《轮环的魔导师》 序 创世神话 网译版 翻译 dying(heuan./novel) 请看—— 这里有一张羊皮纸。 点缀其上的细小文字在岁月的祝福之下,显得有些模糊,还有不少难以判别的字迹。 纸的正中央有一幅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画像。 那是一枚用歪歪斜斜的笔法描绘而成的圆环—— 自古以来,圆环形状的物体通常都寄宿着力量。 手环是力量的象征,戒指是契约的见证,颈环是忠诚的印记,头冠则是权力的证明。 但是,这里描绘的“圆环”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由于绘画的笔法粗糙,圆环的材质无法确定。因为没有参照物,也不能判断它的大小。再加上画面上没有人类的身影,就连这是不是装备道具都不得而知。 而且——从这枚圆环被画在纸上的时刻起,它已经是并不存在的物品了。 其实那是某位魔导师留下的特殊魔导具设计—— 当时的众多魔导师都把它看作是不可能实现的魔导具。事实上,就连做出这种设想的魔导师,都在没能把它做出来的情况下离世了。 从满是虫眼的记述来看,那枚“圆环”中寄宿的力量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存在着太多矛盾。 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被留到最后的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折断了自己的“角”。 “我没有跟大家一样的随身物品。所以,我要交出一只角。” 龙神宁可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送出礼物。众神都对这份心意表示了敬意。 于是,大量的龙由这只龙神之角诞生。 正因为如此,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圣兽。 据说,无论有多少人类,都无法侵犯它们的领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开始了运转。 网译版 翻译 dying(heuan./novel) 请看—— 这里有一张羊皮纸。 点缀其上的细小文字在岁月的祝福之下,显得有些模糊,还有不少难以判别的字迹。 纸的正中央有一幅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画像。 那是一枚用歪歪斜斜的笔法描绘而成的圆环—— 自古以来,圆环形状的物体通常都寄宿着力量。 手环是力量的象征,戒指是契约的见证,颈环是忠诚的印记,头冠则是权力的证明。 但是,这里描绘的“圆环”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由于绘画的笔法粗糙,圆环的材质无法确定。因为没有参照物,也不能判断它的大小。再加上画面上没有人类的身影,就连这是不是装备道具都不得而知。 而且——从这枚圆环被画在纸上的时刻起,它已经是并不存在的物品了。 其实那是某位魔导师留下的特殊魔导具设计—— 当时的众多魔导师都把它看作是不可能实现的魔导具。事实上,就连做出这种设想的魔导师,都在没能把它做出来的情况下离世了。 从满是虫眼的记述来看,那枚“圆环”中寄宿的力量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存在着太多矛盾。 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被留到最后的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折断了自己的“角”。 “我没有跟大家一样的随身物品。所以,我要交出一只角。” 龙神宁可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送出礼物。众神都对这份心意表示了敬意。 于是,大量的龙由这只龙神之角诞生。 正因为如此,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圣兽。 据说,无论有多少人类,都无法侵犯它们的领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开始了运转。 网译版 翻译 dying(heuan./novel) 请看—— 这里有一张羊皮纸。 点缀其上的细小文字在岁月的祝福之下,显得有些模糊,还有不少难以判别的字迹。 纸的正中央有一幅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画像。 那是一枚用歪歪斜斜的笔法描绘而成的圆环—— 自古以来,圆环形状的物体通常都寄宿着力量。 手环是力量的象征,戒指是契约的见证,颈环是忠诚的印记,头冠则是权力的证明。 但是,这里描绘的“圆环”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由于绘画的笔法粗糙,圆环的材质无法确定。因为没有参照物,也不能判断它的大小。再加上画面上没有人类的身影,就连这是不是装备道具都不得而知。 而且——从这枚圆环被画在纸上的时刻起,它已经是并不存在的物品了。 其实那是某位魔导师留下的特殊魔导具设计—— 当时的众多魔导师都把它看作是不可能实现的魔导具。事实上,就连做出这种设想的魔导师,都在没能把它做出来的情况下离世了。 从满是虫眼的记述来看,那枚“圆环”中寄宿的力量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存在着太多矛盾。 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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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被留到最后的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折断了自己的“角”。 “我没有跟大家一样的随身物品。所以,我要交出一只角。” 龙神宁可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送出礼物。众神都对这份心意表示了敬意。 于是,大量的龙由这只龙神之角诞生。 正因为如此,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圣兽。 据说,无论有多少人类,都无法侵犯它们的领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开始了运转。 网译版 翻译 dying(heuan./novel) 请看—— 这里有一张羊皮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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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从这枚圆环被画在纸上的时刻起,它已经是并不存在的物品了。 其实那是某位魔导师留下的特殊魔导具设计—— 当时的众多魔导师都把它看作是不可能实现的魔导具。事实上,就连做出这种设想的魔导师,都在没能把它做出来的情况下离世了。 从满是虫眼的记述来看,那枚“圆环”中寄宿的力量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存在着太多矛盾。 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被留到最后的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折断了自己的“角”。 “我没有跟大家一样的随身物品。所以,我要交出一只角。” 龙神宁可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送出礼物。众神都对这份心意表示了敬意。 于是,大量的龙由这只龙神之角诞生。 正因为如此,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圣兽。 据说,无论有多少人类,都无法侵犯它们的领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开始了运转。 网译版 翻译 dying(heuan./novel) 请看—— 这里有一张羊皮纸。 点缀其上的细小文字在岁月的祝福之下,显得有些模糊,还有不少难以判别的字迹。 纸的正中央有一幅如同小孩子涂鸦般的画像。 那是一枚用歪歪斜斜的笔法描绘而成的圆环—— 自古以来,圆环形状的物体通常都寄宿着力量。 手环是力量的象征,戒指是契约的见证,颈环是忠诚的印记,头冠则是权力的证明。 但是,这里描绘的“圆环”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由于绘画的笔法粗糙,圆环的材质无法确定。因为没有参照物,也不能判断它的大小。再加上画面上没有人类的身影,就连这是不是装备道具都不得而知。 而且——从这枚圆环被画在纸上的时刻起,它已经是并不存在的物品了。 其实那是某位魔导师留下的特殊魔导具设计—— 当时的众多魔导师都把它看作是不可能实现的魔导具。事实上,就连做出这种设想的魔导师,都在没能把它做出来的情况下离世了。 从满是虫眼的记述来看,那枚“圆环”中寄宿的力量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存在着太多矛盾。 圆环的名称是“还流的轮环”(solid torus)。 因为从未实现过,就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即使是对魔导具的历史有着精深造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歪着脑袋露出苦笑。 只不过。 如果这个设计实现了—— 到那时,所有的魔导师都会为之惊愕和畏惧。 “还流的轮环”。 对于制作魔导具的人来说,它是传说的同时也是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序.创世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时代—— 众神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某位神为这个世界制造了“人类”的生物。 其他神分别准备了“土壤”,创造出“树木”,给予“水”和“空气”,留下了“火”“水”“雷”等精灵之力。 这些神明还制造了各种野兽,森鬼和泉女,还有妖精之类非人的种族。 在他们分别送出各自的礼物之后,总算轮到了众神中的新人。 然而,世界所需的东西已经由前辈们准备好了。 因此,这些新来的神明分别把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赠予这个世界。 魔神奥尔莱德交出了宝贵的手杖。 “得到这根手杖的人,可以拥有强大的创造之力。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就交给这个世界了。” 乐神雷蒂亚奴交出了心爱的竖琴。 “这把竖琴可以打动大多数人的心灵。把它用在什么用途,也交给这个世界吧。” 圣神伊斯卡交出了戴在身上的宝珠。 “这颗宝珠凝聚了我的祝福。这股力量会成为加护,支持着生长在这块大地上的人们。” 工神尼尔瓦里奥交出了用旧的巨锤。 “我就送出这把金锤吧。它拥有重新锻造一切的力量。至于对方能否运用自如,我就管不着了。” 武神塞西卸下了别在腰间的刀。 “我要交出防身和征战用的武器。与诸位哥哥的礼物相比,它虽然没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被留到最后的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折断了自己的“角”。 “我没有跟大家一样的随身物品。所以,我要交出一只角。” 龙神宁可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送出礼物。众神都对这份心意表示了敬意。 于是,大量的龙由这只龙神之角诞生。 正因为如此,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圣兽。 据说,无论有多少人类,都无法侵犯它们的领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开始了运转。 一 在雾泉畅游的少女 不可以去森林的深处—— 即使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过,少女还是来到了森林深处。 “来比赛谁采的野草莓最多吧!” 小伙伴们决定比赛,所以就在小城的附近开始采摘——但是,在一心一意寻找野草莓的时候,她和同伴们走散了。等到回过神时,少女已经迷失了方向。 因为不安而四处乱跑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抱着野草莓堆成小山的篮子,她迷惑地环视四周。 “大家……在哪……?” 她带有怯意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 由于他们是一大早就出来采摘,现在的时间还没到中午。不过,不管太阳升得多高,森林深处还是潜伏着危险。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种危险都没有太大区别。 城里面还有“避兽的钟楼”,在一定范围内野兽无法靠近。但是,钟楼的效果没法照顾到森林深处。 困惑的少女提高了音量。 “……大家!在哪里!?” 在近在身旁的地方,有个家伙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惜这对她来说只是不幸——对方并不是“人类”,而是栖息在森林深处的凶猛生物。而且很不巧的是,此时的他正好腹中空空。 发现背后传来了野兽的呻吟声,少女的身体僵硬了。 从树荫中忽然现身的是一匹巨大的狼,他拥有着和熊区别不大的体格。 少女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是在这附近的森林里站在生态系统顶点的黑狼。虽然这种残暴野兽的漆黑皮毛可以卖出高价,但是猎人们很少敢向它们出手。 黑狼按在地面上爪子刨了刨土。 身体有些抽搐的少女因为恐惧而心惊胆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幅场景充分体现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接着,黑狼为了扑向这位可怜的少女,后脚开始聚拢力道。 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碍事者。 “哎呀呀——我本来还打算一觉睡到晚上的呢。” 一个十分沉稳的声音从树上毫无紧张感地响起。 被这个理性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女不由得抬头仰望。 黑狼也察觉到自己漏掉了猎物,顿时表现出警戒之意。 然而,由于茂密丛生的枝叶,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声音的主人在没有露面的情况下又“嗯”了一声。 “一匹肚子饿扁的黑狼和一位抱着野草莓的可爱女性——那么,对于绅士来说,要选择哪一方做同伴呢?” 黑狼面朝悠然低喃的声音发出了咆哮声。 害怕的少女一不小心瘫坐在地上。 树上的声音发出了奇怪的嘻嘻笑声。 那不是嘲讽的笑声,也不是愉快的笑声。 倒不如说是有些寂寞——那个声音再次沉稳地笑了。 “你的运气不错呢,这位小姐。看来我没有犹豫的余地了,他已经把我认定为敌人。既然如此,这个话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作为一名‘魔导师’,收到挑战时就要坦然接受。” 在那清凉的声音响起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瘫坐原地的少女茫然地盯着那道背影。 转瞬之间,她的视野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 ◎ 米斯特哈温德城旁有一处美丽的泉水。 自古以来,它就被称为“涌雾之泉”,曾经作为王族的避暑胜地而闻名于世。 从某段时期开始,王族不再来访。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人口几乎不再增多的乡野之地,但是美丽的景观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细碎的白沙覆盖在涌出澄澈地下水的泉水底部,在朝阳升起的时分,沙子会在泉水的反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天的阳光会勾勒出沙子的纯白和泉水的透明;傍晚时刻,水面会被夕阳染成赤红色;而到了夜晚,泉水又会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碧蓝清冽。 百年前的诗人曾经评价过这处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千变万化的泉水,将它比喻为“迷人少女的喜怒哀乐”,还因那清澈泉水的味道,把它称作“月之滴”。 (……不管怎么考虑,这些比喻都有点夸大其词。) 现在是午间时分。 见习药师赛罗正坐在湖畔,茫然地否定着过去那位诗人。 映在他眼中的泉水和那时相比,没有丝毫区别。 在从孩提时起就望着泉水长大的赛罗来看,这里的泉只是普通的泉水而已。只不过是稍微大了一点的水潭,能够随着光线变幻景色,而且水的味道也并不奇特。 这里的泉水当作饮用水来喝倒是很方便,不过大家平时都是用水井汲取地下水。即使被夸张地称赞为月之滴,也只是因为两者的水脉近乎相同而已,并非只有这口泉拥有上天的恩惠。 更何况,虽然这是距离对岸有百米左右的巨型山泉,但是由于泉水过于清澈,鱼类无法栖息,所以在这没法钓鱼。这个缺点也让他非常在意。 他没打算抱怨以前的诗人,不过,旅行者和当地的人总是会在观念上有着些许的差异。 “——也是啦,习惯以后,就算是漂亮的东西看起来也很普通呢……” 赛罗没有特殊含义地嘟囔了一句,眺望着泉水。 那里现在有一位少女正在悠闲地沐浴。 娇艳的肢体浮现在清澈的水中,她十分愉快地伸展四肢,闭上了双眼。 她浸湿的淡色头发在水面上闪闪发光。 少女身上穿着挡住胸部的沐浴短衣与短裤,而腰间只缠了一块薄布,暴露在外的肩膀和双腿都无比炫目。 赛罗努力不要盯着她看,但是却对她的存在有种强烈的意识。 虽然目不转睛有些失礼,不过把少女抛诸脑后的话,就无法完成他身为护卫的职责了。 享受沐浴的少女是赛罗侍奉的贵族——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的养女。正确地说来,那位贵族与她是伯父和侄女的关系。 年幼时父母双亡的她——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被伯父收养,在这个地方长大。 她年方十六,比十四岁的赛罗还大上两岁。 因为菲利亚诺这个名字太过冗长,她本人也不怎么喜欢,住在城里的人基本上都叫她“菲诺小姐”。 而菲诺本人忽然在泉水中向赛罗挥舞着纤细的手臂。 “喂,赛罗也一起来嘛。无拘无束的感觉很棒哦!” 少女明朗的邀请声充满了无忧无虑的氛围。 赛罗保持着移开视线的姿势回答说。 “我就算了。我不想把剑弄湿。” “把剑放在旁边不就行了?” 菲诺讶异地说道。暂且算是作为护卫跟来的赛罗不禁有些无奈。 “那样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来护卫的了。而且我也没带更换的衣服,擦拭的毛巾也……” “反正赛罗是男孩子嘛,就算基本上全裸也没关系的。毛巾的话,把我的借给你吧。” 听到菲诺若无其事地这样说,赛罗差点想要抱住脑袋。看来她根本没有身为贵族小姐的自觉。 最近的菲诺忽然长成了大人。进入十六岁之后,先不提身体的成长了,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了女人的味道。 但是,对于青梅竹马的赛罗,她的言行举止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比以前更爱照顾人了。 (对菲诺来说,我就像是让人操心的弟弟一样吧——) 可是,比她年幼的赛罗,平时很少会有 这样的感觉。 宅邸里的人都对他说:“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而菲诺应该也被养父奥尔德巴提醒过。 即使如此,她还是固执地想要保持以前和赛罗的关系。 对赛罗来说,在为此而感到开心的同时,也会觉得不安。 菲诺仰面朝天地闭上眼睛,开始在水面上悠悠漂浮。 今天只是偶然地剩下他们两人,平时这眼泉对于住在附近的孩子们来说,也是绝佳的玩水场所。 水中最深的地方只是大约及腰,而岸边还有一块沙滩。赛罗现在所坐的地方就是沙地。这里明明不是大海,却拥有着罕见的地形。 这种地形的由来自古传承至今。 过去这里曾是一个没有水源的不毛之地。一位来到这里的魔导师把它改造为自己理想中的乐土。 据说他首先制作的就是这眼泉水。 他利用魔导具在大地上挖了个浅浅的坑,给上面铺满细碎的白沙,又从地下引出泉水。 于是,在泉水周围逐渐布满了森林,后来还有人居住在于此,形成了小城米斯特哈温德。 这位魔导师的子孙曾经治理过小城,但是他的血脉似乎断绝已久了。 现在是由政府派遣的贵族担任市长,同时管理避兽的钟楼。 菲诺的养父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就是在年轻时赶赴这里、担任市长的贵族。 虽然他拥有贵族的地位,但是因为另立门户,他没有代代相传的领地。 他的中间名“米斯特哈温德”也是根据这座城市的名字所取。魔导师的中间名通常都是领地、出生地,或是所属机构的名称,在一生中改名多次也不足为奇。贵族阶级的魔导师大多都遵从着这个惯例。 其中也有一些奇怪的人擅自使用根本不存在的地名,或是用自己喜欢的名字取名。 多利亚尔德家族的养女菲诺和父亲一样,都使用“米斯特哈温德”这个地名做中间名。 作为一名魔导师,菲诺拥有相当的实力,所以她原本不需要赛罗这个护卫——但是,她那悠闲自在且毫无防备的性格,还是让赛罗有些担心。 菲诺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每次外出的时候,她总会叫上赛罗。 上午的时光缓缓流逝,太阳越升越高,已经接近中午了。 赛罗对一直在水中沐浴的菲诺说。 “菲诺,差不多该回宅邸了。下午不是有客人要来吗?” “啊……那个啊……还是逃掉吧,真是的。” 她厌烦地嘟囔了一句。 赛罗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他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但是他明白菲诺很讨厌贵族之间的社交。 但是,她毕竟是奥尔德巴的养女,多利亚尔德家族的大小姐,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逃掉也解决不了问题吧。如果菲诺没有按时回家,我肯定会成为头号嫌疑犯。” “那样不是挺好的嘛!干脆两个人一起私奔好了。” 样子十分开心的菲诺以一如既往的玩笑口吻说道,从溅起的水花中站了起来。 沾在她身上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这副场景让赛罗在一瞬间看得入迷了。 “算啦,要是赛罗变成嫌疑犯就太可怜了——没办法,我还是回去吧。” 菲诺以自居恩人的语气说道,眯起一只眼睛。 赛罗微微地垂下了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她的手里。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并游到岸边的菲诺从赛罗身旁拿起毛巾,开始擦拭身体。 “赛罗,可以帮我擦一下吗?” “……最近菲诺的玩笑总是让人笑不出来呢。” 她噗嗤一笑。 大概是玩够了吧,菲诺乖乖地穿上了衣服。在这期间,赛罗一直盯着森林的方向。 泉水另一头的森林宽广茂密。 从这里再往前走,避兽的钟楼就无法发挥作用了。 赛罗警戒地注视着前方,从他视线的前端却忽然响起踩到枯树枝的“喀嚓”声。 吓了一跳的他连忙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他对用剑没有自信。但是,对于没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来说,它至少算是一把能够保护自己不受野兽骚扰的武器。 菲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不远处的树荫里走了出来。 看到对方的身影,赛罗的手臂放松了力量。 “……咦?怎么回事,这不是玛丽露吗?” 原来是住在城里的孩子。这个女孩的年龄很小,总是拼命追在比自己大的孩子们身后,但今天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啊!赛罗!还有菲诺姐姐!” 少女的脸上瞬间熠熠生辉,她以快要扑倒的姿势冲了过来。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篮子,里面的野草莓堆成了小山。 “玛丽露?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这样很危险的耶!” 换好衣服的菲诺立刻抱起了玛丽露。虽说她是贵族,但是天性喜欢担心别人的菲诺被城里的孩子们当成了姐姐,在他们之中大受欢迎。 而被菲诺紧紧抱住的玛丽露兴奋地抬起脸来,用兴奋的声音说道。 “那、那个!刚才……!” 说到这里,她忽然闭上了嘴巴。 “啊……约好不说出去的。对不起,没事的哦!” 听到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赛罗皱了皱眉头。玛丽露不是那种会主动撒谎的小孩,所以应该是有其他人制止她说出事实。 “不,怎么可能没事啊。你是一个人进了森林吗?” “不是的。我跟大家走散了。然后……就是秘密了!” 面对着笑容满面的玛丽露,赛罗和菲诺对望了一眼。 在森林里迷路的她得到了“某个人”的帮助——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你觉得对方是谁?” 对悄悄耳语的菲诺,赛罗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说出去会觉得困扰的话,大概就是从工作中翘班的人之类……” “又或者是幽会的男女——?算啦,是谁都无所谓。跟我走吧,玛丽露。大家一定都在担心你。” 菲诺拉起了玛丽露的手,露出亲切的微笑。 赛罗不认识除了菲诺以外的贵族小姐。但是,他仍然明白她在贵族中算是拥有相当罕见的性格。 城里的孩子们也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跟菲诺熟络起来吧。 赛罗俯视着玛丽露怀中的篮子。 “这么说来,玛丽露。野草莓的数量很多呢,这些全部都是你一个人采来的?” “对呀。采着采着,我就走到了森林深处……” 菲诺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以夸张的口吻给出解释的玛丽露的头发。 “好可怕……玛丽露,下次绝对不要再随便跑去森林里面。要是被森鬼或黑狼发现了,有几条小命都不够。避兽的钟楼的影响范围可没那么广哦?” 稍微训斥了几句,菲诺从赛罗看守的随身物品中取出一个能够摆放在掌心里的小木马。 菲诺为这匹装着红色马鞍的可爱黑马,起了“莉可丽丝”这个名字。 “醒过来吧——” 小小的木马接受了她的意志,身上闪耀起淡淡的光芒。 在把它轻轻抛向沙地的瞬间,木马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大小却几乎变成了真正的马。 它圆滚滚的脚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这个马形的魔导具“天球木马”是由赛罗 的祖父泽尔德纳特所制,在菲诺的某一次生日送给她的礼物。 虽然制作者泽尔德纳特三年前就去世了,但是木马现在还能行动。即使不像真正的马一样强壮有力,但它仍是可以让人骑在上面,飞行于低空,并且不用顾忌脚下地形的杰出作品。 菲诺一直在珍重地使用这匹木马。 如果不好好使用,魔导具就没法坚持太久。 倒不如说它们与活生生的物体一样,必须在使用时注入魔力,从而不断成长。即使是优秀的魔导具,能否诱发它的本质,也取决于魔导师自身的才能和使用的方法。 所以,菲诺能够珍重地使用应该算是祖父遗物的木马,这让赛罗感到很高兴。 他们先让玛丽露骑了上去,菲诺就坐在了她的身后。 “赛罗也坐上来吧。在回家之前还要把玛丽露送回大家那里,有点赶时间。” 赛罗沉稳地摇了摇头。 “我就算了。三个人骑太危险了,而且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还是边采药草边走回去吧。” 听了他的回答,骑在马上的菲诺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 “是吗?那就待会见。” 赛罗拒绝的理由并非仅此而已。就在前两天,他们一起骑马的时候被宅邸里的人看到了,还被人教训了很久。 目送着滑翔般离去的木马,赛罗迈起了步子。 刚走了几步,他忽然有些在意背后,便回过头去。 刚才玛丽露出现的森林深处—— 赛罗从那里感觉到了“某种”气息。 “……有人在吗?”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有好几只小鸟从那里飞了起来。 赛罗放松了紧绷的力气,一个人苦笑起来。看来是自己的感觉不准。 他再次背对泉水,缓缓地踏上了返回城内的道路。 ——赛罗没有注意到。 在森林深处,凝视他后背的眼睛—— 从野兽身边救走了玛丽露,把她送回这里的奇妙存在—— 赛罗和这道视线的主人相遇,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 把在泉边相遇的玛丽露送到采摘野草莓的孩子们身边后,菲诺立刻返回了宅邸。 这套房子不是多利亚尔德家族的资产,而是“历代米斯特哈温德市长”居住的公馆,换言之就是借住的地方。但是,由于居住已久,就菲诺的感觉来说,和自己的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从小时候就搬来这里的菲诺来说,这里也是和赛罗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候他的祖父——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尚且在世。 当时的赛罗只有六岁,而菲诺是八岁,但回想起来,赛罗身上似乎有种微妙的成年人氛围。 他的黑发和深邃的碧眼,还有略显苍白的肌肤,在这一带的居民中显得格外得与众不同。 第一次见到赛罗的时候,菲诺记得自己差点把他当成了同性的女孩子。 当时他的面容就和少女一样可爱,表情中有一丝寂寞,但双眸总是笔直地看向前方。 尽管他有“不能使用魔导具”的缺点,但是那份冷静和聪慧,让他在小伙伴里成为了引人注目的存在。 因为年龄相近,加上彼此父母双亡带来的亲近感,赛罗和菲诺立刻熟了起来。 虽然立场有别,但是所谓的贵族身份对孩子们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不过,也有可能是那时还小的赛罗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对于菲诺来说非常重要的几次回忆,他一定忘了。即便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比赛罗年长两岁的菲诺自己也记不清六岁时发生的事——所以,当时六岁的赛罗可能也记不清那时的记忆了。 更不用说,他甚至可能连几年前的事都忘了。变成大人的同时,人们都会渐渐地忘却孩提时的回忆。 回想着年幼时的赛罗,菲诺在木马上扑哧一笑。 当时那位可爱的少年,最近却变得有些威风凛凛。虽然比菲诺还矮,但是再过几年,赛罗的个头应该会超过她吧。 对他的成长感到高兴的同时,她也觉得有些寂寞。 注视着渐渐成人的赛罗,菲诺总会感到不安。她无数次地许愿,希望时光能够就此停留。可她的愿望似乎已经无法实现了。 菲诺在宅邸门前翻身下马,把手放在它的马鞍上。 “——睡吧。” 天球木马对她清脆的嗓音产生了反应,一瞬间便缩回原来的大小。 菲诺把变小的木马塞入挂在腰间的小小布袋,打算走进大门。 就在这时。 宅邸门前的大道上响起了正在缓缓靠近,重叠回荡的马蹄声。 “啊,糟了……” 觉察到那是到来的客人,菲诺慌忙闪入门内,开始小跑步冲向宅邸。 同时,为了迎接客人,宅邸里的管家和佣人们也走向外面。 一位名叫卡迪娜的女佣在玄关前抓住了菲诺的手腕。 “菲诺大人,您去哪了?请立刻做好出迎的准备。我来为您准备替换的衣服。” 抓住菲诺的女佣卡迪娜用生气的口吻说道。她今年才二十多岁,但是从少女时期起就是奥尔德巴的女佣,因此待在这座宅邸里的时间比菲诺还要长一些。 而且,她也是从菲诺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负责照顾菲诺的佣人。 沉稳的砖色头发与眉清目秀的容貌给人以一种能干的印象,事实上她也深受奥尔德巴的信任。 而且,虽然她是佣人,对于菲诺来说就像是值得信任的姐姐一样。 “抱歉,卡迪娜。不过,时间是不是比预定早了一点?” “您在说什么啊,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是菲诺大人回来晚了哦。” 看来是他们在泉水那待的时间比想象中长了一点。和赛罗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好像总是过得特别快。 菲诺正要冲入房间,养父奥尔德巴忽然出现在走廊中。 看到刚从外面赶回来的菲诺,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也算不上是没法见人的糟糕打扮。不必更衣了,边走边整理头发吧。” 女佣卡迪娜接受了他的命令,从房间里取来了梳子。 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是五十岁左右的壮年魔导师。 他拥有跟魔导师的形象相去甚远的高大躯体,肩膀等部位像战士一般结实。 他的面孔十分精悍,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显示出威严的气度。 话虽如此,他的性格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他对养女菲诺的态度几乎已是放任自流,对待佣人们也并不粗暴,是个相当不错的主人。 但是,无论好坏与否,他还拥有贵族主义的思维模式,会与贵族以外的人分清界限。只有这一点,他和菲诺明显不同。 他们并肩而行,养父皱着眉头问道。 “话说回来,能赶上就好。你又跟那个见习药师出去玩了?” “不是的。今天是跟玛丽露他们一起。赛罗也不在家吗?” 菲诺撒了个小谎,伸了伸脊背,像个大小姐一样挺起了胸膛。 她的说话声跟刚才对赛罗讲话时的柔和音调完全不同。 对于菲诺的谎话不感兴趣的奥尔德巴小声说道。 “……你们差不多也该分道扬镳了。身为贵族的你总在身边,也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你也知道你们所处的世界不同吧?” “我很清楚。请放心,我可是多利亚尔德家的女儿。” 菲诺有些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她不打算和养父争论。他们之间的观点很明显是两条平行线,更何况从贵族的角度来说,父亲说得也有道理。 宅邸里的人应该也都这么认为。赛罗似乎也曾在私底下被其他佣人们提醒过。 对菲诺来说,她不想给赛罗增添困扰。自己越是辩解,对他也越是不利。 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卡迪娜一边整理菲诺已经晒干的头发,一边用刷子掸了掸她的裙子。 在站在玄关前的宅邸主人及大小姐面前,大门终于打开了。 出现在一行人最前方的是一位高挑俊俏的年轻骑士。 本以为来客都是中年男人的菲诺不由得大为惊愕。虽然她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惊讶,但是这些客人的确令人意外。 那是一位拥有金发与琥珀色眼眸,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美男子。要是他走到市集里去,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因为他的魅力而回头欣赏吧。 他身上的军服还很新,跟那副清爽的面容十分般配,给人以一种干净整洁又威风凛凛的印象。 话虽如此,注视着他的菲诺眼神非常冷淡。 在她看来,那种对自己的外表拥有十足自信的样子,让人有种异样的厌恶感。 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似乎是部下的骑士。 虽然同样穿着军服,但可能是为了表现出地位的不同,只有最前方的青年是黑色的制服,其他人都穿着浓绿色的制服。 在这些人之中,有混有几位女性骑士。 打头的青年骑士以柔和的动作敬了个礼,分别看向奥尔德巴和菲诺。 “初次见面。我是王立魔导骑士团,隆巴尔德驻地第八分队队队长哈尔姆巴克·桑埃鲁福尔·莱达夫里奥,因为任务前来。见到二位是我的荣幸。” 他亲切的问候声中充满了年轻人的欢快语气和侍奉王族之人的荣耀感。 “桑埃鲁福尔”是从属于埃鲁福尔王族的士官才能享有的中间名。 菲诺和养父一起向来客低下头去。 奥尔德巴以低沉的嗓音欢迎了他。 “路程遥远,欢迎光顾寒舍。我是这座城的市长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话说回来,经过这段旅途,您也累了吧。我为诸位骑士准备好了房间,请好好休息,消除这一路的疲劳。打招呼的事可以之后慢慢来——” 这时,菲诺注意到养父和名叫哈尔姆巴克的分队长似乎互相使了个眼色。 她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以符合大小姐身份的行为举止说道。 “哈尔姆巴克大人与诸位护卫,请到这边来。我来为各位带路。” “十分感谢,那个……” “抱歉,我叫菲利亚诺,是奥尔德巴的女儿。” 菲诺佯装无事地打了个招呼,而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青年骑士微笑着点了点头。 “由令千金亲自带路未免过意不去。不过,没想到您有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儿……我本以为奥尔德巴大人是单身,所以有些惊讶呢。” 奥尔德巴露出了苦笑。 “其实是过世的妹妹留下来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收养了。” 听完这番话,哈尔姆巴克皱起了秀气的眉毛。 他的脸上浮现起“说了不妥当的话”的阴郁表情。 “我失言了。请您见谅。” “没关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菲诺不禁对两人有如对台词般的对话产生了不协调感。 父亲的话和哈尔姆巴克的话听上去都有些微妙的空洞。 这一连串的对话根本没有内容。跟出自礼貌的客套话没有两样,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更直接点说,他就像是知道菲诺的境遇,然后才表现出遗憾的样子一般。 (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理所当然的疑问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各位今天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菲诺一边在走廊中前行,一边提问。哈尔姆巴克则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脸让菲诺毛骨悚然。 “作为任务的一环,我们希望得到声名显赫的魔导师奥尔德巴大人的协助……这就是我们的期望。” 奥尔德巴再次露出苦笑。 “您又这么说了……我可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菲诺,哈尔姆巴克大人他们是来协助我进行研究的。接下来几天,我们还会进一步详谈。” 接着,奥尔德巴和哈尔姆巴克的视线交错,两人都露出了像是在试探对方真实想法的笑容。 菲诺对此发自心底地感到厌恶。 魔导师之间的秘密协定和谈判都非常古怪,让她没法喜欢。比起大人的世界,倒像是年龄不小的大人做出了孩子气的举动一样。 来到房门前,哈尔姆巴克恭敬地低下了头,十分自然地抓起菲诺的手。 “菲利亚诺小姐,多谢您的带路。稍后再见——” 在菲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哈尔姆巴克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 菲诺的背后顿时竖起了鸡皮疙瘩。 她暂且回以微笑,然后立即离开了现场。 菲诺用衣摆擦拭着手臂,但那种感触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消除。 作为贵族的问候来说,哈尔姆巴克的行动绝对不算过分。即使理解这一点,菲诺还是感到了强烈的厌恶。 (赛罗就绝对不会做那种让人反感的事。) 她不由得这样想到。 就在她叹气的时候,一位身穿军服的女性向她走来。好像是哈尔姆巴克的护卫骑士。 这是一个长着白兔般血红双眸和黑色长发的美丽女孩。 她的身高和菲诺差不多,但是纤细的体型让她看起来较为年幼。不过,她也有可能真的和菲诺同岁或更小。 女孩面带着严肃的眼神端正姿势,向菲诺行了一礼。 “这段时间要受您照顾了。我是副官艾尔西。出自警备的考虑,我想拜托您让我参观贵邸——” “我知道了。那么……卡迪娜,麻烦你了。” 把事情推给了女佣,菲诺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虽然只是时间很短的出迎,却不知为什么让她很是疲惫。 在她背后,女骑士指着庭院,开始询问本馆以外的建筑物。而赛罗居住的房子隐藏较远处的森林里,从这里是看不到的。 (……赛罗回来了吗。) 想到这里,菲诺的脚自然地走向了那个方向。 ◎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可以使用魔法的人类—— 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严峻事实,也是在魔导师之间得到共识的常识。 魔法是指仅仅授予以精灵为首的一部分生物的特殊能力。 而人类可以做到的事只有“制作魔导具”和“使用魔导具”。因此,人类往往会追求更为强大,更为优秀的“魔导具”。 正如字面意思,魔导具就是引导魔力的道具。即使是魔导师,没有魔导具的话也无法发挥力量。 “制作”魔导具和“使用”魔导具也有才能的区别。 优秀的使用者未必是优秀的制作者。 相反的,优秀的制作者也未必是优秀的使用者。 同时拥有两种才能的人被称为“魔导师”,尤其是在“制作”方面拥有特别才能的人,通常会被称为“魔导具工匠”。 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能使用魔导具,但是也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个人差别。 不过,“制作者”比能够使用的人还要少很 多。才能、经验、灵感、毅力、运气、魔力等等,这些全都是必备的素质。 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就是魔导具工匠之一。 虽然不是举世闻名的杰出工匠,但是他能够做出品质优秀的魔导具,因此被奥尔德巴雇佣,成为了他的专属魔导具工匠。 奥尔德巴的宅邸里还有三位工匠,他们会在工房里制作贩卖用的魔导具。而他们的主人奥尔德巴虽然技术不够高超,不过他是魔导师的同时,也是一位工匠。 见习药师赛罗主要是以收集他们需要的药草维生。 直到去年为止,这里还聘有一位赛罗的前辈药师。但是,那位药师接到了家人病倒的消息,就立刻赶回了家乡。因此,只是见习生的赛罗就继承了这份工作。 他的负担稍微有些沉重。但是,直到现在他都很感激奥尔德巴大人没有解雇自己。 先不论真正的药师,他只是个见习药师,本来并没有受到雇佣的价值。 (如果我至少还能制作魔导具……也会对奥尔德巴大人有所帮助的。) 他经常会这样想。 赛罗是魔导具工匠的孙子,但是却不能制作或使用魔导具。 即使是连初级者都能轻松使用的初级魔导具,比如“点火的树枝”和“夜魔之灯”,只要被赛罗使用,就会莫名其妙地毁坏。 他总是很羡慕那些可以使用魔导具的孩子,也做了无数次毫无意义的练习。 结果,他总算明白了“世间也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严峻的现实。所以,赛罗依照祖父的规劝,走上了成为药师的道路。 在泉水与菲诺她们告别之后,赛罗就离开小道,一边寻找药草,一边缓缓地走向城镇。 米斯特哈温德城基本上是以建有“避兽的钟楼”的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宅邸为中心。 避兽的钟楼是刺激接近城镇的野兽的警戒心,把它们赶回森林里的魔导具。越是靠近中心,这种效果就越强。另外,体型较大的野兽也比较容易受到影响。 离开森林、回到城里的赛罗仰望着视野中高高耸立的钟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泉水附近处在钟楼效果的范围内,不过果然还是来到能够直接看到钟楼的地方会让人比较放心。 从远处看去,它就像是教会的钟楼一样,不过它的所在地其实是多利亚尔德家的宅邸。 钟本身并不巨大,抱上去的话双手可以轻松环绕。而且,钟楼也并没有用于敲钟。 它的效果范围不是精准的圆形,而是取决于地形。要从钟楼的设置场所和地形来考虑,尽量把它放在波及范围更广的地方。 不过,只是依靠人类的感觉,很难预料到真正的安全范围。 在没有巨型野兽的地区,这种钟楼基本上没有用处。但是,在附近就有茂密森林的米斯特哈温德城里,没有避兽的钟楼,人们晚上就无法安心入睡。 赛罗在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向城市的中心漫步,顺便确认了一下刚才采摘到的少量植物。 首先是若干这个季节的作物野草莓,不过数量不多。如果他采摘过多,就会剥夺孩子们的乐趣。 他还采了一束卷贝草,食用时那种淡淡的甜味和口感都很不错。比起药草,应该把它算作野菜才对。不过,卷贝草也可以当成营养剂来使用。 采了两束的老香草通常会用于做菜时的调味或制作香水。同时,它对改善关节疼痛也有奇效。赛罗曾经就为祖父泽尔德纳特煎过这服药。 虽然找到了一小片仙叶花,但是他只是记下了位置,并没有进行采摘。因为那些仙叶花还在成长,要是好好培育,说不定到了明天春天,它们的数量就会增加了。毕竟这是对肝脏有益的贵重药草。 赛罗只是在城镇旁进行了短时间的药草收割,收获倒也颇为丰盛。 “哟,赛罗。刚采完药材回来吗?” 向他搭话的人是一位在鸟屋隐居的老人。他秃头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老人像是刚从河边钓鱼归来,身上背着一个被水浸湿,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筐子。 “嗯,我去了森林一趟。爷爷您这次去钓鱼收获不小呢。” “还好啦,跟平时差不多。” 老人一边谦虚,一边露出高兴的表情,从筐子里取出三条香鱼。 “给,拿着吧。刚好该吃晚饭了。” “哇,谢谢!我会做成盐烤鱼来吃的。” 现在的赛罗一个人居住在当初和祖父一起生活的小屋里。那里本来就是给雇佣的工匠准备的起居室,所以小屋就建在奥尔德巴宅邸的庭院内,但是饮食方面还是要自己解决。 正是因为如此,得到这样的慰问品更是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老人嘭嘭地拍了两下赛罗的头。 “谁让你经常给我抓药呢。对了,今天你没跟大小姐一起吗?” “……嗯。最近,我不怎么跟菲诺大人——” 他打算含混过关的话被老人打断了。 “说谎。刚才还在泉水那边游泳吧。我没去妨碍你们,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赛罗不由得流下了冷汗。 老人默默地笑了。 “宅邸里的人警告你了吧?馆长大人在这方面也很严厉。见习药师和贵族大小姐的关系太过亲密,的确会令人头疼——不过,毕竟也只是现在而已。我不会跟别人讲的啦,放心吧。” 注视着老人走开的背影,赛罗轻轻地低下头去。 城里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对他们表示理解的大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习惯于对贵族建起一道障壁。 即使作为贵族养女的菲诺加入他们这群孩子的小团体——赛罗依然认为贵族“跟自己是不同的人”。 赛罗提着刚才拿到的香鱼,走向城镇中心。 面前的景色跟往常没有区别。 石板小路旁排列着密集的砖砌建筑物,悠然前行的装货马车和路边的护路树木——在这乡间小城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米斯特哈温德城虽然并不繁荣,但也没有穷到吃不饱饭。不仅人口就不多,南侧还有一片广袤的农田。 山里盛产蔬果和野菜,除了各种野兽,河里还有鱼。因为不是能够轻易买到奢侈品的环境,金钱也没有太大的用处,所以这里才漂浮着这种悠闲的气息。 在摆放着季节蔬果的露天小店旁边,有一家孩子们常去的冰点屋。那家店里的青年魔导师会利用魔导具制作冰块,再把水果和糖浆浇在上面,做成贩卖的冰点。 由于还没到享用饭后茶点的时间,店里还没有客人的身影。 “哟,赛罗。来一份吧。” 听到有人叫他,赛罗便回过头去。脸上浮现起亲切笑容的青年魔导师从好几年前就一直在负责调解孩子们的纠纷。如今长大成人的他继承了这家冰点屋,夏天的时候还会开设露天的小摊。 对于孩子们来说,在这缺少娱乐的小城里,他的小店也算是用来聚会的场所。 “我没带钱。下次再说吧。” “生意萧条啊。反正你住在宅邸里,也没有需要花费工资的地方吧。” 青年魔导师开玩笑般地说道,开始给容器里盛上刨冰。把水冻起来要用到魔导器,但是捣碎冰块是要靠手工的。 青年用一只手转动着摇柄,向赛罗挥了挥手。 “还是我请你吧。作为交换,我想问你点事情。” 赛罗歪着脑袋走了过去。 接过盛在杯子里的刨冰,他适当地浇上了摆放在店面里的糖浆。 “你想问我什么?” 青年压低了声音。 “刚才有人进入了多利亚尔德家。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 “啊,是指要来的客人吧。虽然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菲诺说过,今天要来几位贵宾。” 只是见习药师的赛罗也不清楚详情。 赛罗用竹勺一下一下地把冰冷甘甜的刨冰送入口中。红色的糖浆是石榴味的,所以还带着一丝酸味。 青年皱起了眉头,进一步压低了声音。 “喂喂……那可是王立魔导骑士团的人。奥尔德巴大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听到青年指出的问题,赛罗惊讶地眨了眨眼。 王立魔导骑士团是从侍奉王族的魔导师和骑士中选拔出最有能力的人组成的部队。 他们也会负责名门贵族的警卫,治安维持还有取缔魔导师的工作,但是跟一般的骑士和魔导师们划清了界限,是为数不多的精英。 赛罗也只是听过传闻,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 “魔导骑士团……难道是从王都来的吗?” 因为这座米斯特哈温德城位于边境,如果是从王都赶来的话,行程大概需要一个月。 听到这个问题,青年摇了摇头。 “不,他们的装备很轻便,应该是隆巴尔德附近的边境驻扎部队吧。大概只来了两辆马车,和三十个骑兵……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说吗?” 赛罗点了点头。 徒步走到隆巴尔德需要大约两天。它是这一带相对而言比较大的城市,自古以来就是边境的要塞。 “菲诺好像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更不知道宅邸里的事了。但是,他们应该不是来抓捕或者调查奥尔德巴大人的。毕竟菲诺说的是‘客人’。” “真是那样就好了。我很不喜欢那种佩剑而来的家伙呢。城里的大伙们也很不安。” 青年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抚摸着赛罗的头顶。 听他这么一说,今天的街头好像确实没什么人。居民们可能是受到了那些骑士的惊吓,纷纷躲进自己家里了。 “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一点。骑士那种人做事都很粗暴。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 赛罗点了点头,把空掉的杯子还给了他。 在返回宅邸的路上,他漫无边际地考虑着。 (王立魔导骑士团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对此他毫无头绪。几天前,佣人们好像有点忙做一团的样子,但那也只是因为来客的人数比较多吧。 又或者他们是以这座小城为中转站,接下来还要赶去其他地方。 赛罗茫然地思考着,很快就回到了奥尔德巴的宅邸。 宅邸的占地很广,庭院里还有一个菜园。赛罗会在里面的一角培育极难找到的植物。 那里有一棵名叫巴果树,除了树围基本不怎么成长的矮树。到了初夏时分,树上就会结出黄色的果实。 果实里含有对解毒有效的成分,药效非常明显。但是,这种树十分敏感,极易枯死。正因为难以培育,巴果这种果实才会卖出高价。 赛罗是从前任的药师那里接手了这棵树。今天树上也结了果实,不过也许是因为土壤不适合,或是栽培的方法不当,这棵树的成长状况不是很理想。 (是不是浇水过量了呢……我想也有气候的影响吧……) 赛罗一边为自己作为药师还不够成熟而感到沉痛,一边擅自地走入了大门。 于是,面前的庭院里出现了被绑在一起的大量军马。正如冰点店的青年所说,数量差不多有三十匹。 担任哨兵岗位的骑士与他四目相对,但是看到赛罗只是个小孩,他就一脸无聊地将视线移回前方。 宅邸的佣人卡迪娜立刻跑向了赛罗的身边。 虽然她还是位年轻的女佣,但是在宅邸的佣人里算是老资格,也深受菲诺和奥尔德巴的信任。她对赛罗一直很亲切,有时还会分一些点心给他。 扎起的头发轻轻晃动,她挡在了赛罗的面前。 “赛罗,你看到小姐了吗?” 听她这么一问,赛罗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去泉水那边的事应该是对宅邸保密的。 难道是这件事暴露了,但菲诺还没回来?这个想法让他变得不安起来。 卡迪娜没有等待赛罗的回应,只是继续说道。 “刚才她回来了一次,但是跟客人打过招呼后就立刻消失了……馆长大人让我快点找到她。要是你在哪看到她,一定要告诉我哦。” 卡迪娜用干脆的语气说完,就走出门外,去城里搜索了。 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赛罗立刻走向位于宅邸内的家。 赛罗的家比起所谓的家,更像是山间小屋。在宽广庭院的茂密树林深处,悄悄地耸立着那间木屋。 回到小屋之后,赛罗试着向房内说道。 “菲诺,你来了吗?” 没有回答。但是,赛罗还是怀疑她跑来了这里。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小屋已经很老了。 跟城里其他的房屋相比,这里的空间比较狭小,用木料做成的墙壁也有些斑驳,到处都是缝隙。 小屋并不算大,但是对于赛罗来说,依然是他熟悉的家。 一进门就是厨房和餐厅一体化的起居室,左侧是调合药草用的工作室,而右边是一间狭小的卧室。 工作室是以前祖父制作魔导器的工房,在祖父逝世之后,赛罗才开始利用那里的空间。 第一眼看去,菲诺不在房内。每次她偷偷跑来的时候,多半都会擅自坐在厨房里喝茶。 赛罗歪起脑袋,窥探卧室内的情况。 在太阳无法直射的床上,毛毯卷成了人体的形状。只要竖起耳朵,还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 他顿时浑身无力。 “……菲诺,快起来。” 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呢。最近她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床上的毛毯蠕动起来,菲诺揉着眼睛从毛毯里探出脸来。 “嗯……?赛罗?” 赛罗点了点头。结束了短暂午睡的菲诺看起来还没睡醒。 “早上好,你把玛丽露送回去了吧?” “……啊,嗯。那边已经没事了。” 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菲诺指了一下厨房。 “能帮我泡点红茶吗?要味道淡一点的。” “比起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睡觉啊?” 赛罗一边提问,一边按照菲诺所说,把火炉点着了火,开始为泡红茶做准备。 菲诺从床上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嗯。游泳以后就会特别想睡觉呢,对吧?”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啦。” 既然想睡觉,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呢。那里应该睡起来更舒服吧。菲诺没有必要为了午睡,特意跑到这间小屋来。 “卡迪娜小姐还在找你。另外,你说的客人是魔导骑士团的人吧?要是不快点回去的话,不会遇到麻烦吗?” “就算我不在也没有关系。只要有父亲陪他们就行了。” 菲诺一边回答,一边擦了擦睡眼朦胧的双目。 养父奥尔德巴跟菲诺的关系绝对不算差,但也没有亲生父女那种信任关系。虽然她也很感谢养父的养育之恩,不过心里还是跟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睡觉?” 赛罗又问了一遍。而她微微一笑。 “嗯,因为想到赛罗怎么还没回来 ,我就打算在这里等你。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困了——好像中了邪似的,我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不是你说一句‘睡着了’就能解释的问题。又不是小孩子了……” 赛罗无奈地对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女说道。虽然菲诺看起来已经像是大人了,但是这种无忧无虑的行为举止还是有点危险。 菲诺害羞地笑了笑,再次仰面朝天地躺倒在床上。 “不是挺好的嘛。这张床有赛罗的味道,所以感觉很好。我都想跟你交换房间了。” 菲诺干脆地说出了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知道她是在戏弄自己的赛罗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见到那些骑士了吧?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轮到菲诺叹气了。 “……呃,分队长哈尔姆巴克很年轻,但是感觉超级讨厌——他老是盯着我的胸和腰,看起来就像是游手好闲的家伙……” 菲诺很少会对一个人表现出如此露骨的厌恶感。 听菲诺这么一说,赛罗也看向了她。 在她圆润的胸前,挂着以前赛罗送给她的项链。这是他和祖父一起制作的普通装饰品,造型非常质朴。 项链的前端挂着一颗小小的圆形石头,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值钱的物品。 在菲诺纤细的腰间,则挂着装有天球木马等小型魔导具的布袋。 “……赛罗也很在意吗?” “哎?” 本以为是菲诺发现了他的视线,赛罗不禁慌张起来。但是,菲诺此时正仰望着天花板。 “确实很奇怪呢。王立魔导骑士团为什么要来到这种乡野之地——父亲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事……” 菲诺一副无法释然的样子,不安地沉下了音调。 赛罗也感到了淡淡的不安。 王立魔导骑士团绝对不会是为了琐碎小事而派遣的部队。 如果米斯特哈温德城只是他们旅行的中转站也就罢了,要是这里就是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就令人在意了。 “听他们说,好像跟父亲的研究有关……可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菲诺的话有些模棱两可。也许她本人没有意识到吧,那个“总感觉”听起来不怎么可靠。 “如果不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吗?” 听到赛罗的问题,她为难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反正跟我们没有关系,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比起这些,赛罗——” 她的声音忽然变甜了。 这让赛罗吓了一跳。 或许是还没睡醒吧,菲诺把有点热情的微妙视线投向赛罗。 “……怎么了?” “我可以再在这里睡一会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不行。” 赛罗立刻给出了回答。 他不是从自己在宅邸里的立场来考虑,为了保身才说出这种话的。 刚才那一瞬——真的只有一瞬间,菲诺的眼中有种明显的危险神色。 也许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立刻拒绝吧,菲诺的脸色一沉,大声地开始抱怨。 “哎~!为什么啊,小气鬼!” ——看到她恢复为平时的模样,放下心来的赛罗淡淡地给出回应。 “不,还是在你自己的房间睡吧。要是菲诺直到傍晚都不出现,宅邸那边也会发生大骚动的。而且,红茶已经泡好了,你还是快点起来喝茶吧。” “啊,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像是已经忘掉了红茶的事,菲诺慢悠悠地坐起身来。 与此同时,小屋的大门被打开了。 惊讶的赛罗回过头去,只见一脸阴郁地皱起眉头,拥有战士体魄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父亲?” 菲诺小声说道。 站在那里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赛罗的主人——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 ◎ 在雇主、主人,也是恩人的奥尔德巴面前,赛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交替看向站在厨房的赛罗和在床上抬起上半身的菲诺。 他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淡然的反应,反而让赛罗感到了罪恶感。 就在他的身后,站在一位赛罗不认识的军装青年。从那身服装看来,赛罗推测他应该就是魔导骑士团的成员。 菲诺一脸泰然自若地向两位客人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你在这啊,菲利亚诺。” 奥尔德巴的表情十分严肃,他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军装青年露出了微笑,但是他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其实看穿了一切的面具。 在困惑的赛罗面前,菲诺站了起来,脸上浮现起甜甜的微笑。 “哎呀,这不是父亲和哈尔姆巴克大人吗——你们找赛罗有什么事?我有些头疼,所以就来找他开药了。” 看到她没有丝毫慌乱的沉稳模样,赛罗不禁讶异。她的表情变化之快,甚至让他觉得有点可怕。 奥尔德巴再次长叹一口气。 “……你先回宅邸去吧。我和哈尔姆巴克先生要跟赛罗谈点事情。” 走进家门后,奥尔德巴站在赛罗的面前瞪着菲诺。 菲诺十分沉稳地眯起了眼睛。 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让沉默的赛罗难以忍耐。但是,如果自己以雇佣者的身份插嘴,说不定反而会激怒奥尔德巴。 “嗯,我正打算回去呢,可以跟父亲一起吗?在赛罗和父亲谈完之前,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回去吧。是哈尔姆巴克先生有事要谈。” 奥尔德巴的声音有些僵硬。 菲诺正要继续反驳,赛罗对她使了个颜色。 她恐怕是想在这种情况下包庇赛罗。不过,奥尔德巴又不是有眼无珠,怎么可能被她轻易地蒙混过关。 “菲诺大人,我这里没有问题,您还是快回宅邸吧。这副煎药请只在头疼的时候服用。” 赛罗从架子上随便找出一副煎药递给菲诺,就催促她快点离开。 他们跟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青年骑士错身而过,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但是,赛罗……” 虽然菲诺的声音已经压低到奥尔德巴他们听不见的程度,但是赛罗还是假装没有听见。 “请您静养一段时间。如果发烧了,我再给您另行开药。” 用为人臣子的语气说完话,赛罗就推了推她的后背。 菲诺一脸担心,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在这期间,坐在客厅里的奥尔德巴和哈尔姆巴克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房内的赛罗已经为主人的愤怒做好了觉悟。 今天的情况确实很不妙。就算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女儿躺在下人的床上,他的心里不可能波澜不惊。 “那个,奥尔德巴大人——” 在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或道歉时——坐在椅子上的奥尔德巴抢先一步,深深地埋下了头。 看到这意想不到的事态,赛罗慌张起来。 “那、那个!奥尔德巴大人!?” 对于声音几乎变得尖利起来的赛罗,奥尔德巴用沉痛的声音说道。 “……菲诺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那孩子还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请你务必原谅她。” “不,怎么会!这只是误会……” 赛罗脱口而出地说出了误会这个词。 不过,奥尔德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淡 淡地继续说道。 “——没关系,我并没有误会。在等你回来的时候,菲诺擅自在这里午睡了——仅此而已吧?” 赛罗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出声回答。 奥尔德巴把后背靠在椅背上,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是诚实。我也相信你不会对菲诺做错事。所以,我不打算责备你。做错事的人是菲诺,看来那孩子还是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啊——这实在是可悲可叹。” “这点小事就放过她吧,奥尔德巴大人。” 奥尔德巴身旁的青年骑士打断了他的抱怨。 “菲利亚诺大人十分温柔,对她来说,跟这位少年的友谊也非常重要。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他若无其事地为菲诺说了几句好话,就向赛罗伸出了一只手。 “现在报上名字有些迟了呢。我叫哈尔姆巴克·桑埃鲁福尔·莱达夫里奥——是王立魔导骑士团,第八分队的分队长。请多指教,赛罗。” “啊……你好。” 在他们轻轻握手的时候,赛罗观察了一下这位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青年。 (这就是菲诺说的那个人……?) 刚才菲诺表现出强烈厌恶感的骑士似乎就是他。 不过,从赛罗的眼里看来,并没有感到讨厌。倒不如说,他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和英俊端正的容貌,能让人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被客人挡下了抱怨之辞的奥尔德巴轻声低语。 “赛罗,哈尔姆巴克先生对你祖父泽尔德纳特留下的魔导具很有兴趣。可以让我们看一下他留在这里的魔导具吗?” 听到了主人的命令,赛罗十分惊讶。 祖父留下来的魔导具——从一开始就为了贩卖而制作的那一部分,已经交给了主人奥尔德巴。 现在赛罗身边的只有当作遗物留下来的魔导具,但是他不觉得那是应该特意拿给魔导骑士团的分队长看的特别物品。 “虽说是遗物——但是,因为我无法使用魔导具,而祖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留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值得一看的物品……”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不,这种事不必在意。我只是有点好奇心罢了。实际上,刚才我有幸看到了泽尔德纳特先生留下来的‘雾之猎犬’,那的确是很棒的魔导具。于是,我就对其他魔导具也涌起了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随便看看即可。” “雾之猎犬”是泽尔德纳特在雇主奥尔德巴的委托下制作的魔导具。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 赛罗从工作室里拿出了几件遗物。 其中有小巧可爱的铃铛,又细又直的木棍,还有——令人搞不懂是什么的黑色石头。 “这里只有三件。‘避兽之铃’、“蛇之钥”,还有——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这是正在制作中的作品。” 避兽之铃是保护城镇的“避兽的钟楼”的单人用魔导具。虽然是在贵族的旅行中被当作宝贝看待的常用道具,但是对于祖父来说,似乎是他比较不擅长的魔导具领域,因此他只是试着做了一个,没有卖出去。 对于经常进山的药师来说,这也是非常方便的魔导具,但是赛罗本身不能使用,所以平时都把它放在家里。从它的大小来看,当作遗物保存起来也刚刚好。 另一个蛇之钥是能够配合钥匙孔,自由地变化形态的特殊钥匙。当然了,这一件赛罗也无法使用。 关于第三件黑色的石头,一切用途尚且不明。它差不多有拳头那么大,没有光泽,就像是煤炭般难看的石头。 哈尔姆巴克盯着那块石头,微微地歪起脑袋。 “铃和钥匙——其他工匠也能制作出这些道具,因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块石头是什么呢?” 听到他理所当然的疑问,奥尔德巴露出苦笑。 “关于这件魔导具,我和其他人都没有见过。是不是缺乏材料了呢?它看起来像是煤炭,不过恐怕很硬吧。” “原来如此。让人很感兴趣呢——” 这时浮现在哈尔姆巴克脸上的微笑——让赛罗忽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那是让人摸不清来历的危险,但是也只是在一瞬间略有表现,很快就被隐藏起来的不协调感。 哈尔姆巴克的那种表情立刻消失了,他沉稳地向赛罗说道。 “赛罗,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暂时把这块石头交给我呢?我想带回去研究一下。” 赛罗不禁为如何回答而产生了困惑。 如果奥尔德巴说“给我”,他也没有反驳的理由。身为祖父雇主的他,对于祖父在这块土地上制作的魔导具拥有所有权。 对于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骑士,只是看到他刚才的微笑,赛罗也会愿意把魔导具借给他。 不过,就在刚才那一瞬,赛罗看到他露出了危险的微笑——这让赛罗很是放心不下。 “……对不起。对我来说这就是祖父的遗物,因此我希望尽可能地不要把它带出去。” 赛罗忽然说出理由,拒绝了哈尔姆巴克的请求。 站在哈尔姆巴克身旁的奥尔德巴眯起了眼睛。 “赛罗,这可不是随便说说。我刻意给你一份相应的谢礼……” “不,没事的,奥尔德巴大人。” 想借东西的哈尔姆巴克打断了奥尔德巴的提议。 这让赛罗有些意外。 “我绝对不会勉强赛罗的。把祖父留给自己的重要遗物,交给忽然之间现身的陌生骑士,这种事本来就没法轻松做到。这一次我就放弃吧。” 他以非常绅士的口吻说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奥尔德巴也站起身,直直地盯着赛罗。 “很抱歉打扰你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他那带有贵族自尊的眼神似乎有些阴沉。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菲诺着想——我希望你能主动跟我的女儿保持距离。” ——赛罗没有回答。 奥尔德巴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正因为如此,赛罗才什么都没有说。 奥尔德巴似乎也没打算听他的回应,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 “聪明的你应该明白吧。菲诺是多利亚尔德家族的女儿。从她的才能来看,肯定也能嫁个好人家。还有人认为她可以成为王室的侧室……但是,从她尚且十六岁来考虑,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嫁给远超多利亚尔德家族的名门望族。如果你也希望她幸福,那么就请为了菲诺,主动跟她保持距离。” 奥尔德巴说完这些,就追在哈尔姆巴克身后,离开了小屋。 在关门之前,他再次回头看向赛罗。 “……啊,对了。赛罗,烟草快用完了。拜托你补充一下。” 顺便嘱咐了工作,奥尔德巴就离开了。 独自留在房中的赛罗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现在的自己只是被雇佣的见习药师。 这个现实让人有些寂寞,但是另一方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菲诺和自己的立场不同。 他们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做朋友。菲诺有身为贵族的未来,而赛罗也有作为药师的人生。 今后他们肯定会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冷静下来的赛罗扫视着房内,忽然看到了她忘在卧室里的东西。 也许是睡觉的时候嫌碍事吧,她原本穿在身上的薄薄披肩正揉成一团,躺在毛毯的下方。 ——也无法否定她是为了再来一次,故意把它忘在这里的可能 性。 (保持距离吗——) 菲诺很明显没有这个打算。 这让赛罗很是为难。他总是用以往习惯的方式对待菲诺,但是从今往后,也许还是要注意一点。 从尚且温热的床上,赛罗拿起了菲诺的披肩。 他要在菲诺自己跑来这里之前,把它交给宅邸里的佣人。 而且,正好主人奥尔德巴刚才拜托他补充烟草,今天晚上他不得不去山里采摘作原材料的药草。 为了在出门的时候顺便把披肩送回宅邸,赛罗开始做起了进山的准备。 二 夜兽 孩提时,祖父时常嘱咐赛罗。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祖父泽尔德纳特并不是为了恐吓年幼的赛罗才说出这些话的。 作为采摘药草之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经验之谈。 “——听好了,赛罗。在药草之中,根据白天或夜晚的采摘时间不同,效果强度,有时甚至是功能都会发生改变。一旦成为药师,就会经常在夜晚进山。所以,你要记住。夜晚的黑暗中,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潜伏着野兽——” 这样嘱咐他的祖父垂下头来,表情异常认真。 “老夫所说的野兽,并不只是袭击人类的残暴野兽。不,倒不如说大多数野兽都畏惧人类,轻易不会靠近。而潜伏在夜晚的野兽,是分不清敌我的存在——如果是敌人,那就打倒;如果是同伴,那就帮忙;如果毫无关系,那就忽视。但是,藏在夜晚黑暗中的那些家伙你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种。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接着,祖父泽尔德纳特用粗壮的手抚摸着赛罗的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赛罗啊,你一定要超乎必要地畏惧夜晚的黑暗。同时,也不能忘记戒备。黑暗中一定存在着什么。你要尽可能地不去靠近,但是在不得不靠近的时候,务必要用自己的双眼看清对方是敌是友。记住了吗?” 每次听到祖父这么说,年幼的赛罗都会轻轻点头。 他并没有完全理解祖父话中的含义,但是出自本能地理解了夜晚的可怕之处,并保持着“那里可能有些什么”的警戒心理。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熊、猪、黑狼、森鬼……就连人类都是野兽的一种。 不要向敌人暴露破绽。 不要向同伴挥剑。 不要刺激无关者。 祖父的话中包含着这样的含义,也是他理所当然的经验之谈。 也许是祖父泽尔德纳特了解黑暗的本质吧。 虽然他是个完全不适合经营小生意,顽固冷淡的男人,但是对赛罗来说却是温柔的祖父。 作为工匠的技术并不高超,不过他的辛勤工作得到了雇主奥尔德巴的认可,深受信赖。 因此,现在的赛罗才能在奥尔德巴的盛情之下,在他的宅邸中以药师的身份继续工作。 赛罗的雇主是贵族,也是这块土地上屈指可数的优秀魔导师。 与精灵之类的种族不同,人类倘若不利用魔导具的媒介,就无法发挥魔法的力量。 与此相对,人类同时具备了“制作”和“使用”魔导具的力量。 正如人们各有所长,制作和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也因人而异。有只能使用魔导具的魔导师,也有只能制作魔导具的工匠——但是,大多数魔导师都兼任着工匠,而大多数工匠都同时是魔导师。 区别两者的要点在于“更加偏重”使用和制作中的哪一方。 不过,对于赛罗来说,不幸的是他哪一方都没有才能。 他无法像身为工匠的祖父那样制作魔导具,就连使用都做不到。 只要被赛罗使用,所有魔导具都会莫名其妙地毁坏。 熟练使用魔导具需要才能和练习,只是能够勉强使用魔导具的人类并不少见。但是,像赛罗这样经过练习还是不能使用的人就很稀奇了。 同年龄的朋友中,拥有使用魔导具素质的人已经进入了大城市的学校。无法成为魔导师的人也各自找到了前行的道路,总有一天会过上独立的生活。为了那一天的到来,采摘药草是赛罗重要的收入来源,也是修行的一个环节。 于是,赛罗今夜也踏入了夜晚的森林。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回想着祖父之话的他,此时已置身于这片黑暗的深处。 ◎ 郁郁葱葱的森林遮蔽了微弱的星光,黑暗笼罩着赛罗的周围。 依靠着微小的煤油灯光,见习药师少年谨慎地迈着步子。 夜晚的森林和深山是绝对不可以大意的地方。赛罗虽然年轻,但还是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 他离开了兽道,践踏着脚边的枝叶。今晚他的目的地是“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 避兽钟楼的效果范围刚好到这附近,如果不是猎人,就没法进入比群集生长地更远的密林。 最终,登上斜坡的赛罗面前出现了一片白色铃铛状的花田。 因为花田中没有生长树木,这里可以看到星空。 赛罗为变得开阔的视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花开得不错。” 他愉快地自言自语。这一带的“宵泣草”已开出了清秀美丽的花朵。 这种宵泣草是只能在深山中采摘的多年生药草。 白天采摘或夜晚采摘会带来不同的药效。在花朵闭合的白天采摘,它是滋养的药材;而在花朵盛开的夜晚采摘,就会成为振奋精神的药材。 把这种药草和其他药草混合晾干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再进一步晾干。然后用纸或叶片卷起来,就会成为点火吸食的香烟。 由于可以提高精神的集中力,许多魔导师都很喜欢这种烟草,但是因为加工复杂,从其他地方购入的花费会比较高。 于是,制作奥尔德巴宅邸中使用的烟草就成为了赛罗的工作。 赛罗自己不会吸烟,但是对于主人奥尔德巴和雇佣的工匠们来说,吸烟可算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嗜好。 (……不过,爷爷说过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啊。) 菲诺也说“味道很讨厌”,所以对烟草敬而远之。 他曾经向奥尔德巴进言说要控制服用,但是这种药草似乎是关系到魔导具制作的重要药材。回想起来,就连祖父泽尔德纳特也曾吸过。 来到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后,赛罗坐在了能够瞭望花田全景的树荫下。 现在他还不能采摘叶片。 夜晚开花的宵泣草拥有一种特殊的习性,而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刚过半夜,人类和精灵都陷入沉眠的时刻,这种草会开始发出小动物般“啾啾”的声音。 据说是夜行性的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但这个说法没有得到证实。总之,在那个声音响起前后,是宵泣草最能发挥功效的时段。 在哭泣时采摘的宵泣草会成为优质的药材。 赛罗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靠在树干上,仰望着花田的上空。 今夜的星星也很明亮。 夜空一角有处被称作“克拉姆克拉姆的庭园”,星团极端密集、色彩缤纷的领域。 据说那里是众神的居住地,创造这颗星球的众神就是从那里来,又回到了那里。 把手伸向夜空,刚好可以用手掌遮住的范围内,却有着神话中的世界。 小时候,菲诺经常会为他讲述。 作为魔导师而努力的她很了解神话的来历和众神的传说。教导比她年幼的赛罗,可能也是一种温习功课的方式吧。 谷物女神柯琳和丰收女神爱拉克娜将众神卷入其中的姐妹争斗。 工神尼尔瓦里奥的弟子,锻造之神路路布舍弃神座、化身为人的传说。 相亲相爱的双子女神克缇卡与修缇卡被强行拆散的理由—— 菲诺为他讲述过各种各样的故事。 其中也有关于宵泣草的神话。 “赛罗知道吗?宵泣草会哭呢,是在等待无论如何等候都不曾出现的逝去恋人——” 直到现在,赛罗还记得她用口齿不清的语气,拼命讲故事的样子。 赛罗沉浸在了回 忆之中,大约一两个小时后,耳边终于响起了轻微的“哭泣声”。 有点昏昏沉沉的赛罗听到声音,慌忙站了起来。 啾——啾——周围的宵泣草正在吵闹地哭泣。 它们并不是同时开始哭泣,但是经过了几秒,哭声的数量就逐渐增多了。 哭声很快就像是波浪般扩散向四周。 与此同时,花田的表面也被朦胧的白光覆盖。 从花朵中飘出的细小光粒开始升向夜空。 没过多久,那里就变得仿佛是从地面升上天空的光之瀑布。 宵泣草中寄宿着人类无法感应的精灵之力。白天积蓄的力量在夜晚溢出的瞬间——就是采摘宵泣草最为合适的时间。 赛罗连忙从附近着手采摘叶片。 宵泣草的合唱在深夜的山中回荡。 哭声毫不停顿地持续着,听起来就像是欢闹声般骚动。 这样听起来也蛮吵的。 白色铃铛般的花朵微微震颤,其中也有一些像在跳舞般激烈地晃动着。 这样晃动的花朵中多半都有昆虫。 对于花朵来说,昆虫是搬运花粉用的重要共生者。随着在花朵中滚动,昆虫会把花粉裹在身上。 赛罗一边为宵泣草的哭泣声与茎和叶相互摩擦的吵杂声感到头疼,一边迅速地采摘叶片。 花朵哭泣的时间基本上只有五分钟,现在可不是悠闲等待的场合。 他专心地工作着,把摘下的叶片放入了筐子。 此时,他的意识仅仅集中在宵泣草上。 太过专心于手头工作的赛罗没有闲心留意周围的情况。 ——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迫近到身旁的存在。 在宵泣草的哭泣声中,对方的脚步声被掩盖了。“那个影子”如同滑行般来到了赛罗附近。 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 那个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赛罗。 野兽注视着一无所知的赛罗,从远处拉起了弓。 它手中的箭寄宿着雷电的光辉,没有箭头或箭羽,就连物质都算不上。 宵泣草的哭声消除了那个射手的气息。 于是,射手毫不犹豫地向专心采摘叶片的赛罗射出了雷光之箭。 ◎ 这天夜里,菲诺陷在过于柔软的床上,茫然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今晚她久违地与客人一起共进晚餐。 说老实话,这顿饭吃得不怎么愉快。 与养父同席的只有那个名叫哈尔姆巴克的分队长,他十分擅于言谈。 他讲了很多贵族小姐喜欢听的话题,比如王都流行的衣服和小玩意,还有王立剧场的新作等等。如果对方不是菲诺,那么一定会双目闪闪发光吧。 不过,对于对流行不感兴趣的菲诺来说,这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只是不断地露出客气的笑容来敷衍了事。 菲诺并不是讨厌流行,只是觉得那些跟自己居住的乡野僻岭没有关系。 不过,她也不是对哈尔姆巴克说的所有话题都毫不在意。 在吃甜点的时候,菲诺就对他提出的一个话题非常关心。 “这么说来,奥尔德巴大人。您知道吗?在遥远的西方,那位魔人范达尔和‘魔神之杖’一起失踪的传闻——” 听到哈尔姆巴克对养父说的话,菲诺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父亲似乎也很吃惊,他原本在切水果的小刀也悬在了半空中。 魔人范达尔—— 对于以魔导师为志愿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几乎是一种信仰。 这个世界有被称作“六贤人”,守护特殊魔导具的存在。 魔人、乐人、圣人、工人、武人,还有龙人—— 他们负责管理和守护众神留在这块大地上的魔导具——“神器”。 拥有庞大创造力的“魔神之杖”。 可以动摇人心的“乐神的竖琴”。 融入了神之祝福的“圣神之石”。 能够重新锻造一切的“工人的金锤”。 连看不见的物体也能砍断的“武神之刃”。 此外,还有龙神亲手折断的“龙神之角”—— 魔人范达尔就是当代负责守护魔神之杖的魔导师。 他的出身来历并未公布于世,人们只知道他从十几岁起就发挥出超群的才智,在迈入老年的现在,更是作为最杰出的魔导师而广为人知。 传闻说这样的人物失踪了,也难怪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吗?” 对于奥尔德巴的提问,哈尔姆巴克露出了苦笑。 “不,这只不过是传闻。毕竟是来自远方的传闻,真假难辨啊。不过,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烦大了。” 哈尔姆巴克用感觉很有趣的口吻说道。这只是一件发生在远方异国的怪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奇闻异事”罢了。 奥尔德巴带着比他认真几分的神色点了点头。 “确实没错。神器被无心之人夺去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弄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再次发生‘大罪战争’。希望这只是毫无根据的谣言。” 菲诺对养父的话很有同感。 传闻是很不负责任的东西,经常会夸大其词。趣闻轶事在夸大之后,往往会失去原型。 今年春天流传的谣言也很夸张。 “王族跟恶魔有所勾结,他们的亲信全被杀了——” 谣言传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说是性质极其恶劣。 魔人范达尔失踪的消息现在也无法判断真伪。 就连提起这件事的哈尔姆巴克本人也说只是传闻。 “魔人年龄很大了,如果说是去世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传闻居然说是‘失踪’。确实很奇怪呢。不过,其他几位六贤人……不,除去魔人范达尔的话,应该是五贤人。有传闻说他们的部下已经开始搜索范达尔的去向。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了。” 听了他这些话,原本甜腻腻的甜点也食不知味了。 菲诺私底下认识这位名叫“范达尔”的魔导师。 但是,她没有跟养父提起过。哈尔姆巴克当然也不得而知。 在她搬到这里之前,与母亲生活的孩提时期——那位“魔人”范达尔曾经来到过菲诺身边。 菲诺记不清他的长相——倒不如说,她根本看不见。 那时的菲诺因为发高烧的后遗症而失去了视力。 治好菲诺眼睛的人就是魔人范达尔。 母亲和范达尔似乎认识,菲诺还记得母亲高兴地向魔人道声谢。 在菲诺眼睛上的绷带摘下之前,范达尔就踏上了旅程,在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所以,魔人范达尔对于菲诺来说可以算是一位大恩人。 (那位爷爷……失踪了?) 菲诺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因为没有见过他的容貌,菲诺的脑海中无法浮现起他的样子。但是,她还记得对方温柔的声音。 “小姐,赐予你新的双眼吧——” 那个有些装模作样的声音拯救了年幼的菲诺。 “……不行,睡不着。” 本以为是因为从哈尔姆巴克那里听来的传闻而无法入眠,不过仔细想来,其实是由于自己今天在赛罗的床上睡了午觉。 觉察到这一点后,菲诺蓦地坐起了身。 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她习惯去赛罗那里调整心情。话虽如此,今晚他好像不在。留在他房间里的披肩刚才也被佣人卡迪娜送了回来。 (既然 非要送回来,还是赛罗直接交给我比较好——) 虽然她这样想,但是赛罗才刚刚被奥尔德巴教训过,他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吧。 听卡迪娜说,赛罗今晚好像去山里采摘药草了。 他还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晚上进山让菲诺十分不安。即使“避兽的钟楼”会发挥效果,但赛罗不能使用魔导具,也不擅长用剑。 最重要的是,菲诺有一种看到他那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少女的可爱脸庞,无论男女都会想对他恶作剧的危机感。盯着那双不知道怀疑别人的碧眼,就连司空见惯的菲诺也会心悸不已。 而赛罗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担心。 思念着山中的少年,菲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无法成为魔导师。 他也不能使用魔导具。 就连最简单的,小孩子都会用的初级魔导具,他都没法使用。 “所以说,他不配做你的朋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父曾对她这么说过。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给我搞清楚。” “他和你所在的世界不同。” “总有一天,你会嫁入别人的家,不要总是说些任性的话。” 菲诺每次被他责备,都会反驳几句,然后跑去赛罗那里。 ——最近赛罗似乎在主动地与我保持距离。感觉好寂寞。 “赛罗果然不记得了呢——以前的事。” 菲诺低喃出这句话后,忽然觉得喉咙很渴,便走出了房间。 由于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即使待在昏暗的走廊里也没有觉得不安。她没有提灯就走下了楼梯。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某种脚步声。 (是佣人吗……?) 想到这里,菲诺试着叫道。 “有谁在吗?” ——没有回答。 不过,她确实感到了气息。 讶异的菲诺慎重地向前走去。虽然宅邸内不至于混入闲杂人等,但是今天魔导骑士团也在。 她摆好架势,把脸伸向走廊一角的瞬间—— 一个小小的影子扑进了旁边的房间。 看上去像是小孩,但却不是人类。虽然只是一瞬间掠过的影子,让人无法确认,但从姿势来看是四脚着地的野兽。 像是狗、猫或兔之类的动物。 不过——在它的腰间似乎挂着一个很短的“剑”鞘。 身长较短加之带着武器,也有可能是幼年森鬼。 森鬼是居住在森林里的矮个鬼怪,它们没有语言交流,但是会使用简单的道具,过着集体生活。它们不会出现在城镇里,但是会袭击旅行者,夺走武器与粮食,是需要戒备的野兽之一。 不过,就菲诺所知,它们和人类一样是两脚着地,动作也没有刚才那个影子那般敏捷。 “来人啊!快醒一醒!” 菲诺一边呼喊他人,一边向后倒退几步。 不管对方是野兽还是什么,如果对自己怀有敌意,那就必须谨慎地予以迎击。 在那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嘭咚”的开窗声。 从后方追上前去的菲诺停在打开的窗户前,咬了咬嘴唇。 现在的她没有防身的魔导具,不能穷追不舍。 “来人!快来人啊!有小偷!” 总之,在大喊“小偷”之后,菲诺困惑地皱紧了眉头。先别说那个逃跑的影子是不是小偷,就连它是人是兽都搞不清楚。 “小姐!怎么了!” 很快就有几位佣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养父奥尔德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探出脸来。 菲诺用手按着狂跳的心脏,向家里的佣人们说道。 “刚才这里有个奇怪的影子——我刚一靠近,它就从这个房间的窗户里逃了出来。确认一下有没有丢东西。还有,请迅速做好附近的警戒工作,对方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 听到菲诺的话,奥尔德巴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提到这座宅邸中最可能被盯上的物品,那就是奥尔德巴重要的收藏品——那些拥有稀有价值的“魔导具”。 会盯上魔导具的家伙不只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虽然菲诺自己没有遇到过,但是据说其中也有会说人话的野兽。 不管侵入者是什么人——从房间地毯上的小小足迹来看,不是人类的可能性比较大。 奥尔德巴和菲诺一起从打开的窗户向外看去。 在窗户下方也残留着奇怪的足迹。足迹穿过庭院,延伸向城镇方向,但是途中却忽然生变,痕迹中断。 走廊上传来了佣人的喊声。 “馆长大人!厨房的门锁被破坏了!储藏室的架子也有被弄乱的痕迹——” 菲诺的身体僵硬了。 自从她搬到这座宅邸,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偷。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追那个贼人,我去检查一下研究室。” 菲诺跟在急急忙忙穿过走廊的养父身后。 “父亲,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是说小偷的来历吗?怎么可能会有。不过,我能想到被盯上的理由。如果对方真的是小偷,那么应该是看上了我的收藏品。” 奥尔德巴咋了下舌,更加迅速地走向研究室,站在旁边的仓库门前。 这里设置了一般钥匙打不开的门锁——名为“祖先的训诫”的魔法锁。 它看上去只是贴在门上的石板,根本不像门锁。 不过,刻在石板上的纹样是自古相传的封印纹章,只要是魔导师就能看出它的用途。 菲诺也不知道打开锁的方法。这种特殊的魔法锁在设置时可以输入任意条件,无法满足那个特定的条件就不能打开。 可以用咒语或与其他魔导具的共鸣开锁,也可附带使用者的指纹或声纹认证,一切都取决于使用者的设定。 对于除了养女菲诺以外没有亲人的奥尔德巴来说,用这把锁保护的众多魔导具就像自己的骨肉一样重要。 门上的锁自然没有被打开过。但是,谨慎的奥尔德巴似乎没有看见实物就无法放心,他把手伸向了门锁。 接着,他以菲诺也听不到的声音呢喃了两句,手指迅速地动了几下。 贴在门上的石板微微浮起,一边凹凸起伏,一边在发光中分为两半。 奥尔德巴举灯照亮了房内。 看到整洁有序地摆放其中的珍贵魔导具,养父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再次锁好了门锁。 即便是菲诺也不能进入仓库,她不知道里面有怎样的魔导具,也不感兴趣。 “没事吗?” “嗯。看来没被破坏。除了我以外的人打不开这扇门。” 虽然他的语气很强硬,但是刚才看起来却十分焦急。奥尔德巴身材高大,表情严肃,没想到他的神经出人意料的纤细。 就在这时,菲诺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不管佣人们如何骚动,宅邸里也灯火通明—— 寄宿的客人却没有出现。 魔导骑士团的骑士们住在别处,但是他们为分队长哈尔姆巴克和他的护卫在这座宅邸中准备了房间。 “……骑士团的人没有出现吧?” 奥尔德巴轻声低喃。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认为小偷的真实身份是……” “我还什么都没说。” 菲诺沉稳地回答,而奥尔德巴无奈地垂下了肩膀。 “哈尔姆巴克先生他们刚才就说过要出门。等会就回来了吧。你不要有奇怪 的怀疑。” “出门——这么大半夜的?” 菲诺的疑虑进一步加深了,但奥尔德巴听到女儿的话,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带着部下去酒场了吧。听说骑士们在旅行的途中也一直在训练,也可能是夜间集训。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和侵入者没有关系。难道说你看到的那个贼人看上去是骑士吗?” 听到父亲的提问,菲诺只能摇了摇头。 “不。看上去像是四脚着地的小型野兽,不过因为光线太暗……我也没有看清楚。” 奥尔德巴惊讶地皱起了眉毛。 “你说野兽——?看来不是‘魔族’啊。” 养父口中说出的词语让菲诺歪起了脑袋。 “魔族?是指神话中登场的魔族吗?” 魔族是在神话的世界中登场的存在。 在太古之时,众神以“礼物”为名,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除了六种神器,还有所有种类的动植物和大地本身,就连感情和命运都是众神赠送的礼物。 但是,这个世界同时也诞生了并非是众神“礼物”的东西。 副产品、残渣、扭曲、多余之物、邪恶的力量、被诅咒的存在——神学者们给出了种种解释。总之,这些没有受到众神祝福的存在,在神话的世界里被称为“魔族”。 这种概念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并没有真凭实据。 所以,菲诺对养父把现实和神话混淆在一起的话有种不协调感。 菲诺仰视着奥尔德巴,他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苦笑。知道自己重要的魔导具平安无事,他似乎彻底解除了紧张感。 “啊啊,你不知道吧。‘魔族’是魔导师同伴之间的暗语。他们没有正式的称呼——最近,流传着一些奇怪的传闻啊。不过算了。今晚已经不早了,明天我再告诉你吧。” 菲诺有些在意话题的内容,但奥尔德巴接下来就忙于向城镇的自警团做出指示和强化宅邸的警备了。 在养父离开之后,菲诺心神不定地环视着周围。 虽然没有东西被偷,但菲诺还是背对仍在确认情况的佣人们,来到了走廊。 她走向了赛罗的家。 赛罗前去采摘宵泣草,回来恐怕至少要到深夜了。 他现在应该还没回来,但是菲诺很在意他的家会不会被刚才那个可疑分子弄乱。 菲诺向错身而过的新佣人轻声说道。 “我去宅邸的别处看看,如果有什么事就向父亲报告吧。” 她不能说是前去赛罗的家。 如果是对卡迪娜说出同样的话,她一定会说“太危险了”,然后立即阻止菲诺。不过,新佣人还是被菲诺坚毅的态度骗到了。 菲诺拿着提灯来到庭院,四周比她想象中还要昏暗。 山那边的东方天空中,一盘巨大的月亮露出脸来,等会儿应该会变亮一些吧。 菲诺穿过院内的小树林,来到了赛罗的家门前。 主人不在的小屋内一片漆黑,就连早已习惯的菲诺都有些畏惧。 她打开了没有上锁的房门,走进屋内。 虽然中午也来过这里,但是从外面看上去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来到房内,她就可以放心了。因为能够感觉到赛罗的气味,菲诺暂且呼唤了一声。 “赛罗——看来他还是没回来啊……” 菲诺自言自语地说道,接着把提灯放在了桌子上。 这盏提灯也是魔导具,正式的名称是“夜魔之灯”。它是用于照明的初级魔导具,就连小孩都能使用。 它并不是可以长时间使用并不断成长的高级魔导具,由于质量会不断劣化,在使用一年后就要更换,换言之就是量产的消耗品。对于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简单魔导具来说,这种用完就扔的情况并不少见。 不过,即使只是这样的魔导具,一旦被赛罗使用,就会不知为何地坏掉。 周围人都说这是因为他没有才能之类,仿佛是赛罗的缺点一样。但是,菲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这样的评价。 虽然也有听到别人说赛罗的坏话让她很不服气的原因,不过比起这些,她还有一种大家都看漏了什么的不协调感。 (赛罗……真的不能使用魔导具吗?) 菲诺觉得这一点十分不可思议。毕竟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是一位优秀的魔导具工匠。 赛罗继承了那位泽尔德纳特的血脉。所以,他不能使用魔导具的事显得很不自然。 菲诺环视着赛罗不在的房间。 可疑分子似乎没有来过这里,房内的状况和平时相比,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在桌子上方,摆放着赛罗的祖父留下来的魔导具。 因为赛罗不能使用魔导具,这些东西纯粹只是“逝世祖父的遗物”。 避兽之铃、蛇之钥,还有详细不明的黑色石头—— 无论哪一种赛罗都无法使用,但是他很珍视这些魔导具。 对于赛罗来说重要的东西,菲诺也会觉得很重要。 菲诺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黑色的石头。 不冷也不热。 石头只有正常的温度,摸起来跟人体的肌肤一样滑腻,但同时也很坚硬。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做什么用的魔导具”,大家都不知道。恐怕是还在制作的过程中吧,又或者是用于某种特殊用途的石头。 用指尖触碰着那块石头,菲诺开始等待赛罗的归来。 ——好在意今天中午的事。 她在这里被养父发现,然后——赛罗多半被警告了。 菲诺可以想象养父说了些什么,也知道赛罗现在可能很消沉。因为菲诺很了解他谨慎小心的性格。 不过,比起佣人兼小孩的赛罗,奥尔德巴的愤怒倒不如说是针对着养女兼贵族的菲诺。 奥尔德巴对于身为贵族之女的菲诺没有贵族的行为举止十分不满。奥尔德巴的妹妹,也就是菲诺的母亲也有类似的气质,她当初也舍弃了多利亚尔德家的家名。 所以,在母亲死去之前,菲诺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贵族的血。 (原来明明不是那么夸张的家庭——) 虽然对拘泥于贵族体面的奥尔德巴有些抱歉,但菲诺确实是这么想的。 简而言之,菲诺知道他们的价值观不同,自己的价值观受到约束会让她很痛苦。 赛罗的存在对于这样的菲诺来说,也是一种拯救。只有在他面前,菲诺可以不做“贵族的大小姐”,而是展现自己。 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菲诺用指尖抚摸着黑色的石头。 “赛罗,怎么还不回来……” 今晚她的胸口莫名地躁动不安。 于是,菲诺一言不发地继续等待。 她暂且不再向提灯注入魔力,“夜魔之灯”也失去了光芒,房间被黑暗包围了。 菲诺抚摸着黑色的石头,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她已经昏昏欲睡——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声音。 “赛罗!” 菲诺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跑向大门。 不过,站在那里的人并不是赛罗,而是佣人卡迪娜。 看到了房间里的菲诺,她皱着眉头,夸张地垂下肩膀。 “……小姐,我看你没有回到房间,就想着你可能来了这里——好了,跟我回去吧。趁奥尔德巴大人还没有发现,快点走吧。” 卡迪娜抓住了菲诺的胳膊,不容分说地用力拉着她。 菲诺有些迷茫,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赛罗的家。 “你竟然知道我在这里呢,卡迪娜。” 中午在赛罗家睡觉的时候,卡迪娜似乎也来找过她。菲诺后来听说她那时正在熟睡,卡迪娜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并没有走进屋内。 卡迪娜叹了口气。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这么大半夜的,小姐哪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可去……真是的,这样也会给赛罗添麻烦的。那孩子已经十四岁了,总是陪着小姐的话,他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听到卡迪娜的抱怨,菲诺也叹了口气。 自己需要赛罗,赛罗也需要自己——菲诺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她对卡迪娜的话有些反感。 而且,菲诺本来就没打算妨碍赛罗或拖他的后腿。她今晚就很担心赛罗,也没有阻拦他去采摘药草的事。 只是如果在那之外还有可以两人相处的时间——她希望能够尽可能地珍惜那段时间而已。 她觉得赛罗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感觉。 菲诺被卡迪娜拉着手,带回了宅邸。 可疑分子的骚动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宅邸内恢复了寂静。骑士们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仰望窗外,巨大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 其他的星星只是渺小的光点,与此相比,只有月亮给人以清晰的“接近”印象。 月亮比起远山更加巨大,如果把眼前的景象画成一幅画,那么大约画面的四分之一都会被月亮埋没。 看到月亮的高度——菲诺忽然感到了不安。 “卡迪娜,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因为在赛罗家稍微睡了一会,她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 卡迪娜微微地歪起脑袋,小声回答。 “刚过零点吧……怎么了吗?” 菲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间赛罗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不管再怎么慢,要是再过一个小时还不回来,那就奇怪了。 “呐,赛罗去山上了吧。他没事吗……?” 卡迪娜向担心的菲诺点了点头。 “赛罗不会有事的。就算在山里遇到小姐发现的侵入者也没事——那孩子的运气不错,也有勇气。” 这些话让菲诺更为不安了,她按住自己的胸口。 “赛罗他啊,并不是‘有勇气’,而是‘迟钝’罢了。我可以去迎接他吗?” “当然不行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卡迪娜立刻制止了她。 作为负责照顾她的佣人兼警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菲诺沉思了片刻,做出有些憋闷的样子继续说道。 “那我可以骑着天球木马出去散步吗?晚上散步很舒服的哦。” “——小姐,您怎么还不死心啊。总之,我不会放你出去的。赛罗很快就会回来,您不必担心他。” 卡迪娜用不像是佣人的强硬口吻说完,就把菲诺推进了卧室。 本以为她会在走廊里守候,没想到她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让菲诺觉得很为难。比起往常,今天她的监视明显更加严格。看来是中午在赛罗家睡觉的事造成的影响。 “哎,你打算在我睡着之前都守在这里吗……?” “是的。今晚,我不能让小姐从窗户逃出去。” 做出回应的卡迪娜十分冷静。 “……嗯。” 菲诺一边为不知道卡迪娜在考虑些什么而伤脑筋—— 一边把手伸向了摆在房间桌子上的小小布袋。 “——算了,没办法啦。那就晚安吧。卡迪娜。” “是。请您好好休息,小姐。” 面对着放下心来的卡迪娜,菲诺露出了宛如圣女的微笑。 “不,要睡觉的人是你。” “啊?” 菲诺把装在袋中的护身魔导具——“昏倒的香水”指向卡迪娜的鼻尖,轻轻地喷出雾气。 这不是普通的药品,而是使用时需要灌注微弱魔力的魔导具。 卡迪娜的眼睛很快就一片朦胧,软绵绵地坐倒在地。 “……抱歉,卡迪娜。今天的情况我实在是很在意。” 从刚才起,菲诺就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并不是对自己的直觉拥有绝对的自信,只是因为太过介意而无法入眠。 让佣人卡迪娜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菲诺为了出门换上了更加轻便的服装。 她知道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在哪。虽然有点远,但是只要骑上天球木马,赶到那里的路途也不算艰险。 于是,菲诺趁着月夜,悄悄地离开了宅邸。 ◎ 在宵泣草的花田里,赛罗正在采摘叶片。 花朵散发出微小的光粒,视野有些模糊。 哭声还没有停止,他的感觉渐渐麻痹,那声音变得就像是耳鸣一般。 如果只有几株草的话,听起来就是“啾啾”的悲哀哭声,现在这样的大合唱只不过是噪音罢了。 在回荡的哭声中——赛罗忽然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危险!快躲开!” 在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赛罗身旁的地面忽然立了起来。 土块形成了长方形的墙壁,对面响起破裂的声音。 赛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立原地。 “赛罗!那边太危险了,到这里来!” 那个声音听起来和背后宵泣草的哭声重合在了一起。 在转过头去的赛罗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军装的青年—— 他的手里拿着像是魔导具的手杖,正跑向赛罗。 “哎?哈尔姆巴克先生?” 确认了今天白天刚刚见过的王立魔导骑士团分队长的身影,赛罗愈发困惑了。 正在他无法理解现状时,竖在旁边的土墙再次响起了破裂的声响。似乎是从远处飞来的某物被这面墙弹开了。 “快点到这边来!那面墙支撑不了多久了!” 哈尔姆巴克大声叫喊,把手中的杖插入大地。 随着他用力地拔出手杖,赛罗身旁又一次竖起了土墙。 宵泣草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被连根拔起,在墙壁的另一方响起了第三次破裂音。 赛罗慌忙跑向哈尔姆巴克身边。 他立刻护住赛罗的背部,挥舞着魔导具之杖。从森林里飞出的光箭被他的杖抹消了。 虽然不知道那根杖是什么魔导具,但是赛罗认识那些飞来的箭矢。 “春雷之弓”——那是猎人经常会使用的初级魔导具,一旦被箭射中,就会受到电击般的伤害。 它的命中精确度和真正的弓一样,取决于射手的技术。射出的箭只是电流,即使射中也不会刺穿身体。 被射中的人多半会因为麻痹而昏迷——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引起心脏麻痹。基本上来说,比起杀伤,这种弓通常被用于暂时封住对方的行动。 那位射手的身影隐藏在森林之中,所以看不清楚。也许是觉察到土墙没有破裂吧,对方不再射来箭矢。 忽然现身并救了赛罗的哈尔姆巴克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他那英俊的面容上浮现起一层汗水。 尚且年轻的青年军官轻轻地拍了拍赛罗的后背。 “没事就好。刚才很险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赛罗十分迷茫。但是,哈尔姆巴克把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也是事实。 “是、是的——非常感谢。但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啊。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不过我一直 都跟在你的后面。” 听到他的回答,赛罗不禁惊讶地哑口无言。也就是说,他已经预见到了赛罗“被袭击”的可能性。 “保护我,为什么?还有,刚才射箭的人到底是谁……” “等会再解释吧——来了!” 哈尔姆巴克紧紧地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接着,“闪电”落向赛罗所在的地方。 “什么!?” 虽然比真正的闪电要弱,但是一旦碰到,肯定不是小事。 “看来那个家伙很擅长雷系的魔导具。能力不错嘛!” 哈尔姆巴克大声喊道,用手杖敲了好几下地面。 “起来吧,土人偶!” 在花田的四处,都有用土做成的人偶回应他的号令站了起来。 它们动作缓慢,数量却很多。 但是,比起人偶的数量,赛罗的意识放在了别处。 “啊、啊啊!宵泣草的花田……!” 由于土地已经连同根部一起翻起,难得的宵泣草群集生长地就这样在一瞬间变为了悲惨的废墟。 虽然今晚已有收获,可是今后宵泣草的生长就有危险了。 “快点住手!这样做宝贵的药草就会……”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 哈尔姆巴克的反驳和风被撕裂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在立刻捂住脑袋的赛罗头顶,掠过了一阵风。 紧接着,刚刚做好的土人偶的身体被一分为二,崩落在地。 赛罗抬起头来,看见了花田一角的刺客身影。 “……哎?女孩子……?” 赛罗惊愕地眺望着那个影子。 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位全身裹着黑色衣服,面带冰冷面具的少女。 长至大腿的靴子和短裙,覆盖整个手臂的手套和遮住面部的面具,这些全都是深黑色的。 除了她那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腹部的装扮,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手中的巨大“镰刀”。 刀柄的长度和身高差不多。 巨大的弯曲刀刃上有着像是血迹一般黑色的纹样,第一眼看上去十分诡异。 在月光的照射下,赛罗不禁把它的样子和死神的巨镰联系在了一起。她的眼睛部分戴着有一条细线的可怕面具,这也增强了他的联想。 那位少女背后背着一张弓。 那恐怕就是刚才向赛罗射箭的“春雷之弓”。 哈尔姆巴克刚刚放出就已崩塌的土人偶们仍在动作。即使上半身和下半身断开,它们也会仅凭手脚向前爬行。 面具少女迅速地挥起镰刀。 她朗朗的声音在宵泣草的合唱中响起。 “勇猛的雷神奈穆埃尔,请帮助您的仆人——” 听到她的呢喃声,哈尔姆巴克的脸绷了起来。 “赛罗,你还有力气吧?要跑了。” “啊,是——” “那就暂且撤退吧!” 赛罗的胳膊被拉住之后,花田中就划过了几道纵横的光芒。 少女手中的镰刀飞出野兽形状的闪电,刺向正在奔跑的赛罗。 赛罗身旁的土人偶被闪电吞噬,土块激烈地破碎四溅。赛罗手中装着药草的筐子也被碰掉在地上,而他没有把它捡起来的空闲。 (要是被闪电射中的话——!) 哈尔姆巴克一边奔跑,一边向战栗的赛罗眯起一只眼睛。 “很抱歉,现在才来救你。她好像是个有点难对付的对手呢。” 青年魔导骑士挥舞着粗俗的手杖。 土人偶碎裂后化作的土块随着他的动作,形成了阻挡闪电的障碍物。 野兽形态的大量闪电简直像是看到了饵料一样,将那些土块迅速捣碎。 趁这个间隙,两人逃到了花田之外。 在黑暗的森林中不停奔跑,赛罗对哈尔姆巴克说。 “刚才那是什么啊!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魔导具……!” “那是‘雷兽的巨镰’。前段时间刚从王族的宝物库被偷走的。不过,能把它发挥到这个地步,看来那个家伙是雷神的信徒。” 哈尔姆巴克若无其事地回答。 魔导具与使用者的“信仰”结合在一起时,威力会增强。想要发挥魔导具的力量,加强对与魔导具相关的神的信仰也是一种捷径。 “但是,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跟我一起逃吧。我的部下在前面设下了陷阱。” 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只能听从他的话。 哈尔姆巴克似乎对森林里的地理状况比较了解,他的步子没有丝毫犹豫。 在感觉不到被人追赶的情况下,两人踏入了森林深处。 “……刚才那女孩好像没有追上来啊?” “她大概是心生戒备了吧。不过,那女孩盯上的人是‘你’。我们还不能大意。” 听到这句话,赛罗十分困惑。他从来没有被可以使用那么强力的魔导具的人盯上。 “刚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要盯上我?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见习药师……”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问题在于你的爷爷。” 哈尔姆巴克放慢了脚步,但仍在警戒背后的情况。赛罗的肩膀上下抖动,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森林深处。“避兽的钟楼”的效果无法达到这附近,夜行的野兽很可怕,而刚才那个拿着巨镰的女孩也很可怕。 青年骑士边走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先生,是非常伟大的魔导具工匠。这件事你自然知道吧?” 听到他的问题,赛罗歪起了脑袋。 “伟大倒谈不上……只是普通的工匠吧。我认为祖父是个兢兢业业制作魔导具的工匠,但是技术跟其他人相比,并没有高出多少。” “——是吗。那么他逃到这里之后,果然隐藏了自己的技术呢。” 哈尔姆巴克轻声说道,接着举起了一只手。 似乎是他部下的骑士们正在密林中等待。 哈尔姆巴克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把赛罗带向森林更深处。 “……不和他们会合吗?” “他们正在制造结界。总之,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你陷入危险。” 哈尔姆巴克微微一笑,用力地拉住赛罗的胳膊。 “你是由泽尔德纳特先生养大的吧?有没有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就赛罗所知——祖父的生活方式确实有些掩人耳目。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推测其中肯定有某种缘由。 “我不知道祖父的过去。所以,就算您跟我说祖父是优秀的工匠,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赛罗坦率相告。 哈尔姆巴克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沉思。 “是吗——其实,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先生,是那位魔人范达尔的朋友。他们好像曾经一起制作过魔导具。” 赛罗不禁语塞。即使不是魔导师,赛罗也知道“魔人”的大名。 守护众神授予神器的六贤人——代代相传,继承这份职责的人们拥有着超越一国君主的力量。王族的权力对那几位贤人也不通用。 沉默寡言的祖父居然拥有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过去,这让赛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怎么会……我的爷爷,竟然……” “这是事实。我们也是最近才掌握了这条情报。还有,关于刚才的刺客……” 哈尔姆巴克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赛罗。 “刚才那个女孩恐怕是‘魔族’——为了得 到泽尔德纳特留下来的魔导具,她想要抓住你套取情报。” “魔族……?啊,这个魔族是神话中出现的魔族吗?”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微笑。 “只是根据那个出处起的名字而已,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魔族。本来是有人为了方便才这么称呼,后来就在我们之间达成了共识。他们每个人都是优秀的魔导师,在各地收集着强大的魔导具。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组织,为何而收集魔导具,但是前几天王族的宝物库也被他们盯上了——正如刚才所说,她手中的武器也是从那里偷来的。” 没有丝毫不甘心的样子,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虽然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夸张,不过对于魔导师们来说,从神话和传说中取材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们正在追查袭击宝物库的犯人……?” “不,那是其他分队的任务。我们的职责是保护‘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遗物’——同时,也要保护他的孙子,也就是你。因为我们认为那些家伙一定会盯上你的。” 他们走着走着,面前的森林忽然消失了。 这里是会让人手脚发抖的高耸悬崖。赛罗几乎从未接近过这么危险的地方。 “哈尔姆巴克先生,前面是悬崖,没法通过的……” “我知道,不必担心。部下会守护我们,所以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来到这里。” 哈尔姆巴克停住脚步,将视线投向夜空。 赛罗也看向同样的方向。 悬崖对面是平原和森林,其中还混杂着起伏的山脉。头顶浮现起一轮巨大的满月。 虽然赛罗早已看惯这样的月亮,但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方看到,还是会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倒性。 沐浴在带有几分蓝色的光芒下,赛罗的肩膀突然一颤。 ——在那个瞬间,他感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恶寒。 哈尔姆巴克看向赛罗。 “……我们继续说吧。你被他们盯上了。理由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留下来的魔导具——那是什么,身为孙子的你应该明白吧?” “难道说……是指白天我拿出来的黑色石头吗?” 除此以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东西了。在赛罗从祖父那里继承的魔导具中,用途不明的只有那块黑色的石头。其他魔导具都交给了家主奥尔德巴。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那块石头的确很稀有,但是他们盯上的东西不是那个。你真的不知道吗——” 哈尔姆巴克暂且住口,把手搭在赛罗的肩膀上。 “……赛罗,作为王立魔导骑士团的一员,我希望保护你、奥尔德巴大人和菲利亚诺大人的安全。我们这一次被派遣至此,也是为了比魔族先一步得到那个魔导具。他们盯上的东西只有魔导具——所以,只要你把它交给我们,他们就没有继续袭击你的理由了。” 赛罗很困惑。就算哈尔姆巴克这么说,他也确实想不到“那个魔导具”会是什么。 “祖父留给我的魔导具只有那三种。其他全都交给了奥尔德巴大人——所以,那个魔导具会不会混在奥尔德巴大人的收藏品中了呢?” 哈尔姆巴克皱起眉头。 “虽然你可能没有从泽尔德纳特先生那里听说过——那个魔导具名叫‘还流的轮环’。它是非常危险的魔导具,必须受到管理。魔族就是盯上了它。如果一直找不到,多利亚尔德家恐怕也会遭遇危险。” “怎么会这样!” 听到那个根本没有听说过的魔导具之名,赛罗焦躁起来。 如果因为祖父的事给奥尔德巴添麻烦,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平静。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这件事跟多利亚尔德家没有关系吧?” “但是,做出判断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魔族啊。不管是什么都好,生前的泽尔德纳特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比如隐藏地点的提示?” 听到他的疑问,赛罗拼命地搜索过去的记忆。然而,他还是想不起有关的回忆。 “……我什么都没有听说。他们说不定是认错人了吧。我一直以为我的祖父只是普通的魔导具工匠——” “……普通的魔导具工匠是无法制作‘暗之块’的。”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 注意到他身上的氛围发生了改变,赛罗惊呆了。 哈尔姆巴克皱起眉头。 他几秒前的诚实模样彻底消失,现在的脸上只有充满疯狂的冷淡眼神。 这种变化的落差让赛罗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哎呀呀——都被你如此信任了,还是不行吗。没想到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太让我惊讶了,看来你的祖父根本不信任你啊。” 赛罗把手按在腰间的剑上。 ——夜晚的黑暗中潜伏着野兽—— 祖父教给他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人们通常搞不清楚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是敌是友,或是毫无关系。祖父曾经告诉赛罗,一定要看清这一点。 赛罗和哈尔姆巴克拉开距离,以笨拙的动作举起了剑。 魔导骑士团分队长,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骑士——看来是属于“敌人”那一方的存在。 “不只是魔族——你也盯上了爷爷的魔导具吧?” 听到他的问题,哈尔姆巴克冷笑一声。 “你看起来很精明,没想到出人意料的迟钝呢。算了,毕竟是十四岁的小孩,也就是这么回事了——艾尔西,已经够了。” 森林深处——手持巨镰的黑衣少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已经卸掉了生硬的面具,露出那张秀丽的面孔。 漆黑的长发与红玉般的鲜红双眸冷冷地盯着赛罗。 哈尔姆巴克望着脸色铁青的赛罗,开始小声窃笑。 宛如死神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行了浅浅的一礼。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还是做一下介绍吧。她是我的副官艾尔西。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她戴上了面具,不过你们还是初次见面吧?” 赛罗皱起眉头,握剑的手更加用力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取赛罗的信任,套出情报而做的自导自演。 赛罗对剑术没有自信,也不能使用魔导具。他知道作为药师也只是个半吊子的自己,根本没有与他们对抗的实力。 “……‘魔族’之类的也是骗人的吗?” “谁知道呢。无论如何,都跟你都没有关系了吧。” 哈尔姆巴克把手中的杖插向大地。 连反应都没来得及,摆好架势的赛罗脚边就出现了手形的土块。 “唔、唔哇!” 想要砍断土块的剑在中途停止了。 不知何时靠近身旁的少女用镰刀挡住了赛罗的剑尖。 青年骑士的脸上浮现起扭曲的笑容。 “再见了,赛罗。今后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没事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就像‘夺取王权的时候’一样。” 赛罗因为哈尔姆巴克的话睁大了眼睛,而下一个瞬间—— 他脚边的大地倾斜了,赛罗的身体被抛向空中。 这里是悬崖之上—— 他的瘦小身体从绝对不可能得救的高度,落向岩石耸立的谷底。 (……菲诺,对不起……!) ——在临终之前,浮现在赛罗脑海中的,正是比他年长的少女面容。 ◎ “……这个人真的有必要杀掉吗?” 在见习药师的少年落向谷底之后,副官艾尔西提出了这样的 疑问。 哈尔姆巴克面带微笑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她。 “虐待弱者真是让我胸口疼痛呢。不过,要是让他活下去,还是会有点危险。虽然现在还是个孩子,但他是泽尔德纳特的孙子,也是那个鲁弗斯的儿子。总有一天,他有可能会成为麻烦的对手。应该趁可以杀掉的时候杀死他才对吧?” 艾尔西没有表示反驳,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面无表情又冷淡,但是她绝对不会做出让哈尔姆巴克烦躁的举动,是位很有才能的副官。 哈尔姆巴克走到了悬崖旁边。 由于夜晚的黑暗,他看不见悬崖底端。从高度来考虑,这样掉下去肯定是没救了。 “半夜前来采摘药草的见习药师少年,因为脚滑而掉下了悬崖——多么不幸的事故啊。” 哈尔姆巴克装模作样地说道,又眯起了眼睛。 如果尸体身上有多余的伤痕,被发现的时候就可能会怀疑到哈尔姆巴克他们的头上。虽然也有其他方法,但是实在太过麻烦,所以佯装为不幸的事故比较方便。 “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呢。艾尔西,你很想把他收为自己的宠物吧?用春雷之弓指着他的时候,你好像犹豫了一下啊。” “那是因为我在等待哈尔姆巴克大人抵达预定的位置。请不要把自己的失误推脱在我的身上。” 她淡淡地加以否定后垂下了眼帘。 “哈尔姆巴克大人才是,您对那位大小姐很有兴趣吧?” “是啊,她很漂亮呢。哭泣的脸尤其美丽。她好像把那位少年看作了弟弟,知道他死后,她一定会很悲伤吧。”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中带有一种没有自觉的喜悦。 他很喜欢看到别人悲伤的样子。 把自己填入那些人的心灵缝隙,会让他有种快感。 温柔地对待柔弱的女孩,得到她的全部身心之后,再给予对方绝望——对于哈尔姆巴克来说,这是无与伦比的快乐。 虽然艾尔西对他投以冷淡的视线,但是他并不打算放弃。 人类的绝望会让哈尔姆巴克品尝到甘甜蜜糖的滋味。 “好了,差不多该回宅邸了吧?要是离开太久,对方也会怀疑的。不过,没有从他那里打听到任何跟魔导具有关的情报,是我估计错误了。” 那位少年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如果他没有身处这里,说不定就不会被卷入这种事态了。 “泽尔德纳特真的没有对他说什么吗?” “他好像很不擅长使用魔导具。把魔导具交给没有才能的孙子,也只会让宝物烂掉。这样一来,它是被奥尔德巴藏起来了,还是被藏在其他的地方?——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寻找呢?” 在陷入沉思的哈尔姆巴克身旁,艾尔西手中的巨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在仅仅一瞬间,那把镰刀就变成了黄色的宝珠。优秀的魔导具通常都具有这种变化的能力。 艾尔西把宝珠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端正她的姿势。 “泽尔德纳特有没有可能交出了那个‘还流的轮环’?不是交给孙子,而是选择让其他值得信赖的魔导师代为保管。” “有资格保管那东西的魔导师只有范达尔或其他贤人。范达尔那里似乎没有,但是想要确认其他贤人那里的情况,单凭我们是无法出手的。还是先按照命令,结束这里的搜查吧。” 哈尔姆巴克没有否定他们可能会做无用功的结果,只是转身背对悬崖。 假如没能拿到重要的物品,他们也不能空手而归。 药师少年今天中午拿给他看的黑色石头——在看到那个魔导具的瞬间,哈尔姆巴克差点发出了感叹的叹息。 在药师少年已经死去的现在,他就可以拿走那块石头了。奥尔德巴好像也没有意识到那个东西的价值。 虽然没有见到生前的泽尔德纳特,但是从他能制作那种石头来看,他是优秀工匠的事实毋庸置疑。 哈尔姆巴克带着部下们开始行进,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手杖。 这个名为“地脉的守护者”的魔导具是他在这次任务之前,从上司那里得到的魔导具。 虽然使用的时日不长,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它的用法。他们之间的匹配度不错,那根杖感觉就像是他延长的手足。 在得到这个魔导具的时候,他的上司曾经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范达尔的弟子们也开始了行动。虽然不至于来到这种边境之地,但是你们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哈尔姆巴克暗自窃笑。 有艾尔西的“雷兽的巨镰”,和自己的“地脉的守护者”,就算对方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对方毕竟只是魔导师—— 身为“魔族”的自己哪有理由输给他们呢。 三 黑色的救星 他听到了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他只是听到了声音—— “——你说拥有生命的魔导具?” 陌生的男人惊讶地低语。 另一个男人用热诚的声音回答。 “是。也可以说是魔导具与人体的融合……” 他听到了深深的叹息声。 “……那是已经确定会失败的禁忌之法。还是放弃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成功的例子,这样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不,不会是浪费时间。魔导具的制作不应套上不可能的枷锁。” “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也有个界限。你想把哪个孕妇当成实验台?” “不要用实验台这种难听的形容。有干劲的一方倒不如说是我妻子。” 对话中断了片刻。 两位男性各自思索着下一步该说的话。 首先开口的人是年长的男性。 “那个笨丫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像谁,只有对于新魔导具的执着很惊人——不过,你听好了,鲁弗斯。你和我女儿都是优秀的魔导师,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原谅你们。你的父亲泽尔德纳特应该也很反对这样的研究。” 男人的声音十分严肃。 “不要把生命和魔导具合为一体。魔导具终究只是道具,而人命可是生命。将这两者人为地合二为一是禁忌之法——会招来不幸的。” 年轻男子受到了否定,反而越说越激动。 “可是,范达尔大人,利用这种方法可以让不稳定的‘还流的轮环’进入实用化的稳定状态……” “住手吧。就算你们想要这么做,我也会阻止你们的。即便——要杀了你们。” 沉重的沉默降临。 耳旁响起了某种声音,遮蔽了两人接下来的说话声。 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被封闭的黑暗之中,他开始考虑。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他想不到任何来龙去脉,所以这可能只是一个梦。 与此同时,他也无法舍弃这是实际发生之事的印象。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不得要领的情况下——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的深处。 ◎ ——身旁传来了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赛罗微微地睁开眼睛,他朦胧的视野被蓝色的雾霭覆盖。 黎明似乎刚刚降临,周围的空气还很冷。 他的肩膀不由得开始颤抖,脸颊碰到了柔软的毛毯。 “……嗯?” 从睡眠中醒过来的赛罗擦拭着眼睛。 他感到了一丝暖意,燃烧的火堆正在不远处噼噼啪啪地冒出火星。 两只香鱼被串了起来,竖在火旁。看上去才刚刚开始烤,现在还没熟透。 赛罗逐渐回想起昨晚的事,坐起了上半身。 在宵泣草的花田里,他被奇特的少女袭击了—— 然后,他被哈尔姆巴克所骗,从悬崖上坠落。 “啊……!” 赛罗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睡觉的地方是从未见过的河岸。 这里不是悬崖边。 他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双脚走到这里,所以他认为是别人把他搬到了这里。 不然的话——这里大概就是“那个世界”吧。 赛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首先回望四周。 雾气很浓,太阳还没升起,因此火堆周围一片昏暗。 在昏暗之中,赛罗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本以为那是个小孩——但是,那个影子比小孩的个头更小。 坐在河边的影子戴着一顶帽檐很宽,别着羽毛的帽子。 对方看上去好像在钓鱼,伸出的钓竿正在轻轻地颤动。 赛罗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请问……” “呀,你醒了。早上好啊,少年。你感觉如何?” 那是有些高亢的爽朗声音。 正在钓鱼的影子放下钓竿,站了起来。 看清那个转过身来的身影后——赛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赛罗看到了一对修长美丽的金色眼眸。 露出沉稳微笑的嘴角十分优雅,可以感受到强大的意志力。 在温柔的言谈举止中漂浮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身上的佩剑、帽子和军靴等等也让他的身影显得威风凛凛。 唯一的问题就是—— “……猫、猫开口说话了……?” 赛罗的面前站着一只猫。 接近于黑色的深藏青色皮毛与夜空的色彩相同,释放出柔顺的光泽。虽然用两只脚站立,他的身高还是不到赛罗的腰,身上的佩剑也和短剑差不多长短。 刚才还在钓鱼的小猫保持着双脚站立的姿势,眯起了带有微笑神色的眼睛。 “哦呀,你不知道吗?城市里的猫可是会说话的哦。乡间的猫由于口音太重,所以说不了人话。” “哎!?……真、真的吗?” 那只猫若无其事地说道。赛罗不禁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黑猫忽然抖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以为是‘真的’吗?实在是令人愉快。”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猫收敛笑容,掀起黑色的风衣。 那时黑猫脸上浮现起的微笑,如同贤者般理性,也如同恶作剧的小孩般单纯。 飘然飞起的风衣在优雅的波浪式抖动中遮住了他的身体。 “首先,作为一只会说话的猫,我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以有如舞台演员的举止,黑猫堂堂正正地挺起了胸。 “我的名字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也是拥有‘暗语’这个别名的魔导师。” ——在这个瞬间,刮来了一阵风。 配合着风脱下帽子扣在胸前,黑猫向赛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魔人范达尔——昨晚赛罗才刚刚听过这个名字。 那个人是六贤人的领袖,守护魔神奥尔莱德手杖的魔导师至尊—— 他拥有凌驾于各国之王的名声,与众多的弟子合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一个国家。 掀起黑色风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猫,似乎也是他的弟子之一。 赛罗不禁哑口无言。在他的视野一角,钓竿忽然动了起来。 “……啊,钓上了钓上了。” 自称阿尔凯因的黑猫小跑着接近钓竿,用肉垫和爪子敏捷地拉起了钓竿。 仔细一瞧,鱼钩上挂着一只像鲤鱼般巨大的红点鲑。 “嘿~哟!” 在他举起钓竿的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鲑鱼飞向了赛罗的面前。 赛罗慌忙用双手抱住了鱼,他拼命按住活蹦乱跳的巨大鲑鱼,还一不小心摔坐在地。 在城里他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鱼。 回过头去,只见阿尔凯因正用一只手举着钓竿大笑。 “不错的反应。这样一来,就足够做两人份的早餐了。” 听到对方高兴的声音,赛罗也像被诱惑了一样回以笑容。 会说话的猫这一点的确令人惊讶,但是他看上去不像是只坏猫。据说这个世界上行也有其他可以理解人话的野兽,更何况他还是救了赛罗的恩人。 把钓上来的巨大鲑鱼放在岩石上,阿尔凯因拔出了 腰间的佩剑。 赛罗不禁眨了好几下眼睛。 本以为是短佩剑的刀具有着波浪状的剑刃,厚度也异常地薄。 赛罗指着那把似曾相识的刀具问道。 “哎?那把剑……?” “这不是剑。正如你所见,它是糕饼刀。锋利又好用哦。” 用肉垫抓住的糕饼刀咻咻地切风而舞。 摆在岩石上的鲑鱼很快就被大卸八块了。糕饼刀原本不是用来切鱼的刀具,但是阿尔凯因使用它的精妙技艺几乎可以算是一门艺术。 赛罗圆睁着双眼,而阿尔凯因已经趁这期间把切好的鲑鱼放在金属网上,开始用火堆烧烤。 刚才竖在火旁的香鱼烤得差不多了。 黑猫抓起了其中一串,递给赛罗。 “给你一串。” “……谢谢。” 接过了烤鱼之后,赛罗愣愣地看着阿尔凯因。 “……我说啊。” “怎么了?” “是你救了我吧?” 听到他的问题,阿尔凯因眯起金色的眼眸。 看起来像是在笑,也像是在思索。 他伸出了一只爪子,竖起三根手指。 “我帮助你的理由有三。 第一,我看不惯‘魔族’的做法。 第二,你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 第三——你需要帮助。这样说你就可以理解了吧?” 在那一瞬间,赛罗的身体僵硬了。 从黑猫的口中蹦出“魔族”这个词和祖父的名字,他不得不心生戒备。 但是,阿尔凯因就像是看穿了赛罗的戒备心理一般笑了。 “不用那么僵硬啦,放心吧。我对你没有加害的企图。昨天救了你,也有一半是出自偶然。那个哈尔姆巴克和他的人从宅邸消失之后,我就凭气味追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你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嗯,当时吓了我一跳呢。” 阿尔凯因若无其事地说着,但赛罗还没有放弃追问。 “是啊,我从悬崖上掉下去的。虽然你很轻松地说着救了我,但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我明明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这是秘密。魔导具的事我可不能多说哦。” 阿尔凯因一边回应,一边把另一根烤好的香鱼从火堆旁拿开。 明白追问不到与魔导具有关的事之后,赛罗转变了话题。 “……那串香鱼你不吃吗?” “不,要吃的。但是猫的舌头要等它稍微冷一点才能吃。” 听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赛罗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毛皮华美的他看上去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猫”。虽然由于猫毛过长,外观看起来有些矮胖,但是这样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他的身上缠着皮革制的腰带,糕饼刀的刀鞘就挂在上面,脚上还穿着用柔软布料做成的军靴。这样的造型即使四脚着地也能活动自如,因此看上去并不会显得很受拘束。 阿尔凯因坐在火堆旁,一脸悠闲地烤着鲑鱼块。 “……你不能像普通的猫那样生吃吗?” “我害怕生河鱼里会有寄生虫呢。” 明明是猫,他却给出了很有人类常识的回答。 赛罗注视着这只奇特的黑猫,歪起了脑袋。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报上名字吧。我叫赛罗。” “嗯,我知道。我是从玛丽露那里听来的。” 这是住在城里的女孩的名字。 不顾惊讶的赛罗,阿尔凯因露出了爽朗的表情。 他就像真正的猫一样,开始用一只爪子整理脸上的毛。 “昨天,我和她在森林里相遇了。我不是还把她送到了待在泉水旁的你们那里吗?” 昨天刚刚发生的事,赛罗不可能忘掉。 那时从森林里出现的玛丽露没有说出她是被什么人所救,而赛罗还以为是城里的人干的—— “那么,让玛丽露不要说出去的人——!” “要是那个女孩在城里把‘森林里有会说话的猫’的事说出去,一定会被人当成骗子对待吧。反之,如果有人当真而引起骚动,我也会很为难的。” 阿尔凯因轻声笑了,指了指赛罗手中的香鱼。 “还不吃吗?会冷掉的哦。” 听到他这么说,赛罗才开始咀嚼串烧的香鱼。 昨天的晚饭也是从鸟屋的隐居老人那里得到的香鱼。不过,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今天早上的香鱼味道似乎有所不同。 赛罗一边吃,一边再次回想昨晚的事。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尔姆巴克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他还无法做出判断。 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只不过是个见习药师的自己——差点毫无道理地被杀了。 从侧面看着赛罗变得认真的眼神,阿尔凯因微微一笑。 “是想起昨晚的事而感到害怕了吗?你还是第一次体验被别人盯上性命的经历吧?” 赛罗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眸温柔地盯着赛罗。 “毕竟你已经习惯于过着幸福的生活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幸福就是对理所当然没有自觉,在危险的均衡中才能成立的贵重之物。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更多的不幸。正因为如此,即使只是小小的幸福,也要好好珍惜才行。” 阿尔凯因喃喃说出思想家般的训诫,一边用金属网烧烤鲑鱼,一边把稍微冷却一点的香鱼拿入手中。 看到他的举动,赛罗连忙从阿尔凯因的手中接过了金属网。 “啊啊,谢谢。不要太靠近火哦。” 阿尔凯因用双手的肉垫夹住鱼串,咬住香鱼的腹部。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香喷喷的皮和软绵绵的肉,恳切地开口说道。 “举个例子,人生的幸福就像是钓鱼。” 赛罗歪起脑袋。 阿尔凯因笑着眯起了一只眼睛。 “第一,自己钓到的鱼最好吃。 第二,没有钓到的鱼会显得特别大。 第三,小鱼钓得多了,也会感到幸福。 毕竟没有办法钓到太多的大鱼,人不能太贪心了。” 赛罗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抓着金属网,咀嚼着口中的鲑鱼。 阿尔凯因微笑着向赛罗说道。 “好吃吗?” “——嗯,很好吃。” “那就好。” 一个人和一只猫坐在清晨雾气蒸腾的河岸上,悠闲地吃着烤鱼。 最后,鲑鱼也烤好了,阿尔凯因又给赛罗分了一半。 撒上一点盐后,淡淡的咸味让烤鱼显得格外美味。 赛罗一边咀嚼,一边盯着那只不可思议的黑猫。 对于自称阿尔凯因的猫,他有一大堆想问的事。包括他自己,哈尔姆巴克他们,魔族,还有魔族正在寻找的魔导具等等—— 但是,像这样待在他的身边,看到他悠闲自得的态度,赛罗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放松心态。 虽然处在不该如此冷静的状况中,他还是自然而然地想要珍惜这段时间。 以猫的姿态出现的奇特魔导师,阿尔凯因。 见习药师少年,赛罗—— 就这样,两人在此时此地相遇了。 ◎ 这天早晨,整晚都没有阖眼的菲诺在庭院中迎来了黎明。 ——赛罗还没有回来。 前去迎接他的菲诺抵达宵泣草的花田时,现场的状况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不自然地拱起的泥土,还有许多被烧焦的花。 她无法把握具体的情况,但是这里毫无疑问“发生了什么”。 菲诺疑惑地在花田中进行搜索,于是发现像是赛罗所有物的筐子掉在一处拱起的土堆旁。 里面还装着宵泣草的叶片,因此她推测赛罗是在采摘的途中遇到了异变。 在那之后,菲诺骑着魔导具天球木马,在山中来回搜索。她偶尔会回到宅邸,确认赛罗是否已经回去,接着再次返回山中。 结果—— 直到今天早上,赛罗还是没有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连被菲诺哄睡着的佣人卡迪娜也担心起来。她没有责备菲诺,只是守在她的身旁。 昨晚侵入宅邸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抓到。 菲诺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大门的方向,而卡迪娜战战兢兢地对她说道。 “那个,小姐——您昨晚没有休息吧?赛罗回来之后,我会把您叫起来的,还是稍微休息一会——” 菲诺没有回答。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卡迪娜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入耳中。 赛罗很了解山里的状况。他不可能迷路,而且宵泣草的群集生长地也不会有大型野兽出现。 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想到这里,菲诺的思考停止了。 接下来的事她不敢想象。 “……我出去一趟。” 菲诺无力地低喃一声,再次取出天球木马。 卡迪娜从旁抓住了她的手。 “拜托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吧。赛罗让我们找就行了——” “……抱歉,卡迪娜。让我找吧。如果赛罗遇到了什么事,我就……” 菲诺的脚底一滑,卡迪娜连忙抱住了她。 由于昨天晚上她一直操纵天球木马四处奔走,体力和魔力都消耗显著。虽然她还很年轻,但是使用魔导具需要集中力,不能连续作战。 就在这时,养父奥尔德巴正好出现在宅邸中。 昨晚他也为了等待侵入者的搜查报告直到很晚。大概是睡眠不足吧,他的脸色十分疲惫。 他把严厉的视线投向菲诺和卡迪娜。 “怎么了,菲诺?赛罗还没回来吗……?” 菲诺点了点头。奥尔德巴用手撑着下巴,轻声说道。 “……菲诺,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看到的侵入者,是不是跟赛罗很像——” 菲诺几乎失去了回答的力气,只好叹了口气。 “……就算赛罗还是孩子,也不可能有那么小。大概就是狗、猫或兔子那么大吧。只不过,看上去像是带着武器就是了……” 奥尔德巴哼了一声。 “是吗。昨晚被偷的东西也点算清楚了,只少了几块面包和奶酪,那些本来是用于早餐的食物。” 听到这些,菲诺终于明白了养父的思维模式。赛罗受到关于他和菲诺关系的责备,因此再也待不下去,便偷出食物逃离宅邸——看来养父是在怀疑这种可能性。 但是,菲诺很清楚赛罗不是那样的人。 “请您不要乱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宵泣草的花田乱七八糟,赛罗的筐子也掉在了那里。赛罗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奥尔德巴再次哼了一声。 “那你说赛罗遇到了什么?他行踪不明的理由还能是什么——” “——不,我想他是遇到了某种事故。比如说——在某处腿脚受伤之类。” 那个声音忽然从菲诺的背后响起。 没有注意到接近的人,吓了一跳的菲诺抓住了卡迪娜的手臂。 插入对话的人是魔导骑士团的分队长哈尔姆巴克。 他一大早就穿着整齐的军装,忧心忡忡地看着菲诺。 哈尔姆巴克的背后跟着他的副官艾尔西。她一言不发地点头打了招呼。那红色的眼眸在今天早上显得异常的空洞。 俊美的青年骑士突然抓住了菲诺的手。 “菲利亚诺大人,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您一定是在担心那位少年吧——” “……嗯。” 听到他的话,菲诺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解除戒备心理。 表情凛然的青年军官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我也不赞同您这样身份的人独自前去找人。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倘若菲诺大人出了什么事,那位药师少年也会感到悲伤吧。” 听到这里,奥尔德巴也点了点头。 “哈尔姆巴克先生说的没错,菲诺。宵泣草的花田在深山里吧?虽然勉强还在‘避兽的钟楼’的有效范围内,但是那里并不是你这样年轻的姑娘半夜乱转的地方。” 虽然养父说的没错,菲诺还是咬住了嘴唇。 “刚刚十四岁的赛罗不也一个人去了那种地方吗?早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从一开始我也跟着去就好了……” 哈尔姆巴克把手搭在悔恨的菲诺肩上。 ——菲诺的身体因为厌恶感而一阵战栗。 哈尔姆巴克好像没有觉察到菲诺的反应,只是露出了担心表情,以赞赏的语气说道。 “菲诺大人很温柔呢——这样如何?关于他的搜索,就交给我们吧?遇到这次的事情,我们待在这里也是一种缘分。搜查还是人手多一点比较好。” 冷静地想来,这可以说是值得感激的提议。 但是,菲诺还是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这个人的眼睛——感觉很奇怪……) 她很难表达出哈尔姆巴克与其他人相比“到底有何不同”,只是觉得他的身影十分不吉利。 菲诺轻轻地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菲诺的“眼睛”并不是普通的眼睛,而是魔人范达尔为了救治失明的菲诺而帮她安装的魔导具,对她的视力造成了直接的影响。 范达尔把那个魔导具称为“奥尔塔夫之种”。据说掌管光的精灵奥尔塔夫是非常纯洁的存在,只要感受到人类的恶意或害意,就会立刻变色。 菲诺向眼睛灌注了力量。 既然这对眼睛是魔导具,那么它们就会对所有人的魔力产生反应。 她用这对眼睛看到哈尔姆巴克的双眸—— 腐烂了。 菲诺回以模棱两可的笑容。 “不——虽然很感谢您的心意,但是不必了。赛罗由我来找。” 似乎对她的拒绝很是意外,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是,还是人多一点——” “骑士们在这里也有任务要完成的吧?还是请您先行处理任务吧。这件事没必要特意劳烦您。” 菲诺客气地表示拒绝后突然想到。 菲诺并不清楚他们的“任务”内容。听说是与“养父奥尔德巴进行共同研究”,但是仅此而已的话,应该没有必要带来其他的骑士。 (赛罗的失踪说不定和这些人有关……) 想到这里,她浑身颤抖。 她想不到赛罗被盯上的理由。但是,赛罗有可能是在偶然中知道了他们的某种“秘密”,于是他们为了封口—— 证据不足的联想发展到这一步后,菲诺停止了思考。 ——光往不好的方向想也无济于事。现在只能相信赛罗平安无事,优先搜寻他的去向。 “菲诺,你别这么说啊,让哈尔姆巴克先生他们帮帮忙如何?难得人家一份心意——” 养父奥尔德巴的声音插了进来,看来他还以为女儿是在跟对方客气。 菲诺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回答,站在哈尔姆巴克身旁的副官少女以低沉的 声音说道。 “菲利亚诺大人,既然如此,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们一同前去呢?我们很担心菲利亚诺大人的安全。奥尔德巴大人也是一样。比起独自搜寻,还是和我们一起比较稳妥——”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微笑。 “啊啊,这样也好。据说昨晚的侵入者还没抓到吧?如果您和我们待在一起,就不会有人敢对您出手了。” 菲诺慌忙摇了摇头。 “不可以跟他一起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这样的直觉。 “不,没必要为我——” 菲诺轻声低喃,又故意装出站不稳的样子。 站在菲诺身旁的卡迪娜立刻扶住了她。 “不、不好意思,卡迪娜——” 卡迪娜轻抚菲诺的头发。 “小姐,您果然不能继续行动了。通宵使用魔导具已经让您快到极限了吧。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请您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吧。在这期间的搜索,就交给各位骑士如何?” 虽然不像是看穿了菲诺的内心,但卡迪娜还是打了完美的圆场,这使菲诺不用和他们一起行动。 菲诺心怀感激地装出不满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分抱歉。那么,就请允许我休息片刻吧。在这期间的事……” 哈尔姆巴克落落大方地点头说道。 “是,请交给我们吧。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们马上就出发。” 哈尔姆巴克转身跑向部下们的身边,副官艾尔西也跟在他的身后。 奥尔德巴露出敬佩的眼神,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是个让人感觉很愉快的青年呢。而且还很热心。” 菲诺没有回答的力气,只是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养父没有“看穿人性的眼睛”。 “父亲,有一件事可以请您告诉我吗……” “什么事?” “哈尔姆巴克大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从昨晚开始就不断发生怪事,现在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 奥尔德巴一脸惊讶。 “这个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吧。是跟研究有关的事情。” 虽然他这么说,菲诺还是没有让步。 “请您告诉我。我想——该不会是和赛罗有关吧?” “赛罗……?喂喂,怎么可能有关系啊。他连魔导师都不算。” 奥尔德巴露出有点恼火和讶异的表情,歪起了脑袋。 看到他这副样子,菲诺不由得自我反省了一番。 ——可能还是自己多虑了吧。 想到这里,她坦率地低下了头。 “我说了失礼的话。请您忘记它吧。” “不,没关系。在他消失之后,最心神不定的人就是你吧。稍微休息一会。” 奥尔德巴轻轻地拍了拍菲诺的肩膀,指了一下宅邸的方向。 菲诺点点头,在卡迪娜的扶持下回到了宅邸中。 目送着她的背影,养父奥尔德巴独自一人长叹了一口气。 ◎ 在河岸旁结束早餐的猫与少年,此时正待在避人耳目的森林中。 (菲诺一定很担心我吧——) 想到这里,赛罗不禁希望快一点回到宅邸。但是,谋杀赛罗的对象——哈尔姆巴克他们也在那里。 “好了,首先整理一下情况吧。” 阿尔凯因说完,从小小的黑色帆布背包里取出了比背包还大个的茶壶与茶杯。 赛罗惊讶地目瞪口呆。 “阿尔凯因,刚才我就在想了……那是什么啊?” 阿尔凯因的背包十分奇特。刚才在河边也是,阿尔凯因把烤鱼用的金属网、钓竿、盖在赛罗身上的毛毯等等,全部一股脑地塞进了背包里。 那些东西自然没有小到可以容纳在一个背包里。 阿尔凯因从背包中继续取出了其他物品。那是已经切好的面包和奶酪。 “这个吗?这是名叫‘玛丽安的道具带’的空间扩张系魔导具。装在里面的东西可以变得很小。正确地说来,帆布背包里面拥有相当于一个房间大小的特殊空间——总而言之呢,这里面可以放入很多东西哦。” 阿尔凯因若无其事地解释道,但赛罗还是睁圆了眼睛。他从来没有从祖父那里听说过这样的魔导具。 (阿尔凯因……说不定是很厉害的魔导师呢。) 拥有珍奇魔导具的魔导师通常也背负着被其他魔导师抢劫的危险。正因为如此,“拥有”珍奇的魔导具也是证明魔导师实力的重要因素。 世间有很多像奥尔德巴那样注重收集魔导具的魔导师,追根究底就是由于“拥有魔导具的质量和数量是实力的证明”这种认识的风潮。 阿尔凯因把桌布铺在草地上,又把茶壶和茶杯,面包与奶酪摆在上面。 茶壶似乎也是魔导具的一种,不必泡茶,里面就能倒出红茶。 阿尔凯因的心情似乎不错。 “饭后一定要有喝茶的时间呢。你要砂糖吗?” “不必了。这样就行。” “是吗,那我来两块吧。” 黑猫用爪子丢下块状砂糖,金色的眼眸柔和了几分。 据说猫是尝不到甜味的,看来阿尔凯因并非如此。 “奶酪和面包……那是米斯特哈温德城里做的东西吧?跟我平时吃的种类一样。” “啊啊,这是我昨晚从一间豪宅里顺出来的。以猫的姿态也没法买东西呢。作为钱的代替品,我留下了几条鱼,不知道对方发现了没有。” 赛罗眨了好几下眼。 “难道……是多利亚尔德家的宅邸?” “嗯。其实我是为了探查魔导骑士团的动向才进去的,结果没有人在——后来,我就追着他们的气味,发现了差点被杀掉的你。” 阿尔凯因以模棱两可的态度说着,轻轻地咬下一口奶酪。 “那么,我首先来消除你的疑虑吧。你想问点什么呢?” 突然得到话题的主动权,赛罗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有很多想问的事。即使如此,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还是阿尔凯因的目的。 “呃,那就……阿尔凯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见你爷爷的。”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赛罗十分迷惘。 祖父在三年前就死了。 在他指出这个事实之前,阿尔凯因就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你应该知道你的爷爷是魔人范达尔的朋友吧?” 对于赛罗来说,这个事实是他昨晚刚从哈尔姆巴克那里听来的。 “昨天,哈尔姆巴克也说过这件事——这是真的吗?” “当然。在范达尔大人继承‘魔人’的职位之前,范达尔大人和泽尔德纳特先生就是朋友。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泽尔德纳特先生的事……因为某些缘由,我前来拜会泽尔德纳特先生,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虽说我也隐隐约约地有了这样的预感。然后,我在赶来这里的途中,发现了魔导骑士团那些家伙——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就一直保持着警戒,没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 阿尔凯因以精巧的动作倾斜茶杯,轻啜香气怡人的红茶。 赛罗也喝下了他泡好的温热红茶。虽然不懂茶叶的种类,但是香味和这一带的茶有所不同。明明口感十分清爽,喝完之后还会唇齿留香。 “那么,你找爷爷有什么事呢?” “嗯。是关于一件特殊魔导具的修复,还有泽尔德纳特先生似乎是非常博识的人,我就想可 能会问到‘恢复原样的方法’——咦?怎么了?” 赛罗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凯因。 ——他彻底把阿尔凯因当成了本来就是“猫”的魔导师。 “……所以说,阿尔凯因其实是人类?” “那当然了。普通的猫怎么会说话呢?” 阿尔凯因笑着用他的肉垫轻轻拍了拍赛罗的胳膊。 “算啦,我可以理解你惊讶的心情。这种诅咒自神话时代以来,几乎没有几个例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解咒的方法。真是让人头疼呢。” 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阿尔凯因用爪子抚弄脸颊周围的毛。只是看他的动作,确实会让人以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只猫。 “那你是为了恢复原来的样子才踏上旅途的吗?” “我的目的不只是这些。其他事就等我们熟一点之后再谈吧。” 阿尔凯因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推了推帽檐,并眯起一只眼睛。 “我跟袭击你的那些家伙——其实也有些过节。但是,现在的我要是独立对付他们会很辛苦。昨天,我联络了我的同伴,他们现在正在赶过来。” 赛罗眨了眨眼。 魔导骑士团的骑士们应该有三十人左右,而且听说他们都是技艺高超的魔导师。能够和他们进行对抗的战力绝对不可小觑。 “同伴是指范达尔大人的其他弟子吗?有几个人?”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赶到,不过只有两个人。” 阿尔凯因以悠闲的口吻答道,而赛罗也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不打算正面相搏。 魔人的弟子应该都是优秀的魔导师,但是只凭这几个人,想要和精锐的魔导骑士们为敌还是比较困难吧。 (那倒也是。对方是那个王立魔导骑士团——) 想到这里,赛罗回想起哈尔姆巴克说过的话。 他好像提起了“魔族”的事。 刚开始,哈尔姆巴克向赛罗解释说巨镰少女是魔族,而他们是赛罗的同伴——但是实际上,少女和哈尔姆巴克是合起来欺骗了赛罗。 “阿尔凯因,你知道‘魔族’吗?”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他们是这么自称的吗?” “不,他们说是‘魔族’盯上了我——那他们自己也是吗?” 阿尔凯因嗯了一声,喝下一口甘甜的红茶。 “关于他们,现在还有很多尚未搞清楚的事。这两年,有一部分魔导师发生了某种变化——而‘魔族’就是这些发生变化的魔导师们的总称。哈尔姆巴克也是其中一人。据说,他们已经夺走了埃鲁福尔王族的权力。我本来打算结束这里的拜访之后,就去确认那件事的。” 阿尔凯因的声音十分爽朗,但赛罗的心却无法平静。 他并不是对王族拥有忠诚心,而是因为菲诺所在的多利亚尔德家对于赛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在赛罗掉下去之前——哈尔姆巴克曾这么说过。 “没事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就像‘夺取王权的时候’一样……”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对于我们来说,这件事也不能置之不管。只不过对手是王族,我们的人手不够,因此不能贸然出手。这里只是边境之地,毕竟——”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闭上了嘴巴。 他沉默了片刻,喝完了红茶,竖起三根手指。 “这些先不提,回到魔族的话题吧。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外观和普通的魔导师没有区别。就我所知,魔族有三个特征。” 阿尔凯因像是在提醒赛罗注意般停顿了一下。 “第一,魔族本来只是普通的魔导师。 第二,他们‘使用’魔导具的能力有了飞跃性的提高。 而最后一条是,他们失去了‘制作’魔导具的能力——” 阿尔凯因淡淡地说道。 对于并非魔导师的赛罗来说,这样的变化有着怎样的意义,他不得而知。有很多魔导师都不擅长制作魔导具,而且赛罗自己就连使用都做不到。 阿尔凯因瞥了一眼赛罗,继续说道。 “换句话说吧。魔族是以失去‘制作’魔导具的能力为代价,换取了‘超出界限地过分使用’魔导具的能力。比如说——本来只能点起火苗的生火树枝,在魔族的手中就会成为能够引起爆炸的武器。” “我不是很理解……不过,也可以说是他们对魔导具的制作不感兴趣吧?” 听到赛罗坦率的感想,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存在个人差异,但是大多数魔族都很容易进入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他们的欲望也会随之扩张,甚至失去良心,或者说他们就像是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而这种做法也让他们变成了棘手的人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才不到一年,不过已经发现他们的行动似乎是有组织的。今后那些家伙大概会发展成很难对付的对手吧。” “难道阿尔凯因就是被他们诅咒的?”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阿尔凯因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真是让人苦恼啊。”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声音中没有半点困窘之意。 赛罗陷入了沉思。 “听你这么说,我总算可以理解了。他们好像盯上了爷爷的魔导具。如果自己不能制作,那么就会想要夺走别人的魔导具——我就是因为说不知道有那种东西,才被他们从悬崖上推下去的。”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魔导师都会想要得到别人的魔导具哦。通过杀人来夺走魔导具的事也并不少见。不过,他们那些家伙对强大魔导具的执著心可能格外强烈吧。” 阿尔凯因悠闲地说完,就抱起了胳膊。 “话说回来,魔族想要得到的魔导具啊。不是那个名叫奥尔德巴的贵族的收藏品吗?” 阿尔凯因兴趣十足地问道,而赛罗回想起了哈尔姆巴克说过的话。 “嗯,他好像说了‘还流的轮环’之类的吧……?” “……你说什么?”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忽然眯了起来。 感觉到突然袭来的寒意,赛罗的肩膀开始瑟瑟发抖。阿尔凯因的气息在那一瞬间陡然改变了。 赛罗有些胆怯地重复了一遍。 “好像是……还流的轮环。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那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阿尔凯因的声音包含着刚才从来没有表现过的可怕音色。 赛罗十分困惑,但还是把他从哈尔姆巴克那里听来的话重新解释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爷爷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他坦率地答道,而阿尔凯因的眼神总算缓和了几分。 “那些家伙是得到了虚假的情报吗?还流的轮环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魔导具吧。” 面对歪着脑袋的赛罗,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 “所谓还流的轮环,是指一种出现在古代文献中,从未实现过的魔导具。它是‘如果有这样的魔导具就好了’的妄想产物。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就连范达尔大人也无法制作。恐怕它并不是实际存在的。” 接着,阿尔凯因用肉垫捂住嘴角,轻笑了几声。 “他们在寻找并不存在的魔导具吗。这还真是异想天开。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特意寻找这种东西,但是听起来很蠢呢。他们想要把它用于何处?” “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啦。我差点就因为这样死掉了。而且,多利亚尔德家那边……” 赛罗一边 说,一边对自己的联想感到了恐惧。 那些骑士现在也在菲诺的身旁。 他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如果他们认为“寻找的魔导具被奥尔德巴藏起来了”,那么多利亚尔德家就有可能受到袭击。 为了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危险,赛罗想要尽快跟菲诺取得联系。 也许是猜到了赛罗的心事吧,阿尔凯因若有所思地低喃。 “我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同伴的到来——问题在于你要怎么办。他们以为已经对你下了杀手,即便没有发现你的尸体,也会认为你是被野兽吃掉了吧。你掉下去的那一带是黑狼的栖息地点。如果就这样离开,你还可以得救。” “别开玩笑了。” 赛罗立刻回答。 “我当然不打算浪费你救回来的这条命——但是,我也无法放着菲诺不管。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也一定在担心我……” 如果不让菲诺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之后她一定会摆出恐怖的脸色。生气时的菲诺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可怕极了。 “还有,奥尔德巴大人一直雇佣我,对我有恩。我也不想让宅邸里的其他人遇到危险,所以我绝对不能一个人逃走。” 赛罗以强硬的口吻说道,而黑猫垂下眼帘。 “菲诺是昨天和你一起出现在山泉的女孩吗?——那么,我来梳理一下状况,你可以选择的道路有三条。不——是只有三条。 第一,逃跑。从魔族的魔爪中逃离,过上安稳的生活。但是,你拒绝了这个选择。 第二,和我一起等待增援。在我的同伴到来之前,虽然无法保证多利亚尔德家平安无事,但这是最为安全的方法。 最后的第三条,就是你明知会有危险,还是前往宅邸,通知那个名叫菲诺的女孩危险正在迫近的事。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她,把她一起带走也可以。——只不过,这样做会刺激到哈尔姆巴克他们,很有可能会起到反面效果。你要怎么做?” 听到阿尔凯因梳理的情况,赛罗陷入了思考。 既然无法置之不管,那么他只能选择第三条路。但是,如果这样做会让菲诺他们遇到危险,那就失去意义了。 那些骑士现在就守在宅邸中。 “如果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见到菲诺的话——啊,可以让城里的熟人帮忙传话吗?” “传话太危险了。哈尔姆巴克十分狡猾。要是把城里的人卷进去,他们说不定会为了封口而袭击整个城镇。因为他们会怀疑‘是谁’救了你呢。” 指出了问题所在的阿尔凯因站了起来。 他一边把桌布和茶具塞入小小的背包,一边抬头看向赛罗。 “如果他们不认识我的话,我还能以猫的样子替你去一趟——但是,很不巧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在大约三个月前,我和哈尔姆巴克曾在其他国家碰过面。那个笨蛋似乎因为那件事的责任,被调职到这里呢。” “哎?那个人不是埃鲁福尔王族的骑士吗?” 阿尔凯因抚摸着毛茸茸的下巴。 “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世,只听说魔族那些家伙已经侵占了埃鲁福尔王族,所以他恐怕是把身份证明随便改成了贵族养子之类的吧。至少,他以前不是骑士,只是普通的魔导师罢了。而他部下的骑士们究竟是全体被魔族化了,还是一无所知地听从他的命令——这件事无法确认,但是倘若以最糟的情况作为假定,那么还是当作前者吧。” 赛罗皱起了眉头。 哈尔姆巴克的外观是与军服十分般配的俊美青年,赛罗还以为他肯定是家世显赫的骑士。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贵族的自尊和对王族的忠诚心,那么贵族之女菲诺就让人格外担心了。 阿尔凯因用短小的手整理了帽子,气定神闲地看着赛罗。 “很抱歉,我不能帮助你。现在的我要和那样的人数作对,实在太过困难。要去的话,你就做好一个人去的觉悟。” 赛罗坦率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就不打算把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阿尔凯因卷入事态。 “那就这么办吧。多谢你救了我,阿尔凯因。如果还能再见面就好了。” 赛罗干脆地站起身来,而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连着眨了好几下。 “咦?你真的要去?” “因为我不能抛下菲诺不管啊。如果她以为‘我死了’的话……” 赛罗的肩膀一颤。 他也不知道那位对他深信不疑的少女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阿尔凯因歪了歪脑袋。他没有想到赛罗会如此坚决。 “不,但是,这可是很危险的——” “多利亚尔德家下面有一条隐藏的通道,连宅邸里的人都忘了它。只要在半夜利用这条通道,我想可以躲过骑士们的耳目。没关系,我会小心的。” 抛下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阿尔凯因,赛罗向森林中走去。 这附近是避兽的钟楼无法发挥效果的地带。魔导师阿尔凯因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赛罗必须趁白天赶回城市附近。 然后,他会等到半夜,潜伏到宅邸中。 他刚刚迈出步子,阿尔凯因的肉垫忽然碰了一下他的腿。 “等一下,赛罗。你拿着这个。” 在回过头去的赛罗眼前,阿尔凯因递出了一块透明的蓝色石头。 大小和饼干差不多,如果是蓝玉石的话一定很值钱。 不过,它拿在手中的感觉比石头轻一点,让人感觉里面似乎是中空的。 石头的表面有一层浅浅的纹路,雕刻着双重的圆环。(注释:就是◎的形状。) “这是……魔导具?” 赛罗问道。阿尔凯因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错。万一遇到什么事,它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谢谢。但是,我不能使用魔导具。” 赛罗对阿尔凯因的这份心意回以微笑,把它还给了阿尔凯因。 从下方仰视赛罗的阿尔凯因一脸讶异。 “不能使用魔导具……?真的吗?你不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吗?”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已经问过他无数次同样的问题。 一开始他很讨厌别人的轻蔑或同情,但是现在已不怎么在意。 “嗯,我不能使用也不能制作魔导具。爷爷说,我可能就是这种体质——只要被我使用,魔导具就会毁坏。就连初级的魔导具,比如生火的树枝,我都无法使用。” 阿尔凯因像是在思考什么般眯起了眼睛。虽然变成了十分像猫的表情,但是却有种奇妙的魄力。 “……哦?这还真是少见呢。” “没办法啦,我已经放弃了。所以,我才决心成为一名药师。” 阿尔凯因把蓝色的石头再次塞入正要转身的赛罗手中。 “不过,你还是带着它吧。就算不把它当成魔导具使用也没关系。如果你被哈尔姆巴克他们抓到了,就拿出这个,说是‘在森林里遇到的猫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 “受到钟楼之神蕾蒂丝玛加护的石头。它是可以保护你性命的护身符。”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赛罗还是收下了蓝色的石头。 在阳光的照射下,双重圆环的纹路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很漂亮呢。很值钱吗?” “那倒不会。只不过用起来很方便而已。你小心一点。” 赛罗向微笑着向他挥手的阿尔凯因点了点头,独自走向了城市的方向。 他当然不想被骑士们发现。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阿尔凯因的 身边,但他首先要让菲诺知道自己平安无事——在得到她的允许之后,再带着她逃出宅邸。 赛罗怀着急切的心情,迅速地穿过森林,赶往米斯特哈温德城。 ◎ 目送着独自离开的少年背影,黑猫魔导师微微一笑。 赛罗不顾危险的样子显得有些不可靠,但他还是很欣赏赛罗的少年气质。他也希望尽可能地不让这个孩子死掉。 “……真年轻呢。” 阿尔凯因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又眯起金色的眼眸,掀起了风衣。 在这身与黑夜同色的风衣随风鼓胀时,内部会制造出“黑暗”。 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飞出了一只黑色的小鸟。 “我要睡到晚上,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就把我叫起来。” 阿尔凯因伸了个懒腰说道,接着他用爪子爬上了树。 小鸟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停在了旁边的树上。 虽然看上去和真正的鸟没有区别,但是这只鸟不是生物,而是一种用来警戒四周的魔导具。 阿尔凯因把它当成了闹钟。 躺在树上的阿尔凯因回味着刚才赛罗所说的话。 “……不能使用魔导具的孩子吗——” 他眯起的眼眸深处,寄宿着阴沉的光芒。 就阿尔凯因所知——在这个世界,“不能使用魔导具”的人一个也不存在。 ——因为不可能存在。 魔力与人的生命力直接相关。只要活着,人类就可以将生命力当作“魔力”使用。 由于对使用方法的悟性不同,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也有很大的个人差异。但是,就连初级的魔导具都无法使用,这实在是太过异常。 魔力的使用方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用脑的方法相似。 所有人类都有大脑。 因此,只要没有特殊的理由,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思考和感受。思考的性质也有个人差异,这个世界有学问精深的人,也有运动神经优秀的人,但是绝对不存在没有脑子的人。 作为魔导师的能力,就像让脑力开花一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一流的魔导师,而单方面的努力也可能会是无用功。 泽尔德纳特的孙子应该具有成为优秀魔导师的充分资质。 而这样的他,却连普通的——以使用大脑的方式做个比喻,就是连如同个位数运算的简单魔导具都“无法使用”,这很明显不太对劲。 “……如果只是单纯的魔力低下也就罢了。如果是有别的理由——” 阿尔凯因中断了思考,闭上眼睛。 现在只能睡上一觉,为晚上做准备了。赛罗也会等到晚上行动。 阿尔凯因祈祷着他能平安无事地归来,最终陷入了沉眠。 四 雾之猎犬 在快到傍晚的时分,菲诺总算睁开了眼睛。 起身之后,刚才的噩梦让她不禁有种呕吐感。 (……好吓人的梦。) 菲诺捂住嘴,长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梦中,赛罗被野兽袭击,掉下了悬崖,然后就被黑暗吞没了。 菲诺把手伸了出去,却没来得及抓住他。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赛罗掉下去。 天气明明不热,她却出了一身汗。 “……赛罗回来了吗?” 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喃喃自语,菲诺迅速地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佣人卡迪娜正等在走廊里。 “小姐,您醒了?” “嗯……赛罗呢?” 只是看到卡迪娜的脸色,菲诺就能预想到她的回答。不过,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年轻的佣人面带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 “还没回来。骑士们还没有联系我们。” “是吗……” 菲诺无力地低喃,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中迈起步子。 “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已经休息好了,所以现在要去找他。” 菲诺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而卡迪娜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请您不要外出。太阳很快就下山了。” “……你在说什么啊,卡迪娜?” 菲诺回以甜甜的——无比甜美的微笑。 卡迪娜的表情僵硬了。看到菲诺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笑意,她不禁产生了恐惧。 菲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坏掉的眼神盯着卡迪娜。 “你想让我的赛罗今天晚上也在山里一个人过夜?如果想要妨碍我,就算是你——” “请、请您冷静一点!我和小姐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啊!” 注视着怯生生的卡迪娜,菲诺总算清醒过来了。 “对、对不起!我有点睡迷糊了——” ——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菲诺露出掩饰羞赧的淘气笑容,抓住了卡迪娜的手。 “不是也挺好的嘛?毕竟这是紧急事态,只是今晚的话……” “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也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吧,奥尔德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俯视着菲诺,严肃的表情有些扭曲。 “菲诺,赛罗的事交给骑士们就行了。今天中午,我和哈尔姆巴克先生谈了一下,赛罗可能还是自己主动离开你的——” 听到这句话,菲诺睁大了眼睛。 早上养父也提过这种可能性,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他会做出这种判断的“根据”了。 菲诺甚至忘记了眨眼,只是用人偶般的眼眸盯着养父。 “……父亲,难道你对赛罗说了什么?” 站在旁边的卡迪娜肩膀一颤。 奥尔德巴还没有发现菲诺的变化。 由于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两人之间很少交流。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觉察到菲诺的本性。 奥尔德巴叹了口气,再次说出了刺激到菲诺的话。 “我劝他——跟你保持距离。虽然没有说要他离开,但赛罗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是自己……” “——无法原谅。” 菲诺忽然开口说道。 自己体内的黑色物体从心底翻涌而出。 菲诺委身于那个魔物,目不转睛地盯着养父。 “为什么要对我的赛罗说那种话呢?父亲——” 奥尔德巴皱起了眉头。 她总算注意到了女儿的气势——不,应该说是疯狂。 奥尔德巴困惑地举起双手,视线变得摇摆不定。 “……冷静一点,菲诺。” 菲诺静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现在很冷静。因为我有好好地抑制着想要马上动手砍死父亲的冲动哦。我明明已经这么冷静了,为什么父亲还要说这种话呢?” 菲诺露出了没有掩饰“杀气”的微笑。 看到那副凄惨的笑容,奥尔德巴不由得心惊胆战。 他把视线投向同样畏惧的卡迪娜,看到这位女佣膝盖发抖低着头的样子,他又退后了几步。 “等……等一下。这件事还没确定。只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他说不定只是迷路……” 与慌忙进行解释的奥尔德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菲诺只是以淡然的声音静静地说道。 “如果是因为父亲说了什么,导致我的赛罗遇到意外的话——我不会原谅父亲的。赛罗现在在哪?” 奥尔德巴的额头上浮现起一层冷汗。菲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谎言一般。 她的眼眸——寄宿着范达尔带来的“奥尔塔夫之种”的眼眸,让菲诺释放的疯狂变得更为强烈了。 奥尔德巴把手伸向了装有护身魔导具的袋子,又向后退了几步,与菲诺拉开距离。 “我、我不知道——真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只是说‘可能是那么回事’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我还想知道赛罗为什么会不见啊。” 盯着狼狈的奥尔德巴——菲诺回以温柔却坏掉的微笑。 “……父亲好奇怪哦。明明没必要那么慌张——没事的,赛罗由我来找。那么,待会儿见。” “啊……啊啊。” 菲诺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背对奥尔德巴。 佣人卡迪娜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菲诺向她露出微笑,而她的身体猛地一抖,牙齿也咯吱作响。 “卡迪娜,你怎么了?你果然也在担心赛罗吗?” “啊、不……不不!是、是的——” 听到她奇怪的回答,菲诺甜甜地一笑。 “冷静一点,卡迪娜。你这样说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边了。那我走了哦。”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菲诺了。 她迈着有些精神恍惚的步伐走出玄关,取出了魔导具天球木马。 菲诺向黑色的木马注入了魔力。 被取名为莉可丽丝的木马是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在她小时候送给她的。以前她经常和赛罗一起骑,但是它本来就是一个人骑的道具,最近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菲诺祈愿木马可以把自己带到赛罗的身边,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在低空滑翔的木马穿过庭院。 太阳渐渐下沉,黑暗的夜晚即将降临。 ◎ 被菲诺留在身后的养父奥尔德巴擦了擦汗水,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女儿背影。 佣人卡迪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僵立在原地。 (那样的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卡迪娜的肩膀正在瑟瑟发抖。 看着平时天真烂漫的菲诺,根本想象不到她会表现出刚才那样的态度。 卡迪娜对菲诺的感觉类似于妹妹。比起其他佣人,菲诺也对年龄相近的卡迪娜拥有更强的亲近感。 即使如此,遇到赛罗的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卡迪娜也知道菲诺和赛罗的关系很好,但是现在问题显然不只是停留在那个层面——菲诺很明显对赛罗抱有过激的感情。 奥尔德巴也很困惑。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垂下肩膀。 “……卡迪娜,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是、是的。” “我——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卡迪娜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意图。 “十分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 没事。我也许应该早一点分开菲诺和赛罗的。因为泽尔德纳特而给予赛罗的恩情都白费了吗。” 奥尔德巴疲惫地按了按眼角,打算回到书房。 就在这时,寻找赛罗归来的骑士团分队长哈尔姆巴克出现了。 明明在外面转了很久,他的样子看起来却不怎么疲惫。他走到了奥尔德巴身旁。 菲诺对这位身穿军装的青年军官表现出了露骨的厌恶。 对于卡迪娜来说,她实在不理解菲诺讨厌他的理由。哈尔姆巴克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奥尔德巴大人,出了什么事?” “啊啊,哈尔姆巴克先生。唉,菲利亚诺又出去寻找赛罗了。那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贵族身份。可能是因为在乡间长大吧,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 哈尔姆巴克同情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菲利亚诺大人是行动派呢。我本打算今天晚饭过后,找她谈一谈的,真是遗憾。不过,奥尔德巴大人独自抚养小孩,也很辛苦吧?” 哈尔姆巴克有些遗憾地说道,又安慰了奥尔德巴。 奥尔德巴不好意思地对年轻的军官露出苦笑。 “不,还好——比起这些,哈尔姆巴克先生,辛苦你了。赛罗到底——” 听到奥尔德巴的问题,哈尔姆巴克回以暧昧的表情。 “是。没有找到。悬崖下方找到了奇怪的血迹,但那可能是野兽留下来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随身物品——所以,明天我会和部下们继续搜索。” 卡迪娜对他的话有种奇妙的感觉。 本以为他是在担心赛罗,但是他的话中似乎也有犹豫不定、很不干脆的感情。 “难道您发现了什么吗?无论是多么琐碎的事都没关系。您有没有可以告诉小姐的消息?” 卡迪娜忍不住开口问道,而哈尔姆巴克转身面向了她。 “很遗憾,现在还没有。你是卡迪娜小姐吧?菲利亚诺大人的情况如何?” 卡迪娜沉默着摇了摇头。 哈尔姆巴克似乎是由她的动作猜到了现状,他表情沉痛地按了按眉间。这位青年潇洒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奥尔德巴面带着认真的表情对青年耳语。 “对了,哈尔姆巴克先生——关于前几天‘让菲诺成为王族侧室’的事——” “嗯,我可以向上司推荐,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关于那件事,我希望您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那孩子该怎么说呢——很危险。” 站在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卡迪娜在心中叹了口气。 菲诺应该还不知道她要成为王族侧室的事,但在佣人们之间,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以菲诺的姿色来说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奥尔德巴也有自己小小的野心。 比起担任这种边境之地的城主,他还是比较想去王都的研究机关,在宽裕的环境中研究魔导具。 所以,他才想要利用菲诺踏出第一步——但是,看到刚才菲诺的态度,奥尔德巴会放弃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成为王族的侧室,对于菲诺来说的确是一种荣耀,一般的贵族小姐都想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但是,从刚才菲诺的态度来看,奥尔德巴也只能取消他的如意算盘了。 万一她做出“杀掉”王族的事来,作为她的养父,奥尔德巴也免不了受到责罚。 奥尔德巴像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后怕一样,脸色变得铁青。 哈尔姆巴克从旁窥探着他的表情。 “……原来如此。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您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令千金吧。这样如何呢,奥尔德巴大人?可以让我和菲利亚诺大人谈一谈吗?” “与哈尔姆巴克先生……?不,但是——” 看不下去的卡迪娜从旁插嘴。 “那个,很抱歉——小姐现在非常混乱,可能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比较好——” 听到卡迪娜的建议,奥尔德巴也点了点头。 本来主人之间的对话不该允许仆人插嘴,但是现在他不会出口训斥。毕竟卡迪娜也是刚刚领教过菲诺的阴暗面。 “是啊。哈尔姆巴克先生,十分抱歉。菲诺就暂时交给卡迪娜吧。她已经服侍菲诺很长时间了,比较了解菲诺的心理……” 本以为哈尔姆巴克听到奥尔德巴的话就会干脆地放弃,没想到他继续说道。 “那么就让艾尔西和她聊聊吧。那女孩和菲诺大人的年龄相近,也是一位相当细心的骑士。她同时也能担任菲诺大人的护卫。” 卡迪娜见过副官女骑士艾尔西。在他们抵达的昨天,卡迪娜曾在菲诺的指示下带她在宅邸中参观。 虽然有些冷淡,但是那女孩十分爽快,作为军人应该也很有才能。而且,她的年龄不管怎么看都比卡迪娜小。 (魔导骑士团的副官竟然是那么年轻的女孩子……) 卡迪娜不由得这样想到。 奥尔德巴有些犹豫地低吟。 “是啊——不过,菲诺已经出门了。这件事就等到晚饭以后再说吧。” “好的。那就稍后再见。” 哈尔姆巴克悠然地离开了。 卡迪娜面向陷入沉思的主人,畏畏缩缩地问道。 “那个,馆长大人——那些魔导骑士团的骑士是来帮助您进行研究的吗?” 奥尔德巴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嗯。还有赛罗的事情,不过那件事还没有进展——怎么了?” “其实,在我们佣人之中流传着那到底是什么研究的传闻。” 卡迪娜本以为肯定会被奥尔德巴臭骂一顿,没想到他只是叹了口气。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好像很在意我去年在王都发表的论文内容。我总结了成功修复古代魔导具的过程,不过修复本身是泽尔德纳特的功劳。他们其实是想见到尚且在世的泽尔德纳特吧。” 赛罗的祖父——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在三年前去世了。 卡迪娜也参加了他的葬礼。虽然他们侍奉着共同的主人,却几乎没有交流。 泽尔德纳特那位老人总是待在他的工房里,除了年幼的赛罗和菲诺,还有主人奥尔德巴以外,应该没什么人有机会和他谈话。 奥尔德巴似乎对他的技术评价很高。 虽然与正值芳龄的菲诺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是奥尔德巴作为贵族来说性格敦厚,对佣人们没有不合理的要求,是个十分可靠的主人。 高龄的泽尔德纳特似乎也很感谢奥尔德巴的庇护,他们是主从关系的同时,也可以说是研究伙伴。 奥尔德巴抱起粗壮的胳膊,眯起了眼睛。 “……不过,骑士们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那篇论文的成果我也不清楚——他们似乎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看来这两天有必要好好地谈一下。” 奥尔德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接着就走回了书房。 被独自留下的卡迪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不过,身为佣人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她只知道现在抛下菲诺会令人十分不安。 虽然不能追上骑着天球木马飞走的菲诺,但是下次她回来的时候,卡迪娜有必要关心一下她的想法。 “……赛罗到底去哪儿了……要是小姐可以找到他就太好了。” 卡迪娜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身体忽然颤抖起来。 如果赛罗已经死了,而菲诺找到了他—— 那么,菲诺可能会坏掉。 卡迪娜以佣人的身份祈祷着两人的平安无事, 接着就继续去完成宅邸里的工作了。 ◎ 日落之后又消磨了一会时间,赛罗总算开始从森林向城里移动。 夜幕降临的城镇中没有一个人影。 米斯特哈温德城地处边境,到了晚上更是早早地人影全无了。在小巷里更是不必担心会碰到别人。 赛罗一边祈祷着不要被人撞见,一边迅速地走向隐藏通道的所在地。 在宅邸庭院附近有一所教会——隐藏在那里地板下方的通道就是通往多利亚尔德家的近道。 现在的教会里没有住人,只有在有结婚仪式或葬礼的时候,居民们才会从附近找来司祭。 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条通道的存在了。虽然有人知道教会下方有一个地下空间,但他们好像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地下储藏室。 在没有要事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特意到这种昏暗肮脏的地方来。 赛罗压住脚步声,走进了古老的教会。 从礼拜堂内的一扇大门中通过,有一处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下方有一个储藏间,而它也是通往宅邸的隐藏通道出口。 本来这是为了在发生暴乱时让领主逃脱用的出口。 赛罗掀开地板,打开了一片漆黑的出口,地下潮湿的空气触碰着他的脸颊。 (这里大概从来都没有被当作逃脱的通道使用吧……) 他也不是很了解米斯特哈温德的历史,但是至少在这座宅邸建成以来,这里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动乱。 而奥尔德巴也只是遵照命令来到此地赴任并住在了宅邸中,他应该没有觉察到这条通道的存在。 虽然本来的用途被彻底荒废,但是对于赛罗来说,这条通道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没时间准备提灯了。 内部只有狭窄的笔直道路,应该不必担心迷路,所以赛罗一边用手摸索,一边开始前进。 小时候,他经常和菲诺一起从这条通道出城。 宅邸的警卫从以前起就很严密,所以他们没法从大门轻松地逃出去,于是在小孩的冒险心驱使下,两人就利用了这条通道。 有时是在黑暗之中牵着她的手,有时是被她拉着手。赛罗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自己剧烈的心跳。 最后一次使用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通道中。 赛罗用一只手扶着石墙前行,回想着过去。 (……啊啊,是爷爷去世以后。) 泽尔德纳特的葬礼结束之后几天,菲诺利用这条通道,把赛罗带去了教会。 并不是有事要谈。 菲诺只是陪在身旁,紧紧地抱住失落的赛罗来抚慰他。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祖父以后,赛罗多亏了菲诺,才没有感觉到强烈的寂寞。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年。 两人的个子都长高了,而菲诺的贵族小姐身份也越来越明显。 奥尔德巴训诫了他,而赛罗自己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拉开距离。想到这里,是否要去见她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但是,菲诺很喜欢乱操心的。) 他不想让她露出悲伤的表情,什么都不做就藏起来。他也可以想象菲诺现在几乎已经处在吃不下饭的状态。 在黑暗的通道里走了一会,他总算接近了出口。 这条隐藏通道与宅邸中的地下仓库相连。 打开门以后,赛罗的脸颊感受到了与沉闷的地下不同的新鲜空气。 这间仓库自然也没有灯光。赛罗用手摸索着走向出口。 穿过整理好的食材和酒桶等等,赛罗爬上了楼梯。楼梯上方的大门缝隙间漏出了淡淡的月光。 赛罗猛地探出头来,确认了外面是否有人。 现在是大家都已沉睡的时间段,菲诺恐怕在她的卧室吧。 她的房间在二楼。 赛罗尽可能地消除脚步声,走上楼梯,来到了菲诺的房间前。铺在地上的地毯刚好吸收了他的脚步声。 本以为骑士们会在四周警戒,但是现在这里没有他们的气息。 “——菲诺,你在吗?” 赛罗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喃,同时扭转门把手。 没有上锁。 宅邸内鸦雀无声,使得开门的碾压声听起来有些恐怖。 随着门的打开,赛罗感到了菲诺的气味。 清晰的甜香味,还有一点点酸味。这个房间的味道让赛罗吓了一跳。在年幼的时候,他就没怎么进过菲诺的房间。 “……菲诺。” 赛罗小声地呼唤着,接近到床边。 到此为止都没问题。宅邸中没有人发现他。只要带着她离开,就能暂时保证她的安全。虽然赛罗也很担心奥尔德巴等人,但是他最为担心的还是菲诺。 由于窗户被关上了,房间内几乎漆黑一片。在昏暗的床上,毛毯鼓成了人体的形状。 正当赛罗把手伸出去,打算摇晃她的肩膀时—— 他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这里混杂着与菲诺不同的气味。 在他惊讶地抽回手的瞬间,眼前掠过一阵风。 睡在床上的人影坐了起来,将“镰刀”的尖端刺向赛罗的面前。 与此同时,已经关上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立刻回头的赛罗就这样僵住了。 “……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站在门外的“魔族”哈尔姆巴克微笑着凝视赛罗。 接着,从床上起身的女骑士艾尔西将冰冷的刀刃抵在赛罗的脖子上。 她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和昨晚袭击赛罗时一样冷艳的黑色服装。她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了美丽的恶魔或死神。 就像是被肉食性的野兽盯上了一般,赛罗一动不动。 “为什么……菲诺、菲诺在哪里——?” 赛罗茫然地问道,而哈尔姆巴克轻笑几声。 “擦肩而过还真是可怕呢。她为了找你出门了。大概直到早上都不会回来吧。我让艾尔西在这里等着和她谈话——不过,这也只是目的之一。因为我在想,你可能会来。” 赛罗咬住了嘴唇。本以为菲诺晚上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来他还是错看了菲诺的行动力。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苦笑。他的笑容十分理性,表情中没有表现出任何诚意。 “我也没有确实的证据。今天,我们去那个悬崖下方搜索了一下,虽然看到了血痕,但是没有最为关键的尸体。就连随身物品和衣服的碎片都没有。血迹也是伪装的吧?” 那恐怕是救了他的阿尔凯因做的处理。 “我想你的尸体可能是被野兽带走了,但是也有你还藏着某种魔导具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你是那位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掉了下去,这让我产生了戒备心理。” 哈尔姆巴克的话很明显对赛罗评价过高了。如果阿尔凯因没有救他,赛罗肯定会变成横躺在悬崖下方的尸体。 “不过,你的运气很不好呢。只要逃走的话,就不用死了。真是遗憾。” 哈尔姆巴克故意叹了口气,巨镰的尖端也抖了一下。 “——要在这里解决掉他吗?” 黑发飘舞,背后的艾尔西冷冷地问道。 (这次一定会被杀掉——) 在开始战栗的赛罗面前,哈尔姆巴克缓缓地摇了摇头。 “稍微等一会。从事后处理的角度来看,让这个房间沾上血污可不大 明智啊。还有赛罗,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救的吗?”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包含着嘲讽的语气,同时也带有几分威严。 在胆怯也是理所当然的状况下,赛罗却怒视着哈尔姆巴克。 他几乎没怎么讨厌过别人,但是对于面前的青年骑士,赛罗和菲诺一样感觉到了强烈的厌恶。 哈尔姆巴克却不介意他的视线。 “你怕得不能说话了吗?从那种高度掉下来,到底是怎么得救的呢?也就是说,你还是藏着某种魔导具吧——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呢。” (……对了,阿尔凯因交给我的护身符——) 回想起那个物品,赛罗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中取出了蓝色的石头。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这是什么啊?不是‘共鸣之石’么?这种东西,你是怎么……” “这不是我的——是在森林里遇到的猫交给我的。” 赛罗说完—— 哈尔姆巴克的脸不自然地绷紧了。 “……你说……‘猫’?”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超出预想的激烈反应让赛罗十分惊讶。 “你是说猫吧?难道你遇到了有着藏青色的黑毛——还有一双金色眼眸的怪物猫?” 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哈尔姆巴克从赛罗的手中夺走了蓝色的石头。被镰刀抵着的赛罗没有抵抗。 哈尔姆巴克把夺走的石头放在掌心,稍微注入了一点魔力。 在赛罗的注视下,石头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朦胧光芒。 看起来仿佛是星星在闪烁一般,赛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最终,石头的上方浮现起手掌大小的光球,里面出现了一只微笑的“猫”脸。 他就是拯救了赛罗,一身黑毛的奇猫—— 阿尔凯因。 “你好啊,哈尔姆巴克。很久不见了。” 他举起了可爱的肉垫,笑着说道。 阿尔凯因友好的声音让赛罗有种不协调感,而哈尔姆巴克向他投以憎恶的视线。 “你是阿尔凯因——!救了这个小鬼的人也是你吧!” 哈尔姆巴克愤怒地大喊,不顾自己的声音在宅邸中回荡。 艾尔西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制止他。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种乡下地方!?是来嘲笑我的吗!” 阿尔凯因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嗯。这样的取乐方式也不错呢,不过比起这些,我的朋友在那边吧?你还好吗?” 被叫到的赛罗把脸凑到石头旁边。 “阿尔凯因,这是……” “啊啊,你没事就好。这是从远处也能通话的魔导具。见到菲诺了吗?” 赛罗咬了下嘴唇。 “她好像为了去找我,跟我错过了……阿尔凯因,请你保护菲诺。她现在大概在森林里——” “到此为止了。阿尔凯因,你想干什么?” 赛罗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哈尔姆巴克就把手里的石头靠近脸旁。 在蓝色的石头散发的光芒中,黑猫的金色眼眸盯着哈尔姆巴克。 仅此而已,那位哈尔姆巴克就全身僵硬了。 虽然赛罗听说阿尔凯因和他之间曾有过节,不过这样看来,应该是阿尔凯因给他留下了恐怖的回忆吧。 “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个小鬼?这里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吧?” 听到他的疑问,阿尔凯因笑了起来。 “我和你不同,没有杀掉小孩的兴趣,也没有对濒死的小孩置之不管的爱好。别看我这样,也是个绅士呢。” 哈尔姆巴克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还真会说啊。要是像你这样品行恶劣的家伙也算是绅士,那些野猫就是王侯贵族了。” “你说得没错。野猫可是出人意料地拥有极高的尊严哦。他们的生存方式至少比投身魔族,看着上司的脸色做尽坏事的小混混魔导师更接近于贵族。” 听到阿尔凯因的嘲弄,哈尔姆巴克的眼睛顿时充血。 阿尔凯因像是很享受这番舌战般露出了笑容。 “你的心胸还是这么狭窄。在失去了那件魔导具之后,你已经无法和我们正常地战斗了,即使如此你还要妨碍我——难道是想白白浪费掉猫的九条性命吗?” “真无聊,与区区一只猫交谈还这么孩子气。猫也只有一条命哦。” 看着噗嗤偷笑的阿尔凯因,哈尔姆巴克终于激动起来。 “就是你这区区一只猫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既然你也来了这里,那就好说了。你马上现身,看我怎么把你千刀万剐,拿去喂鸟!” 虽然话语很庸俗,但是他的声音中笼罩的气魄是货真价实的。反过来看,这也显示出他对阿尔凯因的恐惧。 阿尔凯因却悠然自得地举了一下手。 “算了,现在的我确实无法和你们为敌。但是,既然那孩子被抓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那么,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哈尔姆巴克·索鲁伊塔——”(注释:中间名是souleater,意思是噬魂。) 赛罗注意到哈尔姆巴克的中间名与之前听到的有所不同。看来作为魔族的他和作为魔导骑士的他,有着不同的名字。 “交易?像你这样恶劣的猫,会有——” 浮现在光芒中的阿尔凯因微微一笑。 “‘还流的轮环’——哎呀,这个魔导具很有趣吧?” 听到阿尔凯因戏弄人的话,哈尔姆巴克的身体僵硬了。 在光芒之中,阿尔凯因移开了视线。他的视线前端朝向了“不该存在的东西”,吸引了哈尔姆巴克的注意力。 “阿尔凯因……你是在哪得到那个的?” 面对着狼狈慌张的哈尔姆巴克,黑猫魔导师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眼神。 “去世的泽尔德纳特先生和我都是范达尔派的人哦?只有自家人知道的隐藏方法多的是。只要找一下就知道了。虽然我也很怀疑它是否实际存在——不过,看来是成功了呢。就连我也大吃一惊啊。”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炫耀了一下手中细细的银手环。 (真的……存在啊。) 赛罗也十分惊讶。阿尔凯因自己都明确地说过,那是“并非实际存在的妄想产物”。 哈尔姆巴克咯吱一声咬了咬牙。 而阿尔凯因对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你们很想要这个,但它并不是我喜欢的魔导具类型。如果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好了。当然了,我也不会把它轻而易举地直接交给你。” 阿尔凯因举起爪子,轻轻地左右摇晃,又眯起一只眼睛。 “——那么,哈尔姆巴克。做个交易如何?你有三个选项。 一、从我这里强行夺走它。 二、放弃得到这个魔导具。 三、和我进行交易并得到它。 ——我建议你选择第三项哦?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你还是逃走比较好。” “…………说说看交易的内容吧。” 有些漫长的沉默显示出哈尔姆巴克内心的纠结。 对于哈尔姆巴克认真的表情,黑猫的笑容却无比轻松。 “我的要求是你们从这里撤退。不要伤害赛罗、菲诺、宅邸中的人和城里的人们,就此离去。相对的,我会把这个‘还流的轮环’交给你。虽然是很罕见的魔导具,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属性是什么。” 哈尔姆巴克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呻吟声。 “交货的方法是?” “是啊。我想尽量避免在城里引 发骚动,你们首先移动到南边的平原吧。在那之后,我会把环流的轮环藏在城外的某处,再用那颗石头通知你隐藏的地点。你们回收了它之后,一切就结束了。这个交易不错吧?” 哈尔姆巴克冷笑一声。 “没门。我们离城之后,你就会带着它逃走吧。” 虽然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是思考还保留着冷静。 阿尔凯因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你们拥有战力。如果我没有把魔导具交出来,你们就会袭击城镇吧?我可不想让那种事发生。不过,只要拿到了目的物,你们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简单地说吧,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惹麻烦。所以,我才认为把还流的轮环交出来也没关系。如果你需要考虑的时间,那就等会儿再联系吧。” 哈尔姆巴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他阴沉地看了一眼艾尔西,接着让赛罗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也许是听到了刚才哈尔姆巴克的大声叫喊,走廊上传来了佣人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侵入者吗……” 那是与菲诺关系很好的佣人——卡迪娜的声音。 赛罗忍不住大声喊道。 “卡迪娜小姐,别过来!” “……阿尔凯因,我的回答是这个。” 赛罗阴沉的喊声与哈尔姆巴克刺耳的说话声重合在了一起。 在房门打开时,青年骑士向艾尔西递去一个眼神。 从床上蹿出的少女挥起了巨镰。 在回过头去的赛罗面前,卡迪娜正一脸讶异地站在房门旁。 赛罗立刻飞扑到她的身前。 在深入思考之前,他的身体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 为了保护卡迪娜不被艾尔西挥下的巨镰伤害—— 赛罗的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就猛地把她扑倒在走廊的另一侧。 一阵风掠过头顶。 女佣人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赛罗,睁圆了眼睛。 “赛、赛罗!?你没事啊……!” “卡迪娜小姐,快逃!快一点……!” 冰冷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赛罗身下的卡迪娜屏住了呼吸。 赛罗也觉察到自己身处的情况,就这样僵住了。 艾尔西的巨镰没再动弹。 她用一只手撩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开口说道。 “……十分抱歉,哈尔姆巴克大人。这次要杀掉他吗?” 背后的哈尔姆巴克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这样就行了,艾尔西。我们要证明自己的诚意嘛——对吧,阿尔凯因?” 哈尔姆巴克面带淡淡的笑容看向石头。 从赛罗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阿尔凯因的表情,但是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沉重。 哈尔姆巴克似乎很开心。 “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想法。你让我们移动,不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而是想要拖延时间吧?谁会给你‘叫来同伴的时间’啊。我们必须在明天的清晨到来之前,就把这件事解决掉——” 听到阿尔凯因的想法被看穿,赛罗咬了咬牙。 那位拥有猫形态的魔导师说过,“一个人战斗会很困难”。如果能把交易拖延几天,他的同伴应该就能赶过来了。就因为自己擅自行动,他的计划被破坏了。 哈尔姆巴克痉挛般地笑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从上方抓住了赛罗的头发。 接着,他把因为痛苦而皱起眉头的赛罗强行推到石头的旁边。 “听好了,可以杀掉的人质这座城里多得是。阿尔凯因,你给我立刻赶过来!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开始一个一个地杀掉宅邸里的人。如果你带来‘还流的轮环’,我就不会对城里的人出手。让我放过你也没问题。把那个魔导具——现在就交出来!” 哈尔姆巴克已经不再掩饰他回荡于宅邸内的声音,高声地笑了起来。 石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眯了起来。 “——那么,我会在一个小时内赶过去。你不要后悔,哈尔姆巴克。”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不含丝毫感情色彩,连在旁边聆听的赛罗都抖了一下。 魔导具——共鸣之石的光芒消失了,黑猫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结束了对话的哈尔姆巴克把赛罗推到一旁,俯视着卡迪娜。 佣人卡迪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瑟瑟发抖,没法正常地发出声音。 即使如此,她还是勉强地直起身子,轻声说道。 “你、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 原本是王宫骑士的哈尔姆巴克等人差点杀了她——卡迪娜似乎在这异常的事态中陷入了混乱。 赛罗昨晚也被他们欺骗,差点死去,所以他可以理解卡迪娜的心情。 在艾尔西的镰刀微微一颤的瞬间,赛罗再次挡在了卡迪娜的身前。 “……阿尔凯因会在一个小时内赶来吧。那么,请不要对她出手。”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年龄虽小,胆识却挺大。阿尔凯因就是看上你的这一点了吧。还是说在差点死一次之后,你做了某种奇怪的觉悟?” 哈尔姆巴克愉快地说着,把手伸入怀中。 他取出了原本放在赛罗家的祖父遗物——“黑色的石头”。 第一次见到哈尔姆巴克的时候,他就很在意这个魔导具。看来在赛罗离开之后,他就把它偷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魔导具,但它可能是非常贵重的物品。 注视着满脸悔恨的赛罗,哈尔姆巴克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虽然我很讨厌那只恶劣的猫——但是,像你这样诚实的孩子,我并不讨厌哦。因为不必担心被骗。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只要阿尔凯因遵守约定——不过,我可不认为那只猫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这是因为你们魔族是恶人吧?” 赛罗故意采取了这样的说话方式。这是因为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如果不把哈尔姆巴克等人的注意力从卡迪娜集中到自己身上,他们就会在谈笑间杀掉卡迪娜。 哈尔姆巴克根本没有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中。有利用价值就让对方活下去,妨碍到自己就杀掉——这就是他的处世方式。 而哈尔姆巴克对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正是如此。但是,会跟这种恶人交易的人,也是十足的恶人。只不过,那个家伙无法成为彻头彻尾的恶人,所以才要钻他的空子啊。” 哈尔姆巴克分别绑起赛罗和卡迪娜的手臂,对副官下达了指示。 “艾尔西,把骑士团的所有人都叫起来。阿尔凯因会在一个小时内赶来。他和以前那些家伙不同,是只不能大意的猫。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干掉他。” 赛罗小声地向显露出嗜虐本性的哈尔姆巴克提问。 “你和阿尔凯因到底有什么仇恨?”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哈尔姆巴克以冷酷的声音答道,而赛罗就此语塞。 看来对于哈尔姆巴克这个男人来说,那段记忆是禁忌。 “艾尔西,这家伙是用来对付阿尔凯因的最佳人质。这个佣人就和其他佣人一起,关到某个房间去吧。” 副官艾尔西点了点头,暂且收回了巨镰。她把变化成宝珠的魔导具挂在自己的胸前,用冰冷的手碰了碰赛罗的脸颊。 在浑身颤抖的赛罗耳旁,她静静地低喃。 “好漂亮的男孩 ——哈尔姆巴克大人,这孩子可以给我吗?我想把他当成送给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土产。” “……哎?土、土产是指——” 赛罗慌乱起来。哈尔姆巴克兴趣缺缺地转过身去。 “在把他当成对付阿尔凯因的人质用过之后,就随你喜欢吧。反正这家伙也没什么用处。” “是,谢谢您。” 艾尔西轻松地把赛罗担在肩上。她的力量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瘦弱的少女。 因为手脚被绑而无法反抗,赛罗只是咬紧了牙关。 接着,艾尔西用另一边的肩膀扛起了卡迪娜。 “赛、赛罗……这是……” 赛罗向胆怯的卡迪娜递去眼色。 “现在请老实听他们的话,卡迪娜小姐。闹出乱子……会很危险的。” 卡迪娜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艾尔西扛着两人,跟在哈尔姆巴克的身后。 他们穿过了月光照射的长长走廊,走向楼梯方向。 “哈尔姆巴克大人,奥尔德巴要如何处理?他姑且也算是魔导师。为了不让他和阿尔凯因一起战斗,可以趁现在封住他的行动——” “是啊——不过,对方好像主动过来了哦。” 听到哈尔姆巴克的话,赛罗和卡迪娜都吓了一跳。 “……奥尔德巴大人!” 正如哈尔姆巴克所说,奥尔德巴正独自一人悠然地站在楼梯下方的大厅里。 他没有穿睡衣,高大的身躯上穿着与贵族魔导师身份相称的紫色长袍。 “这不是哈尔姆巴克先生吗——大半夜的,怎么如此吵闹?” 他的声音有些阴沉。 奥尔德巴似乎已经注意到赛罗和卡迪娜的存在,他的语气显示出他似乎已把哈尔姆巴克等人看作了“敌人”。 “奥尔德巴大人!快点逃吧!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魔导师……” 听到赛罗的喊声,奥尔德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听到了你们在上面的对话。本来是为了保护菲诺而做的安排,没想到引发了意外的事态。” 也许是为骑士们的愚蠢行为而惊愕吧,奥尔德巴长叹了一口气。 哈尔姆巴克等人只是站在楼梯上望着奥尔德巴。 他没有找借口的意思,而且脸上也明显浮现起轻视奥尔德巴的表情。 奥尔德巴以阴沉的视线怒视着他们。 “……哈尔姆巴克先生,我本想说服你们离开——但是,看起来我真的没有识人的眼光呢。不过——!” 奥尔德巴的双手握着前端与狗脸十分相像的两根棒子。 这是他最擅长的魔导具,也是去世的泽尔德纳特为雇主制作的“雾之猎犬”——奥尔德巴举着拥有城市名的武器,摆出了战士的架势。(注释:米斯特哈温德,即mist hound,雾+猎犬的意思。) “这座宅邸中,不允许违法的作为。哈尔姆巴克先生,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就请你放弃吧。” 由于奥尔德巴身材高大,他释放出了十足的威严。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艾尔西,你去做他的对手吧。” 哈尔姆巴克下达了指示。 赛罗推测出了他让副官出战的理由。 这里是宅邸内部,没有“土”。他估计哈尔姆巴克用于制作土人偶的魔导具只能在有土的地方使用。 黑发少女把赛罗和卡迪娜放在地上,咚的一声蹬了一下楼梯。 她手上的宝珠散发出光芒,在一瞬间化作了巨大的镰刀。 “雷兽的巨镰”的尖端精确地瞄准了奥尔德巴。 奥尔德巴眯起眼睛,敲响了双手的棒子。 “狩猎的时间到了,‘雾之猎犬’!” 在发动效果的号令声中,白色的雾气以惊人的气势,从两根棒子前端的狗脸处喷出。 雾气化作了两只野兽的形态,向从楼梯上跳下的少女袭去。 艾尔西挥起镰刀,但对手是没有固定形态的雾气,因此刀刃干脆地穿了过去。 同时,雾气野兽挥起的爪子撕裂了她的衣服。 躺在地上的赛罗十分惊讶。 可以让对方的斩击无效化,而且自己的攻击还能命中对方——拥有这么好用的魔导具,也难怪奥尔德巴会如此自信了。虽然是祖父制作的魔导具,但是在这座和平的米斯特哈温德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雾之猎犬”被用于实战。 卡迪娜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武器,她圆睁着眼睛。 猎犬的身体只是白色的雾气,但嘴巴、牙齿和四肢的形状都十分生动,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存在。 见识到这意想不到的伏兵,哈尔姆巴克不由得低吟一声。 这样一来,艾尔西就只能边退却边战斗了。两只野兽交相追赶在忙于逃跑的少女身后。 奥尔德巴再次击响棒子。 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野兽又变得狰狞了几分。 “瞧不起派遣到乡间的贵族吗?很遗憾,对我来说最多的就是时间。魔导具的研究和修炼我从不松懈。” “原来如此——确实是放置在乡间会十分可惜的人材和魔导具。” 哈尔姆巴克若有所悟地低喃。 在战斗的中途,他在楼梯上向奥尔德巴恭敬地垂下了头。 “……这样如何呢,奥尔德巴大人。如果你成为我们的同伴,就让你进入王都的研究室吧……” “说什么蠢话。你们只是顶着魔导骑士团之名的冒牌货吧。刚才不是说了‘魔族’之类的吗——” 哈尔姆巴克微微一笑。 赛罗也注意到了奥尔德巴的误会。 只是听到了刚才对话的奥尔德巴,并不知道埃鲁福尔王族已被魔族取而代之了。 一旦他知道了哈尔姆巴克他们是真正的“王立魔导骑士团”—— “我们是真正的魔导骑士团。埃鲁福尔王族已经和魔族联手了。” 听到这句话,雾之猎犬的动作迟钝了几分。 接着,哈尔姆巴克以三寸不烂之舌动摇着奥尔德巴开始迷茫的心。 “与我们争斗没有好处。现在反抗我们,就等于是违抗王族的政策。倘若你还想保住贵族的地位,就该与我们联合。” “王族和魔族……?这种话让我怎么相信——” 说到这里,雾之猎犬在奥尔德巴的支配下停止了动作。 于是,哈尔姆巴克接着说道。 “这是事实。想要为王族尽忠的话,你应该采取的行动很明显——不是与我们继续争斗,而是成为同道中人比较好。” 赛罗已经发现,哈尔姆巴克表现出诚意的说话方式只是欺诈之术。但是,站在奥尔德巴的立场上,他会心生动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王族与魔族真的成为了共犯,现在违抗哈尔姆巴克等人,就会危及奥尔德巴身为“贵族”的地位。 侍奉贵族的赛罗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他不打算谴责停止攻击的奥尔德巴。对于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都有所不同。 奥尔德巴皱着眉头,忽然笑了一声。 “……是吗——如果这是真的,我应该采取的行动确实很明显。” ——只要收起武器,至少雇主的命可以得救。认为这样就好的赛罗闭上了眼睛。 然而,赛罗错了。 铿、铿……奥尔德巴手中的魔导具“雾之猎犬”发出了巨响。 停止动作的两只野兽再次发出咆哮的声音。 哈尔姆巴克的鼻梁气歪了 ,仰望着他的奥尔德巴严厉地说道。 “——你对贵族和王族的关系似乎有些误解。在王失去了身为王的资格时——贵族就承担着谏诤的义务,而不是唯唯诺诺地遵从指示。虽然是同盟者,但我们贵族并不是王族的部下。无论我们的势力如何衰落,无论时代如何进步,忘记这份尊严的人,没有成为贵族的资格。给我记着吧,小子——!” 雇主出人意料的气魄让赛罗大吃一惊。卡迪娜也屏住呼吸,注视这主人的行动。 哈尔姆巴克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愚蠢。如果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是应该选择长久一点的方式啊。” “这我并不否认。倘若我的性格可以更圆滑一点,当初也不会被左迁到这种乡野之地担任城主了。” 奥尔德巴淡淡一笑,继续敲响棒子。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雾之猎犬也在积蓄着力量。 “现在我能做到的事,就是抓住想要加害我家臣的你们,再把你们交给司法官。如果他们没有对你们进行制裁,那么我也没有继续为这种腐朽的王族尽忠的道理。你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用这个方法来判明吧——好了,狩猎重新开始!” 得到了奥尔德巴的指示,两只雾之猎犬再次奔跑起来。 艾尔西躲过猎犬的攻击,动作灵活地不断飞退。 她的背靠在了墙上。 “夹击!” 奥尔德巴大声喊道。紧接着,调整好体态的艾尔西用力地挥起了镰刀。 “勇猛的雷神奈穆埃尔,请给予我帮助——” 在她以神官般的声音呢喃之后,镰刃上涌现了赛罗在花田里见到的野兽。 雷电形成的野兽与雾之猎犬纠缠在一起。 双方都没有固定的形态,无法互相攻击,因此看起来像是缠绕在了一起。本以为它们只会穿过对方的身体,但是电和水似乎产生了相互影响。 在雾之猎犬被缠住的同时,巨镰上又生出了好几只野兽。 这些野兽与猎犬不同,可以在空中飞舞。 “不好!快回来!” 奥尔德巴敲响了棒子。铿铿的高亢声音响起,猎犬转过身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箭矢般迅猛的雷兽已迫近到奥尔德巴的眼前。 野兽咬住了奥尔德巴粗壮的胳膊。 突然袭来的冲击,让奥尔德巴睁圆了眼睛。空气发出啪嚓啪嚓的响声,而奥尔德巴也随之喊道。 “唔!?” 随着痛苦的叫声,他巨大的身躯被弹了起来,双手的棒子掉在地上。 接着,奥尔德巴随着一团涌起的烟尘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馆长大人!” 身旁的卡迪娜发出了悲鸣。 失去了主人的“雾之猎犬”如同雾气般烟消云散了。 赛罗眺望着自己的雇主,紧紧地咬着嘴唇。 被雷兽咬住的地方没有流血,衣服也没有破裂。不过,在被野兽咬到的瞬间,奥尔德巴的身体中似乎有大量的雷电穿过。 艾尔西从昏迷的奥尔德巴身旁拿走了他的魔导具。 祖父的作品“雾之猎犬”被交到了哈尔姆巴克的手中。 在由于不甘心而不停颤抖的赛罗身旁,青年骑士淡淡地笑了。 “……很不错的魔导具嘛。土产又增多了。这个男人操纵两只猎犬似乎就是极限了——不过,交给我们使用的话,大概可以出来十只吧。这种需要操作技巧的魔导具,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进行修炼,不能立即使用呢。” 哈尔姆巴克高兴地说着,又低头看向赛罗。 “——魔族很不错哦,少年。你好像不擅长使用魔导具,只要魔族化的话,说不定就能用了。” 赛罗怒视着他。成为哈尔姆巴克的同伴?简直是笑话。 他根本不想变成什么魔族,但是哈尔姆巴克刚才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魔族化……要怎么做,才会变成那样?” 哈尔姆巴克的脸上浮现起微笑。 “——接受洗礼。仅此而已。” 仰望着他的赛罗为他的表情战栗起来。 得到强大的力量,就要失去重要的东西——看起来就是这般疯狂的笑容。 哈尔姆巴克在笑。 仿佛没有比这更为可笑,蔑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是在周围人的眼中显得无比悲哀的滑稽笑容。 扛着赛罗与卡迪娜的副官艾尔西向这样的哈尔姆巴克投去了冷冷的一瞥,又漠不关心地走了起来。 这位副官少女也让人搞不懂。 虽然没有哈尔姆巴克那么让人讨厌,不过她给人以一种空虚的感觉,而这一点又让她显得很怪异。 “你……你也是魔族吗?” 听到扛在肩上的赛罗这样问道,少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又以令人战栗的动作抚摸着赛罗的脸颊。 ◎ 在漆黑的森林中,菲诺的天球木马如同滑翔般疾驰。 (赛罗……赛罗……) 她在心中呼唤着少年的名字,拼命地回望四周。 自从她出门寻找赛罗,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多长时间。 也许是很长时间,但也有种短暂的感觉,她甚至还认为时间没有流逝。 她总是会产生赛罗平安无事地站在黑暗中的幻想,接近那里时期望却每每落空,然后再次在黑暗中看到他的幻影——这样的反复让她的心不知不觉地疲惫起来。 “赛罗!你能听到的话,就回答我!” 在夜晚的森林里,响起了菲诺沙哑的声音。她的声音已经接近于悲鸣,在森林中空虚地回荡着。 然而,听到菲诺忍不住喊出的声音的人,不是赛罗,而是其他的存在。 “——小姐,失礼了。” 头上响起的爽朗声音令菲诺吓了一跳,她慌忙停下了木马。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小块跳落下来。 在菲诺手中的照明魔导具——“夜魔之灯”的照射下,一只黑猫站在眼前。 这是一只毛皮华美、威风凛凛的猫,他金色的眼眸中寄宿着神秘的光芒。 他戴着插有羽毛的帽子,腰间别着短剑,穿着军靴和黑色风衣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人类。 与他意志强烈的金色眼眸视线相合之后,菲诺惊讶地抖了一下。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吗?” 用后腿站立的猫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是我。你就是菲诺吧?” “……嗯。是倒是……不过,很不妙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幻听和幻觉,该怎么做才好?” 从木马上下来的菲诺茫然地问道。 她在书本上读过有理解人话的野兽,而且远方似乎真的存在这种野兽。但是,会说话的猫好像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吧。 菲诺还以为自己已经睡着,现在正处于梦境之中。 猫微微一笑。 “既然你已经陷入了看到幻觉的窘境,那么是否愿意相信一只陌生的猫所说的话呢?话虽如此,这并不是你的幻觉。赛罗有危险,他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个名字,菲诺扑向了黑猫。 “你认识赛罗!?他现在在哪儿——!” 她不由得抓住了黑猫的双手,把他从地面提了起来。 黑猫软绵绵的身体被拉长了,他眯起了眼睛。 黑猫露出困惑的表情,用自己的肉垫嘭嘭地拍打着菲诺的胳膊。 “啊~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还有 ,这样让人挺不舒服的,而且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突然把不认识的猫提起来也违反了礼仪……”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赛罗在哪里!?他没事吗!?” 菲诺前后晃动着黑猫的身体,继续催促道。 奇特的黑猫翻了白眼。 “唔,好……好痛苦……!” “啊,对不起。” 菲诺慌忙住手,把他放了下来。好不容易得到了赛罗的消息,她只是害怕错过这次机会。 黑猫为难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性急的孩子啊。算了,确实也没什么时间就是了……赛罗没事哦。至少现在是。” “真的吗!?” 已经想象到最糟事态的菲诺暂且放下心来。不过,黑猫刚才说的“至少现在是”又煽动起她不安的情绪。 猫用爪子指着木马。 “我不会逃的,希望你能让我骑上那个木马,把我送到城里去。详情就在路上说吧。” “但是,赛罗他……” 对于有些抵抗情绪的菲诺,猫眯起了一只眼睛。 “赛罗为了找你,被坏人们抓住了。现在他正在多利亚尔德家的宅邸。接下来,我必须去救他——” 听到这句话,菲诺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那我们就是错过了……” 似乎是想让不安的她冷静下来,黑猫轻声笑了起来。 “人与人的关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正是因为如此,见面时的喜悦也会倍增。好了,快点出发吧。哈尔姆巴克那个家伙已经发狂了。你也是魔导师吧?我希望你也能一起帮忙。” 被放回地上的猫掀起风衣,飞蹿到木马的背上。 “哈尔姆巴克,是魔导骑士团的那个家伙吗……?” 黑猫在木马的背上点了点头。 “他的真实身份是‘魔族’。他盯上了泽尔德纳特先生的魔导具,想要杀了赛罗,而我救了赛罗。在你离开之后,赛罗和宅邸里的人被劫为了人质,他们要把我引诱出来——”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事态,菲诺愣住了。 她原本就很防备哈尔姆巴克,但是黑猫说的话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详细的情况还是边移动边说吧。如果不在三十分钟内赶到,他们就会杀掉一个人。毕竟那个男人——已经烂掉了。” 菲诺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黑猫金色的眼眸寄宿着贤者般理性的光芒。至少她没有感觉到对哈尔姆巴克产生的厌恶感。 抱住柔软的黑猫,菲诺骑在了他的身后。 她立刻让天球木马飞了起来,向城市方向加速飞行。 微风撩起发丝,菲诺在黑猫的耳边问道。 “你认识赛罗吗?” “嗯,昨天才认识的——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因为特殊情况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也是魔导师。请多关照。” 他回过头来的面孔十分亲切,同时也有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高贵气质。 菲诺向报上阿尔凯因之名的黑猫回了个礼,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名字太长了,叫我菲诺就行。你说你救了赛罗……这是真的吗?” “嗯。在他从悬崖上被推下来的时候救了他。不过,好不容易救了他的命,他却偏偏跑去了危险的地方。看来他很重视你呢。” 听到阿尔凯因戏弄人般的话,菲诺忘记了现在的事态,脸颊泛起了桃红色。 “赛罗有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 “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不过,在我劝他就这么逃走时,他说‘我不能放下菲诺不管’就跑了回去,才被那些家伙抓住了。本以为他可以成功,没想到是我太天真了。哈尔姆巴克也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愚蠢。” 阿尔凯因像是在反省般低喃,又转身面向菲诺。 “我也有一定的责任。菲诺,保护赛罗就交给你了。在我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力时,你就带着他逃跑吧。不过,最好也放跑宅邸里的人。” 对于他凝聚着决心的话语,菲诺十分惊讶。 “等一下。难道你打算一个人和那些魔导骑士团的人战斗?虽然只是分队,但他们姑且也是货真价实的魔导骑士吧?” 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我没打算跟他们缠斗到底。等到你和赛罗逃跑之后,我也会跟着撤退。只不过——” 黑猫的眼眸忽然闪现过一道微光。 “……无论如何,我都会干掉哈尔姆巴克。只要击倒指挥官,他们就无法回到隆巴尔德了。” 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了魄力,菲诺的体内蹿过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在担心自己和赛罗是不是给这只刚刚见面的奇怪黑猫添了大麻烦。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阿尔凯因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放过哈尔姆巴克的我也有责任。而且,赛罗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我在这种情况下拜访此地,可能也是死去的泽尔德纳特先生的指引。” “你认识赛罗的爷爷吗?” 虽然菲诺不知道黑猫的年龄,不过赛罗的祖父是在三年前去世的,在那之前他就一直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如果他们认识,那就说明这只猫比他的外观看起来年龄更大。 然而,阿尔凯因眯起了思虑重重的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见过面。他似乎是我师父的老朋友。我也是不知道泽尔德纳特先生已经去世,想让他告诉我一些事情,才会找到这里的……” “你的师父是谁?” “嗯。” 阿尔凯因微微一笑。 “‘魔人’范达尔——六贤人之一。” 听到他说出的名字,菲诺大吃一惊。 就在昨晚,她才从哈尔姆巴克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在吃晚饭的时候,哈尔姆巴克在闲谈中笑着提起了“魔人”失踪的消息。 菲诺连忙问道。 “呐,范达尔大人失踪的事是真的吗?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范达尔大人帮过我……” “哦,你见过师父?这还真是稀奇。师父通常不会和外界的人扯上关系。” 说完自己的感想后,阿尔凯因深深地叹了口气。 “……与其说是失踪,应该说是行踪不明。是哈尔姆巴克告诉你的吧?” “嗯,不过他说这只是传言……” “我们已经踏上了寻找师父所在地的旅途。哈尔姆巴克他们大概和我们一样,也在搜寻范达尔大人吧。唉,毕竟发生了很多事呢。”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的眼眸中显露出寂寞的神色。菲诺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五 暗语 城镇的中心—— 在阿尔凯因和哈尔姆巴克的对话结束后整整一个小时,奥尔德巴的宅邸忽然响起了警报声。 事先增强了戒备的哈尔姆巴克听到这个声音,没有丝毫的慌张。 这是安装在宅邸各处的对人感知魔导具“埃尔姆斯的警钟”——某位部下擅长使用的魔导具发出的声音。它可以只对安装者传达来访者的准确位置和情况。 “阿尔凯因来了——!” 哈尔姆巴克愉快地笑着,对控制警钟的部下说道。 “他从哪里出现的?后门吗?” 一位中年魔导男骑士露出了苦笑。他比哈尔姆巴克年长,却没有“魔族化”。如果这次的任务可以顺利完成,他就能接受“洗礼”了。 “不,是从正门。正如哈尔姆巴克所说。” 阿尔凯因会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来——哈尔姆巴克如此推测。 也许是猜对了事实让哈尔姆巴克心情愉悦吧,他走出了房间。 对奥尔德巴宅邸的制压已经结束。主人奥尔德巴被劫为人质,宅邸中的其他佣人都被关在了房间里,现在他只把赛罗留在身旁,以作对付阿尔凯因的盾牌。赛罗的嘴巴上勒着绳子,因此无法说话。 副官艾尔西扛着赛罗轻声说道。 “太好了呢,赛罗。在约好的一个小时内,阿尔凯因就赶来了。这样就不会让无辜的人死去了。” 无视了淡淡诉说的艾尔西,赛罗抬起脸来,怒视着哈尔姆巴克。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已经计划好在打倒阿尔凯因之后,杀掉宅邸里的所有人。 哈尔姆巴克看到赛罗仇恨的视线,心中又增添了几分愉悦。 艾尔西说过,要把赛罗献给自己的主人露娜丝缇雅。 她的这种做法并不是要讨人欢心。艾尔西对功名缺乏渴求心。她好像只是遵从喜好可爱少年的主人的命令,为了完成任务才会想到要把赛罗交出去。 (真够奇怪的……) 哈尔姆巴克这样想到。他虽然向上司露娜丝缇雅宣誓了效忠,但那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自己总有一天会爬到和露娜丝缇雅同等的地位,甚至超越她——这才是他的野心。 露娜丝缇雅应该也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他的野心,所以才会让艾尔西担任“监视”他的角色。 (……不用她操心,现在的我会老实听话。等我可以使用更强大的魔导具之后,才会继续往上爬——) 哈尔姆巴克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强大的野心和进取心是武器,但是他现实中的力量与那些以露娜丝缇雅为首的魔族将领还相去甚远。 至今为止的哈尔姆巴克主要是把他的中间名“索鲁伊塔(souleater)”的由来——“吸魂的戒指”这个魔导具当成了主要的武器。 这是可以夺取对方的生命力或魔力,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食粮——换言之,就是能够吞噬魔导师的武器。哈尔姆巴克的力量也让魔导具的效果大幅增强了。 本来它只是用来暂时吸取对方少量魔力的魔导具,但是在魔族化的人手中,就变成了能够瞬间夺人性命的强大魔导具。 不过,只凭这个武器的力量,还远远不及那时的阿尔凯因。 现在他拥有从王族那里偷出的魔导具“地脉的守护者”。 熟练使用从奥尔德巴那里夺来的“雾之猎犬”之后,它也会成为好用的武器。 切身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哈尔姆巴克的身体开始轻轻地颤抖。 在没有解决掉那只猫之前,他还不能大意。不过,他今晚就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哈尔姆巴克一步一步地来到庭院,黑猫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部下的骑士们从远处围住了他。 在确保标的物“还流的轮环”平安无事之前,他们还不能贸然出手。 披着黑色风衣的黑猫从帽檐的下方,向哈尔姆巴克投去威严的视线。 “你好啊,哈尔姆巴克——我按照约定,在一个小时内赶来了。” 虽然声音十分爽朗,但是阿尔凯因的话中隐藏着敌意。 “佩服佩服。我本来还有些担心猫咪会不会遵守时间的约定呢。” 哈尔姆巴克随口回了一句,心中却焦躁起来。 对付阿尔凯因这只猫,绝对不能大意。 阿尔凯因曾经以强大的魔力,将哈尔姆巴克和同伴们逼入了绝境。那时的记忆至今都像是一场噩梦,使他在看到普通的猫时,都会感到恶心。 但是,阿尔凯因已经失去了造成他强大的决定性魔导具。 在某位魔族与他战斗的时候,成功地偷走了那个魔导具——哈尔姆巴克得到了这样的报告。 虽然阿尔凯因逃走了,但无论是多么优秀的魔导师,没有引发力量的“合适魔导具”,基本上就等同于废物。当然,魔族也一样。 阿尔凯因也可能得到了新的强大魔导具,不过如果这是真的,一个小时前那场麻烦的交易就不会发生。 阿尔凯因那时的确是在“拖延时间”。他应该已经弱化到无法与哈尔姆巴克为敌,只能等待同伴到来的程度了吧。 在形成了这样的认识之后,哈尔姆巴克以威严的声音说道。 “好了,把‘还流的轮环’交出来吧。” “我希望你先把赛罗放了。还是说,你已经把宅邸里的所有人,或者说全城的人劫为人质了?” 阿尔凯因拿着银色的细手环,掀起风衣。 从风衣内侧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它停在了阿尔凯因的胳膊上。 接着,阿尔凯因把手环戴在小鸟的脖子上。 “你要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会让这只小鸟逃跑——” 听到阿尔凯因的威胁,哈尔姆巴克用眼神对艾尔西做了指示,让她把赛罗放在地上。 艾尔西没有违抗。她也知道放开赛罗只是一时之策。 “赛罗,你没事吧?” 阿尔凯因温柔地说道,而横躺在地上的赛罗挣扎着抬起下巴。 他似乎是在说“快逃”,但是堵住嘴巴的填充物使他无法说话。 阿尔凯因小步走来,用糕饼刀切断了绑住赛罗手脚的绳子。 哈尔姆巴克一言不发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他的部下们已经包围了四周,哈尔姆巴克也把“地脉的守护者”抓在手中。 接下来,只要从阿尔凯因那里得到“还流的轮环”,就可以袭击他们了。 绳子被解开的赛罗自己用手拿掉了塞口物,向阿尔凯因低下了头。 “阿尔凯因,对不起……!是我把你卷入了这种事——” “没关系的。我迟早都要和哈尔姆巴克决出胜负。而且——这不是你的错,可能是包括你爷爷在内的范达尔派魔导师太不小心了吧。” 在此时的情况中,阿尔凯因的声音依然十分冷静。 从旁观望的哈尔姆巴克产生了些许不安。 “赛罗已经还给你了。快点把‘还流的轮环’——” “这个吗?当然会给你了——在赛罗逃走之后。” 阿尔凯因轻声说道。紧接着,一位少女从他背着的小小背包里跳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哈尔姆巴克哑口无言。在小猫背负的袋子里当然没有可以藏人的空间。 (那个袋子是空间扩张系的魔导具吗!) 在他察觉到的时候,少女已经抓住了赛罗的手臂。 “菲诺!?” 赛罗惊讶地叫道。 “赛罗,太好了!抓住我!” 菲诺露出了在哈尔姆巴克面前绝对不会展现的甜美笑容,紧紧地抱住了赛罗。 “为、为什么菲诺会从那种地方……!” 没有放开大吃一惊的赛罗,菲诺放下了手中的“天球木马”。 “醒来吧!” 木马对菲诺的声音产生了反应,释放出淡淡的光芒,越变越大。 几乎是把赛罗拉扯到木马上以后,菲诺向阿尔凯因伸出了手。 “阿尔凯因!快一点!” 黑猫借助菲诺的手,飞蹿到天球木马的头顶。哈尔姆巴克却在此时露出了微笑。 似乎抢得了先机的哈尔姆巴克立即下达命令。 “休想逃走!围住他们!” 阿尔凯因笑了。 “我不会逃的。不过,我要先确保赛罗他们的安全。” 阿尔凯因手中的糕饼刀像佩剑一般挥舞,他指了一下与哈尔姆巴克所在之处相反的方向。 菲诺操纵的“天球木马”气势十足地开始滑翔。如同风一般的动作比真正的马还要迅速。而且它是漂浮状态,还能不通过关节行动,因此几乎可以毫不减速地平滑移动。 像是在玩弄想要抓住他们而围上来的骑士们一样,木马以行云流水般的滑翔动作冲向了人手薄弱的部分。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没能突破坚固的包围圈。 堵住木马的位置有三位骑士在等待。他们的步伐像马一样强健,和天球木马相比也毫不逊色。同时还有另外五位骑士以同样的速度迫近。 他们脚上所穿的“骏马的军靴”十分昂贵,并没有配发给所有人。而且这种魔导具的使用非常困难,不习惯的话反而会摔倒,不过骑士们已经通过锻炼,克服了这个弱点。 站在正面的骑士挥起了缠绕着火焰的剑,其他两人分别从左右两边举起短弓。 即使有菲诺和天球木马这只伏兵,对方的阵型仍然让人无法轻易地逃走。 “全体包围!” 哈尔姆巴克勇猛的号令在深更半夜的宅邸中回荡。 ◎ “阿尔凯因,怎么办!?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操纵木马的菲诺不知道该如何逃跑,大声地问道。 抓住她后背的赛罗也注意到了三位堵在木马前方的骑士。 有一部分骑士的脚可能装备了某种特殊的魔导具。 “就这样突破吧。我会想办法的。” 阿尔凯因小声说道,嗖地一下举起了糕饼刀。 “不行的!用那么不堪一击的刀……” 赛罗试图阻止,但菲诺还是按照阿尔凯因的指示,向那个方向全速突进。 短弓射出了箭。 为了保护菲诺,赛罗把胳膊伸向箭矢可能会射中的位置。 然而,那根箭没有飞到木马,就被阿尔凯因掀起的“风衣”挡住了。 箭没有被弹开,也没有掉落。 而是被吸入到风衣的内侧。 在弓箭手搭上下一根箭之前,木马就从旁边擦身而过。 骑士挥舞着缠绕火焰的剑。 “木马应该可以烧着!那么……!” “——如此陈腐的物资魔导具,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站在木马头上的阿尔凯因冷静地低喃,轻轻地挥起了手中的糕饼刀。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要大意!那把刀——!”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挥下的骑士之剑被阿尔凯因轻松地接住了。 不只是那位骑士,就连赛罗和菲诺都惊讶地目瞪口呆。 小小的糕饼刀在碰到骑士之剑——魔导具“赤炎之剑”时,应该会轻而易举地折断。 然而,敌人的剑没有砍断糕饼刀,而是在力量的作用下被拨向一旁。 仔细一瞧,糕饼刀的表面覆盖着来历不明的黑色物质。 哈尔姆巴克憎恶地喊道。 “‘黑色的糕饼刀’还在吗——!不要试图折断那把刀!那把刀断不了。瞄准阿尔凯因的身体!” 哈尔姆巴克的指示还没说完,阿尔凯因就刺伤了骑士的肩膀,使赤炎之剑掉落在地。左右弓箭手的弓弦也在一瞬间被糕饼刀切断了。 直截了当地破坏了包围圈,木马飞到了圈外。与此同时,阿尔凯因跳回到地面上。 “阿尔凯因!?” 赛罗和菲诺异口同声地叫道。 黑猫优雅地举起了剑,盯着哈尔姆巴克。 想要追过来的哈尔姆巴克在他的眼神威慑下,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接着,阿尔凯因以阴沉的声音说道。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拖住哈尔姆巴克!之后再和你们会合——” “不行,阿尔凯因也要一起……” 赛罗担心地说着,而阿尔凯因背对着赛罗他们,微微一笑。 “他们盯上的东西是我身上的‘还流的轮环’——只要跟我在一起,他还会盯上你们。我一个人的话,还可以想办法逃跑。” 大概是认为他说的没错吧,菲诺立刻点了点头。但赛罗从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中感到了某种觉悟。 他无法抛下阿尔凯因,从这里逃走。 “不行,阿尔凯因!你今天早上才说过,一个人没法与这么多人为敌——” “啰里啰嗦……你们双方都别想逃!醒来吧,土人偶!” 哈尔姆巴克手中的杖猛烈地敲打着地面。 在效果发动之前似乎还要积蓄力量,庭院周围的地面慢慢地隆起了墙壁。天球木马从正面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对方的行动。 阿尔凯因立即把黑色的小鸟举向空中。它的脖子上挂着似乎是“还流的轮环”的银手环。 “哈尔姆巴克!如果不想让这只小鸟逃走的话,就把赛罗他们——” 在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夜空中出现了蝙蝠群。 哈尔姆巴克举起了手。 “阿尔凯因,我已经预料到你的想法了。菲利亚诺的确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不让小鸟逃走这种程度的魔导具,我还是做了准备的。‘蝙蝠的安息日’——本来是用于击落鸿雁传书的魔导具,在这种情况也能加以利用呢。” 哈尔姆巴克冷笑一声,挥起了手中的杖。随着他的动作,隆起的土墙又高了一截。 骑士们中有人正在吹奏无声的小小笛子。恐怕就是他在操纵覆盖了天空的蝙蝠群吧。 阿尔凯因咋了下舌。 赛罗也咬住嘴唇。他这才明白,哈尔姆巴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逃走。得到“还流的轮环”的同时,他们也会杀了阿尔凯因,而且一定会解决掉已经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奥尔德巴等人。 从地下隆起的土人偶顶向猛然撞在土墙上的天球木马的双脚。 木马倒向了一旁。 “呀啊!” 用双臂保护着被抛出去,发出惨叫声的菲诺,赛罗的后背撞上了地面。 他的呼吸一顿,眼前一阵闪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自从孩提时期起,菲诺的身体就比他重上几分。 “艾尔西!那边的两个小孩交给你了!阿尔凯因就交给我吧!” 哈尔姆巴克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他再次把杖挥向大地。 阿尔凯因刚刚跳起,土人偶的手就从他的身体下方掠过。 现在的庭院内到处都是隆起的土制人偶。 哈尔姆巴克阻止了他们的逃亡行动,愉快地冷笑几声。 “怎么样啊,阿尔凯因!这个魔导具——‘地脉的守护者’很出色吧!比起使用稀少的暗属性魔导具的你 ,我可是方便得多啊!” “那种东西简直不值一提。” 阿尔凯因立即回以嘲弄,却也同时陷入了危机。 他以猫独有的轻盈动作躲过了纷纷迫近的刀和箭,但是骑士的数量还是太多。 瘦小的阿尔凯因挥舞着糕饼刀,风衣飘扬。即便如此,他还在担心赛罗他们。 “赛罗,菲诺!总之,你们快点逃吧!很抱歉,我现在没空帮你们!” “看一眼就知道了!” 赛罗一边回答,一边把菲诺扶了起来,踢开接近到身旁的土人偶。 但是,他的动作没有太大的效果,土人偶只是轻轻摇晃了几下,又以缓慢的动作继续迫近。 在两人的面前,一位比起土人偶更加强大的少女正在靠近。 她一言不发地向菲诺挥下巨镰。 “菲诺,危险!” 赛罗挺身而出,用身体迎击对方的斩击。 巨镰在中途停了下来。 “你是土产。但是,那孩子是不需要的——” 艾尔西露出了无机质的微笑,反向挥起镰刀。 镰柄的部分撞到了赛罗的脚,他摔倒在地。 “赛罗!” 这一次轮到菲诺慌张地抱住赛罗,两人贴在一起。 菲诺的手不知从何时起握着一件魔导具。 那是她随身携带的护身用魔导具,但是赛罗并不清楚它的作用。毕竟这里是没有多少机会用到护身用魔导具的乡下。 两人的周围被哈尔姆巴克的土人偶包围了。 阿尔凯因面对着众多的魔导骑士,以四处逃窜的防守战为主。 反过来说,魔导骑士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阿尔凯因一人身上,来抓赛罗和菲诺的人只有艾尔西和一部分土人偶。 旁边正好是赛罗栽培药草的田地。 赛罗突然从身旁的巴果树上摘下了刚刚成熟的黄色果实。 虽然有些浪费价值昂贵的果实,但是这些具有强效解毒效果的巴果,还有另一种使用方法。 赛罗瞄准正在靠近的艾尔西的脸,用力地捏烂了黄色的果实。 于是,黄色的果汁从里面溅了出来,命中了艾尔西的眼睛。 艾尔西立刻捂住了脸。 巴果的果实溅出的果汁有很强的酸味,会严重地刺激到眼睛。因为会有像是橘皮般的液体溅出来,每次加工果实的时候,赛罗总是会弄痛眼睛。 趁一言不发的艾尔西陷入迷茫之际,赛罗抓住了菲诺的胳膊,穿过土人偶的间隙。 巴果只能在一瞬间让人睁不开眼,效果没有强烈到能让他们悠闲地逃走。艾尔西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了,因此赛罗先奔向了距离最近的别邸。 “菲诺!哈尔姆巴克的土人偶应该没法进入建筑物!我们先逃到里面去吧!” 与奥尔德巴战斗的时候也是,哈尔姆巴克让艾尔西参战,自己只在旁边观看。赛罗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便带着菲诺逃了进去。 用手擦了擦脸的艾尔西很快就跟了过来。 赛罗曾经两次亲眼目睹“雷兽的巨镰”的威力。如果不能拖住比其他骑士更胜一筹的她,就太对不住阿尔凯因了。 只要阿尔凯因打倒哈尔姆巴克,土人偶就会消失。 他们冲向别邸的玄关大厅,赛罗把菲诺庇护在身后。 正如他的预料,土人偶都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咣咣的脚步声响起,副官艾尔西也进入了玄关大厅。 在她飘逸的黑发之下,如同野兔般鲜红的双眸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刺激眼睛的效果似乎已经消失,艾尔西的脸上露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果汁看上去像是正好溅上了她的眼睛,但是也许她在那个瞬间闭上了眼。 她手中的巨镰周围,已经出现了两只雷兽。 昨天晚上她把赛罗闭上绝境,刚才也和奥尔德巴进行了战斗。 连续使用如此强大的魔导具,却看不出丝毫的疲劳,这不禁给人以怀疑“魔族”的魔力究竟有多强的威胁感。 赛罗的背后一阵冷战,但他至少要保护好菲诺,于是他挺身而出地站在了艾尔西的面前。 “艾尔西,你想抓的人只有我。不要对菲诺出手……” “喂,赛罗!你在说什么啊!” 菲诺推开了赛罗,站到了前面。 “把我的赛罗劫为人质——这个女人,绝对不可原谅!跟我一对一地决出胜负!” 对这突然出现的所有格产生了不协调感的赛罗慌忙看向菲诺。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菲诺的性格很乱来。小时候她就与比自己年长的人打过架。 菲诺手中的魔导具是没有刀刃,只有柄和锷的道具。不管它是不是武器,都无法与“魔族”的艾尔西为敌。 “菲诺,太勉强了!够了,这里就交给我……” “赛罗不是没法使用魔导具吗!所以,只能我来——” “我不想让菲诺受伤啊!” 赛罗不知不觉地大吼出声。 被他罕见的吼声吓了一跳,菲诺眨了好几下眼。在一片昏暗之中,赛罗看到她似乎轻轻地颤抖起来。 背对着不再开口的菲诺,赛罗重现面向艾尔西。 他没有像样的计策。但是,只要没能保证菲诺的安全,他就无法放下心来拖延时间。 “总之,不要对菲诺出——” 他的话还没说完,艾尔西就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如果你的心里有那位少女……” 在赛罗稍微松了一口气的瞬间—— 睁开了红色双眸的艾尔西向菲诺举起了巨镰。 “那我就更不能放过她了。送给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贡品’要是有中意的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什么……!” 赛罗顿时语塞。 想让她放过菲诺的话起到了反作用。困惑的赛罗只好在身旁摸索着可用的武器。 菲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过头去的赛罗不禁为她的表情感到讶异。 本以为菲诺是在害怕——但是,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微妙的开心。 “赛罗,没事的——我来保护你。” 菲诺毅然决然地说道,这让赛罗慌乱起来。自己的话好像反而造成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不,这样说反了吧……!” “‘赠品’闭上嘴巴。” 艾尔西冷冷地呢喃,将直勾勾的视线投向菲诺。 在火花四射的互相怒视过后—— 首先动起来的人是艾尔西。 “在雷神奈穆埃尔的怀抱中,悲叹你的不幸吧——” 艾尔西煽动着雷兽,同时举起巨镰扑了过来。 摆好迎战架势的菲诺挥起了手中的魔导具。 “醒来吧,‘纯水的细剑’!” 随着气势十足的叫声,菲诺向只有柄的魔导具注入了魔力。 纤细的水刃出现在剑柄的前端。 它的长度比起细剑更像是鞭子,如同活生生的蛇一般不停扭动,击向正在迫近的雷兽。 本以为会穿过雷兽的身体,但是水剑弹开了对方,雷兽们也失去了攻击的态势,和水一起落在地板上消失了。 从剑柄处涌出了新的水块,这一次它准确地变成了细剑的形状。 见识到菲诺出人意料的能力,赛罗不禁瞠目结舌。 冲过来的艾尔西皱了皱眉头,挥下手中的巨镰,而菲诺用水刃接下了她的镰刀。 看来这是挥舞时会化作鞭子,举起时可以当成普通的剑 使用的魔导具。 菲诺的剑术比赛罗还要笨拙,但是用水做成的剑刃恰好吸收了斩击的攻势,化解了艾尔西的攻击。 “哼!” 艾尔西的声音没什么魄力,但她还是避过了菲诺的突刺,大步飞退。 举起巨镰的少女俯下身子,盯着菲诺。 “操纵水的魔导具——?” 听到她讶异的疑问声,菲诺一边冒冷汗,一边露出了笑容。 “不幸的一方似乎是你呢。我操纵的纯水的细剑可以缠住雷兽,让它们掉在地板上,放走电流——你的魔导具并不适用于我。” 菲诺挺着胸膛,再次举起了用水做成的剑。 奥尔德巴操纵的“雾之猎犬”无法抹消雷兽身上的电流。 但是,菲诺的魔导具并非雾态,可以操纵高纯度的水干涉电流,制止雷兽的行动。 ( ) “怎么样,赛罗?我出人意料地值得信任吧?” 面对着露出甜甜笑容的菲诺,赛罗点了点头。他知道菲诺想要得到他的称赞,但是让她太过得意的话会很危险。 “不过菲诺,你要小心一点。最好夺走她的魔导具,我还想去帮助阿尔凯因。” “我知道了。他毕竟是赛罗的恩人啊。” 只要抢走魔导具,就算是魔族,也和普通的人类相差无几。 没有武器,也什么都做不到的赛罗焦躁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菲诺挥舞着纯水的细剑。 随着她的动作,水刃像鞭子般伸缩,掠过艾尔西的身旁。 艾尔西几乎没有移动过,看来从远处使用鞭子的命中率不高。 在想要缩短距离的菲诺面前,艾尔西开始转动手中的巨镰。 “——这把‘雷兽的巨镰’行不通?……别太小看我。” 轻声说道的艾尔西没有丝毫畏惧。 不停旋转的巨镰描绘出闪耀着金色光辉的圆环。 光环的残像在艾尔西的周围画出好几个圈。 ——有种不可贸然出手的讨厌预感。 “虽然我也没有用惯,不过这毕竟是埃鲁福尔王族秘藏的魔导具。在‘魔族’的手中它会变成什么样——就请你好好欣赏一番吧。” 在艾尔西以不合时宜的谨慎语气说了这句话以后,奇异的事发生了。 旋转的巨镰造成的几个金色圆环中—— “雷兽”依次从圆环的中心涌了出来。 没有清点数量的空闲,圆环就像是通往异界的入口一般,雷兽蜂拥而出。 这些全都比刚才被菲诺击落在地的雷兽大上一圈。 没过多久,大厅内侧就被野兽们包围了。 围着赛罗他们,在空中来回旋转的雷兽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磨着雷电做成的牙。 在空中飞舞的几十只雷兽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四周,让玄关大厅内侧几乎变成了白天。 空气噼啪作响,皮肤也感到了疼痛。 “赛罗!快趴下!” 咬牙切齿的菲诺慌忙挥起纯水的细剑。 菲诺本想借此机会减少敌人的数量,但是她的攻击却适得其反。 以菲诺的行动为契机,围在四周的雷兽一起向菲诺冲了过来。 虽然击落了其中几只,但菲诺还是无法顾及全局。 左右前后,还有头顶上方,野兽们同时扑来。 “菲诺,危险啊!” 赛罗立刻冲向了菲诺。 转瞬之间,雷兽们就杀到了她所在的地方。 聚集在这里的电流在一瞬间变成了光球,又在下一秒引发了激烈的爆炸。 能与落雷匹敌的轰鸣声充斥在瘫倒在地的两人耳中。 勉强护住菲诺的赛罗没能逃脱爆炸带来的影响。 赛罗的后背有种灼烧般的疼痛。 注视着整个过程的艾尔西停下了巨镰的旋转。 还有十几只雷兽守在她的周围。 按倒菲诺的赛罗没能站起来,发出了呻吟声。 “咕……唔……” “……赛罗?赛罗!刚才那个打中你了吗!?你没事吧!?” 身体下方的菲诺发出了类似于悲鸣的喊声。 即使想要强装没事,他现在也没法出声。比起爆炸造成的伤害,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他陷入了触电状态。恐怕刚才的奥尔德巴也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吧。 赛罗还有意识,但是手脚都无法用力,身体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行动。 艾尔西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减轻了爆炸的威力。如果杀了你,就没法把你当成土产送出去了——好了,给我让开。让我杀了你身下的那位小姐。” “……菲诺,快逃……” 赛罗勉强挤出声音,却依然庇护着菲诺。 菲诺推开赛罗,站起身来。 她用双臂抱着瘫倒的赛罗,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喊道。 “赛罗!振作一点!不要啊!你别死!” 这并不是致命伤。只是因为碰到雷兽,身体被麻痹了而已。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电流,而是寄宿着魔导师意志的特殊电流。 赛罗对菲诺投去让她快逃的视线。但是,菲诺只是不停地哭泣,没有行动。 艾尔西叹了口气。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呢。我都说了那不是致命的电击——难道你也想试试看吗?” 一只雷兽咬住了正在哭泣的菲诺的脊背。 “啊啊啊啊啊!?” 电流伴随着冲击涌入,菲诺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便瘫软无力地趴在了赛罗身上。 赛罗拼命活动着因为麻痹而不能动弹的手臂,想要跟她切换上下位置。 大概是觉察到他的意图了吧,艾尔西用镰柄轻松地挑飞了菲诺的身体。 “唔……唔……” “这是你嚣张抵抗的回礼。在死之前,给我吃点苦头吧——” 艾尔西面无表情地低喃,用一只脚踩着赛罗,把巨镰的尖端指向菲诺。 菲诺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以艾尔西的动作为信号,三只雷兽同时扑向了菲诺毫无防备的腹部。 赛罗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受到身体弯成く字型的剧烈冲击,菲诺的身体高高地弹了起来。 “——!?” 雷击在她的体内流窜。 无法对上焦点的眼眸眺望着空中,菲诺的肢体不停地抖动。 “……噫唔……咕啊……!” “——雷兽不是对你没有效果吗?” 艾尔西静静地说出了讽刺的话语。 雷兽继续落在因触电而昏迷的菲诺身上。 不断降下的暴虐雷电像是蚕食猎物的野兽一般,折磨着没有反抗的菲诺。 在雷兽的连续攻击之下,菲诺已经不再出声了。 (菲诺……有危险……!) 想到这里,赛罗拼命地爬了起来,同时对艾尔西大声怒吼。 “住……住手啊!” 俯视着以嘶哑声音呐喊的赛罗,艾尔西制止了雷兽。 ——菲诺已经一动不动了。 她的胸口还在微微地上下起伏,应该还有气息。 但是,她半睁的眼睛显得十分空虚,无力张开的嘴唇边划过了一道血痕。 凌乱的头发和破裂的衣服显现出雷击的威力。 看到这副惨状——赛罗心中的理性崩溃了。 他鞭笞着麻痹的四肢,硬是直起了身子,单膝跪地。 艾尔西继 续俯视着脸色大变的赛罗,突然开口低喃。 “——既然你这么重视那女孩,跟我做个交易吧?” “……交、易?” ——麻痹一点点地开始消失。趋驰在赛罗体内的电流总算冷静下来了。 艾尔西把镰刀的尖端指向菲诺。 “没错。想我放了她,你就要把心奉献给我的主人。这样一来,你和她都能得救。不然的话,她会被杀,只有你一个人苟活下去。和两个人分开,但双方都能活下去相比——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听到她的提问,赛罗凝视着快要失去意识的菲诺。 受伤倒下的她正不停地痉挛。 只是看着她的样子,赛罗就觉得难以呼吸。 (如果我——如果我更有力量的话——) 他打从心底里感到悔恨。 “……你是在玩味自己的无能为力吗?”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艾尔西轻声说道。 赛罗的身体还不能正常地行动。 但他仍向艾尔西投去了充满憎恶的眼神。 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轻松地承接了赛罗的视线。 “那么,你就更应该成为我们的同伴。虽然你不擅长使用魔导具,但是成为魔族之后,你一定可以使用魔导具。那样你就可能得到保护她的力量——与外观不同,你激情的内心有着与魔族十分般配的黑暗——” 简直就像是在窥探赛罗的内心一般,她盯着赛罗的眼眸。 虽然这些诱惑的话语出自敌人之口,但还是让赛罗的心为之一紧。 “保护菲诺的……力量?” 艾尔西的脸上浮现起微笑。 “没错。露娜丝缇雅大人一定会愿意为你施行洗礼。比起那个哈尔姆巴克,你会——” ——胳膊的感觉渐渐恢复了。 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一样,赛罗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望艾尔西。 “会什么?” “你会变得比他更强大、更美好——然后,成为一位高贵的‘魔族’。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这种潜质。” 艾尔西断言道。 应该对她的评价感到光荣,还是觉得屈辱呢,赛罗无法做出判断。 不管怎么说,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菲诺的话还是让赛罗感到了难以抵抗的强烈魅力。 如果真是那样——刚才他就不会让菲诺遇到危险的事态了。 赛罗不禁产生了艾尔西的红色双眼覆盖了整个视野的错觉。 “……真的可以保护菲诺吗……?” 赛罗自己也意识到,他的声音有些茫然。 艾尔西的眼睛释放出更亮的红色光芒。 “是的。既然你有所期望,就一定会实现那个愿望吧。来吧……看着我的眼睛——” 艾尔西从正面捧起赛罗的双颊。 “你想——成为魔族吗?” “……嗯……” 赛罗自己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的含义。只是顺应着艾尔西的诱惑,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起誓——” 艾尔西如同人偶般秀美的面庞接近到赛罗的眼前。 她的嘴唇来到了呼吸可及的距离—— “……赛……罗……?” “——哎……!?” 听到菲诺痛苦的声音,赛罗总算恢复了自我。 不知不觉之间,赛罗已经握住了“雷兽的巨镰”。 而举起的镰刀尖端差点贯穿了趴在地上的菲诺。 菲诺以悲哀的眼神盯着赛罗。 (……催眠术……!?) 在觉察到这一点的瞬间,赛罗手中的巨镰被艾尔西从背后夺走了。 艾尔西刻意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被你觉察到了——明明只差一点了。” “什么……!” 理解了状况的赛罗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立刻伸手去打艾尔西。 她轻松地躲过,对赛罗露出微笑。 “你不是接受了魔族化吗?这也是仪式的一个环节。” “开什么玩笑!我想要守护菲诺……!” 艾尔西眯起了眼睛。 “正因为如此。魔族化需要几个条件。比如掩饰激烈的情感,拥有潜在的素质。但是,最为重要的条件是——” 艾尔西指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菲诺。 “失去一件‘有发自心底珍视的事物’——通过这种丧失感,魔族才能获得力量。对于本人来说,失去之物越重要,得到的回报就越大。所以你有成为比哈尔姆巴克更强大的魔族的素质哦?” 艾尔西以更加冷淡的声音说道,被她激怒的赛罗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你要我——亲手杀掉菲诺吗!?” 赛罗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战栗。 自己差一点就挥起镰刀杀了重要的她——菲诺。 赛罗的心中卷起了猛烈的愤怒漩涡。 没有武器的赛罗抓住艾尔西手中的巨镰,紧紧地握在手中。 对他的气势汹汹,艾尔西的反应慢了一拍。 两人争夺着巨镰,赛罗拼命地对其注入力量。 “松开,赛罗。如果你不松开的话——” “谁要松开啊!你竟敢让菲诺受到这种折磨……!” 艾尔西将悲哀的眼神投向进入大脑充血状态的赛罗。 “那就没办法了。我会再一次召唤雷兽……” 正当艾尔西向巨镰注入魔力时—— 出现了两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态。 ——啪嚓。 ——巨镰的柄发出了像是用旧的玩具坏掉的声音,轻而易举地碎掉了。 转瞬之间,双方都僵立不动。 巨镰是用经由魔力强化的金属制造出来的,并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轻松破坏的物品。因此,对于艾尔西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态。 别提唤出雷兽了,镰刃的部分笨拙地掉在了地上。 “哎……?坏掉了……” “为什么……!” 赛罗和艾尔西困惑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们几乎同时把手伸向掉在地上的镰刃。 (只要抢先捡起镰刃,砍到对方的话……!) 这与能否使用魔导具没有关系。抢得先机,用刀刃砍倒对手——这场战斗瞬间陷于单纯而原始的领域。 赛罗拼命地把手伸向掉落的镰刃根部仅存的一点镰柄。 他的手指差点碰到镰柄之时—— 抢先捡到刀刃的人是艾尔西。 她立刻把镰刃挥向赛罗。 “要被干掉了……!” 在护住身体的赛罗身旁,“水”以箭矢般的气势飞舞而来。 那道水箭擦过了试图挥下镰刀的艾尔西的手腕。 “唔……!?” 出人意料的援护使艾尔西发出了呻吟声。 发出这次攻击的人正是倒在地上的菲诺。 不顾身体的剧烈疼痛,她似乎还没有失去战意。 菲诺使用“纯水的细剑”做出了援护,而赛罗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他猛地撞向艾尔西,将她扑倒在地。 把她压在身下之后,赛罗毫不犹豫地从艾尔西手中抢过巨镰—— 把镰刀的尖端刺向她的胸口。 艾尔西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与此同时,空气发出了咻咻的奇特声响。 ——艾尔下被打倒了—— 不自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赛罗跑向 了依然倒在地上的少女身旁。 “菲诺!菲诺,你没事吧!?” 经受了那么多次雷击,她不可能“没事”。 但是,即使如此,她痛苦的脸上还是浮现起了微笑。 “太好了……赛罗没事……真是太好了……” 用手抚摸着赛罗的脸颊,她像是打从心底放下了心般地说道。 赛罗紧紧地抱住了菲诺。 “……菲诺真是笨蛋。居然这么乱来……” “因为那个女人……对我的赛罗……” 菲诺意识模糊地嘀咕道,又连着咳嗽了几声。 赛罗知道菲诺现在不该说话,所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了,现在还是休息一会吧——我马上把你送去医生那里!” “没事的。那把巨大的镰刀坏掉的同时,我也忽然轻松了许多……” 恐怕是在巨镰被破坏时,折磨菲诺的雷精也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坏掉,但是阿尔凯因说过“魔族可以过度地使用魔导具”。 也许就是因为过度使用,魔导具无法承受艾尔西的魔力才会坏掉。 赛罗用双臂抱着仍然很痛苦的菲诺,从怀中取出加工成粒状的药丸。 (竟敢让菲诺变成这样——) 虽然这只是镇静止痛的药丸,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赛罗把药丸喂到菲诺的嘴边,让她咽了下去。 接着,他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艾尔西。 这还是赛罗第一次杀人,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实感。把镰刃刺出去的时候,那浅浅的命中感令人惊讶,但镰刀的尖端的确刺穿了艾尔西的心脏附近。 如果没有杀掉她,赛罗和菲诺中的一个人,或者两人都会被杀,所以事到如今他不会感到后悔——只是回味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不过,仔细地观察倒在地上的艾尔西,赛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没有流血。 (哎……怎么会!) “菲诺,等一下。艾尔西的尸体……有些奇怪。” 赛罗边说边站了起来,接着跑到了艾尔西的身旁。 黑发少女圆睁着红色的眼眸,仰面朝天地瘫倒在地。 插在她胸口的巨镰伤口处没有血液,只能看到一些光粒。 赛罗惊讶地抽出镰刀,然后才发现。 艾尔西的身体是中空的。 插着镰刀的部分容纳着一个散发出淡淡光芒的圆球。镰刃将那个球砍掉了一大部分,碎片以缓慢的速度释放忽明忽灭的光芒。 菲诺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赛罗的身旁。 “菲诺,你现在应该躺下来才是……” “没事,我能站起来——这是人偶……?” 菲诺俯视着艾尔西,低声说道。 正如她所说,这个物体有着“人”的形状,但又不是人类。 “魔导人偶?怎么会有这么精巧,和人类没有差别的人偶……” 在魔导具中也有很多模仿动物的种类。菲诺的天球木马算是其中之一,刚才阿尔凯因拿出来的小鸟恐怕也是魔导具的一种。 而且,也有为了做家务而制造,外形类似于人类的魔导具。 但是,像艾尔西这样按照自己的意识采取行动,拥有一定思考能力的魔导人偶只会出现在传说或故事里。 赛罗愕然地注视着“坏掉的”艾尔西。 之前用巴果刺激她的眼睛没有太大的效果,大概也是因为她是人偶。 “制作这个的人也是魔族吗?” “但是,阿尔凯因说过,魔族不能制作魔导具。” 赛罗答道,而菲诺疑惑地歪起了脑袋。 “那……制作人偶本身的是别处的工匠。但是,也有‘魔族’能够使用那样的魔导人偶吧?我听说魔导师中有一些被称作‘人偶师’,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人偶。” 艾尔西提到的主人名称——露娜丝缇雅也许就是那个人偶师。 容纳在艾尔西胸口的发光球体最终彻底地失去了光辉,变成了普通的透明球体。 与此同时,艾尔西眼睛里的红色光辉也随之消失—— 她的机能彻底停止了。 ◎ “喂,哈尔姆巴克。这已经是第十个人了——” 虽然呼吸十分急促,阿尔凯因还是面带笑容地说道。 哈尔姆巴克和魔导骑士团的众人都面相凶恶地怒视着黑猫。 庭院内的乱战仍在持续。 先是菲诺和赛罗不知消失到了何处,紧接着艾尔西也追着他们离开了。 阿尔凯因一边祈祷着他们可以平安无事地逃走,一边继续拖着哈尔姆巴克的脚步。 他的直接目标就是指挥官“哈尔姆巴克”本身,但是想要接近那个家伙并不容易。 (不过,这样下去——果然还是很艰难啊。) 阿尔凯因利用猫的运动神经,四处逃窜。 然后,他会确实无误地解决掉追在身后或是绕到前方的骑士,绝对不让他们围住自己。 毕竟他的体型很小,对于骑士们来说很难锁定目标。 就这样,他打倒了一个人、两个人—— 单凭糕饼刀的斩击,阿尔凯因就让十个人陷入了沉默。 敌人不只是骑士们,还有哈尔姆巴克唤出的土人偶。那些东西不管怎么打倒都会重新涌现,所以阿尔凯因基本上没有对付它们。 他会以猫的敏捷动作飞越挡住去路的土人偶,或是跳到上面,逃向反方向。 这样一来,那些土人偶反而会成为阻挡骑士们的障壁。 这似乎是哈尔姆巴克计算失误了。所以,为了让土人偶的动作更加精确迅速,唤出的数量就受到了限制。 以猫的动作来回奔跑,偶尔利用剑技施加反击的阿尔凯因将骑士团的众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躲来躲去地耍些小聪明……!这个家伙的武器只有一把糕饼刀而已!” 听到他责备骑士们的话,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虽然只是武器,不过他用起来最趁手,也适合长时间作战的武器就是这把“黑色的糕饼刀”。 寄宿着暗之力的刀具无论外观还是内在都很顽强。承受到所有者的意志,刀刃部分可以随心所欲地缠上黑暗,同时发挥防御和攻击的威力。另外,刀柄部分也被改造为吸附系的魔导具,即使用猫的手抓住它也不会轻易掉落。 在战斗的同时,阿尔凯因也不忘挑衅。 “王立魔导骑士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难道是在夺取王权之后,随便搜集到的人才?你们的剑没有‘气势’哦。” 也许是说到了点子上吧,有好几位骑士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阿尔凯因对他们大肆嘲笑,但是对方的人数还是太多了。 (还剩下了二十人左右吗。) 先不提魔力了,体力也接近了界限。 来回追逐阿尔凯因的骑士们应该也差不多,但只有一人——指挥官哈尔姆巴克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阿尔凯因察觉到,哈尔姆巴克并不是在偷懒,而是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哈尔姆巴克在等待阿尔凯因的疲劳达到顶点。 (真是性格恶劣的家伙——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教训他。) 在使用狡猾的战术这一点上,阿尔凯因也没有太大区别。 哈尔姆巴克从远处喊道。 “阿尔凯因,你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只要把还流的轮环交给我们,让你逃走也可以。我也有点腻了。” 阿尔凯因立刻就看穿了哈尔姆巴克厌烦的口气与引人大意的劝告只是演戏而已。如果他干脆地交出“还流的轮环”,哈尔姆巴克一定会在那个瞬间态度大变。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阿尔凯因利用四只脚到处奔跑,同时以理性的声音喊道。 “我也想交给你呢,不过我必须先确认赛罗和菲诺平安无事。艾尔西去了哪里?如果你们不守约定,我是不会把它交出来的。” 哈尔姆巴克气愤地咋了下舌。他们互相都能看穿对方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法骗到对方。 话虽如此,哈尔姆巴克一方拥有陷入持久战也不吃亏的人数。一个人与他们为敌的阿尔凯因迟早会达到界限。 (赛罗他们有没有逃掉呢——) 在他想到这里,想要挡住骑士之剑的瞬间—— 阿尔凯因的膝盖忽然失去了力量。 他立刻屈膝蹲下身体,再次逃跑。 但是,哈尔姆巴克没有漏看那个瞬间阿尔凯因不自然的动作。 “怎么了?阿尔凯因,你差不多也该累了吧。” 哈尔姆巴克虽然投出了憎恶的视线,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阿尔凯因气喘吁吁地奔跑着。疲劳的积累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那种笑法也太下流了吧。” “我不会接受你的挑衅。对于一只已经无法行动的猫,我不会特意留下打倒我的机会。” “打倒头领,骑士们就会暂时撤退——” 阿尔凯因的目的被哈尔姆巴克彻底看穿了。 “……虽然性格很糟糕,不过你也蠢得有点可爱呢……” “我就把你的讽刺当成夸奖的话吧,阿尔凯因。你的头脑运转也跟不上了吗?看,箭射过去了哦。” 阿尔凯因迅速地用风衣裹住突然射去的雷光之矢。这是昨天艾尔西使用过的魔导具“春雷之弓”射出的箭,只不过今天的弓手是骑士中的某一位。 箭矢消失在风衣的内侧,但是骑士之剑从上方砍下。 阿尔凯因用糕饼刀弹开了对方的剑,脚步却完全停滞。 就在这时,哈尔姆巴克挥下了手杖。 阿尔凯因脚边的土地形成了手的形状。 (糟了——!) 在阿尔凯因觉察到这一点时,他小小的爪子已经被土手抓住。 正当骑士们纷纷杀向他时—— 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死角处的树荫中冲了出来。 “唔哇啊啊啊!” 在鼓足气势的声音响起时,人影手中的短镰刀也挥了过来。 被奇袭吓到的骑士们一脚乱了起来,而阿尔凯因趁这个间隙用糕饼刀砍断了抓住自己脚部的土手。 突然现身的救兵让阿尔凯因陷入了混乱。 “赛罗,你怎么回来了——” 本以为赛罗已经逃掉,没想到他拿着坏掉的“雷兽的巨镰”再次出现。镰柄的部分几乎已经消失,仔细看去,镰刃的部分也有几处缺损。 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艾尔西手中威力巨大的魔导具。 哈尔姆巴克半带惊愕地大声叫道。 “难道你……打倒了艾尔西吗!?” 哈尔姆巴克的语气有些慌乱,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会使用魔导具的普通小孩吗!” 与哈尔姆巴克相反,阿尔凯因没有丝毫的慌乱。菲诺也和赛罗在一起,而且他知道赛罗绝对不是普通的少年。 但是,赛罗出现在这里还是超出了阿尔凯因的预料。 “我不是说了之后会追上你的吗。你为什么不能等着我呢——” 阿尔凯因叹着气说道,而赛罗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本来打算再观察一下情况的……但是,看到阿尔凯因遇到危险,我就忍不住……”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自己在陷入危险的时候被赛罗所救也是事实。 赛罗以哈尔姆巴克等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喃。 “菲诺去释放宅邸的人们了。但是,她受了很严重的伤……”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哈尔姆巴克的目标是阿尔凯因和阿尔凯因手中的“还流的轮环”。宅邸那边应该已经没有哨兵了。 但是,他们这一方即使多了一个赛罗,劣势依然没有改变。 “……赛罗,很遗憾,我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这样说可能是在勉强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接近到哈尔姆巴克的身边。” 赛罗点了点头。 现在他也许可以一个人逃走,但是那样一来,哈尔姆巴克等人就会把剑挥向城里的所有人。 虽然很疯狂,但是会把卑鄙的计划贯彻到底就是哈尔姆巴克这个男人的本质。 至少要在这里解决掉他——阿尔凯因下定决心,举起了糕饼刀。 两人一起向哈尔姆巴克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骑士们和土人偶理所当然地挡在路中央。 “赛罗,拜托了!” “我知道!” 在转瞬之间,阿尔凯因把帽子扔了出去,飞向赛罗的手。 紧接着,赛罗也丢开坏掉的镰刀,用双手抓住了阿尔凯因的身体。 然后,赛罗把阿尔凯因朝赶过来的骑士们的对面抛了出去。 小小的猫不停旋转,气势十足地越过了骑士们的头顶。 骑士们都大为惊讶。 有人试图按倒赛罗,也有人为了追上阿尔凯因而撞在一起,这个瞬间产生了混乱。 趁这个间隙,赛罗吸引着骑士们的注意力,向另一个方向逃去,而阿尔凯因总算接近到哈尔姆巴克的身旁。 哈尔姆巴克咋了下舌,用地脉的守护者敲击大地,又拔出腰间的剑。 “阿尔凯因!看来你无路如何都想被我亲手杀死啊!” 阿尔凯因无视了他的喊声,专心致志地挥出了斩击。 哈尔姆巴克手中的剑被砍断了。 但是,他立刻挥起另一只手握住的地脉的守护者。 哈尔姆巴克弹开阿尔凯因的糕饼刀,同时让土人偶从脚边冒起。 “哈尔姆巴克!你就这么害怕一对一吗!?” “你不过是只猫,休想让我用对待人类的方式收拾你!” 两人的声音交错,阿尔凯因的糕饼刀和哈尔姆巴克的手杖也激烈地碰撞了数次。 阿尔凯因用尽全身的力量使出斩击和突刺,但哈尔姆巴克拼命地躲开了他的攻击。阿尔凯因还要不停地挡住哈尔姆巴克手杖的殴打与土人偶伸出的手。 在攻防战之中,阿尔凯因的糕饼刀擦到了哈尔姆巴克的胸口。 铿锵的金属声响起,“黑色的石头”一瞬间从他的怀中暴露出来。 刹那间——阿尔凯因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丑陋不堪、没有光泽、如同煤炭般坚硬的“黑色石头”—— 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物品。 与此同时,对于阿尔凯因来说,这也是比起环流的轮环更想得到的魔导具。 那位傲慢的哈尔姆巴克变得脸色铁青。 双方的攻击在这瞬间停止,迎来了短暂的中止。 阿尔凯因盯着哈尔姆巴克破掉的口袋,微微一笑。 “……哈尔姆巴克,看来你带着好东西呢。” “你所什么?我……” 虽然哈尔姆巴克试图蒙混过关,但是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没有放过他。 “——这是魔族的恶劣习性。明明藏到某处就好了,可就算是自己无法使用的魔导具,不带在身上就不会 放心——我要感谢你这种性格啊,哈尔姆巴克!” 哈尔姆巴克咋了下舌。 “……谁要你感谢啊。我不会把它交给你的!” 哈尔姆巴克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向骑士们做出指示。 “那边的小鬼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干掉这只猫!” 在哈尔姆巴克拼命大喊的时候,阿尔凯因迅速地把糕饼刀收入刀鞘,以猫的动作扑向了他。 阿尔凯因缩成了一个小团,把爪子搭在哈尔姆巴克的军装上,敏捷地抓破了他的内兜。 他绝对不会放过从里面露出的黑色石头。 “糟了……!” 哈尔姆巴克甩掉阿尔凯因时,“黑色的石头”已经出现在猫的肉垫上了。 那是无比贵重——但是大多数魔导师都无法使用的特殊道具。 抓着那个魔导具“暗之块”——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瞥了一下周围的骑士们。 哈尔姆巴克向后退了几步。 金色眼眸的猫全身的毛都倒立起来。 对阿尔凯因的魔力产生了反应,他手中的石头又漆黑了几分。 颜色仍然是“黑色”,但还是转化为更深、更细腻,也更加危险的——“暗”色。 能将所有光芒吸入的深沉与在光的反射下产生的“光芒”是刚好相反的概念。 接下来,阿尔凯因用压低的声音对骑士们宣告。 “——那么,到选择的时间了。你们面前有三条道路。” 他竖起了爪子,向周围的骑士们说道。 “……首先是第一条道路。抵抗到最后一秒,然后被我杀掉——” 察觉到异常的氛围,骑士们的脸上露出了怯意。 哈尔姆巴克一步一步地后退,与阿尔凯因拉开了距离。 “第二条道路是从这里逃走,被追上去的我杀掉——” 阿尔凯因淡淡地说着,却震慑了骑士们。 指挥官哈尔姆巴克已经退到了骑士们身后。 ——在场的人只有他了解阿尔凯因的“本性”。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最后是第三条道路——坦率地承认自己的罪行,为之忏悔,并向赛罗等人道歉——之后,再被我杀掉。选择你们喜欢的道路吧。” 在扼杀感情的声音响起后—— 骑士们在恐惧的驱使下,一起向阿尔凯因砍去。 与此同时,阿尔凯因从背后的道具袋中取出了一根黑色的横笛。 在他把“暗之块”靠近那根笛子时。 只有哈尔姆巴克一个人背冲现场逃跑了。 ◎ ——万事通的魔导师们给他取了“暗语”这个别名。 正如这个词的意思一般,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操纵黑暗——正是这股特殊的力量让他获得了这样的称呼。 “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这个中间名“达克菲尔德”(darkfield)是供奉暗黑神特莱伊哈尔特的神殿所在地。 可以使用暗系统魔导具的魔导师极少。 传说在过去的神话时代,众神为这块大地赠送礼物的时期,只有暗黑神特莱伊哈尔特为这个规定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世界只要有需要的事物即可。倘若所有的神明都要赠送一件礼物,我等的力量会不会超出必要地残留在这块土地上?” 他表示出了自己的忧虑。 众神过剩的礼物会不会让这个世界产生扭曲——特莱伊哈尔特的话包含着这层意思,但是当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时,其他众神都已做好了决定。 注重义气,理性温顺的特莱伊哈尔特害怕他们会搅乱这里的和平。 但是,据说他最后还是遵从了这个规则,送出了一件礼物。 “我会把自己力量的碎片送给这块大地。这种力量会选人,绝对不是能寄宿在万人体内的力量,所以它可能会成为对乱用力量者的抑制力——” ——这只不过是神话故事。事实上,也有说法认为这是后人对能够使用暗之力的魔导师人数很少强加的理由。 拥有暗属性才能的人在一个时代也只有数人—— 正因为如此,魔导具的数量也很少。 需要少供给便少。 所以暗系统的魔导具有很多古老的物品,它们会在数代魔导师的传承下久经锻炼。 在优秀的魔导师手中,魔导具也会成长。积蓄魔力,时常经历新陈代谢,在魔导具劣化的同时也能增加强度。 阿尔凯因持有的魔导具“暗之块”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 魔族的一员,哈尔姆巴克就感受到了它的威胁。 泽尔德纳特留下的“暗之块”并不古老,还是新的魔导具。也就是说,这是他为了某个人制作出来的魔导具。 虽然只能推测——不过,可以猜想他大概是接到了友人范达尔的委托。 这是普通的工匠根本无法制作的魔导具。 好不容易到手的魔导具被最不该得到它的对手抢走,对于哈尔姆巴克来说,这是无比屈辱的丢脸局势。 “谁要在这种地方……在这种地方,会被那只猫杀掉啊!” 哈尔姆巴克一边内心咒骂,一边奔跑。 他看到了僵立在前方的赛罗。 与打算逃走的哈尔姆巴克相反,赛罗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尔凯因所在的方向。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哈尔姆巴克不用看也明白。但是,对于赛罗来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场景,所以才没法动弹。 看着僵立不动的赛罗,哈尔姆巴克喀嚓一声咬紧了牙关。 (已经没有逃掉的时间了——!) 他立刻做出了判断。即使现在全力逃跑,阿尔凯因的那个“技能”也会立刻抓住他。 所以,哈尔姆巴克对“逃跑”的选项做了若干的修正。 为了从这里逃走,即便会成为多余的累赘,“盾牌”是必需之物。 哈尔姆巴克以逃跑的步伐冲到了赛罗的身旁。 “不要动,赛罗!跟我一起过来!” “哎……哈、哈尔姆巴克!?” 哈尔姆巴克从后方架起了赛罗的身体。 得到了“暗之块”的阿尔凯因很可怕。 但是,不管他有多么可怕,哈尔姆巴克也不想放弃“还流的轮环”。 在失去艾尔西和部下们的情况空手而归,哈尔姆巴克一定会被施以“废物”的烙印。 那样会比死更让他难以忍耐。 而且,就算他现在开始逃跑,恐怕也来不及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打算抓住赛罗,让阿尔凯因不敢轻举妄动。 赛罗做出了抵抗,但他毕竟还是小孩子,没有甩掉哈尔姆巴克的力量。 哈尔姆巴克架住了赛罗,确认面前展开的场景。 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阿尔凯因就站在那里。 庭院里的景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向外扩散。 以阿尔凯因为中心出现的黑暗空间随着他吹奏的笛音不停地晃动,侵蚀着四周。 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黑暗从飘浮在笛子旁边的黑色石头里像水一样流出。 阿尔凯因闭着眼睛,优雅地吹奏着横笛。 虽然音色十分悲伤,但是曲调有种莫名的欢快感,这种差异酝酿出一种不祥的氛围。 那根横笛是名为“暗语之笛”,可以操纵黑暗的魔导具。 据说是魔人范达尔 为了弟子阿尔凯因制造的魔导具,而它的命名也可以说是沿用了阿尔凯因的别名。 这是一件制作年月尚短的魔导具,通常不会拥有骇人程度的威力。 但是,只要与某件魔导具组合在一起,它的价值就会瞬间转变。 ——“暗之块”。 这种魔导具担任着使暗系统的力量大幅提升的“增幅器”功能。 在三个月前,哈尔姆巴克就见识过阿尔凯因使用那个魔导具的场景。 那场战斗中,魔族失去了众多的同伴——而阿尔凯因也失去了“暗之块”。 在这里找到全新的“暗之块”时,哈尔姆巴克不禁一阵战栗。同时,他也认为自己能在阿尔凯因得到它之前找到这个魔导具是一种幸运。 可是,现在那个魔导具——已经出现在最为可怕的对手手中。 哈尔姆巴克的后背不断颤抖,却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比起背后的哈尔姆巴克,被他抓住的赛罗也对面前发生的现实夺去了注意力。 持剑杀到的骑士们根本无法接近阿尔凯因。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阿尔凯因开始吹笛的同时,全身被“暗”抓住了。 阿尔凯因操纵的暗不只是普通的黑暗。它在不定形的同时也有抓住物体的力量,不会受到任何攻击,而且——能够一点一点地吞噬周围。 现在阿尔凯因的前后左右都被光芒无法企及的黑暗覆盖,里面只是浮现起阿尔凯因的身影。 一位部下的半张脸覆盖着黑暗,他向哈尔姆巴克这边伸出了手。 “哈、哈尔姆巴克大人!救救……” 他悲痛的声音在嘴巴被黑暗覆盖的同时中断了。 那位骑士的脸还在。但是,被黑暗吞噬的部分已经消失。 赛罗的身体僵硬了。 不顾自己的人质身份,他以颤抖的声音询问哈尔姆巴克。 “那、那是……那是发生了什么……” 为了驱散恐惧,哈尔姆巴克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家伙的魔导具‘暗语之笛’可以召唤并操纵异界的黑暗。被那东西抓住之后——没有逃脱的办法。直到死亡为止都会在黑暗中迷路——我是这么听说的。” 哈尔姆巴克不打算确认这个传闻的真伪,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主动冲入那片黑暗。 寻求帮助的部下身影已经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最终,阿尔凯因的笛声停止了。 哈尔姆巴克原本剩下的二十多位部下们一个不留地从现场消失不见。就连受伤倒下的人也同样被吞入了黑暗之中。 阿尔凯因睁开了金色的眼眸。 “——那么,哈尔姆巴克。剩下的人只有你了。” “别、别过来!” 哈尔姆巴克对纹丝不动的黑猫大喊,又把地脉的守护者抵在赛罗的头上。 “阿尔凯因,用‘还流的轮环’交换这孩子的性命。反正我已经失败了,无法作为魔族的一员继续生存下去,可能在这里被你杀掉还更好一些。所以,让这孩子陪我去死也不错啊。快点——把‘还流的轮环’交出来!” 他迫不得已的声音不像是演技。 但阿尔凯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缓缓地张开了口。 “——那就杀了他吧。我无所谓的。” 听到这句话,赛罗屏住了呼吸。 哈尔姆巴克也绷起了脸。 阿尔凯因以冷淡的眼神眺望着赛罗。 “……我已经告诉他‘快点逃走’了。可惜是他违背约定,来到了这里。反正他这种性格也活不久,还不如让我在他没把别人卷入麻烦事之前,送到泽尔德纳特先生身边。那样对他来说也许会更幸福吧——” 就此语塞的人不只是赛罗。 哈尔姆巴克也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回答。 “你是认真的吗,阿尔凯因?对方可是小孩啊……!”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哈尔姆巴克,难道你以为我是正义的魔导师?如果是的话,那就是你的极度误解了。从精神层面来说,我倒不如说是接近于你们的存在。”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笼罩着阴森之气。 “只要你杀了赛罗,我就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你。好了,下手吧。我会在这里等一会儿的。” 总算放弃的哈尔姆巴克失去了力量,打算松开赛罗。 阿尔凯因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就在这时,如同绢布撕裂般的少女喊声响了起来。 “赛罗!你在干什么啊!?” 此时出现的人是奥尔德巴的女儿菲诺。 也许是因为刚才与艾尔西的战斗吧,她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体也露出了好几道伤痕。 看到她的身影,哈尔姆巴克才发现“赛罗”作为人质的价值还没有完全消失。 一脸疲惫的菲诺神色大变,举起了像是魔导具的物体。 “松开赛罗!不然的话——” “……笨蛋……赛罗差一点就会被放开了——” 阿尔凯因无奈地仰天长叹。 哈尔姆巴克总算明白,他刚才说的话只是对自己的恐惧施加的心理战术。 把手绕在赛罗的脖子上,哈尔姆巴克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然后,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他失去了部下们。 但是,最为可靠的“自己”还在。 既然阿尔凯因无论如何都不肯把还流的轮环交出来—— 在无法打倒他的现在,只能选择暂时退避了。向上司报告这次的失败之前,他只要想出重整态势的计策,在不久的将来夺走还流的轮环即可。 幸好人质就在手边。 “你们两个都别动——接下来,我要暂时撤退。阿尔凯因,你不许追上来。只要你敢追过来,我就会杀掉这个小孩——” 仔细看来,阿尔凯因受到刚才的战斗影响,也已疲惫不堪。在使用了消耗大量魔力的强大魔导具后,回复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他可能还有机会逃走。 哈尔姆巴克在阿尔凯因和菲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开始后退。 ◎ (我真的——很没用。) 被哈尔姆巴克劫为人质的赛罗悔恨地皱起了眉毛。 他本来是为了帮助阿尔凯因才来到这里,结果却只是碍手碍脚。 还让菲诺为他担心。 对于自己的莽撞大意和无能为力,他感到了强烈的后悔。 赛罗咬住了嘴唇。 他不想就这样——就这样放哈尔姆巴克逃走。 只要追上来就杀了他,哈尔姆巴克这么说过。但他知道,就算阿尔凯因没有追上来,哈尔姆巴克在逃跑之后也会杀掉他。 那么——还不如现在做点什么。 哈尔姆巴克的手臂缠在赛罗的脖子上,正用力地拖动着赛罗。 也许是小瞧没有武器的软弱小孩,又或者是被对阿尔凯因的警戒分散了注意力,他没有绑住赛罗的胳膊。 赛罗在不让哈尔姆巴克注意到的情况下,把手伸进了裤子的口袋。 在跑向阿尔凯因之前,他要偷偷地找一点有用的东西。 把那个东西握在手中,赛罗向哈尔姆巴克说道。 “……咦?哈尔姆巴克,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啊?” 在哈尔姆巴克俯视赛罗的瞬间—— 赛罗在他的眼前捏烂了“巴果的果实”。 黄色的果汁正好猛烈地溅入了哈尔姆巴克的眼睛。 六 赛罗的选择 当晚骚动过后的第二天早晨—— 在家中醒来的赛罗身旁,眼睛红肿的菲诺正发出睡眠的呼吸声。 对她的伤口进行治疗并缠上绷带后,菲诺一直哭到睡着。 她当然不是为了伤口的疼痛而哭。 感觉菲诺仿佛是在无言地责备他,赛罗在那期间始终坐立难安。 大概是从昨天起,他就让菲诺过度担心自己了。 结果造成了菲诺再也不肯放开赛罗。 菲诺把关在房间里的佣人们中某个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后,就立刻赶回赛罗与阿尔凯因的身边。 打倒哈尔姆巴克以后,卡迪娜和奥尔德巴等人总算出现在庭院里,但是那时菲诺已经进入了不停哭泣,绝对不肯松开赛罗的状态。 本打算等她睡着之后悄悄地离开床边,但是不知不觉之间,赛罗也在床上睡着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赛罗不禁满脸通红地从床上坐起。 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差点跌倒。 菲诺的手指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摆。 赛罗把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总算离开了狭小的卧室。 阿尔凯因缩成一团,卧在旁边客厅的桌子上。 黑猫眯起眼睛仰视赛罗,微微地扬起嘴角,露出牙齿。 “呀,早上好。这种时候该怎么说呢,‘昨晚过得很愉快’吗?” 赛罗为阿尔凯因无聊的玩笑话惊愕不已。 “完全不愉快……菲诺哭个不停,我也没怎么睡着……” 在长椅上打瞌睡的佣人卡迪娜听到两人的谈话声也睁开了眼睛。 由于菲诺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赛罗,昨晚她也在这里过夜。看来她作为佣人的良知还是不允许贵族小姐与见习药师单独相处。 “……早上好,赛罗。” 虽然还有些困意,但是卡迪娜的声音十分严肃。 “早上好,卡迪娜小姐。菲诺还在睡觉,你要先吃早点吗?” 卡迪娜摇了摇头。 “不用管我。我等小姐起来之后再说。” 她坐在椅子上,对赛罗露出微笑。 “话说回来,昨晚还真是辛苦呢。小姐也一定很累了吧。昨天她就一直在为你担心,基本上没怎么睡着——小姐可能会一觉睡到中午吧。” 卡迪娜刚刚说完这句话,当事人菲诺就爬了起来。 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是昨晚终于可以熟睡,她的表情十分清爽。 “早上好,赛罗、阿尔凯因,还有卡迪娜——你们都起来啦?” 菲诺昨晚哭哭啼啼的样子仿佛是一场梦,她已经彻底恢复成原来的那个菲诺。 “我也刚刚起来。总之,先吃早餐吧。” 赛罗站在狭小的厨房里,但是这几天他都不在家,火种已经灭了。 而且,赛罗不能使用生火的树枝。 卡迪娜站了起来,蹲在火炉前。 “我来做准备吧。赛罗与那位猫先生和小姐还有话要谈吧?” 卡迪娜表示完她的关心,就从围裙里取出生火的树枝,用指尖轻轻一擦,把它放入了火炉里。 细树枝前端的球体忽然着了火。 这是魔导具,同时也是普通的日常消耗品——但赛罗连这种东西都用不了。 这样的自己在昨晚打倒了哈尔姆巴克,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实感。 卧在桌子上的阿尔凯因坐起身来,舔了舔爪子,开始洗脸。 他的动作和真正的猫没有区别。 昨晚这里乱成一团,他们基本上没怎么谈话。 赛罗坐在阿尔凯因面前的椅子上,盯着他的眼睛。 “阿尔凯因,菲诺也起来了……昨晚的事,可以请你详细地解释一下吗?”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想问‘还流的轮环’吧?我也只是在师父的文件里读过,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阿尔凯因从桌子上跳下,坐在卡迪娜原本用来睡觉的长椅上。 他把脚并了起来,又把爪子搭在扶手上。 “赛罗,你的能力性质十分罕见。而且,就因为这种能力,你无法使用魔导具——不,这种说法有点语病。” 阿尔凯因指了指赛罗。 “其实你已经在使用魔导具了。‘还流的轮环’本身就是出色的魔导具。赛罗,你不是说‘只要使用魔导具,就会把它弄坏’吗?” 赛罗点点头。 至今为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才能。 阿尔凯因摸了摸下巴,用理性的声音说道。 “我听到你那么说时,就产生了不协调感。‘破坏魔导具’——那并不是没有使用魔导具的才能,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拥有破坏魔导具的才能——” 赛罗歪起了脑袋。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考虑过这个问题。 阿尔凯因以真诚的声音继续说道。 “听我说,赛罗。为了让你了解‘还流的轮环’这种魔导具,我接下来要说的是非常重要的事。在你体内的还流的轮环,拥有将对手注入的魔力,或者魔导具的效果在体内循环,并排出体外的特殊力量。换言之,它是‘可以反射魔导具效果的魔导具’。” “哎?但是,等一下。” 菲诺插嘴说道。 “在与艾尔西战斗的时候,赛罗也受到雷兽的攻击,陷入了麻痹状态——如果可以反射的话,那种事就不会……”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又竖起了爪子。 “关于这一点,可以想到三种可能性。第一,吸收后没有‘释放’,所以才引起了麻痹。另一种可能性更加单纯,可能是无法吸收。也就是说,它没办法吸收像是雷电、火焰或冲击之类的直接攻击。第三种是赛罗自己还不能熟练运用这种力量——这种可能性也很高。毕竟它是史无前例的魔导具,极限如何,正确的使用方法是什么,现在我们还没有头绪。从昨晚的例子来看,可能‘用手直接触碰’是关键之处。” 对阿尔凯因含糊的说明,赛罗点了点头。 就算阿尔凯因说这是“自己的能力”,他也无法理解,更别提熟练掌握了。 而且,赛罗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 “可是,阿尔凯因。那种程度的能力——魔族应该没必要特意寻找吧?因为只要对方不做什么,我也不可能主动出击啊?” 听起来像是很难用的力量。 听了赛罗的疑问,阿尔凯因也歪起脑袋。 “我也不能想象他们的目的……不过,你的能力并不是‘那种程度’而已哦,赛罗。老实说,你的能力很危险。对于我们魔导师来说尤其如此。” 如同教导学生的老师一般,阿尔凯因缓缓地继续说道。 “你的能力是‘反射魔导具的力量’。昨晚,你也实际破坏了雷兽的巨镰和哈尔姆巴克使用的吸魂的戒指——你知道‘物质和反物质’的概念吗?” 对于赛罗来说,这些都是不怎么耳熟的词汇,但是菲诺在此时举起了她的小手。 “啊,那个我在魔导力学的书里读过。但是,那个概念好像只是理论,还没有得到实证——” 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正是如此。菲诺是个好学生呢。据说‘还流的轮环’一旦实现就会成为划时代的魔导具,这其中是有理由的。为了方便赛罗理解,我就简单易懂地说明一下吧。”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把两块方糖摆在桌上。同时,他从道具带里取出了不可思议的茶具套装。 厨房里的卡迪 娜看到那个奇特的魔导具睁圆了眼睛,但是她没有插嘴。 接着,阿尔凯因把方糖分别放在左右手中。 “这里有两种物质。一种是普通的物质,另一种被假定为与之相对的反物质。对反物质很难下定义……不过,简而言之,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与这边的物质‘相反的存在’。这两种物质相撞之后——” 阿尔凯因轻轻地挥动两块方糖。 自然没有发生任何事。 “普通的方糖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如果这是‘物质’与‘反物质’,两块方糖都会消失,并且带来巨大的能量。” 做出了这番解释之后,阿尔凯因把两块方糖丢进了红茶。 两块方糖在红茶中渐渐融化。 “物质与反物质,两者相撞,两者都会消灭,同时产生能量——我希望你先理解这一点。只不过,所谓的反物质在魔导力学的世界里只不过是空想的概念,研究也没什么进展。有不少魔导师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这种物质——不,其实我曾经就这么认为。” 阿尔凯因跳到了桌子上,用肉垫轻轻地拍了拍赛罗的手。 “——不过,对魔导具制造出‘反物质’的人就在这里——也就是你。” 菲诺眨了好几下眼。 而赛罗也没有理解这个复杂的话题。 阿尔凯因抚摸着下巴,眯起眼睛。 “听好了,赛罗。你不是‘无法使用’魔导具。你一旦想要使用魔导具,体内的魔导具‘还流的轮环’就会同时运作。还流的轮环可以解析你用手碰到的魔导具,对此精炼并释放出类似于反物质的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恐怕不是‘反物质’,倒不如说是破坏魔导具核心的精神波之类。所有的魔导具都寄宿着工匠或使用者的情感——而你,拥有强制抹消这些情感的能力。” “……呃,也就是说——” 面对着困惑的赛罗,旁边的菲诺兴奋地插嘴说道。 “也就是说,赛罗只要用心训练,不只是能触碰魔导具,也许还能轻松地破坏魔导具!” 虽然是有些粗暴的说明,不过听起来的确简单易懂。 只不过,这个解释反而让赛罗很失望。 “可是,破坏的能力……好像没什么用处嘛。魔导具就是因为可以‘使用’才有意义的啊。” 阿尔凯因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菲诺惊讶地看着赛罗。 “你果然没有搞明白……我说啊,赛罗。‘破坏魔导具’对于任何魔导师来说,都象征着‘只要开始接近战就一定会赢’的意思哦?” 听她这么一说,赛罗才第一次觉察到这件事。 大多数魔导师没有魔导具就无法发挥力量。那么,只要破坏了对方的魔导具,就能轻而易举地让那个人失去战斗力。 阿尔凯因微笑着碰了一下赛罗的手。 “魔导具正是因为可以使用才有意义——赛罗的思维方式我很欣赏。但是,先不论这些,你的能力隐藏着惊人的可能性,这也是事实。使用你的能力,就能将魔锁和各种封印等等以‘无法破坏’为前提的魔导具毁掉。对受到诅咒的物品进行解咒,对受到强大封印的紧闭遗迹进行开封,这些事你大概都能做到。” 接着,阿尔凯因摸了摸下巴。 “……魔族的目的多半就是这个吧。他们需要还流的轮环,所以才会拼命地寻找它。然后,那东西就在你的体内,把它取出来的方法尚且不明——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像是在催促赛罗一般,用爪子撑起了脸颊。 赛罗也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身旁的菲诺忽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阿尔凯因什么都没说——但是,按照他的风格来说,赛罗此时面临着三条道路。 第一,是在这里继续过着以往的生活。 第二,隐藏所有事实,从这里搬到其他地方居住。 而最后一条是——逃离魔族,寻找‘取出’环流的轮环的方法,踏上旅途。 在赛罗得出结论之后,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菲诺。 她的样子有些不安,眼瞳显现出她正在担心赛罗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赛罗对她露出了含糊的微笑。 “……阿尔凯因,我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生活。魔族的人可能还会来,但是到那时我会说‘爷爷的遗物已经被人偷走了’。我——希望在这里过上平静的生活。” 菲诺总算松了一口,握住他手臂的力量也松弛了。 阿尔凯因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也好。再过两三天,我又要踏上旅途了。刚才我和同伴们取得了联络,通知他们不必赶来这里。我们打算在隆巴尔德汇合。” “那么,阿尔凯因。今晚也在这里过夜吧。关于爷爷的事,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阿尔凯因愉快地点了点头。看来在旅行期间,他没怎么在屋檐底下睡过正经觉。 为赛罗的结论放下心来的菲诺,为了帮助卡迪娜而站起身来。 赛罗从窗口眺望着宅邸的庭院。 昨晚虽然发生了那场骚动,但是米斯特哈温德城今天也迎来了一如往常的平和早晨。 居民们都在睡觉,即使知道魔导骑士团不见了,也一定会认为他们是‘已经回去了吧’。 在两位女孩准备早餐的期间,赛罗向阿尔凯因提出了其他问题。 “那个,阿尔凯因——昨天晚上被阿尔凯因吸入黑暗的骑士们——死了吗?”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你很在意?” 赛罗有些犹豫,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该怎么说呢,我也知道让他们活下去很危险……” 赛罗并不认识那些骑士。不过,他们也有亲人和其他人为他们的死感到难过,想到这里,他就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看着这样的赛罗,阿尔凯因优雅地笑了。 “赛罗很温柔呢。用老套的说法就是,你的温柔迟早会害得你丢掉小命——不过,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比起哈尔姆巴克那种家伙要好多了。然后呢,关于你提问的回答——” 阿尔凯因指了指自己的风衣。 “虽然我对哈尔姆巴克说了狠话,其实这些人都在风衣的另一侧。这里面与某个地方相连。这个魔导具‘覆没夜晚的外套’是两件一套,另一件在其他地方。当然了,它也可以遵照我的想法把他们一直关在黑暗之中——不过,那样未免太可怜了。昨天,我已经把那些家伙送去了能够矫正他们劣根性的地方。” “呃,是哪里?” “秘密。不是那么糟糕的地方哦。但是,你要帮忙保密。要是被魔族知道了,那里恐怕会遭到他们的威胁吧。” 阿尔凯因轻笑起来。 赛罗相信他没有说谎,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说不定阿尔凯因昨晚预想的“逃脱手段”就是这个。 但是,只要他逃到了风衣的另一侧,贵重的魔导具就会落入敌人的手中。能够避免采用非常手段,阿尔凯因应该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赛罗的小屋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赛罗一边想着这么早会是什么人,一边来到玄关打开了门。 在他的视野下方,站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 她是前天白天在森林里迷路的少女玛丽露。她手里拿着瓶装的果酱,伸头看了看狭小的小屋内部。 “赛罗,早上好!……咦?菲诺姐姐也来了?” 看到菲诺之后,她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玛丽露的视线前端是坐在桌子上的阿尔凯因。 玛丽露立刻睁大了眼睛,然后又窥探着赛罗和来到玄关的菲诺的脸色。 是阿尔凯因主动要求她不要提起自己。玛丽露遵守了他们的约定,所以她有些迷惑赛罗和菲诺是否也和自己一样知道“那个秘密”。 觉察到这一点的阿尔凯因突然发出了猫的叫声。 “喵~” 赛罗露出了苦笑。 从他戏弄小孩这一点来看,阿尔凯因好像很喜欢恶作剧。 玛丽露听到阿尔凯因的叫声,还以为他只是装作了普通的“猫”。 被招待到小屋内的玛丽露佯装不知地把手伸了出去,抚摸着阿尔凯因咕噜作响的喉咙。 “赛罗,这只猫很可爱吧?” “谢谢。听到比我年轻的孩子这么说,我也会有点害羞呢。” 被突然出声的阿尔凯因吓了一跳,玛丽露的肩膀颤抖起来。 接下来,她仰望着赛罗和菲诺,还有站在身旁的卡迪娜,不安地观察着他们各自的表情。 赛罗不由得笑了起来。 “没事的,玛丽露。我们都认识阿尔凯因。是他救了你吧?” 玛丽露点了点头,眼眸突然熠熠发光。 “那他也救了你们吗?” 赛罗和菲诺面面相觑。 阿尔凯因闭上眼睛,用舌头舔湿爪子,开始整理脸颊周围的毛。 “——嗯,没错。阿尔凯因帮了我们。” 赛罗这样答道。阿尔凯因也笑了。 “彼此彼此。” 就连刚刚认识不久的赛罗,都知道这句话是阿尔凯因为了掩饰难为情而说出来的。 玛丽露拿出了瓶装的果酱。 “那个,这瓶野草莓果酱是为了感谢前天你们帮了我的谢礼。阿尔凯因也尝尝看吧!” 说完这些,她就挥了挥手,活力十足地跑了出去。 目送着她的背影,赛罗笑了起来。 自己守望玛丽露的视线和阿尔凯因守望他的视线也许很相像吧。 结束了早餐的准备后,赛罗把刚刚拿到的果酱涂在面包上,向阿尔凯因提问。 “阿尔凯因——今后你会为了恢复原样继续旅行吧?” “嗯,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如果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一定要来哦。我很期待。” 这句话是菲诺说的。 菲诺昨晚一直哭泣的面庞已经彻底变作笑脸,赛罗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接着,他环视着居住已久的家。 调和药物用的道具和药草让这里显得有些杂乱——但是,虽然东西很多,却也不算是七零八落。而且,这里还凝聚着与祖父一起生活的记忆,还有与菲诺的回忆。 “赛罗?怎么了?” 菲诺把视线投向突然开始发呆的赛罗,有些惊讶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赛罗这才恢复了自我。 “……没事。好啦,快点把早餐吃完吧,我还要去帮忙打扫宅邸。” 昨晚的骚动让庭院里乱成一团,还有一部分家具损毁。今天一天,赛罗都要和佣人们一起工作。 瞥了一眼点头的菲诺,他在内心喃喃自语。 (明天——就要和这间小屋告别了吗……) 这是他绝对不会让身边的菲诺听到的心声。 ◎ 这一天深夜—— 赛罗在阿尔凯因的陪伴下,去和奥尔德巴打招呼。 菲诺自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奥尔德巴大人,长久以来麻烦你了。” 赛罗向泽尔德纳特去世以后依然雇佣了他的主人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昨晚的战斗中负了轻伤的奥尔德巴从床上抬起上半身,交替看向赛罗和阿尔凯因。他受到的雷击似乎比菲诺承受的电击更为强力。 “……你果然要离开这里了吗。” 对于雇主的提问,赛罗点了点头。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今天早上因为菲诺也在,他才说“想要继续住在这个城镇”——但是,这是可能会让“菲诺遇到危险”的危险选择。 魔族知道“还流的轮环”在泽尔德纳特的手里。 虽然他们还不清楚它是什么形状,现在处于何种状态的魔导具,不过哈尔姆巴克他们没有回去的话,他们一定还会再次来到这里。 到那时,只要自己还在这里,就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争斗。 奥尔德巴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把你赶出去的意思。当然了,你和我的女儿不能拉开距离的话,我也会很头疼的……不过,你现在才十四岁,踏上旅行有些太早。我们也可以撒谎说那个名叫‘还流的轮环’的魔导具被别人偷走了吧。你不想再考虑看看吗?” 虽然奥尔德巴这样说道,但是赛罗已经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想和阿尔凯因一起踏上旅行。为了让他恢复原状——还有,从我体内取出‘还流的轮环’。” 说到这里,他再次向奥尔德巴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么久以来,奥尔德巴大人都对我和祖父十分关照。请原谅我突然说要离开宅邸的无礼。” 听到赛罗做好觉悟的口吻,奥尔德巴放弃了劝说。 他叹了口气,把枕边的钱包递到赛罗的手中。 “虽然不多,但是路上可以用到。就当作是退休金,把它一起带走吧。” 赛罗本想拒绝,但阿尔凯因从旁边伸出了手,代替赛罗接过钱包。 然后,他立刻把钱包塞入赛罗手中。 “不要客气了,赛罗。这个钱包代表了奥尔德巴大人的心意。你要好好地接过它,然后再好好地道谢。”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奥尔德巴也点了点头。 赛罗接过钱包,向雇主行了个礼。 与此同时,他的眼泪自然而然地掉了出来。 “……非常感谢,奥尔德巴大人。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别说了。比起我,还是菲诺更加关照你吧。” 奥尔德巴露出了苦笑,拍了拍赛罗的肩。 阿尔凯因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么,奥尔德巴大人。如果魔族的人来到这里,您不必隐瞒,只要告诉他们‘还流的轮环被阿尔凯因和赛罗带走,他们已经踏上了旅途’就行。这样一来,他们应该就不会再对这座城市出手了。” 奥尔德巴点了点头。 作为城主,他有义务保护这里的居民。 “就这么办吧,阿尔凯因先生。不过,我们多利亚尔德家经过这次的事,会变成什么样呢——” 昨晚在与艾尔西对峙的时候,奥尔德巴曾经大喊“如果王族做出这种不人道的事,那么身为贵族有必要劝谏王族”。 当时奥尔德巴的气魄震撼了赛罗,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一定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阿尔凯因眯起金色的眼眸,劝说奥尔德巴。 “虽然我只能作为局外人提出意见,不过我希望您不要对外公布这次的魔族事件。王族政权被夺会引起社会的不安定,我们会负责今后的调查——埃鲁福尔王族的事就交给按照‘六贤人’的指示办事的我们吧。” 阿尔凯因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爽朗。听到他威风凛凛的语气,奥尔德巴只得点了点头。 似乎对奥尔德巴的反应感到很满意,阿尔凯因露出了笑脸。 “作为交换条件,在我的同伴来到这座城市的 时候,请您让他们住在这里吧。” “嗯。小事一桩,乐意为您效劳。” 奥尔德巴和阿尔凯因用力地握了握手。 对告辞离开的赛罗的背影,奥尔德巴又开口喊了一句。 “赛罗!——注意身体。你只是平民。所以,追求平凡的幸福也没有关系。不要太逞强了。” “……是!” 为雇主的关心行了一礼,赛罗和阿尔凯因离开了他的卧室。 在两人走出房间之后—— 思索了片刻的奥尔德巴独自从床上坐起,跟在赛罗他们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从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巨大的月亮。 奥尔德巴认为贵族有身为贵族的义务。逃避命运就是逃避现实,他也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去面对。 但是,如果他们面临着“更加重大的事件”—— 作为贵族的义务和它相比孰重孰轻?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因人而异,每个人依赖的事物都有所不同。 梳理了自己的思绪后,他面向月亮轻声低喃。 “……泽尔德纳特,不知不觉间,你的孙子已经成长为一个眼神很棒的少年了。” 对逝世的工匠这样说完之后,奥尔德巴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缓缓地走上了宅邸的二层。 ◎ 第二天早上,米斯特哈温德城被浓雾笼罩。 在浓密的朝雾中,赛罗站在城镇的一角,等待着阿尔凯因。 虽然没有做好旅行的万全准备,不过必需品都已经带好了。不足的部分到相邻的城市购买即可。 他把写给菲诺的信留在了宅邸里。 无法和城里的其他人一一道别,这使他有些于心不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没办法的事。 从此以后,他也要告别被朝雾包围的城镇景色了。 “赛罗,差不多该出发了。” 结束了与同伴的联络,阿尔凯因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之前交给赛罗的“共鸣之石”好像就是阿尔凯因和他的同伴取得联络的通讯手段。 “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没有。只是想跟他们确认一下隆巴尔德的情况。” 赛罗点了点头,向离开城镇的方向走去。 他们最初的目的地是阿尔凯因预定和同伴们汇合的城市——隆巴尔德。 现在的赛罗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跟她说,真的好吗?” 阿尔凯因边走边说。 虽然他的语气含糊不清,但是意思清楚明白。 赛罗直到最后都没有对菲诺提起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 “……这样就好。菲诺是贵族,她和我的立场不同。” “你只是在说漂亮话吧。” 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被他看穿的赛罗不由得语塞。 ——如果他说要踏上旅行,菲诺一定会跟来。 但是,赛罗不能让她跟自己一起旅行。 回想起那天夜晚被艾尔西狠狠折磨的菲诺,直到现在他都会浑身战栗。 接下来的旅行会有魔族追赶,一定会遇到危险。他不想让菲诺再次遇到那么危险的情况。 阿尔凯因抬起视线,看向沉默不语的赛罗。 “背着她离开,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赛罗点了点头。 “……也许是吧。”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告诉菲诺。 “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这一点,我也就不多说了。” 阿尔凯因的眼眸十分深邃,脸上浮现起认同的表情。 正是这只不可思议的猫救了赛罗的命,然后又把他带上了旅途。 对于赛罗来说,这次旅行只不过是为了“不给这座城市添麻烦”,换言之就是逃亡之旅。不过,赛罗也有一种预感,只要和阿尔凯因踏上旅途,自己一定会找到明确的旅行目的。 赛罗下定决心告诉阿尔凯因后,他曾这样说。 “你的旅途前方一定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说不定也会遇到难过落泪的情况。我也一样,在旅途中难免遇到讨厌的事。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旅行。你原本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贵族的专属药师,过着没有任何限制的自由生活——老实说,你愿意舍弃这些踏上旅途,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呢。” 阿尔凯因接着说道。 “世界是很宽广的,赛罗。宽广到无边无际。旅行的最后无法再次回到这里也不足为奇。所以,我不会劝说你。绝对不会劝你跟我一起来。我不会推你的背。但是,如果你自己做好了决定——” 阿尔凯因笑了。 “我想,你的决定也一定不会有错。” ——阿尔凯因的话让赛罗获得了勇气,所以他才能踏上这段旅程。 他要离开生他养他的米斯特哈温德城,奔赴未知的土地。 覆盖住道路的浓雾仿佛在暗示他看不清未来的前程。 赛罗不停地迈着步子,道路一角忽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现在还很早,是城里的人吗……) 赛罗呆呆地想着,和阿尔凯因一起继续前行。 但是,随着那个人影在视野中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从米斯特哈温德到隆巴尔德的道路只有这一条。 那个站住不动的人影缓缓地走了过来。 接着,她在赛罗和阿尔凯因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微微一笑。 “…………早上好,赛罗。这么大清早的,你要去哪里?” 人影是这座城镇里赛罗最为熟悉的少女——菲诺。 她温柔甜美的声音笼罩着强烈的怒意。这让赛罗不禁一颤。 面对无言以对的赛罗,她微笑着歪起脑袋。 仔细一瞧,菲诺也做好了旅行的准备。 她用满是恨意的眼神俯视着阿尔凯因,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他是在表示“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赛罗战战兢兢地问道。 “……菲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去哪儿?” 即使不是认识已久的赛罗,都能听出菲诺的声音有些微妙的阴沉。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赛罗一不小心编出了漏洞百出的谎言。 “呃……我想去采摘药草……” ——刹那间,赛罗惊险地避过了飞来的拳头。 “喂,你怎么能躲开呢!” “不对吧!一般情况下不都是扇巴掌吗!?” 赛罗向强人所难的菲诺回了嘴,躲在阿尔凯因小小的身躯背后。 老实说,生气的菲诺很可怕。 她两手叉腰,一脸凶恶地怒视着赛罗。 “你想干什么,赛罗!居然打算背着我离开!” “因为……” “没有‘因为’!你真的忘了吗!?” 赛罗困惑地看着愤愤不平的菲诺。他完全搞不懂‘忘了’是说什么事。 比起这些,他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菲诺,你是听谁说我要开始旅行?好像不是阿尔凯因吧——” “嗯,是父亲告诉我的。” 菲诺干脆地答道。赛罗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奥尔德巴大人吗!?怎么会……” “……嗯……大概是认为我绝对不可能成为王族的侧室,所以就此放弃了吧?” 菲诺不感兴趣地说道,但是赛罗认为肯定不是因为这样。 阿尔凯因扑哧一笑。 “——哎呀,大多数贵族都是俗人,但那个人却好像很精明啊。赛罗,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背着她离开,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与快活大笑的阿尔凯因相反,此时的赛罗十分为难。 阿尔凯因说得确实没错,他预想到的“后悔”很快就发生了。只不过,就连阿尔凯因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在几分钟后立即降临。 菲洛以思虑重重的眼神盯着赛罗。 “……总之,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无论赛罗说什么,我绝对会一起去。” 听到她下定决心的话语,赛罗摇了摇头。 “不行的,菲诺——我不想让菲诺遇到危险……” 菲诺长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要担心的人是我才对!你不会使用魔导具,才十四岁,而且还被魔族盯上了……喂,赛罗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情况了吗?更何况,如果你在旅行的途中被奇怪的女人缠上,那就——” 菲诺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还是说有我在,你觉得很不方便?” “不,没那回事……” 在菲诺的气势震慑下,赛罗没能反驳。 就在这时,城市方向出现了一个人影。 “哦?什么嘛,这么早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赛罗。还有……小、小姐!?” 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突然大叫的人是三天前把香鱼送给他的鸟屋隐居老人。 他的肩膀上挑着钓竿,好像正在前往河边的路上。 “啊,鸟屋的爷爷——” 被他认出之后,赛罗吓了一跳,同时也有些困惑。 阿尔凯因不知何时躲进了路旁的树荫。 老人圆睁着眼睛,交替看向带着旅行装备的赛罗和菲诺。 然后,他在赛罗说出借口之前长叹了一口气,又发出“嗯嗯”的声音,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原来如此……赛罗,你总算做好觉悟了——” “咦?” 哈尔姆巴克那件事,这位老人不可能知道。 老人拍了拍迷茫的赛罗,又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 “不,没事。我不会告诉大家的。你和小姐终于‘私奔’了的事——” “不,等一下……!不是的……!” 看到赛罗因为出乎意料的误解而手忙脚乱,菲诺不满地嘟起了嘴。 “什么嘛,‘私奔’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算是得到了父亲的允许。” 平静地观看着两人的争论,老人拍了拍他们的后背。 作为人生的前辈,他只想用这双眼睛守望这两个年轻人。 “算了,具体是怎么回事都无所谓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要幸福啊,赛罗,还有小姐也是。记得以后回来看看。” 老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向河边走去。 无法说出真相的赛罗只好哑然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菲诺突然若有所思地把手指点在嘴边。 “……不过,这样想来也没错。看起来的确像是私奔。” 菲诺似乎很欣赏老人的误解,心情良好地拉起赛罗的手臂。 “好啦,出发吧,赛罗。到隆巴尔德还有很长的距离呢。等你累了就骑上天球木马,不过刚开始还是走一走比较好吧?” 现在即使对她说“回去”,她也听不进去了。菲诺已经认定自己要跟着赛罗一起走。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赛罗向自己发问,却无法做出回答。 与阿尔凯因两个人旅行的计划刚开始就被打乱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本来就前途不明,但是现在这样的状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赛罗忧心忡忡地思考着未来的旅途,然而不知不觉之间,覆盖道路的雾气已经散去,早晨的蓝天在头顶延展。 从树荫里走出来的阿尔凯因仰望着天空,由于刺眼的太阳而眯起眼睛。 “菲诺也是自己做的决定。那么我也不会阻止你。总之,在抵达隆巴尔德之前,还是边走边说吧。人生苦短,还是赶一赶时间比较好。”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就迅速地迈出了步子。赛罗慌忙跟在他的身后。 “阿尔凯因,可是……!” “如果你不想让她受伤的话,就好好保护她。这样就没问题了,加油吧。” “不必了。倒不如说是应该由我来保护赛罗,你们放心吧!” 对两人的话产生了疲惫感,赛罗垂下肩膀。 昨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看来都白费了。 黑猫微微一笑,回头看向赛罗。 “赛罗,人生就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过我是只猫,所以跟这个没有关系。” 阿尔凯因戏弄人般地说道,又优雅地踱起了步。 披着风衣的小小背影却显得十分可靠。 雾气彻底散去了,现在甚至可以看清道路的尽头。 虽然不知道这条被森林包围的道路通往何方,但是只要继续走下去,迟早会抵达某个地方吧。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隆巴尔德——赛罗对那里还一无所知。 像是在祝福踏上旅途的两个人和一只猫般,米斯特哈温德的天空晴朗无垠。 待续 后记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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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把金币扔给小猫”。(注释:意译就是“对牛弹琴”。) “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注释:意译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像猫的额头一样小”。(注释:意译就是“小的可怜”或“巴掌大的地方”等等。) “猫只要三天就会忘记恩情”等等—— 这些提到猫的俗语让人不禁想到“也太小瞧猫了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只要读过众所周知的欧洲寓言《穿长靴的猫》就会明白,猫是一种十分可怕,也十分理性的生物。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它利用阴谋诡计夺走了精灵的城堡,甚至欺骗国王,让公主和只是平民的主人结了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履历欺诈和杀人(杀精灵?),骗取精灵的遗产等等,都有一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感觉。而且,他把主人推在了承担责任的立场上(也可以说是成了肉盾),自己只是获得辅佐职责的二号交椅,躲在在主人的影子里汲取好处。这样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比起表面上承担责任的人,二号人物掌握实权的例子其实很多。不过,童年时期的我在绘本中看到这个事例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不能被肉垫骗了啊。 这篇有趣的寓言《穿长靴的猫》,通过十九世纪编纂的《格林童话》和十七世纪的夏尔·佩罗童话集而闻名于世——但是追根究底,这个故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流传了,最早的起源地已经无法判断。 我想有很多读者都听说过吧,欧洲在中世纪的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事件。 受到事件的牵连,当时有很多猫都作为“魔女的使魔”被虐杀了。想到帮助主人的《穿长靴的猫》可能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果这个故事诞生的时期是十七世纪,那就刚好是魔女狩猎即将结束的时代。人们对猫的偏见逐渐转变,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传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埃及的猫曾作为巴斯泰神受到人民的信仰。她是一位守护粮食不被老鼠侵害的丰收女神。 “猫有九条命”的俗语也是源于这种来自于埃及的信仰。他们是神明的使魔,终日忙忙碌碌——这么说来,日本的锅岛也发生过化猫骚动。那些化猫在寺院内跳舞,舔舐人类的血液,举止无比怪异。 还有一种名叫化猫游女的生物,它最初是有猫形态的怪物,但是渐渐地就会成为美女,是化猫的变种。 有了以上的例子,使我越来越觉得它们是不可小觑的生物。所以,我才会想到,刚开始列出的那些俗语对猫大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还是说,这种时候就该傲娇一下了吗。像是“肉、肉垫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呢!”。真是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以上是与作品内容没有关系(我认为)的猫咪趣话。那么,《轮环的魔导师》总算在此献上。 由于是新系列,其中也经历了许多迂回曲折,这本书能够得以出版,我感到很高兴。 这一次也要向关照我的各位表示谢意—— 画师碧风羽老师在忙碌之中,抽空为我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和插画,让作品变得活灵活现。听说她也是猫派,出人意料的地方是能够狠下心来(?)。从下一卷开始会一直麻烦您,请多多关照。 当然了,还有将这本书拿入手中的诸位读者,我也要表示诚挚的谢意—— 如果大家可以和作者一起守望赛罗等人今后的旅程,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再会。 2007年 初秋 渡濑草一郎 终章 星咏 她的身体被放逐到了异世界,在虚空中彷徨。 和伊斯加融后合—— 或是正因为和伊斯加融合,她才无力反抗轮环之力。 轮环之力即『侵食神的力量』。 丰收女神阿拉库纳吃掉了稻穗之神科林。 这个神话表现的不是阿拉库纳和科林交恶。 “阿拉库纳可以吞食下位的神——” 只是毫不隐晦的道出了这个事实。 这样一来,阿拉库纳可以说是许多众神的天敌。 但这不是物质意义上的吞食。 不同于用牙咬肉,然后以胃酸消化的“进食”。 阿拉库纳吞食的是众神的力量,以及加护。 如果阿拉库纳的本体出现,大概伊斯加和波尔阿鲁巴都会被追杀直到消失。能够仅仅以被放逐到异世界了事,只是因为它们面对的对手是能寄宿于人体内的小“轮环”。 从反方向来看—— 就连能收于小孩子体内的轮环也拥有击败下位众神的威力。 维斯加没有轻视这股力量,但结果仍然失败了。 作为魔导具的维斯加受到破坏,她体内的圣神伊斯加失去了“重物”所以浮到了异世界。 维斯加已经没有了力量。 随着圣神伊斯加逐渐恢复力量,融和后的她会溶解在圣神之中,渐渐消失。 她不后悔。 战斗,胜利,然后存活—— 敬爱的埃斯哈尔认为这才是进化的范例。 要称赞胜者,而不是怀恨在心。 就像是大罪战争时的英雄们击败了埃斯哈尔一样,赛罗等人也击败了维斯加。 维斯加沿着埃斯哈尔的思想而战,结果失败了。 总之,她没有背叛自己所爱的人。 这就是她的动机。 (埃斯哈尔大人——) 热恋中的她空洞的呼喊着这个名字,成为精神体在空间流动。 ——直到过了数日,她发现似乎受到了牵引。 那个世界的天空被满天的繁星所覆盖。 再怎么等待也等不来早晨,但也不会觉得寒冷。 (这里,难道是……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所在的世界……?) 穿过漆黑的海洋来到陆地上,眼前偶尔开始出现生活中的黑猫们。 感到怀念的维斯加受到了某种更加强大的牵引。 引力缓缓增加,不久后达到了难以抵抗的程度。 她来到了森林环绕的裸露岩石处。 黑猫们用金色的眼眸仰望天空,维斯加逐渐落到地面。 她的周围站着许多类似阿尔凯因的黑猫。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是你们在呼唤我吧?」 黑猫没有回答,用爪子指向维斯加的正下方。 这里似乎埋着什么。 维斯加感到了一股十分怀念的气息,不禁心房一颤。 (啊,这是……埃斯哈尔大人的——?) 被埋入岩石的是一个用黑色矿物做出来的楔子。 不知是何时埋入,但埃斯哈加来过此地——维斯加为此欣喜万分,但脸上又笼罩起了失望之色。 ——没有后悔。 这是谎话。 和赛罗等人的战斗并不重要。维斯加的后悔只是“没有和埃斯哈尔重逢”。 想再次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触碰他的意志,为他赴汤蹈火。 维斯加大声恸哭。 黑猫们聚集在周围,像是在安慰她。 维斯加以前遇到的似乎是另一个村落的黑猫,但他们也很亲切。 她没有对阿尔凯因狠下心,大概也是因为对这里的黑猫心怀感恩之念。 “……没人什么值得如此哭泣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怀念的声音。 维斯加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寂寞产生的幻听。已成为精神体的她没有耳朵这种肉体器官,但思念仍然会化为噪声产生幻听。 但维斯加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谢谢。多亏了你们用楔子呼唤我,我们才能再会——好久不见,维斯加。能和你再会也是命运之神的引导吧?” 小声窃笑着调侃别人的声音在维斯加听来只有眷恋。 “埃斯哈尔大人……!” 用尽全力气呼喊出这个名字后,一个深戴着帽子的人影落到了她的身旁。 一眼看去分不清是男是女。声音听起来像是男性,但他狂言自己是不受性别束缚的存在。 “为我受了很多苦呢——已经没事了。你就跟着我了吧。” 宛如甘露的声音成为了维斯加的依靠,梨花带雨的她点了点头。 「埃斯哈尔大人……我,我在那个世界……!」 “已经够了,维斯加——” 看起来不需说明,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那么,和我一起旅行吧,我会让你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如今,那个世界已经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了。实际上呢……我被封印到异世界后,曾经在此地遇到了玛丽安努和斯特拉达。” 维斯加睁大了眼睛。 玛丽安努毕竟只是人类。闯入异世界后应该会当即死亡。 而斯特拉达被再生之王罗维尼奥当成了敌人,历史记载中提及很可能受到了暗杀。 这两个人会在此地再会,就连曾是魔导具的她也有些难以相信。 但她更加相信埃斯哈尔的话。 所以维斯加认同了这个事实。 埃斯哈尔愉悦的一笑。 “虽然他们仍然敌视我,我却觉得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才呢——所以把他们送到了某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众神反而是人类的附属。” 维斯加惊愕的混身一颤。 埃斯哈尔拉起维斯加的手,仿佛骑士向公主宣誓似的,亲了下她的手背。 “维斯加,你能相信么?那里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拥有奴役神的力量,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进化的可能性还有很多。那里几乎不存在魔导具,但取而代之的进化出了许多不需要魔力的可怕道具。刚刚将玛丽安努和斯特拉达送过去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之后的数百年却完成了巨大的变化。你肯定也会吓一跳了。” 「埃斯哈尔大人——那个,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 “啊,很对不起你,我的兴趣已经转到了刚才所说的那个世界。反正由于玛丽安努的诅咒也回不去,现在也无所谓了。只是——还很挂念你。” 埃斯哈尔居然会担心自己——仅此就让维斯加的心情升到了天上。 她陶醉的依偎在了埃斯哈尔的身上。 「只埃斯哈尔大人带着我,无论是哪里——」 “当然,我不会再让你迷失方向。在那个世界的话,和你融和的伊斯加也可能被完全的奴役。咱们真是运气好。必须感谢那些击败你的人呢。” 维斯加也打自心底的点点头。 多亏了他们,维斯加才能和最重要的人重逢。不仅没有后悔,如今只有感谢之情。 不论是世界的尽头还是何方,只要埃斯哈尔在旁就是维斯加最高的幸福。 在黑猫们挥手的目送下,埃斯哈尔打开了异界之门。 “那么,走吧。以宝物森林的占卜师,克拉姆克拉姆之名……我们拥有在那个世界畅游的资格——” 孩子般纯粹和害虫般的残忍共同组成的埃斯哈尔抱着维斯加穿过了世界的境界线。 闪耀在前方的纯蓝色大海 ,在维斯加的眼中仿佛宝石的海洋。 ——故事还在轮转。 一 横扫战轮与鹰眼学士 所有的旅行都有目的。 比如抵达目的地。 比如拓展见闻。 比如从“现在所在的地方”逃走—— 旅行的目的也不一定只有一个。 此时此刻走在通往隆巴尔德大道上的两个年轻人就有好几个目的。 他们前往隆巴尔德的首要目的是与同伴“阿尔凯因”会合。 而他们来这个国家的目的是调查“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权了”这个传闻的真伪。 至于他们踏上旅途的目的,则是比起魔族的人,抢先找到失踪的师父“魔人范达尔”的下落。 他们的同伴阿尔凯因还有一个“恢复原来的模样”的目的,但是现在的他们对此毫无办法。 拥有多个目的的旅行会十分漫长,同时也很容易遇到麻烦。 在这个时间点,他们还无法预知未来的旅途会有多长。 “……反正是次漫长的旅行,倒不如放松一点比较好吧?” 对于前辈魔导师霍克艾悠闲的提问,西兹可长叹了一口气。 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和她——西兹可·娜基诺森琳·阿玛哈拉(shiziku naginosenrin amagahara)可以说是同门师兄妹的关系。(注释:西兹可的日语原名是“天原雫”,中间名是武器名“横扫战轮”,我最终还是采用了音译的原因是故事背景发生在西方,她的名字全是用假名拼出来的。如果意译的话中间名会显得很奇怪,而且就算把shiziku翻译成对应的汉字“雫”,这个字也不属于现代汉语。) 霍克艾是一位长着会被人误以为是老年人的平头白发,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 他身材修长、面相温和,比起魔导师更像是学者或研究者。那身朴素的白色长衣让他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位神官。 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走在前面的西兹可是比他更加醒目的存在。 乌黑整齐的光泽短发,如同冰雪般洁白的皮肤,还有那对湿润的黑色双眸——拥有这些特征的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种。 西兹可是由于某种因缘来到魔人身边,成为他弟子的东方姑娘,她的服装也有些异样。据说这种布料轻薄的白色外衣和黑色裙裤是遥远东方信奉武神塞西之人所穿的武道服。 她以如同滑行般敏捷的步伐向前走去,脸上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带有一丝旅行的疲劳。 像是在偷看迅速迈步的西兹可一样,霍克艾露出亲切的神色说道。 “好啦,西兹可。轻松点,轻松点啦……只是稍微绕一下路而已吧?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了,就算花点时间……” “别开玩笑了。前辈的‘稍微绕一下路’多半会用掉一整天。阿尔凯因大人也嘱咐过我,要对前辈严加看管。” 西兹可板起面孔,拒绝了霍克艾“绕道”的提议。 而霍克艾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别这样说嘛,拜托你了。哪怕只是同意我一个人单独行动也好啊……” “想都别想。如果我们分头行动,前辈一定会忘记这趟旅行的目的,废寝忘食地埋头研究。” “不,不会变成那样的。遗迹巡游比起研究更像是我的兴趣,集中调查一个地方确实很令人愉快,不过巡游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是这次旅行的目的之一——” “……在满足个人的好奇心之前,前辈就没想过要认真寻找范达尔大人吗?” 西兹可疲惫地按着眼角,说出自知毫无意义的提问。 霍克艾露出了苦笑。 “其实啊,就算我们不去费心搜寻,师父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现在寻找他的下落也无济于事——” “请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前辈不也被称作是范达尔派最出色的学士吗?请你至少拥有阿尔凯因大人一半的责任感和义务感。” “啊……别看他那副样子,其实那个家伙也很随便的哦?就连范达尔大人也是个随便的人。” 西兹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并不是老资格的弟子。今年才是她成为范达尔弟子的第二个年头,所以她不像霍克艾和阿尔凯因等人那么熟悉范达尔派的作风。 “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权了——” 他们本来是为了确认这个传闻的真伪前来收集情报,没想到在别处行动的阿尔凯因先掌握了“哈尔姆巴克”提供的证据。 这让西兹可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和阿尔凯因不只是师兄妹,还有一层学生和指导教官的关系。 魔人范达尔的身边有很多学生,但是其中最接近范达尔地位的指导教官就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西兹可本想为了崇敬的教官夸奖自己几句才前来收集情报,没想到还是阿尔凯因的动作快。 她不禁认为自己的不成熟很可能会给他添麻烦。 而阿尔凯因的朋友霍克艾此时正悠闲地眯起眼睛。 霍克艾是一位出色的研究者,但他没有丝毫责任感和义务感。 在寻找师父和探查魔族动向的旅途中,他总是会忘掉目的,沉迷于自己的嗜好。在之前的城市里,他也把收集情报的任务交给了西兹可,自己则在图书馆里调查感兴趣的东西。 (真是的……早知道就把霍克艾前辈丢下不管,跟阿尔凯因大人一起行动了。) 虽然西兹可十分后悔,但是让她看住霍克艾是阿尔凯因的指示。 “我去确认一下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先生的消息。在这期间,情报收集的任务就交给你和霍克艾了。” 在他这样道别时,西兹可抱怨了几句。她认为从常识上来说,让猫身的阿尔凯因单独行动会很不方便。 可是,如果他们放着霍克艾不管,他又会专心致志地投身研究。把霍克艾一个人留下来也很难办。 再加上身为教官的阿尔凯因又对让女孩子的西兹可单独行动深感为难。 就算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传闻中“一无所有”的乡村小城米斯特哈温德,最后也很可能一无所获——因此,他们才暂时分开行动,直到现在。 (我没有派上用场啊……) 与阿尔凯因会合之后,他一定不会表现出一丝失望,只是面带微笑地慰劳他们。不过,只是想象到他的态度,西兹可就会懊恼不已。 “喂,西兹可。关于为了‘调查遗迹’而绕道的事……” 西兹可露出极端厌恶的表情,回应了霍克艾的要求。 正是因为他旺盛的探究心,旅行中途被耽搁了好几次,他们的行程也不得不推迟。 “我讨厌绕道,还是快点赶路吧。阿尔凯因大人说不定还会提前赶到。” 霍克艾的脸上浮现起沉稳的笑容。 “他还带着第一次踏上旅途的小孩,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倒不如说他们会晚到才对。只要给我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够了。” 霍克艾说着,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兽道。 那条路远离了大道,前方通往茂密的森林深处。 听说这附近的森林里栖息着凶暴的黑狼。对于西兹可来说,黑狼倒不算可怕的对手,不过她也没必要故意挑会引麻烦上身的路走。 霍克艾毫不在意西兹可的表情,自作主张地开始了解释。 “我在上一座城市的图书馆做过调查,这一带似乎是古代之民的遗迹。只是稍微偏离大道,绕一下就能走到隆巴尔德了。我想那里应该不至于有魔导具留下来,而且那里也不是研究盛行的地方,只是被弃置了几百年而已。所以,我才认为哪怕只是去看一眼 也好啊。” 霍克艾面带亲切的微笑说道。 西兹可以冷淡的眼神盯着装糊涂的他,又半带放弃之意地摇了摇头。 “先与阿尔凯因大人会合,然后由他来做判断。既然阿尔凯因大人已经接触了魔族,我们的存在应该也在魔族的掌握之中了。” 对西兹可来说,她最想做的事还是先与阿尔凯因会合。 关于对付前辈霍克艾,阿尔凯因可比她擅长多了。如果是他的话,只要说一句“不行”就能控制住霍克艾的行动。 霍克艾忽然挤出了悲伤的神色。 “请你帮帮忙啦——对了对了,看过遗迹之后,我还想去隆巴尔德的图书馆做点调查。虽然这样说有些厚颜无耻,不过我想请你在那段时间里,和阿尔凯因君两个人出去消磨时间……” ——西兹可对他的提议立刻产生了反应。 因为这句话里包含了让她难以抵抗的诱惑内容。 “……我、我可不会被你骗。持有‘还流的轮环’的小孩好像也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会那么顺利——” “不用担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西兹可偶尔也需要喘口气吧?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为了彼此着想,做出互助互利的选择吧~” 霍克艾大概是确信这场交易已经成功,他的眼睛亮起一道锐利的光芒。 (和阿尔凯因大人两个人……?) 幻想着这样的情景,西兹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了。 她按住自己嘭咚跳动的胸口,盯着霍克艾说道。 “……前辈,你可是跟我约好了哦?” 拐向兽道的西兹可已经被说服了。 旁边的霍克艾露出了无比满足的微笑。 “我很欣赏你做出这么明智的判断。” “前辈的老奸巨猾令人无奈,不过这一次的交易成立了。” 西兹可原本不悦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除了能与分别已久的阿尔凯因再次相会的喜悦,现在她又多了一件值得期盼的事。 于是,两人离开大道,沿着兽道向森林深处走去。 “前辈,你知道遗迹的具体地点吗?” “嗯,应该没有那么难找。根据书上的记述,遗迹似乎在一个颇为有趣的地点哦。” 霍克艾兴趣十足地低喃,而他的眼神已经进入了研究者的状态。 作为一位魔导师,他的战斗力和阿尔凯因或西兹可无法相提并论。不过,他的知识与探究心在众多的范达尔弟子中是首屈一指的。 由于霍克艾有些太过于特立独行,就连师父范达尔都把他评为“奇人”。 (只不过范达尔大人也是个不遑多让的奇人……) 西兹可这样想到。 师父范达尔与神器“魔神之杖”一起失踪的事发生在大约半年前—— 他们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弟子们的带头人阿尔凯因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猫的样子。 在范达尔失踪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偶然因事外出的西兹可并不清楚。霍克艾说得没错,师父也可能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是坚持认为范达尔毕竟是六贤人之一,应该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死掉。 据贤人之一“龙人”卡尔德拉所说,范达尔似乎是改变了样貌,正沉睡于这个世界的某处。 虽然这种说法毫无根据,但据说卡尔德拉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们现在相当于没有找人的头绪,不过只要继续拜访各地的魔导师,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线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克艾现在的“误事”也可能会给他们提供线索。 (对前辈还是不要太吹毛求疵了……) 西兹可一边调整心情,一边走在茂密的森林中。 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后,兽道消失了,周围的景色也突然改变。 “……咦?” 踏入这个地方时,西兹可不由得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霍克艾也眯起眼睛,高兴地抚摸着下巴。 四周排列着被果实压弯树枝的果树。 最不协调的地方在于—— 这些树木全是半透明的。 西兹可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却轻松地穿过树枝,没有碰到树干。 “树的幻影……?这里为什么会有许多这样的东西——” 她皱着眉头,环视面前的半透明森林。除了透明这一点外,这里俨然就是一个果树园。 脚下的泥土十分干燥,而地面上也生长着半透明的花花草草。 这副怪异的情景使西兹可歪起了脑袋。 “前辈,这到底是什么?看上去像是树的幽灵……” 霍克艾耸了耸肩。 “树的幽灵……这种说法真是妙不可言。这里的树林的确是幻象,似乎有相当大的一片森林都消失了。如果用心宣传的话,这片森林说不定还能成为著名的观光场所。不过,这里的结界好像还没有消失,普通人很难靠近。” 霍克艾若无其事的解释受到了西兹可敏锐的责问。 “结界——还没消失?可是前辈,这处遗迹不是一千年前留下来的吗……?” “是啊,似乎是一种通过大自然的力量形成的结界。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森林还存在,它就能一直发挥作用。不过,现在毕竟经过了一千年,结界的效果还是弱了很多。” 西兹可不禁后背发冷。 虽然霍克艾的语气泰然自若,但他说的话非比寻常。 结界是指按照不同的目的制造而成的特殊领域。 在非人的种族中,也有无需使用魔导具就能做出结界的生物,但人类通常要利用某种魔导具来制造结界。 不同的目的会造成各式各样的效果,所以结界没有一概而论的定义。 譬如麻痹人的方向感,为了甩掉追兵而抹消味道和气息,让对方看到幻觉,或是诱发困意等等,种类之多给结界的分类造成了困难。其中也有可以扭曲空间,把对手关在里面的凶恶类型。 不过,由于操纵和维持这种强力结界十分困难,遗迹里通常不会留下这一类的结界。 想到历经千年还能保留至今,那么当时这个结界该有多强大,西兹可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周围的诡异景色也让她极其不安。 “……留在这里的结界有什么效果?” 听到西兹可的问题,霍克艾高兴地给出了回答。他的反应缺乏危机感,比起让人放心,倒不如说是令人火大。 “是啊,虽说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测,应该是赶人用的吧。比如让进入这里的人感到不安,自然而然地走回外面。西兹可,现在的你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原来的结界效果应该更加强大,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剩下来的部分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西兹可向霍克艾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真的仅此而已吗——?这里的氛围很奇怪,刚才好像还起雾了……” 西兹可心怀不安地环视四周。 不知从何时起,灰色的浓雾开始笼罩在半透明的森林中。尽管现在已是太阳升入半空的时间段,周围还是像清晨一样昏暗。 霍克艾不知为何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这场雾是结界还是气候造成的,不过这里似乎是一处几乎没有被调查过的遗迹。自古以来这一带就被称作是‘被诅咒的遗迹’,令人避之不及,附近也没住什么人——” 西兹可感到了轻微的晕眩,便按了按眉间。 “……请等一下。什么‘被诅咒的遗迹’……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提起!?要是前辈早这么说 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来这种地方!” 霍克艾毫无疑问是故意闭口不提的。 关于遗迹被“诅咒”的传闻是迷信还是真相,可能性可以算是一半一半。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看到讨厌的幻觉或者被幻听迷惑也只是刚刚开始,有时人们还会被名为“寄生精神”的特殊意念缠上,即使离开了遗迹,也会在未来的日常生活中受到干扰。 诅咒的说法则可能是用来吓唬破坏遗迹的人。 虽然也可能是为了保护遗迹中的“某种东西”采取的应对措施,不过既然是一千年前的遗迹,该偷的东西也基本上被偷完了。也就是说,来这里又不会有什么好处,受到诅咒就更亏了。 与一脸不满的西兹可相反,霍克艾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说这里被诅咒只是迷信而已。至少我的眼睛没看出什么异常。” 霍克艾从容地说完,又扶好了眼镜。 霍克艾的眼镜也是魔导具的一种。名为“银月的幻影”的它有好几种用途。 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远处物体。 可以看清人眼看不清的微小物体。 此外,它还可以看穿人眼看不见的魔力流动、痕迹及其本质—— 配合自己的知识,霍克艾几乎能在瞬间看清别人携带的魔导具性质。 这是他亲手制作的魔导具,因此西兹可也不知道它的价值有多少。不过,既然能够看穿结界,那么它肯定是用处极大的魔导具。 “不用担心,这里的结界已经没剩下多少魔力和诅咒之力了。毕竟经过了千年,结界的效果减弱了许多。而且,这里是‘被诅咒的遗迹’的说法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它只不过是一片有些怪异的森林而已。” 霍克艾以有点寂寞的语气说着,又向前迈起步子。 事到如今也不能说回头就回头,西兹可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是前辈的错哦?” “到时候阿尔凯因一定会来救我们。” 对霍克艾完全事不关己的口吻感到无奈的西兹可打算抱怨几句。 正当西兹可想要开口之时,她却忍不住张口结舌。 森林深处——在半透明的林木间隙里,西兹可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体。 霍克艾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变快了。 “前辈,那是……什么?” “结界的中心部位,也就是‘遗迹’的中心。那是……好厉害,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那里有一棵用黑色石头制成的巨“树”。 像广场般的空地中心悠然伫立着一棵石头树。 粗壮的树干用双臂环抱都抱不住,而树顶就像枯树一样丑陋不堪。 由于可以看到突出的尖树枝,人们勉强能认出这是“模仿树木做成的巨大雕像”。如果没有这些,它就和歪斜的石柱没有太大差异了。 似乎就连枝叶也是用石头制成的,周围散落着大量的黑色碎石。 霍克艾踩着地上的石头,走近树旁。 “素材是星昂石啊。在充满魔力的时候应该是透明的,现在却颜色发黑,用真正的树来比喻的话就是进入了枯萎的状态。枝叶的造型没能经受漫长岁月的考验,一点一点地碎掉了。” 霍克艾的话语中包含着些许对于逐渐走向毁灭之物的同情。 与此同时,西兹可却只是被这棵石树的庞大所震慑。 星昂石是常被用于制作魔导具的材料,并不是罕见的矿物。它是连盗掘者都不感兴趣的普通石头。 看来眼前的这棵大树就是用大量的星昂石组合制成的。 “……花费了惊人的劳动力呢。不过,这个象征着什么?” 对变成黑色的石树感到有点毛骨悚然的西兹可问道。 霍克艾大步地走向树旁,用手抚摸它的树干。 “古代之民应该没空在逃亡的旅途中‘制造毫无意义的东西’吧。这肯定是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物品——西兹可,这棵树是一种‘增幅器’,也承担着‘封印’的职责。” 霍克艾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就连旁观者都能一眼看出,他是为意想不到的遗迹状态而喜出望外。 西兹可向后退了几步。 ——也许当初应该不惜一切地阻止他。 “呃……前辈,我先去隆巴尔德了。如果出现黑狼的话,不好意思,就请你成为诱饵吧。反正前辈的肉很难吃,对方肯定会及时放弃。” “啊,等一下。这处遗迹的保存状态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虽然周围一片凌乱,不过很可能还没有人动过这里。又或者是因为结界的效果太强,其他人无法对它出手——总之,这个地方真的很耐人寻味……” “再见了,前辈。我先走一步。” 无视了不停抚摸石造大树的霍克艾,西兹可转过身去。 霍克艾在她的身后低喃。 “……西兹可,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是啊,我想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和阿尔凯因大人会合。” “不,不是那种对我来说没有必要的意见啦。我想问你觉得这个看起来像什么?” 听到提问而回过头来的西兹可看向霍克艾指向的地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像是缠绕着石头的常春藤一般,在石造大树的表面浮现出一位少女的身影。 这位少女自然也是用星昂石制成的,不是真正的人类。少女的衣服和肌肤都和石头的质感相同,乍眼看上去就像是被雕刻在树干上。 “我认为这是身穿古代之民服装的年幼少女……西兹可怎么认为?” “……虽然很不情愿,不过我的意见与前辈一致。” 正在回答的西兹可感到自己的背后冒起了寒气。 这一刻,与对抗魔族时相似的紧张感包围了她的全身。 被囚禁在树干上的雕像少女的四肢全被埋没在树干里。由于造型粗糙,她的表情很难分辨,看上去像是在睡觉。 霍克艾似乎很在意少女的姿态,正仔细地检查周围。 那副能够看穿魔力的眼镜说不定映出了西兹可看不到的某种东西。 “……这里难道是——‘旅途终结的森林’?”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西兹可正想询问那个陌生词语的意思,却忽然浑身战栗。 周围的森林从各个方向散发出了明确的“杀气”。 (察觉得太晚了……!?) 大概是结界的效果让她的感觉变迟钝了,没有注意到他们已被围困的事实是西兹可的失误。 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到野兽的喘气声。 “前辈,我们被包围了。小心一点……” “哦,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拜托喽。” “不要光顾着拜托别人了,请你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霍克艾的视线依然钉在树上。 不知道他是觉得西兹可肯定不会输,所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是认为如果西兹可都会输,那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放弃了—— 不管是哪一边,他的这种性格很让人困扰。 对他若无其事的反应感到厌恶的同时,西兹可只得取出了悬在腰间的四根木棒。 无论是长度、粗细或形状,这些木棒看上去都像是短剑的剑柄。但是,这些木棒其实是西兹可使用的魔导具,以至于它成为了西兹可的中间名——“娜基诺森琳(横扫战轮)”。 西兹可的左右手各持两根木棒,向很可能是魔族的包 围者喊道。 “不要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跟我堂堂正正地分出胜负!” 西兹可凛然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在森林里回荡。 停顿了一瞬后,从远处的树丛里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 “——不能攻其不备了吗。不愧是范达尔的弟子们。” 一边低语一边从雾气中现身的人是看上去与西兹可年龄相近的女孩。 她在优质的短衣上套着金属制白色胸甲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轻装的女骑士。话虽如此,她洁白的四肢无比纤细,从体格上来说一点儿也不像骑士。由于身材过于瘦弱,胸甲和腰间的剑看起来与她很不般配。 少女拢了一下紫色的长发,以冷静的口吻回应。 “你们是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和西兹可·娜基诺森琳·天原吧?这里已经被我操纵的黑狼包围了。你们老老实实地放下雾气投降吧。露娜丝缇雅大人给我做出了尽可能地活捉你们的指示——” “啊,弄错人了。你弄错人了哦?” 在西兹可开口之前,霍克艾保持着背对他们的姿势轻声回应。 不顾发出“哎”的一声、表情困惑的西兹可,霍克艾继续说道。 “我是皮金,这位姑娘是我的助手皮考克。你要找的应该是其他人吧?” “咦……咦咦!?” 魔族少女困惑地大喊。 她态度的落差之大让西兹可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霍克艾的说话语气有种难辨真伪的奇妙说服力,而那个傻乎乎的魔族女孩居然也上钩了。 刚才的冷静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用与年龄相称的女孩声音起劲地说着。 “不、不对吗?你们就是霍克艾和西兹可吧?阿尔凯因的同伴……而且,那边的女孩跟肖像图一模一样,服装也……” 紫发少女在行李中摸索半天,取出了一张纸。 纸上潦草地画着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的肖像。西兹可认为黑猫阿尔凯因的肖像看上去有些残暴,大概是魔族一方对他的主观看法造成的吧。 “喂!绝对没错!你们再装蒜也只是白费功夫!” 虽然语气很决绝,但女孩的声音完全缺乏自信。 霍克艾还在来回抚摸石造的大树。 树上好像有某种机关。他一边向树干各处注入魔力,一边歪起脑袋。 “我都说了不认识那些人啊。我们只是普通的遗迹调查员而已。比起这个,你妨碍到我们的调查了,要吵的话可以到旁边去吵吗?” 霍克艾冷淡地说道。 对前辈魔导师的恶劣性格和厚颜无耻再度刮目相看的西兹可在感到无奈的同时,只是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在上一座城市的图书馆里,霍克艾调查了与这处遗迹相关的资料。说不定魔族的手下就是在那里发现了他。 (难到魔族的谍报网已经渗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想到这里,西兹可变得绝望起来。 话虽如此,对方得到的情报似乎并不确定,魔族少女看起来十分困惑,她的视线也在霍克艾和西兹可的身上反复移动。 “可、可是,我收到的情报说霍克艾的爱好就是巡游遗迹,所以一定会赶来这里的……哎……那个……真的不是吗?” 听到少女不安的提问,西兹可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紫发少女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咦?……嗯。失礼了……真奇怪。我还以为肯定没错呢……” 她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去。 接下来,女孩走回到雾气中,围困四周的野兽气息也跟着消失了。 为这意想不到的事态感到脱力的西兹可把魔导具插回腰间,走到霍克艾的身旁。 她瞪了一眼还在专心调查遗迹的霍克艾,小声地对他耳语。 “……魔族里面还有那么笨的女孩啊。” “嗯,虽然他们自称魔族,但说到底还是人类。这世上可是什么人都有啊。不过我还是要为她说句话,包围这个遗迹的结界会让人感到不安。她信心不足大概是受到了结界的影响。” 霍克艾不感兴趣地说着,又轻轻地捏起拳头,开始敲打石树。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西兹可发现每当霍克艾敲中树干的瞬间,上面都会浮现起隐隐约约的光芒。 西兹可向他的手投去冷淡的视线。 “……喂,前辈你这半天在做什么啊?” “西兹可,这里可能就是传说中提到的‘旅途终结的森林’。如果真是这样,这里面一定还有被古代之民封印的魔导具……” “你是想说那些魔导具留存至今了?将近千年前的遗物竟能逃过盗掘者的眼睛?” 西兹可眨了好几下眼。不过,根本没听过“旅途终结的森林”这个词的西兹可并不清楚这象征着什么。 霍克艾眯起一只眼睛。 “比起逃过了盗掘者的眼睛,应该说是盗掘者中了陷阱吧……传说中还提到‘扰乱旅途终结的森林之人将被森林囚禁’。这里恐怕设置了受到‘冲击’,就会触发注入了魔力的陷阱机关吧。打扰这里的盗掘者可能会被囚禁在森林里,再也走不出去。照这样看来,古代之民留下来的魔导具可能还沉眠在里面……”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快点向隆巴尔德出发吧。” 西兹可不由分说地拉住霍克艾的手腕,像对付耍赖的小孩一样,用力地拉扯着他。 一旦想到他们有可能触发机关,西兹可的心底就冒起一股寒意。 霍克艾还在进行徒劳的反抗。 “放开我,西兹可!这可能是历史上的大发现哦?我可以得到确凿的证据,一举推翻埃姆戈赞教授主张的‘旅途终结的森林只不过是个比喻手法’的胡说八道。这样一来,关于古代之民的研究就有希望取得巨大的进展……” “研究和性命哪一边更重要!……反正就算我这么问,前辈也会立即回答‘研究’吧。阿尔凯因大人把前辈交给我,我就要负起责任。虽然我巴不得前辈立刻变成黑狼的口中食,不过还是请你老了以后再慢慢享受研究吧。” 西兹可一边训斥霍克艾,一边拉着他往前走。 可是,就在这时——周围的森林忽然再次充满了“野兽”的气息。 西兹可惊愕地停住了脚步。与刚才相同的杀气包围了他们两人。 紫发少女从浓雾中再次现身。 她以阴沉的眼神盯着西兹可和霍克艾,而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像是魔族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色阴森,眼睛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他身穿神官风格的白衣,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息却十分不祥。 “——维奥莱,他们的确就是范达尔派的霍克艾和西兹可。白发平头的青年以及从打扮就能分辨出来的东方女孩……他们身上的特征这么明显,你怎么会被骗到的啊……?” 对语气无奈的男人,被称作维奥莱的紫发少女慌忙解释。 “我、我没有被骗哦,库洛加。我只是装作上当的样子,好让对方大意……” 听到她明显是谎言的借口,被称为库洛加的神官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已经让他们足够大意了吧。抓住他们。” “那还用你说!” 微微挺起胸膛的少女用纤细的手腕晃动黑色的铃铛。 随着铃声响起,浑身黑毛的巨狼纷纷从树丛中一跃而出。 几乎站在这一带生态系统顶点的野兽——“黑狼”是对旅行者们来说最为危险的生物。即使是手段高明的魔导师,如果受到出其不意的袭击,也可 能不慎丧命。 但是,面对兽群的西兹可非常冷静。 “‘四重奏之战轮’!” 她中气十足地喊着,将腰间的四根木棒抛向空中。 受到西兹可的魔力影响,“四重奏之战轮”开始发生变化。 以握住木棒的部位为中心,周围出现了圆形的光轮。 西兹可抓住其中两根木棒,剩下的两根则飘浮在左右。 她护住霍克艾的后背,向一只接近的黑狼鼻尖丢出飘浮的战轮之一。 “嗷呜呜!?” 战轮以比箭矢还快的速度旋转击中了黑狼的鼻梁骨,又从旁掠过,撞在旁边一只黑狼的侧腹部上。 这两只野兽发出了惨叫声,紧接着就仰面倒下。 只要西兹可愿意,就能把战轮变成钝器或是锋利的刀具。使用刀刃的杀伤力自然更高,但是她没打算切裂受到魔族操纵的黑狼。而且,把战轮当成刀具使用时,除了需要精神的集中力,魔力的消耗也很剧烈,不能用于拉锯战。 大概是因为带头的两只黑狼初战受挫,其他黑狼也变得谨慎起来。 它们从远处团团围住西兹可和霍克艾,焦躁不安地观察着他们的样子。 “退下!区区野兽,岂能抓住我们?” 西兹可对名叫维奥莱的女孩一字一句地宣告。 魔族少女的脸色沉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是你们先骗了我,现在还敢用这种口吻……” “哦?你不是说那是为了让我们大意而演的戏吗?” 霍克艾微笑着讽刺说。 维奥莱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那、那当然了!不过,呃……试、试图欺骗我、品性恶劣的你们居然对我等宣称‘退下’,小看别人也要有个限度!” 西兹可没有把“就你的表现,小看你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说出口,只是让其中一个战轮疾飞到左边。 一只悄悄迈出脚步的黑狼被战轮吓得向后飞退。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分出高下,那我接受你的挑战。只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 与从容不迫的声音相反,西兹可的内心其实正在冒冷汗。 她并不是害怕魔族。虽说不了解对方实力这一点,多多少少会让她有些担心——但她最为害怕的,还是霍克艾对这处遗迹的说明。 “对遗迹造成冲击,陷阱机关就会发动”—— 他曾这样说。 西兹可认为这些多半是霍克艾从可信度不高的古文书籍里找来的冷门知识,不过一旦与“古代之民的遗迹”扯上关系,就算这种事真的发生也不足为奇。 这处遗迹地处边境之地,被长期废弃在这里却一直没有人调查,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太高了。而且,霍克艾对恶性事件的预言总是很准。 魔族少女维奥莱大声喊道。 “说什么换个地方,你们只是想逃跑吧!休想得逞!我会干脆利落地抓住你们,再把你们两个带到露娜丝缇雅大人身边去!” 大概是因为被霍克艾骗过一次后,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吧,少女的声音十分严厉。 站在她背后的库洛加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不愧是‘魔人’范达尔大人的弟子。看来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遗迹的真相。我可以理解你们想要改变地点的心情……不过很不巧,我们可没有半点那样做的意思。” 男人举起了手环,上面出现了一把赤铜色的手弩。如果这是埃鲁福尔王族发放的军需品,那么这种魔导具是什么也很容易推测出来。 (——狼狩之弓?) 它是一种使用简便、通常会配发给骑士的飞行道具。不过,“使用简便”并不代表它的威力很低。 狼狩之弓会提前将魔力浓缩并凝聚在弓身中,最后使魔力以箭矢的形态射出。 虽然射出以后会使魔力耗尽,不能立刻补充,但是与此相对的,它可以令使用者射出远超自己正常魔力的强劲箭矢。 它原本就是为了狩猎出没在这一带的巨大野兽——黑狼而制作的魔导具,杀伤力可以说是货真价实。 再让擅长使用魔导具的“魔族”操纵这种武器—— 结果显而易见。 “永别了。两位——” 库洛加对西兹可和霍克艾露出了怜悯的微笑。 为他的笑容感到战栗的西兹可立刻跑向霍克艾的身旁,抓住他的手臂。 但是,库洛加手中的“狼狩之弓”没有瞄准西兹可或霍克艾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瞄向了石造大树的树干正中心。 他射出的箭以人类的动态视力跟不上的神速射穿了树干上浮起的少女胸部。 黑色的石头在箭矢的冲击下产生了裂纹。 接下来,红色的光芒如同鲜血的潮水般向外溢出。 西兹可和霍克艾的四肢无能为力地被卷入了覆盖周围的光芒漩涡之中。 “前辈!这是……!” 西兹可的悲鸣和霍克艾的咋舌声同时响起。 如果箭是射向她本人的,那么西兹可说不定还能躲开。但是,她无法逃出以身旁的石树为中心发动的大范围机关陷阱。 不知它过去曾经抓住过多少人,树干受到冲击时发动的捕获陷阱使西兹可和霍克艾全都深陷其中。 库洛加从远处微笑着眺望无法出声的西兹可。 “这里是‘旅途终结的森林’,它是古代之民为了让逃亡的旅途终结而制造的魔导具。你们的旅途也会在这里结束。再见了,霍克艾,西兹可。” 西兹可等人甚至没空听完他的话。 从石造的树干里溢出的红光覆盖了整个视野。最后,他们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感触。 在仿佛坠入深渊的错觉中,西兹可想起了远方的阿尔凯因。 ——也许不能和他会合了。 (……阿尔凯因大人,万分抱歉——!) 西兹可咬着嘴唇道歉,向不知是何处的“另一个地方”坠落。 从石树中溢出的红光消失的那一刻—— 两人已经从遗迹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呃……等、等一下啊,哎?我说,库洛加?” 为两人从遗迹中消失的事实感到震惊的维奥莱向身旁的同伴投去疑惑的视线。 身穿神官风格长衣的库洛加则表情镇定。 镇守此地的魔族将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活捉范达尔的弟子们”。 那两人似乎是被囚禁在了某处。从刚才库洛加的话来判断,他们应该没有“被杀”。即使如此,这样做还是违背了露娜丝缇雅的命令。 “露娜丝缇雅大人希望我们活捉那些家伙……” 库洛加眯起了眼睛。 “我没有杀他们,只是把那两个人关在了‘旅途终结的森林’里而已。只不过,倘若历史文献的记述没有错误的话,他们只要找不到逃出生天的方法,过不了几周就会饿死在里面。” “……那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维奥莱不自觉地以责备的口吻说道。库洛加事前并没有跟她商量过这种做法。 而库洛加只是一脸意外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太不可靠了,我才只能选择这样做?如果你没有自作主张地抢先冲出去,发动突然袭击却又铩羽而归,我就没必要采取这种手段了。在那种状态下还想着活捉的天真做法,我们可是会被倒打一耙的。” “不,可是——”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失误。 但是,维奥 莱还是想尽可能地遵守露娜丝缇雅的指示,库洛加却太过干脆地放弃了“活捉对方的努力”。 库洛加眼神阴沉地俯视着维奥莱。 “……维奥莱,你知道露娜丝缇雅大人抓住他们以后,打算干什么吗?” “咦?” 听到他的提问,维奥莱困惑起来。身为新人的她只知道听从命令,从来都没有深思过这样的问题。据她自己的推测,应该就是获取范达尔派的情报,或者把他们当成人质加以利用之类的吧。 库洛加对一脸茫然的维奥莱投去了无奈的视线。 “露娜丝缇雅大人会让他们‘魔族化’,成为自己的属下。不过,像他们那样的魔导师不可能被轻易地魔族化。更重要的是,他们那种程度的魔导师万一成为了同伴,我们的排位会变成什么样……?” 库洛加活灵活现地指出了问题,维奥莱不禁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库洛加有种担心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对手”继续增加的危机感。 “可、可是,露娜丝缇雅大人……” 对越说越激昂的她,库洛加只是淡淡一笑。 “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命令当然是绝对的。但是很遗憾,无论是你或我的实力都远远不及西兹可他们。没错,像我或你这样的三流魔导师是永远比不过他们的。露娜丝缇雅大人说过‘尽可能地活捉’,可是在做不到的情况下,这样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维奥莱咬住了嘴唇。 以失去“制作”魔导具的能力为代价,魔族化会使人“使用”魔导具的能力得到飞跃性的提高。 但是,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取最强的力量。魔族得到的不过是比“以前的自己”更强的力量,至于获得力量的强度完全取决于个人差异。 魔族化是让“一流魔导师更上一层楼的手段”的同时,也是让“三流魔导师接近一流魔导师的手段”。 新人维奥莱在魔族之中的排位最低。她得到的力量在魔族中也很不起眼。 对于原本就在魔导师中吊车尾的维奥莱来说,这已经算是惊人的力量了。不过,现在的她与范达尔的弟子那样具有真正的才能,备受师父恩宠的“一流”魔导师还是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事实。 正因为她有这样的自觉,想要立功并得到认可的渴望才尤为迫切。 库洛加仿佛看穿了维奥莱的焦虑,脸上浮现起了微笑。 “很遗憾没能让你立功呢。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可以说是捡了条小命。西兹可比你强了许多。能够顺利地困住他们,倒不如说是幸运才对吧?” 维奥莱瞥了一眼愉快的库洛加,回想起一个事实。 刚开始追在霍克艾等人身后的时候—— 维奥莱比库洛加先行一步,包围了他们。 如果没有被霍克艾的胡言乱语骗到,维奥莱说不定已经在树旁和黑狼一起参加战斗了。 心中涌起的黑暗疑虑使维奥莱开口询问库洛加。 “你本打算把我……也一道关在那个‘旅途终结的森林’里吗?” 库洛加眨了眨眼,又立刻露出了苦笑。 他的样子让维奥莱觉得很做作。 “怎么会呢?不听我的阻止,擅自带着黑狼冲出去的人是你才对吧?我本想让同是新人的你立次功也无所谓,在出师不利的情况下,再利用遗迹的陷阱……可惜,真不好意思,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十分不安,所以我才会趁没有受损时做出决定。” 维奥莱哑口无言地仰视着本是同伴的库洛加。从他装糊涂的样子,维奥莱无从判断他的回答是真是假。 但是,他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同伴则是肯定的事实。 库洛加转身背对遗迹。 “那位‘暗语’的阿尔凯因今后应该会潜入这个地方。前去搜索‘还流的轮环’的艾尔西等人在上一次的联络后也断绝了消息。可以判断他们是输给了阿尔凯因。谈起不好对付的敌人,那个阿尔凯因可是比霍克艾等人强出几个级别——他们应该是打算在隆巴尔德会合的吧。能在这几个人见面之前解决掉霍克艾和西兹可,也可以说是一种侥幸了。” 关于阿尔凯因这位魔导师,维奥莱只听闻过他的名字。 虽然现在变成了黑猫的形态,但他原本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也是使用“暗”属性魔导具的稀有魔导师。 几天前,哈尔姆巴克曾通过共鸣石向露娜丝缇雅提交了“阿尔凯因出现在米斯特哈温德”的报告。 在那以后,艾尔西和哈尔姆巴克,还有他们率领的魔导骑士团分队就彻底与其他人失去了联络。 维奥莱和库洛加原来的任务是在隆巴尔德搜寻埃鲁福尔王族的逃亡者,维持防止对方逃往国外的包围网。 但是,收到了阿尔凯因出现的消息后,他们立即接到了“探查范达尔弟子们的动向,在可能的情况下做出应对”的新指示。 接到这个指令后,库洛加先是和维奥莱分开行动了一段时间。他似乎就是在那期间想到了利用遗迹的方法。 维奥莱的不满主要来自于他没有把这个作战计划提前解释清楚。 “接下来……去寻找阿尔凯因吗?” 维奥莱不高兴地问道。库洛加只是转过脸庞,为难地皱起眉头。 “他可是以我们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的对手。光是解决掉西兹可和霍克艾,我们就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那边的事就交给其他人解决吧。” “……那我就和你分开行动好了。” 维奥莱以强硬的口吻说着,又摇响了手中的黑铃。 以铃声为信号,黑狼们纷纷走回森林里,只有一只黑狼还留在她的身旁。 维奥莱跨在留下的黑狼背上,瞟了一眼库洛加。 “我要遵照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命令,开始搜寻名叫阿尔凯因的魔导师。库洛加,你准备继续寻找逃亡者的去向吗?” 已经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的维奥莱并不打算干涉库洛加的行为。 维奥莱刚刚走出几步,库洛加就向她轻轻地摇了摇手。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这段时间我们就分开行动吧,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只要你还活着。不要太勉强自己。” 他像是在戏弄人般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维奥莱气得鼻子都歪掉了。 ——真是搞不懂库洛加的想法。 他也是与维奥莱类似的新人,作为魔族来说实力并不强大。因此,他在同伴中也是个平凡的小人物。 但是,与库洛加一起行动后,维奥莱才发觉他也有让人难以捉摸的部分。 维奥莱曾经听说过他是“承担着抓叛徒任务的监视官”的传闻。虽然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值得商榷,但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我也受到上级怀疑了吗。) 如果维奥莱确实蒙受怀疑,那么她就更需要早点立功了。 “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要是可以解决掉那个家伙,维奥莱就能迅速地转变立场。 既然哈尔姆巴克和艾尔西等人在与阿尔凯因的对峙后失去了消息,那么干掉了他,自己至少能上升到比哈尔姆巴克等人更高的位置。 “好不容易成为了魔族,我一定要爬向更高处。” 她心里充满了焦躁感。 但是,维奥莱并没有发现。 围绕着出人头地的焦躁感到底从何而来—— 还有,地位提升以后自己又想要干些什么。 维奥莱还没有想清楚这些重要的问题,现在的她就像 是受到操纵般地活着。 成为魔族的理由以及那时失去的重要事物,她全都不记得了。 正因为自己对扭曲的思想有所意识,她才会害怕裹足不前。一旦无事可做,她就会有种失去了“用重要的东西换来魔族身份的意义”的感觉。 这样的魔族不只维奥莱一个。 有很多魔族都不希望过上安稳的生活。 虽然也有例外,但大多数人都遵从上级魔族的指示,为了超越他们而不断努力。他们不只是想完成任务,也需要维持自己的“目的”。 这种目的有时会与扭曲的欲望缠绕在一起,不过维奥莱暂时还没有明确目标。 现在的她到底为何而活——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她更加不能停下脚步。 因此,维奥莱再次轻拍黑狼的背部。 在魔导具的操纵下,忠诚的野兽在浓雾中向隆巴尔德城奔去。 黑狼穿过透明的树林,笔直地、只是笔直地向前疾驰——它的速度简直就像一阵旋风。 ——魔导师阿尔凯因一定会前往隆巴尔德。 想象着素未谋面的敌人身影,维奥莱忽然紧紧地咬住了鲜红的唇瓣。 二 绿意盎然的森林都市 边境要塞隆巴尔德自古以来就被称作“森林都市”。 它原本就是过去劈开森林建起的城市,因此至今仍保留了大量的树木。 建筑物大多是用生长在原地的大树做支撑,在下面搭起房子和房顶。 这里已经不能说是路边绿树成荫,而是相当于“道路和城市处在森林之中”,而这样的景观往往会让初次到访城中的客人为之惊叹。 对于从米斯特哈温德出发后走过了两天路程的赛罗来说也不例外。 “……好奇怪的城市。感觉就像是在森林里一样。” 赛罗一边在绿意盎然的树林中行走,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自从在米斯特哈温德踏上旅途,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不过是区区两天的行程,映在眼中的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着实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通往城内的入口处有一处要塞风格浓郁的大门和高大的城墙。看到对面避兽的钟楼时,赛罗曾擅自想象着一旦走进城里,一定会有密集的建筑物。 但是,从规模上来说,隆巴尔德实际上与“大城市”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这里保留了很多自然风光,倒不如说像是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精灵之乡”。 脚下的道路由整齐的石板铺成,但周围的树木之多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协调。 走在身旁的菲诺露出了沉着的微笑。 “隆巴尔德的城市中心有一个叫做‘蒂可恩之泉’的美丽喷泉。它会借用树之精灵的力量汲取地下水,如果城里没有这么多树木,泉水就会干涸。” “——这个不是传说,而是真事吗?” 不知道该做何判断的赛罗问道,而菲诺微微点头。 “似乎是的。赛罗也能感觉到吧?城里有很强的精灵气息,对不对?” 赛罗歪起脑袋。普通的人类怎么会感觉到精灵的气息呢。 “我小时候还和妈妈一起住时,就待在精灵之力很强的地方。虽然可以用精灵来概括,但是它们之间也有千差万别,住在这里的精灵性格好像非常稳重。” 菲诺若无其事地说着,赛罗只好点头认同,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据说感应精灵的气息就连一流魔导师都不一定做得到。可是,他不认为菲诺是在撒谎。 她的感觉有时确实很敏锐。 在米斯特哈温德与哈尔姆巴克见面的时候,菲诺也是第一个产生不协调感的人。从被彻底骗到的赛罗眼里来看,菲诺的敏锐感触既值得尊敬,也足以信赖。 除了菲诺以外,还有一位旅行的同行者也是深受赛罗敬佩的魔导师。 赛罗对那位魔导师——在脚边迈步的“黑猫”小声说道。 “阿尔凯因,会合用的住宿地点已经决定了吗?” 戴着羽毛帽子的阿尔凯因一脸爽朗地微微侧头。今天的他在大白天就光明正大地用两只脚走路。 城里的人们虽然向他投去了好奇的视线,却没有人引起骚动。 看来他们是把阿尔凯因当成了“身旁的赛罗使用的猫形魔导具”。 在米斯特哈温德与他们对峙的艾尔西也是精巧的“魔导人形”。虽说不需要操纵者就能自由行动的她是个特例,不过有一部分被称作“人形操纵师”的魔导师会把狗或猫形态的人形当成使魔带在身边。 即使看到用两只脚走路的阿尔凯因,大多数人也会因为他身旁的赛罗产生这样的误解。 阿尔凯因在米斯特哈温德似乎十分戒备哈尔姆巴克等人的视线,但是在这里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念头。 对于赛罗和菲诺来说,也不打算解开人们的误解,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阿尔凯因抬头看向询问“住在哪里?”的赛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我们本来说好了让先到的同伴在尽可能接近城市中心的地方订一间旅馆……不过,今天早上我就没有跟他们取得联络。我再试一次吧。” 阿尔凯因把手伸进道具袋,在里面摸索半晌后,取出了“共鸣之石”。 在米斯特哈温德城,阿尔凯因曾把这块蓝色的石头交给赛罗。 那时是为了让阿尔凯因和哈尔姆巴克进行谈判,但它原本的用途是同伴间的联络工具。 “共鸣之石”的使用方法有一点麻烦。 首先,要由一位魔导师对好几颗“共鸣之石”同时注入魔力,让这些石头产生关联。 得到关联的石头之间才能通信。 石头的数量不一定是两颗。有时也可以分散为三四颗,只用作一次性的联络。 不过,注入石头的魔力不会长期保留。 只要保持关联,即使没有进行通话,最长的保存时间是一个月—— 进行通话的情况下,累计时间不过几个小时,因此使用“共鸣之石”有很多限制条件。 另外,在注入的魔力耗尽之后,还要把石头再次聚集到同一个地方,让某个人重新注入魔力,恢复石头之间的“关联”。 阿尔凯因带来了五颗石头,但是其中与同伴的石头有关联的只有一颗。赛罗在米斯特哈温德被抓的时候,他与哈尔姆巴克的谈判中使用的那一组已经耗尽魔力,没法再用了。 于是,阿尔凯因边走边把石头举到面前,尝试与同伴去的联络。 蓝色的石头散发出朦胧的光芒,却没有浮现起影像。 “……喂,霍克艾、西兹可。不管是谁都好,快点注意到我啊。” 由于还是没有接通,对方根本听不到阿尔凯因的话。换言之,他是在自言自语。 赛罗和菲诺在没有人注意的树荫下停下了脚步。 “……还是不行吗?” 蹲下来的赛罗问道,而阿尔凯因歪着脑袋微微点头。 “嗯。好奇怪啊。应该没有把魔力用光啊,他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难道是遭到了魔族的袭击……?” 菲诺不安地说出了这个可能性。 阿尔凯因像是在沉思般眯起了眼睛。 “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们不是会被轻易干掉的家伙。毕竟和我一样是范达尔大人的弟子。也许是把共鸣之石弄掉弄丢,或者是被偷了——可能性差不多就这些吧。” 阿尔凯因似乎是在叹气般打了个哈欠。 看到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赛罗十分惊讶。 “你好像不怎么担心?” 赛罗听说阿尔凯因的同伴正在收集与埃鲁福尔王族和魔族有关的情报。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事也不足为怪,但阿尔凯因似乎异常冷静。 “弄丢共鸣之石的事并不少见,以前也发生过。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行动吗?” 赛罗疑惑地歪起脑袋。 他说的没错,如果分成两组人,比起让猫形的阿尔凯因单独行动,给他配上一个同伴会更方便。 阿尔凯因一边梳理着脸上的毛,一边感慨地说出回答。 “理由是我那两个同伴都有点异于常人。让他们单独行动,很容易走失的。虽然他们作为魔导师的能力不差,但是有些不谙世事,让他们一个人行动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赛罗不由得与菲诺面面相觑。她讶异地眨着眼睛,大概正在思索同样的事情吧。 所以,赛罗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问,阿尔凯因的同伴是大人吧?” “算是大人吧。不过,我说‘大人有时也出人意料地像个小孩’应该更好懂一些。” 听到阿尔凯因认真地说出像是装糊涂的话,菲诺回以暧昧不明的笑容。 “他们说不定已经来到 这座城市了,还是我们主动找找看吧。阿尔凯因的同伴是什么样的人?” “呃……一个是头脑很好但没有常识的男人,另一个是相貌很好但爱好恶劣的女孩。” 对于他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赛罗颇为惊讶。这根本就不算是特征啊。 虽然已经问过了阿尔凯因同伴的名字,但是除此以外,赛罗和菲诺对他们一无所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至少要说出他们的服装之类——” 菲诺打断了想要详细询问的赛罗,把双手伸向阿尔凯因的脸。 “……喂,阿尔凯因。西兹可是个‘女孩子’吧?多大年龄?” 菲诺的眼眸里没有笑意。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瞳因为她突然的举动而眨了好几下。 “……哎?年龄?呃……十八岁吧。外表看起来和菲诺相差不大。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所以名字很奇怪——” “……哦?她是个美女?” “……她是我的学生,所以以下观点可能有失偏颇。我觉得她长得很可爱。” 阿尔凯因的声音似乎有意无意地包含着一层怯意。 松开阿尔凯因的菲诺沉默不语,紧紧地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赛罗不明白她采取这个行动的含义。 “菲诺?你怎么了?” 她对赛罗的问话没有反应,只是面朝阿尔凯因露出微笑。 “阿尔凯因,见到你那位同伴后,我会和她谈一下很重要的事——请你多多关照哦?” “……嗯。不知怎么的我能理解。” 阿尔凯因微微点了点头,耸了一下肩又迈起步子。 不知所谓的赛罗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起来。 虽然菲诺做出奇怪举动的事并不少见,但他还是有些在意。 (……西兹可是个女孩,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吗?) 他不禁这样想到。 倒不如说旅行的同伴中一个同性,会让人更加放心吧。从这个角度来看,菲诺的态度确实很奇怪。 随着他们接近城市的中心,被森林覆盖的城市布局渐渐有了“城市”的味道。 周围出现了三层的高大建筑,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树木的数量减少了许多,与此相对的,空间也开阔了不少。 在建在道路旁的栅栏另一端,可以看到一片像是训练场地的宽广土地和巨大的宿舍楼。 门上的招牌写着“隆巴尔德驻扎地·王立魔导骑士团第八分队”。 赛罗立刻产生了反应。 “阿尔凯因,这里是哈尔姆巴克的……?” “看来是的。现在只有看家的骑士了吧,看上去没什么人。” 正如阿尔凯因所说,院子里静悄悄的。 哈尔姆巴克等人消失的消息可能还没传到这里。就算传到了,留在这里的骑士们也只能按照上层的指示行动。 赛罗回想起“魔族”哈尔姆巴克死亡时的样子。 成为魔族以后,他一定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吧。即使如此,他还是败给了赛罗所持的“还流的轮环”,直到现在赛罗都没有实感。 而且,就算别人说那种魔导具存在于自己的体内,他也无法理解。 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 吸收并反射对方魔导具的力量,拥有“还流”之力的魔导具—— 阿尔凯因自己也只是读过一些文献,对此没有详细的了解。毕竟它是被称为“并非实际存在的魔导具”。 (……那种东西居然会在我的体内……爷爷一直在隐瞒我吗?) 在祖父已经逝世的现在,他已经无法确认实情了。但是,祖父很早就接受了赛罗“无法使用魔导具”的事实,并劝说他钻研药草学。 现在回想起来,祖父应该知道“还流的轮环”的事。 不过,赛罗自己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爷爷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他有不得不隐瞒事实的理由吗?) 而且,就连这是祖父制作的魔导具,或是由别人制作、祖父只是隐瞒实情都不好说。 自从离开米斯特哈温德,踏上旅途,这些疑问就一直在赛罗的脑海一角盘旋。 话虽如此,就算他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似乎是祖父朋友的“魔人”范达尔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范达尔本人现在也行踪不明,他的弟子们正在寻找他的下落。 “赛罗……你在想什么?” 走在旁边的菲诺问道。 赛罗摇了摇头。在赶往隆巴尔德的路上,他曾经和菲诺谈过一次。他不想接二连三地重复同样的话题。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阿尔凯因居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随便说了几句,把话题绕开。 随着他们接近城市的中心,行人的视线越来越让人在意是事实。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把阿尔凯因误解为“精巧的魔导人形”,他们没有遇到引人瞩目的事态。 其中也有一些人会在擦肩而过后,刻意回过头来偷瞄几眼。 (……咦?) 一边走一边观察其他人的赛罗忽然觉察到另一件事。 确实有很多人都在看阿尔凯因。 但是,他们的视线同时也会投向比阿尔凯因更高的位置——也就是赛罗身旁的菲诺。 没有人做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粗鲁举动,因此赛罗没有得到确信。不过,他还是能感到别人偷看菲诺的视线。 菲诺本人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 她那美丽的脸庞使早已看惯的赛罗也不禁为之动心。 赛罗非常理解她引人注目的理由。 他克制着自己,把视线移了回去,却看到了道路前方的巨大喷泉。 被圆形的石墙围在中间,直径约十米的喷泉就位于隆巴尔德的中心部位。 在巨大的喷泉中,不规则地排列着几十尊少女的石像。 这是名匠蒂可恩以泉女为题材创作的大型雕像群。“森林中的女孩们”似乎是它真正的名字,但大家都把这个喷泉称呼为“蒂可恩之泉”。 即使经历了岁月的流逝,那精致的造型还是没有丝毫损坏。几乎等身高的雕像从远处看去,简直就像是一群真人的女孩们在玩水。 赛罗也曾听说过这个喷泉,但是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 喷泉较浅处雕刻的花纹充满了活力,似乎象征着这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 泉水底部会常年涌出大量的清水。 这些水回成为隆巴尔德居民的生活用水,同时也是附近河流的重要水源。 赛罗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感叹地吐了口气。 他不经意地低头一看,只见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瞳。 “这还真是了不起啊。我也听过名匠蒂可恩的名字,据说他能制作出经受风吹雨打也不会劣化的雕像。看到这些作品,那个传闻似乎是真的呢。” 阿尔凯因感慨地低喃,而赛罗也对他频频点头。 与米斯特哈温德的泉水所有的自然美不同,这些雕像确实有一种凭借人类的意志创造出来的造型美。 不过,菲诺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可是,该怎么说呢。这些雕像还真是肤浅,全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而且所有人都穿得那么薄……看上去就是那个男人擅自乱做的雕像一样。” “……菲诺,那种事别说得那么露骨嘛。” 赛罗苦笑几声。阿尔凯因也尴尬地抖了抖肩膀。 “这里的雕像象征着‘泉女’——毕竟是对泉之精灵的供品,这也是没办法的 事。泉女都是女孩子,没有男人。” 准确地说,“泉女”这个种族没有“男女的区别”。她们是比人类更加接近精灵的存在,几乎不会和人类交流沟通。 不过,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她们拥有躯体。从活着就需要水和食物这个角度来看,她们和精灵也有明显的区别。 据说她们出生是从别的个体中分裂而来,死亡则会溶解在水中。但是关于她们具体的生活方式,还有很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喷泉周围的广场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和赛罗他们一样的旅行者。 其中也混有摆摊的当地人。另外一些人是看中了蒂可恩留下来的雕像,就在此开店,做起了小生意。从远处无法分辨他们卖的是魔导具,还是普通的装饰品和日用品。 阿尔凯因扯了一下赛罗的衣摆。 “赛罗,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我举到高处。我想看一下西兹可他们在不在这里。” “嗯,这样行吗?” 赛罗抱起了阿尔凯因软绵绵的身体,让他骑在自己的肩上。 阿尔凯因一边扶着赛罗的头战起来,一边环顾四周。 看来这附近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赛罗让阿尔凯因骑在脖子上,开始在喷泉周围绕圈。 “这里是隆巴尔德的中心,在这座城市碰面的人多半都会选择这里。我已经跟西兹可他们说过在这里等我了。” 赛罗和菲诺也模仿着阿尔凯因的样子,边走边环视四周。 大概是东瞅西看惹了祸吧,赛罗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行人。 “啊,对不起!” “哦哦,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是我不好——” 赛罗、阿尔凯因和那个路过男性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对方是一位身穿神官风格衣服的中年男性,他的脸色异常阴沉,但道歉的声音很真诚。 看到开口说话的阿尔凯因,他似乎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瞥了一眼赛罗他们,就飞快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又转了几圈的阿尔凯因终于长叹一口气。 “……那两个人很显眼,我还以为能立刻找到他们呢。没办法了,我们先去旅馆住下吧。刚好那边就有一家。” 阿尔凯因指向一栋面朝广场、巨大的三层建筑物。 为了让人一目了然,大门上的招牌写着“巡礼者旅馆·缇亚涅丝”。用树枝拼出来的文字酝酿出一种质朴的味道。 阿尔凯因在赛罗耳边窃窃私语。 “一般特意写上‘巡礼者旅馆’的地方,都受到了圣教会或魔导师行会的提携。因为住宿方便,还能从房间的窗户看到广场,在那里等待我的同伴再合适不过了。” “我明白了。不过,阿尔凯因——你带了住宿费吗?” 阿尔凯因为赛罗老实的提问笑了出来。 “不用担心。再怎么说我也是站在按照‘六贤人’的命令行动的立场上,旅行的费用有大人物们报销。虽然其中大半都交给了同伴保管,现在不能随便乱花,不过交纳三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和一只猫的住宿费,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声音中包含着对从未旅行过的赛罗和菲诺的关心。 赛罗经常爬山,倒不是很累,但作为贵族长大的菲诺可能还是承受不了旅途的劳累。虽说她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但那也是因为她习惯于在赛罗面前逞强。 对阿尔凯因的好意心怀感激的赛罗和菲诺并排穿过了旅馆的大门。 在狭长的柜台里侧,坐着一个女人。 那是一位年龄约莫三十,看起来很好强的美女。扎起的头发和朴素的围裙营造出一种勤劳女主人的氛围。 她打开一本像是账簿的东西,把刚打的哈欠咽了回去。 赛罗稍微低下头去。 “你好,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哦,欢迎光临,是客人啊。” 她开朗地迎接了赛罗等人,把手从旅馆的账簿上移开。 旅馆一层似乎是酒馆,桌椅被随意地摆放在一片昏暗之中。现在才是中午,所以酒馆还没开门。现在恐怕是旅馆最清闲的时间段吧。 从赛罗的肩膀上爬下的阿尔凯因站在了地板上。 他以猫的动作窜上柜台。 “这位小姐,我们想住在这里,带猫也没关系吗?” 听到猫形态的他说出理性的话语,旅馆的女主人不由得睁圆了眼睛。 她交替看向开口的阿尔凯因和他身后的赛罗,有些困惑地歪起脑袋。 “呃……这只猫是你操纵的吗?” 赛罗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时,阿尔凯因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不是的。有一些原因啦。我们之中属于魔导师行会的人只有我。给你,这是登录证。” 阿尔凯因从道具袋里取出一枚金属板,递了过去。 看来那个就是魔导师行会的登录证。 对阿尔凯因的魔力产生了反应,金属板上浮现起他自身的朦胧幻影。 那个当然也是“猫形态”的阿尔凯因。他半透明的身影散发着仿佛映照在水面上的淡淡色泽,但是这样并不会妨碍别人认出那个幻影就是他。 赛罗为金属板的功能大为惊诧。 魔导师行会的登录证有好几种等级。 听说低等级的只是普通的金属板,而高等级的登录证具有能够确认本人身份的功能。 阿尔凯因手里的金属板是只有被公认为一流魔导师的人才会得到的登录证。 女主人惊讶地吹了声口哨。她仔细瞧了瞧登录证的备注栏。 “哎!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受到诅咒变成了猫的形态,为了寻找恢复原来身体的方法而踏上旅途——这个是真的吗?上面有‘乐人’雪莉露的保证签名啊……?” 女主人的提问让赛罗也大吃一惊。 他也凑上前去端详登录证,上面的确有这样的签名。 乐人雪莉露和魔人范达尔一样,同是“六贤人”的一份子。 据说其他贤人也在帮忙寻找失踪的范达尔,但赛罗没想到他们对登录证都做出了支援。 面对着兴趣浓厚的女主人,阿尔凯因眯起一只眼睛。 “当然是真的了。伪造登录证的刑罚可是很重的,那样做太不划算。那么,这位小姐,猫可以进去吗?” “嗯,没关系。我很喜欢猫哦。” 女主人轻轻地抚摸着阿尔凯因的脑袋,笑了起来。 虽然她为奇妙身形的客人感到惊讶,但也没有超出感兴趣的范畴。也许是因为她和魔导师做生意久了,已经见惯奇怪的客人了吧。 阿尔凯因谨慎地拿起笔,在旅馆的登记簿上流利地签好了名。 “那你们要几个房间?” “是啊,菲诺是女孩子,还是分房住吧?” 阿尔凯因回过头去。 菲诺贴在赛罗身旁,露出了清秀的微笑。 “不必了。我和赛罗在一起就好,而且还浪费钱。” 她说出与自己的身份不相配的发言,又摇了摇头。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 “但是,这里是受到魔导师行会提携的旅馆,是按住宿的人数来算住宿费的哦?” “不用。我和赛罗一起就好。” 菲诺毫不客气地回应。赛罗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阿尔凯因“唔”了一声。 “反正我的同伴马上也会赶到,不管怎么说都要分成至少两间房——” “我和赛罗一起就好。” “……好的,我明白了。” 对于挤出微笑的菲诺,阿尔凯因不知为何使用了十分客气的语气,再次转头面向登记簿。 听着他们的对话,赛罗的脸上浮现起了苦笑。 也许他并没有多心,阿尔凯因的后背看上去有一丝怯意。 赛罗凑到僵立着的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对不起,菲诺有时候很任性的——” “——嗯,没事。考虑到今后我们还要一起旅行,睡在一个房间也可以说是件好事。” 签好名的阿尔凯因最后用手掌轻按印泥,敲了一下肉垫。他用猫的爪印代替拇指印在登记簿上留下了印记。 “小姐,我们只要一间房,请尽量帮忙安排在二层,可以看到喷泉广场的朝向。我们这两天打算和同伴在此碰面。” 女主人亲切地点了点头。 “嗯,今天刚好空了不少房间,所以没问题。不过,这里的一层主要是经营酒馆,喝醉酒的人会大吵大闹,二楼可能会有点吵,没关系吗?” “不碍事,我只要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住就谢天谢地了。” 阿尔凯因接过钥匙,从桌子上飞蹿下来,迈着小碎步爬上了二层。 赛罗和菲诺也向女主人行了一礼,跟在他的身后。 “赛罗还是第一次住这样的旅馆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提问,赛罗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还是第一次旅行嘛。不过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搬到米斯特哈温德住,那时是爷爷带我来的,应该也住过类似的地方吧。” 赛罗没有留下那时的记忆。等他开始记事,已经是米斯特哈温德的小孩,身旁的朋友也全是那座小城里的人。 菲诺一边走上咯吱作响的楼梯,一边偷笑。 “我也算是第一次。以前父亲出去办事的时候,都是住在贵族的宅邸或办事处的宿舍里。自从母亲死后,我们搬去米斯特哈温德,我好像就没出过远门了。” “……是吗。你的过去也很复杂啊。” 阿尔凯因若有所思地低喃,站在刚上二层后,眼前的第一扇门前。 他伸长身体,打开了门锁。 木制的古老门扉发出吱吱的刺耳噪音被打开了。 房间里的布置出人意料地十分精致。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品,但是打扫干净,床上的床单也洗得很白。窗户那边可以一览蒂可恩之泉。 只不过,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床。贴在建筑物旁生长的大树树干从墙壁中露出,显得房间更加狭小了。 如果只是停留一晚的话,这里的环境足以让人放松。除了可以避免露宿的麻烦事,光是有屋顶和柔软的床就够奢侈的了。 菲诺把随身行李放在地板上,便坐上了床。 “那我和赛罗睡这边,阿尔凯因就用那边的床吧。” 她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决定。 阿尔凯因不由得歪起头。 “……不,我只要在床上的角落缩成一团就够了——而且,从体格来考虑,这种分法很奇怪啊。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对于阿尔凯因诚实的质疑,菲诺默默地回以笑容。 在她铜墙铁壁般的笑脸面前,阿尔凯因退缩了。 对哈尔姆巴克和魔导骑士团的人一步也不肯退让的他却无法在菲诺面前发挥他的威严。 看不下去的赛罗插口说。 “我说啊,菲诺。既然都住在同一间房了,至少应该各睡各的床。露宿的时候都没法伸展四肢睡个好觉……菲诺经过不习惯的旅行也很累了吧?我们没必要特意挤在一张床上嘛——” 听到赛罗很有常识的意见,菲诺反倒讶异地歪起脑袋。 “但是,赛罗和我的个子都不大,睡在这张床上绰绰有余啊?” “……唔,好厉害。”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小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包含着一半无奈。 不知该如何回应的赛罗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阿尔凯因?我看你们非要住在一间房里,就为你准备了床哦。” 打开房门走进来的女主人抱来了可以睡下婴儿的篮子和一块小小的毛毯。 那是对于阿尔凯因的体格来说大小刚好的床。 女主人在这绝妙的时机送来了救命稻草,赛罗和阿尔凯因都长舒了一口气。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看来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是吗?那就好。” 喜欢猫的女主人对阿尔凯因的行礼回以笑容,放下了怀中的篮子。 阿尔凯因立刻跳入了篮子。 “所以说,菲诺。我不需要睡床。” 他从篮子的边缘露出脸来说道。 坐在床上的菲诺为预料之外的“妨碍”瞠目结舌。 她俯视着在篮子里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把手指点在嘴角上,默默思考了许久。 以为这件事得到解决的赛罗松了一口气。 但是,菲诺还是以理所当然的态度说道。 “——是吗?那就空出了一张床呢。” 她再次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菲诺超出预期的难缠让赛罗的脸僵住了。让已经像这样下定决心的她回心转意可是很困难的。 从篮子里跳出的阿尔凯因走到赛罗身旁,像是放弃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膝盖。 “……嗯,万一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假装没看见的,放心吧。” “……阿尔凯因,我不需要你这种关心。” 菲诺无视了小声交谈的赛罗和阿尔凯因,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无法正视她身影的赛罗长叹了一口气。 关于菲诺会有这种言行举止的“理由”—— 赛罗有种淡淡的直觉。 来到隆巴尔德期间,她片刻不离赛罗左右。赛罗也要为她做出这种行为负起一定的责任。 歇了一口气的菲诺从床上坐起,抓住赛罗的手臂。 “呐,赛罗。我们去散会儿步吧。阿尔凯因也一起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看着西兹可他们有没有来。你们去吧。” 脱掉外套的阿尔凯因就像真正的猫一样缩成一团趴在窗边,开始在温暖阳光的包围中等待同伴。 第一次来到隆巴尔德城,赛罗也对外面的情形很感兴趣。在这么大的城市里,肯定也有很多在米斯特哈温德见不到的东西吧。 而且,这也是与菲诺单独谈话的好机会。 “……那我们去看看,晚上回来。” “嗯,别迷路了。” 在挥舞肉垫的阿尔凯因的目送下,赛罗和菲诺走出了旅馆。 有蒂可恩之泉做路标,他们至少不会找不到回旅馆的路。 “菲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像是衣服或魔导具之类的。” “嗯……没什么特别的。我也不想乱花钱。赛罗才是,想不想看看书或药草?” 就算她这么问,赛罗也摸不着头绪。他本来就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有些什么,而且邀请他出来散步的也是菲诺。 “那就随便走走吧。你累了吗?” “嗯,没事。” 菲诺开心地点了点头,握住了赛罗的手。 那柔软的触感让赛罗在一瞬间吓了一跳。在米斯特哈温德他们要注意别人的目光,因此几乎从不一起走在街上。 (这里……已经不是米斯特哈温德了。) 他这才切身感受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远离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会让人感到不安。但是,像这样和菲诺走在一起,老 实说,也让赛罗非常“高兴”。 只不过,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不安和喜悦到底哪一种更多。 毕竟赛罗还不怎么理解“旅行”究竟是什么,对其他城市也一无所知。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同时怀有不安和希望。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身旁握住他手的菲诺是赛罗的希望,也是不安的因素。 如果她再次被卷入与魔族的战斗—— 想到这里,赛罗不禁不寒而栗。 但是,现在这样和菲诺待在一起又让他十分开心。 “我说啊,菲诺——” “怎么了呢?” 赛罗有些害羞地对心情不错的菲诺低声说道。 “仔细想来,我好像还没说过这句话。那个……谢谢你陪我一起来到这里。” 菲诺眨了几下眼。 “虽然事到如今,没有跟菲诺提起就打算离开米斯特哈温德的我也许没有资格这么说,不过现在菲诺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果然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呢。所以说,谢谢你。” 赛罗坦率地说出了浮现在心头的话语。 菲诺清澈的大眼睛眯了起来。 她露出了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笑容,紧紧地握住赛罗的手,又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 “——嗯。” 这句短短的回应,包含了千言万语。 赛罗打从就小时候就认识菲诺。所以,即使她没有从态度上表现出来,赛罗还是能察觉到她是否有些不安。 在旅馆的对话就让他感受到了菲诺的不安。她会过度干涉赛罗的事,通常都是过度的不安造成的。 正因为她站在勉强要跟他们一起旅行的立场上,所以她才会有种隐隐的不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赛罗抛下。她想和赛罗睡一张床,也是因为戒备着赛罗和阿尔凯因是不是要在睡觉的时候悄悄离开。 刚才那句话虽然不能完全消除菲诺的不安,但是至少可以缓和一下。 之后只要赛罗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想法转化成行动就是。 走在被森林覆盖的城市里,菲诺轻声喃喃。 “……赛罗好厉害呢。简直对我了如指掌。” 赛罗歪起脑袋。菲诺垂下肩膀,透过枝叶的缝隙仰望天空。 “从以前起就是这样。赛罗总是很了解我。这样真的很厉害。我想这也是赛罗难能可贵的优点。我想,泽尔德纳特先生劝说赛罗走上药师的道路,应该不是因为你‘不能使用魔导具,’而是认为拥有这种优点的赛罗很适合成为药师吧。” 即使听到菲诺这么说,赛罗还是有些茫然。他可以猜到菲诺的想法,是因为两人来往已久,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 之前在米斯特哈温德,他就被哈尔姆巴克骗了。反倒是菲诺从一开始就对哈尔姆巴克心怀戒备,要说看人的眼光,应该是菲诺看得更准才对。 “我觉得还是菲诺比较厉害……你一眼就看穿了哈尔姆巴克的本性呢。” “嗯,那只是因为我不信任除了赛罗以外的人而已。” 菲诺干脆地说出了问题发言,又拉起赛罗的胳膊。 “你看,那边好像有集市。去看看嘛!” 菲诺的声音已经彻底恢复成了原来的她。 赛罗总算松了一口气。 道路前方聚集了他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扎堆人群。 集市是只要租下摊位,无论是谁都能开店的特别场所。小城镇里的客人和摊位都没有多到可以形成“市场”,因此像这样的集市只有大一点的城市才有。 这里贩卖的东西各式各样,应该也有不少人是从其他村落或城市赶过来开店的。 对于在米斯特哈温德长大的赛罗来说,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情景。 “哇,好多人……” 赛罗最初的感想只有这些。就算他想要仔细看看店里的东西,个子矮小的赛罗也被大人们的身体挡住,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似乎是很忙碌的时间段,有不少人抱着装满蔬菜水果的筐子,在道路上形成了挡路的障壁。 “菲诺,这里过不去。要是走散就麻烦了,还是去其他地方……” “呀!” 正当他说着,菲诺就和旁边的行人撞在了一起。 对方是个抱着很多行李的中年妇女,被撞到之后,她筐子里面的东西便散落一地。 因为全是橙子和土豆之类圆滚滚的物体,现场十分混乱。 “对、对不起!” “哪里,是我不好……!” 慌忙道歉的菲诺和抱着随身行李的妇女一起蹲下去,开始捡拾地上的东西。 赛罗也追着从脚下滚到一旁的橙子,跑到了路边。 前方的树荫下站着一位年幼的少女。 她相貌精致,却面无表情。穿在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用布片的角绑了几处做成的,看起来十分简朴。 水色的长发和同样颜色的淡淡眼眸酝酿出一股神秘的氛围。 赛罗忽然与她四目相对。 无所事事、茫然地站在粗大树干旁边的她对翻滚的橙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她开始直勾勾地盯着赛罗。 (……怎么回事……这孩子好奇怪。) 赛罗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她的家人似乎不在身边。倒不如说,明明混乱的集市就近在一旁,只有她的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且,她的相貌和服装会让人联想到外国人。 “你……迷路了吗?” 赛罗不由得开口问道。 因为他想到,她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是旅行者,只是不小心和父母走散了。 他会有这种印象,也是因为面无表情的她眼眸中浮现起奇特的寂寞神色。 少女没有回答。 赛罗想要捡起脚下的橙子而俯下身子,只见少女的脚上缠着一圈金属制的“圆环”。 作为装饰品来说,它太过粗俗,感觉并不合适。 为这个圆环感到讶异的赛罗配合着她的视线问道。 “难道你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找?” 赛罗按照在米斯特哈温德和年幼的小孩子打交道的要领,用沉稳的声音对她说。 少女保持着老成的眼神,却忽然碰了一下赛罗的手。 在这个瞬间——赛罗困惑了。 只从眼睛来看,自己的手却是被她的手碰到了。 但是,他没有被触碰的感觉。不冷也不热,如果闭上眼睛,他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只手的存在。 然后—— 他第一次发觉连在少女脚上圆环的“锁链”。 从正面看的时候,它被少女的脚挡住了,但是束缚住她的锁链不知为何通往了“地面下方”。 那并不是有实体的锁链。 与此同时,少女——也没有实体。 因为大吃一惊而想要抽回手的赛罗看到她悲伤的视线,便停下了动作。 “……救救我。” 她以细微的声音说道。 对那让人心中一紧的声音感到困惑的赛罗向她问道。 “救救你——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如果能帮到你的话……” 少女指向道路的远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赛罗无法判断她是在指示什么。 “——我就在对面的森林里。救救我——” “森林……?城市外面的森林吗?” 赛罗再次问道,而少女轻轻点头。 几乎同时,赛罗的身旁掠过了一阵风。 “退下,迷惑人心的家伙——!” 那个愤怒凶恶的声音使赛罗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一位长着紫色长发的女孩站在面前。 她拔出了细细的长剑,把它指向赛罗面前的少女。 女孩修长的身躯散发出一股久经锻炼的凌然气质,年龄看上去却和赛罗一般大小。 赛罗为了护住剑尖前方的少女,不禁探出身子。 “你突然之间想做什么啊!对这么小的孩子——” 赛罗大声喊出的声音说着说着却变小了,最后终于闭口不言。 ——因为,被他庇护的少女本人已经不在现场了。 一瞬前还在那里的她却趁赛罗把注意力移向剑的时候,如同朝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从一开始那里就没有人一样。 “哎……?刚才那孩子去了哪里——” 在困惑的赛罗身旁,紫色头发的女孩干脆利落地收起了剑。 “……你明白了吧?那个小孩不是人类。她恐怕是精灵之类的吧。” 恨恨低喃的她垂下眼眸,没有看向赛罗。 “邪恶的精灵会选择有机可趁的人并接近他。你太没有防备心又很大意,才会被她盯上吧?如果你想惹上麻烦事,那就另当别论,不过没有那种觉悟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没有心眼地靠近那种人。” 她训斥的口吻十分凶狠,但赛罗却从她的声音中感到了一丝温柔。 女孩救了素不相识的赛罗,那份关怀之情从难听的话语中渗透出来。 赛罗以前也见过精灵。 他们和山野中的野兽非常相似,一般不会在人类面前现身,但并不是罕见的存在。身为药师的赛罗在进山的时候,经常会被他们戏弄。 精灵之中有会说人话的、不会说人话的、外形像野兽的、能现形的、不能现形的——可谓是千差万别,难以分类的存在。 刚才向赛罗求助的女孩似乎也是精灵中的一种。虽然有些在意她求助的理由,不过没有眼前这位女孩的帮忙,自己说不定会被卷入麻烦事也是事实。 “那个……你好像救了我呢,谢谢。” 如此道谢的赛罗心中还是无法释然。 “——不过,那女孩似乎是在向我求助。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用剑指着她,哪怕只是听她解释一下也好啊……” 女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用手指理了一下紫色的头发,瞪着赛罗。 “——看上去你还是个孩子吧。‘赶跑接近小孩的精灵’,这是铁板钉钉的原则。精灵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一定会寻找拥有相应力量的对手。他们盯上小孩的理由通常是因为他们‘好骗’。我给你一句忠告。跟精灵扯上关系,你可就麻烦大了。” 女孩悠然转身,毫不客气地迈步走开。 一只手握着捡起的橙子,赛罗目送着她的背影。 她说得没错。 精灵并不是人类的同伴。他们说到底还是不同的种族,大概是因为没有肉体吧,轻视“生命”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也不少见。 大多数精灵都对人无害,但其中也有少数对人类怀有明确的加害之心,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接近小孩的精灵很危险”的想法也是有凭有据的。 但是,赛罗在意的是—— (……刚才消失的少女——真的是“精灵”吗……?) 这个根本的疑问。 如同烟雾般消散的现象可以证明她不是活生生的人类,但说不定她是使用了某种魔导具,导致幻影的出现。 比如像阿尔凯因使用的“共鸣之石”那样,可以投射身影的魔导具。 少女到底是精灵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的赛罗无法做出判断,所以他才想至少听对方解释一下。 “赛罗!你怎么了?” 菲诺用快活的声音呼唤着他,陷入沉思的赛罗这才回过神来。 掉在地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捡起来了,中年妇女正在向周围人道谢。 把赛罗拿回来的最后一个橙子收走后,那位妇女就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赛罗和菲诺也避开集市中的人群,开始向其他地点移动。 并排走在一旁,菲诺小声问道。 “……呐,赛罗。你刚才和一个女人在说话吧?” 赛罗坦率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必要对菲诺隐瞒什么。 “是啊,你是说紫色头发的人?刚才那边的树荫下有一个小女孩——” 赛罗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情况,菲诺像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赛罗身上确实有股会被精灵缠上的氛围呢。该说是你脸上没有恶意,还是好搭话呢——” “……这句话大概不是什么夸奖吧。” “没有的事。我最喜欢赛罗的这一点了!” 看着喜笑颜开的菲诺,赛罗只能认为她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戏弄。 赛罗也知道自己的长相很柔弱,所以他才想至少要让性格强势一点。话虽如此,他在不能使用魔导具方面也很弱,想要改变实在很困难。 菲诺忽然变了脸色。 “但是,赛罗今后也要小心点才行哦?接下来的旅途中,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不是有句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不过赛罗还是点了点头。 “嗯……我会小心的。可是,我感觉刚才那个小女孩——不太像是精灵。我经常见到精灵,该怎么说才好呢……” 赛罗自己也无法把握那种不协调感的原因。 非要说出来的话,就是精灵身上有种“大自然”的气息。比如掌管水的精灵们就有会让人联想到水的气息,掌管火的精灵们就有会让人联想到火的气息。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明确的印象,但只要接近他们,肌肤就能感到水的冰凉或火的温暖。 但是,刚才的少女没有这样的气息。 精灵是指存在于自然界中,“没有肉体”的生物。 这个定义在魔导师之间也十分模糊。 有很多精灵都栖息在植物或土地里,也有动物的精灵存在。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自身的肉体。也有把身体移入眷属的体内加以操纵的例子,但被“精灵凭依”的野兽少之又少。 所有的动植物都宿有精灵的本源之“力”,其中也有少数的生命能生出与人沟通的“意识”,而人们就把这一部分的动植物成为“精灵”——这样的定义是主流观点,但实际上究竟如何,赛罗也不清楚。 人类是由父亲和母亲生出来的,而精灵是以环境为父母,在大自然中诞生——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 还有一种说法是充满这个世界的众神祝福生出了精灵这种特殊的存在。 精灵也和人类一样会死亡。 经过漫长的时光,他们的意识会逐渐消散,恢复到虚无的状态,或者是受到魔导具的攻击时,他们在冲击之下也会意识消散。 从这个意义来看,精灵的存在也很纤弱,但他们没有实体,并非魔导具的刀具之流就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而且,他们还能使用人类不能使用的纯粹“魔法”。 刚才的少女究竟是不是精灵——赛罗并不清楚。 菲诺从旁边仔细瞧着他的侧脸。 “……赛罗,那个可能是精灵的女孩可爱吗?” 对她带有少许不安的微笑感到不协调的赛罗顿了一下,然后答道。 “嗯,如果她是人类的话,大概有六七岁大小吧。和以前的菲诺有点相像呢。虽然头发颜色和长相不同, 但寂寞的氛围——” “啊,什么嘛,原来是那么小的女孩子啊?” 菲诺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搂住了赛罗的胳膊。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菲诺把胸部贴了上去。那份富含弹性的柔软让赛罗吓了一跳。即使赛罗努力用理性控制自己的意识,但是她刻意为之的行动让他无法保持平静。 “菲诺,不要粘着我啦——这样没法好好走路了。” “不是挺好的吗。在米斯特哈温德,到处都有别人看着,我又不能跟你走在一起……难道你是害羞了吗?” 菲诺扑哧一笑的样子简直会让人联想到小恶魔。 对赛罗来说,即使不在米斯特哈温德,他也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进入隆巴尔德的时候也是,路过的行人似乎总是下意识地瞟向菲诺。跟她走在一起的赛罗当然也会被投以好奇的视线。 老实说,他确实觉得很害羞。 于是,在傍晚到来之前,赛罗一直带着菲诺四处闲逛。 ◎ 作为“祝福”,众神分别对这个世界赠予了一份礼物—— 神话中有着这样的说法。 魔人、乐人、圣人、工人、武人、龙人—— 六贤人掌管的六种武器,即“魔神之杖”、“乐神的竖琴”、“圣神之石”、“工神的金锤”、“武神之刃”和“龙神之角”就是众神祝福的证明,在不同的时代甚至会成为信仰的对象。 但是,魔导具终归只是道具而已。 就算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也不是拥有意识的“神”。 上古时代,这些神器曾被恶徒利用,为这个世界招来了混乱。 那段不祥的过去被世人称为“大罪战争”。 在为了结束战乱而战的众多魔导师之中,有一位使用“暗”之力的魔导师。 直到不久之前,供奉暗黑神特莱伊哈尔特的达克菲尔德神殿中还沉眠着几件他的遗物魔导具。 而这些魔导具已经不在神殿里了。 它们被交到了一位魔导师的手中。 覆没夜晚的外套。 漆黑的糕饼刀。 还有暗之块—— 这三种贵重的魔导具封印被解开,其中“暗之块”被敌人抢走。能够在米斯特哈温德找到同类的模仿品,可谓是出乎意料的收获。 既然有平安无事的传承之物,就会有失传之物,与此同时,也有“全新诞生之物”。 那就是魔人范达尔为自己操纵黑暗的弟子制作的一根横笛——被命名为“暗语之笛”的道具,而它说不定会成为传承到下一代的贵重魔导具。 阿尔凯因用一只手捧着笛子,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眺望。 傍晚快要降临,巨大的洁白满月开始爬上天空。 在夕阳的照射下,蒂可恩之泉被染成了橘黄色,伫立其中的几尊雕像也浮现起同样的色彩。 由于晚饭时间已近,与白天相比,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那些人中却也没有阿尔凯因寻找的对象。 (与西兹可和霍克艾——还是联系不上啊。) 在脑海中描绘出没有在碰头地点现身的同伴身影,阿尔凯因垂下眼帘。大概是因为不安吧,他背后的毛也倒竖起来。 既然与魔族相互敌对,就会随时面临在争斗中失去性命的危险。 不过,如果是王都附近也就罢了,在不算混乱的边境之地断绝消息,未免太不自然了。 虽然两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让人伤脑筋,但他们都是优秀的魔导师。 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 西兹可·娜基诺森琳·阿玛哈拉。 在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中,他们也是十分醒目的存在。 霍克艾出身于供奉鉴赏之神迪菲斯波斯的神殿,魔人就是看中了他的学识,才会让他成为弟子。虽然对战斗并不擅长,但他的知识量与魔导具的制作技术都比单纯的战斗力可靠得多。 另一位的西兹可来自东方,是作为留学生来到范达尔身边的新人魔导师。 直到不久之前,阿尔凯因还担任着她的教官——但那段平和的日常生活也因魔族的出现和范达尔的失踪宣告终结。 就算对手是魔族,霍克艾和西兹可都不是会轻易输掉的魔导师。阿尔凯因认为他们多半只是弄丢共鸣之石又迷了路。 但是,他也有必要预想到最差的事态。 虽然没有必要太过悲观,不过毫无意义的乐观也很危险。因此,阿尔凯因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动摇起来。 与此同时,阿尔凯因还在思考着现在的两位同行者的事。 赛罗和菲诺——让那两个孩子跟着自己继续旅行,真的好吗。 他当然没有抛下两人的念头,但有把他们托付给值得信任的魔导师的选择——最好是留在范达尔以外的贤人们身边。 埃鲁福尔王族现在的状况比阿尔凯因当初预计中还要严重,所以他也许该让赛罗他们避免卷入进一步的危险。 阿尔凯因眨了眨金色的眼眸,仰望着红色夕阳燃烧的天空。 踏上旅途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他还是没有收集到很多与师父——魔人范达尔的去向或魔族全貌有关的情况。 除了阿尔凯因等人之外,六贤人的弟子和部下也在各地开始了搜索,并且与魔族有零星的接触,但目前他们还是没有值得一提的成果。 这是因为最近魔族一方的表现十分谨慎。 大约三个月前,阿尔凯因等人在其他国家曾和魔族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那时双方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可以行动的同伴大大地减少了。 于是,现在魔族为了增强战力,就迫切地吸引魔导师成为同伴,让他们“魔族化”。 而阿尔凯因等人将为数不多的人员尽可能地派遣到各地,为调查魔族的动向而忙碌不停。 对魔族一方来说,现在正是各个击破阿尔凯因等人的绝好时机。 至于阿尔凯因等人,则希望在魔族真正地扩大势力之前,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对方的“指导者”,即使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下级的魔族说到底也不过是虾兵蟹将而已。像哈尔姆巴克这样的魔族,也不过是有点危险的野兽,就算放任自流,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他们不能对通常不怎么露面,在背后向部下们做出指示的上级魔族置之不管。 夺去埃鲁福尔王族政权的,似乎就是这些上级魔族中的一人——“人形使露娜丝缇雅”。 经过米斯特哈温德那一战,阿尔凯因已经认定了此地的敌人。 在同伴人数本来就不多的现在,如果失去西兹可和霍克艾,那可是相当沉痛的损失。 (……和他们分开行动,果然是我的不对吗。) 阿尔凯因在心里这样反省。 他看到了窗下赛罗和菲诺的身影。 两人亲密地手拉着手,回到了旅馆方向。为他们那副让人微笑的样子眯起眼睛的同时,阿尔凯因也对两人“今后”的命运心生不安。 魔族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存在。 哈尔姆巴克是在自己临终前的那一刻才得知赛罗体内有“还流的轮环”这件事。 不过,在与阿尔凯因的战斗之前,哈尔姆巴克应该有向魔族上司报告事情的经过。 那时的情报是“阿尔凯因在米斯特哈温德”和“阿尔凯因持有还流的轮环”这两点,可以认为魔族现在已经相信了这些情报。 他们肯定也很想获得关于泽尔德纳特的孙子赛罗的情报,但并不知道他就是“还流的轮环”本身。 阿 尔凯因打算把这个事实隐瞒到底。 话虽如此,如果同伴霍克艾和西兹可被魔族抓住了——情报就有可能被泄露出去。 虽然两人的性格都是不会轻易松口,但这世上也有用于拷问的危险魔导具。 没有等到会合之后再告诉他们这条情报,这让阿尔凯因多少有些后悔。 (我可不想让那么年幼的孩子们——背负多余的负担啊。) 虽说变成了黑猫的形态,但从阿尔凯因的眼里看来,赛罗他们只不过是“年幼的孩子们”。 既然有缘走在一起,那他就想尽可能地保护他们。 房门打开,两人回到了房间。 “哟,回来了啊。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在窗边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微微地抬起头来。 赛罗坐在了床上,露出笑容。 “嗯,没什么。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像是精灵的女孩让我救救她……那女孩被路过的人赶跑了。” “哎?见到精灵了吗?那还真是相当难得的经历呢。” 阿尔凯因说出了自己的感想,而菲诺以无奈的语气回应。 “你听我说啊,阿尔凯因。赛罗这家伙说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量帮忙’——如果对方真的需要帮助,应该会出现在大人的面前吧。接近小孩子的精灵肯定是别有企图嘛。” 阿尔凯因对愤愤不平的菲诺回以苦笑。他大致能想象到她生气的理由。想要对赛罗出手的人几乎都会惹怒她。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精灵打算做什么,不过,该怎么说呢……赛罗身上有种容易接受请求的氛围。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照办。” “没错!就是这一点让人不安!赛罗老好人过头了,不想做的事拒绝掉不就好了吗!” 被菲诺当成布偶一样抱着,赛罗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没……没那回事。现在我就希望你放开我……” “我拒绝。” 菲诺蛮不讲理地回应,又用手指梳理着赛罗的头发,深情地把嘴唇贴在发丝上。 阿尔凯因不禁对被菲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赛罗产生了些许同情。同时,他看到这样的赛罗,也认为精灵或非人的生物都会喜欢他。 他们能看出人的“本性”。 在阿尔凯因看来,赛罗的心性单纯温柔。而且,他并不会随波逐流,而是会凭借自己的意志去帮那些“想要帮助”的对象。 对精灵们来说,他很容易接受别人的请求——说得难听点,就是可以让他们有机可乘的性格。 不厌其烦地用脸颊蹭着赛罗的头发,菲诺向阿尔凯因提出了疑问。 “那先不提精灵的事,阿尔凯因那边的情况如何?你的同伴们还是没有来吗?” 阿尔凯因默默地点了点头。 满脸通红的赛罗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好担心啊。用共鸣之石联系不上,也没有在这里的广场出现——他们到底在哪里?” 阿尔凯因面向赛罗伸出了手。 “可能性有三点。第一,他们丢了共鸣之石还迷了路。如果在这里等下去,迟到还是能碰头。第二,他们被魔族抓住并杀掉了——不过老实说,我不认为这种边境之地会有能够轻松打倒这两个同伴的魔族。他们没有赶到这里,多半是被哈尔姆巴克那样的无名小卒缠住了。第三点是他们两人被卷入了超乎我们想象的事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只能举手投降了。” 简而言之,他等于是在说“我什么都不清楚”。 对变得一脸严肃的赛罗和菲诺,阿尔凯因努力露出了开朗的微笑。 “算啦,想那么多也没用。在吃晚餐之前先洗个澡吧。到了晚上人就乱了。” 劝完两人后,阿尔凯因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的广场。 虽然赛罗和菲诺都没有说过一句软话,但不习惯旅途的他们肯定已经累坏了。身为年长者的阿尔凯因就更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事担心。 “哎?这里难道是混浴吗?” 菲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至少从精神上来说,菲诺或许还不怎么累。 “……不是混浴,所以你们可以放下心来慢慢地洗。洗完之后,就到下面的酒馆吃晚餐吧。” 听着两人离开房间的脚步声,阿尔凯因的脸上浮现起苦笑。 虽然他很介意同伴是否平安无事,但多亏了赛罗和菲诺,他的心情多多少少得到了放松也是事实。只是有两个热热闹闹、让人微笑的谈话对象,旅行带给人的印象就会完全不同。 (不过,我也很想与西兹可和霍克艾尽早会合啊。) 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两位同伴,阿尔凯因闭上了金色的眼瞳。 ◎ 在夜幕降临的“巡礼者旅馆·缇亚涅丝”中,众多酒徒正气氛热烈。 吊在天花板上的“夜魔之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淡淡地照亮了酒馆。 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城市居民,或是旅行商人、魔导师和巡礼者,没有战士或佣兵之类的粗人。 这与此处是一块长久以来没有战乱纷争的土地有关,但也有“巡礼者旅馆”的招牌对客源有所影响的缘故。 围着一张小圆桌,赛罗等人享受着稍微晚了一点的晚饭。 旅馆女主人特地为阿尔凯因煮了一大锅鱼。 “我又不是真正的猫,食物和普通人一样就行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坐在小孩用高脚椅上的阿尔凯因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煮鱼。 “阿尔凯因比较喜欢肉还是鱼?” “谁知道呢。” 赛罗出自好奇心的疑问立即得到了回答。 旅馆的餐点绝对算不上高级,但菜量很多,还有一股家常饭菜的味道。 对于赛罗来说,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自从祖父去世以后,赛罗总是一个人吃饭。只是与阿尔凯因和菲诺围在一张桌上,就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慨。 “赛罗,你的嘴上沾到饭粒了。” 菲诺用手指拈掉沾在赛罗嘴角上的海鲜饭米粒。接着,她把米粒送入自己口中。 被当成小孩子对待的赛罗有种无法释然的感觉。 身旁的阿尔凯因以几乎闭上眼的程度眯起了眼睛。 “该怎么说呢,这样看上去,菲诺和赛罗就像是一对新婚夫妇。” 菲诺的脸立刻红透了,浮现起满面笑容。 “阿尔凯因,你真是的啦!啊,我去接点水。” 阿尔凯因正要把手伸向盛水的罐子,菲诺心情愉快地站了起来。 看着她的后背,赛罗小声问道。 “……阿尔凯因,刚才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其实我是想‘跟姐弟一样’,不过要是那么说的话,菲诺一定会很不高兴吧。经过这几天,我已经基本上明白应该怎么对待菲诺了。” 用手蘸着鱼汤舔个不停的阿尔凯因笑了。对此并不知情的菲诺正在厨房旁边用罐子接水。 无可奈何的赛罗贴在阿尔凯因耳边小声问道。 “我说啊,阿尔凯因——菲诺是不是很可爱呢……?”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阿尔凯因有些意外地回应道。 “这件事不是陪在她身边的你最清楚吗?” “我当然觉得菲诺很漂亮……不过,虽然来往的时间很长,我还是会有习惯不了的部分。今天在街上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人都会回头看菲诺。她果然很引人注目吧?” 阿尔凯因眯起了一只金色的眼眸。 “哈哈, 你觉得不安吗?” 被他的一句话看穿了心思,赛罗顿时语塞了。 阿尔凯因扑哧一笑。 正如阿尔凯因所说,赛罗有些不安。今天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说不定还会有人向她搭讪。想到这里,赛罗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阿尔凯因用肉垫轻轻拍了拍赛罗的胳膊。 “菲诺确实很可爱。再加上她不是普通女孩,无论如何都会十分醒目。有时或许还会惹来心怀不轨的人。所以,如果你想要珍视她的话,就要陪在她的身边——只要你把视线从重要的事物上移开,就可能会立即失去它。”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的眼神变得异常深沉。 不过,接下来的瞬间他就移开视线,用叽叽咕咕的声音低喃。 “……不过呢,你的情况是如果不珍视菲诺的话,事情一定会演变得很可怕,或者是对待她的方式不对,就会发生了不得的事态……” 当事人菲诺举着水罐走了回来。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嗯,在说没法跟我的同伴取得联络,实在是让人伤脑筋啊。” 阿尔凯因立即切换了话题,他表现堪称完美的牵强态度使赛罗眨了好几下眼睛。 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的菲诺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确实如此,我也不想在同一个地方久留。总之,接下来两天再等等看,在那之后要是他们还没有前来会合,那我们就继续移动。” 赛罗为阿尔凯因的提议点了点头。 他也认为两天的时间刚好。如果等待时间过长,“魔导骑士团”第八分队失踪的消息就会散播到各地,搜索猎兵应该会赶到这附近。 虽然现在也有危险,不过聚集了敌人大多数战力的王都送来增援应该还需要几天吧。 他们正要结束晚餐时,旅馆女主人走了过来。 “料理怎么样?合猫咪的口味吗?” 对女主人轻松爽朗的提问,阿尔凯因悠然地点了点头。 “嗯,非常可口。感谢招待。您养的猫可真是幸福啊。” “嘴好甜呢!只要你们吃的高兴就再好不过了。旅行至此,你们也累了吧?今晚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赛罗和菲诺也表示了谢意,女主人则从围裙里取出一个信封。 “——对了,阿尔凯因。刚才外面有个男人把这封信交给了我。好像是给你的……” 阿尔凯因的眼眸忽然眯了起来。 赛罗和菲诺也惊讶地探出身子。 女主人递来的信封上用客气的文字写下了收信人的名字——“黑猫阿尔凯因大人谨启”。 寄出人不明,但信封还没有拆开。 “这到底是谁——” 阿尔凯因伸出爪子,撕开了信封。 展开叠了好几下的信纸,金色的眼眸追随着信上的文字。 “……小姐,拿来这封信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物?” “咦,不是你们认识的人啊?那个人神官打扮,是个削瘦的中年男人。外面一片漆黑,那个人还戴着兜帽,所以我没看清他的长相……给我那封信的时候,他只是说‘直接交给对方’。不过,那个男人刚刚走掉,现在出去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哦。” 听了女主人的回答,阿尔凯因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谢谢你帮我送来这封信。收下这个吧。” 阿尔凯因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取出一枚铜币,女主人便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 也许是从猫的手中接过铜币有些奇怪吧,女主人扑哧一笑,又回到了厨房那边。 “阿尔凯因,那封信写了什么?” 对于菲诺的疑问,阿尔凯因掀起风衣,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在这里可没法详谈呢。回房再说吧。” “难道是不好的消息?” 看到阿尔凯因这副样子,赛罗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个事实。 为此点了点头的黑猫金色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忧郁。 “我本以为我的同伴还算可靠——不,大概是因为魔族一方也有强者吧。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都不容乐观。事情有点麻烦了。” 与魔导骑士团为敌时,阿尔凯因还表现得十分从容,但一旦同伴遇到问题,他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赛罗和菲诺跟在阿尔凯因的身后,登上通往房间的楼梯。 ◎ 进入并不宽敞的房间后,阿尔凯因把信纸在床上摊开。 菲诺取下吊在天花板上的“夜魔之灯”,把魔力注入其中,点亮了灯光。 而赛罗像是和菲诺脸贴着脸一样,仔细阅读着那封信。 “霍克艾阁下与西兹可阁下在鄙人手里。 若是想要两人平安无事地归来,请于明日正午时分,带着‘还流的轮环’到城市东侧的森林‘古代之民的遗迹’来。用魔导具做交换后便会释放人质。 倘若您不肯出现,这两人将由鄙人任意处置。” 这是一封仅仅写下了要点的简洁信件。毫无个性可言的文字更加体现出了对手的冷静。 信里还是没有提到寄信人的身份。 不过,虽然没有署名,但赛罗和菲诺也能轻易地推测出是站在何种立场上的人写下了这样的一封信。 “阿尔凯因的同伴……被魔族抓住了吗。” 赛罗轻声低喃,咬紧了嘴唇。 在米斯特哈温德,赛罗也曾被哈尔姆巴克抓住。如果没有阿尔凯因和菲诺相救,现在他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用小小的爪子轻抚下巴。 “被抓住了,或是已经被杀了——我们无从得知是哪一种。但是,从我的角度而言,也不能置之不管。被抓住的其中一人是我的学生。虽然那孩子还不成熟,但就这样死掉未免太过可惜。” “那个叫西兹可的女孩吗?另一个叫霍克艾的……” “那个人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魔导师,我倒是希望他能自己想办法照顾好自己。不过,他的知识量惊人,这么死掉也很可惜啊。居然能制服这两个人,敌人或许是拥有十分罕见的魔导具吧。” 听着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解释,赛罗也思考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赛罗还只是普通的见习药师。然而现在,他已得知自己的体内存在着魔导具“还流的轮环”。 自己能不能使用这份力量,帮到恩人阿尔凯因呢——正当他这样想到,菲诺忽然靠了过来。 “赛罗……也想去帮忙吗?” 菲诺从他的肩膀旁边问道,而赛罗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虽然他有这个打算,但如果自己只能拖后腿,那就没有意义了。而且,如果赛罗说要一起去,菲诺毫无疑问也会跟着去。一想到会让她被卷入危险,赛罗就无法轻松地点头称是。 菲诺的目光中寄宿着危险的神色。 “……难道你又打算瞒着我自己去?” “那、那种事我没想过啦!” 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的选择被菲诺指出后,赛罗心中一阵慌张。如果下次真的惹怒了菲诺,那他可就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待遇了。 菲诺怀疑地盯着赛罗。她那鲜艳的碧眼有种怪异的光泽。 “那就好……赛罗已经被魔族盯上了。就算是睡觉的时候哦,也不可以离开我哦?” ——这是单纯的过保护,还是包含着其他情感的发言,一时之间赛罗无从判断。 他没有特意确认这件事的气力,而且从她的样子来看,就算 三 森林守护者 不知是早晨还是夜晚,赛罗孤身一人站在薄雾之中。 周围没有人影。只有树枝的阴影伸向各个方向。 (啊,原来如此——这是梦啊。) 做梦的时候,本人通常很难意识到“这是梦”。但是不知何故,赛罗从很久以前就有在“梦”里立即察觉到这是“梦”的怪癖。 “……那是因为赛罗和魔导具共用着生命。” 被忽然响起的小孩说话声吓了一跳,赛罗看向脚下。 不知不觉之间,一位水色头发的年幼少女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白天见过的少女。 她面带寂寞的表情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还用手指抓住赛罗的裤子。 少女的脚边——一如既往地缠着束缚行动的冰冷脚镣以及从地面生出的锁链。 赛罗不禁为自己在“梦中”与她再次相遇而惊讶不已。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冷静下来,蹲在她的身旁。 从旁边来看,少女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梦幻印象。 比起“人类”,她确实是更接近于“精灵”的存在。 盯着她的脸,赛罗问道。 “与魔导具共用生命——啊,你知道我的事吗?” “还流的轮环”就在赛罗的体内。他推测少女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既然是赛罗做的“梦”,那么他的疑问其实也没有意义。 视线依然从赛罗身上别开,少女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我明白。因为,赛罗和我很像——” “很像?可是,我是人类啊。你却像是精灵。” “可是,我们很像。” 像是被训斥的小孩一样,她的身体僵硬起来,一动不动。 赛罗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坐如针毡的感受。 少女看起来和米斯特哈温德的玛丽露差不多大小,说不定还要年幼一些。但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副老成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寂寞吧——觉察到了这一点,就算是在梦中,赛罗也绝对不能对她置之不管。 “赛罗,救救我——” 她用纤弱的声音说道。 白天见面的时候,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剑士插手阻拦了他。赛罗知道少女有求于他,但还是很在意她想说些什么。 此刻——在自己的梦中,他总算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救你……从什么人手里呢?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嗯……我被奇怪的大叔抓住了。我只是想静静地沉眠而已……求求你,救救我吧——” 覆盖森林的迷雾变浓了。在白色雾霭的包裹下,少女的身影从眼前渐渐消失。 “啊,等一下!稍微等一下,你的名字是什么!?” 赛罗将最后的疑问脱口而出。 以前,祖父曾经告诉他。 “精灵只会让真正信赖的对象知道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愿意答出名字,那么赛罗就多了一条相信她的理由。 “……我的名字是……缇亚涅丝——”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雾霭的另一端传来。 在梦境的最后听到了这个声音,赛罗睁开眼睛。 那越变越浓的白色雾气其实是窗外耀眼的阳光。菲诺发出香甜的呼吸声,正在他的身旁睡觉。 昨晚赛罗因为昏倒的香水而睡着后,他们似乎还是共用了一张床。 昨天的谈话稍微缓和了菲诺的不安,不过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经过,与床有关的事也许和她的不安并没有直接关系。 (可是,要是我强硬地一口拒绝,菲诺一定会心情不好的……) 赛罗最伤脑筋的问题还是他“并不是真的讨厌”这样。只要自己能保持理性,菲诺就可以睡得暖和一些,也能让她稍微放心一点。不管怎么说,赛罗这回的初次旅行始终伴随着种种不安。 小心地挪开了缠在自己身上的双臂,赛罗从床上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刚才的梦……真的是“梦”吗?) 疑问从脑海中掠过。 如果是梦,比起用自己的大脑做的梦,被别人强制灌输了这个梦的感受更强烈。 “……看来你很在意那个奇怪的女孩啊?” 发出声音的人是在脚下的篮子里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他的背上披着婴儿用的毛毯,耳朵轻轻抖动。 “早上好,阿尔凯因。奇怪的女孩……是指菲诺吗?” 赛罗把视线投向还在睡觉的年长少女。她是个有些“奇怪的女孩”,这一点赛罗也有所觉察。 一大早就看到她那与天真无邪的睡相相反、衣服略微敞开的睡姿,难免会给人造成强烈的视觉刺激。 赛罗慌忙移开视线,而阿尔凯因摇晃着从篮子里伸出的尾巴。 “不是指菲诺啦——就是刚才你在梦里见到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她是精灵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我感到了她在干涉你的气息。你没留下什么可怕的回忆吧?” 赛罗用力地点了点头。 说起“可怕的回忆”,他觉得比起自己,反倒是那位求助的少女才有那样的体验。与此同时,他也为注意到这件事的阿尔凯因作为魔导师的杰出能力深感佩服。 “既然能感到气息,那就不是梦了吧。” 包含着确认的含义,赛罗开口问道。阿尔凯因总算把脸从小小的枕头上抬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站起。 “睡觉的时候人会比较没有防备心,因此也更容易表现出本性——精灵可是很可怕的哦,赛罗。他们是与人拥有不同价值观的存在。精灵的善意可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亦或是与其相反。比如他们本想帮助人类的小孩,却可能导致不好的后果。” 赛罗明白阿尔凯因说的话。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类与精灵之间产生误会的传说。 不过,赛罗还是很在意少女口中的“我与赛罗很像”这句话。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自称缇亚涅丝的她和赛罗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这么说来……这间旅馆也叫‘缇亚涅丝’啊。) 赛罗这才发觉到这一点。在这片土地上,这并不是一个少见的名字。 在遥远的过去——隆巴尔德城建成的很久很久以前,这一带似乎有一个被称作“缇亚涅丝”的村庄。 那个村庄破败之后就成为了废弃村落,自那以后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这里逐渐形成了贸易通道,也建起了隆巴尔德城。 赛罗具备的这些知识基本上都是万事通的菲诺在小时候炫耀似的教给了他。 精灵经常会报上所在地域之名。 而且,精灵与人类不同,他们没有取名的“父母”。所以,他们会凭借自我意识报出名字,或是由同伴代为取名。 “……刚才那个女孩自称她是缇亚涅丝。她说自己‘和我很像’,所以才会向我求助。阿尔凯因,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黑猫“嗯”了一声,飞蹿到空出来的床上。 赛罗坐到他的旁边,因耀眼的朝阳眯起眼睛。 “只知道这些的话,我也说不出什么呢。总之,等救了西兹可他们之后再说吧。能不能救那位精灵,取决于我们是否能活过这一关。” 听了阿尔凯因的解释,赛罗点了点头。今天中午——他们不得不去这座城市旁边的遗迹。既然不知道敌人会设下怎样的陷阱,对方还有人质在手,他们根本没有做出选择的余地。 更何况,这一次也可能和哈尔姆巴克欺骗他一样,对方只是在用虚假的东西来诱人上钩而已。 阿尔凯因披上了风衣,把帽 子深深地扣在头上。 “昨天夜里,在你被弄睡着之后,我向这里的女主人询问了很多事情。所谓的古代之民遗迹就位于从城里走过去约两个小时的地方。那是几乎没有旅人靠近的森林深处,似乎也是黑狼的栖息地。我借来了地图,咱们几个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你能把菲诺叫起来吗?” 虽然阿尔凯因的声音十分沉着,但他不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同伴。察觉到他的心情,赛罗摇晃起菲诺削瘦的肩膀。 “菲诺。快起来,菲诺。” “嗯……唔嗯……” 发出让赛罗一颤的呻吟声,菲诺总算睁开了眼睛。 “啊……赛罗……已经是早上了?” 坐起身来的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你没怎么睡好吧?所以我都说了不用管我,睡另一张床就好啊。” 面对着无可奈何地开口抱怨的赛罗,菲诺摇了摇头。 “不,我睡得很好哦?不过,都怪我用昏倒的香水逼你睡着了,你的睡相不怎么好……半夜的时候变得超级严重。你想知道具体情形吗?” “……抱歉,我不想听。” 赛罗这才发现,床上的床单和毛毯都异常凌乱。 阿尔凯因微微一笑,伸长身体扭转门把手。 “我去拜托下面做早饭,你们整理好这里之后就下来吧。再这样下去,旅馆的其他人可是会产生误解的哦。” “是吗?我觉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我马上就把床铺好!” 听着阿尔凯因悠然下楼的脚步声,赛罗慌忙开始整理凌乱的床铺。 菲诺一边帮忙,一边小声地在赛罗的耳边低喃。 “……赛罗,你当时真的没有醒着?” “我一觉睡到天亮了啦!” 瞅着脸红到脖子根的赛罗,菲诺又嗤嗤笑了起来。 想到接下来还要持续这样的旅行生活,赛罗不禁为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不安。 不过,根据今天——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赛罗他们的旅行也有可能就此结束。 这个想法使他自然而然地板起了脸。 “……怎么了?赛罗,你生气了?” 菲诺误会了他的表情变化,不安地问道。 虽然有点恶作剧过火,但她的眼神还是包含着从很久以前就深受赛罗无条件信任的纯真本质。 正因为如此,赛罗才不能向菲诺吐露自己软弱的想法。他不想因为自己年龄比较小,就在菲诺面前展现孩子气的部分。 他想要和她——一起平等地走下去。 “菲诺,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不过,菲诺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一旦遇到危险,我希望你立刻逃走。答应我,不要像与艾尔西战斗的时候那么乱来。” 赛罗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使菲诺连着眨了好几下眼。接着,她的脸颊变得微微泛红。 菲诺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轻声叹息。 “……赛罗从以前起就没有变过呢。” “……你是指孩子气的部分吗?” 除了性格软弱,像是女孩的外观也使他看起来格外孩子气,对此赛罗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菲诺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赛罗本来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孩子气,倒不如说有时表现得比我还成熟。最重要的是,我想说的话与小孩或大人无关——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有觉察到,但是与赛罗交谈的时候,就会让人有种安心的奇妙感觉。那个精灵女孩会有求于你,说不定也是因为你身上的这种感觉。” 说到这里,菲诺把枕头重新摆回到整理好的床上。 “好了,走吧。阿尔凯因还在等着我们呢!” 菲诺活力十足地拉着赛罗的手,打开了房门。 赛罗的脸颊不由得松弛了几分。 对于为这次的旅行心生不安的赛罗来说,菲诺的开朗无疑是一种精神支柱。 走下旅馆的楼梯,手中菲诺的手让赛罗放下心来。 赛罗忽然想起从米斯特哈温德出发的时候,阿尔凯因对他说的话。 “瞒着她离开,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如果主人奥尔德巴没有把旅行的事告诉菲诺。 如果菲诺那一天没有下决心踏上旅途—— 赛罗现在绝对不会有这种感受。 “我还真是需要菲诺啊。” 对此产生了实感,赛罗不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高兴心情。 ◎ 离开隆巴尔德城后,在森林里的大路行进了约一个小时—— 阿尔凯因一行人来到了森林深处。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但洒下的阳光却被茂密的枝叶阻挡住了,周围一片昏暗。 隆巴尔德是利用森林建成的“城市”,但城市之外才是真真正正的“森林”。就算这条重要的大路平时有在维护,但附近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野兽。 终于,在他们看到地图上标出的岔道时,阿尔凯因停下了脚步。 去“古代之民的遗迹”似乎要离开大路,通过兽道前往更深处。虽然大路宽敞到能容马车通过,但兽道十分狭窄,周围杂草丛生,乍眼看去根本不像是道路。 “到这里都没有魔族的气息……吗。对方果然是人手不足吧。那么,赛罗。按照计划,我先一个人去这边,你们就隐藏身形,远远地跟在后面吧。为了不要发出脚步声,可以骑上天球木马。” “我知道了。待会儿见——多加小心啊,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向表示关切的赛罗微微颔首,以猫的动作跑了起来。 在身后的菲诺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小小的木马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拉大。 (接下来——敌人会怎么出招?) 阿尔凯因一边在森林里奔跑,一边提防着周围的情况。 敌人的数量应该不多,但看不破对方的招数,这让人心里很是恼火。特意把他叫到遗迹来,也就是说这个遗迹本身可能有做“陷阱”的效果。 (……如果是那样的话,霍克艾上钩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阿尔凯因很了解自己同伴的性格。只要知道这附近有“古代之民的遗迹”,他一定会到这里来调查。阿尔凯因在还知道怎么管束他,但关系尚浅的西兹可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用四只脚在兽道上奔跑了没多久,阿尔凯因的视野中便涌现了“半透明的透明树木”。 对那片森林释放出的异常气息,他一边奔跑一边皱起了眉头。 (幻觉……?不,这个莫非是——对这附近的森林整体施以镜面处理,又把它封印在魔导具里?) 阿尔凯因立刻得出了这个推论。以前也有过以“空间”为对象,把特定领域封在魔导具里之后,留下这种幽灵般存在的例子。 严格地说,这些树木并不是幽灵。在那件魔导具中,树的本体恐怕还在生长。 通过镜面封锁这种技法,可以把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填入魔导具之内——虽然难度颇高,但它本身可以算是相当普及的技术。只不过,对“森林”这般规模庞大的对象施放技法,未免太过脱离常识。 半透明树木的排列方式应该和魔导具中的树木排列方式完全相同。 (难道……霍克艾他们就是被封印在“那边的世界”,所以共鸣之石才无法接通——?) 阿尔凯因一边思来想去,一边在森林里继续疾驰。最终,他开始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感觉。 就像是有某种隐藏在浓雾中的强烈存在屏息潜伏在身旁一样,森林整体释放出一股压迫感 。 “这是……赶人用的结界吗?” 能立刻察觉到这件事,多亏了他身为魔导师的经验。但是,这个结界是由魔族张开,还是原本就残留在遗迹之内,他无法在瞬息之间做出判断。 (赛罗他们说不定根本进不到这里面——) 没有抵抗力的孩子肯定会双腿发软,动弹不得。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管怎么说,阿尔凯因打算在赛罗他们追来之前,迅速解决掉与魔族之间的问题,确认霍克艾和西兹可是否安好。 在雾气中继续奔跑的阿尔凯因来到了遗迹的中心部位。 那里有一棵焦黑干枯的大树—— 悠然耸立。 它并不是真正的树,而是用石头制成的雕像,只看下半部分就像是石柱,上半部分则有树枝的分叉。 大概是没能经受住岁月的流逝,原本似乎象征着树枝的石头凌乱地散落在四周。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盯着位于树干中心部位、年幼少女的雕像。看起石树不只是石造的雕像,似乎还是一种魔导具。 在石树的旁边—— 一个身穿神官服,一脸阴沉的男人坐在地上。 “……你来了啊,阿尔凯因。” 男人向阿尔凯因投来了冰冷的视线。 霍克艾和西兹可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就是给我送来信件的魔族吧?我按照你的要求,带来了‘还流的轮环’。我的同伴们在哪里?”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阿尔凯因也产生了一种不协调感。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魔族没错,但是,从他的身上,阿尔凯因感觉不到丝毫敌意或杀意之类的感情。 话虽如此,他看上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斗志,似乎还另有所图。 “……我在隆巴尔德城见过你吧?在蒂可恩之泉的旁边,你和赛罗撞在了一起。” 昨天他们在泉水旁边寻找霍克艾他们的时候,面前这个男人曾经和赛罗轻轻相撞。 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早就看穿了黑猫是“阿尔凯因本人”还是别人操纵的魔导人形。在那之后,他恐怕还潜入旅馆确认清楚,然后才在晚上送去了信。 神官风格的男人缓缓站起,轻触用黑色的石头制成的树干。 “——真是让人想象不到你是猫的超群记忆力呢。首先还是报上名来吧。我的名字是库洛加。虽然身为魔族,但是很不巧我对战斗能力没有自信。要是我在这里把你的同伴还给你,之后可就没法从你身边逃开了。我把你叫到这里,是为了得到露娜丝缇雅大人的信任而设下的一场豪赌。” 他若有所思地嘟囔着,向阿尔凯因招了招手。 阿尔凯因保持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那棵树上有某种机关——” 来到这里后,他立刻就感到了这一点。正因为如此,他不能不加考虑地靠近。 阿尔凯因把肉垫贴在挂在腰间的“漆黑的糕饼刀”的刀柄上,从帽子的阴影中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虽然他很想通过速攻解决对方,但是在确认西兹可他们的情况之前,他不能采取这样的行动。说不定还有其他魔族在附近观望事态的发展。 为了看出对方的招数,阿尔凯因仔细地观察着他。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你好像对我有所了解啊。我也变成名人了吗?” “那是自然。身为那位范达尔的头号弟子兼暗属性的魔导师,你可以在各地自由行动,搞不好是比六贤人还要麻烦的对手。听说你化成了猫的形态,刚开始那些哈哈大笑的人现在也认识到了你的威胁。你不是凭一己之力干掉了哈尔姆巴克和艾尔西率领的魔导骑士团吗?所以,我不认为你是可以用正面进攻解决掉的对手——” 名叫库洛加的魔族自嘲般地笑了。 对于他那冷静的口吻,阿尔凯因加强了戒备。 像是哈尔姆巴克那样的激情型魔族,行动比较好推测,因此也容易对付。可是,面对这位库洛加一样冷静的敌人,一旦出错一步棋,就会立即深陷泥沼。 (很难对付的魔族啊,这个人——) 阿尔凯因边想边眯起眼睛,伸出了小小的爪子并竖起三根指头。 “那么,库洛加。我来提醒你谈判的选择吧。 第一,释放我的同伴。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放你逃走。 第二,用我手上的‘还流的轮环’交换我的同伴。如果你选择这一种,虽然交换的方式比较麻烦,但是对于我来说,比起魔导具还是同伴更重要。 第三——老实说,我不推荐这个选择。那就是抛开谈判,与我一战。” 由于担心同伴的安全,阿尔凯因提出了对方比较容易接受的条件。 预定交给敌人的“还流的轮环”,自然是欺骗哈尔姆巴克时用的假货。就算不一定能完全骗到对方,只要确认了那两个人平安无事,事后就算杀了对方也无所谓。 库洛加思索了片刻。 “对我来说有价值的选项只有第二种。而且,这一点与我的期望也一致。好,那就来交换吧。我带你去你的同伴所在的地方。” 库洛加在石树旁做出招手的动作。 阿尔凯因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我怀疑你设下了机关。所以,你要把他们两个带到这里。如果需要一点时间,我可以在这里等。” 库洛加陷入了沉默。 阿尔凯因也默默地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高亢的少女惨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迫感。 “菲诺……!?” 从背后的森林传来的声音让阿尔凯因吓了一跳。 魔族还有伏兵——这是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性,不过,表现出惊讶的人不只是阿尔凯因。 面前的库洛加也皱起了眉头,明显十分困惑。 阿尔凯因立即拔出糕饼刀,飞扑到库洛加身旁。 他以猫的轻盈动作绕到库洛加的背后,把冰冷的刀刃贴在对方的脖子上。 库洛加全身僵硬。 阿尔凯因以骇人的语气缓缓地低喃。 “——那是你的部下干的好事吧?不要对小孩出手。谈判仅限于你我之间。要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在这里杀掉你。” 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人,应该能听出阿尔凯因的杀气是货真价实的。 库洛加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 “应该可以用共鸣之石做出指示。快点——” 天球木马突然出现在阿尔凯因的视野中。 马背上只有菲诺的身影。脸色苍白的她让木马滑行到阿尔凯因的身边。 “阿尔凯因!赛罗他……赛罗突然消失了!与一个奇怪的女孩一起……” “别过来,菲诺!” 阿尔凯因大声叫道,但这句话并没有传入菲诺的耳中。由于注意力被菲诺引开,糕饼刀的刀刃从库洛加的脖子上微微移开了几分。 刹那间,库洛加弯下身子,把手腕伸向树干。 “阿尔凯因——反正都要在此结束,那就拖你一起下地狱吧!” 在大声叫嚷的同时,他的手心亮起了一道光芒。 (狼狩之弓……!?) 库洛加挂在手腕上手环表面出现了一把赤铜色的手弩。 这是将凝缩其中的魔力当成箭矢射出的魔导具。不过,它的轨道与箭相同,一旦命中就会造成致命伤,但很难命中活动中的人。 可是,那根箭没有朝向阿尔凯因或菲诺——而是瞄准了身旁的“树干”。 如果是自己被盯上还能躲开,但阿尔凯 因没有来得及对这一招做出反应。库洛加举起的手弩与树干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几乎不可能射偏。 在箭矢被射出的同时,一股冲击力猛烈地碾压着石头的树干。 从冲击的中心部位溢出了如同鲜血一般的红光漩涡。 光芒首先吞噬了最近处的库洛加,然后又缠在了阿尔凯因小小的身体上。 因极大的冲击力而扩散的光芒把附近的菲诺都覆盖其中。 阿尔凯因双眉一皱。 (通过冲击打开通往其他空间入口的陷阱吗——!)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迟了。脚下失去了地面的感触,就连跳起来逃跑都做不到,他只是向深渊不停坠落。 西兹可和霍克艾也掉进了同样的陷阱吧。 骑在木马上的菲诺和魔族库洛加也一起被吸入了地底——接着,地面的入口在阿尔凯因的头顶封闭。 过了几秒,阿尔凯因便用一只手按着帽子,旋转一圈并安全落地。 脚下有一种柔软土地和青草的触感。 “这里是……?” 阿尔凯因立刻确认周围的情形,在他的视野中,被镜面封锁的“另一端”——出现了一片丰饶美丽的绿色“森林”。 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生长着果实的树木郁郁葱葱。因阿尔凯因等人的降临而受到惊吓的兔子慌忙跑向了森林里。 与原本雾气浓重的地上不同,这里的头顶有着碧蓝澄澈的天空。 不是幽灵般半透明的树木,而是真真正正的森林就存在于这一端。 与天球木马一起落下的菲诺就趴在不远处。 察觉到她身旁的魔族库洛加站了起来——阿尔凯因迅速地举起漆黑的糕饼刀。 (这次他又想把菲诺当成人质吗……) 阿尔凯因忽然醒悟。 不过,当事人库洛加没有看菲诺一眼——而是突然像弹跳一般,气势十足地跪倒在地。 他把额头贴在地面上,口中漏出了像是呻吟的声音。 “——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请您……请您原谅我的无礼。阿尔凯因阁下!” 他那仿佛在呕血般的倾诉声使阿尔凯因目瞪口呆。 这与刚才的“魔族”库洛加明显不同。 “唔……嗯?” 按着脑袋坐起身来的菲诺也没有理解事态,盯着身旁的库洛加。 若是乞求饶命,库洛加的声音未免太过沉痛。那很明显在责备自己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刚才展现出的傲慢态度。 他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抑制声音呜咽起来。 “……我的名字是库洛加·圣埃鲁福尔·米西奥奈尔。虽然堕落为魔族,却是侍奉埃鲁福尔王族的王宫史学官。在对面,露娜丝缇雅的监视非常严密,我没有机会对您提及此事,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向魔人范达尔大人的弟子阿尔凯因阁下,我在此——在此诚心请求。” 库洛加毅然决然的抬起脸来,他的严重包含着寒气逼人的强烈意志。 就连阿尔凯因都在一瞬间被他的气魄笼罩了。 于是,库洛加一气呵成地说出了在自己心里积蓄已久的话语。 “阿尔凯因阁下,请您……请您将埃鲁福尔王族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魔手中解救出来——!” 听着他那与美丽森林毫不般配的悲痛声音,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 在阿尔凯因跑向遗迹之后,赛罗与菲诺也按照指示,为了追上他而开始做准备。 菲诺将心爱的天球木马从布袋中取出,放在了地面上。 “醒来吧——” 对启动的关键词产生了反应,魔导具“天球木马”仅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与普通的马一般大小。 不过,它那圆滚滚的脚并没有着地,而是浮游在空中。 这是赛罗的祖父在菲诺的生日送给她的魔导具。她给这匹木马起了“莉可丽丝”的名字。 “赛罗想坐前面还是后面?” 不顾当下的事态,菲诺有些开心地问道。 对赛罗本人来说,不管选择哪一种都让他开心不起来。 赛罗无法操纵天球木马这样的魔导具。所以,坐在菲诺前面会被她抱住,坐在后面又要紧紧地抓住她。不管哪一种都会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感觉十分怪异。 话虽如此,现在不是任性抱怨的时候。 “坐后面就好,为了不要被阿尔凯因甩掉,我们还是快一点吧。” “那当然!你要抓牢哦!” 跨上木马的菲诺向木马注入魔力,把赛罗的手绕在自己腰间。 对自己碰到的纤细身体,赛罗不禁感到了些许迟疑。 “好了,赛罗。不要害羞了,要‘紧紧地’抱住我哦。如果不抓牢点的话,你可是会掉下去的。” “唔、嗯。” 赛罗按照菲诺所说,从后面抱住了她。 “没错,就像这样……总感觉好怀念。很久以前,我们也曾像这样一起骑马。” 面对开心的菲诺,赛罗满脸通红,却也无可奈何。 “回忆往事就能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去追阿尔凯因吧。要是被甩开可就麻烦了。” “没问题的,莉可丽丝的速度很快——驾!” 菲诺大喊一声,木马便开始在地面上方滑行。 蔓延的树根和掉落的枯枝都难不倒天球木马。它无声无息地从上面滑行通过,宛如一阵疾风。 在速度提升的同时,赛罗为了不失去平衡,慌忙调整好坐姿。 隔着肩膀,传来了菲诺娇媚的声音。 “呐,赛罗。要是抓不稳的话,稍微往上抱一点也没关系哦?” ——那里可是菲诺隆起的丰满胸部。 这个恶劣的玩笑使赛罗皱起了眉头。 “……菲诺的性格其实很差劲吧?” “啊,好过分!我可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 对生起气来的菲诺,赛罗叹了一口气。 “因为不管怎么想,你只是想看到我为难的样子吧。” “……呵呵,你说‘为难’,也就是说你意识到我是女孩子喽?” 菲诺又说了一句让人难以回答的话,轻声笑了起来。 即使面对着与魔族为敌紧迫事态,只要和菲诺待在一起,心情就能放松下来。 不过,为了缓和赛罗的不安和紧张,菲诺的表现似乎比往常还要开朗许多。 (菲诺明明也觉得不安——) 想到这里,赛罗抱住她的手臂多用了一点力气。 “……赛罗?速度稍微减慢一点比较好吗?” 菲诺误会了他的意思,以恢复认真的声音问道。 被她随风飘舞的头发遮住视线的赛罗摇了摇头。 “没事,保持这样的速度就好。我们快一点吧。” 菲诺点点头,而天球木马承受了她的意志,从林间迅速掠过。 前进了片刻之后,周围的氛围开始发生变化。 浓雾之中,森林变得晶莹剔透。 以某处为界线,树木不再有实体,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即使莉可丽丝撞在上面,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从中穿过。 “这里是怎么回事……感觉好恶心。” 菲诺小声说道。 对于赛罗来说,也是初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一股快被森林覆盖的压迫感向他们袭来。附近似乎涌动起一种让人“不想继续前进”的负面压力。 “……菲诺,这种 氛围很奇怪吧?” “赛罗也感觉到了?似乎是驱赶人类的结界——既然这里漂浮着这种令人讨厌的气息,普通人应该无法接近吧……是魔族张开的结界吗?” 菲诺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起来。通过怀中的身体,赛罗还感受到她的心跳加快了。 赛罗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与阿尔凯因谈到的“抗性”问题。 “如果我们也有‘抗性’——这份不安就会消失吧。” 对于他的提问,菲诺有些困惑地答道。 “嗯……虽然不能完全消失,但应该会有所缓和。说得直白一点,抗性其实就是‘习惯’。不管遇到什么,有些人适应环境就很快吧?这一类人就比较容易获得抗性。我们如果一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有一天就会习惯这种氛围……获得抗性的训练也不过是利用这种‘习惯’而已。所以,在习惯或适应之前,可是很辛苦的哦。” “也就是说……即使是不能使用普通魔导具的我,也能接受这样的训练?” 听到这个问题,菲诺思考了一小会儿。 “大概可以……可是,我们也不能一边旅行一边训练吧?训练需要设置结界的设备,除了让自己受累,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就算做到也无法对敌人做什么。” 赛罗对此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想到,如果将来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做一下这样的修行。 比如像菲诺使用的“昏倒的香水”,要是自己总是立刻就被迷昏,那就很容易成为被魔族盯上的弱点。 受到结界影响产生的不安使赛罗他们只是敷衍地聊了几句,就继续迅速赶路。 现在阿尔凯因差不多也该遇到敌人了。赛罗他们的任务就是看情况躲藏在附近,事有万一的时候就进行援护。 终于,从半透明的树木缝隙间,他们看到了一根像是黑色石柱的东西。 在石柱的正面,站着阿尔凯因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菲诺停下了天球木马。在白色的浓雾和半透明的树木阴影的遮挡下,他们的视野并不清晰。 “……他们好像在谈事情。不知道阿尔凯因救到同伴了吗?” “不,我想那个人应该是魔族。名叫霍克艾的那两个人在附近吗?” 周围似乎没有他们的气息。 赛罗再次仔细审视着站在树前的两人。 阿尔凯因和像是魔族的男人仍在保持距离相互对峙。现在他们没有必要冲到那里,刺激对手。从阿尔凯因那里收下的共鸣之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两人暂且躲在树荫里,在木马上屏住呼吸,守望着事态的发展。 忽然间,赛罗的耳边吹过一阵寒风。 “……你来了啊,赛罗。” 那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十分耳熟。 赛罗慌忙回头。 在自己的脸颊旁边,水色头发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赛罗。 赛罗感觉不到“恐惧”。纯粹的惊讶使他浑身僵硬。 趴到他身上、像是精灵般的少女没有丝毫重量。换句话说,与在隆巴尔德城时见到的一样,这是幻影而不是实体。证据就是在森林之中,她的身影看起来也有点透明。 “你是……‘缇亚涅丝’?” 被叫到名字后,少女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的样子和城里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哎?赛罗,你说什么……” 菲诺回过头来。 与此同时,她发动了握在手中的柄型魔导具——‘纯水的细剑’。 从视野一隅看到了趴在赛罗别上的少女,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剑身。 赛罗以差点从木马上摔下的动作护住像是精灵的少女。 “哇!菲诺,你怎么突然间……” “……让开,赛罗。这孩子是敌人。” 菲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赛罗背后的少女。 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她只是冷静地试图排除“敌人”。 那副冷漠的样子让早已习惯的赛罗也不禁战栗。 “菲诺,冷静一点!你是不是受到驱人结界的氛围干涉了?这孩子是不是敌人,至少先听听看她怎么说啊——” “不用听我也明白。这孩子很奇怪。她绝对在打什么鬼主意——” 菲诺的碧眼中寄宿着奇异的光芒。 赛罗的背后流下了冷汗。老实说,比起精灵少女,变成这样的菲诺更让人害怕。 从以前起,她就有遇到一点小事就丧失自我的怪癖。平时菲诺天真烂漫,对赛罗和村里的小孩都很温柔,但一旦把对方认定为“敌人”,她的性格就会瞬间转变。 而赛罗就是唯独能安抚这样的她的人。 “菲诺,总之你先把剑收起来。要是在这里吵吵闹闹,还会影响到阿尔凯因他们的谈判。这孩子又不是魔族的同伴,对吧?” “这一点我不清楚。不过,我从这孩子身上感到一股讨厌的感觉——她肯定想对我的赛罗做点什么。这种幻影只要赶走就好。反正它不是本体,就算用剑攻击也不会死掉。” 跪在森林里的土地上,赛罗困惑起来。菲诺的语气如此肯定,这使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看法才是错的。 她早就看穿了哈尔姆巴克的本性,判断敌人的眼力不容小觑。 然而,即使如此——赛罗还是无法立刻敌视这位似乎是精灵的少女。 她在对赛罗“求助”。 就算要赶走她,赛罗也想至少先听她解释一下。听完之后再判断要不要帮忙就行了。 “我和菲诺都对这孩子一点儿也不了解吧?只要她不是魔族,那就用不着大动干戈——” 赛罗用自己的身体庇护着少女的幻影。 少女的指尖轻触他的后背。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所以没关系——” “……哎?” “赛罗!快躲开!” 菲诺大叫着挥起细剑。 从剑柄中溢出的水像是针一样笔直地袭向少女。 在剑刃企及的那一瞬前,赛罗的脚下出现了鲜血般的红色闪光。 (坑洞!?) 脚下失去了地面的触感,使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错觉。那里似乎突然开启了一个通往异空间的入口。 接着,赛罗不知向何处坠下。 头顶响起了菲诺的惨叫声。 赛罗一边坠落,一边把意识集中到她那里,而不是自己。 “菲诺!我还会回来的,冷静一点……!” 由于坑洞的敞口关上,赛罗的声音中途就被遮住了。 就在这时,赛罗已经降落到“异空间”的地面上。 他似乎没有下落到很深的地方。比起坠落,感觉更像是脚下出现了另一片地面。 赛罗小心地环视四周。 这里似乎很像是一个石造的祭坛。虽然光线昏暗,但天花板上有容纳光线透过的缝隙,至少能让他看清内部的构造。 面前有一个巨大的石棺。 周围以一定间距整齐地排列着打磨过的圆柱,天花板大概有两层小楼那么高。 石棺上雕刻着攀爬的植物根状图案,材质虽是石头,却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房间里出人意料地十分温暖。 塞露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用手触碰地面,大概是受到了地热的影响吧,一股暖流涌向手心。 “这里是……?” 自称缇亚涅丝的少女朦胧地浮现在面前的石棺上方。 她坐在石棺上,目不转睛地俯视着赛罗。她的脚上还缠着脚镣,锁链穿过棺材 的侧面,通往内部。 赛罗回望着她的面容,缓缓地站了起来。 接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吧?这是哪里?” 顾虑到被独自留下的菲诺,赛罗谨慎地问道。 他从缇亚涅丝的身上,还是感觉不到恶意。 水色的头发和同色的眼眸都有种让人甚至会心生不安、毫无瑕疵的纯真,于是赛罗不由得被她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了。 像是在叱责自己一样,赛罗的语气变得稍微强硬起来。 “缇亚涅丝,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我很担心菲诺,而且还有阿尔凯因那边的事——如果你需要帮助,那就等我和菲诺他们谈完之后,再来听你细说。能不能帮助你,在那之后再考虑——像这样把我强行带来,我是不会帮助你的。” 被带到这个空间之前的那一瞬听到的菲诺的惨叫声至今仍在赛罗耳边萦绕。 (离开这里之后,我必须向菲诺道歉呢……) 赛罗想到。要是让她担心过度,事态就会发展为像最近几天一样,总是受到她的监视和约束。 大概是有些害怕赛罗的态度吧,少女忧伤地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可是,我一直是一个人,又没有其他能够拜托的人——” 少女低下了头,眼眶里噙满泪水。 赛罗一边为自己对小孩子说了狠话而反省,一边走到她的身旁。 然后,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赛罗并不是在坠落的时候撞到了脑袋,而是有种视野渐渐变窄、思考也开始麻痹的不协调感。 “……你说想让我救你,那你到底有什么烦恼?虽然不知道我能否帮到你,但我至少能听你讲一下。” 名叫缇亚涅丝的少女微微地点了点头,开始轻声讲述。 “我呢,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 少女指着棺材的表面。 赛罗仔细看去,只见那里有一个比拳头小一圈的球形洼陷。 从外观来看,那里曾经嵌有一刻珠子类的东西。 “镶在这里的东西被偷走了吗?被什么人?” “不认识的大叔。刚才想和赛罗你们打架的人……” 赛罗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她所指的人就是那个“魔族”的男人。 “你想拜托我的事,难道就是抢回它吗?那么——” 比起无力的自己,还是拜托阿尔凯因比较好。而且,如果不快点回到原来的地方,阿尔凯因很有可能会破坏对方身上携带的物品。 不过,缇亚涅丝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赛罗做那么危险的事。我只是希望你打开这个。” 缇亚涅丝的手指抚摸着石棺的表面。 “这里面沉眠着我的本体……不,是我的力量。可是,没有人愿意把它打开——所以我才这么伤脑筋。只要打开这个,我就能自己出来,取回珠子了——” 赛罗盯着石棺的盖子。 虽然被象征着树根的雕刻掩藏得很完美,但石棺上的确有着缝隙。 石棺本身的大小和缇亚涅丝的体格相差不多,只是盖子的话,凭借赛罗的力量应该能挪动。 但是,他有点在意少女所说的“力量”。 (这个难道是……不能解开的封印?) 一瞬间,这个想法掠过他的脑海。 “呐,不用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只要去拜托阿尔凯因,他一定能——” “……让我出来。求求你了。” 原本表情匮乏的少女却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赛罗的脑袋又微微一晃。 有点不对劲。 自从落到这个地方之后,脑袋就变得很奇怪。 “那、那个……你,对我做了什么……?” 听到他的疑问,少女讶异地歪起脑袋,指着石棺的盖子。 “——打开。” “啊……嗯。” 按照缇亚涅丝的指示,赛罗不知何时已经把双手放在了石棺的盖子上。 不可以随便打开遗迹之中的未知物体——这种事就连小孩子都知道。 赛罗对棺材里面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却还是在少女的操纵下,准备打开石棺的盖子。 他没有抵抗那种未知力量的“抗性”。 (不行,这样下去……) 虽然理性是如此思考的,但他的身体还是停不下来。仿佛是在梦中行动一般,赛罗一点一点地推开了石盖。 盖子的表面记载着赛罗读不懂的古代文字。 “此处乃是旅途终结的森林。 我等旅途终结的森林。 为了未来到访的我等同胞,力量已被遗留于此。 此外,在‘树兵’觉醒之时,需准备盟约之证。 媒体乃是神珠本身,而在神珠丢失之时,亦可用魔导师代替——” 如果有博闻强识的魔导师在场,说不定还能推测出石棺中的“内容”。 赛罗却无法把握实情,只是用力地推开了盖子。 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唔哇!” 赛罗这才回过神来。 他慌忙别过了脸,后退数步。 在赛罗的面前,从棺材中刮起的风伴随着白色的粒子,开始聚集到房间的天花板附近。 “缇、缇亚涅丝?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赛罗慌忙寻找精灵少女的身影。 但是,哪里都看不到她的样子。少女的声音取而代之,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嗯,没问题——谢谢你,赛罗。再稍微帮我一下——” “哎、哎哎!?” 赛罗的身体突然浮到了空中。 他慌慌张张地晃动四肢,却什么都没抓住,身体就这样被引导到石棺的上方。 刮到天花板附近的白色粒子聚拢成了球形。 紧接着,赛罗的身体被带入其中。 他的视野一下子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缇亚涅丝!这是……” “没关系的。我——去取回珠子。” 缇亚涅丝的声音依然没有加害之意。但是,赛罗已被封住了行动,无法从这里逃走。 “跟精灵扯上关系,你可就麻烦大了。” 昨天在城市里,那位路过的女剑士曾经这么说过。 她说不定就是害怕事情演变成这样。 精灵就算长着“小孩”的模样,体内却并不是“小孩”。别说这个了,他们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赛罗对此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是精灵,所以认为人类怎么样都无所谓吗?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求助,而是想要利用我……” 对于这个疑问,缇亚涅丝惊讶的声音在赛罗的脑海中响起。 “……我不是精灵哦?” 出人意料的回答使赛罗哑口无言。 “我叫缇亚涅丝,是‘旅途终结的森林’的守护者——赶走扰乱此地之人,就是我的职责——” 缇亚涅丝的声音在脑海中淡淡地回荡。 (不是精灵?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罗还没有理解事态,意识就渐渐地埋没在雪白的世界中。 ——把“他”容纳在白色粒子裹成的球体内,缇亚涅丝缓缓地从棺材里站起。 “‘契约’成功——开始排除侵入者。” 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喃,注视着自己刚刚“实体化”成功的手。 虽然是制成的物体,但 感触和真正的肉身无异。不过,在她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魔力”。她没有内脏,不需要饮食——没有魔力的源泉,亦即自身本体的“神珠”,她就动弹不得。 但是,“签订契约的魔导师”可以成为神珠的代替品。 本来应该用签订契约的魔导师作为代用品,聚集自然界的魔力制造神珠——不过,对于独自一人守护森林的缇亚涅丝来说,利用石棺“与魔导师签订契约”可以说是一种紧急用的手段。 契约者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如果不是不会滥用力量,并且能倾听缇亚涅丝之“请求”的善良之人,那就没有签订契约的价值。 作为这个地方的“守护者”,她在三天前醒了过来。 缇亚涅丝是被曾经住在这座森林里的人们创造出来的。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她始终在沉眠——而在睡眠的途中,她也曾醒过几次。 缇亚涅丝的职责有三。 第一,维护这座森林里“居民生活的环境”。 第二,判断进入森林的人是“同胞”、“滞留者”还是“侵入者”。 最后一点,驱逐潜入森林的“侵入者”—— 这一切都是创造了这座森林的古代之民赋予她的职责。 “同胞”是指古代之民及其后裔。 “滞留者”是指被古代之民认定为客人,在进入森林的两个小时之内到祭坛获得认证的人。 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必须排除的侵入者”。 因此,那个中年男子——库洛加侵入这里的时候,缇亚涅丝就想驱逐他。 但是在他侵入的两个小时后,缇亚涅丝睁开眼睛之时——石棺上的“神珠”已经被盗,所以她的行动也被封住了。 醒过来的缇亚涅丝十分困惑。至今为止,她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态。 失去神珠之后,缇亚涅丝便是只有“意识”的存在。 无可奈何的她只好赶赴勉强出现在行动范围内的隆巴尔德城,物色可以代替神珠的人。 于是,她找到的就是现在被中空的白色球体包裹的少年。 球体卷起漩涡,把少年吸入了棺材里。 缇亚涅丝刚才已经与他签订了契约,因而如今就能借用他的魔力,获得可以行动的实体。 只要取回被盗的珠子,赶走侵入者,她就会再次陷入沉眠——这就是“旅途终结的森林之守护者”缇亚涅丝的职责。 “走吧,我的‘树兵’。” 缇亚涅丝对着自己的影子说道。 影子变得庞大扭曲,显示出“肯定”的意志。 ——这里就是“旅途终结的森林”。 作为它永远的守护者,缇亚涅丝冷静地思考着自己该做的事,开始采取行动。 ◎ 赛罗的消失使菲诺心乱如麻,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魔族”男性。 阿尔凯因则眯起眼睛,盯着自称库洛加的他。 “……你叫库洛加是吗?道歉就到此为止吧,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尔凯因!比起这个,赛罗他……” “包括这件事在内,我都会向他问个一清二楚。” 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 菲诺只好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就算她想行动起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与拥有驱赶效果的结界、气氛怪异的森林不同——他们掉进的地方明显是一座果实累累的丰饶森林。赛罗是否也来到了这里,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一点也有必要向面前的“魔族”打听。 库洛加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尔凯因阁下,关于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权的事,您有所耳闻吧……?”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由于哈尔姆巴克那件事,菲诺对此也有一定的认识。 “我是侍奉埃鲁福尔王族的一员,原本的职务是史学官,也就是在王宫里负责记录王族历史的官僚。不,现在我还是想担任这份职务。” 库洛加的声音认真到了令人畏惧的程度。 阿尔凯因站在他的面前,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换句话说,你——虽然魔族化了,对露娜丝缇雅却没有忠诚心?” 库洛加紧紧地咬住嘴唇。 “我想您不会轻易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其实在魔族之中,比起忠诚心,有很多人都是在追求出人头地。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有其他虽然已经魔族化、心却没有归属的人。不过,这些为数不多的人都会立即被当做叛徒,遭到处置……” “……原来如此。你只是‘身不由己’吗。那么我就可以理解刚才对峙的时候,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杀气了。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把小小的爪子伸向了他。 “哎?这是什么意思?” 菲诺完全没有理解两人的对话。 阿尔凯因一边让库洛加抬起脸来,一边对菲诺眯起了眼睛。 “也就是说,他受到了魔族的监视。所以对方只要发现他与别人有所接触,就能确认‘敌人’的所在之处——我说的没错吧?” 库洛加点了点头。 “露娜丝缇雅的属下似乎对我的视觉和听觉都了如指掌。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只要是我看到、听到、说出的话、写下的文字,他们都会知道——因此,我无法与阿尔凯因阁下当面交谈。” “……那在这里就没事了吧?” 阿尔凯因环视着周围的森林,库洛加恭敬地低下了头。 “是的,这里——恐怕就是古代之民制造的魔导具‘旅途终结的森林’。由于是被隔离出来的异空间,共鸣之石与外侧无法接通……无论如何,请原谅我的莽撞。” 阿尔凯因豪爽地点了点头。 菲诺慌忙跑到黑猫的身边。 “喂,阿尔凯因,你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他,真的好吗?这一切说不定都是陷阱。因为这个人可是‘魔族’啊?” 听到她的指责,库洛加又垂下头去,而阿尔凯因眯起一只眼睛。 “菲诺,之前我就和你们讨论过魔族的精神性吧?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怀抱着扭曲的欲望。但是,精神力强大的人,或是忠诚心和信仰心强烈的人——简而言之,就是拥有超越了‘私利私欲’、占据精神制高点之人,就算在魔族化之后,也会保留原来的心灵。这样的例子也已得到确认。不过,现在的情况是——” “……是的。我并不期望得到魔族化后最该得到的‘强大力量’。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成为力量弱小、微不足道的魔族。” 库洛加的眼角泛红,闪烁着泪光。 那并不是为自己的遭遇而悲叹的眼泪,而是一直以来忍受着绝望的境况,终于看到一丝光明的人才会流下的欢喜泪水。 而他变成这样的契机自然是眼前这只小小的黑猫——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阿尔凯因直直地面对着他,又微微颔首。 “……库洛加,一直以来辛苦你了。菲诺,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本人的资质对魔族化有着巨大的影响。敌人目前正处于人才不足的窘境,因此就连闯入视野的普通人也会受到他们的拉拢。艾尔西也曾勉强赛罗接受洗礼吧?既然有哈尔姆巴克那种动机单纯的棋子,自然也有这种受到利用却没有成为‘同伴’的人。库洛加,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对埃鲁福尔王族的忠诚心很强吧?” 在阿尔凯因的拉扯下,库洛加总算站了起来。 这位身材修长的中年男性 身上漂浮着一股阴沉的氛围,但菲诺感觉不到类似于对哈尔姆巴克的厌恶感。 无可奈何的菲诺只好收起了自己的敌意。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他劫走了赛罗。 库洛加本人则以热忱的声音说道。 “比起忠诚心,我会这样的原因应该说是与同伴之间的约定吧。阿尔凯因阁下,拜托您了。请把六贤人的力量借给我的主上——埃鲁福尔王族。我有一条一直对魔族闭口不谈的情报,那就是一位在魔族支配之前逃走的王族贵人目前的去向。魔族现在正在搜索那位大人。” 阿尔凯因嗯了一声。 “可是,你听到和看到的事不是都会被敌人知道吗?那么,那条情报应该已经——” 库洛加摇了摇头。 “不,这是我在魔族化之前得到的情报。我为同伴做了诱敌行动,本想在那之后与他们会合,却被魔族抓获——然后,我就接受了‘洗礼’。” “——可以问一下你失去了什么吗?” 听到阿尔凯因的提问,库洛加的表情扭曲起来。他从衣服内侧取出了一个垂饰。 打开的金属小盒中收藏着一张拥有一头紫发的美女肖像。 对这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面孔,菲诺歪起了脑袋。 “这位是?” “……我的妻子。她就在我的面前——被杀害了。” 菲诺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不认为这是事不关己的事情。被艾尔西操纵的赛罗也曾差点杀了自己。 对面前这位名叫库洛加的男性,菲诺突然涌起了同情心。 阿尔凯因只是一言不发地垂下眼帘。 “我一直守护着那个重要的情报。其实在魔族化之前,我就知道魔族会对怀疑是‘叛徒’的人埋入监视用的魔导具。因此,我的体内一定埋有这样的魔导具。可以请您一阅吗?” 库洛加转向后方,轻轻地撩起脑后的头发。 在他的脖子上,纵向埋着一道蚯蚓般的红线。 阿尔凯因忍不住板起了脸。 看来他似乎知道这是什么。 “在这种状态下,你确实无法把真相写在信上——我已经明白你的觉悟了。我也做好了打算,那就说来听听吧。” 库洛加总算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他一脸安心地小声讲述道。 “正如您所知,现在的埃鲁福尔王族被露娜丝缇雅夺权了。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从何时开始。不过,整个过程似乎一直在一点一点地、但又确实地进行……等我们发现到异常的时候,王族的大多数当权者已经被魔族化,或是变成了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形’。换句话说,他们成了像艾尔西一样的人偶……” 菲诺的肩膀不停颤抖,而阿尔凯因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位盯上赛罗的副官,他想忘都忘不掉。看起来绝非人类的她原来就是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形”。 库洛加继续说道。 “在那之中,也有察觉到异常的人为了向六贤人求助,悄悄离开了王都。但是,魔族一方的戒备也很严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逃出国境线。所以,我和同伴带着王族幸存的贵人,试着逃离王都。那位贵人的名字是‘伊莉娅德公主’——王位继承权排位第六的公主殿下。” 明明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库洛加还是将声音刻意压得更低。 “……我对魔族隐瞒的情报就是那位公主现在的藏身之地。阿尔凯因阁下,我可以请您守护公主,帮她逃去国外吗?公主应该是与少数护卫一起,潜伏到了‘某座城市’。虽然没有确证,但我没有听说过公主被捕的消息,因此在魔族的防线中,公主他们大概正处在无法贸然行动的状态下吧——” “库洛加,你说的城市在哪里?” 在说出重要的情报之前,库洛加顿了一下。 “……在隆巴尔德西北方的黛纳斯克城中,有一间名叫‘迪波内尔酒馆’的小店。那里——应该就是联络据点。” 说完了这个地名—— 库洛加长叹了一口气,喉咙仿佛都震颤起来。 这是切身感受到自己终于完成了使命而发出的叹息。 不过,在菲诺的眼里看来,他的举动却十分夸张。 阿尔凯因用肉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总算说出来了,库洛加——没问题,保护公主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而且——我不会让你死掉的。一定还有办法。现在你还不能舍弃希望。” 因为这句话而惊讶的人不只是菲诺。库洛加也眨了眨眼。 只不过,菲诺吃惊的原因是突然冒出“死”这个词的突兀感,而库洛加则是对“不能舍弃希望”感到了纯粹的惊愕。 “阿尔凯因,这是什么意思……?” “……菲诺,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阿尔凯因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紧盯着森林的一角。 菲诺也立即确认了那里有“敌人”的存在。 从树荫中现身的人正是刚才劫走赛罗后消失的精灵少女——缇亚涅丝。 “阿尔凯因!抢走赛罗的人,就是那个女孩!” 菲诺的声音变得粗暴起来,她再次举起了纯水的细剑。 缇亚涅丝面无表情地看着菲诺等人,静静地说道。 “……那边的大叔,把我的‘珠子’还来。然后,请你们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很小,但说出来的话一清二楚。 库洛加像是吓了一跳,用手按住腹部。 “珠子……?库洛加,你认识这女孩吗?” 对于阿尔凯因的提问,库洛加回以沉吟。 “……你是……缇亚涅丝?明明没有媒介的‘神珠’,你为什么还能动起来!?到底是把什么人用作媒介……啊……难道是你抢走的那个孩子!?” 库洛加顿时脸色铁青。 菲诺警戒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女。 “库洛加先生,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我以为她是精灵——” 听到菲诺的疑问,库洛加以沉痛的声音答道。 “她——‘缇亚涅丝’是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的守护者,可以说是一种守护遗迹的自律型‘魔导人形’……缇亚涅丝,只要我们的谈话结束,我会立刻把神珠还给你。所以,我希望你能释放那个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被你抢走的孩子。” 对于库洛加认真的声音,少女讶异地歪起脑袋。 “……你认识我?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算了,我想也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能到外面去!” 面对着越说激昂的库洛加,少女闭上了水色的眼睛。 “……你们不是同胞也不是滞留者,而是需要立即排除的对象——另外一组对象也必须紧急排除。所以,如果你们不肯离开——” 静静伫立的少女身影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我只能干掉你们。” 简洁地放下话来,缇亚涅丝把一只手水平举起。 菲诺突然感到了一股恶寒。阿尔凯因和库洛加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恶寒,各自摆好姿势、加强戒备。 “‘纳修雷’,抓住他们。” 少女轻声低喃,那摇晃的影子便一下子从脚下膨胀起来。 “菲诺,你先逃!” 在发出喊声的同时,阿尔凯因拔出“漆黑的糕饼刀”,向前方冲去。库洛加也同时举起了胳膊,“狼狩之弓”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菲诺则看向从少女的影子里现身的“怪物”。 首先映入视 野的是破坏锤般的巨大拳头—— 站在对面的它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可爱的熊一般圆滚滚的巨人身影,而它的身体完全是由“树”组成的。 变形为铠甲的树干上生出了由大量树枝缠绕在一起形成的粗壮四肢。大概是为了确保稳定性,它的腿又粗又短,身体却很宽,从剪影来看比起人类更像是巨大的猿猴。 话虽如此,它那铠甲形态的躯体和仿佛被面甲覆盖的脑袋都会使人联想到重骑兵的外观。 它并不是用木材制作的人偶,而是“树本身”模仿人体的形态做出动作。 用植物构成的四肢与人体一样顺畅地活动着。 阿尔凯因把糕饼刀举向它的正面。 小小的黑猫与怪物巨人对峙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拙劣的滑稽剧。 树之巨人挥起拳头,又抓向阿尔凯因。 风衣飘舞的阿尔凯因用后脚飞蹿到它的手上。 接着,他把糕饼刀刺向巨人的拳头,但另一只手同时袭来,他只好在千钧一发之刻向后飞退。 在这次攻防战结束后——巨人便如同雾气一般彻底消失了。 菲诺本以为阿尔凯因已经打倒了对方,谁知道黑猫依然谨慎地举着糕饼刀,观望少女的下一步举动。 用一只手扶好帽子,阿尔凯因对缇亚涅丝说道。 “从影子里召唤出来的古代‘树兵’吗……?没想到竟然还残存在这种地方,真是令人惊叹。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古代遗产啊。” 阿尔凯因惊讶地说道,但他的语气仍然冷静。 库洛加则用箭瞄准少女,紧紧地咬着嘴唇。 “缇亚涅丝,求求你了!我不想和你战斗,这颗神珠只是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等结束之后,我会立即把它还给你。所以,求你放了劫走的人,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不行,我不会交出赛罗。” 缇亚涅丝轻声说出的这句话使菲诺的肩膀颤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人质,没事之后不该放了他吗……?” “…………我不要。” 少女以冰冷的声音淡淡地回应,就好像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什么——你给我认真点讲话啊,臭小鬼!” 由于对赛罗的担心,现在的菲诺已经大脑充血了。愤怒的菲诺冲到了缇亚涅丝身旁。 她一边从一定距离处伸出纯水的细剑,一边把剑身当成长枪伸长。 然而,在水剑触及少女身体的一瞬前—— 缇亚涅丝的影子里再次出现了树之巨人。 伸出的水刃被它巨大的身体弹开,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巨人立即为了袭向菲诺而摆好架势,但看破了它的举动的库洛加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出了箭。 为了保护缇亚涅丝不被那根箭矢射中,巨人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趁着库洛加拖延的时间,菲诺一边咋舌一边后退。同时,巨人再次消失。 “居然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这是怎么——” “菲诺!水属性的魔导具与‘树兵’的相性太差,你快点退下吧!” 阿尔凯因威风凛凛地叫道,再次飞扑出去。 面对再次出现的巨人,他蜷缩成球形,用糕饼刀挥出斩击。 刀刃深深地切入了树兵的手臂。 在身受重伤的同时,巨人再次烟消云散。 “干掉了!阿尔凯因,你好厉害啊!” 菲诺不由得发出了欢呼声。 但是,跳回来的阿尔凯因脸色依旧十分阴沉。 “……不,没有效果。” “哎?” 在菲诺不禁怀疑自己耳朵的下一个瞬间——少女的影子里再次出现了巨人。 阿尔凯因对它造成的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巨人完全恢复为原来的模样。 “咦咦咦!?这样太狡猾了吧!” 对于菲诺直率的指责,阿尔凯因流着冷汗回以苦笑。 “‘遗迹的守护树兵’就是这样的魔导具。它会在一瞬间出现,却只能在短时间内保持形态,作为补偿,使用者才能不受魔力限制、多次将它重新召唤出来——虽然外形是巨人,但它其实只是纯粹的‘力量’之块。就算用火球或闪电炸飞它,结果还是一样的。只要没有解决操纵它的本人,就不会取得事态的进展。” 在他如此解释的期间,树兵又一次消失了。 缇亚涅丝只是面无表情地威慑着菲诺等人。 “把珠子还我。如果你还是不肯还给我的话,下一次‘纳修雷’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纳修雷似乎就是那位守护树兵的名字。 在古代神话中,被歌颂为“勇者”的森林精灵就叫纳修雷——可以想象,这个名字就是来源于此。 虽然直接借用神话英灵的名字有些不谨慎,但是既然制作它的工匠敢起这个名字,就说明他是满怀自信地创作了这件魔导具。 缇亚涅丝一步一步地向库洛加走去。用箭指着她的库洛加始终没有射击。 (这个人好像不想和那个女孩为敌——) 菲诺不禁想到。 树兵出现在试图后退的他的面前。 面对着树兵的巨体,库洛加终于射出了用于威吓的箭矢。 由狼狩之弓射出的箭与普通的箭不同,并没有实体。由于它是将积蓄其中的魔力凝缩起来射出箭矢,因此积攒的魔力耗尽之后,包含仪式在内,再度补充需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虽然现在已是没空浪费箭矢的状况,但库洛加似乎没有“打倒”对方的意图。 库洛加一边射箭,一边迅速地向后飞退。他暂且退避到乍眼看去不会被树兵的拳头碰到的位置。 “……逃跑,没有意义。” 轻声低喃的缇亚涅丝闭上了清澈的眼眸。 阿尔凯因冲向她所在的方向,大声吼道。 “不好!库洛加,快躲开!” 他的喊声还是迟了一步。 树兵的手臂就像是成长的树枝一般,不自然地向前伸去。 转瞬之间,库洛加的身体就被巨人的手指抓住了。 “唔……!” 发出呻吟声的库洛加流露出焦躁的神色。 冲向缇亚涅丝的阿尔凯因停住了脚步。现在袭击她的话,树兵就会捏烂库洛加。 (只要再过几秒,就会消失——!) 从树兵身上伸出的几根树枝从库洛加怀中取出一颗深绿色的珠子。 这颗比人类的拳头小上一两圈的珠子似乎就是她在寻找的“神珠”。 树枝精准地抛出珠子,送入缇亚涅丝的手里。 树兵紧接着就隐去身形,被它抓在手中的库洛加也掉在了草地上。 取回神珠的缇亚涅丝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是一脸无聊地盯着那颗绿色的珠子。 “库洛加!你没事吧!?” 阿尔凯因高声问道,而库洛加躺在地上,努力抬起脸来点了点头。看来他虽然没有负伤,但从高空坠落的冲击使他气息有些不顺畅。尽管是魔族,他的身体与普通人类还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缇亚涅丝瞥了一眼菲诺。 “……既然珠子已经回到我的手中——请你们离开这座森林。” 举着糕饼刀的阿尔凯因钻入缇亚涅丝与菲诺之间。 “那可不成。若是你不把赛罗还回来,我们绝不退让——我们的请求有三。 首先,交还赛罗。 第二,我们要与之前进入这里的同伴会合。 最后,希望你给我们三十分钟 四 寄宿于神珠的少女 ——她一直在沉眠。 偶尔因为外来的侵入者醒来之后,她也只是淡漠地完成自己被赋予的工作,就立即再次沉眠—— 一千年来—— 她始终都在尽职尽责。 在这千年之中,她醒过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最初的两百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然后,当她第一次醒过来时,她所熟知的“村庄”已经消失,变成了无人的“森林”。 那时曾经有一对在森林里迷路的父子旅行者,她一言不发地赶走了“他们”。 可以滞留在这片森林里的人只有拥有资格者与被拥有资格者承认的客人。 迷路的旅行者不是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所以,她必须赶走他们。 那对父子不知为何向她道了谢,但对她来说,自己只是在完成“被赋予的职责”而已。 后来又过了大约两百年,这次在森林里迷路的人是一位奄奄一息的魔导师。 他似乎在外面遭到追杀,进入森林里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 虽然她想要把那位魔导师带到外面去,但在那之前他就死去了。 无可奈何的她只好像以前村子里的人那样,把他埋在土里,又把他的魔杖当成墓碑插在地上。 接着过了三百年,有一群年幼的孩子在森林里迷路了。 她把明明是自己擅自闯入、却哀求着“我想回到外面”的他们一个一个地送了出去。 以前死在这里的魔导师的墓碑早已腐朽,被埋没在森林之中。 就连挖下坟墓的地方都没想起来,她再次陷入了沉眠。 接下来的三百年间——她醒来了好几次。 次数的增加正是外部结界变弱、接近森林的人越来越多的证明。 其中一人。 在约莫三四十年前到访这里的魔导师曾经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 “——你打算永远在这里待下去吗?” 少女没能理解这个提问的意图。 她歪着脑袋,打算把那位魔导师和几个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小孩赶到外面去。 但是,那几个小孩中,有一位少年对少女这样说道。 “不要留在这里,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听他这样说道时,她只是歪了歪脑袋。 那时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这里”和“除此以外”的地方之间的区别。 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是一个以复杂构成组合大量魔导具而实现的小小世界。 所有魔导具之间相互独立,同时也彼此关联。 她也是被取名为“守护者”、没有确切实体的魔导具之一。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确是与“精灵”十分接近的存在。 譬如,她可以利用神珠提供的魔力操纵被封印在神珠里的“树兵”。 她自己也能以神珠为本体,构成自身的肉体。 在重要的神珠被夺走,或是树兵使用过度、耗尽神珠的魔力时,容纳“魔导师”的石棺就担负着为树兵和少女提供魔力的职责。 这是过去住在这片森林里、畏惧追兵的人们为了预防紧急情况设下的机关。 只要让同伴交替进入石棺中,他们就能毫不间断地操纵强力的树兵。 被他们委任管理森林的她在沉睡的时候会离开神珠,为了承受时间的流逝,进入“石棺”里。 为了不让漫长的岁月破坏她的心——棺材里的时间被冻结了。 因此,她承受着神珠提供的魔力,始终在石棺里沉眠。 一旦有人误入森林,石棺就会立即产生反应。大约两小时后时间恢复流动,她就会睁开眼睛。 进入森林的人如果是创造她的族人后裔,必须在这两小时内到拜访“祭坛”,获得认证。 这样一来,她就会把他们当作森林居住者表示欢迎。而得到族人认可的客人想要滞留下来,也需要到祭坛获得认证。 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侵入者。 即使是在所有的记录和口头传承都已遗失认证方法的现在——她仍然在等待着“同伴”的到来。 这就是作为“森林管理者”被创造出来的她存在于此的意义。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很清楚这一点。 少女被囚禁在森林里。 虽然只是一小会儿的话,她也能让意识飞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感受到这样做的必要性。 ——其实,自己也许只是在害怕。 要是接触了外面的世界,即使不情愿,她也会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能从这里离开”的事实。 因此她一直在沉眠,压抑着自己的心。 只是孤独一人,一直、一直—— 她的心中萌生的感情恐怕就连创造她的人都没有猜想到吧。 她本来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感情,只不过是普通的“魔导具”而已。 她—— 缇亚涅丝,现在也存在于此。 如今她理解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那是“孤独”,也是“寂寞”。 而且,她也察觉到逃离这种感情的方法。 在城里见到那位少年的时候。 他用沉稳的声音向她开口的时候。 缇亚涅丝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我——绝对不会交出赛罗。) 赛罗此时正在她的床上,也就是石棺里。就在刚才,有人闯入了那里。 夺回本体“神珠”的缇亚涅丝像是在滑行一般穿过森林,迅速地赶向他的身边。 ◎ “旅途终结的森林”—— 同伴库洛加这样称呼古代之民的遗迹。 而他的魔族同伴维奥莱完全搞不懂其中的玄机。 虽然亲眼目睹范达尔的弟子霍克艾和西兹可被封印的场面,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否真的没有逃脱的手段——这一切都还是个谜。 于是,寻找阿尔凯因的维奥莱和露怯的库洛加分头行动,她独自一人在隆巴尔德城里行动起来。 在她与库洛加分别后的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她总算掌握了敌人阿尔凯因的情报。 挂着“缇亚涅丝”这个招牌的旅馆里,维奥莱从女主人口中确认了“黑猫形态的魔导师在这里住过”的事实。 很不巧,当事人已经离开了旅馆。根据女主人的说法,他“今晚说不定还会住在这里”。 “……不过,他们好像有事情要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哦。昨天晚上,他们打听了遗迹的所在地,现在赶去的话,你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 看起来很好强的女主人没有怀疑自称是阿尔凯因朋友的维奥莱,一五一十地对她叮嘱。 道谢之后离开旅馆,维奥莱开始向“遗迹”走去。 ——还是有搞不懂的问题。 昨晚似乎有人交给阿尔凯因一封信。旅馆的女主人这样告诉她。 送去信的人是一位神官打扮的削瘦中年男子,而维奥莱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物是谁。 “……难道是库洛加……?” 她认为这个可能性不低。 维奥莱一边走向与被森林覆盖的城市相反的方向,一边思索。 (……他是打算甩开我,独占功劳吗……?不,可是……阿尔凯因持有还流的轮环,要是把他也封印起来,就无法回收魔导具了——还是说进入里面就不能出来的说法是个谎言,其实有逃脱的方法——如果是这样的话,只需等到对方快要饿死的时候,进去把魔导具取走就行了……) 随着自己的想象,维奥莱的脑海中越来越混乱。 不管怎么说,库洛加的魔导具并不强力。如果他还有维奥莱不知道的秘密武器,那就另当别论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认为库洛加能与击退哈尔姆巴克和艾尔西的阿尔凯因为敌。 “……真是想不通。” 焦躁的她正在嘀咕的时候,怀里忽然感受到一股轻微的魔力。 维奥莱立即取出了联络用的魔导具“共鸣之石”。 出现在石头上方、用影像来通信的对象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虽然没有私交,但维奥莱知道她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负责该地区联络工作的少女。 维奥莱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单方面地接受对方的指示,两人的关系没有不和谐之处。 “你好,我是维奥莱。有事吗——?” 少女闭着眼睛,用歌唱般清脆的声音说道。 “——维奥莱,我是来给你传达新指示的。请你遵照命令,与位于城市出口的拉达娜大人汇合。” “哎?拉达娜大人也来到这里了吗!?” 维奥莱的后背条件反射地绷紧了。 魔族的拉达娜是维奥莱的直属上司。 她原本应该在其他城市搜索逃跑的王族,但是在接到阿尔凯因现身的情报后,她似乎也作为援军的一员赶到了这一带。 “……我明白了,现在就过去。对了,那个——库洛加有没有联系过你?” 对通信对象隐瞒了详情,维奥莱试探性地问道。 在共鸣之石的另一端,少女微微低下头去。 “……关于他的指示会由拉达娜大人直接传达。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上面的指示是根据现场的状况来做出判断。” “……难道库洛加已经被阿尔凯因杀掉了吗?” 想到这种糟糕的事态,维奥莱的肩膀颤抖起来。 但是,负责联络的少女依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他——算了,这件事不该由我讲。关于这一点,拉达娜大人也会为你做出解释——” “……好,我马上赶过去。” 切断通信之后,维奥莱立刻跑了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搞懂状况,但让上司久等就太没礼貌了。 对她来说,比起更上层的露娜丝缇雅,拉达娜是更加亲近、值得尊敬的上司。 拉达娜不像库洛加那样深藏不露,不只是她的上司,也作为同伴,深受维奥莱的信任。 (特意派出拉达娜大人……露娜丝缇雅大人真的想在这里打倒阿尔凯因,抢走“还流的轮环”吗?) 维奥莱打了一个寒战,绷紧神经。 ——她还没有察觉到。 自己隐藏在长发下方的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红线。 她也不知道那条线的作用—— 这种几乎可以“记录”当事人所见所闻的一切、见机“送信”的棘手魔导具被称作“爱拉克娜之线”。 爱拉克娜是掌管丰收的女神,能使土壤肥沃的蚯蚓有时就被称作“爱拉克娜之线”。这个被冠以同样名字的魔导具外观俨然就是潜入皮肤里的蚯蚓。 比起珍稀的魔导具,它更像是被用于人们鲜有了解的用途,属于社会阴暗面的魔导具。在某些国家甚至禁止制作和生产这种魔导具,因此知其存在的人并不多。 对自己的脖子上埋有这种魔导具的理由毫不知情的维奥莱只是怀着纯粹的使命感,在隆巴尔德的路上奔跑着。 ◎ “——哎呀,西兹可。实在是让人兴趣十足啊。这里的保存状况太棒了,真的。” 瞪了一眼以欢快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前辈魔导师,西兹可面带着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霍克艾则一边用手触摸森林里的树木,一边悠闲地在遗迹中散步。 “这片森林的生态系统被调整为适宜人类居住的状态,可以说是一处果树园呢。管理森林的机关到底在哪儿呢?这里有活水,土壤也很肥沃。就视野所及的范围而言,空间也十分宽广,在这里修建一座村落,应该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吧。” 西兹可能理解霍克艾所说的话。这片森林中虽然有小鸟和兔子,却没有比人类体型更庞大的野兽气息,的确是非常适合修建村落的环境。 不过,她还是无法理解兴高采烈地说着这种话的霍克艾的神经。 “……前辈好像很开心呢。我的心情可是糟到极点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昨天,他们中了魔族的陷阱,被送往共鸣之石无法接通的神秘森林。 来到这里之后,他们首先找到小溪,暂且确保了饮用水。 森林里还有很多果实,事有万一的时候也能填饱肚子。但是,由于她还不确定“吃这些果实是否安全”,在还没被逼上绝路的现在,她不打算动口品尝。 昨天他们一直在寻找出口,朝森林的外围进发——可是,两人走来走去还是没有找到出路,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回到原地。 霍克艾的看法是“以某个地点为界线,空间与对面是相连接的”,不过现在他们还有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于是,今天他们不再以森林外围为目标,而是怀着先在森林里做调查的目的四处乱逛。 “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 西兹可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不安。 “是啊。那个魔族男子似乎是打算把我们封印在这里,所以我想应该没那么容易出去……西兹可,如果这里真的是‘无法出去’的陷阱,那就根本不会留下‘封印陷阱’的传承。” 霍克艾眼镜内侧的双眼眯了起来,向西兹可投去试探的视线。 看到西兹可歪起脑袋,前辈魔导师耸了耸肩。 “你仔细想想看。他把这个陷阱称为‘旅途终结的森林’。换句话说,对方知道这里有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异空间’。这是为什么呢?只要按照逻辑想一想就能明白了。倘若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离开,那就不会有人知道此处有一个这样的世界——” 西兹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要是没有人离开这里,我们掉进来的陷阱一定会被别人误解为‘即死机关’而传承下去——” 霍克艾微微一笑,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氛围。 “古代之民本来就不可能制造那种无趣的魔导具。以前,我曾经看过范达尔大人记录的资料中关于‘旅途终结的森林’的部分。虽然没有很多细节,不过他提出一种说法,即在遥远的过去遭到迫害的古代之民可能是把这里当成‘避难所’利用起来了。亲眼看到这片硕果累累的森林后,我也忍不住要点头认同。为了寻找逃离的出口,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这里的各个角落呢。” 大概是还不理解现在的事态吧,他的声音微妙地充满了活力。 西兹可以无比冷淡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不知轻重的同门师兄。 “……你只是自己想在森林里游历而已吧?” “哈哈哈哈……怎么会不可能啊!” 霍克艾用一瞬间让人搞不懂到底是哪种意思的混乱说法绕着弯子岔开了这个问题。 光是两人的对话就使西兹可不由得浑身无力,她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前辈的身后。 (阿尔凯因大人一定在担心我们吧——) 回想着威风凛凛的黑猫身影,西兹可又叹了一口气。 ——身旁偏偏只有性格差劲的霍克艾。 如果是与阿尔凯因两个人被关在这里的话,西兹可反倒会开心得不得了,但对手是霍克艾的 话,就只能心生厌恶了。 西兹可强忍着想要哀声叹气的冲动迈着步子,却突然听到了霍克艾发出的怪叫声。 “咦?西兹可,那边好像有个很有趣的东西哦!” 在霍克艾的视线前端,树林的缝隙间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一个盖状的石头天井。 这里像是为了采光而在房顶空出的部分,下方可以看到空洞。正面则有一段通往地下的宽阔楼梯。 “……很大的石头天井啊。这里是古代之民的墓穴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控制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的地方。” 如此回答的霍克艾已经用眼睛看破了西兹可看不到的“魔力流动”。眼镜形状的魔导具“银月幻影”在这座森林里似乎运作正常。 霍克艾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悠然地向楼梯下方走去。 西兹可则用双手各握一只四重奏之战轮,跟在他的身后。 除了从外面能够看到的部分,楼梯继续通往地下的更深处。像是在石窟周围绕圈一般,楼梯的走向是平缓旋转的弧形。 外面的光线无法企及,但这里并不昏暗。左右的石壁仿佛是万里无云的夜空,散发着朦胧的光亮。 霍克艾微微一笑。 “这还真是——惊人啊。你也能看到吧?这个地方凝聚了精灵的力量。这种朦胧的光芒就是力量溢到空气中造成的。” “……哦,是这样。” 西兹可漫不经心地答道。仅仅从眼前这一幕来看,她无从判断这究竟是不是值得令人兴奋的事。 精灵之力漂浮在任何场所。 虽然学问不精的人有所误解,但“精灵”并不仅仅指“拥有自我的精灵”。 精灵最纯粹的意义原本是“力量的流动”。 与空气相同,这些力量只是漠然地存在于自然界的各个地方。 正如空气没有明确的意识一样,精灵的力量也没有意志。 不过,在这之中也出现了一些“自我”自然产生的例子,它们开始拥有能被人类感知到的明确意志,于是便成为了童话中的“精灵”。 因此,精灵没有绝对的寿命。 感知到自我存在的时刻就是“诞生”,而这种感知渐渐变淡,遗忘自我的存在时就是“死亡”。 对于被束缚在肉体这种容器中的人类来说,精灵的存在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现状是即使人们想要研究,也无法确定研究的方法。 尽管如此,仍有许多魔导具会借用精灵之力。 如同没有知识也会呼吸空气一样,就算缺乏了解,人们也能借用精灵的力量——这就是世间的常识。 终于,两人走完了楼梯,面前出现一扇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巨大石门。 石门比霍克艾的身长要高出数倍,西兹可用力向前推,大门却纹丝不动。 “戒备森严啊……这扇门能打开吗?” “……不,那个只是欺骗盗掘者用的仿制品,到这边来。” 霍克艾站在角落里,对西兹可招了招手。 在石门的侧面,霍克艾蹲在看不出任何古怪的石壁前方,用他瘦弱的手按向墙壁上的一点。 咣啷一声,某种东西被卸掉的声音响起,石壁上随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分割线。 那里隐藏着一扇只能躬身通过的小门。 “哇,虽然很小不过好厉害……亏你竟能找到!” “因为我在这里看到了魔力的残渣。好像最近才有人出入过。” 推开以石壁作伪装的小门,西兹可和霍克艾进到了里面。 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 西兹可不禁为这里的温度而吃了一惊。 用手触碰石头地板,也能感到一股暖流。 从天花板附近射入的阳光柔和地投射在打磨光滑的众多圆柱上。 正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石棺。 “哎呀呀,遗迹的保存很好啊,也没什么被盗掘者弄乱的迹象。这次就算是被魔族利用了,我也毫无怨言。” 霍克艾开心地低喃着,向遗迹的中心走去。 随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石棺,西兹可的耳朵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前辈,等一下。石棺里好像有人。” “嗯,看来是呢。那我们就来确认一下吧。” 霍克艾扶好了眼镜的位置,迈着悠闲的步子靠了过去。 西兹可慌忙跑向前方。 “请你稍微提防一点!要是有人藏在里面伏击我们……” “不,里面的人没有意识,倒不如说我们应该加快速度。如果放着不管的话,那个人可是会在彻底无法动弹之前,一直被别人吸取魔力哦。” “……咦?” 西兹可探头端详棺材内部。 盖子没有合上,内侧漂浮着白色的雾气。 雾霭之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正在睡觉的瘦小人影。 那是一个长着光泽黑发、面孔可爱的小孩。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孩子……?” “麻痹性的雾气啊。对于有抗性的我们来说,即使碰到也没有关系。西兹可,把这孩子抬起来。” “是、是的!” 西兹可按照霍克艾的嘱咐,把双手伸向棺材中,在尽可能地避免吸入雾气的同时,她抓住了那个孩子的胳膊。 那团雾气似乎很不想让那孩子逃离,但霍克艾马上踢了一脚石棺。 雾气迅速地沉向棺底,松开了那孩子的身体。 西兹可稍稍吃了一惊。 “前辈,刚才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教训它一下罢了。区区一团雾气竟然也想反抗——那么,话说回来。这孩子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呢?” 西兹可用双臂抱住那个还在沉睡的小孩,端详着他的睡相。 五官清秀,皮肤细腻,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着迷的氛围。 霍克艾瞧了一眼他的长相,也不禁发出了“哦哦”的感叹声。 (哇,好漂亮的小孩……!不过……) “……前辈,好像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子’。” 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受到些许冲击的同时,西兹可让他睡在了自己的膝头。 “似乎是呢。不过,比起这个——” 霍克艾眼镜内侧的眼睛眯了起来,凝视着少年的胸口部位。 “……既然不是女孩子,那里不会鼓起来哦?” “我才不是为了那种事情才看向那里的啦——该怎么说呢……西兹可,你能帮我把这个男孩的衣服脱掉吗?” 霍克艾的声音包含着一种微妙的严肃语气。 西兹可皱起眉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前辈的八卦绯闻,原来你果然是有那种癖好啊……?” 听说在脱离常识的杰出魔导师中,偶尔也会出现在爱好方面也脱离常识的人。 对她不由自主投来的轻蔑视线,霍克艾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 “阿尔凯因不在,你就敢胡说八道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位少年‘体内’似乎有着某种魔导具……不,可是……比起说是形态非常少见,倒不如说——这简直就是……” 霍克艾表达怀疑的话语中严重缺乏他平时的自信。 西兹可当然什么都看不到,而前辈魔导师只是微微地歪起脑袋。 “好像也不是被埋在里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产生这种反应呢——实在是令人兴趣十足啊。” 把陷入沉思的霍克艾丢在一旁,西兹可轻轻摇晃少年 的肩膀。如果在脱衣服的时候他睁开眼来,自己毫无疑问会被称呼为犯罪者。 “你没事吧?快醒醒!” 西兹可抚摸着他的脸颊,少年轻声呻吟,总算睁开了眼睛。虽然是一位“少年”,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感觉这孩子将来会很辛苦呢……) 西兹可的脑海中事不关己地浮现起这样的感想。 “唔……啊、哎?菲诺……?” “很遗憾,你认错人了。我们只是路过的——不,应该说是迷路的魔导师。” 西兹可出于礼貌回应了少年迷迷糊糊认错人的发言,又把他扶了起来。 少年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自己究竟睡在哪里。 他有些过意不去地红了脸,对西兹可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那个……你们是?” 听到他那坦率诚实的说话声,西兹可的脸颊也不禁松弛起来。大概是跟霍克艾那种性格顽劣的家伙一起旅行至此的缘故吧,少年的反应让西兹可感到了一股新鲜感。 霍克艾露出笑容。 “比起这个,我比较像了解你的本性呢。从‘形态’来看,你不像是魔族的一员……” 少年蓝色的大眼眨了好几下。 “我……我叫赛罗。那个,难道……你们是阿尔凯因的同伴……?” 在少年的口中冒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西兹可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赛罗这个名字在阿尔凯因与他们的联络中也曾听过。 霍克艾用力地点了点头,坐在赛罗身旁,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啊啊,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传说中‘还流的轮环’的——原来如此!那我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形态’那么奇怪了。对我来说,这可是初次见到的魔导具呢。哎呀呀,真是令人兴趣十足啊……” 面对着独自点头的霍克艾,和为他的反应无奈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西兹可,少年露出了放下心来的微笑。 “果然——那您就是西兹可小姐,而您是霍克艾先生对吗?阿尔凯因已经对我介绍过两位——” 西兹可一瞬间从霍克艾的手中夺走了赛罗的手。 “哎?阿尔凯因大人是怎么介绍我的?” 西兹可怀着少许期待,不由自主地问道。 也许是被她那认真的眼神稍稍吓到了吧,赛罗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又立刻继续说道。 “呃、呃……‘外观漂亮的女孩’吧?” 在脸颊泛红的同时,西兹可旁若无人地扭起身体。 “阿尔凯因大人居然这么说……呀,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前辈,你听到了吗?这已经是彻底的暗示了吧!?看来我的努力得到回报的一天快来了!” 向亢奋的西兹可投去不冷不热的视线,霍克艾接着向赛罗问道。 “……为了参考一下,他是怎么说起我的?” “啊,是的。说是‘头脑聪明的人’……” 霍克艾从这句话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啪啪地拍打着少年的肩膀。 “原来如此……虽然你还年轻,却很懂得处世之道呢。略去多余的话,可以说是明智之举。长久以来,你一直过得很辛苦吧?” 霍克艾的声音中包含着同情的语气,而沉浸在幸福中的西兹可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被霍克艾深感佩服的赛罗只是为难地歪起脑袋。 “不,倒也不是什么处世之道,单纯只是因为我没有听说太多其他的事……” “没关系,我明白的。那么,阿尔凯因本人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听到霍克艾这个具有现实意义的提问,西兹可回过神来。 她恢复了冷静,先扶赛罗站了起来。 “赛罗,阿尔凯因大人也到这里来了吗?” “关于这件事……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阿尔凯因在外面,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这里本来有一个叫做缇亚涅丝、像是精灵的女孩。你们见到她了吗?” 西兹可与霍克艾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人,这里也只有赛罗一人。 “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到……但那个女孩最初该不会是躺在这里面的吧?” 霍克艾抚摸着石棺的盖子,眯起了眼睛。 为霍克艾的敏锐洞察力感到惊讶的赛罗立刻点了点头。看到他那率真的表情,西兹可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嗯,应该是吧……从棺材外面能感到像是幽灵的感觉,但是她本人说里面封印的是‘力量’……而且,打开盖子后,里面就涌出了奇怪的雾气,我也很快被那股雾气弄睡着了……” 大概是记忆还有些混乱吧,少年结结巴巴地答道。 霍克艾回以苦笑。 “这个石盖上写着名字。‘森林守护者·缇亚涅丝’——除此以外,还写了很多内容。原来如此,这个——可是相当有趣啊。这口棺材是将时间流逝的影响降低到最小限度,使寄宿在魔导具中的‘意识’得以长眠的装置。” 霍克艾的表情转化为了研究者,眼中散发出怪异的光芒。 一旦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霍克艾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上。 他一边解读古代文字,一边开始仔细地调查棺材的周边情况。 想要开口询问的赛罗顾虑到他身上的紧张氛围,又闭上了嘴巴。 西兹可拉起赛罗的手,把他带到了不会妨碍到霍克艾的地方。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不幸呢。我已经听阿尔凯因大人提起了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的麻烦事。” 对面前这位还残留着稚气的少年,西兹可露出了包含着慈爱的微笑。 ——他本来就孤身一人。现在还被魔族挑起的怪事卷入其中,如今更是被逼到了不得不离乡背井的地步。 (他才十四岁——比我成为范达尔大人的弟子时还小……) 想到这里,西兹可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同情心。赛罗这位少年那率真的容貌更是加深了她的这个念头。 话虽如此,赛罗的“表情”本身倒是相当稳重。 他的眼神中散发出一股坚定的光芒,在看了最初他温柔的睡相后,这不禁使人深感意外。 “虽然的确是场灾难……但我自己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毕竟阿尔凯因救了我。” 大概是还不习惯使用客气的说话方式吧,赛罗的话有些磕磕绊绊。 西兹可再次微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那只稍微有些冰冷的手表现出少年心中的不安。 向新的环境进发时—— 任凭是谁,都会感到不安。 只是想到自己能否在那里找到希望,能否在未知的世界好好活下去,人们就会胆怯。 以前西兹可也是一样。她出生在东方的国家,却远离故乡,成为了魔人范达尔的弟子。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也十分不安。 可是,有一位恩人以温暖人心的态度迎接了这样的西兹可。 正因为懂得那份感激之情,西兹可才会觉察到初次见面的赛罗此刻的心声。 “不用那么紧张哦,没关系的。正如你所知——阿尔凯因大人非常可靠,也曾经帮过我很多次。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的事确实是场灾难,但光是能与阿尔凯因大人相遇,你的运气就已经很好了。” 比起西兹可的话,被紧紧握住的手让赛罗更为困扰。 但是,看到西兹可微微一笑,他也总算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这句话充满了对阿尔凯因的信任。这让西兹可比听到别人夸奖自己还要高兴。 调查石棺的霍克艾突然开口说道。 “不过,要是我们离不开这里了,那份运气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呢。” “我好不容易让他的心情好起来,为什么前辈要说这种话!?” 西兹可愤怒地对霍克艾用一句话就破坏掉氛围的行为表示抗议。 霍克艾耸了耸肩,用手掌轻拍石棺的表面。 “你忽然发出那么大声音,会吓到那边的小朋友。总之,你们暂且放心吧。离开这里应该没有问题。不知道那个魔族男性的话是天大的误会呢,亦或是他的虚张声势——无论如何,我们会和阿尔凯因在不久的将来会合吧。” “真的吗!?” 西兹可瞬间忘记了愤怒,脸上浮现起笑容。 不只是赛罗觉得不安。西兹可自己也希望早点离开这种地方。 她看向少年,只见他也流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呢。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菲诺’担心,这一次就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了——” 赛罗低喃着刚刚醒过来、认错西兹可的时候说出的女孩名字,肩膀猛地颤抖起来。 他的语气就像是比起自己的处境,更加担心那个女孩的事。 虽然觉得赛罗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但他真挚的眼神让西兹可不忍心追问下去。 “我倒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好东西而十分满足。看来这次绕路也算是值了。” 最后把石棺的盖子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心情愉快的霍克艾开始走向房间的出口。 西兹可也轻推赛罗的肩膀,示意他跟在霍克艾的身后。 个子还没长高的少年背影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弟弟。 西兹可有一个姐姐,但没有弟弟。大概是因为他们同样长了一头黑发吧,西兹可觉得他与自己有点相似。 仔细看去,赛罗的长相也和这里的少年们略有不同。 “赛罗,你难道也有我的东方血统吗?感觉你的长相和这里的小孩不大一样——” 听到耳边的提问,赛罗歪起了脑袋。 “我是在米斯特哈温德长大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生……对父母的长相也没有印象,所以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赛罗回应的口吻十分淡然,但西兹可还是为自己糊涂的举动反省了一番。她差点忘了他没有亲人,只是孤身一人。 不过,赛罗本人倒是没有表现出寂寞的阴沉神色。 (刚才提起的、那个名叫菲诺的女孩——对这孩子来说,或许就像是家人一样吧?) 在见到本人之前,西兹可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 霍克艾与西兹可—— 在阿尔凯因两位同伴的帮助下,赛罗总算离开了“祭坛”。 随着霍克艾的引导,他们穿过房间一角的小门,登上了面前缓缓旋转的楼梯。 即使四周全是石壁,这里也有着朦胧的光线。 霍克艾一边爬楼梯,一边把脸转向赛罗。 “赛罗,你似乎取代镶在盖子上的‘神珠’成为了魔力的供给源,所以才被关在那口石棺里。继米斯特哈温德的事件之后,你又遇到了一场灾难啊。” “神珠……那是什么?” 这是一个赛罗从未听到过的单词。霍克艾并没有嘲笑他的无知,而是以教师的口吻开始了说明。 “所谓神珠,就是代替人类的‘魔力攻击媒介’——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比如人类的魔力是与生命力直接相连的。人类可以利用那股力量操纵魔导具。而神珠就是从周围的环境一点一点地收集精灵之力,并将其提供给魔导具。它就像是魔力的保管库。从性质上来说,它比起人类使用的道具,更像是能够自律行动的魔导具,经常被活用于‘用魔导具来使用魔导具’的情况。赛罗,你应该已经见识过这样的例子了。” 赛罗歪起脑袋,没有想起类似的情况。 霍克艾苦笑起来。 “你瞧,就是艾尔西那个魔导人形。她是自律型的魔导人形,还使用魔导具‘雷兽的巨镰’对吧?据阿尔凯因所说,是你破坏了她体内的‘神珠’,制止了她的行动——” 这句话让赛罗恍然大悟。 他从缇亚涅丝那位少女身上感受到的、类似于“精灵”的无机质印象——理由就是如此。 “难道……缇亚涅丝也是魔导人形?” 霍克艾扶好眼镜,回应了赛罗的疑问。 “我没有亲眼见到那位少女,所以不能妄自揣测——但是,既然她被封印在那口棺材中,原理应该是相似的。只不过,她并不是‘魔导人形’,恐怕是‘寄宿在魔导具中的意识’本体。换句话说,她不是寄宿在自然物体中的精灵,而是寄宿在魔导具中的精灵。古代之民好像掌握了制作‘拥有心灵的魔导具’的技术呢。” 白发青年以理性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个推断充分地体现出了他的知识深度。 比起被缇亚涅丝劫走的赛罗本人,他甚至更加理解眼前的事态。 (可是,我不觉得这个人像阿尔凯因所说的那样,是个‘性格恶劣的人’……) 赛罗不禁对霍克艾产生了这样的印象。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无需客气,阿尔凯因才会说出那样的评价。 而另一位同伴西兹可则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美丽女孩。异国风格的打扮更加突显出了她的美貌。 (我还以为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一定是更加可怕的人物……如果是这样的话,菲诺也能和他们好好相处吧?) 赛罗一边考虑一边爬上楼梯,过了一会儿,总算看到了通往地面的出口。 他明明没有在地下待很长时间,但前方的光芒还是显得无比耀眼。 “话说回来……缇亚涅丝去哪里了呢。” 在他轻声地自言自语时,霍克艾把身体贴在墙壁上,突然停住了脚步。 “……赛罗。那个叫‘缇亚涅丝’的人是不是蓝色头发的年幼小孩?” 霍克艾露出了兴趣十足的笑容,他的视线前端是—— 赛罗也看到了她的身影。 在楼梯前方不远处、巨大的果树树荫中,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长着一头蓝色的长发,洁白如玉的肌肤以及清秀面容的少女——自称“缇亚涅丝”的奇特少女像是在等待赛罗他们出现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觉察到现场事态的西兹可比赛罗和霍克艾先行一步,以跳跃般的步伐飞蹿到地面上。 霍克艾向她的背后喊道。 “西兹可,你小心一点。石棺的盖子上有写,那女孩的真实身份恐怕是‘树兵’。现在她能以实体现身——那就说明在赛罗暂时成为媒介的期间,她已经夺回了本体的神珠。贸然接近可是很危险的哦。” 对他的建议,西兹可没有回头地回应道。 “树兵……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不能接近的话,正好适合我的‘四重奏之战轮’!” 刚才温柔的态度一扫而光,西兹可威风凛凛地与缇亚涅丝开始了对峙。 她的双手中紧握着四根短棒。那些似乎就是她的魔导具。 赛罗回想起缇亚涅丝让自己睡着时的谈话。 她曾说“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看来那个东西就是“神珠”,为了夺回珠子,她才会把赛罗关在石棺里,借此获得力量。 既然已经取回了神珠,那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如今已经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了。 然而——缇亚涅丝还是带着明显的敌意注视着西兹可。 “那边的小姑娘——你想和我们打一架?” 就连对战斗不怎么了解的赛罗都能看出来,西兹可的架势十分周密。与哈尔姆巴克和魔导骑士团的骑士们相比——西兹可给人一种更加熟悉战斗的印象。 不过,对赛罗来说,他还是想尽可能地避免看到无谓的争斗。 跑到外面之后,赛罗比摆好战斗态势的西兹可更进一步地踏出双脚。 “缇亚涅丝!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要是有什么隐情的话,你就全都说出来吧。那样一来,我说不定还能帮到你——” 霍克艾在赛罗的背后偷笑起来。 “不能对非人的对象说这种话。他们并不清楚‘人类’究竟是怎样的生物,所以事情才经常会变得那么棘手。” 那种似乎觉得这种状况饶有趣味的语气使赛罗瞬间畏缩了。 “霍克艾先生,可是……那女孩还只是个孩子啊。” “只是外观而已。实际上她已经几百岁、几千岁了吧——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处遗迹中沉睡,但她至少不是‘人类的小孩’。她的真实身份是担负着守护森林的职责、名为‘守护树兵’的魔导具。还是不要和她扯上关系为好。” 赛罗在隆巴尔德城也听过同样的劝诫。 那个素不相识的紫发少女几乎是以发火的态度警告了他。 但是,即使如此,赛罗——还是十分在意缇亚涅丝的事情。 如果对方是别的精灵,他或许还会听从他们的忠告,不会继续纠缠。可是,每当看到缇亚涅丝这名少女,赛罗就有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抛下她的心情。 被脚镣束缚的她是这里的守护者。 ——所以她才会始终独自一人地守护着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这个没有任何人的寂寞世界—— 只是孤身一人。 一直、一直度过空虚无为的岁月。 人类的心恐怕无法承受如此漫长的岁月吧。 不过,对于非人者来说——这样的时光流逝也不可能毫无痛楚。 正因为如此,赛罗才下定决心,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缇亚涅丝,你想让我做什么?” 缇亚涅丝没有回答。 她把一只纤细的手腕水平举起。 在这个瞬间—— 她脚下的影子中有一个巨大的物体突然膨胀起来。 在僵立原地的赛罗身旁,西兹可如同疾风般冲了出去。 “‘四重奏之战轮’,飞吧!” 像是在呼应她的指示,西兹可双手中的魔导具被投射出去。 直到刚才还不过是四根普通木棒周身散发出光芒,组成了一个圆环,旋转着飞了出去。 接着,在空中滑翔的战轮被挡在缇亚涅丝正面的“巨人”阻挡住了。 “什么……!” 看到那突然现身的威严身影,吓了一跳的赛罗连忙后退。 从铠甲形状的树干中生长出纠结成团的树枝状四肢,由植物构成的巨人——那充满重量感的身躯会让人联想到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森林看守。 弹开西兹可扔出的战轮后,巨人在仅仅数秒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兹可使用的魔导具威力绝不算低。虽然赛罗是初次见到,但是从自如操纵四只高速战轮的时间点起,就能看出她作为魔导师的才能了。 不过,从“缇亚涅丝”的影子中出现、防住了这一击的巨人更是超出常识的存在。 霍克艾眯起眼睛,像是被耀眼的阳光刺伤了一般。 “盖子上写下的名称是‘树兵’纳修雷——哎呀,这还真是一大奇观。身上具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研究的存在感呢。以前我也曾见过几次古代树兵,不过保存状态如此良好的树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西兹可,能不能请你在不要造成破坏的情况下抓住她?” “不要强人所难了!先不提抓住,我连怎么打倒对方都不清楚!” 以愤怒的声音做出回应的西兹可如同乐团的指挥官一般,挥起双手。 随着她的动作引导,被弹开的四个战轮改变了轨道,再次向缇亚涅丝杀去。 (危险!) 在赛罗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刻,巨人再次现身,防住了战轮。 缇亚涅丝依然面无表情,但看起来精神上颇为疲惫。 霍克艾微微一笑。 “打倒的方法吗。物理破坏‘本体’的神珠,或是等待对方耗尽魔力——看来她在赶到我们这里之前,还打过一架呢。魔力已经有所减弱了。” 眼睛内侧的眼眸眯了起来,他淡然地说道。听到这句比起刚才更有实际效果的提示,西兹可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地都要妨碍我——” 在轻声低喃的缇亚涅丝面前,树兵挥起了它的手臂。 用巨大的身躯护住缇亚涅丝的同时,树兵把手臂伸向了赛罗。 距离相对较远,再怎么样也不在拳头能够企及的范围内——这个想法招致了瞬间的大意。 “纳修雷,抓住他。” 缇亚涅丝轻声做出指示,树兵的手臂也突然伸了出去。 以宛如蛇一般的动作,构成手臂的树枝啪嚓啪嚓地弹了出去,向赛罗的身体迫近。 “哇!?” 还没来得及逃跑,赛罗的身体就被那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赛罗!?” “哎呀,大事不好。” 西兹可慌张的声音和霍克艾异常悠闲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被抓住的赛罗忽然间碰到了树兵粗糙的粗壮手指。 (对了,用‘还流的轮环’……!) ——如果现在使用的话,说不定可以破坏掉“树兵”。 打倒哈尔姆巴克的时候因“吸魂的戒指”的力量反射,使哈尔姆巴克本人崩毁了。但是,“还流的轮环”不只可以“反射”魔导具的力量,也能“破坏”魔导具本身。 此刻,倘若他发动力量,“树兵”应该会被破坏掉吧。 但是,那样一来说不定会在破坏树兵的同时,也毁掉“缇亚涅丝”。 想到这里,赛罗便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 将手中的赛罗拉到身边后,树兵突然消失了。 掉在缇亚涅丝身边的赛罗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揉着自己的腰。 “好痛……啊!没事的,西兹可小姐!请你等一下再攻击!” 面朝准备射出战轮的西兹可,赛罗慌忙说道。 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既然来到了缇亚涅丝身旁,倒也可以说是正合他意。 听到赛罗的叫声,西兹可皱起眉头,却还是听从了他的请求。 “……我明白了。可是,一旦她要对你做什么,我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赛罗点了点头,转头面向缇亚涅丝。 “缇亚涅丝也冷静一点……你明明已经取回了神珠,难道还有其他目的吗?” “……嗯。” 缇亚涅丝以有点赌气的声音回应。 “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赛罗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过了片刻,缇亚涅丝总算低声说道。 “……那个。” “嗯。” “……我想让赛罗……‘和我在一起’。” “……哎?” 远远出乎意料的话语使赛罗不由得歪起脑袋。 接下来,缇亚涅丝慢慢地开口讲述。 “……至今以来,我每次醒来都没有认识的人……只是赶走闯入森林的侵入者,然后再次沉睡……我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事。从几百年前起,一直——” 听着她的描述,赛罗的胸口不禁产生了一种苦闷的感受。 现在缇亚涅丝传达给他的是种彻头彻尾的“孤独感”。 在隆巴尔德城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明明面无表情,却散发出寂寞的气息。那副样子—— 简直就像是“过去的菲诺”。 ——因此,赛罗无法抛下她不管。 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赛罗的想法,缇亚涅丝只是以清脆的声音继续淡然地说道。 “……我一直在等待。一定会有人回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让我守护森林的那些人,谁也没有——恐怕以后也永远不会。但是,我无法离开这座森林。‘旅途终结的森林’里有束缚我的脚镣——所以,我看到赛罗的那一刻,才会这样想。” 缇亚涅丝的声音中笼罩着些许热诚。 “……想到了什么?” 走到困惑的赛罗身旁,缇亚涅丝抓起他的手。 “如果是这个人……他一定可以永远陪着我。” 寂寞的少女说出的发言——让赛罗不知该如何回应。 ◎ 母亲去世后,菲诺刚刚来到米斯特哈温德城的时候—— 她是一个十分文静、沉默寡言的少女。 伯父奥尔德巴很担心她那种无精打采的老实状态,于是就与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商量了这件事。 最终,他们得到了“小孩的事情就要用小孩来对付”的结论,这才让身份有别的赛罗成为了菲诺的玩伴。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连对话都谈不起来。 不管年幼的赛罗说些什么,菲诺都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窗外。 有时她的瞳孔会不停抖动,像是在为某种事物感到害怕一样,发出吓人的惨叫声——等到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却又会回到无精打采的状态。 对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她,年幼的赛罗却不知为何无法置之不顾。 并不是因为祖父泽尔德纳特的请求。 当然也不是因为他对主人的养女有着越矩的感情。 在赛罗的眼中看来,那时的菲诺正在拼命地求救。 虽然没有说出求救的话语,也没有用行动来表现,但赛罗还是为了帮助菲诺,始终陪在她的左右。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菲诺总算渐渐地开始说话了——过了半年后,她已经可以带着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了。 ——在赛罗的眼中,那时的菲诺和眼前的缇亚涅丝重合在了一起。 站在不远处的霍克艾叹了口气。 “你看吧?我都说了不要和她扯上关系比较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这里度过一辈子的觉悟,反正你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如何——你想要毁掉自己,还是舍弃她继续旅行?不管你做出哪种选择,我都会协助你的。” “前辈,你那种的说法方式……” 西兹可想要抗议,但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而赛罗一时之间还没有回应。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吧?” 少女依赖他的声音让赛罗的耳朵一阵刺痛。 正当他想要回答的时候—— 蓝色的天空突然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 两个人影从“对面的世界”掉了下来。 在慌忙抬头的赛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曾经见过的女孩。 她是在隆巴尔德城赶走诱惑赛罗的缇亚涅丝,一身骑士打扮的少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她出人意料地现身于此。 另一人是有黑色皮肤和淡银色的头发的女性,她的身上穿着肌肤裸露在外的舞女装。 这位女性比骑士打扮的女孩看起来要年长一些,差不多二十岁左右。那澄澈到诡异的双眸和端正的鼻子散发出一股魔性的气息。 降落在森林中的两人看向西兹可和霍克艾,还有缇亚涅丝和赛罗,各自做出了反应。 “拉达娜大人!这就是霍克艾和西兹可!居然一下子就撞见他们了……” 紫色头发的女骑士发出了与年龄相称的高亢叫声,但她似乎对昨天刚刚见过的赛罗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被称作拉达娜的舞女风暴露女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肢体一般,轻盈地踏出一步。 她那富有弹性的黑色肌肤和裸露的服装让人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何处。不过,她的身上还有一股一旦在对峙时移开视线,就会立即被她突袭的危险氛围。 女性轻轻触摸胸口的红色垂饰,像是在与朋友交谈一般做出了指示。 “维奥莱,你去寻找库洛加。我就陪这几个孩子玩一会儿吧。” “遵、遵命!” 女骑士按照她的只是,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在只剩下一人的女性面前,西兹可和霍克艾都浑身僵硬。 “拉达娜……‘转瞬的舞姬’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没想到会与你在这种地方相遇,还真是孽缘啊——” 看来她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魔族。 西兹可面带着紧张的表情咬紧牙关,而霍克艾的眉眼微微扭曲,重新扶好了眼镜的位置。 “哎呀呀……露娜丝缇雅的心腹竟然会来到这样的边境之地——魔族的人才不足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嘛。” 对霍克艾不知是讽刺还是出自真心的话语,名叫拉达娜的舞女回以甜甜的笑容。 “没这回事哦?正是因为优秀的人才太多了,才会让像我这样的人来到这种地方——那么,难得我们再次相会,就让我来为诸位跳上一曲吧。” 举起结实紧绷的双手,她甩响了手腕上的手环。 在类似于响板的声音响起后,她的双手中出现了一对细长的剑。 “我的第一个舞伴——果然还是选择西兹可比较好。” 手中的两把宛如蛇一般舞动起来。 具有弹性的柔软刀身比起金属,更像是活生生的生物。 赛罗知道这种魔导具。因为以前他曾经看到祖父制作属于同样系统的魔导具。其名为“蛇身剑”。 虽然是同样系统的魔导具,但对方手中的剑并不是祖父制作的魔导具。剑刃的形状不同,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蛇身剑上点缀着与舞女的剑舞相般配的装饰物。 正如其名,蛇身剑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动剑身。 就算用剑防住斩击,它的剑刃也能以接触面为支点发生变形,触碰到对方的身体。虽然是会让剑士避之不及的魔导具,不过它应该不太适合应对西兹可的“四重奏之战轮”之类能够远距离操纵的武器。 (普通的蛇身剑?那还是西兹可小姐的战轮比较有利……) 赛罗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接下来的瞬间—— 拉达娜的身影消失了,紧接着又出现在西兹可的“眼前”。 比起移动,这个过程更像是单纯的消失,然后再出现。 西兹可早就防备着她的举动,于是瞬间向后飞退,挡住了她伸出的剑刃。 赛罗一时之间还没能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一眨眼间,拉达娜进行了瞬间移动——他只能这么认为。 “哎呀,真遗憾。攻击方法一旦被人知道之后,果然会很不利呢。” 与格格大笑的拉达娜相反,西兹可面带着严肃的表情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只要在一瞬间放松警惕,就不知道她会出现在何处——与这样的对手为敌 时,绝对不能放松大意。 背后感到一阵恶寒的赛罗咬紧了牙关。对方除了蛇身剑,还使用了其他魔导具——他不禁为自己连这点小事都没有想到而懊恼不已。 西兹可将三只战轮配备在自己的周身,采取防御态势。剩下的一只朝拉达娜飞去,但还没有碰到她的身体,拉达娜就消失不见了。 “在哪里!?” 为了确定目标,西兹可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不远处的霍克艾突然向下坐倒。 从他背后出现的拉达娜挥出的剑刃气势十足地掠过他的头顶。 被对手干脆地躲掉斩击的拉达娜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你是不是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是我的秘密。” 微笑的霍克艾迅速伸脚,试图绊倒她,但拉达娜又立即消去了身影。 赛罗呆呆地守望着三人在转瞬之间进行的攻防战。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在乡间的米斯特哈温德,他没有机会见识到魔导师之间的战斗。前几天与哈尔姆巴克他们的战斗,可以算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场面。 然而,与哈尔姆巴克和艾尔西等人相比,面前这三人的力量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赛罗总算明白阿尔凯因想要等到同伴赶到米斯特哈温德,再和魔导骑士团战斗的理由了。 要是让这两个人与阿尔凯因合在一起——一个魔导骑士团的小分队根本不足为敌。 “……和你好像是初次见面呢。” 弯下腰来的拉达娜突然出现在深受震撼的赛罗面前。 鼻尖感受到一股甜香,赛罗僵立在原地。 如果对方真的有“杀意”,这一刻赛罗早就被杀掉了。 但拉达娜本人只是盯着赛罗的脸微笑起来。 “哎呀,还真可爱呢。看上去像是露娜丝缇雅大人喜欢的类型。如果有机会的话,再一起玩吧。” 拉达娜轻声说完,便再次消失。 紧接着,她现身在慢了一拍出现的树兵之拳旁边。那是缇亚涅丝为了保护赛罗而做出的攻击,不过这一击甚至没有对拉达娜造成一点擦伤。 ——完全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赛罗!你没事吧!?” 听到西兹可的大叫声,冷汗瑟瑟流下的赛罗点了点头。 西兹可一瞬间露出了放下心来的表情,又立刻沉下脸色。 “拉达娜,要打就放马过来跟我打!这场战斗与那个小孩无关!” 拉达娜微笑着现身于与西兹可保持一段距离的位置。她迈着舞蹈般的步伐,将剑尖垂下。 “不必担心,我与哈尔姆巴克不同,对小孩子可是很温柔的哦?当然,是对诚实的小孩。” 她若无其事地牵制住赛罗,也是因为对赛罗持有怎样的魔导具还没有把握。魔族现在还以为“还流的轮环”仍在阿尔凯因手中。 赛罗回头看向缇亚涅丝。 她刚才——替赛罗挡住了拉达娜。 “缇亚涅丝,谢谢你。” 赛罗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而缇亚涅丝眯起眼睛,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赛罗。 从他的动作来看,赛罗果然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看待。 表现十分从容的拉达娜忽然移开了视线。 刚才那个被她叫做维奥莱的女孩肩膀激烈地上下抖动,正向这边跑了回来。 她的身上负了轻伤。 “拉达娜大人!库洛加和阿尔凯因在一起,他们正往这边赶来!” “唉——那个人果然背叛了呢。” 赛罗歪起脑袋。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魔族的同伴间起了内讧。 拉达娜苦笑着回头看向西兹可。 “刚好有个同伴背叛,我要先解决那边才行——可以请你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吗?这样一来,我也不会对这个男孩出手。” 正当她这样说道时,阿尔凯因、菲诺,还有那个魔族男子从森林深处走了过来。 他们似乎已经与名叫维奥莱的少女打了一架。与包括阿尔凯因在内的三个人为敌,想必她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就逃回来了。 “阿尔凯因大人!” 看到黑猫的身影后,西兹可尖叫着发出了欢呼声。与此同时,菲诺也大声喊道。 “赛罗!你没事吧!?” 菲诺面带着让赛罗不由得感到抱歉的担心神色,立即跑到了他的身边。 赛罗慌忙按住身旁缇亚涅丝的肩膀。 “缇亚涅丝,不可以叫出树兵。” 像是被钉子扎了一下的缇亚涅丝不满地瞪着菲诺。但是,她最终还是听从了赛罗的请求。也可能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战斗,快到极限的她已经无法叫出树兵了。 菲诺不顾旁人的目光,紧紧地抱住了他。赛罗不禁为那份温暖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赛罗……我真的、真的好担心你……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嗯——对不起。” 轻抚着差点哭出声来的菲诺的脊背,赛罗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位同伴”。 黑猫形态的魔导师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用它那小小的身体摆出优雅的姿势,从帽子下方定睛看向拉达娜。 “哎呀,竟然能在这种地方与魔族的舞姬再会,莫非今天是我们彼此的灾难日?” 他苦笑着说道,接着取下帽子—— 然后,向拉达娜行了饱含敌意的一礼。 五 梦境终结的森林 魔人范达尔的弟子阿尔凯因、西兹可、霍克艾—— 魔族的库洛加、拉达娜、维奥莱—— 还有赛罗、菲诺、森林守护者缇亚涅丝。 此刻,他们全都聚集在一个地方。 从形势来看,魔族的敌人只有拉达娜和维奥莱,其他人都可算是同伴。缇亚涅丝的存在比较微妙,但她不会站在魔族一方。 换句话说,从人数来看,现在的状况对赛罗等人较为有利。 “哎呀呀,演员都到齐了呢。连‘暗语’的阿尔凯因也在这里,这下局势可不妙了啊。” 拉达娜一脸为难,但语气十分轻松。维奥莱则毫不掩饰自己阴沉的脸色,目不转睛地瞪着库洛加。 “库洛加,没想到你竟然成为了叛徒……!偏偏与身为敌人的阿尔凯因他们联起手来,不知羞耻!” 被称作库洛加、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地皱起眉头。 拉达娜瞥向这样的库洛加。 “冷静一点,维奥莱。这次任务的目的只有解决库洛加——阿尔凯因他们怎样都好。那么,库洛加。为了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先让我劫个人质吧。” 拉达娜的身影消失了。 赛罗一边思考她的目标是谁,一边严阵以待。如果要夺取人质,他和菲诺应该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对象。 先不论自己——他不想让身旁的菲诺被劫为人质。 但是,赛罗的担忧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落空了。 拉达娜接下来出现的地方,是原本是她同伴的“维奥莱”的身后。 “……哎?” 为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感到惊讶的维奥莱发出了轻微的疑问声。 不只是赛罗,包括阿尔凯因在内的所有人都为她的行动瞠目结舌。 只有采取行动的拉达娜本人和盯着维奥莱的库洛加两人反应平淡。 “那、那个?拉达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维奥莱因混乱而视线逡巡,隔着她的肩膀,拉达娜微微一笑。 “……没事的哦,维奥莱。稍微忍耐一下吧。库洛加,我接到的任务只有一个——‘把你活着带出去’。你已经对阿尔凯因说过来吧?‘伊莉娅德公主’的所在地——接下来,只要把你带出这里,让爱拉克娜之线把你所说之话的记录发出去。” 把阿尔凯因等人抛在一边,拉达娜开始了谈判。 在一旁守望的赛罗没能理解事态。 他只是明白了名为库洛加的魔族男性并非敌人,还怀有某种隐情。 库洛加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阿尔凯因走到了他的脚边。 “……紫色的头发吗——库洛加,那女孩难不成是你的——?” “……不,不是。” 在这段对话过后,库洛加毅然决然地盯向拉达娜。 “拉达娜,我不会回应你的要求!我已经把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选为自己的赴死之地。为了隐藏公主的去向,死在这里就是我的宿命——即使你把维奥莱劫为人质,我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大声怒喝的库洛加手臂上闪闪发光,出现了一把手弩。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把箭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拉达娜轻声咋了下舌。 “阿尔凯因阁下!今后的事,就拜托您了……!” 包含着赴死觉悟的悲哀之声响了起来。 想象到接下来会出现的场面,赛罗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站在身旁的菲诺的眼睛。 狼狩之弓射出了魔力箭矢。 那根散发着强光的箭——划出一道圆弧形的线,垂直地飞上了高空。 ——库洛加还站在原地。 阿尔凯因拔出的“漆黑的糕饼刀”将库洛加手腕上的手环一分为二。 配合他的动作,箭矢的轨道也偏离到空中,因此库洛加的脑袋并没有四分五裂。 阿尔凯因灵活自如地旋转着糕饼刀,把它插回刀鞘。 “阿、阿尔凯因阁下……为什么……” 逃过一死的库洛加皱着眉头,茫然地问道。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像是在教导他一般回应道。 “……我已经理解你的觉悟了,库洛加。不过,现在你还不能死。其实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还流的轮环已经使‘爱拉克娜之线’无效化了。就算离开这里,你的言行举止也不会被发送到露娜斯缇亚那里。” 阿尔凯因光明正大地宣告。 赛罗眨了眨眼。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种事。 (啊……原来如此,阿尔凯因是在虚张声势——) 在一瞬间觉察到这一点的赛罗佯装不知,只是默默地观望着事态发展。 库洛加怀疑地皱起眉头,而拉达娜若有所思地歪起脑袋。 “……原来你得到了‘还流的轮环’的消息,不是哈尔姆巴克在瞎说啊?那……真伤脑筋。该怎么办才好呢?” 拉达娜轻轻地吻了一下被劫为人质的维奥莱的脸颊。 维奥莱呀地尖叫了一声。 “我可不能失去自己如此可爱的部下,与范达尔的弟子们为敌,凭我一个人也不是对手。这次我就先撤退了。至少亲眼确认了你们的队伍里都有些什么人。” 面对露出微笑的拉达娜,阿尔凯因也回以微笑。 “那就帮大忙了。要是魔族都像你这么明白事理该有多好。” 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满面笑容——但是,在赛罗的眼中,无形的火星正在他们之间飞溅。那是把彼此彻底认定为“敌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还有一个人无法认同这样的局面。 “等一下!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还逃得走吗——!” 阿尔凯因对打算抛出战轮的西兹可递去一个眼神。 “西兹可,忍耐一下。”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慑感。 有些迟疑的西兹可用一只手捂住了嘴。 “哎……可、可是,阿尔凯因大人。魔族的干部孤身一人出现,像这样的好机会可是很少出现的——” “忍着。只要我们硬来,确实能在这里强行留住拉达娜。代价就是——我们这边也会出现死人。” 赛罗打了个哆嗦。 阿尔凯因的话很明显是指自己和菲诺。 西兹可咬紧牙关,把浮起的战轮拉回自己的手边。 “没事的,西兹可。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很快还会再见。到那时——再认真点陪你玩吧。” 仿佛是跟相识已久的老友打招呼一样,拉达娜抱着维奥莱,跳上了用石头砌成的遗迹天花板。 她在某个点上用力跺了一脚,身体便被白色的光柱包围了。 一瞬间,更为炫目的光芒亮起,在那道光消失之后—— 她们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 看到眼前这一幕,菲诺轻声说道。 “哎……还能像那样出去啊?那个魔族的人居然知道方法——” 捡回一条小命的魔族男性库洛加混杂着叹息答道。 “因为通过‘爱拉克娜之线’,我的行动记录受到了监视。我的策略本来是把各位隔离封闭在这里——没想到,还是被上层看破了。” 库洛加肩膀无力地垂下,叹了一口气。 赛罗等人挨个聚集到阿尔凯因的身边。 但是,只有缇亚涅丝一人——站在外侧,茫然地眺望着他们的圈子。 西兹可抱起了阿尔凯因,热情而用力地抱紧了他。 “哇,等等,西兹可……” “阿尔凯因大人,你果然来救我们了呢!我还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与废柴前辈单独被关在这座森林的那一刻起,我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为何而生,现在能够与阿尔凯因大人再次相逢,西兹可……西兹可真的——!” 像是为喜极而泣的西兹可感到手足无措一般,阿尔凯因用肉垫抚摸着她的脑袋。由于被抱起而拉长的身体,看起来格外像真正的猫。 霍克艾隔着西兹可的肩膀握住阿尔凯因的肉垫,为彼此的再会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呀,阿尔凯因。你还是这么柔软呢。” “要是不在三秒以内松手,我就抓你了哦?” 阿尔凯因他也毫不留情。霍克艾的笑容也很明显缺乏诚意。 趁着再会的余热,阿尔凯因让霍克艾、西兹可、赛罗、菲诺和库洛加彼此之间做了自我介绍。 经过一通介绍,阿尔凯因总算松了一口气,抚摸着下巴。 “……总之,能碰头就好。然后只要离开这座森林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库洛加低下了头。 “不过,阿尔凯因阁下——我果然还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一旦出去,情报就会泄露……而且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抹消各位的足迹,今后在这里秘密行动……” 但是,库洛加的计划因拉达娜的出现轻而易举地粉碎了。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既然那位舞姬特意来到这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眼下的问题在于‘爱拉克娜之线’。赛罗,你过来一下。” 黑猫招了招手,赛罗便走到他的身旁。菲诺当然也连忙跟在赛罗的身后走了过去。 阿尔凯因让库洛加坐了下来,把爪子搭在他的脖颈上。 赛罗向下看去,只见那里有一道蚯蚓般的红线。 “你能看到库洛加的脖子上有道红线吗?这也是魔导具的一种……赛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破坏它吧?” 跪在地上的库洛加自嘲般地笑了。 “……阿尔凯因阁下,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但这种事未免太过勉强——试图取下爱拉克娜之线,会使它钻入体内,在心脏上打一个洞。反正我已经无法得救了。只是在泄露情报,拖了同伴的后腿这一点上,我还心存遗憾。所以,请您干脆就让我——” “……让你的‘女儿’继续做拉达娜的手下,真的可以吗?” 库洛加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仅凭他的反应,赛罗就知道阿尔凯因的推测是对的。 “阿尔凯因,刚才的女孩子……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咦咦?一点儿也不像!” 菲诺脱口而出地说出了失礼的话。他们确实不像,但当着面说这种话还是有些不妥。 库洛加没有回答,只是瘫坐在地上垂着脑袋。 阿尔凯因盯着他的面庞。 “那女孩好像不记得你了。看来作为魔族化的代价,她的‘记忆’被夺去了吧……?不过,你还知道那女孩是你的女儿。没错吧?” “……不,我没有女儿。那位少女叫维奥莱,只是魔族的一员罢了——” 阿尔凯因用肉垫啪啪地拍打着库洛加的肩膀。 “——你的话有矛盾哦。我一直都心存疑问。为什么你不在‘抓住霍克艾和西兹可的时候’就在这座森林里对他们说出真相——” 身旁的西兹可和霍克艾歪起脑袋,俯视着库洛加。他们也和赛罗一样,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事态。 阿尔凯因淡淡地说道。 “霍克艾的性格糟糕,但他并不是笨蛋,应该能够理解你说的话和提议。性情温柔的西兹可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你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故意冒着风险,把我叫到了这里。因此你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害怕情绪失去控制的爱女与我打起来后被杀掉。” 库洛加没有回应。他的没有回应恰恰肯定了阿尔凯因的推测。 对他们有些危险的对话,赛罗战战兢兢地插口道。 “我说,阿尔凯因——我和刚才那位名叫维奥莱的女孩,在隆巴尔德就见过。不过她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了……” 库洛加惊讶地抬头看着赛罗。 赛罗对他点了点头。 “与缇亚涅丝初次相遇的时候,她给了我‘会惹上麻烦事的,不要与精灵扯上关系’的忠告并替我解围——所以,我想她一定不是坏人。” 库洛加紧张的眼神突然变得缓和了。 “现在的维奥莱……帮了你?” “是的。虽然语气有些可怕——不过,我想她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吧。” 库洛加的脸上浮现起带有泪水的苦笑。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是吗……那孩子以前就是这样。嘴上说着讨厌麻烦事,正义感却很强,总是插手不该她管的事情——把公主殿下从王都救出时也是这样。为了辅佐我,她擅自参与了战斗,然后就被魔族……” 库洛加“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口中漏出了呜咽声。 他的样子让赛罗的胸口一阵酸楚。 夺走亲人之间的羁绊就是魔族的做法——既然如此,赛罗也不打算容许他们的暴行。 阿尔凯因用爪尖指着他脖子上的红线。 “……赛罗,可以拜托你吗?” “虽然不知道办不办得到,但我会试试的。” 赛罗把手放在了库洛加的脖子上。 魔导具被“破坏”,就是赛罗使用了“那个”的时候。 因此,对这个没有见过的魔导具“使用”那个,应该也能破坏掉它。 菲诺与西兹可咽了一口唾沫,在旁边观望。霍克艾则兴趣十足地眯起了眼神锐利的双目。 “库洛加先生,请您不要乱动——” 赛罗把意识集中到他的脖子上。 库洛加的身体感受到了异变,猛地抖了一下。 “这……这是……!?” 声音也颤抖起来,库洛加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赛罗的手中感到了“爱拉克娜之线”被粉碎后消失的触感。 这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然而——在这之后,力量的流动并没有停止。 “……咦?” 为这件事感到害怕的赛罗发出了疑问声。 爱拉克娜之线已经被破坏了,尽管如此,赛罗体内的“还流的轮环”还在活跃,开始从库洛加体内吸收“某种力量”。 “唔……!” 库洛加发出呻吟。 赛罗与库洛加的身体被白色的耀眼光芒包围了。 正在观察的霍克艾圆睁着双眼,赛罗自己也因过于炫目的光芒而闭上了眼睛。 “……停,停不下来!?为什么!?” 以前从来发生过只是破坏魔导具就发生这样的事。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赛罗回想起杀死哈尔姆巴克时的事。 当时哈尔姆巴克因自己使用的“吸魂的戒指”之力的反射,肉体彻底崩毁了。 库洛加身上应该没有配备这样的魔导具。而且,只要他没有使用魔导具,就不该发生“力量的反射”。 但是,在接下来的瞬间—— 赛罗的双臂出现了巨大的“金属手甲”。 打倒哈尔姆巴克的那股力量——并不是赛罗依照自己的意图唤出来的。 “不好!快点松开他!” 出人意料的事态让阿尔凯因慌张起来。 库洛加的身体还没有崩毁,但现在的他已经翻了白眼。 接着 —— 在阿尔凯因等人介入事态之前,如同刮起了龙卷风般的力量流动冲到了赛罗的头顶。 忽然卷起的飓风让阿尔凯因的身体漂浮起来,菲诺等人也在后方一屁股坐倒了。 “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的阿尔凯因立刻抬起了头。 ——刚才发生的异变如同一场梦境一般,森林里鸦雀无声。 赛罗的金属手甲已经消失,库洛加趴在地上。 赛罗慌忙抱起了他的身体。 还有气息。身体看上去也没有损毁。 “唔……?唔唔……” 库洛加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微微睁开眼皮。 “你,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困惑的赛罗面前,库洛加按着额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没发生什么意外——倒不如说,我的身体有种奇妙的轻松感——不,这种感觉是——” 连当事人都无法把握自己的状态,歪起了脑袋。 首先确认他的“生命”没有被夺走,赛罗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接连站起的同伴中,只有霍克艾保持着摔坐在地的姿势,眼珠不停地颤抖。 西兹可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安心与嘲弄的叹息。 “前辈?难道你被吓破胆子了吗?” “太丢脸了。你平时总是神经最粗的那个人啊。” 听到西兹可和阿尔凯因这样戏弄他,霍克艾的视线还是钉在赛罗身上一动不动。 “莫非……莫非你——” 霍克艾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嘀咕着。 ——他戴的眼镜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魔力流动”。 “霍克艾先生……有什么事吗?” 赛罗不安地问道。霍克艾的态度好像很不寻常。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不光是你,阿尔凯因和西兹可也——” 霍克艾捂着嘴角,突然跳了起来。 接着,他猛地抓住赛罗的双肩,圆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猛烈地前后晃动着赛罗的肩膀。 称赞之辞从他的口中连珠炮般地蹦了出来。 “——好厉害!简直不可思议!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力量——!难怪魔族那些家伙会急死忙活地寻找了!” 语气亢奋的霍克艾被阿尔凯因踹了一脚。 霍克艾无力地晃了一下,手从赛罗身上松开了。 “——好了,冷静一点。这样赛罗会很不舒服的。” “啊,啊啊,抱歉。我有点惊讶过头了……” “……然后呢,你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感到惊讶?” 听到阿尔凯因混杂着叹息的提问,霍克艾轻轻地咳了一声,把手伸向了库洛加。 “是库洛加先生吧?您可以使用魔导具吗?” “嗯?啊,那是当然——” 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意图,库洛加歪起了脑袋。 在一旁观望的赛罗也不明白。 霍克艾从怀中取出“点火的树枝”,递给了库洛加。 这个细小树枝形状的物体前端附有黑色的可燃材料,是小孩子也能使用,用于点火的简便魔导具。 不过,据说让擅长发挥魔导具能力的魔族使用它的话——引发的威力就不容小觑了。 “请您用尽全力点火。知道了吗,要用尽‘全力’。” 库洛加皱起了眉头。 “不,可是……虽然我只是下级杂兵,毕竟也是魔族的一员。这样做会很危险……” “别管那么多了,用尽全力!” 被霍克艾说服的库洛加不情不愿地把魔力集中到了树枝上。 树枝的前端——嘭的一声,点燃了一小团火焰。 冒起袅袅薄烟的小小火种像是连点起篝火都有些费劲一样,火势十分微弱。 “……咦?” 与普通人使用时毫无区别的效果让库洛加微微侧首。 “嗯……?好奇怪。怎么会这样……这样简直就像是……”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库洛加捂住了嘴巴。 目睹他那根本不像魔族的微弱力量,阿尔凯因也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霍克艾?” 仿佛在为迟钝的同伴们感到可气一样,霍克艾仰天长叹。 “——所以说!” 他从后方抓住赛罗的肩膀,把赛罗推到了众人面前。 周围人的视线让赛罗有些不知所措。 依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霍克艾大声强调。 “他身上的‘还流的轮环’——拥有‘让魔族化的人类恢复原状’的力量!”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齐集中到了赛罗身上。 理解了霍克艾所说内容的他们只是惊愕地圆睁着眼睛。 ◎ 缇亚涅丝站在人群的外侧,一直眺望着赛罗与同伴间的对话。 她小小的胸膛里乱哄哄的。 只是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就有种讨厌的心情。 像是快要哭出来,痛苦到无法停留在这里的心情——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缇亚涅丝这样想到。 赛罗的身旁围着很多缇亚涅丝不认识的人。 转身背对着他们,缇亚涅丝缓缓地走下通往“祭坛”的楼梯。 就算不去赶人,他们也会很快离开这里了吧。 缇亚涅丝不能到那边去。 ——自己并不是“人类”。 她是人类创造的存在,却不是他们的“同伴”,只是一件魔导具而已。 缇亚涅丝的使命就是守护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 只是毫无道理地继续守护它—— 仅此而已。 来到地下祭坛的缇亚涅丝把手伸向石棺的盖子,将神珠嵌在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凭借树兵的力量把盖子稍微推开一点,让自己的身体回到了“神珠”里。 像以往一样,她变成了只有精神的存在,被收纳在温暖的石棺中。 睡着的时刻应该很快会降临。 下一次睁开眼睛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期间,她只能一直—— 孤独一人,只是孤独一人地继续睡眠。 (……这是为什么……好冷……) 地热使石棺中十分暖和。 尽管如此,缇亚涅丝还是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希望下次醒来的时候,这种揪心的感觉能够停止—— 她一边祈愿,一边陷入了沉眠。 ◎ 赛罗等人正要离开遗迹时—— “缇亚涅丝”的身影已经不在旁边了。 “咦?缇亚涅丝呢……” 讶异的赛罗呼唤着她的名字,而阿尔凯因默默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和那孩子扯上关系为好——” 他的态度仿佛在这样说。 严格地说,缇亚涅丝不算是“精灵”。即使如此,比起人类她还是与“精灵”更为接近。 她是为了守护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而创造出来,没有实体的自律型魔导具。与树兵一样,虽然能够利用神珠得到实体,但她本来是只有心灵的存在。 身旁的霍克艾还在以库洛加为对象,进行着热忱的演说。 “——据说关于魔族化,就连很多魔族都不太了解。魔族化的过程中,要接受‘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这样的洗礼,以填补丧失感的形式获得力量。但是,只是失去就能得到力量,这多多少少有些不 自然。还有一说是在‘失去’的同时‘被给予了什么’。而‘被给予了什么’就是一个大谜团了——如果说那是某种埋藏在体内的‘魔导具’的话,一切就都讲得通了。虽说是魔导具,但并没有实体,所以就跟寄生精神一样。总之,魔族化应该就是受到这种专用魔导具的影响,在破坏掉它的同时,魔族就会失去‘魔族’之力吧?而且,由于埋入的魔导具,可能才出现了失去‘制作魔导具’的力量这样的影响。我是这样考虑的——” 对他令人郁闷的漫长演讲,库洛加很有耐心地附和着。 西兹可和阿尔凯因像是已经听腻了,没去理会他。 “阿尔凯因大人,晚饭在隆巴尔德吃吗?想吃什么?” “不知道。”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他本人倒是想跳到地面上,但西兹可一直紧紧地抱着他,阿尔凯因就基本上放弃了尝试。 “……一群怪人。” 菲诺在耳边悄悄地说道。赛罗含糊地点了点头。 能力很强的魔导师多半都是怪人。事到如今,他才理解了已逝祖父的这句话。 不过,要说起怪人,身旁的少女也算是其中之一。 阿尔凯因举起了一只手。 “那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到那边了。库洛加,在那块石头天花板的中央附近释放魔力就行了吧?” “是的。不过范围太小,一次转移所有人不大可能……” “要是拉达娜等人在对面埋伏可就麻烦了。我先走吧。” 趁着这个机会,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臂弯中飞蹿而下。 “啊,那我也去——” 西兹可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接着,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站在石头天花板的中央,他们脚下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与刚才的拉达娜她们一样,两人的身体被光柱包围了。 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紧接着,霍克艾与库洛加也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赛罗再次向四周环视。 还是没有看到缇亚涅丝的身影。 ——他不由得想到,就这样离开真的好吗? 菲诺惊讶地凑到跟前,端详着他的脸。 “你怎么了,赛罗——” “……抱歉,菲诺。可以稍微等一下吗?霍克艾先生也是——我马上回来。” 赛罗指着遗迹的楼梯说道。 霍克艾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去找缇亚涅丝?既然她自行离开了,我们再去打扰她——反而很残忍呢。” 他明白霍克艾的意思。缇亚涅丝也一定是判断出自己无法“将赛罗强行留在这里”,于是就主动退出了。 菲诺也不满地扯着赛罗的袖子。 “霍克艾先生说得没错。没必要特意——” 赛罗摇了摇头,向楼梯方向走去。 虽然只是个人的确信,但赛罗感到缇亚涅丝已经不打算对自己怎么样了。 “我马上回来!” “啊,等等!要去的话我也去!” 菲诺慌忙跟了上去。 霍克艾苦笑着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默许了赛罗的行动。 库洛加则眯起了眼睛。 跑下散发出淡淡光芒的楼梯,赛罗穿过了通往“祭坛”的隐蔽小门。 菲诺长叹了一口气。 排列着光滑圆柱的广阔空间里,至今仍有一股暖流。 “好厉害——遗迹里面原来是这样的啊?” “嗯。缇亚涅丝应该就在那里。” 赛罗一步一步地向中央的石棺走去。 盖子完全阖上了。但是,刚才还不在的球形“神珠”现在已经被嵌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赛罗毫不犹豫地用力推着盖子的一端。菲诺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将盖子一点点地推开,白色的雾气从里面袅袅飘出。 缇亚涅丝坐着出现在盖子上方。 “……干嘛?” 她以有些不高兴的声音嘟哝道。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对她自己可能不代表什么意义。所以,赛罗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而是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真心的想法。 “缇亚涅丝,你……一定很‘寂寞’吧。” 对这个问题,缇亚涅丝微微垂下了头。 “才不——寂寞。” 这小孩子气的回应让赛罗愈发感到痛苦。 一旦承认就无法从那份寂寞中逃开——她的回答中包含着这样的逞强之意。 赛罗紧紧地握住缇亚涅丝的小手。 身旁的菲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赛罗递给她的视线,又马上闭上了嘴巴。 ——菲诺偶尔会显得很可怕,可她的内心十分温柔。所以,她应该从某种程度上猜到了赛罗和缇亚涅丝的想法。 缇亚涅丝从正面直勾勾地盯着赛罗。 “……抱歉,缇亚涅丝。我不能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如果这样做的话,菲诺会很伤心,也会给阿尔凯因他们添麻烦——” 缇亚涅丝嘟起了嘴。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样子好像是在拼命强忍着眼泪。 ——赛罗更加用力地握住缇亚涅丝的手。 “所以……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听到赛罗的话,缇亚涅丝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的表情与以往的表情截然不同。 赛罗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就用指尖把嵌在盖子上的神珠抠了下来。 “跟我们一起旅行吧。虽然也会遇到很多痛苦的事……不过,一定会很开心的。” “……旅……行……?” 缇亚涅丝圆睁着眼睛,歪起脑袋。仿佛是听到了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但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对我来说,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是无法卸掉的脚镣——所以……不行。不管我怎么逃,都无法离开这里——” 少女盯着自己脚上的脚镣。 比起装上去的铁环,它更像是已与少女的身体融为一体。 牵着悲伤的缇亚涅丝的手,赛罗微笑着说。 “脚镣只要由我来破坏掉就好了——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赛罗拿着神珠,把缇亚涅丝抱了起来。 缇亚涅丝吓得缩起了身体。 比瘦小的赛罗个子更低的少女如同小猫一般轻盈。 菲诺又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巴——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知道赛罗会这么做!好吧,试试看再说。” “嗯,先从这里离开。” 带着缇亚涅丝走出祭坛,赛罗与菲诺跑上了楼梯。 看到同行的人多了一个,霍克艾抚摸着下巴。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既然你做好了觉悟,那这个选择也不坏。” 他表示认同地连连点头,向赛罗等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先走。 而库洛加眯起眼睛,露出了微妙的高兴表情。 菲诺在天花板上释放出魔力,便与赛罗和缇亚涅丝一起被包围在光芒之中—— 接下来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正前方就是用星昂石制造而成的巨木雕像。 阿尔凯因与西兹可正在旁边喝红茶。摊在地上的布料和茶具,似乎都是从阿尔凯因的道具袋里取出来的。 “哟,怎么这么慢?……啊,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呢。” 看到赛罗怀中的缇亚涅丝,阿尔凯因像是觉察到了一切般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的叹息并不是印象糟糕的叹息。 库洛加和霍克艾也回到了这边。 缇亚涅丝惊讶地看着赛罗。 根据“盟约”,她这个魔导具是被旅途终结的森林所束缚的存在。 换句话说,只要破坏森林——盟约就会失去形态并废弃。 把神珠与缇亚涅丝交给菲诺,赛罗一个人站在了黑色的石树前。 阿尔凯因等人都从远处注视着这一幕。 “……霍克艾,那个破坏掉没问题吗?会不会连缇亚涅丝也消失掉,或者内部的森林突然出现在这边,将赛罗碾碎?” 阿尔凯因乌鸦嘴的提问让菲诺板起了脸,但霍克艾只是苦笑着说。 “因为是古代之民的魔导具,所以我大致能想象到是怎么造的。从制造方法来考虑,也能推测出破坏的方法——嗯,应该没问题吧。只是这处遗迹的保存状态良好,破坏掉还是很可惜的。” 库洛加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这处遗迹,我也不会采取这次的行动……不过,我认为她也差不多该获得自由了。” 说着像是在怀念过去的话,他看向缇亚涅丝。 他的眼神十分祥和,漂浮着一股看着老朋友的氛围。 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注视下—— 赛罗把手贴在树上,注入了“力量”。 只要“使用”魔导具就会造成“破坏”—— 对这魔导师无法想象的可怕力量,赛罗现在打从心底里感到感谢。 (请解放缇亚涅丝把。“还流的轮环”——) 在赛罗的面前,石树开始七零八落地碎裂。 与让库洛加变回普通人类时不同,这一次没有出现“金属手甲”。 明明没有给予强烈的冲击,树干却像是腐烂了一样不断剥落。 在表面的石头落下的地方,最终浮现起一尊被锁链束缚住的少女雕像。 她的模样与缇亚涅丝很像。 但是,她毕竟只是“相像”,并不是她本人。 (这就是盟约之证……?) 赛罗产生了这样的直觉。 这尊石像也以赛罗碰到的地方为中心,立刻像沙子般分解四散,随风飘逝。 (已经不会有人迷失在这座森林里了——) 赛罗怀抱着这份思绪,将魔导具——“旅途终结的森林”一点一点,但又确实地消灭了。 随着这项工作的进行,在赛罗等人周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大地发出了朦胧的绿光,附近原本半透明的树木从根部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实体。 与这些树木一样,“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兔子和小鸟们也受到镜面封锁被解除的影响,回到了这一侧。 没过多久,整个森林都以赛罗所在的那棵树为中心,包围在柔和的光芒中。 “哇……好漂亮……” 菲诺呆呆地低喃。 “旅途终结的森林”—— 魔导具的破坏与森林恢复原状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赛罗本以为自己的力量除了破坏没有其他的用途,这一次总算有了些许的自豪感。 透明的树木变成真正的树木,浓雾也渐渐散去。 最终,在石树彻底消失的同时,菲诺身旁的缇亚涅丝也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在光芒之中,束缚在她脚上的脚镣和锁链如同风化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身体……变轻了?” 缇亚涅丝茫然地喃喃道。 她的身旁响起了西兹可和菲诺的欢呼声。 缇亚涅丝本人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脚镣和锁链都是“旅途终结的森林”准备的东西,但她的本体只与“神珠”同在。 石树彻底消失后,雾气完全消散,森林的上空出现了蓝天。 赛罗脚下出现了一块树的土台。 这不是星昂石,只是用普通的石头制成的。而且这部分并不是魔导具。 平面的土台上雕刻着古代之民的文字。 走到近处的霍克艾兴趣十足地端详了片刻。 “嗯——原来如此,这可是具有相当大的研究价值——” “这个你也会读吗?” 对于赛罗的疑问,霍克艾高兴地回应道。 “是的,当然了。 ‘这里是旅途终结的森林。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 吾等旅行者将在此地休憩。 终有一天,吾等旅行者还会踏上旅途。 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也是另一段旅途起始的森林—— 汝等旅行者啊。 毋庸绝望。 人之旅行在死后亦会持续——’ 这表现了古代之民信仰的话。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同伴的‘墓地’,同时也是受到迫害的同伴的‘避难场所’吧。” “避难场所……?” 墓地的解释可以认同,但接下来这句话让赛罗感到了些许不协调感。 霍克艾看向从盟约中解放的缇亚涅丝,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对于受到迫害的古代之民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一处避世桃源。从入口的构造就能看出,追兵很难进入,一次进入的人数也有限。而且,内部还有像缇亚涅丝这样的‘守护树兵’。在迫害严重的时代,他们恐怕还备下了大量的树兵吧。终于,随着时代的前进,受到迫害的记忆被渐渐遗忘,古代之民也舍弃了这个狭小的村落,开始回到外面的世界——只有这个地方,作为‘受到迫害时再回到这里’的避难场所保留下来。不过,他们后来实际上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或许除了等待大自然的破坏,就没有其他破坏森林的方法了吧——” 赛罗歪起了脑袋。 他听说古代之民“已经灭亡了”。 “我听说古代之民……已经灭亡了啊?” 他对阿尔凯因这样问道。黑猫眯起眼睛笑了。 “灭亡……吗。人种的融合混合不能算是一族的灭亡吗?而且,说不定——赛罗,你身上就流着古代之民的血液。缇亚涅丝会与你亲近,虽然也有性格的部分原因,但也许是因为血统。不过,这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罢了。” 赛罗眨了眨眼。 既然不了解父母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这样一族的后裔也无从得知了。而且,就算搞清楚了这一点,也不能改变什么。 库洛加垂下了眼帘。 “毕竟是远古时期的事,谁也不清楚啊。不过,古代之民拥有非常优秀的魔导具制作技术——据说世间受到称赞的优秀魔导具工匠中,有好几人都是他们的后裔。这个也不是多么少见的说法。” 那么,祖父的泽尔德纳特或许也是其中一人。赛罗不禁这样想到。 忽然间,菲诺缠住了他的胳膊。 “是啊是啊。而且,赛罗就是赛罗。不管古代之民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和‘今后’吧?” 对菲诺明快的声音,赛罗点了点头。跑到他脚下的缇亚涅丝目不转睛地仰视着赛罗。 赛罗对她那澄澈的眼眸露出了微笑。 束缚她的脚镣已经不存在了。 而“旅途终结的森林”也不复存在。 这个地方对缇亚涅丝来说,成为了“旅途起始的森林”。 对于赛罗来说也是一样。 平安无事地与阿尔凯因的同伴们会合,今后他还要继续远离故乡米斯特哈温德。 (真的……要开始旅行了呢。) 怀着这样的感慨,赛罗四处环视着遗迹。 真正的树木回来之后,倾注在这片土地上的阳光比起平时的白昼光亮显得耀眼许多。 ◎ 离开遗迹的一行人首先要返回隆巴尔德。 为了去下一个目的地——黛纳斯克城,他们必须先回到隆巴尔德,然后向北前进。 他们决定今晚在旅馆放松一下,明天一大早再出发。库洛加似乎有些焦急,但魔族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走在森林之中,菲诺观察着缇亚涅丝。 缇亚涅丝在遗迹里睡在石棺中,但石棺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承受漫长时光”而使用的魔导具,而她的本体被容纳在“神珠”之中。 不过,现在的她没有进入神珠里面,而是抱着赛罗的腿。 她的模样说可爱倒是可爱——可是,菲诺却有些无法释怀。 阿尔凯因走在最前面,西兹可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在她的身旁,库洛加陷在霍克艾的“讲义”中,正时不时地应和几句。 菲诺与赛罗,还有缇亚涅丝跟在他们的后方。 走在前面的阿尔凯因忽然转头看向缇亚涅丝。由于他们俩的个头都很小,视线的高度也差不多。 “这么说来——为什么缇亚涅丝要特意把赛罗叫来呢?虽然也有他没什么抗性,也很好拜托的因素,不过在霍克艾等人的面前,你几乎不曾现身吧?在库洛加面前也是——” 听了阿尔凯因的疑问,缇亚涅丝紧紧地拽着赛罗的裤子,藏在他的腿后。 “因为……” “因为?” “……赛罗更好。” 她抱着赛罗,轻声喃喃。 缇亚涅丝这副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赛罗用双臂把她抱了起来。 “啊哈哈……谢谢你,缇亚涅丝。听你这么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赛罗的脸上浮现起对待小孩子的微笑——而缇亚涅丝依然面无表情,却有点看得入迷的感觉。 当然了,赛罗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菲诺的体内有某种感情开始蠢动。 为了不让赛罗听到,阿尔凯因和西兹可交头接耳地说道。 “……阿尔凯因大人,换句话说,那孩子……” “嗯。我本以为她只是‘不知所措’——” 听到了他们小声的对话,菲诺板起了脸。 她走到赛罗身旁,向他耳语。 “……赛罗,很重吧?我替你——” 菲诺说着,试图从赛罗怀里拉走缇亚涅丝。 但是,缇亚涅丝一副厌恶的样子,不肯松开赛罗。 虽然她的表现很小孩子气——但菲诺从中感到了明显的“算计”之心。 赛罗劝解着菲诺,对她露出了苦笑。 “没事的,菲诺。总之,到隆巴尔德为止,我就先带着她吧。而且也没那么重哦。缇亚涅丝的身体有着真正的实体,但和普通人类一样吗?” 对于赛罗的疑问,缇亚涅丝微微侧首。 “外形大概是一样的——每次离开神珠的时候都会重新构成身体,所以只要我努力的话,也能造出内脏之类的,不过那样做很没效率——” “……你还知道这么多难懂的词呢。” 赛罗只是随口说说,但菲诺直到她的实际年龄已经几百岁,甚至近千岁的事实。 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不过她的思维可不只是个小孩。 菲诺正想再说一次“让我来抱吧”—— 紧紧抱着赛罗的缇亚涅丝隔着他的肩膀,直直地盯着菲诺—— 她用手指扯着下眼皮,吐了下舌头。 这个面无表情的存在做出了与她完全不相称的行动。 菲诺瞬间就达到了燃点。 “喂……赛罗!这女孩太奇怪了!绝对只是普通地看上了赛罗而已!” “你对这种小孩子说什么呢,菲诺。这怎么可能?” 对苦笑的赛罗,菲诺再次大叫。 “因为,因为……!你看,她笑了!一副蔑视的表情!” “咦?” 对菲诺的挑衅表情只流露了一瞬间,当赛罗转头看向缇亚涅丝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了。 赛罗的脸上浮现起抱歉的神色。 “菲诺——你一直在担心我,是不是有点累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哦?” “我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啊,不过比起肩膀,还是让我借用一下你的胳膊吧。” 菲诺高高兴兴地抱住赛罗的胳膊,躲过他的视线瞪了缇亚涅丝一眼。 缇亚涅丝无视了她,却忽然瞄准机会,朝赛罗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喂!你在干什么——” 菲诺突然的怒喝和缇亚涅丝出人意料的举动让赛罗吓了一跳,慌忙移动视线。 “菲诺,对方可是个孩子啊!” 感受到菲诺的敌意,缇亚涅丝迅速地逃进了赛罗怀里的神珠。她的身体失去了质量,像气体一样被吸了进去。 菲诺对神珠继续吼道。 “缇亚涅丝,你听得到吧!?这个世界上也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 听着她愤怒的喊声,走在旁边的库洛加悄悄地垂下肩膀。 “请问——阿尔凯因阁下,虽然有些失礼,不过我想知道平时就是这样吗……?”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热闹一点也好呢。” 西兹可盈盈微笑,仿佛在说“只要有阿尔凯因就够了”一样。 霍克艾对扶着额头的库洛加笑道。 “开始后悔向我们求助了吧?” 对他这个玩笑般的问题,库洛加露出了苦笑。 “不——与魔族为敌的时候,这份开朗十分‘可靠’。不过——” 库洛加瞥了赛罗一眼,像是在同情他一般低喃道。 “……他也会很辛苦吧?” 对他的这句话,没有人表示否定。 热热闹闹的一行人为了赶往今晚住宿的旅馆,走在森林中的小道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察到,这种悠闲平静的散步只有这一回了。 逃跑的王族去向,盯上“还流的轮环”的魔族的暗中活动,以及埃鲁福尔王族被夺走的政权——在堆积成山的难题面前,即使害怕到浑身战栗也不足为怪。 然而,他们还是缓缓地,却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去。 菲诺偷偷地盯着身旁赛罗的面容。 少年的表情与几天前相比,又多了几分凛然。 虽然长相还可以用“可爱”来形容,但他的目光很坚强。 (这就是男孩子的表情吗……) 为赛罗的成长感到开心的同时,菲诺也为他的变化产生了些许寂寞感。 但是,她十分确信——赛罗最重要的部分,今后也一直不会变。 所以,菲诺决心要跟着他。 她重新认识到,与缇亚涅丝的关系也是赛罗重要的一部分。 菲诺紧紧地抱住赛罗的胳膊。 永远永远走在他的身旁—— 对于此时的菲诺来说,这才是她的旅行目的。 余 湖岸的合谋 与“转瞬之舞姬”拉达娜一道离开旅途终结的森林,维奥莱骑在黑狼的背上,穿梭于森林之中。 拉达娜从背后紧抱着她,和她同骑一匹黑狼。 “刚才假装把你劫为人质,真是对不起,维奥莱。吓到你了吧?” “不,没有……” 在如此回答的瞬间—— 维奥莱却对拉达娜感到了一种不信任感。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为了拭去这股不信任感,维奥莱对拉达娜问道。 “……不过,拉达娜大人。我不认为像我这种人成为人质,会对库洛加起到作用……但是,刚才库洛加还是差点自杀了。他那样做有什么意图?” 拉达娜轻轻地耸了耸肩。 “别看库洛加那副样子,可是出人意料地为同伴着想呢。所以就算不是你,只要那样做他就会犹豫——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最后还是失败了。真的对不起,是事前没有跟你商量的我不好。” 拉达娜世故老练的声音中充满了诚意。 实际上,维奥莱只是假的人质,并没有真的被杀。所以,她的大脑明白自己没有必要怀疑拉达娜。 只是—— 看到背叛的库洛加时,维奥莱突然一阵心慌。 事到如今,她已经搞不懂那种心慌的来由了。 “……你怎么了,维奥莱?眉头蹙成一团了哦。” 耳语声让维奥莱的脸颊变红了。 “没,没事。我在想结果还是白费功夫——这样就好了吗?放过库洛加那个叛徒……” “可是有三个范达尔派的弟子聚在一起哦?我不想失去你。而且,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没关系。” 拉达娜微微一笑。 黑狼迎风驰骋,维奥莱疑惑地歪起脑袋。 “但是,我们没把库洛加带走,也没有得到伊莉娅德公主的相关情报啊……?” “不,情报已经到手了。在我与库洛加进入同一个地方时起——” 拉达娜指了一下敞开的胸口前的一枚挂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但挂坠是近似于黑色的浓郁红色。 表面被打磨成圆形,比大拇指还大上一些,乍眼看去比起魔导具更像是饰品。 “这个叫做‘爱拉克娜之眼’,是一种特殊的魔导具。库洛加身上埋有名叫‘爱拉克娜之线’的另一种魔导具——那根线是发信器,而这个挂坠是收信器。他在那座‘旅途终结的森林’说的话应该已经记录在这里面了——阿尔凯因说他破坏了线,但他似乎撒了谎。我已经确认了收信,之后只要调查一下,肯定就能搞清楚公主的所在地了。” 听了拉达娜的说明,维奥莱大为感叹。 魔族有很多策略家,但其中拉达娜以“情报网的驱使”这个特点显得尤为醒目。对支持情报网的魔导具之一,维奥莱怀有一种坦率的敬畏感。 “还有这种机关啊……真厉害。您是从一开始就怀疑库洛加背叛了吗?” “是啊。那个人比看起来还要顽固。要是在我进入那里之前他就死掉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啊,魔导具的事情请保密哦?我是因为对象是你才说出来的。阿尔凯因他们还不知道我使用了这东西。” “当,当然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披露秘密就获得信任——维奥莱彻底陷入了拉达娜的圈套。 她的单纯使拉达娜扑哧一笑。 “你真的很可爱呢。从露娜丝缇雅大人那里把你要来实在是太正确了。” 拉达娜从背后轻轻地吮了一下维奥莱的耳朵。 维奥莱立刻睁大了眼睛,肩膀也颤抖起来。 “呀!?请,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为什么?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我们都是女生。” “就是因为都是女生才不行!” 维奥莱的声音慌乱起来,但拉达娜却只是爽朗地笑了。 虽然不喜欢被恶作剧,但维奥莱对上司与自己现在的关系感觉很舒服。她明确地感到了“同伴意识”。 她不想破坏这样的关系——也想为这位亲切的上司尽力效劳。 两人身下的黑狼就这样在森林里奔跑了一阵子。 “——拉达娜大人,我们快到预定碰头的湖了。” “咦,这么快?他们两个应该也来了吧……” 拉达娜刻意地环顾四周。 在林木前方,蓝色的湖面若隐若现。对岸有一座小小的村落,但是由于离得太远,看不到半个人影。 预定碰头的魔族似乎是拉达娜从老相识里叫来的帮手。不过,新人维奥莱并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维奥莱让黑狼停在湖边,探查着周围的气息。 紧接着,树上传来了甚至具有金属质感的尖锐嗓音。 “哎呀,两位大美人——你们骑着黑狼,打算去哪里呢?” 发出戏谑之声的男子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枝头。 不过,作为蝙蝠来说,他球形的体型有些微妙。剪影看上去就像是从树枝上垂下的水果一样。 另外一个男人在另一处树荫里发出了咋舌声。 “……啊啊,啰嗦。把我们从其他国家叫来,我就特意越过国境线赶来了,谁知道这次的任务偏偏是和你一起作战啊——” 那个不停发出不耐烦的咋舌声的男人是一个赤红头发,肌肉发达的青年。他那倒竖起来的发型使他像是一只热带的小鸟。 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同伴身上缠绕的异样氛围让维奥莱有些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友好,但高亢的声音十分诡异。 另一个说话就很粗鲁,是维奥莱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但是,拉达娜却对他们笑脸相迎。 “让你们就等了,巴尔玛兹,克利穆德——好久不见了。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心腹维奥莱。我可是很疼她的哦,千万不要欺负她。” 被介绍为“心腹”使维奥莱感到了一种纯粹的兴奋。她向那两人分别打了招呼。 “我是维奥莱。虽然是个新人,不过还是请两位多多指教。” 胖乎乎的蝙蝠男嘭咚一声落在地上。从近处来看,他根本就是一位秃顶白须的好好老头。 “哦哦,太客气了——拙僧是巴尔玛兹。与拉达娜阁下是旧相识了。现在拙僧已经不怎么抛头露面了,不过——” “哼,谁让露娜丝缇雅看人的标准就是‘长相’啊。这家伙应该就能出人头地吧。” 名叫克利穆德,语气恶狠狠的红发青年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 “算了,老朋友的问候就等稍后再说吧……先来谈谈工作的事,两位意下如何?” 拉达娜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权势关系在这一刻变得明朗起来。拉达娜绝对不是“只有长相”的魔族,身为她的直属部下,维奥莱很清楚这一点。 “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讨厌啰里啰嗦,拜托你长话短说。” 克利穆德以压低的声音接下了客套的巴尔玛兹的话头。虽然他说话相当难听,但是对待任务的态度似乎很认真。 拉达娜微笑着从胸口取下了红石头的挂坠。 里面记录了那个库洛加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见到的景象和说过的话。 红石头中散发出平面延伸的黑色光芒,巴掌大小的影像浮现在眼前。 拉达娜可以根据个人的意志调节影像的播放速度,现在的速度极其迅速。 囫囵吞枣 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维奥莱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他们寻找的是不久前还是同伴的男人隐藏的“王族去向”的有关情报—— 那位王族——王位继承权第六位的伊莉娅德公主似乎持有埃鲁福尔王族代代相传的某件魔导具。 得到那件魔导具,是主人露娜丝缇雅的愿望,也是上司拉达娜被赋予的指令。 因使命感而心中焦急的维奥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库洛加被记录下来的言行举止。 待续 后记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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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去年秋天,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坏掉了。 即使接通电源也没法开机,风扇“呜……”地转了几秒钟,屏幕就变暗了——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买了新电脑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它起个新名字。以前买的笔记本有个“じゅげむじゅげむごこうのすりきれかいじゃりすいぎょうのすいぎょうまつうんらいまつ(省略数行)”的名字。 这样还是太长了,反省过的我为后来买的电脑起了“啊啊啊啊(ああああ)”这个名字。我认为这是勇者○恶龙等红白机时代rpg的玩家比较熟悉的名字吧。这样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认真起名字!”,但这件事真的出人意料地令人苦恼。 要是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起名字,弄不好就会搞出“红薯干”或“白开水”这样的名字。老实说,电脑的名字叫“红薯干”还是有点怪。各位可能会说,比起这个根本就不该为电脑起名字好不好,不过对我来说,新电脑不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也是我工作上的好搭档。我想搭档就该有个像是搭档的名字。先不提把重要的搭档取名为“じゅげむ(略)”或“啊啊啊啊”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上装着vista系统。 老实说,这个有点……不,应该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使用起来相当困难。最近我总算是习惯了,但常用的软件几乎都不能正常运作,让我差点走投无路。 制作作者近照的时候使用的photoshop也出现了问题,结果我连忙买了新软件。然后做好的近照就放在了这次的封底上,但能看出来我与还没习惯的软件搏斗的痕迹。尤其是裁剪的边缘与阴影很粗糙。从比例上来说,也该让猫的体型更小一点。不,这样的反省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话题是新电脑的名字。 起名字真的很让人烦恼。 比如小说里登场的人物或神的名字——太难记了很微妙,但要是随处可见的名字也很微妙。有时也会单纯因为发音的感觉来起名,但是既然要起名,我还是希望名字里包含一点特殊的含义。 在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名字里,就有几个让我觉得“这名字真好”——譬如“bat(战斗)越前”,“pistol(手枪)大名”或“spelunker(洞穴探险家)老师”等冲击力十足,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字。(注释:这几个名字的前半部分都是片假名构成的外来语,在这里被译为英文以示与后半部分的区别。) ——刚才,我忽然灵光一闪。就是这个了。“片假名+两个汉字”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组成。这就是所谓的和洋结合,所谓的文明开化吧。 难得有机会给新电脑起名字,我就试着遵守了这个规则。 考虑了五分钟后。 我决定给新电脑取名为“genocide(种族灭绝)横町”,真是可喜可贺。淘气点也没关系。我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成长。这个名字是随口起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光是开机就用了五分钟,能不能想点办法啊genocide横町。 还有就是拜托你了,不要在工作中忽然开始强行扫描病毒啊genocide横町。 那么,先把这段不知所谓的近况放在一边—— 这一次插画师碧风羽老师也绘制了精美的封面、彩页和插图。非常感谢。 不只是正文中笔法细腻的插画,还有封底上每一次都会改变姿势的阿尔凯因也是我个人期待的点之一。这柔顺的毛发实在是……实在是……! ……不,我没事。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但愿能与大家在下一卷再会—— 2008年 初春 渡濑草一郎 序 龙神信仰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龙是圣兽”。 这种认识如今已经广为流传于世间。 但是在遥远的过去,龙是被当作“忌讳的存在”,而且在某些国家更是受到了厌恶。 随着时代的变迁,信仰会发生沧海桑田般的巨变。 某些曾经备受迫害的宗教经过数代之后会形成强大的势力。 与此相反,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也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不过龙神信仰却没有如此极端的经历。 从出现到结束一直是少派数的信仰,最终自然的消亡了。 不对——与其说是消亡,不如说是被圣教会所融合更为接近真实情况。圣教会的教义将龙视作神圣之物,因此龙并没失去存在的意义。 形成了这种被吸收融合的局面,其中的一个契机就是“大罪战争”。 在那次战乱当中,当时的“龙人”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战争的紧急状态中,六贤人之间也由于战乱互相缔结了深厚的羁绊,这种同盟关系在那之后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将龙作为圣物的信仰也由于这种同盟关系的缘故,被融合进了管理圣人的“圣教会”。 圣教会作为宗教组织不断壮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由于将龙当作圣兽的思想普及开来,所以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本来的“龙神信仰”为何物了。 ——其中,也有记录表明这种思想曾被刻意地“封印”过。 大多数世人存在某种误解,远古时代的“龙神信仰”与现在将龙视为圣兽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在过去受到迫害的龙神信仰是与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为敌的信仰。 当时的龙人作为龙神德拉伍凯拉斯之角的守护人,主张“龙与人类的共存”。 但是龙神信仰的信奉者们却扩大的解释神话,主张“只有龙才是至高的存在”,而除了信仰者以外的人类全都应该作为“食饵”来对待。 他们受到迫害的最首要理由是为供献牺牲而举行各种充满鲜血的仪式。 他们自己身为人类,却过于重视“龙”的神圣存在。 所以信奉者在与等同于“神”的龙面前,将人类定义为如同粉尘之物。 ——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异常的思想,所以最终他们只是少数派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信仰,即使被贬为狂热迷信也没有大碍。 但是这样的狂热迷信在偶尔的暴发中也会滋生出“不合常理”的力量。 由于对龙神献上的信仰,他们擅自打出了“为了信仰而向龙神借取力量”的大义名号。 现在流传于世间的“龙使”的技艺大部分都是在“龙神信仰”的过程中出现并且磨练出来的秘技。 当时的信奉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依靠龙的战力和性情残暴的双重作用下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被迫害和嫌恶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即使曾经是如此扭曲的信仰,但如今龙也被当作“神圣的存在”。 不过,龙没获得与神相等的地位。 对人类来说,龙是难以靠近的邻居,是应该互相保护各自领土的存在。 如果出现野生的龙袭击城市就予以对抗,相反如果非法狩猎者踏入了龙之领域也会被驱逐。 既不是单纯的等待被龙杀害,也没有必须将对方完全根除。 共存并不意味着肩并肩的互相合作。 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不争夺对方的生活之所。 不过,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却十分难以实现,历史已经证明了一点。 在神话中,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决定赐于这个世界的赠物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大家一样的私有物品。所以,我就交出一只角吧。” 最初的“龙”们就是由这只角中诞生。 龙神一无所有。 因为它“什么都不夺取”,所以“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现实中,人和龙作为活生生的个体,不夺取就无法生存。 植物也好,动物也罢,不啃食其他的生命就连单纯的保持存活都无法做到。 但是在对特意说出“什么都没有”的龙神的信仰中却“要求献上牺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过去的龙神信仰中存在极大的矛盾。 结果这种信仰也只是利用神之名义的人类的恶意产物。回溯历史,这类利用信仰的欺诈手法决不罕见。 真正的龙神如果知晓这个事情肯定会发出悲伤的叹息,但不巧的是神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们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就去向了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但却变成了这样的现实。 是的——神明已经不存在于这土地上。 变成这样的现状。 第一章 酒馆姑娘与年迈骑士 黛纳斯克城位于埃鲁福尔王国的边境,曾经被称作“矿脉之都”。 过去因为银的交易曾经兴旺一时,但现在已经不再进行开采了。 与最繁荣的时代相比,现在人口凋零,街道也比以前寂静了许多,不过如今作为交易的中转站也仍有一定的名气。 就常年积雪的灵峰西巴利乌斯的山脚附近而言,这里仍然是算是很大的城市。 盛极一时的城市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这座黛纳斯克城也毫不例外,以大圣堂为首的公民馆、大浴场,还有剧院和赌场,这样的大型设施仍然残留着。 不过其中除了大圣堂和大浴场还发挥着原有功能以外,其他的设施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意义。 黛纳斯克大圣堂在刚刚竣工时,由于其庄严恢宏的气势被赞美为“奇迹圣堂”。 中间的尖塔高耸入云,在周围的铺石路面上投射出来的影子可以当作时钟使用。 拥有两层席位的巨大礼拜堂,可以同时容纳七百名信徒,但事到如今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出现满员的盛况了。 作为另一个沿用设施的大浴场利用了从地下涌出的天然温泉,现在成为仍然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的休憩之所。 而且归功于这个大浴场,如今的黛纳斯克市作为温泉疗养的场所在游客中也备受好评。 紧靠着这座大浴场,在城市东部的一角有一家酒馆。 挂在二层楼高位置处的古旧招牌上写着“德波尼亚酒馆”的字样。(注:德波涅亚是英语中无忧无虑的意思) 这是一家大概有三十个座位的中等规范酒馆,不仅泡完温泉的人会选择来这里喝一杯,本地居民对这里也情有独钟。 大概一周前,这个店铺来了一名新的打工姑娘。 名字叫尤利亚娜。 虽然只是临时的雇员,但由于她整洁的容貌以及周到的服务,如今在男性顾客间已经小有名气。 总是露出快乐的表情,本事也相当不错。飘扬着橙色的柔发麻利的来回运送着酒品和食物,偶尔还会到厨房里帮忙。 她明朗的笑容让酒馆的气氛更加的兴旺。 今天的酒馆虽说还没有满员,但也算得上兴盛。 「修盖尔,招了个不错的姑娘呢。刚来时候明明笨手笨脚的,但现在已经干得很不错了。她的适应性也太好了吧。」 听到常来的醉汉如此说笑着,年迈的店主修盖尔暧昧的笑了笑以示回应。 不爱说话的他是这个酒馆的第二代店主。作为初代店主德波尼亚的儿子,在父亲死后他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这个酒馆。 虽然他不善言谈,但对料理极有心得。直至数年前还作为骑士任职于王族的他从那时开始就一直自己做饭,而且还经常款待自己的部下们。 作为黛纳斯克城中某个酒馆的主人而度过余生,对他来说是最适合的职业。 「说起来修盖尔,你听说了吗?王都那边传着奇怪的流言。」 满脸白胡子的醉汉默默的笑着把脑袋伸到了柜台这边,这个男人是附近的旅店的店主,同时也是从上一代开始的常客。 修盖尔已经听说过了他想说的“流言”。 身为这个酒馆的主人,即使不想听客人们的杂谈也没办避免,尤其是那些知道修盖尔曾经当过骑士的人甚至会故意在这里谈论这个话题。 这个旅店的店主似乎也不例外。 「伟人们接连在王都里失踪了。是被杀害了、被诱拐了、还是隐藏起来准备叛乱?——虽然事情还不明朗,但不会是这样吧?」 「是呢。现如今的时代,我觉得不会发生叛乱这种事……」 修盖尔适当的回应了对方的话。 旅店的店主双肘架在木桌上眯起了眼睛。 「你在王都有很多熟人吧,难道不会担心吗?」 「也不是不担心,但是——失踪的都是“伟人”吧?我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那么伟大的人,所以大概不会出事吧?」 虽然表面勉强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修盖尔心里忐忑不安。 是对他轻巧的反应感到不信服吗,醉汉夸张的歪了下脑袋。 「还是这副说词呢——我已经听说了,你曾经在骑士团中爬到了相当高的位置吧。好像是什么长来着……也不是骑士团长,那个……」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修盖尔大吃一惊。 正确的说法是“军务局长”。综合各骑士团事务的司局长官,负责的尽是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所以和他的性格完全合不来。 虽说还不到退休的年纪,但是如果没有王弟塞尔班“至少再干一年”的极力劝说,他在被劝进的时候就会选择直接退役。 因为他没有跟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人提起过,恐怕是父亲生前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虽然是比骑士团长更为高阶的官职,在但这个乡下却没有什么知名度。 如果当初选择留在王都,他现在作为有权威的退役骑士仍然能够作威作福——但很不凑巧,修盖尔觉得在和王都的政治家们进行权力斗争中看不到丝毫的人生意义。 他本来只是小酒馆店主的孩子,从这么低的社会层级最终出人头地晋升为军务局长的例子并不多见,在王都中他甚至被看作立志故事里的主人公。但是在作为骑士服役结束后的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常生活更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旅店店主用戏谑的眼神看向了修盖尔。 修盖尔并不讨厌他这种直爽的表情。 「你很强吧?之前曾住在我家旅店的佣兵说着“那家酒馆的主人可不一般”就混身打起颤来,连脚都抬不起来。」 「反正只是醉的不醒人事了,那些家伙。」 修盖尔叹了口气,小声的嘀咕道: 「大体上呢,剑和魔导具之类的多多少少会用一些,但也没什么意义。和这种才能毫无关系、而对人生的享乐有所心得的家伙才能获得幸福。」 「不是这样吧……擅长剑和魔导具的家伙才能获得幸福吧?只有这些家伙才能找到好工作。」 旅店店主轻拍着已经喝光的扎啤杯子,把代替酒钱的铜货放到了桌子上。 修盖尔收起了铜货,用鼻子哼了一声。 「如果想成为骑士说不定强大是必要的。不过作为酒馆的店主那只是不必要的技能。而且我自身的感觉是,比起作为骑士出人头地,还是当酒馆店主更能享受人生。」 「那只是因为这个酒馆很兴旺吧。要是没有客人的酒馆的店主就不会觉得是在享受人生了呢。」 说不定这才是正论。 修盖尔只好苦笑着目送熟识的客人离去。 其他的醉客也觉得醉得差不多了,一个挨着一个的离开了酒馆。 剩下的只有修盖尔和打工的尤利亚娜,还有在酒馆帮忙的三个青年人。 其中的一个青年向修盖尔说道: 「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差不多也该打烊了吧?」 「啊,准备开饭吧。」 这三位青年从现在开始必须要负责夜间的警备。 修盖尔正想着要给他们做些什么饭的时候,挂在店门前的铃铛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已经这个时间了,似乎还有新的客人来。 「晚上好,我们有三个人,现在还营业吗?」 「啊,不过还有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这也没关系吗?」 微笑着走进来的是没有见过的三人组。 浅黑色皮肤散发出舞娘般色情感觉的女人,梳成鸟一样发型的半裸青年,后面还跟着一位已经胖成球形的老人。 看到了罕见的组合的客人,修盖尔稍稍提高了警觉。 「麦酒可以吗?」 「唉,但是,我们不是来喝酒的。」 女性用优雅的动作在店内环视了一圈后,对打工的尤利亚娜露出了微笑。 「报歉请问……你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修盖尔瞬间放下了扎啤杯子,把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伪装成酒馆杂役的骑士们也纷纷做出了战斗姿态。 是敌人,还是同伴?——必须首先确认这一点。 舞娘打扮的女人没有摆出架势,深深的行了一礼。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报歉没有及早报上身份,我们是“六贤人”的部下。」 听到女人说出的话后,骑士们的战意立刻消失了。 打工的女孩尤利亚娜——不对,“伊莉娅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安心的表情。 在这数周里,她一直在这个酒馆使用假名生活。为了让她逃到魔族势力之外地方,现在同们正在四处寻找逃出国境的手段,不过却迟迟没有喜讯传来。 出现在眼前的三人组说不定是她自躲避在这里后看到的第一个“喜报”。 只有修盖尔仍然没有放松戒备注视着对方。 伊莉娅德兴奋的说道: 「那么,你们是……!」 「是的,一位叫做库洛加的官史拜托我们帮助在这里的“公主大人”逃出国外。伊莉娅德大人请务必和我们一起离开。」 女人清澈的声音的确流露出诚实之意。不过修盖尔却觉得她的话中隐藏着“谎言”。 他还没有轻率到听到喜报就兴奋得跳起来的程度。 「你是说库洛加……?他没事吧。」 这个身为史学官的男人在伊莉娅德逃离王都之际作为她的盾牌而奋力战斗。 但是之后就失去了他的下落,如果他能够从魔族手下生还,肯定会在更早的时间就和这里取得联络。 舞娘打扮的女人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我们的同伴正在保护他。但是由于身受重伤,所以在我们发现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虽然说不上是“平安无事”,但至少还活着。」 听到回答后,伊莉娅德点了点头并且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库洛加老师依然健在呢。那个,应该和他在一起的“维奥蕾”骑士呢?」 女人突然摇晃了下眼珠,她旁边的半裸青年也在同时皱了皱眉头。 但是一瞬之后,女人对公主点了点头。 「维奥蕾也在。但是,实际上——由于她由于受伤而失去了记忆。」 伊莉娅德惊讶的屏住了呼吸。 对修盖尔来说,维奥蕾也是他的弟子之一。修盖尔退役的时候,她还是一名见习骑士,不过似乎在二个月前,她终于成为了正式的骑士。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王都就发生了异变。 「怎么会……维奥蕾她……」 面对着心神动摇的伊莉娅德,舞娘打扮的女人伸出了纤细柔美的手。 「不过,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希望。伊莉娅德大人,请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各位骑士在这里潜伏也很辛苦吧?」 听到对方女性温柔的问候,骑士们个个笑逐颜开。 但是修盖尔沉默的走到了伊莉娅德身前,挡住了她的手。 「……我还没有请教几位的尊姓大名。还有既然自称是六贤人的属下,那么到底是谁的部下呢?」 女人按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在提防自己不要做出蠢事似的低下了头。 「是我们失礼了,没有尽早报出自己的姓名。我们是魔人范达尔的属下,我叫西兹可,旁边的两位不是魔人的弟子,而是我雇佣的护卫。」 修盖尔对女人报出的充满异国风的名字没有兴趣,名字之类的东西想伪造的话是难以辩明真假的。 「哦——那么你是范达尔大人的弟子?」 修盖尔也听说过六贤人之一、魔人范达尔的名字。 他将许多优秀的魔导师收为弟子,并且他的弟子也经常接受命令被派遣到其他国家。 如果他们的身份是真的,那么在旅途中应该会带着某个必要的物品。 「如果是魔人殿下的弟子,就应该拥有特殊指定的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请出示给我看。」 特殊指定的登录证上有可以投影出本人立体图的机关。和一般的登录证不同,是由一流的魔导具工匠逐个手工制作而成,所以非常难以伪造。 ——女人笑了出来。 旁边的青年也耸了耸肩露出了苦笑。 「……你看,没有上当呢。既然已经确认了就赶快带走吧。和通缉令中同样的面孔,肯定不会弄错的。」 红发青年轻拍着戴着护臂的双手来回在店内观望着,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看到了对方做出了如同自己料想的反应,修盖尔皱紧了眉头。 另一位老人抚着自己的胡须,浑圆的肚子不断的来回摆动。 「哼。嘛,虽说和最初料想的一样——拉达娜大人,汝还是有这种骗人的嗜好呢。」 「请不要说这么不中听的话。我只是想避免没必须的战斗而已,毕竟会很累的嘛。」 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后,被称作拉达娜的女人混杂着叹息声拔出了细剑。 那个魔导具似乎是“蛇身剑”。 修盖尔十分熟悉这种武器,和它的名字相称,它的刀刃会像蛇一样变形,受到阻挡后会以阻挡物为支点弯曲,是十分难对付的武器。 而且到了“魔族”手中,它所发挥出来的战斗效果甚至会超出修盖尔的预测。 骑士们也拿出了藏在酒馆角落的“赤炎之剑”。虽然作为对抗魔族的武器有些靠不住,但毕竟是骑士们用惯了的魔导具。 双方都在观察对面的态度,酒馆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利用这个间隙,修盖尔把侍奉的主人掩藏到了身后逐步的向后退。 「……你们就是“魔族”吧?」 虽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但修盖尔还是发出了充满怒火的质问。 舞娘打扮的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其他的骑士和公主大人不同,从我们走进酒馆时你就一直在戒备着我们。为什么?」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修盖尔仍然做出了的回答。 「我从你们身上感觉到了险恶的“气味”。」 修盖尔断然地说道。 在以往岁月里锻炼出来的眼力向自己告诫“眼前的人类十分危险”。 正是有着这样识人的眼力,并非贵族出身的他才能够晋升到军务局长的高位。 「库洛加和维奥蕾到底怎么了?被你们杀害了吗?」 修盖尔感觉到身后的伊莉娅德在发问的同时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逃到了黛纳斯克城以后——想起为了让自己逃跑而充当盾牌的家臣们,她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 不知是作为王族的骄傲还是为了不让其他骑士们担心,她并没有把这种自责表现在态度上,但是修盖尔却对她的痛苦有着感同身受的理解。 鸟头的青年一边向双手的护臂中注入魔力,一边回答道: 「啊,我觉得应该还活着吧。虽然让库洛加那家伙逃掉了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至少维奥蕾现在是我们的同伴。」 青年刚刚的话把修盖尔的鼻梁都气歪了。 那个维奥蕾应该不是在自己的意志下背叛了伊莉娅德。 「维奥蕾会成为你们的同伴……?」 背后的伊莉娅德也发出了僵硬的声音。 「……不可能会这样的。她会背叛我什么的……」 听到了她满溢着怒火的声音,修盖尔感到她随时都有暴发的危险。 伊莉娅德和维奥蕾的之间有着超越主从的特别关系。 似乎是对公主大人的过激反应感到了兴趣,舞娘打扮的女人刻意的歪了下脑袋。 「但是我之前也说过了,现在的维奥蕾已经失去了记忆——而且,公主大人和维奥蕾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吗?我之前觉得你的护卫骑士可能会认出她所以没有把她带来——如果想见她的话,我会赠于你们见面的机会的。」 看来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撑两钟就可以,坚持住!」 对身边的骑士们下达完命令后,修盖尔把伊莉娅德的身体扛到了肩上。 「呀!修盖尔快放下我!我也要战斗……」 「恕我失礼了!」 修盖尔瞬间从伊莉娅德的围裙里取出了“昏倒香水”,对准她的鼻子喷了下去。 背着立刻失去了意识的公主,修盖尔向店铺深处逃窜。 同时骑士们向被认为是魔族的三人组攻了过去。 并不宽敞的店内回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喂,不错嘛!我不讨厌这种热斗!更有气势的打过来吧!」 魔族男性刚猛的声音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听到对面饶有兴趣的声音,修盖尔皱紧了眉头。 他讨厌愚蠢的争斗,而且对方还是强大的魔族这点更加让他厌恶。 (为了争取让公主大人逃跑的时间,再坚持一下!) 修盖尔把自己的身后拜托给了骑士们,自己一边在心中祈祷着一边冲向和酒馆连接着的库房。 「——真遗憾,你逃不掉了。」 耳边传来了喃喃细语般的女声。 修盖尔砸了下舌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出了短剑,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声,他的斩击被挡住了。反而是挥向修盖尔脚下的刀刃斩在了和他只差毫厘的位置。 修盖尔急忙迈了一步恢复平衡。 舞娘打扮的女人轻描淡写的就穿过了骑士们组成的防线,出现在修盖尔的身边。 她超出常规的程度简直就像是瞬间移动似的。 ——听到她的名字时,修盖尔就觉得“可能是”。 「名叫拉达娜……你大概就是那位“转瞬的舞姬”吧?」 「啊,你知道啊?我还以为自己没那么出名。」 女人十分意外的说道。 「从活下来的同伴那听到了相关的传闻。对魔导具“告死鸟之靴”运用得十分纯熟,能在一瞬之间靠近对手的魔族。……原来如此,真是个麻烦的对手呢。」 鼻子哼了一声,修盖尔重新担好了伊莉娅德。 通往地下食物库的下行楼梯就在旁边。逃跑的路线明明就在那个楼梯的尽头,但是处理掉这个女人然后到达那里却并不容易。 拉达娜迈着如同上台阶似的步伐斩了过来。 修盖尔猛然间扔起旁边的木箱撞到了她身上。 魔族的蛇身剑迅速的将扔来的木箱横竖切碎。 「让公主大人沉睡是个败笔呢。如果她还有意识就可以自己逃掉了……」 修盖尔露出了像是面部肌肉痉挛似的笑容。 「这可不是败笔,她是个性情激烈的人。不这么做的话,她肯定会用自己剑来战斗的。」 酒馆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轰鸣声。 伴随着赤黑色火焰的爆炸粉碎了隔开室内的薄木板墙壁,三位骑士全都被击飞了出去。 「你们这样的家伙也能称作骑士吗?太弱了吧!」 「不要说的这么过分,克利穆德。他们只是发扬骑士精神,不愿与你为敌而已。」 在青年激昂的怒声中同时传来了肥胖老人惊讶的笑声。 虽然无法抵挡住魔族的攻击,但是那些骑士的败北现如今也为修盖尔提供了某种意义上的“援护”。 被爆炸的气浪吹飞的他们,把堆积在周围的木箱以及料理工具弄得一片狼藉,酒馆中形成了一瞬间的混乱。 为了躲开飞过来的骑士们以及散乱撒落的物体,拉达娜暂时后退了。 利用这个间隙,修盖尔俯冲似的穿过了通向地下的楼梯。 楼梯尽头是利用这个城市宽广的“废坑”而建成的食品库——在其深处与一条地道相连。 以埃鲁福尔王国最大规模自傲的“黛纳斯克矿脉”并不只限于城市的下方,而且还延伸到了周围的群山之中。 这是逃离没有地形图的人的追捕最好的道路。 修盖尔打开了楼梯下方的门,把伊莉娅德的身体扔向了黑暗之中。 砰,随着一声轻柔的声音,她的身体消失在周围的黑暗中。 「快走!拜托了!」 随着号令声,修盖尔摇了下黑色的“铃铛”。 背负着伊莉娅德身体的黑色物块瞬间冲破了土壤奔跑了出去。 然后修盖尔拿起了立在地下仓库一侧的惯用破坏锤。 那是还作为骑士任职于王族时曾几番共度修罗场的伙伴。 重量感十足的金属制锤子,和自己身高几乎相同的长度,使用起来的威力不容小觑。 拿到了惯用武器的修盖尔重新走上了楼梯。 却正好碰到了拉达娜。 「……居然还有地道?为什么酒馆里会有这种东西……」 魔族女子似乎很意外的皱起了眉头。 抬头看去的修盖尔面对她的大意嘲笑道: 「过度自信结果事与愿违了吧。突击之前应该仔细调查关于土地的情况吧。总是想着靠力量来压制才会导致这样的失败。」 讲完这些说教似的话后,修盖尔运足气势大喊道: 「保护公主大人的退路!你们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 楼上传来了被吹飞的骑士们重新站起身的动静。 他们全都是正规的魔导骑士,并且还是在王都以精锐出名的第三分队的强者,虽然还无法与魔族匹敌,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 修盖尔自己也走上楼梯,举起了手中的破坏锤。 朝着眼前的拉达娜气势恢宏地挥了下去。 看来她并没有打算进行抵挡,拉达娜出其不意的从眼前消失了。 咚,脚尖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后,她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了。 看到了真正的“转瞬”的动作,修盖尔再次卷起了舌头。 不久之后,感觉到身后动静的修盖尔没有转身,而是直接用锤头把猛力向后刺去。 出现在修盖尔正后方的拉达娜向后方躲闪开。 「……真是可怕的人。我不擅长应付可以靠周围的动静来读出攻击路数的家伙。难得我以为击败指挥官就可以结束了呢。」 「跨过无数战场的我怎么可能败给你这个小姑娘。」 实际上,自己在魔力以及年龄方面都处于下风,修盖尔能够自恃的只有经验上的差异。 修盖尔向侧面挥出了锤头。 用威力强大的锤头部分威慑对方,锤柄的尖端还可以当作枪来使用,修盖尔灵巧地反复向拉达娜进攻。 拉达娜似乎对这种技术十分意外。 由于必须要攻破他的防守,她向同来的老人喊道: 「巴尔玛兹!我来牵制这个人,你快点去地下!必须 要捉住伊莉娅德公主!」 三名骑士还在与克利穆德力战中。如果无法攻破自己的防守,那么“牵扯”住自己就可以达到目的。 「明白了,那么——」 肥胖老人遵从拉达娜的指示,向楼梯这边走来。 「——不许动!」 察觉到对方行动的修盖尔立刻挥起了锤头向“天花板”砸去。 二层上的地板和一部分家具瞬间从头上掉落下来。 随着刺耳的轰鸣声,地板、床铺以及橱柜等物化为一片瓦砾堵住了通往地下的楼梯。 为了避开从头顶上落下的物体,在场的所有人都移动到了酒馆的一侧。 「克利穆德!烧掉堵路的瓦砾!」 「明白了。看我全都烧光!」 半祼的青年敲击着像尖刺一样醒目的护手。 在他对面,所有骑士们都举起了“赤炎之剑”勇敢的斩了过来。 是在积蓄魔力吗,克利穆德在原地一动不动。 赤炎之剑并不仅仅是缠绕着火炎的剑。如果交由熟练者使用,剑上缠绕的火炎甚至可以飞散出去包围住对手。 释放出去的像鞭子一样柔美的火焰瞬间就覆盖住了克利穆德的身体。 (——击中了吗?) 修盖尔像是在祈祷似的注视着那边的状况。 充满魔力的火焰比普通的火焰燃烧了更长的时间,因此也更具杀伤力。 但是刚刚还被火焰包围的青年,现在依旧悠然的站在原处。 头发和肌肤丝毫没有烧伤的痕迹,宛如换过了一件火炎似的衣服,充满了违和感。 他冷静的笑容让骑士们心神不安起来。 「你、你不热吗?」 「蠢货,热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这样的程度还不够呢。」 这种超出寻常的对火热的耐性让修盖尔也不禁瞠目结舌。 「怪、怪物!」 一名骑士再次挥舞起缠着火焰的剑刃冲了过去,即使火焰起不了作用,金属制成的剑刃也能够开来对方的肉体。 随后克利穆德也加强防御,抬起了护臂。护臂上如同细薄的刀刃似的突起物抵挡住了骑士的剑。 「你们的赤火之剑只是发放的便宜货呢。与我的“凶炎之护臂”为敌不是太勉强了吗?」 被火焰包裹住的青年的眼神显得十分沉着。 听到了他的魔导具的名字后,修盖尔大喊道: 「把剑扔掉!那家伙的护手可以“吞噬”火焰!」 骑士的反应异常迅速。 双手马上从自己的剑柄上移开,向后翻滚着逃跑了。如果再晚一刹那,他的上半身就会被炎舌所舔舐。 年轻的骑士无法忍受的发出了呻吟。 身上的衣服一瞬间被烧尽,被火炎抚摸过的胸膛冒出了点点的黑烟。 那名骑士在同伴的庇护躺倒在了地上。 克利穆德一边自如的操纵着缠在身上火焰,一边很高兴的拍着手。 「哦,太可惜了。只是擦身而过吗。如果攻击的再深入一点就可以让你尝尝真正的火焰的滋味了。」 「别玩了,快点处理掉楼梯上的瓦砾。必须尽快追上公主。」 听到拉达娜的训斥后,他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挠了挠头。 「啊,是呢。稍等一下……真是的,反正她是逃不掉的。」 锵,锵,像是在擦打火石似的动作,克利穆德互相敲击着护臂。 黑色的火焰从护臂表面溢了出来,在意志的控制下像巨蛇似的蠢蠢欲动,抬起了镰刀型的脖子。 「没有放过你们的道理呢。要是被你们干扰可就麻烦了,我会把你们烧到无法行动的程度。请放心吧,公主大人就由我们护送回王都了。」 在男人的嘲笑声中,包围他的骑士们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不能粗心大意的靠近拉达娜和克利穆德。 修盖尔马上做出了决断。 「……这里由我来抵挡,你们全都散开逃跑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意识集中到了手中的破坏锤上。 骑士们察觉到他的意图,反过来说道: 「但、但是,修盖尔大人……!」 「如果死在这里就无法完成保护公主大人的任务了。我来制造突破口。」 在拉达娜和克利穆德身后看热闹的老人轻飘飘的说道: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精神,真是最好不过了,我很羡慕呢。拙僧已经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运动自如了……曾经还被称为“动天之巴尔玛兹”,但最近简直变成了“气球之巴尔玛兹”的体型呢。」 听到他的别名后,修盖尔的脸色一阵苍白。 ——“巴尔玛兹”这样的名字在这附近并不罕见。 但是“动天之巴尔玛兹”却只有一个。 修盖尔对骑士们大声喊到: 「快逃!没有时间犹豫了,快!」 「……那么,你们逃得掉吗?」 巴尔玛兹抿嘴一笑——手中握住了y字型的金属棒。 「老头,你应该知道这个“魔窟的音叉”吧。毕竟是靠着年功序列向上爬的家伙。」 巴尔玛兹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下金属棒的前端。 震动的音叉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遵从指示向出口撤退的骑士们在下一个瞬间全都腿脚不听使唤摔到在地。修盖尔的脑袋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场跪了下去。 「啊——这、这是……!」 让酒馆里的人失去平衡感的是耳朵听不到的特殊“声音”。 由于大脑中产生了宛如天在颤抖的错觉,所以无法径直的站立起来。正是会让敌人产生这样的症状,他才被赋予了“动天”之名。 向两个魔族看去,他们也用手撑着墙壁忍耐着。 「喂,巴尔玛兹,稍微有点分寸吧!脑袋里全都是你那个东西!」 「啊呀,真是情可以堪。我还以为你会比那边的骑士耐性高一点呢。」 巴尔玛兹用嗤笑回应了克利穆德的愤怒。 和站都站不起来的骑士们不同,魔族们似乎还可以行动,但也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拉达娜捂着耳朵,一边苦笑着一边靠着墙壁走了过去。 这个魔导具“魔窟的音叉”是从神话中沿袭而来的。 它的原型是传说中的乐士斯芙从乐神蕾蒂亚努手中获得“圣之音叉”。 在神话的世界中,乐士斯芙把这个音叉作为乐器击打鸣奏,由于它发出来的声音都会变成圣音,所以可以击退大多数的恶魔。 但是过于相信其威力的斯芙不久后开始为了满足私欲而使用这把音叉,最终受到神明的诅咒失声。 失去歌声之后,斯芙才终于发觉自己是真心的热爱着音乐,据说后半生一直吹着笛子渡过。 这个“魔窟的音叉”本身是工匠以这个神话为构想在近年才完成的魔导具——但是这个模仿圣器的魔导具却变成了“魔族”的武器,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依然是膝盖着地的姿势,修盖尔用尽全身之力抬头看向巴尔玛兹。 「你就是“动天的巴尔玛兹”……?像你这种程度的魔导师为何要为魔族卖命……」 修盖尔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巴尔玛兹曾经作为谋划叛乱的僧院的同伴,狠狠把政府的大军玩弄了一翻,但是在动乱被镇压之后就失去了行踪。 似乎是离开了埃鲁福尔而去了其他国家,修盖尔还记得当时来回穿越国境的悬赏令。 悬赏他的脑袋的巨额赏 金,连修盖尔也感到十分惊讶。 巴尔玛兹牙咧嘴的笑着。 「对被国家厌恶的人来说,魔族可是个好去处呢。我正为了老了之后还能干点什么感到发愁时,就收到了他们的邀请——」 拉达娜拍了下手。 「这种话还是下回再说吧?克利穆德,烧掉楼梯上的瓦砾,之后再处理那些骑士。」 克利穆德悠然的在酒馆中走着,穿过修盖尔的身边站到了楼梯前。 将修盖尔和其他骑士们弃置不管,克利穆德朝堵塞楼梯的瓦砾释放出了火焰。 从护臂中涌出的两股火焰就像是贪图饵食一般,将从二层落下的地板、家具等障碍物吞噬殆尽。 「好了,这下道路畅通了。那么走吧。」 大分部的木材全都化作灰烬与尘烟之外,火焰再次被吸回了克利穆德的护臂里。 三位魔族走下了楼梯。 ——在这一瞬间,他们露出了破绽。 伊莉娅德已经逃入了废坑的深处,刚刚已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所以不用担心她会被埋在下面。 修盖尔依然跪在地上,但缓缓举起了双手。 手中紧握的破坏锤——已经过量的充入了“魔力”,刚刚不得不让骑士们争取时间也有这方面的理由。 他们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动静了吗,魔族一行人回过头来。 修盖尔深深的吸了口气。 「注意到了吗,不错的直觉呢——但是已经晚了,感觉到光荣吧,被曾经的“铁锤骑士”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所击败!」 在他充满气势的呼喊后—— 修盖尔举起了的破坏锤变成了巨大的魔力块。 像公牛般大小的巨大魔力凝结成了铁青色,释放着压倒性的存在感。 哑口无声的仰视着的拉达娜背后,巴尔玛兹慌忙大声喊道: 「快躲开,拉达娜!这个魔导具是“锻造师的大锤”,是连城塞都可以破坏的攻城用——」 修盖尔可没有理由等到巴尔玛兹把话说完。 他一气呵成的在楼梯附近砸下了大锤。 准确无误的砸向魔族头上的大锤扭曲了周围的地板碾碎了附近的一切。 「全体撤退!」 修盖尔随后马上大喊道。 没有击中对方的触感——就是说魔族仍然活着。虽然之前也想过应该可以击中,但是刚刚的一击只要能阻止对方的脚步就算达到了效果。 作为伊莉娅德逃跑路线的地道还有其他入口,为了比魔族更早的找到并保护公主,必须要迅速的采取行动。 曾经让这座城市繁荣昌盛的矿脉——其超出常识的宽广连当地的居民都无法把握。从位于酒馆地下的入口进去后,里面的地道也十分错综复杂。 用肩扛着刚刚受伤的骑士,修盖尔等人开始从崩塌的酒馆撤退。 由于烧伤的疼痛,骑士发出了小声的呻吟。 修盖尔自身也感受到身体的沉重。 虽说只是短暂的战斗,但由于全力的使用了“锻造师的大锤”,所以身体极为疲惫。 (唉……我也到了这把年纪了呢。) 修盖尔强忍着疲劳在城市里奔跑起来。 (虽然我早已经做好这里终究会被魔族发现的准备……) ——或者说,应该为能够隐藏到现在而感到庆幸。 侵占了王族的魔族现在十分需要伊莉娅德。 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就沉睡在埃鲁福尔王族的地下,而伊莉娅德公主拥有到达那里所必要的“钥匙”。 曾经身为埃鲁福尔王族之臣,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侍奉伊莉娅德公主的骑士——修盖尔绝对不会把她交给魔族。 对已经年迈的自己来说,恐怕她将会是自己最后的主公。 老骑士拖着自己的疲惫身躯拼命的奔跑着。 在他背后,崩塌的酒馆已经被烈火所包围,在暗夜中释放出不吉利的光亮。 魔族还活着—— 想到潜伏在日后的绝望,修盖尔咬紧了嘴唇。 ◎ 离开隆巴尔德市的塞罗一行人经过了四天的行程,已经达到了离黛纳斯克城只有半天路程的地方。 如果是悠闲的商队需要足足花上一周时间的路程,他们就是着急到了这种程度。 同行的西兹可和霍克艾,以及库洛卡都是脚力强健之人,不习惯旅行的菲诺可以乘坐天球木马,偶尔她还会让塞罗同乘。 步幅小巧的阿尔凯因也被某人抱着一直在前面催促,总算今天中午大概就能看到黛纳斯克城了。 因为同行人里没有熟悉这一带地理的,所以对行程的估计有些模糊,而且也没有人带着地图或是曾经过来黛纳斯克城。 (已经离黛纳斯克城不远了吧。) 醒来之后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塞罗,脸颊上感觉到了早晨湿冷的风。 紧靠在他身边的菲若还在安稳的睡着。 两个人背靠着树干互相搭着肩膀,同盖着一条毛毯。 这个毛毯本来是塞罗的,平时一直存放在阿尔凯因的道具袋里,但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菲诺两人共同使用的状态。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塞罗自己也搞不清楚,勉强来说的话,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在前往巴尔德市之前,阿尔凯因也想为菲诺买条毛毯,但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在去购买前似乎菲诺和阿尔凯因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巧的是当时塞罗正在和霍克艾杂谈,所以听不清楚那边的对话内容。 几天前的晚上,准备睡觉前塞罗向菲诺问道: ——菲诺的那条毛毯最后怎么了? 可靠的黑猫一笑不笑的板成面孔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塞罗。活在世上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塞罗觉得话中的真意难以理解,于是就这个样子昨天晚上和菲诺靠在一起睡了。 早晨起来的塞罗迷迷糊糊的挨个看向了围在已经熄灭的营火旁睡觉的旅途同伴。 太阳还没有升起,晨雾中他们的身影带着一丝蓝色,模模糊糊的。 数日之前还是“魔族”的库洛卡宛如冥想一样泰然的沉睡着。 作为魔族的一员,接受了搜索伊莉娅德公主命令的他隐瞒了公主的所在地,似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四处乱窜。看来他作为史学官十分习惯旅途。 西兹可是阿尔凯因的同门,在离塞罗等人不远处安稳的睡着。 身上包裹着异国服装的她与表面看上去的温柔婀娜相反,是一名精力旺盛的优秀旅人。 虽说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但她作为魔导师的力量却十分优秀。 擅长的魔导具是“四重奏战轮”,这种可以远距离操作的战轮看上去是相当简单的武器,但是使用起来的手感却很好,用阿尔凯因的话说,如果控制的足够熟练,这个战轮对西兹可来说就如同手足般运用自如。 (比我和菲诺大不了几岁呢……真是厉害的人。) 面对像她一样的人,完全无法使用魔导具的塞罗觉得十分耀眼。 但是对现在的塞罗来说,最为光彩夺目的是在身边睡着的少女。 身为多利亚尔德家的大小姐,她是塞罗憧憬的对象。 一起旅行以来,她一直紧紧的粘在塞罗身上,偶尔还会露出有些恐怖眼神。 在看不到终点的首次长途旅行中,她的心情可能还是有些紧张吧。 说起紧张来,在塞罗的印象中似乎菲诺还在和从巴尔德市加入的新伙伴“缇亚涅丝”保 护着距离。 缇亚涅丝也总是粘住塞罗不放,在这一种点上应该和菲诺相性很好对。 她现在居于挂在塞罗脖子上的“神珠”中,在里面积蓄着力量。 缇亚涅丝离开神珠以少女姿态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就像是小孩子总是会在白天睡觉一样,她经常在神珠里安眠。 今天早晨也是同样。 对于在此之前一直被困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她来说,本次旅途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考虑到她并非人类,面对不习惯的旅途应该会有更大的不安吧。 在行进中,阿尔凯因教给了自己许多关于长途旅行的心得。 「面对长途旅行不会那么紧张。人生也是一种旅行——终点就是死。而在达到终点前如何度过时间则因人而异。留在某个固定场所做些事情的活法很不错,知道世界的广阔而四处增长自己见闻的活法也不坏。 当然,对某个人来说会有适合和不适合的区别。那么,由我看来——塞罗,你有成为优秀旅人的素质呢。」 阿尔凯因笑嘻嘻地用这些话激发着塞罗的勇气。这些话只是单纯的鼓励还是他有切身感觉的话语?现在的塞罗还不甚明了。 包含着让阿尔凯因的鼓励成真的想法,以后就要靠自己努力了吧。 说起来,阿尔凯因,以及另一个同伴霍克艾不在营火的周围。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塞罗大概能够猜想到他们去哪了。 注意着不要把旁边的菲诺弄醒,塞罗慢慢的从毛毯的间隙中钻了出来,看向了旁边溪流的方向。 和料想的一样,雾霭之中显现着人影。 早些醒来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似乎和往常一样在河边垂钓,说不定已经钓够早餐的份量了。 塞罗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向那边走了过去。 ◎ 「……阿尔凯因,早饭钓上来了吗?」 听到带着圆框眼镜青年的问题后,手握着钓鱼杆的黑猫轻轻歪了下脑袋。 艳丽的毛色吸收了晨雾的湿气后,闪现出更加滑润的黑色光芒。 「你还是去问鱼比较好,毕竟决定吃不吃鱼饵的可不是我。」 「用魔导具放出电击的话肯定会浮上来像山一样多的鱼?用不着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面对同伴毫无情趣的指责,黑猫左右挥着小巧的手,砸了下嘴。 「你不明白呢,霍克艾。垂钓有三点好处。等待的快乐、不知会钓上何物的趣味,还有品尝自己钓上之物的美味——如果使用电流,会杀死多于可以吃饱的分量的鱼。这可是违反垂钓人的自尊的行为呢。虽然说以打渔为生的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毕竟我只是想来“钓鱼”而已。」 「如同理性的感性——你在奇怪的地方很顽固呢。」 两位魔导师一边说着这些不得要领的话,一边盯着晨间平静的溪流。 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操纵“暗”之力的魔导师。 他受到了某人的诅咒变成了黑猫的姿态,现在还没有找到变回原形的方法。 话虽如此,但本人却没有表现出悲伤,现在用肉球灵巧的握住钓鱼杆,来回伸缩着尖锐的爪子,优雅的享受着垂钓的乐趣。 坐在它身边的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是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 和阿尔凯因同样,他也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看起来是稳定高大的学士。 这两个从很久以前就有着孽缘。 「说起来——你打算让那些孩子同行到什么时候?」 霍克艾一成不变的问话语气就像是在问早饭的菜谱似的。 阿尔凯因停顿了半刻才做出了回答。 「唉……要怎么办呢。实际上我也在犹豫,霍克艾。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霍克艾用指尖调整了下眼镜的位置。 他戴着的眼镜——魔导具“银月的幻影”可以看透魔力的流动,当然是无法看穿人心的。不过,除去他对魔导具说三道四的部分,霍克艾识人的眼力是得到大家公认的。 他冷静的性格很惹人讨厌,但正因为如此才经常能把事物看清楚。 看向用问题来回答了自己问题的阿尔凯因,霍克艾露出了微笑。 「是呢。首先是拥有“还流的轮环”的少年,他只是性格坦率的普通少年呢。至少身为有良知的大人对把他卷入“和魔族的斗争中”总会有些不安吧。」 「……是啊,果然。」 本来心情已经有些沉重的阿尔凯因更加失落了。 刚刚霍克艾所说的都是事实。 阿尔凯因对塞罗也有很好的印象。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只要“环流的轮环”还在他体内,危险就会一直缠绕在他身边。 虽然现在魔族还误认为「环流的轮环在阿尔凯因手上」,但是这样的谎话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吧,毕竟魔族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和咱们的主观愿望无关,塞罗并不仅仅是个孩子——他惹上了相当麻烦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至少咱们在他身边还可以保护他。」 「还有另一个理由吧。」 霍克艾笑了出来。看到阿尔凯因抱以厌恶的表情后,霍克艾笑嘻嘻的指出了那个“理由”。 「“环流的轮环”……拥有可以将魔族化的人类变回普通魔导师的力量,这个可以成为在和魔族战斗中的王牌。虽然详细的原理还无法得知,胡乱使用也很危险,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魔导具了。所为研究对象,他可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素材。」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即使只有破坏魔导具的力量就足够违反常理了,再加上可以让魔族变回原来的魔导师,他作为王牌确实完美无缺。 但是阿尔凯因对霍克艾的措辞依然感到不快。 「塞罗即不是“研究对象”也不是“素材”。就算是开玩笑也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难得现在已经处好了关系,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而引起误解就麻烦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可怕的孩子呢。」 他指的是总是黏在塞罗身上的金发少女——菲诺?米斯特伍德?多利亚尔德。 如果塞罗发生了什么“不侧”肯定会引发不了得的事件。初次见面时还觉得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但旅行中看到了她对塞罗过度的爱情表现后,阿尔凯因开始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危险的苗头。 话题转到她身上后,霍克艾也反常的晃了晃肩膀。 「哎呀,那个孩子还真恐怖呢,就像是眼中只有塞罗似的。要是惹那样的孩子生气就危险了。」 阿尔凯因沉重的点点头。 名为菲诺的少女对塞罗抱有强烈的感情。 好意、过度保护、依赖、独占欲——不管用什么词来表述都会感到些许的违合。 说到强烈,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扭曲,大概可以用广义的“爱”来形容吧。 而后阿尔凯因为了确认某件事又提出了问题: 「霍克艾,关于以前为了治疗她的眼睛而使用的魔导具——」 「啊,是关于“奥尔塔夫之种”的事吧?普通来说,那是不能被种在肉体的眼珠中的,真不愧是范达尔大人。你对师父的处理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霍克艾戴着的眼睛“银月的幻影”看出了宿于菲诺眼球里的魔导具。 从当事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阿尔凯因面对师父范达尔的意外举动歪了下肥肥的脖子。 「关于种在她眼 中的“奥尔塔夫之种”我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那个到底是什么性质的魔导具?」 在知识量上,阿尔凯因远远不及霍克艾。 霍克艾默默的笑了笑,回应了他的问题。 「唉,本来是用于制作假眼和眼镜的物品,可以称之为视觉感应器吧?——但是其制作的调整十分困难,是会让工匠哭泣的魔导具呢,所以没有大规模普及。范达尔老师使用的恐怕是以和人体相融合为前提制作的试验品,我从借来的研究记录中曾经看到了相关的记载。」 阿尔凯因沉默着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从霍克艾发笑的样子不难推算出——那个似乎是有些问题的魔导具。 「即使你不这么担心,我也会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的。掌握光的精灵奥尔塔夫非常的纤细敏感,因此据说可以感知到人眼本来看不到的东西……阿尔凯因,你知道能看见什么吗?」 「嗯,……幽灵吗?还是可以看见未来?」 阿尔凯因本来就没打算猜中,随口胡说了几句。 霍克艾一幅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摇了摇头。 「哈哈哈——将来的话,说不定真的可能造出这样的魔导具呢。但就现在而言,这两者都不是正确答案。这是很罕见的事情,据说利用“奥尔塔夫之种”造出来的假眼偶尔可以看出“人的感情”,也就是“本性”。」 听到正解后阿尔凯因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不过与其说是感到意外,不如说是在怀疑霍克艾的话的真假。 「可以看出感情——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也想很知道呢,制作这个“银月的幻影”时,我也尝试着将“奥尔塔夫之种”植入其中——但似乎没有达到应用的效果而以失败告终。看来是在相性上很大的问题。」 霍克艾说着的同时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 「根据古老的记载,特别是在相性良好的时候,人的感情会以颜色表现在身体的周围。对菲诺来说,现在似乎还没有达到如此强烈的效果,但是仍然存在依靠自身感觉来看出对方本性的可能。也就是常说的“阅读气氛”——不对,应该说是“看懂气氛”,虽然有些暧昧但这可是绝对不能小觑的力量呢。」 呜,阿尔凯因感叹了一声。 根据她之前的行动来判断,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在一开始她就对外表俊秀的哈尔姆巴克抱有怀疑,和阿尔凯因初次见面时马上就信任了“会说话的奇怪黑猫”。 就是说她很擅长识人。 「……说起来,里表如一的塞罗会被菲诺喜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觉得有部分影响。当然,我并不知道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所以也不能断言——」 理解了之后,阿尔凯因说出了一个刚刚想出来的可能性。 「难道她的那种有些可怕的性格也是受到了魔导具的影响?」 霍克艾歪了下脑袋。 「说来——我没有听说过奥尔塔夫之种会影响到性格的传闻。如果是由于可以看到别人的本性而陷入了对人类不信任中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不过现如今的她应该没有那么强大的眼力——依照我的见解,她的性格是真正的“本性”。」 「……啊,果然。」 自己的想法被霍克艾直爽的否定了,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 ——在隆巴尔德城发生的事情。 阿尔凯因打算为菲诺买条专用毛毯时,她嫣然一笑,小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阿尔凯因,我很想和你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你能够为我着想一下吧?」 面对美丽少女的可爱笑容却不禁毛骨悚然,对阿尔凯因来说这也是稀有的经验了。 结果,昨天晚上菲诺睡觉时也和塞罗盖着同一条毛毯。 阿尔凯因无意于妨碍别人的恋爱之路,而且这位年轻的姑娘也没有做出什么下流的违背良识的事情,但是却在另外的意义上显露出“危险”的征兆。 阿尔凯因担心的并不是菲诺,而是塞罗的安全。 「说起来,昨晚的事……」 霍克艾笑眯眯的凑到阿尔凯因的猫耳边说道: 「我意外的醒了一次呢,无意间看向了塞罗和菲诺,当时菲诺正对塞罗的睡脸……」 霍克艾停顿了一下,刻意睁大了眼睛。 「……就像这样,死死的——在他眼前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看,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在用眼睛灼烧着塞罗的睡脸似的,在黑暗中的月光的衬托下,只是一味的、没完没了的注视着……可能是由于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凄美呢。就连我看到了之后也笑不出来。」 嘴上说着「笑不出来」但实际上此时霍克艾却正在笑着,阿尔凯因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象了一下霍克艾昨天晚上看到了情景,阿尔凯因也感到面部一阵痉挛,心中的动摇甚至通过钓鱼线传到了水面上。 「……果然不寻常啊。像那样的亲密程度。」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考虑成通过染上自己的气味来宣告这是“自己所有”的东西,那么作为一种“标记”行为也是合理的。」 「……啊,你把他们当成是“动物”吗?」 阿尔凯因无法赞同霍克艾对他们的维护。 「还是重归本题吧——关于那两个人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又让阿尔凯因皱紧了眉头。 停顿了片刻才做出了回答。 实际上阿尔凯因也还在为怎么办而困惑。 「嗯。暂且继续观察他们的为人,我也会继续照他们。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参与到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去的,打算找个时机把他们交给“乐人”雪莉露。如果穿过这个,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阿尔凯因看向了披在背后的魔导具“覆没夜晚的外套”。 覆没夜晚的外套是两件一套的魔导具——在阿尔凯因身上的这件里有通往内部黑暗空间的“入口”,在其他地方的另一件上有“出口”。 就像是单向通行的隧道一样。 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当作逃跑的手段,而且还可以把魔族的杂兵以及协助者送到自己同伴的那边交给同伴来处理,是十分方便的道具。 在米斯特哈温德的战斗中被吸去的魔导骑士现在也应该在出口那边,可惜的是这个魔导具无法实现反向的传送。 向下俯视着水面,阿尔凯因一边思考着一边抚摸着下巴。 「雪莉露大人那边当然是十分安全的地方——但是在那之前,塞罗自身会同意你的安排吗?」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塞罗绝对不是胆小鬼,虽然心灵尚且年幼,但却不可思议的坚强,大概不会选择只让自己和菲诺一起逃到安全地方。 但至少现在阿尔凯因还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会同意的。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只是累赘”。虽然他拥有超出常理的力量,但自己却意识到。那确实是非常难以应付的力量——对魔族来说,应该没有比它更加讨厌的力量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再怎么有能力的魔导师“失去了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夸大。 而且不仅是魔导师,就连著名的剑士的力量也主要来源于作为魔导具的剑。 所以无论魔族如何挖掘出魔导具的潜在力量,只要重要的魔导具被破坏,就会前功尽弃。 再加之他还可以让“被魔族化的人类”回复原样。 自己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威胁,对魔导师间的战斗一无所知的塞罗还无法理解。但是——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是不会轻视 这股力量的。 环流的轮环身上还有许多谜团。如果他以后可以把这种力量运用自如,不知道会发挥出多么强大的力量,这种未知的恐怖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阿尔凯因才殷切的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伙伴。 霍克艾摇晃着肩膀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在他心中植入弱小的错觉,然后——不对不对,你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范达尔大人了呢。嘛,两个毕竟都还是孩子,从现在开始经历五年左右的锻炼的话,说不定可以成为靠得住的同伴……」 「……霍克艾,话就到此为止。塞罗好像已经起来了。」 感觉到动静的阿尔凯因打断了霍克艾的话。 塞罗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了沉默着的两个人的身后。 「早上好,阿尔凯因,还有霍克艾。」 他似乎还有些没睡醒,声音充满了天真和开朗。 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转过头来。 「啊,早上好。」 「哦,早上好。」 霍克艾亲切的举起一只手示意。 塞罗坐到了阿尔凯因的身边,向晨雾弥漫的周围看去。 「还没有钓到呢。」 在塞罗开口询问之前,阿尔凯因抢先说道。 塞罗点点头,一同看向了河面。 阿尔凯因瞥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少年的侧脸。 「……刚才呢,我和霍克艾聊了一些关于菲诺的事情。」 「嗯?菲诺怎么了?」 明朗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纯真,不过这反而稍微助长了阿尔凯因的不安。 「没什么,我在想菲诺是不是以前就是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她有点不普通吧?」 面对阿尔凯因心直口快的问题,塞罗苦笑了一下。 「嘛,她是贵族大小姐嘛,可能是和普通人有些不同。」 塞罗似乎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 霍克艾笑了出来。 「不是不是,除了身为贵族这点,她偶尔会让人觉得“有些恐怖”不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塞罗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的歪了歪脑袋。 「惹她发怒时确实有些恐怖,但平时却很温柔呢。在米斯特哈温德时,她可是被大家所景仰着——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互相递了个眼色后,装糊涂似的摇了摇头。 塞罗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嗯……但是,她最近确实有些奇怪呢。是刚刚开始旅行所以稍微的有些兴奋吗——和以前相比有些过于精神了,我也有些在意。说不定是还没有习惯旅途而有些紧张,得想办法帮她缓解一下疲惫呢。」 塞罗用老成的语气说道。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互相对视了一眼,看来和塞罗在对问题的认识上有所偏差。 霍克艾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塞罗的侧脸。 「——虽然不是在比较,但是以你的年龄来看,你也过于沉着了吧。」 「是这样吗?我自己到不这么觉得……可能是在城里经常照顾小孩子们吧。不过即使这样,还是菲诺更受大家的欢迎呢。」 阿尔凯因回想起了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的事。 从黑狼爪下救出了名为玛丽露的女孩,然后把她送到城区旁边的喷泉时——想来她确实直接跑到了菲诺的身边。 看起来,菲诺似乎很擅长哄小孩子。 「那么她和“缇亚涅丝”关系还好吗?」 「没问题了呢。昨天白天,我正和缇亚涅丝边走边聊时,她突然邀请缇亚涅丝一起骑天球木马呢。」 这样说着的塞罗似乎十分开心。 恐怕那种行为应该只是“以将缇亚涅丝从塞罗身边拉开为目的”,不过阿尔凯因没有指出来。 塞罗怀里的神珠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突然溢出来的光线在他的胸口处聚成了人形。 然后塞罗的膝上现出一名蓝色的幼小少女。 曾经作为“旅途终结的森林”的守护者而寄身于神珠的缇亚涅丝现在变成了自由之身,和塞罗等人一同开始了旅行。不过说起来,路上她不是住在神珠里就是被塞罗抱着,所以基本上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过路,当然这也是为了不无端浪费魔力的理由。 现在的缇亚涅丝可以依靠从“神珠”处得来的魔力保持人形,而神珠虽说可以从自然界中收集魔力,但是也不可能供缇亚涅丝无限的使用力量。毕竟神珠只能吸收到自然界很少的一部分魔力而已。 缇亚涅丝之前使用了储蓄在神珠中的魔力召唤出来树兵纳修雷,如果神珠里积存的力量都用尽了,她就只能呆在神珠里修养。 在隆巴尔德的骚乱中,她似乎过于召唤树兵而过度使用了力量,所以这几天里表现的十分老实。 「早上好,缇亚涅丝。」 「早好了,塞罗——我讨厌那个人。」 刚刚出现她小声说道。 塞罗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不能说这种话,缇亚涅丝。菲诺有很多的优点,我觉得你和她相处久了就能明白了——而且我也希望缇亚涅丝能和菲诺成为好朋友。」 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和语调使阿尔凯因也感到有些佩服,稳妥而又温柔的话语中同时还若有若无的露透出不允反驳的权威。他在米斯特哈温德肯定优秀的担任着照看小孩子的工作吧。 「……如果塞罗这么说,那我会照做的。」 缇亚涅丝老实的答应了。 在他们谈论着这些事情时,营火旁的菲诺,以及西兹可和库洛卡也睁开了眼睛。 放弃垂钓的阿尔凯因收起鱼杆放回了道具袋里,看来自己和这条河相性不太好。 抱着缇亚涅丝站起身来的塞罗歪了歪脑袋眺望着河面。 「真罕见呢,阿尔凯因居然一条都没钓到。」 「也会有这样的日子呢,不过要总是这样就糟糕了。」 阿尔凯因也最后朝晨雾中的河面望去,嘶嘶的流淌的清泉水量充足,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没有鱼的河流。 既使钓不到供所有人吃饱的份量,至少也期待着可以钓到二、三尾,不过最终看来,今天是惨败。 如果是只是为了捕获鱼类,那么按照霍克艾所说使用魔导具就好了,不过那样就太乏味无聊了。 像这样不断积累细小的幸福,阿尔凯因觉得十分重要。 在塞罗和菲诺准备篝火期间,阿尔凯因将面包切成了数分。 旁边的西兹可打扮的衣冠楚楚,灵巧地将阿尔凯因切好面包串到钎子上。 而接过串好的面包然后摆到篝火旁则是同行的库洛卡的工作。 「库洛卡,昨晚睡的不好吗?」 阿尔凯因向脸色不太好的库洛卡问道。 库洛卡昨天晚上一直警备到深夜,虽然途中应该和霍克艾换班,但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睡熟过。 他一直牵挂着伊莉娅德公主的安全,随着离黛纳斯克城越来越近,他眉间有皱纹也越来越深了。 库洛卡板着面孔点了点头。 「——啊,我没有问题。如果地图是正确的,今天午后就可以达到黛纳斯克了,确认了公主大人的安全后,今天晚上就可以安心的睡了好觉了呢。」 库洛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但是魔族的追捕居然还没有来,真是有些让人害怕呢。」 阿尔凯因对这点也有些在意。 「看来他们人手不足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吧?像你一样的人都被施加了 魔族化的仪式,而且其中还有不太合群的人。似乎那个仪式对适应性也有所要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变成魔族的。」 就阿尔凯因所知,魔族化的仪式有极大的不稳定要素。有像库洛卡这样在魔族化后依然敌视魔族的例子,听说偶尔还会出现大量出现由于心理医病而无法成为战斗力的情况。因为这样的原因,魔族虽然胡乱抓人但同伴人数却总也无法增长。 直到数日前还是魔族一员的库洛卡,对魔族的内部情报似乎一清二楚。 「确实好像有些人手不足,魔族为了搜索逃亡的伊莉娅德以及在国境线上警备而投入了大量的人手,而且除此之外,似乎还在城市地下做着什么——」 「王都的地下有很珍贵的遗迹吧?以埃鲁福尔王族为目标似乎不是单纯的确保自己的根据地而已。」 库洛卡老实的点了点头。 关于遗迹他也不知道详情,但是那里肯定“封印”着什么。在十六岁的生日当时会被告知其中的秘密这是埃鲁福尔王族的传统。 身为王女的伊莉娅德公主持有和秘密相关的“钥匙”逃跑了,所以才会受到魔族的追击。 「王族的秘密是王族私有之物——因此我也没有被告知具体信息,我们这些负责搜索的魔族只是接受了“将伊莉娅德公主活捉并带回王都”的命令。公主是持有秘密的钥匙,还是知道隐藏钥匙的场所,或是这只是魔族的误解——现在我还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库洛卡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涩。 阿尔凯因一边挥动着黑色的切糕刀,一边叹了口气。 「我也理解你的急躁,王族有这么多秘密还真是麻烦呢。咱们目前连魔族的“目标”都还没有弄清楚。征服世界?权利?要是像这样容易理解的目的就谢天谢地了……」 库洛卡点了点头。 「上位的大人经常提道“收集神器,然后建造以魔族为中心的新秩序”——但实际其实并不仅仅于此吧?」 阿尔凯因也点点头。 「这只是为吸引那些“不满收现状的同伴”而提出的借口,毕竟其前提就很可疑。对于建立新的秩序来说并不需要神器之类的东西。而且他们也无法使用从贤人那里抢来的神器。」 阿尔凯因的话让库洛卡皱起了眉头。 塞罗等人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而后阿尔凯因似乎察觉到了,又补充道: 「“神器”并不是普通的魔导具,它们之所以被称为“神器”是因为它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主人,而会无视其他魔导师的使用。六贤人这个称谓指的就是被神器选中的魔导师。」 库洛卡眯起了眼睛。 「我以前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当时还以为是为了防盗而故意传出这样的流言……难道这是事实?道具居然会选择自己的主人……」 「是真的。神器里寄寓着意志,就像缇亚涅丝那样的自律型魔导具可以决定自己的主人一样,把神器想成是这种情况的极端情况就好。神器肯定是在把人类当成笨蛋耍吧。」 最后的一句话只是阿尔凯因的感慨,并非实情。 关于神器拥有意志有很多种解释,但是神器并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没有直接的方法加以确定。 只是自己师傅拥有的“魔神之仗”简直可以用活生生的物体来形容。 似乎六贤人全都拥有这种实感。 阿尔凯因刚刚只是一不留神说出了对这种愚蠢感觉的报怨。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魔族有什么目的,或是故意来向范达尔大人找碴——我们这边也很麻烦。我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样子也是魔族造成的。」 「肯定能找到让你变回原形的方法的。」 一边加热着昨天晚上剩下来的汤,塞罗说出了这样的话。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现在还没有被逼到需要他们这些小孩子来担心自己的地步。现在的这副姿态也有让他喜欢的地方。 「那样就好了呢,但暂且还是处理眼前这件是吧。首先要保护伊莉娅德,还且想想办法帮一下埃鲁福尔王族。吃完早饭,赶紧朝黛纳斯克城出发吧。」 阿尔凯因一边向嘴里塞着刚刚用营火加热过的面包,一边向同行之人看去。 大部人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只有霍克艾一人在笑着。 「……霍克艾,怎么了?虽然你一向如此,但还是让人很烦。」 「啊,失礼了。不,我很期待呢。实际上黛纳斯克城里有一个有些名气的地方。似乎在那里的矿脉中,过去曾经挖出过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我只在书里读到过——」 想到他“又犯病了”,西兹可露骨的表现出了讨厌的神情。 「我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但是最近看到前辈高兴的样子时,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慨到“明明向前辈落下神罚就好了”这样的事情。」 霍克艾对西兹可的话毫不介绍,继续笑嘻嘻的说道: 「发现者是在矿山工作的矿工。刚开始只是感觉似乎挖到了什么,但并不清楚具体为何物。后来调查的魔导师介入后,才终于查明了正体,那是“巨大生物”的化石——为了以后的研究,我一定要去亲眼看一次。」 「不行。将公主大人保护起来后咱们要马上离开。」 阿尔凯因用严厉的口吻告诫道。要是随着霍克艾的兴趣来,还不知道旅行会被拖到什么时候。 「在那多待几天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阿尔凯因冷淡的无视了霍克艾的苦苦纠缠,转向了库洛卡。 「请不要管这边的白痴,关于伊莉娅德我想确认几件事。之前听说她大概十八岁左右,性格是什么样的?」 库洛卡郑重其事的开口回答道: 「嗯。伊莉娅德大人是拥有第六顺位王位继承权的王族,性格十分坦率,是受到王族所有成员所喜爱的温柔的公主大人……」 「这些话就先不要说了,说些容易辨别的特征……」 听到经常侍奉王族的库洛卡的惯例性开场白后,阿尔凯因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 库洛卡轻轻的咳了一声,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那么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先提一点。要是不考虑出身,她是会成为“将军”的公主。」 这句话在周围引起了微妙的沉默。 「就是说……她性格粗暴?」 西兹可歪着脑袋问道,但库洛卡马上予以否定。 「不是。普通的粗人可没有当“将军”的资格。伊莉娅德在聚集军心方向有神奇的感召力。——自己是亲身上马挥舞枪棒的实战派,而且和王立魔导骑士团第三分队间还有亲密的往来。刚开始还感到有些为难的骑士们派派的都对她奉上了忠心,甚至还有一些官僚揶揄道王族旗下的这个第三队伍已经变成了“伊莉娅德的直属部队”。」 库洛卡说着说着就按向了自己的额头。 他之前似乎是教授伊莉娅德历史的史学官,恐怕有很为伊莉娅德公主感到操心的经验吧。 塞罗看向了旁边的菲诺。 「——看来会和菲诺很合得来呢?」 「什么意思?」 嫣然一笑的菲诺看上去有些恐怖,塞罗马上慌慌张张地解释起来。 「你想,在米斯特哈温德时,菲诺在孩子们间总是担负着管理调解的工作……」 听到了他并不是把非诺当成了“孩子大王”,阿尔凯因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个人的对话有时真是对心脏不好。 对塞罗等人的对话露出了微笑,库洛卡继续说道: 「公主从王都逃跑之际,就是这个第三分队成为了她的盾牌 第二章 公主的去向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调淡然的读着讲义。 幼小的伊莉娅德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话,一边思考着“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这样平凡的问题。 说起来,天空真的是蓝的吗? 虽然在眼见的范围里是蓝色的,但那是可以毫无疑问地称作“天空”的地方吗? 比如无论怎么眺望道路的远方,也看不到蓝色。恐怕只要空气没有受到污染就应该是“透明”的吧。 所以天空也应该是透明的,但在天空的对面看到的“蓝色”又是什么呢? 「……公主大人。我的讲义很无聊吗?」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露出了很困扰的苦笑。 面对仅有十岁的伊莉娅德,他身为老师绝对不能在声音中表现出急躁。 不管怎么说,伊莉娅德也是“王女”。所以他作为下级官员不可以露出强硬的态度。 这里处于负责警卫工作的近卫骑士的监视下,如有不慎重的举动就会被扣上“不敬之罪”。 而且伊莉娅德也并没有打算让他困扰。 伊莉娅德优雅的摇摇头。 「不是,我在听你的讲解。在“大罪战争”中,我们埃鲁福尔王族露提亚娜公主率领百余名部下与其他王族共同战斗,最终取得了丰厚的战果——当时的战利品现在还保存在我们王族中,而埃鲁福尔王族的成员都肩负着管理、守护它的责任——是这样的吧?」 史学官库洛加眨了眨尖锐的眼睛,轻轻行了一礼。 「……我失礼了。刚才看到公主大人一直望向窗外……」 「确实如此。我……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伊莉娅德做出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少女的动作,深深的吐了口气。 一不留神说出了心理话后,她惊慌失措的解释道: 「啊……请不要误解,我并不是对你的讲义有什么不满。我只是觉得……相比于了解过去,我对未来的事情——比如新的技术和知识更感兴趣。」 库洛加轻抚着自己的下巴。 说完之后,伊莉娅德也体会到这是面对“史学官”非常失礼的话,不过似乎并没有伤害到库洛加。 而且,他像是很佩服似的用真挚的眼神看向了伊莉娅德。 「确实呢,会有“只盯着古旧之物就看不到新的事物”这样愚蠢的说词。在这种意义上,公主大人刚刚的话也有片面的道理,但是——」 库洛加似乎觉察到了周围负责警卫工作的骑士,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即使这样,对从政者来说学习过去也是非常重要的。公主大人,人本来是愚蠢的生物,在历史上不断重复着和过去相同的失败。如果不学习、了解这些失败,就无法从这种失败的循环中解脱出来——这就是王族成员必须学习历史的理由。」 伊莉娅德点点头。 虽然无法同意他刚刚像是大道理似的话语,不过伊莉娅德很理解他的职责。 但是,库洛加的话还有后续。 「而且,还有另一个理由——公主大人。说起历史学,在本质上就是关于“谎言”和“推测”的学问。」 他阴郁的脸上露出了坏笑。 伊莉娅德歪了下脑袋,教授其他课程的老师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谎言和推测?」 库洛加合起手的教科书,放到了桌子上。 「是的。公主大人,历史会毫不介意的“撒谎”,胜利者的记录与失败者的记录完全相反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失败者的记录会被颠覆。而且即使仅读现存的胜利者的历史,也会遇到意想不到地矛盾之处——在这种意义上,史学本来就是“看穿谎言”的学问。」 虽然库洛加冷淡的说着,但伊莉娅德却在这里感觉到了些许热意。 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世间充满了谎言。当然,连历史学者也被欺骗、陷入无法得出结论的争吵中的事情并不罕见。而且出现争论后,连谁说的是真话,谁又是被欺骗的都弄不清楚。其中还有为了个人利益擅自扭曲历史、甚至不惜窜改的人。而史学的本质就是培养人类看穿这些谎言的力量。」 库洛加的话让尚且年幼的伊莉娅德心中一惊。 一针见血的说,刚刚的话就像是老师自己在明确表示「我教给你的可能是谎言」。 「为了看穿这样的谎言,就需要拥有推测真实的能力。史学不是单纯背诵“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的学问。而是以“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为材料,消除其中龃龉、探寻其中真实,偶尔作为假说来考虑,探索实证的手段——这就是历史的有趣之处。宛如在书山寻径探宝一样。」 看着面对小孩子说出这种话的库洛加,伊莉娅德露出了笑容。 她很喜欢像库洛加一样从事自己真心热爱的事业的人。 身为王女的伊莉娅德,不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活下去——如果可以被允许的话,她也希望像这位史学官一样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堂堂正正的走到自己的道路上。 作为王族成员,她早晚要成为政治婚姻的道具。为了在社交场合中卖弄的而学习的知识也只是无聊的教养而已。 (是的——我只要微笑就好了。不偏离人道,不和人熟识,只是微笑着站着就好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这是十岁的伊莉娅德得出的结论。 「你真的很喜欢这门学问呢。」 听到公主没有被自己吸引后,库洛加歪了下脑袋。 「伊莉娅德大人讨厌学问吗?」 「是的,还是在王宫里游玩比较开心。」 她说出了真心话,作为对库洛加的敬意。 史学官露出了温柔的眼神。 「嘛,考虑到你的年纪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人中也是讨厌学问的人比较多。学问本来是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找到其中的乐趣需要良师的教导和本人的努力。而且还有适合和不合适的问题吧。」 库洛加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我的女儿也很怕学问呢——她和公主年纪差不多,但却对剑表示出强烈的兴趣,身上总是伤痕不断。我从她身上看不到剑术的才能,而且仅仅作为业余爱好的话也让人很困扰呢。」 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啊,有精神是件好事呢。而且“维奥雷”是非常温柔的人……」 伊莉娅德察觉到一不小心说出了她的名字,立刻闭上了嘴。 「——嗯?公主大人难道认识小女吗?」 「唉?那个……是的。似乎在修盖尔大人那里修行——」 “铁锤骑士”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的大名,王宫里无人不知。 他身为骑士团长之一,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和王族斗殴后受到了赦免,是十分罕见的杰出人才。 那名被殴打的王族正是现在国王的弟弟,名叫塞尔班。 这位塞尔班算是伊莉娅德的叔父,但由她来看,这位叔叔也是相当奇怪之人。自从和普通骑士修盖尔扭打吵架后,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三十年的交情。 但是库洛加似乎没有理解公主现在说出修盖尔名字的意思。 看到歪着脑袋的史学官后,伊莉娅德补充说明道: 「修盖尔大人在身为骑士团长的同时,还非常勤于从事士官学校这边的工作。维奥莱也在接收他的指导……」 「啊,原来如此——不对,但是,公主大人怎么会对维奥莱了解的如此清楚?」 伊莉娅德对洛库卡的提问报以微笑。 ——该怎么回答呢,她一边微笑着争取时间一边思考着。 这时,从窗外的庭院中突然传来了高亢的声音。 「快过来!不能去那边!」 听到惊慌的少女声后,库洛加的眉头抽畜了一下。 伊莉娅德也慌张的站起身来。 随着一阵风从打开着的窗户外突然跳进来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瞬间走来的骑士们释放出了杀气,但他们觉察到影子的本体后也困惑的停下了脚步。 小巧的黑色物体敏捷的跳到了伊莉娅德的怀中。 伊莉娅德双手抱着它,微笑的叹了口气。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小生命。 像是小狗似的漆黑的生物,频繁的伸出舌头舔着伊莉娅德的脸庞。 「真是的,沙夏……不老实一点可不行哦。」 伊莉娅德一边理所当然似的哄着怀里的小生命,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 但在她理清思路之前,窗边出现了一名紫发的少女。 她提心吊胆的向屋内窥视了一圈,和库洛加四目相视后马上缩起了脑袋。 「……维奥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着额头小声嘀咕出来的库洛加,面部肌肉发出痛苦痉挛。 「公、公主大人——那个野兽……」 近卫骑士中的一人吞了口唾沫。 其余的骑士也觉察到了伊莉娅德抱着的小动物并不是小狗。 「——公主大人。请把那个野兽交给我们。」 中年的近卫骑士用严肃的声音告诫道。 伊莉娅德毅然决然的表示了抗拒。 一边抚摸着野兽的脑袋,一边紧紧的抱着它。 「为什么?这个孩子——」 近卫骑士小声说道: 「如果它只是小狗或是小猫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当作没有看到过。但是,公主大人抱着的野兽是……」 「不是你说的那样。它是沙夏。」 这是伊莉娅德起的名字。 近卫骑士皱着眉头发出了叹息。 「……那个野兽不是“黑狼”吗?它是不能饲养的。现在看起来是听话小动物,但长大之后就会有袭击人类的危险。请交给我们——」 沙夏在伊莉娅德耳边发出了「嗷、嗷」的悲鸣。 看来它不想从伊莉娅德身上下来。 伊莉娅德悄悄的重新抱好沙夏,表示出了决不放手的态度。 维奥莱一直在窗边观望着这边的动态。 ——大约一个月前。 沙夏在这座王宫里迷路了。 是和亲人死别了吗,遍体鳞伤而且消瘦不堪的它,那时连走路都在摇摇晃晃。 发现这匹黑狼的是伊莉娅德。 看到筋疲力尽倒在草坪上的动物后,伊莉娅德正在为该怎么办而困扰时,偶然间碰到了路过的维奥莱。 正就读于王宫内的士官学校的她一开始并不认识伊莉娅德,错把公主当成住在王宫内公馆的官员女儿,而后和她一起用尽全力来求助这个小动物。 之后的一个月里,两个人因轮流照顾小动物而成为了好朋友,也知道了互相的地位。 在此期间,虚弱的沙夏终于又精神起来,现在已经可以摇着尾巴来回跑了。 ——沙夏可以自由活动了后,被别人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 近卫骑士面对沙夏,慎重的伸出了手。 「伊莉娅德大人,请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掉它,而会把它送回到森林中。」 伊莉娅德无法同意骑士的话。 在这座王都中没有“避兽的钟楼”,因为野兽一般不会主动靠近规模如此之大的城市,所以黑狼的栖息地本来就离这里有不近的距离。 因此这里没有必要建造钟楼。 就是说——这个黑狼的幼崽是从相当遥远的地方独自旅行到这里的。 如果它的父母尚在,还可以让它们一家团聚后回到森林。 但是把尚且年幼就失去双亲的黑狼幼体放回自然后它将面临怎样的命运,知书达礼的伊莉娅德十分清楚。 如果在这里放手的话,就如同夺走了沙夏的生命一样。 维奥莱从窗外说道: 「报、报歉!是我在照顾这个小动物——跟公主大人毫无关系,虽然它是黑狼,但还是个孩子。如果现在放回森林就和抛弃了它是同样的。」 近卫骑士气愤得鼻梁都歪了。 「即使会变成那样,这也只是大自然的规律而已。人类是不能饲养黑狼的。快点交给我们。」 伊莉娅德瞪着一步步逼近过来的骑士们,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史学官库洛加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这时,站在窗际的维奥莱身后出现了一位刚刚进入老年的男性。 「——人不能养育黑狼……吗?不对,不对,没有这样的限制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可靠的声音,维奥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骑士们一时间被旁边多余的插嘴吓了一跳,但觉察到声音的主人后,马上立正站好。 白色头发、蓄着胡须的男人身穿着武官的军装,胳膊上还佩带着标志指示官身份的银色臂章。 王立魔导骑士团第三分队队长——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 有着“铁锤骑士”的绰号,是个很奇怪的武官。 虽然关于他有许多不好的传闻而且竖敌很多,但他确实是一个绝不违背人伦的硬汉骑士。 而且对伊莉娅德来说,他还是最为可辈的忘年交。 近卫骑士有些困惑的问道: 「修盖尔大人,你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吗?养育黑狼什么的……」 「这是我的判断。不是允许公主大人,而是允许这位维奥莱饲养——这种情况确实在埃鲁福尔王国很罕见,但在东方的国家中拥有驱使黑狼的“黑狼武士团”部队。野生的黑狼对人类有威胁,但如果从小开始饲养,它会变成像狗一样亲切人类的动物。因为要花费不少饲料,所以我只推荐由富裕人家来饲养呢。」 一边说着开玩笑似的话,修盖尔笑了起来。 伊莉娅德兴奋的眨着眼睛。 修盖尔也没有听公主说起来这个黑狼幼崽的事,但是他仍然不惜说谎也要庇护伊莉娅德。 「近卫骑士们,你们的话也是正确的,小黑狼不是人类能随便饲养的生物。为了求助这个小生命、让它能够顺利成长,就需要夺取更多的小生命。作为肉食性动物,不管怎样喂它吃肉总是必要的。公主大人理解了吗?」 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并不是因为它很可爱才决定救助它的,只是无法抛弃被雨水淋湿而且遍体鳞伤的小生命。 而且最为重要的时,沙夏已经和伊莉娅德非常亲近了。 即使野兽和人类是互相相容的存在,但伊莉娅德也不想背叛它的信赖。 修盖尔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黑色的铃铛。 其中一个给了维奥莱,另一个则越过窗户向伊莉娅德递了过去。 「这个是……?」 伊莉娅德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金属制的黑铃看上去像是魔导具的一种,但不管怎么摇都发不出声音。 修盖尔轻轻的抚摸着伊莉娅德的脑袋。 「这个是“黑狼之铃”,是在东方国度用来操纵黑狼的魔导具。虽然难以掌握,但和黑狼心意相通后却是很方便的物品。为了以慎重起见就交给你们吧。」 ——似乎他并不是今天才察觉到沙夏的存在。恐怕修盖尔在几 天前就已经看到了,而且被自己的举动所感染了吧。 「修盖尔大人,不能擅自把魔导具交给公主大人!」 近卫骑士责备道。 如果弄错魔导具的使用方法就会招来意想不到的悲剧,所以不能胡乱的把魔导具交给小孩子,而且对方还是王女,馈赠物品需要繁杂的手续。 修盖尔悠然的看着骑士们。 「随后我再去取得许可。不管如何,这里已经有了控制黑狼的魔导具,要是你们的警卫工作被黑狼抢走了可就麻烦了呢。」 听到修盖尔有些目中无人的玩笑后,骑士们露出了困扰了表情。 「修盖尔大人,我们承担着保护公主大人安全的责任,虽说还是幼崽但它还是黑狼——还有关于魔导具的事情,请恕我们不能视而不管。」 顽固的近卫骑士继续朝伊莉娅德靠近。 伊莉娅德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着小黑狼。 透明闭上的眼睑,她感觉到面前的光线被遮住了。 但是来夺走沙夏的手并没有伸过来。 伊莉娅德有些恐怕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史学官的后背就在眼前。 他站在了伊莉娅德和近卫骑士的中间,有些疲惫的按着额头。 「报歉,都是小女搞得鬼——」 窗外的维奥莱不禁肩膀颤抖了起来。 而后他叹了口气,继续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关于这头小黑狼,以后就交由小女来照顾——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大、息事宁人比较好吧。」 「但是——」 看到骑士正打算表示出抗拒之意,库洛加晃了晃肩膀笑了出来。 「失礼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虽然不为世人所知,大罪战争时的女豪杰、路提亚娜公主在小时候也收养过小黑狼,并且暗地里将其抚养长大。」 近卫骑士们惊讶的盯着库洛加,伊莉娅德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传闻。 库洛加又变回了正经的脸色,平稳的说道: 「那匹黑狼病亡后,化作精灵一直守护着路提亚娜公主——也有这样的传闻。说不定就是在它的保护下,路提亚娜公主才能在大罪战争中生存下来。这样想来,缘份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库洛加瞥了沙夏一眼。 近卫骑士中的一人小声嘟囔道: 「我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传说——」 库洛加眯起了眼睛。 「因为是相当古老的事了,所以事实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是不论如何这也是个好兆头——传闻中黑狼也是感情深厚的动物,说不定这匹黑狼和公主之间在看不见的力量下缔结了某种缘分呢。要是咱们破坏了这种缘份就太不知趣了——当然,我也不会把这件事的责任强加在你们这些守卫的身上,之后我马上会去申请正规的许可,怎么样,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修盖尔大人吧?」 伊莉娅德用力的盯着史学官的后背。 虽然他散发着阴郁的气氛并且声音冷淡,但这位史学官现在明显是伊莉娅德的“同伴”。 窗外的维奥莱似乎也很惊讶,圆睁着双眼。 近卫骑士们互相对视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连库洛加大人也这么说——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违逆公主大人的意见。我们也会向上报告这件事,之后的处理就拜托两们大人了。」 听到了年纪略大一点的骑士的决定后,伊莉娅德松了口气,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沙夏。 黑狼似乎有些疼,来回扭了扭身体。但是自己今后的命运就要由这位主公来左右了,身为动物肯定还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 此时响起了报时的钟声,库洛加的上课时间也随之结束了。 窗外的修盖尔说道: 「正好。库洛加大人,现在课程已经结束了吧?我也有空,一直去和侍卫长谈谈吧?」 伊莉娅德从心底安心了。 之前她就觉得修盖尔肯定不会反对的,虽然并不想让他费心,但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还是达到了不错的结局。 为了和庭院里的修盖尔等人汇合,伊莉娅德抱着沙夏与库洛加一起走出了房间。 身为史学官的男人还是一成不变的板着脸。 伊莉娅德向他说了道谢的话。 「那个——十分感谢,帮我保护了沙夏。 「不用……而且公主隐瞒此事也不值得赞赏。虽然刚刚瞒过了近卫骑士,但黑狼毕竟是危险的动物。小的时候还好说,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就应该放回森林。对黑狼来说,人类只是“食物”而已。」 他的声音中稍稍流露出了怒气,但并不是针对伊莉娅德的。 「那个——请不要责骂维奥莱。」 库洛加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伊莉娅德。 「发现这个小动物的是我。某个下雨天我悄悄的溜进了庭院却看到这个孩子倒在地面上——突然间还以为它已经死了,而之后它又稍稍有了动静,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如果不是维奥莱刚好路过,我肯定什么都做不到。」 库洛加轻轻的咳了一声。 「……维奥莱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怎么可能!那个——实际上我还应该感谢沙夏。托它的福,我才能和维奥莱成为好朋友。维奥莱对我来说可是第一位真成的“朋友”,所以……」 伊莉娅德抬头看着库洛加。 男性史学官有些困惑的歪了歪眉毛。 「……拜托了。请不要把我和维奥莱分开——」 库洛加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伊莉娅德明白他的顾虑。 她是王族。官员和其子女应该如何与“王族”接触,她有着亲身体会。 追随,或是敬而远之—— 与之相反还有敌对的这种手段,总而言之,普通的“亲近的交往”这种情况十分少见。 毫无野心的库洛加是认真的史学官,应该无法认同女儿和王女之间的来往。 「请夹着尾巴做人!公主大人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接近的吗!」 伊莉娅德能够很容易的想象出库洛加如此训斥女儿的样子。 但是伊莉娅德不想失去维奥莱这位朋友。 在此之前共同分享着沙夏的秘密,两个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之所以不想把这个秘密公之于示,也不仅仅是为了沙夏——伊莉娅德自身也为能和维奥莱共享秘密而感到开心。 站在原地的伊莉娅德用真挚地眼神死死的盯着史学官。 史学官也俯视了公主一会儿。 最终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小女可是当相顽固的孩子,很难以相处,不过以后还是请公主多多关照她吧。」 「不、不,怎么会……!」 注意到库洛加奇怪的态度后,伊莉娅德不小心露出了笑容。 一边向着庭院的方向再度走了起来,伊莉娅德一边抚摸着怀中黑狼的脑袋。 小动物很舒服的眯着眼睛,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伊莉娅德偶然间想起了刚刚从库洛加口中听说的曾经英雄的逸闻。 「……话虽如此,真让人惊讶呢。那个路提亚娜大人居然会饲养黑狼什么的——」 「哈?……啊。」 瞬间歪了下脑袋的库洛加一笑不笑的回应道: 「刚刚所说的是谎言。」 听到如此坦率的话后,伊莉娅德的双眼变成了两个点。 「……唉?那个是谎言?就是说,路提亚娜大人……?」 「不,也不完全是谎言。二十年前 书写路提亚娜传记的人擅自添枝加叶写下了这样的内容——但是,由于和事实相违背的地方过多,所以在刚刚出版后就被勒令修改,所以几乎没有在世间流传开来。我虽然偶然间读到那本书里,但并不认为这样的“记载”是事实。」 伊莉娅德吓呆了。 库洛加的话发挥了让近卫骑士们改变对黑狼的态度的效果。当时,骑士们确实在伊莉娅德身上看出了“和路提亚娜公主的共同点”,而且应该也感觉到了看不到的缘分。 因此,当时场面中才陷入了必须承认饲养沙夏的气氛。 即使库洛加现在说刚刚的话是“谎言”,伊莉娅德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库洛加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伊莉娅德,说起了和这件事无关的话。 「公主大人,虽然我刚刚才在课上讲来,请允许我再说一次。“历史会说谎”——将其中的谎言看穿就是历史学的任务。他们就是因为不懂历史才会上钩的。虽然初学时历史学并不有趣,但确是十分重要的学问。 「是、是……」 伊莉娅德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忍不住摇晃着肩膀笑了出来。 库洛加还在摆着架子,但他冷静的态度却有些奇妙的滑稽。 平素一本正经且严谨治学的这位男性史学官,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但是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对伊莉娅德来说却十分印象深刻,而且是很有趣的性格。 笑了一阵后,伊莉娅德说道: 「……库洛加大人,从明天开始,我会认真听课的。」 「这样就好,不枉费我刚刚对你的保护。」 库洛加点了点头,轻轻的摸了下伊莉娅德怀中的黑狼。 黑狼面对不熟悉的人手露出了警戒,一瞬之间僵直了身体,但马上又无精打采的靠向伊莉娅德身上。 看来,沙夏也同认库洛加是自己的“同伴”了。 ◎ 稍过午后,赛罗等人终于达到了黛纳斯克城。 和建在森林中的隆巴尔德不同,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城市。虽说规模上要比米斯特哈温德大上一些,但城市的印象却没什么区别,只是相比之下居民较多、居之较易的城市而已。 和赛罗当初想象中的风格有些不同。既然这里被称为“矿脉之都”,原本以为这里会更加热闹,还联想道会有些脏乱。 走在一起的西丝可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慨。 「虽然似乎这里被称为“矿脉之都”,还以为会是更吵闹的地方,或是与之相反寂静的像个废墟。出乎意外的是个普通的城市呢?」 如她所说,和其余大部分城市相比,这里并没有显著的区别,硬要找出点特点的话,大概是由于这座城市处于群山环绕之中,所以可以看到许多木造的建筑。 虽然也有用砖和石头砌成的建筑物,但是都已经十分古老了,而眼前的民房和店铺大部分都是木造的。 「……矿物资源明明如此丰富,但全都是木造的房子呢。没有采石场吗?这里看起来应该有很多可以用来烧砖的土……」 走在赛罗旁边的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以矿业繁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际上,这里虽然输出了大量的银、铅以及砖,但现在——感觉更像是“乡村温泉疗养地”呢。这里有个很大的温泉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库洛加板着脸点了点头。 「是的。这座黛纳斯克城在曾经发挥矿脉之都功能的时代,挖出了温泉——封山后,利用其中的水源成为了城市的土产。现在的城中的人口已经不如当年了,但如今看来也算是个不错的悠闲城市。」 话虽正确,但也只是一知半解。 赛罗敏锐的感觉出了表现装作冷静的库洛加内心中的“焦急”。 他的女儿“维奥莱”如今变成了敌对的魔族。父亲担心女儿的心情,已经失去双亲的赛罗深有体会。 除此之外,公主大人是否安全也像山一样压在对王族宣誓效忠的库洛加心头。 但是他没有说出一句丧气话。 为了转移一下气氛,赛罗向他搭话道: 「库洛加先生,伊莉娅德大人为什么逃到这座城市?身为王族成员,肯定有其他可以依靠的贵族吧?」 库洛加轻轻地耸了耸肩。 「嗯。逃离王都时我们并不清楚哪些贵族与魔族勾结了。而且逃到贵族的领土本来也更容易被魔族发现。虽然也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地方……但魔族也会率先搜索这些地方吧,所以会变得更加危险。」 跟还是孩子的赛罗说话时,库洛加的语调比起和阿尔凯因时显得柔和了一些。 他是回想起了当出逃离王都的往事了吗,库洛加看向了远方。 「——这座城市中有位曾在公主小的时候照顾过她的伟大骑士,名叫修盖尔。现在已经因年龄而退休了,接管了父亲酒馆安居于此。本来计划让公主在这里暂时隐藏一段时间,然后寻找时机逃到国外——」 库洛加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很遗憾,现在还没有公主大人逃脱成功的消息。本来就不能保证逃跑的目的地没有魔族,而且在这附件的国境线处魔族又派来了相当多的人手,现在强行突破十分困难。当然与之相应,在国内进行搜索的人手就会减少,这也是伊莉娅德大人能够一直无事的躲到现在的原因。」 数日之前还是魔族的库洛加,对魔族的动向有一定的了解。 赛罗只是在传闻中听到过,沿着国境交界的广阔范围内存在结界线,如果从通关处以外的地方跨越国镜,就会陷入被两国卫兵追击的境地。 故意越过国境可能会有很多种理由,但大部分都是犯罪行,比如走私违禁品或是向国外逃亡,所以管理十分严格。如果伊莉娅德穿过了国境,在两个国家内将会无可避免的成为重磅消息。 因为还没有收到类似的情报——她恐怕还藏在国内的某处。 赛罗向走在眼下的黑猫问道: 「阿尔凯因,你们也是穿过国境来到埃鲁福尔王国的吧?那时没引发什么问题吗?」 阿尔凯因用滚圆的手摸着下巴,悠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们可是正规的入境者。我们持有许可进行探索之旅的魔导师公会发放的登录证,上面还有六贤人之一“乐人”的亲笔,所以大部分的国家都不会阻拦我们。而且本来……」 阿尔凯因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 「本来……什么?」 赛罗又一次问道,背后的霍克艾笑了出来。 「因为阿尔凯因似乎说不出口,就由我来解释好了。“本来,要是国境处的警备卫兵出手阻拦,只要我愿意不管来多少都能打倒。“——你刚刚就是打算这么说吧,阿尔凯因?」 霍克艾微笑着说出了危险话,阿尔凯因露出了讨厌的脸色。 「我可没打算说到这种程度。虽然我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毕竟我也是仰仗着六贤人之名的人,所以不能闹到会成为外交问题的地步。」 虽然他这么说,但万一遇到了紧急情况,他肯定会选择这么干吧。如果对方拔剑相向,用战斗来保护自身也是必要的。 「说来,公主藏身的“德波涅亚酒馆“在哪?要向路边的人打听吗?」 阿尔凯因换了话题。库洛加对这个城市也并不熟悉,只是知道店名而已。 赛罗向周围观望了一圈。 在道路拐角处有一栋古老的旅店,本来应该是白色的墙壁已经发黑了,确实会让人感慨时光的流逝。 住在这么古老屋子里的人应该对附近很了解。 「阿尔凯因,去那边问问吧。」 「啊,是旅店呢。正好,这下也可以保证晚上的住宿了。」 赛罗等人在石板路上小跑到了门前,打开了店门。 进来后,马上就看到了托腮架在桌子上地年迈店主。 「……哦,是客人吗?有几个人?」 老人虽然很热情,但声音中已经没有了锐气,一幅有些疲惫的样子。 西兹可礼貌的走到了他面前。 「那个,我们有六个人住店,但在那之样想问个路——我们在找一个名叫“德波涅亚”的酒馆,你能告诉我们在哪吗?」 西兹可说出店名后,年迈的旅店店主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 「啊,难道你们是“修盖尔”的熟人?」 库洛加对这个名字露出了诧异的反应。从他口中听到“德波涅亚酒馆”店主、曾经身为骑士的男人的名字正是“修盖尔”。 「是的,我们在王都和修盖尔大人有缘相识。旅途中正好经过这里,所以想过来看望它——」 旅店店主似乎有些痛苦的眯起了眼睛,慢慢的站起身来。 「是这样啊……你们运气真背呢,要是再早来三天的话——」 旅店主人有些遗憾的声音让库洛加的表情凝固了。 旁边的赛罗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修盖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赛罗问道,旅店店主向前招了招手。 「实际上,大概在三天前酒馆发生了火烧——全都烧毁了。过来,我带你们去看看遗迹。」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赛罗哑口无言。阿尔凯因等人也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老人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从他的背影来看,似乎他也还没从事件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库洛加的侧脸已经完全变青了。 「那、那么,修盖尔等人有事吗——?」 老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虽然还没有找到尸体,但包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还不清楚。当时应该在店内帮忙的人也都行踪不明——从没有挖出骨头这点来看,我相信他们应该还在某种存活着,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已经过了三天了。」 旅店的店主小声说道,似乎是在为友人的安全而感到担心。 赛罗等人只能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五分钟的路后,一行人到了酒馆的“遗迹”。 曾经有座酒馆的地方,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柱子和墙壁的残骸被推平后,连最后可以让人联想到建筑物的一角也完全的化为平地。 看着眼前的光景,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搜察的了,除了白色的灰和黑色的焦痕,能看到的只是裸露的地面。 这里已经没人在工作了。 旅店的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店呢——现在我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你们说是他在王都的熟人,难道是军人吗?」 一边眺望着遗迹,库洛加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不,我只是一名史学官。曾和修盖尔大人共同指导过公主大人,所以结识了。」 老人摇晃着肩膀笑了出来。 「啊……公主?什么嘛,修盖尔这家伙居然和还认识王族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伟大的家伙呢……他完全没有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是这样啊。在王都中也几乎没人知道他现在居然这个城市里。」 正是出于这个理由,这里才是隐藏公主的好地方。 阿尔凯因咕咚咕咚的走到旅店店主旁边。 「老爷爷,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可否方便?」 他看到阿尔凯因一眼,十分诧异的皱起了眉头。 「太厉害了,这是猫形的人偶?」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变成了这副样子。」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仰视着老人。 被盯住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威压,咕噜的吞了口唾沫。 「……我也算是活的很久的人了,但这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经常有人这么说我呢。那么,我想问一下——最近这个酒馆是不是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相当于修盖尔孙女的年纪。」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是“尤利亚娜”吧?那个孩子也行踪不明了……不过真是个好孩子呢——」 「橙色的头发?」 老人再次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和库洛加迅速的交换了眼神。恐怕那个女孩就是使用假名藏在这里的“伊莉娅德公主”。 「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这二、三天间,有着黑色皮肤、银色头发、打扮得像舞娘一样的年轻女性来过这附近吗?暴露度很高的衣装,名字好像是“拉达娜”。」 黑色皮肤的旅人在这个地方很少见,所以见过的话应该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旅店的老人露骨的皱了下眉毛。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我好像在公务所见过这样的女子……当时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这块废墟,她很醒目的出现在了面前——而且还有三个跟班。说是为了“调查废坑”而在寻找地图。难道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吗?」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对视了一眼。 「看来,你可以“如愿以偿”了呢。」 「老爷爷,废坑的地图可以给我们一份吗?」 霍克艾的视线看向了位于酒馆遗迹角落处通向地下的纵坑。 那里似乎特别剧烈的燃烧过,原来的楼梯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洞。 旅店店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歪着发红的满面皱纹的脸小声说道: 「去公务所就可以买到地图的副本……就是说,修盖尔他们正被那个舞娘打扮的家伙追击,现在正在逃跑?不对,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向我们和自备警务团求助呢?」 听到老人有些发愣的话后,阿尔凯因什么也没说。 但是赛罗却感觉到了从未见过的修盖尔的想法。 自己在米斯特哈温德市时,也在和魔族的对抗中陷入了这种境地。 ——不让把让久居的城市中的朋友陷入危险之中。 城市的自备警务团不可能是魔族的对手,曾经领导过骑士的修盖尔拥有看出双方战力差异的眼力。 赛罗悄悄地对旅店店主说道: 「他肯定——不想把城中的其他人卷于其中。修盖尔先生就交给我们来寻找吧。」 旅店店主深深的叹了口气。 「军人真是群擅长搞秘密行动的家伙呢……重要的话从来都不说。你们也不是“顺路来拜访”的吧?」 库洛加轻轻的点点头。 旅店店主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请务必告诉我一点。修盖尔那家伙没在做坏事吧?」 「对王族来说,他是真正的忠臣。不向你透露更多的秘密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请务必体惊。为了帮助“他们”我们之后会去调查废坑。」 旅店的旅店就这样沉默的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赛罗向阿尔凯因说道: 「……他会相信我们吗?」 「大概吧。他也是聪明人,赛罗。肯定能分辨出自己能做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这并不是在观望,在想有救助友人的冲动下,拥有“自制的精神力”可是非常重要的。值得学习呢。」 阿尔凯因很老实的说出了心里话。 「为了那个老人,我们也必须要快 点将修盖尔和公主等人保护起来。虽然今晚时间还很充裕,但还是抓紧一点比较好。」 在阿尔凯因背后待机的西兹可稍有不安的开口说道: 「旅店的老爷爷刚刚不是说拉达娜一行有三个人吗?我觉得一个是维奥莱,那剩下的两人呢?」 按着自己眉间的库洛加一幅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是来增援拉达娜的吧,毕竟阿尔凯因会追来这里,魔族那边肯定会提高警惕。具体是谁被派来这里还弄不清楚,但其中的一个人……」 「嗯,肯定是使用“炎”属性的魔导具。」 接着库洛加的话说了出来后,阿尔凯因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他坐到了地面上,用指甲蹭起了些许焦土。 「……而且相当有实力。火势没有延伸到周围的房屋,用相当高度的温度只将这个酒馆烧尽了。如果不是将火炎当成自己手足的延伸般运用自如,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赛罗也确认了脚下的灰烬。 像皮肤的纹理般细质的灰烬上,现在留下了不少脚印。 以前在米斯特哈温德发生火灾后,赛罗也帮过忙。 大人们用魔导具快速处理了大块瓦砾,孩子们则将漏过的小块碎片扫干净,只有细质的灰尘留到了最后。 现在眼前的火灾后的废墟和那时有同样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并不让人心情舒畅。 站在旁边的菲诺下意识的紧紧握着手。 来到这里后,她意外的安静。 赛罗窥视了一眼她的侧脸。 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菲诺死死的凝视着火灾后的废墟,像雕像似的站在那里。 ——这不是一次。 赛罗牵了下她的手才勉强让她从火灾地移开了视线。 「菲诺,还是不想再看了,会不安的吧?」 「……嗯。」 她发出了像孩子一样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说话了。 菲诺小的时候似乎对火有恐惧的回忆,这个记忆对她心灵的伤害现在还残留着。 她对火炎的畏惧,虽说还不至于到张皇失措的程度,但看到火灾的遗迹时她总是会僵在当场。 菲诺本人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喜欢用“纯水之细剑”这样的水属性魔导具,而且还喜欢沐浴——说不定也是由于对“火”的潜大畏惧导致的。 「菲诺,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关系的。只是不擅长应付火灾现场。」 菲诺勉强的面对西兹可挤出了笑容,但却十分的生硬,和她往常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阿尔凯因背向了酒馆曾经存在的地方。 「西兹可,你带上赛罗、菲诺和库洛加回刚刚的旅店休息。我与霍克艾现在去公务所取废坑的地图。傍晚咱们就出发,所以请好好休息。」 阿尔凯因骑到了霍克艾的肩膀上,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而翻动。 「……看来,要去你一直期盼的遗迹探索了呢,霍克艾,高兴了吧?」 「嗯。我甚至想要感谢魔族了呢。」 他不小心说出的真心话把赛罗吓呆了。这不是开玩笑,恐怕他是认真的。 坐在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向公务所走去。 这种城市的公务所一般都位于城市中心附近。 和阿尔凯因暂时的分开后,赛罗等人开始向住宿地回行。 走在旁边的菲诺离开火灾现场后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报歉,赛罗,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问题了。」 菲诺像是安心下来似的说道,露出了和年纪相应的可爱笑容。 但是在她心中,确实有即使交往已久的赛罗也无法握的阴暗部分。 话虽如此,但那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管是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将一个人的所有事情都了解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赛罗想珍视菲诺的一切,包含他自己还不了解的部分。 「到旅店后稍微休息一下吧,我也想放松一下呢。」 菲诺很开心的点了点头。碧眼闪现出来的清澈光芒已经和往常一样了。 看到这样的赛罗和菲诺,库洛加露出了苦笑。 「关系真好呢,你们——都是好孩子。让我想起了小女和公主大人的关系。」 听到他的话后,赛罗和菲诺互相看着对方。 「公主大人和维奥莱之间如此亲密吗?」 菲诺问道,库洛加稍稍歪了下脑袋。 「啊,我没跟你们提起过吗……虽然有些诚惶诚恐,公主大人和我家小女从小时候认识以来,一直维持着亲密的关系呢。当然,表面上是主从的关系,但在心里却更像是“亲友”——不对,这是对王家的失礼,请忘掉吧。」 刚刚说出口后,库洛加又赶忙解释道。 但是赛罗却从库洛加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 「怎么会……现在维雷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追击应该是她亲友的伊莉娅德公主,这种事情……」 面对赛罗指出的问题,库洛加皱着眉头点了点脑袋。 「……想到公主大人和维奥莱再会时的情景,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你的能力可以解开魔族化,也无法保证维奥莱能恢复之前的记忆。但是——维奥莱是一名“骑士”。骑士是绝对不能做出加害王族公主这样事情的,真到了那个时候……报歉,请帮忙制止她,不问生死。」 库洛加严厉的话语并不仅是对赛罗说的,还有菲诺和西兹可。 赛罗能够理解这句话的份量。 对亲人的思念以及作为家臣的忠诚,夹在两者之间的库洛加勉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并不轻松。 「……如果维奥莱还有以往的记忆,她也会这样期望的。在王都时,她就一直在为了公主大人而战斗——报歉,都是小女的错,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没有——」 赛罗咬紧了牙齿。 ——魔族化。 这就是让伊莉娅德和维奥莱关系破裂的原因。 以前,赛罗对名为魔族之物并没有特别的怨恨。在米斯特哈温德虽然遭遇了危险,但作为结果而言在阿尔凯因的帮助下自己和菲诺都活了下来。 但是拆散库洛加亲子间的羁绊、又让朋友间关系破裂的“魔族化”现象,让赛罗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包括在死在米斯特哈温德的哈姆巴克——如果他没有变成魔族,就不会欲望的驱使下暴走,甚至也不会变成自己的敌人吧。 魔族化会扭曲人的性格和命运,甚至记忆。 这种暴力不可原谅。 「……赛罗?怎么了?」 菲诺有些不安的看了过来。 赛罗无意间似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为了不让菲诺担心慌忙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事。啊,到旅店了。六个人的话暂且订两个房间吧。」 阿尔凯因说是要在傍晚进入矿脉,但恐怕到了深夜或是早晨还是会来这里住宿的。 赛罗打开店门,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用不安的眼神看向了菲诺。 西兹可出示了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旅店老板安排房间期间——菲诺一直在盯着赛罗。 ◎ 去向城市公务所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很顺得的拿到了废坑的地图。 两层的黛纳斯克市公务所是像学校似的建筑。实际上好像就是用以前的学校改建的,连门把手的位置都为了方便孩子安在了较低的 位置。 坐在把手上的阿尔凯因确认了打开的地图的内容。 「姑且算是拿到了地图……这个有点超出想象呢。」 在地图上描绘出的废坑的样子,与其说是地图,看起来更像是一大群乱舞的蚯蚓。 仅用平面图似乎无法完全表现出废坑的形态,图上在有坡道的地方绘出的通路上下交合,连楼层的概念在这片区域都无法使用,混沌不堪。 是交在一起的十字路口,还是上、下层分开仅在平面投影上交汇,从地图上完全看不出来。 甚至不禁让人怀疑这份地图是否能起到地图的作用。 但是霍克艾像是没事儿人似的笑着。 「确实很难看懂,但这也是为了尽可能正确的描述里面的本来面貌吧。只要辨认准确,反而是值得信赖的地图呢。」 在他的眼中,似乎能很准确的看出地图的路线。 「但是,这份地图真是像杂在一起的线团呢。阿尔凯因,看到这种东西难道不想把它解开吗?」 「完全不想。你到底对我期待着什么?」 霍克艾的脑袋里肯定连想到了正在解着毛线团的阿尔凯因的样子。 对交往已久的友人擅自的想象做出了装傻的举动后,阿尔凯因叠起地图收回到了道具袋中。 「那么——霍克艾。还有几件必须要在突入前准备的事情。在和赛罗等人汇合前去整理一下吧。」 「啊,你不想带那些孩子去吗?」 霍克艾瞬间说出了阿尔凯因的真心话。面对他的敏锐,阿尔凯因咂了下舌头。 「说的真快呢,你说的对。要是在路上迷路可就麻烦了,而且还可能和魔族遭遇。我想让赛罗和菲诺,与西兹可一起在旅店待机。」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你的结论中还留有尊敬我的个人意见的余地吗?」 阿尔凯因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有意见就直说吧。我也注意到自己——一旦遇到和赛罗和菲诺有关的事就会变得过度保护了呢。虽然让他们远离危险很重要……」 「确实,一直这样的话就无法让他们成长。偶尔也有必要带他们去危险的地方经历一番吧。」 霍克艾的这个意见和范达尔的想法十分相近。 阿尔凯因听到后苦笑起来。 虽然范达尔作为师傅十分温柔,但对阿尔凯因绝对不会过度保护。 积累丰富的经验是在魔导师的世界中生存下去的重要因素,自己的老师非常理解这一点。 阿尔凯因现在会变得如此强大,正是缘于老师这样的教导的恩赐。 只是,对不是“魔导师”、甚至连弟子都不是的赛罗是不是要采用同样的做法,阿尔岂因还有些迷茫。 霍克艾微笑起来。 「虽说这种思考方式很有你的风格——让赛罗遭遇少许的危险,同时也可以期待他能“派上用场”吧。」 阿尔凯因被人说到了痛处,抚摸起了下巴。 「没问题的,在那种地方都死不掉的人才,不管走上怎样的道路都能长生的吧。」 霍克艾满脸笑容地说着严肃的事情,但他所言甚是。 之后,霍克艾明知阿尔凯因的顾及,笑着说出了更加严酷的话。 「即使你不关照,他也已经无法再回到“安稳的生活”中去了。他发觉自己的正体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他发觉之后不管自己愿意与否,都会被强行卷入“战斗”之中。就算把他到送到六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身边,如果那位贤人的属下对他表示出了兴趣,说不定会像我一样把他当成是“实验动物”来对待。」 阿尔凯因什么都没说。 ——霍克艾说的在理。 对大多数魔导师来说赛罗体内的“环流的轮环”都拥有可以违背自己良心的魅力。 霍克艾一边笑着一边胡乱的抚摸着阿尔凯因的脑袋。 「如果被坏魔导师抓住了,他甚至可能被解剖呢。呀,很恐怖吧?」 被不断抚摸着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你是说让赛罗拥有可以保护自己力量吗?」 「这不是能由来我决定的事情。赛罗自身在决定开始旅途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就要靠你了,阿尔凯因。」 脑袋被砰、砰的敲了几下,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我会带赛罗同去的。仔细想想的话,即使把他留在旅店,也有可能在街上遭遇魔族呢。」 霍克艾窃笑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只是猫还真会照顾人呢,你这家伙。再放松些吧。我们范达尔派不是遵从“魔神奥露莱多”教义的集体吗?即使你不这么担心,说不定很久之前伊莉娅德就已经被魔族抓住、废坑中只剩下骑士们的尸体了呢。」 「……不,那不是最坏的情况吗?」 霍克艾的话让阿尔岂因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相信骑士们肯定还活着。 虽然还不清楚魔族的拉达娜得到了怎样的增援,但现在的事态也肯定超出了她们的意料。 要是同伴中有擅长在遗迹中探索的专家那么另当别论,如果限于没有专家的情况,这可不是在一、两天可就可以完成搜索的“迷宫”。 是的——位于这个城市地下的只是挂着“废坑”之名的“迷宫”。 阿尔凯因得到的矿脉地图并不完整。 听说在数十年前,由于公务所发生火灾失去了大部分的地图。在那之后,其他人保管的副本以及追加的调查复原了几个入口附近的地图。 但是在其深处,还有许多不明的区域。 霍克艾打开预备地图,眯起眼睛看着。 「这个迷宫看来会很让人起劲呢。阿尔凯因,我跟你说过吧?在这个区域发现了巨大的生物骨头——现在虽然已经被制服了,但这里可是相当麻烦的地方呢。」 在公务所工作的老人从眼前走过,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了这边。 似乎是在怀疑黑猫姿态的阿尔凯因是真正的猫还是人偶。霍克艾没有感到在意,继续像独白似的说着。 「这地方的矿脉,由于经过了多个经营者的时代,跨过各种各样的区域随意的掘进开采,所以已经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状态——开发者到来之间,这里似乎还存在着自然的洞窟和钟乳洞,而且好像某些有问题的人也会利用这里的地形来躲藏……」 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睛瞪着霍克艾。 总是把重要的事情故意不说出来是他的坏毛病。 霍克艾没有觉得自惭,眼镜内侧露出了微笑。 「古老年代的“龙神信仰”,你大概能理解吗?」 「……就是说这里也是“神殿”的遗迹?」 他只说了一句提示,阿尔凯因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世界各处都残留有龙神信仰的神殿,但其中的大部分与其说是神殿,更像是要塞或是隐蔽处之类地方。 在遥远的过去,受到迫害的信仰者们以这些地方为据点袭击附近的村落,而遭到当权者的追击后又会移动到其他场所,然后再度开始掠夺。 被他们放弃的据点大多已经受到了破坏,只有一小部分还可以再度利用。而且还存在自很久以前就被遗忘的神殿。 这个黛纳斯克似乎也是这种神殿之一。 「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不,我并不肯定。所以我今天早上也说了,在这个矿脉深处沉睡着巨大生物的化石很有可能就是“龙骨”——只是现在它的所在地不明。」 霍克艾的话中洋溢着热情。说到遗迹时 ,他总是会露出陶醉的表情。 阿尔凯因沉默的催他继续说下去。 「自矿工最初发现之后,调查的魔导师也踏足此地,恐怕在调查过程中触发了神殿的“陷阱”,虽然魔导师们最终平安归来,但之后“龙骨”却似乎被藏到了别外的空间,关于龙骨的目击情况也变成了流言似的消息。但是我判断,这里肯定遗留着什么……」 「我事先声明,我们要寻找的不是“龙骨”,而是“伊莉娅德和她的骑士们”。」 「当然。所以我才想说,公主和骑士们很有可能就藏在“隐蔽空间中”。如果能够找到进入那里的方法,也可以将其当作逃离魔族的绝好的藏身之地,不过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吧。但是要是我的话……大概可以发现呢。」 阿尔凯因看向了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的霍克艾。 ——虽然性格上有不少问题,但在遗迹探索上他确实是十分可靠的魔导师。 「霍克艾,那仰仗你就可以了吧?」 「就交给我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迷宫,只要两个月我就可以写出详细的报告——」 「报告就免了,希望你能在今、明两天找到他们。」 训斥了一身学者气的同僚后,阿尔凯因从门把手上跳了下来。 虽然经常说着这样那样的事,但阿尔凯因还是十分信赖霍克艾。 要是放置不管他只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研究欲望而行动,不过只要拉好缰绳,他也算是能够明确的回报自己所求之事的男人。 离开城市公务所后,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为了和赛罗等人汇合开始向旅店走去。 天色也差不多要迎来傍晚了。 可能的话,阿尔凯因还是想休息到明天,然后从早上开始休闲的搜索——但由于还没有掌握伊莉娅德公主的具体情况,所以现在已经刻不容缓了。 同行的库洛加恐怕也冷静不下来吧。 第三章 潜于矿脉之物 在旅店稍适休息后,晚霞已经开始为天空染上红色,赛罗一行人走向了“废坑”的入口。 从这个废坑中,曾经开采出大量作为城市发展原动力的资源。 养育了黛纳斯克城几个世纪的这个矿脉,已经触及到相当广阔的区域。 开挖洞窟并不限于周围的山中。 矿脉似乎以蚂蚁巢穴般的密度延伸到了城市的地下。 在开始开采之初,地上并没有城市,但随着开采范围的不断扩大,城市的规模也在相应的扩张,最终发展到和地下洞窟相当大小的区域。 就是说,与其说“城市下面有矿脉”,不如说是“城市在矿脉上扩展”更为正确。 矿脉的入口也散乱的遍布各处,为了不让小孩子迷宫,大多数的入口为了安全起见都被堵住了,只有在私有领地地几个入口还原封不动的放置在那里。 赛罗等人去的是城市中心附近的坡道下方。 坡道的侧面就是裂口很大的深谷,用木材将天花板加强过的“入口”正在开着。周围装饰着堵积起来的石料,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为了能穿到对面去而建造的隧道。 按照地图,这里和烧毁的酒馆从地下相连,作为搜索的起点毫点缺点。如果这次什么都没找到,那么从明天以后还会从其他的入口继续探索内部。 对赛罗来说,黑暗的前方毫无疑问的是谁都不了解的“未知”领域。 在走进去之间,被西兹可抱在怀里的阿尔凯因回头看向了赛罗等人。 「那么就要出发了……有不擅长应付狭隘区域或是怕黑的人吗?」 听到阿尔凯因开玩笑似的问话后,赛罗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是一点也不害怕,但还是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神珠中的缇亚涅丝现在也很安稳的睡着。 菲诺和西兹可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 「只要赛罗在我就没问题。」 「我也是,只要和阿尔凯因大人在一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两个人很享受似的笑了出来。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阿尔凯因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压低了声音。 「……那个。这里面十分的广阔,咱们这么多人的话我觉得可以分成两队——」 菲诺什么话也没说,紧紧的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西兹哥也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阿尔凯因。 从这两个人的态度中可以清楚的看出她们的决心。 阿尔凯因默默的放下了肩膀。 「……嘛,说不定会遇到魔族,所以也不能分散战力,我刚刚只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菲诺小姐暂且不谈,为什么连西兹可也——」 西兹可看上去脸上挂满了哀愁,恳切的说道: 「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首先,如果阿尔凯因大人不在,我可没信心能控制住霍克艾前辈!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啊——,嗯。我明白的。」 一边用滚圆的手抚摸着西兹可的脑袋,阿尔凯因一边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还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更加坚强一些。 另一方面,被西兹可说三道四的霍克艾像是事不关己似的一声不吭的确认着装备。 看着他兴奋的表情,不仅是西兹可,所有人都变得不安起来。虽然觉得他很可能“忘掉原来的目的”,但在废坑的探索中他又是最为可靠的存在。 菲诺抱着赛罗的胳膊在旁边嘻嘻的笑着。 「但是我也能够理解西兹可小姐的心情呢。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幸福,而且比任何东西都能让自己安心。“不在身边”的话,就总是会担心现在要做什么、会不会被敌人袭击、要是他被奇怪的女人勾引了怎么办这样的糟糕事情呢。」 从她话中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感觉到赛罗对菲诺的过度保护。 如果自己再可靠一点——至少会用一些可以护身的魔导具,情况就会大为不同了吧,在米斯特哈温德和隆巴尔德时,赛罗总是在担心着菲诺。 (要是能顺利找到公主大人就好了——) 塞罗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过“魔族”很可能已经先行进入了废坑内部。 就是说有可能伊莉娅德公主已经被逮捕带出了这座城市。赛罗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赛罗,你在想着其他人吧?」 「唉?」 从旁边传来了菲诺出人意料的问题。 一时间,赛罗不知该如何回答。 菲诺紧紧的握着赛罗的手,歪了下脑袋。 「不是吗……?总觉得,你正在想着“公主大人”呢。」 菲诺超出常轨的敏锐直觉让赛罗面部一阵抽动。 虽然她在微笑着——但眼眸中却摇曳着些许的不安。 「……你知道的很清楚呢,吓了我一跳。为了不让大家陷入危险,“要是能顺利找到公主就好了呢”,我正在想着这样的事。」 「哼——」 菲诺点了点头。 「赛罗呢,我总觉得是在憧憬“公主大人”吧?」 赛罗思考了片刻。 「没有这回事呢。我不太清楚王族是什么,一时间也没什么感觉。」 本来自己对伊莉娅德公主就一无所知,所以不清楚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要素值得憧憬,赛罗有些困惑。 「那我反过来问你,菲诺会憧憬王族什么的吗?」 「完全不会。」 立刻做出了回答后,菲诺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她眉开眼笑的抓住赛罗的手。 「是这样啊,赛罗对公主大人没有什么兴趣呢,听到这点我就放心了,出发吧!」 在她的牵引下,赛罗向矿脉入口处走了过去。 霍克艾已经点亮了夜魔之灯,在数步之前先行进入了内部。抱着阿尔凯因的西兹可跟在赛罗和菲诺后面,最后是库洛加。 他实在是很少说话。 本来就是不喜欢寒暄的男人,在不知道伊莉娅德公主与自己女儿是否平安的现在,又增加了几分额外的焦躁。 赛罗对他也有几分同情,但赛罗知道即使适当的向他搭话也无法让人得到慰藉。 对他来说,现在最好的良药就是确认“主人和同伴平安无事”。 离洞窟的入口越来越近,包含着湿润土壤气味的清风让赛罗的鼻头发痒。 入口道路附近的天花板和侧壁都用木材进行了加强,木板缝隙间露出了深黑色的土体,用指甲敲击会发出奇妙的声音。 「这是含有雷塞鲁矿物的土壤,不过看起来很稀疏,所以质地并不好。如果再向内部走走应该能找到质量良好的矿物——」 霍克艾注意到赛罗的样子后教给了他这些知识。 即使是对矿物不甚了解的塞罗也听说过“雷塞鲁矿”的名字,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矿物,但含有微量这种矿物的土壤十分适合用来当作某种药草的苗床。 如同料想的那样,随着向内部行进,这种药草越来越多了。 生长在黑色的地表,像是黑色潮湿的霉菌似的植物—— (居然有这么多雷塞鲁莱姆苔——难道没有人来采集吗?) 虽然不是什么高价值的药草,但对跌打损伤和刀切伤口很有效果。 这也是一种职业病吧,赛罗一边走着一边用短剑的剑柄在壁面上刮着,将剥下来的苔装入了专用的小袋里。 看到赛罗的举动后,旁边的菲诺小声说道: 「怎么了?难道这是一种药草吗?」 「嗯。对跌打损伤和刀切伤口很有效果的药草 。洗好绞碎后,还可以挤出有消炎成分的汁液——如果公主大人和骑士们受伤了,这个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呢。」 背后的库洛加小声说道: 「说起来你是位见习药剂师吧——这个很有效果的药草,难道是价值很高的苔吗?」 「不是,作为跌打损伤药有很多的替代品,所以并不昂贵。而且由于有较强的刺激性,也没什么人气——如果用在较大面积的伤口处,甚至会让大人疼得发出悲鸣。不过治疗效果是很明显的,在紧急时候也很方便。」 一边走着一边刮下的药草很快就把药袋装满了。 于此同时,霍克艾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行人也都站住了。 前面遇到了一个有些歪曲的十字路口,路面似乎都是坚硬的岩石,两条路有些坡度的上行,另一条是向下倾斜。虽然侧面仍然是土,但脚下已经开始变成岩石了。 「霍克艾,怎么办?」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他舔着手指,“安静”的谋划着。 赛罗等人也停止了交谈,四肢在紧张中显得有些僵硬。 「……阿尔凯因,这里是“地图上没有的道路”。」 声音压低了几分,他说出了这一发现。 赛罗也有些困惑,分歧路中只有一条路向下行,而且崩落的土还很新鲜。 使用魔导具的话,土的挖掘作业并不困难。高效的使用“土龙之爪”和“崩落破坏”进行开掘,然后用“地灵的双腕”将挖下来的土压缩到侧壁上,即使是新手也可以很轻松愉快的挖出洞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魔导具,这里才会被毫无计划的挖掘最终形成了迷宫。 霍克艾重新戴好自己眼镜形状的魔导具“银月的幻影”。 「我能看到魔力的残渣。土表面还没有干透,恐怕这里是在在一周之内被挖掘出来的。」 「是魔族,还是骑士们,或是其他的无关人员挖出来的?……不调查一下就搞不清楚呢。」 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怀中跳了下来。 「我和霍克艾先行一步去调查一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如果遇到陷阱就通过“共鸣之石”联络——西兹可,拜托了。」 「好,请交给我吧。」 西兹可恭敬的点了点头。 赛罗在阿尔凯因背后向他说道: 「阿尔凯因,请千万小心。魔族应该也有地图,所以肯定会从这里通过的。」 「嗯,我不会疏忽大意的。」 黑猫挥了挥滚圆的手,消失在了横向坑道深处的黑暗中。 留在原地的赛罗和菲诺,还有西兹可和库洛加分别向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警戒着。 赛罗似乎有些不安,向库洛加问道: 「这个废坑中已经不会再有人来了吗?」 「啊,应该是这样。虽然矿物没有完全开采一空,但随着开采量的减少,会在里面的迷路的矿工接连离开了这里。关于当时的情况我也只是通过史料了解了一些,但似乎矿物价格的急落也有很大的影响。」 关于在废坑中挖出这条新洞窟,赛罗总是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这里果然是魔族设下的陷阱吧?」 「我也不太明白——但让人有种不好预感。赛罗,不要远离我。」 菲诺手里握住“纯水细剑”的剑柄,摆出随时可以战斗的架势。 而后过了一段时间。 「……呀,什么都没有呢。」 阿尔凯因等人最终一幅毫无所获的表情回来了,由于周围有些黑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似乎坐在霍克艾的肩膀上温和的微笑着。 赛罗松了口气向前去迎接那两个人。 「真快呢,前面是死胡同吗?」 「不,往下走还有别的通路,大概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这条路是捷径——也就是“我们是从这里逃跑的”而故布疑阵吧?这条路可能是骑士们挖出来的。我们姑且还是按原来的路走吧。」 阿尔凯因用爪子指着道路的前方。 霍克艾一直在微笑着,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走过赛罗身边,从十字路口先行出发了。 菲诺抓着赛罗的胳膊跟在后面。 但赛罗突然被人拽住了,跟在后面的西兹可和库洛加也不得不站住了。 感到有些可疑的赛罗转过头来,菲诺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盯着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后背。 「——你们,到底是谁?」 菲诺手中的纯水细剑发出了纤细的水之刃。 阿尔凯因在霍克艾的肩膀上转过头来。 「唉?怎么了,菲诺?」 虽然他的声音十分开朗,但赛罗在刚刚也已经察觉到了。 眼前的黑猫说话的声音和阿尔凯因的声音——十分相似。 「西兹可!这两个人不是本人!」 相信着自己感觉到的些许违和感,赛罗拔出了护身用的短剑。同时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也在黑暗中疾驰过去。 在战轮的直接攻击下,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被击飞了出去。 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破裂的气球似的。 库洛加深吸了口气。 「这是——精巧的伪装?」 在阿尔凯因等人消失后,从通里的内部出现了一位很胖的老爷爷。 留着白色胡须看起来很亲切的老爷爷抚摸着自己圆球状的肚子,温柔的笑着。 「吼——吼——,居然被看破了。大小姐,我的魔导具“拟态的气球”制作出来的伪装有什么不自然之处吗?」 老爷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西兹可走上前去将菲诺赛罗保护在身后。 老爷没有表露出警戒的神色,迈着跳舞似的步子靠近过来。 「关节的运动以及皮肤的质感都应该完美的再现了,只有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难道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 菲诺用尖锐的眼神瞪着老爷爷。 「脚步声太轻了——而且和阿尔凯因等人有着不同的气味。你是魔族吗?」 如果在明亮的场所另当别论,在如此昏暗的地方是很难观察到具体的姿态的。就连和阿尔凯因等人相处了很久的西兹可在一开始也没有怀疑。 老爷爷停下脚步,双手像祈祷般合在胸前。 「居然是气味——原来如此,我对你的敏锐表示钦佩。虽然原来的预定安排是把大小姐也招入我们这方成为对抗阿尔凯因等人的“人质”,但看来要稍微改变一下策略了——拙僧是巴尔玛兹,如你所看,是“魔族”的一员。」 废坑中回响起尖锐的通报姓名的声音。 库洛加大声喊道: 「这样看来,你们还没有找到伊莉娅德公主吧?这个陷阱肯定是以我们和公主大人双方为目标设置的吧。」 巴尔玛兹有些滑稽的敲了敲自己的秃头。 「算你猜对了。搜索这个废坑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所以才想借助探索遗迹的专家、霍克艾先生的力量。而在他们找到伊莉娅德公主时再用你们当作人质交换公主。」 「不可能的!阿尔凯因大人不会答应这样的人质交换的。」 西兹可咆哮道,但是巴尔玛兹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那只黑猫有着明确的弱点呢。和它的实力不搭调——心很软——看起来不像是会抛弃自己同伴的人。“即使把公主交给魔族,只要大家还活着就有再把公主救回来的机会”——只要阿尔岂因想到这点的话,我们的策略就有机可乘。」 「不会变成那样的。而且本来——你孤身一个反而会变成我们的“人质”吧?」 西兹可飞出了两个战轮,由于废坑中并不宽敞,所以对方已经无路可逃。 战轮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前突进,命中了老人的头部。 战轮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脸中,在赛罗意想不到的眼前,老人被击飞出去。 「这也是假的吗?」 西兹话音刚落,废坑中就闪过一道激烈的光线。 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被突然的光闪刺痛,赛罗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必须要保护好菲诺……!) 脑袋里瞬间浮现出的就是这件事。 保护着身边的菲诺,赛罗翻滚到旁边的道路上。 他搂着比自己还高的少女的脑袋,肩膀撞在了土墙上。 赛罗在那里感觉到了违和感。 ——墙壁的触感有些奇怪。 赛罗撞进入土中,随之而来的温暖感觉让他心中一惊,虽然自己极力像停下身体的运动,但身体最终还是被吸进了墙壁之中。 (这也是……魔族的陷阱吗?) 赛罗咬着牙齿,抱着菲诺就这样坠入了墙壁内侧的深渊。 ◎ 那道闪光之后,西兹可发现自己应该保护的两个人消失了。 「赛罗?菲诺?」 她的眼睛还忍耐着灼烧之痛,终于容易用袖子遮住了光线,但即使这样视野在短时间内还是被封锁了。 「西兹可小姐,危险!」 库洛加的声音还在回响着,她就被撞飞了出去。 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土壤摩擦声。 本来应该是库洛加站的位置上,现在横放着一个巨大的袋子。 魔导具“死路之袋”——这是用陷阱捕捉野兽的束缚用具。在不同工匠的设计中,也会包含让对象麻痹、睡觉甚至致死的能力。 库洛加似乎为了保护西兹可而被囚于其中。 装着库洛加的袋子一动不动,看来这是很强大的道具。 这个袋子就像是乌龟把头缩进壳中似的,里面所有的动作全都被引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没看到其他的袋子,但赛罗和菲诺的气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被算计了……!) 西兹可嘴紧了端正的嘴唇。 敬爱的阿尔凯因大人交托给自己的重要的同行人——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们——想到这里,她的怒火愈加的火上浇油。 「放出库洛加,还有把赛罗和菲诺还回来!」 西兹可用尽全力投出了四重奏的战轮。 战轮劈开空气在划过的轨迹上留下了魔力的残渣,速度快到连眼睛都跟不上的程度。但是以应该在黑暗中的“魔族”为目标的这次攻击最终落空了。 黑暗深处传来了老人的嘲笑声。 「喂,喂——我本想一次把你们一网打尽,但最终只抓到了“库洛加”这一个猎物,真是让人疼心呢。」 他的话让西兹可的眉毛皱的更加紧了。 ——看来赛罗和菲诺没有中他的诡计。 「嘛,有一个人质也聊胜于隐——请你转等阿尔凯因等人。如果想要回这个男人的性命,就在找到伊莉娅德公主后来和我们交涉。在交涉前,包括你在内的其他人也都会变成我们的人质的。」 留下会再来袭击的预告后,老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本想下意识的追上去的西兹可突然停了下来,用额头撞到墙壁上。 砰,难受的冲击回荡在大脑中,她也因这种痛觉回过神来。 (他只是在挑拨我而已……深处肯定还有别的陷阱,我必须要冷静下来……) 她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来共鸣石。 首先要先与阿尔凯因等人取得联系。 向掏出的蓝色石头充入魔力后,从描绘着二重同心圆的中心部位浮现出来光的影像。 「……阿尔凯因大人,阿尔凯因大人,能听到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是西兹可吗?你那边也出事了吗?』 浮在空中的阿尔凯因影像懊悔的歪着眼角。 霍克艾在它背后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叹着气,看来阿尔凯因那边也经历了一波骚乱。 『不久之前我们刚刚与拉达娜、维奥莱还有名叫克利穆德的红发魔族战斗过。很遗憾我们只能逃跑……西兹可?你那边的状况如何?』 「……阿尔凯因大人,非常报歉。」 阿尔凯因似乎已经完全觉察到了西兹可悔恨的话语和表情。 他重新戴好帽子,开始向共鸣石的另一方移动。 『西兹可,你没受伤吧?尽可能呆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和霍克艾一起回去,先汇合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阿尔凯因挂虑着西兹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 正因为如此,西兹可反而更加感到内疚。 切断通信后,她用拳头砸向了墙壁。 ——自己还太不成熟了。 承载着这种思想的拳对击入了坚硬的土墙中,干碎的土块啪啦啪啦掉了下来。 ◎ 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线眩晕后—— 菲诺短时间内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睛时,她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搞不清楚,愣神了片刻。 似乎是名叫巴尔玛兹魔族老人袭击了——然后在赛罗的保护下摔了下来。 之后就没有了记忆。 「赛罗……赛罗,你在哪?」 她小声的呼喊着,但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她直起腰,点亮了“夜魔之灯”,应该没有经过很长的时间。 菲诺摇晃的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即使把问题问出口,也没有人会来回答。 菲诺用毫无表情的眼神环望着四周。 脚下平坦的石路上积了相当厚实的尘土。 周围的墙壁也是用切害成的巨大石块细心的堆积而成,周围明显地洋溢出和“废坑”不同的气氛。 菲诺刚刚躺倒的地方是一块圆形的死胡同,只有一条狭窄的路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着。 圆形的屋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下落的陷阱。 还有脚下的石头上刻着少见的花纹。 用脚刮走尘土,石头上显现出怪兽似的图案。 长长的脖子和细长的脑袋,有三个脚指的粗壮手足,像蝙蝠一样皮膜状的翅膀—— 「……龙?」 这是充满威严的描述着只有在书上才能看到了稀少的怪兽。 没有别的东西了。 菲诺没有办法,只能走上唯一的道路。 这条路只是向左侧单方向的歪曲着。 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刚才的小房间为中心在周围成螺旋状分布。明明直线穿过去会更快,但却故意让这条路形成了绕远的形状。 而且这条路上有某种足迹。 不是赛罗的。会让人联想到四足动物的肉球和爪子的形状很明显的留在地上。而且一个个的足迹并不像阿尔凯因那么小,甚至比人的手掌还要大上几分。 菲诺一边保护着警觉一边缓缓在路上前进。 ——必须要找到赛罗。 菲诺在螺旋似的道路上一圈圈的前进着,脚下的鞋子发出了噔噔的声音。 (赛罗……赛罗……) 会不会在前面突然看到他的脸吗?——在这种淡淡的期待的支撑下她不断的向前走着。 回旋的道路长得让人觉得没有终点。 一直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音甚至会失去对时间的感觉 。 菲诺在不久之前才体会过同样的感觉。 在米斯特哈温特市,赛罗失踪的时候—— 菲诺骑着天球木马在掩面不绝的山野中徘徊。 心中充满了呼吸困难程度的焦躁,只为寻找赛罗的身影,不断的,不断的—— 「赛罗,你在哪……?」 不论自己如何去感受他的存在,也得不到丝毫的启示—— 对菲诺来说,这就如同处于地狱一般。 菲诺在小时候曾经双目失明。 如今看到不赛罗身影的状况再次让她回想时当时的记忆。 本来应该能够看到的动西不知为何看不到了。 应该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赛罗不知为何不在了。 她的呼吸自然的散乱起来,就像是某种绝症发作似的,菲诺心的不断的被黑暗之物侵食着。 一行人在傍晚时走入了这个废坑,现在应该更晚,大概将近凌晨了。——她已经陷入了在黑暗中长时间迷失的错觉当中。 「快点——再快点,必须要找到赛罗……」 她完全没有休息一下的想法。不能休息——只要一休息,就会拖延找到赛罗的时间。 现在,赛罗可能也一个人陷于黑暗之中。 他无法使用夜魔之灯,早知道变成这样,当初就应该用“手拷”什么的把自己和赛罗连在一起才对。 菲诺继续向前走着。 她脚下的石路上刻着苦老的文字。但是现在的菲诺已经没有留意这些的余裕了,而且即使她注意到了,也读不懂上面文字的意思吧。 如果霍克艾在这里,应该会非常开心的解读起地上的文字,但不巧的是他不在这里。 这里的古文字记载着这样的内容。 「汝,是来寻求加护的吗——?」 「是来寻求的话,请继续向前走——」 「穿过这个龙神的胎内,请埋头前进——」 这些文字在这片地区存在过“龙神信仰”的证明。 当时的神官们把大多数的信奉者都招集到了这里,标榜着虚假的“加护”,让他们通过这个漫长的道路吧。 就是说这是欺诈的话。 这个道路的表示的螺旋状的回转是有生命的个体轮回转生的象征。 走过道路的过程,信奉者会蜕变成“新的自己”,然后成为侍奉龙神的下仆——虽然这条道路充斥着这样的思想,但和现的菲诺却完全没有关系。 踩着无法理解的信仰的语言上,菲诺埋头前进着。 而后她在视野的前方看到了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 那里似乎是让人霍然开朗的唯一通路的出口。 「赛罗!你在那边吗?」 大声喊出来的声音在周围的墙壁间死气沉沉的回响着。 ——没有回答。 踏入“前方”的菲诺似乎经历了脱胎换骨,比以前更加执着的呼喊起赛罗的名字。 ◎ 在废坑的一角和西兹可汇合后,阿尔凯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的责任,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决定分开行动的我的失败。我本来就应该料想到魔族会使用“人质”这样的手段。」 事已至此,再怎么悔恨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西兹可仍然处在深深的自责中。阿尔凯因本来就很赏识她这种认真的性格,但作为她的指导教官,这种事果然只能认为是自己的失策。 阿尔凯因迅速的转换了心情。 他靠在土墙上,思考着今后的方针。 「库洛加被抓走成了人质,这是毋庸质疑的。虽然不清楚赛罗和菲诺是否也变成了人质,但至少他们不在这里,而且也无法用共鸣石联络。应该和赛罗在一起的缇亚涅丝也是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做出的选择——」 「只能前进了呢,没有其他选项了。」 霍克艾坦率的说道。 事实上也只有如此。向回走也无法找来增援,在这里呆着只是浪费时间。 一边搜索赛罗等人,一边寻找伊莉娅德公主,如果找到她的话,就可以去和魔族进行交涉。 阿尔凯因丝毫没有把公主交出去的打算。但是为了把对方引诱出来也要答应进行的交涉。 当然,对方也会读出自己的意图,最后肯定会导致“战斗”的局面。 魔族方也没有打算认真的进行交涉吧。如果阿尔凯因发现了公主,人质只是魔族为了不她悄悄的逃掉而设置的保险措施而已。 阿尔凯因翻动着外套走了起来。 「西兹可,敌人之一果然是炎属性的魔导师。名叫克利穆德的年轻凶暴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是?」 「嗯……名叫巴尔玛兹,很胖的老人。啊,不对,正确而言,我没有看到他的本体。他会使用名为“拟态的气球”可以制作替身的魔导具——最开始以阿尔凯因大人和前辈的样子引诱我们走进前面的路。之后就以老人的样子出现了,不过那可能也是假的——」 西兹可懊悔的咬紧了嘴唇。阿尔凯因勉强装作开朗地拍了拍她的腿。 「这么用力咬的话嘴唇会肿的。而且确实有位叫“巴尔玛兹”的人吧,霍克艾?这位魔导师是——」 把银月的幻影扶正后,霍克艾浅浅一笑。 「如果是那位“动天的巴尔玛兹”,那可就遇到相当大的人物了。西兹可现在能平安无事反而该受到表扬呢。即使是咱们,只要稍有闪失也会被打败的。」 看来她并不知道这位魔导师的名号,西兹可皱起了眉头。 阿尔凯因跳到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动天的巴尔玛兹可是在国际通缉令上赏金榜首的人物,我也听到过他魔族化的传闻。魔族化之前作为某个僧院的同伙把政府军玩弄的天晕地暗呢。虽然已经年迈,但实力上仍然和拉达娜差不多吧,也就是说——」 「他可以靠“经验”获得胜利。因为最后才魔族化,所以地位并不高——擅用的魔导具是让人三半替管麻痹而封住对手行动的“魔窟的音叉”,还有你见过的“拟态的气球”——两个都是他运用自如的魔导具。请不要他当成菜鸟。」 霍克艾的话没有让西兹可的表情开朗起来。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你预先知道这些事,就有可能——」 「你还只有十八岁,经验浅薄是必然的,着急也没有用。如果你有才能的话,早晚会变得强大的。」 阿尔凯因摸了摸她的头,西兹可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个,阿尔凯因大人——」 「怎么了?」 西兹可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盯着肩膀上的阿尔凯因。 「我会加油的,为了不拖阿尔凯因大人的后腿并且派上用场而努力。所以,那个——」 阿尔凯因微笑了起来。正是她有这样的向上心,阿尔凯因才一直期待着她的成长。 「即使不是出于担心,我也不想刻薄的对待自己可爱的弟人呢。打起精神吧,需要搜索的人又增多了,从现在才是咱们的正戏。」 「是!」 西兹可精神满满的回答道。 看到她天真烂漫的样子而感到有些奇怪吗,霍克艾一边走在面前一边默默的笑了起来。 阿尔凯因没有理睬他,继续思考下面的方案。 库洛加被敌人抓住了——即使除出他会成为要挟交出伊莉娅德公主的人质,对己方来说也有很大的损失。 就魔族而人,应该能够从他的身上调察出为什么可以除去“爱拉克娜之线”的原因。 (魔族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魔族化”可以被解除吧……不过这件事之后,他们马上就能够发觉了。) 如果损失仅仅如此那还好说。 赛罗本身就是“环流的轮环”这件事—— 如今阿尔凯因还是想尽可能的避免让魔族知道这件事。如果赛罗也落到魔族手中,事情就愈得麻烦了。 阿尔凯因的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还是说……魔族已经发觉赛罗的事了?……所以为了抓住赛罗才设下了这个陷阱——) 思考了一会之后,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 即使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事态也不会好转。 不管怎样,赛罗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 而且不只有阿尔凯因等人,赛罗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以及原本是魔族的库洛加也知道这个秘密。今后,知晓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不过考虑到终将会把赛罗托负给六贤人之一后,现在以也没有特意隐藏的必要。 霍克艾一边走着,一边饶有兴趣的说道: 「赛罗和菲诺是被魔族抓走了吗?还是说——他们也有可能误打误撞到了“神殿”那边。」 「神殿……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龙骨”所在的场所?」 霍克艾突然停住了。 他用灯照着脚下的区域,点了点头。 「唉。看起来,这个废坑里像流淌着像血管似的“魔力流”。本来这是为了联接地下神殿与地上入口而设置的,但因为矿工的胡乱开挖,现在流动似乎有些失常。」 他眼镜内侧的双眼可以看到阿尔凯因和西兹可无法看到的魔力流。拥有了这种连魔族也不具备的能力也是霍克艾被为“探索遗迹的专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赛罗和菲诺很可能被这种流动卷到了某处。」 「那个……就是说通往“神殿”的入口在这个矿脉的各处时隐时现?」 「就是这样。在这片区域,存在连接地上与地下空间的魔力通路。信仰者们就是通过这样的通路来往于神殿与地上之间——但是由于后世的开采,魔力道路已经被弄乱,无法实现以往的机能了。」 听到霍克艾的说明后,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西兹可是还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也就是说这里在巨大的魔导具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机关。 连接扭曲空间的技术是制作魔导具的重要因素。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可以能够出口达到另外的地方,还有杨台收纳许多物品的“玛利安努道具袋”也是通过扭曲空间来达到如此的空间的。 当然,这几样魔导具都是十分高级的物品,没有在大众间普及。但是在“古代之民”所建造的遗迹中也可以看到现在仍然存在的精细技术。 这个龙神信仰的遗迹中,似乎就应用了通过土和岩体来连接超越空间的技术。 「我们也可以进入通往神殿的入口吗?」 「如果我们仔细寻找的话——但是很遗憾,为了找出入口出现及消失的规律至少也要花上几天的时间。与其浪费这么多时间,还不如安稳的一边寻找“入口”一边继续向地下前进。赛罗等人说不定是被偶尔然出现的入口所吞入,现在正困在“神殿”之中呢。」 霍克艾再度走了起来。 单手拿着地图,在岔路口他选择了向下的坡道,继续向地下潜入。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跟在了他的后面。 「前辈,这个废坑……空气是不是会越来越稀薄?」 西兹可有些不安的问道。 矿山的事故中有一部分是由于缺氧和喷出的瓦斯气体中毒所导致的。在大开发的时代,会用魔导具来不断向矿脉中输送空气,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这工作了。 坡道上留有会让人联想到大板车车印似的痕迹,霍克艾一边向下走着一边回应道。 「至少在这附近还不用担心,皮肤不是还能感觉到风吗?说不定这里是风精灵的游乐场呢。」 听到这个回答后,西兹可歪了歪脑袋。 「在这么深的地下吗?」 「唉,因为这里是人迹罕至之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霍克艾像是事不关已似的说道。是开玩笑真是认真的,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不出来。 在坡路下到尽头时,霍克艾站住了。 这里之后的路向左右延伸着,但他却盯住了正面的墙壁。 坚固的岩盖互相交错,露出了大片的灰色硬石。 一眼望去,昏暗地一下空间中似乎出现了一副油画。 「原来如此——看来“魔族”还没有发现这里。」 在阿尔凯因眼里,面前只是单纯的“石头”块而已。 霍克艾把手贴在石壁表现。 「霍克艾,需要帮忙吗?」 「还没忙到需要借助猫的手呢,请你继续在西兹可的裙子上磨爪子吧。」(注:日本俗语) 霍克艾一边开朗的说着挖苦的话,一边轻轻的敲着石壁。 「这里有用魔导具隐藏起来的门。虽然隐藏的不错——但在“银月的幻影”面前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呢。」 就像是看穿了玩具中的机关的小孩子似的,霍克艾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 他的手指轻抚了岩盖的一角后,咔嚓,响起了打开机关的声音。 石头表面出现了门形状的线条。 门正要打开时,霍克艾突然停止了动作。 似乎察觉到了门“对面”的动静,阿尔凯因也握住了切糕刀的刀把。 这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保护自身不被突然袭击的警戒。 但是,从伪装成石头的门对面出现的并不是箭矢或是刀剑,而是老人嘶哑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了某人沙哑的声音后,阿尔凯因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霍克艾,干得不错。看来这里就是正解了。」 在赛罗等人之前,似乎已经找到“骑士们”的藏身之地了。 对友人闭上单眼使了个眼色后,他从西兹可的肩膀上跑了下来,在门前回响起清澈的声音。 「你们是侍奉埃鲁福尔王族的众位骑士吗?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受史学官库洛加大人的委托来从魔族手来保护伊莉娅德公主,所以特来寻找。如果你们是为王族分忧的真正忠臣,就请遵从我们“六贤人”的方针,我也需要你们的协助。」 对面的人似乎接收了这些让人安心的话语,门缓缓的打开了。 模仿岩盖隐藏起来的门的对面,站立着四个人的身影。 手里全都拿着武器,看到阿尔凯因等人的正体后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他们身上虽然穿着和这个城市中的人差不多的衣服,但手中却拿着魔导具“赤炎之剑”。其中一个似身负重伤,身体上遍布着包裹的绷带。 即使这样,他也举起剑摆好了架势,露出了强烈的警戒。 站面前方面容庄重的老人用锐利的视线瞪着霍克艾和西兹可。 「——哪位是阿尔凯因大人……?那位魔人范达尔的首席弟人、操纵暗属性的魔导师,大概是这样的名字——」 这样说着的他有些怀疑的看向了“霍克艾”。 脚下的阿尔凯因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不对、不对,不是我。是这边这位。」 阿尔凯因走了过去,用爪子抓住了老人的裤子。 看到会说话的黑猫后,老人为之一惊。不过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单纯的没有把握眼前的状况。 「……猫?」 「……是猫。」 「是猫呢……」 在他身后的三名骑士也小声嘀咕出和困惑的表情相应的话。 被认错的霍克艾苦笑着挠了挠头。 「我还没有报上姓名呢。我是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这位小姑娘叫她西兹可就好。我们三个都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这位阿尔凯因受到了诅咒所以变成了猫的样子……」 阿尔凯因没有理睬在后面骚动的骑士们,而是仰视着冷静的老人。他已经对这种大惊小怪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初次见面,你就是修盖尔吧?我从库洛加那听说过你的事,但很不巧,但已经被带到这个废坑中的别地方去了——」 阿尔凯因伸出了包裹着华润皮毛的手。 面前的老人、修盖尔有些困惑的握住了伸来的手。 「……那个,虽然有些失礼,你真是因诅咒变成了猫……?」 「看来你想让我出示登录证吧?上面可有乐人的保证署名呢。」 阿尔凯因掏出了魔导师公主的登录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确认之后,修盖尔恭敬的向阿尔凯因低下了头,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失礼了……我是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你应该已经从库洛加大人那听说了,现在已经是退役的骑士了。在如今的情况下,刚刚没有马上相信你们的门弟,请多多理解。」 听到对方严肃的话后,阿尔凯因反而笑了起来。 马上就受到对方的信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对方是如此愚蠢的人类,反而会让自己心中涌现出不安的情绪。 「真是直率的人呢。你是这种性格的人,也能得到我们更多的信赖。那么,修盖尔。库洛加希望我们来帮助伊莉娅德公主逃往国外——但重要的伊莉娅德公主好像不在这里?」 虽然藏身地里面很宽广,但还没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程度。 这个房间似乎曾经是矿工的休息室,里面备有水井,脚下附近还搭着朽木板。 在室内没有看到像公主的小姑娘。 修盖尔的脸色上明显的阴云密布。 「……这是因为——」 骑士们间也漂浮着难以启齿的苦闷气氛。 看着歪着脑袋等待自己回答的阿尔凯因,老人用疲劳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也深感可耻……我们还没有“和伊莉娅德公主汇合”。」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眼角甚至有些扭曲。 傍边的西兹可也屏住了呼吸。 老人苦痛的声音与自己没有保护好赛罗和菲诺的处境重合了。 第四章 古老信仰的遗迹 「……我呢,似乎以前曾经遇到了很大的火灾。」 年长的少女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抱着纤细的膝盖如此说道。 正将给庭菜园中的药水浇水的赛罗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 米斯特哈温德市,领主所居的多利阿尔德宅邸—— 赛罗和身为魔导具工匠的祖父泽尔德纳特一起在这片领地的林中建起一个小房子,然后住在里面。 领主的养女菲诺经常来这里。 多利阿尔德宅邸的广阔领地对赛罗来说并不是理想的游乐园,因为城中的孩子们是不允许进来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菲诺来到这里后,赛罗会和她一起到城中去玩耍,这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领主奥尔德巴也觉得“在小的时候就要知道人民的生活状态”,特别允许了赛罗把菲诺带出去的事情。 今天浇完水后,赛罗也打算去城中玩耍。 「突然间在说什么,菲诺?遇到过火灾什么的……难道家被烧了?」 对赛罗尚矮小的身体来说,喷壶足足有一抱大小,他一边倾倒着喷壶一边回应着菲诺的话。 本来自己是必须称呼她为“大小姐”的,但当事人菲诺却十分讨厌这种叫法。从她的话中来看,在她被领养到多利阿尔德家之间,似乎不是贵族,而是作为平民生活着。 「不是,我觉得不是自己的家被烧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偶尔会在梦中看到。全部都被烧光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回头望去谁都不在,很寂寞,很恐怖,不知道不如何是好——」 菲诺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暗,看来是做了可怕的梦有些胆怯。 怎么该怎么安慰她呢,赛罗搞不清楚。 「我也做过恐怖的梦呢,不认识的人们站在无法动弹的我的面前,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shiyantai”啊,“jinjizhidi”啊之类的——但那只是梦,不是现实。没关系的,菲诺。而且,如果那真是“在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恢复精神的少女虽然点了点头,但表情却仍然没有转晴。 「……如果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就好了,我肯定会忘掉的。但是……但是呢。如果这个梦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情——」 菲诺小声说着让人费解的话,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赛罗停下了浇水的动作,走到了她的身边。 坐在树根旁的菲诺本来就很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像是感到寒冷似的抖动着。 「菲诺,进屋里来吧,肯定是有些凉了,我会给你泡好红茶的。」 菲诺老实的跟了进来。 赛罗觉得对还没有到来的“未来”感到恐惧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本来名为未来之物,人是无法理解的。 据说在神话中管理命运之神修拉克像是蜘蛛织网一般创造出世界的流向。但是那毕竟只是“神话”而已,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神明了。 他们在遥远的天空的对面、“克拉姆克拉姆庭园”中注视着这个世界。虽然人在死后会接受他们的审判,但“神”的力量已经无法触及到现世了。 原因就是,这联系着神明的“罪”。 其一。神明的争端不能祸及这个世界。 其二。全部的神明不能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其三。全部的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个“馈赠”。 神明定下的三个规则现在仍然有效。 为了求取神明之力的行为,由于会让神明犯下第二个罪行所以无法实现。 但是同时——人“向神祈祷”却是被允许的。 这种恩准就是信仰之神巴尔法斯对人类的“馈赠”。 「人与神间的差异十分脆弱——正为为如此,我就赠于人类『向神祈祷』的自由吧。我等神明被禁卡“过度干涉“——但是在诸神的协议上,说不定可以实现些许的小奇迹。」 ——像是钻暧昧的法案的空子的这个馈赠,最终奠定了向神明奉献祈祷的“圣教会“的教义。 另一种说法是,这个神话是圣教会在远古时代为自己保护自己的立场而肆意捏造出来的,但是具体的真伪已经埋藏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关于神话中“过度干涉”的解释还存在另一个问题。 明明决定了“神明不能过度干涉这个世界”,但现在掌管命运之神修拉克仍然在编织着人类世界的命运—— 即使在神学家之间,对这个神话的解释也千差万别。 一种说法是,因为命运神修拉克是和诸神不同的“至高”存在,所以不会被诸神的这一约定所束缚。 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如果修拉克不继续编织这个世界的命运那么这个世界就会终结,所以他铤而走险的继续犯下罪孽。 还有就是,修拉克对这个世界的“馈赠”就是“编织人类的命运”,所以这种行为并不能算是“过度的干涉”。 虽然全都是一些强词夺理的说法,但神话大体上就是由这样的要素孕育而生。 本来——创造出“神话”的就不是诸神,而是人类。 说起来,为了信仰而写出来的神话与赛罗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由于神明已经决定不会过度加以干涉,所以只能自力更生。 赛罗让还在颤抖的菲诺坐下,倒好了半温的红茶。 本来他是想把水烧开再泡茶的,不过由于他连生火的魔导具都无法使用,只好用早上用剩下的热水了。祖父告诫他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能用火。 菲诺用樱色的嘴唇吸吮着红茶,眼神中还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赛罗盯着她说道。 「……菲诺害怕火灾后的遗迹吗?还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 「大概……是害怕孤单一个吧。」 赛罗微笑了起来,那么自己看来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 「我会一直陪在菲诺身边的。如果真的在某处发生火,或是你梦里的光景在现实中出现了——那时,只要我在身边,菲诺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这种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来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毫无责任感可言。 本来贵族和平民就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但是菲诺听到赛罗的话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最终似乎从心底感到了放心,嫣然一笑。 「嗯……这样的话,肯定就不可怕——」 看到她很开心的这样说着,赛罗报以纯粹的笑容。 这时的赛罗仍然模糊的认为这种安稳的日子可以永远的持续下去。 ◎ ——脸颊上感觉到滴嗒滴嗒的冰凉之意。 稍稍睁开眼睛的赛罗单手擦拭了下脸颊。 有某个小东西警觉的跳开了,突然缠到了自己胳膊上。 「哇!」 从触感上看,大概是蜥蜴之类的东西。 赛罗下意识的挥了挥手,小生命跳到了墙上逃掉了,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绝对黑暗的洞窟中只有自己一人。 不用多加思考,赛罗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赛罗用手在周围试探性地摸索着地面的形状。 感觉是石板辅成的地面,表面上还积有一层尘土。虽然眼不能见可能无法把握准确,表面似乎铺得很平整,不像是自然形成地面。 无法使用魔导具的他连找个光亮都十分困难。 「饶了我吧。菲诺!听到了回个话!」 即使再怎么大声呼喊也没 有人回答。 受到名为巴尔玛兹的魔族的袭击后,自己保护着菲诺被吸入了“墙壁”之中——回复意识后就来到了这里。 但是,周围没有菲诺的气息。 赛罗在地面上爬行,在什么都看不到世界里寻找她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万幸的是空气还算正常,脸上能感觉到轻风拂过。 如果缺少氧气的话,自己的旅途就将终结在这里了。 爬在地面的赛罗很快就撞到了墙上。 墙面也不是由土构成的,感觉上像是铺满了石头,壁面似乎有一定的弧度。 用手扶着墙壁,赛罗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站起身来,也顺便感觉了一下周围的宽度。 手够不到顶板,离对面的墙壁也有些距离,从回声可以得知周围并不广阔,这是一个称其为通路也有些违和感的空间。 塞进罗来回摸着墙壁。 (这个——不是钟乳洞,应该是人工开挖的……) 经过良好打磨的光滑石壁,感觉就像是建筑的侧墙一样,有些地方还有石块间的接缝。 毫无疑问,这里有人的介入。 就是说——应该存在出口。 因这种想法而找回勇气的赛罗沿着墙壁走了起来。 虽然可能呆在原地等待救援比较保险,但赛罗十分在意菲诺的去向。 同时被墙壁吸进来却没有来到同样的场所,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要不菲诺不会感到害怕就好了……我就是在担心这一点啊……) 赛罗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在“旅途结束的森林”时刚刚和菲诺经历过同样的分离。 想到和当时处境的相似处时,赛罗也觉察到了现在和“那时”的不同。 赛罗从怀里拿出了“神珠”。 「缇亚涅丝……缇亚涅丝,能听到吗?」 神珠突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温柔的照在地面上。 一名蓝发少女紧紧的抱在赛罗的胸口处出现了。 她的身体轻的有些吓人。 「……赛罗,早上好。」 缇亚涅丝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她望了望黑暗的四围。 在神珠的照明下,可以看出这里是圆形的狭窄空间。 周围只有一条像是出口的道路。 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菲诺他们呢?」 「他们……走散了。虽然我很想去和他们汇合,但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哼。」 缇亚涅丝用小巧的手紧紧的抱着赛罗。 想到她可以是因为周围荒无人烟而有些不安,但缇亚涅丝脸上并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么,现在只有我和赛罗两个人?」 「是呢——报歉,由于我太没用了,所以才变成了这种的局面……」 听到道歉后,缇亚涅丝用力的摇了摇头,她的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喜悦。 在缇亚涅丝的神珠的照明下,可以看到数步范围的距离。 但是只有这种程度的光亮的话,情况还是没有太大的改观。不过再怎么说,现在有个可以商量的对象,赛罗也放下心来了。 被淡淡照淡的墙壁显像出了黑色硬质石头的原样,看不出是由什么矿物组成的。道路向一个方向上弯曲的延伸着。 面前的通路似乎构成了螺旋的形状。 (嗯……?我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呢?) 神珠的光照不到屋顶处,但没有迹象表面上面是空旷的。 缇亚涅丝的眼睛在盯着脚下看。 只有赛罗刚刚爬的地方表面的尘土被擦去了,露出了地板原来的纹理。 上面雕刻着奇怪生物的线条,还记载着赛罗无法读懂的复杂文字。 「……上面写着“少年的路线”。」 缇亚涅丝小声的说道。 赛罗吓了一跳。 「缇亚涅丝,你能看懂这种奇怪的文字?」 在赛罗的眼中连这个是文字还是图案都判断不出来。 「能看懂呢。毕竟在我出生的时代这是主流的文字——赛罗,这是在废坑里吧?」 「嗯,刚刚被魔族袭击了——回复意识后,我就被墙壁吸到了这里。」 缇亚涅丝眨了眨有些发困的眼睛。 「赛罗……被袭击了?」 「不要急。西兹可他们还在跟魔族战斗,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赛罗不认为那们西兹可小姐会很容易的被打败,但作为对手的魔族来路不明,不知实力如何。想到他们,赛罗不禁感到了担心。 「我还——派不上任何用场,只是一味的在拖后腿。」 后悔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变成语言说了出来。 即使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缇亚涅丝向上盯着赛罗。 「……赛罗,到这种时候就来叫我。」 「唉?」 缇亚涅丝蓝色的眼眸中只有赛罗的身影。 赛罗像是被吸入其中似的,为这股蓝色而感到着迷了。 「我和纳修雷可以成为赛罗的剑与盾——代替赛罗战斗。所以——」 这个提议让赛罗有些困惑。 「这可不行呢。毕竟缇亚涅丝……可不是“武器”。」 缇亚涅丝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这和阿尔凯因使用切糕刀是同样的道理。就像阿尔凯因使用切糕一样,赛罗使用我就可以了。」 缇亚涅丝的口气像是在说着理所当然似的事情一样。 赛罗重新抱好了她,静静的抚摸着怀中的小脑袋。 缇亚涅丝确是“魔导具”。但是,她是不能像阿尔凯因使用切糕刀那样来对待的存在。 她有和人亲近的“感情”。 「……谢谢你,缇亚涅丝。但是我——不想把缇亚涅丝置于危险之地。」 赛罗带他共同旅行的理由不是希望她成为自己的“战斗力”。 看到缇亚涅丝寂寞的表情,赛罗不能弃她于不顾。她有着和年幼时的菲诺同样的眼神。 寂寞、不安、哀伤,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这些负面感情中解脱出来的眼神——不论她的实际年龄几何,露出这种眼神的缇亚涅丝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孩子”。 赛罗不像把这样的缇亚涅丝当成单纯的“武器”使用。 赛罗向着出口走上了螺旋形的单行路。 「我想让缇亚涅丝从现在开始看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多的幸福。战斗只需要在保护自己的时候以及自己决定这么去做的时候进行就好了。缇亚涅丝虽然的确魔导具,——但对来说不是“为了战斗的武器”,而是“同伴”。」 她还没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吗,缇亚涅丝仍然歪着脑袋。 赛罗暧昧的笑了笑,深深的吐了口气。 ——菲诺也是同样的。 只要是为了赛罗,她总是会勉强自己。赛罗很害怕她的行动不知何时会导致最坏的结果。 赛罗不想失去菲诺,所以必须要保护好她—— (……我明明是最需要冷静下来的人——) 正对自己感到些许的失望和气馁时,缇亚涅丝轻轻的抚摸起赛罗的脑袋。 「虽然还不太理解……但是赛罗刚刚的话让我有些开心呢。」 虽然缇亚涅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仍然给赛罗那是她的真心话的感觉。 赛罗一边依靠神珠发现的光亮向前走着,一边为了赶走心里的不安说道: 「 说起来——这里是怎么回事。缇亚涅丝既然能读懂这里的文字,那么有什么线索吗?」 「大概……这里就是“神殿”?」 少女毫无苦恼之感的说道。 「刚刚的地面上写着“少年的路线”不是吗?我觉得大概,赛罗进入“入口”后,这里分成了两个部分。大人和孩子,女人和男人,会来到不同的地方。」 赛罗在缇亚涅丝的话中看到了希望。 「那么,菲诺和我被带到了不同的小房间?」 「嗯,大概——」 赛罗的步伐也变得轻松了一些。虽然在汇合之间还不能完全安心,但至少这并不是条坏消息。 而且,他继续在螺旋状的绵长道路上走着。 沿着道路,四周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让人不禁让人产生“是在同样的地方打转”这样的错觉。 但是,道路侧墙的曲面随着路程变得越来越和缓了。 看来离外圆周越来越近了。 最终,赛罗察觉微弱的蓝色光亮出现在远方的拐角处。 (那个,就是出口吧……?) 有所期待后,赛罗向那个方向加快了速度。 眼睛出现了宽阔的空间,但是和他所期待的结果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在让人想象不到是在地下的巨大“广场”。 几乎完善的圆形,两侧的距离甚至可能连对面的说话声都听不到。 缇亚涅丝看向了屋顶。 赛罗也在她的指引下,视线移到了兼作光源的天花板上。 那里充满了半透明的纯蓝色光亮。 赛罗完全失去了言语。 蓝色天花板的本体是浮在空中的“水”。 透明的水瓶像是漂在自己的正上方似的,天花面的一面包围在了深蓝色之中。 从水中散发出来的蓝色随着轻微的流体舒畅的运动,照耀着眼前宽广的空间。 看起来有些像是太阳西沉、夜晚刚刚到来时的影像,一片鲜艳的蓝色世界。 在地下空间完全料想到不的情景让赛罗目瞪口呆。 「……这不是在做梦吧。缇亚涅丝,你对这里有什么了解吗?」 赛罗向她询问后,少女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水之空”吧?会在神殿之类重要的地方设置的机关,就是将我做出来的人们的杰作。」 做出缇亚涅丝的是古代之民。 赛罗瞪圆了双眼。 「这样说来,这里也是“古代之民的遗迹”吗?」 在隆巴尔德市遇到的那个比起遗迹更像是森林,而相比之下,眼前的现场散发出十分适合被称为遗迹的气氛。 「不知道,因为那群人曾被雇佣到很多地方制作“魔导具”。」 就是说,即使知道制作者就“古代之民”,但这个遗迹是在谁的授意下制作出来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以前听霍克艾说起来,“古代之民”是拥有很多谜团的集团。自从受到迫害后,他们自称为“古代之民”,但是其起源地却无人得知。 赛罗从大得让人害怕的水制天花板上移开了视线,他注意到黑石铺成的地面中心附近,有通向更深地下的石阶梯入口。 除此之外可以出入的,只有分布在圆形广场四周的八条通路了。 赛罗来的道就是其中的一条,如果其他几条也是同样的螺旋状道路,似乎就没有再去探索的意义了。 圆形的广场,周围分布的八条通道,还有螺旋形的路径——这种规则性的遗迹构造实在是会让人感觉到神圣的意图。 「缇亚涅丝,从那里的台阶下去看看吧。」 如果菲诺会来到这里,赛罗觉得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赛罗感到怀中的缇亚涅丝身体下意识的有些僵硬。 「嗯?怎么了?」 「……赛罗。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毫无感情的声音中流露出对周围的警戒。 和这个广阔空间相连的数个通路中的一条里面传来了某物慢吞吞的爬过来的动静。 听上去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而像是四足动物。 「应该不是阿尔凯因他们吧……是魔族?) 广阔的空间中完全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赛罗抱着缇亚涅丝向中央的台阶跑去。 趴在楼梯上隐藏起身体,赛罗窥视起脚步声的主人。 不久后,在那边出现的是有着漆黑毛发的大型怪兽。 (……黑……黑狼!) 赛罗猛吸了口气。 狰狞的黑狼是在森林的食物链中位于顶点的肉食猛兽,体长和习性会因栖息地不同而有所区别。 在此处现身的是像马一样像大的成年野兽。 直接的恐怖暂且不说——在魔族中还有“操纵黑狼”的女性、维奥莱。 赛罗没有亲眼看到过黑狼被操纵时的情景,但是,她似乎是使用名为“黑狼之铃”的魔导具可以操纵多个黑狼的意志。 (难道说,那个也是——) 黑狼注意到了藏在楼梯处的赛罗,充满警戒的缓缓靠近过来。 赛罗慌忙走下楼梯。 现在即使想从其他道路逃跑也会马上被黑狼追上吧。虽然对下方一无所知,但是如果有个房间的话,也可以能过关门来稍微抵挡一会。 从楼梯下方传来了水滴落地的声音。 (地下也会有瀑布吗——) 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赛罗加速了移动的速度。 以石台阶为界,再前方的地面变成了打磨光滑的大理石。 同样材料的墙壁就像是镜子一般隐约的映出了赛罗的姿态。 下来后的道路拥有可以两辆马车交错行驶的宽度。 赛罗快速的向前方奔跑着,发了出刺耳的脚步声。 怀里的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赛罗,要把它赶走吗?要是我招出“纳修雷”,我觉得要逃跑的反而是对方。」 「……是呢,要是那个黑狼追到这下面的话,就请这么做吧。」 一直注意着在身后不远处的黑狼的赛罗,脸颊突然感到了一阵热气,他把视线转向前方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在楼梯下方的宽广道路的深处,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圆形泉水池。 大要有及腰深度的巨大泉水池满满的盛着热水。 在白色蒸汽覆盖着的对面—— 线条流畅的白皙肌肤清楚的浮现在眼前。 赛罗连想到了在米斯特哈温特时沐浴的菲诺,而后马上确认了她的面容。 “她”呆然的站在那里,濡湿的橙色长发也一动不动。 一丝不挂的胴体就像在隆巴尔德见到的雕像一样匀称,但是面前肌肤可绝对不是石头做成的。 而且从发色就可以发觉——自己找到的不是“菲诺”。 就这样过去了数秒种的时间。 女孩用柔美的后背对着赛罗坐进泉水中,发出了“喳嘣”这样轻微的声音。 赛罗迅速的转过身去,迈着颤颤微微的步子想从这个沐浴场离开。 双方都没有说话,而且也没有发生任何悲鸣。 只是,赛罗的心跳声越来越激烈了。 「——赛罗,怎么了?」 缇亚涅丝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 赛罗已经哑口无言了,他满脸通红,用尽全力将刚刚看到的场景驱赶出大脑。 而女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没做出什么动作。 「那……那个!」 沉默了 一会后,赛罗终于开口了。 背对着沐浴场,他有些大舌头的谢罪道: 「非常报歉!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有人……但是,周围全是蒸汽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被突发情况弄得大脑一片混乱的赛罗只能说出这些话了。 即使现在离开这里回到上层,那里还有黑狼在等着自己。 现在的的赛罗可谓进退维谷,只能流着冷汗僵在原地。 女孩似乎洗完了,沉默的从水里走了出来。 赛罗没有回头的勇气,只好在原地待机。 「……你看到了吧?」 擦拭完身体,随着标志着换好衣服的布料摩擦声,同时传来了女孩子的话语。 她的声音稳重、清澈,但仍然有些发抖。 「没、没有,大部分都没有……」 「就是看到了一小部分吧?」 沉静的声音却让赛罗感觉到了深深的怒气。 赛罗再次慌张的组织着解决的语言。 「……对、对不起!我在上面遇到了黑狼,所以才逃到了这里,你……」 「……黑狼?」 看来女孩似乎松了口气。 黑狼一直没有走到楼梯下面来的动静。 肚子还不饿吗,还是不想把赛罗当成食品?——不管是哪一条,刚刚没有马上袭击过来都应该谢天谢地了。 她没有继续黑狼的话题,而是问了别的事情。 「……你是黛纳斯克城的居民吗?」 「不是——」 「那么……是“魔族”?」 「也不是。那个,难道说……」 感觉到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赛罗回过头来。 她一边用布擦着橙色的头发,一边拿起了拔出来的剑,谨慎的观察着赛罗的一举一动。 长边的裙子,只有腰间穿着围裙,上身是半袖的罩衫,如此轻巧的衣装。 从她严厉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对赛罗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我失礼了……难道你就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女孩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从这一举手就可以看出她大概的心思了。 「——想问对方是谁的话,请先报上自己的姓名。」 「啊——报歉。叫我赛罗就好,本来是和库洛加先生来一起保护你的,但中途遭到魔族的袭击所以走散了……」 说出库洛加的名字时,女孩的脸色变了。 脸上的怒气完全转换成了光彩夺目的笑容,她走到了赛罗身边。 「库洛加老师就在这里?魔族说“他受了重伤”……」 还在为眼前戏剧性的变化感到惊讶的赛罗摇了摇头。 「不,他没有受伤,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受了点苦……现在也和我们一直为了找寻伊莉娅德大人而进入了这个废坑。但是中途遭到了魔族的袭击,我和这位缇亚涅丝在这里迷路了——」 赛罗举起了怀里的少女给她看。 是看到自己还带着小孩子而感到放心了吗,伊莉娅德把剑收了起来。 看来她刚刚觉察到赛罗也只是一位比较自己小的少年而已。 与此同时,她眼神中的警戒也消失了。 「你是和库洛加一起过来的,这就意味着你是见习骑士?还是佣兵……怎么看都不像呢。」 和之前的语气截然不同,王女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爽朗。 「我只是名见习药剂师而已,因为不是魔导师,所以算不上战力……一起旅行的人中还有“魔人范达尔”的几名弟子,以魔族为敌手也毫不逊色。大概,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吧。」 伊莉娅德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了。 她紧紧的握住了赛罗的手。 柔软的触感让赛罗吓了一跳。 「谢谢!我还以为是被偷窥了所以刚刚才戒备着你……你是个不错的人呢。沙夏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没有追下来呢。」 「唉,沙夏先生……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赛罗向四周张望着,但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 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黑色的铃铛。 「沙夏!过来。」 她摇了摇没有发出声音的铃铛后,趴在楼梯上的黑狼站了起来。 赛罗不禁惊慌失措,但伊莉娅德仍然保持着笑容。 「公主大人,危险!那里有黑狼……」 「不用担心。那个孩子只会袭击敌人的。」 黑狼散发出野兽的威严,缓缓的下着楼梯。 从近处观察,它意外温顺的眼睛让赛罗大为惊叹,缇亚涅丝也感情匮乏的眨了眨眼睛。 对遗迹熟知的她似乎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观看“黑狼”。“旅途终结森林”虽然也有许多小动物,但却没有像黑狼一样的大型食肉动物。 伊莉娅德走到了黑狼旁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脖子。 黑狼像是很开心似的抬起脑袋,用鼻子蹭着伊莉娅德的脸庞。 「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孩子就是“沙夏”。」 野兽在哑口无言的赛罗面前像狗一样发出了鸣叫声,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口头排列的尖锐牙齿毫无疑问是属于真正“黑狼”的东西。 ◎ 「黑狼……居然会和人如此亲近呢。」 对赛罗来说,这实在难以置信。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城市中的孩子玛利露曾被黑狼袭击过,后来在阿尔凯的帮助下才得以逃生。 由于经常能听到黑狼袭击人类的消息,所以甚至为狩猎危险的黑狼而做出了名为“猎狼之弓”这样的魔导具。赛罗以前一直认为那是对人来说十分危险的野兽。 伊莉娅德把沙夏的身体当作沙发坐在了上面,露出了优美的微笑。 赛罗分给了她一些随身携带的干肉和植物果实,她一边细细的品味一边小口的吃着。 再次从近距离欣赏,她的确十分美丽,虽然没有和“公主”这一形象相称的让人难以近身的高贵之感,但取而之代却使人体会到柔和的直爽和温暖。 赛罗对名为王族的存在所持的形象也因此有些错位了。 「这个孩子是特别的,因为我从它小的时候就一直在饲养它——我们几乎就像是姐妹一样呢。之前我从酒馆逃跑的时候,也是这个孩子背着我离开的。但我回复意识后就发现误入了这里,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伊莉娅德抚摸着它的后背,黑狼趴在地面上用黑色的眼眸看向了公主。 赛罗分给她的食物,她首先把其中一半给了沙夏。 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随身食物,对巨大的黑狼来说应该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即使如此,也能从她的行为中看出她们之间的信赖关系。 以前确实存在人和动物之间产生亲切关系的范围,但赛罗完全没听说过以“黑狼”为对象的例子。 伊莉娅德若有思的眯起了眼睛。 「逃离王都时,也是托了这个孩子的福。黑狼使用全力跑得比马还要快,这个孩子背着我——因此我才能获教,它可是为了拼尽了全力呢。」 伊莉娅德显得有些沉闷。 她逃离王都之际,似乎有许多骑士为了保护她而战。 即使不是骑士,库洛加也成为了战斗的一员。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痛苦的回忆吧。 「那个——报歉。本来是来救你的,但我居然也迷路了……」 「没什么,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在几日前误入了此处——然后把周围的通路都调查了一 番,不过全是死胡同。看来似乎是在某种存在传送装置似的机器呢。即使这里有水,但食物已经都吃完了——只有我和沙夏两个,很是不安。」 伊莉娅德莞尔一笑的可爱让赛罗一睦间看入迷了。她应该比菲诺要年长,但是因为菲诺本身就比较成熟吗,赛罗几乎看不出两个人间的年龄差距。 「要是能有和外界联系的方法就好了……」 听到伊莉娅德的叹息声后,赛罗想起了阿尔凯因之前交给他的“魔导具”。 「对了,共鸣石!」 虽然塞外无法使用,但当时他还是姑且带在了身上。本身就是魔导具的缇亚涅丝自然无法使用,但伊莉娅德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赛罗从怀中掏出来青色的圆石。 伊莉娅德像是第一次看到魔导具似的,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手里。 漂来的甘甜香味和菲诺有些相似。 「嗯?这个石头是什么?」 「这个叫“共鸣石”,是用来和同伴联络的魔导具——因为某些原因我无法使用,但我觉得伊莉娅德应该没问题的,请向其中充入魔力。」 伊莉娅德歪着脑袋,接过了这块石头。 她向其中充入魔力后,石头起了反应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但是,稍等了片刻之后也没有和阿尔凯因等人联系上的迹象。 「嗯……?有点奇怪呢,使用方法应该没有错……」 坐在有些困惑的赛罗膝盖上的缇亚涅丝小声说道: 「那个,赛罗。这个石头在由魔导具制成的异空间中无法和外界联络。在“旅途终结的森林”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以魔导具作为通信手段,在许多种间断空间的情况下都无法使用……」 缇亚涅丝指出的情况让赛罗大为惊讶。 「那么,这里——居然是和外面世界不同的空间?」 「刚刚看到的“水之空”如果不是在魔导具中制作而成就会变得不安定而崩溃。所以,大概——」 缇亚涅丝见证过古代之民技术的活化石。 看到了缇亚涅丝说出了和孩子完全不相配的知识后,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真是知识渊博的可爱孩子呢,是你的妹妹吗?」 「不,不是妹妹……应该算是重要的朋友吧。」 赛罗抚摸着缇亚涅丝的脑袋。 伊莉娅德还没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赛罗把缇亚涅丝从膝盖上放下,然后站了起来。 「如果这里有机关的话,那我也来调查吧。如果总是无法从这里出去那就麻烦了。而且我的同伴似乎和我一样也闯入了这里——我必须要找到她。」 「那么,我也来帮助吧。」 伊莉娅德起身时稍稍跌了个踉跄,赛罗没有看漏这个瞬间。 这个不自然动作明显的表明她的身体情况不好。 「公主大人——难道腿受伤了吗?」 伊莉娅德仍然坚强的微笑着。 「没有,还没有到受伤的程度——只是由于逃跑而有些腿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虽然像是正常人一样站立着,但赛罗觉得她肯定是在勉强自己。 「缇亚涅丝,稍等一下。」 赛罗从药袋中拿出了不久前才采取的“雷塞鲁莱姆苔”。 黑色的苔块,初次看上去就像是腐朽的树皮似的。 赛罗在水泉里洗了一下这些苔块。 「恕我失礼了,请把腿露出来。这种苔是不错的跌打损伤药。」 在伊莉娅德犹豫了的一瞬间,赛罗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绑带。 大概是看出赛罗是认真的,她掀起了裙裾,让人着迷的雪白大腿露了出来。 曾为在泉水里看到公主裸体而感到困惑的赛罗,现在和公主又成了病患关系。 脱掉靴子后,伊莉娅德的脚踝已经肿成了淤紫状。 而且不仅仅是淤血,上面还有一处伤口。 「已经到了这种样子……!」 赛罗皱起了眉毛,虽然不至于影响到骨头,大概还算得上是伤心,但绝对不是可以放置不管的病患。 「但是,我大部分时都是坐在沙夏的身上……」 「即使如此也很疼吧。还有细菌从伤口处感染的危险。稍微——不对,会相当痛,能忍耐一下吗?」 为了慎重起见,赛罗向她问道。 从雷塞鲁莱姆苔绞出的汁液拥有很强烈的杀菌成分,但是大量使话这种成分会疼得让人哭泣。 伊莉娅德老实的点了点头。 「唉,没关系的,请用药吧。」 赛罗把伊莉娅德雪白的大腿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谨慎的把雷塞鲁莱姆苔的汁液挤到了伤口上。 黑色的液体滴落到了伤口处,伊莉娅德纤细的肩膀突然间抖了一下。 她紧紧的咬着牙齿,为了不发出声音又抓住了赛罗的肩膀。 将汁液涂到伤口后,赛罗开始迅速的用绑带包裹她的脚踝。他良好的手法是在被奥尔德巴雇佣的药师训练下的结果。 「这样——就好了。」 最后给绑带打了个结,赛罗的处理结束了。 她还在疼吗,伊莉娅德看起来四肢仍然有些僵硬,不过这样已经可以避免伤口的恶化了。 「毕竟只是应急处理,离开这里后必须要进行更为妥当的治疗哦。」 「是——」 回答后,伊莉娅德轻轻的吐了口气。 赛罗歪了下脑袋,没有理解她的笑容的意味。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只是——明明赛罗比我要小,但却像是真正的药剂老师似的,和刚刚的形象完全不同,让我稍稍有些吃惊——」 伊莉娅德用手指捂住嘴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而赛罗却觉得这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 因病人的话而有些脱力的赛罗又抓起了伊莉娅德雪白的脚,确认包带是否正确的包裹好了。 此时在赛罗等人背后响起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因为旁边的流水声,所以在声音已经离的很近时赛罗才注意到,忍耐着疼痛的伊莉娅德又刚好从那个方向移开了视线。 脚步声的主人发出了有些不安的声音。 「……赛罗……?」 从背后听到了熟悉的少声的声音—— 赛罗惊讶的转过头来。 之前走散的菲诺目瞪口呆的站在他的面前。 「菲诺!」 看到了她平安无事,赛罗的脸颊自然的舒缓了起来,露出喜悦的神色。确认菲诺平安无事对赛罗来说是最为优先的事项。 但是菲诺没有看向赛罗,而一直呆然若失的盯着伊莉娅德。 「……这个人,是谁?」 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赛罗的膝盖上搭着伊莉娅德裸露出来的洁白脚丫。再加上掀到大腿附近的裙子,看到这种状况肯定让人不禁连想到许多问题。 菲诺的视线中也明显的包含着误解。 赛罗注意到了这点,慌忙的解释道: 「不对,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进行伤口的治疗——你看,我把刚刚采来的苔汁当成药涂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把她的脚踝包了起来。」 一边声称自己正在“治疗”中,赛罗一边帮伊莉娅德穿上了之前的靴子。 菲诺的眼睛中也终于回复了一些神智。 「……唉?是这样啊。伤口的治疗吗?是这样的话……」 菲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按着胸口,又笑眯眯的摆出了亲切的样子。 「……那么,这个人是谁?」 她笑容满面的声音听起来却不知为何有些恐怖。 虽然赛罗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一些违和感,但却没有在,意顺其自然的说道: 「就是咱们一直在找的人呢,菲诺……」 在赛罗的催促下,伊莉娅德迅速的站起身来,看向菲诺轻轻的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我是埃鲁福尔王族的第一王女伊莉娅德。不久之前和这位赛罗相遇,然后请他帮我进行了治疗。」 听到了对方优雅的寒暄后,菲诺有些慌张做了回礼。 「啊,诚惶诚恐!我是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王女大人万福金安——」 菲诺毕竟也是贵族的养女,她终于说完这套麻烦的问候用语后走到了赛罗身边,紧紧的握住了赛罗的手。 离近一看,菲诺的碧眼里还淌着泪珠。 赛罗看到后,感觉到了纠心的罪恶感。 「……我很担心你。」 「……报歉。」 赛罗有些沮丧的道歉后,菲诺深深的叹了口中气。 「——但是,这次就算了,不是赛罗的错。咱们快点离开这个奇怪的遗迹吧。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感谢缇亚涅丝替我保护了赛罗呢。」 坐在地上的缇亚涅丝听到菲诺的话后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因为,赛罗对我也很重要。」 「嗯,我知道。」 赛罗没有听懂两个人的交谈。不像是对外人的客气话,在话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甚至有种两个人在一瞬间互相交锋的感觉。 菲诺笑嘻嘻的摸了摸缇亚涅丝的脑袋。 另一方面,缇亚涅丝面无表情的仰视着菲诺。 为这两个人不明所以的举动捏了一把汗的赛罗努力挤出了稳重的声音。 「菲诺,缇亚涅丝一直在我身边可是忙了大忙呢。因为我使用不了魔导具,所以连照明都做不到——多亏了神珠发出的光亮,我们才穿过螺旋状的通路来到了这里。」 「走路期间,赛罗一直让我这样抱着。」 缇亚涅丝的突然的自言自语让菲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样啊。赛罗还真温柔呢。」 缇亚涅丝紧紧的抱住了赛罗的腰。 菲诺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似乎是想把她从赛罗的身上拉开。 「缇亚涅丝?能过来一下吗?」 「不要。」 「但是赛罗看上去有些痛苦呢,暂且先松开他吧。」 「绝对不要。」 看着怎么也不肯定放手的缇亚涅丝,赛罗露出了苦笑。 虽然她亲近自己的样子很可爱,但每次和菲诺谈话的时候都会让自己有些暧昧的不安。 「菲诺,这也没什么吧。我也不会不方便。」 菲诺有些愤然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赛罗也太宠着缇亚涅丝了吧?如果不对小孩子严厉一些导致她不能茁壮成长,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赛罗只能继续暧昧的笑着。 如果是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听到这样的台词,肯定会身有实感的垂头丧气起来吧。当事人菲诺本身作为贵族家的千金就是很罕见的在自由奔放的风格中被养育长大的。 菲诺似乎是放弃了把缇亚涅丝拉开的举动,用手指向了躺在伊莉娅德旁边的黑狼。 「呐,赛罗。那边的是黑狼也是被缇亚涅丝的树兵击败的吗?」 看来菲诺似乎是觉得沙夏已经死了。 赛罗摇了摇头回答了她的误解。 「不是,那匹黑狼是同伴。」 面对不停眨着眼睛的菲诺,伊莉娅德露出了淘气的微笑。 「啊,我还得向菲诺再介绍一遍呢。这个孩子是我的“干妹妹”。沙夏,快起来打个招呼。」 受到指示后,黑狼忽的站了起来。 它伟岸的身躯让坚强的菲诺也不禁惊呆了。赛罗双手抓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没事的,菲诺。沙夏对人很友好的。」 如此告诫着菲诺的赛罗实际上也还残留着些许的害怕。 看到菲诺颤颤微微的凑了过来,黑狼哼哼的用鼻头贴了上去。 要是它顺势张开嘴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把菲诺吞进肚子里。 「哇,货真价实的……黑狼,居然会亲近人类?」 她说出了几乎一样的感慨,看来她的认识和赛罗也八九不离十。 伊莉娅德看到她的反应哧哧的笑着。 「唉,我们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它就像是我的守护身一样,很可爱吧?」 「……嗯。嘛,要是不包括它的体型的话,我觉得确实很可实……」 菲诺被黑狼的气势所压倒的样子,似乎连对方是王族都已经忘掉了。 包括沙夏,大家都已经互相介绍完后,赛罗向菲诺问道: 「那么——现在必须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菲诺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菲诺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似乎像是在说「听都没听过」。 看来她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莉娅德一边确认着刚刚被治疗过的脚的情况,一边指向了沐浴场。 「那里有不少奇怪的地方,咱们再去调查一下吧。」 她所指之处的上面有一个人工的“瀑布”。 飞流而下热水对面,可以看到一条狭窄的道路。 如果这里真的有“神殿”,那么这可能意味着先在这里清洁身体然后再前进的“顺序”。 赛罗再次观察起不久前伊莉娅德还在里面洗澡的沐浴场。 仔细一看的话—— 以这个沐浴场为中心,周围的地面上延伸出了八个石制的导水管。 从沐浴场延伸出去的导水管是为了防止池子里的水溢到地上而设置的。 顺着水流的方向,导水管似乎连接到了周围的其他小屋子里。 「伊莉娅德大人,周围的其他小屋子也都是死胡同吗?」 听到赛罗的问题后,伊莉娅德轻点了下头。 「是的,非常遗憾……导水管的前方是小型的水池,但其中的四个已经干涸了。」 赛罗坐到了沐浴场的边沿上,调查起眼下的石制导水管。 是由于年久失修而致使沐浴场的周围地势有些倾斜吗,水流集中的向对面的四个导水管流动,这边的则完全没有水。 赛罗摸着干巴的导水管底部,突然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那个,菲诺——你来到这里后,看到过类似“人骨”的东西吗?」 「没有——」 做出回答后,菲诺的瞳孔颤抖了一下。 「这样就很奇怪呢。如果咱们是第一个闯进这里的人还好说……」 对到底之前有多少人闯入过这里,赛罗当然一无所知。但是,这里不是植物繁茂的森林,所以也不会存在其他动物。 如果这里是难以脱出的场所,那么如果能找到无法逃离此地的人类骸骨也是个不错的线索。 赛罗拼命的思考着。 以前,恐怕——在闯入者迷路死亡之前,就已经被逐出了此地。 经过长时间的变化,可能这种机制已经失效了—— 赛罗看清了眼前的沐浴场。 从这里延伸出去的八个导水管—— 在微妙的倾斜下,现在其中的四个已经没有了水流。 为了测试一下刚刚想到的方法,赛罗 坐到了缇亚涅丝身边。 「缇亚涅丝,你能让“纳修雷”进入水中吗?慢慢的就行。」 缇亚涅丝点了点头。 「没办法坚持太长时间,这样也行吗?」 「嗯。只用几秒就可以了。如果能上地面上的全部通水管都充满水流的话。」 伊莉娅德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歪了歪脑袋。 「赛罗,你打算做什么?」 「只想有个想法想尝试一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比起用嘴说明,还是直接看看效果比较方便吧。」 缇亚涅丝按照赛罗的意图,稍稍抬起了一只胳膊。 「出来吧,“纳修雷”。」 随着一声平静的声音,赛罗和缇亚涅丝的脚下的影子蠕动了起来。 之后树兵纳修雷从影子中出现了,它的英姿再次让赛罗深深的折服。 四脚由粗壮枝干收束而成、混身包裹着叶子的巨人释放着压倒性的存在感踏入了沐浴场中。 它的积体增涨了池中的水位,溢出来的水一齐向周围的八条导水管流了出去。 完成了这项工作后,树兵没过几秒就像浓雾散去似的从那里消失了。 树兵纳修雷拥有很强的力量,但也正因如此无法长时间的保护形态,使用过度还会给缇亚涅丝增添过重的负担。 「塞、赛罗……!刚刚的是什么!」 伊莉娅德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刚刚树兵消失的地方。 虽然阿尔凯因等人都知道“树兵”的事,但毕竟这是很稀有的魔导具,所以她会感到惊讶也无可厚非。 菲诺急忙架住了摇摇晃晃就要屁股着地摔倒了的伊莉娅德的肩膀。 然后她替赛罗回答道: 「那个叫“树兵”。是作为缇亚涅丝的力量由古代之民做出来的魔导具。」 「树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力量——真的太厉害了。」 看到伊莉娅德的反应后,赛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王族都应该已经对威力强大的魔导具见怪不怪了才对。 「但是,王族中也有威力强大的魔导具吧?听说魔族的目标就是在王都地下的某个魔导具。伊莉娅德拿着开启的钥匙逃跑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追击你……」 赛罗的话让伊莉娅德不知如何是好,不久后她叹了口气。 「我的确拿着“钥匙”——但是,隐藏在王城地下的魔导具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厉害”的东西。只是里面有大罪战争的战利品,所以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还是说因为没人知道使用的方法……」 再说下去就要触及王族的秘密了吧,伊莉娅德赶忙闭上了嘴。 导水管里的水流淌到了周围的其他屋子里。 闲在旁边的沙夏突然抬起了鼻子,飞快的朝向上的台阶跑去。 伊莉娅德歪着脑袋。 「嗯?沙夏在说“过来”。是上面发生了什么吗?」 赛罗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后舒缓的跟在了黑狼后面。 登上楼梯后,那个大厅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本来空无一物的大厅中心—— 现在却出现了螺旋状的蓝色阶梯。 从构成屋顶的“水之空”延伸下来的这个阶梯突破了天花板,扶摇之上。 就像是透明的水瓶底面破了,而后落下的水形成了阶梯的形状似的。 而这个阶梯穿过了水瓶,似乎延伸到了可以被称为水面的地方。 恐怕那里就是这座“神殿”的出口吧。 伊莉娅德叹了口气。 「太厉害了——是因为把水引到了已经干涸的池子里吗?你居然能发现这样的机关呢。」 面对她的佩服,赛罗露出了苦笑。这对身为王族的她来说可能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对赛罗却不易如反掌。 「担当工匠的爷爷经常跟我提起,虽然完美的修复年久失修的魔导具极其困难,但经常会意外的有某种作为应急方案的让其回复“以前状态”的方法。大概那个导水管以前也是有水流淌其中的吧。」 赛罗踏上台阶走在了前面。 用水做出来的台阶看上去很滑,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感觉上更像是硬弹簧垫似的,台阶的长度也很适当。 伊莉娅德看向上方说道: 「赛罗和菲诺也坐在沙夏身上吧,这样可以更快一点。」 「唉?」 她说完后,沙夏的鼻子就顶到了赛罗的后背。 「啊!」 就这样赛罗和他怀中的缇亚涅丝一起从沙夏的头部滚了下去,然后被坐在它后背上的伊莉娅德抱住了。 公主微微莞尔露出了好胜的笑容,抓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沙夏的“缰绳”。而后沙夏用同样的方法把菲诺也搭到了背上,让她坐到了赛罗的前面。 「呀!」 「菲诺,小心!不坐好的话很危险的!」 如此提醒着菲诺的赛罗自己一时也无法冷静下来。 后面靠着伊莉娅德,前面抱着缇亚涅丝和菲诺,赛罗感觉到了某人微妙的坏心眼。 「虽说这个叫做魔导具、“黑狼的缰绳”——但实际上只是便捷的缰绳而已。在马身上的十分常见,不过这个是为了我和沙夏特别设计的。」 「四、四人乘坐也没问题吗?」 赛罗一边支撑着缇亚涅丝和菲诺,一边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伊莉娅德从赛罗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 「都是女孩和孩子,而且都是轻装,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在异国不是还有身披重装骑乘着黑狼的“黑狼武士团”吗?我当时就是和“维奥莱”一起坐在沙夏身上逃出的王都。」 赛罗听到了那个有印象的名字后肩膀突然一颤,菲诺似乎也想到了跟自己同样的事情,脸上显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伊莉娅德认为是其重要同伴的“维奥莱”现在已经变成魔族与己方为敌了——她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呢,赛罗有些在意。 「出发吧!」 后面回响起了凛然的声音,没有给赛罗详细追问下去的时间。 沙夏以疾风般的气势登上水之阶梯,迈一步就能越过五、六层台阶,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赛罗一边支撑着缇亚涅丝和菲诺,一边双腿夹紧了黑狼,连说法的工夫都没有。虽说在后面拉着缰绳的伊莉娅德也扶着自己,但由于是第一次乘坐黑狼,所以也并不顺手。 黑狼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赛罗的为难之处,飞速的沿着螺旋阶梯向上跑。 它的势头引来了菲诺的一阵欢呼。 「太厉害了!真快呢,赛罗!我这是第一次乘坐黑狼呢。」 「我也是第一次……」 简短的回应了菲诺的话后,赛罗抓住了黑狼坚韧的长毛。缇亚涅丝也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只是在发呆的坐着。 不一会儿,黑狼的身体就跳进了构成大厅天花板的“水之空”的内侧。 这里也形成了螺旋状的阶梯,而且外侧还被水的墙壁像栅栏似的围了起来。 是什么力量推开了道路附近的水呢,而且也感觉不到上面的水会流下来。 整个螺旋阶梯就像是在水中插入的巨大吸管似的。 沿着充满湿热空间的楼梯向上奔跑,不久后,沙夏就跃出了水面。 周围的空间迅速的变冷了。 虽然没有担心被甩下来的必要,但赛罗此时还是终于安心的叹了口气。如果靠步行走上来,现在应该还远远到不了这里吧。 菲诺很兴奋的 转过头来。 「真的太厉害了!赛罗和缇亚涅丝不害怕吗?」 「……嗯,完全不害怕。」 怀中的缇亚涅丝心平气和的代替还有些犹豫的赛罗回应道。 虽然也可以说她太神经大条了,不过即使她被甩了出去,只要马上消失然后再从神珠里就出来就好了。以少女的姿态显现出来的缇亚涅丝毕竟只是在神珠外面的分身而已。 背后的伊莉娅德扑哧扑哧的笑了出来。 「赛罗不擅长应付这个吗?漂亮的脸蛋一直在抽筋呢。」 「那个……实话实说,我是有些害怕。」 对连马都没有单独骑过的赛罗来说,黑狼全力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有些害羞的转过头去的赛罗突然惊慌失措的移走了视线。 他透过衣服的缝隙窥视到了摆出前倾姿势的伊莉娅德的胸部,但当事人伊莉娅德似乎没有注意到,向周围望了望叹了口气。 「那么——这又是哪里?果然是个有些奇怪的地方呢。」 赛罗也冷静了下来,环视着附近。 从阶梯上来之后,一行人正处于架在地底湖面上的巨大石桥上。 地下居然会存在如此巨大的空洞,让赛罗有些瞠目结舌。 向下就可以看到的“水之空”的本体似乎是构成像茶钵般形状的地底湖底部的一部分。 桥在地底湖释放出来的蓝光掩映下,酝酿出庄严的氛围。 宽度可以充许两个商队很有余裕的相对擦过,但这并不是以“渡人”为目的桥,看起来似乎包含着更多象征性的意义。 从螺旋阶梯上来的赛罗等人穿过了位于这座桥中心的圆洞,来到了现在的地方。 但是,过去来参拜神殿的人肯定都靠自己的双脚走上来的吧。 把视线从湖面移到上面后,洞顶高得让人恐惧,宛如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处于这个异常的氛围里,菲诺也再次沉默了下来。 「稍等一下,这有点奇怪呢。黛纳斯克城的下面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空洞……」 伊莉娅德拉着沙夏的缰绳。 「我觉得恐怕这里是通过扭曲空间来造出来的场所。下面是沐浴场,这里应该是祭殿——吧?如果这里是真正的巡礼之路,桥的两端肯定会有出口的。先向这边走走看吧。」 她指向了桥的一端。 由于赛罗和菲诺也不知道该向哪边走,所以没有提出异议。 沙夏按照她的指示,轻快的跑了起来。 赛罗的背后感觉到了伊莉娅德的温暖后,小声的说道: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公主大人很平易近人呢。」 赛罗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伊莉娅德撩起了自己的橙色长发,很开心的笑了出来。 「在王都时也经常有人这么说呢。虽然不想归咎于人,但是我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即不是贵族也不是王族,而是十分普通的人……这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她真的很温柔,也有凛凛的威严——她就是我的理想。」 小声说着怀旧话题的伊莉娅德,不知为何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赛罗不用问也能明白她刚刚说的是谁。 菲诺也沉默的低下了双眼。 伊莉娅德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沉痛了。 「但是……她为了协助我逃跑,在王都与魔族发生了战斗——在那之后一直生死不明。她是你们也认识的库洛加老师的——女儿。」 公主和维奥维的关系一行人已经从库洛加那里听说了。再度从公主口中确认了这一事实的赛罗什么都说不出来。 伊莉娅德对维奥莱“现在的情况”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赛罗弄不清楚。 维奥维还活着——如果赛罗如实奉告,伊莉娅德应该会十分高兴。 但是如果她知道了维奥莱被魔族ntr——肯定又会消沉下去。 现在的维奥莱只是必须与之战斗的一名敌人。 (但是——即使现在不说,当与维奥莱再会之时伊莉娅德肯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想到那个时候让她产生混乱的危险,果然现在是最适合说出来的时机。 下定决心的赛罗正要开口时—— 沙夏在桥上停住了。 黑狼压低了身体,开始对前方激烈的咆哮。 依靠野兽本性而暴露出来了这种警戒让赛罗产生不好的预感。 「沙夏,怎么了?那边有人吗?」 赛罗也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杀气。 从前方传来的复数脚步声向这里靠近着。 已经可以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了。 「……喔,喔。这还真是意外之财呢——拉达娜大人,看来比起那位探索遗迹的专家,是我们先找到了宝物吧?」 传来的高昂声音让赛罗打个了寒战。 是在不久之前袭击西兹可和自己的老人的声音。 「……伊莉娅德公主,请马上让沙夏向反方向逃跑!」 赛罗马上如此喊道。 ——虽然可能无法逃掉,但是这样站着无异于坐以待毙。 伊莉娅德看到赛罗不寻常的样子后点了点头,牵起缰绳让沙夏转过头去。 「沙夏,回去!」 黑狼按照指示跑了起来。 赛罗等人跑过了刚刚从螺旋阶梯上来的地方,继续向桥的另一端前进。 从后面对手追来的动静判断,他们似乎赶不上沙夏的速度,被稍稍落下了一段距离。 但是他们却突然迎来了石桥的终点。 而桥的前方是—— 眼前可见的“东西”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赛罗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是什么?」 即使菲诺如此问道,赛罗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缇亚涅丝一个人靠了过去,面无表情的眺望着那个东西。 「啊,这是“龙骨”……」 缇亚涅丝暧昧的说道。 架在地底湖上的石桥的尽头,断崖上高耸着一个黑矅石祭坛。 而在祭坛上方的石壁上展示着巨大野兽的古老骨骼。 埋入壁中的巨大龙骨化石—— 看着眼前甚至让人想不到这是“生物”的巨大程度,赛罗哑口无言。 处于稍稍仰视的位置处的头部张着巨大的颚骨似乎能同时吞下数头牛。 颚骨上面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即使变成了化石也仍然没有失去当初的威严。 头盖骨、脊椎骨、肋骨、胸骨——还有其他部分的骨骼全都释放着不祥的气息。 仅仅脚趾的厚度就超过了小孩子的身高,舒展的巨大双翼骨骼,其横向的长度甚至越出了视野之外。 「这个就是……“龙骨”……?」 被其伟大所深深慑服的赛罗怀中,缇亚涅丝点了点头。 「是的。但是这个比普通的龙骨还要大。我觉得肯定是条伟大的龙。」 似乎这个骨骼就是这座地下神殿的“神体”。 其庄严着重之感,让与龙神信仰毫无缘分的赛罗也产生了畏惧的念头。 「黛纳斯克城的地下居然有如此大的化石……」 伊莉娅德虽然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迅速的调转了沙夏的方向。 长桥在这个摆着龙骨的断崖处就走到了尽头。 ——无处可逃了。 断崖十分的陡峭,所以也无法攀岩上去。左右都是湖面,向对面走也没有多余的路可供迂回。 而魔族的脚步声从石桥的对面越来越近了。 赛 罗等人已经被堵入了绝境。 「赛罗,现在怎么办?」 菲诺不安的问道。现在只有冲过魔族身边逃跑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是这样做伴随着很大的危险。 缇亚涅丝用力的抓住了赛罗的衣服。 「我讨厌那些人。比菲诺还要讨厌。」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像孩子的坚毅眼神。 「什么嘛,难道缇亚涅丝讨厌我吗?」 「因为,菲诺——总是想独占赛罗。」 「但那是……!」 「你们两个,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赛罗惊慌的劝开了两个人,虽然对为什么自己会被当成了替罪羊而有些困惑,但对赛罗来说,缇亚涅丝和菲诺都是重要的同伴。 伊莉娅德小声的问道: 「……赛罗难道让女孩哭泣了?」 「不是!」 用尽全力的否定之后,赛罗显得有些消沉。 缇亚涅丝紧紧的抱着了他。 「那个呢——虽然赛罗跟我说过“不能做危险的事”……但我还是想为保护赛罗而战。所以就交给我吧,赛罗。」 缇亚涅丝一动不动的仰视着赛罗。 菲诺和伊莉娅德在旁边沉默的听着她充满决意的话语。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森林的守护者”了。我从盟约中被解放出来后,在那个森林里和赛罗结下的“契约”现在仍然有效。所以现在的我是——“赛罗的守护者”。」 她的话让赛罗感到有些困惑。 缇亚涅丝的决意十分庄重,而且让自己很受鼓舞。不过,赛罗还有一件不论如何都想弄清的事情。 「……缇亚涅丝,谢谢你。但我还想说一句,缇亚涅丝对我来说不是单纯的“魔导具”,而是“同伴”——所以,我也……」 赛罗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自己还很弱小——他有着这样的自知之明。但是,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沉湎于自己的弱小之中。 「……如果缇亚涅丝也要为我战斗——我也不能仅仅作为被保护的对象,而要为了保护缇亚涅丝以及大家而去战斗。」 现在的赛罗已经不在迷茫。 做好了坚定的觉悟后,赛罗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说出了这些话。 第五章 湖上的战斗 维奥莱和拉达娜等人一起在矿脉中逛来逛去的结果,就是闯入了位于废坑最下层的异样空间中。 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地底湖,还有架于其上的石桥—— 出现在地底深处的这个遗迹,甚至让维奥莱第一次感觉置身梦幻之中。 但是这个遗迹绝对不是幻觉,而是现实存在之物。 来到这里后,拉达娜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嗯?这似乎无法使用共鸣石。」 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也是古代之民的遗迹——吧?巴尔玛兹,你了解什么相关情况吗?」 悠闲的走在石桥上的老人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是呢。来到这里之前——咱们打开了好几个石门——恐怕那些石门群中混杂着会把咱们传送到这里的机关吧。地底湖还有这个空洞是用压缩空间的技术制作出来的吧,要不然就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之中——不管是哪种情况,看来这里都是那边的废坑不相连的空间呢?」 背着巨大的袋子里的克利穆德轻轻的哼的一声。 「哈。靠着这把年纪才知道了这些完全无所谓的知识呢。巴尔玛兹,公主大人也在这里吗?」 面对这种傲慢的措词,巴尔玛兹仍然保护着温和的笑容。 「这种事情我就无从知晓了。但——这里是迷宫的最深处,如果由于毫无计划的挖掘,致使这里和地下的迷宫互相交错起来的话——那么会有人闯入这里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说着这些话时,魔族一行人正走在看不到尽头的石桥上。 一边看着被黑暗覆盖的洞顶,克利穆德一边不太高兴的叹着气。 「但是真的很可惜呢,刚刚——敌人只有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明明可以酣畅淋漓的决一胜负……但拉达娜和维奥莱却都没什么兴致呢。」 这句充满威严的话却引来巴尔玛兹的呵呵一笑。 「不、不,如果那样打下去,恐怕会输的是汝吧。」 「啊?一对一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输。」 「以暗属性的魔导师为对手,一对一的决胜太鲁莽了。你的确很强,但却不适合长时间的战斗。」 克利穆德无法反驳。 克利穆德的凶炎之护臂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高温的火炎。但是在强大的威力下其耗费并不轻。 能将耗费剧烈的武器运用自如的克利穆德的确算是优秀的魔导师,但他却不能进行长时间的作战。 「但是——克利穆德和阿尔凯因会有场精彩的战斗呢。」 维奥莱说出了诚实的感情。但被表扬的克利穆德却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有些发呆。 不久之前,克利穆德等人刚刚和阿尔凯因、霍克艾进行了一场战斗。 维奥莱基本上是躲在旁边观战,但拉达娜和克利穆德的奋战绝对不逊于阿尔凯因等人。 「精彩的战斗……没能实现呢。嘛,不过也让我享受了一段激动的时间。如果继续战下去,说不定就可能变成稍微“精彩的战斗”呢。」 克利穆德的不满不是针对己方“没有胜利”,而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去战斗。 之前的一战达到了“暂时留住”阿尔凯因等人的目的。在此期间,巴尔玛兹抓到了库洛加,现在,身为背叛者的他就在克利穆德背后的袋子里。 「能和拉达娜大人和克利穆德大人这种程度的魔族打得有来有回……阿尔凯因他们果然很棘手呢。」 维奥莱的话让克利穆德露出的认真的神色。 「棘手么……那家伙确实不会露出破绽呢,而且完全看不出他的招式意图,我明明很擅长读出对手的招式的。和那种使用头脑的人争斗确实有些麻烦呢。嘛……这也正是让我享受的地方。」 克利穆德喜形于色的说着让人害怕的事情,看来对手确实不容小视。 从克利穆德的外表以及言行的确难以想象,但维奥莱觉得他同样时使用头脑来战斗的类型。 但是他运用头脑的方法并不处于战略或是战术这个次元当中。而是更加瞬间的,比如面对敌人的斩击是应该防守还是应该对攻这样的问题,是在战斗仅考虑“数个瞬间”的头脑。 拉达娜笑了出来。 「反正很快就会有再次开打的机会。只是咱们还是魔族,就会与阿尔凯因为敌。但是咱们这次的任务毕竟是找到公主大人——万幸的是,由于抓到了库洛加,看来能实现预定的计划了。」 拉达娜指向了克利穆德背负的大袋子。 被魔导具催眠的库洛加没有任何动静,除非到了需要让他醒来的时机而收起这个魔导具,他已经宛如废人一般。 重新调整好了扛袋子的姿势,克利穆德皱了皱眉头。 「……但还真让人吃惊呢。居然有可以方法可以除去埋设在这家伙身上的“爱拉克娜之线”。如果强行的解开,心脏就会被打出个洞吧?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还能活着?」 维奥莱对这个魔导具了解不多,但从克利穆德的口气中不难听出在库洛加身上发生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维奥莱也小声说道: 「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环流的轮环”——我一直不认为这种东西会真的存在呢。说不定会有咱们还不知道的、可以很方便的解开线的魔导具吧。」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了解全部的魔导具的人。经过不同工匠之手,魔导具千差万别的变化让人瞠目结舌。 「嗯——确实魔导具的事让人费解呢。咱们魔族的身体只能“使用”——看来“制作”者的力量也不容小视。」 说完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后,巴尔玛兹突然诧异的眯起了眼睛。 「……哎呀,前面有几个人呢。从脚步声判断似乎是四足动物——」 话音刚落,维奥莱也注意到了对面的脚步声。 一直在慢慢靠近的声音却突然在地某个地方停住了,看来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石桥的对面已经显露出了野兽的影子。 巴尔玛兹得意的笑了出来。 「……喔,喔。这还真是意外之财呢——拉达娜大人,看来比起那位探索遗迹的专家,是我们先找到了宝物吧?」 高声嗤笑着的巴尔玛兹拉开外套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隐身的外套」穿在身上可以隐形,是暗杀者和密探用的魔导具。 他保持着隐身状态快步向前走去。 维奥莱等人也紧随其后,但对方已经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作,开始向反方向逃跑。 「……拉达娜大人,确实——」 「唉,“伊莉娅德公主和宠物黑狼一起逃跑了”——我接到过这样的报告。难道是……“撞上了”?刚刚只听到了野兽的脚步声,看来她与骑士们走散了……」 拉达娜一边奔跑着,一边说出了奇怪的事情。 维奥莱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只有克利穆德还是一幅无聊的表情。 「公主呢……呐,那边就交给你们了。对手是个小姑娘吧?现在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克利穆德在某种程度上只会对强大的对手兴奋起来。 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诚实而言,维奥莱也——提不起兴趣。 追击逃跑的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如果对手是背叛者,或是比自己强大的魔导师还能打起干劲,但毕竟这次的追击目标只是王族的公主。虽然蕾维奥知道她作为魔导师有着一定的本领,但还完全不够与魔族匹敌的程度。 在追击着可怜的猎物途中,不久后维奥莱的视野里出现了巨大的生物“骨骼”。 桥的尽头、陡峭的断崖上嵌着似乎挖不出来的化石。 「喂,那个……难道是“龙骨”吗?」 克利穆德为眼前出其不意的景象感叹道。 维奥莱也是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龙骨。最初的印象只是块石头罢了,但走近之后才对龙骨大到异常程度有了真切的实感。 巴尔玛兹也发出了叹息。 「真是太精彩了……!这种程度的巨大龙骨居然沉睡在边境之地——这个大概是“大罪战争”之前的遗迹吧?」 「行了、行了,你们两位。虽然那个龙骨看起来不错,但在其脚下——咱们的“恋人”来了呢。」 维奥莱和拉达娜同时确认了对方的样子。 巨大的黑狼身上乘坐了四个人—— 全都是女性或者孩子。幼小的少女一人,面容稚嫩的少年一人,还有两名年轻的姑娘—— 克利穆德夸张的按着额头。 「……这是假的吧,喂。居然是孩子和小姑娘的组合呢……连护卫骑士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算了,我就不出手了,交给你们吧。」 拉达娜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看,还有一匹黑狼呢。」 「它也算上,全都是“杂鱼”吧!」 克利穆德的一声大喊表露出了他不快的心情,对付黑狼的话,维奥莱的“黑狼之铃”是可以操纵它的,所以不用视为敌人的战力。 在这两个人的对话之外,维奥维死死的盯着应该追击的对象。 能够看出其中的三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隆巴尔德遇到的跟在阿尔凯因身边的少年和少女——还有和那两个人在一起的小孩子也在“旅途终结的森林”出现过。 所以她对这三个人都有印象。 但是她最为在意的却是最后一个人—— 橙色的头发,和维奥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手里牵着黑狼缰绳的她哑然的看着维奥莱。 虽然她的表情有些让自己在意,但蕾维蕾最为感到诧异的是自己内心的颤抖。 (那位就是……伊莉娅德公主吗?) 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但不何为何却像早已熟识一般,不是在通缉令上见过其面容这种次元的事情,而是认识眼前的“本尊”。 但是,作为“记忆”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仔细一看,伊莉娅德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 「维奥莱……你果然还活着……」 她的眼角淌满了泪水。 「……怎么了?喂,公主在你面前哭了呢。你们难道以前认识吗?」 克利穆德感到有些可疑的问道。 维奥莱深深的吸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是为拉达娜工作的魔族。 赶走一时的迷茫后,她不想否定现在的自己。 「……和我没有关系。拉达娜大人,请逮捕他们吧。」 维奥莱的这句话让伊莉娅德混身颤抖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伊莉娅德公主,请你到这我们这边来。你可能认识以前的我,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打算考虑那些事情了。所以,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维奥莱瞪着伊莉娅德公主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滋味。 伊莉娅德也用绝不输于维奥莱的严厉眼神看向了她。 互相交错了将对方认定为敌人的视线后,维奥莱取出了魔导具“黑狼之铃”。 伊莉娅德乘坐的黑狼可以用这个铃铛进行操纵。伊莉娅德恐怕也是使用了同样的魔导具,但是如果由“魔族”的维奥莱使用,效果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我来阻止黑狼,请拉达娜大人和巴尔玛兹先生利用这个间隙进行逮捕。」 克利穆德没有和女性与小孩子战斗的心情。 点了点头的拉达娜迈出了轻巧的步伐。凭借“隐身的外套”隐藏着自己身形的巴尔玛兹也从旁边迂回了过去。 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后,维奥莱摇起了黑狼之铃。 而后拉达娜和巴尔玛兹就进入了和“猎物”的肉搏战之中。 ◎ 感受到维奥莱的铃铛震动后,一直向敌人咆哮的沙夏为之一变。 黑狼痛苦的停下脚步,有些迷茫的趴了下去。 「可恶——黑狼之铃——沙夏不能动了!」 伊莉娅德说着就从它的背上跳下来,手持纯水细剑的菲诺也跟在了后面。 赛罗也下到了对面,同时对缇亚涅丝说道: 「缇亚涅丝,树兵!」 他指向了前面的拉达娜。 树兵从缇亚涅丝的影子里出现,它的铁拳迅速的掠过了赛罗身边。 拉达娜眨了眨眼。 「……真惊人呢。这个树兵是从那个“森林”里带出来的?本来应该被盟约之锁束缚住了才对——看来阿尔凯因真的已经拿到“环流的轮环”了呢。」 从她混杂着佩服与嘲笑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她还很有余裕。 赛罗在心中全力的祈祷着她的这份余裕会成为己方的“可乘之机”。 「赛罗!危险!」 随着一声叫喊,伊莉娅德从旁边跑了过来。 赛罗的身边出现了挥动着刀刃的老人的笑脸,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空中了。 面对从死角刺来的敌方刀刃,伊莉娅德用护身短剑熟练的抵挡住了。 她的本领比起王族成员更像是一名骑士,动作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脚上的伤口。赛罗再次对她抱以崇敬之情。 「居然对我的赛罗——!」 发怒的菲诺也像鞭子般挥舞起纯水细剑斩向了老人。 巴尔玛尔的动作宛如跳动的皮球一般,向石桥后方退去。 菲诺和伊莉娅德互相用眼神示意,在赛罗面前摆好了架势。 她们意外的一连串举动让赛罗吓了一跳。 本身就是个疯丫头的菲诺暂且不提,伊莉娅德可是王族的公主。 但是史学官库洛加对她做出过“不考虑身世的话,她肯定能成为将军吧”这样的评价。 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她拥有稳定军心的统率能力以及聚集军士的魅力,但她自身的战斗力也相当不俗。 巴尔玛兹拍了拍手,可以隐藏身体的奇妙外套也随之翻动起来。 「太精彩了——!身为公主的这位姑娘居然如此勇猛果敢——真不愧是被称为“姬将军”之人。偶尔在流言中会夹杂着真实的事情呢。」 巴尔玛兹的语气中有着一定的嘲笑成分,但更主要的是对伊莉娅德非同寻常的战力的赞赏。 抵挡住了魔族首次攻击的赛罗、菲诺和伊莉娅德互相背对的站着。脚下的缇亚涅丝也保护着随时可以召唤出树兵的架势。 被维奥莱的黑狼之铃封出行动的沙夏懊悔的流着口水,死死的瞪着魔族一行人。 克利穆德摇晃着红色的头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他胡乱的把背后的货物放了下然,一圈一圈的转着脑袋。 「……喂、喂、喂,这是怎么了!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这些家伙看来比骑士们更难啃吧。我改主意了,拉达娜,我也来插一手吧。」 一边来回敲着戴着护臂的拳头,克利穆德向前迈了一步。 在他灿灿发光的眼睛的威慑下,赛罗下意向后退了几步、 一直在忍耐着的伊莉娅德做出了决定。 「赛罗——那个男人很危险,我去对付他。趁这个机会,你和菲诺带上缇亚涅丝——」 赛罗知道她后面想说些什么,于是抢先说道: 「请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我不会留下女孩孤单一人,然后自己逃跑的。」 菲诺什么也没有说,应该是默认了赛罗的想法。 「但是,敌人的目标只有我一个,比起所有人都在这里被抓住——」 伊莉娅德的声音有些僵硬,虽然赛罗已经体会到了她的意思,但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不能听。 「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有伊莉娅德大人——那么,我就更加不能弃置不顾了。」 而且赛罗和菲诺还可以成为“对付阿尔凯因”的人质,所以即使想要逃跑,赛罗觉得魔族也绝对不会同意。 克利穆德很开心似的眯起了眼睛。 「不错呢,我喜欢这种觉悟。明明还是孩子确很明白事理呢。请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逃掉的。」 克利穆德的护臂缠绕起黑色的火炎,散发着不祥魔力的火炎像是有生命似的扭曲着身体。 「——我的“凶炎的护臂”可是很难对付的呢,甚至可以烧毁刚刚的树兵。公主大人和你们这些孩子能应付的了吗?」 伊莉娅德举起了短剑。 虽然这把武器大概也靠不住,但伊莉娅德却依然很冷静。 「觉醒吧——!」 伊莉娅德说起出启动魔导具的咒语。 刹那间—— 装饰华美的白银短剑以扭曲之势化为了白色的蚕茧,将她的躯体包裹其中。 眨眼之间,伊莉娅德的纤细身体就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全身铠甲。 意外的变身让赛罗和菲诺瞪圆了双眼。 覆盖住面孔的长形头盔,为女性设计的前端程圆弧形的胸甲,大大张起的护肩,脚下蹬着足铠——构成了白色艳丽的全身装甲,所有的边处缘都有金色的镶边。包括手指在内,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应该称其为重装骑士的这副装束不禁让人连想到只会在传说中登场的圣骑士。 连手上的武器也由纤弱的短剑变成了白银色的马上长枪。 「魔导具、“白色守护”——请与埃鲁福尔王族之王女,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 伊莉娅德高亢的大喊道。 赛罗和菲诺自不必说,连魔族等人都被吓呆了。 「白色守护——不是大罪战争的女豪杰、露提亚娜公主使用过的魔导具吗?居然真的存在呢——难道说,地下遗迹的“钥匙”就是这个吗?」 拉达娜问道。 埃鲁福尔王族的地下保存在“大罪战争”时代的战利品,这个传闻赛罗也听说过。两个可能会有一定的关联,不过伊莉娅德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她举起长枪,凝视着对方的举动。 看到这副装备的重量感,赛罗本来以为她的动作会变得很迟钝,这本来就是为了乘坐在军马上作战而设计出来的重型装备。 「真有趣呢。如果你以为靠装备就可以对抗我,那就试试吧。放马过来吧!」 克利穆德向她招了招手。 伊莉娅德没有惧怕他的挑唆,冲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速度让赛罗瞠目结舌。 她的动作完全让人感觉到不装备的重量,就像离弦之箭般的迅速。 似乎克利穆德也感到了出乎意料,急忙集中意识架开了冲刺而来的长枪。 「这家伙……!」 克利穆德兴奋的笑了出来。 伊莉娅德没有错过这个时间,调转枪头,用枪柄击打在克利穆德的手腕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克利穆德戴着护臂的手被弹开了。 为了切断护臂发出的火炎,伊莉娅德再次回转,用枪芒刺向克利穆德的胸口。 防住这一击的是拉达娜的蛇身剑。 「克利穆德!不要大意。这个孩子可不只是单纯的王族成员。」 拉达娜提高了警惕,最初的余裕已经消失一空。 伊莉娅德挥舞的长枪又朝向了她,如回转的风车般优秀的枪术不禁让赛罗看得入迷了。 但是他马上握住了缇亚涅丝的手。 「缇亚涅丝,用树兵援护公主大人!」 树兵的铁拳和伊莉娅德枪光同时向拉达娜迫近。 拉达娜脚尖轻点地面,从原地消失回避了刚刚的攻击。 「缇亚涅丝!」 赛罗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抓住维奥莱!」 看着眼前的战斗而有所疏忽的少女突然向旁边滚倒。 虽然树兵的拳头挥空了,但黑狼沙夏却因此恢复了自由。 忠实的沙夏在主人面临危机之际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迅速的跳到伊莉娅德身边后,让她骑在了自己身上。 抱着缇亚涅丝的赛罗和菲诺也坐了上去。 「向前突破,沙夏!」 伊莉娅德大声喊道。虽然现在可以与魔族一战,但却坚持不了多久。 沙夏高高的跳起,越过了克利穆德的头顶。 「不要逃,你这个混身是毛的家伙!」 他的护臂将将够不到黑狼的身体,但是发出的火炎像鞭子一样朝沙夏的侧腹部刺去。 虽然身负火伤甚至到了冒烟的程度,但着地后的沙夏更高的跳起,将魔族一行人甩在了身后。 「……这可是我们不能允许的事情呢。」 赛罗的耳边传来的妩媚的声音。 还来不及回头,赛罗抱着缇亚涅丝从黑狼的背上掉了下来。 「赛罗!」 菲诺也一同从沙夏身上跳下。 摔倒后坐了起来的赛罗,看到坐在沙夏背后的拉达娜把刀架在了伊莉娅德公主的脖子上。 因为全身的铠甲系,仅仅如此还伤不到她的身体,但是拉达娜手中的蛇身剑,剑柄的部分变成了软绵绵的状态,穿过铠甲上的缝隙伤到伊莉娅德的肌肤。 而且,即使只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条伤口——就有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威力。 沙夏着地的同时,伊莉娅德也从它的背后滚落下来。 她精神涣散后,铠甲也像是被吸回去了似的变回了原来的短剑姿态。 拉达娜撩起了自己的银发,笑了笑。 「……啊,害我白着急了。刚刚还想着如果你对毒有耐性要如何是好。中了蛇身剑的毒——这样三天之内都动不了呢。维奥莱,把伊莉娅德公主带走。」 「啊……!」 落下来的伊莉娅德很痛苦的地板上蠕动着,似乎是想让身体赶快从毒素的作用中回复过来。 她像是窒息室苦闷的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赛罗无法忍耐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伊莉娅德大人!请坚持住!」 这时,赛罗的背后也出现了杀气。 「赛罗,小心!」 传来了缇亚涅丝的声音。 出现的树兵抓住了向赛罗背后迫后的巴尔玛兹的身体。 在树兵的怀中——巴尔玛兹的身体破裂了。 (糟糕了!) 这是第二次上当了。 突现的闪光灼烧着赛罗和菲诺的眼睛,封住了他们的行动。 赛罗被踢飞后,又被某人踩在了脚下。 「哈哈哈——实力的差距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弥补回来的。少年呐,这能成为你们不错的经验吧?」 踩着赛罗的巴尔玛兹一边笑着一边摇晃自己的肚子。 在狭隘的视野内,赛罗寻找起缇亚涅丝的身影。 菲诺也在倒在了离赛罗不远的地方。 看过在那 道闪光后,她也受到了巴尔玛兹的直接攻击。虽然身上没有流血,但可能是被“昏倒香水”这样的魔导具催眠了,或是单纯的由于头部受到攻击而失去了意识,现在一动不动的趴着。 而缇亚涅丝也在稍远一点的位置被克利穆德按住了脖子。 她痛苦的挤出了声音: 「……纳修雷,行动。」 树兵从缇亚涅丝的影子里站了起来。 克利穆德在躲避时,顺势抓着缇亚涅丝坐到了巨大的树兵身上。 「喂、喂,树兵也没什么用呢,大小姐——」 露出虎牙的克利穆德微笑着。 从戴在双手上的护臂中涌出了黑色的劫火。 火炎变成了像长枪一样的形状,一瞬间贯穿了树兵。 树兵的身体比起燃烧、更想是爆炸似的四散开来,然后在空中消失了。 在冲击余波的作用下,缇亚涅丝也从那里消失了。 克利穆德吹起了口哨。 「果然不是人类吗?虽然挺奇妙的——」 「缇亚涅丝!」 赛罗的叫喊声和克利穆德重合在了一起。 召唤出来的树本来就是会很快消失的东西。 只要怀中的神珠还在,即使缇亚涅丝在外世的姿态消失了也不会意味她的死亡——赛罗懂得这些道理,但他仍然不想看到同伴消失的场景。 (报歉,赛罗……我马上就可以再出来。) 从神珠中传来了缇亚涅丝的声音。 听到她平安无事赛罗松了口气,然后小声阻止了缇亚涅丝的行动。 (不行,缇亚涅丝——你的树兵是无法打败这些家伙的——现在必须要忍耐,避免浪费魔力) 赛罗嘀咕道。 微笑的巴尔玛兹用力踏下脚下的赛罗。 「对,抵抗只是徒劳,少年。老实一点的话还能少受些罪。公主也一样——请服从我们吧?」 维奥莱在解除危机后,使用“黑狼之铃”再次封住了沙夏的行动。 终于,己方已经无人能动了。 维奥莱一边摇着铃铛,一边细心的把伊莉娅德绑了起来。 (居然会做到了这种程度……吗?) 赛罗如此想道,他没有隐藏自己愤怒,趴在地上仍然用眼角瞪着魔族老人。 巴尔玛兹也迅速的将赛罗的双手绑在了背后。 「……哼,是个不错的眼神。力量弱小但意志很强大,献给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话,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我绝对不会变成魔族。」 正在大声叫喊的时候,赛罗的肋部被克利穆德踢了一脚。 忍耐着疼痛滚到一旁边的赛罗,料想着将会迎来对方的嘲笑。 但是与他所料相反,克利穆德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他咂了下舌头,向下俯视着赛罗。 「——男孩,平常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看着明明很弱小却从不后退的你,我有些在意了呢。所以才会踢他一脚好好教育一下他,请记住——在这个世间,没有力量的家伙就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有拥有力量就可以随心所欲。感到后悔的话就去追求力量吧——这样一来,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同伴呢。」 赛罗反复回味起克利穆德出乎自己预料的话。 「同……伴?」 ——说出后口赛罗再次确认了这个词的含义,博然大怒。 库洛加和维奥莱的关系、还有维奥莱和伊莉娅德的关系在赛罗的脑中一闪而过。 「……你是说同伴?拆散亲子间的羁绊——让好朋友反目成敌……做出这种恶行的你们,居然也配说“同伴”这个词?」 虽然被人踩在脚下,赛罗仍然大声的咆哮着。 现在的赛罗并不憎恨魔族。 他认识随着魔族化却没有失去对王族忠诚的库洛加。 他也认识在魔族化后连亲人和朋友都忘掉的可怜的维奥莱。 还有在眼前的拉达娜、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他们的过去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就是说,他们和维奥莱同样,说不定不是自愿成为魔族的。 而引发这件事件的——不是他们个人,而是名为“魔族化”的这个现象,赛罗厌恶的正是这种现象。 克利穆德看着可悲的赛罗又踢了一脚。受到冲击后的疼痛贯穿到了天灵盖。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他又滚到了石桥上。 「住、住手……和他没有关系……」 赛罗能够听到伊莉娅德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声音。 克利穆德一边叹着气一边摇了摇脑袋。 「……男孩,就这样吧。要是你有力量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没有力量只会乱叫的话,就只是丧家犬的虚张声势而已。不过比起连乱叫都不会的没骨气的人,你到也算是有点用处——怎么样?希望得到力量了吧?是你的话——变成魔族后,肯定能够获得力量的。」 ——克利穆德的话说到了赛罗的疼处。 赛罗无法使用魔导具,至今为止都没有拥有过可以称得上是力量之物,而且也从没有奢望今后可以得到。 这样的自己,对菲诺、缇亚涅丝以及阿尔凯因等人来说只是累赘。 但是,即使这样—— 他唯一确信的是不顾一切的寻求力量是错误。 「……我喜欢阿尔凯因他们。」 因疼痛而咳了出来的赛罗坚定的说道。 「所以,我不会变成魔族——即使被强行执行,也肯定不会。我绝对不会背叛阿尔凯因他们!」 巴尔玛兹耸了耸肩。 拉达娜却反而显得有些丧气。 「这个孩子——真得很对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胃口呢。行了,把他也带走吧,装进袋子里。」 克利穆德苦笑着抓起他的脖子。 这个袋子里之前已经装着库洛加了。 像是被催眠了似的,没有一丝动静。 「会有点拘束报歉了,嘛,忍耐一会就好……」 他正想把赛罗装进去的时候—— 石桥上突然飞来了四个疾风般的光轮。 魔族一行人的意识都转到了那个物体上。 (那个是……四重奏的战轮?) 赛罗也注意到了之后,头顶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小黑块。 在空中不停的回旋着,那个黑块让克利穆德受到了“切糕刀”的一击。 克利穆德赶忙放开了赛罗,抬起双手充当防御。 锵,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切糕刀和凶炎的护臂都被弹开了。 「赛罗,没事吧?」 小黑块发出了凛然的声音。 「阿尔凯因!」 赛罗不禁高兴的喊了出来。 飞来的战胜也迫使巴尔玛兹和拉娜一时疲于防备。 阿尔凯因趁着这个时间,解开了赛罗手上的束缚。 霍克艾和西兹可从石桥的另一端跑了过来,而在更远的地方担任保护伊莉娅德公主任务的老骑士也跟在后面。恐怕他就是接受了库洛加委托的“修盖尔”吧。 阿尔凯因优雅的举起切糕刀,从帽子下方睥睨着魔族众人。 「真是的——对女孩子下,真是群没有大人风范的家伙呢。但是赛罗,你也做得不错。之后就交给我们吧,你快去菲诺那边。」 「阿尔凯因,伊莉娅德公主在那边!」 赛罗快速的爬到了倒在地上的菲诺身边后,指向了伊莉娅德。 菲诺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面对魔族露出了獠牙。 「——那么,伤害我的朋友的代价可是很高的呦?你们快点支付吧。」 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他的愤怒。 黑猫露出了无畏的笑容,手中举起了切糕刀。 从娇小的黑猫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连身为同伴的赛罗也不禁为之折服。 阿尔凯因调整了下帽子的位置,外套随风轻飘飘的翻动着。 形势的逆转让拉达娜皱紧了眉头。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呢——你们也觉得这是个很麻烦的地方吧?」 「我们这边有探索遗迹的专家呢。而且你们的脚印也有些太气派服吧?」 阿尔凯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伊莉娅德公主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把倒在那里的公主还有赛罗、菲诺以及库洛加都交给我们,这样我就饶你们一命好了。」 「啊,你这么给面子我是很高兴啦……但是,你们也没有明显到如此程度的优势吧?虽然我们要撤退也无可奈何,但是公主大人我们就收下了。」 拉达娜微笑着兴起了蛇身剑。 克利穆德的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喂,拉达娜。你先带着公主走,这个家伙由我来想办法处理。」 「被说成“想办法处理”的对手,我还真是被看了呢。」 在阿尔凯因瞪向他的同时,克利穆德合上了两手的护臂。 两个旋转着的火柱从中涌现出来。 充满魔力的黑色火炎宛如龙卷风一般扭曲着向阿尔凯因袭来。 阿尔凯因在闪不容发之际躲来了攻击,但是火柱的势头却变得更加凶猛了。 拉达娜制止道: 「不行的,克利穆德!请马上撤退!」 「在这只有一条路的情况下,没有人来对付他的话要怎么撤退!」 拉达娜重重的咂了下舌头,克利穆德虽然言之在理,但他的真心话却显然包含着“想与阿尔凯因一战”的成分。只看看他喜悦的样子,就连赛罗也能明白。 克利穆德高举双手露出了笑容。 「阿尔凯因!感受下我的“凶炎”的热度吧!连你自豪的皮毛也能烧光呐!」 随着他双手的来回挥舞,两个火柱摇曳的越来越大。 为了不给阿尔凯因添麻烦,赛罗抱着昏过去的菲诺向后退去。 即使已经离了相当远的距离,他还是能感觉到吱啦吱啦可以点燃头发程度的热风。 阿尔凯因依然保持着冷静,从道具袋里取出了“暗语之笛”。 他把笛子放到了嘴前,然后周围流淌起了优美、清澈的声音。 与此同时,“黑暗”从阿尔凯因的外套里洋溢而出。 与在米斯特哈温德为了封印哈尔巴克和魔导骑士们时表现出了的势头截然不同,从外套溢出来的黑暗宛如巨大的黑手向前伸展抓住了两个火柱。 引以为豪的火炎消失之后,克利穆德面部一阵痉挛。 「我全身的火炎……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真正?这已经很放水了呢——暗属性对其他所有属性都有天生的优势。你们这次犯了三个错误。」 阿尔凯因竖起了手指。 「首先是第一条,在酒馆时没有抓住伊莉娅德公主。接下来第二条,由于这个无聊的陷阱让赛罗等人和公主汇合了。还有最为致命的第三条——居然向我挑衅。后悔吧,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 阿尔凯因单手抬起,西兹可、霍克艾还有修盖尔在石桥排成一线堵住了去路。 本打算带着伊莉娅德逃离的魔族,还有为阻止他们逃离而战斗的阿尔凯因等人—— 真正的混战现在才拉开序幕。 ◎ 抢到了中毒的伊莉娅德后,魔族方打算进行撤退。 阿尔凯因注意到了他们准备撤退的举动,大声喊道: 「西兹可,拉达娜交给你对付了!霍克艾处理巴尔玛兹!修盖尔阻止维奥莱,然后保护公主!」 如此说着的阿尔凯因在克利穆德面前举起了切糕刀。 范达尔派的魔导师暂时应付住棘手的三位魔族,在此期间优先保护伊莉娅德的安全——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策略,但是魔族显然没有道理坐以待毙。 可以利用“告死鸟之靴”进行瞬间移动的拉达娜根本没有理睬可兹可,马上将目标锁定在了修盖尔身上。 比起阿尔凯因等人好对付,但无视的话也有危险——她似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修盖尔举起破坏锤,马上做出了应对。 以拉达娜的蛇身剑为对手,仅仅做到防守就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维奥莱!不要管库洛加那边!你快点操纵黑狼带着伊莉娅德一起逃跑!」 「是!」 听到拉达娜的指示后维奥莱点了点头,拼命的晃起黑狼之铃。 但是——沙夏忍耐着一动不动。 它趴在地上,用可怜的眼睛盯着维奥莱。 维奥莱背着伊莉娅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拉达娜大人,老人就由老人来对付吧,你去那边!」 巴尔玛兹靠向了修盖尔,似乎是要援助拉达娜。 他像是充足空气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的来回跳动着。 然后和空手的霍克艾展开着肉搏。 「看来——我只适合脑力劳动呢。」 霍克艾一边装傻一边顺当的靠近过去,突然拍出锐利的一掌。 「……哦?」 为这次近身攻击的程度感到惊讶的巴尔玛兹在石桥上向后方远远的遁去。 而后,霍克艾的速度像云雾一般,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巴尔玛兹的腰带。 这样一来,霍克艾的身体在空中迅速的飘荡起来。 穿着重靴的脚后跟剧烈的踢到了巴尔玛兹的肩膀上。 突然回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老人肥胖的身体越过石桥落入了地底湖中,溅起了一阵水花。 「……巴尔玛兹!」 拉达娜惊讶的喊道。 赛罗也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哑然的瞪着眼睛。 在空中吃了霍克艾一记踵落(注:类似下劈)的,肥胖的巴尔玛兹被轻而易举的击飞了—— 使用出这种技艺的居然是“霍克艾”之点最让赛罗感到吃惊。本来应该是“学者”的他也展现出了不输给格斗家的精湛技艺。 不知可时,西兹可走到了已经惊呆了的赛罗身边。 他操纵着战轮远距离的攻击拉达娜,一边解除着修盖尔的困境,一边将赛罗和菲诺庇护在了身后。 她准确的控制着战轮,还饶有余裕的说道: 「惊讶吗?前辈的那招也相当强悍呢。如果不用魔导具空手比试,他可是范达尔派中压倒性的第一名。」 她的话让赛罗有些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明明头脑聪明身手又好,为什么你们平时还那样对待他?」 「毕竟,他的性格太那个了嘛。」 冷淡的回应了句的西兹可收回了四重奏的战轮。看来在攻击之后需要进行魔力补给。 「赛罗,你只需要考虑保护这个孩子就好了。没问题的,很快咱们就能逃出去。」 西兹可的声音已经有了「守护者」的风范。 赛罗在她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我就这个样子——总是在接受阿尔凯因等人的保护,真的好吗——) 连魔导具都无法使用的自己毫无疑问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赛罗并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眼前,阿尔凯因、修盖尔、霍克艾三个正和拉达娜、克利穆德激战着。 在魔族同伴的保护下,维奥莱拼尽全力的摇晃着铃铛,但沙夏却仍然一动不动。 似乎在将伊莉娅德带离逃跑这件事上,她需要黑狼的机动力。 这位维奥莱是伊莉娅德的“亲友”,还是库洛加的“女儿”。 她因魔族化而丧失了记,现在正为了“背叛”曾经的同伴而努力着。 看着焦急的她,赛罗做出了决定,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 「黑狼,快动起来!」 一边侧眼看着上司们的战斗,维奥莱用力摇着黑狼之铃。 但是名叫沙夏的黑狼仍然没有起色死死的趴在地上。黑色的眼瞳决然的看着前方,就像是在提出抗议似的。 拉达娜大喊道: 「怎么了,维奥莱!快使用那个动物,把伊莉娅德带走!」 「我正在命令它……」 听到拉达娜的命令后,维奥莱用力的咬紧了牙齿。 她对黑狼没有按照料想的那样听从自己的指挥感到了困惑。 维奥莱的肩膀上扛着因中毒倒下的伊莉娅德。 她似乎已经意识模糊了,没有丝毫的抵抗动作。 拉达娜让她中的毒只是夺了她的身体自由,并不会伤及性命。魔族方的目的应该也是活捉伊莉娅德。 维奥莱一边重新调整好背负的姿势,一边用力的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真的认识这位公主吗?) 维奥莱?圣埃鲁福尔?米西奥奈尔—— “魔族”前后,自己的名字没有变过。 所以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与成为魔族之间的自己没有很大的区别。 维奥莱看着伊莉娅德的侧脸。 洁白均称的面容十分祥和,和之前她战斗时的样子风格迥异。 以阿尔凯因等人为对手,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正处于苦战之中。 拉达娜和霍克艾交手,克利穆德与阿尔凯因做战,同时两个人还要不得不小心提防西兹可操纵的战轮。 老骑士修盖尔虽然穿过了乱战之地打算向这里过来,但在克利穆德的火炎的阻挡下难以继续前进。 在两人的守护下,维奥莱将伊莉娅德放到了黑狼的背上。 放在旁边的袋子姑且可以无视。 里面装着被当成人质的库洛加,如果撤去这个魔导具让他醒来的话反而会成为敌方的战力。 剑戟的声音在周围来回交错着,回头看向维奥莱的伊莉娅德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维奥……莱?想起什么了吗——」 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后,维奥莱口气僵硬的回答道: 「……我是……我是魔族。和你没有关系。」 这样说着的维奥莱却移来的视线,继续为了逃亡而晃动着铃铛。 已经失去焦点的眼眸晃动了一下,伊莉娅德露出了轻轻的微笑。 「……沙夏也……受苦了呢。我和你作为她的抚养人,彼此间却成为了敌人……而且其中一个还忘记了它的事情……」 ——她在说些什么,维奥莱弄不明白,而且也不想明白。 维奥莱继续沉默的摇晃着黑狼之铃。 但是黑狼还是一动不动。 再摇晃一次它就会突然跳起然后向前奔跑,完全看不出这样的迹象。 「克利穆德,强行突破!维奥莱那边还没好吗?」 拉达娜焦急的喊道。 要将伊莉娅德带离这里,乘坐黑狼是最快的方式——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但是无法操纵重要的黑狼的话,这个手段就行不通。 维奥莱又焦急的晃动了几次铃铛。 但是黑狼没有接受维奥莱的命令,不高兴的死死地趴在地上。 维奥莱可能还没察觉到——现在的沙夏十分愤怒。 忘了自己的事情,而且还伤害了伊莉娅德,面对这样的维奥莱——虽然受到了难以抵挡的强制,它也凭借自己的意志抵抗着。 这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缇亚涅丝,把伊莉娅德大人带到这边来!」 维奥莱大吃一惊,赶忙躲了一旁。 从赛罗身边站起的树兵向刚刚维奥莱所在的地方砸了一拳,然后消失了。 已经完全看不出它被克利穆德的火焰烧过的样子,像是全新的树兵一样。 她决定了之后的动作。 即使是被认为自己无能也好,维奥莱做好了觉悟大声喊道: 「拉达娜大人!黑狼驱使不动!这个黑狼对伊莉娅德十分忠诚,我的铃铛光是封住它的行动已经用尽全力了,而操纵已经——」 这是在野生的黑狼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拉达娜皱紧眉头,再次发出了号令: 「不要管库洛加了,你快把伊莉娅德带走!克利穆德,掩护她撤退的道路,我来负责殿后!」 「是!」 「好!」 维奥莱再次背上了伊莉娅德。 在毒的作用下意识朦胧的伊莉娅德小声的说道: 「维奥莱……你真的把我忘掉了吗……?」 她的话语让维奥莱的心中浮上了几许热意。 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扑簌扑簌的落下了热泪,维奥莱感到如坐针毡。 伊莉娅德已经失去了神志,似乎在做着恶梦。 「求求你……就当作是最后也好……即使只有一点点也罢,请回想起来吧……我的事情——沙夏的事情——修盖尔大人的事情,还有库洛加老师的事情……」 修盖尔终于穿过了魔族的重重阻拦,来到了维奥莱身边。 年迈的骑士将充满魔力的破坏锤高高的举过头顶。 是由于疲劳吗,他的动作有些迟钝,但气魄却相当震撼。 「维奥莱,作为我的徒弟真是可耻——你说过的“保护公主”的誓言难道轻微到会因为魔族化这种程度的挫折而忘掉吗?」 被大声呵斥的维奥莱下意识的混身颤抖起来。 ——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有过被这样呵斥的经历。 「怎么了,白痴了吗!混蛋家伙!」 赶来的克利穆德挥舞起护臂将修盖尔击飞。 「修盖尔先生!」 西兹可发生了悲鸣。 被火炎所包裹修盖尔在巴尔玛兹之后也落到了湖中。 克利穆德的肩膀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向湖面大声喊道: 「巴尔玛兹,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应该还没被打倒吧!」 突然响起了水花的声音——巴尔玛兹肥胖的身体浮上了水面。 眉间轻轻皱着,他有些苦闷的揉了揉肩膀。 「……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对老人要手下留情了呢。」 霍克艾注意到后露出了轻薄的笑容。 「你的这句牢骚在二千年前的石碑上也有记载过呢。咱们也彼此彼此吧,我也没想让你手下留情呢。」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巴尔玛兹点了点头——让手中的“音叉”剧烈的震动起来。 会让大脑震荡的不快声音覆盖了全场。 它的威力强大到让阿尔凯因等人也跌了个踉跄的程度。 「啊……」 维奥莱也感到头晕眼花,用尽全力的一步步走着。 「不能把公主带走!」 阿 尔凯因吹起了笛子。 优雅但又悲伤的旋律从他的嘴边流出,“黑暗”再次从他的外套里被召唤了出来 「……虽然听说过他很棘手,但没想到会是如此麻烦的猫!」 在魔窟之音叉的回响声中,克利穆德再次交合护臂放出了火柱。 在黑暗的侵蚀下,火柱瞬间消失了。由于暗属性的强大所以无法长时间维持,但火炎与黑暗充当了墙壁的作用,为带走公主争取了时间。 霍克艾和西兹可也向这堵“墙壁”的对面看去。 「好,退路已经确保好了,维奥莱……」 克利穆德的话停在了这里。 维奥莱的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少年。 在魔窟之音叉的作用下,不禁让人怀疑他到底还能不能走路,但是他仍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维奥莱。 「呐……」 他一瞬间释放出来的迫力让维奥莱也有些害怕。 「这个孩子!在威力如此强大的音叉声中为什么还能动!」 克利穆德似乎是想对这位少年、赛罗做些什么,向他跑了过去,但却被西兹可放出的“战轮”挡住了去路。 「赛罗!你快点逃吧!」 西兹高亢的喊道。 「喂,维奥莱,那只是个孩子!踢飞他就行了!」 背着伊莉娅德的维奥莱按照指示向他踢过了过去,巴尔玛兹察觉到她的动作后,也稍稍的减弱了音叉的威力来协助她。 但是赛罗被维奥莱踢到后,像是要拽着她一起倒地似的用力抓向了她的身体,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有些奇怪—— 维奥莱涌出这种感觉的同时,赛罗开口说道: 「……伊莉娅德大人那样的为你哭泣……你还想不起伊莉娅德公主的事情吗?」 甚至能够听到他咬紧牙齿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唉?」 维奥莱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少年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身体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而后化作了淡淡的光粒飘浮起来。 正在和拉达娜交战的阿尔凯因也惊慌的叫道: 「不行!赛罗!不能使用那个!在这里使用的话——就再以无法回到平静的生活中了!」 少年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没有停下动作。 阿尔凯因和他之间已经被克利穆德放出的火柱阻断了,虽然阿尔凯因召唤出来的“黑暗”可以侵蚀火炎,但却无法完全消灭。 这时,赛罗的双手引发了奇怪的变化。 光芒聚集他的双手周围越积越大,而后集中的光粒子没过多久就形成了“手甲”的形状。 圆润的装甲变成了蛇一般的形状。和赛罗的体型完全不相配的巨大手甲像是箍在他的手上似的牢牢的抓住了维奥莱。 「这、这个是……手甲?」 维奥莱慌张的想解开赛罗双手的束缚。 但是在魔窟之音叉的影响下,她几乎提不起力气,放下伊莉娅德后,她也屁股着地的倒了下去。 赛罗骑在了倒下去的维奥莱身上,继续抓着她的肩膀。 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魔力的“流动”。 「那、那是什么……!不要!不要!请帮帮我,拉达娜大人!」 维奥莱发出了像小孩子一样的悲鸣。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力量被无限度的吸走,体内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血管中似乎游荡着一个蚯蚓似的的小生物,感觉十分不舒服。 金色的光芒充满了视野。 「嗯……!不要,我好怕……!」 对初次遇到的事态维奥莱露出了胆怯。 拉达娜咂了下舌头踏出脚步,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朝着赛罗毫无防备的后背,她挥下了蛇身剑。 阿尔凯因、霍克艾以及西兹可的战轮都来不及了。 「别杀他,拉达娜!」 间不容发之际,传了男性严肃的声音。 插入挥下的蛇身剑与赛罗之间的是那位“背叛者”库洛加。 在音叉的鸣奏与赛罗放出的光亮中,不知何时他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并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在拉达娜挥下剑刃的瞬间,他扑倒在赛罗身上保护了他。 身体被斩到后他仍然露出了无畏的笑容,然后朝拉达娜的脸上挥出了铁拳。 对意想不到的干涉感到有些迷惘的拉达娜被打得目斜口歪。但是她没有忘记带走脚下的伊莉娅德。 她把伊莉娅德背到身上,然后和赛罗、维奥莱拉开了距离。 即使如此,深处重伤的库洛加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一直保持严肃的面容现浮现出了安详的笑容。 「……谢谢你,赛罗。我的“女儿”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他说完后,伤口处就喷出了大量的鲜血,然后倒了下去。 维奥莱的周围刮起了金色的强风。 与此同时,“某物”从她的头顶穿了出去。 维奥莱精神一片恍惚。 就像是拨掉栓塞似的感觉,她短时间内呆然的坐在原地。 赛罗终于松开了双手。 刚刚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光景也吸引了魔族等人的注意力。 「……维奥莱,怎么了?」 架着伊莉娅德的拉达娜问道。 维奥莱眨了眨眼,看到了中毒的伊莉娅德的身影,然后注意到自己的“父亲”身受重伤倒在地上。 不拘于王族身份、性格直爽、心灵温柔的“亲友”伊莉娅德—— 还有不善言谈但认真耿直、在自己心里占据了奇妙位置的父亲、库洛加—— 「……唉?……唉?」 混乱不堪的她无法回答拉达娜刚刚的问题。 「伊、伊莉娅德大人……?还有、父亲大人?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维奥莱双手抱头,不停的颤抖着。 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我对伊莉娅德和库洛加说了什么,又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向了他们—— ——全部的记忆都在大脑里苏醒了。 「不、不……我……呀!」 听到维奥莱突然的失声尖叫后,拉达娜面容一阵抽动。 克利穆德瞪圆了双眼,巴尔玛兹也全身僵硬。 阿尔凯因带在身边的那个普通孩子—— 明明一副弱气的样子但却异常的顽强,而且面对魔族也能发出激烈的咆哮,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本应该是这样的。 阿尔凯因压低了帽檐,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一直在刻意隐瞒的一个秘密,如今——已经暴露在了魔族面前。 身为刚刚行为主体的少年,用严肃的眼神看向了拉达娜、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 「……我不会再逃避了。」 赛罗拼命的说道。 「如果魔族为了扩张同伴数量而要不断的破坏人类的羁绊——那么我也要和阿尔凯因等人一起战斗。我已经让维奥莱回到库洛加先生身边了。」 如同刀斧般尖锐的话语让人想不到这竟是由一位少年说出来的。 在的他指责下,克利穆德小声说道: 「……小、小孩,你刚刚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不断敲着额头的巴尔玛兹也哑口无言了。 拉达娜连脸上的痛疼都忘纪了, 缓缓的开口说道: 「那么,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在轻微的颤抖。 她停顿一下,然后随着呼出的气息终于把这句简短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孩子——就是“环流的轮环”的使用者——?」 毫无高兴的颜色,呆然的,而且仅仅是呆然的——她艳丽的嘴唇中说出了那个魔导具的名字。 阿尔凯因向下拉了拉帽子,低下了金色的眼眸。 隔在赛罗和他之间的火炎与黑暗组成的墙壁已经消失了。但这已经太晚了。 「这样就难收场了呢——」 小声自言自语着的黑猫因赛罗的决断发出了感叹,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终章 王弟所见的真实 在埃鲁福尔王国的首都傅丽叶,最近的一段时间内接连出现了失踪者。 其中大部分都是王国的当权者和官僚,还有骑士们,整个街道都散发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气氛。 而且最为奇妙的是,王族对这些失踪者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 没有开展大致的搜索,也没有表露出畏惧的样子。 就像整个王族都“变傻”了一样,王宫里一片平静。 而注意到这一事实的贵族们也纷纷隐藏起了自己的行踪。 (无法理解……怎么说都无法理解。) 王位第五顺位继承人、现任国王的弟弟、塞尔班?特拉福德?埃鲁福尔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很久没有回来过的王宫有些奇怪——虽然有这样的直感,但却握不到异变的正体。 平时的塞尔班是王都附近的富裕都市、特拉福德的领主。 他的中间名就是缘自这坐城市的名字,虽然是王族成员,但在立场上更像是普通的贵族。 五十岁,已经离开这里二十年之久,如今在王宫里他已形如外人。 但在一个月前,他听到了“王都中产生异变”的传闻。 数名官僚消失了踪影,而且连王女伊莉娅德也失踪了——听到这个传闻后,但为了确认事态他来到了这里。 如果身为国王的兄长已经精神错乱的话,他打算进言让他尽快把王位传给皇太子,但是事态却比他料想的还要奇怪。 他一直无法和国王会见。 现在的国王和塞尔班勉勉强强算是兄弟关系。 虽然算不上相处的很好,但也不到关系险恶的地步,偶然见面时还会一边喝酒一边互互发发牢骚,遇到紧急事态更有着会互相协助的信赖感。 塞尔班提出“想见面”的话,他并不像是会加以拒绝的国王。 「……真是的,无法理解——」 赛罗抱着胳膊皱紧了眉头。 心怀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难道国王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被和国王容貌相似的某个人取而代之了吗—— 现如今,他已经有了如此的担忧。 他独自一人在王宫内的会客室里歪着眉头。 不知为何,养育自己长大的王宫让他有种这是“敌人之地”的感觉。 「……塞尔班大人。陛下要召见你。」 听到一个像是官史的人叫自己的名字,塞尔班站了起来。 打开门后,一个不认识的矮小男人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你辛苦了,特意跑过来通知我。」 塞尔班慰劳了几句后,又感觉到了一些不自然之处。 在这种场合下,特意差遣官史来召呼自己晋见的情况十分罕见。如果是来自异国的贵宾那么另当别论,但塞尔班毕竟作为王族成员是自己人。 (王宫内,人手有些不足呢——是我的错觉吗?) 就是说,原因不明的失踪者并不仅限于当权者,可能连佣人也受到了泱及。 「……我的护卫们呢?他们不在这吗?」 塞尔班问向了带路的矮小男人。 应该在走廊里等待自己的护卫骑士不知何时都消失了。虽然中间也有午饭的休息时间,但那些骑士可不会是将护卫对象塞尔班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毫无责任感的人。 矮小的男人歪着脑袋。 「……我也不清楚。是去周围警戒了吧?」 塞尔班点了点头,同时手伸进怀里确认了藏在里面的短剑。 他并不是打算使用才带着这把短剑的,那毕竟只是防身用的武器,而且城中已经充满了会让人注意自卫的异常气息。 「这里从以前开始就这么安静吧?」 「不,减员也是为了节省开支。以前王宫的佣人过度也导致了很多人的懒惰——本来王宫就应该是如此闲静的场所不是吗?」 他终于被领入了王座大殿。 塞尔班来到这里后还是皱着眉头。 身为国王的兄长每次和自己会面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就是在开会的小屋里。既然不是正式的典礼,特意像谒见似的在王座大殿里与自己见面,塞尔班怎么都无法理解。 王座上坐着中等身高不胖不瘦的熟练之人。 埃鲁福尔王国的国王,拉乌罗布尔四世—— 与年初见面时相比,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哥哥,好久不见呢。」 赛罗谨慎的开口说。 国王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座的周围仅仅站着四名骑士。 塞尔班走到他身边,大声说道: 「我听到从王都传来的不好的传闻,所以为了确认其真伪特意过来拜见……宰相和将军们去哪了?还有皇太子、第二王子以及王女似乎也不见了——」 「啊,是这件事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 国王淡淡的答道。 他嘶哑的声音让塞尔班感到有些不自然。 「即使你说不用我担心——不仅限于王都,近郊的城市也流传出了奇怪的传闻。这座城市的人口比往常少了吧?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忙——」 国王抽筋似的笑容打断了塞尔班的话。 「大、大家都没有把握住事态,所以提高警惕躲了起来——只要事态平稳下来,马上——」 国王的声音有些颤抖。 察觉到异常的塞尔班走到了他身边。 「——哥哥?难道贵体欠安?」 听到他的问话后,国王似乎有些心情不畅,缓缓的摇了摇头。 「塞尔……班……」 呼唤着弟弟名字的嘴唇在轻轻的颤抖着。 骑士们马上做出了反应。 国王的样子和守卫骑士们的样子——果然哪里有问题。 「……哥哥?」 已经近在咫尺的塞尔班看到了此时从国王嘴角流出来的东西。 国王全身发出了痉挛,挤出了最后的声音: 「……快……逃……快……逃!这个城市……已经……」 「……哈?」 国王用尽全力说出来的话让塞尔班不禁打个了寒战。 塞尔班终于感到了自己的不谨慎。 听到出现失踪者的传闻后来到王都确认状况——但事态已经起出了自己的预想。 被某人操纵起来的国王用尽全力的抵抗着,说出了之前的话。 塞尔班转过身去,发现那位矮小的男人举着剑站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唉……居然能靠精神力抵抗住露娜丝缇雅大人的法术,陛人也不简单呢。要是能按照指示蒙混过去,我也能省不少事……」 护卫在国王身边的骑士们迅速的包围了塞尔班。 塞尔班后背流出了一阵冷汗,声音也有些慌张了。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对陛下……我的兄长做了什么?」 「没有必须逐一向你汇报吧。看了陛下的情况你也应该能猜出个大概……」 塞尔班拔出了藏在怀中的魔导具“防壁的怀剑”。 四名骑士觉察到了他想要抵抗的意图,一起拔枪刺来,但并不是用枪尖直接刺向他的身体,而且用枪柄互相交错封住了塞尔班的行动。 塞尔班的短剑在枪的关方制造出了魔力“护盾”。 护盾弹开了静止在空中的长枪,为塞尔班拉出了可以翻出的空间。 他一边架开其他的长枪,一边又陆续的放出了好几个护盾。 「蠢货!只有一个 敌人,用力把他抓住!」 矮小男人训斥了骑士们,但这种护盾似乎是比它看上去的样子还要麻烦的东西。它可以将空间静止住,而且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穿透,虽然只能持续十秒左右而后就会自然消失,但要想迅速的将其击破却需要更为强大的魔导具的攻击。 设置了数个争取时间的护盾后,塞尔班向门口逃去。 他还有其他护身用的魔导具。 「哥哥!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一边叫着王座上的哥哥,他把手里的木筒丢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骑士踏到了上面。 缓缓在落到地面上的木筒外表看起来就像是红酒的瓶塞似的,但其本体确毫无疑问是魔导具。 之后,随着破裂的声音发出了一道闪光。 他仍下的这个魔导具“雷精之筒”是用于障眼之物。虽然是很简单的魔导具,但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发挥不俗的威力。 从王座大殿逃出的塞尔班在走廊里奔跑起来。 王宫中果然几乎没有人影。 从眼前来看,国王的状态、城市的样子已经无法回复原状了。 但是只要自己逃跑成功,就可以联系地方的诸侯共同商量解决的对策。 (但是,这样的事态……是谁为了什么而引发的呢?) 他一边逃跑一边全力的进行思考。 埃鲁福尔王国的官吕虽然尽是一群俗物但却基本没有野心家。而且即使通过操纵国王而控制国家政务,这里毕竟只是个没什么油水的边境之国而已。 关于憎恨国王或是王族的人,自己也没有什么线索。 虽然曾经有过某个想要夺取王位的流言,但他是绝对不可能犯事的。 因为,这个“流言中的人物”正是塞尔班自己。 虽然有着这样的流言,但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对兄长统治下的太平盛世没有什么不满,而且格性上比起权利更加喜欢自由。 (兄长是被操纵起来的,也就是说——性命无虞。引发这次事件的首犯看来并不是以“灭绝”埃鲁福尔王族为目的,而在隐藏在背后有所图谋?) 塞尔班仍然大脑一片混乱,他在城中穿梭走进了中庭。而刚刚从王座大殿出来的骑士们了紧随其后。 在庭院中,赛罗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被蔷薇园包围着的喷泉——中心部位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从周围子建筑物里又出来了数名骑士,自己被包围只是时间的问题。 寒尔班跑下楼梯,闯入了地下通道。 埃鲁福尔的城市中有不少隐藏的通路。塞尔班也只了解到其中的一部分,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为了逃到城外而设计的。他希望这也会是其中的一条。 塞尔班一边注意着追在后面的人,一边拼命全力的向前奔跑,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这样的事情上次已经不知道发生在何年何月了。 在通路的前方终于能够看到向上的楼梯了。 但是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过可以逃出城外的距离。 (这不是逃跑的通路吗?) 塞尔班咬紧了牙齿。 通路的前方是和他几乎没有关系的研究大楼。 看来自己荒不择路的跑来的这条通路是从“研究大楼”向“中庭”逃跑的线路。塞尔班刚刚是反向行进了。 不过由于道路狭窄,也起到了一定的阻挡追兵的功效。 塞尔班向背后投出了三个魔导具“红莲之种”。 这个种子一眼看去在颜色和形状上几乎和核桃没有区别,但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可爱的玩意却意外的隐藏着极大的威力。 仍出两秒后,种子在地下通路中爆炸了,制造出了相当长的一段火炎之墙。 燃烧着的魔法火焰,不会很简单的熄灭,这是塞尔班自己调整过的、在遇到特殊情况才会使用的魔导具。 在追兵难于应付之际,塞尔班穿过了地下通路。 由于近年来大分部的研究据点都搬到了城中,现在王宫内的研究大楼应该十分寂静。离开这里大概能能甩到后面的追赶者了。 但是塞尔班眼前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 地下道的两侧摆放着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囚禁动物用的牢笼。 牢笼内侧——寒罗看到了许多旧相知,不禁发出了大声的惊叫。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向牢笼走去,离他最近的牢笼中,有三个老人睡在里面的床上。 「拉尔加法官!甲斯通祭司!贝鲁塞尔骑士团长!快起来!」 任他再怎么叫喊,里面的人也没有一丝动静。三个人对埃鲁福尔王族来说都是如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但是——这三个人都没被列入“失踪”的官员名单中。 他们并不是在单纯的睡眠。 胸口上漂浮着没有见过的奇妙的银色小球。 大约一掌大小,比起因体更像是水银似的东西,充满了违和感。 他们完全没有会醒来的迹象。证明其没有死亡的证明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塞尔班望向了周围。 还有好向个牢狱。在眼见的范围内,牢狱里全都有床,而且都睡着不只一个人。 粗略算下来,大概有将近三十人,如果再加上从这里看不到的牢狱,不知道一共会有多少人被囚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是某种魔导具的效果?不,拉尔加法官今天早晨应该还参加了税务委员会的会议——) 他心里正感受着如同恶梦般的经历时,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你是……哪位?」 稍稍远处的牢狱中,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塞尔班走到了她旁边。 牢中果然也有床,不过与其他牢狱不同,里面只有一个人。 而睡在上面的姑娘胸口处,没有银色的小球。 塞尔班认识这位赤眼黑发的姑娘。 「汝是……魔导骑士团的艾尔西纳达吗?」 艾尔西纳达?圣埃鲁福尔?奥利甘—— 她是在十九岁就担任了魔导骑士团副官的才女。但如果只是这种下级的士官塞尔班也不可能会认识她,主要原因是她的是交往深厚的贵族家的独生千金,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塞尔班就认识了她。 塞尔班下意识的用当时爱称叫出她的名字。 「艾尔西,你还清醒吗?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锁已经坏了,开始用短剑猛击着牢狱的铁条。 由于牢笼已经有些古老,所以金属部分都有些劣化了。大概多试几次就可以弄坏。 看来身体已经不如自如行动的艾尔西,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塞尔班大人,这里的人都被魔族将军露娜丝缇雅制作的“人偶”替代了。由于这个原因,在人偶替代本人的时候,本人就会变得无法动弹……」 塞尔班大吃一惊,他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术式。 「就说是,城市里的人都——是假的?」 艾尔西横躺在地上,痛苦的说道: 「不……应该不是所有人。制作并操纵人偶是极高难度的法术,所以对露娜丝缇雅来说应该存在人数的上限——而且还有容易操纵的人和难于操控的人的区别。不过,和国政相关的人大部分都已经——」 塞尔班的背后感到不寒而栗。 就是说,这个国家的中柜已经被占据了。 身为国王的兄长即使不是“人偶”,也已经陷入了不能依靠自己的 意志行动的状态。 到底有多少人陷入了这样的状态?——他必须要精细的查出相关的情况,即使早上一刻也好。 「艾尔西——你为什么还有意识?」 「恐怕是……作为我的分身的人偶被某人毁掉了,所以我才能取回意识——但是人偶受到的攻击对我正体也有极大的影响,要回复体力似还要花上一定的时间。现在的我只是累赘而已。塞尔班大人,请赶快逃跑,将这个事情告诉“六贤人”——」 连坐起来都已经支撑不住的艾尔西用尽全力的说出了这句话,塞尔班点了点头。 「我肯定会回来救你,在那之前——请忍耐一下!」 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懊悔后,他带着断肠般的思想转过身去。 「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听到了突然传来的可爱声音,他停下了脚步。 回去的通路前方,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黑发少女。 她直着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朝塞尔班露出了微笑。 少女大概十一、二岁,还很年幼,但却拥有奇妙的压迫感。 裙子下穿着到大腿的袜子,戴着发饰和领带,包括手套内全都是黑色的。 面容以及隐约可见的肌肤、还有罩衫都是白色的,强烈的色彩对比下,宛如只有这些部分飘浮在黑暗之中似的。 (这个孩子……并不寻常。) 不能被她眼见的年龄所欺骗,塞尔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在从未体会过的凶暴的威压感中,他的皮肤发出了阵阵刺痛。 但是从这种通路前进必须要从她的身边穿过。向回走的话就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困境。 塞尔班一边摆好应战的架势一边跑了过去。 少女像是看透了他的觉悟似的,扑哧笑了出来。 他对抱在怀中的“黑猫”玩偶说道。 「呢,阿尔凯因,怎么办呢?那个大叔看来想杀掉我呢——唉?反过去把他杀掉吗?不行呢,这种事情——」 ——不想和她交手。 塞尔班取出了“防壁的怀剑”,在空中制造出了护盾。 一边用护盾防住对方进攻的路线、一边从她身边走过的话,应该就可以逃掉了。 少女没有理睬塞尔班,继续对猫形玩偶说着话。 「……毕竟死掉的话,就不能“做成人偶玩耍”了呢。」 少女露出了微笑。 此时,正准备逃跑的塞尔班四肢变得僵硬起来。 ——不能动了。 绝不是因为自己的恐惧和动摇,只是单纯的四肢不能行动,就像是关节全被石化了一般不自然的凝固住了。 塞尔班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塞尔班的大叫后,少女把黑猫玩偶放到了嘴边。 「阿尔凯因,这个大叔好可怕……怎么办呢?……嗯……嗯……是呢,就这么办吧。」 莞尔一笑的她指向了塞尔班。 「大叔,笑一个。」 少女说完后,塞尔班的脸颊抽动了起来。 脸部内侧,肌肉像是在绳子的牵引下似的抽动着,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但是力量还没有强到无法抗拒的程度,塞尔班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了少女。 「然后,跳个舞吧。」 随着她的指示寒尔班的身体只能哆嗦了起来。 「你打算操纵我吗,小丫头……!」 会变成像哥哥一样的状态吗——塞尔班想到。 由于对暗杀的戒备,塞尔班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锻炼对魔导具的“耐性”。 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才能,但一对一的话,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在这里输掉的。 刚毅不屈的塞尔班再次向少女投出了冰冷的视线。 「不陪我一起玩吗?真无聊——看来和“哈伊亚德的傀儡”相性不好呢……你“失去资格”了。」 少女轻歪着脑袋笑了出来。 塞尔班感受到了魂飞魄散般的寒意。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他们如同镜像般左右对称。一个人的右眼戴着眼罩,另一个人左眼戴着,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容貌由于过于匀称而更像是人偶。 ——那个可能真的是“人工制品”。 穿着管家衣装的他们同时开口说道: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恕我们失礼了。从拉达娜大人那里传来了消息。已经抓住“伊莉娅德公主”了。』 声音就如同一个人似的。 他们报告的内容让塞尔班战栗起来。 他听说了侄女伊莉娅德失踪的传闻,看来这也是“既定事实”了。 「你们打算怎么对待伊莉娅德?」 少女纤细的手指捂住了大叫着的塞尔班的嘴角。 「真是的,不能大声说话呦。虽然他们肯定不会醒来,但毕竟周围有人在睡觉呢。我们不会做什么的,请放心。只是想让她也变成“同伴”而已——伊莉娅德呢,似乎拿着陛下交给她的重要的魔导具逃离了王都。如果真的抓到了,必须要给拉达娜一些奖励呢。」 与看起来很开心的少女相反,塞尔班目瞪口呆。 虽然只是亲戚关系,但他从很久之前就认识伊莉娅德。他思考起为什么她不来请求自己保护的理由。 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恐怕——塞尔班的周围很可能也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样,伊莉娅德肯定会来求助于自己的。 感觉到敌人的周密计划以及预料之外的人数后,塞尔班心中充满了绝望。 『露娜丝缇雅大人,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然后分别抓住了塞尔班的左右胳膊。塞尔班已经无法逃脱了。 被称为露娜丝缇雅的少女,向少年们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阿维,拉尼,你们觉得怎么办好?」 少年们抓着塞尔班,恭敬的低下了头。 『——谨随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心意。』 「这样啊?那么,我再和“阿尔凯因”商量下吧。」 少女很高兴的向玩偶说起话来。 塞尔班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意识徐徐的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连是什么魔导具的效果都不知道。 但是,自己和少女之间,有着即使被牵着鼻子耍也无可奈何的实力差距,这点让他痛心疾首。 (在这种地方……发生的这些事情,必须让各位诸侯知晓——!) 他的抵挡已经没有了意义。 王弟塞尔班最后回想起的是侄女伊莉娅德的英姿。 勇敢而且聪明的她曾经被誉为曾在大罪战争立下赫赫战功的埃鲁福尔王族的女豪杰、露提亚娜再世。 即使是她也不得不选择了“逃亡”这条路线—— 这个王都到底变成了什么状况。 (传承悠久的埃鲁福尔王族居然会被这些无名之辈……) 他咬着嘴唇最终失去意识,原地跪了下去。 ◎ 侍奉露娜丝缇雅的两位少年用肩膀架起了失去意识的王弟的身体。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向主人说着“另一份报告”。 『露娜丝缇雅大人。』 「什么?阿维,拉尼。」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虽然没什么含义却很开朗。对面的少年仍然面无表情,淡淡的继续说道: 『拉达娜大人又发来了一份报告。“环流 的轮环”似乎由阿尔凯因身边的某个孩子持有着——』 露娜丝缇雅的眼眸发出细微的光芒。 「……确定?」 『我们还没有加以确认。按照拉达娜的报告,持有人叫赛罗——如果和哈尔巴克中报告的那位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就是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孙子,现在应该被阿尔凯因保护起来了。』 「就是说,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轻轻的贴到了嘴边。 包裹在柔软、光滑的皮毛里的玩偶在少妇的怀中松软的散发着弹性。 露娜丝缇雅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浅浅的微笑着。 「……果然,还是“真货”比较好呢。呐,阿维,拉尼。你们觉得阿尔凯因会和“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一起来这里吗?」 两个人没有回答。肯定也好,否定也罢,两个没有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依据。 露娜丝缇雅把脸埋到了玩偶里在廊道里走了起来,发出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她的样子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幼小少女。 但她却是魔族的将军之一——管辖“西方”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阿维,拉尼,做好出迎的准备吧。阿尔凯因肯定——会来见我的。」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散发出天真般的疯狂。 后记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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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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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创作本卷原稿期间,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搬家。由于过多的书、cd和游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由于搬家时的手忙脚乱,我从学生时代就很喜欢的电脑桌也解体了,一时之间只能在暖桌上进行工作—— ——结果,我突然闪到腰了。 ……虽然这也是不可避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立刻报应。最后不仅仅是腰,连肩和脖子也闪到了。 再加上搬东西时的腰痛bo(连招),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知道吃一暂长一智的我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但这份在写着后记时的痛苦我肯定无法忘怀。你这个混蛋暖桌……! ……不对,这明显是自作自受。 “不能在暖桌里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像这种很有某贝吉塔风格的戒规虽然每次在我动笔的时候都会在心中纠结一番,但是那种头冷脚热的魔力却拥有怎样也无法抵抗的魔力也是事实。就像是猫会团成一圈一样,况且还能节约能量。 虽说要是能够把电脑桌和暖桌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我认为制造商应该不会满足这种奇怪的需求。把电暖炉放到脚下的话——也可以有这样的方案,但是那样会浪费电费,而且也毫无风情可言。 暖桌和电脑在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风情的组合,但我果然还是喜欢“脚下被围在里面”的感觉。 那么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我手脚笨拙,但在桌板上装入加热单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虽然如此认为,但考虑到如果发生到火事自己可就不能如此洒脱了,最终只好做罢。 绝对不是在思考途中觉得麻烦才停手中。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虽然放弃了自己动手,但如果某个厂商真的做出了电脑暖桌、而不是电脑桌的话,我绝对会认真的考虑购买。 另一个想要的性能是为了防止手指冰冷让桌面上的鼠标垫也发热。 还有暖桌的毯子要是能像窗帘的吊轨一样把防热布吊在上面,想取下来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一个的将其从桌面上解开。 另外,在布上画出南瓜和猫的图案,用专用的压缩袋组成一套,可以放置手机的肉球型手机座,还会附带存有二千枚企鹅照片的电子相框。 这个连猫都会羡慕的电脑暖桌,包括利息手续费以及消费税,现在只要29800日元,只要29800日元你就能带回家!虽然很想听听大家的感想,但最后的篇幅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说。关于腰痛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已经快到夏季却在后记中说些关于暖桌的话题明显有些奇怪,但岁月荏苒,反正很快冬天就会到来。在那么之前就暂且与暖桌别过。adios(注:西班牙语再见的意思),我的暖桌,总有再见之日。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我已经回到桌子和椅子上工作了,真是意外的薄情。 那么,季节轮转,这部『轮环的魔导师』也很快的到了第三卷。托各位的福让我能坚持到现在,十分感谢! 作为本卷的固定剧情,公主大人登场了,而且卷首的彩插中也有一枚我也在意……不由得看入谜了。 碧老师的优美的插绘让我作为者很每次都很期待。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注:bi老师……译者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那么关于下卷—— 为了能在暖桌复活的季节来临之前奉上,我现在锐意创作中。 2008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序章 哈伊亚德傀儡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说到“哈伊亚德傀儡”,即使是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作品当中,也是特殊的杰作,享有盛誉的魔导具。 这个工房历史悠久,其创建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当时,被讴歌为“离神明最近的工匠”的初代哈伊亚德?克拉弗特曼?多米尼斯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个工房冠名,据说旨在创造与神器相通的魔导具。 结果,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他的遗志却被后人所继承,如今哈伊亚德工房中依旧聚集着大量优秀的工匠。 现代的哈伊亚德工房只接受王族以及与拥有堪与王族比肩的权贵的委托,被誉为当世第一级的工房,不过他们只以“测试”自己的力量为目的制作不进行贩卖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同样是经由这种实验的过程,于百年前诞生的作品。 这个魔导具的姿态如同傀儡——也就是“操纵人偶”。 没有操纵的线,木制的粗糙人偶,手足经常松弛的耷拉着。 没有人能仅从外表就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是“为了操纵魔导人偶的人偶”。 魔导人偶是被魔导师所操纵的人偶的总称,但并不一定是人的样貌。鸟、野兽或是传说中的魔兽以及圣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即使对一流的魔导师来说,正确的驾驭魔导人偶也是十分困难的技艺。 但是只要拥有这个“哈伊亚德傀儡”,就可以赋予这些魔导人偶一种“虚拟人格”。 与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区别,拥有自然的行为举止的魔导人偶—— 实现这种魔导人偶的“哈伊亚德傀儡”,受到众多魔导师的极力赞美,甚至被称作“创造生命的魔导具”。 当时,哈伊亚德工房发表这一成果后,受到效命于各国王族的魔导师们的竞相追逐。 某人驾来了装的满满一马车的金币,某人希望用古代的贵重魔导具交换,还有人甚至用破格的条件拉拢工房的工匠。 这个魔导具可以这样使用。 首先,可以用于防备暗杀的“君主的替身”。 而另一种用法——将君主换成人偶,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将其变成“傀儡”。 ——傀儡完成后,工房也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害怕不知何时这个作品会变成叛乱的根源,所以没有把“哈伊亚德傀儡”当成商品出售,而是作为禁忌物封印起来。 本来,这个魔导具就是为了探寻制作魔导具的可能性以及磨练工匠的技术而制作出来的实验品,而不是用来销售的作品。因此连它的制作方法也同样被当成了禁忌。 这种果绝的处理在魔导师间也引起了一阵风波,反而让这个作品的名字为世人所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但是,当时的工匠们还隐瞒了一些事——这个哈伊亚德傀儡有若干难以克服的“缺陷”。 用傀儡操纵的魔导人偶需要“模型”。 这个“模型”会不断吸收魔导人偶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与制作上的“规格”无关,在向世人发表后,工匠们发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致命缺陷。 虽然标榜着如果君王被操纵就会让国家陷入混乱这样的名义,但实际上,工房迅速封印这个作品的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掩盖这个十分羞耻的欠缺。 这就是它没有上市而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百年后的现在,知道这个魔导具“缺陷”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第一章 骑士之茧与年幼公主 埃鲁福尔王族的王都傅丽叶,是拥有千年以上悠久历史的城市。 拥有记载大约是在一千年前,但这座城市本身似乎在更为久远的历史中就已经存在了。 就是说,其历史比埃鲁福尔王国的建国还要久远。 随着当权者的变迁,在战乱中曾数度被烧毁,但复兴之后成为此地的重要城塞而得以发展。 埃鲁福尔王族将此城选定为“王都”的过程中,还有一个传说。 首位国王路里奥斯?埃鲁福尔一开始似乎将王都定在了其他城市,于是有人向他进言道。 “陛下,将傅丽叶定为王都就好。虽然是个古都,但却很有趣。” 进言的是当时的“魔人”。 当时的六贤人没有如同现代的同盟关系,各自受到不同当权者的庇护。 但其中只有“魔人”是自由之身,周游于各地对气味相投之人伸出援手。 听到魔人的进言后,埃鲁福尔王族的家臣们都面露难色。 当时的傅丽叶已经在战乱中荒废,陷入了连水源都难以确保的窘境。 当然,建国之王路里奥斯也对这个提案深感怀疑。 “魔人殿下,这是为何?适合当王都的城市还有许多。请告诉我特意选择荒废的傅丽叶的理由。” 面对这个问题,当时魔人安稳的回答道。 “陛下,你目前应该做的是安稳的”收获“吗?还是应该勤勤恳恳「生育」?” 正是由于这个反问,初代国王路里奥斯才将傅丽叶定为王都。 抛弃荒废的城市,在已经兴盛的城市享乐? 还是让荒废的城市“复兴”,进而迈向未来呢? 魔人的问题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结果,已经荒废的傅丽叶在埃鲁福尔王族手中作为“王都”而重生了。 同时,以这个城市从战乱中重生作为象征,王族注重内政稳定的方针在国家内外都取得了强烈反响。 这座傅丽叶城在埃鲁福尔王族治下的巨大变化作为“实际的功绩”,在体制尚未安定的王族统治初期,为争取民众的支持贡献了力量。 后年,路里奥斯在将王位传给儿子时留下了这样的话。 “不生育而期求收获只是榨取而已,会使国家无法长久。我们必须要养育庄稼、城市、以及人民,这样的话,收获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按照初代国王的指示,培养人才的组织“埃鲁福尔王立仕官学校”成立了。 这个正统的名门学校建立之后,在王宫内也拥有学舍以及学生宿舍。 这个学校在创建之初,是为了重新锻炼成人仕官,也就是研修用的学校。但长年累月后的如今,方针已经完全改变了。 现在的王立仕官学校是对“成为仕官前的年轻人进行教育”的场所,从八岁开始到十六岁为止,各学年都约有百名左右的学生在校。 能来这里上学的不限于贵族以及官员的子女,同样也有城市中商人的孩子,只要在考试中合格,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入学。 但是,无法保证毕业后都可以当上仕官。 为了获得职位,还要进行额外的考试,在这个考试中也会聚集大量其他学校出身的学生。 毕业后,也有人可以不经过考试就获得仕官的职位。但这种情况仅限于父母是贵族中的当权者、或是在校期间成绩十分优秀的学生,而大部分的人都要经过再次的考试,或是走向别的道路。 骑士候补生维奥莱?米希奥奈亚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今年十四岁,离毕业还剩下二年——对骑士候补生来说,之后的二年是决定将来工作的重要时期。 虽说可以统称为骑士团,但骑士团的工作的种类繁多,而任务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保护王族的近卫骑士团,遵从议会指示而完成各项任务的魔导骑士团,负责国境警备以及驱逐非法入境者的边境骑士团,与圣教会合作保护各教会的圣教骑士团——除了骑士团之外,还有维持包含王都在内的各城市及街道治安的警备队,这些地方都有很多出身于这座学校的人。 职位人数各自有所差异,在对任务的内容细分之后,职位所要求的资质也不尽所同。 身为士官候补生的维奥莱差不多也到了必须要明确将来就职方向的时候了。 她如今正在王宫内专心致志的振舞着剑。 斩裂空气的声音按照一定的频率震动,似乎是在证明她锐利的剑术。 但是,离符合“骑士”职务要求的剑术水平还差得很远。 维奥莱自身最清楚这点。正因为如此,她才心无旁鹜的进行这样的训练。 她虽然喜欢剑,但遗憾的是,没有与之相适的才能。 才能不足的部分只能用努力来弥补。实际上,不管能否真的弥补才能的差距她都不惜为此而进行的努力。她是一个积极朝前看的女孩。 在阳光下一边挥散汗水一边挥剑,还有能忘掉所有的烦恼这样的好处。 关于自己的将来,她的困惑同样不亚于其他的士官候补生。 由于疲劳,挥剑的动作已经显得有些迟钝。 维奥莱停下了手中的剑,叹了口气。 将剑放到草地上,耷拉着已经变得沉重的又手,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动不动的坐到了树阴处。 「……啊……」 维奥莱抬起脑袋,闭上了双眼。 树叶在喧嚣的风中摇曳着。 发出的声音奇妙的感觉很舒服。 调整好呼吸后,她把后背靠到了树干上。 (……之后的目标,吗——) 维奥莱如今已经迎来了必须要选择将来就职方向的时期。 埃鲁福尔王族王立仕官学校,在最初的六年间和城市中的其他学校教授几乎相同的知识。 但是从十四岁到十六岁的三年间,会教授与各自希望的就业方向相应的专业知识。 最有人气的是政务、法务和外交相关的领域,培养骑士候补生的军务方面实际上没有很多的学生选择。由于训练十分严格,还有许多人会在中途开溜。 因此,能够忍耐到训练结束的人,有很大的概率能够成为“骑士”,这也是一个优势。如果毕业成绩特别优秀,甚至可能受到成为将来的干部候补生的优厚待遇。 但是,维奥莱没有这样的野心。成绩只有中等偏下的程度,剑术也有些靠不住,所以在出路上不言自明。 她不打算放弃成为骑士的梦想,但对出人头地这种事并不感兴趣。 不过让维奥莱烦恼的却是其他的问题。 (……是像这样以魔导骑士团为目标呢——还是去别的骑士团呢——) 魔导骑士团是她昔日的目标。 被称作是国防枢要的这支部队,要求同时具有魔导师的力量以及骑士的力量。 埃鲁福尔王族已经远离战乱多年,所以骑士的能力下降也是事实,但是只有魔导骑士团的各分队仍然用有可以称作是精英的实力。 对维奥莱来说,他们是自己从小时候就一直憧憬的偶像。 但是——最近,维奥的想法产生了些许的改变。 在应该受到憧憬的魔导骑士的立场中,她已经感受不到和以前相同的魅力。 虽然她仍然尊敬那些骑士前辈们,而且也没有特别的幻灭的感觉,但却不知不觉的怀疑起自己是否应该“站在那个立场上”。 其中的原因,自己也很清楚。 ——轰隆。 「……哇!」 正在迷迷糊糊想着事 情的维奥莱突然感觉到被什么舔了下脸。 下意识的大叫一声后,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动物的脸。 漆黑的眼眸看起来和人类很亲近,不过嘴里的牙却十分尖锐,身体长满了光润的毛发,现在个头已经成长到会在王宫内引起恐慌的程度了。 一名橙发少女骑在野兽的后背上露出安稳的笑容。 「维奥莱,还流着汗就睡觉,会感冒的呦。」 「伊莉娅德大人!……和沙夏!哇!」 黑狼沙夏用比人脸还大的舌头毫不留情的舔着维奥莱。 以前像小狗般大小的它,现在已经长到和马差不多的高大,但体格仍然没有脱掉稚气。 麻烦的是,黑狼从现在开始还会成长的更为巨大。 维奥莱慌张的抵抗着,压下了沙夏的脑袋,但它的舌头在这种状态下仍然能够伸出来。 「快、停下来……!真是的,先要打招呼!」 坐在黑狼背上的伊莉娅德看着下方慌张的维奥莱,漏出了哧哧的笑声。 「这就是沙夏打招呼的方式,也没办法呢。是吧,沙夏?」 「这可不是打招呼!这个家伙只是在戏弄我而已!真是的,沙夏!差不多就停手吧!」 「沙夏,也差不多了吧。再这样下要就要惹她发火了呢。」 伊莉娅德一边笑着,一边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黑铃。 小巧的铃铛没有发出声音,不过黑狼沙夏感觉到了伊莉娅德的指示,老实的停下了动作。 魔导具“黑狼之铃”让人类与黑狼间的交流成为了可能。 注入强大的魔力后,甚至可以成为“强制性的力量”,但刚刚伊莉娅德的使用方法只是“传达意思”而已。 沙夏会遵从她的指示是由于和伊莉娅德之间的羁绊。 维奥莱用毛巾擦了擦被黑狼唾液弄湿的脸,叹了口气。 「啊,湿呼呼的……沙夏还真是听伊莉娅德大人的话呢。你还记得吗?虽然最开始是发现你的是伊莉娅德大人,但我也很努力的照顾你呢?」 维奥莱一边抱怨一边抚摸着它的鼻头,黑狼突然歪了下脑袋。 哈——哈——的吐着热气、叭哒叭哒摆着尾巴的样子粗略一看,简直和狗一模一样。 维奥莱看着从沙夏后背下来的伊莉娅德,继续抱怨道。 「沙夏最近不怎么听我的话了。总是看着伊莉娅德大人的脸色行事!」 面对有点生气的维奥莱,伊莉娅德眯起了眼睛。 她的表情宛如从绘本中走出来的女神一般,维奥莱不由得看入迷了。即使在同性的眼中,伊莉娅德的笑容仍然拥有令人恐怖的魅力。 「毕竟包括维奥莱进行训练的时间在内,我可是二十四小时都和这个孩子在一起呢。会听我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维奥莱要再不好好陪它玩耍很快就要被它忘掉了呢。」 沙夏用鼻子鸣叫了一声,像是在表示同意。 狗是不会忘恩负义的,但黑狼会怎样呢?维奥莱不禁想到。 她苦笑了一下,轻抚起沙夏的脖子。 「我相信沙夏不会如此薄情的。是吧,沙夏?」 「不放心的话,找时间陪沙夏玩玩就好了。虽然修习剑术也很重要,但也不用过于死用功吧?我担心你会因疲劳过度病倒。」 「只是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倒下……因为一直都做不好,所以我也是没有办法。要再不努力一点,成为骑士就不用说了,甚至可能会被开除出仕官学校。」 两位姑娘把黑狼夹在中间,随心的互相交谈起来。 本来两个人是应该一生都无法随心所欲交流的关系,但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却都没有在意身份的差距。 虽然有双方都还是孩子这方面的原因——但实际的理由却不仅仅于此。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该分别的年纪。 不过,伊莉娅德希望维奥莱能够作为她的“朋友”互相交谈,而维奥莱也理解有这种想法的伊莉娅德。 身份的差异在如今的两人之间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而破坏身份壁垒的契机就是眼前的黑狼——沙夏。 保护当初弱小的沙夏时,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偶然的结下了不解之缘。 沙夏不可能知道人类的身份这种事情,尽情享受着伊莉娅德和维奥莱的宠爱。所以在沙夏面前,被名为身分这种无形之物所束缚的人就如同笨蛋一样。 两个人在照顾沙夏的过程中,萌生出可以互相忘记对方身份的交流方式,这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维奥莱没有把伊莉娅德当成公主,而是当作重要的朋友。 伊莉娅德可爱开朗,年纪不大却深谋远虑,身为王族成员但并不故作姿态,交流起来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安心。 (伊莉娅德大人会对我如此亲切——也是托了这个家伙的福份吧) 心中充满了这样的想法,维奥莱用手指梳理起沙夏长长的毛发。 沙夏看起来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老实的趴在地上。 两个人把沙夏的后背当成沙发,靠在了上面。 伊莉娅德从挎在手上的篮子里拿出了水壶和拉姆纳埃尔的果实。成熟得完全红透的果实如同番茄般大小,扁瘪的形状也有些相像,只是果实的味道更像樱桃,果核也只有中间的一个。 维奥莱接过了递来的果实,是在水井里冰镇过了吧,十分凉爽,果皮也水灵灵的十分娇嫩。 「这是在王宫的果树园里采来的吗?」 「不是,是从叔父那收到的土特产,说是在特拉福特城采来的。」 在特拉福特出产的拉姆纳埃尔果被尊为高级水果。 咬开口齿轻爽的果肉后,爽口的余味一口气的在嘴里扩散开来。对因修习剑术而疲惫的身体,这种水果是最合适的食物。 「哇,太好吃了!伊莉娅德大人,这个真甜。」 维奥莱一边咬着果实一边露出满脸的笑容,伊莉娅德着着她也扑哧的笑了出来。 「维奥莱,你的吃相跟男孩子似的。但是,真的很好吃呢。比起宫廷料理,我也更喜欢这个。」 伊莉娅德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上等的水果。 「……但是,会感到如此的美味——肯定是因为和维奥莱在一起的缘故。要是一个人吃绝不会有这种感受的。」 「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和伊莉娅德大人在一起才觉得特别的好吃,即使再怎么美味,一个人独自食用也没什么味道。」 「真的?但是维奥莱,其间你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吃掉了好多烤制点心吧,库洛加老师……」 身为史学官的父亲,似乎又向公主说了多余的话。 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维奥维慌张的大喊道。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想给伊莉娅德大人作一点礼物……!但是最终失败了,做的很糟糕,所以为了不让严厉的父亲和母亲发现,所以才没有办法……」 「啊啦,即使是失败的作品我也没问题,真想尝尝看呢。维奥莱烤的点心。」 伊莉娅德有些遗憾的喃喃自语。 「但是真的烤得很糟糕,砂糖放的太少而且还烧焦了所以很苦,咬起来咯吱咯吱的——我不仅没有剑术方面的才能,连料理也完全不行呢。」 自己当时做的太糟糕了,甚至不禁想到是不是只从父亲和母亲身上遗传到了坏的基因。不擅长背诵和读书来自母亲,不擅长剑术和料理来自父亲,实在无法释然。 维奥莱深深的吐了口气。 「我真是一无是处呢— —太羡慕伊莉娅德大人了。又漂亮又温柔,学习和使用魔导具也十分优秀。我并不是想说什么怨言,只是觉得明明是同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与随追什么的毫无关系,是奥维莱的真心话。 在伊莉娅德身上,确实有某些部分会让同性的人也不禁的憧憬。 伊莉娅德稍稍歪了下脑袋。 「你是这么想的吗?我觉得反到是我——应该“羡慕”你才对。」 她咬着拉姆纳埃尔果,露出了微笑。 「我?」 「因为我感觉维奥莱是“直率的活着”。看准了自己将来想要做的事情,然后面对——虽然现在还不能很好的运用剑术和魔导具,但这只是细微的小事。你真帅气,盯着自己的未来,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打拼。对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不被允许——你太耀眼了。」 伊莉娅德面带微笑说出的话语中却寄寓着几份悲伤。 维奥雷有些困惑。 「说什么不被允许——伊莉娅德不是王族成员吗?只要有意愿,不论是什么事……」 「我呢,将来只能成为政治婚姻的道具。」 伊莉娅德仍然微笑地小声说道。 为维奥莱所敬家的王族公主用凛凛的声音淡然的继续说道。 「——但是,我不能说讨厌这种做法如此小孩子气的话。我能够理解,王族公主就是为此而生的。一直满带微笑表达出善意、拥有在社交界不会感到羞耻的教养就足够了,虽然这样也很轻松……但其代价就是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实现梦想——反正会与父亲决定的对象结婚,然后将自己的夫君禁锢于埃鲁福尔王族的“同伴”这一立场中,就是我的工作。」 听到她用如同以往心情愉快的聊天般的口气说出的这些话,维奥莱不禁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那个,伊莉娅德大人……」 她想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伊莉娅德的事情。她注意到公主偶尔会露出十分寂寞的神情。 但是,在这个年纪她的心中就隐藏着如此枯燥的觉悟,着实让维奥莱意想不到。 听到维奥莱困惑的声音,伊莉娅德急忙摇了摇头。 「啊……不是的,维奥莱,你不需在意,我刚刚不是想说这个意思——怎么说呢,我一直在注视着坦率生活的维奥莱。对我来说这是无法实现的生活方式,所以不管怎样,我喜欢这样的你。」 虽然伊莉娅德像往常一样微笑着,但维奥莱却没有同样还以笑容。 「请恕我失礼了……我觉得有些问题。」 维奥莱在脑袋中将话语整理好之前,就不由自主的说了起来。 「身为王族,如果说什么都办不到就太奇怪了。确实由于立场上的阻碍而无法自由行动,但是,伊莉娅德大人只要做“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伊莉娅德眯起了眼睛。 「……谢谢,维奥莱。但是,我——」 维奥莱突然抬起了头,用力的看向了伊莉娅德。 看到维奥莱很少露出的表情,伊莉娅德惊讶的身体有些僵硬。 「伊莉娅德大人,不论什么都能做到!想做的事情全都能实现!身为王族的责任,这种复杂的事情我不太难——不,即使身为王族,伊莉娅德大人也要有自己的梦想!」 突然的叫喊声,让被当作沙发的沙夏也倒立起了毛发。 感受到维奥莱的怒吼,沙夏似乎有些胆怯,轻轻抽动着耳朵,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而伊莉娅德的样子也和沙夏相似。 「即使你突然说出这些……维奥莱,冷静一点,吓到沙夏了。」 维奥莱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伊莉娅德的双手。她滑嫩的手不禁让人感到不知世间之艰辛,但其代价就是同样感觉不到任何的快乐。 维奥莱觉得这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伊拉亚德大人,你身为王族的觉悟很出色。但是,即使必定要和某位非出己愿的人结婚——仅仅由于这样的原因,“现在”的伊莉娅德大人就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不对的。」 明知自己僭越了臣下的本身,但维奥莱仍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伊莉娅德大吃一惊,眼神也迷茫的四处游离着。 自己的生存方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完全弄不清楚——维奥莱、自己“亲友”的表情显得有些悲伤。 「仅仅是学生的我说这样的话可能有些狂妄,但是请允许我说出来。如果像这样继续下去,伊莉娅德大人只会成为王族以及官员们的“傀儡”。」 伊莉娅德的眼眶湿润了。 「……就是这样,我本来就——」 「不对!」 维奥莱故意用强硬的声音斥责了她。 伊莉娅德低下双眼,耸了耸肩膀。 对王族做出如此举动,如果被旁人看到可无法简单了事,但是维奥莱仍然很有气势的说道。 「伊莉娅德大人不是傀儡!将来,需要肩负起身为王族的责任时,那时把责任背负起来就好了!但是,这不能成为在那之前就碌碌无为的度过人生的理由!伊莉娅德大人,更加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就好!就像是帮助“沙夏”那个时候一样!」 伊莉娅德的眼睛颤抖起来。 维奥莱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事情。 萧萧落下的雨水中——微暗的庭院的树阴下,伊莉娅德双手抱着“黑狼的幼崽”,拼命的为它取暖。 那时她诚挚的双眸中充满了对向往生存者的慈爱。 「那时——伊莉娅德大人不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思“帮助了沙夏”吗?请不要用傀儡什么的这种话来否定自己的内心。我想从伊莉娅德大人身上看到更加乐观、更加出色的地方。所以说……所以说……」 对后面想说的话,维奥莱一时间感到有些犹豫,“臣下的本分”这样的单词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是她马上把这个无聊的单词扔出了脑袋。 「所以说,我们才是“朋友”吧?」 ——伊莉娅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僵在原地的她,白皙的脸颊上——不久后慢慢的流淌下一条泪痕。 眼泪流到下巴时,王族公主歪着脑袋抱住了维奥莱。 像是要扼杀一些声音似的,她在维奥莱胸前开始哭泣。 维奥莱默默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作为王族的责任。 对小孩子来说,这是可以称之为“自觉”的乖巧,但说不定对伊莉娅德来说反而是她的不走运。 虽然维奥莱不觉得自己了解伊莉娅德的全部苦恼,但作为朋友,她希望至少能够理解其中的些许。 黑狼沙夏抬起头,像是在担心似的把鼻子蹭了过去。 伊莉娅德哭泣的样子,沙夏也是第一次看到吧。维奥莱单手抚摸着沙夏,在伊莉娅德的耳边轻声说道。 「……也请公主大人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我吧。如果还没找到,那我也会一起帮忙的……所以请不要再说“不能寻找梦想”如此悲伤的话了。」 胸口处的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她擦去泪痕,抬起了头。 眼珠虽还有些红肿,但嘴边已经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实际上呢,我有十分憧憬的对象,像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维奥莱眨了眨眼睛。 居然会有让伊莉娅德也憧憬的人,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想到过。 「这样的话快点告诉我吧,快点——」 「这样好吗?」 伊莉娅德露出了坏笑。维奥莱有些迷惑,抓不住她笑容中的含义。 而后公主把双手贴在维奥莱的脸上,令人眩目的盯着她。 「因为,我“憧憬的人”——就是你呢,维奥莱。」 「……哈?」 这次轮到维奥莱无法思考了。 伊莉娅德的话过于超出自己的想象,短时间内维奥莱的大脑袋无法消化其中的意思。 终于理解了之后,她的脸颊瞬间感到一阵热潮。 「不、不对!伊莉娅德大人,居然说出如此让我不盛惶恐的话……!」 自己身上什么值得人憧憬的要素吗,维奥莱真心的感到疑惑。 如果说是女性仕官候补生这一点,还有一名叫做艾尔西纳达?圣埃鲁福尔的出身贵族的年长才媛。在凛凛的作风上她几乎无可匹敌,维奥莱的同期生中有许多崇拜者,其中维奥莱自己也把她当成榜样。 但是伊莉娅德没有理会维奥莱的疑问,满面笑容的说道。 「因为维奥莱太帅气了。我也想成为和维奥莱一样凛凛的骑士。」 然后伊莉娅德站起身来。 「我决定了!我要去请求修盖尔大人,让我成为骑士团的弟子。」 「哈?」 维奥莱的脸颊一阵抽搐。 虽然是在自己的怂恿下,但完全没有想到伊莉娅德的兴趣会转向那个方面。 持剑很危险,而且作为“公主”的兴趣也还有些许问题。 被拽起来的维奥莱站到伊莉娅德面前慌慌张张的上下来回摸着她。 「那、那个,伊莉娅德大人!梦想这种事情,更应该是,绘画啊、音乐啊、魔导具制作啊这样艺术性的领域,或是政治、经济这样可以帮助国家的方向……」 「骑士团是国防的枢要。既然你这么说,你难道不想当骑士了吗?」 「不、不对,我虽然还有些迷茫——那个,我想成为骑士,就职愿望是魔导骑士团或是近卫骑士团……」 话没说完,维奥莱就捂住了嘴。 伊莉娅德眨了眨眼。 「近卫骑士团……难道是为了我?」 维奥莱把染红的脸颊转了过去。 「这样的就职也不错呢,说起来——怎么说呢,如今,魔导骑士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业务工作。但是近卫骑士团的话,经常需要在近距离保护王族的成员。如果可行的话,这大概和我的梦想相近……但我还没有最终决定。」 近卫骑士团比魔导骑士团招募的人员还要少。除此之外,由于“保护王族”这样的性质,被录取的大多数是贵族的子女。 在成绩和剑术之上又加入了“身份差异”这样的壁垒。对如今尚未成熟的维奥莱来说,这是比魔导骑士团更加高高在上的目标。 伊莉娅德似乎很开心的眯着眼睛。 她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从表情中不难推测出来。 这时,黑狼沙夏看到两个人歪着脑袋的样子,也把头插进了两个人中间。 似乎是一直没人理睬而感到了寂寞,它闹别扭似的发出了小声的低鸣,左右眼睛分别看向了伊莉娅德和维奥莱。 两位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对被自己当成妹妹的沙夏露出了微笑。 如果没有沙夏——如果当时她没有闯入这里偶然间遇到伊莉娅德,现在的两人之间绝对不会产生如此的羁绊。 包含着感谢之意,维奥莱轻轻的抚摸起它的鼻头。伊莉娅德也把手伸到了沙夏的脖子下面,抱住它的脖子轻抚着光滑的皮毛。 沙夏是感到满足了吗,垂下眼睛很舒服的坐到地上。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维奥莱由衷的感叹道。 第二章 迎来早晨的矿脉之都 那天早晨,黛纳斯克的天空覆盖起一层深灰色的云层。 从旅店的房间里仰视着天空,少女深深的叹了口气。 略带忧伤的表情美丽的不可方物。 华丽的金发和清澈的眼眸,光洁的肌肤以及柔美的躯体,大概从外观来说完美无缺。 ——但是仅仅限于“外观”。 「那个魔族——下次再遇到,一定要杀掉他。」 就像是忘记给花浇水似的轻松口气,她——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喃喃自语道。 她话中的对象是曾踢过赛罗的青年魔族。 由于她当时被名为巴尔玛兹的老人弄昏,所以没有直接看到那个场面。 她醒来时,魔族已经撤退了。 所以,赛罗被踢的事情是之后才听说的——看到他洁白的皮肤上露出的数处淤青后,菲诺对魔族产生了平静的杀意。 虽然赛罗本人并不在乎,但这也无法原谅。 赛罗现在还在床上睡着。 这是一个只有两张床的狭小房间,而且屋子里还有西兹可和阿尔凯因。 西兹可在旁边的床上盖着毛毯,阿尔凯因在枕头旁边缩成了一团。虽然两张床上的气息都很安稳,但考虑到如今的局势,应该很难做个好梦。 ——伊莉娅德公主被魔族绑架,库洛加为保护赛罗身受重伤,而且赛罗持有的“秘密”也暴露在魔族面前。 阿尔凯因等人一直在担心秘密会被泄露出去,但对菲诺来说还有完全不相关的不安。 她看向窗户外灰色的天空,用力的咬紧了嘴唇。 (结果……赛罗被魔族踢时,有人来“帮助”他了吗?) 想到这里,她已经无法保护冷静了。 冒着秘密会被魔族知道的危险解除了“维奥莱”的魔族化,是为了维奥莱本人?还是为了她的亲友伊莉娅德公主?或是为了她的父亲库洛加—— 如果是为了库洛加,菲诺也还能够放下嫉妒之心。赛罗对“家族”的概念十分重视,所以这样做的理由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是为了“其他两位”——思及此处,菲诺的心中如同千针万絮般凌乱。 维奥莱和伊莉娅德比自己略微年长,而且各自有着不同的魅力,都是非常漂亮的女孩。 如果赛罗被其中的一位吸引住了——菲诺害怕的就是这点。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处在他身边最近位置上的总是自己,虽然还有其他几位相同年岁的少女,但对赛罗来说,她的立场是最近的。 菲诺的心里,现在卷起了不安的漩涡。 塞罗决定从米斯特哈温德开始旅行时,就曾把菲诺放置不管。 就是说,她在那时曾经被抛弃过一次。 在隆巴尔德市里,赛罗为了让菲诺安心,曾说地安慰她的话。 “能一起陪我来,十分感谢——” 这句话在极大的程度上拯救了她。因此,她不想让说出这句话的赛罗被其他女人抢走。 龙骨迷宫的深处——为了寻找了赛罗而最终达到的场所,菲诺在那里看到了他正在为“伊莉娅德”治愈的身影。 水蒸气的对面,他把素未谋面的少女的裸足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细心的用手圈着绷带。 当时她心中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嫉妒”。而更加麻烦、更加危险的强烈感情——换言之,就是会让人后背发冷的“愤怒”。 菲诺从窗外移开了视线,向赛罗躺着的床边走去。 (……赛罗) 一边在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菲诺一边坐到床上,悄悄的用手触摸他光润的黑发。 (绝不把赛罗交给任何人——即使对手是公主大人,也绝对不把赛罗交出去) 菲诺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同时死死的盯着他。 是在做噩梦吗,他的睡脸变得有些痛苦。 在他醒来之前,菲诺一直在盯着他。 ——赛罗害怕的时候或是受伤的时候,要是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就好了。 希望赛罗珍视自己,为此即使耍些手段也再所不惜。 如果赛罗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醒来后发现自己就在眼前——他的安心感会更加强烈吧。 所以菲诺没有唤醒正在做噩梦的赛罗。 他在做着噩梦,心脏砰砰直跳,看准他马上就要起来的时候——那时突然抱住他就好了。 在那个瞬间,赛罗肯定会由衷的感到“菲诺在身边真是太好了”吧。 (……赛罗,你明白吗?对我来说,只要有赛罗在身边就足够了。明明赛罗只用注视着我就好了,为什么——) 若是为了抓住他的心,菲诺可以说是无所不为。 为了不让赛罗第二次抛弃自己。 希望自己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菲诺面无表情的盯着赛罗沉浸在噩梦中的睡脸。 ◎ 筋疲力尽的寒罗做了一个梦。 梦境并不美好。 场所是在废坑深处——“龙骨的神殿”。 贡奉着巨大龙骨的场所是用魔导具制造出来的特殊空间。 泛着模糊青光的地底湖上架着巨大的石制长桥。 阿尔凯因等人在桥上与逃窜的魔族展开了战斗。 一方是理智的黑猫、戴眼镜的学士以及一身白装的姑娘。 另一方是鸟头青年、肥胖老人和背着公主舞娘。 六位超群的魔导师激烈的战斗,完全没有赛罗插入的余地。 阿尔凯因操控的“黑暗”与克利穆德操纵的“火炎”交织在一起,几度互相扼杀。 霍克艾的体术没有给巴尔玛兹鸣响“魔窟的音叉”的机会。 另外,西兹可的战轮拦住了抱起伊莉娅德公主的拉达娜的退路。 被担在身上的公主一动不动。 受到拉达娜蛇身剑的一击后,她的身体中毒了,由于失去意识,无法做出抵抗行为。 不过,在那里失去行动力的不只有她一个。 稍稍远离的位置处,菲诺也失去了意识,身上看不到外伤,但却没有要醒来的气息。 落入湖中的修盖尔浮到了湖面上,但却无法回到桥面。 从拉达娜的剑庇护了赛罗的库洛加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刚刚被解开魔族化的女孩维奥莱,圆睁着双眼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由于恢复记忆后产生的困惑以及伤害父亲而产生的动摇让她停止了思考。 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战斗之外,赛罗拼命的对身受重伤的库洛加进行止血处理。 拉达娜的蛇身剑很细,所以伤口并不深。但是由于中了和伊莉娅德同样的毒,所以看上去意识已经越来越浑浊了。 身为药剂师,他受到了许多关于应急处理方法的教育,但真正独自处理刀伤,这还是第一次。 从切开的衣服间隙迅速的在伤口处涂上止血用的药剂,然后用绵布擦拭。药草中包含有精灵的加护,赛罗一边祈祷伤口快点痊愈,一边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绷带。 在为伊莉娅德治疗时已经使用了一些绑带,而且本来赛罗也没有随身带着可以把身体缠上几圈的份量,不过只是包裹住伤口处的程度还是足够的。 正在赛罗把绷带穿过库洛加身体下方时—— 战斗中的阿尔凯因那边随着一声爆炸扩散起了白色的烟幕。 赛罗吃惊的抬起了头。 数十个“人影”冲进了视野。 突然出现的人影包围住阿尔凯因等人,并且还向赛罗等人这边蹦跳般的靠近。 所有的人影都是肥胖老人的样子。 魔族老人,“动天的巴尔玛兹”。 几乎长着同一张脸的人影一次就出现了数十个,蹦蹦跳跳的开始行动。 他们的动作不像是人类,准确而言就像是人形气球,只能进行跳跃运动。 但是,他们成功的遮住了阿尔凯因等人的视线,让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这就充分的达到了目的。 (这个,就是刚刚的……“拟态气球”?) 这个魔导具的威力已经在废坑里数次目睹。可以模仿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样子,也可以装作巴尔玛兹自己的形象,在扰乱视线方面是一个十分方便的魔导具。 但是和之前看到的无论是动作还是质感的细节上都无可挑剔的模拟阿尔凯因等人的气球不同,眼前的大群“气球”一目了然就是气球的样子。看来是舍弃了外观品质而追求数量的结果。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赛罗不禁吞了口气,然后马上传来了阿尔凯因的声音。 「赛罗!快逃!」 气球状的人偶,其中数个向赛罗这边跳来。 在远处战斗着的阿尔凯因等人受到了其他的气球的干扰,所以来不及赶前来救援。 赛罗须臾之间,面向不断靠近的人偶举起了护身用的短剑。 气球继续很有气势的跳动着,毫不在意赛罗的短剑冲了过来。 然后剑刃触及大肚子的瞬间——人偶的身体“破裂”了。 干巴的爆炸声后,漂来了一阵熟悉的甜香。 装在气球内部的是雾状的“昏倒香水”——它的香气让赛罗的脑袋摇晃起来。 ——“现实”的赛罗在此时突然醒来。 近在眼前处,金发的少女担心的把脸靠来过来。 从她身上漂来的甘甜气味与“昏倒香水”的香味一瞬间重合了起来。 虽然香味在本质上完全不同,但刚刚恢复意识的赛罗感到两者都具有十足的蛊惑性,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本应该早已习惯,但今天早晨似乎又感到被诱入其中的恐怖。 「赛罗?还好吗?看来像是做了噩梦……」 她摸着赛罗的脸颊,歪了下脑袋。 湿润的手掌有些冰冷,清澈的碧眼如同往常一样满溢着温柔之情。 「啊……嗯。只是稍微梦到了昨天的事情——早上好,菲诺。」 赛罗按着自己的额头,上半身坐了起来。 在梦中看到的光景让他恢复了关于昨天的记忆—— 被巴尔玛兹的魔导具弄昏倒后,再度醒来时已经看不到魔族一行人的身影,废坑中赛罗正被霍克艾担在后背上。 魔族那边,已经无心顾忌赛罗,最终成功逃脱了。 现在,伊莉娅德公主已经落入敌人手中。 起来之后,赛罗咬紧了牙齿,懊悔的心情让他的肩膀不禁颤抖起来。 走出废坑时,已经是昨天的午后。 之后就失去魔族的行踪,赛罗等人只好在这座黛纳斯克城住了一晚。 经过一晚的休息,今天预定要尽早出发。 但是,赛罗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焦急。被绑架的伊莉娅德公主到底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他心中还有这样的不安。 看到赛罗醒来后马上就露出了可怕的表情,菲诺静静的把双手绕到了他的身后。 「唉……?哇!菲诺,突然做些什么……?」 赛罗慌了起来。虽然菲诺经常和自己紧紧黏在一起,但她似乎刚刚起床,所以身上只穿着了贴身的内衣。 他心情动摇的抱住脑袋,菲诺更加用力的紧紧拥抱过来。 湿软温和的香味让赛罗的脸红透了。 小时候如何不得而知,如今的菲诺对自己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刺激实在过于强烈。 菲诺没有理会赛罗的困扰,在他头上喃喃细语道。 「……赛罗,不用如此焦急。阿尔凯因不是说过了吗?“公主大人应该无事”。只有赛罗一个人慌慌张张的也于事无补,这个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没问题的,肯定——」 菲诺的声音十分稳重,充满了慈爱之情。 她的声音让赛罗找回了勇气,身体感觉又充满了力量。 「嗯——谢谢,菲诺。」 赛罗小声的道谢。 菲诺说的对。魔族是来“活捉”伊莉娅德公主的。 菲诺再次用力抱紧了赛罗。 「还有呢,赛罗。虽然我也为公主大人感到担心,但看到赛罗平安无事,我终于放心了。赛罗看到我平安无事也放心了吧?」 「当然——菲诺被巴尔玛兹催眠时,我真的很害怕。」 和魔族的战斗当中,她被也催眠了。和赛罗同样,打破了巴尔玛兹的气球,吸入了其中的昏倒香水而失去了意识。 虽然最终她没有受伤、平安无事——但当初看到倒下的菲诺时,赛罗感到心脏都要崩溃了。 对赛罗来说,菲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是“特别的存在”。 在自己头上,菲诺露出了清秀的微笑。 「所以现在就痛快的为此感到高兴吧。虽然担心公主大也很重要,但过度钻牛角尖而迷失自我的话,本来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做不到了吧。遇到高兴的事就要好好的高兴,和魔族的战斗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肯定——」 赛罗安心了。 在刚刚菲诺的话中,他找到了阿尔凯因一直乐观的对待战斗的理由。 祖父曾说这样的话。 魔导具的力理会随着魔导师精神状态的变化而变强或变弱。所以一流的魔导师必须经常维持能够最大限度引出魔导具力量的精神状态。 如果精神的均衡上存在缺陷,在此处就会产生空隙。 而要是再陷入狭隘的视野之中,空隙会愈发扩大。 菲诺在耳边轻声细语。 「赛罗,你为我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吗?」 「……嗯。」 赛罗把脑袋埋入了她的胸口,点了点头。真心话平静的传递了出去。 「——我也为赛罗的平安感到高兴。必须要珍惜这种幸福呢。」 菲诺放开了怀抱,开始换衣服。 寒罗的肩膀感到有些发软。 在她的帮助下,自己才能恢复平常的状态吧,赛罗如此想到。 (菲诺比我更像大人呢……果然很厉害。) 他甚至有了这种想法。 「赛罗,马上去看看库洛加的情况吧?一起去好吗?」 「当然。但是说不定他还在睡,所以要安静一点。」 赛罗迅速的整理好着装,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床。 身体横向蜷成一团的西兹可,在枕头边身体圈成球形的阿尔凯因,两人都呼呼的睡着。 是太累了吗,现在还没醒来的动静。 两个人在探索废坑以及和魔族的战斗中,极大的消耗了体力与魔力。不论是如何优秀的魔导师,他们的身体只是猫和年轻的姑娘而已——得不到休息的话就没有充足的体力。 为了不吵醒他们,赛罗和菲诺贵踮起脚头,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来到走廊,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间里消失之后。 在枕头边圈成球形的阿尔凯因后背突然一震,一瞬之间,光润的皮毛都竖了起来。 「……阿尔凯因大人,起来了吗?」 横躺着的西兹可小声问道。 阿尔凯因闭着眼睛回答。 「……你不也是在装睡吗?」 「是,总觉得打扰他们不太好——」 一人与一猫之间出现了微妙的沉默。 一大清早,就遇到了不知该做出如何回应的场面。 不久,西兹可提心吊担的开口道。 「那个……阿尔凯因大人。」 「怎么了?」 「……果然,不像那样积极是不行的吧?」 听到西兹可真诚的话后,阿尔凯因不禁流出了冷汗。 即使是玩笑也难以一笑了之,恐怕她还会说出“这不是开玩笑”这样更加让人笑不出来的话。 西兹可在东国长大,来到魔人范达尔身边成为弟子还没有过很长时间。因此为了入乡随俗,偶尔会闹出一些奇妙的误会。 「那个呢,西兹可。像那样浓烈的感情,普通的话都会被拒绝。赛罗可以淡然处之是因为长时间的交往所以感情麻痹了吧。而且,看起来他有种会将菲诺的行动往好的方向去解释的习惯。」 阿尔凯因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指出这点。 但是西兹可似乎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但是,看到菲诺后,我不由得羡慕起她的积极性——说不定还是向她学习一下比较好吧。」 「不行,那个绝对不行。」 阿尔凯因瞬间的予以否定,同时跳到了旁边的床上。 「西兹可,你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已经魅力十足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像菲诺那样做出“恐怖的事”比较好。」 说出这番话后,西兹可的脸瞬间泛起一阵红潮。 她坐起上半身,害羞的用双手捂着嘴角。 「怎么会,有魅力什么的……那个,那个,阿尔凯因大人终于回应了我的思念……」 「不对,我是只猫。」 阿尔凯因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重新把身体缩成球形,刻意的舔了舔爪子然后擦了下脸。 虽然完美的表现出了猫的举动,但西兹可却慌张的挪动膝盖蹭了过来。 「没、没关系的!我最喜欢猫了!这完全不是问题!」 「……你已经病了吧,很明显。」 被吓呆了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想着还是对西兹的好意露出微笑比较好,但阿尔凯因已经搞不清楚是不是要恢复原来体的身体了。另外,她是老师在以前交给自己的重要的“保管物”。 指导教官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行为。 「我以前没有说过这种话,不过你也该更加健全的生活了吧,至少认真的找一个人类谈场恋爱……」 「外表什么我无所谓。因为阿尔凯因大人就是阿尔凯因大人。」 西兹可明明白白的断言。 如此直接的感情让阿尔凯因无话可说。虽然并不讨厌西兹可,但如今对她的感觉更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妹妹一样。 「所以我觉得果然如此。我身上缺少像菲诺那样的积极性——那种厉害的东西可以成为致胜的武器。」 她的自言自语让阿尔凯因听起来背脊一阵发冷,不自觉得连尾巴也颤抖起来。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那是因为对象是赛罗所以才在允许范围之内,我不希望你学她的做法呢。说起来,菲诺的态度有时不是很可怕吗?」 「是这样吗?我觉得很可爱的说。」 说出这种话的西兹可太可怕了。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看来,我只是只度量狭窄的雄猫呢。」 「才没有这回事。阿尔凯因大人十分的温柔。」 看着她笑嘻嘻亲切的脸庞,阿尔岂因不知为何感到比平时更加的凶险,于是开次睡了下去。 (为什么本领高强的魔导师中有这么多怪人……) 黑猫把自己的问题束之高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想起来魔人范达尔也是个怪人,六贤人中的其他几位,大概也可以称作是怪人。另外,传闻中“每个人的性格会强烈的影响其与魔导具的相性”,似乎比起正派的人,有些不正常的人更擅长运用魔导具。 这不是统计意义上论证过的说法,但作为经验准确受到了众多魔导师的支持。 然而,阿尔凯自身也没有注意的到的是—— 在伊莉娅德被绑架、现如今必须要尽快追上魔族的情况下,还在进行如此悠闲对话的他也十足是个奇怪的人。 ◎ 维奥莱?圣埃鲁福尔?米西奥奈尔是名近卫骑士候补生。 虽然也有为了研修而作为魔导骑士团见习在此处挂职的原因,但她本身的目标却彻彻底底的是因为“近卫骑士”。 在离王族最近距离处的守护骑士,其工作比起“剑”来更像是“盾”。 这份工作要求拥有打倒敌人的能力,但更为重要的是保护王族。 即使打倒了敌人,但如果没有保护好王族也是任务失败。 与此相反,即使让敌人逃离但保护住了王族,这也会成为近卫骑士的功绩。 这份工作比起其他能力更为重视对王族的忠诚,所以由于这种性质,除了贵族和官员世家的子女以外,几乎不会任命其他人。 维奥莱虽说也算是“史学官”库洛加的女儿,但本来没有奢望成为近卫骑士的立场。 不过即使如此,维奥莱为了伊莉娅德——为了成为“亲友”之盾,仍然以担任这份工作为目标。 首先作为见习骑士被分配到某个骑士团,然后慢慢的向近卫骑士—— 拥有如此梦想的自己背叛了公主。 维奥莱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在膝盖上握紧拳头,指甲甚至都嵌起了肉里。 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即使是被魔族化,这也无法成为受到原谅的理由。父亲库洛加在魔族化后也没有忘记对王族的忠诚。 她再次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仅仅是魔族化这种程度的改变就背叛了公主,自己和伊莉娅德之间的关系就如此脆弱么,维奥莱心中涌起了怒气。 (我对——公主大人做了这样的事……) 身为魔族时的记忆当然残留了下来。 自己用怎样的视线看向伊莉娅德,又怎样恶言相加—— 以及伊莉娅德露出的表情,这些全部她都还记得。 本应该守护伊莉娅德的自己却对她刀刃相向,并且伤害了她的心灵,最终导致她被魔族带走了。 「……我还算是什么“近卫骑士”。」 自言自语的声音颤抖着。 身负重伤的父亲库洛库如今就睡在维奥莱身前。 是赛罗煎的药奏效了吗,他现在的表情很平静。 包裹着绑带的身体看上去就很疼,但他本人肯定对这次负伤不会后悔吧。他为了保护赛罗和维奥莱被拉达娜的剑刃所击倒。 对想保护亲友却未能完成的维奥莱来说,父亲如此的举动让她十分欣羡。 而在她背后的床上睡着的,也是维奥莱熟悉的人。 出身平民,曾经攀上军务局局长高位的大人物——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 年满退役后,现在是酒店的店主,但同时还是维奥莱在仕官学校的恩师。 埃鲁福尔王立士官学校中,经常由军队高官充当教官的职务。 毕竟在战乱极少的和平国度中,高位军官基本上十分闲暇,除了训练以及事务工作以外无所事事。 虽然维持治安以及保护政要方面也有许多工作要做,但这方面只需派遣骑士们就足够了,毋须这些武将再去逞威风。 因此,由于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日常生活——在王族被魔族占领之际有所疏忽也是事实。 作为教官的修盖尔时常告诫要提防这样的疏忽。 “等到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们骑士团,必须在事变发生之前就蓄满力量。在这个和平的时代里,经常有人责问为什么还要进行这样的训练——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正是因为在和平的时代,才必须进行这样的训练。追溯人类历史,完全没有战乱的时代连一瞬间都不曾有过。不培养出足够守护国家的力量,国民就无法取得安宁。” 就像是对孩子一样的候补生们说出的这些训示,维奥莱记得清清楚楚。 修盖尔对候补生十分严厉,总是露出宛如在战场上一般的表情。 虽然在伊莉娅德公主面前也曾流露出温和的表情,但就维奥莱所知,他简直可以称为“鬼教官”。训练中不断的把学生打得倒地不起,即使在高年级学生中也没有人能与之匹敌。 当时他已经不再年轻,技术和体力上说不定也有学生能胜他一筹。但是只要看到修盖尔在实战中散发出来的气迫与威压,任谁都无法发挥出本身的全部实力。 但是,连曾经的鬼教官——在魔族面前也被轻松摆布。 退役之后他几乎不会再训练了吧。另外,年迈体衰也是无法否认的。如今的他大概只有普通骑士的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勉强自己与魔族作战,并且至到无法行动的程度。虽然尚无性命之虞,但挫伤以及青肿遍布全身,从废坑出来时只能靠黑狼驮着。 窗户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维奥莱迅速的摆出了架势,很有可能是魔族的刺客来袭击。 但是,轻轻的敲过门后走进来的却是她的恩人们。 「唉?已经起来了吗?真早呢。」 小声低语的是名叫菲诺的贵族女孩。金发碧眼的美少女,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却像大人一样。 在她身边的是药师少年赛罗。这位比起菲诺还要年幼,但举止却很冷静。听说,他是在贵族家内从事见习药师的工作。 「维奥莱,库洛加他们的情况如何?已经退烧了吗?」 面容尚未脱去稚气,但他的声音已经很有“药剂师”的风范了。 维奥莱点点头向他们示意。 「啊,父亲已经退烧平静下来了。修盖尔大人那边似乎还在做噩梦……」 大概是做了和伊莉娅德相关的噩梦吧。维奥莱自己昨天晚上也一直在为噩梦而烦恼。 点了点头的赛罗走到库洛加旁边,观察他的脸色。 是怕弄醒他吗,赛罗没有用手,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 「……看来已经没事了。再安静修养两周,我觉得就能恢复健康了。」 维奥莱站正了姿势。 「我要再次对你表示感谢。不仅仅是为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还有把我从魔族的控制中解放出来的事——」 昨天突然恢复记忆后大脑一直处于混乱当中,所以一直没有亲口道谢。似乎在精神上也产生了很大的负担,直到今天早晨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听到道谢的话后,赛罗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但是,让库洛加先生受伤也是我的过错……而且维奥莱也帮助过我,彼此彼此吧。」 「我?帮助过你?」 赛罗出人意料的话让维奥莱不禁歪了下脑袋。 赛罗的脸上浮现出苦笑。 「嗯,那时用“你这家伙”叫住了我……你大概已经忘记了吧。在隆巴尔德城,不是有个像是被精灵欺骗的孩子吗?」 苦想了一会后,维奥莱睁开了眼睛。 「你……!你就是当时的那个孩子?」 在隆巴尔德城,自己曾提醒过对精灵少女表示同意的少年——确实有这样的印象。当时注意力全在精灵少女身上,所以没有仔细观察少年的脸。 「是的。只是当时那个孩子不是精灵,而是寄宿于魔导具意识体——缇亚涅丝,能出来一下吗?」 随着赛罗的呼喊,他的手中聚集起了模糊的云雾。 须臾之间,雾化作人类的形状,出现了一个蓝发的孩子。 旅途终结的森林和龙骨迷宫中,由于距离过远没有注意到——在近距离一看,她确实就是在隆巴尔德被自己错认成“精灵”的孩子。 缇亚涅丝牢牢的抱住赛罗的胸口,用警戒的眼神看着维奥莱。 之后,她在赛罗耳边低声说道。 「……赛罗,这个人也喜欢赛罗吗?」 听到她不可思议的话后,维奥莱皱起了眉头,脸上一阵抽蓄。 一个小孩子对另外一个小孩子小说了完全不像小孩子的问题。 「不是的,缇亚涅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赛罗慌张的摇了摇头,紧埃着他身边的名叫菲诺的少女也露出了僵硬的微笑,但维奥莱却没有看到。 缇亚涅丝听到赛罗的矢口否认后,来回看着赛罗和维奥莱。 「不是吗?明明在隆巴尔德时打扰了我和赛罗。」 「那个因为我觉得精灵会哄骗小孩子而已。如果有什么误解……还请原谅。」 在维奥莱老实的道歉面前,菲诺温柔的抚摸起缇亚涅丝的脑袋。 「不是误解吧,缇亚涅丝?缇亚涅丝本来就想诱拐赛罗然后监禁。虽然我也能理解你想这么做的心情。」 虽然她的口气应该是在开玩笑,但维奥莱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寒意。 缇亚涅丝再次刻意的抱紧了赛罗。 「如果赛罗讨厌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做——但如果是菲诺,为了独占赛罗,这种程度的事情肯定做得出来的。」 面对两个人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来回应酬,当事人赛罗始终沉着的微笑着。面对魔族时的表现还算不错,但他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还要粗神经。 「缇亚涅丝,菲诺不会这么做的,所以不用担心。还有菲诺,缇亚涅丝之前也没有恶意,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责备她了吧。」 受到他的责备后,两位少女都不说话了。 维奥莱尽力装作没有注意到了其间散出来的不可见的火花,从赛罗那接来了药剂。 「这个是昨天为库洛加先生煎的药剂。黛纳斯克是个大城市真是帮大忙了,在药草店里收集到了不错的药材。」 「……谢谢。不论如何,真的很报歉。」 对赛罗来说,维奥莱、库洛卡应该都是陌生人。但他却如此亲切的对待自己,维奥莱不禁感到些许的违和。 要是自己、库洛卡和修盖尔的话,都有对王族的忠诚。但是,赛罗等人的动机应该并非如此。 维奥莱突然想起在那个龙骨迷宫深处,赛罗说出的话。 “我不会再逃避了。如果魔族为了扩张同伴数量而要不断的破坏人类的羁绊——那么我也要和阿尔凯因等人一起战斗。” 在维奥莱找回记忆后,他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宣言。 这位稳重的少年,是面带怎样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的呢,维奥莱当时没有看见,但他的声音中充满的愤怒却十分明显。 而后“现在”的赛罗露出了年纪相应的老实表情,向维奥莱递来了一张便笺。 「谨慎起见,我把材料和分量都记在了这张便笺上,如果药剂不够可以自己去药草店内调配。还有预防化脓的药,至少一个礼拜内早晚各要服用一次。之后也能请城里的药剂师来看病,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和阿尔凯因他们大概今天内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之后的看护就拜托你了。」 维奥莱哑口无言。 「那个——你们之后要怎么办?」 赛罗的眼睛中闪现出些许强烈的 光芒。 「不知道阿尔凯因会做何判断,但暂且会向王都周边行进吧。视状况而定,如果有机会救出公主大人,可能会直接进入王都。如果魔族过多寡不敌众,就在原地等待支援——不管如何我们不会放置不管的。所以请放心吧……」 「我也想一起去。」 赛罗话音未落,维奥莱就耸起肩膀说道。 「我可以在王都里带路。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我也要帮助救出伊莉娅德大人。如果你们也是为此而行动,我希望一定要带我同行。因为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还无法行动——所以,至少请带上我。」 听到她充满气势的告知后,赛罗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维奥莱。 清澈的蓝眸不禁让人产生感到维奥莱发生肺腑的心意。 他身边的菲诺开口说道。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照顾库洛卡先生和修盖尔先生了吧?」 「还有其他保护伊莉娅德的骑士们,他们也受伤了,但还没有无法走动的程度。」 一起从废坑出来的其他骑士住在别的房间。 身为正规骑士的他们似乎完全无法匹敌魔族。 拉达娜那帮人确实很厉害。与她们为敌,还是见习骑士的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即使如此,也不能放弃伊莉娅德大人而无所作为。 对维奥莱来说,伊莉娅德并不仅仅是“公主”。 冒昧而言,虽然不曾亲口说过,但维奥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友”。 「不论如何,我必须要保护伊莉娅德大人……」 「——你能做到吗?」 像是要制止越说越激励的维奥莱似的,从床上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不知何时,修盖尔醒了过来。 他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天花板,没有看向维奥莱。 散发出来的威压感让周围的气氛紧张起来。 维奥莱也由于以前养成的条件反射,不由得全体僵硬。 「你曾经希望作为近卫骑士得到保护公主的任务吧?」 听到修盖尔的问话,维奥莱咬紧牙齿点了点头。 「那么,你保护好公主了吗?」 「……没有。」 「你能挺胸抬头的说出自己没有做出过辜负公主大人信赖的事情吗?」 「……不能。」 面对如同斩击般的责问,维奥莱什么都说不出来。 赛罗不禁从旁边帮嘴。 「但是,修盖尔先生!这都是魔族化的错……」 「但是,库洛卡殿下也同样被魔族化,但确保持了正气。他做到了,但你没有——这就是事实。」 「这是蛮不讲理——本来魔族化这种手法自身就有不稳定的因素,阿尔凯因他们也说过……」 「赛罗,够了。」 维奥莱按住了似乎想庇护自己的赛罗的肩膀。她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 「……修盖尔大人所言甚是。这和原因没有关系。就事实而言,我没有保护好公主,而且——还成为了她的敌人。」 「是的。现在的你没有成为“近卫骑士”的资格。」 修盖尔用严肃的语气断言。 面对恩师严厉的斥责,维奥莱没有一句反驳,只是低下了脑袋。 伊莉娅德和自己之间,本应该产生超越主从关系的羁绊。至少维奥莱确信伊莉娅德一直信赖着自己。 没有守护好她这件事当然——是对伊莉娅德的背叛,现在而言,这是最让她痛苦的事情。 背判断了如此相信自己的伊莉娅德的“心”,现在的自己正如同修盖尔所说,没有成为近卫骑士的资格。 之后修盖尔用更加严厉的语气说道。 「是的,现在的你没有成为近卫骑士的资格……但正因如此,从现在开始,去取回这种资格吧。用你自己的双手。」 意想不到的话让维奥莱如同弹簧般抬起了头。 ——为被魔族击败而感到懊悔的不仅仅是维奥莱。 他在保护伊莉娅德的过程中被伤害到了身为“骑士”的骄傲,而且痛感自己的无力吧。 年迈而且受伤的他,连追击魔族、亲手找回自己身为骑士的骄傲这种事情都办不到了。 修盖尔如今把自己的这份悔恨全都托付给了维奥莱。 维奥莱的胸中涌起了一阵热意。 「修盖尔大人……」 「——你用这个吧。」 修盖尔把放在床边的巨大铁锤递到眼前。 这个魔导具“锻冶师的大锤”的威力,维奥莱在训练中有过亲身体验。 看上去对女性的臂力来说似乎有些过重,但锻冶师的大锤会随着注入的魔力而改变重量。 运用自如之后,甚至可以在像羽毛般轻盈的状态下来回挥舞,然后在打击的瞬间又变为极端的沉重。 维奥莱接过了递来的锤柄,然后紧紧握住。 修盖尔小声说道。 「拿着这个,去拜托特拉福德的领主、王弟塞尔班大人。他虽然不认识你们,但只要拿着这柄大锤肯定会相信你们。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塞尔班大人,即使只能得到些许的帮助,也可当成是救出公主的佯功。并且在旅途中,你也可以尽力使用这个作战。」 修盖尔指向了刚刚交给维奥莱的大锤。 「你的剑术从以前开始有些“天真”,与敌人作战,斩击中也无法舍弃犹豫之意,所以在重要的一瞬间动作就会凝滞。但是,如果砸向敌人的是这个“锻冶师的大锤”,你在挥下之后就没有犹豫的空间。按照你的魔力的程度,连控制力量都不用。请随心所欲的使用吧。」 「是——!」 接来的大锤在手中显得十分沉重。 维奥莱注入全力,向修盖尔深深一鞠躬。 「一定,要救出伊莉娅德大人。」 「嗯。库洛加殿下就交给我们吧。这个城市中我有很多朋友,毋须担心。」 维奥莱等人寄住的这个旅店也是修盖尔的朋友所经营的。 菲诺和赛尔在维奥莱的背后轻声交谈起来。 「……不管阿尔凯因有何意见,按照现在的气氛已经不能拒绝了吧?」 「有人带路也没什么可困扰的,不是挺好的吗。还有——」 重新抱好胸口处的缇亚涅丝,他露出了微笑。 「伊莉娅德大人肯定也一直在等待维奥莱去救她吧。我有这样的感觉。」 听到赛罗的话后,维奥莱点了点头。 伊莉娅德肯定会平安无事,如今正在等待着自己——希望如此。 床上的修盖尔用锐利的目光瞪向了尚且年轻的见习骑士。 笔直的承受了他严厉的视线,维奥莱点头示意。 他所托非轻。 锻冶师的大锤正是修盖尔的别号“铁锤骑士”的由来。 里面寄宿着他的骑士之魂。 ◎ 将近中午时分,库洛加?圣埃鲁福尔?米西奥奈尔醒了过来。 全身充满意了倦怠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旁边床上的动静后,他缓缓的看了过去。 那里有位年迈的骑士正用严肃目光看着天花板。 「……修盖尔大人。你的情况如何?」 「维奥莱的话,她已经踏上了去王都的旅程。」 没有回答库洛加的问题,他用简洁的语言说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库洛卡沉默了片刻,再次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他早有这样的预感。 对亲生闺女的秉性,他也 有一定的理解。 虽然有很多父亲都难以理解年轻女儿的内,甚至会产生很多迷惑,但毕竟维奥莱的气质比起少女更像是少年,勇武凛然,而且情性直率。 决断之后不会迷茫。 修盖尔似乎想要解释似的喃喃说道。 「报歉。即使让她与库洛加殿下告别也可能会耽误宝贵的时间,所以我没有允许——」 「……没事,这样就好。我醒来的话,说不定会情不自禁的阻止那孩子去王都。」 他自己也明白伸手阻拦不会起到任何效果,而且这也是不能横加阻拦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库洛加身为“父亲”,维奥莱是他的“女儿”。 维奥莱也知悉了一切,所以才一言不发的踏上旅程了吧。 父亲和女儿在这个方面都十分笨拙。 「……库洛加殿下真是有个好千金呢。」 修盖尔突然低声自语。 听到「千金」这个词后,库洛加像是忘掉了伤痛似的露出了苦笑。 「从那孩子出生开始,我经常会觉得是不是弄错性别了呢——但是,她现在也成为了性格高尚的人。这也是修盖尔大人的教导的功劳。」 「不,那个孩子们毫不疑问是看着库洛加殿下的后背长大的。那种直率的眼视是之后无论如何教导都无法形成的。」 修盖尔淡淡的说道,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确实她作为魔导师或是骑士的力量都还靠不住。但是即使在如今的状况下,那个孩子的眼睛中也没有丧失希望。为了救助伊莉娅德大人,笔直的看前前方。实话实说,我很“羡慕”她身为骑士的那份年轻。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这只是牢骚而已。」 「真是的。老头子的牢骚真是麻烦呢。」 有人没有敲门就推门走了进来,是旅店的店主。 这位也是和修盖尔年纪相仿的老人。 「吵死了。还不让病人报怨吗。」 「知道吗,像你们如今的这种状态,在东方之国似乎称作是“老人不自量力”。是那位西兹可小姐说的。」 看着突然哑口无言的修盖尔,旅店店主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话不中听,但他为修盖尔的生还由衷的感到高兴。 库洛加和修盖尔被从废坑带到这里时,他甚至赶走到其他住客而特意腾出了空屋。 「嘛,维奥莱拜托我来照顾你们,一把年纪了就好好放心的休息吧。王族恢复之后,别忘了交房费哈。」 「感谢照顾,帮大忙了。」 库洛加正经的说出了道谢的话,但被当成老头子的修盖尔却生气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嘛,有困难的时候就要互相帮助。我家也有个女儿,但已经出嫁了。看到你们为那孩子而担心,就觉得不能坐视不管了呢……」 旅店老人把盛满煎药的杯子放到了库洛加嘴边。 库洛加一口气喝掉了极苦的药剂。 「这个是赛罗煎的药?」 「啊,药草屋的爷爷很佩服他呐。还那么小本领就十分出色。」 旅店老人十分意外的说道,看来不像是恭维之词。 「我对药草并太不懂行,但调配意外的麻烦。随着季节和发育状况,还有土质的不同,药草成分的质与量都会有微妙的变化,所以似乎不能单纯的墨守城规。本领出色的药剂师会根据这些来调配药剂。真不愧是六贤人的弟人呢。」 听到旅店店主的误解,修盖尔摇了摇头。 「不,那个孩子不是。贤人的弟子是阿尔凯因、西兹可和霍克艾。那个少年似乎只是住在米斯特哈温德的普通孩子。」 「啊,是这样吗?常理来说,作为旅人还有些年幼吧。」 “住在米斯特哈温德的普通孩子——” 这样的表述在如今年来宛如虚幻。 为了拯救维奥莱,他在魔族等人的面前已经使出了“环流的轮环”。 他已经不能作为普通的孩子生存下去了。虽然本人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觉悟,但作为年长者还是不禁感到了悲痛。 旅店店主回到楼下后,修盖尔小声说道。 「库洛加殿下。你在担心什么吗?如此垂头丧气。」 「没有——只是感到那个名叫赛罗的少年,由于我们父亲的关系而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修盖尔笑了出来。 「是他自己选择了“战斗”。这点和维奥莱相同。已经年迈的我很羡慕他们的气概。按照自己的意志做出了战斗的觉悟,迎接他们的肯定是幸福的事情吧。」 「这是因为修盖尔大人是天生的骑士吧。我家的维奥莱暂且不谈,那位见习药剂师还只是一个孩子。」 不能和公认勇猛果断的修盖尔混为一谈。能不战告终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修盖尔耸了耸肩膀,露出了苦笑。 不,我和他们也是同样的。这和职业、年龄都没有关系。我们无法从战斗中逃离,而且如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我为了埃鲁福尔王族战斗至今,并将其当成自己的骄傲,这一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选择战斗的志向,我觉得值得尊重。」 面对仍旧没有释然的库洛加,修盖尔继续说道。 「库洛加殿下,你也是同样的。“史学官”的职务大体上是与战斗毫无关系的工作,但你不也选择了那些家伙战斗吗?还是说你对当初的举动十分后悔?」 「不。但我本来就是当事人。他只是被咱们卷入其中的——」 听到库洛加的话后,修盖尔用鼻子笑了笑。 「说起来,最初你也仅仅是被魔族的恶行卷进来的吧。过程如何都无所谓。面对目前的状况该如何决断——这才是问题所在。如果逃跑就可以解决问题,那么逃避也并不是件坏事。但是他自己并不觉得如此吧。」 库洛加沉默的低下了眼睛。 修盖尔所言切中要害。 但是他还是为将赛罗置于危地而感到担心。 从他善良的天性和天真的作风来看,让他与魔族作战有欠斟酌。 修盖尔向一脸痛苦之情的库洛加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我虽然不太清楚那位少年的事——库洛加殿下,他很可能是比你所想象的更有才能、不可小视的少年。」 库洛卡对他的话感到十分意外。 「哦?他似乎完全不会剑术和使用魔导具……」 修盖尔恢复了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那是比起剑术之类更加难以对付的才能。保护他的人都聚集在他的身边,而且连不很亲近的人都为他的事情而感到担心——在他身上有不能置之不理的危险要素。说到这里,你已经能想到了吧,史学官殿下?大罪战争中的那位英雄——」 库洛加惊讶的眼角的都歪了。 大罪战争—— 这个世界上从曾出现过的大混乱,众多人类因此丧命,大多城市村镇毁于旦夕。 同时,在这场战争中,敌我双方都诞生了许多英雄。 身为亡国的王子,经由战乱后重新开创了新的国家,被称为“再生之王”的罗维尼奥。 作为佣兵部队长官而辗转各地,为不同雇主带来胜利的的“常胜神鹰”弗兰西斯卡。 一直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驱动古代魔导具的智慧探访者“狂野狮子”库伊德。 帝国皇太子,身负轼父污名,被评为史上最强酒豪的“天赐酒神”波鲁德尔。 在战乱中名留青史的英雄们如同群星般繁多。 从埃鲁福尔王族也有一位名叫露提亚娜的勇猛果断的 姬骑士登场,为历史的大剧增花添彩。 而在这些英雄中,还有一位被称为“无力英雄”的男子。 他完全不够强大。 而且也不是对战略、战术了熟于胸。 没有值得骄傲的武艺与知识,记载中他就是这样一位被称为“英雄”却有些违和的男子。 出生地不明,所属不明,意欲何为以及所为何事也不得而知,在战乱后还消失了身影。 他的名字是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 历史记载中,没有他具体的活动记录。 但令人惊讶的是,大多数和他共同战斗过的英雄们都把他当成了“重要的同伴”——甚至把他当成“恩人”对待。 在某人充满怀念的自传中。 在某人洋溢深情的信笺中。 还有某人在将死之际,弥留中呼唤他的名字。 被大部分英雄所仰慕、敬爱的存在—— 这就是“无力英雄”斯特拉达。 另一种说法是,他对大多数英雄来说都是“至朋良友”。 「过去的英雄斯特拉达和赛罗有什么共同点吗?这还真是不像修盖尔大人风格的玩笑呢……」 用过去的英雄与之对比,有占言过其实了吧。 但是,修盖尔用认真的表情回视了库洛加的苦笑。 「虽说是曾经的英雄,但也是一名人类而已。只是曾做过一些大事——嘛,斯特拉达真实的功绩现在还没弄清楚呢。简而言之,恐怕那位名叫“阿尔凯因”的魔导师拥有和曾经英的雄相比肩的实力。赛罗就是这被样的魔导师所期待的少年。而且周围的人都想对他伸出援手。像这样的情况偶尔也会出现——不过这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才能。」 库洛加哑口无言。 说起来,与他相识不久的自己也在为赛罗感到担心,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本人是意识的吗,还是无意识的行为——万一是故意来吸引周围的人,那确实是种惊人的性格。不过如果他是在无意识间把周围的同伴都聚集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说不定更加恐怕。将来会怎么样呢,真是难以想象。」 是想把刚刚的话当成玩笑一笑了之吗,修盖尔微微的笑了起来,不过他的话语中却包含着不可忽视的真诚。 思考了一会后,库洛加摇了摇头。 「我觉得是你想得太多了。他应该不是如此伟大的人物。」 「……嗯,只是在现在的话。」 听到修盖尔别有深意的话后,库洛加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意。 赛罗身上的确存在连过去的英雄的都不具有的异质力量。 “环流的轮环” 库洛加以前一直不相信会有这样的魔导具。 可以破坏一切魔导具的魔导具—— 据说甚至可以吸取魔导具的力量并将其反射,拥有制作对付的魔导具的反物质的力量。 解除遗迹的封印和魔法束缚,破坏魔导具造成的诅咒。 他本来觉得这种肆意妄为的力量应该不存在才对。 但在现实中,库洛加和维奥莱都因他的力量而得救。 库洛卡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 ——将来赛罗的前途肯定充满了荆棘和曲折吧。 但是,在旅途中,还有像自己和维奥莱这样被他从“魔族”手中救出来的人。 正是想到这里,赛罗才选择了直面战斗的道路吧。 现在的库洛加,只能为他能顺利的前进而祈祷了。 第三章 王弟失踪后的城市 稍离王都傅丽叶的山间,有一座名为特拉福德的城市。 曾经作为要塞都市而广为人知,在大罪战争中陷落后,城墙全部被摧毁。当时,此处甚至如同被大火烧过的平原一般,一度化为空无一人的废墟。 真正的开始复兴是在一百年前左右,现在仍然处于发展当中。 这里位于群山环绕之地,离森林很近。 由于野生动物很多,所以城市的四个方向各自建有“避兽钟楼”,排除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避兽的钟楼是恐吓附近大型野兽的魔导具,不过由于价格昂贵,所以无法大量兴建。从这个城市拥有四个这样的魔导具来看,很明显的反映出了城市的经济实力。 这个城市经济来源众多,但最为主要的是出口特产水果、拉姆纳埃尔的果实。 大小和形状都与番茄相仿,果料的口感和味道又与樱桃类似,品种上应该归为柿子的同种。果皮为红色,黄色的果肉显得水灵灵的。 几乎没有酸味,清爽的甜味以及不错的嚼劲使得这种水果很有人气——但是,培育这种果实十分麻烦。 必须使用魔导具来控制温度,还要定期的补充营养剂,只有大型的农庄才能够种植。 特拉福德的领主塞尔班注意到了这种果实,投入私人财产进行品改良并且扩建了农庄。 如今特拉福德的繁荣可以算是他的努力的回报。领主塞尔班在年轻的时候被世人称作“爱吵架的麻烦王弟”,但成为这个城市的领主后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现在作为知名领主为大家所仰慕。 而现在的特拉福德却面临着一个问题。 「塞尔班大人,应该昨天就会回来才对——」 圣教会的老祭司发出了不安的叹息。 在每个月一度的聚集城市当权者的例会中,却没有看到身为领主的塞尔班的身影。 这个在领主公馆招开的集会制度,是塞尔班在十余年前亲自设立的。 塞尔班把这个集会当作互相交流情况兼顾讨论以后城市政策的场所,所以十分重视。 公馆的某个房间里,除了领主以外,其余人都露面了。 各自坐在粗糙的椅子上,围在木制的桌子旁。 圣教会的祭司,自治警备队的队长,城市的龙头交易公司“蚁之队列”的会长,魔导师公会和锻冶师工会的分会长,农业研究所的所长等等约有十余人。他们都是这个城市中有威望、有权势的人。 只有药材批发店主由于生病修养所以由女儿亚奈特代为出席。全是老人的这个集会中,只有她出奇的年轻。 所有的席位前,都摆有拉姆纳埃尔果汁风味的饮品。 侍奉塞尔班的老管家说着道歉的话。 「各位,主人说不定遇到了急事,也没有寄信回来所以有些让人担心,但也有可能是信还没寄到。今天——」 「散会——就好了吧。」 担任警备队队长的男人皱起了白色的眉毛。 他曾经是王都魔导骑士团的团长,年满退役后回到了家乡特拉福德,在塞尔班的邀请下指挥城市自治组织。 「我听说了王都那边的传闻。虽然发生了“政变”但却异常平静,因此大意了吧——塞尔班大人还没有回来,说不定真的发生了什么,护卫那边也没有发来联络。果然当初我就应该跟他一起去……」 听到他懊悔的声音后,魔导师公会的老人歪了下脑袋。 「但是,如果真的发生政变,王都至少也会有些许的混乱——但根据前几天刚从王都过来的旅人的说法,王都十分的稳定。」 「唉。关口毫无异常,我们的销售也没特别的问题。」 交易公司的会长也赞同了前者的说法,然后陷入了沉默。 ——全员都感觉到了“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即使传来的流言没有足够的可信度,但在一定程度上也骟起了不安的情绪。 “王族被某人占领了。” “上层官员被某人操纵了。” “下层官史毫无察觉的遵从。” 领主塞尔班为了确认这个消息的真伪,在一周前亲赴王都,但过了预定回来的时间后仍然没有消息。 也有可能是见到了久违的王兄而决定多呆几天。但是按照塞尔班的性格,这种情况下至少也会寄信回来说明。 「那个——我能发表一点见解吗?」 作为会上唯一的年轻后辈,亚奈特战战兢兢的举起了手。 只有二十二岁的她,在周围老人眼中就像是孙女一样的年纪。她在这座城市出生后,一段时间内去向了别的地方,但在父亲病倒后又回来了。 周围的人大分部在她小时候就认识了,白色的发饰卷起了美丽的秀发,虽然是大人风格的款式,但在老人们看来还是一脸稚气。 「怎么了?亚奈特。」 农业研究所的所长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女似的亲切回应道。由于培育药草的关系,农业研究所和药材批发商之间有极其深厚的交流。这位所长也是亚奈特父亲的朋友。 看着周围人亲切的眼神,亚奈特不禁有些害羞,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那个——刚刚不久前,我在这个公馆旁边遇到一个奇妙的人。感觉上像是旅人,但却不太普通……」 老人们似乎有些惊讶的紧锁双眉。 「穿着黑色外套,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脸很漂亮但眼神却很凶,他瞪着我问了这样的问题。“我听说领主塞尔班去了王都,他已经回来了吗?”——我回答“没有”后,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恐怖了——“王族已经不行了吧?”发出了这样的喃喃自语后就径自走掉了。」 听到亚奈特的话后,所有人都呻吟了一声。 肯定是可疑人物。一介旅行不可能会过来找领主。 所长抱起胳膊。 「……亚奈特,就是在这个公馆旁边交谈的吗?」 「是。大概在十分钟前。看起来是把我错认为出入公馆的佣人或是商人了……我来不及叫住他,他就往城市主路走去了。我担心会迟到,所以急忙赶来了这里……」 现在想想看,要是把那个男人叫住问清他话中的意思就好了。不过当时自己已经被他危险的举动吓到,完全意识不到要叫住他问话。 举止不当的话甚至可能被袭击,亚夺特现在心中还残留着这样的恐惧感。诚实而言,他是那种自己完全不想与之产生关系的旅人。 交易公司的社长歪着肥胖的脑袋。 「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我也有些在意。」 「要是他多少了解一些王族的情服,就可以成为重要的情报来源。马上搜查那个人,把事情问清楚吧。」 魔导师公会的分会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祭司急忙制止了他的行为。 「嘛,稍待一下。奈亚特,你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至少也说明下他的特征——」 亚奈特点点头。 「名字我没有问,特征的话——是呢,黑发,皮肤很白,眼神锐利的男性。虽然还很年轻,但却显得有些阴暗……还有,他用青色的颜料在脸上描出了奇怪的图案。我觉得像是某种文字或是咒语。」 「有这样的特征的话,很快就能找到的,那么咱们行动吧。」 警备队队长也站了起来。 虽然特拉福德城很大,但外来人却十分显眼。 亚奈特为了协助他们,也走出了房间。 既然作为领主的塞尔班没有出席,本来在会上也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和其他人一起来到街道上的亚奈特,再次回忆 起刚刚见过的男子。 如果他是旅行的魔导师,就应该持有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 持有这个登录证,就可以在旅行地或旅店等处受到优厚待遇,当然,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的东西。 受到公会的登录认可,需要多名从属于公会的魔导师联名推荐,然后在考试中合格。 而且只要是持有登录证的魔导师,如果收到当地分会长的请求,在不影响旅行的前提下必须予以帮助。这不是明文规定,只是潜在规则。 (大概……只能想到他是魔导师吧……) 刚刚遇到的男子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不能仅凭这种印象就断定他是魔导师,但听说优秀的魔导师里有许多奇怪的人。 完全不像是旅人的白色皮肤至少不会是本地人。 细长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紧闭着薄嘴唇显得很严肃,两者结合起来,不得由给人极其不祥的预感。 说话很有礼貌,但感觉反而助长了他本人的恐怖。 回想起他周围的气氛,亚奈特不禁颤抖起来。 (……可能的话,还是去找别人比较好吧) 她悄悄的期待着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啊,不行!亚奈特,你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路对面快步走来的姑娘像是要阻拦亚奈特似的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面带雀斑的女孩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看到她不安的样子,亚奈特歪了下脑袋。城里的居民在道路的四周窃窃私语着。 「怎么了?」 女孩抓住亚奈特胳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那个呢,突然间重装“魔导骑士团”王都过来了……擅自就要闯进城里。城市自治组织以“没有收到任何通知,所以先要确认一下”为理由把他们拦了下来,但对面的骑士团长感觉脾气很粗暴……」 说话间,从远处就传来了爆炸声。 亚奈特惊呆了,旁边的女孩的脸上也抽搐起来。 「怎么了?」 「——报歉,我要去看看!我毕竟也是特拉福德自治会的代理成员!」 父亲无法理事的现在,只有身为女儿的自己来担负起这份责任。 「啊!等一下,亚奈特!太危险了!」 没有理会呼喊自己的朋友,亚奈特快步向出城的方向跑去。 向上仰望,空中升起了灰色的细烟,毫无疑问是某人使用了魔导具。恐怕是设在城门旁告知紧急情况的“凯歌的礼炮”。 本来是遇到喜庆时鸣放的礼炮,但特拉福德自治会却将这个旧品当作警报来使用。 如果过来的是真正的魔导骑士团,愚蠢的违背他们的意志会被当成“对王族的背叛”。 而且,在如今领主塞尔班不在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未经许可就闯入城市,就必须预备好面对最坏的情况。 (难道说——塞尔班大人因反叛罪而被捕了——?) 塞尔班自身应该没有对王位的渴望,但这只是周围人对他的信任,而世人经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过,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件,武装骑士团不可能没有事先联系就闯入这座城市。 为了知晓城市的事态,亚奈特一个人奔走在久居的城市中。 ◎ 从矿脉之都黛纳斯克城出发,五天后赛罗一行人按照预定到达了离王都很近的特拉福德城。 徒步的旅人足足需要两周左右的行程,能够大幅缩短到短短几天都是黑狼沙夏和菲诺的天球木马的功劳。 阿尔凯因、霍克艾、西兹可以及维奥莱四个人乘坐沙夏,菲诺和赛罗乘坐魔导具“天球木马”,一行人急速飞驰。 离开城市路过森林的时候,赛罗等人甚至牺牲休息时间的急行军。 虽然大家都卯足了非要找出被魔族抓到的公主大人不可的气势,但至今为止,在路上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由于不清楚敌人的行进路线,最后只能决定到“王都”去救助公主,不过要是能在之前追上减少露娜丝缇雅方的“人质”数量最好不过了。 越过郁郁葱葱的山峦,眼下已经能够看到特拉福德城区的时候,沙夏突然停住了脚步。 城镇周围连兽道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人烟,直线的朝城市前进就来到了这里。 背上的维奥莱回头说道。 「……前方就是“避兽钟楼”的作用范围了。沙夏无法进入城市。」 摇曳着紫色的长发,维奥莱从它背后跳了下来。 黑猫阿尔凯因、穿异国装束的西兹可和戴着圆眼镜的霍克艾也相继下来。 塞罗和菲诺也仿效他们跳下了“天球木马”。 木马的圆足仍然浮在空中,赛罗把手递给准备下马的菲诺,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说道。 「菲诺,辛苦了。真的很累吧?」 「不,完全不累。不如说还很享受。」 做出如此回应的菲诺难道真的不累么,看上去非常满足的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天球木马不是很大的魔导具,和赛罗两人共乘本已非常憋屈,但在旅途中她从来没有表现出讨厌的神情,一直邀请赛罗同乘。 缇亚涅丝偶尔出来时都会露出略显不适的笑容,但总体来说这几天心情还算不错。 四脚着地,阿尔凯因像真正的猫似的用力伸了个懒腰,混杂着哈欠说道。 「有“避兽钟楼”的话,虽然对不起沙夏但也只能让它在森林中等待了——嘛,即使没有钟楼,也没办法把它带进城市里。」 把长大的黑狼带进城中的话,肯定会引起大骚动。在之前路过的乡村和镇子里,赛罗等人一直把沙夏称作“黑狼形态的魔导具”来掩盖,或是不让别人注意到,十分辛苦。 不过,想到沙夏让三位大人和一只猫坐在身上的辛苦,这都只是小事了。 维奥莱抚摸着沙夏的脖子,摇了下手中的黑狼之铃。 人类听不到这个铃铛的声音,但黑狼似乎能够感受到“摇铃者的想法”。 「报歉了,沙夏。到明天早晨之前一个人独处吧?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明天会在城市对面的出口等你。」 维奥莱面对沙夏时的声音听起来比她白天时显得更加童真。恐怕这就是她脱离“见习骑士”身份时的样子吧。 柔和的侧脸,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妹妹般温柔。 沙夏立刻抬起了头,慢吞吞的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一边目送着它的背影,霍克艾一边再次露出佩服的微笑。 「哎呀,真聪明。比起我这只自负的猫,说不定它更明白事理呢。」 「真是的。我这只薄情的鸟,明明每次找到遗迹和研究对象都会忘掉原来的目的,真想让他学学沙夏守信的作风呢。」 赛罗下意识的忽略了霍克艾和阿尔凯因互相的揶揄,霍克艾所言有些偏激,但阿尔凯因的回敬同样有失礼数。 面对这两个人,西兹可呆呆的耸了耸肩。 「你们两位,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场合吧。去塞尔班大人的公馆吧?对方是国王的弟弟,会相信身为旅人的咱们的话吗?」 看到有些担心的西兹可,赛罗露出了苦笑。 「但是,我们中有魔人范达尔的弟子、这个王国的骑士候补生以及身为贵族千金的菲诺不是吗?要是这样还无法取得信任就束手无策了。」 霍克艾装模做样的说道。 「哼……维奥莱暂且不谈,另外除了猫、异国小姑娘和弱小贵族的养女外,就只有性格糟糕的我了——尽是这种面孔,果然如何获得对方信赖是个严峻的问题。想想看 ,咱们当中最能得到他人信赖的反而是没有任何头衔的“赛罗”,真是讽刺。」 他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拍了拍赛罗的肩膀。 塞罗为了菲诺慌张的否认道。 「请稍等一下,多利阿尔德不是弱小贵族,追溯其历史的话……」 他还在说着,菲诺就轻轻的歪了下头。 「唉?我们家族相当弱小呢。以至于不利用我的话,就无法回到政治的中心。虽然有些对不起父亲大人,但身为王弟的塞尔班大人肯定不会认识我们家族。」 被说叫是弱小贵族也没有生气吗,菲诺毫不意的微笑着说道。 看来她的心中没有“自己是多利阿尔德家族一员”的骄傲。 她的养父奥尔德巴经常为她的自觉不足而慨叹。 维奥莱从旁边小心意意的帮嘴道。 「不,说到多利阿尔德家,确实是数代的名门,虽然现在似乎远离了权力中心,但反观历史,甚至是可以和奥利甘家和罗迪玛兹家比肩的大贵族——」 听到维奥莱的说明后,菲诺很不可思议似的眨了眨眼睛。 「唉?是这样吗?虽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反正我们也只是分家而已——比本家的等级要低很多,所以我觉得说是弱小贵族很合适。」 听到她完全不像是贵族千金的话语,维奥莱反而慌张起来,不再继续说话。 赛罗只好出来打圆场。 「……虽然不需要我多嘴,菲诺也稍稍重视一下自己的血统比较好吧?」 抱着对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类似同情般的感慨,他试着提议道。 但是,菲诺却满面笑容的摇了摇头。 「但是呢,血统什么的只会添麻烦。父亲大人总是想用血统为理由分开我和赛罗。那时候的我,稍微对父亲大人……」 她的喃喃自语到后来就听不清了。 阿尔凯因提心吊担的仰视着她。 「那个……稍微……怎么了?」 「……不,什么都没有。」 菲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非常可爱。 对赛罗来说这样的笑容已经司空见惯,但不知为何,阿尔凯因全身的毛皮都微微的竖了起来。 赛罗蹲到他身边。 「怎么了?阿尔凯因。向城市那边走吧?」 「……啊,嗯,是呢。要是突然从草丛里蹿出来什么危险的怪兽就糟糕了,差不多就出发吧?」 他想是要重振精神似的如此说道,而后匆忙的走在前面带路。平时从外套中露出来的尾巴也卷回到了圆滚滚的身体旁。 听说猫的尾巴在“害怕”的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赛罗想不到阿尔凯因有什么害怕的理由。 (是阿尔凯因的习惯吗……?) 理解到这个程度后,他跟在了阿尔凯因身后。 其他人也朝着眼下的城市走去。 位于山间的这座特拉福德城曾在战争时代的堡垒。 更准确的说,堡垒是在山上,而城市就在山下发展了起来。虽然战乱中当时的堡垒和城市都被摧毁,但如今城市已经复兴了。 曾经保护着眼下城市的要塞,现在仍然留有部分崩塌的城墙遗迹,作为当初存在过的证明。 而这些遗迹也大分部湮没在了爬山虎之类的绿意当中。 外套飘飘地走在前方的阿尔凯因,跳上了一处埋没在森林里的遗迹。 「真是够古老的城墙遗迹呢,看起来——径直朝前走就可以进城了。进城前别再绕远了,直接穿过前面的果树园吧。」 阿尔凯因指的方向上有一片广阔的果树园,和森林之间用简单的篱笆隔开。 平缓的山坡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 其间淡红色的果实就被称为“拉姆纳埃尔”的高级水果。 完全熟透后会变得鲜红,但现在还只是淡红色。大小如同番茄一般,连不规则的形状也有些相像。 这番田园牧歌般的光景让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那个树上结的果实确实是——」 维奥莱也露出了怀念般的微笑。 「是的。拉姆纳埃尔果实。作为特拉福德的特产,听说是本地重要的经济来源。已经快到收获的季节呢。」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赛罗也吃过这种水果,当然这不是庶民能吃得起的东西,每次都是菲诺分给他的。 包裹在光润果皮内的果肉十分甜美,清爽的余味让人印象深刻。 但是站在药剂师的立场上,这种水果几乎没有营养价值,而且与其他水果相比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药效,所以赛罗对此并不感冒。 广阔的果树园对面,在斜坡下方就可以看以涂满红色或茶色的屋顶。 贯穿整个城市中心部分的街道也同样成为了交易场所。路宽宛如广场一般,以此为界线,城市的东西两边如镜像般对称。 而在城市的四个方向处各有一座“避兽钟楼”。 (真是富庶之地啊……果然是由于靠近王都吗……) 赛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横穿过果树园朝城市前进,阿尔凯因突然转身向霍克艾说道。 「对了,霍克艾。这座特拉福德城里也有魔导师公会的分部。慎重起见,去公会银行取点旅费吧?我也有些囊中羞涩了。」 「啊,没问题的。我也打算确认一下告示情报。那兵分两路吧,你们就在此期间去会见塞尔班大人吧。反正我也不擅长和贵族相处——」 注意到素未听闻的词语,赛罗歪了下脑袋。 「公会银行?取旅费?」 听到他的疑问后,霍克艾和阿尔凯因对视了一眼,像是理解了状况似的一起点了点头。 「啊,赛罗还不知道吧。说起来自从一起行动,这还是第一次来到有公会支部的城市呢。」 「因为米斯特哈温德也没有公会支部,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阿尔凯因一边用肉球轻拍了下赛罗的膝盖,一边笑了起来。 「那个呢,赛罗。魔导师公会会不分国别的在主要都市中建立“支部”。在支部中通告和国际相势相关的情报,同时呼吁逮捕犯下重罪的魔导师,偶尔还会做些斡旋的工作。而对我们这样在旅途中的魔导师来说最为喜欢的就是超越国界的金融机构。」 赛罗本身还没有习惯旅途生活,所以仅仅如此的说明还完全无法理解。 「金、融、机、构……是什么?」 阿尔凯因眨了眨金色的眼睛。 「啊,需要说明到这种程度吗?说到金融机构,就是存钱、取钱的地方。米斯特哈温德里也有自治会定下的信托制度吧?大体上,你想成是差不多的地方就可以了。」 这样一说赛罗就能理解了。对住房和店铺进行改建时借助贷款的制度他还没有利用过,要付利息,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至今为止他一直没有借钱的必要。 阿尔凯因继续说明道。 「因为我们是按照六贤人吩咐行事,所以活动经费也是由贤人以每个月工资的形式发放。公会银行就是将这部分钱变更为我们所在国家货币的地方。」 菲诺轻轻拍了下手。 「啊,我听说过呢。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流程,但听说只要在总部拥有账户,不管在哪个支部都可以获得收入以及花销的情报……」 西兹可点头向她示意。 「唉,我们能够在旅行目的地拿到现金,都是托了这种制度的福。在公会各支部还有与本部以及其他支部进行通信的设备,所以能够查询收入、花销的情报。当然需要手续费,而且必须持有可以证明本人 身份的登录证……不过和“共鸣之石”在原理上不同,只能发出写在纸面上的情报。」 之前阿尔凯因使用特殊指定的登录证上面会浮现出本人的立体姿态。而一般的登录证没有这种立体映像机能,只记录有本人平面的照片。 为了对西兹可的说明进行补充,阿尔凯因继续说道。 「不仅限于账户信息,连国际事件的情报也可以利用这个渠道进行交流。所以只要去公会就可以获得最新的国际情报。而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个渠道向贤人发出联络。」 赛罗歪着脑袋,又听到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个……就像是写信一样的感觉?」 是感到赛罗的问题有些奇怪吗,阿尔凯因露出微笑。 「是呢。但和寄送实体“纸”的信件不同,魔导师公会发出的只有“情报”。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权利。魔导师公会和六贤人现在有合作关系,所以身为贤人部下的我们才作为特例拥有了使用权——本来只是魔导师公会自身用于总部与支部间联络的设施。」 阿尔凯因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了起来。 「互相联系的情况会白白泄露给公会的职员们,所以不能把秘密的事件交由他们处理,就是说送出的基本上都是平安与否的消息,或是请求增援这种程度的报告。这次准备发送的报告是关于魔族夺取了埃鲁福尔王族,还有为了打倒干部露娜丝缇雅正在朝王都前进。」 赛罗的事,还有环流的轮环的事,他打算先压下来。要是让跨越国别的所有公会成员都知道,似乎会引起很大的风波。 「哦……魔导师公会,还有这样的使用方法呢。」 不知世事的赛罗只是发现了诚实的感叹。 维奥莱也惊讶的眨着眼睛。 「我不是魔导师,所以对这方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今天算是学到了。实际上这个城市中能够建立魔导师公会,似乎是由于塞尔班大人十分热情的邀请。无偿提土地和房屋,而且还约定十年内如果出现亏损都会予以补贴……」 维奥莱拢起紫色的头发,很佩服的感叹道。 「为什么即使做到这种程度也要请来公会呢,充满童心的伊莉娅德公主也曾十分不解。但如今想来,魔导师公会在吸引旅人上是十分奏效的设施。」 贸易商、锻冶工匠或是其他的行业也都存在聚集同业者的公会。但是“魔导师”公会却在风格上有所不同。 职能性的公会大多在每个国家间分别独立,或是以城市为单位分别有着不同的公会,说到底只是为了依据当地状况而运营的组织。 但魔导师公会以公会总部为中心,跨越国境在各地设立分会形成了紧密的情报网。现在的魔导师公会对互相联络和旅行的职能又进行了特别强化,在这种意义上是与国家间的力量关系没有关系的存在。 没有特别的主张,就连通缉犯下重罪的魔导师这项业务,也只是接收国家邀请的代办事务而已。而且,各支部可以自行选出自己的支部长,总部不会强制指派。 「呐,阿尔凯因。我之前也请教过你,我和赛罗也能获得魔导师公会的登录证吗?」 菲诺提出这个问题后,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授予登录证需要多名从属于公会的“师父”的推荐。虽然我和霍克艾也可以这么做,但之后必须还要在考试中合格才行。考试半年一次,在各地的支部就可以进行,其中有笔试和实技测试——」 阿尔凯因后面的话有些暧昧,但大意就是「菲诺还好说,但对赛罗来说很困难」。 赛罗本身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也没有考虑过特意去加入魔导师公会。 霍克艾轻轻拍了下赛罗的肩。 「说起来,赛罗也需要身份证明。在埃鲁福尔王国内还没什么问题,但通过国境时需要相应的手续。最快得到证明的方法是接受圣教会的洗礼,作为“巡礼者”而进行旅行。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进入没有圣教会的国家。第二位是贸易商公会的证明,不过这需要庞大的资金所以不太现实——」 「唉?那么,我……」 赛罗突然不安起来。由于踏上旅途时完全不了解这些世间的规定,所以也没有在意,不过看来是相当麻烦的问题。 「真是的!前辈,请不要说这种会让人不安的话。」 西兹可呆然的瞪着霍克艾,轻轻抚摸起赛罗的头发。 「没事的,赛罗。等埃鲁福尔王族的事件告一段落后,阿尔凯因大人会把你带到“乐人”雪莉露大人的身边。这样一来,在名份上你就是“雪莉露的弟子”了,同时也会发给你兼作身份证明的通行证。」 西兹可的语气十分温柔。 「真的吗?太好了,还有这种方法呢。」 脚边的阿尔凯因安心的抬起了头看向赛罗,露出了微笑。 「这种特例还有一个好处呢。我的这件“覆夜的外套”的另一面与雪莉露大人的乐人神殿相连,如果你希望的话,现在马上就能把你和菲诺送到那边……」 「但是,就不能回来了吧?」 阿尔凯因的外套在“对面”有出口,但听说是单行线。似乎无法从对面回到这边来。 听到赛罗向自己确认后,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正直而言,我真不想这样带赛罗和菲诺去王都呢。怎么办呢,我果然还是改变想法了吗?」 在路上,他曾数次谈到这个话题。赛罗决意满满的用力点了点头。 「报歉,阿尔凯因。大概我会成为你的累赘——不过,即使伊莉娅德大人或王族的其他人被魔族化,我也能让其复原。对吧?」 阿尔凯因稍稍歪了下鼻头。 霍克艾俯视着他的身影,轻轻的拍拍手。 「正是如此,不管阿尔凯因再怎么劝说,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对吧,阿尔凯因?我猜对了吧?他可是很顽固的人,放弃吧。」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双眼露出些许怨气,向上方瞪着赛罗和霍克艾。 「真拿他没办法,我也做好觉悟吧。但是这样来看,赛罗在魔族面前使用了“力量”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他们不是单纯的把“环流的轮环”视为危险品,而明显想据为已有。虽然会增大赛罗被抓的危险性,但至少不会被不由分说的“杀掉”。」 听到这番话后,前几天还是“魔族”成员的维奥莱也点头同意。 她恢复了骑士般凛然的面孔,手指贴在嘴角。 「与环流的轮环相关,所以魔族那边也会慎重处理。魔族化能够被解除这件事,我们之前都没有被告知——看来魔族也还不清楚环轮到底是什么东西。使用方法、形状、特征,应该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如果那是埋藏在人体内的魔导具,那么假如赛罗死掉,环流的轮环很有可能同时受到破坏。魔族肯定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 听到维奥莱认真的话后,旁边的菲诺也面带警戒的缓缓点头。 「嗯,我也有同感。当然,我不希望赛罗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紧急情况下,还有“缇亚涅丝”嘛。」 是觉得刚刚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吗,赛罗怀中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一名蓝发少女出现在他的胸口处。 在赛罗急忙抱住她前,菲诺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她,一边把缇亚涅丝抢了过来。 没有被赛罗成功抱住的缇亚涅丝有些失望的和菲诺互相看着彼此。 「你好,缇亚涅丝。在神珠中睡的好吗?」 缇亚涅丝沉默的点了点头。 「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 看到这幅光景后,阿尔凯 因装傻的说道。菲诺抚摸着缇亚涅丝的脑袋,似乎有些腼腆的歪着头。 「我们一直都很要好吧?是吧,缇亚涅丝?」 「……嗯。」 一阵微妙的长时间沉默后,缇亚涅丝不满的点了点头。 看到两个人的样子,赛罗也稍微放心了。 旅途中,他一直在对菲诺和缇亚涅丝说“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同为旅行伙伴,如果在对方遇到危险时缇亚涅丝和菲诺能够互相帮助,赛罗也就安心了。 只要看到菲诺把缇亚涅丝抱在怀里的样子,就不由得感到两个人的心意相通,赛罗十分高兴。 而菲诺和缇亚涅丝却用赛罗听不到的音量小声交谈着。 (……你总是找机会想被赛罗抱在怀里,我说的没错吧?乘坐木马的时候也老来打扰我,难道是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虽说没什么怨恨,但反而是你在捣乱吧,老女人快点离开——) (什么……!你的年纪要大得多吧!) 两个人在背后的对话,赛罗完全听不到。 走在果树园旁通向城市的路上,赛罗毫不知情的自言自语道。 「太好了。两个人能和睦相处——」 赛罗脚边的阿尔凯因脸上一阵抽搐。 「……那个也算是关系好吗?」 「不是吗?我觉得她们很像呢。说起来——这个城市还真安静。」 随便应付了几句后,霍克艾略带疑心的向四周张望。 穿过果树园到达城市的一端后,几乎感觉不到人类的气息。 居民全都宅在家里吗?还是都聚集到了别的地方?两者都不太可能。 走在石阶上的赛罗留心着左右。 突然间,他和从窗户缝隙向外偷看的老人四目相视。 赛罗眨了眨眼,走到了窗边。 老人半身坐在窗边的床上,一直盯着外面看。 虽然他用警觉的视线看着走过来的赛罗,但似乎并没有拒绝对话的意思。 「那个,报歉打扰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问话后,老人皱紧了眉头。 「你们是旅人吧?这样说可能有些对不住,现在最好别去街道那边。从王都而来的“魔导骑士团”的成员正与这边的自治组织对峙。要是不想被卷入其中,还是老实的去别的地方吧。」 老人脸上有些厌恶,但却亲切的说出了实情。 旁边的维奥莱吸了口气。 「魔导骑士团吗……?但这样的话,为什么会发展到与自治组织相对峙的事态——」 「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况。据说去王都的塞尔班大人犯罪被捕……所以这帮人才会来到这个城市,声称是来此处驻守。不过那位塞尔班大人应该不会犯下恶行,肯定是被卷入了某人的阴谋。」 愤然自语的老人轮番看向了为这个情况而感到迷惑的赛罗等人,又低声说道。 「他们想找的难道就是你们……不,不对。都是女人和孩子呢。不过,那几位大小姐很漂亮,要被那帮骑士们看到肯定会过来调戏。还是先去别的地方藏起来吧。」 老人对西兹可、菲诺和维奥莱三人提出了忠告。 维奥莱像是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赛罗明白她想说的话。 “魔导骑士团不是如此不知羞耻的部队。” 她肯定想说类似的话吧,恐怕现在的骑士团也已经被魔族占领了。在米斯特哈温德袭击赛罗的哈尔姆巴克和他的部下虽说不是正规骑士,但也都打出了“魔导骑士团”的名号。 遇到和埃鲁福尔王族骑士团相关的事情,维奥莱本应该堂堂正正的反驳老人的观点,但她却搞不清楚“如今”的部队是由谁来统领的了。 放弃反驳的维奥莱问了别的问题。 「老爷爷,你知道那个魔导骑士团的指挥官的名字吗?」 「大概是……多鲁加尔吧。我是从过来通报消息的人那里听说的,也可能是弄错了。」 维奥莱的脸颊一瞬间紧张起来。 霍克艾向老人问出了“魔导师公会”的所在地,其间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无法掩盖自己的愤怒与不安。 「——魔导师公会就在城中主街的路旁。在骑士团完全控制城市之前赶快去吧。要是自治组织在交涉中做出让步就好了,不然骑士也该使出真正的实力了吧。」 「……我也希望尽早让步呢,也能避免无端的牺牲。」 阿尔凯因对霍克艾的回答是当场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向老人道谢后,赛罗等人开始前进,从步伐中不难看出大家急迫的心情。 那些骑士们也在这条大路的前方。 西兹可不安的说道。 「那位叫塞尔班的大人在王都被逮捕的事,是真的吗?」 阿尔凯因扭动着肥胖的脖子。 「这件事之后再确认吧。但是,至少他不在这座城中应该是事实。不然也不会引起骑士团和自治组织互相对峙的事态。」 赛罗也理解到了这点。 按道理讲,如果王族的骑士团过来,首先应该由领主出来接待。在米斯特哈温德时,领主奥斯德巴就郑重的出迎了魔导骑士团的哈尔姆巴克。 由于骑士团秉承了“王族的意志”,所以作为领主不可以敷衍了事。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领主不在所以才由自治组织出来迎接的吧。 赛罗一边走着,一边向旁边的见习骑士姑娘问道。 「维奥莱,你认识骑士团的多鲁加尔吗?」 「不,只是单纯的敌人。露娜丝缇雅身边的一个魔族,和哈尔姆巴克同样,不是侍奉埃鲁福尔王族之人。顺便提一下,他还是会为了功名而抛弃部下的可恶男人。」 维奥莱心直口快的回应了赛罗的问题,手里握紧了“锻冶师的大锤”。 从曾经的“铁锤骑士”修盖尔那继承而来的这个武器,与女性骑士并不相配。 但是,维奥莱在旅途中一直在练习这个魔导具的熟练度。由于白天要乘坐沙夏赶路,所以练习的时间只能放在晚上。赛罗曾经数次看到她牺牲睡眠时间挥舞大锤的身影。 维奥莱咬紧了牙齿。 「骑士团的目标——果然是咱们吧。那群混蛋居然会对塞尔班大人出手——」 遵从修盖尔的建议,一行人为了拜见塞尔班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却由于王弟失踪而无可作为。 这个城市的领主、王弟塞尔班和骑士修盖尔有着亲密的关系。 逃亡的伊莉娅德本来曾想来求助于塞尔班,但由于这个城市离王都太近,所以很容易想到会是公主的逃亡地,听说魔族当时已经在此张开了天罗地网。 霍克艾稍稍歪了下脖子。 「说不定他们是料想咱们会来拜见塞尔班,所以在这里埋伏咱们。在通往王都的路上,有魔导师公会的城市只有这座。能够在他们布好陷阱前来到这里全是沙夏的功劳呢。阿尔凯因,怎么办?打倒他们吗?」 面对学士不安定的问题,阿尔凯因拔出了“黑色切糕刀”予以回应。 「当然。让王都的守卫回去可就麻烦了,而且即使只能打败了那位叫多鲁加尔的魔族,也可以削减敌方的战力。等到晚上去袭击吧。西兹可,这样行吗?」 身着异国装束的女孩面对发问露出了紧张之情,点了点头。 在夜晚,暗属性的魔导师阿尔凯因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本领。 赛罗也数次见识到他的力量,在白天和夜晚,他释放出来的威压感差异极大。 「白天果然不 行呢。说起来,在“龙骨迷宫”与魔族战斗时,感觉你就不如在打倒哈尔姆巴克时那般强大……」 「那个时间带,外面已经是白天了吧?我也不太懂。」 赛罗和菲诺如此问道,阿尔凯因把刀收回鞘内,眯起眼睛撸着胡子。 「……该怎么回答好呢?」 「请老实回答。“被魔族知道就麻烦了,所以不能说出理由”。」 霍克艾格格的笑了起来,从旁边插嘴道。 这时,赛罗才察觉到自己刚刚问话的不慎。魔导师隐藏自己的弱点是理所当然的。 「报、报歉,阿尔凯因!不用回答我的愚蠢问题,我也不是很在意……」 阿尔凯因抱起胳膊,沉思了片刻。 「……不,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困扰,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希望你们能有所了解。而且魔族那边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那个,赛罗。“暗之块”是在晚上缓慢的储存黑暗力量、然后凝聚后实现力量增幅的魔导具。所以这种力量不是无限的,必须在经过数个夜晚后才能积蓄大量的力量,用完之后还要重新聚集。」 阿尔凯因举起爪子左右挥了挥。 「我以前的“暗之块”虽然不知经历了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但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不断的储蓄着“暗之力”。虽然历代暗属性的魔导师多少使用过一些,但剩余的暗之力仍然可以无所顾忌的使用。但是泽尔德纳特先生制作的“暗之块”只有数年时间——大概十年左右吧。就是说,作为魔导具还太年轻了。所以之后还必须要慢慢锤炼。」 阿尔凯因把道具袋担到后背上,仰视着赛罗。 赛罗歪着眼角盯向了他。 阿尔凯因刚刚所说的话不是随便的应付。 就是说,用完储存的暗之力时——至少在未来的几天内,阿尔凯因都会实力减弱。 「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霍克艾晃了晃肩膀笑了起来。 「请放心。阿尔凯因说得对,恐怕魔族的上层已经知道这些了,因为对方也会对以前从阿尔凯因那夺走的“暗之块”进行解析。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个弱点也很难一直隐藏下去。在黛纳斯克,咱们也在龙骨前和拉达娜战斗过吧?那时他们也能察觉到阿尔凯因的力量没有以前那么强大。」 霍克艾平淡的说着,本来是安慰的话反而让人感觉到了不安。 不只有赛罗心情上有些动摇,菲诺和维奥莱的视线也透露出不安的情绪。 阿尔凯因察觉到了这点,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没关系的。在“夜晚”即使不消费暗之块也可以操纵周围的黑暗,使用黑色切糕刀以及其他魔导具也没有问题,而且现在还有西兹可的帮助。霍克艾暂且不谈,你已经很可靠了。」 黑猫仰视着自己的得意弟子。 突然被点名的西兹可吃惊的睁开了眼睛,但马上兴奋的露出了笑容。 「……是!我,什么都能做!战斗也好、做饭也罢,甚至连磨爪子、清理毛发、照顾日常生活……」 「……不是,这些我自己会做。」 自己难得说出来的正经话被弄得一团糟,阿尔凯因显得有些消沉。 说起来——就赛罗所见,西兹可只是为了缓和场面的气氛才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阿尔凯因一直把西兹可当成孩子对待,但对赛罗来说西兹可却是大姐姐。 而且,赛罗觉得她在与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不同的意义上也是“贤明”的人类。 她向下注视阿尔凯因黑色后背的眼神,充满了憧憬与慈爱之情。 在这种气氛中,赛罗突然有一种既视感。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似乎有人曾经用这样的眼神守护着赛罗。 不是菲诺,也不是祖父和主人奥尔德巴。 (啊……说起来——) 「……赛罗,赛罗,我叫你呢——」 抱着缇亚涅丝走到身边的菲诺拽了下赛罗的胳膊。她似乎看到自己没有反应,于是走到前面呼喊。 「啊,报歉。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像在发呆——是在思考什么吗?」 随着菲诺的问话,缇亚涅丝也用清澈的眼神看向了赛罗。 「那个,菲诺。“特拉福德”市,难道说——」 赛罗话音刚落,就从街边的角落处传来了嗓音粗的高声悲鸣。 大吃一惊转头看去时,阿尔凯因押着帽子已经迅速的跑了过去。 「……似乎有事发生呢。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追随着走在前面的阿尔凯因,赛罗等人沿小路向城市主路奔走。 一开始,赛罗甚至错把这里当成了“广场”。 特拉福德市的主路,宽阔程度甚至可以允许二十驾马车并驾齐驶。 横穿城市的主路已经变成了为旅人而设的街道。交易商人驾驶马车来回奔驰,在石制的路面上留下了浅浅的轧痕。 而在道路的远方,通往王都方向的天空下,聚集了许多“骑士”。 「魔导骑士团……的假扮者。那些人难道会对城市住民下手吗?」 赛罗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方向——情况有些奇怪。 一部分看热闹的人向路的一端逃窜。 「喂,很危险的,不要过来!」 「“我们正和“那群家伙”交涉中,快点离开!」 看来他们不是逃跑,而是想让路边的其他住民远离此处,大概是城中自治组织的成员吧。 与周围的人流相反,赛罗一行人向骚动现场靠了过去。 而在那里看到的却是完全意料不到的情景。 与魔导骑士团对峙的巨大“野兽”的影子—— 明明是见所未见的野兽,但赛罗的眼睛却像钉子般死死的注视着。 蜥蜴般的面孔,尖锐的牙齿,灿灿发光的双目以及如同雄牛般强壮的角—— 细长的巨型身体上覆盖着金属制的鳞片,不禁让人想到蛇的样子。长长伸展开的手足上爪子像刀剑般锐利。 后背上的翅膀虽然有些像是蝙蝠,但并非皮膜,而是包裹着扇状的金属板。 「这是“龙”形的魔导人偶……?」 霍克艾有些怀疑的自语道。听到他的话后,塞罗觉得这个怪兽有些符合“龙”的形象。 他只在黛纳斯克城的地下见过这种野兽的“骨骸”。那里的龙骨十分巨大,但眼前的龙形人偶只比黑狼沙夏稍微大了一圈。 但是它所散发出的迫力却远远超越不能行动的化石龙。 这只龙制作的极其精细,让人不禁连想到它狰狞的吐息,完全想不到会是人偶。 而在龙的背上,坐着一个像是操纵者的黑衣青年。 赛罗等人为了不引起注意,靠向了路旁的建筑物。不过,即使不刻意的躲藏,那些骑士们的注意力也只在“龙”形人偶和背上的青年身上。 组成扇状阵型的魔导骑士们将龙和青年包围起来。 仔细一看,几位魔导骑士已经流血倒地。 「别、别害怕!对手只是人造的龙,有什么可怕的!」 一名体型庞大的骑士用与内容完全相反的语气说道。仅从他的态度来看,赛罗觉得完全不像是“真正的骑士”。 像是长官的骑士在马上深深吐了口气。 「冷静下来。对手只有一人,只要不疏忽就好。」 刚刚说话的人从马上睥睨着街道。 消瘦的男人眼神严厉,混身裹满暗银色的头盔和铠甲,背后背着巨大的长枪。 这幅姿态散发出了威压感, 但也奇妙的有些演技的味道。 维奥莱非常不快的指向他。 「那位——坐在马上的就是多鲁加尔。看上去很伟大,但只是名小人物。不过正和他对峙的男子……又是谁?」 乘坐在龙形人偶上的青年似乎是维奥莱不认识的人。 赛罗没有见过是理所当然的,但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好像也没有什么线索。 这边的青年是黑发的高个年轻人,身上披着黑色的外套,背对着塞罗等人,所以只能稍微看到他的侧脸上有蓝色颜料描成的图案。 霍克艾小声说道。 「那个图案——是传承于索鲁巴尔地区的一种古老咒印。我记得大概是罪人的印记……」 「安静一点,别动。」 阿尔凯因制止了赛罗等人后的下个瞬间—— 细身的龙震动起金属制的身体,发出了呻吟声。青年乘坐其上,须臾间如弹簧般跳起腾空,向骑士们开展了肉薄。 他跳起的速度甚至连眼睛的都跟不上。 尖锐的爪子和长长的尾巴,还有张开的牙齿开始蹂躏起魔导骑士们。 即使用盾牌抵挡,爪子和牙齿也可以将其击退。 金属的鳞片将刀剑和箭矢弹开,伸展的双翼同时很好的保护了青年的身体。 在空中不断响起的振聋发聩的金属声中,骑士们逐渐不支倒地。 骑士们发生了怒号。 「打坏它!只是木偶而已……」 大叫着的巨汉受到神龙摆尾般的一击,连发愣的机都没有就被击飞出去,然后摔倒在路面上一动不动。 仅仅面对一头龙,骑士团们简直连与之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其熟练的动作让赛罗看得目瞪口呆。运动时会发出金属性的声音,动作宛如野生的怪兽般敏捷,给人十拿九稳的感觉。 仅仅一体就将骑士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看来这个魔导具并不寻常。 骑在马上的指挥官多鲁加尔实在看不过去了,大声喊道。 「你们这群蠢货!不要管龙,攻击操纵的“魔导师”!翅膀的防御有空隙。只由弓箭队来集中攻击魔导师,其他人都来保护弓箭队。对手只有“一个人”!」 与纤细的身体相比,声音很粗沉。 他拿起背后的长枪来回挥舞,弹开了猛扑而来的龙爪。 龙面对反击没有露出丝毫怯意,收回爪子在稍远的地方着地。 骑士们放弃了倒下的同伴重新组成队列,弓箭队集合在他们后面摆好架势。 他们手中的魔导具“春雷之弓”可以射出充有雷精的魔力箭矢。虽然杀伤力低,但比真正的弓射速快,而且由于聚集着雷之精气,所以更容易击中目标。在属性上,即使稍稍擦过对手就可以让其麻痹。 身为指挥官的男人也重新举起长枪。 枪柄为白银色的豪壮长枪,枪尖处刻有兽牙纹饰。 操纵龙形人偶的青年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道。 「……对,就是这个。把这把“萨贝里恩之枪”还给我,就可以放过你们,这是最后的警告——」 多鲁加尔很不爽的皱起眉头,深陷的眼睛中闪动着憎恶的阴暗光芒。 「哦,你最后的遗言就是这个吗……?愚蠢的自负之人。太登鼻子上脸了,年轻人!——」 多鲁加尔予以强硬的回应,同时没有放松警戒。 威风凛凛的龙形人偶跟在身边,但青年毕竟只是独自一人。 因此在与魔导骑士团的一个支队交手时,看上去完全处于下风。 赛罗咽了口唾沫。 看起来双方应该都是“魔族”。 多鲁加尔手里的长枪发出妖异的红光。 这种不祥之感觉让赛罗脚底发抖,即使距离很远,但皮肤仍然能感到针刺般的威压感。 赛罗屏气凝视的观看局势,他脚下的阿尔凯因低声说道。 「……不行呢。有等级上的差异。」 「唉?」 是哪方在等级上优势呢——赛罗还来不及确认这点,就听到了多鲁加尔的号令。 「像你这样的家伙反正也活不久,所以就死在这里吧,年轻人!」 弓箭队同时射出了魔力之箭。 从春雷之弓射出的光线笔直的杀到青年的身边。 无数箭矢在空中交错,增加了光线的宽度。 而且,从多鲁加尔举起的“长枪”也发出了鲜红色的光带形成野兽状向青年袭去。 旁边的菲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赛罗一边用双手保护着她,同时也无法从眼前的场景中移开视线。 (危险——!) 与赛罗的这种想法正相反,青年毫无表情,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 青年大部分的身体被龙的双翼从左右保护着。 但是,正面和背后,还有头顶的空间都有很大的空隙,有可乘之机。事实上,以扇形阵展开的骑士们射来的箭矢也都迫近了青年的死角。 更甚的是,多鲁加尔的长枪中放射出来的红色野兽简直如同有自己的意识般般自然的行动,向青年猛扑而去。 多鲁加尔的脸上已经充满对胜利的确信。 此时他的脑海里肯定已经浮现出青年的全身如同刺猬般被魔力之箭贯穿,而后被光之野兽咬碎的姿态。 但是——赛罗实际所见的情景却完全不同。 箭矢迫近的同时,青年乘坐的龙也张开了巨颚。 一瞬之间,从血盆大口中发出了闪光。 之后,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质感的咆哮。 随着这声咆哮,龙口中迸溅而出的光球将周围射来的箭矢尽数击落。 同时,多鲁加尔放出的光之野兽也像是被龙之咆哮压倒似的突然消失了。 多鲁加尔呆然的从马上看着青年和龙。 魔导骑士团的部下们同然目瞪口呆。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场面上突然平静下来。 龙所保护的青年在这份平静中开口说道。 「这种程度的魔力,就妄图击败这个“裁决魔龙”吗——」 充满着失望与愤怒,而且还绝妙的混杂着些许嘲笑,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感到不安起来。 他继续说着打击对方气势的话。 「本来就不该把这柄“萨贝里恩长枪”交给你使用。连魔导具本身的一半力量都发挥不出来,你真的是“魔族”吗?……真是三流的水准。」 听到他辛辣的感想,多鲁加尔气得目斜口歪。 多鲁加尔和魔导骑士团的攻击都贯注了巨大的力量,威力绝对不可小视。 即使不是魔导师的赛罗,这种程度的事情也能看出来。 但是——青年使用的名为“裁决魔龙”的魔导具,远远超出了多鲁加尔等人的战斗力。 实际上,赛罗也从青年身上感觉了多于多鲁加尔等人的威压感。 「……乘在那头龙上的人……难道也是魔族?」 赛罗有这样的直觉。听到他的话后,霍克艾微微一笑。 「我觉得你猜对了。我的“银月的幻影”也能看到扭曲的强烈魔力流动。能发挥出此强大的扭曲魔力的人,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魔族”——看起来,是魔族同类的内讧呢。」 旁边的西兹可稍稍歪了下脑袋。她取出战轮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那么按照刚刚的对话,是为了争取魔导具吗?那个名叫多鲁加尔的男人如果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另一位难道是和库洛加先同样是“即使经过魔族化,但仍然敌视魔族”这种情况吗 ?」 赛罗脚边的阿尔凯因撸着胡须,伸出外套的尾巴若有所思的来回摇来摇去。 「恐怕就是这样吧。但是,至少他不是六贤人的弟子。多鲁加尔要怎么办呢——」 一阵沉默过后,找回自我的多鲁加尔在马上重新架好了自己的长枪。 对手意想不到的防住了骑士们的齐射,把他吓呆了。 「你、你这家伙……刚刚做了什么?」 「看了就能明白的吧?只是龙的咆哮“防御”住了软弱的攻击。本来,这种壁垒技能只能做到减弱攻击威力的程度——但你们的攻击太弱了,好像就直接消失掉了。」 青年乘坐的龙像是要再次向骑士们飞扑过去似的压低了身体。 事已至此,多鲁加尔隐藏在头盔中的面部一阵抽搐,像是终于了解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余裕已经消失殆尽。 「——等、等下!对了,我们有人质!把那个女孩从马车里拉出来!」 多鲁加尔惊慌的指向停在广场一边的马车。 了解指挥官的意思后,骑士们战战兢兢的从那个马车中带出来一位姑娘。 看到面带懊悔之色的少女身影—— 赛罗混身战栗起来。 (怎么会……难道……) 不是素昧谋面之人。而且,还是对赛罗“十分重要的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没有理睬动摇的赛罗,魔导骑士团中的一位把剑架到了女孩的脖子上。 「你们!王国的魔导骑士团居然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 不断抗议的女孩脸上浮现出对剑刃的恐惧。 看到这幅场景后,多鲁加尔狰狞的笑了出来。 「嘛,年轻人,这下你要怎么办呢?要是不想那位姑娘被杀……」 「……原来如此,你是如假包换的笨蛋呢。」 充满了怜悯与侮辱的声音,青年感叹道。 多鲁加尔歪起眼角,而被当成人质的姑娘也不安的竖起了侧耳。 青年轻轻梳理了下前发。 「……哪会有人为了不相关的人的性命而动摇,你还是放聪明点吧。对我来说,有用的只有你拿着的“萨贝里恩长枪”——这个女人一点用都没有,随便你杀吧。我从心底觉得无所谓。」 「什么……!」 青年没有理睬哑口无言的多鲁加尔,毫不犹豫的挥了下手。 同时,龙跳起朝多鲁加尔头顶袭来。 与顺势而下的攻击交错,多鲁加尔一边拿不走运的部下身体当成盾牌,一边拼命的大叫。 「你、你是认真的吗?喂,我真的会杀掉那个女人!人质的话,这个城中要多少有多少——」 女孩发出了轻微的悲鸣,然后闭上了眼睛。 但是,比多鲁加尔的发出号令还要快上一些—— 赛罗已经奔了过去。 「缇亚涅丝!帮我用“树兵”保护那个人!」 话音未落,缇亚涅丝已经理解了他的想法。 影子在赛罗奔跑着的脚下蠢蠢欲动起来。 而且,阿尔凯因和西兹也几乎在同时开始了行动。 西兹可放出的战轮一闪而过,击落了架在女孩脖子上的剑刃。 之后,从赛罗脚下出来的“树兵”纳修雷用枝叶覆盖的粗壮臂膀抓起了女孩。 树枝构成的手指不问青红皂白的把她的身边拉了过来。任务完成后,树兵的巨大身躯迅速从原地消失了,召唤出来的树兵纳修雷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数瞬时间。 一击成功,女孩露出了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睁开眼睛后,连尖叫都没有发出的呆呆坐在地面上。 意想不到的闯入者更加增添了多鲁加尔的胆怯。 「什么……有伏兵?暂时撤退!」 骑士们马上如同雪崩般散开逃窜,像是早就在等待着指挥官的这个命令。 西兹可的战轮与缇亚涅丝的树兵似乎对已经噤若寒蝉的假骑士团们过于刺激了。 令人啼笑皆非,如此拙劣的败走竟然救了多鲁加尔。 青年虽然驾驭“裁决魔龙”进行追击,但由于指挥官埋没在了逃跑的骑士人群中,所以一时间无法靠近。 正在踟蹰之间,不知是哪个骑士放出了烟幕弹,更加助长了场面的混乱。 白色的烟中,赛罗听到了青年的咂舌声。 「……多余的帮倒忙。差一点就能抢回长枪了——」 青年的声音中明显的表露出敌意和怒火。 赛罗也觉得,刚刚即使己方不出手青年也能取胜。但是,不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抛下那个将要作为“人质”被杀掉的姑娘。 即使是素昧平生之人,也不能默许平民被杀掉——更何况“她”还是赛罗的恩人,绝无抛弃她的道理。 所以赛罗对青年的话感到很强烈的厌恶。 「对我们来说,枪什么的都无所谓!比起魔导具,还是人命更重要吧!」 青年没有回答,但似乎听到了赛罗的声音,能感觉到他在白烟的对面回过头来的动静。 旁边传来了敏捷的脚步声像是要追上他,不用看赛罗就能推测出那肯定是霍克艾。 虽然也有些在意他之后的举动,但赛罗暂且先抓住了坐在地方的姑娘的肩膀。 「……“师傅”!师傅,还好吗?」 被树兵从危险之境救出、扑通一声坐在地面上的姑娘惊讶的混身颤抖起来。 直到不久之前,还在为多利阿尔德工作的“药剂师”亚奈特—— 对赛罗来说教给他药草学、值得敬爱的“师傅”在稀薄的白烟中温柔的睁开双眸注视着他。 「唉……赛、赛罗?——难道是赛罗?」 赛罗迅速的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弟子赛罗。刚刚在旅途中,突然看到这里的骚乱……」 看到赛罗点头回应后,亚奈特的表情染上惊愕与欢乐之情。 「真的是赛罗?」 她高声尖叫道,仍然坐在地上抓住了赛罗的胳膊,然后不容抵抗的把他拉到身边抱住。 过于热情的欢迎让赛罗翻起了白眼。 「啊,师傅,那个……!」 「真是的,赛罗,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我太高兴了!唉?稍微长高了呢?要来的话,事先来封信就好了!」 周围烟雾弥漫,对毫不在意思周围视线、不容分说蹭起脸来的师傅,赛罗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但是,师傅和离别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态度也让赛罗分外怀念。 作为药剂师十分优秀,作为师傅也值得尊敬,而且她还十分宠爱赛罗。 普通的师傅一般会把所有的杂活都交给弟子来做,但亚奈特反而一直在照顾赛罗。至少赛罗完全没有她把讨厌的工作推给自己的印象。 给自己做饭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而且还为赛罗缝衣服、剪头发。如此优厚的待遇甚至让赛罗感到“难道自己作为弟子没有被认可吗”这样的不安。 赛罗作为“药剂师”的知识和经验大部分都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年纪轻轻却本领不凡的女药剂师像对待小动物似的摸着赛罗的脑袋,频频发出高兴的叹息。 「啊,赛罗真是的,士别三日已经可以刮目相看了……啊!难道已经被奥尔德巴大人开除了?这样的话拜托我就好了——嗯,嗯,已经全都ok了吧?全都交给我就好了!怎么样,想不想继承我父亲的店铺?我没有继承的打算,但是如果赛罗想要继承,我也会帮忙的——」 面对师傅轻松的玩笑,赛罗发呆起来。一直在担心 她没有受伤的自己越来越像个笨蛋似的。 「说起来,师傅没有受伤吗?还有为什么会被魔导骑士团逮捕——」 像把刚刚的危机完全忘掉了似的,亚奈特笑嘻嘻的展现出妩媚之情。 「那个呢,我作为父亲的代理在城里的自治会帮忙……然后被派去交涉,结果就像刚才那样被装进了马车里。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赛罗居然会来救助我,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的是我对才。注意到这边的骚动于是过来看看,却没想法师傅居然被卷入其中——」 眩目的白光稍微散开后,赛罗感到背后有人。 亚奈特在耳边不可思议的耳语道。 「……唉?和“大小姐”一模一样的人——」 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的养女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这位金发美少女面对抱着赛罗的亚奈特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亚奈特依旧抱着赛罗,也笑嘻嘻的看向了她。 「但是,大小姐应该不会旅行到这里——是长相相同的人?」 听到亚奈特一直在装傻的话后,菲诺用稳重的语气回答道。 「非常遗憾就是本人。亚奈特,你还真是精神有些过头呢。」 「菲诺还是一如既往,真是太好了。能够再会我很高兴。」 「真是的,亚奈特,总是开玩笑——」 「唉?你觉得是玩笑呢。」 看着两个面带笑容的谈话,赛罗不禁感到一阵寒气,于是解开了师傅的胳膊站起身来。 之后赛罗朝亚奈特伸手,也把她拉了起来。 亚奈特婀娜的站起身来,窥视着赛罗的表情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赛罗。我真的很高兴,专程过来看望我什么的就像做梦一样——」 面对这个误解,赛罗慌张的摇了摇并没有。 「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旅途中偶然路过了这个城市……特拉福德,虽然曾经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没想到是师傅的故乡。菲诺知道吗?」 「——不,完全不清楚。我也对亚奈特会在这感到很惊讶。」 菲诺微笑着摇了摇头。 旅行期间一直没有谈论到这个话题。如果注意到应该也会“顺便来拜访下吧”。 但是,不知世事而且对地名的记忆力也有些靠不住的自己暂且不谈,记忆力优秀并且直觉出色的菲诺也没有想到这点,不禁让人感到些许违和。 不过稍微的违和感在与师傅相会的喜悦面前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亚奈特有些不可思议的歪着脑袋。 「唉?旅行途中……是受了奥尔德巴大人的差遣吗?」 「不是的,这可说来话长了——」 烟雾散去后,阿尔凯因也走了过来。 一眼望着去,城中的居民来到了这条如同广场宽阔的主路上,开始救助起因受伤而被抛弃的骑士们。虽然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但在人道上似乎也不应该放置不理。 没有看到西兹可和维奥莱的身影,大概是和霍克艾一起追击那群骑士去了。 打倒骑士团的那位青年也消失了。 是去追击放出烟幕弹逃跑的多鲁加尔了吗,还是为了避免麻烦而离开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已经无法向他问明详细经过了。 赛罗想起了他冰冷的脸色。 他是来索取名叫“萨贝里恩长枪”的魔导具,但是他自己使用的“裁决魔龙”看起来反而更强大一些。那是对大部分魔导师来说都会在战前逃跑的杰作。 「赛罗,那个人就是你在药草学上的师傅?」 背后带着缇亚涅丝的阿尔凯因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样子后,亚奈特突然睁圆了双眼。 「唉……会说话的猫?」 「啊,你好。我是赛罗的朋友,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亚奈特回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阿,好柔软。」 「我就当成是你的夸奖好了。如你所见,我虽然是只猫,但现在位于想保护赛罗的立场上。但没想到赛罗的师傅居然如此的年轻漂亮。真是吓了一跳。」 飒爽的作完自我介绍后黑猫又寒暄了几句,亚奈特突然盯住处了他。似乎是包含赛罗来看望自己在内“是在做梦吗”如此怀疑的表情。 阿尔凯因走过亚奈特身边跳到了赛罗的肩膀上,悄悄的耳语道。 「霍克艾去追击刚刚的男子,西兹可和维奥莱也先去公会那边了。由于刚才的混乱的影响,可能短时间内会限制开放。咱们去拷问这些被抛弃的骑士们吧,看情况也可以往他们的伤口里撒把盐。」 听到这句话后,赛罗下意识的大声喊道。 「不行,往伤口撒盐什么的!虽然有短时间内杀菌和止血的效果,但也容易让伤口恶化。用于治疗伊莉娅德大人的雷塞鲁莱姆苔现在还有剩余,所以即使不用这么做——」 他的话中充满了身为药剂师的良心。 关于盐的效果在药剂师间众说纷纭,但赛罗亲身尝试后发现会使伤口恶化。 在那之后,他就不让患者使用了。 阿尔凯因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嗯……面对药剂师失言了呢。赛罗真温柔呢。」 这番会话让旁边的亚奈特歪了下脑袋。 「但是——雷塞鲁莱姆苔不是比盐还要疼的药草吗?用于较大的伤口时,疼痛感甚至会让成人失去意识,所以在某些地方也被用于拷问……」 亚奈特小心翼翼的补充让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些情况。 「……那个。也就是说,你的提案与其说是“为了治疗”,更是为了“拷问”?」 赛罗老实的点了点头,反正要折磨他们,还是兼顾治疗的方案比较好。 「是的。我觉得为了治疗,最好不要用盐……如果想让他们更疼,还可以把立可达树的汁液与柠檬汁混合起来,一边用砂纸摩擦伤口一边涂在上面……」 「报歉,太可怜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不知为何阿尔凯因提高了音量。 赛罗突然间看向了黑猫,刚才明明是阿尔凯因先提出来的。 「这样吗?无论在疗效还是痛觉上,都比盐好用多了。」 「……药剂师比魔导师傅还要可怕呢,我以前都还不知道。」 对阿尔凯因的感想,赛罗只能抱以苦笑。 「只有在非常时期我才会这么做。这些骑士们居然想伤害师傅,所以希望他们能做好觉悟……」 就结果而言大家都平安无事,如果亚奈特刚才受到了伤害,赛罗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开玩笑了。 赛罗再次向四周张望。 城镇的大门打开着,看来魔导骑士团已经向王都的方向逃窜。烟幕烟并不是为了“掩盖撤退路线”,而是为了隐藏指挥官多鲁加尔的身影吧。烟幕一边向四周消散,一边花成一团白雾渐渐飘远。 「喂!亚奈特!没事吧?」 几位中年男性和老人走到了亚奈特身边,似乎是这座城市的当权人士,从面部表情就可以看出不是来凑热闹的。 老人们的表情就像是确信自己的孙女平安一样,这也体现出她在这座城中的存在感。 即使在米斯特哈温德时,亚奈特也在老人中也十分有人气。她是奥尔德巴的专属药剂师,但她不并仅仅在公馆里工作,还会经常到城中行医。 而且,奥尔德巴雇佣药剂师一半是为了辅助魔导具的研究,另一半就是为了城市中的居民。 第四章 于王都蠢蠢欲动的人们 王都傅丽叶是埃鲁福尔王国最大的城市。 由于此处位于平原,街道和城市几乎没有高低之差。饮用水来自地下水脉,但因为河流较远,所以难以规划排水路线和农业用水。 关于这个地方如何作为“王都”而复兴,当时的国王路里奥斯有一个构想。 “首先设立多个排水渠道和用水渠道横穿王都,直达南侧的河流。希望能建成让船能在水渠中行驶的规模。” 这个构想有三个目标。 第一,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傅丽叶的复兴。 第二,以兴建工程为名义招集优秀的工匠。 还有第三,利用劳动力的流通而盘活城市—— 这三个目标都逐一实现对傅丽叶来说非常幸运。不过,当时邻国都处于不断的战乱当中,寻求和平生活的人们会来扎根不如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大规模的工程虽然耗费了很长时间,但城市也随着工程的进展逐渐扩张起来。 现在以王城为中心,南侧和东西方向都发展成了人口密度极高的街区。 而王都北侧的大片土地变成了“王族的领地”。 官员的家宅以及王族管理的农园和植物园,还有士官学校和学生宿舍都集中在王城的北侧。 这个区域的情况和街道完全不同,种植着大量的树木,这些建筑密布在树林中,一般人基本不会来到这里。 但现在,这片区域意外的闲散。 区域内面对王城的一个房间里,红发青年望向窗外。 「……毫无人气的王城也些恐怖呢。比夜晚的森林还要让人不安。」 「哦——这只是你还没有习惯而已。拙僧也许是老了吧,只要能像这样悠闲的休养就足够了。」 听到克利穆德有些不祥的话后,光头老人巴尔玛兹笑着回答道。 居于同室的拉达娜眯着眼睛倾听两个人的对话。 这三个魔族在几天前刚刚把“伊莉娅德”公主带到这座城中。 把公主交给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后,现在被分配到这个房间里休养旅途的疲惫。 这本为是为国宾下榻而准备的房间,所以装潢出奇的豪华。 天花板上吊着枝形吊顶,床上铺满了密布刺绣的厚重绒毯。装饰水壶和镶嵌着金边的镜台,猫腿式的巨大圆桌,完全不是这一带旅店的房间里应有之物。 克利穆德无法冷静,也是由于这个房间过于广阔奢华吧。 巴尔玛兹则十分沉着,肥胖的身躯横躺在沙发上。 拉达娜翘腿坐在长椅上,倾斜拿着装有蜂蜜水的杯子,来回环视房间。 她之前应该也和这样的房间无缘,但却毫无新鲜之感。 魔族化后,她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几乎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以前应该没有生活在王宫里,由于对跳舞很有心得,大概是曾经作为艺人而出入过这里。 坐在窗边的克利穆德看向了拉达娜。 「你还真惬意呢,难道很适应这种地方吗?」 「虽然不怎么习惯,但也没什问题。说起来,巴尔玛兹在魔族化前是僧院的护院吧……克利穆里在魔族化前是做什么的?」 将巴尔玛兹魔族化的是拉达娜。他虽然是帮助某个僧院的魔导师,但毕竟上了年纪实力大减,所以当时险些被政府军所杀。 就是说,拉达娜是巴尔玛兹的救命恩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接受了拉达娜要求增援的委托。 但是拉达娜不太知道克利穆德的过去,和他只是曾经在其他地方完成任务时偶尔同路过的关系。 「我……以前是“商人”。」 「啥?」 听到过于意外的回答后,拉达娜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巴尔玛兹似乎也很惊讶,扁扁大腹抖动了起来。 「……这还真是大变身呢。」 「太吓人了。我以为你即使不至于被称作“蛮族战士”,但至少也应该是佣兵或士兵之流。」 听完了两个人的感想,克利穆德咔吱咔吱的挠起头来。 「嘛,是这样呢……我也经历了许多事。而且实际上,我也只是个三流商人,贩卖的都是农具类的五金商品,也没有什么商业才能。有次被骗后险些被杀——当时被某个魔族男人救下,因此成为了同伴。之后就开始从事佣兵工作,经过了这样那样的事后,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对话中虽然混杂着砸舌声,但却给人以摆脱了烦恼之感。 在此过程中,他肯定也失去了某个“重要之物”吧。 克利穆德瞪向了拉达娜。 「你又如何呢?虽然对你的身事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旁边笑而不语吧。」 拉达娜回以妩媚的笑容。 「我?我是旅行舞娘……似乎是这样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呢,有些和维奥莱差不多的感觉。」 拉达娜对因魔族化而丧失记忆的维奥莱抱有些许亲近之感。恐怕这也是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的境遇。 「唉?这还真是个方便的解释呢。我也回答“不记得了”就好了吧。」 克利穆德有些认真的喃喃自语道。 「人也会有“想忘掉的事”呢。像你和维奥莱那样失去了记忆,诚实而言我真有些羡慕。有种重生的感觉。」 拉达娜老实的点了点头。 「是呢。将我魔族化的人也说过“成为魔族就能重获新生”这样的话。让走错的人生重回正轨——当然,重生的十分完全,而且我也失去了原有的记忆。所以我才能觉得成为魔族什么的也还不错。」 「……是的。这种状态也不坏。」 克利穆德一字一字的低语。 「那个拥有“还流的轮环”的小家伙——一旦成为魔族,肯定也能够理解吧。成为同伴之后,即使是不合理的事情也会变得理所应当了。如果他喜欢那位一起的小姑娘,就两个人一起变成魔族好了。」 「哦?你对那位少年还真是执着呢。」 巴尔玛兹像是在戏弄他似的笑了笑。对拉达娜来说,这些话也有些出乎意料。 他蔑视没有力量的人,而对寻求力量、然后使用得来的力量感到喜悦。 难以想象这样的他会对那个名叫赛罗的小孩子表示出兴趣。虽说赛罗持有“环流的轮环”这样珍贵的魔导具,但他只是一名在战斗中派不上用场的普通少年。 「什么?你把他当成弟弟了吗?确实,他是会让人想稍微陪他玩玩的可爱孩子……」 「弟弟,么……」 达拉娜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克利穆德回话的语气却与预料相反的慎重。 「……愚蠢,完全不像我。完成了一件工作似乎有些没精神,我先去那边睡会儿了。」 从窗边走开的他立刻消失在了旁边的房间里。 看到失去往常霸气的他,拉达娜歪起了脑袋。 「……巴尔玛兹。你最好去陪他一起睡吧?」 当然,这只是玩笑而已。不过话里也微微含有担心之意。 拉达娜的俏皮话让巴尔玛兹眯起了眼睛。 肥胖的老人用在旁边的房间里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拉达娜大人。拙僧也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过克利穆德以前似乎有个“弟弟”。但是现在的他只是孤身浪迹天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下去为妙。」 老人的话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流露出和年纪相应的沉重。 「人只要活着,就必然会经哀伤。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在这一点上,不管是贤人的弟子还是咱们都是同样的。掘僧 已经行将就木,但拉达娜大人和克利穆德尚且年轻,之后的人生还会更加苦恼。」 他的言词宛如真正的僧侣进行说法一般,巴尔玛兹随后笑了笑。 就拉达娜所知,巴尔玛兹是恶人。至少他绝对算不是善人,到目前为止所杀人数是拉达娜无法比拟的。 不过,对他来说似乎只对曾救过自己的拉达娜抱有过分的感恩。 拉达娜突然想到。 (巴尔玛兹……难道说,也有“女儿”吗?) 克利穆德似乎在“赛罗”这位少年身上看到了弟弟的影子——而巴尔玛兹可能也在拉达娜身上投射出了某位逝者的身影。 如果是这样,好好利用这份感情才是符合拉达娜作风的想法。对时日不多的老人来说,这也算是最后的饯别。 巴尔玛兹恐怕早已看穿拉达娜是这样的性格。 即使如此,他仍然微笑的协助拉达娜。 想想看,两人真是奇妙的关系。 「……巴尔玛兹。你为什么会陪在我这样品性恶劣之人的身边呢?我并不是期待你的回报才将你魔族化的……」 兴趣所致,拉达娜如此问道。 巴尔玛兹扬起脑袋,便便大腹也随之晃动起来。 「这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呢。虽然也有救命之恩——几乎一辈子都在利用别人的拙僧,在这把年纪时被拉达娜大人利用一番也奇妙的有趣呢。嘛,就算是老人家的癖好吧。」 若无其事的说完这番话后,巴尔玛兹呵呵一笑。 拉达娜回想时将他魔族化时的情形。 巴尔玛兹在魔族化前就是声明显赫的魔导师。在被己方“僧院的同伴”抛弃、险些被政府军杀害之际,他接受拉达娜的提案进行了魔族化的洗礼。 而在受到达拉娜的救助时,他似乎说了这样的话。 “……第二次被你救了……!” ——恐怕巴尔玛兹知道达娜自身已经忘掉了的“过去”。 不过,他似乎没有告诉拉达娜的打算。 拉达娜也没有想知道的兴趣。 与其说是没有兴趣,不如说完全不想听。 她确认,那肯定是连想都不愿意想起的惨痛记忆。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打扰了,露娜丝缇雅大人召见。」 门外传来的声音是这个王国的官史说出来的。但是他现在也变成了露娜丝缇雅的忠实家臣。 「啊,终于?」 达达娜粗鲁的回应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巴尔玛兹没有动作。 「你去就好了。我和克利穆德等在这里。」 拉达娜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而这两个人只是拉达娜找来的帮手,和露娜丝缇雅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本来等级就有差异。 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与拉达娜不同,没有可以和“西天将”露娜丝缇雅轻松会面的立场。 魔族当中对这样的上下等级关系十分严明。这也是为了不让魔族拥有的大量秘密泄露到外部的措施。 两个人留在屋内,拉达娜跟随带路的人离开了。 卑恭屈膝的矮小男人在王宫的走廊里信步而行。 「捉住伊莉娅德公主的事,让露娜丝缇雅大人十分高兴,于是想招待你以及协助你工作的那两个人吃晚饭——」 拉达娜忍不住说道。 「露娜丝缇雅大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是在担心他们吧。这种感觉即使在你变成“人偶”后也没有丧失呢。」 矮小的男人有些畏惧的垂下了头。 ——他不是活着的人类。是露娜丝缇雅用“哈伊亚德傀儡”造出来的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人偶。 如今在王城内活动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露娜丝缇雅替换成了“人偶”。 处理杂务的佣人以及警备部队中间,还有人不知道发什么。不过,统领这些人的官员不是已经变成了人偶,就是被强制休假,不然就已经行踪不明了。 这个王城之主已经不是国王,而是“露娜丝缇雅”了。 不过,她并不在王座之间。 官员把拉达娜带到了为王族准备的卧室。 打开门后,立马传来了柔和华丽的香气。 露娜丝缇雅正坐在松软的大床上。 在她周围环绕着大小不同的玩偶。狗、猫、黑狼、森鬼、龙、鸟,还有许多不明正体的圆形物体。 刚刚从午睡中醒来的她还穿着黑色的睡衣。站在“西天将”如此特殊立场上,但她的身体还是幼小的孩子。 不过,不能认为“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很弱”。 她拥有的庞大魔力与西天将这样的高位十分相配。 从挂在床边的幕布缝隙中,她睡眼惺忪的看向了拉达娜。 「露娜丝缇雅大人,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回来报道。伊莉娅德公主已经交给了哈维和拉尼。」 「……嗯,你辛苦了。累坏了吧?」 「没关系。幸亏有您交托的“飞天之龙”,我们很轻松的回到了这里。」 「啊,真是意外的方便呢。那个很容易被发现,而且被击落的话非常危险……」 “飞天之龙”如同字面意思是可以骑乘在空中飞行之物。由于魔力消耗非比寻常,所以对常人来说是难以使用的缺陷品,但魔族却好歹还能一用。 即使如此,由于魔力消耗过大,出来迎接拉达娜等人的两个魔族在着地后立刻倒下了。最后拉达娜和克利穆德也不得不帮忙操控,真正使用起来才察觉到了难处。 露娜丝缇雅软绵绵的拍了拍猫脸形的枕头使其恢复原来的形状,然后下了床。 虽然对方只是小孩子,但拉达娜却感觉到巨大的威压。 与黑猫阿尔凯因释放出来的威压在本质上有些不同。 阿尔凯因那方面,是面对着他就会感到恐怖,但想要逃跑的话似乎又能够逃掉这样的感觉。不过露娜丝缇雅这方面,则给人以“请不要逃跑”这样的印象。 阴暗的双眸只映照出自己的身影,不禁让人产生自己被囚禁在她的眼眸中这样的错觉。 隐藏起自己心中的怯意,拉达娜恭敬的向首领伸出了手。 露娜丝缇雅静静的触撞了她的手,湿润纤细有手指有些冰冷。 「需要帮忙您更衣吗?」 听到拉达娜的询问后,露娜丝缇雅仍然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摇了摇头。 「不用。哈维和拉尼现在不在,之后再换衣服吧。公主在哪里?」 「暂时关在了地下牢房里。如果您想召见,我来做您的护卫——」 「她是如此难以对付的人吗?」 拉达娜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虽然有些年轻,作为魔导师还不够纯熟,并不难以对付,但性格却很坚强……把她带到这里的路上,尝试了好几次逃跑。可以说是身为王族的骨气吧,还是说作为王族的顽固呢——」 正直而言,她给拉达娜留下的印象与拉达娜对名为“王族”的存在有些差异。 身穿魔导具铠甲挥舞长枪时相当棘手,不过最让她感到麻烦的是她那颗“不折服的心”。 考虑到对方是个小姑娘,旅途期间,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基本没有过问她的事,而任由拉达娜照顾她。在此期间,伊莉娅德经常露出像野生的黑狼般反抗的眼神,结果,丝毫没有给拉达娜进行怀柔的空隙。 虽然将她魔族化然后夺取记忆就可以解决问题,不过这样一下要是连王族的秘密和魔导具的使用方法也忘掉就麻烦了。 对男性官史略施一礼后,她们离开了此地。 走在寂静的王宫走廊中,近达娜向长官问道。 「露娜丝缇雅大人,马上就去会见公主吗?」 少女立刻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可是一直在等着她,必须要热情的“欢迎”呢。」 露娜丝缇雅从嘴里说出“欢迎”一词时,不禁让拉达娜有一种联想。 「说到“欢迎”……难道也要对伊莉娅德公主进行“魔族化”的洗礼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露娜丝缇雅微微的歪了下头。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不会做的。当然,如果你想为她洗礼,我也不会阻拦。」 这个回答让拉达娜深感意外。 伊莉娅德的容姿的话,她觉得应该充分符合露娜丝缇雅的“兴趣”。篡改记忆将她变成部下后,说不定可能当成对付阿尔凯因和维奥莱等人的“盾牌”来使用。 「不洗礼吗……?我能请教一下您的理由吗?」 「毕竟……“阿尔凯因”马上就会过来吧?」 露娜丝缇雅很开心的说道。 「我很想将他变成“魔族”。所以现在没有把伊莉娅德变成魔族的打算。在阿尔凯因之后的话,也还可以考虑一下。」 听到这幅说辞,拉达娜有一点不甚明了。 「请恕在下失礼……按照露娜丝缇雅大人的魔力,魔族化这种程度的仪式,我觉得可以毫不在意的任意使用。」 露娜丝缇雅抬头仰视着拉达娜。 黑色眼眸的深处充满着了讨厌的心情。 「——魔族化呢,是让魔族之“魂”分裂然后分给对方的行为。魔族之魂会像阿米巴原虫一样成长,然后长大到某种程度后进行分裂。不过,在魂没有回复好的短暂时期内强行分裂,就只能产生品质低劣的魔族。要只是为了增加喽罗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想把阿尔凯因变成强大的魔族,所以稍微保存一下魔族之魂——你不知道吗?」 「……初次听说。」 拉达娜皱起了眉头。露娜丝缇雅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也很可能确有此事。其他的人都无所谓,我只想要阿尔凯因。因为他太可爱了。不是像这样的“玩偶”,我想要真正的阿尔凯因。拉达娜,是你的话肯定能明白的吧?」 露娜丝缇雅向自己寻求同意,不过拉达娜却无话可言。阿尔凯因能成为同伴的话确会让人安心,不过她却有种“不能这么做”的预感。她觉得阿尔凯因会和库洛加同样,即使为魔族也不会失去反抗之心。 而且这样的魔导师也有着与其相应的实力。 虽然大部分魔族在反抗时就会被杀,但也有像库洛加这样期待与同伴相遇而在魔族中韬光养晦的人,其中有人成功存活下来,反而由于厌恶与魔族继续战斗。 (在我请求增援前,克利穆德正在追击的——好像是名叫“梅露露西帕”的魔导师?) 拥有这个奇怪名字的主人,是如今在魔族间也被视为危险之人的男性。 拉达娜与其战斗过,而且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似乎也在邻国受到了他不少的折磨。身为“魔族化的魔导师”却仇视魔族,操纵龙形魔导具不断在旅行中引发骚动。 神出鬼没,而且难以对付。 正在两人失去了他的行踪时,由到收到了拉达娜的增援请救所以来到了埃鲁福尔王国。 这次发生在埃鲁福尔王国的事件结束之后,拉达娜本来预定要去邻国帮助他们。 强行将阿尔凯因魔族化的话,会和“梅露露西帕”同样——不,甚至可能变成比他更麻烦的存在。 应该指出这点吗,拉达娜有些迷茫。虽然不想因僭越本分的发言而被训斥,但是放置不管而引火烧身的话也很愚蠢。 「露娜丝缇雅大人,真的有把拉拢阿尔凯因而为同伴的方法吗?」 听到问题后,露娜丝缇雅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行的话,也可使用“哈伊亚德傀儡”——若是这样做也不行,就没有办法了……」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她紧紧的抱住了黑猫玩偶,嘴唇埋在了它的脖子上。 露娜丝缇雅不是纯粹的想要得到阿尔凯因的力量。她只是想让阿尔凯因以“会说话的黑猫”如此可爱的样子呆在自己身边而已。 如此孩子气的作风有时也显得十分疯狂。 「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要怎么处理呢?已经通知其他几位将军了吗?」 「还没有。还没确认是不是真的——反正也必须“抓住他”,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位抢了功劳。是吧,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在玩偶的耳边说道。 她看起来像是个孩子似的,但却深谋远虑,比起魔族的其他将军更加让人避之不及。 「虽然必须要取回“环流的轮环”,但抓住那个少年后就交给你吧,拉达娜。我要迎接阿尔凯因。」 「这样好吗?那是个露娜丝缇雅大人可能会喜欢的可爱少年……」 拉达娜害怕露娜丝缇雅之后发难所以如此说道。听到“可爱”这个词后,露娜丝缇雅的眼眸稍微晃动了一下。 「……那么,看看再说吧。」 「这样比较妥当。我有其他报酬就足够了。」 拉达娜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虽然对名叫赛罗的少年也有些许的兴趣,不过他还不是值得自己即使会惹怒露娜丝缇雅也再所不惜的玩具。 而且,自己对刚刚失去的维奥莱还有些不舍。 作为部下,她十分的可爱,戏弄她完全不会觉得厌烦,也没有感觉到她是会做出“背叛”这种事情的性格。 (看起来爱拉克娜之线受到破坏,魔族化也已经被解开……不过应该可以再一次进行魔族化——)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拉达娜一边跟随着露娜丝缇雅向王城地下走去。 在地下安置的数个牢房直到不久前还是放置古代遗物的场所,不过在魔族占领这座王城之后,这里由于很方便而变成了重要的空间。 紧闭的牢笼——在铁栅栏的里侧沉睡着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混杂着潮湿的空气,这里充满了熟睡人群的气息。 他们的胸前全都漂浮着银色的小球。 由露娜丝缇雅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制造出自己的分身,只要分身还在行动,这些人就只能沉睡着不断给人偶提供魔力。 如同活着的尸体一般。 只要有这种力量,露娜丝缇雅即使外表幼小也可以作为魔族的干部君临其间。 大部分的文官和武官都已被控制,现在的埃鲁福尔王族也成为了露娜丝缇雅的囊中之物。 不过——也有像国王拉乌罗布尔四世、以及王弟塞尔班一样由于相性的影响而无法控制的人。 地板上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拉达娜和露娜丝缇雅走在牢狱之中。 视界中突然显现出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腿。 露娜丝缇雅停下脚步。 视线下方,王族的家臣——露娜丝缇雅造出来的“人偶”之一,双手伸展的倒在了地上。 拉达娜皱起眉头,马上向四肢注力了力量。 然后在拔出蛇身剑的同时把露娜丝缇雅护在身后。 「露娜丝缇雅大人,这是——?」 倒在脚下的人偶身体还保持着原样,但脑袋却被完美的斩落。滚过来的脑袋在数步前的位置处睁着眼睛。 没有流血。所谓人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由于其过于精巧,不禁让拉达娜觉得“看不到流 血”反而有些奇怪。 露娜丝缇雅用冰冷的视线平静的看着这个人偶。 「坏掉了。虽然像这种粗制滥造品也没什么关系……」 看着已经空旷的牢房,她歪了下脑袋。 她的样子似乎没有一丝紧急感。 穿着管家衣装的两个少年向这边跑来。 两人左右眼各自戴着眼罩,同样的面孔宛如镜像一般。 「啊,哈维,拉尼。如此慌张,怎么了?」 露娜丝缇雅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了喜爱的从者。 两位侍者显得并不害怕,优雅恭敬的低下了头。 『非常报歉。虽然我们被吩咐看守伊莉娅德公主——』 两个少年几乎在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 「难道……让她逃掉了?」 拉达娜下意识的按住了眉头。 在交付伊莉娅德公主之际,还特意叮嘱哈维和拉尼要多加小心。如果即使这样还是被她逃掉,可就不只是令人吃惊的程度了。 哈维和拉尼没有表露出惭愧的神色继续解释着情况。 『被抓进这间牢房的“艾尔西纳达”不知何时破坏了牢房的锁,似乎找到了逃跑的机会。打倒了看护,然后救出了伊莉娅德公主,如今正在城中逃亡——』 露娜丝缇雅面对这种疏忽却没有愤怒,面无表情的对着玩偶喃喃低语。 「……“阿尔凯因”,这下麻烦了。如何是好呢?……嗯。嗯。是呢。哈维和拉尼的话没问题的。肯定能帮我抓回来的吧?」 『是。』 两位从者短暂的回答后,又开始了另一份报告。 『还有,虽然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不久之前——派遣到“特拉福德”的多鲁加尔发来了联络。“梅露露西帕”突然出现,在掌控城市之前部队已经被消灭。』 听到似曾相识的名字后,拉达娜再次皱了下眉头。 「“梅露露西帕”……」 「啊哈哈——不管怎么听都是奇怪的名字。」 虽然对露娜丝缇雅这个感想也表示同意,但在异国的某处,这个名称指的是某个凶猛的魔兽。 拥有六手六脚,能举起足以捥起整座山峰的巨大爪子,是传说中的黑暗魔兽—— 在那个地方,梅露露西帕拥有“咬住月亮的怪兽”这样的意思。没有受到神明的祝福,从世界的扭曲中为逆转神明的旨意而生的魔兽。 当然,它非常实际存在之物,只是建立在空想之上的怪兽。 哈维和拉尼再次报告了完全不会让人高兴的事情。 『阿尔凯因一行人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已经到达了特拉福德。虽然没有和梅露露西帕汇合的迹象,但在多鲁加尔将要撤退之际追击而来——对那个男人来说,说不定连拖延时间这种小事都负担过重了。他似乎想要请求增援。』 只是随便听听就好的报道,给克利穆德他们添不少麻烦的“梅露露西帕”和“阿尔凯因”如果联起手来,多鲁加尔和那群假的骑士团肯定无法与之匹敌。 「……虽然不太清楚梅露露西帕的事……那个黑猫先生真的很让人头痛呢。明明在黛纳斯克那件事后还不到一周,怎么又到了特拉福德呢?」 拉达娜情不自禁的说道。虽然能想到是“维奥莱”操纵黑狼来赶路,但即使如此也太快了。人不可能不眠不休的行动,本以为他们还要再花上两天时间才能到达。 就是说——如此迅速的理由可能是“沙夏”对主人的忠诚心吧。 『那么我们去把伊莉娅德公主抓回来。』 完成报告,哈维和拉尼行礼后走了出去。 拉达娜也叹了口气,追上了他们的背影。 好不容易抓来的公主现在又逃掉了,自己的功劳也随之泡汤了。 (人偶什么的真是会拖后腿……) 拉达娜正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语时却被露娜丝缇雅叫住了。 「等下,拉达娜。你不用去寻找伊莉娅德公主。」 「不,但是——对方是魔导骑士和主公两个人的话,可能会把人偶们全都破坏。我也去帮忙搜索——」 「不用担心,本来抓捕伊莉娅德的功劳就是你的。这是哈维和拉尼的失误——两人如果能亡羊补牢,就原谅他们。」 真实想法被看穿的拉达娜只得沉默的低下了头。 由于外表的年纪以及抱着玩偶的举动,不由得会把她当成“小孩子”——不过露娜丝缇雅毫无疑问拥有作为“指挥官”的素质。 「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去做。和其他两位一起。」 只要是露娜丝缇雅的命令,拉达娜是无法违背的。她收起蛇身剑,在主人面前单膝跪地。 「其他的任务——是按刚刚的报告中所说,去增援特拉福德吗?」 听到询问后,露娜丝缇雅静静的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我就喜欢你的察颜观色。但是,与“增援”稍有不同呢。因为我认为特拉福德已经没用了,把他们当成弃子就好。」 她用孩子的声音淡然的说出了如此残酷的内容,毫不犹豫。 不可爱的东西,以及不美的东西,本来就得不到露娜丝缇雅的欢心。拉达娜自身也明白自己之所以得到厚待,也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容貌。 而于此同时,露娜丝缇雅对无能的人类更加毫不留情。 能够原谅哈维和托尼也是由于他们毕竟只是“人偶”而已。 露娜丝缇雅握住了拉达娜的手。 「我期待着你的表现,拉达娜。因为你很“狡猾”,所以会理性的考虑现实,绝对不会做出不合乎道理之事。“不是为了魔族”,而是“为了自己”行动——我喜欢这样的人。」 「……非常感谢。」 听到露娜丝缇雅干巴巴的声音,拉达娜小声的回话。 抱着黑猫玩偶的少女,在单膝跪地的拉达娜耳边悄悄说道。 「我要拜托你做的事——」 听到她用可爱的声音编织出的指示后,拉达娜不得不重新思考。 “魔族”到底是以何为目标的集团—— 是谁,又以什么为目的,创造出了魔族化这种现象,然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她自身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为何协助起了魔族。 她既有着这种不自然的自觉,同时还想到了这些。 人类在出生之际,就无法选择自己的生亲父母和国家。而且大多数人类都很重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热爱自己的祖国。 这种归属意识对人类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魔族也不例外。自己作为魔族而行动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明确了“自己是魔族的一员”这种态度。 克利穆德他们也是这么思考的吧。所以即使对赛罗,也说过“如果他能成为魔族说不定可以成为同伴”这样的话。 不过拉达娜比他还要扭曲一些。 她想要在魔族中出人头地,所以要利用自己的同伴,有着患得患失的野心。有这种想法的人在魔族中并不罕见,不如说没有任何欲望的人反而显得更加奇怪。 但是在这种想法中——拉达娜自己也突然感到了违和。 契机就是露娜丝缇雅刚刚的一言。 『魔族化呢,是让魔族之“魂”分裂然后分给对方的行为。』 连露娜丝缇雅自己也不置可否的说辞。 不过,如果这是事实,拉达娜自己体内就有可能养育着如同寄生精神一般的依附物。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种存在不断对自己的精神施加影响—— 「拉达娜?你有认真在听吗?」 指示完有关特拉福德任务的露娜丝缇雅向她确认道。 拉达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铭记于心。请期待我的好消息。」 ——没有必要多加考虑。 自己身为魔族的一员,而且不讨厌如今的状态。 不会感到无聊,只要保持着生存的目的就好。 毕竟,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 拉达娜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转过去头快步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 不久之前,拉达娜的“思考流动”—— 与维奥莱在和伊莉娅德再会时心中所想几乎完全相同。 (……完全不像我的风格呢,是太累了吧。) 想到刚刚自己完全不像自己风格的思考而不禁有些羞愧,拉达娜露出了苦笑走开了。 「……喂,阿尔凯因。那个孩子是“弃子”吗?还是说……你觉得是哪个呢?」 怀中的玩偶没有回答。 在充满沉睡之人的牢狱中心,不久后露娜丝缇雅哧哧的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重叠着被吸入了石头的缝隙,而后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在她停止发笑的同时,遥远的某处传来了年轻姑娘的悲鸣。 ◎ 在特拉福德的魔导师公会里,西兹可和维奥莱顺利的取出了旅费。 朝着窗口对面的年轻职员微笑示意后,西兹可把沉重的钱包小心的装进了包裹里。 在旁边等待的维奥莱用手指玩弄着紫色的头发,也放下心来似的吐了口气。 「难道连魔导师公会也会落入敌人的魔爪吗,实际上我刚刚还有些这样的不安——」 听到维奥莱的话后,西兹可露出苦笑。 「这里没有问题的,在以前路过的某地,公会的支部长就被魔族化了,引起了很大的麻烦。不过之后总部介入进来,才终于恢复了正常。基本上魔导师公会在魔族与贤人的争斗中保持着中立的立场……」 西兹可的话让维奥莱不禁怒目圆视。 「中、中立……?稍等一下,就是说魔族不会受到公会的敌视吗?」 西兹可慌张的把维奥莱拉出了公会之外。这不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内容。 「公会本来对于“魔族”的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对这个组织的状况并不了解,所以无法彻底的告知支部要如何应对。」 关于这件事,西兹可也觉得牙齿发庠。不过,虽然有驱逐犯下罪行的魔导师的法律,却没有单纯因为是“魔族”而将魔导师逮捕的法律。 维奥莱歪着眼角走在石路上。 「但是,都是因为魔族的错,才让我们埃鲁福尔王族……」 「所以才会由我们来处理这样的个别案件。公会也会按照驱逐犯罪者的形式来协助我们——公会本身并没有像样的战力。虽然总有有警备部队驻守,但不会到各支部参与驱逐犯罪者的活动中吧?公会毕竟只是通知其他魔导师有关悬赏的情报,同时为一般魔导师提供帮助的机关而已。」 西兹可流利的讲述出从阿尔凯因那学来的知识。 维奥莱似乎被她的气势困惑住了,慌慌张张的开口道。 「但、但是……是对了,实际上埃鲁福尔王族受到了损害。如果这件事经由公会而传送给其他魔导师……」 「……这个选项太危险了。」 西兹可盯着维奥莱的眼眸。 她自己似乎也明白了刚刚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身体不禁僵硬起来。 不顾一切寻求力量的魔导师,如果知道了“魔族化“这样的手段——不难推想到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果魔族的存在为世人所知,那么想成为魔族的人就会增加,最终导致敌方的战力增强。 另一方面,对魔族来说也有不想公之于众的理由。 如果公之于众,在同伴增加的同时,也会导致敌人的增多。 魔族化对圣教会的信徒们有着恶劣影响。他们肯定会把“让自己丧失制作魔导具的能力”视为危险的举动吧。这种力量是神明授予人类的祝福之一,丧失这种能力的行为就如同拒绝神明的祝福一般。 至少在如今来看,彼此都不愿意让这件事“广为人知”。 这种均衡尽早都会被打破,不过在那天来临之前,必须要调查清楚魔族上层真正的意图。这就是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等人被派遣的任务。 维奥莱有些懊悔的拳掌相叩。 「魔族的那种秘密主义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曾经身为其中一员的我也完全没有被告知。」 西兹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是这么回事。对身处底端的战士来说,这种情报是不必要的——也就说是,被你们知道反而会有麻烦吧。魔族瞄准的是沉睡在埃鲁福尔王族的魔导具——这个物品说不定可以成为解开秘密的一环。阿尔凯因大人也不想随意的把这个东西让给魔族。」 现在的阿尔凯因,制定了不等待贤人们的增援直接闯入王城的方针。 就阿尔凯因等人所知,难以想象露娜丝缇雅会一直逗留在埃鲁福尔王族。一旦得到大罪战争的遗物,在六贤人的部队在此地集结之前,她就已经离开王都了吧。 悠闲的等待增援只是无端的丧失来之不易的线索。 在魔族逃离王城之际——为了封住王族成员的口,很可能将他们尽数杀尽。 维奥莱肯定就是为此而感到焦急吧,西兹可如此推测道。 今晚就在这座特拉福德城中休息,明天如果到达王都,晚上就可以潜入其中。 然后只要击败头领露娜丝缇雅,就应该能够阻止她所操纵的人偶们的行动。 西兹可怀中的“共鸣石”此时有了反应。 取出的青石上浮现出了黑猫可爱的身影。 『西兹可,能听到吗?公会那边情况如何?』 西兹可通过石头看着阿尔凯因,微笑的点了点头。 「是,平安的取出了旅费。还有,寄往乐人雪莉露大人的报告书也——最迟明天就能传到对方那里。」 阿尔凯因在“共鸣石”的对面点了点头。在他背后排列着一群货架,似乎是某处店铺内。 『辛苦你了。那么你和西兹可过来汇合吧。虽然不是旅店,而是药材批发店,但今天就在这里住上一晚。是刚刚被当成人质的、赛罗的师傅的家。我会给你们指路的。』 「好的。那么,我们这就过去。」 看到敌人撤退而且人质平安无事后,西兹可没有去追击,而是急忙赶来了魔导师公会。为此,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赛罗和他的师傅感动的再会。 如果魔导骑士团中的某人闯入公会然后宣布“根据王命暂时停止一切业务”,这样的话公会支部就会陷入无法营业的困境。 为防止这种情况而先行来此,不过骑士们似乎已经完全的败走,在西兹可办手续期间没有骑士闯入。 切断和阿尔凯因的普通通信后—— 一只黑色的小鸟落在了西兹可的肩上。 这只小鸟是阿尔凯因爱用的魔导具。作为魔导人偶的一种,平时可以代替闹钟,在睡觉期间还可以充当警报的职责。 制作精巧的小鸟发出纤细的鸣叫声飞了起来,而后一边在空中飞舞,一边替西兹可等人带路。 跟随着小鸟,她们从主路转入了小路。 「唉?这里是——」 「刚刚来过的路呢。」 这里正是来到街区前走过的小路。 告知己方魔导骑士团的事情的老人的家就在旁边 。 小鸟从稍稍开启的窗户飞了进去。 她急忙从窗户向里窥去,阿尔凯因正在窗边挥动着小巧的手。 「呀,你们终于到了。玄关要绕到后面。」 「阿尔凯因大人,这里是……」 「嗯,来时路过的地方呢。这边是自家的玄关,背面连着店铺。」 之前的老人横躺在阿洋凯因身后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是亚奈特的客人的话,请不要客气。进来吧。」 他的声音流露出些许的不高兴,同时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 西兹可和维奥莱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推开了古旧的门扉。 鼻子闻到了混杂着各种药草的奇妙味道。 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广阔,是因为房子一直延续到反面的道路旁吗,走廊显得很深。 「打扰了。」 从玄关走到了旁边的卧室,西兹可郑重的向老人行了一礼。 老人轻轻的说道。 「……阿尔凯因殿下,这几位是正常人吗?」 「……嘛,如果跟那几位相比的话。」 两个的对话有些让西兹可不知所云,而后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从其他房间里隔着墙壁传来了对话声。 首先听到的是菲诺的声音。 「所以说,我和赛罗是“私奔”。父亲大人也许可了……」 「啊,已经许可的话就不算是“私奔”了吧。那么,赛罗也承认了吗?」 「私奔只是菲诺的玩笑而已,我们只是结伴旅行的关系……」 「你看,不是私奔吧?大小姐从以前开始就总是蛮干呢。赛罗肯定也有赛罗自己相做的事情。比如,成为出色的药剂师什么的……」 「赛罗想做的事?你弄错了吧。应该说是亚奈特想让他做的事吧?」 「哪里弄错了。是吧,赛罗?你申请成为我的弟子时,不是约定好在能够独档一面之前绝不放弃吗?」 「啊,是的。那个——不过,作为药剂也要在旅行中锻炼……」 「是呢,赛罗。一味躲在家里进行修行是无法成为出色的药剂师呢。果然必须要在外面积累经验。」 「啊,我家的店铺里有许多珍惜的交易用药材呢。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很有效率的学习。」 听了刚刚的对话,大概就能理解事态的发展了。 怎么看都是菲诺和药剂师的师傅在为了“赛罗”而争风吃醋。 当事人赛罗似乎想要继续旅行,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理睬赛罗的意见,用和缓的语言互相争斗着。 ——两个人互相都面露着僵硬的笑容吧。 「……他们一直在吵架吗?」 听到西兹可的问话后,床上的老人闭上了眼睛。 「……我家小女真是让人见笑了……」 「不,反而是我们要道歉才对。」 窗边的阿尔凯因也如此说道,然后像猫一样蜷成一团,对她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旁边的维奥莱越发呆然的按着额头。 「在这个紧张时期,为什么会如此悠闲……!」 「不,紧张的只是咱们而已。赛罗和菲诺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战斗的场合中——对药剂师的师傅来说,“赛罗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那个叫作亚奈特的姑娘,肯定不知道魔族相关的事情吧,这也无可奈何。赛罗也难以启齿详细解释相关的事情,而且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不难想象,如果她知道了之后,肯定的还会更加过分的调查赛罗。 西兹可双手抱起了重整心情的阿尔凯因,小声说道。 「那个,霍克艾前辈有发来联络吗……?」 「刚刚有过。那个青年跟丢了……他会再搜索一会儿,如果还没线索今晚就会回来。」 西兹可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居然能逃过霍克艾的眼睛,看来那个青年不是一般的魔导师。 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个青年也使用了难以运用的魔导具,而此时她再次感觉到了青年的危险力量。 阿尔凯因耳边低语道。 「我也理解西兹可和维奥莱的急躁心情,但今晚上必须要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就要闯入城中——目标只有露娜丝缇雅一人。在那些搜索公主的魔族没有人国境附近返回王都之前,将那个西天将击败。只要没有露娜丝缇雅,就能够救出王族的那些人。」 维奥莱脸色紧张的点了点头。她强烈的思考甚至传达给了旁边的西兹可。 从这座特拉福德到王都,乘坐黑狼的话只需要大约半日。 面对逐渐迫紧的战斗,西安可也斗志昂扬。 这样的西兹可和维奥莱在老人看来光辉耀眼。 「……骑士姑娘,刚刚说失礼的话,真是报歉。」 老人叽咕的说道。 突然被提及的维奥莱不禁肩膀一震。 「从这位黑猫先生,我听说“刚刚的骑士团是假的”。老朽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不过确信被囚禁的塞尔班大人是冤枉的。老巧相信你是“真正的骑士”,拜托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塞尔班大人。」 平静——却又充满力量的言语让维奥莱的眼睛摇曳起来。 西兹可知道她心中的“不安”。 “自己不适合成为骑士”。 她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 而修盖尔用“取回骑士的资格吧”这样的话激励了维奥莱。 维奥莱也接过了充满其意志的“锻冶师的大锤”,做好了觉悟。 即使这样——她肯定还会有所不安。 抛开气魄不谈,她本来就还没有与骑士相配的力量。 但是,看穿维奥莱的内心动摇的不只有西兹可一人。 阿尔凯因从西兹的手中跳到了维奥莱的肩膀上。 「维奥莱,你过于紧张了。那位老人不是说了么,“希望你作为骑士救回塞尔班大人”。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吧?」 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睛向她示意。 维奥莱深深吸了口气,面对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为了不辱没埃鲁福尔所属的所有“骑士”的名誉——我一定会将王族的所有人……还有塞尔班大人和伊莉娅德公主救出来。」 毫无迷茫、耿直坦率的话语。 老人一瞬之间露出了笑容,然后又变回了之前严肃的表情。 「……你们的房间在二层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意使用。」 在他的话中,西兹可和维奥莱感到了最大程度的盛情之意,而后一起深深的向他鞠躬。 ◎ 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十分热爱“未知之物”。 可以满足自己探索知识的所有物品对他来说都拥有比宝石更高的价值。 不管是现象,还是物质或“人物”,全都一样。 这里位于稍稍远离特拉福德的森林深处—— 露出严肃表情的黑发青年泰然自若的站在霍克艾眼前。 他的脸上描绘着传承于索鲁巴尔地区的咒印。象征着“罪人”的那个印记散发着杀伐的气氛,他很可能是逃亡者。 不过,最能引起霍克艾兴趣的是他戴在脖子上的模仿龙形金属饰品。 这个就是刚刚以压倒性优势击败魔族的魔导具“裁决魔龙”。 「太有意思了——棒极了。」 发出感叹后,他终于感觉到了对方散发出来的“杀意”。 黑发青年在站在霍克艾面前,如今正露出不快的表情。 时间已 过傍晚,西边的天空由一片赤红转而染上了鲜艳的蓝色。 离开街道后曾经一度被青年甩开,但霍克艾在此处发现了“野营”的痕迹,因而再次追上了青年。 天色已经黑到难以差别面容,不过两个人的眼中都互相确认了彼此。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是在追我吗?」 黑发青年用杀伐般的语气问道。 从他的声音和说话方式中,霍克艾须臾之间就把握了对手的性格。 个性好战但大体上谨慎——不是“享受”战斗的类型,但也不会因害怕战斗而逃避。就是说,可以把他看作冷酷的男人。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过多的寒暄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霍克艾单刀直入的说出了正题。 「我们的目标是露娜丝缇雅。入侵王都时,也许可以与你共同战斗,所以才追了上来。」 青年眯起了眼睛的。 「……是六贤人的部下吗?」 「哦,你知道吗?」 「我没有联手的打算。请回到你的同伴身边吧。」 是意识到霍克艾不是魔族吗,青年的敌意稍稍和缓了一些。但是两个人之间仍然保护着距离。 听到他没有接受自己的邀请,霍克艾耸了耸肩膀。 「为什么?对彼此之前都没有损失吧。」 「我不需要累赘。之前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同伴吧。只是一个人被抓作了人质就不知所措,我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合作。」 青年的声音显得无法接近。 霍克艾整理了下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色。 「还真是严厉呢——嘛,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无法否定我们的心情准备有些幼稚。但是,这些与你本就是不相关的事。你的目的似乎只是“魔导具”,而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这种目的上的差异,反而会联系咱们的共同行动。」 「目的不同的话,就更加无法共同战斗了。」 青年似乎想要结束刚刚的对话,没有理睬霍克艾打算离开了。 霍克艾在他身后微笑着说道。 「不对不对,这不会成为限制因素——你是哈伊亚德工房的“梅露露西帕”殿下吧?」 ——听到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青年停下了脚步。 这个奇妙的名字,在古代的语言中拥有“咬住月亮的怪兽”这样的含义。 霍克艾听说过有如此姓名的魔导具工匠。 为自己预测正确而暗自窃笑了一番后,他继续认真的说道。 「位于索鲁巴尔地区的大工房、哈伊亚德工房遭到魔族袭击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表面上说是受到了盗贼团伙的袭击,但实际是旨在掠夺优秀“魔导具”的魔族犯下的罪行。而蒙受冤屈为他们引路的工匠名叫“梅露露西帕”——越狱之后,为了收回工房被魔族夺走的魔导具而独自一人不断的与魔族战斗——我的推理有错吗?」 青年——“梅露露西帕”不高兴的瞪向霍克艾。 「被素未谋面之人说中自己的经历真是让人讨厌。」 霍克艾满面笑容的张开双手。 「我对这种和知识相关的敌意十分欢迎。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享受——在知识面上被别人嫉妒,心情太舒畅了。」 梅露露西帕脸上流露出露骨的厌恶之情。 霍克艾知道了对方的不快,更加煽动起来。 「作为让我心情舒畅的回礼,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情报吧。刚刚的多鲁加尔——他所持有的“萨贝里恩长枪”是假的。」 梅露露西帕的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 霍克艾所说的就是事实。 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萨贝里恩长枪”,但他知道这个魔导具是在百年之前造出来的。 多鲁加尔持有长枪上有让人觉得古旧的污垢,但却是新品。 「没想到正如同你告诉他的那样,威力也太弱了吧?哈伊亚德工房造出来的真正的“萨贝里恩长枪”应该在其他魔族手里。他的那把一看就知是仿的不错的伪造物——还是很新的魔导具。在我的眼中,可以看到这样的部分。」 霍克艾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眼镜。 这个魔导具“银月的幻影”与霍克艾的知识和记忆相结合,几乎可以看穿所有的真实。 「是否相信是你的自由。那个多鲁加尔如此放置不管肯定还会做四处行恶,应该打倒他——虽然很遗憾魔导具是假的。我姑们帮帮你吧。」 面对就这样打算离开的梅露露西帕,霍克艾挥了挥手。 梅露露西帕没有回头,低声说道。 「……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这种程度的事情,我不想欠下人情。」 霍克艾冷冷一笑。在他故意说出“这种程度的事情”时,霍克艾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我们预定在明天晚上袭击露娜丝缇雅。可以的话,能协助我们进行“佯功”吗?我们不会主动联系你,你也不要主动联系我们。即使在结果上进攻的时间重合,也只是偶然的玩笑吧。我们这边有“暗语”,我的名字是霍克艾——反正总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吧。」 梅露露西帕肩膀一震,再次向王都的方向走去。 像他这种程度的魔导师,不可能不知道“暗语的阿尔凯因”的大名。 「即使他不同意——这样一来毫无疑问,也可以达成接近共同战斗的状态。他是容易交涉的类型真是帮大忙了。」 喃喃自语了一番后,霍克艾从怀中掏出来“共鸣石”。 充入魔力后,石头表面浮现出了光芒,显现出了黑猫的样子。 「……阿尔凯因?能听到吗?“他”回绝了,真是可惜的战力——不太好伺候呢。」 说出这样的谎话并不是心存戏弄。是因为没有确实的做出约定所以要看梅露露西帕会如何选择吗,霍克艾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虽然可以预想到几个选项,但也会随着他的行动而发生变化。 『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嗯。哈伊亚德工房的原工匠,名叫“梅露露西帕”男人。这个名字听说过吧?」 阿尔凯因稍稍歪了下脑袋,从蓬松的毛发中伸出手来。 抱着正在会话的阿尔凯因的是西兹可。 『……是工匠,不是魔导师吗?明明拥有那样的本领?』 西兹可用手指无所事事的摸着阿尔凯因的脖子,如此问道。 『我听说过一个传闻,有一个在魔族化后仍然敌视魔族的案例……这样啊,原来就是他吧?』 从被抚摸着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回响着些许同情之意。“魔族化”会让使用魔导具的能力迅速上升,但其代价就是丧失“制造的能力”。 如果被强制变成魔族,对他来说就已经断送了作为“工匠”的人生道路。 虽然详细的事情无法肯定,但似乎也引起了阿尔凯因的注意。 不过霍克艾对这件事却很冷淡。 「很傲慢的男人。基本不会好好听我说话。」 在共鸣石的对面,阿尔凯因一边被西兹可抚摸着喉咙,一边眯起了眼睛。 比起之前,他在装作猫上更加熟练了。 『这样,辛苦你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无可奈何。那么快点回来吧,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霍克艾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揪根“狗尾草”当作礼物呢,而后不禁摇了摇头。 「不,我就先去王都那边吧。看来比想象中离特拉福德还要远呢。我先走一步,还可以亲眼把握那边现在的状况,而且一个人行动更加方便,也不会轻易地被敌人发 现。」 阿尔凯因回答道。 『这样最好不好……不过我还有些不安。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事有万一的话我也会逃跑的。反而请你多担心下身边的几位吧。如果我是露娜丝缇雅——是不会让你们好好休息的。会用弱小的魔族不断的消耗你们的战力。』 阿尔凯因老实的点了点头。 『确实呢,必须要加强警戒……我还要再说一遍,在如今的状况下如果你还“为了研究而顺路逛逛”,就别怪我去咬你。』 阿尔凯因的担心让霍克艾大笑了出来。 「你还真爱操心……没问题的,现在我的兴趣就是“隐藏于王族的秘密”。这才是研究的一环。」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切断了联络,霍克艾弯曲膝盖,轻轻的做了会儿伸展运动。 由于进行过体术修行,他对腿力也有些自信。虽然无法奢望达到和黑狼同样的速度,但是穿着的靴子也是一种名为“巡礼者之靴”的魔导具。 作为在一般的旅人间也很普及的商品,有着可以减轻脚下负担的优异性能。虽然效果普通,但在长期的旅行中却不可小视。 而后,霍克艾轻起脚步向王城的方向奔去。 只要走到王都附近就可以遇到通往城市的马车吧。交上一些车费,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让自己同乘。 (突入王城就在明天的晚上——在那之前的调查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知道敌方的战力吧?) 关于城市内部的构造可以从维奥莱那获得情报。这后从远方眺望就可以大致确认敌方人数的多寡。 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接近“王族的秘密”。 霍克艾把这种期待藏在心中,全力的奔跑起来。 第五章 黑暗与火炎的争斗 特拉福德迎来了深夜,赛罗从卧室的窗户眺望着外面的夜空。 位于远方的繁星闪烁着光辉。 被称为“克拉姆克拉姆庭园”的一群星星尤其的夺目,鲜艳的甚至有些刺眼。 关于星星有许多神话,而对于与此相关的知识菲诺知道的比赛罗还要详细。她学识渊博,而且教给了赛罗很多东西。 药草学是从亚奈特身上学来的,但在其他相关的领域,似乎菲诺才能称得上是赛罗的师傅。 这样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在同一间屋子里互相看着对方。 「大小姐,你差不多该先睡了吧?长期旅行一定累了吧?请不要过于在意我……」 「亚奈特小姐才是,中午发生那样的事,所以应该很累吧?请先睡吧。不如说你打扰到我了。」 「……你们两位都太不成体统了。」 最后的一句话是眺望着两个人的缇亚涅丝说出口的。 赛罗听着三个人在背后的谈话,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明天的现在已经到王都了吧?……能平安的救助出伊莉娅德公主吗?) 隔壁的西兹可、阿尔凯因和维奥莱也差不多应该睡着了。虽然之前说过要轮流进行警戒,但在这间房子里还有阿尔凯因的魔导具——黑色的“小鸟”。 可以承担警报任务的这只鸟正在赛罗的身边休息。 刚洗完澡身上穿着睡衣的亚奈特和菲诺还是一如既往的互相谦让谁先早睡。 「……我差不多要先睡了。菲诺和师傅请随意交谈,没关系的。」 赛罗睡眼惺忪的躺到了窗边的床上。他已经累到即使两个人再怎么吵也能安然入睡的程度。 背对着菲诺她们,赛罗盖上了毛毯。 「啊,那么我也……」 「请等一下,大小姐。为什么你要去那边?床不是在这边吗?」 「这个是亚奈特小姐的。我和赛罗一起挤挤就行了。」 「不对不对,那样不行的。」 在两人争吵之余,一个温暖的物体紧紧的贴在了赛罗的后背。 「啊,缇亚涅丝!你还是进入神珠比较好吧?」 「……偶尔也。」 「稍等一下大小姐!请不要在忙乱中去赛罗那边!」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是在米斯特哈温德时,从捕鸟老人那听来的话。赛罗再次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而后他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睡着后已经听不到菲诺的声音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赛罗……赛罗,快起来。」 亚奈特的喃喃细语把赛罗从沉睡中唤醒。 「……师傅?怎么了?」 师傅亚奈特在月光下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现在还是夜晚,是刚刚睡得太沉了吗,脑袋还有些无精打采。从仍然闪耀在窗外的巨大月亮的位置可以判断,似乎只过了一、两个小时。 结果,菲诺还是和亚奈特同床而睡,缇亚涅丝似乎也回到了神珠里。赛罗久违的可以独自一人伸展手脚的睡在一张床上。 坐到窗边的亚奈特把脸靠到了赛罗身上,小声说道。 「报歉叫醒你了。不过在大小姐睡着时我有事情想问你——可以稍微部我一会儿吗?」 赛罗擦了擦眼睛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亚奈特的样子让人难以回拒。 「师傅有事要问我?」 赛罗从床上坐起了上半身,在黑暗的房间里盯着师傅的脸。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单刀直入的问话让赛罗哑口无言。 从相遇开始直到现在,赛罗也觉得一直没被问到而有些不可思议,但白天菲诺和亚奈特一直在谈话。私奔之类的解释亚奈特肯定不会相信,不过她对赛罗会在此地出现的理由也起了疑心。 亚奈特笔直的看向赛罗。 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包含着担心他的温柔以及些许不满。 所以赛罗也说不出话来。 「你会为了帮助王族而行动,真是难以置信……难道你已经可以使用魔导具了吗?还是说你明明不过使用魔导具却在危险的旅途中和他们同行?从奥尔德巴大人那得到了许可也是真的吗?」 亚奈特问的并不全是赛罗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过,把“环流的轮环”的事说出来还是有些危险。 对赛罗来说,不希望自己的师傅遭到危险,也不想将她卷入和魔族的战斗当中。和已经作为魔导师展露头角的菲诺不同,她只是优秀的“药剂师”而已。 赛罗一直在想,今夜在此借宿一晚后,如果在几年后还能再会就好了。 亚奈特紧紧握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赛罗的手。 「……如果不方便,不用回答也可以。但是呢,赛罗,只有这点请绝对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师傅”,而你是我可爱的“弟子”。如果你遇到了困难的事,我会竭尽全力予以帮助。请你不要忘记我一直在为你担心。不要做出危险的事——能和我约定吗?」 从有些冰凉的手中传来了师傅的惴惴不安。 赛罗有些迷茫。即使明知是说谎,现在也应该回答“不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吧。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欺骗身为自己师傅的亚奈特。 (关于“环流的轮环”——还是告诉她比较好吧。) 他心中产生这样的迷惑。 短暂的困惑后,赛罗对亚奈特低下了头。 「危险的事——说不定会遇到一些。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成为药剂师,只要能活下来,一定会再次和菲诺一起来看望你的——所以,请不要为我担心。对我来说,师傅是最重要的“师傅”,所以不想劳你挂念。」 如果说没有危险那是骗人的。而且如今的赛罗已经不打算逃避危险,但也并非急于求死。 赛罗露出了刚毅的笑容——亚奈特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她悄悄的抱住赛罗,抚摸着赛罗的脑袋。 「赛罗真是的……几年不见,已经完全变成了“男人”的样子。虽然我很开心,但作为师傅也有些寂寞呢。」 亚奈特在耳边缓缓的说着。 「大小姐的事——好好的保护她吧。你是比外表所见更加坚强的孩子,但大小姐肯定无法离开你。药剂师虽然可以调配药物,但也有用药无法救治的“疾病”——」 「——唉?」 这句话让赛罗歪起了脑袋。 他想不到菲诺会在何时得了怎样的病。她身体健康,在旅途中也精神满满。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是优秀的亚奈特说出了“用药治不好的病”,让赛罗更加感到不安。 亚奈特解开了拥抱,温柔的笑了起来。 「你在那个时候也知道了吧。如果还不知道,那么这样下去也不错——呼呼,因为赛罗没有跟我说实话,所以我也稍微回敬一下。」 「怎么会……请把这件事仔细的告诉我。」 被亚奈特玩笑似的话吓得有些发呆的赛罗,马上又露出了有些可怜的表情。 他的耳边,突然。 听到从某处传来了像是门板的嘎吱声似的声音。 窗边的小鸟警戒的抬起了头,来回望着四周。 赛罗对小鸟伸出了食指,指示“不用鸣叫”。 亚奈特似乎也听到了刚刚的声音,脸色紧绷起来。 「赛罗,刚刚的声音是……」 她后面的话音被遮盖住了—— 突然之间窗户被割破了。 虽然还无法判断是投石 还是箭矢,但须臾之间赛罗翻起毛毯保护住了亚奈特。魔导具小鸟从割破的窗户飞了出去。 「菲诺!阿尔凯因!有敌人!」 能够马上大声示警也是在之前的旅途中一直担任夜间警戒的修行成果。 和在米斯特哈温德时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的赛罗已经在在精神准备和觉悟上有了很大的不同。 玻璃窗被打破的同时,床上也冒起了白烟,看来是投进来的是拥有烟雾效果的魔导具。 立刻打开门后,在门外出现了西兹可的身影。从时机来看,在窗户被打破的瞬间她就注意到敌袭了吧。 维奥莱也已经握紧了大锤。 「是白天的魔导骑士们!注意!」 「阿尔凯因先去外面!大家跟在后面!」 为了一同逃出烟雾,赛罗抓起了亚奈特的手。 「师傅,请快一点!必须要先逃出去……」 他用另一只手支起了刚从床上醒来的菲诺。 刚刚醒来的菲诺还处于吃惊当中就跟上了赛罗的行动。 拿出了魔导具细剑,她向西兹可问道。 「西兹可小姐,敌人多吗?」 「还不清楚。窗外大约有十人左右……阿尔凯因大人会去处理他们。」 像是回应在西兹可似的,窗外传来了男人的怒号。 「不要害怕!如果在此立下功劳,咱们就能摆脱无能者的烙印!」 这是白天出现的骑士、多鲁加尔的声音。白天听到他的声音后,本以为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阿尔凯因挥起“黑色切糕刀”,响起了刀刃交错的声音。 菲诺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小声说道。 「……烙印什么的,我觉得实际上已经接近无能了……」 「魔族化也会改变性格,不过基本不可能让脑袋变聪明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西兹可的话也毫不留情。旁边的维奥莱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低下了已经变红的脸。 另一方面,赛罗觉得这次袭击有些违和。 多鲁加尔很弱。恐怕在白天的战斗中他本人也察觉到了。 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敢于袭击这位“阿尔凯因”。 「……必须赶快和阿尔凯因汇合。这次袭击有些奇怪。说不定目的是想分开咱们和阿尔凯因——」 「——真是不错的直觉呢。明明还是个小孩子。」 似曾相识的某个男性声音让赛罗大吃一惊,瞬间把师傅护在身后。她连魔导师都不是,只是与此无关的一般人。 出现在楼梯下方阴影中的是有着宽阔身躯的半祼青年。 倒立的纯红色头发,他一边抬起粗壮的手指一边笑了起来。 「……克利穆德!我才是你的对手!」 间不容发之际,维奥莱赶上前去挥下了重锤。 克利穆德侧身躲过了前来的攻击,然而对摆好架势的西兹可和菲诺伸出了戴着护臂的手腕。 「……喂,不要出手。这个家里还有病人呢。」 面对克利穆德的威胁,亚奈特全身僵硬起来。 从他的护臂中突然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西兹可和维奥莱害怕起来,在木制的房子里,如果被魔导具产生的“火”点燃会变成怎样——她们深知这样做的后果。 「只要我使用“凶炎的护臂”,就能堵住出口把这个房子烧得精光。如果你们能老实一点,把那个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小鬼交给我,我就不会乱来——」 ——轰,一声斩裂空气的声音越过了赛罗身边。 之后,克利穆德的额头似乎被某物割破了。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浑浊的液体盖住了眼睛,克利穆德慌张了起来。 西兹可、维奥莱以及菲诺都没有动过。 当然,这也不是赛罗的举动。 赛罗回过头来,看到亚奈特指尖正捏着纤细的枝条。 然后克利穆德还来不及擦干眼睛,她就把手中的枝条——一次性的魔导具“引火的枝条”扔到了楼梯下。 克利穆德的脸上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哇!」 克利穆德大声喊道。虽然对克利穆德这样对“火焰”有很强耐性的人基本没有效果,但由于是奇袭,而且似乎意料之外的攻击到了他的“眼睛”。 克利穆德摔倒在了黑暗之中。 「快跑!」 亚奈特把赛罗撞到一旁。 西兹可和维奥莱等人也像是翻滚似的从克利穆德身边穿过。 克利穆德只疏忽了片刻后马上又站起身来,双手的护臂上再次燃起了烈焰。 「这、这个女人!突然之间居然……」 充血的双眼燃烧着怒火。 而师傅的眼中却与此相反十分的冰冷。 漂荡着让赛罗也不禁毛骨悚然般的恐怖感,她向克利穆德投出了第二个药瓶。 虽然克利穆德用护臂进行防守,但从药瓶撒出来的药品还是落到了他的皮肤上,随着皮肤受到灼烧烧的声音冒起了烟雾。 克利穆德怒目圆睁。本应该对火有着极强耐性的皮肤如今却显现出烧伤似的迹象。 「……是酸?稍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回事?」 遇到意想不到的伏兵,克利穆德发出了悲鸣。 呆在原地的不只有他一人。赛罗和西兹可等人也被亚奈特意外的武器吓了一跳。 「……真顽强呢。普通人在刚刚就已经逃掉了——“药剂师”也有“药剂师”的战斗方式。虽然这只是随身携带的药品,但同时也是我的武器——」 克利穆德一边拼命的擦拭落在身上的酸,一边大声喊道。 「喂!你难道不明白我刚刚的话吗?我明明说了会烧了这个店铺!是商人的话也稍微犹豫下吧!」 听到混杂着困惑的怒吼声后,亚奈特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道。 「——别瞧不起人。把可爱的弟子交给“半祼的变态”这种事,肯定会彻底拒绝的吧。西兹可小姐,维奥莱小姐,请赶快确保退路。」 「唉……?啊,是!」 身处恐惧当中却仍然用冷静的声音指示着行动,亚奈特把从身边的货架上取来的药瓶摔到了克利穆德身边的地板上。 突然伴随着刺激的气味冒出一阵白烟,她迅速向赛罗说道。 「赛罗,请仔细记好。“药”不仅可以用于救人,还可以破坏人、溶解人甚至使其发狂或将其杀害。为什么即使“药剂师”是不起眼的工作,却能在这个充斥魔导具的世界里受到尊敬,你知道吗?药草学很可能比“魔导具”还要深奥。」 「不要把人当成笨蛋!」 克利穆德一边在白烟中不断的发出咳嗽,一边挥舞起被火焰包裹的护臂。 「大家快趴下!」 亚奈特说完之后,克利穆德周围的白烟被火焰点燃了。 引发的小规模爆炸使周围的货架都倒向了克利穆德身上。 赛罗倒在地上护住了菲诺,他头上卷过了爆炸的余波。 亚奈特的父亲也察觉到了骚动,慌张的大喊道。 「喂,亚奈特!到底发生了什么?」 「逮捕塞尔班大人的家伙来袭击了!我去通知东区的人,父亲去通知西区的人!」 亚奈特的音量完全不输给货架和墙壁崩塌的声音。 亚奈特的父亲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走廊。 赛罗等人也跟在后面。 从身后传来了克利穆德痛苦的声音。即使“火焰”没有效果,爆炸也会造成脑震荡。 魔导师绝对不是超人。即使对特定的属性存在“耐性”,但肉体本身却和常人没有很大的区别。 赛罗等人刚刚逃出屋外,粗壮的火炷就穿透了天花板。 「……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放水!我要把所有人都烧死!做好觉悟吧!」 认真起来的克利穆德不再顾忌身上流血的伤口,原地站了起来。 他发出了似乎让天空也振动起来的咆哮,红发倒立,全身缠满了火焰。 火焰像蛇一样围绕在他的身上,更加增强了他的气势。 让皮肤啪啪作响的压迫感也让赛罗人愈发感到了危机。 克利穆德突然踏出一步,似乎由于受伤,步伐也有些怪异。 不过,因憎恶而扭曲的双眼完全没有露出死色。 「……我是不是把他激怒了?」 「注意到已经迟了!」 赛罗回答了亚奈特悠闲的问话,而后跳向了外面。阿尔凯因已经在这里收拾掉了大部分的魔导骑士。 不过,他的面前除了多鲁加尔还有另外一人——魔族的巴尔玛兹。他一边摇晃着肥胖的身体,一边用气球在身边制造出自己的分身,使场面混乱起来。 出来凑热闹的居民被气球挡住了道路而不知所置。亚奈特的父亲转入了没有气球的路上,马上开始呼吁周围的群众避难。 刚刚击倒一名骑士的阿尔凯因跳到赛罗等人的身旁。 「……这边还平安吗?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呢——」 赛罗不禁想到难道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不用防守王城吗?特意出城袭击,如果和己方走岔路,那么对露娜丝缇雅的防守就会变得薄弱。 甘冒这样的风险出城袭击,看来是瞄准了制胜之机吧。 不过,在附近没有看到拉达娜。 「巴尔玛兹!拉达娜不在吗?」 阿尔凯因的问话让肥胖的老人呵呵一笑。 「拉达娜殿下接受指示去处理“梅露露西帕”了。而对付阿尔凯因殿下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们。」 这个回答的可信度不高。因为是拉达娜,所以肯定正隐藏在某处,寻找赛罗等人的疏忽。 阿尔凯因重重的吐了口气,调整呼吸。 「……我和西兹可来干掉他们。赛罗你们找一个不太远的地方保护自己。亚奈特去帮助居民避难——!」 赛罗等人接到了指示纷纷点头。 阿洋凯因意图把敌方的目标从赛罗身上移开,但敌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愿。 亚奈特直接奔向了小路。从克利穆德的护臂喷出来的火焰不断在周围燃烧。即使现在将魔族击退,整个城市也已经陷入烧毁的状态。 赛罗等人再次于特拉福德的路上与“魔族”对峙起来。 ◎ 时间将近黎明,可阿尔凯因必须要在“夜晚”把事情解决。 他从道具袋中迅速的取出“暗语之笛”。 ——为了准备和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他想尽可能不在这里使用暗之力。不过,如今看起来不使用就难以脱离危机。 把“暗语之笛”放在嘴边,阿尔凯因吹奏起来。 周围的“黑暗”密度大幅增加,宛如要让人窒息一般。 「那边的黑猫!你的同伴心眼坏透了!」 在暴走前积蓄着怒气的克利穆德放出的火炷伸展到了二层楼高的程度。 「……你有指责别人的立场吗?在早上这么麻烦的时间来偷袭。」 阿尔凯因操纵的“黑暗”吞噬着火焰,克利穆德的火焰也吞噬着黑暗。 宛如食肉野兽互相搏斗一般,两股力量正在互相绞杀。 另一边,西兹可也操纵战轮与巴尔玛兹为敌。 「远距离操纵的飞行道具真是方便呢,不过总是依赖这个……」 巴尔玛兹笑得肚子也摇晃了起来。 他看穿了战轮的飞行轨迹,准确的躲避开。 西兹可的战轮速度很快,但也正因为其速度所以无法急转弯,就结果而言难以出奇制胜,巴尔玛兹很容易就看懂了战轮的运动。 看到这样下去无法制胜后——西兹可双手拿住两个战轮,用自己的双脚冲了过去。 身体单薄的她像是挥剑似的朝巴尔玛兹的身体斩击。 巴尔玛兹用短剑防守住了正面的攻击,而同一瞬间飞行的战轮从巴尔玛兹的背后袭击而来。 侧眼看到这一系列战斗的阿尔凯因也为她的战斗方式而感到了欣慰。 如果可以被躲开,那么就让他无法移动——虽然想法有些单纯,但西兹可却成功了。 「……啊!」 巴尔玛兹发出呻吟声的同时,身体当场“破裂”了。 看来这个也是分身。几度亲眼见识了“拟态的气球”的威力,其精巧程度确实让人难辨真伪。 「屡次三番使用同样的伎俩……!」 听到西兹可懊悔的声音后,巴尔玛兹笑了起来。 「不管使用多少次,这都是很有效的手段。只要没有看出我的真身,你就无法取胜——」 受到侮辱的西兹可咬紧了牙齿。阿尔凯因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他并不觉得“没有制胜之机”。 至少“他会隐藏自己”也是由于害怕西兹可和阿尔凯因。 「西兹可!不用一对一决出胜负!来这边组队作战!」 「是!」 阿尔凯因跳到了西兹可的肩上。 西兹可重新操纵起四个战轮。 现在,她把其中的两个拿在手中作为武器,让其余两个在空中飞行。 赛罗、菲诺和维奥莱三人在背后和多鲁加尔和魔导骑士团战斗着。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虽然想去协助,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一直没有给他们机会。 “拟态的气球”制造出来的巴尔玛兹人偶遮住了阿尔凯因等人的视线,而后手握短刀冲了过来。 虽然是人偶,但手中的剑刃却是真货。是该躲开还是该防守,被迫做于这种选择时就会产生空隙。 周围已经被肥胖老人的气球包围了。 「巴尔玛兹!继续缩小包围圈!」 克利穆德的火炷从四周迫近而来。似乎想用蔓延到周围房屋的火势堵住逃路路线后再引燃。 作为惯用手段,阿尔凯因打算从一点突破。确认一个方向后,他在那里集结了黑暗。 「西兹可,这边!」 两个人一起翻滚着逃离了火柱的包围。 双眼燃烧着怒火,但克利穆德却笑了出来。 「……太高兴了,喂!我讨厌像刚刚那个女孩似的花招,而像这样力量与力量的直接碰撞才真是让人享受的不行呢。你的内心中也在愉悦吧?阿尔凯因!」 「……为比力气而高兴,你还是小孩子吗?请不要把我和别人混为一谈,我比你要绅士的多。」 阿尔凯因虽然如此回答,但却不得不认同对手的强大。对他只能正面攻击,零星的小手段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单手举起黑色的切糕刀,阿尔凯因调整了姿势和气息。 ——过于着急击败敌人的话,反而会乱了阵脚。 站在面前的克利穆德,以及包围左右的巴尔玛兹的气球——意图把他们一扫而光只是冒失的举动。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眯起金色的眼眸,阿尔凯因一边操纵着黑暗,一边在辛苦的等待“那个瞬间”。 ◎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的战斗越来越艰难—— 以魔族的多鲁加尔为敌手,赛罗等人也在路上持续的奋战。 多鲁加尔的魔导骑士团部下大部分都已经被阿尔凯因打倒,仅仅残余了六人。 即使不是正规的骑士,他们大多也是久战沙场,大概之前是山贼或是之类的人吧。 白天尽露丑态的多鲁加尔如今也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细长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对赛罗等人的轻视和嘲弄。 看来白天的战斗他还有所保留。 「不要小瞧这帮小鬼!他们是阿尔凯因的同伴,肯定还隐藏着什么力量——!」 骑士们的攻击毫不留情。 维奥莱挥舞着“锻冶师的大锤”,菲诺使用“纯水的细剑”在周围来回牵制,不过在人数和体格上都处于下风。 多鲁加尔举起长枪。 “萨贝里恩长枪”释放出来怪兽之姿,赛罗在白天已经见识过了。 「缇亚涅丝,树兵!」 随着赛罗的呼喊声,脚边的影子中出现了巨大的植物身体。 树兵纳修雷成为赛罗等人的盾牌,阻挡住了多鲁加尔放出的魔力怪兽。 虽然之后树兵迅速的消失了,但多鲁加尔也因消耗过度大口喘着气。 「你、你们这些小鬼……这可是露娜丝缇雅大人给我的试炼!只交给我这么几名骑士,以致被梅露露西帕抢得先机,而且连夺取“环流的轮环”也失败了——」 他拼尽全力呼喊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但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气势。 在石板路上用力的踏了一步,赛罗毫不犹豫的回敬道。 「魔族到底有哪点值得你宣誓效忠!」 「不需要宣誓效忠!」 多鲁加尔表露出激烈的反应。 下意识的回答让赛罗眨了眨眼。 多鲁加尔继续叫喊道,嘴里甚至飞出了泡沫。 「忠诚什么的没有意义!王族给了对其捧上忠诚的家臣什么?那些家伙只是把“忠诚”当成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才什么回报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对魔族献上忠诚!我只为了“我自己”而战!我和你们这样的小鬼——」 多鲁加尔双眼通红的挥下了长枪。 「——在觉悟上就不同!」 释放的野兽笔直的直赛罗冲来。 「赛罗!」 正在和骑士纠缠的菲诺发出了高声悲鸣。 虽然缇亚涅丝瞬间招出了树兵,但魔力形成的怪兽越过了树兵的头顶,从头上向赛罗袭来。 这不是为了抓捕而进行的攻击,而为了“杀害”。 陷入困境的多鲁加尔已经忘记了“活捉赛罗”的目的,全神贯注于打倒眼前的“敌人”。 赛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赛罗,快趴下!」 女孩清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而后白银色的马上长枪掠过了赛罗的脸旁。 不断朝眼前迫近的魔力怪兽在受到长枪的直击后消失了。爆炸引起的狂风从正面敲击着赛罗的脸颊。 熟悉的白色铠甲从后面抱起了已经全身僵硬的赛罗。 「……伊……伊莉娅德大人!」 维奥莱惊愕的声音在周围回响起来。 保护了陷入危境的赛罗的魔导具,就是伊莉娅德在黛纳斯克的地下迷宫里展现过的“白之守护”。 覆盖住面部的头盔内侧,伊莉娅德拼命的大喊道。 「有话之后再说!快来这边!」 突然出现的伊莉娅德抓着赛罗的胳膊向后退去。 菲诺和维奥莱也惊慌的跟在后面。 「不要逃跑!追上去!」 多鲁加尔如此命令道,但缇亚涅丝留下树兵断后,阻拦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奔跑着的伊莉娅德将赛罗引入了没有着火的小路上。在曲折的小路上前进,似乎是想遮蔽敌方的视线。 「伊莉娅大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维奥莱一边跑着,一边难以置信的问道。 伊莉娅德在奔跑中取下了头盔。 橙色的秀发随风飘起,她懊悔的咬紧了嘴唇。 「……艾尔西纳达——在王城中被抓的艾尔西纳达挺身救出了我,但作为代价,她却……」 「艾尔西纳达前辈——怎么会……!」 维奥莱似乎非常熟悉这名女性。她脸色苍白的用手捂住了嘴角。 伊莉娅德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疲惫。 「多亏了她,我才能逃出王都,不久之前来到了这个地方。本想着找塞尔班叔父大人帮助解救王都的局势——但是叔父大人也不在。疲惫过度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时,城中突然起火——于我出来看看情况,却发现你们正战斗。」 说完大致情况后,伊莉娅德面对赛罗露出了有些虚弱的笑容。 「但是,你们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城中的居民虽然无法行动但也都无大碍。现在首先是要突出重围。」 伊莉娅德又恢复了战士般勇敢的神色,抓住赛罗的胳膊向路旁的仓库冲去。 菲诺和维奥莱也紧随其后。 克利穆德引起的火灾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四个在黑暗的仓库中压低呼吸。 由于里面太过黑暗,不知道这里放置何物的场所。高耸的天花板下整然有序的堆积着几排木箱。 没有窗户,脚下就是地面。 从远处传来了居民的声音,似乎火灾已经扑灭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被伊莉娅德拉到了这里——这个状况对赛罗来说实在意料未及。 菲诺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有些困惑的说道。 「这下怎么办,虽然一口作气跑到这里,但却远离了阿尔凯因他们——」 「嗯,他们肯定在担心咱们。必须要快点回去……」 赛罗表示了同意,但伊莉娅德却立刻摇了摇头。 「不能去。现在出去的话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藏在这里躲过敌人,之后也能与他们汇合……」 她所说的也合乎情理。没有力量赛罗此前已经屡次被魔族抓住。 不过,以前的他只是“普通的孩子”——而如今,他已经是“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 魔族方也比以前更加重视他,所以才会派人前来抓捕。 伊莉娅德突然抱住了感到不安的赛罗。 「哇!……伊、伊莉娅德大人,突然间……」 伊莉娅德扑哧一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的笑容把赛罗迷住了。 「不要露出这样不安的表情,赛罗,我……」 赛罗偶然间隔着伊莉娅德的肩膀看到, 菲诺的双眸显得空洞无神。 她纤细的手中握着“纯水的细剑”——但是剑尖却指向了伊莉娅德。 菲诺一言不发,手像跳跃般动了一下。 「危险!」 赛罗下意识的探出身体保护了伊莉娅德。 细剑没有命中目标,却在赛罗的肩膀上留下了伤口。 如果没有赛罗的保护,伊莉娅德的脑袋已经被砍掉了。 「菲诺,!你突然间要做什么!」 赛罗按着肩膀,把伊莉娅德保护在背后大喊道。 菲诺惊呆了。 赛罗简直无法理解她刚刚行为的理由。 菲诺一瞬之间向后退了一步,但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细剑。 「赛罗,退后!这个女人……」 「菲诺,公主大人到底做了什么?」 维奥莱也起身举起了大锤。 菲诺摇了摇头。 「不是的,赛罗,这个——」 她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激烈 的喘着气,手指向了伊莉娅德。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伊莉娅德大人!」 「……唉?」 一行人终于理解菲诺的意思后—— 赛罗感觉脑袋不停的摇晃起来。 ——仓库中已经充满了没有气味的麻痹性毒气。 起身正打算阻止赛罗的维奥莱也失去了力气,把大锤当成拐杖勉强的支撑住身体。 支撑赛罗的伊莉娅德,现在正温柔的微笑着。 「你这家伙——从赛罗身边滚开……!」 菲诺用尽全力的刺出了细剑,但动作已经变得迟钝,无法触及假的伊莉娅德。 仓库的门被慢慢的推开。 站在正面的是黑色皮肤的美貌舞娘。 赛外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了她,不过虽然意识尚存,但四肢已不听使唤。 「拉达娜……?怎么会……那么,这个公主……」 维奥莱发出呻吟般的低语,而后膝盖跪了下来。 出现的舞娘温柔的抚摸起她的脑袋。 「……维奥莱真是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观察力不够呢。不论魔族再怎么愚蠢,也没有道理如此简单的让公主大人逃掉吧?……不过,实际上她真的从牢狱里逃了出来——不过马上就在城中被捉住了。这个人只是露娜丝缇雅大人用“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来的伊莉亚德的分身。跟真人一模一样吧?即使是我也分辨不出来呢。」 伊莉亚德的“魔导人偶”露出宛如圣母般的微笑,随后恭敬一礼。 ——从赛罗的影子里突然爬出了某个物体。 须臾之间,拉达娜拔出蛇身剑并架在倒下的菲诺脸上。 「嗯,就到这里吧。赛罗,请告诉缇亚涅丝把树兵收回去。乱来的话,这个姑娘漂亮的面容就会变得一片稀烂——说不定连说出来都会觉得难受呢。」 她像是教育小孩子似的语气却使得赛罗一阵战栗。 轻松的声音却透露出拉达娜认真的态度。如果赛罗再进行抵抗,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伤害菲诺——赛罗确信如此。 当然,如果杀掉就会失去作为人质的价值,不过不伤性命而让人痛苦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缇亚涅丝,住手。请不要……抵抗了。」 他感到神珠中传来了轻微的震动。缇亚涅丝没有回答,但她应该也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菲诺被抓为人质,赛罗就无可作为。菲诺的眼眸像是在哭泣一般,倒在地上向赛罗伸出了手。 伊莉娅德模样的魔导人偶麻利的绑起了赛罗等人。 拉达娜用手指抓住了赛罗的下巴,慢慢的抬了上来。 「命令上要求,尽可能“不让他受伤带回来”。而且如果不谨慎的接近你,说不定魔导具会受到破坏,甚至于陷入被解除魔族化的危险境地——所以,我们的做法有些麻烦,但是很精明吧?」 满足的嘟囔了一番后,她又担起了维奥莱的肩膀。 没有看穿假的伊莉娅德似乎让她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维奥莱闭着眼睛咬紧了牙齿。 姗姗来迟的多鲁加尔等人老实的向维奥莱低下了脑袋。 赛罗终于明白了,从最初开始他们的行动就一直在敌人的剧本里。 多鲁加尔瞪了一眼赛罗。 「……小鬼。现在还活着你真该感到庆幸。你们很幸运呢,居然入了露娜丝缇雅大人的眼。」 刚刚明明一幅愤怒的样子,但他现在的音调已经转变为完成“任务”后的安心。 赛罗对此十分气愤。 不过,如今更让赛罗气愤的是—— 自己不仅没有看穿伊莉娅德的真假,还没有注意到菲诺的真意。干扰了她全是自己的错。 阿尔凯因他们如今还在远处作战。 被伊莉娅德人偶背在肩上,赛罗再次因拖了后腿而感到懊悔。 ◎ 不知何时赛罗等人和多鲁加尔那帮人同时失去了踪影,阿尔凯因过了好久才注意到。 并不是由于忘掉了他们。 无法频繁的确认他们身影的原因之一就是——巴尔玛兹的“拟态气球”。 现在周围也充斥着大量与巴尔玛兹相似的粗制气球,视线几乎全被遮住了。 击破气球轻而易举,但由于瞬间又会大量出现,所以仍然难以招架。 在狭窄的通路上,气球将阿尔凯因和西兹可围得里三圈外三圈,就连头顶上的视线也被巧妙的遮住了。 摇来摇去,摇来摇去——充斥上下左右的轻微晃动不禁会让人产生幻觉,阿尔凯因等人的集中力不断受到削弱。 这种令人厌恶的举动正说明了巴尔玛兹丰富的战斗经验。 西兹可的呼吸越来越短促。 使用战轮的速度迟缓起来,脚下的步伐也有些踉跄。 在疲劳程度上阿尔凯因也是同样。由于将近破晓,暗之力会越来越弱又给他增添了额外的顾虑。 不断挥动着翩翩起舞般的战轮,西兹可小声说道。 「阿尔凯因大人,赛罗他们……!」 「我注意到了。大概是支撑不住逃到小路里了吧——我相信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即使担心他们,如果不收拾掉面前的魔族也无法自由行动。维奥莱和菲诺都有着一定的本领,而且赛罗还有“树兵”这样强大的武器。 与多鲁加尔这程度的敌人战斗,即使无法将他击败,也难以想像赛罗他们会输掉。魔族那边在得知赛罗拥有“环流的轮环”的情报后,又增加了无法将他杀害这样的弱点。 「怎么了,阿尔凯因!动作已经跟不上了吧!差不多是我们的持久作战的胜利?」 克利穆德兴高采烈的大叫道。 他自己也已显现出疲劳之色。魔族毕竟也人类。在互相纠缠的胜负当中一瞬都不能放松警惕,这方面的消耗对双方都是相同的。 阿尔凯因等人无法打倒他们,他们也无法打倒阿尔凯因等人。双方的差距只在毫厘之间。 阿洋凯因躬身跳了起来,用黑暗的幕布纠缠住克利穆德放出的火焰,然后向下挥出了切糕刀。 克利穆德身上的“凶炎护臂”结结实实的承受了一击。 因为黑猫阿尔凯因的体重很轻,所以斩击不算沉重。虽然黑色切糕刀锋利无比人,但缠在克利穆德护臂上的魔力之炎也堪与暗之力相杀。 「哈……!」 西兹可突然脚下一绊。 裙边飞舞,她一步踩空了。 巴尔玛兹的人偶们同时向她将要摔倒的地方扔出了短剑。 「西兹可,快趴下!」 阿尔凯因飞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急速摇晃了起来。 巴尔玛兹把“魔窟的音叉”一直保留到了现在——他在绝妙的时机重重的鸣响了这个魔导具。 传来的声音不禁让早已疲劳的阿尔凯因视线激烈的摇晃起来。 (一定要保护好她……) 头晕目眩之中,阿尔凯因挥动的切糕刀瞬间击落了三把短剑。只有“猫”的动态视线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而后他翻动“覆盖的外套”把另外三把短剑吸了进去。 剩下的五把被周围的“黑暗”击落,而最后一把——掠过阿尔凯因的身体落到了西兹可的旁边。 随着一阵尖锐的疼痛,阿尔凯因腹部沾满了鲜血。 被切断的大量毛发,纷纷洋洋的在周围飘舞。 「——阿尔凯因大人!」 看到伤口后的西兹可发出了悲鸣。 只是稍稍擦伤,所 以伤口并不深。不过对于“猫”小巧的身体来说,这样的伤口已经不能等闲视之了。 虽然目标小有难以被敌人击中这样的优点,但与之相反,稍许的出血就可能致命。 阿尔凯因眯着金色的眼睛,向上瞪着克利穆德。 很久没有受到过如此严重的伤了。 被汗水濡湿的克利穆德笑嘻嘻的俯视着阿尔凯因。 「……真是顽强呢……终于。」 巴尔玛兹的气球也一起拍了拍手。 「哦!终于击中了。如果不是弟子遇到了危险,我们也找不到可乘之机。真是麻烦的猫殿下呢。」 从传来的笑声中,阿尔凯因几乎没有感觉到他还留有“余裕”。 恐怕——持续操纵大量气球的巴尔玛兹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血液已经浸满了按住伤口的手。 西兹可在背后喀哒喀哒的颤抖着。 阿尔凯因舔了舔沾满鲜血的肉球,露出了微笑。 ——时机终于成熟了。 外套翻动的他从鞘中拔出了切糕刀。 「……喂?怎么,还没死心吗?放心吧,把你们打成半死就会收手的。似乎露娜丝缇雅大人想要得到你。」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这样啊。露娜丝缇雅还没有放弃我呢。想要猫的话,明明养只普通的猫就好——我可是“不会亲近饲主的猫“呢。」 阿尔凯按住帽子说道。 克利穆德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巴尔玛兹的气球们也再次握紧了短剑,轻飘飘的在风中飞舞。 阿尔凯因抬头眺望起黎明将近的夜空。 ——在那里看不到“星星”。 没有云的情况下,在空中肯定能够看到满天繁星,不过星星却在此处消失了。克利穆德他们仍然没有注意到。 隔在阿尔凯因等人和群星之间的并不是“云”。 「报歉了——“这个技艺”无法放水。所以和你们不同,我无法保证“把你们打个半死就收手”。慎重起见,我姑且先说一句——再会。」 阿尔凯因伸出的爪子指向了夜空。 顺着手势看向天空的克利穆德等人终于发现了之前明明不存在的“奇妙物体”。 最初看起来像云一样。 某个柔软的黑色物体卷起了汹涌的漩涡。 而后漩涡开始描绘出光滑的曲面在空中蠢蠢欲动,最后化作黑色的卵形。 遮蔽住星光的块体盖在了阿尔凯因等人的头上。 阿尔凯因一边战斗一边不断的进行揉合,然后被凝聚而成的高纯度“黑暗”之力——现在终于被释放出来。 「哈……?」 「……这是什么……」 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下意识的发出了怀疑的声音后—— 阿尔凯因把从道具袋中拿出来的横笛放在嘴边,深吸口气眯了起眼睛。 「那么,请侧耳倾听——黑暗神的圣谭曲。」 告知可怜的魔族后,他用优雅的手法奏响了优美的旋律。 ◎ 离开阿尔凯因等人的亚奈特,拼命的协助灭火行动。 自己混身是汗,但她仍然一边治疗受到烧伤的患者,一边大声向发生骚动的城市居民喊话。 「三番路有炼油厂!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到那里,赶紧立起水墙!」 用魔导具操纵水流形成可以阻断火焰的水墙——在灭火以及防止火灾的行动中,这是最为有效果的常用手段之一。 不过,面对克利穆德放出的“黑色火焰”,这种水墙几乎没有效果。 充满魔力的火焰偶尔也会因为强度而变得十分麻烦——但克利穆德的火焰可以一直保持使水蒸发并且突破水墙程度的威力。 火焰似乎有意识一般,主动的扩大燃烧范围,而且飞溅的火星还会引发额外的火灾。 这种飞溅出的火星虽然可以用普通的灭火方法扑灭,但只要无法扑灭原有的火焰,就只是杯水车薪。 谁也无法靠近阿尔凯因等人的战斗场所。一旦走近,黑色的火焰就像拥有意识一样前来阻挡。 而在之前,由于可怕的老人释放出来的大量气球,也阻挡住了外人。 那里已经成为不是魔导师的普通人类无法踏入的禁区。 亚奈特也不想让居民们陷入危险之地,指示大家禁止靠近阿尔凯因等人的战斗区域。 (赛罗他们……没问题的吧……) 虽然心中十分不安,但如今只能默默的为他们祈祷。惹火了那位名叫克利穆德的青年是自己的责任,不过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他能够使用如此强大的火焰。 反省之余——亚奈特也为保护自己的得意弟子拼尽了全力。 亚奈特十分喜爱赛罗,对有些自大的菲诺也并不讨厌。在可以随心所欲的聊天以及争论这种意义上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朋友。菲诺虽然发自内心的对自己有所警戒,但包含着这种吃醋的心情在内,亚奈特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 觉得菲诺的反应很有趣,所以总是不由自主的推波助澜。自己的这种心情也无可否认。 (大家……要是都平安就好了。) 临时救护所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位于灭火行动前线的人群突然吵闹起来。 「……喂,为什么那边浮现出了奇怪的东西?」 「烟,还是云吗?」 「似乎膨胀了,那个……看起来并不危险呢。」 从救护所走出来的亚奈特在阿尔凯在等人的上空看到了奇妙的黑色块体。 街道的上空——很低的位置处,黑色巨卵似的物体在火焰的映照下模模糊糊的飘在空中。 一眼看去像是云似的东西,但又像是黑色的液体飘浮在空中,给人以“浓稠”的感觉。 「……啊,喂,快看!月亮!」 某人在街上慌张的大喊道。 亚奈特也注意到了异变。 在她注视着的眼前,浮在夜中间的巨大月亮慢慢改变了颜色。 像是从中心开始被“黑暗”侵食了似的——变成了黑色、阴暗、深沉的颜色,月亮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不久后连星星的光芒也被遮住,块体的中心扭曲的旋转着。 卵形的块体周体浮现出了黑色的小刺。 在那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异变。 如同卵形的块体向外部伸展出了无数的黑色尖刺。 尖刺全都朝向正下方,以瀑布般的气势坠向地面。 同时块体也像爆炸似的极速膨胀,瞬间吞没了正下方的地面。 啪——啪——,传来了几道雷鸣般的声音。 周围的建筑物全被黑暗吞没了,但却没有受到破坏的动静。 (赛罗,还有大小姐……!) 因看不到的光景而背脊发冷的亚奈特跑了过去。 「亚奈特小姐,喂,太危险了!」 他没有理睬周围的呼喊,继续向火灾的中心跑去。 原来堵住道路的黑色火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肥胖老人的象形气球群也被黑暗所吞噬。 在亚奈特奔走期间,黑色块体徐徐的开始萎缩,她追到眼前时已经消失殆尽。 来到现场的亚奈特看到一个身着异国装束的姑娘坐在地下,而黑猫抚摸着她的脑袋露出了微笑。黑猫的身上还绑着白色的绷带。 看起来他也受伤了,不过从还能安然的站立可以判断只是轻伤而已。 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尽数消失,连烟都看不到了。 「阿尔凯因!发 生什么了?那些变态们……」 听到亚奈特的搭话后,黑猫伸出爪子指向了道路的前方。 在烧焦的石路上首先看到了一位半祼的青年—— 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还有一位肥胖老人—— 两个人都仰面倒在地上。 亚奈特战战兢兢的靠了过去。 ——红色的半裸青年翻起白眼混身痉挛。 戴在双手上的护臂已被击碎,黑色的碎片散落在周围,丝毫都看不出他不久前还向亚奈特露出的凶恶面容。 他失去了意识,魔导具也被破坏,所以操纵的火焰也消失了吧。 肥胖老人那边情况也差不多,至少能够看出同样失去了意识。 作为药剂师看都不用看就能明白目前的状况,亚奈特低声说道。 「……还活着吗?他们?」 阿尔凯因用指甲蹭了蹭脸。 「嘛,是生是死就要靠他们自己了,按照我刚刚的使用的技艺。虽然威力强大,但发动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很少使用——嘛,我特意把意图干扰的克利穆德的护臂破坏了,不过其他魔导具应该没事,所以必须要收缴起来呢。万一他们醒来就麻烦了。」 阿尔凯因开始收缴起两位魔族的魔导具。 不论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只要没有“魔导具”就无可作为——此为这个世界的常识。 爪子和肉球敏捷的在巴尔玛兹身上搜索着,阿尔凯因说道。 「对了——亚奈特,你知道赛罗他们去哪了吗?我明明告诉他们要在附近战斗,但似乎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亚奈特皱起了眉头。她原以为赛罗他们还在这附近。 西兹可也站了起来,用充满担心的眼神眺望着四周。 「我没有看到。你们没在一起吗?」 「对手太难对付,我们也拼尽全力了。而且由于在持续施法,所以我不能移动……我觉得,他们大概躲到某个地方了吧。」 亚奈特突然感到心头一痛。 脑海里浮现出赛罗和菲诺他们的面容。 阿尔凯因将从敌人身上的收缴的魔导具放进了自己的道具袋里,然后取出蓝色的小石头。 「菲诺?能听到吗?听到请回话——」 石头发出淡淡的光芒。 转眼间——出现的不是菲诺,而是亚奈特不认识的女性。 黑色的皮肤,冰冷的眼眸,洋溢着不安定氛围的美丽女人。 「……拉达娜!」 『阿尔凯因——?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难道没能成功撤退吗?』 女人的声音愈加严肃了。 阿尔凯因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让看在一旁的亚奈特不禁毛骨悚然。 「看起来,咱们双方都陷入了意想不到的事态呢?」 『……我们可不是这样呢。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既然选择了和你战斗,就应该做好了某种程度的觉悟。』 女人的声音有些微妙的僵硬。她从浮现在石头上的映像对面瞪着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大人一直在等着你呢,阿尔凯因。如果让你恢复体力就麻烦了,所以请你在今天之内过来吧。』 阿尔凯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不去的话赛罗就会受到危险吧?』 名叫拉达娜的女人微笑起来,只是眼睛中完全没有笑意。 几乎不清楚事情详细经过的亚奈特此时还没有理解到赛罗他们已经被卷入其中。 对方没有等待阿尔凯因的回复,直接切断了通信。 在远方听着对话的西兹可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 「——阿尔凯因大人,赛罗他们被抓了吗?」 仰望着已经泛白的天空,阿尔凯因轻轻的点了点头。 「去吧,西兹可。看来必须要给露娜丝缇雅一些“惩罚”才行呢。」 翻动着外套,他毫无顾忌的走了出去。 西兹可对亚奈特行了一礼,然后追了上去。 「稍、稍等一下!阿尔凯因,西兹可!赛罗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尔凯因回看向了亚奈特,眯起了眼睛。 「……师徒关系真好呢。我也想见见自己的老师了。亚奈特,如今还不能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你……我们一定会救出赛罗他们的。也会救出这个城市的领主塞尔班大人。如果即使这样还会担心,那就请你再忍耐片刻吧,在这前面——」 阿尔凯因戴上帽子,转过头去。 「是我们这些“魔导师”的工作。」 ——完全和黑猫不相符的充满威严的声音让亚奈特哑口无言,只能默默的注视他们的背影。 ◎ 拉达娜从“飞天之龙”向下俯视着朝辉掩映的山脉。 太阳刚刚升起,山脊的棱线闪辉着黄金色的眩目光辉。艺术家如果看到此番美景肯定会为之屏息,但不巧的是拉达娜没有如此纤细的感性。 之所以眺望着风景,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以看的东西,没有其他更多的理由。 “飞天之龙”是为了在空中飞行的魔导具。 由于会耗费大量的魔力,所以操纵极端麻烦,不过其能够在空中飞行的原理却并不复杂。 魔导师通过操纵位于长方形龙前部的操纵杆,不断向龙注入魔力。 然后,魔力就会储存到连结在龙上方的气球中,因此使龙飘浮起来。 虽然也可以随风飘动,但通过将魔力从龙的后方释放同样可以产生推进力。 就是说,作为移动用魔导具十分迅速,但代价就是魔力的使用效率极低。 之前将伊莉娅德公主带回王都就是使用了这个魔导具,只要不是万分紧急的事情,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能够乘坐的人数也并不多。 由于人数限制,伊莉娅德的象形魔导人偶和特鲁加尔没有乘坐在这个龙上,而要从地面返回王都。 这个魔导具虽然缺点甚多,但乘坐其上,从特拉福德到王都傅丽叶的距离就宛如眼睛到鼻子一般,完全不必担心会被阿尔凯因他们追上。 由于还没习惯,乘坐起来还有些许不适,拉达娜重重的叹了口气。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只能对他们说报歉了。) 本来预定在拖延阿尔凯因一会儿后,马上撤退。 当然,如果能打倒并逮捕阿尔凯因当然最好,不过本次的主要目的在于抢夺“还流的轮环”。 是胜利后过于耀武扬威了吗,还是遭到了黑猫意想不到的逆袭?——不管是哪种情况,阿尔凯因都是最终的胜利者。虽然为两个人的安全而感到在意,但事已至此,自己也无法回头了。 完成了露娜丝缇雅的命令,却也留下了无法释然的遗憾。 而后,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已经不在——拉达娜和负责操纵的魔族,以及刚刚被逮捕的赛罗、菲诺和维奥莱乘坐在龙上。 三个人在被捆绑后又中了“昏倒香水”,如今陷入了沉睡。以毫无耐性的身躯与魔族作战实为无谋之举。 三个人中,持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要交给露娜丝缇雅。 维奥莱的话,继续夺走她的记忆将其魔族化就行。关于菲诺还没决定如何处置——如果要将赛罗魔族化,说不定她作为其中的“代价”十分合适。 瞥了一眼他们的睡脸后,拉达娜的视线再次看向了风景。 从高处鸟瞰埃鲁福尔王国的国土,郁郁葱葱十分秀美。 神明留下的祝福似乎有地域上的差异,而且这个世界中还存在只会让人联想到地狱的不毛之地。 从“来自神 明的赠物”中的这点看来,神明之中也混杂着性格大条以及恶趣味的家伙。 由于切开空气般的前进速度,拉达娜感到有些冷而抱起了胳膊。 很久以前自己居住的地方似乎也很冷。虽然没有确切的记忆,但这种抱住胳膊保持体温的感觉如今仍然残留在身体里。 实际上拉达娜十分耐寒,所以这大概只是错觉。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衣着单薄的进行旅行。 飞行片刻后,已经可以看到王都了。 从空中看到的街道十分安稳,完全让人想象不到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异变。 王都的居民中估计也有人微微察觉到了“城市的样有些奇怪”吧。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准确的“把握”目前的事态。 而且即使有人察觉到,也早已被魔族封住了嘴。 王都外表上安稳平静,而背地里却隐藏着鲜血的臭味。 就拉达娜所知——世间大抵都是这样的状态。 即使有神话中“来自神明的祝福”,似乎也毫无例外。 渐渐靠近王城时,拉达娜一直盯着俘虏的睡脸。 全都是稚气未脱的面容,他们都还没有理解世界的“阴暗面”。 他们知道到这些事实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拉达娜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 天亮后,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离开城市,快步前行。 穿过城镇大门,在沿着街道前进的途中,不久后黑色的怪兽从旁边的树阴里露出了头。 它看向减员的旅人们,歪了下脑袋,有些悲伤的发出了轻轻的呻吟。 阿尔凯因走到了它的脚边。 黑狼用鼻头凑了过来,闻了闻阿尔凯因的气味,似乎确认了主人留下的香味。 阿尔凯因伸手抚摸起它的鼻梁。 「虽然没有黑狼之铃——沙夏也能明白吧?你之后要去救助你的“家人”——能让我们坐在身上吗?」 黑狼眨了一下眼睛,而后转向王都的方向在原地趴了下来。 没有言语,但它确实是在催促“快点坐上来”。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坐到了黑狼背上,而后它向后腿注入了强大的力气猛然的奔跑起来,一骑绝尘。 坐在黑狼背上的黑猫,金色的眼眸眺望着王都的某个方向。 在那边的“敌人”不会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抵达的越晚,自己的“朋友”受到伤害的可能就越大。 (赛罗,菲诺——还有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公主。请一定要平安——) 猫的眼眸中流露出愤怒与冷静,阿尔凯因驱使着黑狼。 目的地的方向上空卷起了黑色的乌云,似乎在暗示他们的未来。 埃鲁福尔王国此时也恰好迎来了入夏前的雨季。 终章 黑衣少女与黑衣青年 大罪战争中的女豪杰“露提娅娜”在凯旋回到王都时,曾经带回了若干战利品。 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敌人手中抢来的魔导具,而并非是金银财宝之类,但在某种意义上却有着更高的价值。 首当其冲的是露提娅娜在战斗中得到、直到死前一直恋恋不舍的全身铠甲“白之守护”。 这是以手捧花篮的精灵姑娘帕南索隆为主题的魔导具,是在当时被称为绝代工匠的波尔西诺瓦的作品。 露提娅娜将其带回后,这个魔导具就成为了王族的至宝,并且慎重的历代传承。 第二个是被称为“黑暗森林竖琴”的乐器,但这个魔导具已经遗失了。可能是被潜入王族的盗贼窃取,也有传闻说是被某个王族成员随意卖掉,真实的情况已经无从得知。官方的记录是“不知何时从宝物库中消失了”。 还有,露提娅娜从敌方夺来的第三个魔导具是“克拉姆克拉姆的罗盘”,不过关于她命令如何“管理”的详细情况却不甚明了。 虽说是罗盘,但并不是用来指示方向之物。 它的形状像是由多个齿轮相互组合而成的天球仪。 之所以只能用“像是”来说明,是因为如今的王族中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过”。 这个说明只是来源于记载,而实物则沉睡在王族地下的深处,被封印在外人无法入内的古老领域。 虽然无法判断其是否真实存在,但至少这个遗迹的封印从露提娅娜时代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解开过。 露提娅娜在此处施加了特殊的封印,并且如此声明。 “……封印于此处的魔导具并不是十分重要之物,甚至不拥有强大力量。简而言之,就是派不上用场的魔导具。不过由于依靠别人的力量无法将其破坏,所以不能放置不管。此物放置于此的事尽可能秘而不宣。后世也请将它隐藏在历史的背面。这个秘密只能由王族之人代代相传,而且禁止把魔导具的名字说出去。” 这个宣言,如果说其被准确的执行了也有些微妙。现实中,许多历史学家都从书海中“挖掘”出了这番话,并且在自己所著的书中加以引用,也因此惹人瞩目。 所以稍懂历史之人都知道“王族的地下隐藏着大罪战争的战利品”这件事。 而这个消息没有广为世人所知也只是因为“这只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源远流长的王族理所当然的会秘密隐藏着古代的魔导具。而且“禁止外泄”也并无奇怪之处。 给意图篡权的官员扣上知晓王族秘密的罪名加以清扫,也是喜欢装模作样的王族和贵族常做的事情。 “王族的地下有遗迹,里面似乎藏着非常不可思议的魔导具。” “但是,似乎不知道那个魔导具的使用方法。” “就连王族成员也几乎没有进入过那个遗迹之中。” “真的存在吗,那种东西……” 这样的讨论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然后转而移到下个对象——这就是当今时代的人们对待“克拉姆克拉姆的罗盘”的方式。 不过,如今—— 这个露提娅娜断定“派不上用场”的魔导具,引来了许多非凡的好奇者。 他们为此占领了王族,然后特意瞒过了民众,不断的调查地下的遗迹。 承担这份责任的就是魔族干部、西天将露娜丝缇雅。随着终于得到了“遗迹的钥匙”,她站到了位于王族地下深处的“门”前。 身着黑色衣装的她用冰冷的视线盯着巨门。 门的外框宛如大树般高大,横幅约有两个人伸展手臂的宽度。 而在门的对面仅能看到地层。 ——这个门很复杂。 位于王都的地下的不是“遗迹”。 此处只有这道通向隐藏在别处的“遗迹”的门。 露提娅娜拜托当时的优秀魔导具工匠制作出了某个魔导具,只有全身包裹着此物才能通过这扇门。 就是说这是一个传送装置,地层的对面是普通的岩石,不管再怎么挖掘也只能找到地下水之类的东西。 体力劳动无法找到遗迹,露娜丝缇雅等人转而寻找起“钥匙”。 虽然能够破坏这扇门,但这样一来重要的线索也会随之湮灭。 最初无人知晓这个钥匙究竟是何物,所以从占领王族以来,魔族花了少时间在调查上。 在判明钥匙就是名为“白之守护”的魔导具后——王女伊莉娅德却带着它逃跑了。 正因为如此,搜捕她才成了魔族的当务之急。 这位伊莉娅德如今也成为阶下之囚。 被露娜丝缇雅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了如同分身般的人偶,现在的她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为人偶穿上只有形状相同的复制版“白之守护”,结果成功骗到了赛罗等人,毫发无伤的将其抓住。 之后,只要露娜丝缇雅自己使用“白之守护”通过“门”——在门的对面,肯定能够找到大罪战争的遗物“克拉姆克拉姆的罗盘”。 不过,她还没有去那里。 现在,她仍然用黑色的眼眸仰视着巨大的门扉,抱着黑猫玩偶心不在焉的站着。 从者哈维和拉尼一起行了礼。 『露娜丝缇雅大人。拉达娜回来了,同时带回了名叫赛罗的少年、名叫菲诺的少女和维奥莱。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生死不明,特鲁加尔和伊莉娅德的人偶正从地面赶回王都途中。』 漂亮匀称的表情仍然一成不变,两个人用同样的声音流畅的说出了同样话。 他们虽然可以彼此分开行动,但“思考”却完全同步。就像是左右手之间的关系,协调行动时就不会感到辛苦。 就像不可能存在左手厌恶右手、右手嫉妒左手这样的情况一样,哈维和拉尼原本也是作为“同一个人格”的存在。 露娜丝缇雅背向了大门。 ——现在还不能进入里面。 这个门被施加了会受月相影响的机关。使用白之护守将门打开只能在满月的三天后。 恐怕在那之前,阿尔凯因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吧。 本想在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的罗盘”之后再迎接他们,但似乎无法如愿了。 「哈维,拉尼。阿尔凯因今晚也会到来,准备出迎吧。」 做出指示后,露娜丝缇雅坐在了猫腿的豪华椅子上。 这个椅子开始像滑行般动了起来,缓缓走在通向地面的石阶上。 她的注意力已经从今天晚上无法得到的遗迹中的魔导具转移到了马上就过来的环流的轮环上。 在魔族的上层中,搜索“环流的轮环”这件事的优先度并不高。不是由于其“不重要”,而是由于本来“就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 这项搜索任务本来是由北天将鲁法斯主要负责,但讽刺的是,他却出现在了西天将的管辖区域。 这只是偶然的契机。 占领王族后,在调查有关地下遗迹的书籍中,竟然意想不到的看到了某个贵族的论文。 名叫奥尔德巴的低级贵族写的这篇论文主要内容是有关古代魔导具的修复,但最让魔族感到在意的不是其中的内容,而是作为协助实验人员而被记录在内的工匠姓名。 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 奥尔德巴在论文中对这位工匠的技术大加赞赏。 虽然有可能重名,但露娜丝缇雅在搜索伊莉娅德的过程还是派哈尔姆巴尔顺路调查了一下。结果就变成了如今的状况。 (虽然对鲁法斯有些报歉,但这份功劳就归我了。还有阿尔凯因也是我的——这两个绝对 不会交给任何人。) 北天将肯定会来要求交还“环流的轮环”吧。不过如今的露娜丝缇雅不打算答应他的要求。 由于“主人”的偏爱,鲁法斯一直在四名天将当中充当总管。露娜丝缇雅对此颇有微词,这次正好出一口恶气。 偶尔也想看看他懊悔的表情。 露娜丝缇雅乘坐椅子走出地下,穿过警护部队身边,来到了位于王城中部的喷水广场。 清澈的水流从建于圆形礼堂中的喷泉中不断涌出,然后通过水渠流向城市之中。 平时,眩目的阳光都会透过玻璃制成天花板窗户照射进来,不过今早很不凑巧是阴天。 特拉福德的方向上还比较晴朗,但似乎在午后之前会下场雨。 拉达娜安稳的在泉水旁等待着。 似乎是在等露娜丝缇雅。在她身后,三个女人和孩子倒在地上。 没有刻意确认他们的脸,黑衣少女驱使椅子来到了能干的部下面前。 「辛苦你了,拉达娜。你果然很出色,精彩的完成了我交付的任务。那么,拥有“环流的轮环”的是哪个人?」 一眼看去——三个人似乎都是可爱的少女。 维奥莱是认识的,应该是其余两位之中的一个。 「是。这位“赛罗”就是拥有者。」 拉达娜拉起了黑发“少年”。 看到他的睡脸的瞬间,露娜丝缇雅胸中一阵悸动。 「啊……好可爱。」 少年的面容像是小狗般老实顺从。黑色的头发,洁白的皮肤宛如人偶一样,拥有和哈维、拉尼不同的魅力。 之前本来打算如果不招自己喜欢就在取出环流的轮环后让他成为拉达娜的部下——但看到了这样的少年,真想把他放在身边。 走下椅子盯着少年的脸,露娜丝缇雅向拉达娜确认道。 「真的可以给我吗?」 拉达娜露出了微笑。 「谨随露娜丝缇雅大人心意——不过,环流的轮环已经与他同化,取出来的方法还不清楚。而且现在的他拥有“破坏魔导具”和“解除魔族化”的能力。寄宿着“守护树兵”的神珠正沉睡在那边的箱子里……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十分危险。在使其效忠之前,请您不要让他随意靠近。」 拉达娜指向了魔族部下带来的“封咒之箱”。购物箱般大小的箱子,其中有为搬运受到诅咒的魔导具而设置的结界,所以可以封印召唤树兵。 听到她的忠告,露娜丝缇雅老实的点头示意。 虽然不太了解环流的轮环,但她听说了关于库洛加和维奥莱被解除魔族化的事。 她本以为在米斯特哈温德打倒哈尔姆巴克与艾尔西的是阿尔凯因,但由此看来这个少年很可能也掺了一脚。 一起带回的维奥莱再次成为拉达娜的部下——还剩下一个人。 金发的美丽姑娘,但很不巧,她不符合露娜丝缇雅的兴趣。 「这个人是?」 「是这位少年的恋人。在给少年施展魔族化的洗礼时杀掉她就好,不过她多少也会用些魔导具,让她成为部下也无不可。任凭您来处置。」 露娜丝缇雅歪了下脑袋。 ——睡脸与年纪相应的天真夫邪,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不过,不知为何却让人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我不要这个人。给拉达娜吧。」 对拉达娜来说,露娜丝缇雅的直觉几乎无法理解。她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点了点头。 「哈……?这样啊。那就和维奥莱一起变成我的部下好了。我觉得需要稍稍篡改下她的记忆,能许可我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吗?」 「没问题,随你使用。」 露娜丝缇雅马上回答道。 这是可以篡改对象记忆的魔导具,当然是违禁品。制作自不用说,就连持有也要受到重罚。现在已经变成了稀少的高价商品,但在魔族之间仍然方便的使用。 用于篡改维奥莱记忆的就是这个魔导具。虽然对积累了许多经验的成熟大人效果不佳,不过越是年轻就越容易成功篡改。 对象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的话,使用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对这个可爱的少年——赛罗,露娜丝缇雅似乎想通过篡改他的记忆让他成为忠诚的小狗。 阿尔凯因恐怕今天晚上就能到达。必须要做好周到的出迎准备。 露娜丝缇雅轻轻吻了一下少年的睡脸,然后回到了房间。 此时,一个部下突然冲了进来。 不是人偶,而是被魔族化的一个官员。 「露娜丝缇雅大人!有“敌袭”!」 中年男性一边大喊一边跑了过来,然后跪倒在露娜丝缇雅面前,双手扶着地面。 露娜丝缇雅沉默的眯着眼睛,她讨厌吵闹的成年人。 男性官员十分慌张,大口喘着粗气。 「不久之前,出现了敌人——轻易打败了警备部队,扎尔玛大人和达尔维依大人正在全力阻挡。露娜丝缇雅请到安全的地方——」 不是——阿尔凯因。 他不可能这么快到来。除他以外还会袭击这个王城的人,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露娜丝缇雅故意踩在了下跪着的男人的手指甲上,向前走了出去。男人瞬间发出了一声呻吟,但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看到他如此恭敬的态度,露娜丝缇雅赦免了他刚刚的喧哗。 「……拉达娜,你能出击么?」 「是,没问题。入侵的敌人大概会是——」 在拉达娜说出“名字”之前—— 广阔的有些浪费的走廊对面出现了一个纤身的人影。 他向这边走了过来,响起了很响亮的脚步声,而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头硕大的龙。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并非不认识的面孔。 旁边的拉达娜轻轻踏出一步摆好了架势。 轻松击败王城守卫后出在这里的是身穿黑衣的黑发青年——苍白的脸庞显现出露骨的憎恶。 露娜丝缇雅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久不见呢,还好吗?」 白皙的青年——梅露露西帕?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不要用那张脸笑,魔鬼。」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超出普通对敌人的憎恶的浓厚感情。 他背后的龙形人偶——“裁决魔龙”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露娜丝缇雅对抱在胸口的“阿尔凯因”玩偶低语道。 「阿尔凯因,救救我——那个哥哥好可怕。」 细语声宛如在嗤笑青年一样。 梅露露西帕挥起了从怀出掏出来的“杖”,可以像这样变大的魔导具大多都是杰作。 他精确的用这把杖挡住了拉达娜从死角刺出的剑刃。 随着一声高亢的碰撞声,拉达娜被击退了。 眼看青年的杖就要掠过自己的身体,拉达娜却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裁决魔龙”也配合着青年的攻击,拉达娜用蛇身剑拼尽全力抵挡住了龙爪。 然后一记魔龙摆尾似乎马上就要击飞露娜丝缇雅—— 却在她的眼前突然停止了。 风压让露娜丝缇雅的头发飘动起来。 但却没有进行后续的攻击。 不——是露娜丝缇雅让攻击停止了。 梅露露西帕觉察到了异常,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他如今是龙形人偶的操纵者。 不过露娜丝缇雅却让他的控制失效了。 龙背对着露娜丝缇雅,这次反而向梅露露西帕露出了爪子和利齿。 她仰视着梅露露西帕。 「……你忘了吗?我是“人偶使”,我的魔导具是人偶之王“哈伊亚德傀儡”——就算是你操纵的“裁决魔龙”,如今也只能成为我的忠诚护卫——」 「……这种程度的事情早就想到了。」 梅露露西帕用力将杖的前端叩向了地板,遮盖住了露娜丝缇雅的声音。 突然间大理石地板发出了眩目的闪光,直接冲向“裁决魔龙”的脚下。 (什么……!) 还来不及辨明他的真实意图,露娜丝缇雅的视觉和听觉就分别被闪光和轰鸣声所阻断。梅露露西帕似乎预先在自己操纵的魔导具中装入了爆炸机关。 身体受到爆炸气浪的冲击,她被吹到了喷泉里。 看到这个状况,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继续追击,毫不在意周围的魔族直接将杖伸入了喷泉当中,然后那里流动起强烈的“电流”。 「就这样消失吧,露娜丝缇雅——」 青年发出了不祥的叫喊。 少女的身体在泉水中被电流灼烧,一边发出痛苦的声音一边持续的痉挛。 「露娜丝缇雅大人!」 拉达娜大声悲呼。聚集起来的部下们也都呆呆的站在原地。 落入泉水中的露娜丝缇雅,皮肤都变成了赤黑色。 青年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了“安心”的表情。 ——啪,啪,周围响起了轻轻的拍手声。 「真厉害呢……没想到还有如此蛮干的手段。我之前还觉得你肯定会和阿尔凯因联手在夜晚袭击呢。」 妩媚的声音让青年惊讶的抬起了头。 喷泉上方,天窗的旁边——露娜丝缇雅正笑嘻嘻的向下俯视着他。 她看着“已经成牺牲品的一个分身”,坐在柱子的突出部分优雅的拍着手。 梅露露西帕十分凄惨的瞪着她。 「……你……用了替身?从什么时候……」 「啊哈哈——在你刚到这里时我就准备好了替身。这不是对付你的策略,而是面对“环流的轮环”以防万一的准备……与你为敌也不能有丝毫差错呢。作为不错的教训,我也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吧——」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被破坏了,但露娜丝缇雅却很高兴的回答道。 皮肤已经烧焦裂开的“人偶“从喷泉中站了起来。 连露娜丝缇雅的面容都认不出来的替身魔导人偶,咯吱咯吱的动了起来,似乎要来抓住梅露露西帕。 躲开攻击后,梅露露西帕做出了撤退的架势。 王城中的大部分魔族开始聚集到周围。梅露露西帕原本打算一击致胜打败露娜丝缇雅,但看来如今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 露娜丝缇雅从柱子上叫住了他。 「等下。我的演出节目还没有结束呢——」 露娜丝缇雅牢牢的抱着黑猫玩偶,朝着梅露露西帕的背后露出了笑容。 已经在爆炸中损坏的“裁决魔龙”回到了自己的项链中,他懊悔的跑了出去。 面对他纤细的后背,露娜丝缇雅的眼角也和缓了一些。 ——“哥哥”从以前就有鲁莽、笨拙之处。 「……哥哥真是的,从以前开始就对逃跑的时机很敏感——哈维、拉尼终于来了呢。」 戴着眼罩的两位少年突然挡在了准备逃跑的梅露露西帕眼前。 面容冰凉,两个人的双手上都装有金属制成的锐爪。 这不是单纯的装备,而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在“胳膊里”的刀刃。 梅露露西帕的双脚停下了片刻。 背后是包括拉达娜在内的魔族军团—— 而正面站着忠实于露娜丝缇雅的哈维和拉尼。 腹背受敌的梅露露西帕轻轻梳理了下头发,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后一气呵成的朝哈维和拉尼挥出了手杖。 (待续) 后记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反向思考,在“上卷”之后,同时出版“左卷”和“右卷”,分别用两个主人公的视角描述中盘,最后再用“下卷”收束结尾。我也觉得这是有些特殊的出版状态。怎么说呢,虽然我自己还没有看过,但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出版这样的作品。 再升级一下,“上卷”的后续还是“上卷”,接来是“下卷”“下卷”,“左卷”“右卷”,然后是“左卷”“右卷”,最后是“b卷”和“a卷”,这样的流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怎么看都像是附带选项和障碍的构成。然后不小心在第三作中这样做而导致自爆。没有理解的读者请自行在网上搜索「konami评论」。 实际上,这未必只是玩笑—— 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反向思考,在“上卷”之后,同时出版“左卷”和“右卷”,分别用两个主人公的视角描述中盘,最后再用“下卷”收束结尾。我也觉得这是有些特殊的出版状态。怎么说呢,虽然我自己还没有看过,但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出版这样的作品。 再升级一下,“上卷”的后续还是“上卷”,接来是“下卷”“下卷”,“左卷”“右卷”,然后是“左卷”“右卷”,最后是“b卷”和“a卷”,这样的流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怎么看都像是附带选项和障碍的构成。然后不小心在第三作中这样做而导致自爆。没有理解的读者请自行在网上搜索「konami评论」。 实际上,这未必只是玩笑—— 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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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反向思考,在“上卷”之后,同时出版“左卷”和“右卷”,分别用两个主人公的视角描述中盘,最后再用“下卷”收束结尾。我也觉得这是有些特殊的出版状态。怎么说呢,虽然我自己还没有看过,但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出版这样的作品。 再升级一下,“上卷”的后续还是“上卷”,接来是“下卷”“下卷”,“左卷”“右卷”,然后是“左卷”“右卷”,最后是“b卷”和“a卷”,这样的流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怎么看都像是附带选项和障碍的构成。然后不小心在第三作中这样做而导致自爆。没有理解的读者请自行在网上搜索「konami评论」。 实际上,这未必只是玩笑—— 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反向思考,在“上卷”之后,同时出版“左卷”和“右卷”,分别用两个主人公的视角描述中盘,最后再用“下卷”收束结尾。我也觉得这是有些特殊的出版状态。怎么说呢,虽然我自己还没有看过,但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出版这样的作品。 再升级一下,“上卷”的后续还是“上卷”,接来是“下卷”“下卷”,“左卷”“右卷”,然后是“左卷”“右卷”,最后是“b卷”和“a卷”,这样的流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怎么看都像是附带选项和障碍的构成。然后不小心在第三作中这样做而导致自爆。没有理解的读者请自行在网上搜索「konami评论」。 实际上,这未必只是玩笑—— 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反向思考,在“上卷”之后,同时出版“左卷”和“右卷”,分别用两个主人公的视角描述中盘,最后再用“下卷”收束结尾。我也觉得这是有些特殊的出版状态。怎么说呢,虽然我自己还没有看过,但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出版这样的作品。 再升级一下,“上卷”的后续还是“上卷”,接来是“下卷”“下卷”,“左卷”“右卷”,然后是“左卷”“右卷”,最后是“b卷”和“a卷”,这样的流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怎么看都像是附带选项和障碍的构成。然后不小心在第三作中这样做而导致自爆。没有理解的读者请自行在网上搜索「konami评论」。 实际上,这未必只是玩笑—— 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大家好,这里是渡濑。 怎么说呢,这次又变成了“下卷继续”这样的状态。 ……实际上,在创作这本第四卷时,暂定标题上标有“上卷”的字样,就是说在系列安排上,接下来会是下卷。为了不让两卷的间隔时间过长,我正在全力创作中。 讲一些关于“上下卷”这种构成的话题吧。 出版的书籍,「因为标题中有“上”,所以接下来会是“下”!」……读者经常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接下来出版的是“中”这样的情况。就是说,系列构成是“上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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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虽然没有在封面上标明,但预定为长编的系列小说,肯定不会只是“上下卷”或“上中下卷”,比如要在转入支线这种意义上分成左右两卷,下卷之一、下卷之二这样的感觉,然后在最后重合达到最高潮。做法大多如此。 普通的分成上下卷的构成暂且不谈,即使在各种各样的副标题中标明“b卷”、“中卷之一”或是“右卷”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读者混乱,这样的构成只用在作者的脑袋里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作家,偶尔也会有「上卷后续的下卷正在全力创作中,不过有些想写a卷(另外的情节)呢……」这样奇怪的低语在脑袋内回响。 正是在这种声音的唆使下,目前我正在为杂志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创作短篇。 那是“与赛罗相遇前的阿尔凯因”登场的故事,在写这篇后记时,杂志版的短篇还没有构思完全,不过大概会在2008年内出版。预定分成前后篇刊登在两期中。 另外,在电击大王连载『bloodalone』的高野真之先生,我和他还在一起创作了联合互动的单行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九月下旬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增刊号上。 这是和『轮环~』没有关系的企画,但高野先生清爽的封面彩图精美绝伦,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赏光—— 顺便宣传一下。几年前和其他作家一起合作的短篇,也借助这个机会以短篇集的形式文库化了。 九月发售的『mw号的悲剧』和十月发售的『最后的钟鸣响之时』这两本。很多读者都已经在杂志上读过了吧……? 首字母缩写是mw的般沉默的故事和首字母缩写是mw的学校被废除的故事,标题起的讳莫如深,电击的作家似乎都是傲娇。 由于在这个时期刊行,我也想到要不要把首字母改成amw呢,但最后没有这么做。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也要过去了,托各位的福,『环流的魔导师』也出到了第四卷。 画师碧风羽老师这次也鼓足干劲描绘了插画,万分感谢。 说起来,前几天碧老师画的阿尔凯因进入了我的梦里,不管真假都好,他在暖桌里缩成一团。啊……!我感觉自己的理性已经受到不断的侵蚀。大概只是错觉吧。 那么,下次的第五卷,希望也能进入各位的视线—— 2008年晚夏 渡漱草一郎 序章 书库少女与欺诈师之男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曾经有一位名叫“哈尔姆巴克”的魔族。 如今他已作古。 性格残忍,手法阴险,再加之本领只属二流,即使在魔族里他也只是被当成小恶党的存在。成为魔族之前,他曾在某个国家作为欺诈师生存。 进行魔族化时,他失去的代价是「至今为止赚到的钱」,所以也可以说他用金钱买来了魔族的身份。 准确而言,这份钱财对他来说不是单纯的财产,而是背叛并且害杀了同伴得来的财富,在这种意义上,他作为代价而失去的也可以说是“同伴”。 在那之后,他逃离了祖国,成为魔族干部、北天将鲁法斯的属下。 交给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搜查一名叫做“泽尔德纳特”的魔导具工匠。 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在世间并不多。 他的一生包裹在重重迷团当中,不过能够得知的信息也有一些。 他是上一任“魔人”的弟子。 所以和接任当代“魔人”的范达尔是师兄弟关系,而且似乎是从儿时就相识的好友。 在他还是上一任“魔人”的弟子时,就在师傅的身边制作出了为数众多的魔导具。 但是,十余年前他突然离来了魔人范达尔的城塞,消失了影踪。 考虑到年龄即使他已经死掉也并不奇怪,但北天将鲁法斯却拼命的寻找起这位工匠。 作为他的部下而行动的哈尔姆巴克在搜索过程中引发了一个小问题。 为了抢夺偶然间发现的名为“吸魂指环”的珍贵魔导具,他独断专行杀害原拥有者工匠的全家,并且放火消灭了证剧。 在他所杀害的人中还有尚不及年岁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北天将鲁法斯因哈尔姆巴克违反命令的行径博然大怒,打算处罚他。 在此时来多管闲事的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如果你不要,就请把他给我吧,我正好有些缺人手。” 露娜丝缇雅如此说道,把哈尔姆巴克抢了过去。 这一行为,与其说她爱惜哈尔姆巴克之才,更多是出于对鲁法斯的抗拒心理。 四天将互相牵制着彼此。虽然同为魔族,但鉴于互相争夺功劳的关系,不仅不会互相协手反而会先下手为强。 对于这次多管闲事,鲁法斯也深感不快,但为了避免愚蠢的破坏表面上的同伴关系,最后还是向露娜丝缇雅让步了。 受到露娜丝缇雅的庇护才使哈尔姆巴克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通过这件事,他也免除了搜索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的工作,把北天将鲁法斯当成了敌人。 在这位哈尔姆巴克既将赴死之前—— 在埃鲁福尔王城中,“泽尔德纳特”这个名字受到了关注。 其契机是收纳在城内书库中的某篇论文。 名叫奥尔德巴的边境贵族创作的论文中详细记载了关于古代魔导具的修复技术,而泽尔德纳特这个名字作为“共同研究者”出现在了论文中。 发现这篇论文的是在书库里调查资料的魔族——一名叫做缪尔斯通的少女。 常年低垂的眼睛让人不知她到底在看向哪里,但她很擅长处理情报,所以年纪轻轻就担任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秘书。 她白天的工作就是使用叫做“共鸣石”的魔导具,向分散在这个埃鲁福尔王国境内的魔族传达露娜丝缇雅的命令。 她是露娜丝缇雅与魔族之间联系的窗口,不过这项任务并不繁重,有空闲的时候还会去协助一些调查工作。 她们在城中书库所要寻找的是关于王都傅丽叶地下存在的“遗迹”以及藏于其中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相关的记录。 包括缪尔斯通在内的一批有学者气质的魔族,为了搜集传承于的埃鲁福尔王族的这件魔导具的情报,在王族的书库中埋头苦干。 虽然详细情况至今仍然不明,但露娜丝缇雅夺取这个王族的目的只是为了搜索这个物品。 至少对于魔族之“主”来说,这个魔导具拥有如此的价值。 正在魔族毫无进展之际,却从书库中发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 说起来,叫做“泽尔德纳特”的这个人在魔族之间并不出名。 如果是缪尔斯通以外的人看到这份资料,大概不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作为“落空”的资料扔回书库之中。 但发现这个名字的缪尔斯通叫来了曾经被派遣搜查“泽尔德纳特”的哈尔姆巴克。 两个人在书库一角隔着桌子对坐,互相交流持有的情报。 「……原来如此。“泽尔德纳特”可能就在这个国家?」 金发的温柔男子马上对这个情报表示出了兴趣。 此时,缪尔斯通仍然低垂着眼睛,缓缓的点头示意。 「是的。虽然有重名的可能,但似乎年龄也很相近。只是——好像已经故去了。」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他确实已经相当高龄了——不,真是难以想象,居然会在如此边境之地找到和他相关的线索。」 他虽然一幅吃惊的样子,但嘴角却露出了邪笑。 缪尔斯通向他问道。 「我听说你以前在为北天将鲁法斯效力时曾经搜查过泽尔德纳特。关于这个工匠你所知道的情报,可以告诉我吗?」 「啊,没问题。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效忠于鲁法斯而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这件事如果“成功”的话,似乎可以抢掉鲁法斯的功劳。」 他滑稽的笑容中浮现出对北天将鲁法斯的敌意。 哈尔姆巴克为了对北天将复仇,很兴奋的阐述起来。 「缪尔斯通,我接下来所说的可能有些部分你已经知道了——泽尔德纳特是前代“魔人”的弟子,与当代的魔族范达尔是师兄弟关系。范达尔接任魔人之后,泽尔德纳特在他身边滞留了一段时间,作为工匠制作出了数目众多的强大魔导具。」 关于这条情报,缪尔斯通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查到。不过,与“制作出了强大的魔导具”这样的功绩相比,泽尔德纳特作为工匠的名字却几乎不为世人所知。 所以缪尔斯通对这条情报也有所置疑。 「泽尔德纳特这名工匠真的如此厉害的能工巧匠吗?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更加出名才对吧——」 哈尔姆巴克耸了耸肩。 「在这种事情上我不可能说谎。泽尔德纳特作为工匠的本领几乎已经达到了神的领域。他已经理解了魔导具的本质,不仅仅是修复,甚至可以把魔导具改造的更加强大——连那位魔人范达尔在魔导具制作的技术上也远远不及泽尔德纳特。」 这幅夸张的说辞让缪尔斯通半信半疑。 谈及以往时经常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关于某人的功绩有时被会扭曲的过小,有时也会被夸张的过大。 哈尔姆巴克继续说道。 「确实,关于他的本事说不定有鲁法斯主观上的夸张成分。关系到对“父亲”的评价时,多多少少会有些天真的想法吧。」 听到他指出的这条信息,缪尔斯通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父亲?这位叫做泽尔德纳特的工匠是北天将鲁法斯的父亲?」 「似乎如此。说起来,我也只是风闻而已……还在魔人身边时,泽尔德纳特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叫做“鲁法斯”的儿子。听说他的儿子曾经也做过范达尔的弟子,不过当事人北天将自身不置可否——本来他认定“泽尔德纳特拥有环流的轮环相关的线索”的理由说 不定就是基于当时的记忆。他们是父子关系的话,北天将知道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突然之间,缪尔斯通只得先把哈尔姆巴克的这番话先记下来。 「如果是那位北天将的父亲,那么他是优秀的工匠这一种也更加可信了。不过即便如此,我果然还是觉得他在世间也过于默默无闻了……」 哈尔姆巴克用手梳着头发大方的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默默无闻肯定有其相应理由。似乎他本人就是讨厌出名的性格……甚至不喜欢在魔导具刻上自己的名字,真是老顽固呢。由于这样的缘故,他的名字几乎没有在公式的文书里登场过。我还在为鲁法斯卖命时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想不出好办法。」 「原来如此,讨厌引人注目的性格吗——在不想出名而意在隐居这点上,像埃鲁福尔这样的边境之国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他是单纯的装作隐者吗,还是有重要的理由“想隐藏身份”?不管如何,北天将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在这个埃鲁福尔发现线索的“泽尔德纳特”如果不是单纯的重名而是本尊的话,那么这个信息就可以成为与北天将讨价还价的素材。 更进一步的话,如果找到了“环流的轮流”的实物,应该可以大大的提高在魔族中地位。 缪尔斯通并不执着于出人头地,但作为研究者对“环流的轮环”也拥有纯粹的好奇心。 她望着手中的论文突然叹了口气。 恐怕泽尔德纳特隐藏身份呆在这位叫做奥尔德巴的贵族身边,作为一介普通的工匠不做声响吧。 由于一直不为世人所知,所以应该也没必要使用假名,而且本来他也不知道魔族的存在,更加想象不到魔族会寻找自己,而后就在这样的无知中寿终正寝。 从论文的内容和日期来判断,他故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魔族人数也还很少,并且还处于韬光养晦的时期。 在连六贤人都还没有准确的把握魔族的存在的时候,像泽尔德纳特这样的隐士应该更加闻所未闻。 哈尔姆巴克对这件事表露出不寻常的兴趣。 「正因为他是北天将鲁法斯要找的人,就更不能把他让给对方。怎么样,我去查探一下情况吧?即使“环流的轮环”是不可轻信之物,但他的家属什么的仍然还活着,说不定作为遗物会留下不错的魔导具。」 他的提案也正是缪尔斯通的不情之请。 缪尔斯通作为研究者的同时,还负责这片区域的魔族的联系工作。使用“共鸣石”引导魔族成员间的联系,也因此无法离开这座王城。 而作为协助自己行动的“棋子”,哈尔姆巴克完善无缺。 「可以拜托给你吗?因为我无法离开这里。」 「唉,这是抢走鲁法斯功劳的大好机会。让我去向露娜丝缇雅大人提议吧?」 站在他的立场上,如果侥幸得手也可以轻松的立下大功吧。 而且即使他失败了,缪尔斯通也毫无损失。 如果哈尔姆巴克得到了与他不相应的力量,那时即使把他杀掉也不会觉得可惜,对缪尔斯通来说哈尔姆巴克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人材。 「那么,哈尔姆巴克,这方面的调查就交给你了。」 哈尔姆巴克握住了缪尔斯通白皙的手掌,装腔作势的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来自美丽的缪尔斯通大人的委托,我就更加不会失败了呢。对了,您肯赏光吗?如果可以,今天晚上能一起吃个饭为我饯行吗?」 「啊,报歉。这样的邀请请去找别人吧。」 缪尔斯通若无其事的拒绝了他的邀请。 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哈尔姆巴克仍然满脸绅士的笑容。 「这可太遗憾了。作为将来的参考,能请教一下您喜欢怎样的男性吗?温柔的男人,还是强大的男人——」 缪尔斯通闭着眼睛,莞尔一笑。 「不,我喜欢漂亮的女人,就像拉达娜大人那样的。」 「……啊,有那种兴趣吗?我失礼了。」 哈尔姆巴克老实的放下了手,转过身去。 虽然只是微薄的直觉,他的后背散发出了“果然么”这样的气息,然后他离开书库。 然而,这成为了缪尔斯通见到的哈尔姆巴克最后的样子。 在这番对话之后不久,哈尔姆巴克离开了人世。 成为其死因的是他自身持有的魔导具“吸魂指环”,后来判明“环流的轮环”反射了它的力量。 击败哈尔姆巴克、“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是一位叫做赛罗的少年。 现在还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还—— 第一章 西天将 露娜丝缇雅 历史悠久的古城肯定会留下众说纷纭的传说。 埃鲁福尔王国的王都傅丽叶也不例外。 真假暂且不谈,位于此地的大量传说至今仍然流传,而且还被记载于许多书籍当中。 英雄露提娅娜寻访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的魔导具的传说也是其中之一。 离建国之王奥里欧斯死去大约过了百年——埃鲁福尔也被卷入了世人所称的“大罪战争”。 关于那次战乱,到目前为止历史学者之间仍然没有定论。不同国家以及各自所处的立场留下了矛盾重重的记载,“何为真实,何为虚假”,经历数百年后仍然无法判断。 由后人创作出来的英雄事迹更加助长了这种混乱,甚至连判断某人是史实人物或虚构人物都出现了意见分歧。 不过,关于当时率领埃鲁福尔王族军队的“猛将露提娅娜”,各国的记载中都留下了她们名字,被世间广为认同为真实存在之人。 虽然活跃的事迹多为后世的创作,但她的生存方式以及赫赫战功都无可置疑。 被称赞为女中豪杰的露提娅娜公主以埃鲁福尔第一王女的身份开始了她的人生。 双亲在大罪战争暴发时英年早逝,战乱祸及埃鲁福尔王国时,仅有十三岁的弟弟即位了。 十八岁的露提娅娜站在辅佐弟弟的立场上就任将军,而后鼓舞军心,在持续数年之久的大罪战争中征战到了最后。 “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是她凯旋时作为战利品带回来的魔导具之一。 关于其详细的使用方法,埃鲁福尔王国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载。 本来她带回这个魔导具就不是出于使用的目的,据说是为了将其封印隐藏起来。 在大罪战争中转战各地后,率领部下回国的露提娅娜与心腹们商量过要如何处理“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某人提案将其埋到王族墓穴中,但又害怕会因此招来盗墓人。 某人提出封印在研究设施里,但露提娅娜不允许把它放到人容易接触到的地方。 又有人提出将这个魔导具“破坏”,不过由于担心在破坏之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最终只得放弃这个想法。这个魔导具中似乎拥有在破坏时会把周围卷入其中的不安定因素。 这个“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本来似乎就被某种特殊的力量守护着,所在在激烈的战斗争取中没有损坏而残留了下来。 就是说即便决定破坏它,也难以找到将其破坏的方法。 在家臣们为此烦恼不已时,当时担任露提娅娜军师的青年贵族提出这样的方案。 “在王城地下,制作一扇能通往封印领域的门吧。只有身穿白之守护的人在满月之夜才能将门开启,如果按照这样设置就几乎难以被盗了。而且遇到万一,只要将这扇破坏,那么谁都无法接近罗盘。” 这个用心良苦的麻烦措施,也遭到了一些反对意见,不过最终在露提娅娜的支持下得以采用,“门”在王城的地下被造了出来。 从那之后经历了悠久的岁月——如今,门已被称作“遗迹”。 沉睡在埃鲁福尔王族地下的遗迹。 封印在那里的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这个物品居然把魔族这样的危险存在吸引到了此地,当时的露提娅娜肯定意料未及。 而她设下的这道封印最终适得其反。 施以重重封印的物品确实难以被夺走。 但是道高一只,魔高一丈。 结果—— 埃鲁福尔王族如今被魔族控制了。 ◎ 这个门牢固的埋入了构成地下空间的地层中。 门框如同巨树般高大,横幅足足有两个人伸展手臂的宽度,其外观与其说是门,反而更像是造在墙上的没有偶像的祭坛。 本来就是无法穿行的场所,而且也没有人知其晓由来和其中的机关,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门”。 组成门的星昂石过了久远的岁月后已经发黑,看不出这是足以引人注目的遗物。 不过,与其外表毫无关系,此处对“魔族”有着重要的意义。 如今身着黑衣的少女、身为她的从者的两位少年还有舞娘打扮的女人站在这个遗迹面前。 黑衣少女眯起眼睛,仰视着建造在石壁上无法通行的门。 「还有三天就到满月之夜——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应该也能到手了呢。拉达娜,包括环流的轮还在内,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要飞黄腾达了吧?」 「……在下承受不起。」 如今拉达娜的话中没有一丝惊讶。露娜丝缇雅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原由。 其一是名为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同伴仍生死不明。 其二是关于这个遗迹和“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她仍然不太相信吧。“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究竟为何物,部下当中罕有人知。 毕竟是经历了长期封印的魔导具,在如今的时代中,本来就不存在见过实物的人。 为了年长却还有些可爱的部下,露娜丝缇雅小声说道。 「拉达娜,你知道吗?应该位于此处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呢,据说是指示“神明去处”的魔导具。」 拉达娜不可思议的紧锁眉头。 「神明的……去处?」 露娜丝缇雅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的。你读过神话吧?“神明离开了此地,去向了克拉姆克拉姆庭园。”——这虽然是神话,但也有史实的部分。神明们抛弃了这个世界,去了别的地方。但是,如果能把神明招回这个世界的话——?」 拉达娜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笑。 「毕竟咱们的目的只是建立以魔族为中的世界——让神明再临应该只是为此的手段。不过,鲁法斯那帮人说不定将目的和手段本末倒置了——那个人只是想要获得神明的力量吧。已经一把年纪了,我觉得他真应该学学“合乎身份”这个词。」 用孩子的声音说出了如此辛辣的话语,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魔族的目的肯定无法概述为一条。北天将鲁法斯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目的也多少有所差异,有利害相通之处,也肯定有相违背之处。 正是如此,双方才无法达成一致,处于对立的状态中。 拉达娜露出了困惑的样子,用手捂住嘴角。 「那个……历史记载不太详细,所以恐怕我有所误解——就是说,难道是“大罪战争”的——」 此时两位从者哈维和拉尼走了过来,打断了拉达娜的疑问。 【露娜丝缇雅大人,报歉打扰了您的会话。关于今天上午梅露露西帕的袭击损害报道已经统计好了。】 挺直背脊的两位少年用完全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 打断别人的对话是无礼的举动,但这两个人只是遵从露娜丝缇雅的指示而已。 作为人偶的哈维和拉尼,耳朵里埋设有“共鸣石”。露娜丝缇雅通过共鸣石命令他们一旦收集完情报就马上过来报告。 「比预想的还要快呢。告诉我吧。」 【是。城墙破坏有一处,城内墙壁破坏有五处。另外由于墙壁破坏而导致强度出现问题还几若干处。关于我方人员伤亡,扎尔玛大人和达尔维大人等死亡者共八人,重伤十五人,被破坏人偶二十五个,轻伤者三十人。警报机大多完好,仍然能够发现侵入者,但只能减少看守的人数。】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抱紧了黑猫玩偶,眯着眼睛发出了叹息。在如今的状况下可谓伤亡惨重。 「……这可 麻烦了呢,阿尔凯因。本来预定要迎接你,但突然之间战斗力就减到了一半以下——哥哥真是的,要是过来玩的话明明提前联络一下就好了。」 面对露娜丝缇雅牢骚,两名从者哈维和拉尼没有任何反应,拉达娜也只是在旁边安静的观望。 身为魔族却以敌人相待的梅露露西帕驱使魔导具“裁决魔龙”攻入这座城市就是今早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肯定是打算在阿尔凯因之前通过奇袭击败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吧。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如同从者们的报告所说,魔族方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为了迎接阿尔凯因袭击而布下的阵势已经大半被毁,如果露娜丝缇雅自身不积极备战,局势就无法挽回了。 死者无法复生,受伤的人类也派不上用场。 而且修复损坏的人偶也需要作为原形的人类的“魔力”。 魔力与生命力直接相联。 在刚刚受到破坏时,作为原形的人类也会变得十分衰弱,短时间内无法用同样的原形制作出新的人偶。这也是一个弱点。 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让魔力极端的增幅需要特别的处理。 「没办法修复坏掉的人偶呢。不管怎么说,以梅露露西帕为对手都派不上用场的家伙,与阿尔凯因为敌就更困难了吧……没办法呢。」 露娜丝缇雅用和自己容貌相应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在她在头脑中,作为指挥官正在配置残存的战斗力。将魔族和自己操纵的偶看作棋盘上的棋子,她重复着冷静的思考。 对手是阿尔凯因、霍克艾与西兹可三人——可能还不止于此。还有很小的可能性他们会与其他的同伴汇合。 抓住了先来一步的“梅露露西帕”也算是件好事,但因此而受到的损害也过于惨重了。 (——还是梅露露西帕和阿尔凯因一起攻击过来反而比较好吧) 他操纵的“裁决魔龙”是不会顾忌周围、单骑蹂躏敌人的魔导具。 由于其巨大的威力,强袭时有很高的危险性会把己方也卷入其中。退一步而言,如果顾忌周围而小心慎重的加以使用,就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今天早晨的袭击也是如此,正是由于他无视周围的单骑士突入,才让魔族的战斗力减少了一半。 露娜丝缇雅带领哈维、拉尼以及拉达娜从遗迹的前方走过,去向设在王城地下的工房。 这里是在逐渐占领王城的过程,露娜丝缇雅为了制作人遇而设置的工房。 被捉住的赛罗等人如今也关在这里。 露娜丝缇雅向走在身旁的拉达娜说道。 「拉达娜。你最终把维奥莱和菲诺魔族化了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实际上,在今天早晨梅露露西帕的袭击中,用于封印记忆的“千变万化的记录”似乎也被从天花板掉下的石头砸坏了……现在技师缪尔斯通正在调整中。在阿尔凯因袭来之前不知修复以及处理记忆能否赶上,前景堪忧。」 「……哥哥还真是做了些多余的事。」 露娜丝缇雅把脸埋入了黑猫玩偶中,声音有些阴暗。 他不是亲生哥哥。 梅露露西帕?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曾经是露娜丝缇雅的师兄。 她所属的哈伊亚德工房和附近的孤儿院合作开展职能训练,旨在把魔导具制作的技术教给失去双亲的孩子,让他们将来能够作为工匠自立。 而且在教学的过程中,展露出特别优秀才能的孩子,工房会将其作为弟子直接雇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而成为工房弟子的孤儿。 在工房修行的日子,已经魔族化的露娜丝缇雅几乎都想不起来了。不过,在魔族化后也曾听闻自己是天才的工匠,即使在工房也受到了特殊的对待这样的传闻。 哈伊亚德工房的天才人偶工匠,露娜丝缇雅?雅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 “古罗乌里兹”是师傅的姓。梅露露西帕也师从于同一位老师。梅露露西帕的老师加哈尔德?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似乎已经故去。 不过,露娜丝缇雅对这些往事没有兴趣。 她只是在思考从那以后的事情。 今晚就会到来的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呢? 如何活用捉住的人质呢? 还有如何调查“环流的流环”的本质,再加以利用呢? 以露娜丝缇雅现在的立场,必须要考虑诸如此类的事情。 将盘上的棋子当作傀儡来操纵,让其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迎接敌人,最终获得胜利。 尚且年幼就被提升为天将的露娜丝缇雅,无论如何都需要功绩。 抓住了让各地的魔族烦恼不已的梅露露西帕。 然后,如果再能将阿尔凯因魔族化并且套上缰绳,露娜丝缇雅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比起北天将鲁法斯,我更加的能干——这可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呢。) 这次的事件,对露娜丝缇雅来说不是“危机”。 要说她有误算的话,只有一点—— 她现在仍然没有意识到打乱自己计划的“那个因素”。 ◎ 赛罗摔倒在坚硬的地板上,双手双脚都被铁环绑住,异常难堪。 眼前还有同样被抓住的菲诺和维奥莱。 早已熟识的金发少女和见习骑士如今都塞住了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以操纵树兵纳修雷的缇亚涅丝所寄宿的神珠似乎在其他地方。 赛罗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咬紧了塞在嘴里的东西。 而在此处还有一个人—— 在特拉福特街道曾与魔族引起纠纷的黑衣青年梅露露西帕,他如今也倒在地上。 赛罗不知道他被抓的经过。作为知晓他真实本领的人,赛罗不禁觉得他会和自己同样被抓有些奇怪。 他似乎还在昏迷,身体没有特别的动静。 一名闭着眼睛的长发少女坐在椅子上监视着无法行动的赛罗等四个人。 在她面前,高高的台座上放置着一个泛着银色光芒的棺材。 棺材的盖板微微凹陷,少女的双手摸着那个位置,缓缓的注入魔力。 赛罗很熟悉这种情景。故去的祖父在修理魔导具时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赛罗的视线,低垂着眼睛看向了他的脸。 「啊,已经醒过来了呢。身体情况如何?」 看到无法回答的赛罗,她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随意的说道。 「请再稍待片刻。“千变万化的记录”由于这个人的袭击而坏掉了——虽然调整一下应该就能使用,但为了更加精确,需要先做实验。」 这些话不是特意要告诉赛罗,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赛罗眺望起四周。 这个房间并不大。 微暗之中充满了模糊的光线。用布隔开的墙壁和天花板透过来淡淡的光芒,看来似乎是在魔导具的帐篷里。 不过从屋外漂来了强烈的土壤气味和潮气。 (设在地下的帐篷里,么……) 赛罗对目前的处境做出了这样的估计。 稍迟片刻,菲诺和维奥莱也眼开眼睛,用困惑的眼神互相确认了彼此。似乎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帐篷外面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辛苦了,缪尔斯通。“千变万化的记录”能使用了吗?」 稚气尚存的少女声让赛罗皱起了眉头。 首先看的到是漆黑的头发以及与此完全相反的纯白面容。 黑色的衣服包裹住了纤 细的身体,她双手抱着黑猫玩偶毫不客气的进入了帐篷。 她的年纪似乎和赛罗相仿,甚至还要更年幼一些。 在她背后还跟着魔族拉达娜以及分别用眼罩隐藏起单眼的像是双胞胎似的少年。 正在调整棺材形状的魔导具的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露娜丝缇雅大人,万福金安——“千万变化的记录”还需要微小的调整。为了精确运行,首先需要测试,不过应该不会出现致命的错误。」 听到低垂眼睛的少女说出来的名字后,赛罗惊讶的瞪起了蓝色的眼睛。 (露娜丝缇雅……?“西天将露娜丝缇雅”难道就是这个孩子?) 拉达娜的举动更加让他确信如此,叫做缪尔斯通的长发少女与跟在后面的拉达娜都对这位黑发少女毕恭毕敬。 黑衣少女翻动裙角向赛罗走了过来。 「啊,这孩子已经醒了呢。早上好,贪睡鬼。感觉如何?」 打招呼的可爱声音果然只能让人想到她是普通的少女。 像是少女仆人似的金发少年抓住了手足受到束缚、站都站不起来的赛罗的肩膀。 两位金发少年一人左眼、另一人右眼戴着眼罩。 金发白肤的美丽少年,像是将瓜一分为二的容貌以及毫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是活着的人类。 似乎是被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偶的两个人把赛罗的身体拉了起来。 「哈维,拉尼,帮他拿出塞嘴物。我想和他说说话。」 露娜丝缇雅在数步之外停了下来。 恐怕她是在戒备赛罗所持有的“环流的轮环”吧。可以解除魔族化的这份力量对魔族来说应该相当麻烦。 赛罗感受到了菲诺和维奥莱的视线,瞪向了应该憎恨的敌人。 露娜丝缇雅没有在意赛罗的视线,莞尔一笑。 「是叫赛罗吧?我是露娜丝缇雅。这位是黑猫阿尔凯因——阿尔凯因,也打个招呼吧。」 制作得很像阿尔凯因的玩偶,露娜丝缇雅压了下它的脑袋。 「……你说那是阿尔凯因?阿尔凯因可不是那个样子。」 赛罗低声说道。 露娜丝缇雅耸了耸肩膀,点点头。 「嗯,我知道。我也想要真正的阿尔凯因。但是如今他不在我身边,所以只能用这个代替。不过也很柔软、抱起来很舒服,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吧?」 露娜丝缇雅亲了一口玩偶,眼带秋波的看着赛罗。 「你发怒的声音也很动听呢。脸蛋儿也这么可爱,我很中意。如何?不想侍奉我吗?」 「别开玩笑了!」 赛罗当场拒绝了露娜丝缇雅的邀请。 「怎么可能去侍奉窃取了埃鲁福尔王族的魔族!我绝对不要!」 看来无论如何,赛罗都无法认同魔族的做法。 同时被抓到这里的维奥莱,她与父亲库洛加以及亲友伊莉娅德之间的羁绊都被魔族破坏了。 赛罗也险些亲手杀掉了菲诺。 他们蔑视人的生命和羁绊。 正因为如此,赛罗才选择了协助阿尔凯因与魔族战斗。 露娜丝缇雅稍稍扭曲了清澈的眼角。 「……被讨厌了。真寂寞呢——那么……」 她的视线又转向了躺在地板上的菲诺和维奥莱。 感觉到她视线的移动后,赛罗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因为约好要把维奥莱给拉达娜,所以不能对她出手……那边的金发女孩不管变得怎样都没关系吧。比如,一只手什么的……」 菲诺的碧眼轻轻的颤抖着。 「住手!不许对菲诺出手!」 赛罗下意识的大叫道。 只有她,不管怎样都不想让其受到伤害。曾经一度把她放置在米斯特哈温德也是害怕出现如今这样的事态。 看着赛罗慌张的样子,露娜丝缇雅的唇角露出了微笑。 此时赛罗才从她身上感到了恶毒的寒意。 露娜丝缇雅用纤细平静的声音说道。 「……是这样吗?不想让同伴出事呢。呐,赛罗——你只是个孩子。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力量——但是呢,事实并非如此。你能够保护这些重要的同伴的安全。如果是聪明的你……该怎么做才好,你能明白的吧?」 露娜丝缇雅向赛罗伸出了手。 拉达娜惊慌的挡住了。 「露娜丝缇雅大人,直接接触太危险了。」 「没问题的,拉达娜。这个孩子不是笨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我做出奇怪的举动,只会害死所有人。他能对我做什么呢?还有,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我原本也不会想要他。赛罗——」 露娜丝缇雅再次向前伸出了戴着手套的手,向赛罗的脸靠了过来。 赛罗一瞬之间看了一眼菲诺。 她欲哭无泪的面容,来回摇着脖子。 “我怎样都好,不能向这种家伙屈服。” 赛罗明白菲诺想要说的话。不过,在如今的状况下不能做出错误的选择。 赛罗闭上眼睛,从菲诺身上移开了视线。 ——结果,自己毫无力量。虽然露娜丝缇雅说“赛罗这样做的话就可以保护菲诺她们”,不过这只是包含对赛罗的威胁在内的诡辩而已。 没有力量的话,就只能做出与没有力量相应的——即使丑陋,即使肮脏,也只能为了救助菲诺而做出最稳妥的选择。 赛罗静静的亲吻了露娜丝缇雅伸过来的手背。 就像是故事中的骑士向主人宣誓忠诚那样,优雅的贴上了嘴唇。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嗯!嗯!」 紧咬着塞嘴物的菲诺狂暴的想要发出声音。露娜丝缇雅完全没有理睬她的举动收回了手,然后这次又伸出了纤细的脚。 赛罗仰视着她,没有领会她的意图。 「——同样的,来亲吻我的脚尖。」 「嗯!」 可以听到菲诺愤怒的声音。 大脑充满了足以眩晕般的紧张感,赛罗遵从了露娜丝缇雅的指示,在她那描绘着舒缓曲线的脚尖,将嘴唇贴在了靴子的前端。 这个过程中,露娜丝缇雅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她坐在赛罗的面前,双手抱住赛罗的脖子,就像抱小狗那样来回的抚摸。 「拉达娜。这个孩子真出色——我太激动了。」 露娜丝缇雅一边喃喃细语,一边亲在了赛罗脸上。 赛罗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露娜丝缇雅的态度。 稍稍一瞬间之间他的视线和菲诺重合了,但她的眼眸中流露出和往常的开朗完全不同的神色。 她仍然横躺在地板上,目不转睛的——只是集中精神的瞪着露娜丝缇雅。 碧眼之中闪现出怪异的光芒,茭白的面容显得苍白冰冷。 站在露娜丝缇雅身边的拉达娜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释放出的压力。但她没有向主人报告,而是用困惑的表情看向了菲诺。 菲诺刚刚呻吟似的声音消失了,只是沉默不语,用包含着能够射穿敌人的杀意的视线瞪向露娜丝缇雅。 (菲诺……生气了。) 就连愚钝的赛罗也理解了。 菲诺露出如此强烈愤怒的样子,对赛罗来说也十分罕见。 露娜丝缇雅无视着菲诺的视线,支撑赛罗站了起来。 「哈维,拉尼。帮赛罗打开脚镣。阿尔凯因的目的就是赛罗——所以只有赛罗必须要和我一 起行动。」 只要将人质分开,即使阿尔凯因等人求出了其中一方,也还有另一部分可以达到人质的效果——她肯定在打这样的如意算盘吧。而且警戒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两位少年打开脚镣期间,赛罗用祈祷般的心情看着菲诺。 「菲诺,冷静下来——阿尔凯因他们肯定会回过来救咱们。所以在那之前就老实的服从吧。只要菲诺能平安无事,不管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是为了菲诺——我什么都会去做。」 听到赛罗的话后,菲诺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下来。愤怒之情散去,但取而代之眼眸中又充满了泪意。 赛罗因为自己让她担心而备感苦恼,而另一方面又努力的让自己的头脑冷静。 如今是“必须要冷静下来的时候”吧。 之前虽然感情暴发向露娜丝缇雅大声喊叫,但如今菲诺和维奥莱受到的对待会根据赛罗的态度发生变化,所以不能再愚蠢行事。 阿尔凯因肯定会来——赛罗坚信。 不过,是在今晚,还是在数天后、数月后或是数年后——关于来救自己的时间,赛罗没有自信。 赛罗不希望阿尔凯做出无谋的举动,而且也认为他有与此相应的冷静。 即使赛罗相信阿尔凯因会来拯救自己,他也讨厌仅仅等待什么也不做。 (成为俘虏十分可耻……不过如果能自由行动的话,说不定可能得到关于魔族的情报——) 冷静下来后,他想到这样的主意。 「哈维来照顾赛罗。另外,拉尼帮忙带上倒在那边的梅露露西帕?缪尔斯通和拉达娜继续调整“千变万化的记录”吧。我们会去旁边工作。」 接受指示后,侍者少年轻轻担起了梅露露西帕的身体,与其奢华的体格相配,力量也很强大。 赛罗的手锗也被解开,跟在了露娜丝缇雅身后。 走出帐篷后,他发现这里果然是在地下。 天顶高得出奇,周围一片昏暗。几乎听感觉不到回声的巨大空洞让赛罗吓了一跳。 烛台的照明完全无法触及深处,也看不到周围的墙壁。不过,从天顶向下照射出的如同星光般的光亮充满了这个空间。 是魔导具吗,还是可以发出微弱光线的矿石——思考片刻后,赛罗发现原来是后者。 天顶的光亮用于照明还略显不足,而且像真正的星星一样不规则的排列着。如果是魔导具的照明应该会使用更加实用的光量度以及配置,这种杂乱无章的配置给人自然之感。 地面上的土已经压实固结,古旧的铺石道路以广阔的间隔互相交错排成了斗的四方形状。 每一个四方形都有一幢屋子的大小。 被四方形分割开来的土地宛如等待分块出售的地下城市。 (西天将也在这里……这里难道是王都傅丽叶的地下?) 虽然从维奥莱口中听说王城有地下空间,但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巨大规模的空洞。 这个世界中残留着许多像这样意识不明的遗迹。 其中也有像“旅途终结的森林”和“龙骨迷宫”这样见过之后就可以推测到某种程度的遗迹,但大体上都无法弄清其中的详细情况。 位于埃鲁福尔王城地下的这片空间也让赛罗感觉到和不可思议的遗迹所共通的恐怖感。 从隐没在黑暗中无法看清的天顶若有若无的传来了沉重的空气。 向四周观望,周围还排列着数个与刚刚赛罗等人所在相同的帐篷。 负责警备的人偶也间隔一定距离遍布各处。手持短枪的姿势与城中的士兵并无二致,而且无法区分出是魔族还是人偶。 离来帐篷后,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 「呐,赛罗。我这么说的话你可能会发怒——你肯定很适合当魔族呢。不是像哈尔姆巴克或多鲁加尔那样的三流水准,我觉得你拥有成为一流魔族的素质。」 赛罗皱了皱眉毛。 在米斯特哈温德时,魔导人偶的艾尔西也说过同样的内容。 当时自己受到了暗示,险些亲手杀死了菲诺。 “失去的东西越大,就能成为越强的魔族——” 赛罗想起艾尔西那时说出大意如此的话。 露娜丝缇雅的话也是同样的意思吗,赛罗用僵硬的声音回答道。 「……菲诺,我是说如果的事——即使我亲手将她杀掉,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笑。 「你这种偏激的决意,我很喜欢。没关系的,赛罗。如果你这么说,我就不会杀害那个人。而且本来我就不喜欢杀人。死掉的话,就不能当成人偶玩耍了呢。」 说出这番不知在多大程度上是出自真心的话后,露娜丝缇雅背对收容赛罗等人的帐篷,走进了地下空间的另一个帐篷中。 赛罗散漫的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里面有人……?) 瞬间的直觉后,他向室内看去,马上就注意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在里面看到的是黑衣少女和露出可怕面容的少年——也就是露娜丝缇雅和赛罗自身的姿态。 帐篷的内侧安装有巨大的镜子。 大小能完美映照出人类全身的镜子,其形状是立方体,其中的一面像门一样开着。 与常用的镜子相比明显的散发出异常的气氛,看起来毫无疑问是某种魔导具。 帐篷的四角有用铁栏杆隔开的空间,里面放置有若干床铺。 大部分是空的,只有一个上面睡着人。 由于昏暗看不清面容,不过可以看到泛着银光的奇妙小球飘浮在胸口上。 球的大小约有一握,微微反光闪耀着钝色的光芒。 名叫哈维的侍者再次给赛罗带上手铐,然后让他站在帐篷的入口附近。 另一位待者拉尼把抱着的梅露露西帕扔进了镜面箱子里。 露娜丝缇雅站到了箱子正面。 「露娜丝缇雅,你要做什么?」 赛罗下意识的问道。虽然不喜欢梅露露西帕,但对他还没有讨厌到可以看着他被做出某些奇怪的事情。 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 「赛罗。你现在已经用名字来称呼我了呢?」 赛罗的脸轻轻的抽动了一下,似乎没有正面回答的打算。 (这个孩子是西天将……假装老实的样子果然有些奇怪。) 总之,很可能是假的——赛罗有这样的感觉。即使出其不意攻击将她的魔族化解除,而后本体才会登场也丝毫不显得奇怪。 侍者关上了镜面箱子,梅露露西帕就这样被关在了里面。 关上的一面虽然也是镜子,但不久后就向内凹陷,形成了拥有球形关节的等身人偶的模样。 乳白色的表面看不出是何材质,但肯定不是石头或是木材。像象牙般轻盈,又如橡胶般光滑。 作为人偶,面部显得平板且没有特色,连眼睛和鼻子都没有。看起来像是用于人偶制作的素胚。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不久后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赐于你“名字”吧。」 宛如歌唱般的声音。 不似乐器之声,少女的声音化为旋律清爽的回响在帐篷之中。 声音十分动听,甚至让人忘记了她的魔族天将的身份,不由得听入迷了。 「尚且无名之人。赐于你名字吧。 万般事象原本存在,因命名而被认识—— 所以你因得名而变换姿态,成为世界的一员。 那么,请睁开眼睛 ——」 随着少女的声音,镜面箱子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 光线穿透镜子,浮现出倒在里面的梅露露西帕的样子。 然后,与露娜丝缇雅的歌声相配合,他的身体像在水中沉浮一般舒畅的浮在了空中。 「你是傀儡。你是生命。你是身体。你是意志。 我是你的创造主,名为露娜丝缇雅。 命运之神修拉克,请祝福诞生于此的新生命。 裁定之神哈塔尼芙,将这个生命的裁定委身于您。 那么,赐于你名字吧——」 露娜丝缇雅单手上举。 聚集在手上的魔力凝聚的越来越浓厚甚至充溢了赛罗的眼前。 而后魔力开始向镜面箱子延伸,最后箱子整体放出了眩目的光芒。 赛罗用手遮住眼睛,但却无法从箱子表面发生的变化处移开视线。 箱子正面的凹陷——嵌入其中的无机质人偶正慢慢的向“人类”转化。 关在箱子里的黑衣青年,衣服也被映射出来,渐渐变成人偶的样子。 露娜丝缇雅似乎给这个人偶注入了“生命”。 「——“咬月之兽”,汝名梅露露西帕—— 成为我忠实的仆从,操纵裁决魔龙的孤傲魔导师。 以魔镜映出之姿,汝获得了新生。 “梅露露西帕”,请诞生——」 露娜丝缇雅的话音停住了。 瞬间的寂静后,镜面箱子的发光也恢复了平静。 凹陷收束而成的人偶完全转变为与“梅露露西帕”一模一样的姿态。 人偶缓缓的从凹陷处伸出了手足,然后在自己的意志下向地面踏出了一步。 他与露娜丝缇雅正面相对,屈膝低头。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指示。」 他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赛罗曾经听到过的那位梅露露西帕。 赛罗目噔口呆,哑口无言。 (梅露露西帕的魔导人偶……?那么,伊莉亚德的人偶,袭击米斯特哈温德的艾尔西的人偶也都是这样制作出来的吗?) 与本尊别无二致的精巧人偶如果靠手工制作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虽然也曾想到过可能是借助某种魔导具的力量,但却完全没有意料到仅需要数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这样一来,逐个制作者官员们的人偶、然后夺取王城简直轻而易举。 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赛罗的惊愕,用力的伸个懒腰,深深的吐了口气。 「嗯,成功了——哥哥的相性很好呢。毕竟有的人很适合做成人偶,有的人则不太适合。不过还真是累呢。」 露娜丝缇雅刻意的朝赛罗走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于两人身高差不多,所以姿势也很舒服。 赛罗虽然感到一阵厌恶,但考虑到菲诺所以没有抵抗。 「……把我带到这里,难道是要做我的人偶?」 听到他的问题后,露娜丝缇雅在他耳边笑了笑。 「要怎么办呢……你的身体里有“环流的轮环”,那是可以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复制你,也很有可能会出现奇怪的情况。那个镜面箱子可是非常珍贵的魔导具,要是被你弄坏可就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赛罗的心底也松了口气。 如果被随意的做出自己的分身,那个假人说不定会伤害到菲诺,赛罗十分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 (唉?但是,菲诺曾经看穿过假的伊莉娅德公主……) 在特拉福德市,赛罗等人都被假的伊莉娅德欺骗时——只有菲诺有所警觉,出手打算破坏人偶。 赛罗因这件事而陷入了沉思。 现在没有时间向菲诺确认她当时的理由——不过,似乎她拥有分辨出“人类”和“人偶”的能力。 面对梅露露西帕的人偶,露娜丝缇雅从口袋里拿出了垂饰扔了过去。 「收下吧,这是你的魔导具“裁决魔龙”,使用方法还记得吗?」 抓住垂饰的梅露露西帕人偶恭敬的点了点头。长相虽然和梅露露西帕相当,但性格却顺从了很多。 露娜丝缇雅十分满意。 「虽然由于梅露露西帕本人的袭击让我方的战斗力减半——但有你的协助就可以弥补损失的战斗力呢。大概你无法发挥出和本体同样的威力,但我仍然期待着你的表现。」 在魔力的质量以及魔导具的使用方法上,人偶不可能达到和本体完全相当的程度吧。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完成后,站在旁边的侍者拉尼打开了镜面箱子。 里面的梅露露西帕本人仰面倒了下来。 安稳的表情如同在沉睡一般,他的胸前也飘浮着银色的小球。 只堪一握的大小,和刚刚进入这个房间时看到的在角落处的床铺上横躺的人类胸口处的那个东西十分相似。 「那个银色的球——是什么?」 赛罗本以为自己的问题会被无视,但心情大好的露娜丝缇雅却笑嘻嘻的回答。 「是将人类的魔力供给到人偶方的送信机……类似的东西。同时,当人偶方吸收了生命力后也会反向将其送还给人类方的受信机。对人类以及人偶而言,这个小球都是不可欠缺的重要之物。据说也是“神珠”的一种呢。」 包含着森林的守护者缇亚涅丝的神珠虽然各自样子不同,但似乎有着系列的分类。说起来缇亚涅丝的神珠也是对缇亚涅丝以及树兵纳修雷供给魔力的物品。 缇亚涅丝如今不在赛罗身边。她仍然被露娜丝缇雅当成了人质囚禁着。 精疲力竭的梅露露西帕本人被露娜丝缇雅的侍者带到了角落处的铁栅栏里。 他被安放到床铺上,然后侍者锁上了栅栏。 赛罗再次看向了进入房间时就已经睡在床上的人。 睡在那里的是谁?从门口处看不清脸面——已经预想到这种情况了。全神贯注的观察一番后,在铁栅栏对面的阴暗中看到的发色似乎是明亮的橙色。 「……睡在那边的是伊莉娅德公主?」 露娜丝缇雅闭上了一只眼睛以示回应。 「唉,是的。那个人的魔导人偶有些不安定,所以还让她睡在这里。魔导人偶本身没有问题,看来是本人的精神状态的问题。似乎是做了噩梦,无法安定的供给魔力——」 露娜丝缇雅叹了口气。 「似乎一直很在意那个叫维奥莱的人。一起把她们魔族化就好了吧。」 这番随意的话让赛罗气得目斜口歪。看到他的反应后,露娜丝缇雅扑哧一笑。 露娜丝缇雅走出帐篷,指引着赛罗在广阔的地下空间走了起来。 「赛罗,你讨厌魔族吗?」 被哈维和拉尼从左右定住了身体,赛罗面带不满的回答道。 「……当然。你们本来就没做过招人待见的事情吧?」 「也是这样。不过——说起来,六贤人那边也差不多吧?」 意料之外的话让赛罗歪了下脑袋。 至少六贤人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敬,总之获得了世人的信赖。 而露娜丝缇雅却将他们与魔族等同视之,赛罗觉得这番话已经超越了不敬反而有些奇妙。 「你在说什么?六贤人为了保护世界的均衡,而为许多国家提供参谋吧?特别是圣教会的圣人大人,他可是信仰的中心。」 露娜丝缇雅眨了眨眼。 「……啊,是这样啊?真是生活在埃鲁福尔的边境小乡村呢。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边意味深厚的喃喃自语,她一边引导 赛罗走上台阶。 「这个椅子是用于移动的魔导具,你也坐上来吧?」 椅子并不大,如果赛罗也坐上去就会形成和露娜丝缇雅肩挨肩的状态。 赛罗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样?明明两个人坐是没问题的。」 露娜丝缇雅坐了上去,椅子载起也开始攀上台阶。 在哈维和拉尼的催促下,赛罗也跟在了后面。 ——不管如何,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违和感。 魔族天将居然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而且她对露出敌意的赛罗奇妙的毫无隔阂。 还有一点,面对本来应该是敌人的露娜丝缇雅,如今赛罗自身也无法以恶意相向。 考虑到是善是恶,她毫无疑问是恶人。 不过另一方面,赛罗感觉她也有令人心痛惋惜之处。 赛罗知道自己很容易被骗,所以也曾想到自己是不是被她可爱的外表所蒙骗,不过与此相反,微妙的违和感一直在他心里不绝如缕。 走在从地下回到地面的长长楼梯上,赛罗问道。 「……露娜丝缇雅。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夺取埃鲁福尔王族,用人偶操纵伊莉娅德公主,至底是意欲何为?」 露娜丝缇雅眨了眨眼睛。 「什么嘛,原来阿尔凯因他们还没有打探到这个吗?——说起来情报控制是由缪尔斯通在负责,所以才很严密吧——那个呢,赛罗。我们的目的只是传承于王族的古代魔导具。只要能得到它,这个边境之国就没有用处了。所以说,只要阿尔凯因他们别多管闲事,再过数日我们就会撤离此处。」 淡淡的言语让赛罗哑然了。 赛罗知道了魔族的目的在于寻找传承于王族的魔导具。不过被告知意图“仅仅如此”后,却怎样都无法释然。 「真的……只有这样吗?仅仅为了珍贵的魔导具,就夺取王城,封锁国镜追捕伊莉娅德公主——?」 听到赛罗的问题后,露娜丝缇雅坐在移动着的椅子上耸了耸肩膀。 「因为那位伊莉娅德带着“钥匙”逃跑了。为了取回钥匙才不得不把她抓回来。而后阿尔凯因又横加阻拦,也因此发现了你所持有的“环流的轮环”——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如果当初全部进展顺利,现在我们已经离开这个城市移动到别处了。毕竟在这个时候与六贤人决战简直是无稽之谈。地利优势只有稍许,除了我的部下也无人增援,关键是毫无战略价值。」 用指尖捂着嘴唇,露娜丝缇雅像是在闲聊似的说道。 赛罗什么也没有说,但心情却变得有些厌恶。 (难道说——如果没有发现“环流的轮环”,而且阿尔凯因也置之不理,王族的魔导具就已经被擅自的盗走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和菲诺被捕也并非毫无作用。 不过这样一来,赛罗就越发在意起魔族不惜夺取王城也要抢夺的“魔导具”。 在龙骨迷宫和伊莉娅德公主初次相会时——她曾说过“藏在王族地下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作为大罪战争的战利品,虽然是相当古旧之物,但连使用方法都搞不清楚。 恐怕魔族已经知道那个魔导具的使用方法了吧。 「隐藏在这个城下的魔导具到底是什么?你们花费了如此多的功夫,肯定是相当贵重之物吧?」 露娜丝缇雅发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吧,我来告诉你。反正霍克艾马上就能察觉到吧……我们想要得到的魔导具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用途只有一个,“指示神明所在之地”。」 「神明所在之地……?」 从魔族口中说出的意外言辞让赛罗困惑起来。 在信仰上,魔族与神明毫无关系。 「对了,在夜晚的空中可以看到“克拉姆克拉姆的庭院”吧?即使不用罗盘什么的魔导具,只要抬起头不就可以确认方向吗?」 克拉姆克拉姆庭院是在夜空中可以看到的色彩鲜艳的星云。 位于夜空的一角,闪烁着红色、青色、橙色、绿色等刺眼光芒的群星在此云集。 按照神话所说,造出这个世界后,神明就去了别的地方。 位于天空彼方,人们虽不能至,但却能看明其方向。 露娜丝缇雅听到赛罗的话后摇了摇头。 「不是的。那毕竟只是神话。真正的神明们应该在其他地方。」 回答完,露娜丝缇雅从椅子上转向了赛罗。 楼梯到头了,赛罗来到了地面。 这里是和王城的庭院前很近的地方。粗大的柱子在走廊里遍布,柱子对面不管左右都面对着庭院。石制的高耸屋檐更加给人开放之感。 庭院中正下着雨,飘来的空间冰凉的含着湿气。 赛罗的注意力转到了站岗的警卫上。 是魔族化的骑士吗,还是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人偶——仅从外表果然难以判断。 露娜丝缇雅拉着赛罗的胳膊走到一边。 「一直在看别的地方,怎么了?我刚刚回答了你的问题,所以这次轮到你来回答了。」 突然听到这个交换条件,赛罗警戒了起来。 (她想问什么?要是问阿尔凯因的弱点,我绝对不能回答,但是……) 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赛罗的动摇,用小孩子的语气擅自说了起来。 「刚刚你一直在庇护那个叫“菲诺”的人……你喜欢她吗?」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赛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而后陷入了困惑。 赛罗知道自己的心意。不过如果把真心话说出来,菲诺作为“人质”的价值说不定就更加高了。 就结果而言,很可能会将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要是老实的回答喜欢,菲诺就会被利用——但是,即使撒谎也没理由会放掉她吧……) 露娜丝缇雅似乎从赛罗的逡巡中看出了别的意味。 「因为害羞说不出来吗?真可爱呢。那个,赛罗。如果你成为我的同伴,我可以给你很多通融呢。」 露娜丝缇雅一边嘻嘻的笑着,一边如此小声说道。 「你的身体中有可以解开魔族化的“环流的轮环”,本来就很难将你魔族化——所以,我原本打算将她魔族化,然后利用你想保护她的心情来协助我方。但是,如果即使不这么做你也愿意协助我们,我也可以保证那个人的安全呢。」 露娜丝缇雅的这个提案稍微动摇了赛罗的心。 ——由于至今为止的经历,赛罗无法原谅魔族,也无法相信魔族。但是,为了菲诺的安全,赛罗同样不能无视刚刚的那番话。 「协助……要让我做些什么?」 「协助就是协助呢。我呢,想要“阿尔凯因”。所以如果能你帮我活捉阿尔凯因,我也会在关于菲诺的事情上帮助你。阿尔凯因也成为魔族的同伴后,大家就都能获得幸福了。怎么样?这个提案不错吧?」 赛罗咬紧了牙齿。 “想救菲诺的话,就要背叛阿尔凯因”。 她的话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力量也可以破坏阿尔凯因的魔导具呢。就算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只要失去魔导具就只是普通人——说到阿尔凯因,不是人应该是猫。如果是你,应该能够让他疏忽大意——不用考虑“背叛”什么的,这也是为了让阿尔凯因成为同伴。一开始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你很快就会觉得“这样做比较妥当”了。」 露娜丝缇雅的邀请有着奇妙的说服力。 「对了,把伊 莉娅德也魔族化吧。将她和亲友维奥莱一起魔族化,这样大家都能幸福呢。就这么做吧,赛罗。咱们之间的争斗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必要吧。」 突然兴奋起来的露娜丝缇雅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 「……你真得能保证菲诺的安全吗?」 露娜丝缇雅得意的笑了起来。哈维和拉尼面无表情把赛罗夹在中间。 「当然。为了不让你在最后关头背叛,我会暂时封印住菲诺的记忆。如果你回到阿尔凯因那边,菲诺就会继续保持原样成为拉达娜的部下。而要是你遵守了对我的承诺,就可以拿阿尔凯因把她换回去。即使记忆被暂时封印住,你也可以用力量像维奥莱那样让她恢复原状吧。」 这个提案让赛罗稍稍慌张起来。 「稍等一下。如果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如今就不用特意封印菲诺的记忆了吧。这样做没有意义。」 解救维奥莱时自己虽然做得不错,但无法保证每次都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成功解除,说不定会遗留下什么副作用,如果有个万一就后悔不及了。 露娜丝缇雅闭上了一只眼睛。 「有意义的呢。可能的话我想亲眼看下你解除“对象”的魔族化。虽然在报告中已经听闻,但还没有见过实际的现场。不能让你解除我自己的魔族化,作为报酬把那个人给你就足够了吧?为了让她恢复记忆,你也肯定会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本领——」 就是说,她所说的意义是把菲诺当成“环流的轮环”的实验台。 赛罗再次慎重的考虑起露娜丝缇雅的要求。 ——他并不是真心想成为魔族的同伙。 不过赛罗拥有可以解除魔族化的力量。只要生命无虞,总能够找到逃离魔族的机会。 在这种意义上,露娜丝缇雅的提案有值得考虑的价值。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本来的话,我会采用拷问这样更加严厉的手段来危胁你。我为什么会如此温和——你明白的吧?」 感觉受到了嘲弄,赛罗瞪着露娜丝缇雅的背后。 「因为对我这样的对手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总之,只是在玩耍我?」 「没、猜、对」 露娜丝缇雅转过身来,鲜红的嘴唇面对赛罗露出了微笑。 「是更加简单的理由呢。我呢,对你很满意。」 她稍稍伸出了舌头,淘气的歪着脑袋。 从这幅样子看来她毕竟还是个相同年岁的少女,赛罗却不知是自己被愚弄了。 第二章 魔人之城 这个魔导具叫做“千万变化的记录”。 外观像是略大的棺材,泛起银色光芒的样子落落大观,不过形状有些可怕。 银色的盖板上浮彫着金色的文字。 “所有记忆仅为记录,所有记录总会消失。” 浮彫于盖板上的这些文字可以说是诅咒的一种。 在魔导具中,由于危险性或是出于人道上的理由,有许多的物品被禁止制作以及持有。 这个“千万变化的记录”也是这样的禁制品之一,但实际上,它只是尚未完成的魔导具。 将人放入这个围绕着光芒的棺材里,然后在外面的其他魔导师的操纵下,就可以扭曲关在里面的人类的记忆。 这本来是用于『精密的篡改记忆』的魔导具。 不过,现状下这个魔导具连大致封印住记忆都已经竭尽全力,无法正确的实现把合适的记忆替换进去。因此它才被称为未完成之物。 而且,只有对年轻的大脑才能够发挥效果,而对老人的大脑收效甚微。 再加之已经被定为“禁制品”,所以如今几乎没有工匠继续研究如何克服这种缺陷。如果被发觉就会身败名裂,引起许多人道上的问题。 作为初期的试验品现在还残留了几个,绝对称不上是广泛使用的魔导具。 ——现在,这个棺材中装着一个可爱的“少女”。 年纪大约三岁,香甜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孩子。 不过她的睡脸与其说天真无邪更近于面无表情,散发出些许的违和感。 将这位少女收纳其中,“千变万化的记录”起动了。 棺材的四角各站有一位魔导师。因为封印或篡改记忆需要庞大的魔力以及精细的操作,无法独自己完成。 四个人各自把双手放到了棺材四角处,伴随着思念全力的注入魔力。 淡淡发光的棺材中,魔力穿过少女鲜艳的金发覆盖着的头盖骨,触及到了里面的大脑。 稍远处,这个少女的母亲以及刚刚步入老年的魔导师站在旁边,一起观望众人的动作。 准确的封印记忆需要四位本领高强的魔导师花费数个小时。 「范达尔大人,非常报歉劳您大驾——」 少女的母亲郑重其事的低下了头。 拥有和女儿同样华丽的金发,从容貌来看完全想象不到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身材挺拔,楚楚动人,感觉受到过良好的教养。 被称为范达尔的魔导师受到了女性的施礼后轻轻叹了口气。 「……正直而言,我现在仍然迷茫于当初是不是应该拒绝。这个魔导具是禁制品,本来是不能使用之物。我得到特别许可能够持有此物也是为研究使用这个魔导具来进行治疗的方法,完全没有打算像这样用于实际用途。而且那个孩子才三岁……再过上几年说不定就能康复,也可以忘掉讨厌的记忆不是吗?」 六贤人之一的“魔人”范达尔如此说道,尚且年轻的母亲却摇了摇头。 「确实,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自然康复的指望。但是,如果不能这样康复过来——每思及此我都十分害怕。我不清楚菲利亚诺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所有感情。只要将当时的记忆封印——她应该就能恢复原状。」 母亲的声音让人心痛。 范达尔也明白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再继续强求。 「我们既然决定协助你,就会全力以赴。不过,这个魔导具的品质并不好。由于以前几乎没有对幼小孩子使用的先例,所以无法保证什么,长大后有可能出现情绪不安定的现象。虽然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好上一些,但请做好觉悟这决不是安全的方法。」 少女的母亲——莉奥妮?布兰黛尔缓缓的点点头。 「我已经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即使如此,那个孩子——只要“菲利亚诺”能取回自己的心,冒着这样的风险也是值得的吧?」 范达尔转过头去,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这个选择是否正确,现在似乎还无法判断。莉奥妮也肯定在迷茫吧。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当中。 不过,这个孩子像现在这样紧闭心灵一言不语,如果莉奥妮有个万一,她连一个人活下去都很困难。 「咱们会干扰到我的弟子集中精神,去那边吧。」 范达尔陪着菲利亚诺的母亲莉奥妮向旁边的露台走去。 露台本身并不大,不过由于范达尔的城塞建在山上,所以景致非常壮丽。向下眺望纯白的绵状云海,其余的视界全被苍空所覆盖。 这幅让人不禁想到世界尽头般的光景,对范达尔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魔人居住的城塞在另一个世界——这里与下界的隔绝甚至被传说到了这种程度。 重重险阻的山峦中连登山的道路都没有。周围只有竖立的绝壁,虽然能够登到半山腰,但要想到达顶峰就只能依靠在空中飞行。 这个魔人之城有三条到地面的道路,全部都是依靠扭曲空间这种特殊方法的移动手段。 当然,因为道路全都处于严密的管理中,单纯的旅人不可能因迷路闯入这里。 莉奥妮也是通过其中一条道路带着女儿,在范达尔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座城塞。 他把莉奥妮引到了露台上的桌子和椅子旁。 「请坐。我想请您详细说明“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 像是早已做好接受这个问题的觉悟,莉奥妮垂下了眼睛。 魔导具茶壶的自然地泡好了红茶,范达尔一边向茶杯中倒茶,一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你说过菲利亚诺失去心灵也是由于目击了这次事故吧?而你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布兰黛尔”和我的女儿奥加,还有鲁法斯他们也全都因此行踪不明——你们在那里究竟做了什么?」 莉奥妮仍然低垂着眼睛,悲伤的摇了摇头。 「非常报歉,范达尔大人。我真的没有被告知任何事情。我知道自己的丈夫和鲁法斯大人他们在那个研究施设做了“某事”。不过,我没有参与到研究中,光是抚养菲利亚诺就花费了我所有的精力,至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泪水从莉奥妮的眼角滑落。 「发生那起事故的当天,我因感冒早早睡下——菲利亚诺肯定觉得有些无聊,所以走出了屋子,一个人去研究所玩……她在那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怕是看不得的东西。——」 她的眼神不安的摇曳起来,似乎没有撒谎。 范达尔按住了额头。 「——我听说那天,布兰黛尔皇国的一个研究施设完全消失了。既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完美的“消失”——周围似乎有火势蔓延的痕迹,但重要的中心部位却完全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由于是秘密设施,所以没有引起舆论的喧嚣。活下来的只有你的女儿菲利亚诺——如果是我的弟子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我觉得皇族应该会向我发出要求调查的通知,但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消息。皇国无论如何也要隐瞒此次事故吗?」 莉奥妮遗憾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当时正在进行的是违法的研究。 是禁制品吗,要不是就是被其他国家知道会引起麻烦的研究,不论是哪样都不是什么正经事。虽说已经将他们逐出门下,但曾经的弟子和女儿参入到了这样的研究中,范达尔的心中也无法平静下来。 困惑之余,关于“研究的”的内容他联想到了一条线索。 (……鲁法斯他们难道——还在继续对“环流的轮环”的研究?) 鲁法斯为了 让“环流的轮环”安定,曾经摸索过使胎儿和魔导具融和的方法。而在试验这种方法前,本来应该作为母体的范达尔的女儿却流产了,研究也因此停滞下来—— 如果找到了别的母体,或是“流产”本身就是为了瞒住范达尔的虚假事情,那么这项研究很可能还在继续进行着。 人体和魔导具的融合——这本身并非罪孽。义眼、义手和义足等用魔导具来补充失去的机能,这样的案例十分常见。 但是,让“生命”本身和“魔导具”融合却被视为禁忌之法。 像这种把胎儿和魔导具融合在一起的研究,对范达尔来说只能想到是疯狂的举动。 如果他们成功了,就应该能从莉奥妮口中问出这项研究和事故的因果关系,但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所坐的这把椅子不是普通的椅子。这个魔导具可以把握坐在上面的人类的精神状态,如果判断为说谎就会发出轻微的晃动。 对此毫无所知的莉奥妮正在双手捂着红茶杯子取暖。 「我的女儿当时应该不在研究所中。虽然那里不是禁止出入的严密场所,但我发现时,她正在施设旁边的木阴处,似乎正在一个人发呆。」 当时的记忆马上就会被“千变万化的记录”所封印。他们也因此无法获得进一步的线索。 「……你们之后要怎么办呢?回到布兰黛尔皇国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莉奥妮布出了寂寞的眼神。 「我不会回去。弗罗斯贝尔克大人已经不在了,对那个国家来说我只是多余的人。皇族肯定也不会欢迎我,还是借此机会去其他的国家吧。」 范达尔歪了下脑袋。 「抱着还那么小的孩子?不回娘家去吗?我听说你是某处的商人出身……」 这次轮到莉奥妮露出了苦笑。 「……报歉,范达尔大人。我对奥加和鲁法斯大人说了谎。我以前只对弗罗斯贝尔克大人说过——我其实来自名叫埃鲁福尔的乡下小国,是贵族多利亚尔德家的女儿。」 范达尔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稍等一下,是“埃鲁福尔”?」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笑,肩膀也随之晃动起来。 埃鲁福尔是位于西方的边境之国,作为国家存在感稀薄。不过,在“大罪战争”时期曾经冒出一位叫“露提娅娜”的姬将军,她率领部队曾经击败过布兰黛尔的正规军。 在埃鲁福尔被视为英雄的露提娅娜,在布兰黛尔则被传说成了恶鬼。 由于两国之间还有其他国家,距离较远,所以表面上没有形成对立的事态。但在站布兰黛尔的立场上,对“埃鲁福尔”这个国家的印象非常差。 这个国家的贵族女儿成为拥有皇族血统的“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师”的妻子这件事,肯定会让皇族相当丢面子吧。她自称是平民女儿反而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如此隐瞒身份我也能够理解……但也不必瞒着奥加和鲁法斯。」 莉奥妮很报歉的点了点头。 「与其说刻意隐瞒,其实是我没有机会和他们论谈这种事……那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出身门弟。但是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随便回老家。虽然还有哥哥在,可事已至此,我回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的声音充了坚定的决意。 范达尔发出了叹息。 虽不至于不明事理,但一直接受贵族教育的莉奥妮,现在仍然不知世间的艰辛吧。把她和幼小的孩子弃置不顾,范达尔由衷的感到抵触。 「在圣都附近……我的熟人正在那里经营编制物的工厂,他那里有工匠用的空房。我也清楚你的本事,应该没问题吧。你暂时先去那里工作,那边全是女工,所以不需要担心。」 听到范达尔的提议后,莉奥妮眨了眨眼。 她沉默的僵住了片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轻轻施了一礼。 「……非常感谢,范达尔大人。我就按您的吩咐去做。」 范达尔并不是因为普通的厚意才提出这个方案。为了掌握莉奥妮和菲利亚诺的行踪,把他们交给自己认识的人才是最佳选择。 这时有人打开了露台的门,一名弟子走了进来。 身穿长衣的弟子叫做海梓尔,年龄三十有半,是面容严肃的魁梧男人。 他的体格比起魔导师更像是骑士长。 他走到范达尔身旁,用莉奥妮听不到的音量窃窃耳语。 「——范达尔大人。泽尔德纳特大人发来了紧急通知。在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现场发现了“大小姐”的遗体——」 范达尔紧皱眉头。 听到事故的传闻后火速赶赴现场的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同为前任魔人的弟子。范尔达应该称其为师兄,但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亲友一般。 而且,他还是因故事而失踪的“鲁法斯”的父亲。 由于泽尔德纳特的儿子鲁法斯和范达尔的女儿奥加已经结婚,现在两个人成了庆家。 范达尔的女儿——奥加似乎已经变成尸体被发现了。 范达尔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虽然很在意报告的详细内容,但必须事先确认这个情报是否也能让莉奥妮知晓。 「报歉,我要失陪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请待等片刻。」 「好的,请便。」 莉奥妮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范达尔随着负责联络工作的弟子回到了城中。 这个城塞中,住着大约一百名为“魔人”工作的弟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白天从事魔导具的研究和开发工作。生活费可以由贩卖魔导具获得,这个城塞在作为修行之地的同时也可以称为一个“大工房”。 从莉奥妮身边离开后不用再担心被她听到,范达尔背对着石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样吗。奥加果然已经死了吗?」 弟子海梓尔也痛苦的低下了眼睛。 关于女儿的死,范达尔早已做好了觉悟。事故发生已经过了两周,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早已失去了生还的希望。 「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施设完全消失了,难道说有隐藏遗迹的地下室?」 弟子因范达尔的问题显得有些困惑,稍稍歪了下脑袋。 「详细的情况还——不过,找到的不只有大小姐的遗体,似乎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看上去还不足一岁,应该说是婴儿——」 意料不到的事情让范达尔皱起了白眉。 「婴儿——而还活着?在经过了两个礼拜的现在?」 由于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无法断言,但毫无疑问这是生命的奇迹。 海梓尔叹了口气。 「是的。根据泽尔德纳特大人所说,在调查已经消失的研究施设遗迹期间,突然从“空间”扭曲后的异世界中掉出了抱着婴儿的大小姐——大小姐已经故去,但婴儿虽然有些衰弱但却平安无事,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保护他。难道,那就是鲁法斯大人和大小姐生出的长子——」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按住了额头。 连孙儿的诞生都没有被告知,自己已经失去女儿的信任到达这种程度了吗,范达尔如此悲惨的想到。鲁法斯的父亲泽尔德纳特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想到另一种“不祥的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报告确实吗?」 「泽尔德纳特大人也很困惑。范达尔大人不亲自去看看吗?」 思考片刻后,范达尔摇了摇头。 「要是泽尔德纳特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去了也是惘然。身为“魔人”的我要是有所动作,就会刺激到布兰黛尔皇国,反而会让调查变得更加困难。要是泽尔德纳特发来增援请求另当别论,现在只要全都托付给他就好。」 海梓尔也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本来布兰黛尔皇国对咱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范达尔亲自出去,说不定还会引发国际问题。」 听到弟子冷静的提醒,范达尔叹气以应。 「我们也没有恶意——他们应该能够分明善恶,但似乎做了有所愧疚之事。看来那边的皇族水很深呢。」 弟子恭敬的低下头,迅速的离开了。 范达尔也转过身,再次回到了露台。 莉奥妮正在那里远远的眺望天空的彼方。 她的视线聚焦在清澈湛蓝的天空和下方的纯白云海之间,一动不动。 在这次事故中,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许多朋友,考虑到她心灵上的痛苦,范达尔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范达尔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用尽可能不让她感受到照顾的声音说道。 「让你久等了。之后的三天里,你就住在这个城里守候菲利亚诺吧。要是没问题,之后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工房。」 莉奥妮点了点头,然后歪了下脑袋。 「非常感谢。说起来,那个——刚刚的报告已经讲完了吗?要是会打扰到您,我等在这里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范达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莉奥妮和奥加应该是亲密的好友。所以她应该也有知晓的权利,而且这也不是应该隐瞒的事情。 「……不是好消息。在那次事故的现场发现了奥加的遗体。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那边确认状况。虽然没有发现其他的遗体——已经可以说是绝望了吧。」 莉奥妮的肩膀颤抖起来,用手捂住了嘴。 至今为止,他们只是“失踪”,还没有绝望的被认为失去了生还的可能。但找到的遗体就意味着完全断绝了希望。 范达尔痛苦的注视着对面,莉奥妮也低下了眼睛。 「那个……范达尔大人。请您保重身体——」 「不,没关系的。我已经料想到女儿的去世了。变成一具尸体难道就是对父母的孝顺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不太注意关心女儿,因此父女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即使如此,对范达尔来说,奥加也是可爱的宝贝女儿。 范达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向莉奥妮问道。 「说起来,奥加的遗体似乎还抱着一岁不到的婴儿。你有什么线索吗?」 他没有用“生还者”这样的字眼。在还没有找到莉奥妮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的情况下,让她产生多余的希望反而显得更加残酷。 莉奥妮的眼眶湿润了。 「说到婴儿——难道是“赛罗尼乌斯”?半年之前刚刚出生,是鲁法斯大人和奥加的孩子。」 自己的推论由她的口中得以证实,范达尔发出了轻微的惊叹。 莉奥妮似乎注意到了他没有收到“孙子出生了”这样的消息,表情也阴郁起来。 「……我觉得奥加他们不会一直瞒着您。那个——奥加的身体十分虚弱,很担心刚刚生出孩子就要交给自己的丈夫抚育……如果自己因孩子的出生而殒命,只会让范达尔大人和泽尔德纳特大人空欢喜一场。奥加他们肯定是在担心这一点。」 安慰的话听起来不禁有些苦涩,范达尔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他们隐藏孩子的理由——关于这个理由,他还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最终,理由仅仅如此吗……莉奥妮,我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鲁法斯和奥加他们难道没有可能使用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进行“人体实验”吗?」 莉奥妮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这种事——鲁法斯大人和奥加似乎都很溺爱自己的孩子。这么恐怖的事情决绝不会发生的。」 范达尔也希望如此。不过他们虽然是自己女儿和女婿,也有让自己信不过的地方。 事实上,他和鲁法斯曾经因这件事起过一次冲突。 利用奥加作为母体,将魔导具“环流的轮环”和胎儿的生命进行融合的实验——奥加自己也是如此希望的,看来她继承了范达尔身上的一些“不太好的部分”。 「……魔导具和胎儿的融合实验不在讨论范围内,普通的人体实验以前我自己也经常会做。不过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体”。就结果而言,我获得了和魔人地位相配的能力,但是现在想来,那些都是愚蠢的行为。我只是侥幸而已,而且身边还有泽尔德纳特这个最棒的助手。正是由他一直在为我提供安全策略,我才能平安无事吧。但是,鲁法斯、奥加和弗罗斯贝尔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大概是这样的。」 听到范达尔这席话后,莉奥妮双手合掌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范达尔大人。事出突然,可能会让您感到为难。但是,请您相信奥加他们。她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是呢。可能的确是我想多了。」 如此无心的回答也可以暂时减缓莉奥妮的担心,范达尔姑且如此回答道。 同时,他坐的椅子发出了微微的震动。 莉奥妮坐的椅子和他坐的椅子是同样的魔导具。莉奥妮没有注意到如此微小的晃动,不过范达尔自己肯定感受深厚吧。 ——范达尔确信自己的想法。 包抱他的女儿在内,在布兰黛尔皇国研究施设里的人们做了“禁止之事”,结果因此导致了不可思议的事故。 (自作自受——那帮笨蛋。) 不断的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女儿和曾经的弟子,范达尔按住了眼角。 「范达尔大人……那个,看来您很失落——不管如何,请不要勉强……」 看到莉奥妮担心的眼神,范达尔咳嗽了一声。 「没,报歉,我没关系的。最辛苦的反而是你吧。今后你不仅要抚育一个孩子生活,而且还要从事体力劳动。如果你愿意,在这个城中生活也是可以的——」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 「不。只有弟子才能在魔人之城长期逗留,这是金科铁律。我不打算勉强您这么做。而且,对“魔力”低微的我来说,在这里生活有些难以忍受——」 「啊,是这样。」 范达尔也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苦笑了一下。 这个魔人之城位于灵峰贝尔兹山的山巅。这座贝尔兹山几乎不存在精灵之力。 所以即使在下界可以发挥强大魔力之人,在这里也会受到弱化。对魔导师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不过加之空气稀薄的影响,普通人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难下长期生活。 已经习惯的范达尔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 「习惯之后也不坏呢。不过,生活的话确实在下界比较好。不论如何,在这里生活只会离浮世越来越远。因此我的弟子们全都是些怪人。」 这番话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不过莉奥妮的微笑显得苍白无力。 「魔导师都是怪人这点由来已久。我的丈夫也是,鲁法斯大人也是——但是这边的弟子们,我觉得大部分都是认真的人。特别是刚刚把我带到房间的那位“阿尔凯因”,虽然刚刚十岁,却表露出十足的绅士作风。」 那位魔导师在范达尔的弟子中也是特别的存在。 「 啊,他可是十分罕见的暗属性魔导师呢。他虽是我的弟子,但经常在这里和达克菲尔德神殿来回穿梭。说不定将来能继承我的脚步成为下一任魔人。」 关于他的成长,范达尔似乎十分的期待。 女儿去逝在先,但他还必须培养其他的众多弟子。身为“魔人”,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 (即使如此——我和泽尔德纳特的“孙子”吗?) 活下来的“赛罗尼乌斯”让范达尔十分挂心。 作为生还者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不知何也有无法释然之处。和女儿的尸体共同从“异空间”出现,这点愈发增强了他的怀疑。 (难道鲁法斯他们打开了“神界”之门吗——?) 想到这里后的瞬间,范达尔就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他觉得。 作为知晓曾经大罪战争真相的人,他们应该十分理解这种行动到底是如何的愚蠢。 由于还没有收到泽尔德纳特进一步的报告所以无法断言,但自己的弟子们应该不会如此糊涂。 「范达尔大人?你在想什么?」 莉奥妮似乎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问道。 「……啊,没什么。好像要起风了,差不多回到城塞里吧。虽然这里张开了防风的结界,但已经老化的相当严重了。」 范达尔陪伴莉奥妮回到了城中,从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旁边走过。 在泛着银色光芒的棺材中,如今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女儿菲利亚诺的不祥记忆正在受到封印。 在布兰黛尔皇国的研究施设中,她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是普通的事故情景。 她肯定是看到更加恐惧的某物,而为了逃避这种记忆才关闭了自己的心灵。 大概没有办法获取她的记忆,范达尔不耐烦的想到。 ◎ 时近破晓的特拉福特城区中,人们正在为收拾火灾现场而忙碌着。 黎明期间的突然大灾完全烧毁了数个建筑——万幸的是,城中的居民没有人因此死亡。 看起来名叫克利穆德的魔导师召唤出来的火焰,为了持续“燃烧”需要使用者不间断的提供魔力,所以在他失去意识失火势自然的消失了。 因此火灾没有大范围的蔓延,但被魔力之火烧到的范围内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药剂师亚奈特和她父亲租借的房子如此已变为一片灰迹。 亚特奈迷迷蒙蒙的站在只剩瓦砾的遗迹前。 鲜艳的粉色头发已被灰尘弄脏,眼睛也呆滞的不知看向哪里。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她的身影更加让人感到心痛。 在她的眼前,城中的男人还在继续收拾着瓦砾。 魔导具同样被广泛的使用于这种工作时。台车来回运送着瓦砾,而驱动台车的机器,还有碾压地面的大锤,像这样适用于土木工程的魔导具大部分都极容易上手。 「……这里还真是被烧得精光呢……」 熟识的老人在亚奈特背后发出了同情的声音。他是农业研究所的所长,父亲的旧友。 「唉。真是轻而易举……」 「真是的。不过亚奈特,你没受伤吧?振作一点。毕竟你们父女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活着就能重头再来。」 听到这席话,亚奈特暧昧的点了点头。 老人为了让亚奈特精神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也加入了收拾的工作中。 他说得对,“只要还活着”就总能想到办法。虽然货物和纪念品全被烧掉有些让人痛苦,不过烧掉的是租来的房子,而且视情况而定,说不定还能得到保险金。 但是,现在最让亚奈特感到忧郁不是这场火灾带来的影响——而是被某人掳走的少年,赛罗。 仅有十四岁的他作为药剂师还尚未成熟,性格老实且心地善良。他的心性完全不适合参与到争斗当中,但似乎不知为何被卷入了骚动,作为师傅的她感到十分困惑。 亚奈特成为赛罗的师傅完全是偶然相遇。 大约四年前,她拜托父亲相识的药剂师,为了修行移居到了米斯特哈温德。 但是,本来应该充当师傅的人却在此之后身体欠佳,于是仍然是新人的亚奈特接受了领主奥尔德巴的邀请,作为刚刚起步药剂师受到了雇佣。 虽然破坏了当初的计划,但却有意外的惊喜。 这个惊喜就是“赛罗”。 前任的药剂师倒下时,亚奈特为了找人帮忙而与赛罗结下了缘分,而后他成为了亚奈特的弟子。 无意于为贵族工作的亚奈特却被赛罗的境遇和好学心所绊住,这也是她答应多利亚尔德家的雇佣的原因之一。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她一边培养着赛罗这名优秀的弟子,一边也享受自己的成长。 在亚奈特开始工作的第二年,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就故去了,但赛罗之后却更加全力以赴的学习。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似乎预见到为了能够了自立于世间,自己只能走上“药剂师”的道路。 如果去年没有收到“父亲病倒”的急报,亚奈特原本打算一直守护到他成年。 在药剂师的工作中,知识和经验都很重要。赛罗学习认真,记忆力优秀,在知识上完美无缺,但却缺乏经验。 亚奈特当初本来打算把赛罗带到特拉福德,让他能够多多积累临床经验。 领主奥尔德巴也说“如果这是为了赛罗着想那我也没意见”,但赛罗自身却拒绝了。 如果亚奈特和赛罗一起离开米斯特哈温德,那这个城市里就没有药剂师了。对赛罗来说,他肯定想报答奥尔德巴的恩情吧。 亚奈特完全没想到赛罗会离开故乡到这里来。虽然菲诺也一起跟来让她有些惊讶,但最让她吃惊的是赛罗最终的旅伴是阿尔凯因。 (他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情里?) 作为师傅,亚奈特必然会感到不安。 特拉福德的领主塞尔班没有从王都回来。虽然她明白在王都、甚至埃鲁福尔王族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不清楚赛罗和菲诺是否与之相关。 如今的亚奈特连获得情况的手段都没有。 昨天晚上,袭击城市的男人中有操纵火焰的“克利穆德”和另一位叫做“巴尔玛兹”的老人,现在他们仍然没有醒来。心脏还在跳动,但意识却奇怪的没有回复。 连向他们问话都做不到。 亚奈特叹着气转过身去。 烧毁之物无法复原。与此相同,开始转动的命运齿轮也无法停止。 久违的赛罗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丝毫迷茫。 恐怕他不是单纯的被动卷入了命运当中,而是自己迎难而上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这种决定无论如何也太危险了。 “……只要能活下去,就总会有办法”。 想到了刚刚老人的话后,亚奈特再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赛罗和菲诺能平安无事。现在的亚奈特只能如此祈祷。 「——失礼了,大小姐。能稍微打扰一会儿吗?」 迷迷糊糊向前走着的亚奈特突然被某人叫住了。 低沉缓慢的声音,是她不认识的人。 外表很年轻,大约三十有半,即使比看上去要年老一些也只有四十岁的程度,结扎在脑后的头发乌黑发亮。 他身穿的紫色外套很高级,一眼看去绝不像是平民。 是贵族还是司教,或是高级魔导师?——不管是哪种身份,都不会是普通的旅人。 亚奈特转向了这个男人 ,轻轻的点点头。 「嗯,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身体比亚奈特高了一个脑袋还多。两人间隔了些许距离,形成了亚奈特稍稍仰视的样子。 男人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并非卑躬屈膝一般,而是亲切的微笑,也没有表露出俯视(轻视)的神色。 如此自然的笑容获得了亚奈特的好感。 「报歉叫住你了。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昨天晚上这里似乎发生了火灾……我听说街坊间传闻,有一个叫做阿尔凯因的黑猫处于事件的中心。而且他似乎住在你的家中,他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亚奈特点了点头。 天刚刚破晓时阿尔凯因就离开了。当时已经无法阻拦,亚奈特只能看着他离开的背景。 「是的。阿尔凯因他们今天早晨就离开了。你是他的熟人?」 男人稳重的点了点头。 「唉,是的。看起来我们走岔路了。但是今天早晨刚刚出发的话,现在说不定还能追上——对了,他打倒的“红发男子”还在这里吗?」 「唉,那个纵火犯正暂时收容在对面的医院里。现在仍然意识不清,所以还不能直接扔进牢房……」 这件事没有特意隐瞒的必腰。今天早晨,他在骚动中被运到了那里,街道上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们清醒过来肯定会立刻受到盘查,自治警备队的人也都在等待着,不过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们不是单纯的沉睡,而是失去了意识。城中的各位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很讨人嫌。 绅士看向了医院的方向,突然小声说道。 「是这样啊?谢谢,美丽的小姐。那我就告辞了。」 绅士郑重的低下了头,然后悠然的走开了。 亚奈特叫住了他。 「那个,请等一下。你是谁?和阿尔凯因同样是贤人的弟子吗……?」 听到这样的浮想联翩后,男人的样子仍然悠然自得。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本事相当有信心,是不会露出这样的态度的。 男人转过来半张脸,微微一笑。 「不,我不是那么高层的人。因事务来到了这里——听说这个城市有场小纠纷。要是让“曾经帮助过的男人”简简单单的死掉就太愚蠢了,所以稍微多管了一点闲事。」 回答完后,亚奈特连皱眉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翻动紫色的外套轻轻的飘到了空中。 惊讶不已的亚奈特还来不及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现了金色羽毛的大鸟。 舒展的双翼令人眩目,他描绘出神圣的光线轨迹,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飞舞而去。 在亚奈特已经被吓呆的视野中,金色的鸟优雅的向医院方向飞去。 大鸟消失在了建筑物背面后,亚奈特才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的人是……魔导师?) 亚奈特现在才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虽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魔导具,但可以化身为鸟的程度,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魔导师可以做到的事情。刚刚互相交谈时,他温柔和举止完全不会让人加以警戒,亚奈特不禁感到后怕。 (刻意打听医院的位置——他去那边有事吗?)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后,她追着飞走的大鸟向医院的方向跑走。 城里的人都纷纷用诧异的眼睛看向了她,不过亚奈特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去在意了。 刚刚的绅士如果是袭击“赛罗”的敌人的同伴——他肯定还会在此地引起麻烦。 为同伴被打倒而出气。 或是为了封住同伴的“嘴”。 或是为了救回不能动的同伴—— 从他最后的话中可以推测他是来“帮助”的,这样一来,这次很可能会与自治警备队一战。 不久后,在路的前方出现了三层建的古旧医院。被围墙包住的景观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出现骚动的动静。 看着闯入的亚奈特,大腹便便的医生瞪圆了眼睛。作为药材批发商的女儿,亚奈特由于商业往来和他相识。 「喂,怎么了,亚奈特?如此慌张。」 「突然到访打扰了!早晨刚刚入院的克利穆德的病房是哪间?」 被亚奈特的气势所吓到的医生指向了楼上。 「他和那个老头一起住在二层的三号病房……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这里还没有发生什么,亚奈特刚刚为此感到安心时——从二层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医生!医生!请快点过来!」 医生和亚奈特同时大吃一惊。 年长的医生在亚奈特之前跑了过去。 爬上用木板铺成的楼梯,然后来到并不宽敞的走廊后,轻微的香气嗅入了鼻孔。 并排的病房,为了通风门全都敞开着。年轻的护士姑娘从其中的一间中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似乎脚下没有了力气,她最终坐到了地上,不过却没有露出特别害怕的表情。 (是麻痹性的毒药……?) 做出如此判断的亚奈特用手绢捂住了嘴,来到了房间前。 病房里,两名自治警备队的男人成员正在木制地板上沉睡着。 两个床上都空了。 窗户大大敞开着,残留的香味似乎是“昏倒香水”,仍然很深厚的充斥于整个房间。 「喂,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紧跟在后的医生有些发呆的说道。听到之前声响的医生和护士们也逐渐聚集到了这里。 警备队的男队员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看到他们似乎没有受到外伤,亚奈特也安心下来,然后走到了窗边。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这两名体型硕大的男性,无法想象那只鸟可以同时把他们运走。但是,如今那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里。 抬头仰望,一根金色的羽毛像是忘记带走一般落了下来。 亚奈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那根羽毛。 突然之间,羽毛化作金色的颗粒四散开来,最终溶入空气消失不见了。 亚特的指尖没有留下任何的触感。 亚奈特像是想寻找大鸟飞去的痕迹,频频向窗外望去。但灰色的天空中空无一物。 (刚刚变成鸟的魔导师也是“赛罗”的敌人吗?) 想到这里,亚奈特纤细的肩膀又颤抖起来。 阴云密布的空中哗哗的下起雨来。 埃鲁福尔王国已经迎来了雨季。在夏前降下的雨水湿润田野,惠及万物。 但是,在如今的亚奈特眼中,连如此馈赠之雨也几乎成为了不祥的前兆。 ◎ 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还有几个亚种。 ——不对,与其说是亚种,这种魔导具本来就不是已经分门别类的“正规物品”。 由于篡改记忆这种危险的目的,这个魔导具在研究阶段就很快的被定为禁制品。 因此这个魔导具没有得以量产。不过几个试验品非法的流入市场,工匠们以其为参考又各自花费功夫加以改良,最终导致了魔导具的名字相同,但“没有两个拥有同样的性能”这样奇妙的事态 可以封印部分的记忆。 还有对年轻人效果出众,但对年长者则收效甚微——虽然有若干像这样的共同点,但有关其精确度和效果的质量,绝对差异很大。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派系所管理的“千变万化的记录”是现存品之中状态比较好的一个,可以毫无问题的“封印记忆”。但是另一方面,也拥有几乎无法“捏 造记忆”这样的弱点。 虽然可以植入极其模糊的、像是“这种事情似乎在以前发生过”这种程度的记忆,但关于事件具体的内容则无能为力了。 所以魔族成员“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几乎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她如今站在自己也被放入其中处理过的棺型魔导具面前,心中的某些想法依旧无法释然。 由于早晨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石块,棺材盖发生了稍稍的扭曲。 不久之前,故障部分终于调整完成,如今正在进行确认是否正常运行的测试。 名叫菲诺的少女正沉睡在银色的棺材中。 粉色的嘴唇轻轻张合发出微弱的呼吸,她的睡相宛如天使一般。 拉达娜从开在盖板上的窗口向下注视着菲诺,对站在棺材旁边的“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操纵者说道。 「……就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味着——这个女孩有之前使用过“千变万化的记录”的迹象。封印已经很久了,恐怕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时,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她的记忆被封印了。」 技师缪尔斯通的话中细微的流露出困惑之意。 她的眼皮一直低垂着,但并不是盲人。她头上戴有可以察觉周围动静的魔导具——名叫“读风的触觉”的不显眼的发饰,兼顾对此的修炼,她一直闭着眼睛。 而且她还负责位于这个城中的魔族们的联系工作。以前在隆巴尔德,用共鸣石指示维奥莱与拉达娜汇合的就是这位缪尔斯通。 面容稳重,声音温柔,很受露娜丝缇雅的重用。 支在地下空洞的帐篷中,不只有拉达娜、菲诺和这位缪尔斯通,还有拉达娜曾经的部下维奥莱。她正在角落处沉睡,待处理完菲诺后,也预定将她魔族化。 在远离维奥莱的帐篷一角,放置着封印了“缇亚涅丝”神珠的“封咒之箱”。 外观只是普通的小木箱,但里面设置有可以封印受诅咒物品的简单结界,只要缇亚涅丝在里面就无法召唤出树兵。 粗鲁的梳理着茶色的朴素头发,缪尔斯通歪了下脑袋。 「那么——该怎么办吗?原本不是要让这个叫做菲诺的姑娘忘记赛罗,然后再让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使她回复吗?」 「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也算不上是问题……我听说环流的轮环有解除咒术的能力。如果我再次覆盖她的记忆,在解除本次咒术的同时,肯定也会把她小时候的被封印的记忆力同时恢复。」 缪尔斯通的提醒让拉达娜陷入了思考。 由于还无法了解“环流的轮环”,在将赛罗魔族化前必须要几个实验。 即使要将他魔族化,在洗礼当中如果环流的轮环突然暴走,很有可能反而将己方魔族的魔族化解除。 达拉娜亲眼看到了维奥莱被赛罗解除魔族化的场景,但当时毕竟处于战斗中,所以难以了解详细的情况。 那次说不定只是“偶然的成功”,使用环流的轮环可能会有其他隐患。 在还没有弄清是何种隐患时,露娜丝缇雅不想让己方的魔族冒险,指示先用菲诺来进行实验。 露娜丝缇雅轻松的用三寸不烂之乱诓骗了赛罗,让他成为了己方的同伴,这点达拉娜早已预料到,但却没有体会到露娜丝缇雅更深的用意。 拉达思考片刻整理了下思路,向缪尔斯通问道。 「小时候被封印的记忆……吗?呐,缪尔斯通。说起来,现在能了解到记忆的内容吗?」 技师女孩子露出了优雅的苦笑。 「非常遗憾,没有这样的功能。千变万化的记录不是读取记忆的魔导具,只能封印过去的部分记忆,并在上面进行改写的魔导具。而且改写的精度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这件事情拉达娜有着亲身的体验。 在拉达娜的记忆中,关于自己过去曾经是旅行的舞娘这件事完全找不出丝毫证据。正因为如此,她不由得认为那是“千变万化的记录”赋予自己的记忆。 但是,即使那是虚假的记忆,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合乎情理。对拉达娜来说,只有这个事实是重要的,而事已至今,她已经不再执着于过去真实的记忆。 银色的棺材旁,缪尔斯通还在歪着脑袋。 「但是很不可思议。说到十年之前,这个孩子大概还是二岁到六岁之间。这样的孩子有什么记忆要被封印呢——要只是实验的一个环节还可以理解,但这个孩子是贵族家的千金吧?看来她身上大有文章。」 平时一贯冷静的技师姑娘罕见的露出了好奇心。 事实上,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案例十分少见。 魔族开始行动只有数年之久,十余年前似乎还没有“魔族”这个组织。 使用者应该是其他人,但对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记忆必须要进行封印吗?难以理解。 这个事情很是奇怪,但目前却不是拉达娜等人应该在意的问题。 「这次封印记忆应该没有问题吧?那么就继续。在击败阿尔凯因后,如果她被赛罗解除咒术、取回了记忆,那时再向她本人求证吧。」 缪尔斯通闭着眼睛扑哧笑了出来。 「了解了。那到,开始封印工作。」 缪尔斯通认真的开始向“千变万化的记录”注入魔力。 她所管理的这个“千变万化的记录”即使在数个亚种当中也算精挑细选后的改良品。通常需要数人花费数小时完成的记忆封印,如今一个人单独就可以完成,而且时间也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但作为代价,精度上有若干不安定的因素,如果受到强烈的冲击会偶然性的恢复记忆。 简而言之,就是“千变万化的记录”的缩水版。 大约一小时后,菲诺就会忘到赛罗,暂时成为魔族的同伴吧。 然后,为了让菲诺回到自己身边,赛罗应该会使用隐藏在自己身中的力量。 「那么,我回去做迎击阿尔凯的准备,后面就交给你了。」 由于王城中设有数量众多的高精度警报机关,只要出现入侵者,就连一只猫都不会漏过。不过,因为刚刚受到梅露露西帕的强袭,战力已经减半。 把后续工作交托给了同伴,达拉娜刚要转身时—— 兼作实验室的帐篷入口出现了不认识的身影。 身穿紫色外套,严肃的面貌上露出绅士的微笑。 年纪在三十过半到四十之间,虽然说不上年迈,但已不算年轻。 拉达娜想到他可能是这个国家的贵族,表情极为轻松。 (是负责警备的人吗?擅自来找我们?) 帐篷外似乎没有传来特别的声音。 惊讶之余,拉达娜向他说道。 「怎么了?我们正在工作中,你进错帐篷了吗?」 他可能不是魔族,也就说是来历不明。 男人抚摸着下巴,泰然自若的缓缓走进实验室。 「不,没什么。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在那边的是“千变万化的记录”吧?不错。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也想使用一下。我想治疗我的两个同伴。」 绅士慢慢张开紫色的外套,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箱子,是毫无装饰的简单木箱。 他打开上面的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在拉达娜和缪尔斯通眼前,这个小箱子中掉出了两个男人。 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后,拉达娜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发型宛如热带鸟一样的肌肉青年以及肥胖的老人两个——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和拉达 娜一同旅行的同伴。 「……克利穆德!还有巴尔玛兹?」 在特拉福德败给阿尔凯因的两个人,如今正四肢无力的躺在眼前。 他们没有清醒的迹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拉达娜本来打算在迎击完阿尔凯因后再去特拉福德确认两个人的状况——但是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与他们再会,她心中困惑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达拉娜在问话的同时走了过来,绅士和缓了脸色。 「原来如此,他们是你的同伴啊。阿尔凯困果然太天真了——他似乎没有给这两个人最后一击。不——不说如这正是他的策略吧。按照大罪战争的英雄狂野狮子的兵法,己方的累赘比被打倒的敌人更加麻烦。」 用一幅通情达理的表情如此说着的绅士注视起棺形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 缪尔斯通也有些困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绅士指着脚下的克利穆德。 「恐怕这两个人被阿尔凯因的“暗黑神的圣谭曲”用黑暗封锁住了意识。那是使用黑暗块,让黑暗侵食对手心灵的技艺。能够自然治愈,还是这样下去再也无法醒来,到底会如何只能看他们的幸运值了吧——如果利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封印住当时战斗的记忆,就很有可能让他们返回到开战前的状态取回意识——因此值得一试。这位先来的大小姐非常“着急”吗?」 缪尔斯通听到男人理性的言语后,有些麻烦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么回事……」 「那样的话,请先让这两个人恢复吧。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应该就会到这个王城。参加迎击的同伴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吧。」 拉达娜抬起巴尔玛兹的胳膊,从脉象中确认了他仍然存活,然后抬起仰视着男人。 对他所说,拉达娜也表示同意。 不过,仍然有重要的事她还没弄清楚。 「……十分感谢你把他们两人带回这里。但是在那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魔族的成员,我却没有从露娜丝缇雅大人听到任何消息。」 「啊……因为我被他讨厌了呢。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这次只是悄悄来访。」 混杂着苦笑的言辞完全看不出对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有任何的畏惧之意。 从声音中察觉到这些的拉达娜不禁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是比拉达娜地位更高的魔族。 拉达娜在他眼前低下了头。 「——我是效忠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如果有任何失礼之处,还忘海涵。能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 先行报上名字是她的礼仪。 刚刚质问他的名字时,他似乎无意回答。拉达娜觉得这是由于“面对达拉娜这种程度的人,不打算先报上姓名”。 男人俯视着态度改变后的拉达娜,缓缓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能被露娜丝缇雅看上,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报上姓名,我不说出来就太失礼了——我的名字叫鲁法斯?萨德莱恩?海尔汉特。或是说成“北天将鲁法斯”比较容易理解吧?」 听到这个名字后,拉达娜低着脑袋混身僵硬。 (“北天将鲁法斯”……?这个男人是——?) 惊讶之余她却没有发出声音。背后的缪尔斯通似乎也是同样的状态,至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魔族的排位以一位“主人”为顶峰,下面接着分别管理四方地域的四天将。虽然还有其他干部,但在现场率领各方面的人员这点上,这四位天将才是魔族的中流砥柱。 北天将鲁法斯就是其中的一位,身为资格最老的魔族,他最为受到主人的信赖。 不过他所管辖的区域是北方,本来是不可能刻意到这里管闲事的。 (为什么会特意来到已经被制服的埃鲁福尔……是“环流的轮环”的事情败露了吗?) 拉达娜瞬间想到了这点。露娜丝缇雅虽然说过“在确认之前暂不报告”,但是如果情报从某处泄露了出去,那么北天将会来到这里也是可理解的了。 获得环流的轮环对魔族来说并不是优先度很高的事情。而且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在受到置疑。不过如果证明其确实存在,而且还顺利入手的话,事情就大大不同了。 成功入手之后,她毫无疑问会在魔族中飞黄腾达。拉达娜这次抓到了赛罗,已经得到了露娜丝缇雅之后会让她出人头地的保证。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地位离能够在“北天将”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度还差得很远。 「……请恕在下毫不知情,对您无礼了。」 鲁法斯抱起沉睡的克利穆德的肩膀,走过了拉达娜身边。 「你也没做什么无礼的举动,普通的相处就好。而且我也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繁文缛节。所以我才不想报上自己的名字,经常根据不同对方而使用假名呢。」 他的话中稍稍混杂着叹气声,听起来想是出自真心的。 「说起来,请治疗克利穆德他们吧。先把那个孩子从棺材里拿出来。」 缪尔斯通有些困惑的看向了拉达娜。 按照在此处的排位,拉达娜的地位比她更高。她觉得不能越过拉达娜直接做出决定。 拉达娜也为目前的事态感到了苦恼。 四天将同为魔族,但露娜丝缇雅却处在和鲁法斯的对立中,而且超过了交情不好的程度,更像是敌对的关系。正因为如此,鲁法斯单身至此才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目前在此处的都是像拉达娜这样攻于心计的人还没什么问题,如果遇到血气方刚的魔族,说不定会引起一场纷争。露娜丝缇雅的部下都完全的敌视鲁法斯,甚有人仇恨到会趁他不备加以谋害的程度。 (他明知我们对他的敌视还到这里来——就这一点来说,他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 虽然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由于对手没有露出丝毫敌意,所以完全生不起气来。 「我们也很想治疗克利穆德他们,但这个女孩是阿尔凯因的同伴。在阿尔凯因到来之前如果能让她成为我们的同伴,说不定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我觉得应该先完成这件工作,再着手对克利穆德他们的治疗。」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的要求说出了完全拒绝的话。 鲁法斯「嗯」的点了点头,重新抱好了克利穆德的肩膀。 红发青年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像死人一般稳重的沉睡着。 他的胳膊上已经没有“凶炎的护手”了。 虽然是合乎情理之事,但拉达娜还是感到了些许失落。 失去了习惯的魔导具,即使他能清醒过来也难得成为战斗力了。 不管是怎样的魔导师,只要没有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魔族也毫不例外。 优秀的魔导具经常能够达到“手足的延伸”,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程度。 与普通的道具不同,会随着使用者共同成长,运用自如后感觉就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而且越加锻炼,就越能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 因为有这样的特性,即使从敌方夺得了强大的魔导具,短时间内也无法运用自如。偶尔还出出现宛如被魔导具“拒绝”一样完全无法使用的情况。 魔导具中寄宿着制作者和使用者的“魂”。 虽然也有强大的魔导师可以同时运用多种魔导具,但大致上只专精于几类魔导具比较容易成为高手,而且遇到紧急情况时更能派上用场。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失去了一直使用至今的重要 魔导具。 即使现在给他们新的魔导具,要想回复到和之前同样的强大也需要很多的经验和时间吧。 (性命无虞已经谢天谢地了……但在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派不上用场。所以,把这两个人的治疗拖后也没关系——) 拉达娜如此考虑到。 像克利穆德这样血气方刚的家伙肯定还想参与战斗。不过以如此弱小的状态与阿尔凯因为敌肯定会被杀掉无疑。 巴尔玛兹应该稍微狡猾一些,但这次也失去了惯用的魔导具,不知道可以战斗到什么程度。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毫无胆怯的挺起胸膛。 「恐怕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就会攻击这座王城。西兹可和霍克艾也会一起来。比起失去魔导具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还是让阿尔凯因的同伴魔族化更有用处。」 「确实在理。」 出乎拉达娜的意料,鲁法斯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过他马上就忘掉了刚刚的劝说之辞。 「但是,我这边也有某些原由,不能让这个孩子继续受到“千变万化的记录”的处理。不,只是受到这种处理没有问题——但之后要是“环流的轮环”让她恢复记忆就麻烦了。她的事情被魔族无所谓,不过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更加“过去的回忆”被六贤人知道。这也是“主人”的意思。」 意料未及的话让达拉娜皱紧了眉头。 果然鲁法斯已经知道了“环流的轮环”的事。甚至他似乎还获得了连拉达娜等人都不知晓的情报。 「——这个姑娘是埃鲁福尔边境处的贵族养女。这种小女孩的久远记忆到底包含有什么秘密?」 鲁法斯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让拉达娜有些怀念,但也微妙让人心痛。 「边境贵族的养女,吗——按照布兰黛尔皇国的官方记载她早已死去……没想到居然会在如此边境之处默默生存着。这个女孩是目击者,她亲眼看到了关系到我等魔族“诞生的事故”。被封印的记忆恐怕就与此相关。」 拉达娜裸露的肩膀轻微的颤抖起来。 拉达娜似乎听说过布兰黛尔皇国这个国家。那是位于北方的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家,大约四个月之前,魔族和六贤人的势力在那里经曾有过激烈的战斗。 和如今的埃鲁福尔同样,魔族为了夺取布兰黛尔皇国引起了战乱,但在那里双方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失。 结果魔族也不得已决定撤退,然后到了现在。 「布兰黛尔的记载……?那个姑娘是这个国家的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和北方的布兰黛尔皇国有什么关系吗?」 鲁法斯像是在闲话一般露出了苦笑。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孩子还有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全都是出生于布兰黛尔呢。因十三年前发生的某次事故离开了祖国,然后被范达尔和泽尔德纳特合谋隐藏了起来。当然,不是为了防备咱们魔族,而是为了瞒过布兰黛尔的研究人员以及其他国家的莽撞之人……我没有从范达尔那得到任何情报所以失去他们的下落,而后一直想不出办法寻找他们。这回要好好感谢负责搜索这片区域的露娜丝缇雅呢。」 鲁法斯似乎由衷的感到了放心,深深吐了口气。 「这个女孩被封印的记忆与咱们的秘密有关。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把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这个女孩放在一起,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同时监视两人,但却给咱们添不了少麻烦。正如我刚刚所说,被咱们魔族知道没有关系,但如果透露给六贤人就麻烦了。即使终究会被对方发觉,但现在还时机未到。这样你能理解了吗?」 拉达娜歪着眼角。 ——他刚刚对拉达娜说出了“她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是说漏嘴,恐怕别有用心。 “如果听到了,请回答。知道了真相后,还请担负相应的责任。” 拉达娜的耳中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即使如此,拉达娜还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鲁法斯大人,您定然知晓远超我等的真实……关于这个姑娘的事情能更加详细的告诉我们吗?还有您之前说起“关系魔族诞生的事故”,如果这个姑娘的目击不太方便,当时就应该一狠心把她杀掉。」 拉达娜的判断作为一名魔族无可厚非。 鲁法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轻抚下鄂向“千变万化的记录”走去,打开了棺材的盖板。 达拉娜和缪尔斯通只能观望着他的动作无法阻止。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向下俯视着沉睡于棺材的金发少女,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原来如此。能看出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样子,真令人怀念。」 拉达娜没有听说过他喃喃低语出的名字。 「……是您的熟人吗?」 「她的双亲是我的旧友。所以我想救她的性格——恐怕也掺入了过多的私情吧?」 鲁法斯把抱着的克利穆德放到了地面上,然后用肩膀担起了菲诺的身体。 缪尔斯通似乎战战兢兢的想要出手阻拦,但却因鲁法斯的泰然自若生心动摇。 「当时应该一狠心杀掉她,我也能够解你的这个建议。不过这个女孩可以成为连系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我方不错的枷锁吧。能给我吗?」 拉达娜把手放到了蛇身剑的剑柄上。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稍等一下。这个姑娘现在处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管理之下。只要没有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许可,即使是北天将鲁法斯大人的请求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嗯——这样的话,你要竭尽全力的阻止我吗?」 平静稳重的声音让拉达娜的背脊一阵发冷。 不是强大的压迫感。 也不是被恐怖的纠缠。 他的声音只是让拉达娜感知到了纯粹的“力量差别”。 「我并不打算与露娜丝缇雅为敌。虽然她似乎把我当成了敌人,但如果要在这里迎击“阿尔凯因”,我也可以协力作战。这个少女就当成报酬如何?」 「……我没有判断是否可行的权利。」 拉达娜好不容易如此回答道。如果再说出多余的话,自己的膝盖似乎就要被碾碎了。 北天将点了点头。 「也是。那么,我就去和露娜丝缇雅直接交涉吧。要是她能听我的话就好了——」 拉达娜慌张的转过头去,此处已经没有了北天将的身影。 就像是最初就不存在一般,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拉达娜走出了大帐篷。 守备在外边的警卫如此正在地面上沉睡。 「……嗯——」 拉达娜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然后向缪尔斯通大喊。 「缪尔斯通,赶快用“共鸣石”通知露娜丝缇雅大人!我也会去保护露娜丝缇雅大人。你就在这里处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 看到拉达娜立刻就要赶过去的背影,缪尔斯通急忙叫住了她。 「稍待一下,拉达娜大人。北天将应该对露娜丝缇雅大人没有恶意。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和北天将相关的事情。」 缪尔斯通睁开了眼睛。 和头发同为茶色的眼眸牢牢的注视着拉达娜。 郑重其事的举让拉达娜停住了脚步。 「那位北天将鲁法斯和名叫“赛罗”的少年有关系。如果我以前从哈尔姆巴克身上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位鲁法斯和名叫泽尔德纳特的魔导具工匠是“父子”关系——这样一来,称呼泽尔德纳特为“祖父”的少年难道就是……」 听到 缪尔斯通冷静的发言后,拉达娜用力的吞了口唾沫。 这件事情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刚刚遇到的“北天将”和名叫“赛罗”的少年之间似乎散发出了某种相同的气氛,这也是事实。 「……你赶快与露娜丝缇雅大人取得联络!即使那个男人没有恶意,他也肯定会抢夺菲诺和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 虽然对北天将不甚了解,但先过来抢走菲诺只能认为是他想“抢占先机”。 之后只要他在赛罗面前保证菲诺平安无事,赛罗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遵从北天将了吧。 (真是的——北天将居然单身出现在西天将的作战区域内……除了阿尔凯因又来了不速之客,真不希望场面更加混乱了。) 这次北天将的到访不能老实的把他当成“援军”来考虑。至少露娜丝缇雅大人一直敌视着鲁法斯。 万一冲突起来,哪方会获利呢——作为魔族,绝对要避免鹬蚌相争让阿尔凯因渔翁得利的情况。 拉达娜驱使起“告死鸟之靴”,反复进行着短距离的瞬间移动向露娜丝缇雅的居室急奔而去。 第三章 鸣响太鼓之猫 当天,王都傅丽叶从早晨开始就阴云密布。 傅丽叶是历史悠久的古都,在遥远的过去曾一度化为废墟。 埃鲁福尔建国之际将此地定为“王都”,这座城市随之复生,此后一直发挥着埃鲁福王国中心的机能。 按照建国之王奥里欧斯缜密的都市计划,在复兴这个城市的过程中首先要优先建设运河和道路。 因此,虽然城市的建筑物随着时代不断改变,但道路和运河的配置却一如既往。 从早晨开始就不断降下的冰冷雨水,使得城市中的人流量比平时少了很多。 在不多的行人中,有一位高大的男子像是在刻意的躲避别人的耳目似的快速赶路。 如同滑行一般的步伐没有直接跃过水坑,而是宛如鸟一样低空掠行。 虽然和步伐没有关系,他拥有和鸟相关的名字。 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 在阿尔凯因之前潜入王都傅丽叶后,他横穿街道打算去城市后面的森林。 和阿尔凯因的汇合地点在那里。 在视线的稍前方,一只被雨水淋湿的黑猫从面前走过。 (阿尔凯因……?不是——) 一瞬之间,霍克艾还以为是他来迎接自己,不过那却是真真正正的野生黑猫。 黑猫似乎是要去和另外几匹猫碰头。 从昨天晚上来到这里后,他经常能看到的黑色的猫。俗说说黑猫多的城市才是富裕之地,这座王都傅丽叶就是其中的典型。 如果阿尔凯因也在这里,鉴于同种之谊说不定还会喂喂他们。霍克艾曾经见过几次他喂食野猫的样子,当时都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悠闲的回忆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至直到不久之前,一直在下着雨的街道间像心情烦躁的猫一样信步而行。 之所以突然间加快了步伐,是因为他在天空中看到了“金色的鸟”。 (刚刚在空中看到的那只金色的鸟——怎么会?不,但是——) 他的脑海里不禁连想到了对己十分不利的情况。 走路的速度宛如奔跑一样,他不久后走出了城区,踏进了环绕城市的森林。 霍克艾用余光看着高大的墙壁,向着更加没有人类气息的地方前进。 片刻之后,拥色黑色皮毛的巨大黑狼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这匹黑狼名叫“沙夏”,比熊更大的体格让它成为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怪兽。 在它旁边,身着东方装束的女孩和披着外套戴着戴子的黑猫正在等待。 两只动物和一个人共同在大树下躲雨的情景的确有一番风味。 「啊,霍克艾,我们来早了吧?」 黑猫歪着严肃的金色眼眸,过来迎接了霍克艾。 霍克艾已经通过共鸣石和他联系过,知道了某种程度上的信息。 「阿尔凯因。赛罗他们似乎被绑走了。」 汇合之后两人迅速进入了正题,旁边的西兹可低了下头。 「……非常报歉。都是我拖了阿尔凯因大人的后腿,而且也没有注意到赛罗他们走远了——」 「不,西兹可已经做得很好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确实难以对付,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当时肯定会输吧。」 这只是安慰西兹可的话,霍克艾很容易就体会到了。 阿尔凯因对西兹可有过分的关心,但这不仅仅是在娇惯她。 西兹可责任感很强,遇事总会内向的往责备自己的方向上考虑。 而作为范达尔派的魔导师,这并不是好的倾向。没有责任感自然不行,但与其懊悔过去,看准“未来”行动的资质才是己方所追寻的目标。 阿尔凯因对西兹可特殊的关怀也是为让她不要拘泥于“过去的责任”。 阿尔凯因作为指导教官,很好的把握住了西兹可的性格。 ——要是按照他性格的说法,就是要掌握好“使用的方法”。 (真是的——如果是在和平时期,西兹可还远远没到参加实战的年纪……) 本领无可厚非,但性格上——或是说精神上的准备还有所不足。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阿尔凯因?赛罗被绑走后,我就知道你说过会出“去救他”这种话。」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你有别的想法吗?」 黑猫敏感的察觉到了霍克艾的动摇。 霍克艾靠到树干上,用手扶正了眼镜的位置。 「——从这里暂时撤退吧。抛弃掉赛罗。」 这就是霍克艾得出的结论。 阿尔凯因来回甩着尾巴,西兹可沉默的吸了口气。 「总是目中无人的你真是难得变成了胆小鬼呢——有什么理由吗?对咱们来说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情报吧。」 霍克艾认真的点了点头。 「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在那个城市空中看到了“金色的鸟”。」 阿尔凯因的眼眸突然眯成了一条线。 西兹可似乎不知道霍克艾的意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阿尔凯因和霍克艾。 「唉?是……鸟吗?」 「是“三界的祝福”吧。北天将鲁法斯?萨德莱恩?海尔汉特使用的魔导具之一。」 从阿尔凯因的嘴中听到了“北天将”的名字时,西兹可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拥有的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在空中移动时可以变作鸟,在海中移动时可以化为龙,而在地上奔跑时则会变为狮子。 霍克艾曾经亲眼见过变成鸟和狮子的样子,而关于龙的变化只在书里读到过。这是从大罪战争时期就存在的古老魔导具,听说里面寄宿着许多形态的特殊力量。 事态的沉重让三人沉默了片刻。 「就是说西天将和北天将联手行动了吗?」 仍然处于迷惑中的西兹可打破了沉默。 阿尔凯因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声音。 「是怎样呢——虽然也有可能因抢夺“环流的轮环”而内讧……」 关于这个可能性,霍克艾迅速的摇了摇头。 「平时的话还有这种事情,但现在却不同。阿尔凯因,在你不断追击的这种情况下还闹内讧,他们应该不会如此愚蠢。即使在四天将当中也是最为麻烦的北天将鲁法斯都来了,咱们应该撤退了吧。以后还会有救出赛罗的机会,如今退避其锋芒、等待援军才是上策。」 西兹可看到霍克艾罕见的认真似乎有些诧异,睁圆了眼睛大声喊道。 「前辈,北天军真的如此难以对付吗?」 「是呢——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他强到什么程度吧?咱们明明连与露娜丝缇雅一对一都略显艰难,现在两位天将到来,说不定他们还会有援军。」 西兹可哑口无言。 在她的印象中,几乎不存在比阿尔凯因更加强大的魔导师。这种认识大致没错,但霍克艾却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要是人类姿态的阿尔凯因,或是说——不,即使那样也很棘手呢。虽然对很努力的赛罗有些报歉,咱们就这样继续在此处潜伏吧。」 「那么……就要抛弃赛罗他们吗?菲诺和维奥莱,还有埃鲁福尔王国……」 在霍克艾回答之前,阿尔凯因拽了下西兹可的裙角。 「西兹可,冷静一点。霍克艾的判断是正确的。四天将中的两位联手,对咱们太不利了。霍克艾,梅露露西帕那边如何?他拒绝共同战斗了吗?」 霍克艾耸了耸肩,关于那位驭龙青年他似乎有些计算失误。 「怎么说 呢——他似乎独断专行的成为了咱们的“弃子”呢。今天早晨,他破坏城墙杀了进去,然后似乎被捕了。虽然大幅削减了魔族的战力,但看起来他完全没有与咱们在时间上配合的想法。」 不过他的行动也可以认为是帮助阿尔凯因等人铺路,让场面混乱起来。 看来他比霍克艾所估计的更加心急。 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捂住了嘴角。 「……这样啊。梅露露西帕成为了咱们的弃子——恐怕他是想一个人偷袭露娜丝缇雅吧,真是伟大的觉悟。在这一点你真应该向他好好学习。」 霍克艾装傻没有回答。 不久之前阿尔凯因认同了霍克艾刚才的观点。进行毫无胜算的战斗只是蠢人的行为。 阿尔凯因闭上了一只眼睛。 「不,不,我可没有吵架的心情。不过拉达娜说过“如果今天之内不来,人质就要危险了”这样的话,所以我想至少先把赛罗和菲诺抢回来。梅露露西帕帮咱们削减了敌方战力也是好机会。即使稍有危险,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 霍克艾发出了短促的叹息。“稍有危险”这种说辞完全不符合现况吧。 「你真是会照顾人呢。被抓住的责任在他们自身……你就不能想开一点吗?」 原本就是赛罗他们拒绝了阿尔凯因的劝说,然后一路跟到了这里。因此而被抓住只是他们自身的失策。 阿尔凯因抬头看向霍克艾,伸出爪子,金色的眼眸也闪现出了光芒。 「是他们的责任还是我的义务,这只是细枝末结的问题,霍克艾。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把“环流的轮环”让给魔族太危险了。那种力量说不定可以破坏神器,就是说很有可能连像“水中庭园”那种遗迹的封印也可以破除。虽然你判断如果没有援军就没有胜算——援军的话,不就在那边吗?」 阿尔凯因的视线穿过了树木的间隙看向了远方的城塔。 霍克艾轻轻按着眼角,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他理解阿尔凯因想说的事情。不过,那毫无疑问是一场危险的赌博。 西兹也面露惊讶之色,抬手抱起了脚边的阿尔凯因。 「唉?阿尔凯因大人,你有援军吗?有的话,还是请您早点说出来。是乐人大人的弟子吗,还是圣人大人的某位神官战士?」 阿尔凯因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专家,但也是很可靠的同伴。“是否能过来汇合”就要看我了。要是干的好,说不定连天将都能击败。因为只要让他靠近,甚至连魔族化都能解除——那是很让人讨厌的犯规似的力量。」 西兹可似乎也觉察到了阿尔凯因所说的“同伴”的意思。她轻轻皱起了端正的眉毛。 「那个,说起来,援军现在还是人质……?」 霍克艾砰、砰敲了几下西兹可的脑袋,叹了口气。 阿尔凯因似乎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要提出什么理由的话——他只是想“帮助赛罗他们”。 霍克艾自身虽然比阿尔凯因冷静,但他却不讨厌这种性格。 「真是的——和顽固的猫为伴太累人了。那么是趁着他还没有被带到别处期间,迅速的突进?还是等到晚上再动手……?」 为了让阿尔凯因发挥出最强的实力,在暗之力变得强大的夜晚更加合适。 不过,敌人应该也知道了这个道理,他们预测阿尔凯因肯定会在“晚上”进攻吧。 当然,阿尔凯因会在之前的白天进城也是敌人早已预料到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夜晚进攻,魔族方应该都早已在城中各处设下了报警用的魔导具机关。只要咱们入侵,魔族毫无疑问就能通过警报来判断咱们的位置。即使发现并破坏警报机关,对方也能察觉这种异常而得知咱们的位置——就是说,进城就肯定会被发现。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这该如何解决呢。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思考过。」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开始脱起自己的帽子和外套。 「哦?如果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办法,请务必让我拜见。」 霍克艾歪着脑袋,纯粹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阿尔凯因有时的想法会完全超乎霍克艾的意料,奇妙的让人目瞪口呆。而且阿尔凯因在想出怪招的时候还有把金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的怪癖。 现在的他就处于这种状态。 然后阿尔凯因把道具袋从背后拿下,开始从里面找起东西。 这个魔导具“玛利安努的道具袋”的本体是红色的,十分可爱,洋溢着普通的少女趣味。阿尔凯因出于挡雨和充当保护色的考虑,把这个道具袋装入了黑色的帆布包背在身后。 “玛利安努的道具袋”是老师给予的魔导具,而黑色的帆布包则是西兹可配合阿尔凯因的体型送给他的普通礼物。 这个布袋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小,但其中却足有一个房间分量的空间。而且不仅限于魔导具,连钓鱼杆、喝茶套件等阿尔凯因的常用品都被收纳其中。 「那个,应该就在这边……啊,找到了。」 阿尔凯因把手从袋子里掏出来后,他的手掌中出现了一个带细把儿的小太鼓。 西兹可很怀念的眨了眨眼。 「啊,这是“拨浪鼓”吧?」 太鼓下面接着木制的短把儿,小珠通过细带连在左右,来回摇晃时会发出轻快的声音。 这是在东方十分常见的民俗工艺品,但在霍克艾戴着的眼睛“银月的幻影”中,那毫无疑问是某种魔导具。 不过,显示魔力流动的光芒十分朦胧,看来并不是很强大的物品。 阿尔凯因的小手回来旋转着这个太鼓。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觉得有一试的价值。」 太鼓发出轻轻的声音后,躺在旁边的黑狼沙夏突然有了反应,眨了眨眼睛。 野兽的耳朵似乎听出来了这是可以发挥怎样效果的魔导具。 ◎ 当天刚到午后—— 俯视王都傅丽叶的王城中,接着早晨的余势又发生了一起骚动。 骚动的原因就是“北天将鲁法斯”的突然来访。 「还没有找到吗?」 刚刚从特拉福德归来的魔族骑士多鲁加尔大声喊到,但辅佐他工作的伊莉娅德的魔导人偶只是混杂着叹息来回看着周围。 早上的骚动是由于梅露露西帕使用龙形魔导具前来进攻,也就是所说的强袭。 但是这次北天将鲁法斯的来访也很难说是友好访问,即使还不能断定为攻击,如何应对也很让人苦恼。 从拉达娜身边带走“菲诺”后,鲁法斯潜伏在了城内。现在魔族一边全力搜查他的下落,一边加强了对露娜丝缇雅的保护。 可以通报入侵者的机关不知为何没有对北天将表示任何反应。 如此的情况变化也打扰了露娜丝缇雅的休息。 露娜丝缇雅仍然睡在床上,第一个遇到北天将鲁法斯的魔族拉达娜站到了她的面前,深深的低着脑袋。 「……非常报歉,露娜丝缇雅大人,还没有找到北天将。恐怕他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管理王城的露娜丝缇雅听到部下的报告后,脸上露骨的浮现出了不快的表情。 「……梅露露西帕之后又是北天将吗?虽然我很想让阿尔凯因快点来,但现在来的尽是一些不速之客呢。要是他交还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之后赶紧回去就好了。」 露娜丝缇雅在床上坐起了上半身,而赛罗则一言不发的躺在她的旁边。 他如今正在全力的思考自己所处的 境遇。 (……为什么我现在要在白天睡觉……?) 被命令在白天陪露娜丝缇雅一起睡觉就是刚刚不久的事情。 “不,这太奇怪了吧。我虽是没有力量的人质,但好歹也是敌人吧。” “但是你太可爱了嘛。” 露娜丝缇雅毫不在意的如此说道,然后半强制性的让侍者哈维和拉尼把赛罗拉到了床上。 由于哈维和拉尼就在旁边监视,所以应该无法做出伤害露娜丝缇雅之类的举动——不过赛罗完全没有想到敌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赛罗无法理解这个叫作露娜丝缇雅的人。 像是孩子一面以及让人想不到她是孩子的另一面构成了微妙的平衡同时栖于她的身体中。她既会做出疯狂行动,偶尔也会展露出意外的宽容。 这种感觉不像是精神状态不安定,而更像是焦躁。 「拉达娜,鲁法斯的事情暂时不用管了。在阿尔凯因马上就要到来的现在,他应该不会来干扰咱们。」 露娜丝缇雅揉了揉眼睛,如此说道。 由于刚刚制作了梅露露西帕的人偶,她似乎有些疲惫,于是打算在阿尔凯因到来之前先小睡片刻,不料却被打扰了。 在这种意义上,露娜丝缇雅所说的“不会来干扰”似乎不太有说服力。 「在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他应该不会来干扰——不过鲁法斯的意图恐怕是夺取“环流的轮环”。」 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轻轻的打个了哈欠。 「赛罗由我来看管,不会让他轻易出手。毕竟比起心地险恶的大叔,赛罗还是更愿意和我在一起吧?」 赛罗懊悔的歪起了鼻梁。 她十分清楚赛罗讨厌这种毫无选择余地的情况。 「……在被当成人质这点上没有区别吧?所以我觉得两者都无所谓。」 「不对,不对。我完全没有打你当成人质的想法。」 ——近在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赛罗惊讶的跳了起来。 同时赛罗被露娜丝缇雅抓住了衣领,拉达娜同时从眼前飞过。 「鲁法斯大人!这可是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卧室!」 周围响起了拉达娜饱含焦急的声音。 在赛罗惊吓的直翻白眼期间,发现了异样的变化。 拉达娜的蛇身剑正面刺向了身穿紫色外套的壮年男人,同时哈维和拉尼也用从手腕上伸出来的金属爪子朝他左右冲了出来。 面对三个人剑刃的夹击,男人仍然不慌不忙的看着赛罗。 「……鲁法斯,你居然潜入年轻女孩子的卧室,这可不是成熟的大人所为。」 露娜丝缇雅抱住了赛罗的身体,小声说道。 这个声音表露出对突然出的男人强烈的警戒心。 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这个男人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侵入了这个房间。他苦笑连连的摸了摸下巴。 年纪大概还不足四十岁——比起赛罗认识的大人史学官库洛加和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要稍微年轻一些。 但是从他周围的氛围不难看出微妙的威严,甚至会让人产生他的年纪要更大一些的错觉。 「啊,我忘到敲门了吗?真是失礼了,我也没有恶意。」 「这样。那么就用“死刑”来原谅你吧。」 一边说着辛辣的言辞,露娜丝缇雅一边用严肃的眼神瞪向了这个男人。 不过,拉达娜、哈维和拉尼却停下了动作。 (不——不是主动停下动作,而是无法行动吗……?) 赛罗马上就注意到了。 拉达娜黑色的皮肤还有光润的后背上浮现出了大粒的汗水。 剑尖还在轻微的颤抖。 哈维和拉尼的脸色和动作没有变化,看来这边也是连哆嗦一下也做不到。 「嘛,稍待一下,露娜丝缇雅。我并不是来与你为敌的。这是来自“主人”的指示。我此行是来向你要回在这里的“环流的轮环”。」 名叫鲁法斯的魔族用十分稳重声音说道。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嘴角暂且不说,眼睛中明显透露着沉重。 「就是让我把赛罗交给你?别开玩笑了。我会亲手把他交给主人的,所以请你放心离开。不知廉耻的来抢夺功劳,你不觉得自己的脸皮太厚了吗?」 从他们的此番对话中,赛罗很快就理解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虽然同为魔族,但却不是“同伴”么……?) 特别是露娜丝缇雅对鲁法斯露出了明显的敌意,而且似乎比对阿尔凯因更加严厉。 鲁法斯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下巴。 此时,位于走廊的露娜丝缇雅的部下也注意到了鲁法斯的出现,开始在门前集合。 鲁法斯对此毫不在意,舒缓的说道。 「露娜丝缇雅。你故意推迟了关于发现“环流的轮环”的报告吧?不,可能你觉得确认消息还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我也不打算求全责备,之后我再自己确认既可。现在我希望你能把那位少年交给我。作为补偿我会帮你“抓捕阿尔凯因”。当然关于环流的轮环以及阿尔凯因的功劳全都会算到你的头上。你讨厌这个交易吗?」 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突然看到她的这幅表情后,赛罗不禁打了个寒战。 露娜丝缇雅的眼睛中表露出来的憎恶感宛如要杀了鲁法斯一般。 「唉,讨厌。我最讨厌你这种从容的态度了。即使功劳全都归我,环流的轮环实物也会收入你的囊中吧?只有“主人”出面,我才会把赛罗交出去,绝不会交给你。毕竟你总是在撒谎。」 「你还真是严厉呢。我完全没有印象曾在这样的交涉中撒过谎——露娜丝缇雅,我是遵照主人的指示来此,就是说,即使有主人的指示你也想要违背吗?」 听到这番威胁的话后,露娜丝缇雅用鼻子笑了笑。 「狐假虎威呢,真像你的风格。现在的我无法判断你是真的按照主人的指示行动,还是捏造了主人的指示。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我会回去一趟,然后直接向主人确认。」 露娜丝缇雅打算彻底的拒绝他的要求。 鲁法斯注视着赛罗。 他深蓝色的眼眸让赛罗产生了奇妙的既视感。 (虽然是初次见面的人——不知为何又感到似曾相识……) 对方是敌人的天将,说不定对自己使用了拥有催眠效果的魔导具。 「……真像你呢,奥加。」 「唉?」 这句简短的自言自语,赛罗没有听清楚。 仅仅一瞬之间,男人的眼眸深处似乎涌起了某种感情的冲动。 他大概擅长隐藏自己的表情,更加深层的含义如今的赛罗还看不出来。 男人的视线移向了床上的露娜丝缇雅。 「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困很难对付。恐怕你一个人的话会输掉。」 这个提醒让露娜丝缇雅发火了。 「你是说我不和你联手就打不赢他吗。怎么?你就是来侮辱我的?」 「不是。我是说要是有我的帮助,你就更能稳操胜券。只要你把“环流的轮环”给我,我就打算帮助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无法信赖的同伴比敌人更坏。」 露娜丝缇雅的反应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站在我的立场上,即使你输了也无所谓。如果西天将的位置空了出来,我的部下也会抢着去做任务吧。」 他似乎放弃了说服的举动, 鲁法斯的话中多少带有了一些挖苦的意味。 露娜丝缇雅也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由我来看,北天将这位大叔也差不多该退位了。我想把这个位置留给魔族化的阿尔凯因。是他的话,我们肯定能成为好伙伴的。」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先要将阿尔凯因魔族化吗?那么就让我拜见一下你的本事吧。」 虽然露娜丝缇雅由衷的表露出了厌恶,但鲁法斯的态度却完全像是在保护任性的孩子一样。 恐怕对露娜丝缇雅来说,他的这种态度反而更加让人火大吧。 「那么在你们决出胜负之前,我就暂时躲在一旁吧。还有,露娜丝缇雅,同为天将我还要向你最后进上一言。」 北天将鲁法斯翻动了一下外套。 他渐渐沉入了脚下的石地板。赛罗皱了下眉头。 「你提出的进言能派上用场吗?」 露娜丝缇雅傲慢的说道。 「这就要看你了——“环流的轮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十分危险。这个少年与其说是人质,更像是“炸弹”呢。请小心。」 说话的同时鲁法斯瞥了赛罗一眼,然后沉入地面消失了。 对她剑刃相向的拉达娜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跪在了原地。 她肩膀上下晃动的大口喘起气来,出的汗让全身都氤氲着一股湿气。 哈维和拉尼没有出汗,但爪子的动作显得笨拙不堪。 「……那个男人是来干嘛的——嘛,就这样吧。拉达娜,振作一点。」 回过头来的拉达娜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一直冷静得让人讨厌的她所表现出来的这幅样子让赛罗也有些吃惊。 「在您面前丢脸了……非常报歉。」 「这也没有办法,是那个人放出魔力来压迫周围,似乎连走廊里的人都无法行动。如果是普通的魔导师,刚刚的压迫就足以让其不支倒地。不过也因此知道他在地板和墙壁中移动,辛苦设计的报警器都白费功夫了——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露娜丝缇雅不太高兴。 而后她从旁边窥视起赛罗的脸。 「赛罗也很害怕吧?……唉?你似乎很冷静嘛。」 「唉?啊……嗯。也不是很可怕。」 不如说被露娜丝缇雅抱住这方面更可怕一些。 露娜丝缇雅不可思议的歪着脑袋。 「因为那种压迫感是放出魔力的缘故,所以与可不可怕没有关系,应该会致使呼吸困难、无法行动才对……赛罗没有这种迟钝的感觉吗?」 确实,眼前的拉达娜不知为何看起来很疲惫,但赛罗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迟钝感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本来就不擅长感知魔力。说不定是由于这个原因。」 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了几句后,赛罗解开了露娜丝缇雅的手。 露娜丝缇雅还在眨着眼睛。 「……你可以动?」 这个问题的意思赛罗也不太明白。 「什么?我可以动,很普通的。」 「……这样。看来你和“哈伊亚德傀儡”的相性很差呢。」 露娜丝缇雅重新抱好黑猫玩偶,把纤细的脚伸下了床。 哈维迅速的把鞋放到了她的脚下,拉尼则为她梳起了头。 享受着大小姐般服侍的露娜丝缇雅,如今眼睛中透露出了作为指挥官的冷静。 「——拉达娜。不再要管鲁法斯了,维持迎接阿尔凯因的态势。另外,我和赛罗的护卫只要哈维和拉尼就足够了,将梅露露西帕安排到……」 在她下达指示途中,城内突然传来了奇妙的骚动声。 露娜丝缇雅的话被打断,露出苦脸说道。 「……这次又是什么事?」 「是,我这就去确认……」 拉达娜打开了卧室的门。 而后,一个小黑块跳进了房间里。 「……啊!」 吓了一跳的拉达娜脚边,这个小黑块的眼睛里闪烁着滴溜溜的金色光芒,突然跳到她的膝盖上戏耍。 湿润而有光泽的毛发,直立的耳朵,还有可爱柔美躯体—— 不过——这不是阿尔凯因。 拉达娜困惑的看向下方玩耍着的小动物。 赛罗和露娜丝缇雅也一言不发的看着意想不到的闯入者。 而后从走廊里传来了魔族骑士多鲁加尔的怒吼。 「唉,快赶出去!捏出去!这些猫到底想干什么!」 数只猫在卧室前的走廊里四散开来。重装骑士在后面喘着粗气追赶他们。 猫逃跑的速度很快,人类远远不能及。另一方面,猫还在不断调戏骑马的士兵,更加让场面混乱了起来。 身着白银铠甲及头盔的女骑士走进了卧室。 这是拥有伊莉娅德容貌的魔导人偶。 「露娜丝缇雅大人,请小心!不久之前,城区里百余只野猫从梅露露西帕破坏的墙壁处入侵到王城内……我觉得阿尔凯因肯定也混在其中潜入了进来,但报警装置却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无法判断他的位置!由于黑猫太多,区分……」 一只虎猫跳上了正在报告的伊莉娅德身上,贴上了她的脑袋。 伊莉娅德的人偶面带困扰之色把猫抱在了怀中。她没有直接将猫扔掉这点来看,人偶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会继承本人的部分。 在拉达娜身边玩耍的黑色小猫看到同伴的动作后,也想同样的爬到拉达娜身上而拼命的蹦跳。 虽然毛色相近,但它比阿尔凯因的个头小,是纯正的小猫。 仔细一听,喵喵的吵闹声已经遍布城中各处了。 露娜丝缇雅下床后向门的方向走去。赛罗也跟在她的后面,从她背后向走廊窥探。 映照在赛罗眼中的王城走廊已经完全被猫占据了。 大理石铺成的路面上,它们各随己愿的表露着自己的存在感。 猫的数量多到会让人觉得这是不是城市中的野猫集会,而且还有带着项圈的家猫混杂其中。有的走来走去,有的坐在地上向四周观望,还有的四处玩耍,各种各样的动作,但看起来都像是在游玩。 至少他们没有受到控制,各种按照自己的想法享受着时间。 ——即使阿尔凯因隐藏在某处,这下子也找不到了。 「藏猫于猫中……吗?」 赛罗发呆的自言自语道。露娜丝缇雅出乎意料的大笑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果然,阿尔凯因很有趣呢。不是像鲁法斯一样偷偷潜入,而是用佯功这样淘气的做法。他用了什么魔导具呢?真正的阿尔凯因此时是混在其他猫中调查王城的结构吗?还是,已经——出乎意料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大人,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这个状况……太危险了。」 拉达娜按住眼角,似乎是在忍受着头痛。 「这样一下,好不容易设置的警报机真的白费了。部下们也都失去了冷静。不论是寻找还是抓捕阿尔凯因,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因为阿尔凯因是黑色的猫,所以把其他颜色的猫看成为了让警报器起反应的冒牌货就好。不过就赛罗所见,即使是黑猫在猫群也混杂着不少的数量。 「啊!」 从走廊的一头传来了大喊的声音。在此之后,周围的其他魔族也相继吵闹了起来。 「多、多鲁加尔大人!喂,多鲁加尔不知何时被打倒了!阿尔凯因就在附近!」 「全员背 靠背向周围警戒!」 「不,比起这个,还是去保护露娜丝缇雅大人!」 从走廊里传来的声音如实的反映出场面上的混乱。猫咪们撒娇的声音如同分声部合唱一样,让目前的事态更加难以招架。 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态,即使是魔族也难以判断吧。 拉达娜不停砸着舌头,但没有拔出蛇身剑。 「……真是没出息,那个多鲁加尔。为什么把那种男人变成魔族。」 她的自言自语所透露出的心情,与其说是对在看不见的位置处迅速被击败的多鲁加尔的愤怒,更多的是对阿尔凯因的警戒。 露娜丝缇雅扑哧一笑。 「用了就扔的棋子也是需要的吧?那个人姑且也算是立下过功劳。——即使是分散开,也只是让敌人逐个击破。还有,他会在白天来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首先是把逛来逛去的猫群清扫出去吧?」 拉达娜举起了玩耍的小猫,不知该如何处置它。小猫似乎对拉达娜身上的香水有了反应,尖尖把鼻子靠近撒娇。 面对这样的小猫,她只能疲惫的叹气了。 即使是魔族,看起来也不会无差别的杀害小动物。 「即使你说要清扫,普通的猫在人的追赶下肯定会逃跑,而且只要咱们追出去就会出现空隙,这样正中阿尔凯因的下怀吧?他的目标应该只有我和赛罗——」 露娜丝缇雅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刚刚阿尔凯因为什么特意攻击多鲁加尔?」 「是。恐怕他是这么想的……」 伊莉娅德的人偶回应了露娜丝缇雅的问题。 虽然是只有外表相同的人偶,但身为王族公主的她如此遵从露娜丝缇雅的情景还是让赛罗深感不快。 「阿尔凯因故意打倒那种小人物,来表示自己就在这里……就是说,他已经不在这边了吧?」 露娜丝缇雅的这番联想让拉达娜四肢僵硬起来。 「“自己”混杂在这群猫里——如果他的佯攻就是想让咱们如此认为,那他到底想要去哪?至少似乎不是来咱们这边。」 赛罗也注意到了阿尔凯因的想法。 ——阿尔凯因在夜晚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现在已过午后,差不多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在黄昏之前,用佯功来争取时间,在此期间尽可能的救出人质——这就是阿尔凯因的意图吧。虽然最终目的是与露娜丝缇雅一战,但在白天袭击显然并不明智。 「拉达娜,你去封锁收藏有“人偶”原形的地下牢房。在受到梅露露西帕的攻击之后,如果再失去魔导人偶的部下,战斗力就无法与阿尔凯因他们抗拒了。」 在露娜丝缇雅利落的下达指示时,赛罗仍然在天旋地转的思考。 伊莉娅德的人偶收到指示后走了出去,拉达娜使用共鸣石与某处取得了联络。 赛罗旁观着局势的变化,思考起“如今自己能做的事情”。 (阿尔凯因来救我了吗……?——还是先去保护菲诺和维奥莱了——唉?) 如今在赛罗面前的—— 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后背。 她才是此处阿尔凯因最大的敌人,而且还是夺取埃鲁福尔王族的真凶。 至今为止,为了保证菲诺的安全,我无法违背她的意志—— (现在的话,……难道说……) 做出决断的赛罗抓住了她的肩膀。 突然的袭击让拉达娜的反应慢了半拍。 「赛罗?糟糕了!」 「露娜丝缇雅,这下就结束了!」 拉达娜的动摇与赛罗的气势重合在了一起。 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让赛罗也吃了一惊。他马上发动了“环流的轮环”。 露娜丝缇雅发楞的转过头看着赛罗。 「魔族化,解除……!」 ——砰,露娜丝缇雅的膝盖弯了下去。 此时两臂上的手甲还没有出现,没有成功命中的感觉让赛罗不禁焦急起来。 赛罗把缓缓倒在地上的露娜丝缇雅拉了起来,坐在地上抱住了她。 仰面的露娜丝缇雅眼中映照出赛罗动摇的神色。 她注视着赛罗的眼眸毫无生气。 ——简直就像一般的人偶。 从房间的角落传来了少女的笑声。 「……啊哈哈——赛罗真是的,不能如此调皮呢。」 听出那是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后,赛罗眼神涣散的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房间深处,越过长椅的椅背,在脑袋左右扎成的黑色辫子滑稽的摇晃着。 在赛罗怀中还有一个露娜丝缇雅,但这个不是“人类”。 其胸口处发出某物破裂的声音。 「这个是……人偶?」 赛罗发楞的自言自语道。 ——“环流的轮环”确实可以起到这种效果。 但这不是“解除魔族化”,而是更加单纯的“破坏魔导具”。 小时候,赛罗每次想使用魔导具时,结果都会落得将其破坏的下场。 刚刚发生在眼前的现象和之前的这种情况有些相似,露娜丝缇雅模样的魔导人偶完全变成了“普通的人偶”。 猫足长椅向赛罗这边转了过来。 哈维和拉尼站在长椅的两旁。 「如果阿尔凯因来了,你果然会这么做呢。但是,我觉得这种抵抗也很可爱——可能的话,真想让你为我着迷。哈维,拉尼,把他绑起来,这次要严实一点。」 黑衣少女交换翘腿的姿势,用嘲弄似的眼神看向了赛罗。 (那边才是真人……被看穿了吗……?) 赛罗懊悔的咬紧了牙齿。 「你这个!」 赛罗仍然没有放弃,向露娜丝缇雅扑了过去。 哈维和拉尼站到了他的正前方。 他们也是魔导人偶。 赛罗想尝试破坏他们,于是朝他们伸出了手。 但是伸出的手落空了,在受到冲击之后,赛罗再次倒在了地板上。 还没有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睛中就看到了天花板。 后脑、脖子、腿肚子还有后背都传来一阵剧痛。看起来赛罗吃了哈维和拉尼一记来自后方的扫堂腿,然后被抓住脖子按倒在地。 要是霍克艾那样的体术高手说不定可能应付,但不巧的是赛罗对此完全没有心得。 哈维和拉尼警戒着赛罗的手,然后麻利的把赛罗手脚绑住。 拉达娜穿过他们身边向主人走去。 黑色皮肤的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主人使用了替身,表情中混杂着安心与不解。 「露娜丝缇雅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是当然的吧?要是会如此轻松的被打倒,怎么能当上西天将。赛罗,你的“道歉”呢?」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露娜丝缇雅轻轻的把脚踩在了赛罗胸口,从上方向下看着。 赛罗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她。 「……不来讨好我吗,好吧。我呢,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但却很喜欢不听话的男人。让这样的男人入迷并且服从于我的喜悦,不是千金难买吗?阿尔凯因也是这种抵抗强烈的男人,我觉得很可爱。」 冷静的眼眸中充满了微笑,露娜丝缇雅踩了一下赛罗的胸口。 赛罗痛苦的屏住了呼吸。 「啊……!即使把我魔族化,也绝对不会服从你!阿尔凯因也是这样!」 看着赛罗努力的虚张声势,露娜丝缇雅闭上了单眼,信步走 到已经坏掉的人偶旁边。 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黑猫玩偶,她亲了一下玩偶的鼻子。 「阿尔凯因会成为我的所有物。当然,你也是。毕竟我可是——“傀儡之王”。」 感受着她眼角散发出来的冰冷视线,赛罗被哈维和拉尼拉了起来。 「拉达娜,准备“对伊莉亚德的处罚”,为了把阿尔凯因逼出来——还有,必须要让赛罗也知道“疼”呢,看他还敢不敢背叛我。」 听到这番话后,赛罗深吸了口气。 赛罗曾和那位公主在龙骨迷宫中见过面。 她和黑狼沙夏以及见习骑士维奥莱之间有很强的羁绊,在受到魔族的追击时所展露出来的刚毅不屈至今仍犹在眼前。 彼此交谈不多,共渡的时间也不足数小时——但绝对不能让这位伊莉娅德公主被魔族杀害。 「这跟伊莉娅德公主没有关系吧!」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苦笑。 「那个人是我的敌人呢。要是阿尔凯因不老老实实的出来,我就直接把她杀掉了事。放心吧,赛罗。如果是你认识的那个阿尔凯因,绝对不会对她弃置不理。要是他真的不出现……我狠心一下,就……对吧?」 她的声音就像小孩子在享受娱乐活动一样,抱着玩偶的露娜丝缇雅走出卧室来到了走廊。 赛罗被哈维和拉尼架在中间紧跟其后。 「如果需要引诱阿尔凯因的人质,不用伊莉娅德,只有我不就够了吗?」 「你不行。毕竟阿尔凯知道我们“反正不可能杀掉你”。只要“还流的轮环”还在你的体内,我们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啊,对了,禁止自杀哦。如果你这么做,其余的人质都会成为我的出气筒……一无所知的自杀只是你一个人轻松的逃避。」 被露娜丝缇雅堵住了之后想说的话,赛罗哑口无言了。 混身被自己的无力感所折磨,他只能瞪着露娜丝缇雅的后背。 走廊里回响着猫咪们一无所知的叫声,她小小的背影流露出不祥的可爱。 ◎ (那么,之后要怎么办呢……) 成功侵入城中的阿尔凯因在城内蹑步而行。 其他的猫也在周围闲逛着。 遍布城内的警戒机关的被他们随意举动四处触发,所以魔族方无法准确的找到阿尔凯因的位置。 阿尔凯因现在装成了一只普通的猫,但总会有被发现的时候。 找到机会将名叫多鲁加尔的魔族击倒,这是为了让魔族方误认为“阿尔凯因就混杂在猫群之中”,但是对于狡猾的露娜丝缇雅,这种方法应该骗不了她多长时间。 本次入侵的时候阿尔凯因使用的是叫做“猫太鼓”的东方魔导具。 和拨浪鼓这种民间工艺品拥有相同的形状,但显然是一个魔导具。 原本是用来逗猫的玩具,猫听到这种声音后会变得兴奋,与人玩耍,或是跟随声音的节奏以及猫自身的性格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这个物品是身为当今庇护者的“乐人”雪莉露交给阿尔凯因的。 管理音乐与艺术的乐人收集了大量乐器形状的魔导具,这个猫太鼓也是其中之一。阿尔凯因变成猫后,乐人出于恶趣味曾经在他身上试验过这个魔导具。 “这是可以呼唤猫并让猫亲近的魔导具,所以应该也能呼唤阿尔凯因”,乐人出于这样的理由,最终导致了微妙的结果。 本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魔导具,但在如今却发挥了意外的效果。 在城市中引导聚集起来的猫群,让他们从梅露露西帕破坏的城墙缝隙中闯入,最终致命警告系统错误判断。阿尔凯因趁着这场混杂成功潜入城中。 一边确认着周围的状况,阿尔凯因用四条腿优雅的在走廊里行进。 (人质被关在哪里了呢……如果露娜丝缇雅集中战力我就避开,她分散战力我就逐个击破,必须要随机应变——) 如此古老的王城构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想象出来。 不过露娜丝缇雅在哪里设置了什么则必须要亲自进行调查。 按照霍克艾的预测,恐怕人偶的“原形”放置在地下牢房或是地下仓库中,作为“魔力供给源”的人类估计就在那里沉睡。 “根据库洛加所说,王城是逐步被夺取的。这就意味着即使是露娜丝缇雅也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人全都变成人偶——这样的话,就必须有制作人偶的场所以及保护沉睡的人类的场所。高级官员不会去的地下牢房在这种用途上算是比较方便的地方。” 他充满自信的说了上述话,阿尔凯因也表示同意。 在阿尔凯因前方可以看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入口。 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视线,一边装作猫的样子向那里靠近。 那里有骑士站岗。 是魔族,还是人偶,或只是普通的人类?——考虑着这三种可能性,阿尔凯因躲到了柱后面的阴影中。 他的视线比人类低。这点既有方便的地方,也有不利的地方。在无法望远这一方面,如今对他是不利的。 (不知道那边有几个人……现在还不想被发现呢) 他这么想着,而且感觉不到站岗骑士有移动的迹象。 面对佯功仍然一动不动的守在这里,正是说明此处是重要的地方吧。里面有人质吗,还是魔导具也放置在此处?不管是哪种都不能过而不入。 (……嗯?) 阿尔凯因在柱子背后从道具袋里拿出了武器,突然注意到了墙边有个正方形的洞。 和阿尔凯因的视线在同一高度,隐藏在柱后的阴暗中。 阿尔凯因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它的用途。 (这个,难道是——通往地下的通风孔?) 虽然上面罩着已经锈蚀的栏鼠网,不过只要将其取下,宽度差不多刚好够一只猫通过。网格只是随意的放在洞口,并没有特意的固定。 阿尔凯因谨慎的将网格取下,潜入进去。这种时候猫的身体还真是便利呢,阿尔凯因深切的感受到。 斜设的通风孔缓缓的通向地下。 四只脚啪嗒啪嗒的在洞里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出口。 通风孔联接着地下牢房。 湿润的空气十分凉爽,里面各处点亮的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阿尔凯因把此处的拦鼠网也取下,随着一声轻轻的声响跳了下去。 通风的洞口位于离天花板很近的高处,要是找不到什么可以踮脚的地方,在回去的时候就无法使用这里。 但是,像这种王城的地下,经常会设有秘密的通路。 阿尔凯因心中满怀着可以找到什么的期待,在地牢中寻找起来。 左右排列着许多地下牢狱,却悄无声息。 不过感觉此处并非没有人类的气息。 阿尔凯因穿过了普通人类无法穿过的铁栅栏的空隙,进入了最近处的牢狱。 点亮从背后道具袋取出的“夜魔之灯”,可以看到这里有个简陋的床铺。 跳到上面,阿尔凯确认了周围的情况。 「——这位……是谁?」 睡在此处的是紫色头发的中年女子。从外表来看没有引人瞩目之处,但她的胸口上飘浮着一握大小的银色球体。 光泽宛如水银块,阿尔凯因的脸扭曲的映照在了表面。 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能感到有弹力。 阿尔凯因从道具袋中取出“共鸣石”,向里面充入了魔力。 宝石般的蓝色石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而后光线在石面上面形成了圆形的框体。 「霍克 艾,能听到吗?我进入了地下牢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与城外的霍克艾成功联络上,阿尔凯因把石头对准了床上的人。 在共鸣石的对面,霍克艾『哦』的发出了惊叹。他似乎也在走动,身后的背景不断的移动。 『这是被“哈伊亚德傀儡”造出人偶后的人类呢。银色的球体可以实现将变成原形的人类的魔力供给到人偶的发射机似的功能。在理论上,克雷扎博士的“向人造物供给魔力概论”中有详细的介绍……』 「多余的知识就算了,你快告诉我要点。」 毫不客气的催促马上就要犯老毛病的恶友,阿尔凯因把共鸣石转向了自己。 在里面映照出来的白发、性格糟糕的眼睛男竟然在默默的笑着。 『从年龄和服装来看,应该是这个国家官员的夫人吧?只要破坏飘浮在胸口上的银色球体,人偶就会停止行动,本人也能恢复意识。或是将戴在人偶身上的球体破坏,同样也可以让本人恢复意识。』 阿尔凯因再次朝银色球体伸出了手。霍克艾似乎察觉到了阿尔凯因的动作,开口说道。 『不过,在长时间睡眠之后,即使恢复意识也会因身体衰弱而无法行动——大概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我觉得只破坏掉牢狱的锁,如今别管他们比较好。如果将他们唤醒却无法及时治疗,说不定反而会丢掉性命。』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收回了爪子。 「但是,从王族被占领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他们居然还活着。」 『他们就像是冬眠一样吧。恐怕这种魔力的发射机可以让本人从人偶方获取维持生命所必须的养分。真是高端的技术。』 阿尔凯因听到霍克艾的分析后点了点头,再次看向照亮的女性。 拥有紫色的头发的中年温柔妇人。不知是不是由于长时间的囚禁,脸色并不太好,但面容却带有凛凛之风。 在埃鲁福尔王国中,阿尔凯以前没有太多熟人。即使在遇到赛罗等人之后,这个人数也并不多。 烦恼了片刻后,某个女孩子的面容与她散发出来的气氛重合了。 阿尔凯因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这个人,难道是——“维奥莱”的母亲?) 无法确认。阿尔凯因只是在“旅途终结的森林”中,从史学官库洛加那里看到过收藏在项链坠饰内的妻子肖像。 当时仅仅是一瞥,所以记忆并没有鲜明到可以回想起她的具体面容,但眼前的这位女性确实很像“维奥莱”。 库洛加说过在被魔族化时“妻子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掉了”。对他来说,这就是魔族化的洗礼。 但是,如果“被杀掉的”是假的人偶——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让她活了下来并不是出慈悲之心吧,毫无疑问是防备库洛加背叛的保险,不过当事人库洛加由于受伤还在黛纳斯克静养。 而另一个可以用得上这名人质的敌人“维奥莱”,却在还没来得及使用人质的情况下就被抓住了。 设立二重、甚至三重的防备策略作为指挥官可谓高詹远瞩,阿尔凯因再次感受到了露娜丝缇雅的狡猾。 「霍克艾。我觉得“人偶的原形”不可能一直活下去,在这状态下能维持多久?」 霍克艾歪了下脑袋。 『……这只是我的推测,半年到一年大概还没问题吧。这本来就是有些勉强的状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活上两年。考虑到埃鲁福尔王族被夺取的时间,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这样啊——果然强行突入才是正确的做法。』 阿尔凯因跳下了床铺,继续搜索其他牢狱。 并排的牢狱中,床铺上几乎都飘浮着银球。对阿尔凯因来说,无法一一确认所有沉睡之人的身份,但他已掌握了大致的情况。 阿尔凯因走在牢房中,问道。 「这些全都是“哈伊亚德傀儡”搞得鬼?」 霍克艾扶正眼镜笑了出来。 『恐怕正是如此。我也只是在古书当中读到过……你根本效仿不来,哈伊亚德傀儡拥有三种能力。 其一,“操纵人类和魔导人偶”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的效果十分有限,比如停止动作,稍微活动手脚,或是随意说些话,而且仅仅如此就要花费十分复杂的操作。另外相性也是一个大问题,对相性好的人或相性不好的人使用起来效果差异很大。 其二,在准备有素坯的基础上,“制作模仿人类的人偶”的能力。素坯指的是将要做成魔导人偶的模型,是传承于哈伊亚德工房的传统量产品。虽然本身只能做出基本的动作,但这个坯胎会被“哈伊亚德傀儡”赋予“变化成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这样划时代的能力。 其三,“支配如此做出来的拥有自我的人偶”的能力——“哈伊亚德傀儡”被称为“人偶之王”就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霍克艾在卖弄关于魔导具的学识时就会显得非常享受。 「明白了。之后再联络你。」 切断通信,阿尔凯因叹了口气,继续用四只脚在地下狱房里走了起来。 (名门工房的试验品,由于太危险而被封印的物品——哈伊亚德工房要是把这些魔导具都抛弃破坏掉,也就不致招来魔族的袭击了吧。) 位于索鲁巴尔地区的魔导具制作名门——哈伊亚德工房在大概一年前受到了魔族的袭击,似乎保管的大部分魔导具都被夺走。 当时“梅露露西帕”被认定是给魔族带路的叛徒,但通过之后的调查发现他只是被冤枉的。 真正负责引路的是一名叫做“缪尔斯通”的年轻女工匠,至今仍然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阿尔凯因在魔导师公会发放的通缉令上见到过她,但由于是发生在很远地方的事件,所以基本没有留下印象。 (索鲁巴尔地区大概和六贤人之中的“龙人”的居住地很近吧……听说那边是相当不稳定的地域,难道也有魔族的据点吗——) 阿尔凯因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突然从牢狱的一角听到了人声。 「……什么啊,猫?」 男人的声音有些吃惊,阿尔凯因停下了装作猫的脚步。 牢房中躺着一名微胖的男人。 与其他变成人偶的众人不同,他似乎还有意识,看着处在微暗的牢房外的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周围的其他牢房里也传来了人的动静。 「怎么了,塞尔班大人?」 「不,似乎只是猫迷路了。魔族那帮家伙的警戒也不过如此嘛。」 视线从几个牢房的铁栅栏内看向了阿尔凯因。 「哦?黑猫吗?……让我想起了伊莉亚德捡来的那头黑狼呢。当初也差不多是这般大小。」 毫无力气的声音,没有对公主使用敬称。 阿尔凯因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不难够想象出刚刚说话的人的地位。 他曾经听说过塞尔班这个名字,行踪不明的特拉福德城领主,现任国王的弟弟。 「……难道是国王陛下拉乌罗布尔大人和王弟塞尔班吗?」 「……嗯?」 阿尔凯因突然说话让左右的牢房中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刚刚是马尔可夫的梦话?」 「别开玩笑。那是艾尔西纳达的声音吧。」 「不,不是我说的。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是年轻的男子……」 阿尔凯因用两只脚站了起来,然后分别向各自牢房中的国王、王弟以及众位家臣点头示意。 「失礼了。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 斯——由于某种原因变成了黑猫的姿态,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我听闻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占领所以过来调查。刚刚没有及时报上姓名,请各位见谅。」 优雅的一礼后,困在牢房里的人们都瞪圆了眼睛。 一跃而起的塞尔班许久没有剃过胡子的面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站在了铁栏杆前面。 他与仰视的黑猫四目相对,眼神中寄宿着与微胖的体型不相配的强大意志。 「你是范达尔大人的弟子……?而且说到“阿尔凯因”,难道是那位“暗语”……?」 看起来塞尔班听说过阿尔凯因的大名。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国王和其他人似乎并不认识他,不得要领的歪着脑袋。 「塞尔班,那个似乎被变成猫的家伙难道是位名人吗?」 无精打采的国王坐在床上问道。虽然面相依然稳重,但由于长时间忍耐监禁生活,几乎失去了生气。 阿尔凯因最初就没打算将他们当成战力,但看到他们这幅模样估计连逃离都很困难。 其他的贵族和官员大多也是同样的状态,还留有体力的只有王弟塞尔班和不多的几人。 他向阿尔凯因挥手示意,用粗糙的嗓门说道。 「说起这位“暗语的阿尔凯因”可是魔人范达尔大人的首席弟子,听说还是当今世上唯一的“暗属性”魔导师。」 在王弟介绍的过程中,阿尔凯因从道具袋里拿出了“黑色切糕刀”,斩断了牢房的栏杆。 「别再这么慢腾腾了。我之后还要去和“露娜丝缇雅”战斗,所以无法保护你们。我现在把牢笼破坏,至于该如何行动就交由各位自己判断吧。」 在塞尔班惊讶之余,其余牢房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要逃跑吗?不,但是,抛弃家臣先让国王逃跑……」 国王拉乌罗布尔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的态度,阿尔凯因微笑以对。要是这个国王意图第一个抢先逃跑,阿尔凯因就不会再去管他。看来他果然像是伊莉娅德的父亲。 「当然,这不是单纯的逃亡。非常遗憾,我们这边的战力只有数人——即使击败了露娜丝缇雅,也需要一个吸引其他敌人的“诱饵”。只要陛下能够逃掉,说不定就能让魔族浪费一部分兵力在追击上。」 阿尔凯因想要说服国王,但似乎却招来了意外的误解。 「等一下!这种事情,我不能承认!」 大叫着反驳的是一位叫做艾尔西纳达的女骑士。 仔细一看她那凛然严肃的面容,阿尔凯因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她却完全不认识阿尔凯因吧。 在米斯特哈温德,作为哈尔姆巴克的副官的魔导人偶——“艾尔西——”的原形绝对就是她。 就是说由于赛罗破坏了她的人偶,她才恢复了意识。 女骑士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怎么能把陛下当成诱饵!你声称是范达尔的弟子,难道魔人一派都是把王族当成诱饵也不会感到羞耻的冒失鬼吗?」 「——说话节制一点,艾尔西纳达。」 制止了她激动演说的正是国王本人。 被训斥的女骑士闭上了嘴,但似乎还没有说够,表情仍然十分严肃。 国王淡淡的对她说道。 「——艾尔西,冷静思考一下。这位黑猫殿下不是我国的家臣。他在战力不足的情况下甘冒风险,为了挽救我等才来到此处。如果你能想象他到底做出了怎样的“觉悟”,还有心情说出这种牢骚话吗?要是他不来,咱们迟早会在此变成一堆枯骨。」 艾尔西听到这番正论后哑口无言。 阿尔凯因继续破坏着其他牢房的锁,不禁对国王的胸襟感到佩服。 他从旁人的评价中听说他是一位毫无做作的朴素国王,但看起来意外的思虑深远。 「在下诚惶诚恐。虽然无法断言“绝对安全”,但露娜丝缇雅的目标大概主要在我身上。如果能够稍微分散敌方的战力并且让局势混乱起来,在讨伐的过程中说不定更容易找到机会。而且只要能击败露娜丝缇雅——就是咱们的胜利。」 虽然实际上还有“北天将”,但阿尔凯因暂时瞒住了这条情报。他们之后将要逃跑,阿尔凯因想尽量避免给他们带来恐怖感。 国王以及尚且清醒的家臣们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塞尔班和名叫艾尔西纳达的女骑士看起来还能像普通人一样行动。再加上其他官员,有逃跑能力的人大约有十位。 在地下牢房被人偶化的家臣恐怕还有数十人之多,不过即使强行把他们唤醒,他们也无法正常行动,到时候就更加难以逃脱了。 现在应不应该为了阻止人偶行动而姑且先把银色球体破坏掉呢,阿尔凯因有些犹豫。 但是,让无法行动的人在如今的状况下恢复意识反而会增加很多弊端。要是不能迅速收拾局面给他们提供治疗,他们很可能衰弱致死。 国王靠在弟弟的肩膀站了起来,表情沉痛的说道。 「阿尔凯因殿下,请将其他官员们……」 「是。只要打倒露娜丝缇雅,被操纵的众位官员都能得救。现在请姑且忍耐一时,逃跑吧。」 阿尔凯因在前面为国王一行人带路,向地下牢房的出口走去。 「拉乌罗布尔大人。我有几名同伴也被抓了,露娜丝缇雅还有其他隐藏人质的地方吗?」 阿尔凯因在快速的行进中问道。国王皱了下眉毛。 「这座王城意外的广阔,所以我无法确认——露娜丝缇雅似乎在王城地下的遗迹做了什么。她在周围拉了许多帐篷,其中好像还有研究用的工房。家臣的人偶制作也是在那里秘密完成的。走出这个地下牢房后向西,很快就能看到通往地下的楼梯。那个地下空洞似乎在建城之前就存在了。」 塞尔班在旁边支撑着步履蹒跚的国王,点了点头。 「我和哥哥由于相性很差,所以不能被人偶化,不过我觉得这些人之中也有几个曾被做成人偶,希望能够平安无事——说起来,那个叫做“露娜丝缇雅”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想也不是寻常的魔导师。我还是第一看到这般年岁就拥了如此不祥的魔力。她……是人类吗?」 被问到的阿尔凯因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魔族”只是单纯的通称,她身为人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阿尔凯因这才察觉到,自己对露娜丝缇雅的成长过程几乎一无所知。 知道的只有她是麻烦的西天将,是自己应该打倒的敌人,还有她希望阿尔凯因成为同伴。 「我也不太清楚她的事——只知道她能熟练使用“哈伊亚德傀儡”,是相当难对付的敌人。」 只能告诉他们知道到这种程度。 正直而言,他也无法断言能否取胜,因此也没有说出来。 不久后,牢房出口附近发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注意到时,士兵们已经在出口处站好,恐怕警备人数又增加了吧。“防止阿尔凯入侵”的警备却在背后出现了空当。 「——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阿尔凯因冲上前去,用猫的动作走到了地下牢房通路的尽头。 他手中的“黑色切糕刀”一闪而过,在敌人注意到背后袭击的同时,手中的剑刃已经在奔雷般的气势下被击落。 装入人偶胸口处的“球”被一击命中。 阿尔凯因着地的时间比两名士兵倒下的速度还要早。 「……阿尔凯因?为什么会从牢中出来……!」 阿尔凯因再次扑向了大喊起来的骑士。 这个不是人偶,而是魔族的一 员。剑刃从其胸口掠过,骑士血光飞溅不支倒地。 慌张的看守还有六人——其中的两个为了传达“发现阿尔凯因”的报告,立刻调头逃跑。 剩下的四人站在阿尔凯因面前阻止他离开。 黑猫压低身体笑了出来。 「……真是要感谢梅露露西帕帮我减弱了敌人的战力呢。只有四个人,要怎么处置呢?」 向上仰视后,男人有些抽筋似的大喊道。 「别害怕!只要抓住这家伙,就能得到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嘉奖……!」 阿尔凯因敏捷的闪过随着话音同时斩下的剑刃,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顺势把剑悄悄的架上了他的脖子,男人的动作刷的停了下来。 看起来他也不是人偶,而是人类。 「……嘉奖和小命,哪个更重要呢?是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对手,还是多多掂量一下比较好。你们只是露娜丝缇雅的“弃子”而已。」 虽然阿尔凯因亲切的告以实情,但其余三人无视阿尔凯因的警告,仍然挥舞剑刃冲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三个都是人偶吧?」 不会恐惧,不顾及同伴的性命——阿尔凯因对这种战斗方式有印象。 剑身缠绕着火焰的赤炎之剑轻轻擦过了阿尔凯因的毛发。 阿尔凯因从男人的肩膀跳下,同时用剑柄在他的后脑一击将其打晕。 要是普通的魔族,即使将其斩杀也丝毫不会犹豫。不过埃鲁福尔王城中的很多人只是被操纵了,而且还存在从以前就一直为王族工作的家臣。 想到这点,阿尔凯因下意识的放水了。 从牢房中出来的塞尔班和艾尔西纳达追了过来共同参战。 他们捡起了阿尔凯因刚刚打倒的看守的剑,各自摆好了架势。 三个人偶露出了困惑的样子。 确认了他们的样子后,黑猫轻轻的砸了下舌头。 (果然,明明“不会感到害怕”,但还有做出准确判断的能力吗?——这也是哈伊亚德傀儡的效果吧) 考虑到他们这种像人类一样的反应,这下就更难区分出人偶和人类。他们共同向阿尔凯因刺了过来。 阿尔凯因高高跳起,借助落下之势向中间的人偶挥下了切糕刀。 同时,从左右夹击的塞尔班和艾尔西纳达也面对各自的敌人刺出了剑刃。 阿尔凯因再次落地时,这三个人偶已经变回了无法行动的木偶。 感觉上当时袭击米斯特哈温德的“艾尔西”要更强一些。人偶不只是复制了对象的外貌特征,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还继承了本人的能力。 (负责报告工作的那两个已经逃掉了吧?——多亏刚刚的佯攻掌握了王城内的构造,之后可能要做一些勉强自己的事了。) 塞尔班看到阿尔凯因陷入了沉思,不禁笑了出来。 「真不愧是魔人的高足,手脚利落。虽然对手看起来实力不强,但也是正规骑士的人偶吧?」 这句发言让艾尔西那达歪了下脸。 「沉睡的“本人”差不多也要接近极限了。而且咱们破坏了人偶,我觉得本人应该已经在地下牢房清醒过来了。」 她的提醒让阿尔凯因感到后背一阵恶寒,他从道具袋中拿出了外套和帽子。 穿上衣服后,用共鸣石与霍克艾取得了联络。 「霍克艾,之后我会让国王陛下等人逃跑。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会采取另外的行动,让西兹可帮我援护。大概敌方过来的战力会比想象中的少。」 浮现在共鸣石上的霍克艾缓缓的点点头。 『为了搜索伊莉娅德公主而派遣出去的魔族还没有回来。快也有快的好处呢。看起来除了西天将和“北天将”汇合的事情,目前的条件全都对咱们有利。』 阿尔凯因点了点头,但总是有种预感自己看漏了“什么”。 「阿尔凯因殿下,那么我们就去充当诱饵了。」 艾尔西纳达的手里拿着从敌方抢来的武器,用僵硬的语气说道。虽然话里流露出些许的挖苦,但她似乎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长时间的监禁生活本应该让她的身体变得迟钝,但看来她在牢中也没有疏于锻炼,行动仍然有着年轻人的矫健。 「啊,小心。只要逃跑就好,不要勉强硬碰。我要赶去地下遗迹了。」 阿尔凯因转过身,向刚刚听说的“地下遗迹”所在的西方奔去。 「你也要小心,对我们请放心。我们会扰乱局势再逃出去的!」 塞尔班很有气势承担了使命。 听到他可靠的声音,阿尔凯因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等间隔排列的石柱依次落到了他的身后。 ——阿尔凯因此时的心中十分着急。 在地下牢房中看到的那些接近极限的人们自然影响了他的心情。 挂念着不知是否平安的赛罗和维奥莱,思考着北天将和西天将之后会采取的行动,而且还在为刚刚分别的国王一行人能否成功逃脱而不安。 但是除了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如今的阿尔凯因心中还感到了奇妙的忐忑。 (……“哈伊亚德傀儡”吗——拥有制作出外表和能力都与本人相当的“操纵人偶”的能力——就是说,甚至可以制作出“强大魔导师的分身”……) 突然间—— 阿尔凯因感到了强烈的杀气,大幅跳了起来。 随着一声金属质感的咆哮,眩目般的光球掠过了他的身边。 光球撞到石地板后发生了爆炸,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被冲击波吹飞了出去。 (这样的威力……!这个攻击……!) 在亲眼确认之前他的脑袋里就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转了几圈着地后,这次换成巨大的金属爪子朝他扑来。 须臾之间,阿尔凯因卷起柔软的身边滚到了旁边。 他已经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了。 抬头一看,隐藏在走廊拐角处的巨大的“龙”来到了眼前。 骑在龙背上的黑衣青年就是在特拉福德见过的“那个人”。 「——阿尔凯因,为了露娜丝缇雅大人,希望你能做好觉悟。」 他冷静的说道,面无表情的向下睥睨着小巧的黑猫。 阿尔凯因从帽檐下面看向上方,深深吐了口气。 「……梅露露西帕——我刚到这里就要与你为敌吗……」 曾经的魔导具工匠,身为魔族一员仍然与魔族敌对的男人,如今悠然的挡在了阿尔凯因面前。 在此处驱使魔导具“裁决魔龙”的当然不会是梅露露西帕本人,而是和样貌相同的傀儡——“魔导人偶”。 梅露露西帕的攻击应该在是早晨,所以说只用了半天左右的时间,露娜丝缇雅就制作出了如此有精巧的“人偶”。 作为不知制作方法的阿尔凯因,只能为此瞠目结舌。 「哈伊亚德傀儡——果然很麻烦呢。」 忌讳着娜丝缇雅持有的魔导具,阿尔凯因用自身小巧的身体与巨大的龙正面对峙起来。 第四章 狂战士的觉醒 一方是只能仰视的巨大魔龙。 一方是不及小孩子身高的小巧黑猫—— 这两个对手互相对峙的情景简直就像是无聊的舞台剧一样。 广阔走廊的一角,龙缩起身体等候着既将成为猎物的黑猫。 龙的背上,还有一位负责操纵的高个青年。 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二对一,而且还是如此严峻的组合。 但是,与表面所见相反—— 两者的实力足以互相抗衡。 龙绝不是劣制品,而黑猫也强大的令人害怕。 他可以如同谈笑风生一般自由的操纵黑暗。 在太阳当空的现在他还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即使如此,龙也无法将这个黑猫击败。 每当龙爪挥出,小巧的黑猫会像皮球般跃起,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即使吐出光弹攻击,他也绝对不会在这条射线上逗留片刻。 人工制出的龙与肉体的猫在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上都有所差别。 龙选定某种攻击方式,然而在攻击到达之前,猫已经移动到了其他地方。 本来“裁决魔龙”就是用压倒性的存在感冲散大量敌人阵形的魔导具,一对一的较量并非其真正的用途。 就像剑士手持攻城武器一样,不仅无法熟练使用,反而会露出破绽。 (果然如此。在魔导具的操作上不如梅露露西帕的“本人”——这样的话,就有可乘之机!) 阿尔凯因做出如此判断后,决定与他开战。 在攻击的威力方面,龙比起阿尔凯因有很大的优势。 如果对手的装甲仅仅是普通的金属,阿尔凯因的“黑色切糕刀”就可以轻松将其斩碎,但由于那是强大的魔导具,即使攻击过去也会被弹开。 阿尔凯因四处乱蹿,谨慎的寻找着接近的机会。 「……原来如此,身体真灵活。」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佩服地说道。 「因为我可是猫,你也很擅长驱使龙呢。人偶操纵人偶什么的,简直像是糟糕的笑话。」 「魔导具运用自如的猫反而更像是不好笑的玩笑吧。」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迅速的回敬道,而后挥下了手中的杖。 杖的前端电闪雷鸣。 可以放出雷电的“雷精之杖”是广泛普及的魔导具,由于其使用场合众多备受好评。 不过梅露露西帕所持有的应该是不是量产型的魔导具,大概是专门订制的强力品。 因此,从预备动作到放出雷光几乎没有施法延迟。 (真快……!) 雷光描绘出蛇一样的轨迹,一瞬之间就击中了阿尔凯因手中的“黑色切糕刀”。 阿尔凯因迅速向切糕刀中注入魔力,雷光与暗之力互相扼杀,因此才躲过了雷击。 看到这个状况后,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明明只是猫居然如此敏捷。暗属性的力量据说比起其他属性都有优势……」 「我也很惊讶呢。刚刚诞生的人偶连这个都知道吗?不过——那是谁的知识?」 梅露露西帕——不对,和梅露露西帕同样模样的人偶突然停下了动作。 对于“哈伊亚德傀儡”,阿尔凯因知道的情报仅限于刚才霍克艾告诉给他的那些。 但是,作为制作魔导具的相关人士,他也能够推测出一些信息。 阿尔凯因笔直的看向骑在龙背上的敌人。 「即使是哈伊亚德傀儡,也不可能完全的复制出本人的人格吧?如果可以,你就不会帮助魔族的露娜丝缇雅。能够复制的恐怕只有成为原形的本人的一部分以及表层性格——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来自制作者“露娜丝缇雅”的吧。我说错了吗?」 梅露露西帕没有回答,露出了不置可否的暧昧笑容。 稍加留意—— 在对方停止攻击期间,阿尔凯因的周围突然充满了敌人的气息。 前面是梅露露西帕和“裁决魔龙”。 而后面以转瞬的舞姬拉达娜打头阵,又过来了许多魔族和魔导人偶。 就连一只猫也不会漏掉的阵势,阿尔凯因被前后夹攻。 黑猫没有慌张,优雅的扶正了帽子。 「——这阵势还真夸张呢。西天将和北天将不在吗?」 至少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看到露娜丝缇雅和鲁法斯。 拉达娜叹了口气。她冷静的话语像是在饯别一样。 「露娜丝缇雅大人和“赛罗”在一起。你既然知道了北天将在这边,还来单刀赴会吗?」 有些惊讶的声音多多少少混杂着些许的敬畏之情。即使身在敌方,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阿尔凯因的觉悟。 阿尔凯因把切糕刀收回鞘中。 这个举动不是放弃了抵抗,而是为了观察敌方的出手,在万一的时候可以迅速的从道具袋中拿出其他魔导具而做出的准备。 「不,我可不是孤身来此,和我很像的猫不是还有一百多只吗?」 「你是说那些城中的野猫?真是让人吃惊呢。托你的福,我们辛苦设置的警报机关全都同时报警,结果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不过露娜丝缇雅大人似乎很开心,说这种做法很像你的风格。」 有些不安定的拉达娜回答后,用蛇身剑对准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中庭马上就要进行对“伊莉娅德公主”的处刑。露娜丝缇雅大人吩咐我通知你,然后叫你过去。和我一起去吗?」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魔族不能杀死“赛罗”。 阿尔凯因确实因此而有些疏忽。但是从反而来看,这也意味着魔族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除了赛罗以外的任何人。 「对王族的处刑吗?我去的话,她能得救吗?」 拉达娜歪了下脑袋。 「嗯?你肯来的话,她确实不会死掉。但在那之前,还要由你和露娜丝缇雅大人的交涉来决定。首先要解除武装,能把切糕刀、道具袋和外套交给我吗?」 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拉达娜的这句话也是言不由衷吧。 「这还真是毫无道理的要求。要是露娜丝缇雅在中庭,我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过去。因为必须要惩罚她呢。」 这番无畏的回答让拉达娜水平地举起了单手。 「我想你也会这么说——抓住他。要不是小心杀死了,之后会被露娜丝缇雅大人骂的,但一、两只手脚应该没什么问题。」 士兵们同时行动了起来。 在并不宽阔的走廊里,短时间内阿尔凯因也找不到逃跑的路线。 正当梅露露西帕的龙挥起爪子时,阿尔凯因为了躲开向旁边滚去。 他还来不及重新站起,网状魔导具“百眼蜘蛛之巢”就投向了这里。 第一张网被黑色切糕刀切开后,第二张、第三次被投出的网宛如有自主意识似的连在一起,迅速的封印住了阿尔凯因的行动。 「啊……!」 连被切开的网也一层层的缠到了身上,阿尔凯因小小的身体就像蓑虫似的被固定住了。 只有头还露在外面,阿尔凯摔倒在地。 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拉达娜眯起了眼睛。 「……哦?真没意思。」 「……请考虑一下人数的差别。你们都做到了这种程度,我还怎么逃跑。」 阿尔凯因眉头紧锁,发出了痛苦的叹息。由于被多重细网捆住,双手双脚完全被拘束住,黑色切糕刀稍稍从脚下露出了刀尖。 如果战场能更宽广一些,说不定还能一口气逃到网够 不到的地方。但是在这样的走廊里,前后分别有梅露露西帕和拉达娜,左右又是相当厚实的石墙,连暂时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让梅露露西帕在此伏击也算是周到的陷阱吧。 梅露露西帕的龙用牙尖拎起了阿尔凯因。 被挂在龙嘴下的阿尔凯因毫无抵抗的闭起了眼睛。 由于被吊到了比拉达娜等人的身高还要高的位置,看起颇有鱼悬在钓鱼杆上的味道。 「那么,我就把你带到露娜丝缇雅大人所在的地方。只要你被捕,伊莉娅德公主也能逃过一死吧。」 「即使你这么说,如果我之后稍加抵抗,反正公主又会被当成人质吧?虽然有些同情你们的立场——但这种手段真是难以让人感到佩服。」 听到阿尔凯因的喃喃自语后,拉达娜用冷酷的眼神瞪向了他。 「——说到“难以无法佩服的手段”,你弄错了应该责难的对象吧?六贤人对我们做了什么——即使你没有处在主动的立场上,我也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不知道”这样的字眼。」 ——被如此训斥后,阿尔凯因只能闭上了嘴。 拉达娜的眼中浮现出了憎恶之情,不是针对阿尔凯因个人,而是针对存在于阿尔凯因背后的——“六贤人”。 「我也不打算狡辩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这样说来,“六贤人”他们的做法更为下作。与你们的所作所为相比,夺走一个国家的和平什么的还显得太幼稚了吧?虽然我们这边还有像哈尔姆巴克那样违背人道的家伙,但至少我个人没有杀害过不相干的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应该受到责难的事。」 阿尔凯因陷入了沉默。 拉达娜所言之中也有偏见——但阿尔凯因还没有无知到反唇相讥。 用坚硬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她仰视着阿尔凯因,颤动肩膀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说对我们抱有同情之感,我其实也并不讨厌你。“奥德布雷伊幽的虐杀”,“拉德尼巴斯的火灾”,还有“赛吉诺尔的突袭”——如果当时你在现场,结局也许会稍有改变吧。」 阿尔凯因抑制着痛苦的感情,稍稍低下了头。 「……关于几位贤人的暴走我只能说报歉。即使如此,我也必须要阻止你们。因为我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拉达娜开始向中庭的方向走去。梅露露西帕的龙和其他的部下跟在后面。 「露娜丝缇雅大人说得对。阿尔凯因,你果然应该在站在“我们”这边。那个赛罗也是同样。」 拉达娜的话中混杂着叹息。阿尔凯因闭着眼睛挤出了一句话。 「这样不行。我果然还是不能对露娜丝缇雅的行径放置不管。」 「——如果你从最初开始就在我们这边,这句台词似乎就该对“贤人们”说了吧。」 拉达娜妖艳的后背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伤口已经痊愈到不仔细看都分辨不清的程度,不过阿尔凯因却故意的移来了视线。 ——找个机会,一定要向赛罗他们说明吧。 “六贤人”绝对不是永远正义的存在。 而且魔族方也有某种程度上的道理。 所以阿尔凯因对魔族做不到无情的抹杀。 这不是因为他的“温柔”,只是作为贤人部下的“内疚”。 ◎ 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水,在午后时分终于停了下来。 潮湿的风缓缓的吹抚过王城的庭院。 由于厚重的雨云遮住了阳光,视野中一片昏暗。 被捕的赛罗在昏暗中牢牢的盯着露娜丝缇雅。 他如今在可以眺望中庭的露台,被绑在猫足的椅子上。 双手双脚都受到严密的束缚,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动作。 赛罗被带到的这个露台,开阔程度足以办场舞会。 打磨过的石地板在雨水的湿润下油光发亮,阴云的天空映照在上面摇曳出碜人的影像。 此处本来是用于典礼的场所,向下可以看到升国旗的台子,但现在却没有挂着国旗。 毕竟如今的这个王城里已经没有可以升起的国旗。在魔族占领这里后,连国王的王座都已经不保。 从典礼用的开阔露台向下俯视中庭,如今伊莉娅德公主正沉睡在用作处刑台的床上。标识她已经被制作出人偶的银色球体漂亮在胸口上。 在她旁边站着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女性,手里拿着刀刃。 看起来她似乎是刽子手。 身着佣人服装,虽然明显不是骑士,但面容却有凛凛之风。 露娜丝缇雅的其他部下在周围待机,似乎是在进行警备。 被封住行动的赛罗只得看着眼前的局面咬紧牙齿。 站在旁边的露娜丝缇雅看到这样的赛罗后露出了窃窃微笑。 她一边心情舒畅的听取部下的报告,一边对赛罗耳语。 「呐,赛罗,告诉你。拉达娜他们已经毫发无伤的抓到“阿尔凯因”了。」 她天真烂漫的笑脸更加让赛罗感到悔恨。 虽然不愿相信这条情报,但即便是阿尔凯因也不是万能的。是被大量魔族逼入死角,还是突然间被卑劣的手段加害——不论如何,如果他也被捕就没有希望了。 与赛罗相反,露娜丝缇雅现在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要快点想出让那只黑猫魔族化的方法呢。你知道吗?在魔族化的时候,需要“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仪式。据说失落的东西对那个人越重要,就能够得到越强大的力量——但是阿尔凯因重视的东西,果然是同伴吗,还是师傅魔人范达尔?总之肯定不是魔导具,赛罗,你有什么想法吗?」 赛罗没有道理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即使赛罗决定沉默,露娜丝缇雅仍然心情良好。 「嘛,算了。只要把魔导具都收缴过来,他也只是可爱的猫咪呢。到时候再好好想想——还要继续有效的利用伊莉娅德公主。」 赛罗皱起了眉头。 露娜丝缇雅之前说过“用处刑伊莉娅德公主作为要挟,将阿尔凯因诱来此处”。 在抓住了阿尔凯因后,伊莉娅德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 现在的这种局面可以说是她的完全胜利。 抓到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将敌人梅露露西帕做成人偶,又逮捕了想要的阿尔凯因,埃鲁福尔王国已经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有效的利用伊莉娅德大人……你还想继续做什么?」 赛罗无法继续沉默下去,向她问道。 露娜丝缇雅眼带秋波看向赛罗,嘴角窃窃发笑。 「仔细想想看。那个呢,对于拉达娜本次这么努力的功劳,我打算好好犒赏她一番……她本人想让“维奥莱”再次成为她的部下,所以希望将她魔族化。“维奥莱最重视的东西”是什么呢,你想想看——」 「住手!」 赛罗下意识的大声喊道。 对于维奥莱和伊莉娅德的关系,赛罗知道的并不清楚。 但是伊莉娅德从心底信赖着维奥莱,而且维奥莱也宣誓效忠于伊莉娅德,只要看到两个人的样子就可以明白。 将这样的两个人分开,赛罗如今仍然因此事对魔族耿耿于怀。 在此之上,如果利用“伊莉娅德的死”再次把维奥莱逼入绝境更加不可原谅。 「露娜丝缇雅,住手!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死掉之后就不能当成人偶玩耍了”……!而且也抓到阿尔凯因了!你应该感到满足了吧!」 露娜丝缇雅眯起了眼睛。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不听话的要是异性就很可爱,但我讨厌同性却不听话的人……难道说伊莉娅德对赛罗很重要吗?那么也利用这个机会将你也魔族化吧?不过将你魔族化什么的,本来就有些奇怪——」 这番恶狠狠的构想让赛罗屏住了呼吸。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会像梅露露西帕一样,即使被魔族化也不会原谅你们!」 「那位梅露露西帕现在又落得怎样的下场——你明明知道还这么说吗?」 露娜丝缇雅面带微笑指向了中庭的一角。 从庭院对面建筑物的阴影里,巨大的龙走了出来。 刚刚提到的梅露露西帕就坐在龙背上。 但那不是本人,而是“人偶”。 赛罗哑口无言。 不管自己再怎么抵抗,只要变成了像梅露露西帕那样的人偶就完蛋了。虽然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自己是否能被做成人偶还是一个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的生杀予夺大权如今正握在露娜丝缇雅的手中。 出现在王城中庭的银龙旁边,还有拉达娜和其他魔族,其中部分看起来似乎也是人偶。 他们全都表情明朗,露出了胜利后的喜悦。 龙嘴里的牙尖锐锋利,像蓑虫一样被拘束住的黑猫被吊在了上面。 不久后,龙抬起头,得意满满的将“猎物”放到了高处的露台上。 「阿尔凯因!」 确认是他后,赛罗大声喊道。 垂在龙嘴下的黑猫看到被束缚在椅子上的赛罗,露出了无力的微笑。 「赛罗,你没事呢——变成现在这样十分报歉。我本来是打算来救你的……」 听到黑猫道歉的话语,赛罗的胸中涌起了一阵热意。 他没有道歉的必要。在特拉福德远离阿尔凯等人也是由于自己被假的伊莉娅德所骗,是自己的失策。 为了救助这样的自己,阿尔凯因甘冒危险来到了此处。 将阿尔凯因的身体重重包裹的是网状的魔导具。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被严密束缚的手脚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吧。 「我才应该道歉,总是给你添麻烦……连阿尔凯因也被我拖累了……」 胸中有千言万语,但却说不出来。 黑猫眯起了金色的眼睛。 「不是这样的,赛罗。这是我们贤人派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你只是被牵扯了进来。即使你心怀怨恨我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阿尔凯因之后的话越来越模糊。 赛罗知道他想继续说什么。不过,即使如此阿尔凯因不顾危险前来相助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正是这样的阿尔凯因,赛罗才由衷的产生了信赖。 露娜丝缇雅轻轻的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有话之后再说吧。阿尔凯因,终于能再会太让我高兴了。你还记得我吗?」 瞥了一眼露娜丝缇雅怀中的玩偶,阿尔凯因的脸上浮现出露骨的嫌恶。 「……完全不想再回忆起那噩梦般的记忆呢。说起来,你做的这个玩偶还真是恶趣味。」 阿尔凯因眼睛低垂,包裹成蓑虫的身体左右回来摇晃。 「……我想先问一句。刚刚国王陛下和王弟等已经逃跑了,你们不去追击吗?」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和傀儡的相性很差,那帮人连人偶都做不了。反正我们只要得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这个国家就没有用处了。若是久居于此说不定贤人们的援军就会过来,所以拿到必要的东西后我就打算像风一样离去。」 阿尔凯因的嘴角歪成了得意的微笑。 「——这样啊。陛下他们能平安逃离吗?听到这句我就安心了。那么你现在拥有的人质只有在这里的赛罗和伊莉娅德,以及菲诺、维奥莱和缇亚涅丝了吧。」 露娜丝缇雅似乎对阿尔凯因的话感到不可思议,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是变成这样了。嘛,现在的局势已经不需要人质了。」 斜视着阿尔凯因,她从怀中掏出了共鸣石。 为了与部下取得联络,露娜丝缇雅向石头注入了魔力。 「缪尔斯通,能听到吗?暂时停止对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治疗,我想让你把维奥莱也带到这里——呐,缪尔斯通?」 通话的另一端没有反应——不应该如此。 石头确实连接成功了。 但是,在石头上浮现出来的脸不是那位技师少女,而是赛罗也熟识的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 『——呀,你好。我让拿着这个石头的人稍微睡下了。那边是阿尔凯因吗?我已经和维奥莱汇合,封印住缇亚涅丝的“封咒之箱”也已回收,差不多快去你们那边了。』 本应该联系上缪尔斯通的通话,不知为何通话对象变成了“霍克艾”。 他轻浮的声音让露娜丝缇雅的脸颊一阵抽搐。 阿尔凯因依然吊在龙嘴下面,呵呵的笑了出来。 「露娜丝缇雅。只要多次的重复“佯功”,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呢。你的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了我的身上。」 从阿尔凯因侧面突然闪过数个闪耀的战轮。 这是西兹可操纵的魔导具“四重奏的战轮”。 闪光的战轮在赛罗的视野中纵横飞舞,一瞬之间切开了阿尔凯因的束缚。 就像破茧成蝶一般,阿尔凯因被解放了出来。 「阿尔凯因大人!就在现在!将露娜丝缇雅——!」 中庭的某处传来了西兹可的高声呼喊。 落到露台上的阿尔凯因迅速抽出黑色切糕刀,须臾之间冲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哈维和拉尼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在赛罗眼前——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胸口被细长的剑刃深深的刺穿。 肋部夹着黑猫玩偶的露娜丝缇雅目光呆滞的看向了贯穿自己的切糕刀。 阿尔凯因从斜下方刺入的剑刃恰好准确的击中了她的心脏附近。 「唉……?这是……?」 露娜丝缇雅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我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露娜丝缇雅,再见。」 阿尔凯因略显寂寞的说道。 急转直下的事态让赛罗目瞪口呆。 稍迟片刻,从中庭传来了拉达娜的悲鸣。 「露娜丝缇雅大人!哈维,拉尼!你们还在等什么!」 站在露台上的哈维和拉尼这才开始了行动。 以刚刚击败露娜丝缇雅的阿尔凯因为目标,带着眼罩的两名侍者挥起了从手腕伸出的金属长爪。 磨尖的钢爪已经与刀剑无异。 阿尔凯因从露娜丝缇雅的胸口拔出了切糕刀,翻转身体敏捷的格挡住两人的爪子。 而后他顺势迂回到了赛罗身后,切开了猫足椅子和赛罗身上的束缚。 突然之间,哈维和拉尼因畏惧“环流的轮环”向后退去。 恢复自由的赛罗与阿尔凯因并排摆好了架势。 「赛罗!没受伤吧?」 「嗯!阿尔凯因,菲诺那边……」 正当赛罗如此问道的时候。 「……吓,真是吓了一跳——」 明亮的少女声音让赛罗四肢僵硬,混身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的眼睛中也闪过一道光芒。 被他的剑刃刺穿、倒在地上的露娜丝缇雅突然坐起了上半身。 她扑哧一笑,就像刚刚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似的,镇静的站了起来。 血已止住,丝毫没有痛苦之色。但是衣服上还显眼的残留有被刃物贯穿的痕迹。 (怎么会— —这个露娜丝缇雅也是和刚才相同的人偶吗?) 不久之前,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想要解除露娜丝缇雅的魔族化。 当时虽然以赛罗的失误、破坏了她的“替身”人偶而告终,但没有想到她居然到了此时仍然使用“替身”,用心可谓深沉。 阿尔凯因重新举起切糕刀,深深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替身的魔导人偶吗?“真正”的露娜丝缇雅在哪?」 露娜丝缇雅莞尔一笑。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吧?刚刚真是让我后脊一阵发冷——阿尔凯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黑毛覆盖的脸面完全看不出脸色,露娜丝缇雅的这番话只是在戏弄阿尔凯因而已。 (奇怪——有点不对头。) 赛罗心中产生了无法言明的违和感,凝视着露娜丝缇雅。 自从在卧室破坏了她的替身后,露娜丝缇雅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至少,应该没有更换替身的空闲。 这样说来,露娜丝缇雅和赛罗一起在卧室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双重替身。 (——城府太深吗,不是这个次元的问题——!) 赛罗如此感慨到。 恐怕自己和阿尔凯因有某种决定性的“误解”。 哈维和拉尼面对阿尔凯因和赛罗摆好了架势。 在两人后面,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嫣然的笑容。 饶有余裕的态度中透露出“绝对不可能输”的自信。 「太可惜了,阿尔凯因?你的作战也不坏,让我吓了一跳。梅露露西帕和你的想法一样呢。“只要击败指挥官就好”——但是,要是会被这种程度的突然袭击杀死,我又怎么能当上西天将呢。」 在下方的中庭,所在处被发现的西兹可正承受着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等人的攻击。 西兹可虽然作战英勇,但被数量上的劣势所压倒,光是来回躲避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力。 梅露露西帕的龙挥起只要击中就能一击必杀的爪子,和瞬间移动的拉达娜交错袭来。 防守方的西兹可四处逃窜,想要和所有敌人都保持距离,但看上去被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露娜丝缇雅把嘴埋入了黑猫玩偶中,仰视着焦急的赛罗小声说道。 「……还有赛罗,你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呢。我原本以为能和你共筑良好的关系……但是,果然必须要让你明白自己做出的选择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呢。」 她单手举起,向中庭的中心部位看去。 为了处刑正睡在床上的伊莉娅德公主,几名人偶还在那边待机。伊莉娅德本人的姿态的人偶也混杂其中。 接到露娜丝缇雅的指示后,其中的一个人偶举起了剑。 在刚刚的大雨中残留下来的水滴从阴天中闪烁着昏光芒的剑刃处落下,在伊莉娅德的衣服上浸出一小片水渍。 剑刃没有指向银色的球体,目标直指伊莉娅德的心脏。 「住手!」 身体探出露台的赛罗大喊的声音已经接近了绝叫。 想去阻止的阿尔凯因被哈维和拉尼绊住了脚步。 伊莉娅德的正上方,剑尖正笔直的向下突刺而去。 赛罗刚要把视线从可以预测到的惨剧移开时—— 「——“纳修雷”,保护她!」 中庭里回响起勇武高亢的少女声音。 “树木组成的巨人”突然在伊莉娅德身边泰然自若的站起。 缠绕着藤蔓和茂盛枝叶的粗壮手臂轻松击退了周围的人偶。 植物巨人虽然只存在了数秒,但在间不容发之际,另一个巨大的影子又从建筑物后面突然出现。 气势汹涌奔来的是黑色毛发的勇猛野兽。 「沙夏!」 赛罗呼喊出它的名字,同时看到它的背上还有别人。 黑狼一跃来到了伊莉娅德的身边,举起大锤的见习骑士女孩坐在它的背上。 「阿尔凯因,赛罗!伊莉娅德大人就交给我吧!」 凛然大喊的维奥莱跳下黑狼的后背,走到沉睡的伊莉娅德身边。 而后她开始与靠近的人偶们战斗起来。 黑狼沙夏也配合她的动作,似乎要与维奥莱背靠背作战一样,共同保护伊莉娅德。 过来汇合的还不仅仅是维奥莱和缇亚涅丝。 在黑狼沙夏达到后稍迟片刻,霍克艾也加入了西兹可那边的苦战中。 救出维奥莱后,他也马上就向这边赶来了吧。 「前辈!太慢了!」 西兹可屏住呼吸大喊道。 拉达娜的瞬间移动难以捉摸,再加上梅露露西帕操纵巨龙不断威逼,她已经疲于防守。霍克艾的增援暂时让她逃离了危境。 「我也没去别的地方玩耍呢,刚刚还打了一仗——」 霍克艾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踹飞周围的人偶,灵巧的躲过了龙的攻击。 由于人数的差距,他们仍然没反击的余地,但至少稍微减轻了西兹可一人身上的负担。 看到局势的变化,赛罗敏锐的做出了反应。 「阿尔凯因!」 「明白了!」 即便是为了西兹可等人的援助,也一定要打倒眼前的敌人。不知本体在哪的露娜丝缇雅暂且不管,现在必须要击败难以对付的魔导人偶哈维和拉尼。 阿尔凯因向哈维和拉尼疾奔而去。 与阿尔凯因相配合,赛罗也靠近了他们。 两名侍者少年并排而立,打算分别迎击阿尔凯因和赛罗。 当然,对体术毫无心得的赛罗不能与其正面为敌。 但是赛罗的身边多了一位不露声色的强力同伴。 赛罗感觉到她的存在后,大喊道: 「缇亚涅丝!抓住他们的脚下!」 缇亚涅丝操纵树人纳修雷忠实的执行了赛罗意志。 从赛罗的影子里涌出的植物枝干转变成胳膊的形状抓住了哈维和拉尼的脚。 两名侍者被定在原地,猛然间向前扑倒。 阿尔凯因向他们斩去,哈维和拉尼勉勉强强的用爪子抵挡住了。 另一方向,赛罗向哈维伸出了右手。 (只要能碰到……稍稍一点,只能要能碰到的话,就可以“破坏”——!) 怀揣这种想法,他继续向前伸着手。 这种行动无论如何也过于勉强。但拼上性格的赛罗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冒进了。 仅仅数步的距离却感觉如此遥远。 (再往前伸一点,碰到了——!) 伸出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摸到了无法行动的哈维的脸,此时—— 哈维挥起的爪子从赛罗眼前掠过。 「……啊……」 赛罗沉默了。 ——手,够不到了。 一瞬之间,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本应该伸向哈维的右手不知为何离开了视线。 ——然后,视野之外的手不断旋转的飞过了赛罗的脸旁。 「唉……?」 「赛罗……!」 阿尔凯因动摇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数秒之后,赛罗才终于察觉到溅到脸上的血沫是“自己的”。 右臂从手肘以下都没有了。 在露出的白骨周围,被切断的血管向外喷涌着血液。 面对自己要使用的右手已经“不存在了”这样的事实,赛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声音卡住。 思考停止。 如今的赛罗已经连感受疼痛的余力都没有了。 「啊……哇……啊!」 向下看到已从肘部脱落的右臂,赛罗发出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不成声音的绝叫。 他曲膝坐到地上,哈维再次挥出了爪子。 赛罗没有再看向哈维,只是在乌云之下悲痛的连续大叫。 ◎ 站在王城中庭的维奥莱和沙夏一起为了保护敬爱的伊莉娅德而全力战斗。 被关在地下的她,刚刚被霍克艾救了出来。 突然出现的霍克艾迅速击倒了已经人手不足的守卫以及名叫缪尔斯通的女技师,帮维奥莱解除了束缚。 “阿尔凯因正在负责佯攻,我来此处救人。赛罗似乎正和露娜丝缇雅在一起,那么菲诺又在哪?” 他打开封印着缇亚涅丝神珠的“封咒之相”,快嘴问道。 维奥莱也不知道她的去向。“注意到时已经不在了”她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句简单的回答后,霍克艾从昏倒的缪尔斯通身上拿走了“共鸣石”等魔导具,混杂着叹息小声说道。 “这么说来,菲诺还在别的地方吗?——刚刚我还随便找了找梅露露西帕的本人是否在此,看来他也在其他地方。阿尔凯因的被捕比预想中的还要快,所以没有时间再继续搜索了。我这就去和阿尔凯因及西兹可汇合,到时候可能会与露娜丝缇雅战斗——你做何选择?” 霍克艾的问话还没说完,维奥莱就下定了决心。 她能够为这座王城做的事只有一件。 而后她收起缇亚涅丝寄宿的神珠,带上霍克艾一起乘坐沙夏急速赶来这个中庭。 一到此处,看到的就是将要被处刑的伊莉娅德。 维奥莱没有冲动。 在缇亚涅丝的帮助下,虽然成功解除了伊莉娅德的燃眉之急,但仍然没有脱离危境。 将沉睡的伊莉娅德保护在身后,面对露娜丝缇雅的人偶们不断的迫近,维奥莱拼尽全力的挥舞“锻冶师的大锤”。 浮在伊莉娅德身上的银色球体——从霍克艾那听说,如果将其破坏,就可以阻止伊莉娅德的人偶,还可以让伊莉娅德本人恢复意识。 但是在人偶们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下她疲于应付,现在的维奥莱根本没有转过头面对伊莉娅德的机会。 即使如此,在如今的局势下她的力量不断的被引导出来。 维奥莱心想。 (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还有各位骑士团员——我如今正代替他们在此战斗!为了保护伊莉娅德公主,绝对不能再有所犹豫!) 正是这份决意和迫力让她发挥出了超出自身水准的实力。 本领连见习骑士都够不上的维奥莱现在直面敌人,庇护着需要守护的亲友。 锻冶师的大锤似乎也回应了她的这份思念,时而变轻保护维奥莱,在击倒敌人的瞬间又随着她的心意增强威力。 这个武器是从她曾经的教官修盖尔?桑埃弗尔?奥卡斯特那里得来,其中蕴含着修盖尔“作为骑士的荣耀”。 大锤沉重的威力,受到直接攻击的人偶无不化为碎片。 「沙夏!不要让敌人靠近伊莉娅德大人!」 聪明的黑狼露出利牙,发出低吟回应了指示。它与维奥莱背对背靠在一起,抵御意图靠近的敌人。 即使受到春雷之弓射出的雷击,即使被赤炎之剑击中而烧伤,沙夏都毫无怯意的英勇战斗。 而后,和伊莉娅德一模一样的人偶站到了维奥莱的面前。 在看到橙色长发飘舞的瞬间,维奥莱停下了动作。 但是让大脑沸腾般的怒火在下一个瞬间就暴发了出来。 「……和公主大人真像呢,作为人偶来说!」 「你也被骗了吧?相处多年也不过如此。」 人偶回以冰冷的话语。在外表和声音上与伊莉娅德宛如双胞胎一般,但态度的差别却显而易见。 维奥莱认识的伊莉娅德会更加亲切、更加温柔,充满吸引人的魅力。 (我居然会将如此浅薄的假人与公主大人弄错——!) 自己的不谨慎再次让维奥莱感到痛苦。 在特拉福德被这个人偶欺骗了。维奥莱被装作同伴的伊莉娅德人偶所引诱,和赛罗等人一起上演了一出变成囚犯的失态闹剧。 伊莉娅德人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但现在的维奥莱已经不会对这种表情抱有任何的踟蹰。 对维奥莱来说,伊莉娅德不仅是值得敬爱的主人,还是最重要的“亲友”。 伊莉娅德刺来的长枪从维奥莱的肋部掠过。 维奥莱本将挥下手臂用巨锤一击,但却被她屈身闪过。 (……比其他的人偶更强?) 人偶似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成为原形的人类的本来实力。就是说,伊莉娅德本人比普通的士兵更加强大。 她的剑术提升的确很快。 在伊莉娅德刚刚加入到魔导骑士团的日常训练中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王族成员的心血来潮。但是不久后他们都为公主的成长而瞠目结舌,最终乃至向她宣誓效忠。 如果生逢乱世,说不定她甚至会被称为“女豪杰提露娅娜再世”。 二次、三次互相攻击后,维奥莱不由得回想起陪真正的伊莉娅德练剑时的情景,她慌张的再次认定了眼前的敌人。 但是,位于此地的当然不只有她们。 从伊莉娅德的身边,另一名人偶持剑冲了过来。 维奥莱把注意力稍稍转向了过来打扰的对手。 而后她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此时,出现在维奥莱眼前的是——“应该已经去逝”的熟悉之人。 虽然身穿佣人的服装,但紫色的头发和凛然的面容绝对不可能看错。 「唉……母亲?」 维奥莱下意识的发出了惊呼。 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夺取——在这个过程中被杀害的母亲如今正对维奥莱剑刃相向。 在阴天的中庭意想不到的再会让维奥莱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瞄准这个机会,伊莉娅德刺出的长枪和母亲挥下的剑刃几乎在同进向她袭来。 即使避开一方的攻击,也不可能在两人同时的攻击下全身而退。而且在背后保护着伊莉娅德的状态下,须臾之间她向后方撤退的行动也会受到影响。 向四周望去,更多的人偶从伊莉娅德和母亲旁边杀了过来。 维奥莱咬紧牙齿,做好中“枪”的觉悟向前冲去。 侧腹部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屏住呼吸,全力的举起大锤,她向大锤中注了自身全部的魔力。 指向天空中破坏锤中聚集起维奥莱的魔力,变成了巨大的魔力块体。 凝缩成铁色的大锤本来是攻城武器。 「“锻冶师的大锤”!击碎吧!」 用大喊的气势压抑住伤口的痛感,维奥莱挥下了大锤。 一击将伊莉娅德和她的周围全部击毁。 身体也仿佛陷入大地般的威力,巨锤的一击将周围的其他人偶也全部卷入,随着地震似的巨大轰响声,庭院的一角凹陷了下去。 伊莉娅德人偶和身上的白银铠甲从中心部分破碎开来。 维奥莱仍旧紧握着砸下的大锤,深深的吐了口气。 虽然说是假人,但碎了敬爱的主人的身姿,此时的心情也绝对谈不上舒畅。 使出了如此强力的一击后,结果维奥莱身上的伤口也被撕裂了。 只剩下了母亲容貌的敌人,她缩短与维奥莱的距离,冲进大锤 与锤柄之间的空隙。 人偶回头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在背后被打败的同伴,不是为同位被打败而感到胆怯,看起来更象是为维奥莱意外的强大而感到惊讶。 从侧腹部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维奥莱脚下已经失去了力气。 (这个……明明眼前还有敌人……) 虽然想再次起身举起大锤,但最终她却没能做到。 眼前的母亲是“人偶”吗,还是“魔族化的本人”?——在犹豫之间,她忘记了防备。 母亲在维奥莱的上方挥下了剑刃。 她的表情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般温柔,但与此相反,说出了明显带有敌意的话。 「——维奥莱真是坏孩子呢。只要老实的成为魔族,明明大家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挥下的剑刃发出了斩裂空气的声音。 维奥莱混身僵硬的闭上了眼睛。 (就到此为止了吗……) 作为骑士,她没有想要尽情施展报负的野心。 希望自己不要难堪的死去,同时祈祷伊莉娅德可以生还,维奥莱已经做出了“败北”的觉悟。 ——此时,出现了和预想不同的异变。 挥下的剑刃擦过身体,然后母亲的身体倒在了维奥莱旁边。 闭上眼睛的维奥莱正为斩击还没有到来而感到惊讶,就听到了“少年的绝叫”。 从露台上传来声音后,某物轻飘飘的落到了她的身边。 昏暗的阴天下,维奥莱注意到了那个物体。 被切断的“人类的胳膊”—— 注意到后,维奥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只胳膊上套着和赛罗相同的衣服。稍稍弯曲的手指像雕塑一样僵硬,刚刚被切开的伤口断面处咕嘟咕嘟的向外流出黑色的血液。 而且,从伤口里——发出了淡淡的不自然的光线,与血液混在了一起。 稍加注意的话,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也开始飘散出无数细微的光粒。 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维奥莱感到迷惑不已。 主要的发生源似乎在露台上,这样的场景与其说美丽,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维奥莱的视线转移到了倒在旁边的母亲身上。 她的身体就像尸体一样倒在旁边,后背开始染上了光之粒子。 维奥莱战战兢兢的伸出了手指。 本以为是萤火虫类似的虫子,但轻轻触碰后,指尖感到了电流似的冲击。 「……这是什么……」 用手捂住侧腹部的伤口,维奥莱重新握起“锻冶师的大锤”。虽然还无法举起,但姑且用锤柄代替拐杖,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向大锤注入魔力本想顺势将其举起,但沉重的大锤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这个“锻冶师的大锤”会根据注入的魔力自由的改变重量。 可以像羽毛一样轻巧的挥舞,也可以变化为对手无法抗衡的沉重,但是如今,这个大锤完全像是它本来材料的重量,抗拒着变化。 维奥莱觉得有些可疑,眨了眨眼睛。 这时,中庭发生的异变已经变得明了。 所有的魔族都无法使用各自手中的武器,全都迷茫起来。 人偶们也都被强制停止了动作,和维奥莱的母亲同样倒在了原地。 梅露露西帕乘坐的龙,甚至连梅露露西帕本人也在洒落的光芒中昏倒了。 以膝盖着地的姿势,维奥莱向光之粒子传来的方向——露台看去。 混身布满轻伤的黑狼沙夏来到她的身边,发出了轻轻的低鸣。 它也在向露台看去,赛罗身上好像发了什么。 维奥莱按住还在流血的侧腹,迷茫的歪起了眼角。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露台上像雪花般飘落的光之粒子,在维奥莱眼中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明明是被其所救,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帮大忙了”这样的感觉。 这时的维奥莱在无知当中不断的发出颤抖。 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也不是因为缺血。 虽然她自身还没有察觉到——她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确实流露出了胆怯。 ◎ 赛罗伸出的右臂被哈维的爪子切断之后——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看到了奇妙的现象。 「赛罗!赛罗,逃离那里……!」 全力的呼喊声说到一半却又吞了回去。 混杂在从赛罗胳膊流出的血沫里,光粒飞散到了空中。 与此相应,他的周围卷起了龙卷风般的“魔力风暴”。 不仅仅是阿尔凯因,哈维、拉尼还有露娜丝缇雅都停下了动作。 在赛罗的悲鸣声中,以他为中心卷起的暴风发出了和空气混杂的震动声。 阿尔凯因感觉到了危险,从原地远远的退后。 因紧张感全身毛发倒立,明明不觉得寒冷却发出了颤抖。 露娜丝缇雅也睁圆了眼睛,哈维和拉尼在风暴的吹拂下步履蹒跚。 「缇亚涅丝!回到神珠里!」 阿尔凯因瞬间做出了指示。 抓住哈维和拉尼的树兵的手已经从此处消失了。 然后,赛罗身边的两名侍者面无表情,膝盖哆哆嗦嗦的颤抖着。 并不是因为害怕,似乎只是单纯的“没有力气”。 从赛罗的伤口处溢出的光之粒子包围住了两个人的身体,然后从表面浸入到了内部。 『露娜……丝缇雅……大人……』 呼唤完主人的名字后,两名侍者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在原地崩落了。 露娜丝缇雅皱起眉头,向后退去。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她自言自语似的问题,阿尔凯因也无法回答。 同时,他手中的“黑色切糕刀”也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即使注入魔力也没有反应——不,本来……就无法注入魔力?)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态让阿尔凯因迷惑不已。 光粒不断落下的中庭里,人偶们逐个停下了动作,无法使用魔导具的魔族们也困惑的站在原地。 这不是仅仅针对敌人的事态。 连与魔族对抗的西兹可和霍克艾如今也迷茫的看向了露台。 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变成普通的棒子落到了地面。 霍克艾的眼镜“银月的幻影”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似的,一直笑嘻嘻的他难道得歪着脑袋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阿尔凯因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传来了西兹可高亢的喊声。 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龙”无力倒地,骑在上面的梅露露西帕的人偶也一动不动。 负伤的维奥莱坐在地上,旁边的黑狼沙夏也似乎有些担心向露台注视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凯因终于理解了。 「……魔导具……无法使用了。感觉不到魔力……」 还没有被损坏。只是更加单纯的无法“使用”。 虽然原因不明,但毫无疑问这个变化是赛罗引起的。 露娜丝缇雅的替身人偶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吭噔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本人应该还安好,但至少位于此处的“人偶”在光之粒子的作用下无法行动了。 位于事件中心的赛罗抱着被切断的胳膊上的伤口,身体不住的颤抖。 阿尔凯因的眼中也感到了不安定的气氛。 「赛罗!赛罗,控制住 “环流的轮环”!」 即使向他喊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霍克艾迅速以倒下的“裁决魔龙”为脚踏板,跃上了露台。由于无法使用辅助体术动作的魔导具,他的动作不像往常那般利落。 霍克艾看到赛罗周围卷起的风暴以及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光之粒子后,发出了低吟般的喊叫。 「……阿尔凯因!快逃开!现在的赛罗已经神志不清了!」 就在阿尔凯因退后的同一时间,赛罗的身影消失了。 一瞬之前阿尔凯因所在的地方,失去右臂的赛罗伴随着轰鸣声出现在了那里。 他用脚踏碎了露台上的石地板,光之粒子更加猛烈的从全身喷出。 (“环流的轮环”暴走了……?) 阿尔凯因虽然想举起黑色切糕刀,但事到如今,魔导具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快逃,阿尔凯因!不能使用魔导具的你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而已!」 霍克艾大声喊道,向赛罗和阿尔凯因之间跳去。 他此时的声音与平时玩笑般的口吻截然不同,充满了慌乱的心情。 「霍克艾,这是……」 「这不仅是“环流的轮还”的效果。我以前也曾经见过类似的病症。这是施加在贵重魔导具的守护者身上的禁断术法——在受到危及生命程度的重伤时,耗费本人的生命力歼灭周围所有敌人的诅咒“狂战士的代价”。为什么赛罗……到底是谁在他身上施加了如此危险的诅咒——」 霍克艾的脸上满是汗水。 阿尔凯因第一次听说这种诅咒,但看到赛罗如今的攻击,那确实不是普通的少年所能及。 「我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阿尔凯因,退后——!」 霍克艾抓住阿尔凯因的脖子,强行跳下了露台。 还没有掌握眼前状况的魔族仍然天真的以为找到了好机会,数人围了过来。 「如果不能使用魔导具——喂,不如说这正是好机会!他们没有带剑!」 魔族男子叫道,挥起了赤炎之剑。 虽然剑上没有火焰,但仍然可以作为普通的剑来使用。即使在正常情况下无法匹敌身为魔导师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但在失去魔导具的情况下,凭借人数优势似乎可以战胜他们。 这个想法虽然没错,但他们究竟是没有理解“如今的状况”。 狂乱的赛罗从头上跳了下来,像是要追击逃跑的霍克艾。 霍克艾一个急转身,用力将阿尔凯因扔到了沙夏那边。 「西兹可,阿尔凯因就拜托你了!维奥莱把伊莉娅德公主放到沙夏背上!」 看到在空中旋转被扔过来的阿尔凯因,西兹可慌忙伸出胳膊抱住。 因异变而有些害怕的维奥莱也拖动起疼痛的身体,将沉睡的伊莉娅德放到了黑狼背上。 扔掉负担的霍克艾一击扫堂腿撂倒了一名袭来的魔族,而后敏捷的逃离了包围圈。 他没有理会追来的赛罗,背朝赛罗向阿尔凯因等人的方向跑去。 看到他一溜烟的逃跑后,魔族们更加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快追!别让他逃……!」 大声叫喊的男性声音在中间停止了。 「……哈?」 他抽动着脸皮,向下方自己的胸口看去。 在那里看到的是从背后贯穿而出的少年的左手—— 而且,他的手中还握着自己的“心脏”。 伴随着筋脉崩裂的声音,他的心脏被强行从背后掏了出去。 猛烈的血沫飞舞中,男人翻起了白眼。 嘴里喷吐出混杂着血液的泡沫,他就这样命绝于此。 「啊……」 「哇——!」 在近处亲眼看到了同伴惨死的其他魔族发了出胆怯的声音。 但是他们还不及发出更大的悲鸣,赛罗以如同云雾般的速度在他们之间来回穿行,分别一击破坏了他们的要害。 不许抵抗,不许逃跑,淡然的“杀戮”开始了。 某人在发出声音前喉咙就被击穿,还有人脊椎骨被拽了出来,血沫中的脏器仍然在跳动,但就如此轻松的穿越了生与死的境界线。 反复不断的凄惨死亡宛如噩梦一般。 头被破坏的尸体,手脚仍然在不断的痉挛。西兹可看到这幅样子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用手捂住了嘴。 悠然屹立于如此惨剧之中的赛罗,脸上毫无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就像是被操纵了一样,他平淡的破坏着一切活物。 右臂的出血已经止住,但伤口并没有愈合,仍然在聚集光之粒子。 「这就是……狂战士……?」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发愣的小声说道。 用狂战士来形容此时的他十分熨帖,正在战斗的是那个稳重的连虫子也不忍杀害的赛罗。 即使是失去行动能力的魔导人偶都逐一刺穿,那个赛罗只是在独自做尽暴虐之事。 阿尔凯因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得咽了口唾沫。 从魔族的包围中逃出的霍克艾稍迟片刻跳到了沙夏的背上。 「维奥莱!快让沙夏跑起来!无法使用魔导具的现在只能依靠沙夏的脚力了!」 「明、明白了!」 维奥莱向沙夏做出了指示。 沙夏用迷茫的视线看着曾经一同旅行的赛罗,但它似乎也觉察到了危险。 它马上蹬向地面跑了起来。 逃跑迟了的魔族发出的悲鸣不断的在背后响起。 「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不要!快停下!……别过来!」 「是我不好!这个城市已经……啊——」 听到不绝如屡的惨叫声,阿尔凯因只是动了动尾巴。 不管是怎样的魔导具,只要无法使用魔导具就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对魔族来说也是同样。 由于“环流的轮环”暴走,周围一带的魔导具全部被封禁,再加上自身变成狂战士的赛罗,应该没有魔族可以与之一战了。 现在的场面已经算不上是战斗,只是单纯的“虐杀”。 「赛罗……那个赛罗为什么做出这种——」 结结巴巴的西兹可双眼含泪。随着沙夏奔跑的节奏,眼中的泪水不断的向后撒落。 操纵着沙夏的维奥莱回过头来,如今也已泪水盈眶。 「这是怎么回事……?那位稳重赛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怎么了?除去持有“环流的轮环”这方面,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见习药剂师少年吧!」 坐在沙夏身上的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离开一段距离后,阿尔凯因向霍克艾问道。 「刚才……你提到了“狂战士的代价”吧?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时,“使用残余的生命力”歼灭敌人的诅咒——那么,赛罗会变得怎样?打倒敌人后,能恢复原状么——」 霍克艾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那个诅咒的代价就是“死”。狂战士会一直战斗到死为止。」 听到霍克艾的话后,阿尔凯因感到一阵呕吐感。 戴着圆框眼镜的学者把手指放在了眉尖。 「这是我的推测——恐怕,让赛罗和“环流的轮环”融合的人,害怕这个秘密被其他人得到,所以才施加了这个诅咒。面对为了环流的轮环而伤害自己的人,赛罗本身即使求死也想要封印这个秘密吧——虽然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我觉得这种做法很不错。」 到底是何人在赛罗身上施加了这种诅咒—— 同样作为魔导师,看来不是正派之人。 「——维奥莱。让沙夏停下。」 哈尔凯因平静的说道。 听到霍克艾的解释后——他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从赛罗身边逃开弃他于不顾。 维奥莱一时间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但马上向黑狼做出了指示。 聪明的黑狼老实的停下了脚步,同时转向了王城的方向。 由于远远逃离了惨剧的现场,现在已经看不到赛罗的身影。注意到时阿尔凯因已经可以像往常一样使用自己的魔导具了。 霍克艾皱着眼角,重新戴上了魔导具眼镜。 「……远离之后,这个“银月的幻影”似乎也恢复力量了。当时我还以坏掉了呢。」 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丝毫没有安心的感觉。 阿尔凯因似乎寻找起看不到的赛罗的身影,聚精会神的看向了刚刚路过的方向。 「霍克艾。在那边无法使用魔导具是赛罗散发出来的光粒导致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学者缓缓的点了点头。 「唉。导致魔导具无效化的光粒可以看成是从“环流的轮环”中诞生的吧。恐怕将那种光之粒子集中就可以破坏魔导具并解除魔族化,而如果像刚才那样扩散开来,在其范围内的魔导具吸收了光后就暂时无法使用——那种力量真是犯规呢。为了将来着想,让赛罗死在这里说不定比较好。即使他能活下来,之后等待他的也是辛苦的一生。」 霍克艾说完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西兹可和维奥莱也沉默了。阿尔凯因能够理解她们不知该怎样做答的心情。 ——即使如此。 即使赛罗产的本质极其危险,阿尔凯因也不想抛弃他。 「霍克艾。我想帮助赛罗。要怎么做?」 面对黑猫的问题,鹰目学者回以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 「没有方法。放弃吧。放置不管的话,他为所欲为的使用生命力的结果就是再过三十分钟就会死掉。不——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吧……」 「不,应该有方法的。即使是无法确保的方法也可以。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也想救他。你,还有西兹可和维奥莱,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乘在黑狼上的阿尔凯因等人之间散发出微妙的沉默。 即使有同样的想法,但在如今,看到赛罗引发的惨剧后,似乎也已经无话可说。 阿尔凯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了霍克艾。 「肯定有吧?除了杀掉他、等他杀以外的方法。」 霍克艾从上方轻轻抚摸了阿尔凯因戴的帽子。 「我刚刚也说过了——“无法使用魔导具的你”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而已吧。」 阿尔凯因无法否认。 霍克艾所言属实,即使被称为暗属性的魔导师,在魔导具被封锁时也一无是处。 在如今的赛罗面前,用这样的状态靠近过去会是多么的危险—— 阿尔凯因深知这一点。 霍克艾发出了叹息。 「……和狂战士战斗,即便可以使用魔导具也是赌命的行为。况且“要将对方活捉,而且不知道他是否能恢复原状,在他神志清醒前要不断和他说话”——这简直是发疯的行为。」 听到这个“回答”,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霍克艾。正是如此,我才能和你成为不错的恶友嘛。」 阿尔凯因稍稍点了下头,从沙夏的后背跳了下来。 嘴上表示抗拒,但他却合适的说出了必要的情报。有如此可靠的同伴,阿尔凯因不禁感到万幸。 阿尔凯因看到想跟在自己后面的西兹可,用视线制止了她。 「你们就在此等待。我一个人去就好。」 「怎么能这样,阿尔凯因大人……!」 「是的,这样太见外了。对我来说赛罗可是解除了我和父亲魔族化的恩人。我也要去。」 西兹可和维奥莱一起抗议阿尔凯因的命令。 一阵云雾过后,缇亚涅丝的身姿也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她本体的神珠如今在维奥莱身上。 飘动着蓝色的头发,幼小的缇亚涅丝牢牢的盯向赛罗所在的方向。 「阿尔凯因,我也想去。赛罗对我十分重要。虽然接近现在的赛罗时,我可能也召唤不了纳修雷……」 「不行。」 阿尔凯因冷静的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我希望你们能保护伊莉娅德公主,同时继续搜索还没有找到的“菲诺”。而且现在还不知道“露娜丝缇雅”的真身在哪呢。如果遇到万一,必须有人向六贤人报告事情的经过。」 本身即是“魔导具”的缇亚涅丝在如今的赛罗旁边连实体化都做不到。 瞥了一眼似乎又要哭出来的西兹可,霍克艾叹了口气。 「够了吧,阿尔凯因。可能性什么的,几乎完全没有。关于“狂战士的代价”,按照我刚刚所说的方法成功救回的在历史当中也只有个把案例。不,说不定连那些也都是后人的创作。虽然我告诉了你,但我对你的选择也持反对意见。」 说话的同时,他也从沙夏的后背跳了下来。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 「不,如果反对就不用多管闲事过来了……」 「唉,作为意见是“反对”。但是,我决定和你“共同行动”。如果你拒绝,那就算我擅自行动吧。违背自己的意志什么——唉。」 霍克艾缓缓的转过头,嘴角终于露出了讽刺般的笑容。 「即使无法使用魔导具,我多少还会些体术,总比借猫的手要强一些吧。」 (注:借猫的手是日本俗语,指忙得不可开焦,此处仅是单纯的调侃阿尔凯因) 他轻合拳掌,然后抓起阿尔凯因的脖子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阿尔凯因也笑了出来。 霍克艾的意见冷静而且正确,但现实中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也并不意外。在决定闯入这座王城时也是同样的。 在他的肩膀上,阿尔凯因转头看向了西兹可等人,露出肉球挥了挥手。 「那么,之后再汇合吧。搜索菲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露娜丝缇雅”的本尊以及北天将鲁法斯说不定还藏在城中的某处,所以切记小心。」 西兹可和维奥莱仍然一幅担心的样子点了点头,而后霍克艾就向来时的道路跑去了。 他一边在王宫的广阔庭院内奔跑,一边向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喃喃低语。 「——对手是受伤的狂战斗。相当麻烦呢。」 「不管如何——赛罗就是赛罗。即使失去自我,肯定也会用心的听咱们说话的。」 正直而言,阿尔凯因没有自信。 不过,「想救赛罗」的心情却是货真价实的。 这不是“因为对赛罗感到愧疚”。 也不决是“因为阿尔凯因很温柔”。 而是更加单纯的理由——阿尔凯因对这位名叫“赛罗”的少年很在意。 为了他赌上性命的理由,仅仅如此就足够了。 第五章 狂乱的暴风雨,在那之后 “物品拥有了人的姿态就有灵魂寄宿其中。” 梅露露西帕的老师加哈尔德?哈伊亚德?古罗乌里兹在生前曾经如此说道。 这不仅是指魔导人偶。就连“普通的人偶”如果拥有人的形态就被赋予了灵魂——生前的加哈尔德坚信这样的道理。 “所以,人偶作为诅咒道具十分出色。即使作为魔导具也极其容易制作。不——制作出精密的人偶果然还是很复杂呢。但比起其他领域而言,可以用更少的劳力实现更为强大的魔导具。正因为如此——咱们的先辈们才判断失误做出了那个怪物。” 加哈尔德生前说出这句话时还刚满五十岁,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壮汉。 骨节突起的粗壮手指却能做出纤细的人偶,他的这份本领让身为弟子的梅露露西帕敬畏有加。 明明平常的言行十分直率随意,但到了工作的时候却郑重其事的有些过分。 名门哈伊亚德工房拥有许多本领纯熟的工匠,但他即使在这些能工巧匠当中也因“手艺好”而著称。 而且—— 不料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竟然成为他最后的弟子。 梅露露西帕回想起了“那天”的事。 ——即使想忘也忘不掉,仍然清楚的留在脑海中。 哈伊亚德工房位于索鲁巴尔地区的山间,其工厂建在某个城市之外。 这个工房从附近的城市中挖掘并培育有工匠才能的孤儿。 梅露露西帕也是这样被发掘出来的孤儿之一,聚集起来的孤儿们成为了师兄弟,年长者照顾年幼者也成为了惯例。 当时的梅露露西帕作为加哈尔德的弟子,还负责指导一名少女。 “哈伊亚德工房成立以来的天才” 总之, “最高的工匠玛里安努再世” “万魔候的重生” 拥有像这样一味的夸张称呼的少女,名叫“露娜丝缇雅”。 在刚刚十岁时,就可以制作连成人工匠都无法做出的精巧魔导人偶,而且即使作为人偶使也同样发挥出了罕见的才能,可以说,她是聚集工房的所有期待于一身的不世出的天才。 虽然梅露露西帕作为工匠也被评价为拥有扎实的本领,但就才能和未来发展而言远远不及这位露娜丝缇雅。 说起来,他没有因才能方面的原因而心生嫉妒,梅露露西帕把这个可爱的少女当成十分重要的人加以保护。 在哈伊亚德工房工作的弟人大约有一百人左右,他们互相皆以兄弟姐妹相待。 所以露娜丝缇雅也称呼梅露露西帕为哥哥,梅露露西帕像对待妹妹一样保护着她。 天才的工匠周围容易招来嫉妒之人,也因此会导致很不好的影响。 为了严厉的警告那些像蜜蜂或蚂蚁一样聚集过来的人,梅露露西帕耿直的性格正是工房将露娜丝缇雅托付给他的理由。 露娜丝缇雅也仰慕着这样的梅露露西帕,这两个人就像亲生兄妹一样时而吵架,时而互相较量技艺。 悠闲却又充实的日子“终结”的时候,恰好在一年之前。 当天,梅露露西帕像往常一样与老师加哈尔德一起呆在制作人偶的工房里。 正在制作的是替商家保护交货的警犬型魔导人偶,这只是常见的订单,对梅露露西帕来讲可谓轻松的工作。 露娜丝缇雅也加入了工作中,抱怨着“比起警犬还是警猫比较好”这样的牢骚,有些闹情绪。 师傅加哈尔德看着这位未来的天才工匠频频露出了苦笑,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会触犯法律的订单另当别论,不对这种普通的订单心生怨言,露娜。旁边的工厂来了一个新人,说是对师傅过于顺从而毫无趣味——嘛,像咱们这样的工匠,能完成订单就足够了。成为艺术家当然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做事,但为满足顾客的要求而制作也有独特乐趣。」 「不,即使是艺术家,也会按照资助者的要求来制作相应的物品吧……」 故意找茬的梅露露西帕被师傅瞪了一眼。 「吵死了,梅露。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指的是“不论做什么都能找到乐趣”。特别是你们这些小鬼,更容易在这方面上进。在这点上,刚刚加入隔壁的新人姑娘有些让人不安呢。」 师傅嘀咕的是名叫“缪尔斯通”的新人工匠。她不是从孤儿院中雇来的,但似乎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双亲,流离失所。 年龄在十七、八之间,比露娜丝缇雅年长,又比梅露露西帕年幼。 拥有准确完成工作的能力,但不管对任何工作都兴趣盎然,她自己也没有“想要主动做些什么”的迹象。 同僚的工匠与加哈尔德商谈过她的事情,所以加哈尔德对她的事也有些在意 哈伊亚德工房的工匠们大部分都是和梅露露西帕与露娜丝缇雅拥有同样经历的孤儿。所以作为遭受过相同境遇的长者,对加入工房的人都抱以很强烈的“同类”的意识。 「梅露,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你几句。比起像我这样的老头,你的年纪和她更近一些。」 「啊,师傅。我曾经和她说过话,那位缪尔斯通。」 在梅露露西帕回答之前,露娜丝缇雅就笑眯眯的插嘴道。 一边打磨将要安装在魔导人偶的警犬上的牙齿,师傅歪了下脑袋。 「唉?你们说了什么?」 「嗯……那个呢。在这个工房里似乎有“古代的珍贵人偶”,所以有些在意——」 露娜丝缇雅小声说道后—— 工房的全部区域连续响起了破裂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惊慌的站起来,加哈尔德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数秒后传来了高亢鸣响的警报声,露娜丝缇雅显得有些害怕。 她幼小的眼珠不住的颤抖,中断手中的工作,抓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裤腿。 「哥哥,这个声音……?」 梅露露西帕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拿起了立在工厂一角的手杖。 这个“雷精之杖”作为护身用的魔导具十分普及。 但这一根是在梅露露西帕成人时为作为纪念与师傅共同制作出来的,比在市场贩卖的同类物品拥有更强大的威力。 考虑到不安的露娜丝缇雅,加哈尔德用开朗的声音大喊着走了出去。 「怎么了?喂,发生了什么?」 师傅离开了工厂,向旁边的工厂问道。 魔导具的制作现场偶尔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即便不使用火药这样的物品,在充入魔力的过程中也可能会引起爆炸,总之魔导具本身暴走这样的案例并不罕见,但在这个哈伊亚德工房里事故平均数年才会发生一次。 梅露露西帕跟随师傅走了出去,却看到工房到处都冒起了黑烟,同伴的悲痛叫喊甚至听起来都重叠在了一起。 「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看到事态突变的加哈尔德再次怒声喊道。 路过的一名工匠带着武装的魔导人偶,回答了师傅的问题。 「还不明所以的同伴突然遭到了袭击!攻打这个哈伊亚德工房的估计又是那帮不顾性命的山贼——你也快来帮忙!女人和孩子去“惯例的地方”!」 加哈尔德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剑刃碰击声和爆炸声相继传来。 「喂,梅露!」 「我明白,师傅,我也要战斗!」 单手拿着雷精之杖,梅露露西帕立刻做答道。 但是师傅加哈尔德皱紧眉头发出了训斥。 「蠢货!你快带着露娜去保护“惯例的地方”!万一有敌人闯 入,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那里!」 师傅不容分说的对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下达了指示,而后向工房外冲去。 「……哥哥,“惯例的地方”是——?」 「是地下的宝物库。跟上我。」 露娜丝缇雅因不安贴在自己身边,梅露露西帕牵起了她手,快步向工房的中心部位奔去。 大分部的工匠都已经参与到了战斗中。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 由于加哈尔德的工厂位于工房的用地之外,所以他们两个人的避难也会比其他人慢。 工房占用地的中心有一个像祭坛似的石制传送装置,和地下的宝物库相联。 带着露娜丝缇雅坐到了上面,梅露露西帕咏唱起作为“钥匙”的咒语。 「“我是哈伊亚德之子。毅然傲立,悠然生存,成为尽善尽美之人”……」 只有在传送装置上咏唱出这个咒语,才可以进入地下的宝物库。作为钥匙的咒语只会传授给工房的成人,是不允许告知外人的秘密。 而后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瞬间被一起传送到了地下空间。 地下充满了光亮,宛如教会的设施一般。 模仿彩色玻璃的照明下,数个并排的长椅上坐着幼小的孩子、见习工匠们以及不适合战斗的女性工匠,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肩埃肩的坐在一起。 「露娜!露娜!你没事吧。」 「外面状况如何?」 说话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流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哈伊亚德工房只擅长制作人偶,女性工匠也很多。但是并非所有的女性工匠全都在此处。 突然的敌袭难以做出迅速的反应,肯定有许多人逃跑慢了吧。就是说,部分女性工匠很可能正和男性工匠混在一起战斗着。 师傅虽说让他“负责防御工作”,但如果能在上方压制住了敌人,就没有防守的必要。 梅露露西帕打算去援助上方,来回观望了四周的墙壁。 没有用来崇拜的偶像,四方的墙壁上放置着大量哈伊亚德工房历代制作出来的名品。 豪迈的“萨贝里恩长枪”,外表是小巧的垂饰但却藏有强大破坏力的“裁决魔龙”,和操纵人偶形状相同的“哈伊亚德傀儡”,产生云雾、让局部地区卷起风暴的壶“哈特尼亚斯之豪风”——不论是哪一个放到世面上都会被追捧到天价。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看向了放在墙壁上的宝物之一“裁决魔龙”。 这个物品的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垂饰,但注入魔力后可以变为巨大的“龙”形魔导人偶。 在实战中使用还是第一次,但梅露露西帕曾在祭典中亲身操纵过。看客很容易将其误解为只是为了好看的“礼仪用”魔导具,但实际上它是能够单体抗衡整只军队的强大兵器。 梅露露西帕从墙边将其取出时,一名女工匠向他问道。 「那个——梅露露西帕你要出去?」 向他提问的是一个闭着眼睛的茶发少女。 名叫“缪尔斯通”,还是一名刚刚进入工房的新人。 在遭遇如此异变时仍然能保持冷静,她挺起后背,露出了楚楚动人的笑容。 她的态度和其他胆怯的女工匠们差别迥异,但与其说她胆子大,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单纯的感情淡薄。 「啊,师傅们都在战斗,我也不能在此悠闲等待。」 「是这样吗?那么,请多加小心。」 缪尔斯通莞尔一笑,用手捂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脸颊。 ——梅露露西帕的记忆在此处中断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映照在眼眸中的就是露娜丝缇雅哭泣的脸庞。 崩塌的天顶旁,她一边哭泣着,一边不断呼喊着梅露露西帕的名字。 从她背后传来了同伴和呻吟声和轻轻的呼喊。 「……露娜丝缇雅……快逃……」 梅露露西帕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最终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身体无法行动,视线模糊不清,感觉也已经麻痹。在这个时候,他才理解到工房“败”了。 此时,通过传送装置,全副武装的男人出现在了宝物库,全都是不认识的人。 露娜丝缇雅仍然在大声悲鸣。 「哥哥!我不要这样!不要死!」 「……快逃,露娜丝缇雅……别再管我了……」 梅露露西帕的话让娜丝缇雅在哭泣之中露出了严肃的眼神。 「——即便是我,也是哈伊亚德工房的工匠……!」 她做出了决断后如此大喊道,然后跑到了宝物库的一角。 「终于可以——“哈伊亚德傀儡”!请遵从我的命令!」 听到这个被封印的魔导具的名字,无法行动的梅露露西帕拼尽全力的挤出了最后话语。 「住手……!过来,露娜丝缇雅!那个不是你能承受住的魔导具……!」 梅露露西帕悲痛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她的耳中。 然后梅露露西帕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黑暗。 作为重要住处的工房受到袭击,自己也被变成魔族的“那天”之后—— 他不断寻找着被魔族夺走的哈伊亚德工房的魔导具。 为了被杀害的师傅以及同伴们报仇。 为了拼尽全力阻止魔族化的露娜丝缇雅。 而且,为了消解自身的苦闷—— 他如今也在一个人独自的战斗着。 ◎ 在会被认为是棺材的箱子中醒来时,梅露露西帕心情差到了极点。 就像是喝了极其劣等的酒大醉了两天后一样,横躺在箱子里,脑袋不停的摇晃。 (这里……啊,这样。我败给露娜丝缇雅了吗……) 驱使裁决魔龙挑起战端,然而输在了哈维和拉尼面前——记忆就到此为止。 但是,本已失败的自己如今却还活着,而且还能够如此顺畅的呼吸,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这里是传说中的“那个世界”,差到极点身体状况却又如此现实。 竖起膝盖顶开了棺材盖,梅露露西帕摇了摇脑袋站身起来。 落到石制地面上的棺材盖发出了砰、砰的动听声音。 「裁决魔龙——已经不在了么?」 惯用的魔导具果然已经被收缴走了。 「……呀,终于醒了呢。」 他起来之后立刻就听到了某个男性的声音,是不认识的人。 梅露露西帕严肃的皱起眉头,眼睛凝视着暗处。 不是在地下牢房。像是城中的一间房子,旁边还有木框的窗户。 由于挂着相当深厚的窗帘,室内光量不足。站在旁边的男人发出的声音听来似乎正值壮年,但视野昏暗之中无法加以确认。 「……你是谁?」 谨慎起见,他没有对帮助自己的人热情相待。 高个男人对此回以苦笑。 「我不是值得报上姓名之人。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实际上败给了“露娜丝缇雅”……“哈伊亚德傀儡”在哪里?露娜丝缇雅又隐藏在何处?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男人的问话让梅露露西帕的四肢僵硬起来。 质问的内容以及说出来的情报都足以让梅露露西帕大为惊愕。 「哈伊亚德傀儡的所在之处……我也想知道在哪。比起这个,你是何人?是魔族还是那个叫阿尔凯因的家伙的同伴——」 「啊,我是魔族。但是,我不打算与你战斗,至少在现在。」 男人立刻做出了回答,而且梅露露西帕 确实没有从他身上感到敌意。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稍微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他按住不停摇晃的脑袋,牢牢的盯住了对方。 年龄大概四十左右——浮现在黑暗中的轮廓像是面容稳重的绅士,但由于平静的过分反而辨别不出其本来面目。 梅露露西帕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一边警戒着脚下,一边缓缓的向男人身边走去。 男人毫无防备,也没有对梅露露西帕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自信的表现吗,还是单纯的心不在焉?梅露露西帕不知该如何判断。 与此同时,男人透过手中的薄石板,正注视着似乎是王城如今状况的影像。 梅露露西帕对这个大约有一掌大小的石板有印象,这是被称为“鸟目的石板”的魔导具,放出人工造出的鸟,然后石板上就可以显示出鸟视野中的景象。 这不是珍贵之物,只要在店面里稍微寻找一下就可以轻松的买到。 看到的影像不太清晰,虽然可以分辨出大概是在中庭附近,但由于视点过高无法看出详细内容。 如果再靠近点就好了。鸟仍然保护高度,俯视着下面的世界。 (他是有怪癖的守卫……是这样吗?反正只要打倒他就能离开这里——) 「不,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我十分强大。和阿尔凯因相同程度,或是比他更强吧。面对没有魔导具的你,胜负已经不言自明了吧。」 梅露露西帕突然间无言以对。 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被读出了心思,即使他是感觉到了梅露露西帕释放出的杀意,也绝不是普通的魔导师。 梅露露西帕不禁有心情不爽,用余光确认了房间的出门。 门就在旁边,大概门的另一面就通向城内吧。 「……没什么事的话就让我走吧。可以吗?」 「我到是没什么关系,作为忠告,我觉得你还是在此稍等片刻为宜。愚蠢的出去会被杀掉的。」 男人指着从石板映射出来的影像。 在中间附近,小巧的人影正在逐个袭击逃跑的魔族。 由于画质粗糙而且视点过远,连面容和服装都无法判别,但如此压倒性的战斗还是不由得让他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将魔族追击至此的魔导师似乎并不存在。梅露露西帕偶然间在战场的一端看到了像是“裁决魔龙”的影像。 ——趁着这阵混杂,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拿回重要的魔导具。 「在那里战斗的是……阿尔凯因?」 时间已到傍晚。他差不多也要了可以发挥真正实力的时刻,但看上去战斗的影子似乎比阿尔凯因要大上一些。 奇妙的男人了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不是。如果是他在战斗就好了呢。我也有些困惑。虽然不是为了这个打算而设置的咒法——世界之中,果然有些事情让人想不通。」 从他混杂的叹息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也对眼面的事态也感到有些奇怪。 梅露露西帕没有理睬他打算走出房间,不论如何,还是自己亲眼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从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你如今到底为何而战?」 听到如此不爽的问题,梅露露西帕没有回头的答道。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不,要是“为同伴复仇”,或是“为了打倒露娜丝缇雅”的话,到也没什么——但在我眼中,你自己似乎“急于求死”。在哈伊亚德工房发生的惨剧也让你改变了吧,但生命难得。还是珍重一点,或是更为有效的使用比较好。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已经领悟到一个人战斗的极限了。」 不像是说教似的言辞,似乎某处还流露出了调侃的语气。 判断没有回复的价值后,梅露露西帕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然后来到走廊再次转向房间时,那里已经变成了“墙壁”。 王城的走廊细长的向两端延伸,但附近完全看不到像是有房间的门。 梅露露西帕歪起了眼角。 (……使用奇怪魔导具的家伙。) 一边为自己身在何处而感到怪异,梅露露西帕一边向王城的庭院快步走去。 城内的建筑稀疏,但也不至于迷失方向。只要向传来“悲鸣”的方向前进,大概就不会弄错。 在前方等待自己的状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但此时的梅露露西帕还不明白。 向走路的双脚贯注力量,他隐藏起脚步声急忙的赶路。 ◎ 远远的确认了赛罗的位置后,霍克艾突然停下了脚步。 坐在他肩膀上的阿尔凯因也翘起腿用胳膊撑住了脑袋,一直眯着眼睛。 赛罗如今聚集起从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光之粒子,站在王城庭院的前方。 在他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逃跑慢的尸体遍布在他的周围,距离如此之远也能闻到血液的腥臭味。 迫近黄昏的阴天下,大地吸收了雨水后再次被血水所浸润,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站立其上,赛罗全身浴血的身姿十分符合“单臂狂战士”的形象。 眼神无神、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一成不变,阿尔凯因从心底感到了战栗。 失去右臂的赛罗只用一只左手和两只脚就造成了如此惨剧。 「……早晚,今天的事件会被称为“埃鲁福尔的惨剧”吧——」 阿尔凯因低声自语道。 霍克艾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的回应道。 「希望咱们不会为牺牲者凑数,祈祷吧——我首先阻止住赛罗。如果能折断他的双脚,应该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他的行动。万一失败的话——你就一个人逃跑吧。」 「原来如此,是个不错的作战方案。」 讽刺了一句后,阿尔凯因也感到似乎只能“用武力压制”。 由于没有魔导具所以失去了其他选择,阿尔凯因再次感受到这一点。 赛罗的身影轻飘飘的动了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存在。 在濒死的状态下来回追击魔族致使赛罗疲惫不甚,动作已经不如刚才那样轻松自如,但是笨拙生硬的动作反而产生出如同幽鬼一样的压迫感。 霍克艾摆好了架势。 阿尔凯因从他的肩膀跳下,外套一闪取出了已经无法使用的切糕刀。 ——如果无法在早期让他恢复神志,就只能看着赛罗赴死。 因此不能将战斗拖长。而且如果采用拖延战术,阿尔凯因等人更加不可能在在战斗中活到最后吧。 「——阿尔凯因,这只是我的任性,让我去吧。」 「嗯,一定要回来。」 赛罗轻飘飘的步伐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霍克艾冲了过去。 作为牵制攻击,他首先把手中的两枚“共鸣石”连续扔了过去。 “共鸣石”当然已经无法作为魔导具来使用,作为普通的石头到也足够了。估计他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找到合手的石头,所以不得已才采用这种策略吧,阿尔凯因想到。 实际上,这不是为了击中目标而进行的投掷,对手躲避的时候会失去平衡,或是让对手在一瞬间也好失去注意力的起始攻击。 如果四重奏的战轮还能使用,让其在空中不断的改变运动轨迹来回翻滚当然最好不过,但不巧的是如今在赛罗身边没法使用任何魔导具。 配合着沿直线飞去的两块石头,霍克艾也接近了赛罗。 赛罗为了同 时避开两枚石头,脑袋突然向左摇晃。 与此同时,霍克艾的手掌和赛罗头部的运动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大脑受到震荡,即使是发狂的赛罗也多少会变得行动迟缓——霍克艾是如此判断的吧。要是能得手,他也希望在这次冲击可以让他恢复神志。 霍克艾使出了平时的赛罗绝对无法躲开的一击。 即使在旁边观望的阿尔凯因也觉得肯定可以击中。 但是赛罗以超出霍克艾手掌的速度向前倾倒,蜷起身体。 结果霍克艾的出掌从赛罗的头顶掠过。 他瞬间蜷起身体的动作已经超越了反应神经的极限,不合理的速度简直就像已经预读出了霍克艾的攻击。 霍克艾圆睁的眼睛中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 潜进霍克艾怀中的赛罗,左手已经瞄准了他的身体。 没有逃跑的时间。 即使瞬间后退也会露出破绽,那样就结束了。 霍克艾立刻开始了下一轮攻击。 「——赛——!」 随着尖锐的呐喊声,他用脚后跟踩向了赛罗的脚背。 但是赛罗向被攻击脚贯注了超出常规的力量,利用踏踩大地的反冲力顶起了膝盖。 (不行!) 就连观望的阿尔凯因也对眼前的局势一清二楚,赛罗应对的一招更加迅速。 霍克艾移开了踩下的脚,而后踩陷进了土里,力量传导到大地的同时赛罗抬起的膝盖也直接击中了霍克艾的腿。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霍克艾的腿在并非关节的位置处发生了不自然的弯折。 想象到他所承受的痛苦,阿尔凯因下意识的皱起了脸。 但是在赛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的攻击上时,霍克艾没有停止“行动”。 「哈……!」 咬紧牙齿的霍克艾以决一生死的样子抓住了赛罗的左手腕。 这份战斗的意志最终救了霍克艾的命。 霍克艾无视已经折断无法站立的腿,用残余的左脚踢向地面。 而后他采取从背后迂回接近赛罗的策略,定住赛罗的左腕关节,更快的向赛罗身后转去。 霍克艾绕向赛罗背的动作就像卷起鞭子一样,按住了他的腕关节。 如此敏捷的攻防只有霍克艾才做得到。 他本想顺势将赛罗的手腕折断,但却未能成功。 少年以生命力为代价换来的力量超出了霍克艾折断他手腕的力道。 阿尔凯因跑了过去,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他很少看到霍克艾在体术上陷入苦战,更加为赛罗的强大吃惊不已。 (关节明明已经被锁住,但却无法顺势折断……) 如果在最初就发挥出这样的力量,他就不会被斩下右臂,甚至哈维和拉尼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不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其反作用也是巨大的。 「赛罗,冷静下来!已经没必要战斗了!」 由于霍克艾拼尽全力的锁住他的手腕,赛罗现在无法行动。 阿尔凯因趁着这个间隙,从赛罗的正面抬头大声喊道。 「魔族已经被你一扫而空,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赛罗,快点恢复神志!你也不想就这样死掉吧!」 阿尔凯因的喊声大到像是要把嗓子喊哑的程度,将自己暴露在了赛罗身前。 赛罗也看向了阿尔凯因。 面无表情的看着个头矮小的小动物似的样子与阿尔凯因所认识的赛罗形同二人。 他全身沾满血污,左手上还黏着肉片和内脏的碎块。 ——赛罗会被逼到如此境地,阿尔凯因深感自责。 应该早些说服他,把他送到“乐人”雪莉露的身边。 说起来,把他从米斯特哈温德带出来可能就是自己的失误。 即使听到阿尔凯因的声音,赛罗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 连他是否听到了都无法判断,赛罗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但是,赛罗似乎在判断阿尔凯因是否为敌人上有些犹豫,也没有踢向锁住手腕抱住他的霍克艾。 阿尔凯因把希望寄托在了此处,用温柔的声音向他说道。 「……赛罗,你认出来了吗?是我,阿尔凯因。战斗已经结束,一起回去吧?菲诺马上就会过来汇合。缇亚涅丝和亚奈特也都在等着你。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已经被救出,国王也逃离了魔爪。埃鲁福尔王国已经没问题了——所以,赛罗,不用再战斗了。」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和北天将鲁法斯还在。 但是由于赛罗引发的惨剧,魔族方的战斗力已经处于几近完全毁灭的状态。 「……赛罗,你能听到吗?我的声音——要是你能听到,我希望你能恢复到平常你。温柔的,有些不靠谱的,但是直爽、老实的你——赛罗,我相信你。」 一边向他搭话,阿尔凯因一边用金色的眼眸牢牢的仰视着他。 赛罗还是彻底的一言不发—— 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血液的腥臭味随着温暖的风飘来。 而且后,过了一段时间。 阿尔凯因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黑猫悄悄的按住自己的帽子,原地低下了头。 「……霍克艾。放开赛罗的手腕吧——」 霍克艾不住的冒汗,脸上一阵抽动。 「别说这种蠢话!我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他……」 「——不,已经够了。大概……赛罗已经——」 霍克艾看向了变老实的赛罗。 阿尔凯因低着脑袋,向手里的“黑色切糕刀”注入了魔力。 ——他已经恢复了力量。 这就意味着赛罗从“环流的轮环”散发出来的光之粒子已经完全停止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 阿尔凯因再次默默的看向了赛罗。 他的身体溅满了鲜血,仿佛在讲述刚刚战斗的激烈。 残留的左臂吸收了大量血液已经化为乌黑色。 霍克艾放下了他的手腕,把自己折断的腿甩了出去,坐在地上。 阿尔凯因快步走到了赛罗脚边。 赛罗的视线仍然一动不动。 从他被斩断的右臂处再次流出了鲜血。不过,现在止血已经没有了意义。 「……没有赶上么?」 阿尔凯因低下了眼睛,轻轻抚摸站着“死去”的赛罗的膝盖。 那里已经感觉不到人的体温。 不久后,赛罗的身体失去平衡,缓缓的向前倾倒。 听到赛罗倒地的声音后,阿尔平坦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结果。 还是没有挽救他。 霍克艾也闭上眼睛,筋疲力尽似的长长吐了口气。 阿尔凯因转过头,对陪自己冒险的霍克艾安慰道。 「——霍克艾,害你断了条腿,报歉。」 阿尔凯因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 「……在西兹可来之前哭出来吧,现在只有我在。」 霍克艾温柔的说道。 相识已久的他十分熟阿尔凯因的性格。 但是阿尔凯因用双手擦了擦眼睛,拒绝了他的温柔提议。 「……不,在哭之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必须要去。」 阿尔凯因决然的翻动起外套,背对赛罗的遗体和霍克艾走了出去。 腿被折断的霍克艾已经不太能动了。 “收拾”残局才是自己的工作。 「阿尔凯因!去和西兹可她们汇合。不能一个人与露娜丝缇雅和北天将为敌——」 「已经到了“夜晚”——我不可能输的。」 初出茅庐的西兹可还无法与天将匹敌。在与哈维战斗时没能阻止赛罗的后悔现在更加让阿尔凯因确认了这个想法。 他毫不顾忌的向前走去,不久后在前方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性。 这位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为敌的魔导师在远处确认和赛罗和霍克艾的身影后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痛苦的歪起了眼角。 即使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看到周围的惨状,可以推测出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面对想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阿尔凯因,他小声问道。 「你要去打倒露娜丝缇雅吗?」 「嗯。」 阿尔凯因简短的回答道,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话语。 「那么,我也同去。」 梅露露西帕转身跟在了阿尔凯因后面。 阿尔凯因既没有欢迎也没有拒绝。 梅露露西帕也没再多说什么。 太阳西沉,黑暗的夜晚降临王城。 魔族的尸体以及人偶的碎片四散在王城的庭院内,两个人只是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仍然在王城的某处。 打倒她就是阿尔凯因对赛罗最好的“吊唁”。 ◎ 留在赛罗尸体旁边的霍克艾仰视起昏暗的夜空。 看不到星星的阴天中能够感觉到又要下雨的迹象。 下一场雨,大概弥漫在王城里的血腥也能冲淡一些,但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没有所谓了。 霍克艾习惯用思考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和他不同——阿尔凯因极重感情。 甚至对作为敌人的魔族也会感到同情,难以想象他面对赛罗的死亡时承受了怎样的打击。 阿尔凯因很强大。 正是因为他的强大,所以拥有保护同伴的力量。 正是因为他拥有力量——在万一失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会背负起全部的伤痛。 不能把同伴的死归纠于他人。 「……我也不希望你死掉呐——」 霍克艾对已经不能开说话的赛罗说道。 「毕竟要是你死掉了,阿尔凯因又会责怪自己。对于猫的身体来说这个负担过于沉重。这样一来他还会背负各种各样的东西——示弱或者寻求安慰这种事,他可敬谢不敏。我恨你,赛罗。如果和阿尔凯因共同战斗是出自你自己的意志——至少也应该尽量不让自己死掉。」 似乎折断的腿又传来了疼痛感,霍克艾自言自语着。 从他的身边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失礼了。在此处的是“鹰目学士”殿下吗?」 听到平稳的声音,霍克艾的脸颊一阵抽搐。 出现的男性面容不曾相识——但他知道那是“敌人”。 不过,如今的霍克艾已经无法自如行动了。 「……“北天将鲁法斯”……是来刺杀已经不能行动的病人吗?」 面对高大男性向下俯视的身影,霍克艾回以锐利的目光。 作为资格最老的魔族,他是缠绕着许多谜团的敌方干部,而且实力也有目共睹。 「不。我想找的不是你,而那边的。」 鲁法斯微妙的露出了高兴的样子,指向了赛罗。 霍克艾沉默的咬紧了牙齿。 回收赛罗的遗体,然后研究“环流的轮环”——霍克艾认为他就是为此而来。 但是鲁法斯没有理睬霍克艾,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手中拿着赛罗被哈维斩落的右臂。 看来是他从惨剧的现场捡回来的。 霍克艾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你打算冒渎死者吗?要是你敢动他的一根汗毛——」 「……死者?不,他还没有死。」 鲁法斯像是在闲聊一样的语气,淡淡的向他告知。 霍克艾宛如忘了腿上的疼痛一般,下意识的坐起了上半身。 「没有死……?怎么可能。现在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而且失去了魔力反应。」 至少,霍克艾的眼镜“银月的幻影”完全没发现任何可以期待赛罗生存的要素。 鲁法斯将赛罗被斩落的右臂小心的与伤口对在了一起。 「嘛,他与“普通人类”不同呢。胳膊被斩断有些棘手。不——应该说是运气不错吧。要是腿也被切断,在他恢复神志之前就要毫无限制的暴走了。普通的人耗费生命力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却是特别的。」 霍克艾皱紧了眉头。 突然出现的鲁法斯的言行,即使依靠他的知识量也无法理解。 「现在的赛罗只是“用尽了魔力”而已。本来“环流的轮环”就是可以无限供给魔力的究极动力源,当然前提是使左臂和右臂安定的“护手”可以发挥正常的机能。只有一个“护手”时,在体内储存的魔力用尽后他就会停止活动。就是说——只要按照原样接好,这种魔力的流动就能再次复活。」 此时,霍克艾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鲁法斯将赛罗的右臂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注入魔力的瞬间—— 透过“银月的幻影”,可以看到赛罗全身循环起眩目的魔力。 本已被切断的右臂也与原来的位置相连,他在一瞬间之间复生了。 这样的变化简直就向给不能行动的人偶注入生命一样。 鲁法斯瞥了一眼哑口无言的霍克艾,而后站了起来。 「学士殿下。我们虽是敌人——但在不希望“环流的轮环”死掉这点上利害一致。这次只是因为魔力用尽,但他绝对不是不死之身。将来我们魔族必定要收回他的身体——那在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让他乱来。」 霍克艾本以为他肯定是来带走赛罗的,但听到这番话后反而产生了动摇。 「你不像露娜丝缇雅那样把他带走吗?」 北天将鲁法斯露出了不知何意的微笑,翻动起紫色的外套。 下个瞬间,他长出了眩目的羽毛,变化成黄金之鸟。 这是外套型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其中的一种形态。 他没有回答霍克艾的问题,就这样飞向了王城的方向。 留在原地的霍克艾追赶不上,只得目送黄金之鸟远去。 「呜……呜呜……」 霍克艾的身边,赛罗伴随着呻吟声恢复了呼吸。 (真……真的复活了……?) 霍克艾混身发颤。 在对知识的探求欲之前,现在的他只是纯粹的感到震撼。 「唉……?这里是……啊,霍克艾先生……」 睡醒后四处张望的赛罗用苦恼的声音呼喊了霍克艾的名字。 「赛、赛罗……你真的还活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怎么说呢,身体异常的沉重,而且混身都很疼……我被魔族打倒了吗——?……哇!为、为什么我身上全都是血!这是谁的血……」 外表上他又恢复了弱气、悠闲的样子,霍克艾险些喷了出来。 「……你不记得了吗?啊,啊,是这样呢——不,不论如何,平安无事就好——暂时就在此睡会儿吧。我的腿也断了,无法行动。」 不必特意说出是赛罗弄断的。 赛罗坐起了上半身,身体像是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般,他看向了霍克艾 断掉的腿。 「太、太严重了!这样的伤用药草已经治不好了。必须快点找医生就诊,调整骨头的位置……」 霍克露出了苦笑。 狂战士的面容已经完全的消失殆尽,赛罗恢复的往常的温柔。 「那个,阿尔凯因他们在哪?还有,露娜丝缇雅和魔族——」 「大部分魔族都被打倒了,人偶也是同样。之后只剩下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因正在搜索她的下落。」 ——看来北天将这次只是看客。 听闻魔族内部的关系并非坚如磐石。 就是说如果阿尔凯打倒了西天将,说不定还会推动魔族内部的权力斗争。 赛罗的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光芒。 「露娜丝缇雅……!对了,必须要告诉阿尔凯因!」 他用仍在颤抖的腿站了起来。 霍克艾急忙对他说道。 「不,还是别站起来比较好。你已经没有行动的必要了。」 可以借助“环流的轮环”以及“狂战士的代价”的力量说明赛罗拥有超出常人的肉体。使用超出肉体承受极限以上的力量,肌肉组织应该会变得支离破碎才对。 赛罗没有理睬霍克艾的制止。 「但是……阿尔凯因说要去打倒“露娜丝缇雅”吧?大概,那样是办不到的!」 赛罗的提醒让霍克艾皱起了眼角。 他本想拿出怀里的共鸣石,但却想起不久之前用作佯攻已经向赛罗扔了出去。即使如今在黑暗之中寻找,估计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赛罗,那是——?」 「我和哈维、拉尼战斗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我用“环流的轮环”打倒她时、阿尔凯因用切糕刀刺穿她时,当时的露娜丝缇雅都是人偶,这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的处心积虑。大概活动的露娜丝缇雅全都是普通的“傀儡”,真正的西天将肯定在其他地方——」 赛罗露出了确信的眼神。 被露娜丝缇雅抓住的时候,他看到了某物才发现了这点。 霍克艾还来不及阻止,赛罗就跑走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步伐却很坚定。 「赛罗,等一下,太危险了!」 「报歉,但是——」 回过头来的赛罗不禁让霍克艾连想到了阿尔凯因,他拥有同样充满坚定信念的目光。 就是说,这是霍克艾最不擅长应付的眼神。 「我很快就会回来!」 留下了这句话后,赛罗回快了腿步。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霍克艾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即使阻止大概也是白费力气,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霍克区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是,不管霍克艾有如何想法,赛罗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行动了。 回想起刚刚他暴走时的巨大危机感,霍克艾不禁感到少年的成长,赛罗也稍微变得可靠了。 第六章 傀儡之王 赛罗拖动疼痛的身体,向王城地下跑去。 帐篷中的工厂,自己和菲诺等人曾一起被抓到了那里。 赛罗在那里亲眼看到了梅露露西帕被人偶化,而且还从露娜丝缇雅口中听到了大量情报。 (露娜丝缇雅……肯定就在那里。) 没有确切的证剧。即使她不在那里,只要能破坏那个“镜面箱子”,就可以帮到阿尔凯因他们吧。 赛罗加快脚步,穿过了惨剧的现场。 中庭里到处遍布着血肉横飞的尸体。 看到一个被破坏到可以说成是残杀的尸体时,赛罗下意识的背过了脑袋。 (太过分了……是谁对魔族做了这种事——)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恰恰是自己所为,急速向通往地下空洞的楼梯赶去。 楼梯周围似乎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 他忍耐住想要呼喊阿尔凯因的冲动,注意不发出脚步声,从石头砌成的楼梯向地下走去。 楼梯处暗无天日,但来到地下后,装在墙壁上的魔导具开始照亮了脚下的路面 毫无人类的气息。 魔族和人偶大多被杀死或是被破坏,其余的都已四散逃掉。 但是,“露娜丝缇雅”还在这里。至少,赛罗如此认为。 费尽千辛万苦不惜夺取王国也要找到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她还没有拿到。因为到下一个满月之夜才可以进入遗迹。 赛罗孤身闯入了王城地下。 白天在露娜丝缇雅的带领下曾来过此处,楼梯下方连接着宽广的通路。 大概是土壤吸收了白天的雨水,空气十分潮湿,还可以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稀稀落落的光亮下,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赛罗谨慎的向深处走去。 不久后,道路通向了一个开阔的场所。 广阔的地下空洞里拉起了数个帐篷。不知究竟有多高的天顶被黑暗所吞没,头顶如今也闪烁着点点星光。 地面上还残留着照明用的烛台,但还是一如往常的看不到四周的墙壁。 赛罗迅速的开始向附近的帐篷中窥探。 最初窥探的帐篷中空中一物。 角落里堆积着木箱,但里面只是罐头类的食品,十分常见。 在这个帐篷里没有发现菲诺的身影。 (她有可能被“变成了人偶”——找到菲诺时,一定要先确认是不是本人——) 确认了这种想法后,赛罗走到了旁边的帐篷里。 这时,传来了叫住他的女性声音。 「——你……是赛罗?」 赛罗惊讶的站住了。 他听过这个声音。 回过头来,一名茶发少女冒冒失失的向赛罗靠近。 白天曾和露娜丝缇雅、拉达娜有过交流的少女,大概是叫“缪尔斯通”。 不知为何总是闭着眼睛,但行为举止又像能够看到周围。 赛罗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对方是魔族,只要靠近碰到她就可以解除“魔族化”。 「缪尔斯通……露娜丝缇雅——不,“西天将”在哪里?」 赛罗低声问道。 赛罗故意重新说成“西天将”时,缪尔斯通微微的笑了出来。 「嘛……?报歉,我不适合战斗,所以不打算和你为敌。即使强行和你开战,也只是会让自己挂彩而已——我觉得差不多也要做好逃跑的准备了,所以过来拿落在这里的东西。能放过我吗?」 口气柔和,态度温柔。 但是赛罗出于“某种疑惑”仍然与她对峙。 ——真正的“敌人”不是露娜丝缇雅。 赛罗对此拥有接近确信的感觉。 今天打倒的两个露娜丝缇雅都是替身,其原因之一就是“被哈伊亚德傀儡操纵的人类原形会陷入沉睡状态”——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赛罗在王城地下,更具体一些是在这个位置通过梅露露西帕的实例亲眼确认了这个事实。 在赛罗眼前行动的露娜丝缇雅是十分精巧的“人偶”。如果那是用和梅露露西帕相同的方法制作出来,露娜丝缇雅本人肯定正沉睡在某处。 真正的西天将以露娜丝缇雅这个傀儡西天将当作盾牌,躲在某个安全区域操纵着她—— 这样想来,露娜丝缇雅没有出现符合小孩子的“疏忽”也可以理解了。 她的思考方式明显的与年纪不相符。 露娜丝缇雅的狡诈几乎达到了“老谋深算”的程度。 眼前的少女虽然尚且年轻,但至少比赛罗要大上数岁。 「难道说……你才是真正的“西天将”?」 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赛罗急忙拉接了和她的距离。 站在原地的缪尔斯通用手捂住了嘴角。 「你的问题好奇怪?“西天将”只有露娜丝缇雅大人一个——我只是负责辅佐她的一个小人物而已。」 缪尔斯通话音未落,赛罗就向她伸出了右手。 做出动作时,赛罗感到有些奇怪。 (唉……?为什么感觉刚刚似乎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肘部以下的手臂飞过了自己的脸旁,这样的情景突然在脑海里闪过。 赛罗有些害怕的注视着自己的右臂。 与沾满血污的左手不同,右手显得十分干净。 当然右手仍然听从大脑的指挥,牢固的连接在自己的身体上。 只是—— 衣服的袖子恰好从肘部被切掉,下面的部分没有了。 (我的胳膊还在……那个是……?) ——可能只是梦境而已。或是自己中了幻术,记忆被混乱了。 但是这种如鲠在喉的奇妙违和感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消散。 「怎么了,赛罗?我很着急,先走一步了。」 缪尔斯通从赛罗的身边穿过,进入了帐篷里。 赛罗慌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对了!即使她不是西天将,总之先在这里解除她的魔族化,让她不致再害别人!) 而如果她是魔导人偶,也可以在此将其破坏。 赛罗瞬间试着发动起“环流的轮环”。 接受赛罗的意志,左手和右手之间卷起了不可见的魔力漩涡。 但是缪尔斯通仍然平静的露出了微笑。 赛罗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环流的轮环已经启动了。 作为证剧,赛罗确实感受到了体内“力量的流动”。 但是,他丝毫没有看到少女的魔族化有解除的迹象,也没有像之前的人偶一样弯膝倒地。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赛罗混杂起来。 「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说着她就楚楚动人的施了一礼。 「我不是“魔族”,只是普通人类,作为魔导具的技师为露娜丝缇雅大人工作。我叫缪尔斯通。今后如果有缘——」 「唉……?」 赛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普通的……人类?唉?既然你不是魔族,为什么会成为魔族的同伴……」 赛罗有些困惑。 哈尔姆巴克率领的魔导骑士团中确实混杂着并非魔族的普通人类。不过赛罗推测,那些人只是希望能够通过魔族化获得强大的力量,所以才会被长官哈尔姆巴克雇佣。 但是这名叫为缪尔斯通的技师深得露娜丝缇雅的信赖,而且和拉达娜也可以亲密的交谈。 她不是用完就 扔的下人。魔族的上层中居然混入了普通“人类”让赛罗十分不可思议。 缪尔斯通把抓住自己胳膊的赛罗也拉进了帐篷里,而后莞尔一笑。 「你还真是纯真无知呢。“除了寻求力量的人以外,没有人类会协助魔族”——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有像我这样的人。与魔族的理想产生了共鸣,而且——」 「——因“仇恨六贤人”而行动的人。」 魔族的拉达娜不知何时站在帐篷的入口处。 舞娘眯起眼睛,警戒的注视着赛罗。 「……如此可爱的孩子居然会用那种像恶魔一样的战斗方式——缪尔斯通,小心一点。这个人——比“阿尔凯因”还要麻烦。」 拉达娜如此说着,但却没有拔出剑。 要是之前的赛罗肯定会觉得「受到了侮辱」,但拉达娜的样子却有些奇怪。 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她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瞪着赛罗。 「……“斩断的胳膊也复原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人类吧?」 拉达娜吐的话语让赛罗的肩膀轻轻的颤抖起来。 不是侮辱,她对赛罗感到了恐惧。 要是赛罗对拉达娜感到害怕还算正常,但如今两人的立场却倒了过来。 拉达娜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动摇了。 「既不是人类,当然也不是魔族。魔族什么的,只是以不能制作魔导具为代价略微增长使用魔导具能力的“人类”而已。但是,你不同。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赛罗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在自己失去意识时发生了什么,只要看到中庭的惨状就不难理解。但是,那个惨状和“环流的轮环”没有丝毫关联。 赛马罗突然感到一阵头痛。 右臂被切断后,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回想不起来。本来,哈维和拉尼之后如何,自己为什么会和霍克艾一起倒在庭院的角度,这些事情的经过赛罗全都不清楚。 「我……我做了什么?告诉我,拉达娜。我……」 「你全身溅满的血污是谁的血……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拉达娜用轻蔑的口语说道。 赛罗混身打颤。 他的衣服吸收了大量的血液,穿上身上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回想那些四散在中庭的大量遗体。 由于太阳西沉周围阴暗,视线中看到的大概只有其中一部分,但血液的气味却感受十足。 「难道……是我做的?」 「……没有自觉的杀人者,最差劲了。」 拉达娜唾弃道。 赛罗迷茫的呆在原地。 至今为止的他一直处于讨厌魔族的做法对其以责难的立场上。 但如今的赛罗却反而在道理上被魔族谴责了作战方式。 即使想要反驳,但在如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完全找不到辩解之辞。 这时,拉达娜突然动了动肩膀,走出了帐篷。 身穿黑衣的白面少女——露娜丝缇雅抱着黑猫玩偶正缓缓的走了过来。 露娜丝缇雅还是一如往常的露出微笑,与帐篷入口往的拉达娜相对而站。 「拉达娜——不能那样责备赛罗。将他卷入战斗的是咱们吧?“因为对手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而心生报怨”什么的,太不像话了。」 拉达娜对淡然说着大道理的露娜丝缇雅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您已经离开了。露娜丝缇雅大人,现在暂且退避吧。咱们已经没有可战之力了。过不了多久,阿尔凯因就会闻着味儿跑来这里,这次——是咱们输了。」 说话的同时,拉达娜瞪向了赛罗。 眼神中流露出的强烈厌恶让赛罗十分困惑。以前明明是自己向他们表露厌恶之情,一旦反过来,心里果然有些惶惶不安。 视线的主人还是比自己强大许多的魔族拉达娜,更加助长了赛罗的情绪。 露娜丝缇雅小声的笑了起来。 「咱们输了……?拉达娜,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在如此局面下仍然能笑出来的露娜丝缇雅让赛罗混身战栗。 「霍克艾断了条腿派不上用场,西兹可、维奥莱和黑狼正在预测错误的地方来回搜索。还有,阿尔凯因——」 露娜丝缇雅转过头来。 赛罗注意到了她视线的焦点。 黑猫和身穿黑衣的青年恰好从正面穿过通路并排走了过来。 两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帐篷里的赛罗,一起迈着充满决意的步伐向露娜丝缇雅的方向前进。 「“哥哥”也在一起呢。缪尔斯通,你可以退下了。拉达娜——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 「……没有。」 拉达娜拔出了蛇身剑。 露娜丝缇雅把黑猫玩偶交给了缪尔斯通,瞥了一眼赛罗。 「要是打架的话,我的阿尔凯因有些碍事。赛罗要是想参与战斗我也欢迎。堂堂正正的——让你见识下“西天将”的恐怖吧。这样一来,说不定你会改变想法。」 赛罗默默的目送着走出帐篷的露娜丝缇雅和拉达娜。 虽然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刚刚做过的事情,但在如今必须要打倒“西天将”的情况,赛罗转换了思维。 (露娜丝缇雅大概不是“西天将”。与在前线战斗的拉达娜不同,果然有些奇怪——) 赛罗再次看向了留在帐篷里的姑娘,缪尔斯通。 「……啊,那个——?」 不知何时,她的身影已经从里面消失了。 帐篷的出入口只有一个,赛罗一直盯着拉达娜和露娜丝缇雅所在的那个位置。如果缪尔斯通从那里出去,赛罗肯定会发现。 (消失到哪里去了?缪尔斯通——) 背脊感到一阵恶寒的赛罗再次向四周环视。 微暗的帐篷里没有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更不用说“消失”了。 而在帐篷之外,传来了阿尔凯因高亢的声音。 「露娜丝缇雅。我来替“赛罗”报仇了。即使求饶我也不会原谅你。」 「……你说的话很奇怪吧?嘛,无所谓了。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东西。」 露娜丝缇雅伸展开纤细的双臂。 阿尔凯因举起切糕刀,梅露露西帕随着一声轰鸣召唤出了“裁决魔龙”。 在赛罗面前,临时的“西天将”与阿尔凯因等人开始了战斗。 ◎ “裁决魔龙”的咆哮拉响了战斗的序幕。 伴随着轰鸣声,魔龙口中放出了冲击波。 瞄准露娜丝缇雅的一击瞬间将她的身体卷入,一边切碎一边击飞到了地下空洞的深处。 突然的先手攻击直接命中,反而让当事人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阿尔凯因也是同样,不禁有种“难道这样就结束了吗”的失望感。 「露娜丝缇雅大人!」 拉达娜慌张的大喊道,但她的声音在魔龙的咆哮声中显得不值一提。 阿尔凯因抬头向骑在龙上的梅露露西帕看去。 「梅露露西帕!难道这样就打败她了吗?」 他自己也不认为如此。但是,总会抱有“万一”的侥幸。 「不……不应该这样。」 就在梅露露西帕自言自语的同时—— 露娜丝缇雅的声音在地下空洞回响了起来。 『真过分呢,哥哥。突然间——吓了露娜一跳。』 玩笑般的声音让阿尔 凯因歪起了鼻梁。 之前也是如此,即使打倒出现在眼前的露娜丝缇雅,最终也只能证明那是“替身”。 「这……比较想象中的还要麻烦呢。」 梅露露西帕接在阿尔凯因的话后说道。 「今天早晨,我和她战斗时也是这样。本以为打倒她了却发现是替身——虽然她本人说“在袭击之前就换成了人偶”——操纵替身,作为“人偶使”的本尊应该也在附近。只要不是自律型的魔导人偶,远距离操纵就会有一定界限。至少——你的真身肯定还在王城的某处。是这样吧,露娜丝缇雅?」 「……是的。比如在这个地方也有呢?」 阿尔凯因急忙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露娜丝缇雅悠闲的站在了“裁决魔龙”的脚边。 她的手正抚摸着魔龙。 梅露露西帕气的眉毛都跳了起来。 「……报歉,阿尔凯因,快躲开!」 龙张开嘴,瞄准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急忙从开口正对的直线上逃开,之后他的背后卷起了一阵强烈的冲击波。 这不是梅露露西帕指示的行动,阿尔凯因也十分清楚。 在龙的脚边,露娜丝缇雅露出了饶有余裕的笑容。 「哥哥真是的,居然会犯下同样的错误?我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是能够操纵所有人偶的“人偶之王”。而且对同样在哈伊亚德制作出来的魔龙似乎相性特别的好。」 「……沉睡吧,裁决魔龙——!」 梅露露西帕好不容易让“裁决魔龙”接受了自己的指令,恢复成原来垂饰的形状。 他举起雷精之杖,再次摆好了架势。 瞬间移动到他背后的拉达娜一声不响的向他斩去。 梅露露西帕在毫厘之间躲开了攻击,将杖当成钝器作战。 拉达娜似乎精力不足,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她在中庭以狂战士化的赛罗为敌,为了掩护同伴撤退,把自己当成了诱饵与他战斗。一力全力的逃跑,一边防守作战,即使对身为魔族的她也是相当艰苦吧。 用余光看到两个人的近身战斗后,露娜丝缇雅露重新看向了阿尔凯因。 「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一起跳舞似乎很起劲呢——阿尔凯因,你就当我的对手吧。」 「可能的话,我不想和替身,而想和你的“本尊”交战呢。」 听到这句挖苦,露娜丝缇雅露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她的嘴唇兴突然裂到了耳朵附近。 看到人类的脸不可能做出的样子,阿尔凯因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她眯起的眼睛也伸展到了太阳穴处。 就像蜥蜴一样,让人不禁想到怪物的面容。 在这副面孔下,露娜丝缇雅露发出了少女的声音。 「……呐,阿尔凯因,“本尊”指的是什么?」 明显是替身的露娜丝缇雅露一边笑着一边飞了过来。 那不是跳跃,简直就像是幽灵一样浮游于空中,她露出怪物般的面容来到阿尔凯因面前近身肉搏。 阿尔凯因向后跳起,同时刺出了黑色切糕刀。 刀刃刺入了少女扭曲的额然,顺势贯穿到了后脑。 即使如此,她仍然嘻嘻的笑着,让刀柄也穿入了她的头部。 这个虽是人偶,但与其他的人偶情况有所不同。 更加精巧,更加不可思议,而且释放出了“压迫感”。 「啊……!」 须臾之间,阿尔凯因感觉到了危险,放开了切糕刀。 如果迟上一瞬间,握刀的手就会被露娜丝缇雅露的“牙齿”咬住了。 扭曲的嘴中露出了数重像剑山一样锐利的牙齿,上下来回咬合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 (ps:剑山是插花用的道具,这里想象成许多针密密麻麻的插在一起即可) 要是刚才没有放手,手腕已经被咬断了。 阿尔凯因身上一阵冷汗,他迅速从道具袋中拿出了“暗语之笛”。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轻薄的笑容,再次问道。 「呐,阿尔凯因,现在的你是“本尊”吗?人类姿态的你是本尊,那么现在的你是假的?不,不是这样的吧。现在的你也是“本尊”——你就是阿尔凯因本人。你有这样的自觉。所以我觉得,“本人”和“假人”之间的境界线只是“有无自我意识”吧?」 阿尔凯因把笛子抵在嘴边,回应道。 「我不打算陪你玩文字游戏。这和是假人还是本人无关,我要消灭“你”的存在。」 「这样,本人或假人都无关紧要呢。毕竟——“我”果然就是“我”。」 像是做梦一般的喃喃自语后,额头仍然被切糕刀刺入的露娜丝缇雅“爆炸”了。 (障眼法?) 随着一阵暴风,烟雾包裹住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马上吹起了笛子,在自己的周围展开了从外套召唤出来的“黑暗”。 以黑猫的身体为中心,像窗帘似的黑暗之波变薄变长,最终张成了结界。 (可以捉住触及之物的“黑暗指尖”——现在的“暗之块”也就能发挥到这种程度了吧……) 暗之块经过每个夜晚时都会向其中储存暗之力。一旦使用,暗之力减弱就必须再次重新储蓄。 阿尔凯因如今持有的“暗之块”没有可以供他随意使用的余量。 在阿尔凯因背后,“黑暗指尖”似乎触及了某物。 转过头来,阿尔凯因的眼前看到了被卷入黑暗之中的露娜丝缇雅仍然以一幅可爱的容颜微笑着。 「啊哈,抓到了——」 「……不过,是假的。」 特意把这句话说出来的露娜丝缇雅被黑暗拧紧,像抹布一样绞碎。 没有流出血液和肉沫,人偶落到了脚边,只留下了橡胶被切碎似的声音。 没有悲鸣,取而代之回响起了嘲弄似的笑声。 ——阿尔凯因焦急了起来。 他越来越清楚露娜丝缇雅的战术了。 (让我使用暗之力,打算进行持久的消耗战吗……!) 阿尔凯因的魔力不是无限的。虽然“暗”被称为强大的属性,但也必定会达到其极限。 那么,很有可能在阿尔凯因达到极限之前,露娜丝缇雅的本尊不会出现。 (本人在哪里……露娜丝缇雅的“本尊”到底在哪!) 现在,西兹可和维奥莱正在城内全力的搜查。 阿尔凯因也曾仔细的思考过,他觉得露娜丝缇雅的本体应该就在“附近”。 魔导人偶的操纵比看起来更加耗费精神。 用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来的自律型人偶可以自由的行动,但精密操纵和自己容貌相仿的人偶即使对魔族来说也不可能是简单的工作。 (……对了。比起“我破坏人偶”,“露娜丝缇雅制作人偶”应该更加消费精力……为什么她要进行“消耗战”呢?) 新出现的“露娜丝缇雅”在暗黑的追击下来回躲蹿,阿尔凯因拼尽全力的思考着。 他知道自己肯定看漏了什么。但是却找不出看漏的到底是“何物”。 露娜丝缇雅的嘲笑让阿尔凯因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时至今日,他甚至有些想怀疑“那是不是幻术”。 抱着拼死一试的心态,阿尔凯因向她挑唆起来。 「……露娜丝缇雅。虽然现在刚刚进入夜晚,但再这么耗下去,似乎天很快就会亮了。咱们互相全力决一胜负不行吗?我也想看到你的全部力量。你不 必故意每次只放出一只人偶,一起全放出来吧?」 露娜丝缇雅露出了不安定的笑容。 「不行呢,阿尔凯因。我不会让你的当。即使让数个人偶同时上阵,也会被你召唤黑暗一网打尽吧?但是我的性格更加恶劣,慢慢的,慢慢的,要让你仔细的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听着她嗜虐的声音,阿尔凯因再次思考起来。 露娜丝缇雅刚刚是在说谎——阿尔凯因如此认为。 恐怕她每次只能派出“一个”自己的人偶。如果遇到被多个人偶重重包围的情况,而且反复如此,阿尔凯因会更加难以坚持。 无法做到这种程度,说明她也有极限。 (破坏人偶后,新的人偶会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人偶的存量不可能很多,应该是在瞬间制作出来然后传送到这里的附近。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消费相当大量的魔力——即使是魔族,这也足以是“削减生命力”的程度——) 想到这里,阿尔凯因突然吃了一惊。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陷入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之中。 (不行……只要还在与这个“露娜丝缇雅”战斗,就绝对无法战胜“西天将”!) 「梅露露西帕!」 阿尔凯因向和自己共同战斗的黑衣青年说道。 拉达娜和梅露露西帕的战斗也因互相无法致胜而陷入了胶着状态。虽然两个人都不断的受伤,但还远远没到不能战斗的程度。 「真正的敌人不是“露娜丝缇雅”!而是以“露娜丝缇雅”为原形制作出人偶、并传送到这里的家伙!大概,就在这个地下空洞的某处——!」 阿尔凯因的提醒让梅露露西帕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但是,真正的西天将在哪……!」 「制作人偶应该会消费大量的魔力!但是让露娜丝缇雅陷入沉睡,然后用她的魔力制作人偶——像这样耗费露娜丝缇雅的“生命力”与咱们作战,真正的幕后黑手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工厂就在这个地下设施中的某处。用“裁决魔龙”将所有的帐篷破坏!」 成功逃脱的国王曾说过“露娜丝缇雅在这个地下制作过人偶”。在地面进行会十分显眼,所以才会在此隐匿行事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这番话后,露娜丝缇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没关系。只要梅露露西帕召出裁决魔龙,我还会再次操纵过来……」 「不,这次不会让你得逞了。」 阿尔凯吹起笛子,展开了黑暗。 黑暗将露娜丝缇雅包围,然后小心拿捏着力道,顺势将她束缚了起来。 露娜丝缇雅的表情凝固了。 阿尔凯因露出了笑容。 「——一次只能召唤出一个人偶——所以,只要不破坏你,就不能将新的人偶传送到“裁决魔龙”附近。是这样吧?」 「——拉达娜!“快来砍我”!只要受到冲击我就会爆炸!」 「是!」 听到主人的指示,褐色皮肤的舞娘大口喘着气迈出了步伐。利用“告死鸟之靴”的瞬间移动,她飞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但是阿尔凯因的“黑暗指尖”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只要移动的位置被看穿,瞬间移动就失去了意义。露娜丝缇雅瞬间做出的指示让她心生动摇,结果完全适得其反。 在空中被抓住的拉达娜手脚全被压制住,发出了呻吟声。如果脚不能触及地面,就无法使用“告死鸟之靴”进行瞬间移动。 「梅露露西帕,交给你了!」 梅露露西帕没有等待阿尔凯因的信号就再度召唤出了“裁决魔龙”。 骑到龙背上,他开始逐个揭开在地下空洞里的大量帐篷。由于用魔导具设有防御结界,所以多少花费了一些功夫,不过简单的帐篷无法正面承受住龙的臂力。 阿尔凯因注视着抓住的露娜丝缇雅和拉达娜,同时把意识转向了所有的帐篷。 如果解读正确,帐篷中早晚会出现真正的“西天将”。 为了确认其位置,操纵着黑暗的黑猫眼眸中闪烁起灿灿的光芒。 ◎ 就在“裁决魔龙”再次出现并开始逐一击飞帐篷时,赛罗慌了起来。 因为阿尔凯因在那边,所以他对出现在战场上有所抵触。 虽然没有残留在记忆里,但如果中庭的惨剧是“环流的轮环”所引起的,这次说不定还会把阿尔凯因他们牵连进来,赛罗对此感到十分害怕。 (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 那里的无数尸体,以及赛罗身上沾满的大量鲜血,这两者之间果然有某种联系吧。 如果拉达娜所言非虚—— 地面上的惨剧就是“赛罗”的所为。 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搞不清楚的不安困惑着赛罗,但与此同时,他仍然在思考着“西天将”本体的事情。 思考得出来的答案虽然有些奇怪,但关于露娜丝缇雅不是“西天将”这点,阿尔凯因似乎有同样的判断。 然后,“裁决魔龙”开始破坏起了帐篷。 魔龙到了这里时,赛罗快步跑了出去。 「阿尔凯因!」 呼喊的同时,赛罗还向猫黑挥了挥手。 黑猫的眼角突然严肃了起来。 「……赛罗!不,——是赛罗的人偶!」 这个误解让赛罗慌张起来。从阿尔凯因的视角来看,赛罗已经变成了“死人”,但当事人赛罗却没有这种认识。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曾一度“死去”,然后再次“复生”。 「唉?不是的!我不是人偶,而是本人!」 虽然赛罗大声喊道,但阿尔凯因的视线仍然非常可怕。 「……如此恶作剧似的模仿——只是对死者的亵渎。」 看到阿尔凯因再次操纵起了黑暗,赛罗焦急的辩解道。 「死人?稍等一下,我刚刚确实失去了意识……!醒来后霍克艾先生的脚就断了,我没有顾及他的阻止就孤身来此。我觉得说不定自己能帮上什么忙……首先,死人不能用来制作魔导人偶。那个不是依靠活着的人类的魔力运转的吗?」 听赛罗的提醒,阿尔凯因眨了眨眼睛。 「赛罗——?……那么,难道说,你是真的?」 虽然从他的样子看来还没有完全确认,但却停下了攻击动作。 赛罗也放心了,但他顾及阿尔凯因的警戒,没有立刻向他靠近。与霍克艾汇合之后,再仔细的向他解释清楚就足够了。 操纵魔龙破坏帐篷的梅露露西帕在地下空洞大喊道。 「阿尔凯因!找到了一个像是设备的东西,但是——谁都没有。」 带着被黑暗束缚住的拉达娜和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因从损坏的人偶上收回了黑色切糕刀,快步向那个帐篷跑去。 赛罗也向同一个帐篷靠近。 那里安置着一个和制作梅露露西帕人偶相同的“镜面箱子”。 虽然无法确认就是同一个物品,但至少外表一模一样。 不过,此处没有操纵的“人”。 龙爪轻轻的打开了被放置在无人工厂的镜面箱子。 箱子里有一个用玻璃制成的奇妙“圆筒”。 内部充满了了湛蓝的液体,正咕咚咕咚的向上冒出小泡。 箱子下方是刻有奇怪文字的圆形台座。 赛罗觉得雕刻在上面的文字和在“龙骨迷宫”看到的不认识的文字似乎有相同的特征。 雕刻的文字本身并不相同,不过如果“缇亚涅丝”在这里说不定能认出来。 圆筒中藏着一名抱着膝盖的“少女”。 黑色的头发在液体中随流飘动,面容尚未脱去稚气—— 赛罗对她的容貌十分熟悉。 骑在龙背上的梅露露西帕也当场僵住了。 阿尔凯因痛苦的仰视着这个圆筒。 「……这是可以让“素胚”的魔力增幅、用于人体实验的设备。作为古代之民的魔导具,当然如今已经被禁止使用——这个就是戏法的根源吧。」 阿尔凯因走到了圆筒下方,静静的触碰了台座。 他向那里注入了魔力,蓝色的液体从筒中排了出来。 随着水位下降,纯白少女的身体也从筒中落下,最终坐到了底面上。 排水结束后,玻璃筒被抬了起来。 少女无力的横躺在台座上,从龙背跳下来的梅露露西帕走到她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 梅露露西帕叫出了衰弱并且失去意识的少女的名字。 在少女身上,飘浮着银色的小球。 阿尔凯因瞥了一眼被黑暗指尖抓住的“露娜丝缇雅的人偶”。 「……终于被我找到本体了吧?」 人偶没有回答。 赛罗还没来得及感到不可思议,阿尔凯因就用暗之力捏碎了那个人偶。 旁边同样被抓的拉达娜也颤抖起了肩膀,但阿尔凯因似乎无意杀害她。 稍迟片刻,飘浮在倒在地上的少女胸口处的银色小球宛如幻影一般溶解在了空气里。 水银似的碎片奚落飘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露露西帕紧锁眉头,沉默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似乎在哭泣,又像是在发怒,看到他无比复杂的表情,赛罗也想不出任何话可说。 露娜丝缇雅对他以哥哥相称。 看上去不是亲生的兄妹,但赛罗不知为何却能感受到两个人紧紧相连。 而后,梅露露西帕用黑衣的外套盖住了露娜丝缇雅的裸体。 「还有呼吸吗?」 「……啊,我想带走她的身体,没关系吧?」 听到梅露露西帕的要求后,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我到是没什么——她还很衰弱,要是你真想救她就必须让她好好疗养。我可以帮上忙。」 「……谢谢。」 梅露露西帕小声说道,然后抱起了露娜丝缇雅,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揣测别人的心情可能有些失礼,不过赛罗还是蹲到了阿尔凯因面前。 黑猫很疲惫的抱着胳膊,深深的吐了口气。 「赛罗,你也注意到了吧……?如同所见的那样,咱们之前看到的露娜丝缇雅似乎只是“被操纵的人偶”。像那样连续的制造出人偶,不过分强烈的耗费魔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对“魔族化”后的露娜丝缇雅,再加上被放入了使魔力增幅的装置中,她的力量也受到过度的强硬榨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机关——那么,利用了露娜丝缇雅的真正“西天将”到哪里去了呢?」 赛罗向嘟囔着的阿尔凯问道。 「虽然你说的我也有些在意,阿尔凯因,你知道菲诺在哪吗?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对赛罗来说,她的行踪才最值得挂记在心。她似乎没有与魔族共同行动,赛罗不禁怀疑她是否还在王城之中。 看到中庭的惨剧——赛罗想到说不定她也混杂在尸体当中时,不禁从心底感到了恐惧。 阿尔凯因也歪了下脑袋。 「啊,我本以为露娜丝缇雅会把她藏起来,不过从结果来看她并没有被当成人质使用。我觉得可能还在王城内的某处——西兹可她们说不定已经找到她了。」 在说话的同时,阿尔凯因就想要拿出“共鸣石”,但他的鼻子却突然闻到了某种味道。 「……在这里制作人偶的似乎是女人呢。还残留有少些香水的味道。」 赛罗不太清楚,但阿尔凯因的鼻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气味。 「……嗯?气味真浓呢——」 阿尔凯因皱起了眉头,盯向了被揭开的帐篷一角。 赛罗也看向了同一个位置。 ——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发出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阿尔凯因迅速的跳了过去。 黑色切糕刀一闪,“空无一物的空间”被切开了。 刀刃闪过后,出现了黑暗的空隙。 「是“隐身外套”么——再隐藏下去也没有用了。」 穿上之后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体,这个外套是魔族老人巴尔玛兹以前经常使用的魔导具。作为暗杀者和秘密侦探惯用的物品,而且也受到狩猎者的偏爱,在市场上被大量贩卖。 揭开布后,在那里看到了技师缪尔斯通。 低垂着眼睛,她露出微笑的同时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茶色头发。露娜丝缇雅让她保管的阿尔凯因的玩偶就在她的脚边。 已经预想到的赛罗没有感到惊讶。 「真是的——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拉“暗语”入伙,并且打倒梅露露西帕了……」 缪尔斯通发出了苦恼的叹息。 「你就是真正的“西天将”?」 阿尔凯因的问话中充满了厌恶之情。抱着露娜丝缇雅的梅露露西帕也瞪向了她。 在不久之前,她用“我不是西天将”否定了赛罗提出的同样问题。 然后,即使面对阿尔凯因的这个问题,她也摇了摇头。 「我既不是“本尊”也不是“假人”。西天将毕竟是“露娜丝缇雅”大人——我只是辅佐她的工作而已。事已至此,我也做好了觉悟,杀掉我吧。」 意外简洁的回答让阿尔凯因歪起了鼻梁。 「……是假人。」 「——唉?」 在赛罗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前,缪尔斯通就扑哧笑了出来。 而后她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原地。 赛马罗惊慌失措的走到了她身边。 是魔导人偶——但构造上稍有不同。在近处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个人偶只是粗制品。 皮肤是用纸贴成,脸上连眼睛和鼻子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古代文字。 阿尔凯因用靴尖轻轻踢飞了这个人偶。 「这个不是用“哈伊亚德傀儡”制作出来的人偶。只是可以在远距离操纵、没有自律性的普通人偶。使用能够映射出幻影的护符,让看到的人错以为它拥有人类的姿态。赛罗应该觉得她很像真人吧。」 阿尔凯因如此解释道。 ——刚刚赛罗触碰的“缪尔斯通”确实是人类。至少在“环流的轮环”无法将她破坏的时候,她还不是人偶。 梅露露西帕用不祥的视线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粗制人偶。 「缪尔斯通——这家伙害死了我的师傅,而且毁灭了哈伊亚德工房。与我完全相反,身为人类却为魔族工作。让她逃跑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再去追击就好。」 说完之后,他暂时将露娜丝缇雅放到了地面上,缓缓的向缪尔斯通的假人走去。 不过他伸手抓住的不是缪尔斯通的人偶,而是滚落在旁边的“阿尔凯因”的玩偶。 「……这样啊。特意派出人偶就是为了回收这个吧……」 梅露露西帕深深的吐了口气,之后—— “……人……类……” 赛罗的脑袋里突然传来了像是机械发出的刺耳声音。 虽然下意识的堵住了耳朵,但这个声音不可思议的直接传进了大脑。 「什,什么,这是……?」 赛罗不由得问道 。 梅露露西帕哼了一声。 「你也能听到吗——不要理睬。」 梅露露西帕如此说道,但这个更加连续不断的在脑袋里回响起来。 “人,类。拾,起,我。保,护,我。这样一来,我和你,订下契约——你将,成为,『傀儡之王』。” 赛罗惊讶的看向了梅露露西帕手中的“玩偶”。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听着这个声音。 露娜丝缇雅一直抱在怀中的这个阿尔凯因的玩偶——她有时会说“用这个代替阿尔凯因”就好,有时还会紧紧的抱住它撒娇。 声音宛如在诱惑赛罗一般,流露出不自然的温柔。 “我,是,『傀儡之王』。我,能,操纵『人偶』。我,能,制造,『人偶』,我,能,赋予,『人偶』,灵魂。吾,名,『哈伊亚德傀儡』。赐,汝,『西天将』,之力。吾,名,『哈,伊,亚,德,傀儡』……” 像是坏掉了的八音盒,不断重复说诱惑的呢喃。 赛罗的肩膀不禁颤抖起来。 (西天将“哈伊亚德傀儡”……?那么,这个才是西天将的本体吗……?) 梅露露西帕猛力的拽断了玩偶的脖子。 玩偶的线在赛罗眼前飞散,“内部”暴露了出来。 在里面出现的是木制的粗糙提线人偶。 没有脸面,头部只是一个圆形的木片。 发黑的木制纹理让人感受到了岁月的沉重,松弛下垂的手足看起来粗制滥造,完全不像是“强大的魔导具”。 但是,它却散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梅露露西帕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作为哈伊亚德工房绝世的杰作,同时也是最恶劣的拙作——这就是那个“哈伊亚德傀儡”。能让整个王族混杂不堪,它的强大无可质疑——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眺望着人偶,阿尔凯因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在看到缇亚涅丝时的理解是对的,魔导具也会有“想法”。要是可以“像操纵人偶一样操纵人类的魔导具”拥有自身的意志会变得怎样呢——当然会“意图支配人类”吧。哎呀……真是怎样的缺陷品都有呢。」 在三人的观望下,哈伊亚德傀儡仍然在继续着诱惑的呢喃。 控制受到诱惑的人,将其变为人偶,然后逐渐增加人偶的同伴—— 它似乎拥有这样的性质。 恐怕那位叫缪尔斯通的姑娘利用了这个性质,让“哈伊亚德傀儡”操纵露娜丝缇雅,而自己则负责辅助工作,从而隐藏在安全区域。 「即使有如此即使的缺陷,为什么不将它破坏呢?」 听到阿尔凯因的问题后,梅露露西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是强大的魔导具——不破坏而加以改良,如果能克服这样的缺点……历代工匠都保留着如此的愿望所以不断相传吧。结果已经勿须多言。这是我们工房的耻辱——」 梅露露西帕把这个粗糙的人偶扔给了赛罗。 赛罗下意识的接住。 「赛罗,把它破坏吧。」 阿尔凯因用指尖按了下赛罗的脚。 「啊……嗯。」 赛罗也觉得不能再让这个魔导具继续存在于世间了。 哈伊亚德傀儡仍然在他在的大脑内诉说。 “想要,寻求,力量,的话,和我,一起,生存吧。我将,成为,你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我才不要。」 赛罗手中的哈伊亚德傀儡上面出现了裂缝。 而后人偶的碎片稀稀落落的掉到了地上。 脑袋中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了。 赛罗也放下心来,转向了阿尔凯因。 「太好了。“环流的轮环”还能正常使用。我记不起来当初和哈维对峙时的事情,还稍微有些不安……」 梅露露西帕小声嘟囔道。 「原来如此——过来的路上我也从阿尔凯因那听说了,你居然真的能“破坏魔导具”。」 赛罗点了点头。 「我还可以解除魔族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这样就好。至少——在打倒缪尔斯通和其他魔族、为同伴报仇之前,我还不能失去这份力量。」 梅露露西帕摇摇头,瞬间做出了回复。 如果这就是他的选择,赛罗也没有干预的权利。 而后赛罗看向了脚边的阿尔凯因。 「西天将也收拾掉了,之后的问题就是菲诺了吧——阿尔凯因,西兹可她们找到了吗?确认一下吧。」 「啊,稍等一下。我这就用共鸣石与她们联系。」 阿尔凯因开始在道具袋里翻了起来。 在他身后,石制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像水一样不自然的波动。 赛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阿尔凯因也摆出了架势。 从那里站起来了的高大男人泰然自若的环视了塞罗等人,用清爽的声音说道。 「——呀,终于打倒西天将了吗——不过,讨厌我帮助的是“露娜丝缇雅”?还是“哈伊亚德傀儡”?结果还是没弄清楚呢。或是,我被双方都讨厌了吧……」 穿过地面出现的男人,赛罗曾在露娜丝缇雅的卧室里遇到过,是那位“北天将鲁法斯”。 像是开玩笑似的混杂着苦笑的话语,但如今的赛罗等人已经没有笑出来的从容了。 梅露露西帕似乎也与他相识,用严肃的眼神瞪着他的脸。 阿尔凯因从腰边拔出了切糕刀。 「鲁法斯……!你如今才出来,是想一战吗?」 阿尔凯因用力的大喊,但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连赛罗都看得出来。 在特拉福德与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战斗,又在这座王城拼命的来回牵扯。连续征战的他几乎没有余力了。 鲁法斯面对这样的阿尔凯因,露出了冰凉的眼神。 「此处决战的胜利者是你们。这样就行了吧。如果这样你还想与我一战,我也会奉陪……不过,你会丢掉性格的。」 北天将的威胁让阿尔凯因无话可说。 赛罗向前踏出一步。 鲁法斯似乎想要保持距离,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距离没有缩短。 后退时,鲁法斯笑了起来。 「哈哈——说实话,比起阿尔凯因,你更加可怕呢。交易与你商量吧。那么——赛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被问到的赛罗脑内——马上就浮现出了老相识的少女。 然后,赛罗把鲁法斯的态度和菲诺的行踪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你将菲诺……!」 「我就是来归还的。」 鲁法斯打断了赛罗的怀疑,张开外套,小巧的木箱向下方打开。 从箱子中,一个金发女孩掉落在地。 「菲诺!」 赛罗下意识的、毫无防备的向她跑了过去。 鲁法斯离开了菲诺和赛罗,仍然保持着距离。 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正面容安稳的沉睡着。 「希望你能好好感谢我呢。露娜丝缇雅本打算封印这个孩子的记忆,制止她的正是我。帮助她后,为了不让她卷入这次的战斗,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严密的保护。赛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魔族的北天将似乎很享受赛罗的反应,用落落大方的口气问道。 因此而感到困惑的不止赛罗一人。 阿尔凯因似乎也完全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他仰 视着鲁法斯,咽了口唾沫。 「……鲁法斯,你有什么企图?」 北天将没有回答阿尔凯因的问题。只是牢牢的订着抱住菲诺的赛罗。 赛罗在困惑之余回应道。 「……你刚刚说要与我交易吧。“交还菲诺而成为同伴”吗?」 北天将露出了苦笑。 「和露娜丝缇雅不同,我可没有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不过,也对——什么回报都没有也有些寂寞。用这个女孩为条件,能把被你们吊在那里的拉达娜还给我吗?」 北天将指向了被阿尔凯因操纵的“黑暗指尖”抓住的舞娘。 赛罗不禁有些失望。 对他来说,这个要求轻微到甚至不需要任何交易的条件。本来作为北天将,他的力量完全凌驾于赛罗和菲诺之上,想要夺回拉达娜轻而易举吧。 当事人拉达娜似乎也很吃惊,不过由于被阿尔凯因的“黑暗指尖”束缚住,无法做出反应。 「……只有这个……可以吗?」 「为了她,我可是花费了高价呢。“只有这个”,这么说有些失礼吧。」 听到赛罗的问题,鲁法斯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他的笑容让赛罗不由得感觉到十分亲近。 但一瞬之后,他恍然想起对方是魔族的干部,慌张的换回了心情。 赛罗用余光看了一眼阿尔凯因,黑猫点了点头,放下了拉达娜。 转瞬的舞姬十分困惑看向鲁法斯。 「那个,鲁法斯大人。这个是……」 「你先行撤退。我和他们还想多说几句。」 拉达娜没有违逆他命令的理由,老实的消失了身影。 但是,她最后向赛露出了一个严厉的眼神。 赛罗和梅露露西帕,还有阿尔凯因与鲁法斯一人对峙,一动不动的集中精神。 「……你不杀我们吗?」 赛罗的问题让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首先解开你的误会吧。我与阿尔凯因他们互相敌对,但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敌人”。不如说——我还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这是——因为我持有“环流的轮环”吗?」 鲁法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样反而更容易让赛罗理解。 「我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同样保护这个女孩,并且还给了你。我在此预言,赛罗,你总有一天会与我共同战斗。为了那天的到来,我今天暂且撤退。从今天开始,在阿尔凯因的带领下你应该能够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 听到鲁法斯的话后,阿尔凯因的眼睛显得暗淡无光。 但是,一直盯向鲁法斯的赛罗没有注意到黑猫的表情变化。 鲁法斯用充满确认的口吻向赛罗说道。 「你认识了“世界”,并且在知晓了一切之后,如果还选择与我们为敌——那时我也无可奈何了。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如此。你很聪明,只是现在一无所知。你亲眼看穿“六贤人”的本质后——我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鲁法斯用外套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而后他和出现时同样,沉入了地面中。 「赛罗,请你记住。“真正的恶人会装成善人隐藏起来”。所以不要仅凭最初的印象来决定一切。魔族当中也有值得信赖的人,六贤人的部下中同样也有许多比我们更加不堪的家伙——将来,即使你不愿意接受,也肯定能够发觉这点吧。」 这番话简直就像是在分别时大人对孩子的教诲一样。 留下这番话后,他的身体沉入地下消失了。 剩下的赛罗等人,气氛微妙的沉默起来。 北天将的真实意图——如今的赛罗无法看穿丝毫。 不久后,阿尔凯因由于紧张而僵硬的四肢失去了力气。 「……赛罗,这是我的实话,刚刚我甚至觉得“已经没救了”。」 他少见的说出了示弱的话,险些让赛罗喷了出来。 安心之后,疲惫感迅速传遍了全身。 「居然放过了咱们,那个魔族——」 梅露露西帕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说道。 阿尔凯因点点头,然后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北天将即使在魔族当中也是非常让人把握不准的对手。战斗上强大的可怕,但几乎不会出现在前线。他有什么目的,实在让人很在意呢……」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赛罗抱着菲诺,再次看向了她的脸。 少女稍稍转动了身体,隐约的睁开了眼睛。 「嗯……啊,赛罗……?」 ——听到习以为常的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赛罗感到十分的安心。 醒来的菲诺双眼焦点终于重合了起来,她皱了下眉毛,然后一跃而起。 「……赛罗!为什么混身是血?受伤了?不要紧吗?发生了什么?」 她十分担心的不断发问,四处抚摸着身上血液已经干涸的赛罗。 到底发生了什么,赛罗自己也不清楚。 「啊,嗯。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回答的同时,赛罗露出了微笑。 不想让菲诺为自己付出多余的担心。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化作了微笑。 只要她能平安无事,赛罗自信不论遇到何事都能重新振作起来。 而且,只要和她在一起,赛罗就不会畏惧任何困难,迎面而上。 看到混身浴血的赛罗,菲诺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十分担心的确认他身上是否受伤。 看到她的这份温柔,如今的赛罗只是感到平凡的高兴。 然后—— 眺望着天真无邪的为再会而感到高兴的赛罗和菲诺,阿尔凯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幅表情看起像是在笑,却也让人觉得他若有所思。 他知道许多赛罗等人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赛罗和菲诺的喜悦十分耀眼,但也有几份心痛。 ——这次跨过的危机,还远远算不上大事。 不过,对今后的赛罗来说,很可能面临重大的命运转变。 埃鲁福尔王国已经从西天将的手中得救了。 但是在赛罗身边的骚乱,这才刚刚开始。 正因为如此,想到今后可能发生的变化,阿尔凯因不由得独自吐出了忧郁的叹息。 ◎ 可以远望到王城的山上,男人聚精会神的仰视着夜晚的月亮。 像是要覆盖住整片天空的巨大月亮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直至傍晚还是阴天密布的天空,不知不觉终于放晴,雨后的夜空显得格外的美丽。 他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咬紧牙齿,面对几近覆盖整片夜空的巨大月亮,心不在焉的仰望。 如今他的身边有许多同伴。 在野营的帐篷中因疲惫而陷入沉睡的同伴,全都是鲁法斯所信赖之人。 拉达娜,克利穆德,巴尔玛兹——被鲁法斯救出来的他们都会成为贵重的“棋子”吧。 拉这娜如今因劳累过度还在睡着,鲁法斯对她寄予了特别的期待。 不过,他保护的人中还有人表现出了反抗。 「——真没想到我会受到你的庇护。」 在看向月亮的鲁法斯背后,站着一位低垂眼睛的少女。 茶色的头发随着夜风飘动,她伸直背板,淡然的对鲁法斯流露出了敌意。 「你打算如何?如果只是想来嘲笑任务失败的我,那你性格的卑劣还真是让我惊讶到了极点。」 听到这位少 女——缪尔斯通严厉的话语,鲁法斯微微一笑。 「我没有这个意思。任务失败的只是露娜丝缇雅吧。你身为人类,我觉得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自己制作出“理想的主人”,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趣。」 缪尔斯通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制造出“应该侍奉的主人”,然后作为她的部下而工作。 要是说成奴隶气质尚且有些难听,但与那些毫无能力却胡乱谋求高位的人相比,她的聪明值得赞赏。 缪尔斯通心情不快的回应道。 「我的性格不适合担任指挥官。露娜丝缇雅大人真的十分优秀。虽然被“哈伊亚德傀儡”所劫持,但其性格和头脑都强烈的受到了真正的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影响。能够为那位大人工作,我由衷的感到十分荣幸。所以,如果接下来庇护我的人是你——只要不是来自“主人”的命令,我就不会遵从。」 鲁法斯坐到石头上,回头看向了缪尔斯通。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了什么会让你讨厌到如此程度的事情吧?」 「没有自觉太让人遗憾了。凭借“主人”的信任,你肆意干涉其他天将的事情。白天突然出现,然后干扰我们的工作,这些你都忘了吗?」 鲁法斯安稳的承受了投来的敌意。从他的视角来看,和如同女儿般年纪的少女争吵,不仅不会发火,反而是一种享受。 「被你说成干涉真有点让我意外呢。详细的经过我不想多说,我只是做了必要的事情。」 「你的秘密主义主让我无法信任。」 面对缪尔斯通正言厉色的训斥,他只得露出了苦笑。 明明不适合战斗,而且举止礼貌,但蛮横起来却很强势。鲁法斯不禁觉得这个少女很有意思。 「嘛,被说成秘密主义也没办法。根据主人的指示,有些事可以告诉你,有些事则不能。我觉得在这方面你可以理解我……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将主人交托的秘密一个人独享的人——然后因此而心生怨恨,这只是单纯的“嫉妒”吧。」 缪尔斯通歪了下脑袋。 对她来说,这个意见似乎出乎意料之外。 「嫉妒……?这还真是新鲜的解释。确实作为人类,我可能会将这样的个人感情带到任务当中,但是,你对那位叫做赛罗的少年做出的行为,难道不也应该用“亲子之情”来解释吗?」 鲁法斯思考了片刻。 他几乎没有这样的自觉。 「怎么说呢——提到父亲,对孩子都会比较冷淡。与忍耐剧痛生下孩子的母亲不同吧?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有些高兴。没想到他真的还活着。」 「为什么?你没说出自己是他的父亲吗?」 鲁法斯闭上了一只眼睛,呵呵一笑。 「这很简单。我不打算作为“父亲”来对待他。他拥有“环流的轮环”,所以我希望他能成为同伴,这也是为了战斗力着想。本来,抛弃了孩子的父亲如今才报上姓名会变得怎样呢?肯定想当难堪吧。而且,对他来说,也没有父亲存在的必要了。」 看到赛罗意志坚强的眼睛,就不难理解。 鲁法斯不禁感到泽尔德纳特把他教育得不错。 缪尔斯通叹了口气。 「连那个叫做菲诺的少女也还回去了,不管怎么想也是与溺爱相近的感情吧——」 「啊,她的事么。」 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他无意中想到了自己被骂成“秘密主义”的理由。不过缪尔斯通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说起来,我刚刚忘记告诉她了。在我保管她的期间,对她做了一点“特别的处理”。所以,不把她放到“环流的轮环”身边就麻烦了。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厚意才交还回去的。」 缪尔斯通仍然闭着眼睛,皱起了眉毛。 「……虽然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即使不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走不是更好吗?如果是鲁法斯大人,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缪尔斯通讨厌鲁法斯,不过似乎又认同他的力量。 「这样一样,赛罗就不会为咱们所用了。“环流的轮环”是建立在十分不稳定的平衡上的才能发挥的力量。只要不是他出于自己的意志认同咱们的立场而成为同伴,就无法在今后的战斗中派上用场。即使用大量人质要挟,强行改变他的立场,也会因过于危险而无法驾驭吧。」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为了这个,有必要连阿尔凯因他们也放过吗?」 指责的同时,她的不快转变为了面无表情。 看到这幅孩子气的态度,鲁法斯有些好奇,一不小心说出了多余的话。 「不如说,他们之后会为咱们疲于奔命呢。缪尔斯通,你知道为什么“大罪战争”会扩大到那种程度吗?」 缪尔斯通点了点头,即使切换到了这个话题她了立即做出了回答。 「是由于各国间的情况处在绝妙的平衡下十分不稳定。只要扔出一颗石子,就可以扩散出数重波浪,这成为了助长混杂的基础。」 「五十分。」 打出这个严格的分数后,鲁法斯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他悠然的耸了耸肩膀,抬头看向了巨大的月亮。 「那场战争扩大化的最主要理由是——每个国家中都有许多“可能成为英雄”的存在。导致战火连绵的最终还是人类。如果战斗能力高强的人大多在野,仅仅如此就可以让局面更加混杂。比起一方单纯的蹂躏另一方,战斗力可以互相抗衡最终双方陷入泥沼这种情况的混乱度更大。说到这里,你就能明白我放走他们的理由了吧?」 缪尔斯通轻轻吐了口气。 「就是说——你是为了复杂化与贤人对立的势力?」 鲁法斯从怀中掏出了银色的短剑,握住了剑柄。 「是的。在下次战乱中,我呢,不打算仅仅构造出“魔族”与“六贤人”为敌的局面。要让六贤人之间引起争执,各国再分别被卷入其中。为此,比起打倒阿尔凯因他们或是将他们加为同伴,还是把他们放回对面更加合适。在负责调解贤人之间关系的“魔人范达尔”不在的如今,正是好机会——」 鲁法斯拳指月亮,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手中握着装饰华美的短剑是被称为“白之守护”的魔导具。 这是白天他从露娜丝缇雅身上偷来的东西。 王城的地下,满月之夜,只有身带这个魔导具的人才可以通过某个门。在门的对面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是露娜丝缇雅的目的。 虽然她已失败,但关于地下遗迹的情报、这个“白之守护”等必要的情报都已经准确妥当。 潜回城中,在谁都没有注意到、也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事情,悄悄的完成任务。鲁法斯具备这样的实力。 鲁法斯面对将要盈满的月亮,举起了白银之刃。 「马上就要开始了,缪尔斯通。为了让我们的祈祷能上达神明,“第二次大罪战争”——在之后发生的战乱中能取胜存活下来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沐浴在月光之中,他精神恍惚的喃喃自语,他此时的眼睛中大概流露出了欢喜的光芒。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并不重要。 此时他的眼睛穿过了夜空中的月亮—— 看向了位于遥远彼方的世界——“神界”。 终章 卖点心的神官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此时也迎来了凉爽的初夏。 清澈的天空湛蓝辽阔,凉爽的风稍稍减轻了阳光的热度吹抚着街道。 这座美丽的城市受到圣教会所有信徒的憧憬,在信徒们的“圣地巡礼”中,此处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站。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位于雷扎兰德共和国的内部,作为宗教都市拥有独立的自治权。 此处是信奉神圣伊斯加的“圣教会”的根据地,共和国的法律也无法在此通用。 取而代之的是由圣教会定下的更加严格的律法。 不过在城市中几乎没有人能亲身感受到这个律法的严格。 住在圣都中的人首先必须是虔诚的信徒。 非信徒不允许住在这个圣都,从外面迁进来的人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即使是圣地巡礼者,如果没有通过考验也会清扫出门。 只允许被选中的人居住、并且彻底严格管理的都市——这就是“圣都”。 圣都会的司教们负责管理圣都的政务,而位于其顶点的就是“圣人”。 圣人是六贤人之一,但与其他贤人相比,他的影响力要更加举足轻重。 不知不觉中,如今的“圣教会”已经变成在这个大陆拥有众多信奉者的巨大宗教团体。 在曾经的古时代,以“圣人”为中心的一派只是蜗居在边镜的小神殿中,并且和外部保持着距离。 当时还没有像样的教义,圣教会只是负责保护神器之一“圣神之石”的存在。 以大罪战争为契机,圣人一派打出“圣教会”组织的名号,不遗余力的向外部开展布教活动。 给在战乱中心灵扭曲的人民带来安宁,结成宗教性的组织,将动乱扼杀在摇篮中——传说中这就是变革的动机。 之后,因吸收了大量的其他教派而变得鼎盛,现在的圣教会可以超越国境发挥强大的影响力。 经常调停国家之间的战乱,对发生疫病及饥荒的区域进行援助,在需要教育的地方建造学校等等,都是圣教会不断积极实施的行动。 其他贤人们的派系大多只有数十名至数百名弟子的程度,与之相比,圣教会的信徒可以达到数千万——说不定甚至已经可以用亿来度量。 当然,并非所有的信徒都足够虔诚,但是君临于他们顶点的“圣人”也足以成为远远凌驾于一国之王的存在。 在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一角,有一个古老的点心屋。 石造的外观气派却也已经老旧,关上门后看起来不禁有种废墟的感觉。不过实际上这是一家面向孩子贩卖便宜的烤制点心的商店。 青年的店主亲切近人,开朗的性格在附近也很有人望。 滑润的银发光彩夺目,细长眼睛像是一直微笑似的。青年招人喜爱的笑容总是能让孩子们感到无拘无束。 店铺每周只营业一天,其余时间都处于休整中。在营业日中,孩子们的快活的笑容在此处络绎不绝。 店主人一个照顾不过来时,附近好事的人都会过来帮忙,这是一家隐藏在角落里的旺铺。 不过,卖给孩子们的点心大部分都是按成本价,或是更加便宜的价格出售,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赚不到钱。 每周只营业一天也是由于经营这个店铺只是青年店主的兴趣,他还有别的本职工作。 营业当天,点心屋的门前会聚集起大量的孩子,甜蜜的点子撑圆了他们的腮帮子。加再上青年的友人也会来帮忙,显得比平时更加门庭若市。 这天,陪孩子同来的一位母亲向青年店主“拉斯提亚利”问了这样的问题。 「提斯提亚利先生,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对青年店主来说,这应该很好回答。 他细长的眼睛露出了苦笑,像往常一样回应道。 「本职是在大圣堂,负责整理史书室的工作。经营这个店铺只是我在休息日的兴趣而已。」 听到青年如此说道后,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在圣都的大圣堂工作的神官并不多。 除了正式职员不许入内的圣域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就算在本地的居民当中也罕有人知。 刚刚提问的孩子母亲也和其他人同样眨了眨眼睛。 「啊,那您不是精英么,太出色了。」 「不,才不是精英。那里的整理员只是不能出人头地的闲职呢。不过这样到落得轻松自在,我觉得也没有关系。」 青年说话时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当场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他在“说谎”。 ——大圣教的史书室不存在“整理员”这样的职位。 不过,青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向排成一列的孩子卖完点心后,一个不是来买点心的客人来到青年身边。 「拉斯提亚莉!出事了,能先暂停营业过来一会儿吗?」 拉住他的胳膊如此说道的是一位年纪相近的绿发女孩。 外表清秀,声音活泼,特征完全与她的年纪相当。 身穿神官服装的她是青年相识很久的人。 「什么嘛,原来是亚夏。我如今正在营业……」 「反正也赚不钱吧!随便找个人帮你看下店,过来一下。事态紧急。」 「啊,啊……再见,大家。非常报歉,店就拜托各位了。」 青年把店铺交托给了其他朋友,自己在亚夏的拖动下走到了街道。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亚夏。」 「好了,快跟我来!大家都已经集合了。」 听到这句话,青年的脸色稍稍严肃了起来。 「这样……大家都?」 「唉,大家。」 亚夏也压低也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坐上了在圣都石路上行驶三铜马车。 三铜马车是花费三枚铜币就可以去向城市中任何地方的交通工具。虽说是马车,但提供动力不是真正的马,而是一种利用魔力奔跑的魔导具。 外观如同真正的马车,前部装有防冲撞的马的象形缓冲器,四个车轮旋转带动马车前进。 亚夏负责驾驶,青年沉默的坐在席位上。 坐席和窗户都和真正的马车相同,拉上窗帘时,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 两个乘坐马车迅速的穿过街区,达到了通往“大圣堂”的门口。 亚夏向门口站岗的卫兵出示了通行证,但卫兵看都没看,就直接放行了。 卫兵站立不动,目送青年乘坐的三铜马车远去。 「……亚夏,说起大家,雷伊姆斯大司教、罗塞塔司教也在其中吗?」 青年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开朗。 亚夏回应的语气也有所变化。 「是的。虽然雷伊姆斯大司教正因病修养,不过似乎只是“装病”。罗塞塔司教本来预定明天从视察地回来,但加快赶路——」 「原来如此。就说是这件事重要到让装病的老人也装不下去了呢?」 青年轻抚下巴,陷入了沉思。 亚夏继续操纵着马车,同时麻利的将“事情的经过”向他报告。 听到报告后,他原来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报告的内容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列席的司教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雷伊姆斯大司教知道了,因为情报的来源就是他——其他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必须要有克莱尼恩大人的首肯才行。」 听到女孩子的话,他点了点头,青年——“克莱尼恩”缓缓的走下马车。 在城中使用的名字“拉斯提亚 利”只是假名。 他真正的名字是克莱尼恩—— 这个名字对圣都的居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穿过耸立于白色世界的大圣堂入口,克莱尼恩和亚夏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周围排列的卫兵在克莱尼恩走过时依次敬礼。 除了克莱尼恩,全员都已经在会议室聚集。 二十余位高位神官注意到他到达后,共同起身欢迎。 在场的人大部分已经高龄,只混杂着几位年轻人。 其中最为年轻的毫无疑问是克莱尼恩和亚夏两位。 来到上座的克莱尼恩单手举起。 「大家,请随意一些。休假期间将各位突然叫来,非常报歉,你们已经从雷伊姆斯大司口中听说这个消息了吧?」 神官们都困惑的摇了摇头。 克莱尼恩向坐在旁边的年迈大司教使了一个眼神。 大司教雷伊姆斯是一位蓄起白须、皱纹深邃的老人。 因病修养似乎不完全是谎话,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后背紧紧的靠在椅背上,像是连出声都觉得麻烦,轻轻点了下头向青年示意。 克莱尼恩露出了微笑。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吧。前几天,从西方的国家埃鲁福尔王国境内发来了关于“怀疑魔族在此暗中活跃”的报告。这次,夺取王族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被“暗语”阿尔凯因打倒了。」 神官们发出轻微的呼声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对于如今的圣教会,眼下最大的烦恼就是“魔族”的存在。 在怀疑圣教会内部也有魔族奸细的情况下,不久之前一名叫做奥尔巴斯的老年司祭因有背叛的嫌疑,被圣教会隐藏了起来。 「这是最重要的通知。真不愧是魔人范达尔的高足,我本想亲自将西天将——」 「怎么会。向埃鲁福尔这样的偏远国家派兵可是很重大的事情。能早些解决事件不如说是万幸。」 听到司教们安慰的话后,克莱尼恩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 「——那么,与这件事相关,还有一个非常让人震惊的情报。“讨伐西天将”之际,持有传说中的那个魔导具“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协助了阿尔凯因——」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 对克莱尼恩刚刚所说感受到的惊讶和困惑让司教们都闭上了嘴。 这阵沉默的深处是对“环流的轮环”这个魔导具的深深畏惧。 这是几乎不为世间所知的魔导具。 不过,对圣教会的高位神官们来说,这个魔导具拥有和神话同样不可磨灭的价值。 在场的二十余位神官全都是站在如今圣教会顶点位置的人。 环视了一圈坐在旁边的高位神官,克莱尼恩缓缓的说道。 「“环流的轮环”——很有可能是假的。不过,如果那是真的,我们圣教会有“义务”必须将那个物品“保护”起来——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讨论这件事。亚夏已经把现在已经明确的情报总结好了,马上就会发给各位。」 他自己也只是刚刚在马车上得知,要发放的材料并没有看过。 带着某种期待,以及超出期待的“义务感”,他的视线看向了秘书女孩发来的资料。 写在上面的情报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价值,在这个时候还无法断定。 不过他身上担负着统领圣教会、并有效利用这股力量的责任。 对于妥善处理“环流的轮环”,这个圣教会有着舍我其谁的自负。 “圣人”,克莱尼恩—— 他在圣神伊斯加的名下,作为贤人之一保护着“圣神之石”。 还要过上一段时间,他才能亲眼看到至今仍在遥远国度的“环流的轮环”。 续 后记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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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在这个“轮环的魔导师”系列中,卷末的作者近照不是作者本人,而是由各位小说的原型登场。 基本上都没有获得摄影许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言语不通也是事实,再加上大部分的原型住址不详,即使在摄影后也难以得到使用许可。 在强调肖像权的现在,这个状况相当麻烦,所以这次怎么说呢,我是否要获得许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但对手只是回答“喵”、“咩”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无视了我的要求。 想到在最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跳到书上按出拇指印(也可以说是脚印),所以我最终还是停手了。我果然不想被他们讨厌。 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难以进行异文化交流的事实?我姑且去寻找了一下有没有函授的“猫语讲座”,结果找到的只有『猫语翻译机』。 那个也有那个的方便之处,但遗憾的是「请允许我清除所有的肖像权问题」这样的希望不能传达给对方。 然后,我想到可以找熟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大概「在此处什么都可以和我商谈」这样的信息会和某个医院的介绍网站地址出现在一起,所以最后也作罢了。 找工作繁忙的责任编辑商量十分不好意思,而且我还认真的考虑了是不是去找负责插图的碧老师商谈更加让我感到报歉,就结果而言,我只能一个人怀抱着这份苦恼,坐在野猫面前持续不断的进行说明——过上了这般疲惫的生活。 说不定我应该就此放弃,将错就错。 作为原型的猫先生本人要是向警察或是法院起诉,我应该就麻烦了。 在此处吐槽「怎么可能」的各位,请稍等一下。 确实按照日本的司法制度,野猫不可能发起对人类的诉讼。本来动物大概就没有肖像权,成为模特的野猫先生也没办法控告我。 但这毕竟是人类社会的情况。 在猫社会中可能也有猫社会相应的司法制度,只是人类没有察觉到而已。 在那边人类的法律无法通用。 被害猫向猫警察或猫法院提出诉讼,猫法官和猫检察官出动,一边说着“喵、喵”一边做出裁决,然后告知判词。只是想象我就面露微笑……后背颤抖起来。感觉上判决肯定是「赔偿金为山药糕三个月的份量」。 ……………… ……思考片刻后,我得出了「嘛,只是三个月的份量也没什么」这样的结论,最终怙恶不悛的继续在今后的卷末让野猫登场。麻烦了。 如果被传票到猫法院,嘛,到时候再说吧。 这番妄想到此为止,这次绘师碧风羽老师画出了美妙的插图再次超出了我期待,非常感谢。 本卷的封面和第四卷的封面可以合在一起构成整幅画面,人物众多、尺寸也很大,我觉得应该花了相当多的功夫。 我总是在想,看到碧老师细腻、光纤的插画后,肯定会产生「想到超过文库尺寸的海报尺寸」这样的偏心。 比如等身大的阿尔凯因……哈,我的兴趣有些暴走了。 话说,关于阿尔凯因,要如何处理肖像权的问题让我十分在意。著作权当然应该归给碧老师,但阿尔凯因自身的肖像权,「因为是动物所以没有」吗?或是「本质是人所以有」?—— 本来化为猫的姿态是否被认可拥有人权就让我烦恼不已。说起来最近似乎有猫当起了站长,在那边应该可以受到温柔的对待吧。不论如何,『ひこにゃん』也能交付住民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饼』太可爱了。 (注:住民票类似中国的户籍,交付住民票类似户籍变更。ひこにゃん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猫形吉祥物,『饼』是官方网站工作人员对它的爱称。2007年月11月,ひこにゃん向彦根市交付了特别户籍证明) 那么——『轮环的魔导师』从下一卷开始将要真正的把“六贤人”和其他的国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 我个人有种“进入第二部”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更加广阔的故事我再次鼓起干劲全力创作。要是能在夏天出版就好了呢。 那么,希望在下卷和各位再见—— 2009年晚冬 渡濑草一郎 序章 星夜下的贤人们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处被称为“星天的箱庭”。 高度及腰的纤细栅栏围成的区域并不广阔。 周围人造的椰子树郁郁葱葱,没有建筑物的踪影,也同样没有人类生活的气息。 满天繁星在空中闪烁,但从不移动,星座的位置也与理不合。 铺在庭院里的瓷砖上映照出夜空中的星星。 中心摆着一张白色的圆桌,六把椅子围绕在旁边。 桌椅全由石头制成,固定在黑色的瓷砖上,不能移动。而且,这里也没有人想要移动桌椅。 这是“人造的空间”,不是与现实世界相接壤之处。 不久后,一把椅子上出现了摇晃的人影图像。 投射到椅子上方的人影是一位矮小的老人,似乎很固执的拧着眉毛。 「哼。老朽是第一个到的吗……?」 他发完牢骚后,圆桌周围的空席也逐个浮现出了人影。 半透明的影像分别是身穿白色长衣的亲善“圣人”克拉尼恩,可爱的年轻“乐人”雪莉露,以及散发出威严之气的粗鲁“武人”霍乔。 几乎同时出现的三位分别向先到的工人“那波尔”行了注目礼。 「那波尔大人,非常报歉迟到了。」 圣人顾虑周全的向他道歉,那波尔不高兴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们没迟到,还没到时间。加尔多拉和范达尔的迟到还是一如往常呢。」 听到工人的话后,武人撸起粗糙的胡子笑了出来。 他魁梧的体型看起来比实际的身高还要大上一圈,不过目光稳重,表情舒缓反而给人亲切之感。 「那波尔大人总是很早呢。你们那边还是早晨吧?」 「你的住所大概是中午吗?范达尔那边已经是深夜了吧。那个混蛋说不定睡过头了。」 虽说世界广阔无奇不有,但胆敢公然称呼魔人范达尔为“那个混蛋”的估计也只有相识已久的那波尔了。 六贤人各自的居所分散在世界各地。 像如今这样汇聚一堂时,他们的肉体仍然没有离开各自的居住地。 这个魔导具“星天的箱庭”可以通过六贤人各自拥有的“箱庭的椅子”模拟出会议的场所。 就是说,位于此地的他们全都是幻影。由于各居住地之间的时差,“乐人”雪莉露看起来还有些犯困。 用白布装饰起来的淡粉色长发十分可爱,但却无法掩盖因不习惯的早起而发红的双眼。 即使如此,窈窕的四肢仍然充满了紧张感,像是强忍住打哈欠似的鼓足了精神。 看到旁边未经事故的雪莉露后,圣人克拉尼恩原本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扑哧笑了出来。 「雪莉露大人,不用如此紧张。你虽然年轻,但身为“六贤人”之一,与我们地位相同。放轻松一些也没关系。」 这番教导似的语言让工人摇晃肩膀得大笑起来。 「说起来,你明明还是个小鬼却从一开始就装模作样呢,克拉尼恩。真是的,圣教让这种小鬼当圣人时,我还惊讶的以为内部出了什么事——实际上你是个不错的苗子,老朽如今十分佩服。」 虽然话不中听,但工人所说没有敌意,不过其中包含的警戒心却显而易见。 克拉尼恩面对这番话报以微笑回应。 「真是过分的言辞,我当圣人不是圣教会的决定,而是神器“圣神之石”做出的选择——关于这方面,所有的六贤人都是如此吧?」 武人点了点头,乐人也有些畏缩的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如果没有被寄寓着神明之力的“神器”认可,就不能成为贤人。反言之,只要被神器认可,即使像雪莉露这样的年轻人也能跻身到“六贤人”的行列中。 选举贤人的具体程过程因各个派系而异,但不管是哪个派系,最终都不能任命没有被神器认可之人。 空的席位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报歉。我好像迟到了。」 发出清澈声音的同时,出现的人影是一位高个的文静青年。 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实际年轻无法判断。他是这里唯一的非人类——“龙人族”的代表。 龙人,加尔多拉—— 容貌与人类相近,但脑袋上细长伸出的角取代了耳朵的位置。 文静男人的影像在六贤人中最为稀薄,散发出其他贤人所不及的神秘氛围。 工人那波尔再次哼了一声。 「还没到迟到的程度,加尔多拉。这样一来剩下的只有糊涂的范达尔——那家伙完全的迟到了。或许,他忘了这个惯例的会面?」 他缓缓的环视圆桌紧附近。 准备好的六个席位之中,其中五个已经坐上了人。 受到工神尼尔瓦里奥加护的顽固老工匠,“工人”那波尔。 受到圣神伊斯加加护的圣教会年轻头领,“圣人”克拉尼恩。 受到武神赛修加护的东方粗人,“武人”霍乔。 受到乐神蕾蒂亚努加护的清秀美少女,“乐人”雪莉露。 还有受到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加护的非人身“龙人”加尔多拉。 六贤人之中的五位已经聚集在了这个会面场所。 之后只需等待受到魔神奥尔莱德加护的贤人们的调解人——“魔人”范达尔的到来。 那波尔因魔人的迟到而大感恼火,乐人雪莉露为了平静他的不满用明亮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那波尔大人和范达尔大人是从很久以前就有来往的朋友。在这个定期举行的会面外,平时也会常见面吧?」 这个问题险些让那波尔笑了出来。 「别开玩笑。老朽和范达尔都没闲到那种程度。除了利用这个幻影在箱庭会面外,上次亲身碰头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乐人殿下就任的时候,范达尔应该去拜访过吧?」 雪莉露被选为“乐人”就是去年的事情。前任乐人因病辞去了贤人职位时,从弟子中选出雪莉露成为下一任的乐人。 接任之后,曾是乐人的师傅就寿终正寝了。 范达尔访问乐人神殿就是在那之后的事情。感到死期将近的前代乐人为了把雪莉露介绍给他特别将范达尔叫过来,但死神却没有等待魔人的到来。 「是的。范达尔大人和他的高足阿尔凯因、西兹可一同来访。当时,他向我传授了许多作为贤人的心得。」 「哦?身为新人的我也很感兴趣。当时他对你说了什么?」 年轻的圣人克拉尼恩好奇的问道。 雪莉露扑哧一笑。 「那个……“请放轻松,做事不要有顾虑”,“请保证午睡的时间”——还有,“来我这里买魔导具的话可以给你打八折”。全都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那波尔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男人呢。喂,范达尔!你如今正藏在附近偷笑吧?差不多快点给老朽出来! 一番训斥后,空席上仍然没有显示出任何反应。那波尔自己似乎也并非真心觉得如此,歪着鼻梁,闲得无聊的抱起了胳膊。 沉默寡言的龙人和武人一动不动,年轻的圣人和乐人也各有所思的仰视着星空。 「那个……今天的议题果然是“那些人”的事情吧?」 听到雪莉露的问题,武人霍乔严肃的点了点头。 「啊,是那些叫做“魔族”的家伙吧?现如今好像还没有来到东方,但听闻已经发现了他们在西方暗中活跃的迹象——克拉尼恩殿下利用圣教会的情报网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把视线从星空中移到下方,克拉尼恩摇了摇头。 「非常遗憾,目的和规模等重要的情报还都没有掌握。不过,他们中间似乎混杂着许多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派出调查的若干佣兵部队已经失去了音信。」 听到这番话后,龙人加尔多拉发出了轻轻的吐息。 「在将他们认定为敌人之前,应该还有交涉的余地……无论如何,魔人殿下如今正在积极的展开调查,今天的会谈也是以他的报告为中心的吧。」 加尔多拉即使在龙人族中也是稳健派。 非人身的龙人们并不是单纯的厌倦争斗本身,而是抱有“人类之间的战斗不要将我们卷入其中”这样的想法。 极端来说,即使附近的人类互相厮杀,只要自己没有被当作敌人就会漠不关心,这样的案例在历史中常有发生。 身为六贤人之一的“龙人”加尔多拉没有表现出露骨到这种程度的态度,但作为种族全体的代表对人类明显保持着距离。 工作那波尔咯吱咯吱的搔着脑袋。 「就是说范达尔不来,今天的会面就无法进入正题。偏偏在这次迟到……真是可恶。」 正在他小声抱怨的时候—— 在等待最后一个人到来的五位贤人面前,终于出现了“变化”。 圆桌周围剩下的一个席位,上面的空间缓缓的摇晃起来,开始显现出模糊的黑影。 「太慢了,范达尔!迟到了五分钟。」 工人立刻大声喊道。 但是,片刻后在此处出现的影像却不是他们认识的“魔人”范达尔。 在椅子上呈现出的影像更加小巧、不像人类——是一只全身覆盖着黑色光润皮毛的猫的样子。 由于椅子的位置较低,黑猫以直立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把脑袋在桌子上露了出来。 观望了一圈哑口无言的贤人们,这只猫眯起了金色的眼睛,就像人类一样浮现出沉痛的表情。 「……猫?喂,这是什么玩笑?」 随着那波尔怀疑的喃喃自语,黑猫恭敬的低下了脑袋。 「——各位贤人。我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由于被魔族施加了某种诅咒,变成了这样的动物姿态。事件紧急,请原谅我这名弟子打扰了贤人们的集会。」 黑猫的嘴中说出了流畅的语言,在场的其他人全都紧张了起来。 即使在范达尔的弟子人也是首席的阿尔凯因,其他的贤人们经常听说他的名字。他是可以操纵暗属性的稀有魔导师,同时也是范达尔的心腹。 当然,他应该是“人类”。 黑猫没有给他们怀疑的空闲,独自说起话来。 「我们的据点“魔人之城”遭到了像是魔族的歹徒袭击。在袭击中,师傅范达尔和一部分弟子生死不明。我们还没有掌握到更加详细的情报,姑且先来向各位贤人汇报。“魔族”——明确的对咱们表露出了敌对的姿态。」 贤人们听到阿尔凯因的这番话后,各自改变了表情。 工人那波尔愤怒的混身颤抖,武人霍乔一如往常的严厉的皱起了眉头,圣人克拉尼恩心情郁闷的一言不发。 乐人雪莉露惊讶的睁圆了双眼,龙人加尔多拉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五名贤人各自做出反应后,黑猫用金色的眼眸详细的加以观察,然后开始说明事情的具体经过。 自从那次在星天的箱庭的集会后,已经过了大约半年时间—— 魔人范达尔的行踪至今仍然杳无音讯。 他的弟子阿尔凯因还在寻找着他的去向。 第一章 王都的早晨 乐神蕾蒂亚努是管理技艺之神。 (ps:芸事的日语原意是和乐器演奏、舞蹈相关的技艺,想不出能很好对应的汉语词汇) 她的姿态经常被描绘成手持各种乐器的美丽舞姬。 有时是笛子,有时是太鼓,有时则是键盘乐器—— 在神话传说中,这位几乎精通所有乐器之神却有唯独不擅长一门乐器。 那就是“竖琴”。 乐神蕾蒂亚努能够演奏所有的乐器。 所以对她来说,乐器没有练习的必要,所以从来不曾体会到经过练习后获得成功的愉悦心情。 某一天,魔神奥尔莱德说。 “蕾蒂亚努。你的演奏十分精湛。不过还有所欠缺。” “哪里不足?”,听到蕾蒂亚努的反问后,奥尔莱德如此回答道。 “你没有经历过挫折,也没有为忍耐挫折付出过努力,所以体会不到在努力后的成就感。稍加体会的话,你的演奏就能更上一层楼。” 但是,现存的乐器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手足一般,无法改变。 所以她亲自制作了一件自己不会演奏的特殊乐器。 乐神的竖琴不只是普通的竖琴。据说与其他的神器同样是寄宿着“意志”的存在。 即使是竖琴名家也无法驾驭,反而如果是被“乐神的竖琴”认可之人,就算不懂弹奏方法也有可能使用。 而后,乐神蕾蒂亚努在练习这个充满意志的乐器过程中,经历了挫折,付出了努力,体会到了成就感,作为神明得到了成长。 这就是由乐人守护的“乐神竖琴”的传说,真伪难辨。这毕竟只是神话。 不过神器中寄寓的意志可以选择主人是公认的事实,被“乐神的竖神”选上之人作为六贤人之一获得强大权利的同时,也将背负起重大的责任。 当代的乐人“雪莉露”也不例外。 管理技艺的乐人在流浪艺人和商人间得到了广泛的信仰。虽然没有确立为宗派,而且“乐人神殿”也不是圣教会的巡礼地之一,但是此处仍然招来了许多人参拜。 说到来访人的心情,与其说是参拜,更像是来游山玩水。 作为圣教会根据地的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必须要在考验中合格才能够进入城区,但乐人的神殿却没有这样的规矩。 对所有的旅人趟开大门,在此之上南方民族特有的开阔胸襟也渗透到了神殿内,初次来访之人经常会感到仓惶失措。 漫步街道上,乐人从身边走过——在此处,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 六贤人的立场、境遇以及生活方式,彼此之间差别迥异。 比如圣教会的圣人,从不在民众前表露姿态,但他的权力和影响力却远远的凌驾于各国国王之上。 不过,虽然经常遭到世间误解,贤人们绝对不是“王”。 他们甚至连政治家都算不上,只是自身组织的头领。圣教会和圣人由于势力的极度扩张致使自身的存在意义有所改变,但其余的贤人们就立场而言,既不是贵族或王族,也不是宗教领袖,只是各自领域的象征性存在。 就像魔导师们都把魔人摆在首位一样,“工人”对工匠、“武人”对战士、“乐人”对旅人和艺术家,还有“龙人”对非人类的存在都被视为各自的象征。 虽然将他们统称为六贤人,但他们的生存方式以及与世间的关联有着云泥之别。正是由于这样的差异,他们没有几乎没有互相竞争的地方,才能维持如同良好邻居般的关系。 不过现如今,这种关系也散发出了些许不安定的气氛。 年轻的乐人雪莉露对这种气氛有着切肤之感。 「……蕾妮。萨安托罗夫的内乱更加激烈了,是真的吗?我听传闻中说圣教会似乎也介入其中——」 用发刷梳理着淡粉色的头发,雪莉露看朝向旁边的沙发说道。 兼顾友人和侍者身份的同龄女孩蕾妮坐在那里。 「唉,似乎是真的呢。有一位名叫乌尔巴泽的反政府组织干部因里德尔刑务所袭击事件而名声大振吧?听说那家伙还在筹划着什么,吓得那边的贵族都战战兢兢的慌恐度日。即使他们会向圣教会哭诉也不奇怪呢。」 如此回应的蕾妮是雪莉露的知音。 她和雪莉露同样是前代乐人的弟子。雪莉露继承乐人之位后,她在立场上成为了部下,但两人仍然是知根知底的好友。 她是很有才能的女孩,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大部分事务工作,对疏远于世间的乐人来说,可以算是撑起了半边天的好伙伴。 乐人的头脑比不上她。作为亲友的同时,她更像是乐人姐姐般的存在。 由于戴着眼镜的原因看上去略显严肃,但本身的容貌十分温柔。 与纤细得有些瘦弱的雪莉露不同,她张驰有度的身体极富女性魅力,不过由于短发以及表情乏味的影响不禁会给人留下朴素的印象。 性格上也有男性化的部分,不管由谁来看,她和可爱风格的雪莉露都对照鲜明。 蕾妮擅长照顾人,“乐人神殿”的氛围受到了她大姐头似的性格极大的影响。如果雪莉露没有被神器选中,说不定如今她就是当代的乐人了。 蕾妮像往常一样直率的说道。 「其他国家的事暂且不提,对“魔族”你打算怎么办?不能一直全都交给魔人的弟子处理而自己置身事外。圣教会也已经蠢蠢欲动,是时候与其他的贤人们一起携手商讨了吧?」 听到这个意见,雪莉露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嗯……是这样呢。范达尔大人不在,简直毫无办法……我是新人,完全处在最下风,圣人似乎想独断专行做些什么,武人、工人和龙人都在观望……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她会困惑也是正常的。 乐人雪莉露仅有十六岁,继任乐人的职位还不满两年。由于在贤人之中最为年轻,无法做出任何冒头的举动,现状就是蜷缩自保。 她觉得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但是无视各位前辈自己出风头也有些不妥。 光是保护起失去庇护者的魔人弟子们她就用尽了全力,如今的雪莉露不曾以自己的名义对魔族做出过什么特别的行动。 魔人的弟子阿尔凯因等人如今正在各地收集和魔族相关的情报。 (要是有能帮上忙的事情就好了……不过,如果反而拖了阿尔凯因他们的后腿就更加对不起他了……) 雪莉露把发刷放到了镜台上,再次看向了蕾妮。 「呐,蕾妮。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蕾妮仍然盯着文件,像是教导似的回答道。 「这不是能做到还是不能做的问题,只要下定决心就能做到很多事情呢。嘛,虽然到底采取怎样的行动才是妥当,我也不太清楚。」 即使选择“与魔族战斗”,但如今连这样做的根据都还没有弄清楚。 结果只得拜托阿尔凯因等人到各地收集情报。 「阿尔凯因还没发来联络呢……我宁可那个黑猫先生马上请求援助,咱们也就可以行动了。」 「我敬谢不敏。如果你在行动中受伤,他们就会失去庇护者。你能够平安无事的镇守在此处本身说不定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蕾妮的话合乎道理,但作为雪莉露,她觉得至少自己还能稍微再做些什么。 此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蕾妮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从沙发站起过去开门。 接替她的雪莉露拿起了刚刚蕾妮看过的文件。 内容并不有趣。来自商人的捐助情况、乐人治下商队的经营状况等等,也就 是所谓的事务性的文件。 乐人的派系从自己治下的商队获得的利润中提取神殿的运营费用。如今数量达到三位数的各个商队和负责保护工作的乐士部队正巡回于全世界。 即使在六贤人中,乐人的经济实力也仅次于圣人。不过支撑起这样的经济能力的人不是雪莉露,而是像把雪莉露的担在神轿上似的商人们。 乐人发行的通行证在历史上仅是商业上的信用担保,但如今已经成为了明确的身份证明。正是由于商人们长时间的相互帮助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雪莉露!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从门口回来的蕾妮手中拿着两封由女仆送来房间的信。 「我只想听好消息。」 蕾妮完全没有理睬雪莉露的真心话。 「那么,就先从坏消息说起。在萨安托罗夫,反政府组织袭击了贵族的领地。恐怕指挥官不是乌尔巴泽——咱们的商队在混乱中也受到牵连,货物被抢夺一空。万幸的是,队中的商人没有一人丧命——啊,这不是说是好消息呢。」 雪莉露安心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虽然时常听闻萨安托罗夫的消息,但看来那边已经混乱到商人也不能安心通行的程度,如今事态足以让人感到担忧。 「好消息是?」 「是你一直等待的阿尔凯因发来的。给你。」 递过来的纸上印刷着简短的文章。这是阿尔凯因利用魔导师公会的联系网发来的信件。 「嗯……“我,讨伐了西之将。鹰虽受伤,皆平安。有新同伴。请指示今后行动”——蕾妮,这是在说西天将?」 看到声音变得灿烂起来的雪莉露,蕾妮露出了苦笑。 「当然。请给立下汗马功劳的黑猫先生下达指示吧,乐人大人。霍克艾似乎受伤了,我个人认为,为了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还是把他们叫回来比较好。」 片刻之间,雪莉露不是该如何决断。 名为埃鲁福尔的王国位于远方,不能如此轻易的把他们叫回来,但她很想知道如何打倒一名天将的经过。 关于魔族的情报还十分有限,“新的同伴”也让人在意。 「我很想马上叫他们回来,不过还下不了决心。谨慎起见,先联络一下去西边的商队。如果最近那边的事态还需要阿尔凯因等人的战斗力,我觉得还是咱们过去比较好……过个两、三天再回复阿尔凯因吧。」 蕾妮在眼镜内侧眯起了眼睛。 「指示也变得更像“贤人”了呢。这是好事情。我原以为你为了想见阿尔凯因会马上叫他们回来。」 蕾妮为了传达雪莉露的指示,信步走出了房间。 剩下的雪莉露在窗边眺望起南国的天空。 乐人的神殿位于大陆的南方。更南的方向上还有广阔的土地,东边临海,从神殿高台的窗户可以向外看到碧蓝的大海。 各家涂遍艳丽颜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在相连的房顶远方有港口,大量的船舶停驻在里面。位于角落处的沙滩上还可以看到许多人享受着海水浴的身影。 其中既有本地人,也有对大海感到稀奇的旅人,这幅平和的画面让雪莉露的脸颊舒缓了起来。 曾经,自己刚刚继任乐人职位时—— 魔人范达尔为了给前代乐人送行,到此地来访。 前代乐人没有等到他的到来就已经故去,在师傅的嘱托下雪莉露才得以和魔人结下情谊。 和魔人的弟子阿尔凯因相识也是在那个时候。如今他虽变为猫的姿态,但当时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外貌。 由于新入门的弟子西兹可也一起前来,在他们滞留此地期间,大家一起寻了一个空闲去海边玩耍。 阿尔凯因用黑色切糕刀利落的切开椰子的身影,在雪莉露的记忆中宛如就在昨天。 雪莉露对阿尔凯因的感觉,比起部下更像是朋友。如果他将来接任“魔人”的职位,彼此就能成为同等地位的友人了吧。 前代的乐人和魔人范达尔的关系毫无疑问也是如此。 六贤人能形成这样协力互相的关系真是谢天谢地,雪莉露如此想道。 魔人范达尔应该也有同样想法,正因为如此,他对年幼的雪莉露照顾有加。 这位范达尔大人如今仍然下落不明。 在范达尔失踪之后,贤人们变得散如盘沙,丝毫没有协力的意向。 虽然绝对不会达到互相敌对的地步,但互相探问虚实,无法言明的怀疑已经在彼此间竖立起了心墙。 如果范达尔还在,肯定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吧。在他失踪的现在,六贤人的合作已经明显的出现了裂隙。 为这种暧昧不清的事态感到不安的雪莉露目不转睛的看向了遥远的天边。 ◎ 王都傅丽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温暖的雨。 雨势不大,几乎没有显露出声响,如同云雾般弥漫在空中。 虽然不是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下个不停,但以数小时为间隔时下时停,在乌云的缝隙中鲜见太阳的尊容。 在迎来夏天的最初三周内持续着这样的日子。 在这样长期不放晴的天气中—— 城门旁边卫兵站立的哨岗旁,今天早晨聚集起了大量的猫。 一只穿着外套戴着帽子的黑猫蹲在中间。 眯着深邃的金色眼眸,摇晃着从外套下摆露出来的细长尾巴,毫无违和的与猫们混在一起——不过,他屈起后腿坐下、双手麻利的打开猫食袋子的样子明显与真正的猫不同。 他把准备好的猫食向四处撒给城市里的猫们。 给猫发放食物的黑猫自身没有盯向猫粮,而是露出微笑的表情眺望着“同伴们”的样子。 城门旁的这个区域,是为了让无法入城的马车等待而设置的空间。 贵族和王族的马车可以穿过城门进入更加深处的区域,但除此以外的商人和普通来访者就要在此处停下马车。 避雨用屋檐沿着城墙延伸到远方,今天晨间还没有马车在此等待。 取而代之,如今从城中聚集过来的大量猫占领了这里。 这幅异样的光景让站在城门负责警戒的卫兵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黑猫给猫们喂猫粮的样子,显得滑稽的同时也有些超出现实。 将猫群聚在此的肇事者就是位于中间的一只黑猫——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他抚摸着身边的一只虎猫的后背,说出了理智的话语。 「把你们卷入奇怪的事情是我的错。你们帮助了我,所以这是还礼。」 阿尔凯因三天前在潜入王城时借助了他们的力量。 从魔族手中解救了王城后,混杂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所以阿尔凯因没有及时向猫们报恩,今天早晨才过来发放猫食。 不久,数只猫似乎吃饱喝足走到了阿尔凯因身边,亲昵的互相梳理着皮毛。 看到和自身相同的外貌,所以它们没有怀疑阿尔凯因不是“同类”吧。虽然走路姿势和行为举止有些区别,但大部分的猫对此毫不在意。 被白色的瘦身猫舔着脖子,同时灰色短毛猫也过来舔他的后背,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被其他人类当成猫已经习以为常,但被猫当成同伴还有些不适应。 要不要反过来帮它们梳毛呢,阿尔凯因有些困惑。 「……变得很受欢迎了呢。美男子真是不容易。」 从阿尔凯因背后传来了男性温柔的声音。 转过头,一个面容稳重的男人踩在猫 群之间的空隙走了过来。 意想不到的稀客让阿尔凯因睁圆了眼睛。 他就是不久之前还被幽禁在地下牢狱中的国王拉乌罗布尔。 他如今穿着简单的长衣,旁边的官员也是差不多的衣装,当然,没有戴着王冠这样沉重的装饰。 他们似乎刚刚到来,从城内驶出的马车还停在他们身后。他似乎是在此处看到阿尔凯因和猫群后特意下车。 「陛下,现在起身已经没问题了吗?」 国王因长时间幽禁的影响体力大为下降,短时间内只能吃病号饭,但表情仍然开朗。 王城解放的喜悦连带着让他的活力也恢复了过来。 「啊,状况虽然如此,但也不能一直卧床不起。之前积压的政务,弟弟塞尔班会过来帮忙,作为国王的我也不能倦怠呢。」 国王说话的同时向阿尔凯因行了一礼,和缓的眯起了眼睛。 「阿尔凯因殿下。我想再次向你致谢。托你的福,这个国家得救了。我和伊莉娅德他们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因德。我想举国将你奉为英雄……」 一国之王郑重的礼节让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我心领了,备感荣幸。但我不想把魔族的事情对外部公开张扬,如果埃鲁福尔曾被一时夺取的事情被外人知晓,这无异于对周围国家暴露自身的弱点。即使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也不能这么做。请将我们的事情彻底当成内部机密——」 听到和三天前一模一样的请求后,国王再次点了点头。 城中的居民也都已经将阿尔凯因等人认定为“王族的恩人”,不过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立下了什么功劳。 本来在那段时间里,大部分的家臣都被逐出王城,留下的人也被变成了人偶,知道事件核心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 国王环视起好不容易找到食物的猫们。 五颜六色的毛发像就隐藏在地面的毛毯连续延伸,这幅光景超出了奇怪的范畴反而显有些诙谐可笑。 「给猫喂食……看起来,你很喜欢猫吗?」 「三天前受了他们的照顾,这是还礼。这个街道上的猫大部分都很亲近人类呢。」 国王的脚下也有一只黑猫凑到旁边,当然,不是阿尔凯因。 国王抱起了那只猫,轻轻的抚摸着它点了点头。 「猫会帮我们抓老鼠。对埃鲁福尔这样的农业大国十分重要。而且,最近除了老鼠外,还有帮助我们除掉魔族的奇猫出现呢——」 国王说话的同时看向了阿尔凯因,面容变得和缓起来。 阿尔凯因也默默的笑了出来。 「老鼠和魔族有些像呢,总是转来转去。而且都会让人感到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危机感,很麻烦呢。」 国王用不可思议的视线看着狩猎魔族的猫。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像你这么强大的魔导师为什么会变成这幅猫的姿态?」 阿尔凯因轻轻的耸了耸肩膀。 国王会感到不可思议也是理所应当,但最重要的是,阿尔凯因自己也没有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非常遗憾,我也并不清楚。从状况来看,恐怕是魔族搞的鬼——」 经过和西天将的战斗后,又产生了可疑之处。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本体虽是“哈伊亚德傀儡”,但她却想要得到黑猫阿尔凯因。 当然,她是在看中了阿尔凯因是强大的魔导师而想把他收为部下吧,如果是单纯的想要得到“猫形态的魔导师”,那么把其他的魔导师变成猫的样子就可以了。 但是,她的部下里没有猫姿态的人。阿尔凯因在亲身和魔族的战斗过程中,连“被变成动物的魔导师”都没有看到过。 即使如此,他仍然判断自己很有可能是中了魔族的诅咒,甚至想到过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诅咒的效果还可能暴走,不过这都是没有确凿证据的猜测而已。 国王放下了怀里的猫,向阿尔凯因走去。 「如果有什么困难之处——阿尔凯因殿下,你是我国的恩人。只要我们力所能及,请不要客气的说出来。」 「说来惶恐,陛下。那么只有一件事——」 阿尔凯因避开身边的猫群,向国王身边靠来。 「请给我的同伴赛罗、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办理出国许可。就是那种随时可以回国,可能无时间限制的在各国游访的特殊许可——能拜托您吗?」 国王露出了微笑。 「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也一起吗?当然,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太容易了。我这就吩咐下去。那位叫做“赛罗”的少年是你的弟子吗?」 「不,是重要的“朋友”。」 阿尔凯因老实的回答道。 国王像是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回头向停在城门旁的马车走去。 「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伊莉娅德也为你们还呆在这里而感到高兴。要是不着急出行的话,请在此地稍事休息吧。」 「非常感谢。说起来,陛下,这么早是要去哪?」 由衷的向国王表达感谢之余,阿尔凯因觉得有些想不通。 如果找住在城外的人有事,直接传来觐见即可,出于典礼以外的原因国王亲自离开王城,在其他国家十分罕见。 「我想亲眼确认城区的样子。在我等被魔族囚禁期间,这个城市真的平安吗?——只是一味的听报告我还有些不安。」 这个回答让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作为执政者,他是罕见的国王。说不定也是因为他执政于平和国度才能有如此的想法,但阿尔凯因仍然觉得这位王者的温和十分贵重。 大概正是他的这种温和才给予魔族可乘之机。 守江山难。 习惯于随着自己心情做事的阿尔凯因不禁为政治家的生活方式感到悲哀。 (真希望这样的国家可以永远和平呢——) 阿尔凯因抚摸着身边的猫,默默为此祈祷。 ◎ 当天早晨,赛罗再次陷入了噩梦。 在米斯德哈温德时,梦境大多是日常生活或是一些无所谓的琐事,但如今却不同。 自己体内存在被称为“环流的轮环”的魔导具,这个魔导具是“魔族”的目标。 因为这个原因,他离开了长大的城市,成为了旅人。 环境的变化会影响心灵,这个道理不言自明。 不习惯的战斗、成为魔族目标的紧张感都会成为自身的压力吧。 但是—— 他来到这座“王都”之后所做的噩梦与之前的相比在情形上有所不同。 梦境中的赛罗混身浴血埋没在黑暗之中,向下方俯视着已经破碎成肉块的尸体。 毫无感情的踏过尸体,他又向其他人展开肉搏。 站在前方的是黑色皮肤的姑娘,她露出了严厉的眼神。 “没有自觉的杀人犯,最差劲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对赛罗如此说道。 像是在发怒的态度,同时也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她拼尽全力虚张声势的姿态让赛罗感到了困惑。 这个女人,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是魔族的一员。 身着轻装可以反复施展瞬间移动,她拥有足以与阿尔凯因相抗衡的实力,但这样的她在面对赛罗时却明显的害怕起来。 有时,恐惧的感受会和厌恶相重合。 她表现出的态度宛如被巨大的肉食性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一样,拉达娜与在和内心中的恐惧感战斗。 对赛罗来说,完全不能理解她害怕理由。 赛罗拥有解除魔族化以及破坏魔导具的力量。但是由于无法使用魔导具,几乎算不上战斗力。 ——至少,赛罗自身如此认为。 “比自己强大的人反而害怕自己”,这点让赛罗感到十分不解。 然后,噩梦仍在继续。 抛来厌恶眼神的拉达娜——在她的旁边,其余的人们也用和她相同的视线看向了赛罗。 戴着眼镜的白发学者混杂着叹息说道。 “你很危险,明显与我等不同。因此,我不想与你有所牵连呢。” 身穿东方装束的女孩也在附近小声说道。 “你没有和阿尔凯因大人共同旅行的资格。居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霍克艾和西兹可各自对赛罗表示了拒绝之意。 面对愣在那里哑口无言的赛罗,见习骑士维奥莱和王族公主伊莉娅德也露出了冷静的眼神。 史学官库洛加,曾经的骑士修盖尔,还有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和他的女仆加迪娜——所有人都畏惧的和赛罗保持着距离。 赛罗无法忍受的移开了视线,却在旁边看到了药剂师亚奈特和操纵树兵的缇亚涅丝。 “……赛罗。我之前明明是如此的相信你——” 亚奈特哀伤的样子让赛罗心痛不已。缇亚涅丝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向赛罗。 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赛罗耳边,突然传来了温柔的呢喃。 “赛罗,没关系。因为我还在你的身边——” 听到从小时候就十分熟悉的声音,赛罗转过头来。 菲诺平静的笑脸就在那边。 但是—— 她身体的中心被赛罗的手所贯穿,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 眼眸逐渐失去了光芒,即使如此,她仍然坚强的微笑着。 为此而感到窒息的赛罗,越过菲诺的肩膀又发现的黑猫的身影。 黑猫哀伤的低垂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没有责任赛罗,也没有走开的迹象,只是安静的站在稍稍远离的位置处。 然后赛罗的身体开始缓缓的发出不规则的摇晃。 「赛罗……喂,赛罗!怎么了?」 睁开眼睛,菲诺担心的探望赛罗的面容就在眼前。 从现实世界中传来她的声音,终于将赛罗从噩梦中解放出来。 不断重复着激烈呼吸的赛罗,身体完全被睡眠时的汗水濡湿了。 「啊……菲诺,早上好……」 赛罗按住几近暴走的心脏,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几个词。 菲诺发呆的抚摸起赛罗的脸颊。 「已经不能说早上好了呢。你到底怎么了?最近时常做噩梦……今天早晨似乎特别严重,出了好多冷汗,必须马上换衣服。」 听到菲诺的话后,赛罗点点头,把脚放下了床铺。 菲诺迅速把叠好的衣服递了过来。 「还是先擦下身体比较好吧?我会帮忙的。」 「不,这种事……报歉,让你担心了。刚刚只是做了个有点奇怪的梦而已。」 赛罗接过来更换的衣服,身上的睡衣已经吸收了流出来的汗水。 菲诺笑嘻嘻的观望着就这样准备换衣服的赛罗。 是由于长时间的共同旅行吗,最近在赛罗已经习适在菲诺的注视下换衣服了。 至少,赛罗的感觉已经麻痹到不会因这种状态而察觉到任何奇怪之处。 菲诺天真无邪的对换着衣服的赛罗说道。 「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嗯……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非常恐怖。」 赛罗说谎了。“眼前的菲诺被自己所杀的梦”绝对不能告诉她。 (……说到这个梦,我果然——还对拉达娜所说的话感到在意吧) 三天前。 赛罗等人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手中夺回了这个王城。 当时,在战斗过程中赛罗曾一度失去意识。 受到了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名叫哈维的人偶的攻击后,赛罗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断腿的霍克艾正躺在旁边。 在此之间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向阿尔凯因等人寻问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魔族的拉达娜对赛罗说出了这样的话。 “没有自觉的杀人者”—— 她用这样的词话来形容赛罗。 赛罗自身对这句话摸不着头脑。不过,在王城中庭四处散落的众多尸体他却是亲眼所见。 这番屠杀是谁造成的?—— 提出这个问题时,阿尔凯因用和往常的口气如此答道。 “魔族想要得到魔导具暴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幸免于难,但当时真的很危险。” ——赛罗自己也想相信这个解释。不过,他认为拉达娜的话语和严厉的视线也应该有着相应的根据。 (拉达娜当时想指责我做了什么……连魔导具都不会使用的我应该没有足以打倒魔族的强大力量——) 赛罗是没有力量的少年。 他自己也有这样的自觉,正因为如此,为了将来可以自给自足才选择了药剂师的道路。 如果是实力如此弱小的自己杀害了敌方的魔族—— 赛罗感到心脏紧缩般的不舒畅。 打倒敌人,最终杀害。如果这是事实,自己就必须面对。 让赛罗痛苦的起因不是杀人这个表面的事态,而是在于如此重要事情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记得的急躁。 这种极端的不合理想来十分残酷。 如果自己杀人了,即使所杀之人属于敌方,至少也应该做出背负这份沉重的觉悟。 如今无法做到这一的自己即使被拉达娜谴责也无可奈何,赛罗认为自己就是如此轻薄的存在。 (我肯定……做了什么) 越来越混杂的思考与晨间的噩梦联系在了一起。 刚打算开始深思,思考就宛如深陷入泥沼般迟钝,只留下无法得出答案的苦恼。 在这三天里,似乎这种忧郁的心情也表现在了脸上,让菲诺也为自己担心起来。 赛罗的默默换着衣服,菲诺似乎察觉到了他脸色的变化,担心的说道。 「赛罗。你还没从疲惫中恢复回来吧?」 赛罗勉强的挤出了笑容。 「……没这儿回事。我身体的状态良好——打倒西天将,埃鲁福尔王话也得救了,如今我只是还没有从当时的紧张感中舒缓过来而已。」 菲诺有些不安的皱起了眉头。她似乎看穿了赛罗只是在逞强。 即使如此,菲诺也没有继续追下去。 她握住了已经换好衣服的赛罗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的眼睛。 赛罗甚至有种被她的碧眼吸入其中的错觉,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赛罗。我呢,大概无法成为你的力量……但是有苦恼不能对我诉说一下吗?说出来就会轻松许多,因为我一直都是赛罗的同伴——所以,不想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办法,但想说的时候就稍微对我撒撒娇吧。赛罗呢,有时候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 「谢谢你,菲诺。但是,我真的没问题。」 赛罗离开了菲诺担心的视线,向门口走去。 王都被解放后,赛罗还有别的工作。而且不如说,从那之后才是赛罗的正式登场。 在与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几乎没有派上用场,不过他本来就是个药剂师。 解除人偶化后的官员和士兵们十分虚弱,重病者 被送到了城中的医院,但由于不能行动的人过多而收容不下,所以就在城中进行治疗。 打倒露娜丝缇雅后,师傅亚奈特由于担心赛罗也从邻近的城市赶来。 她带来的自治组织成员本为是来救助领主塞尔班,如今就这样留了下来,协助照顾伤员和修复城市。 赛罗也在之前的两天里忙于解除家臣们的魔族化,从今天开始他打算和师傅亚奈特一起作为“药剂师”工作。 当然,这份工作只能截止到他随阿尔凯因等继续旅行之前,至于出发日期还迟迟没有决定下来。 醒来的赛罗和菲诺敲响了隔壁的门,亚奈特就住在里面。 「师傅,天亮了,已经起床了吗?」 没有回答。敲完门后,赛罗推来了门扉。在米斯特哈温德时他就知道了亚奈特喜欢赖床。 进入卧室时,同房间的西兹可正好在床上坐起了上半身。 「啊,赛罗,菲诺……早山好……」 西兹可打着哈欠向他们招呼道,大概是由于旅行期间一直没有安心休息,这几天起的比较晚。 师傅亚奈特仍然抱着枕头。 菲诺小声说道。 「报歉打扰了,西兹可。我们是来叫亚奈特起床了……」 「唉,请吧……虽然她还睡的正香。」 西兹可擦了擦眼睛,下床后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对赛罗来,在心情上希望师傅能多休息一会,但她自己主动拜托赛罗早晨叫她起床。 「师傅,起床吧。由于外面在下雨所以有些阴暗,但已经到早晨了。」 赛罗轻轻摇了摇裹着被子的亚奈特的肩膀。 亚奈特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赛罗亲一下我就起床。」 看到菲诺突然猛扑向床上的动作,赛罗慌忙加以制止。 「师傅,别开玩笑了,已经醒了的话就快点起来。病人们还都在等着你呢。」 「嗯……那么,赛罗。帮我换衣服。」 菲诺缓缓的向前走去,却被赛罗一把拉了回来。 她微妙的瞪着眼睛。 「……亚奈特。需要帮忙的话就由我来吧。赛罗出去。」 「唉?菲诺,师傅只是在开玩笑……」 菲诺向困惑的赛罗露出了微笑。外观看起来十分可爱,但笑容明确有些僵硬。 「……赛罗真是的,你没有偷窥女孩子换衣服的打算吧?」 「啊……嗯,这是当然的!」 要是反驳的话肯定会有危险,赛罗感受到后迅速跑到了走廊里。 亚奈特突然从床上发出了声音。 「唉?赛罗,稍等一下……」 「是,是,亚奈特。我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没问题的吧?」 「唉?大小姐,眼睛不要笑……」 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赛罗关上了门。 一瞬间,赛罗好像听到了像是悲鸣一样的声音,不过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呀?赛罗,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好从走廊路过的霍克艾有些不可思议的搭话道。 骨折的他正坐在露娜丝缇雅曾使用过的猫足椅子上。魔导具的椅子迈着小碎步,敏捷的协助坐在上面的霍克艾移动。 「霍克艾先生!你不安心休养没关系吗?」 被石膏固定住的腿当然仍没有完全长好。止痛药应该发挥了效果,而且石膏本身也是可以保护腿并使其固定的魔导具,但即使如此,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霍克艾露出了苦笑,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我稍微想去参观一下地下空洞的样子呢。本打算邀请阿尔凯因共同前往,但不知道他去哪散步了。」 椅子继续向前走了出去,赛罗也跟在了后面。 「说到地下空洞,就是和露娜丝缇雅战斗的那个地方吗?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吧。」 残留的帐篷内部在王城解放后已经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在里面发现了棺型的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露娜丝缇雅制作人偶用的镜面箱子等数个魔导具,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重大收获。 「通往“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的大门在那里吧?探索遗迹是我的兴趣,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再将仔细的观察一番。赛罗也一起来吗?」 虽然对遗迹没有兴趣,但是让受伤的霍克艾独自行动的话,赛罗作为药剂师会受到责任感的非难。 赛罗点了点头,就这样跟在了他的后面。 「赛罗,我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呢。」 「但是,从楼梯掉下去的话就麻烦了吧。」 霍克艾乘坐的魔导具椅子,如果人离开后就无法行动。对骨折状态下的霍克艾来说这的确是方便的道具,但如果出现万一他摔了出去,想再回到椅子上就要受苦了吧。 与他一起走在曾共同战斗过的王城走廊里,赛罗再次思考起来。 「看到你的伤势时我就有这种想法……居然能让霍克艾先生这样如此擅长体术之人骨折,对手还真是强大的魔族呢。」 霍克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啊,相当难应付的对手。从外表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强大对手在世间并不罕见呢,这次我也好好的上了一课。」 解放王城之后,赛罗曾以为折断霍克艾腿骨的人是北天将鲁法斯。但是据他所说,对手并非鲁法斯,似乎是连姓名都不清楚的魔族。 (不管如何,最后好像还是将其打败了……霍克艾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对手呢?) 用余光看着正迷迷糊糊思考的赛罗,霍克艾一直在默默的微笑。 这种略带轻视意味的笑容,对一无所知的赛罗来说简直无法理解。 ◎ 王都博丽叶的王城中存在巨大的地下空洞。 这个空洞在建城之前就已经存在,筑城之际为了把它当成了仓库使用对内部进行了整理。 里面不像迷宫或坑道那般错综复杂,彻彻底底是普通的巨大“空洞”。 在天顶附近散布着像星星一样的光亮。在黑暗中能放出淡淡光芒的矿石杂混在天顶的石头中,但仅仅如此当然不足照亮整个内部空间。 现在,这个地下空洞里张起了许多帐篷,这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曾把这里当作制造人偶据点的证据。 如今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也没有留下特别显眼的魔导具。 除去还没有收拾完的帐篷,在这里能看到的只有被地层所阻断的不可思议的“门”。 药剂师少年赛罗如今正站在门前。 实现了“想看看门”这个愿望的霍克艾在昏暗之中十分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霍克艾先生,这个门……果然没有办法可以破坏吗?」 三天前,在打倒露娜丝缇雅后赛罗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如今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门只有身穿“白之守护”的人在满月之夜才可以能过。 魔族想要得到封印在门对面的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就是说,“如果能将这个门破坏,就无法获得那个魔导具”——赛罗如此认为。 但是三天前,这个提议被霍克艾阻止了。 鹰目学者在眼镜内侧眯起了眼睛,伴随着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心情,赛罗。作为一个方案这样做并不坏。毁坏通路的话,确实他们就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如果在门对面的是“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我想尽量避免使用破坏门的方案。」 霍克艾再次如此断言。 用他的话来说——“克拉姆克拉 姆罗盘”是不能丢失的贵重魔导具。 “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据说是指示神明所在地的魔导具。遥远的往昔,在大罪战争期间,这个魔导具就具有重要的价值。即使它没有足以打倒敌人的力量,但也非常的珍贵。由于使用方法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即使如今被敌方抢走,有朝一日我也必将它夺回。至少,我希望避免这个世界失去它的局面。” 三天前,他忍耐着骨折的疼痛,如此主张道。 霍克艾可能只是单纯的珍惜贵重的魔导具。不过,过去大罪战争中的英雄们最终也没有破坏这个物品,最终只是将它封印而已。 其中肯定有某种理由吧。 「……我弄不明白,指示神明所在地有的意义,还有可以派上什么用场?」 赛罗老实的问道。 身体靠在椅子背上的霍克艾点了点头,眯起眼睛。 由于骨折他应该正在发烧,但脸色却显得十分精神。是药剂和医疗用魔导具双管齐下的效果吧,阿尔凯因曾用“顽强”这个词形容过霍克艾。 「我也没有见过实物,所以无法断言。但是,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本身确实如同传说一般难辨虚实,甚至有一种说法是“这个物品是为了防止人类灭绝的魔导具”。」 这种夸张的法说让赛罗歪起了脑袋。 看到赛罗的反应,霍克艾似乎有些高兴,更加耍起了嘴皮了。 「赛罗,你听说过“星砂的世界观”这个词吗?」 赛罗眨了眨眼,似乎有在某处听到过的印象,但对药剂学以外的知识他没什么自信。 霍克艾大致从赛罗的样子上察觉出了“他不知道”,用宛如教师的口吻愈发热情的演说起来。 「“星砂的世界观”是曾经引发大罪战争的人们提倡的概念。他们提出了这样的假说,“一个世界的全部都收纳在一粒砂子中”——同时,这样的世界不止一个,存在划分世界与世界间的境界线,越过这道线,还存在数亿甚至超过数兆个无数“异世界”——他们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在说,在神话里的那个,神明离开去了“神界”的事?」 听到赛罗的疑问后,霍克艾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关于神界的解释连专门的研究学者也还没有研究清楚……是的,让我来说的话,“神界”也是众多异世界中的一个,恐怕还与咱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相邻,也就是神界与这个世界关系深厚的某个异世界吧。即使不然,神界在数量繁多的异世界中大概也是特殊的世界。无论如何,根据“星砂的世界观”,一个世界,包含被称为宇宙的天空空间与星星在内,都收纳在“仅仅一颗砂子”中。在此之上,请连想海边的砂滩。组成砂滩的所有脚下的砂子,一颗、一颗——各自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包含在完全不同的宇宙之中。“星砂的世界观”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概念。」 赛罗没有见过海,所以即使被要求想象海滩也难有所领悟,不过说到大片的砂地到也能理解个大概。 本来,每一个砂颗中都收纳着一个“世界”这种想法已经超出了想象力的范畴。 霍克艾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所说值得怀疑,嘴角浮现出了毫无责任的笑容。 「嘛,真伪暂且不论,我只是想说也有这样的观点。重要的是“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据说这个物品可以穿越世界间的境界线,指示神明的所在地。依照星砂的世界观来说,咱们居住的这个世界也在一颗砂子之中。假如这颗砂子受到破坏,罗盘大概就会帮咱们指明“应该前往的世界”。一颗砂粒和其他砂粒,穿过其间的境界线据说是神明才能被允许的行为,而人类的身体不可能做到。但是,只要有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可以找到通往“另外世界”的道路。」 霍克艾坐在椅子上,在地下空洞的昏暗之中注视着赛罗的脸色,像是在考验他的理解能力。 赛罗无法理解的眨了眨眼睛,大致模糊的掌握了霍克艾说明的要点,但其中的内容远远超出了常理。 看到赛罗流露出的困惑,霍克艾向他确认道。 「赛罗,能稍微理解一点吗?」 「……那个……就是说克拉姆克姆罗盘封印起来没有问题,如果把它破坏,未来人类将要灭绝时就糟糕了——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真是的,不是理解的很好么。露出如此发呆的表情,我还以为刚刚白费话了。」 霍克艾高兴的露出了苦笑,同时赛罗还在拼命的思考。 「但是,我还有几处不明。为什么“魔族”会为了这个魔导具而拼命寻找呢?是想找到神明的所在地,还是想穿越世界的境界线?——如今应该还不会到达世界毁灭的状态……」 霍克艾闭上了一只眼睛。 「寻找神明所在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当然是为了“利用神明的力量”吧。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曾经被视为危险品的原因也是如此。神明给这片土地留下馈赠物后就离开了——魔族找出那些神明,说不定想要索取更多的“馈赠”。不过,如果依照我个人的见解——」 「这样啊。这些都是难分真假的暧昧推测吧。但是,霍克艾,这些可不是随意就能说出来的事情呦。」 阿尔凯因清澈的声音打断了霍克艾的话。 转过身来,黑猫迈着悠闲的步伐、翻动着外套正向赛罗这边走来。 西兹可和菲诺也跟在他的背后。 「赛罗!不能一个人擅自行动!」 传来了菲诺担心的声音。 「我不是一个人呢,因为我是跟着霍克艾先生来的。」 「不能一个人跟着“奇怪的人”走,泽尔德纳特先生没有教过你吗?」 西兹可的话十分过分,霍克艾因她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而笑了出来。被称为“奇怪的人”对他来说大概类似于表扬一样。 赛罗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向靠近起来的阿尔凯因问道。 「阿尔凯因。你说过于暧昧的推测,是指什么?」 中途打断霍克艾话的阿尔凯因滑稽的闭上了眼睛,左右摇了摇脖子。 「就是字面意思。首先,“星砂的世界观”这种假说本身就不可轻信。即使这是事实,用克拉姆克拉姆罗找到了神明,但真的可以向他们借助力量吗?——连神明是否真实存在都尚无定论。如果神明真实存在,并且被人类找到,他们也不一定会考虑人类的想法。所以刚刚霍克艾所说的全部都很暧昧不清吧?」 阿尔凯因来到了赛罗脚边,顺着他的后背爬到了肩膀上。 赛罗感觉到了西兹可羡慕的眼神,再次歪起了脑袋。 「但是,魔族为了如此暧昧的推测,就特意夺取了这座王城吗……?我本以为他们有某种确实的证剧。」 阿尔凯因在赛罗的脑袋旁边抱起了胳膊。 「魔族很可能是出于“研究”的目的。关于“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我知道的也不详细,如果有相关的专家就好了……」 阿尔凯因吐出了叹息,霍克艾笑眯眯的指向了自己,似乎是想说“专家的话就在这里”。看起来又要说来话长了。 阿尔凯因没有理睬他,用肉球来回抚摸起赛罗的脑袋。 「别总是呆在这里,回到地面上吧。快赶不上早饭了。」 在黑猫的人催促下,赛罗向入口转过身去。 夹在地层中的门对面肯定有着“某物”吧,不过,如今的赛罗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个大门安静无声,宛如彻底的抗拒着变化,只是单纯的处理在那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存在感。 ——赛罗刚刚被这份存在感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察觉到一件 事。 门前裸露出来的土壤已经被压实,上面留下了几个比较新的“脚印”。 那些不是赛罗等人的脚印,也不属于露娜丝缇雅那伙人。 在从门前到这里的中间没有其余的脚印,就像是人类突然从地面浮现来,然后站在了“门前”的位置。 霍克艾和阿尔凯因都盯着暗处的那些脚印,但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知道那个脚印的主人是谁。不过即使知道,也无法阻拦那个对手。 能够在土中自由移动的魔族,北天将鲁法斯—— 王城解放后,毫无疑问他曾悄然潜入这里。作为通过门的钥匙的魔导具“白之守护”如今也下落不明。 他很可能已经在满月之夜来访此地,并且达到目的了吧。 就连没有发现鲁法斯脚步的赛罗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不过赛罗对于这个事也同样没有多说什么。 阿尔凯因他们也是同样。 说出来就会产生悔恨的情绪,想要进行应对。 但是,如今用光魔力的阿尔凯因和骨折的霍克艾,已经没有足以继续战斗下去的强大力量了。 正因为如此,赛罗也保守着沉默,离开了这个地下空洞。 只要与魔族为敌,总有一天肯定还会有再与北天将相遇的机会。 为“那个时候”终将到来而感到不安的赛罗咬紧了牙齿。 第二章 英雄们的休息 五位贤人聚集在“星天的箱庭”里。 除了魔人范达尔,圣人克拉尼恩、武人霍乔、工人那波尔、龙人加尔多拉——还有乐人雪莉露五人围绕圆桌而坐。 星空下的庭院和往常一样被寂静所包围。 魔人范尔人失踪后,五位贤人曾几次招开这样的会议。 没有什么重要的议题,大多是和魔族相关的模糊的状况报告以及相关的会谈,不过今天的气氛多多少少要明朗一些。 「虽然被变成黑猫的样子,但“暗语”果然不愧为“暗语”。用这么少的战力就打倒了西天将吗。」 工人那波尔哼着鼻音笑了起来,武人霍乔也缓缓的点点头。 「他还是人类样貌的时候,我也曾亲眼见识过他的本领——暗属性真是可靠呢。没有与他处在互相敌对的立场上对我们来说也是万幸。」 眺望着大加赞赏的两人,龙人加尔多拉稍稍皱起了端正的眉毛。 「但是打倒天将之外还有别的燃眉之急——我们连魔族的目的都还没有准确的把握。你没有了解到相关的情报吗?」 在年长的贤人们面前,雪莉露保持着不冒头的举止,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对手可是西天将——阿尔凯因很可能得到了某些情报。使用魔导师公会的联络网会白白把情报泄露出去,所以我打算先把他召回乐人神殿,然后当面向他问清楚。」 利用魔导师公会支部建立的联络网只能发送文字情报,并且在办理手续的过程肯定会被其他人看到。有时为了发送不希望让外部人员知道的秘密情报,必须用暗号或是迂回婉转的写法。 绽放出微笑的圣人克拉尼恩用手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关于魔族的情报当然也很重要——首先要为埃鲁福尔王族的平安无事而感到喜悦吧。听闻王都被魔族夺取时,我们圣教会也准备了大量的部队,甚至连派遣的指令都已经下达了。必须要赶快取消这个命令呢。」 雪莉露叹了口气,在圣教会的部队中有一些脾气不太好的人。 如果真的派出了部队,埃鲁福尔国的王都说不定也会被泱及。 工人转移了话题。 「埃鲁福尔那边还要等待阿尔凯因发来更加详细的报告——来讨论下关于萨安托罗夫的不稳定动向吧。这边似乎和魔族没有关系,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武人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下巴。 「那是国家的内乱,局外人多管闲事反而会让局势更加混乱——再观望下情况,说不定有咱们介入的必要。单纯的战斗暂且不谈,我不希望无法战斗的平民受到伤害。不直接派兵,在周边的国家接收难民,用这个举动作为试探可行吗?」 这是站在六贤人立场上的常规意见,不过住在东方的武人在这片区域内的政治影响力薄弱。 离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最近的是乐人,其次是圣人。 对乐人来说,武人的这个意见决不简单。 「事态已经恶化,我觉得这种做法于事无补——如此大量的难民,反而会伴随着把混乱扩散到周边国家的危险。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在萨安托罗夫国内解决问题。」 这番发言是从蕾妮那现学现卖的。 圣人克拉尼恩缓缓的点了点头。 「综合大家的意见,大概还要继续观望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万幸的是,圣教会就扎根于萨安托罗夫,圣都哈尔玛尼奥斯近在咫尺,暂时就由我们来注意局势的变化。希望事态不会发展到需要劳烦大家出手介入的程度。」 在六贤人中最为年轻的圣人反而拥有最大的影响力。再加上圣教内有许多年迈的司教们,其政治上的判断力也被世间所公认。 实际上究竟如何,对圣教会的内部并不了解的雪莉露来说显得扑朔迷离,但至少圣人克拉尼恩给人留下了聪明的印象。 他的确很有才能。 工人那波尔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克拉尼恩,萨安托罗夫的事情托付给你,老朽没有意见,但司教们会听从你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吗?前代的圣人也曾为圣教会内部的领导权问题费了一番心思。的确,你拥有远超于老朽的影响力,但圣教会内部的“当权者”太多了。在老朽的工房中没有一名工匠胆敢不听从老朽的指示,但在你那边,肯定有许多人意图在背后架空你吧。」 圣教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您的担心切中肯綮。不过为了避免这种局面,我也在某种程度上有所准备。作为年轻人有些事情会顾虑得不周全——把目光放长远,我只要保持观望就可以了。」 听到这番值得敬佩的言辞后,雪莉露反而感觉到了他的深谋远虑。在没有逞强、淡定从容的克拉尼恩身上似乎存在“背面”的情绪。虽然不会因此将他判定为穷凶极恶之徒,但却让人感到他似乎隐藏着什么。 克拉尼恩似乎察觉到了雪莉露对他的轻微不信任,用稳重的面容看向了她。 「雪莉露大人。萨安托罗夫与你的神殿也有很近的关系。如果要将阿尔凯因他们叫回来,拜托他们顺路在周围收集一些情报如何?圣教会负责萨安托罗夫东部,西侧就交给他们调查吧。」 「这样啊……我会考虑一下的。」 雪莉露从名下的商队中已经收集到了某种程度的情报。不过,瞬息万变的局势不可能完全通透的把握,而且传递情报也会有时间上的延迟,所以不管怎样都会处于被动的局面。现在最为需要的是足以对萨安托罗夫“今后”的局势做出预测的依据。 发动政变了吗?反政府组织的势力如何?贵族们分裂了吗?周围国家有可能趁机入侵吗?——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与流言交织在了一起。即使确认这些可能性的可信度就要花上一番苦劳。 雪莉露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句魔人范达尔曾经教育自己的话。 “迷茫的时候就用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亲自确认。” 他为了实践这个信条,在成为贤人的前后时而踏上旅程。 看着已经人去茶凉的六把椅子,雪莉露咀嚼起这句话的含义。 他不在此处恐怕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是件不幸的事吧。 范人范达尔是六贤人的中枢。 他现在平安吗? 如果平安无事,他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乐人雪莉露的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 窗外正下着雨,一时没有放晴的迹象。 雨对农作物来说是十分重要的馈赠,但洗好的衣服在这样的天气下却不容易晾干,药剂师亚奈特有些消沉。 可以除去室内潮气的魔导具“干燥的沙壶”如今也满满的蓄住了水。 放在房间里的晾衣架上挂着得意弟子的衣物,她悄悄的叹了口气。 「要是能能放晴就好了。雨真是讨厌……」 从窗户向外面眺望天空,即使在将近午后的现在也阴暗的让人忧郁。 亚奈特的这句报怨中也流露出了对尚不习惯的环境的困惑。 如今她所住的地方不是久居的特拉福德街区,而是这个王都傅丽叶中——王族居住的“王城”的一间。 地面上铺着厚实的红色地毯,石造的坚固墙壁让她不禁回想起米斯特哈温德的多利亚尔德宅邸,但那里房间的数量却远远比不上此处。 雕刻精美的豪华桌椅,罩着华盖的床铺,连日用品都是连触碰都会觉得可怕的奢侈品。 仅仅是一位普通药剂师的自己竟住在这种地方的事实让亚奈特毫无现实感。 她来到王都是因为担心赛罗和菲诺。 “赛罗他们似乎是被卷入 了非常严重的事件——” 这份想法让亚奈特开始行动了。 在克利穆德、巴尔玛兹这两个男人从特拉福德的医院消失之后。 她迅速说服了城镇的自治组织,打着确认领主塞尔班安全的名义急速来到了王都。 她来到王都傅丽叶后看到的街道氛围一如往常,还有激战过后留下的痕迹以及各位因“解放”而兴高采烈的王族。 平安无事的人当中还有特拉福德的领主——塞尔班。 就是说,亚奈特到达时已经全都结束了。 在王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询问详细的情况,就这样在王城中迎来了第三天。 在之前的两天里,她忙得晕头转向。 不明原由,王城中有许多极度衰弱家臣。药剂师亚奈特与从街区中召来的医生们共同参与治疗,赛罗则从事“解除家臣们的魔族化”这个亚奈特无法理解的工作。 亚奈特的巡诊工作告一段,把一部分病情较重的患者送到了街道的医院,除此之外的患者也过上了疗养生活。 正当可以缓一口气的时候,今天早晨就开始清洗积攒下来的衣物—— (……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个疑问如今才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然她不是完全没有打听,从几名患者口中听说了一些消息,也向赛罗等人寻问了大致的情况。 埃鲁福尔王族曾被某伙人夺取了。 然后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打倒了敌人,解放了王城。 大致的事实她都已经知道,但在王城中庭的散落尸体和“人偶”的碎块让她感到有些混乱,而且关于“如何与敌人战斗”也模糊不清。 这些情况连大部分的患者也不知道,同时她也没有逐一询问的空闲。 希望今天能有机会仔细的向赛罗询问。 (但是,他可能不会告诉我实情吧——) 亚奈特微微的有这种预感。 只凭借师徒之间的关系,她就十分了解赛罗的性格。 为了“不让亚奈特担心”,他绝对不想说出实情。如果追问下去,他也只会说些一眼就能看破的逞强的话。 赛罗对亚奈特的仰慕程度达到了“不想让亚奈特担心”的程度,不过当事人亚奈特却不由得感到有些寂寞。 在自己混然不觉的时间里,赛罗正在不断茁壮成长——作为师傅当然会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是一件寂寞的事。 「……我也想跟着他一直旅行呢……」 不小心说漏的话招来了意想不到的回应。 「我不希望你这样做。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赛罗肯定会自责的。」 亚奈特向传来声音的门口看去。 那里有一只可爱的黑猫,单手托着茶杯眯起了金色的眼睛。 他的存在对亚奈特来说也是完全无法理解的要素之一。 亚奈特停下了手里晾衣服的动作,坐到了他的面前。 「阿尔凯因……果然不行吗?」 黑猫在她眼前露出了和缓的微笑。 「你刚刚所说也不是认真的吧?亲人还在病床上,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应该不想成为赛罗的“牵挂”。你不像菲诺那样,只要赛罗不在身边就无法保证自己的精神稳定。担心赛罗当然是真心话,但在道理上自己应该如何做,你应该十分清楚才对。」 聪明的黑猫锐利的看穿了她的内心。 亚奈特只得露出了苦笑。 「……确实是这样呢。我要是跟在身边,赛罗大概也会感到压力。即使如此,我还是十分担心。他是我的开山弟子,那个孩子——是个好人。」 黑猫举起茶杯,优雅的呷了口香气十足的红茶。 「我也知道赛罗是个好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保护他。虽然你也肯定会为他担心,但请把他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不会背叛他的。」 阿尔凯因诚实的语言让亚奈特感到了平静的决心。 亚奈特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触碰到长满光滑毛发的手和前端柔软的肉球时,她的心情也舒服了一些。 「可以相信你吗?」 「请相信我吧。」 握手之后,阿尔凯因目不转眼的盯住了亚奈特。 「没有告诉你详细的情况,我感到十分报歉。但是,你能来这里相助,我和赛罗都非常感激。受伤的人和身体衰弱的人太多,要是只有我们就麻烦了。谢谢。」 「我作为药剂师,只是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吧?」 直白的感谢让亚奈特有些害羞,抚摸起阿尔凯因的脑袋。 「你们还会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吧?」 阿尔凯因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我正在等待乐人的回复。打倒敌方的干部后,下一步要去做什么,我们正于处于等到这样的指示的状态中。我通过魔导师公会已经发出了联络……看来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他悠闲的口气中也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安。 「乐人大人的指示呢。那么,会让你们去危险的地方吗?」 阿尔凯因柔和的歪了下脑袋。 「会怎样呢——实话实说,乐人似乎也在为应该做出怎样的指示而迷茫。暂时叫我们回到“乐人的神殿”吗?还是从埃鲁福尔稍微向东边移动,探查萨安托罗夫和雷扎兰德的动向?或是回到西边的“魔人之城”,重新开始寻找我的师傅?——不管如何,我们必须要先在此地休息一段时间呢。如果不利用现在这段时间储蓄一点魔力,今后可就麻烦了。」 阿尔凯因巧妙的隐瞒了不能对亚奈特说的内容,用绅士的口吻向她说明。 亚奈特也不是小孩子,察觉到自己被排除以外后心中怎么也无法安定。 「你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会追问,但有一点请务必告诉我。“赛罗”真的没问题吗?」 听到亚奈特再度问出同样的问题,阿尔凯因沉默的点了点头。 恐怕阿尔凯因也不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吧。不过他毫无疑问会拼尽全力保护赛罗。 如今,在特拉福德被敌人绑架的赛罗等人正平安的在这座王城中生活。 抬头看向爱操心的亚奈特,阿尔凯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赛罗真是个幸运儿呢。居然能遇到如此温柔的师傅。」 亚奈特摇了摇头。 「正与此相反,赛罗才是在我门下会显得屈才的优秀弟子。虽然无法使用魔导具,但他作为药剂师的才能绝不会仅仅如此。」 「啊,看起来是呢。在旅途中,他教给我们许多珍贵药草的知识。」 「他真的很厉害吧?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掌握了作为药剂师可以独挡一面的知识,今后只需要不断积累经验就好。他的理解速度很快,随着我的教学当场就能记住要领,一开始实在吓了我一跳。而不仅仅是记忆力优秀,作为药剂师的直觉也极为敏锐——」 似乎想不出能恰当表达出来的言辞,亚奈特停下来思考了片刻。 「……是呢,怎么说呢,感觉上他不是“记住”,而是“回想起了之前就知道的知识”。而且他还能触类旁通,的确让人惊讶……」 听到这番话时,阿尔凯因的眼睛中露出了细微的光芒,不过沉浸的回忆当中的亚奈特没有察觉到。 「就是说作为药剂师他的基础扎实,直觉敏锐。在我在被奥尔德巴大人雇佣之前,他肯定读过许多书。」 「哼——我原本以为赛罗能够成为优秀的药剂师是因为你教的好……按照你所说的,看来他本来就拥有成为药剂师的才能吧?」 亚奈特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所言不假,赛罗有成为药剂师的才能。 正是因为他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为了离开魔导具也能生存下去才选择了成为药剂师的道路吧。然后就结果而言,这个选择反而引导出了赛罗作为“药剂师”的才能。 知道自己无法使用魔导具,他没有因此而感到悲观,努力寻找能够前进的方向。 他的生存方式就是这样,因此亚奈特才会向他伸出援手。 「赛罗适合药剂师的职业。而且老实可爱,温柔认真,拥有年长的魅力,让如今的人家不禁直流口水呢,但大小姐却来捣乱——今天早晨赛罗不在的时候,因我诱惑赛罗着实谆谆教诲了我一番。」 「……你的性格也有些够呛呢。」 阿尔凯因惊讶的喃喃自语道。亚奈特放开他的手,慢慢的站起身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有一半是在开玩笑呢。如果大小姐不在就好了,虽然我曾有过这种想法——阿尔凯因,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吧,菲诺对赛罗的思念有点不寻常。」 阿尔凯因把耳朵耷拉了下来。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长满黑色毛皮的脸颊轻轻的抽搐了几下。 亚奈特小声说道。 「你们之后还要继续旅行,我有只有一句相劝。不能把赛罗和大小姐分开,尽量把他们放到一组来对待——要是不这样做,不知道菲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菲诺”出什么事……这次就要轮到赛罗会做无法让人估量的行动了。对赛罗也要万分注意。」 阿尔凯因轻轻的摇了摇尾巴。 「……对赛罗也是?」 亚奈特的笑容中充满了确信。 「唉,对赛罗也是。虽然他的表情举止如同大人一般,但我总感觉他并不普通。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 赛罗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少年。不过亚奈特觉得赛罗的外表并不是他的全部。 他身上的某处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本来面目。 「……多谢你的建议。我会铭记于心。」 道谢的同时,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抚摸起自己的下巴。亚奈特所言大概有一语中的之处,因深陷在思考中他金色的双眸显得异常深邃。 「说起来,赛罗现在去哪了?」 「啊,他去帮助做午饭了。 厨房里的事情似乎大多交给了人偶处理,如今只有可以动弹的人才能工作,赛罗也看不去他们忙碌的身影了吧。 对在米斯特哈温德一个人生活的他来说,所有的家事都是手到擒来。 「维奥莱和伊莉娅德大人也一起参与了劳动。不过我出现在厨房中估计会被骂,所以正在休息中。」 猫呆在厨房里的情景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阿尔凯因,你也会做饭吧?」 「露宿野外时,烤鱼、做汤之类的没问题,但在厨房就棘手了,因为手够不到厨具。那么,再见。」 身高比小孩子还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单手拿起红茶喝着红茶的黑猫摇晃着尾,就这样优雅的走出房间。 他可爱的背影让亚奈特不一小心扑哧笑了出来。 他似乎是强大的魔导师,但从外观来看完全想象不出来。 仅从外表无法了解一个人,除了他变成猫的事实以外其余都还如同迷雾一般。 不过,至少他不是一只“坏猫”。 把得意弟子交给他,若说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但这是赛罗自己选择的道路,所以亚奈特不能阻挡。 目送着受到赛罗信任的不可思议的魔导师,亚奈特重新开始了晾衣服的工作。 ◎ 在大厅临时搭建的食堂里洋溢着午饭温暖的香味。 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阿尔德用完全不像是贵族的动作把赛罗拉到了食堂里。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厨房帮忙做午饭。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先行把锅端到了这边,菲诺和赛罗留在厨房负责收拾。工作结束后来此准备吃午饭。 变成午饭发放场所的大厅已经人满为患。 从厨房端来的大锅周围,工作人员用薄薄的铁制餐具逐个给前来的人们盛饭。 像方形的盆一样的餐具上,格子里盛上面包和配菜,空余的地方再摆上一碗汤。这种餐具经常用于普通的学生或卫兵的宿舍里。 今的菜单是把豆子煮软做成的汤和面包,还有炒野菜,十分朴素。不过菲诺基本不挑食。 虽然身为贵族奥尔德巴的养女,但在和母亲两个人生活期间吃得一直很简单。她完全没有故作姿态,不如说像这样食物更附合她的胃口。 室内几乎所有的桌椅都被占满了,包含卫兵在内的大部分家臣直接坐到地上吃了起来。 他们如今的工作是修复损坏的城墙以及再次恢复一度停滞的政务。 散落在中庭的尸体已经全都清理干净,不过梅露露西帕驱使“裁决魔龙”破坏的地方还是老样子。 首先要把瓦砾运走,开始修复工程还需要花费数日吧。由于参与工作的大部分人本来就曾经受到人偶化,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各个领域都人手不足。 连做饭也无法交给佣人负责,而是单纯的由能行动的人来做。 其中的一人——用手帕绑起紫色头发的维奥莱眼尖的发现了菲诺等人。 「啊,赛罗和菲诺!刚刚真是帮大忙了。给你多盛一点吧?」 见习骑士姑娘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做饭的工作,显得精气神十足。 「不,普通就好。我可不能总吃那么多。」 「我也和他一样。」 赛罗拿起了手边已经盛满食物的餐具。菲诺也端着身边的餐具向维奥莱挥了挥手,为了照顾排在后面的人快步离开了。 总是迈着小碎步跟在赛罗脚边的缇亚涅丝由于没有吃食物的必要,所以来这里什么也没做。就在不久之前,她也用自己小巧的身体给赛罗帮忙,负责削土豆皮。 菲诺在大厅中四处观望。 这个大厅里已经找不到空的桌椅。虽然在地板上吃饭也没有特别大的问题,但还有拿回房间吃或是去其他地方这样的解决方案。 菲诺似乎心情很好,转头看向赛罗。 「赛罗,去哪吃呢?」 「是呢。那个……」 在赛罗向四周眺望的同时,一个女孩在稍远住向他不断挥着手。 橙色的头发婀娜的向下流淌,面带笑容的白净姑娘——看到她时,菲诺稍稍握紧了拳头。 「赛罗,菲诺!不来这边吗?咱们一起吃午饭吧。」 说话的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伊莉娅德?埃鲁福尔。 身穿普通乡下姑娘衣装的公主刚刚也和赛罗等人一起参与了劳动。 曾经在黛纳斯克时,伊莉娅德似乎也在酒馆当过服务员。她做的食物不禁会让人想当时的情景,技艺十分高明,完全不像是不知世间艰辛的公主大人。 大厅里专门分出了一块区域给负责食物的工作人员用,她好像正在那里休息,坐在简单的长椅上。 用桌子在大厅内围成的空间里,恰好没有其他人。 听到招呼声,赛罗眨了眨眼。 「伊莉娅德大人,我们去你那边吃方便吗?」 「唉,当然。菲诺穿着短裙,所以讨厌坐在地板上吃饭吧?来我这边就没问题了。」 不仅对赛罗,伊莉娅德对菲诺也热情相待。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菲诺反而露出了警戒。 ——伊莉娅德公主果然拥有动人心弦的魅力。 赛罗会不会被她的魅力所打动呢,菲诺为此感到了不安。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现在表现出讨厌伊莉娅德的态度,会让赛罗感到困惑吧。 尽可能装得平静,不能露出破绽给对方可乘之机。 (反正最多只还要在这里只上数日——只要在此期间不让这个女人和赛罗两人独处就没问题了。) 在内心里用“这个女人”来称呼一国的公主,菲诺表面上仍然露出了笑容。 「伊莉娅德大人,非常感谢。今天的汤是由伊莉娅德大人负责调味吧?」 「唉。在黛纳斯克时向修盖尔大人学来的做法。稍微有点甜对疲劳的身体很有好处。」 伊莉娅德微笑时的可爱样貌让菲诺的心中一阵骚动。 确认了旁边赛罗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后,她缓缓的坐上了木制长椅。 顺势坐在了伊莉娅德和菲诺之间的赛罗把缇亚涅丝放到了膝盖上。 万一赛罗露出被伊莉娅德魅惑的样子,菲诺也不用再装作平静,不过如今赛罗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 她是可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的敌人。绝对不能疏忽大意。 「赛罗,厨房的工作辛苦你了。到昨天为止,家臣们的魔族化已经几乎全都解除了吧?请允许我再次向你道谢——十分感谢。」 伊莉娅德开始吃起泡在汤里的面包,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赛罗诚惶诚恐的回应道。 「不,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反而是我应该向你致谢,接受了阿尔凯因的提案。」 菲诺也明白赛罗致谢的理由。 关于这次动乱,阿尔凯因希望埃鲁福尔王族公布虚假的消息。 也就是,对外保密“魔族的存在”,关于“还流的轮环”的消息也是同样。通过情报控制让外人以为“王族根本没有被夺取”。 被宫廷雇佣的魔导师暴走,在开发魔导具的过程中发生了爆炸事故。阿尔凯因希望这次的事件按照这样处理。 中庭的尸体就是事故的受害者,被变成人偶的人们也只是受到了暴走魔导师的操纵而已。 实际上,万幸的是尸体大多是露娜丝缇雅的魔族部下,对埃鲁福尔的人们来说素昧平生。 当然,和国王和王弟一起被囚禁却又没有被变成人偶的一部分官员知道事情的真相。 为了尽可以隐瞒真相,阿尔凯因请求了王族。 即使站在王族的立场上,“被某人夺取了王城”也是国家的耻辱。而且在不想给周围国家可乘之机的想法上,双方的利益一致。 事情的经过仍然处于调查中,不过这个名义上的调查恐怕永远都找不到真相。 魔族的事情,即使再怎么隐瞒也终究会被发现。但是,尽可以的隐瞒似乎也是六贤人的方针。 如果谋求强大力量的人都自行想要进行魔族化,可以预见状况将进一步恶化。 这一系列的事情对阿尔凯因方肯定相当重要吧——但对菲诺来说却怎么都无所谓。 她的眼中只有赛罗。其他的一概不管。 赛罗很重视阿尔凯因等人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把阿尔凯因当成同伴。赛罗对王族表露出敬意,她也同样的尊重王族。 然而,如果有人胆敢加害赛罗,或是意图分裂菲诺和赛罗关系——她会毫不犹豫的排除。 不管是魔族,还是一国的公主,菲诺绝对不会胆怯。 只有这份强烈的思念,她深深的藏在心中。 赛罗和伊莉娅德在不知道菲诺内心活动的情况下平静的交谈着。 「真的很报歉,赛罗。本来的话,你们是拯救了国家的英雄,即使没法用更加豪华的晚餐招待你们,也应该授予重大的表彰——但如今的王城变成了这副样子。父王和塞尔班大人也想对你表达诚挚的谢意。等忙过这阵子,我想好好的……」 「不,那么显眼反而会照来麻烦——像这样有的吃有的住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本次的动乱不能对外声张,阿尔凯因似乎也想尽可能隐瞒起来,你们的口头感谢就足够了。」 如此回应的赛罗无意于名誉。不是功利心淡薄,而是完全没有。 如果是同时代的其他少年,肯定想引人注目或是以出人头地为人生目标,不过赛罗却可不思议的没有这种想法。 简直就像是经历过一次人生的豁达老人。 没有野心,并不意味着对人生无常的感慨,仅仅当成一个观察者。 他预见到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并且一心向前的成长。 这种大人的思考方式,由菲诺来看完全想象不出他只有十四岁。 伊莉娅德肯定也有和菲诺同样的感想吧。她看着赛罗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因他“年幼”的轻视。 两个人亲密到让菲诺不禁感到窒息的谈话还在继续。 「说起来,沙夏最近去哪了?王城解放后,我也没有机会去中庭,一直没和它见面——」 伊莉娅德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绽放出来。 「啊,由于这几天总在下雨,那个孩子在我房间旁边的小屋里,大分部时都在悠闲的睡觉。沙夏呢,其实非常懒,置之不理的话,甚至会让人担心到它会不会因此运动不足的程度,性格也是无拘无束……所以,我听说从黛那斯克到傅丽叶期间,它驮着你们连续数日不停奔跑的时候,惊讶得目瞪口呆。真是的,我总是被它帮助。」 「沙夏,跑得非常快。」 缇亚涅丝在赛罗的膝盖上小声说道。在同伴之外的人很多的地方她似乎有些认生,因此在王城里显得微妙的老实。也有可能是长时间的稳定生活让她的生活节奏变慢了吧。 赛罗抚摸着她的头发,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嗯,很快呢。本来应该花上两周时间的路程,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伊莉娅德大人。沙夏肯定是想对你报恩。维奥莱告诉过我,帮助了尚且弱小的沙夏的就是伊莉娅德大人吧?“救命的恩人”,果然对沙夏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赛罗在说话的同时,脑海里大概也浮现出了“阿尔凯因”的身影。对赛罗来说,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菲诺经常会想“阿尔凯因是雄性真是太好了”。如果阿尔凯因是雌的,菲诺就不得不对赛罗的救命恩人保持戒备了。 一边听着赛罗和伊莉娅德的交谈,菲诺一边沉默的把食物送进嘴里。 食不知味。而且赛罗他们的对话也渐渐的远离了意识之外。 菲诺只是死死的盯住了不断聊天的赛罗的侧脸。 伊莉娅德坐在赛罗的另一边,在菲诺眼见的范围内时隐时现。 每当她的样貌出现时,心里就咯吱作响。 (赛罗……不要用温柔的视线看她,你只看着我就够了。只要是为了赛罗,我什么都可以付出。我是赛罗的,赛罗也是我的。绝对不能会赛罗交给其他女人……) 「……菲诺。菲诺。为什么发呆了?」 ——赛罗蓝色的眼睛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菲诺。 注意到他投来的眼神,菲诺马上回以微笑。在瞬间更换表情方面她可谓一流。 「——啊,报歉。我稍微考虑了一些事情。怎么了?」 从赛罗的另一边,伊莉娅德探出头来。 「是在说你的事。菲诺是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吧?我还听说是米斯特哈温德的领主奥尔德巴大人的养女。说起多利亚尔德家族,在为埃鲁福尔工作的所有贵族当中也算是世代的名门——你居然会与赛罗一起“私奔”什么的,真厉害呢……」 伊莉娅德的话让赛罗不禁露出了苦笑。 「不,我们 不是私奔,而是好好的获得了奥尔德巴大人的许可——是吧,菲诺?奥尔德巴大人已经允许了吧?」 被问到的菲诺微微歪了下脑袋。 赛罗没有通知菲诺,准备离开米斯特哈温德踏上旅程的前夕—— 菲诺确实从养父奥尔德巴口中得知了赛罗的旅行计划。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可以”……他告诉我要“选择不会后悔的道路”。啊,但是,他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呢。“如果不告诉你,之后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什么的……」 如今必须要感谢养父。如果他当时没有管赛罗的事,正如同养父所顾虑的那样,如今的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伊莉娅德盯着菲诺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闪亮起来。 「太厉害了!就像是在剧场里上演的爱情故事一样呢。超越身份差异的恋爱、然后共同私奔什么的,太棒了。居然会被像菲诺这样又美丽又热情的女孩爱慕,赛罗太有福份了。」 伊莉娅德对似乎有些害羞的赛罗露出了笑容,继续不知厌倦的说道。 她的表情洋溢着憧憬和佩服,完全看不出任何负面感情。 菲诺突然轻轻歪了下脑袋。 「……唉?是同伴?」 「唉?什么?」 不小心老实说出来的内心感想在赛罗听来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啊,没什么。」 菲诺马上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伊莉娅德在赛罗身边好像没有别的意思——清楚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后,菲诺姑且收起了敌意。 至于以后就要看赛罗的态度了。 伊莉娅德喝着豆汤的同时,闭上了一只眼睛。 「呐,菲诺。如果方便的话,之后和维奥莱一起给我讲讲之前故事可以吗?赛罗和菲诺是如何恋爱的,我很有兴趣——当然,缇亚涅丝也一起来吧?」 缇亚涅丝没有出声,轻轻的点了点头。坐在赛罗膝盖上的她基本上不会离开赛罗身边,而且对其他事情也兴趣盎然。 从平静的表情上难以察觉她心情,不过对长时间被束缚在“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应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刺激吧。 菲诺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稍微思考了一会。 此时,赛罗从旁边插嘴道。 「菲诺,就这么做吧。我下午打算去帮助师傅一起调配药草。」 「哦?那么我和缇亚涅丝就去和伊莉娅德大人聊天吧?」 在准备晚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吧,菲诺老实的遵从了。 伊莉娅德的脸上一下子焕发了神采。 「我很期待!那么,我会准备好茶在房间里等待光临。」 吃完饭的伊莉娅德爽朗的挥了挥手,站起来去帮助还在负责盛饭的维奥莱。 她能干的背影与想象中的一国公主相差甚远。菲诺自己也经常被人说是“不像贵族的大小姐”,但这也部分是由于生长在乡村的缘故。在王都长大的伊莉娅德,不拘泥于世俗的性格恐怕是受了维奥莱的影响吧。 目送着她的背景,菲诺对赛罗小声说道。 「……是个好人呢,伊莉娅德大人。怎么说呢,没有公主的做派。」 「嗯。在黛纳斯克时也十分融洽的融入了街区的生活之中,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赞赏的话中没有流露出在此之上的其他感情。察觉到这点后,菲诺再次放下心来。 (果然,赛罗只会看着我……) 只要他不移情别恋,菲诺就有保持理智的自信。 被赛罗抱在膝盖上的缇亚涅丝用冰冷的视线仰视着菲诺。 「……要是互相打起来就好了。」 「缇亚涅丝直是的,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菲诺温柔的抚摸着像精灵一样的少女,声音突然降了八度。 看们她们之间互动的赛罗,似乎做出菲诺和缇亚涅丝正在亲切交谈的判断。 他把剩下的面包放进了嘴里,脸上仍然一副微笑的样子。 但是在笑容之余,他的侧脸上仍然残留着怎么也隐藏不出的忧愁。 这份忧愁的原因,菲诺弄不清楚。三天前与露娜丝缇雅的战斗,在自己沉睡期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虽然菲诺察觉到了这点,但阿尔凯因却没有相告。 而且,赛罗自身好像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况,菲诺很清楚他的迷茫。 他忧伤的表情同样极有魅力,但是如果力所能力,菲诺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这样一来,赛罗肯定会更加感觉到菲诺“对自己来说不可或缺”。 ——她对赛罗的爱情已经有一点儿扭曲。 只有一点儿。 至少她自己有这种程度的自觉。 (……但是太好了。伊莉娅德不是敌人。不用让维奥莱伤心就可以结束了——不过,因为赛罗太可爱,我必须要把他牢牢抓住。) 菲诺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用连虫子也不忍杀死的清秀微笑面向了赛罗。 吃完午饭的赛罗也对菲诺回以微笑。 从他的笑容中不难看出对菲诺的全盘信赖。 所以只要赛罗不主动背叛,菲诺绝对不会背叛他。 这就是她直率的爱情。 ◎ 吃完简单的午饭后,阿尔凯因回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只有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三人。 赛罗去帮助亚奈特的药剂师工作,菲诺和缇亚涅丝似乎去和伊莉娅德加深交情。 西兹可也收到了邀请,但她似乎有别的想法,最终没有同行。 如今范达尔派的三名魔导师凑到了这里。 刚刚在食堂里,伊莉娅德和菲诺把赛罗夹在中间、面带微笑互相交谈的样子牢牢的印在了阿尔凯因的脑海里。 她们的样子不禁让阿尔凯因感到了正体不明的寒意,没有凑过去的勇气。他来回晃着视线,为伊莉娅德是否会出现万一而感到不安,最终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午饭。 肚子虽然满了,但却没有吃饭的舒畅感受。 伊莉娅德表现的普普通通,但菲诺曾几度睁圆了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害得我的心脏越来越差了,那个孩子。」 「阿尔凯因大人太夸张了吧。以围观起哄的心态来看的话,不禁让人感到醋味十足心跳加速呢。」 脸红起来的西兹可和混身颤抖的阿尔凯因恐怕担忧的次元都不相同。 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霍克艾一边默默的笑着,一边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他们本人能够幸福的话,就不会注意到周围的人吧。前几天的战斗中,赛罗也曾被判断为十分危险,他们两个说不定意外的是同类呢。」 这番话让阿尔凯因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同类吗,能和那位菲诺普通交往的,我觉得应该只有像赛罗这种人了吧。明明作为魔导师我要比他强上百倍,但却觉得无法与菲诺为敌。」 「啊,她比你更加忠实于动物的本能呢。独占欲这种感情可是相当强大的欲望。像你这样有常识的人类——不对,是有常识的猫在气势上被压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霍克艾冷静的分析对阿尔凯因毫无帮助。 被赛罗折断的腿如今打着石膏被吊了起来。完全治愈需要一个月以上,现在的霍克艾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阿尔凯因在他的枕头旁盘腿坐下,隔着一个游戏盘与他相对。 西兹可在阿尔凯因的正背后,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盘面。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用来打发时间的是一种名为 “巴乌里”的游戏盘。 以对方的王为目标移动棋子,是对战型的智力游戏。 棋子有七种——盘面分为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个格子,在上面进行模拟战争。 己方棋子由以下几类组成。 一步只能向八个方向移动一格的王——巴乌里,一个。 一步可以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移动最多两格的左侍者——哈维,两个。 一步可以向斜方向移动最多两格的右侍者——拉尼,两个。 一步只能向左右移动一格,但在横向占据两格空间,只要没被打倒就能阻止对方行动的持盾步兵——沃里,一个。 只能运送一个棋子,向八个方向可以最多移动五格的马车——法利,两个。 一步可以向任何方向移动两格,但在被打倒后会变成敌方棋子的小丑——西尔比,一个。 无法自己移动,但只要还在盘面上,就可以让王的移动变为三倍的军师——克罗维里,一个。 这个游戏“巴乌里”的十个棋子分为七种,可以在被称为本阵的己侧前三列范围内任意布置。 游戏开始后,两人轮番移动的棋子,基本上“王被打倒就输了”,但在失去两种侍者和马车共六个棋时也会被判负。“失去士兵的王没有价值”,在这意义上,这种输的方法被称为“王之孤立”,是比起被吃掉王更加让人感到羞愧的失败。 首先打倒军师克罗维里,再追击移动变得缓慢的王“巴乌里”吗? 还是说,突然以王为目标强行进攻? 或是将王、军师、持盾步兵和小丑以外的棋子全都吃掉—— 两名“西尔比”由于可以背叛所以能一直存在于盘面上,所以不管采用哪种战略,灵活运用这两个棋子更容易获胜。 打倒西尔比后,可能让这个棋子在周围的八个格子里的任意一个作为同伴复生。如果王的周围恰好有西尔比时,就可以利用它的背叛来取得胜利。 这个游戏看上去有些复杂,但只要记住规则,由于棋子数少也能放松的享乐。 阿尔凯因用指甲拿起了“哈维”棋子,打倒了霍克艾方的“拉尼”棋子。 「……露娜丝缇雅操纵的两名侍者,似乎就是以这个游戏中的“哈维”和“拉尼”作为原型的吧?」 西兹可为了确认,如此问道。 对来阿尔凯因来说这是不用说出口的理所当然的联想,但来自东方的她对这个游戏不怎么熟悉。 「嗯,我认为是这样的。但她没有做出其他的棋子的人偶呢。」 「如果生搬硬套的话,露娜丝缇雅是“王”,叫做缪尔斯通的女孩应该是担任“军师”吧?之后是拉达娜、梅露露西帕、鲁法斯、赛罗——他们应该充当什么棋子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开玩笑,我也不想把赛罗看成敌人呢。确实很让人头疼。」 阿尔凯因淡然的抱怨了几句,用“马车”打倒了霍克艾的“小丑”,将其变成了己方的棋子。 背叛的小丑西尔比被阿尔凯因放到了马车的左侧。 霍克艾马上就用右侍者拉尼把这个西尔比抢了回来,重新放到了别的格子里。 阿尔凯因避开了对小丑的争夺,用右侍者打倒了马车。 被霍克艾抢回的西尔比在这个回合又打到了阿尔凯因的马车,一口气扩大了盘面。 仅仅数步之间,阿尔凯因的马车和霍克艾的侍者消失了,只剩下了霍克艾方的西尔比。 仅看这几步的话,霍克艾目前处于优势,但反观整个盘面,之后如果再打倒霍克艾方的一个马车,阿尔凯因就可以获胜。 「背叛者就像这样只有一人——赛罗大概是“西尔比”吧?」 「赛罗没有背叛,之后他也不会背叛。让魔族溃败是他的功劳呢。」 「原来如此。折断我的腿也是他的功劳吧。」 霍克艾默默的笑着。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霍克艾并没有因骨折的事情而对赛罗耿耿于怀。他只是在调侃阿尔凯因而已。 阿尔凯因了解赛罗的危险程度。他对是否要“利用”赛罗而犹豫不绝,而是尽可能的想保护他。 一步可以在周围两格范围内任意移动的西尔比是强大的棋子。“用叛变而一直存在于棋盘上”这种特性可以将周围的棋子一扫而空,很多情况下盘面上只会留下这种棋子。 不论是对阿尔凯因等人也好,还是对魔族一方也罢,赛罗都是“绝对不能杀害”的存在,确实与这种棋子有相似之处。 但是阿尔凯因仍然主张赛罗是“同伴”,彻底的否定他会叛变到敌方的可能性。 霍克艾通过游戏嘲笑了他的这份天真。 阿尔凯因没有接受他的挑唆。 「就盘面来看,这局是我赢了吧?」 「是呢。我似乎过于重视王和军师,失去部队后就不能继续战斗了。」 虽然不至于被完全堵到死路,但霍克艾就此放弃了这一局。 阿尔凯因方也并非毫发无伤,不过霍克艾已经损失了全部的两种侍者,马车也被吃了一个。只要阿尔凯因再吃掉剩下的最后一个马车,就可以达成“王之孤立”的条件,让霍克艾被判负。 不用等到那个局面,本局的游戏胜负已分。 西兹可从背后轻轻的揉着阿尔凯因的脖子。 「赢了呢,阿尔凯因大人!据说霍克艾前辈很擅长这个——但在“魔人之城”的时候,似乎阿尔凯因大人也是赢多输少呢。」 霍克艾没有流露出不甘心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唉。我的脑袋里只装有知识,缺欠联想能力。之前筹划该如何攻入这个王城时,“利用野猫的力量”这种策略只有阿尔凯因才能想到呢。」 「霍克艾对游戏不会使用全力。如今他因骨折还在发烧,而且刚刚只是一边想着其他事情一边随意的运动手指而已。」 阿尔凯因用肉球利落的收拾起棋子,分别堆到了自己和霍克艾的面前。 两个为了第二回合,开始在本阵内配置起棋子。 这个游戏盘之前被扔在了房间的角落,上面积满了灰尘。不是某人刻意为之,只是单纯的被遗忘了。 身后的西兹可不擅长这种需要动脑筋的游戏,所以只是在旁边为阿尔凯因加油打气。 刚刚配置完棋子时,西兹可突然说道。 「……刚才,地下的门前——果然有新的脚印吧。赛罗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 故意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些许悔恨。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没有回答。 他们十分理解西兹可指出的事实。 遗迹的主人正是北天将鲁法斯——恐怕他在昨天的“满月之夜”从城下的遗迹中把“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拿走了吧。 即使明知会如此,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采取任何应对之策。 ——准确来说,是想不出任何对策。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那个魔导具的用途不明,但把“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交到了敌人手中,果然还是有些让人不安。」 听到她的话后,霍克艾叹了口气。 「还要提这个话题吗?不论如何,如今的咱们已经没有对抗鲁法斯的力量了。对方已经放过了咱们,咱们只能接受他的疏忽——咱们当时只剩下两个选择。“在地下伏击北天将,在咱们失败被杀之后,他夺走罗盘”,或是“对北天将置之不理,让他夺走罗盘”——哪个选择比较好,你能明白吗?」 与霍克艾冷静的见解相反,西兹可似乎仍然不能释怀。 「但是,应该还有第三个选择。就像赛罗所说的那样,利用赛罗的力量“破坏门”这个选项——这样做的话,即使是鲁法斯也应该无法拿到罗盘吧?」 阿尔凯因摇晃着尾巴,视线从棋盘移开回头看向了西兹可。 「我不想让赛罗感到不安,所以没有告诉他——如果破坏掉门,确实鲁法斯会也苦恼。那样的话,魔族会做出的行动只有一个,为了“修复损坏的门”,再一次真正的夺取埃鲁福尔王族——为了给修复工作争取时间,将王族的所有人全都杀害,说不定甚至连这座王城也要被毁灭。当然,六贤人不会对这样的暴行置之不理,他们会向此地派遣部队,与魔族展开大规模的战斗——我已经不希望再出现像“奥德布雷伊幽的虐杀”那样的悲剧了。」 阿尔凯因的话让西兹可哑口无言。 不想让这个名叫埃鲁福尔的和平国家卷入战乱之中——这才是阿尔凯因真实的想法。 不想从终于能够再会的维奥莱和伊莉娅德身上夺走笑容。如果变成那样的局面,赛罗也会悲伤。 看到西兹可沉默不语,霍克艾微微笑了出来。 「不把这件事告诉赛罗的原因并不只有“不想让他感到不安”。如果他知道这些真相,对魔族的敌意会变得更加强烈。但是,在尚未成熟的内心中积蓄过于强烈的敌意有时反而会促使自身的毁灭——你看到梅露露西帕的情况就能明白了吧?赛罗没有成熟。我们尽可能不做出会将他点燃的言行。」 霍克艾很清楚阿尔凯因为想法。 西兹似乎为自己的不明事理感到羞愧,低下了脑袋。 她和赛罗都拥有能考虑下一步行动的能力。不过,要想达到像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这样能预测到下二步、下三步行动的深谋无虑还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练。 他们绝不是思考能力不足。只是尚且年轻,还不习惯大局的观念。 看着失落的西兹可,霍克艾默默的笑着。 「另外,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心——如果“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上的记载是正确的,仅凭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一个魔导具无法实现目的。毕竟寻找与异世界之间的境界是只有神明才被赋予的力量——就是说,如果不与寄宿着神明力量的“神器”连动,罗盘就无法使用。虽然不知道这个记载有几分真实,但只要神器没有被魔族夺走,大概就没问题吧。」 霍克艾的这番话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敌人在得到了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六贤人所拥有的“神器”——这个可能性很高。 现在想来,魔族范达尔被魔族攻击时,他所拥有的神器“魔神之杖”说不定已经被抢走了。 这是因为最先察觉到魔族真正意图的是魔人范达尔吗?——如今的阿尔凯因只能做此想象。在此地掌握了魔族的目标也可以算是大收获。 「开始下棋吧,关于今后的行动——」 阿尔凯因随意的移动了棋盘上的棋子,抚摸起自己的胡须。 「……前进方向有三个吧,大概?其一,回到乐人雪莉露身边,与她商量今后的对策。其二,去埃鲁福尔之外的国家探查魔族的动向。其三,为了打倒北天将集结战力,向其他的贤人们请求援助。当然也可以同时进行几个方案,但大体上只有这几个方案吧。不如何选择,必须要收到雪莉露大人的联络才能决定。」 阿尔凯因已经通过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向乐人神殿发出了关于“打倒西天将”的情报。差不多,关于阿尔凯因今后的指示也该回来了。 阿尔凯因要在收到指示才能从这个王都开始行动。 霍克艾眺望着盘面,后背靠在了床头。 「咱们大概会被再次传召回雪莉露大人的身边吧。她肯定很想知道通过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无法传达的详细经过。而且“环流的轮环”也还没行报告吧?」 阿尔凯因悠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赛罗的事情要是被魔导师公会的职员知道就麻烦了。虽然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如今还……我只向雪莉露大人报告了“有新的同伴”。另外,也不能对骨折的你放置不管。对于露娜丝缇雅,就这样由埃鲁福尔保护也有些危险。被“哈伊亚德傀儡”操纵的事情暂且不说,她曾经是表面的西天将,肯定会受到这个国家里的许多人的怨恨。必须尽快……有可能的话就在今晚,要用“覆夜的外套”把她送到对面,和梅露露西帕一起交给雪莉露大人保护,这样才最为妥当吧。顺便也让他们把这边的情况通知雪莉露大人。」 「嗯,卖给他们一个恩情,总有一天也能像“马车”一样为咱们所用吧。」 霍克艾移动着马车棋子的同时说出来的这番言辞让阿尔凯因扭了扭脖子。他明知阿尔凯因这讨厌这种说法,仍然故意为之。 「我讨厌这样以恩人自居——说实话,梅露露西帕毕竟只是一个“工匠”。虽然战斗力很高,但暴走性情十足,看到他就会感到不安。我觉得还是让赛罗解除他的魔族,让他重新变回一个普通的工匠比较好。」 「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像你的风格。像他那种人,作为弃子正合适。」 霍克艾窃窃的笑了起来。在这种氛围下还能笑出来的神经果然有些不寻常。 阿尔凯因表现出露骨的厌恶情绪,霍克艾因此才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梅露露西帕想要为哈伊亚德工房的同伴同报仇。虽然有人认为复仇什么的十分无聊,但也会有人觉得不清算过去就无法前进。现在拔掉他的獠牙说不定反而是件残酷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卷起尾巴逃跑这种事敬谢不敏。」 阿尔凯因低下了金色的眼眸。 他不觉得自己与霍克艾的争辩中落了下风。这是应该由梅露露西帕自己来决定的事情吧。 不过,今后再独自一人与魔族无异于自杀行为。梅露露西帕也算是死掉会让人觉得可惜的人才。 房间的一侧传来了敲门声。 「阿尔凯因在吗?魔导师公会的人送来了信件。」 传来的是赛罗的师傅亚奈特的稳重声音。 阿尔凯因停下了手边的游戏,迈着小碎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后,亚奈特原地坐下,把信件交给了阿尔凯因。 「谢谢你,亚奈特。我正在等这个。」 里面是魔导师公会传来的“乐人”的指示。 这是他们迫不急待的回信。 由于会被职员看到,所以无法交流机密的情报。不过如今的阿尔凯因也没有其他的联络手段。 即使在乐人的身边留下“共鸣石”,现在阿尔凯因他们也无法使用了。 共鸣石两个为一组,只有一个人向其中注入魔力进行“连接”的话,是不能通信的。而且随着距离的增长,通话时间会以指数形式递减,万一注入的魔力耗尽,共鸣石就与普通的蓝色玻璃石无异。 阿尔凯因用爪子撕开了收来的信封,长满光滑毛发手敏捷的拿出了里面的信。 打开的一张纸上排列着用魔导师公会的打字机印刷出来的方正文字。 “致罗米。会议延长了。如果三周内没有收到联络,就请回来一趟。土物产的话首饰就好。还有,我的右边很吵。” 为了即使被外人看到也不会发觉,在收件人处使用了假名。 这是由阿尔凯因的姓“罗姆奈利乌斯”转音而来的称呼方法。 文字之中多多少少散发出了障人眼目的迹象。 阿尔凯因淡然的看着简短的文字,向亚奈特露出了微笑。 「亚奈特,看来短时间内我们还会滞留此地。」 听到这句话后,亚奈特看起来很 高兴似的用手指摸了摸阿尔凯因的下巴,不小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的?这太让人高兴了。现在虽然很忙,但我很想和赛罗好好聊聊天。你们会呆到什么时候?」 「我们当然想尽早出发,最长的话要三个礼拜。但说不定一个礼拜会就会离开,所以不能说死。」 「那么,赛罗还会来给我帮忙吧。如果停留时间要延长到这么久,我还可以顺便继续教他药草学的知识。」 亚奈特很高兴的说道,然后回去工作了。 阿尔凯因单手拿着信纸,走到了床边。 西兹可抱着他的身体放到了膝盖上。 「阿尔凯因大人,联络上说了什么?」 「“等待三周”。贤人会议上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霍克艾睁圆了眼睛。 「三周还真长呢……应该不是顾虑到我的伤势吧?」 「怎么会。你也没打算休息吧,肯定有什么隐情。乐人大人觉得“这个挨鲁福尔之后还会有一场混杂”吗?」 看着若有所思的阿尔凯因,西兹可皱了皱眉头。 「再一次的混杂……魔族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罗盘。这样一来……」 阿尔凯因再次看向了信纸。 「等待三周如果没有收到联络就回来——信上是这件写的,三周以内会发来联络。、下次联络有可能不会经由魔导师公会,而是由某人直接带过来。」 霍克艾叹了口气。 「暂时呆在王都,与“某个”汇合,如果汇合的对方没有达到就回去——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而且,三周后我也应该可以行动了。」 被赛罗折断的腿伤势很重。石膏内侧还包裹着将魔力变换为回复力的魔导具“生命之布”,但即使如此,想要走路仍然需要一个月的休养。 「移动的时候,用“覆夜的外套”直接把你送回雪莉露大人那边就可以了。虽然现在就能把你送过去,不过之后说不定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阿尔凯因的指甲敲了敲信纸。 「问题还在之后的内容。“土特产的话首饰就好”吗——」 「……要是雪莉露大人的这句话是认真的可就麻烦了……这应该也是暗号吧?还有“右边很吵”,完全搞不懂是指什么。」 西兹可感到有些奇怪,不过阿尔凯因看起来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样子。 问题是根据这个指示要如何应对。 「西兹可,这很简单。“首饰”就是米格洛特山脉的别称。」 位于埃鲁福尔王国东南方向上的米格洛特山脉描绘出巨大的椭圆将六个国家包围其中。 其南侧有巨大的湖泊,从地图上来看,形状恰好是首饰一样。湖面是宝石,而山脉则是垂下的线,因此“米格洛特的首饰”这个称呼被固定了下来。 「雪莉露大人想告诉咱们这样的指示。“在回来时从米格洛特山脉旁边穿过,帮我调查一下状况”。」 西安兹可用手掌捂住了嘴角,如果“首饰”指的是山脉,那之后的说明就连她也能够理解了吧。 「那么,“右边很吵”指的是——」 「嗯,从地图上看,右侧就是东边。在“乐人神殿”东边并且与米格洛特山脉相接壤的国家只有一个,萨安托罗夫——」 那是很大的国家。不过,其内部情况复杂的让人害怕,这个国家也因此而得名。 本来在建国的时候就有很复杂的原因。 这个萨安托罗夫成立于很久之前的大罪战争时期。 当时,这个地区被分割成十五片领地,各自的领主独立的进行统治。 但是身处混乱的时代中,必须要从周围国家的威胁中自保,他们克服了各自主张的差异,结成了一个同盟。 这个同盟关系,最终导致了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的诞生。 即使在现在,这个国家仍然被分割成十五个区域分别统治,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成是由十五个小国家组成的集合。 这个国家存在国王,却没有王族。 从十五名领主当中选出国王,任期以十年为限,然后再把王位交给其他领主——这个国家如此延续着存在。 但是近些年来,领主间的同盟意识不断受到动摇,民族纷争和各种各样的权利争斗,在国外的眼中,已经陷入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弄不清楚”这样让外交官不禁会想要哭泣的局势。 「大概萨安托罗夫的内乱又激化了吧。以前就听说那边纠纷不断,还是亲眼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阿尔凯因在要西兹可的膝盖上,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 假如当地陷入了战乱,阿尔凯因想尽量避免带菲诺和赛罗同去,那边的状况很有可能悲惨到连吃了上顿没下顿。 霍克艾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个国家很复杂呢——以黑色皮肤为外貌特征的强悍的鲁达族,和以白色皮肤、粗大骨骼为特征的纳克巴族长期对立,状况异常紧张。虽然还混杂着一些其他民族,但贵族大多为鲁达族,而且一直在镇压着其他民族,丝毫看不出内乱终止的迹象——只能认为他们是故意想把国家弄得如同泥沼一般。」 统治那个国家的十五个贵族之中有十一位都是鲁达族,面对其他四名贵族明显处于优势地位。 就结果而方,在萨安托罗夫的鲁达族形成了“优异种族”的特权阶级。 魔族的拉达娜国籍不明,但从她的肤色不难看出肯定带着鲁达族的血统。 他们曾经是被“制压的一方”。 但制压过于严酷的结果就是引发了反叛,之后鲁达族的地位就一跃而起。 历史总在重复,如今局势恰恰相反,轮到鲁达族蔑视其他民族了。 其他国家也多多少少曾受到过民族纷争的困扰,但萨安托罗夫的问题显得异常深刻和复杂,斗争规模之大更显得与其他国家相比在这方面罪孽深沉。 霍克艾移动了棋盘上的“马车”。 穿过了阿尔凯因方的“持盾步兵”身边,一口气迈到了王的旁边。 「从这里去乐人神殿,如果选择正确的路线本来可以刻意的避开萨安托罗夫到达——如果雪莉露大人有需要,看样子咱们必须要路过那里了呢。可能要稍微绕点远,暂且放在心上吧。」 轻松的口气,敏锐的目光。 阿尔凯因把信纸叠好,向棋盘伸出了爪子。 「很险恶呢。不论如何,暂时先在这里等待吧。虽然很让人关键,但咱们毕竟只是棋子——世界的局势,很复杂。」 以猫的样子不断吐露出沉重的烦恼,阿尔凯因回到了与霍克艾的游戏中。 埃鲁福尔的事情总算处理好了。 但是放眼世界,混乱的程度绝非埃鲁福尔可比。 如今的状况和“大罪战争”的前夕很像。 阿尔凯因向下看着盘面上棋子的眼神略带犹豫,显得有些深沉。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雨势散去,迎来夏天之时,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的形势呢——如今的阿尔凯因还看不透。 ◎ ——当天晚上。 梅露露西帕和没有恢复意识的露娜丝缇雅通过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来到了乐人雪莉露的身边。 阿尔凯因把关于他的介绍书和记载详细情况的信件交给了他,拜托他向雪莉露呈上。虽然之前也曾用“共鸣石”交流过,但于由距离过远,会话只持续了一瞬。埃鲁福尔王国和乐人神殿之间还夹着数个国家。 「雪莉露大人那边的医疗设备比这里更加完善。露娜丝缇雅很快 就会醒来的。」 「啊——多谢。」 不曾对别人道过谢的梅露露西帕,他的这句简短的谢语中包含了他的全部真情。 由他保护的露娜丝缇雅像睡美人一样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睡脸宛如真正的人偶。 让师妹露娜丝缇雅横躺在猫足椅子上,他被阿尔凯因的“覆夜的外套”吸入。 目送他的离开背影后,赛罗下意识说道。 「……在特拉福德城,梅露露西帕让师傅遭受了极大的危险,我原本以为他是冷酷无情之人——看来他很重视露娜丝缇雅呢。」 这番话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赛罗纯粹的感到不可思议。 对被敌人当成人质的亚奈特弃置不顾的梅露露西帕,与照顾着露娜丝缇雅的梅露露西帕,两个形象很难联想到一起。 阿尔凯因跳到了赛罗的肩膀上,如此向他说道。 「因为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重要之物呢。他也肯定受到了魔族化的影响吧,重要的东西全部被夺走所以才变得自暴自弃。所以失去了顾忌到别人所重视的东西的从容——但是,这种生存方式只会招致不幸。赛罗,即使你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也绝不能像他一样。」 赛罗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而后点了点头。 旁边的菲诺用余光看向了赛罗,清澈的容颜目送着梅露露西帕他们。她对露娜丝缇雅仍然耿耿于怀,眼睛中流露出了少许危险的迹象,但却没有说出口。 让阿尔凯因坐在肩膀上,赛罗走出房间。 「……阿尔凯因。要是把梅露露西帕变成那样的也是魔族——我果然不能原谅他们。之后的旅途,我也能一起同行吧?」 阿尔凯因用猫的动作擦了擦脸。 「要是你能同意,我希望让你在乐人的神殿等待,然后帮助解除我通过“覆夜外套”送过去的家伙的魔族化。嘛,这种想法只是说说而已。不论如何,埃鲁福尔恢复了和平,就算把你们放在这里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赛罗露出了微笑。 「总有一样,我也想帮梅露露西帕解除魔族化呢。」 赛罗温柔的话语让阿尔凯因也十分高兴。 梅露露西帕找回露娜丝缇雅之后,说不定他也能稍微恢复往常的模样。 站在阿尔凯因的立场上也希望能让他变回到“曾经是工匠时样子”,但正如霍克艾所说,他不会放弃为工房复仇吧。 这样一来,大概以后还会有共同战斗的机会。 从这座城市,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离开了,北天将和其他魔族也离开了,埃鲁福尔王族正在逐渐恢复原来的体制。 现在还在黛纳斯克的史学官库洛加和曾经的军务局长修盖尔等人马上就能收到捷报了吧。 特别是库洛加,知道本以为已经故去的妻人平安无事肯定会惊讶不已。 一旦伤愈,他们就会火速赶来王都,但相隔的距离不近,就算是寄信也要花上数日。 恐怕库洛加他们到达王都时,阿尔凯因等人已经再次出发了。 没有看到那个严肃的史学官露出笑容,阿尔凯因稍微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自己在这个国家已经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们从梅露露西帕的房间分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到赛罗肩膀上的阿尔凯因回头看向了西兹可。 身穿东方衣装的她一如往常的浮现出了温柔的表情。 不过,她的心里肯定还在为与露娜丝缇雅战斗时自己没有派上用场而自责。 为了不让同伴担心,她强行打起精神,但作为指导教官的阿尔凯因却心知肚明。 实际上,西兹可出色的回应了阿尔凯因的期待。在这方面阿尔岂因很想夸奖她,但是即使现在阿尔凯因再怎么称赞,西兹可也不会老实的接受。 这种严于律己的精神似乎是东方民族的特征。 所以阿尔凯因暂且说出了别的话题。 「西兹可,从明天开始时间就比较宽裕了。在滞留此地期间,修养之余咱们一起“特训”吧?」 西兹可操纵的“四重奏的战轮”可以自由飞舞,彻底的打倒敌人,是效果单一的魔导具。不过控制的困难程度却与单一效果不相符,而且还有更为深奥的用法。 西兹可尚且年轻,虽然已经可以灵活运用,但却还远远没有达到极致。 这个战轮的真正价值还在“可以自由控制”之上,并不是单纯的飞行、击中敌人的钝器。 西兹可惊讶的眨了眨眼。 「这就是说……是阿尔凯因大人的单独指导?」 「因为霍克艾看起来已经不能动了呢。还是说,你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 「不、不会!我很光荣!拜托了!」 深深低下脑袋的西兹可,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潮。 看来,她对于特训在气势上没什么问题。她的才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只是需要与成长相应的心灵清净。 (西天将被打倒了,但与魔族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霍克艾暂时不能上阵,我和西兹可必须要重新鼓足干劲——) 心中汹涌起完全不像是小猫的气势,阿尔凯因晃了晃尾巴。 损失西天将后,魔族也会有所行动吧。在读出敌方的出招之前,不能贸然采取行动——乐人做出的等待指示中也透漏出这样的顾虑。 对阿尔凯因来说,停留在埃鲁福尔的时间绝对不能平白度过。 ◎ 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是圣教会的根据地。 位于此处顶点的圣人克拉尼恩,以及负责指导圣教会的司教们大多聚集于此。 圣教会遍布世界各地的情报网基本上是通过“教会”建立起来的。结构上与魔导师公会的相应部门区别不大,但只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这个情报网不是为旅人和崇拜者服务,而彻头彻尾是为圣教会的上层组织所用。 各地的教会利用这个情报网向圣都传达情报,圣都的神官们将情报汇总后再向各地的教会做出指示。 圣教会收到关于发现“环流的轮环”的报告也是这个机构的成果。 在圣人克拉尼恩的勤务室中,秘书亚夏正在报告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情况。 「——从埃鲁福尔王国的王都傅丽叶教会发来了后续报告。问寻被捕的魔族多鲁加尔的结果,环流的轮环的宿主少年拥有无法理解的战斗力。所有的魔导具在他身边都变得无法使用,然后他虐杀了不能使用魔导具的魔族——」 亚夏的声音十分平静,但暧昧的口气却流露出对报告书内容的疑惑。 克拉尼恩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扶在了窗沿。 「亚夏。不用说晦涩的敬语,就像平时那样交谈吧。」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秘书亚夏走到了克拉尼恩身边,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手里的文件。 在外人面前互相使用敬语,但在和作为心腹的她交流复杂的问题时,克拉尼恩就会拆掉自己平时的伪装。 克拉尼恩和亚夏不是普通的上司与秘书的关系。还在神官学校时两人就交往已久,互相知根知底。 「克拉尼恩,这种事有可能吗?我曾听说“环流的轮环”是破坏魔导具的魔导具,但可以让周围的魔导具全部无效化还是初次听闻。难道说他还有完全不同的新的魔导具?」 「啊,有这种可能性。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想了解这份力量的秘密。如果可以量产,世界就会发生剧变。」 克拉尼恩笑了起来,他的这番话更像是玩笑。依他的见解,少年拥有的这份力量肯定是 第三章 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 这个世界由多位神明共同创造。 在神话中登场的众神的名字,再加上后世创造以及异教之神,大约共有数百个。但是,神话清楚的向世人讲述还存在大量没有名字——就是说名字没有流传到后世的神明。 神明的总数有数千、数万——甚至有数亿的说法,实际数量无法确定,以至于只能用“许多”这种模糊意义上的夸张说法来概括。 一位名叫亚加莫尼的神学家曾怀疑过数量如此之多的“神明”,在日记中写了这样的一段话。 “最终,他们是应该被称为神的存在吗——” 这段如同在侮辱神明一样的日记内容,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到过。 这本日记为人所知是在亚加莫尼过世之后的事情。 他的日记后续还有这样的内容。 “传说中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明,与我们崇拜的『神明』这一概念,两者之间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异。 恐怕他们只是作为普通的先人,比我等更早居住在这个世界上。 之后,他们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留下『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难道说咱们只是单纯的被尊称为『神明』的存在抛弃了吗? 如果是这样,仅仅是先人的神明留给这个世界的『祝福』—— 换个角度来看,那不是『祝福』,而应该认为是更加麻烦的『咒缚』吧?我们说不定因神明的『咒缚』,被困在了此地。” 这个日记之后被圣教会没收,当作禁书处理。 但是没有将它烧毁,如今严密的保管在圣都的书库中。 书的名字是“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 这是大罪战争的英雄之一,“匹夫之勇的神官”亚加莫尼?拉兹的日记。 他在身为神学者的同时,也是“圣教会”的高位司教。 以他的立场居然写出怀疑神明的日记,对圣教来说是极大的丑闻。 在他晚年写成的这本日记中,如同戏言一般记录着关于魔导具的制作及改造、历史和传承以及和圣教会教义的数个推论。 这些推论中的许多都被后世所证明。 看起来比起一般人,他更能看清事物的本质吧。 亚加莫尼还在日记中写了这样的话。 “在太古时期离去的神明,其真正身份不是『神』,如果假定他们是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程度的『未知生物』——就是说我们,也就是人类,在遥远的未来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同类。即使我们现在仍渺小无力,但总有一天,人也能够进化成为近似于神明存生。 所以我在想。运用神器的力量让轮环之力安定,最终打开通往神界之门的众位英雄,是否在那个瞬间已经无限接近了那些『虚伪的神明』?—— 如果当时他们顺势去向了『前方的世界』,他们肯定已经成为了众神的一员。 我的这番妄言要是已经接近了真实,那么我将毫不犹豫的做出这个结论。 『成为众神的一员』这个行为恐怕只是『不幸的选择』。 那个蠢货、魔导师埃斯哈尔大概直到最后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吧。 即使如此,恐怕一部分人类仍然会不断以神的宝座为目标。 前方的糟糕状态他们无法理解吗?还是说,他们所期待的正是那种糟糕的状态呢——” 他晚年的记述就像是在酒醉后书写的一般,说明不充分,大部分都像是随手胡写。 但即使如此,这份记录中流传下来的各种情报,以及思考的片段,仍然被圣教会当成了贵重的危险之物。 根据史实,亚加莫尼?拉兹寄身于布兰黛尔皇国,最终安稳的寿终正寝。 在他死后,圣教会发现了这本“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并予以没收,不过据说布兰黛尔皇国仍然留有复写本。 不对——实际上,复写本曾经在布兰黛尔。 直到三十年前,这个抄本还被藏在布兰黛尔皇国的某个设施中。 但是,由于这个设施的“消失事故”,抄本遗失了。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的珍贵资料也随之陪葬。 这个施设究竟是用于什么研究,几乎没有人知晓。 所属的研究员大部分因故事而行踪不明,连尸体都没有发现。 根据官方记载,生还者只有一人—— 虽然在非官方的传闻中,还有一个人受到了保护,但至少在官方说明中只有“一人”。 这个生还者的名字是,菲利亚诺?布兰黛尔。 她当时还只是三岁的孩子。 被救出后,她与母亲一起离开了这个国家,之后消失了踪迹。由于这个发生故事的研究设施原本就是机密的存在,所以这名生还的少女也没有对外公开。 皇国一方似乎也曾试图寻找过,但在查到她们曾访问过“魔人范达尔”后就完全断绝了消息。 ◎ 「……但是,那次事故已经过了三十年。现在,同时发现了当时的两名“生还者”。从这个情况来判断,魔人范达尔和他的友人泽尔德纳特当时庇护了在布尔黛尔找到的生还者,然后把他们藏起来了吧。也就是所谓的放在身边,然后打算就此监视他们的未来……」 发出声音读出了最后的几行后,北天将停下了写字的手。 干燥羽毛笔没有蘸过墨水,却可以在纸上写出文字。 鲁法斯面前也没桌子。他如今以站立的姿势,左手拿着一张很厚实的纸张,右手握着干燥的羽毛笔。 写下的黑色文字在鲁法斯充入魔力后,像是被纸所吸收似的消失了痕迹。 他拿的纸笔是被称为“学者的备忘录”的记录用魔导具,可以记载相当于一本厚重书籍的文字量,想读的时候再重新将字显示在纸上。 这种不需要墨水的记录本似的魔导具并不珍贵,许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喜欢使用。 即使这张纸作为魔导具价值不高——但记录在此处的“鲁法斯”自己研究内容和调查结果却拥有被当成违禁品也不奇怪的价值。 他利用空闲时间正在书写,刚刚被他任命为辅佐官的姑娘站在背后。 经常低垂双眼、举止柔和的女孩叫做缪尔斯通。润滑的长发随风飘动,她呆在鲁法斯身后等待着指示。 还能看到星星的黎明前——两个人站在某个小规模城堡的屋顶上。 这个鲁佐南德要塞是萨安托罗夫边境上的一个军事基地。 在大罪战争期间成立的这个国家被分割成了十五个区域。 各个地方的领主都采用世袭制,从他们十五人中选出来的代表成为“萨安托罗夫的首脑”。 在位时间以十年为限,由于各个地区政务独立,所以国王几乎没有实权。 在大罪战争的英雄们担任领主的时代,这个国王得以安定的发生,但近年来贵族之间的争斗已经趋于表面化,而且民间也出现了反政府的势力,国内混乱不堪。 在春季前还担任国王的贵族已被暗杀,下一位代表还没有选出来。各位领主之间怀疑的火种被点燃,持续着互相牵扯的局势。 趁着这个事态,国内的若干个反政府势力也加强了攻势。 受到迫害的少数民族,被灭国的王族子孙,以及无法继续忍受暴政的民众,许多人都怀有战斗的理由。 在鲁法斯和缪尔斯通两人眼下也能看到足以象征这个国家内情的景象。 城堡的中庭耸立着十几根粗壮的圆柱。 所有的柱子上都绑着人。 他们是反政府组织成员,被城中的士兵所逮捕成了阶下之囚。 大约两周前,此 地发生了动乱。 镇压之后,受到逮捕的他们在处刑前被放置在这里暴晒了数日。 由于饥饿和口渴,所有人都已是半生不死的状态。 从城堡上方看不太清楚,说不定其中几个已经殒命。 鲁法视俯视着他们,把“学者的备忘录”收回怀中,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这个萨安托罗夫也似乎越来越呈现出内乱的迹象了……缪尔斯通。看到这副场景,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北天将的问话后,低垂眼睛的少女用冰冷清澈的声音回应道。 「不清楚你想向我寻求怎样的感想,所以不知道我的回答能否回应你的期待——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是常见的情况。」 回答的时候,她仍然闭着眼睛。 鲁法斯露出了苦笑。 本以为她是“不想看到这些”才闭上了眼睛,如今看来,她低垂着眼睛说不定只是个人的癖好。 将近黎明时分,东方的天空开始显现出淡蓝的光亮。 「这样么。真是淡泊的感情,嘛,这样也好。但是,我对这副场景的感想——」 鲁法斯收起了苦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堡的中庭。 「——令人反胃。」 他淡然的话音刚落,城堡的背面突然响起了爆炸声。 对鲁法斯来说,这个声音就是他等待的“信号”。 「混蛋!大早晨来袭击了!别再睡了,快点出来!」 精神满满大喊着的是红发的魔族。 长满结实肌肉的身体不禁会让人想到蛮族,如同热带鸟一样显眼的发型也很夸张。手里的武器是白银色的巨大长枪,枪尖的位置雕刻有怪兽的纹理。 在已被打碎的城门边,他豪迈的举起长枪,兴高采烈的向身边的老人说道。 「喂,巴尔玛兹!这个“萨贝里恩长枪”很容易上手呢。你也试试新的魔导具吧。」 肥胖的像气球一样的老人听到这番话后,叹了口气。 「拙僧得到的魔导具可不是能强行破坏城墙或城门那样的猛烈之物,而是要等到敌方出手后才能使用的一招——不过,这种单独靠力量的“破坏兵器”果然很适合你呢。」 看到像漂浮一般缓缓跳来跳去的巴尔玛兹,克拉穆德呵呵一笑。 「你是打算讽刺我吗,不过我也同意!果然说到“力量”,还是简单粗鲁的最好。小气的东西不符合我的性格。」 克利穆德举起萨贝里恩长枪,枪尖上聚集起了不祥的红色光芒。 光之粒子变成了野兽的姿态,张牙舞爪的积蓄着力量。 城内顿时一片混乱,二十余名士兵从已被攻破的城门跑到了外面。 他们手里全拿着惯用的武器,身上穿有轻便的铠甲。即使在破晓时分,也能有这么多士兵马上做出了反应,看来他们早已预料到会有敌袭。 一个黑皮肤的中年男人像是他们的小队长,脸色难看的勇猛叫喊。 「乌尔巴泽的混蛋手下!果然在处刑的引诱之下,来救同伴了吗?」 「乌尔巴泽?我不认识那种家伙!」 克利穆德如此回应道。向下俯视着战斗场景的鲁法斯知道“乌尔巴泽”这个名字。叫这个名字的人如今正被绑在城堡中庭的柱子上。 他大概受到了严酷的拷问,指甲被剥开,一只眼睛已经溃烂,混身都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烧伤。 从外表来看已经难辨生死,即使还活着,大概精神上也已经崩溃了吧。 「真是的——还想让我再说一次吗,让人反胃。」 发出了浅浅的叹气,鲁法斯从房顶上观望着眼下的情况。 士兵们还没有察觉到鲁法斯和缪尔斯通正在屋顶上。黎明前的昏暗隐藏起了他们的身影。 可以照亮入侵者的魔导具“午夜白柱”如今全都照向了克利穆德等人。 这是比“夜魔之灯”更大的魔导具,侧倒时可以从筒状的光源处发射出强烈的光线。 被照到的克利穆德因眩光眯起了眼睛,巴尔玛兹则是轻巧的跳开。 一个士兵看着他们大喊道。 「……喂!那边的胖老头难道是在通缉令上的那个……」 「“动天的巴尔玛兹”吗?他居然还活着!」 听出他声音的焦急,巴尔玛兹笑得更加厉害了。 「哦,哦——拙僧的名字的确是巴尔玛兹。本以来差不多已经被世人所遗忘了,看起来萨安托罗夫的士兵意外的重情义呢。这就是被称为民族精神的东西吗?」 边笑边说的巴尔玛兹也是出身于这个国度。 他曾经被反抗政府的僧院所雇佣,担任护卫的工作。 当时,政府的士兵不断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得到的别称“动天的巴尔玛兹”——面对大举袭来的士兵,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就是使用“魔窟的音叉”让他们失去平衡感。 受到这种攻击的人会感到“天旋地转”,宛如天空在动。别称的由来正是如此,但不巧的是,如今的巴尔玛兹败给阿尔凯因后已经失去了“魔窟的音叉”。 他的背上现在又有了新的魔导具。 「“动天的巴尔玛兹”——是呢,今后要改为报上“炮战的巴尔玛兹”之名了吧。」 巴尔玛兹像气球一样缓缓的来回跳跃,把担在背后的圆筒扛到了肩上。 「那么——快认输吧?」 调侃对手的落音刚落,圆筒的后部膨胀成了球形。 这个炮身就宛如喷水枪一样,蓝色的魔力流动沿直线放射出来。 魔力之流在士兵的前方四散,像网一样笼罩了他们的视野。 大多数士兵当即向后撤退,但仍然有数人被网住了。 突然之间,黎明前的城门前闪起了蓝白色的耀眼光芒。 啪啦啪啦,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被网束缚住的士兵随着一阵白烟不支倒地。 撤后的士兵全都深吸了口气。 「哼——这个也很容易使用呢。」 巴尔玛兹在跳跃之余拍了拍手。 从城堡的屋顶上向下眺望的鲁法斯也轻轻点了点头。 魔导具“紫电炮”可以将魔力变为雷电放出,雷电的形状可以自由变化,即使能像网一样张开,也能经由凝聚提高威力。 当然,想要随心所欲的操纵需要良好的相性和长期的训练,就刚刚的一击来看,大概把这个魔导具交给巴尔玛兹的判断没有错误。 由于需要强大的魔力,常人难以使用这个魔导具,但身为魔族的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这位也不用我担心了吧——) 看透了这点后,鲁法斯背过身去。 攻陷这种程度的小要塞,只要鲁法斯一个就足够啊。不过,正是因为对手只有这种程度,才正好可以让刚刚拿到新魔导具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练练手。 他们之前败给“暗语的阿尔凯因”,失去了惯用的魔导具。为了熟练运用新的魔导具,必须从新开始积累实战经验。 鲁法斯翻动外套,注意力从城门处移开。 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包裹住他的身体,他的外形化为了黄金色的巨鸟。 用爪子抓住缪尔斯通,他向柱子林立的中庭俯冲。 被囚禁的罪人们已经没有余力察觉到鲁法斯的到来。鲁法斯在他们面前变回人类,巡视起黎明前的广阔中庭。 耸立在地面上的粗壮圆柱和被绑在上面的罪人们,这副场景凄惨到不禁会让人联想到地狱的程度。 血液和汗水,化脓的伤口,以及失禁而出的屎尿的臭气,缪尔斯通皱 起了眉头。 「有些人似乎在处刑前就已经亡命了……咱们来晚了呢。」 「没有来晚。看上去所有人都还活着,只是十分衰弱而已。」 探索着周围的气息,鲁法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至少受伤最重、应该第一个死掉的“乌尔巴泽”还活着。 鲁法斯他们并非四处游玩观光。在到访萨安托罗夫之前,他刚刚在埃鲁福尔这个国家收回了重要的魔导具。 在旅途中来到此地虽然有些偶然,但看来“恰恰合适”。 说起来,被束缚在柱子上的人们已经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了。 鲁法斯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细长的指挥棒。 缪尔斯通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 鲁法斯察觉到了她轻微的胆怯,向指挥棒注入了自己的魔力。 在他的周围卷起了柔和的风。 风势不强,但其中却积累着足以撕裂空气般的锐利。 鲁法斯按照四拍子的节奏挥舞指挥棒,缓缓的向前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绑住囚犯们的柱子逐个被风切断。 鲁法斯支配着周围的不可见的真空之刃,在没有伤害到人的情况下准确的切断了绳子。 这个魔导具“风斩的指挥棒”是名叫泽尔德纳特的工匠在曾经的魔人工房制作之物。 这位泽尔德纳特是鲁法斯的亲生父亲。 虽然是父亲的遗物,但他在使用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想法。 “风斩的指挥棒”十分难以使用,所以长期被放置一旁。 “没有人可以熟练使用的魔导具没有价值”,连制作者本人泽尔德纳特也认为在这个意义上是失败之作。 不过,魔族化的鲁法斯似乎与这个魔导具的相性良好,控制需要庞大的魔力,但却能完美的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 只要他愿意,半径百米内的所有物体都可以在瞬间被切得粉碎。 将衰弱的罪人们从柱子上释放下来后,鲁法斯向缪尔斯通说道。 「不用如此紧张,不会伤害到你的。」 「——如果你犯下如此愚蠢的失误,反而显得比较可爱。」 缪尔斯通淡淡的回答道。 她嘴硬的性格,鲁法斯并不讨厌。 比起善于察颜观色说漂亮话的部下,对不喜欢的人直言“讨厌”的缪尔斯通,她的这份直率反而更能得到青睐。 对鲁法斯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倔强,更是如此。 同时,鲁法斯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了另一个人——刚刚成为自己部下的“某个姑娘”。 这个姑娘不久之前还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对鲁法斯严加戒备。如今鲁法斯救了她。她大概是想回报这份恩情吧,成为了鲁法斯忠实的部下。 她与缪尔斯通不同,完全没有傲慢的态度。 「……会反抗的部下很有趣,不过忠实的部下也有独特的可爱呢——」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敏锐的缪尔斯通应该听清楚了这番自言自语,不过鲁法斯也装傻蒙混了过去。 走到经受严酷考问的男人“乌尔巴泽”的面前时,他们两人停下了脚步。 在近处一看,他还很年轻。 年纪大约二十有半,紫色的头发剪得很短,宛如刚刚日落后的天空。 身体健壮,但不足以称为壮汉。 在身体极度衰弱的情况下他仍然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鲁法斯感到他绝非凡人。 (乌尔巴泽……这个男人就是此地的反政府组织的干部吗?) 虽然鲁法斯知道的他的名字,但他却算不上十分出名。这个地方的反政府组织是由另一位年迈的男人率领,乌尔巴泽被誉为他的心腹。所以世人大多只知道头领老人的名字。 但是担任头领的老人站在文官的立场上,实践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是这位乌尔巴泽。 鲁法斯从刚刚成为部下的魔族“巴尔玛兹”口中听闻了他的战斗作风。 “看似粗野,实则谨慎,与其说勇猛果敢,其实思想极其现实。拥有掌握人心的才智,以及能够预测敌方行动的战略眼光——” 评价如此之高。 即使巴尔玛兹说话有夸大之嫌,但看到他能与此地与贵族们相抗衡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杰出的人才。 鲁法斯对他有浓厚的兴趣。 但是眼下的乌尔巴泽,发出的动静甚至不如虫子的呼吸,甚至不禁让人怀疑他还有没有气。 看到他满身的疮痍,鲁法斯皱了皱眉头。 「右眼溃烂,右臂坏死——仅仅失去这些的话,能够得到多少力量呢——乌尔巴泽,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干燥后的血液结满血痂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是谁?」 听到传来的声音后,鲁法斯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他刚刚发问时没有想到他还有气力回答。 「哦——这种状态下还能开口说话真是让人惊讶。我的身份不足以报上姓名,只是来帮助你的。」 乌尔巴泽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了鲁法斯。 「比起我……同伴就拜托了。」 ——鲁法斯不由自出的发出了笑声。 如果这是在极限状态下说出的真实心情,他无疑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原来如此,让他死在这里有些可惜呢——顺路过来也有好处。) 鲁法斯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何时,中庭那边发生了骚动。 应对城门前的入侵者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士兵与其他部队似乎察觉到了鲁法斯和缪尔斯通。 数个出入口如今已经被堵住,从面对中庭开着的窗户处同时出现了大量的弓。 不是像魔导具“春雷之弓”那样杀伤性很低的弓箭,而是可以射出如同鱼叉般粗大铁箭的机械弓。由于必须拉紧的弓弦,所以不利于连射,但命中的话其威力足于贯穿铠甲。 他们预测到反政府组织会派来“救援部队”,所以才以此设下埋伏吧。 但是引发这个埋设的却是魔族的鲁法斯等人。 被大量弓箭瞄准的鲁法斯露出了苦笑,挥起了“风斩的指挥棒”。 随着他的动作,宛如风在低语一般响起了音乐。 安定的乐曲音色优雅,不禁让人联想到春天的夜晚。 这是古时代的作曲家贝尔尔德?科斯尔晚年创作的曲目,是以“安抚死者灵魂”为主题的镇魂曲。 像笛声般优秀的旋律让在窗户内瞄准中庭的弓箭手感到了困惑。 「不要被音乐所迷惑,攻击!」 从周围的某处响起了号令,应该是要塞的指挥员发出的。 鲁法斯没有理睬局势的变化,继续操纵着气流,按照一定节拍挥舞指挥棒。 缪尔斯通弯下膝盖,屈起了身体。 之后从机械弓同时射出的数十根箭矢向这边袭来。 其中的大部分瞄准了站在中庭中心位置的鲁法斯,射偏的箭矢就足以贯穿倒在地上的衰弱罪人。 ——如果他们眼前对手不是“北天将鲁法斯”,那么应该如此。 鲁法斯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演奏的乐曲中,泰然自若的挥舞指挥棒。 从机械弓射出的铁制箭矢——在刚刚射出的瞬间就全部在空中化为碎末。 没有一只箭完好无损的飞在空中。 简直就像中庭的整个区域内拥有一旦触碰就会被切碎的墙壁一般。 要塞的士兵们突然间动 摇起来。 「第、第二轮,准备……!」 话未说完,指挥官的声音就不自然的中途断掉了。 由风演奏的音乐配合着鲁法斯的指挥增加了速度和强度。 四处纷纷传来了士兵们简短暂的悲鸣,而后要塞的石壁也发生了不自然的倾斜。 随着旋律疯狂起舞的风刃,轻易的切碎了厚重的石墙。 突然间,石头从被锐利斜向切开的断面处滑落,顺势向要塞外侧的建筑物倒塌。 崩溃石头撞击的轰鸣声粗俗的掩盖住了音乐。 鲁法斯停下了指挥棒。 他诙谐的向缪尔斯通点了点头,宛如演出结束后向观众致谢一样。 此时,周围的士兵已经全被埋入了瓦砾之中。 以雄壮的石壁为傲的要塞崩塌后,变为了一片废墟。 缪尔斯通轻声说道。 「——明显的做过头了。」 鲁法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居然这么脆弱,我也没想到呢。这里的城墙大概疏于抵抗风之精灵的措施。」 听到这番悠闲的话语,缪尔斯通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本来“风”属性的魔导具如此轻而易举的破坏城墙就超了人类的常识。用风之刃斩裂石头需要把魔力集中到何种程度,他们真的能够理解吗?摆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做出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怪不得自己人也把你当成怪人呢。」 鲁法斯听到这番严厉的话后露出了苦笑,轻轻弹了一下“风斩的指挥棒”。 绑住眼前乌尔巴泽的粗绳,毫无声响的被从柱子背后切断。 抱住倒在地上的他,鲁法斯小声说道。 「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走,缪尔斯通,可以拜托你吧?」 她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回以冰冷的言语。 「只有那个男人有用吧。即使把其他人魔族化,也无法充当战力,不是吗?」 「是否将他们魔族化还在其次。如果放置不顾,他们很快就会死掉。听到这个男人比起自己更加优先同伴的心意,我也想多帮助几个人,你大概无法理解的我的行为吧。」 「确实无法理解——如果这是命令,那我遵从。」 缪尔斯通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了折叠式的游戏盘。 她展开盘面后,上面出现了棋子的幻影。 这个叫做“巴乌里”,是一对一争取棋子的游戏。 八乘八的盘面上有特征不同的七种棋子,分成敌我两方零零散散浮现了出来。 国王巴乌里,左侍者哈维,右侍者拉尼,持盾步兵沃里,马车法利,小丑西尔比,军师克罗维里—— 不过,在棋盘上出现的棋子不是实物,而是完全的幻象。 棋子似乎没有实体,即使倾斜棋盘也不会滑落。这个是模拟游戏棋盘的“魔导具”。 而后,缪尔斯通迅速的用指尖触碰了位于敌阵和本阵的“马车”所在的格子。 「觉醒吧,法利——」 随着纤细声音做出的命令,盘面上发出了四条光柱。 仍然昏暗的中庭被火把似的强光照亮,在光芒散去之后,出现了四台巨大的运货马车。 准确而言,出现的不是“马拉的马车”,只有装货的车体,前端留出了人造的木马头部,八只脚取代了车轮。 就是说此物更像是“会走路的货架”。虽然速度下降,但不仅限于平坦的道路,这个马车甚至可以在山间行进。 缪尔斯通的手指再次逐个触碰了放置别的棋子的格子。 「哈维,拉尼,西兹可,觉醒吧。」 就像是被她平静的声音所邀请,从各自的格子处总共十个光柱,从盘面脱离飞到了中庭。 戴着眼罩的金发少年八人,画着浓妆的小丑姑娘两人,一起出现在了此处。 它们全都不是真人,而是“魔导人偶”的一种。 哈维和拉尼戴着眼罩的位置分别在左右。从外表来看,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两名侍者一模一样,不过在这里共有四组八个。 露娜丝缇雅身边的哈维和拉尼就是缪尔斯通以此为原型的复制品,然后还为用于战斗而进行了改造。 缪尔斯通是工匠,但却不擅长独自原创魔导具。取而代之,她拥有模仿优秀魔导具制作复制品的才能。 与侍者同时现身的两名西尔比,按照人类来看是年方十八的年轻女孩,身体比哈维和拉尼略高。 一只眼睛的周围点缀着黑色的星形镶边,简短的头发被金银两色的发网梳起,绽放微笑的嘴唇涂成了蓝色。 露出肩膀的无袖上装纵向左右分成黑白两色,下半身裙子的颜色与上装正好左右相反,宛如颜色交错的瓷砖一般。 与小丑相符合的异样打扮比起滑稽,更会让人感到害怕。 缪尔斯通一言不发的把棋盘举到头顶,开始操纵这十余个人偶。 她使用的这个魔导具叫做“巴乌里的人偶游戏”。 与保管在名门哈伊亚德工房的“哈伊亚德傀儡”相比,它没有那么危险,但也是可以收纳七种不同魔导人偶总计二十个的优秀魔导具。 盘面正如同想象的那样,是操纵人偶的控制装置。 缪尔斯通让魔导人偶动了起来,麻利的把失去意识的罪人们运到了马车“法利”上。 从要塞崩溃下来的瓦砾对面传来了青年焦急的声音。 「……喂,鲁法斯!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声音直接略过了北天将的称谓。 瓦砾堆成的山包挡住了视线,不过说话的肯定是红发魔族克利穆德无误。声音包含着些许的愤怒,同时也有一些吃惊的成分。 鲁法斯旁若无人的回答道。 「啊,是的。你们那边解决掉了吗?」 「还说什么解决掉——都是因为你破坏了要塞的石壁,他们都被卷入其中。运气好活下来的人也逃跑去呼叫增援了。托你的福我完全没有尽兴。」 通过瓦砾堆成的山包上方,可以看到像热带鸟一样竖立起来的头发。 鲁法斯把乌尔巴泽放到马车上,叹了口气。 要塞的士兵抛弃同伴自己逃掉的做法自然无法让人佩服,但感受到实力的差异后,这也算是正确的判断。 再次过来的增援中肯定精锐云集吧。 「那么,增援过来的队部就交给你吧。我和缪尔斯通先去附近的村庄治疗他们。由于增援大概要等到明天或后天才会到达,咱们暂时就留在此处吧?」 听到这个决定,克利穆德很惊讶的张牙舞爪起来。 「喂,喂……你真的想一决胜负吗。对来我说到是可以得偿所愿,但为了保护那些家伙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吧?」 「——哦呀,克利穆德。真是不像你风格的冷静意见。除去重要的记忆被封印这点,你败给阿尔凯因也有些好处呢。」 终于站到了瓦砾山上的克利穆德背后,秃头老人巴尔玛兹也露出了身影。 肥胖的的身体像球一样跳来跳去的他比起小丑的魔导人偶“西尔比”更像小丑。 克利穆德轻轻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多管闲事。我的确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输的了——鲁法斯很少失败吧,总是自己远离战斗之外,这个大叔。」 展开棋盘的缪尔斯通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虽然不知道你用大叔来称呼北天将会变得怎样,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就我而言,也对见风使舵的把麻烦推给别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的北天将不以为然。」 「……我大概对自己的臭嘴 有所自觉,但大小姐变本加厉的说辞更加厉害呢。我佩服你的气度。」 克利穆德似乎被缪尔斯通的发言惊呆了,喃喃自语道。 鲁法斯和克利穆德在某种程度上是熟识的同伴。 克利穆德曾被不怀好意的同伙欺骗,险些被杀害,当时救下他的就是在旅途中的鲁法斯。 鲁法斯对他施加了魔族化的洗礼,把他加为同伴,但却没有雇为自己的手下。 理由很单纯,当时的鲁法斯不缺人手。帮助克利穆德只是因为不想让他被杀,没有特别的考虑要利用他。 所以鲁法斯没有报上姓名,所以克利穆德并不知道“自己的恩人是北天将”。 与他在埃鲁福尔汇合后,两人就此开始并肩作战,想想看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鲁法斯露出笑容的同时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我的确不喜欢战斗。所以就这样把乌尔巴泽带走也不错呢——但是这样一来,我预感在附近村庄里会发生打着“搜索逃犯”名义的掠夺。若是咱们留下来好好的迎接来增援的部队,就能避免这样的不幸和误解了吧。」 巴尔玛兹像是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因为咱们没的报上自己的组织。对方错把咱们的袭击认为是“乌尔巴泽的同伴前来相救”——这次的事件要是把不相干的人也牵扯进来,有些让人心痛呢。」 克利穆德咯吱咯吱的搔起红色的头发。 「但是呢,那帮人似乎认识巴尔玛兹。他们会认为咱们是巴尔玛兹之前所属的“僧院”派来的吧?」 「哈,哈,哈……这样也有这样的乐趣呢。被毁僧院的余党或是亡灵吗?不论如何,只要能让这个国家的贵族噩梦连连,死去的人也能拍掌欢庆呢。」 老人的声音显得十分轻松自在,但话语中却饱含对死去故人的悼念之情。 魔族化后的现在,对他来说这个故国仍然是特别的地方。 稍思片刻后,鲁法斯点了点头。 「嗯——那咱们就把自己当成“旧夏亚鲁尔僧院的余党”吧。利用这段时间打倒十五个贵族中的几个也不坏。不论如何,咱们早晚要与他们为敌。」 把收容囚犯的工作交给缪尔斯通,鲁法斯从怀中掏出了共鸣石。 蓝色的石头放出淡淡的光芒,不久后“又忠实又可爱的部下”浮现出来。 「拉达娜,一大清早很报歉,已经醒了吗?」 黑色皮肤的舞娘先行于鲁法斯等人,去附近的城市收集情报。 从通讯中不难看出她刚刚醒来,还在用手擦着眼睛。现在天天刚刚泛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请怒在下失礼了。有任务吗?』 不久前还在为露娜丝缇雅效力的拉达娜如今已经是鲁法斯的部下。 从阿尔凯因手下救出了她只是顺势而为的举动。但是她似乎抱有很强烈的恩情,忠实的执行鲁法斯的指示。 「拉达娜,谢谢。多亏发来的情报,我们从要塞救出了“乌尔巴泽”。但是需要保护的人比想象的多,只靠咱们难以治疗所有人,所以我想把他们送往附近城市的医院。大概有三十人左右,能拜托给你吗?」 『——是。等天亮后我会去交涉。但是不知是否能得到本地住民的协助——这里似乎有许多人对乌尔巴泽怀有善意,不过所有人都很害怕他。就是说,之后如果被发现向反政府组织提供帮助,肯定会被逮捕。』 听到拉达娜的担忧,鲁法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预测计划改变了,咱们就在此处成为反叛军的同伙。让战局取得决定性进展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吧。毕竟“有我在”嘛。」 听起来有些自信过剩的话语在鲁法斯的实力面前也绝非夸大之词。 风斩的指挥棒本来就是适合于一对多的魔导具。 魔力之风会受到其他魔力的干扰,所以优秀的魔导师也有抵御的可能。但是面对依赖于集团作战的军队时,胜负已不需多言。 即使有若干名强大的魔导师混杂在队伍中,那么对他们个别处理就好。不管他们是怎样的魔导师,在“魔族”面前都会原形毕露,至少已经名存实亡的萨安托罗夫宫廷魔导师完全不是对手。 能够站在鲁法斯面前的只有六贤人和他们的弟子,以及部分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为敌的魔导师。 拉达娜通过共鸣石小声问道。 『您那边状况如何?我想不至于隐入苦战,不过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的战斗技术能满足您的期待吗?』 「啊,他们没问题,看来和新的魔导具相性很好。但我还有一事不解——我听闻乌尔巴泽与反政府组织的其他众人应该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抓捕他们的要塞士兵简直太不堪一击了。」 对自己过于强大的实力置若罔闻,鲁法斯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甚至不能称为魔导师的一般士兵完全没有道理可以与魔族正面抗衡,即使如此,鲁法斯仍然觉得他们太弱了。 拉达娜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情么……昨天晚上我打听到了关于抓捕反政府组织的执行部队的情报。虽然贵族没有正式对外公布,提供情报的是名猎人,在山中偶然看到了不认识的士兵,险些因误会被杀——』 鲁法斯沉默的点了点头,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大约两周前,“他们”突然了现,抓住了有悬赏的乌尔巴泽等人并交还到要塞,然后就这样离开了。是真是假尚且无法判断,但如果猎人所言非虚,“他们”当时报上了“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名字——』 听拉达娜汇报的时候,鲁法斯一直眯着眼睛。 如果这是事实,乌尔巴泽等人会失败也就可以理解了。 毕竟对手太过凶狠。 『再重复一遍,这条消息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不定只是伪装身份欺骗咱们……』 鲁法斯按着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浮现在石头上的拉达娜。这条情报有趣到如果她在身边甚至会想要摸摸她脑袋的程度。 「不,这是贵重的情报。你调查的很好。如果这是事实,贵族当然不会声张。是“圣教会”的指示吗,还是骑士团想自己赚点小钱——不论如何,应该说真不愧是那个伦德伦德骑士团呢。我错过回报“奥德布雷伊幽的虐杀”之恩的机会了吗?」 对魔族来说,那是噩梦般的回忆。 鲁法斯当时不在现场,村庄里的普通人民以及意图保护他们的魔族全都被无差别的杀害。 据说牺牲者多达七百余人,但这毕竟只是坊间传闻。根据另一种说法,虐杀之后的纵火再次带走了数百人的生命。 他们被杀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里是企图反叛圣教会的根据地”——这样的传闻成为了依据。 这个情报是错误了。 当时,在六贤人的奇袭下,刚好有一部分受伤的魔族撤退到了附近。 来到奥德布雷伊幽村的他们亲眼目睹了在圣教部队蹂躏下的村民,以及令人绝望的战斗。 圣教会的部队盲目的相信了“受伤的敌人藏匿在这个村庄里”这样的臆测,将毫无关系的所有村民尽皆杀害。 充当先锋的就是受雇于圣教会的佣兵部队“伦德伦德骑士团”。 在那次虐杀中,因与六贤人战斗而负伤的魔族偶然路过。 他们不能对因误解而被杀害的村民弃置不顾。 魔族也是“人”。 许多魔族在战败后疲劳,受伤,甚至失去了魔导具。他们在这样的状态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决心才参与进了战斗,实在难以想象。 ——奥德布 雷伊幽村的虐杀,还反应出了其他几个问题。 引发虐杀的原因不止一个。 这个村落曾信仰过邪教,即使在如今也是对圣教会持反抗态度的区域。 暗杀此处附近领主的男人就是出身于奥德布雷伊幽村。 曾经派遣到村子的数名圣教会的官员都下落不明。 那些最终袭击了村子的圣教会士兵,之前没有及时赶到战场,却又对战果极其渴望—— 这些要素全都交织在一起,再加上情报的错综复杂以及一部分人类扭曲的思想,最重导致了这场恶劣的悲剧。 在旁边操纵棋盘的缪尔斯通悄悄小声说道。 「——去追击伦德伦德骑士团吗?」 鲁法斯摇了摇头。 「他们从此处出发已经过了两周,已经难以搜索了。而且咱们还有更迫不急待的事情要做。」 鲁法斯精中了精神。 伦德伦德骑士团偶然间路过此地,为了赏金才做了这件事——如果事实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如果这是圣教会的指示,在萨安托罗夫的“内乱”当中圣教会也想掺上一脚,那么魔族也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 切断和拉达娜的通话后,鲁法斯仰望起黎明前的天空。 无垠的空间不禁让人联想到世界的广阔。 在世界各处都能看到天空。 二周前离开此地的旅人如今在哪片天空之下呢——即使是鲁法斯,也无法明确断定。 「……这个世界有些——过于广阔了吧。」 缪尔斯通似乎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轻轻的叹了口气。 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一言不发,用惊讶的视线向鲁法斯看去。 “北天将鲁法斯”恐怕已经是接近最强的魔导师。 即使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仅仅能够打倒敌人的力量并没有更大的意义。 魔族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四章 梦境的结束即现实的开始 世界很大——粗俗的神官说道。 「你明白吗?年轻人。这个世界呢,广阔的不可救药。想要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大概花费一生的时间也不够。真是大的愚蠢。」 被搭话的童颜青年,“哈”,暧昧的点了点头。 他对“世界的广阔”还没有切实的体会。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他十分了解“自己的渺小”和“自己的羸弱”。 在草原上搭起的营帐里有数百名士兵。 这位青年恐怕是最弱的一个。 ——至少,他自己觉得如此。 而与此相对,眼前的粗俗神官即使在这数百人当中也是可以排在前十的“英雄”。 躯体如同熊一样粗壮,可以轻而易举的挥舞起与神官衣服完全不配的战斗巨斧。 面对他,青年既感到困惑也有所畏惧。 (……怎么回事?这个梦——) “赛罗”身处于漂浮在水中这样不可思议的感觉中,很鲜明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梦”。 周围的人都素不相识。 他们是谁,自己又在何处,赛罗一头雾水。 不过,并非赛罗的“自己”认识他们,他们也认并非赛罗的“自己”——在梦境中不禁能感到这样的氛围。 这种感觉并不真实。 勉强而言,就像是偷窥别人的梦境一般——委身于这种暧昧的意识,赛罗化身为“青年”,坐在了那里。 他正和七名同伴围在营火旁。 坐在旁边的粗俗神官是昨天才刚刚加入的同伴,所以还不太亲近。 即使如此,这位神官仍然用一副醉脸向青年靠近,一边豪迈的大笑,一边胡乱的摸着他的脑袋。 「所以说,年轻人。一个人对面这个广阔的世界,可以说毫无可为呢。所以人要聚群,需要同伴。这样一来,原本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就会不可思议的可以做到。嘛,虽然也有极限吧?我加入他们也是出于某种缘分。之后就互相多多关照吧。」 在青年的面前,另一个男人正用发呆的眼神看着酒醉的神官。 「唉……当代首屈一指的智者亚加莫尼?拉兹殿下,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豪爽之人。明明身处远征当中,看来酒费又要增加了呢。」 他的身体纤细矫健,戴着铁制的护胸,装饰华美的剑放在脚边。 剪短的金发十分清爽,但面容却棱角分明,有些闷热的感觉。 在旁边露出微笑的女人正借着营火的照明读书。 「那是该由罗维尼奥担心的事情吧。还有,如果只用付酒费就能打发他其实很便宜呢。他帮咱们工作的价值可远远在那之上。」 「哦,真不愧是绝代的著名工匠玛丽安努殿下。你的预测很准确。只要我加入你们,打倒“埃斯哈尔”什么的,轻而易举!」 敲击着厚重的护胸同时戏谑的笑容,果然十分不像是一名神官。 读书的姑娘莞尔一笑,用力梳理了下茶色的头发。 她的美貌完全不适合出现在军队的营帐中,但大概是由于她自然的态度,没有任何一处会让人感觉到奇怪。 和赛罗共享视野的青年背后传来了很有穿透力的清澈声音。 「虽然很期待你们的活跃表现,但禁止饮酒过度。亚加莫尼大人,我知道你很能喝,但也适可而止吧?」 回过头,“赛罗”的内心突然动摇起来。 一位混身包裹着白银色铠甲姑娘站在那里,橙色的头发美丽动人。 (……唉?伊莉娅德大人……?) 某位已经熟识的公主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仔细一看,绑起来的发型有所不同,而且发色比伊莉娅德浅。 虽然面容很像,但略显严肃,看起来年纪要更大一些。 总之,她是相貌相近的另一个人。 与正在做梦的赛罗产生的动摇相反,“和赛罗共享视野的青年”似乎松了口气,说道。 「啊,露提娅娜大人……芬达斯的情况如何?」 「还问怎么样——那个笨蛋是不是吃了随手捡来的东西?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 她报怨之余也同样露出了安心的样子,原地坐了下去。 露提娅娜的军师芬达斯是埃鲁福尔的贵族,身为露提娅娜的忠臣的同时也是她的恋人。 赛罗不知为何,知道这个信息。 (果然是很奇怪的梦——有许多知道的事情,也有许多弄不清楚的地方……) 「喂,斯特拉达,恰好公主也来了,问下刚刚的那件事吧。」 同席的男人如此说道。 听到这番话,赛罗再次意识到梦中的自己名叫“斯特拉达”。 斯特拉达没有理会赛罗的想法,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啊,对了。露提娅娜大人,我听说你正在和那位“常胜的神鹰”弗兰西斯卡交涉,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让身穿白银铠甲的女骑士露出了苦笑。 「……已经传开了吗?那个——他漫天要价,到底要不要雇佣他还有点微妙,为了今后着想必须要节约军费呢——」 亚加莫尼突然把自己的酒瓶藏到了身后。 看到这个故意的举动,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不会没收那个的,放心吧。但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如果流言传播开来,不管“常胜的神鹰”能否成为同伴都会影响到士气。」 剑士青年罗维尼奥露出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叹了口气。 「对方应该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要求高价吧。毕竟他们是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的佣兵团。他们四处宣传仅凭数十人就拥有足以与一个旅团匹敌的战斗力——要是反被敌方雇佣会很麻烦,所以即使向雇主提出高价也只能答应。作为战力来说的确难得,但也是难应付的对手。」 这个说法让亚加莫尼呵呵一笑。 「罗维尼奥。那帮人可没有如此重要呢。那个叫弗兰西斯卡的家伙看清战局的能力极其出众。不是“因为拥有那个女人的部队所以获胜”,只是“那个女人会选择被胜利的一方所雇佣”。虽然的确是贵重的战力,但只要他们说出愿意被咱们雇佣的话来,也就意味着咱们下次的战斗会胜利。嘛,“为神明的祝福干杯”!」 随着气势十足的干杯声,周围的同伴也用力举起了酒杯。“斯特拉达”也模仿同伴的样子,稍刻片刻后拿起了杯子。 看到他的举动后,坐在罗维尼奥旁边的玛丽安努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怎么了?很罕见的表情。」 「……是吗?我到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弱气的笑容和回答让罗维尼奥眯起了眼睛。 「你有些不安吧?我当然也是如此。对手是那位大魔导师埃斯哈尔——仅凭自己一人的实力就足以与大军匹敌,而且还有许多难以对付的部下。到底有多少树兵、铁兵完全数不过来,他甚至还拥有古代的魔导具。正直而言,依靠咱们现在的战力,我心里有些没底。」 听到罗维尼奥淡然的说辞,场面上的气氛沉重了起来。 但是他在下个瞬间又重新露出了满面笑容。 「即使如此,获胜的也肯定是咱们。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咱们这边——有你在。」 露提娅娜用护手包裹着的拳头轻轻顶了下还在困惑的斯特拉达的肩膀。 「好好干吧,斯特拉克!因为你可是我们“王牌”。你应该更有这样的自觉才行。」 玛丽安努单手拿着书,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不用感到如此不安。波鲁德尔马上 就会追上来,不过布兰黛尔的同伴会帮露提娅娜大人竭尽全力阻挡。之后只需要找到敌人的根据地,然后打倒埃斯哈尔。即使无法打倒他,只须把他封锁在咱们的“虫笼”当中,这场愚蠢的战争就可以结束了——不能让他打开“神界”之门。斯特拉达……我也期待着你的力量呢。」 赛罗感到非常困惑。 如果当成单纯的“梦”来看,却微妙有的些现实。但是当成过去的记忆的话,赛罗自己又没有印象。而且这个身体的主人本身也比赛罗年长。 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赛罗对他们的名字似曾相识。 (这些人——和“大罪战争”中的英雄们同名——?) 赛罗对历史浅尝辄止,但即使是他也知道这些名字。 建立雷扎兰德王国的“再生之王”罗维尼奥。 向英雄们提供建议,同时自己也在前线作战,传说中的“天元工匠”玛丽安努。 “白银的姬骑士”露提娅娜是和埃鲁福尔王族血脉相连的英雄。 即使赛罗有心发问,也说不出话来。 梦中的英雄们守望着非并赛罗的青年——斯特拉达,名为斯特拉达的青年在困惑之余也把他们当成了“同伴”。 不过,梦境中的赛罗本身只是“局外人”。 就像是偷听别外的交谈一样,感到微妙的罪恶感和呼吸困难。突然间赛罗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晃了起来。 「……赛罗。赛罗,快起来。已经到早饭的时间了。」 这是菲诺的声音。 他的意识再度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坐在赛罗枕边的菲诺笑嘻嘻的看着赛罗,她清澈的深色双眸恰好在赛罗眼前。 缇亚涅丝似乎还在神珠中沉睡,没有出来的迹象。 最近,缇亚涅丝似乎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习惯了,恢复了原来休闲自在的性格,即使赛罗叫她,若是没有发现吸引自己兴趣的东西,也经常不出来。 赛罗擦了擦眼睛,缓缓的坐起了上半身。 菲诺歪着脑袋呆在他的面前。 「今天你的睡相不太痛苦,看来没有做噩梦吧……不过却说了一些听不懂的梦话。」 「嗯……怎么说呢,梦有些奇怪……」 解放埃鲁福尔后,赛罗一行已经在王都逗留了三个礼拜。 最初的一周内,赛罗一直为杀死菲诺的血腥噩梦而苦恼,但最近这个噩梦渐渐偃旗息鼓,可以熟睡了。 今天虽然又做了奇怪的梦,但毕竟算不上噩梦,与之前做的梦都不相同。 菲诺盯住赛罗向前探出了身体。 「——哼,说到奇怪的梦,难道我也出现在梦里了吗?」 「不,不是这么回事……全都是不认识的人,怎么说呢——」 要如何说明呢,赛罗在与之前的噩梦完全不同的意义上迷茫起来。“梦到了和很久之前的英雄们在一起”,如果这样说明,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赛罗在思考的同时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感觉这个梦和直到不久之前还在做的“杀人之梦”有所牵连,但今天的梦境却超出以往的不可思议。 杀人之梦中的主人公是赛罗无误,但今天早上做的营帐中的梦,视野的主人却是名叫“斯特拉克”的青年。 赛罗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难道说,梦里有其他的女孩子出现?」 菲诺夹杂着笑声再次问道,微笑有些僵硬,不过她是无心的吧。 赛罗陷入了沉思,也不是没有稍稍年长的“女孩子”。不过情况绝对不是菲诺所想象的那样。 「所以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感觉像是在军队的营帐中。大家吃完晚饭后,几个人正在喝酒……旁边叫做“亚加莫尼”的大叔大声说着胡话。这个奇怪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番话后,菲诺再次歪了下脑袋。连做梦的当事人赛罗也弄不清楚,她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个意义上的奇怪梦境。嘛,我也曾做过完全无法理解的梦——直到不久之前一直非常辛苦,突然之间悠闲下来有些不适应,所以你才会梦到和往常不同的事情吧?」 听到菲诺的说法,赛罗暧昧的点了点头。 的确在这三周里,平稳的生活就像谎言一般。 按照乐人雪莉露的指示,阿尔凯因人在这座王都继续等待着后续的命令。 差不多快到约定的三周,一行人已经开始了旅行的准备,但乐人仍然没有发来联络。 稍加留心的话,王都的雨期也快要结束了。 今天的窗外晴空万里。 长期的平静生活让菲诺十分开心,赛罗也因此心情更加舒畅。 不过——赛罗对现在过于平静的生活也有所疑惑。 在菲诺面前换衣服之余,赛罗努力的思考起来。 这三周内也不是毫无作为。作为药剂师照顾病人多多少少积累了临床经验。 寻得空闲继续接受亚奈特的药草学课程,在这种意义上是异常充实的三周。 不过,大概是心情已经转向了和魔族之间的战斗上吧,赛罗总有一种原地踏步的感觉。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赛罗感觉到了焦急。 菲诺用天真开朗的声音说道。 「呐,赛罗。今天还要向亚奈特学习药草学吗?难得的好天气,如果有时间,久违的一起去逛街如何?」 听到她的这个提议后,赛罗无法做出第二种选择。 是被奇怪的梦境影响了吗,今天早晨的心情比以往更加骚动。 「……那个呢,菲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咱们最近太悠闲了——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真的好吗?我有些不安。虽然魔族没有继续攻击此处是好事,但就在眼下,他们肯定还在其他的地方做坏事吧,不是吗?」 这份不安大概也是今天早上梦到军队所引发的。 菲诺的表情突然阴郁了下来。 「那个……我也明白赛罗的心情,这种事没办法呢。连续的战斗让阿尔凯因他们疲惫不堪——“暗之块”的魔力在和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几乎都用光了,在这三周里也重新积攒了一些吧?几乎派不上用场的咱们暂且不谈,我觉得阿尔凯因需要稍长时间的休养。」 菲诺所言极是。即使站在赛罗的角度也不打算让阿尔凯因过于勉强。 他所在意的是自己过度休息的问题。 「嗯,阿尔凯因他们是应该好好休息了。但是,我——连我也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不禁会有些罪恶感。我目前只是想想而已……是不是可以让霍克艾先生教给我一些体术的基础呢?」 这是赛罗从不久前一直在考虑的事情,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即使在霍克艾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的现在,赛罗也不想给他增添过多的负担。 赛罗说话的时候,门旁边传来了活物的动静。 向那边看去,一只用两条腿走路的黑猫露出了身影。 「早上好,赛罗。我没有打算偷听你们的谈话,但是那句话我听到了。」 黑猫混杂着叹息露出了苦笑。 赛罗连早上的招呼也忘记了,对他说道。 「阿尔凯因!你来得正好。当然,由于霍克艾先生的腿伤,暂时肯定不能教我,不过比如身体的锻炼方法或是体术的基本练习方法之类,我想向他请教。这样不行吗?」 被赛罗用真挚的声音问话,阿尔凯因用爪子轻轻挠了挠耳后。 赛罗本以为他会马上赞同,但阿尔凯因的态度却微妙的有些暧昧。 「嗯……我觉得你的气势值得赞赏呢,但赛罗不适合体术。你拥有成为药剂师的才能,但是没有体术方面的才能。即使勉强练习,临阵磨枪反而会危及自身。在西兹可老家位于的东方,有这样的俗话,“一次追击两只猫,结果一只也抓不到”——我能体会你焦急的心情,但如今的你还是集中于药剂师的修行比较好。」 阿尔凯因用十分理智的声音如此教诲道。 他的反应超乎了赛罗的意料,但既然阿尔凯因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赛罗也只得作罢。“自己在焦急”,赛罗也有这样的自觉。 「这样啊……我明白了,阿尔凯因。你能在我拜托霍克艾先生之前阻止我真是太好了。确实在以药剂师为目标的同时,体术只能当成业余兴趣,这样对霍克艾先生有些失礼呢。」 菲诺歪了下脑袋。 「……这样吗?霍克艾先生,也是在魔道具研究和调查遗迹之余进行体术的修行吧……」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马上用手碰了下菲诺的腿。 用正在换衣服的赛罗听不到的声音,他向菲诺喃喃低语道。 「……菲诺。如果赛罗开始了体术的修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少了。」 「——果然赛罗不适合体术呢。我也觉得作罢比较好。」 默默笑着的同时,菲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似乎是对这个结论感到有些奇怪,穿好衣服的目不转睛的盯住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我想问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你认识一位叫“亚加莫尼”的人吗?」 黑色的猫似乎十分惊讶,夸张的眨了眨金色的眼睛。 「亚加莫尼……?你说的是“亚加莫尼?拉兹”?」 「啊,对。就是这个人。」 在梦境中,名叫罗维尼奥的剑士曾提到过“当代首屈一指的智者,亚加莫尼?拉兹”。 阿尔凯因斜向四十五度的歪起了脑袋。 「居然问我知道不知道,他可是大罪战争的英雄的之一。晚年过起了隐居生活,所以与其他的英雄相比,一般人不太知道他的名字——但在我们魔导师之间名声显赫。“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是被禁止阅览的珍贵书籍呢。我曾经在老师的书库寻找过,但没有找到。」 赛罗有些吃惊。 出现在梦境中的其他人物也与大罪战争中的英雄重名,他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过,居然在梦中听到了自己不认识的历史人物,真是不可思议。 (说不定是小时候的菲诺曾经对我讲过,只是我现在忘掉了——然后在无意识之间,出现在了梦中……) 在向亚奈特学习药草学时,赛罗曾听她讲过梦境中可以无意识的反映出已经遗忘的记忆。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梦见草的药剂可以让人更容易做梦。 「那么,叫做“斯特拉达”的人呢?」 「那位是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吧?同样是大罪战争中的英雄,但这位身上的谜团比亚加莫尼更多。出生地不明,连他在战争中“立下了怎样的功劳”都弄不清楚。赛罗,难道你不只精通药草学,对历史学也时常学习?」 「没有,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有些在意,谢谢。」 果然,每个人都是史实中的人物。 「如果想了解的更加详细,还是去问霍克艾吧。由于会成为长篇大论,他毫无疑问说到一半就会陶醉其中。但是,要不是为了学习历史,你为什么突然对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产生兴趣?」 赛罗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如果把像小孩子似的梦告诉阿尔凯因,不禁感到有些害羞。 暂且就随意的蒙混过去吧。 「城里的士兵都赞美伊莉娅德公主为“露提娅娜再世”,所以我不由得——还有,有一位叫做“大魔导师埃斯哈尔”的人也是当时英雄之一吗?」 赛罗刚问出口——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突然锐利起来。 他态度突然的变化吓了赛罗一跳。他小巧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气势简直像与魔族对峙时的那样。 「赛罗,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压低的声音飘荡出不像猫的压迫感。 赛罗在迷惑之余回答了他的问题。 「唉?即使你问我是谁——大概是从爷爷那听来的吧?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了……」 梦到的名字是小时候听来的,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赛罗没有向祖父泽尔德纳特问过关于历史的事情,这是他看到阿尔凯因态度的急剧变化而迫不得已的蒙混之词。 阿尔凯因的神情终于和缓下来,用肉球捂住了嘴角。 「是泽尔德纳特吗……?赛罗,“埃斯哈尔”是大罪战争的最大黑幕,在历史中受到封印的魔导师。你最好尽快忘掉这个名字,而且也不要继续调查下去——这是“不能踏入的领域”。」 「为什么?只是前人的名字吧。世界如此广阔,说不定有重名的人。」 感到不可思议向阿尔凯发问的人不是赛罗,而是菲诺。 阿尔凯因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界当中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比如研究邪教的话,早晚会想尝试一下——许多魔导师为了确认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就因为如此自作主张的理由,最终导致了巨大的不幸。埃斯哈尔也是其中的一位。」 阿尔凯因的话与自己的梦境吻合,赛罗再次感到不可思议。 那几位英雄认为名叫埃斯哈尔的魔导师极其危险。 如果阿尔凯因在场,与他们说不定会意气相投。 「关于埃斯哈尔的事情不能扩散到世间。而且想要寻求这些知识的人大多不是正派之士。我不希望赛罗和这些人有所牵连。赛罗,可以了吧?不能对这个名字产生兴趣。」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严厉之色,充满了照顾赛罗的温柔。 所以赛罗也老实的点了点头。 「嗯,我会注意的。本来就是突然之间回想起了这个名字,并没有深入研究的打算。而且他已经故去很久了呢。」 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好,那么一起去吃早饭吧?」 王城解放后已经过了三周,佣人们全都康复,与此相应食物也充实了起来。 菜目算不上奢侈,与城区的食堂没有什么区别,但质与量都得到了保证。 二个人和一只猫今天也迎来了平稳的早晨,向食堂走去。 ◎ 「……说起来,赛罗之前说过“想要练习体术”——最终被我劝服了,真是松了口气。」 面对床上的霍克艾,阿尔凯因闭着眼睛零零散散的说着。 他的手指利落的梳理着腹部的毛。 现在似乎正好是从冬毛向夏毛更换之际,最近经常掉毛,结果外套上也沾上了自己的毛发,所以使用刷子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看到阿尔凯因已经完全熟悉了猫的动作,霍克艾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做得不错。要是教会赛罗体术,如果他再次变身为“狂战士”,那时可就不止断一条腿了呢。封印住所有的魔导具之余还有怪物一样的身体能力——如果再加上无意识的体术动作,就没有方法可以阻止他了。还是让他就这样变成出色的“药剂师”吧。」 坐在窗边的阿尔凯因耸了耸肩膀,点点头。 他预想到赛罗早晚会说出“想学习体术”这样的话。实际上,想到利用强于接近作战的“环流的轮环”与魔族的作战方式,让赛罗 实习体术确实是有效的手段。 要是在打倒露娜丝缇雅之前,可以允许他学习体术到“足以护身的程度”——但是看过他变身后的样子后,阿尔凯因完全没有了这样做的心情。 霍克艾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赛罗的危险性超乎寻常。如果他是心思不正之人,我马上就扭断他的脖子了。只要让脑袋和身体分离,即使有“环流的轮环”和“狂战士的代价”,应该也无法发挥作用了吧。」 这番不安定的言语让阿尔凯因紧锁眉头。如果被菲诺听到可无法简单了事。 「希望你不要说出这种会招来误解的话呢。赛罗确实危险,但只要不让他受到致命伤害,那个就不会发动吧?若是有个万一,咱们快点逃跑也就是了。」 霍克艾依旧躺在床上,冲向阿尔凯因闭起了一只眼睛。 「正是如此。今后只能祈祷他别身负重伤了。未经咱们允许,赛罗不会独自开始训练,他是这样的好孩子真是万幸。嘛,我姑且一说,通过假的特训破坏他的身体,然后让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也有这样的解决方案……」 即使明知是玩笑,阿尔凯仍然惊呆了。霍克艾身上的这种不谨慎的部分有时比魔族更加危险。 「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菲诺刺杀吧?还有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给赛罗留下不好的回忆。」 「即使会痛苦一时,这种做法比起让他出现在战场上,就结果而言说不定他能活的更久。在如今来看完全是充满恶意的玩笑,但到了“濒死”这样的现实面前,大概未必是草率的方案呢。」 这种毫无意义的说话风格就是他的本性。 阿尔凯因不会同意这个方案,霍克艾心知肚明。 「所以,为了避免那种局面,我给了菲诺新的魔导具。最近,她似乎正在勤加练习呢。」 准确来说,那不是新的魔导具。 菲诺想要魔族巴尔玛兹曾持有的“拟态的气球”。 阿尔凯因也尚未决定将这个道具用于何处,而且这个魔导具使用起来也并不危险,所以就答应她的要求了。 “拟态的气球”是前端装有一个小球的棒状魔导具,像是吹泡泡的吸管一样。 用魔力取代呼气注入其中,前端的圆型部分产生的气球形状就会反应出使用人的意图。 制作的速度和形状的准确程度会依魔导师的能力而变化。经由长期训练就可以轻易制作出精巧的陷阱。若是优先速度大量制造,利用复杂的形状也可以扰乱敌方的视线。 霍克艾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那个吗……菲诺想用那个做什么,你清楚吗?」 「当然是在敌袭时扰乱敌方的视线吧?制作出精巧的分身有些麻烦,但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有时也很方便。」 阿尔凯因若无其事的回答道,但霍克艾却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你的解读真是天真呢。露娜丝缇雅制作出了最喜欢的你的玩偶,天天抱在怀里吧?如此想来,菲诺又会做出谁的“拟态”玩偶呢?」 这个想法让阿尔凯因的背脊一阵抽冷。 「……唉,这才是她的动机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你没有注意到吗?」 阿尔凯因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蜷缩在了窗边。 现在想来,从阿尔凯因手里拿到“拟态的气球”时,菲诺显得十分开心。 不久之前他才对赛罗说过,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此时,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被遮住了,阿尔凯因微微睁开了眼睛。 窗户外面突然出现了黑色的影子。 看起来伊莉娅德坐在沙夏背上,正在庭院时悠闲的散步。 沙夏的鼻子贴上玻璃,呼出的气息在上面凝成了白雾,用柔和的眼眸窥探着房间的内部。 在它背上的伊莉娅德向卷成一团的阿尔凯因挥了挥手。 「阿尔凯因,你好。现在我正打算和赛罗一起去街道,你也一起来吗?」 阿尔凯因打着哈欠向她问道。 「唉?和赛罗一起?」 「嗯。我还邀请了亚奈特,大家一起去喝茶。虽然在王城里也可以,但难得的晴天,果然想去久违的街区的咖啡店呢。警卫工作我已经拜托了同去的维奥莱,不过男性只有赛罗一位,要是阿尔凯因也能来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仔细想来,这样我也很有面子呢。」 赛罗受邀的话,菲诺和缇亚涅丝当然也会同去,再加上药剂师亚奈特、见习骑士维奥莱和公主大人伊莉娅德,女性阵容实在强大,赛罗会感到脸上无光吧。 不过话说回来,阿尔凯因对于自己作为“会说话的猫”加入其中还有些抵抗。 以这个阵势来回游走于街道上,肯定会相当显眼。而且想到伊莉娅德推荐的咖啡厅,肯定是王族御用的高级店铺吧,说不定会有“禁止动物入内”的规定。 面对露出清秀笑容的伊利娅德,阿尔凯因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非常遗憾,之后我要陪西兹可进行特训,就不同去了。你们多加小心。」 在这三周内,西兹可为了完成阿尔凯因提出的训练课题,甚至不惜牺牲睡觉时间持续着练习。 所以站在阿尔凯因的立场上,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自己去参加茶会。 伊莉娅德从沙夏的背上探出了身体。 「这个自不用说,西兹可也一起来如何?最近你们就要离开王都了吧?在那之前我还有好多话想说。」 伊莉娅德不肯罢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寞的味道。她希望和自己的恩人——阿尔凯因他们有时间加深感情。 王城解放已经过了三周,曾被人偶化和官员和佣人们终于开始回到了岗位上。 国王拉乌罗布尔忙于政务,王弟塞尔班在特拉福德和王都之间频繁往返,担当辅佐的工作。 伊利娅德自己没有繁重的劳动任务,所以比较悠闲吧。 霍克艾躺在床上说道。 「这可是一国公主的邀请呢。虽说时间很短,但你也算是一只在王都中被喂养的猫,胡乱拒绝是会受到惩罚的。如果你自认为是赛罗的监护人,这个时候也要好好的帮助他。」 霍克艾迅速的读出了阿尔凯因的思考。 瞥了一眼讨厌的恶友,阿尔凯因挺起了肚子。 「那么,茶会什么的就一起去吧。我这就去叫西兹可,你们在城门等我。」 「好!期待你的到来。」 伊莉娅德坐着沙夏慢吞吞的离开了。 阿尔凯因同时从窗框上跳下,向门口走去。 霍克艾在他的背后说道。 「顺便去趟魔导师公会,看看有没有雪莉露大人关于今后的指示如何?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呢。」 「啊,回来的路上会顺便去一趟。这三周时间让我的骨头也休养的不错,差不多想动弹一下了。」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远在他乡的乐人附近有可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件,联络断绝也是让人不安的因素之一。 来到走廊的阿尔凯因向隔壁房间走去。 为了对西兹可的特训,阿尔凯因借了这个房间,里面并不宽敞,但作为特训已经足够了。 「西兹可,公主大人邀请咱们去喝茶。暂且休息一下去街道吧。」 阿尔凯因在敲门的同时如此说道,屋内的西兹可深深的吐了口气,看来已经筋疲力尽了。 在阿尔凯因不在期间,西兹可似乎一直在持续着特训。她的这种认真态度就是最大的长处。 打开门进入房间,西兹可用稍有疲惫 却有充实感十足的笑容迎接了他。 「阿尔凯因大人,刚刚终于成功了!」 听到她的话后,阿尔凯因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她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四重奏的战轮”并排落在身前。 战轮形状的光之刃已经消失,纤细的木棒立在她的正面,周围散落着大量的木屑。 这些原本粗壮的木棒在特训的过程中不断被削薄,如今已经宛如小树枝一样纤细。 落在脚边的大部分木片像是被刨来下似的,但最新的已经化为了粉末。 看到室内漂浮着尘埃般的木质碎屑,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四重奏的战轮,威力又提升了—— 她已经自己证明了这个事实。 比预想更快的完成特训是她专心致致努力的结果。严于律己的西兹可的认真性格让她用很短的时间取得了成功。 阿尔凯因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 「你很努力呢,西兹可,那么用茶庆祝下一吧,现在累吗?」 「没关系,那个——阿尔凯因大人,非常感谢你,如此照顾我这个笨拙的徒弟——」 西兹可眼角已带泪意。 阿尔凯因跳到她的肩膀下,静静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你要是笨拙的徒弟,怎么可能在三周内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你真的很努力了,这个成果足以感到自豪。今后的战斗——也拜托你了,西兹可。」 「是!」 高兴的回答让阿尔凯因松了口气。 她还欠缺经验和自信。为了不让这种不足成长为盲目,刚刚的夸奖虽然略显不够,但过度反而更无益处。 这次的特训成果也将成为她今后的自信之源吧。 确认了得意弟子的成长对他来说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 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是以渠道众多而闻名的古都。 小型般只纵横交错的渠道是和街道相连的重要交通路线。 由于这样的地形,跨越渠道的桥梁同样很多。 如果连小桥也计算在内桥梁可以达到数百架,将这些桥全部降下时,王都傅丽叶就可以变成被数重护城河所围绕的坚固要塞。 曾经的一位国王甚至说道“要想攻陷傅丽叶必须有水军”。当然,渠道的宽度达不到可以让水军展开阵型的程度,这毕竟只是玩笑而已,但在渠道的错综复杂这个意义上,这个玩笑不一定是假话。 如今,奇怪的云正迫近这样的街道入口。 从久违的晴空远处,一块小朵的白云缓缓的靠近而来。 仔细留意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这片云团的运动与其他的不同,不是“随风飘荡”。 速度平稳,不长时间观望就不可能发现这个特点,这片云团实际上正是以“王都”为目标低空飘来。 有人从王都那向个方向仰望,注意到了它的“本来面貌”。 「……哦?好像终于来了。」 透过建在街区外的古老教会窗户,他笑容面满的眺望云团喃喃自语道。 他是这所教会的头领,名叫克雷伊莫斯的司祭。 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体匀称,气色良好的脸上充满了慈爱之情。 夹杂着些许白发的蓝色长发更加给人留下温柔的印象。 克雷伊莫斯是圣都派来负责埃鲁福尔地区圣教会的支部长。 埃鲁福尔地区对圣教会的信仰可以用“广阔且浅薄”来形容,没有盲目的崇拜。 尊重圣神伊斯加的圣教会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的最大教派,但由于此地承认信仰自由,同时还存在少数其他宗教。而且,大概是由于国民精神,热烈的信奉者在这个国家内并不多见。 在这种意义上,埃鲁福尔对圣教会来说是重要度很低的国家。王族也没有和圣教会建立深厚的关系,既没受到过圣教会的迫害,也没有接到过特别的援助。当然,神官更加不可能进入政治的舞台。 就是说圣教会在此处于被排外的状态,对来派来此地的支部长克雷伊莫斯来说这反而值得庆幸。 魔族露娜丝缇雅压制“王城”之际,她认定位于街区外的这个教会和克雷伊莫斯与王族没有关联,所以没有理睬他们。 就结果而言,他没有被人偶化。多多少少注意到街区变化的同时,过着悠闲的生活。 直到阿尔凯因到达之前,这位克雷伊莫斯才感觉到露娜丝缇雅在王城中暗地活跃。 圣教会和“魔导师公会”同样,拥有向圣都汇集来自各地教会情报的设备。 由圣都派遣到各地的官员不只是为了宣扬信仰以及得到当地居民们的信赖,还担负着利用这个设备收集当地情报的任务。 而后,察觉到魔族存在的克雷伊莫斯向“圣教”通告了露娜丝缇雅的事情,没过几天,阿尔凯因解放了王城。 出于使命感,他把这一系列情报逐一向圣教哈尔玛尼奥斯传递。 如果因此得到圣都的信任,很有可能会加官进爵。即使是克雷伊莫斯也不想在此终老一生。他不是本地出身的神官,而且还有“向上爬”的野心。 所以他为了立下功劳,甘冒了些许风险。 阿尔凯因等人突袭王城的晚上—— 为了收集情报,克雷伊莫斯和部下靠近了发生骚乱的王城。 在那里,他们抓住处了一位爬行着逃出来的男人。 克雷伊莫斯能够知晓“环流的轮环”的存在——也是多亏了这位名叫“多鲁加尔”的中年魔族。 施加自白剂,再用适度酒精让他意识朦胧,他老实的答出了许多情况。 由于自白剂的副作用,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种禁断的症状,被关在教会的地下。如今的多鲁加尔已经精神错乱,但好在必要的情况都已经问出来了。 向街区迫近的“云团”中潜藏着准备带走这位多鲁加尔的人。 「克雷伊莫斯司祭,不去迎接他们没问题吗?」 克雷伊莫斯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他们不重视礼节,而且在任务完成之前应该也不想和我接触。在他们的想法中,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吧。」 在被到派遣到埃鲁福尔之前,他也是圣教的神官,因此十分清楚圣教会的现状。 藏在云中而来的家伙,性格如何,立场如何——他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把握。 圣教的目标恐怕是“环流的轮环”。如果他们能成功夺取,提供情报的克雷伊莫斯也能得分得一杯羹吧。 阿谀奉承的官员向克雷伊莫斯小声说道。 「……但是他们不会给城市带来危难吧?」 「应该不会。而且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克雷伊莫斯如此回应道。 他的本质与其说是圣教会的神官,更像是工作人员。在他心中的深处没有对神明纯粹的信仰,对名为圣教会组织的忠诚心完全只是以能得到回报为前提。 所以他在理解圣教会的“本质”的过程中,大概有些误解。 小块的白云缓缓向王都飘来。 那片云团会给自己带人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克雷伊莫斯还在做着这样的美梦。 ◎ 赛罗一行人来到的露天咖啡馆位于离王城稍远处的渠道旁。 铺石的路面上排列着几张桌子,深绿色的遮阳伞插在桌子旁,从旁边的摊子买来的零食和饮品都可以在此自由食用。 这里不是特定店铺的指定坐席,而是由多个摊子共同使用。 「……唉?就是这里?」 阿尔凯因似乎发自心底的大吃一惊,眺望着四周。 赛罗也十分理解他的困惑。 “王室御用店”暂且不谈,这里甚至不是普通贵族会来的地方,彻头彻尾的是间普通的咖啡店。 街区的住民日常休息的场所,丝毫没有高级的感觉。 由于是平日的中午,这里比较冷静,但其他的桌子上也有数位客人。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似乎常来此处,坐到了像玩具般的便宜椅子上。 「大家请坐吧。」 笑容满面的伊莉娅德十分自然的劝坐。 「那个,伊莉娅德大人……这里难道不会遇到危险吗?不管傅丽叶的治安再怎么好,我觉得此处也不是王族应来之地。」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眯着眼睛小声问道。 作为一国公主的喝茶场所,这里太过疏于警备。 见习骑士维奥莱把锻冶师的大锤搭在椅子边,露出了苦笑。 「我最初也这么认为,但是,本来伊莉娅德就很少在国人面前公开露面,只要穿上普通人的衣服,似乎意外的不会被认出来……」 「而且,这里的饮品和食物可以有许多选择,又便宜又美味,最为重要的是的气氛十分轻松。」 伊莉娅德若无若事的总结道。 赛罗似乎在感觉到奇怪之前就理解了眼前的情况。 在黛纳斯克城时她对酒馆的工作也手到擒来,大概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吧。 实际上来到街区后,面对伊莉娅德的美貌投来的全都是好奇的视线,即使从对面走来也没有人看出来她是王族的公主。 但阿尔凯像是对周围十分在意,在西兹可怀中歪着脑袋,频频向周围观望。 「阿尔凯因,怎么了?」 「啊,怎么说呢,好像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果然很显眼呢。」 赛罗坐到便宜椅子上的同时,再次看了一圈同来之人。 左右是菲诺和亚奈特,对面是伊莉娅德和护卫维奥莱,以及抱着阿尔凯因的西兹可。 缇亚涅丝还在神珠中休息,如果有意向她会自行出来吧。 没想到被美貌的女性包围住的赛罗感到有些迷茫。阿尔凯因虽是同性,但不巧却是猫的样子。 「那个,我去买饮品吧。你们要什么?」 「啊,赛罗坐在这等吧,我和维奥莱会去买推荐的饮料。」 伊莉娅德似乎非常享受如今的气氛,声音也变得灿烂起来。 「不,怎么能让伊莉娅德大人做这种事……」 「毕竟是我把你们带过来的嘛,稍等片刻。」 赛罗还来不及阻止,伊莉娅德就和维奥莱一起向摊子走去。 药剂师亚奈特笑得花枝乱颤。 「真是不像公主的作风呢,我也能理解为什么维奥莱会向她宣誓效忠了。」 西兹可也点了点头。 「是呢。王族或是贵族在常人的印象中都难以接近——伊莉娅德直爽的性格太帅气了。内心也很坚强,连枪术都十分擅长——」 「唉,和露提娅娜大人很像呢。」 下意识的说出口后,赛罗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亚奈特眨了眨,但瞬间又点头同意。 「露提娅娜?啊,就是那位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露提娅娜公主吧。是呢,形象上一模一样。」 师傅亚奈特似乎把赛罗的感觉当成了“单纯的形象问题”。 但是赛罗却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感觉到了害怕。 脱口而出的言语与其说是“赛罗自己组织起来的”,更像是在梦中出现过的“他”——“斯特拉达”的感叹。 旁边的菲诺摆出笑脸向混乱中的赛罗问道。 「真的很漂亮呢,伊莉娅德大人,赛罗是怎么想的?」 「唉?啊……嗯。我也觉得她很漂亮。」 如此做答后,阿尔凯因单眼一睁一闭的向赛罗发出信号。 赛罗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图,歪了下脑袋。 「由赛罗来看,伊莉娅德大人就像姐姐一样吧,年纪相差不少呢。」 不知为何,阿尔凯因拼命挤出了争求意见的话。 「是这样吗?……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不过,比起姐姐,更像是“值得尊敬的人”,有点像奥尔德巴大人那样。」 这个答案似乎不错,阿尔凯因肩膀上的力气因此松了下来。 在赛罗的视线之外,菲诺的微笑也和缓了几分。 直到不久前还作为药剂师为奥尔德巴工作的亚奈特扑哧一笑。 「奥尔德巴大人和伊莉娅德大人?不是完全没有共同点么。至少也要用菲诺大人和伊莉娅德来比吧。」 「不能这样比呢。说起作为贵族的责任感——伊莉娅德大人是王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立场,一直在为实现自己的责任而努力。菲诺的话,性格上并不在意王族或贵族的身份。在这种意义上,反而奥尔德巴大人更像伊莉娅德大人呢。当然伊莉娅德大人比奥尔德巴大人更加直爽——就伊莉娅德大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她绝对不会推脱身为王族的责任。」 阿尔凯因也对这番感受点头同意。 「大概如此吧。在全世界的王族和贵族中,既重视荣誉又诚实可信,同时还不蔑视他人的人恐怕屈指可数。这些难得的人才似乎大多惠临于埃鲁福尔。我也能体会到赛罗的感觉。」 阿尔凯因说话的同时,天空开始变阴了。 赛罗从阳伞下方探出脑袋,向天空仰望。 一片极低的云团刚好挡住了阳光。 离地面的距离近到教会的尖塔甚至都能触及到的程度,云团并不大,大概刚好有赛罗等人所在广场的宽幅。 形状厚实的像个球形,就像是在空中膨胀起来的巨大面包。 看到云团不自然的高度,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云呢。但似乎没有下雨的迹象。」 听着阿尔凯因说话的同时,赛罗感到胸中一阵骚动。 云团的运动有些奇怪。 赛罗马上看向了站在咖啡店一角的旗子。 写有广场名称的旗子在西风吹拂下微微向东方招展。 依照赛罗的经验,这个季节的埃鲁福尔多为西风。 但头上云团的运动方向却和风的流向毫无关系。 (明明风在从西向东吹——那个云团却似乎在从南向北移动……) 在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厚实浓密的云团简直就像“人造物”一样。 「阿尔凯因,那个云团……」 赛罗正想要提醒的时候。 在上空的云团发生了异变。 低垂密布的底面明显可以看到与云不同的硬质白点。 等赛罗等人注意到那是覆盖着装甲的巨大“脚”的一部分时,其全身已经从云团中露出。 而且不止一个。 从云的四个方位各有一个、总共四个突然开始向街道下落。 虽然有两只脚,但全身的形状却与人类相差甚远。 从几乎椭圆形的身体伸出细长的手足,没有头部。 右手像是起钉锤的形状,一边是锤头,一边尖锐的突起。 左手有用金属做成的三根粗壮的手指,手臂的侧面装备着长方形的盾牌。 弯曲得像跳鼠一样的腿上甚至可以看到几个车轮。 难看的外形却散发出了压迫感,赛罗目不转睛的死死盯住。 肯定是大型的魔导具吧,赛罗还是第一次看到。 似乎有人在椭圆形的身体里操纵,远远望去也能透过正面了解到这一点。 四体是可怕的白色魔导具,离开云团后,缓缓落下的速度就像在水中似的。, 他们着地的同时发出了地震般的轰鸣。 旁边传来了街道居民的骚乱声音。 他们约有和两层建筑物相同的高度,巨大的程度刚好和缇亚涅丝的“树兵”差不多。 「那是什么……?」 赛罗单手捂住了菲诺睁圆的眼睛。 即使她如此问道,赛罗也回答不上来。不过,只有讨厌的预感越来越浓厚。 阿尔凯因歪着眼角,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那个是……圣教会的“铁心圣骑士”(ironsoul)……?那么,这个云团就是“浮游庭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阿尔凯因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他提到的“圣教会”这个词语让赛罗也吓了一跳。 一瞬间的思考后,黑猫从西兹可的膝盖跳下,迅速的看向了赛罗。 「赛罗!回到城中与霍克艾汇合!把他送到乐人雪莉露大人身后边咱们也马上撤退。恐怕——圣教会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 阿尔凯因翻动起外套,戴上了帽子。在他气势的带动下,赛罗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我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圣教会做这种事……」 除了魔族以外仍然有人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这点赛罗十分清楚。对这份可以解除魔族化、无条件破坏魔导具的恐怖力量他终于有了相应的自觉。 「详细的情况之后再解释。不过,没有事件通知就派那种东西来到此处的理由,不做他想。那恐怕是“威胁”,他们马上就要提出要求了吧,而且是咱们绝对不会老实遵从的条件……」 阿尔凯因说到后面有些含糊不清,但赛罗还没有笨到不理解他的意思的程度。 即使不明原由,只要敌人的目标是“环流的轮环”,就肯定要抓走赛罗吧。 但是,赛罗仍然无法相信落在眼前的部队从属于“圣教会”。 这已经足以构成对城市的侵略了。 「阿尔凯因,伊莉娅德大人他们怎么办?好像还没有回来……」 亚奈特有些害怕的问道。 「没有时间解释了,我们先赶回王城。报歉了亚奈特,你留在这里通知伊莉娅德他们吧。之后赶快离开之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可以吗?」 话音未落,阿尔凯因就用猫的动作跑了出去。 阿尔凯因做出判断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已经提前预测到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赛罗也慌忙追在了后面。 但是没有前进几步,两个人影堵住了阿尔凯因前方的去路。 一个人戴着白银护胸,拥有光润金发的年轻姑娘。 另一个比她足足高了一头,是同样发色的青年骑士。 他们的装备全是圣教会的配给物,统一为白和青的色系。 用发箍压住头发的年轻姑娘就外表所见与普通的乡村女孩子并无二致,但伶俐的目光散发出只有久经战阵的人才拥有压迫感。 她没有刻意表露出气势,表情十分平静,但仍然给人难以靠近的感觉。 青年站在姑娘的半步之后,一言不发的瞪着眼睛,两把短枪交差着背在身后。 这一位也面无表情,年纪轻轻却眉间紧皱。 挡住道路的两名骑士对面,还有数名骑士等候。再加上从云团中落下的“铁心圣骑士”,若只有阿尔凯因一个人还好说,但赛罗等人似乎难以突破这道防线。 拔出黑色切糕刀,阿尔凯因摆出了架势。在他正面,金发姑娘也拔出了刺突剑(estoc,西洋剑的一种)。 「——看起来是阿尔凯因大人,我没弄错吧?」 举着切糕刀的黑猫应该没有第二种可能。姑娘的问话不是为了获得答案,只是想要探明阿尔凯因的态度。 阿尔凯因死死的盯着他们。 「圣教会的部队来此所为何事?」 「听闻埃鲁福尔王族“被魔族控制了”,所以来解放他们。」 听到这个回答,赛罗露出了一瞬间的安心。 如果问题的原因出在圣教会中的联络工作没有到位,那么只要说明现况,他们就会撤退吧。 不过期待的这份期待被她之后的话言完全颠覆了。 「首先请让我们保护起那边的“环流的轮环”。如果进行抵抗,阿尔凯因大人,我们就只能与你为敌了。你们明白了吗?」 「稍、稍等一下!魔族的话,已经被阿尔凯困打倒了……」 赛罗下意识的大喊道。 不过,出现的骑士当中没有一个人接受了他的说辞。 取而代之的是,阿尔凯因背对着他回应道。 「……没用的,赛罗。“打倒魔族”什么的,毫无疑问只是袭击这座王都的借口。他们早已知道露娜丝缇雅已经不在这里。装作联络疏忽引起混乱,然后在忙乱当中将你绑走就是他们的目的。」 「“忙乱当中”这个说法真是让我意外。阿尔凯因大人,你们要是打算抵抗,难道是想堂堂正正的和我们决战吗?」 在赛罗等人周围,不知何时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不认识的骑士们堵住。 看上去全都是圣教会的骑士,流露出善战的迹象。至少没有一人吓得腿软。 而且四个方向上还有从云团中落下的“铁心圣骑士”。 周围的居民从他们的身边穿过慌张的逃开,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则完全无法动弹。 阿尔凯因维护着迎敌的姿态,向两名骑士问道。 「开战之前,我想请教一下你们的名字和部队名号。如此大张其鼓的出现,应该没有隐匿的打算吧?」 姑娘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当然。我是指挥官爱丽丝?伦德。这位是我的弟弟,副官露易丝?伦德。至于我们部队的名号——」 在赛罗眼前,阿尔凯因的尾巴因紧张突然立直,毛发倒立。 看起来阿尔凯因对他们的名字有所听闻。 西兹可也走到了赛罗前面,操纵战轮漂浮在空中。赛罗在她动作的带动下,同时把菲诺和亚奈特保护在身后,做好随时迎击的准备。 报出“爱丽丝?伦德”名字的金发姑娘悠然挺着胸膛。 「圣教会所属第十八游击强袭部队——“伦德伦德骑士团”。如果你们能保住性命,在此就算相识一场吧。」 听到敌方的自我介绍后,阿尔凯因的眼角越来越歪,最终砸了下舌头。 「……还是魔族那边比较容易对付……」 这番苦闷的话让赛罗后背一阵恶寒,他忍耐胆怯,拼命的盯住“敌人”。 第五章 圣人选择的方式 率先挑起战斗的一方是阿尔凯因。 随着爱丽丝做完自我介绍,他用猫的动作高高跳起,向指挥官爱丽丝刺出了切糕刀。 如若对象的金属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他使用的“黑色切糕刀”就可以轻易将其切开。 但是,对象是魔导具时,力量会理所当然的互相干涉,胜败就要依靠对方的魔导具以及魔导师的能力了。 就是说,即使是“黑色切糕刀”,斩断剑形的魔导具也并不容易。只要对方的魔导师没有疏忽大意,大体上都能防住阿尔凯因的斩击。 不过—— 自己的斩击“被空手接住”对来他说还是头一遭。 瞄准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指挥官爱丽丝,他的斩击在到达之前就被等在旁边的弟弟用“右手”阻拦。 握住黑色切糕刀的露易丝?伦德毫无表情变化的注视着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发出了呻吟。 (……魔导具的义手……?) 外观和真的人手没有区别。不过青年的右手防住了阿尔凯因的斩击,明显不是他的肉体,应该变成了某种魔导具。 露易丝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左手拿起了背后的一把枪。 观察到他的举动,阿尔凯因收回切糕刀,顺势向后撤去。 须臾之间,露易丝的枪猛烈的扫向了阿尔凯因刚刚所在的位置。 一击劈裂了石制的路面,石头的碎块飞舞到了空中。 重新与他对待的阿尔凯因背后一阵冷汗。 爱丽丝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阿尔凯因大人,露易丝是双枪术的高手。猫身的你在这个“白天”不可能战胜他。」 听到这番冷静的意见,阿尔凯因逞强的露出了微笑。 对手不是“魔族”。 不过,没有经过魔族化的他同样拥有与魔族一战的实力,和阿尔凯因都是“一流的魔导师”。 而且丰富的战斗经验也完善无缺,对阿尔凯因来说没有更加麻烦的敌人了。 爱丽丝用突刺剑的剑尖指向阿尔凯因。 「你在这个时间带无法战胜露易丝。我们的要求是那位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如若你不答应这个要求——」 ——爱丽丝轻轻举起了手。 伴随着轰鸣声,街道的一角突然传来了悲鸣。 巨大的人型魔导具“铁心圣骑士”接受到她的指示,来回挥舞像破坏锤一般的手,破坏起街区的建筑物。 由于周围的建筑档住了视线,没办法确认受灾的情况,但悲鸣和骚动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 背后的赛罗等人都深吸了口气,阿尔凯因咬紧了牙齿。 现在看来,街道里的所有居民全被当成了人质。 「你们在做什么!和这里的居民没有关系吧!」 阿尔凯因的心中为大声喊道的赛罗感到担心。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弱小,但面对更加强大的对手时,有种无谋近乎勇的心态。 阿尔凯因不讨厌他的这种情性,但他如果让自己受到重伤,反而会把周围卷入更加悲剧的境遇。 追击露娜丝缇雅之际,由于“狂战士的代价”,他的暴走让阿尔凯如今仍然记忆犹新。 眼前的伦德伦德骑士团明显是危险的存在,但说到潜在的危险程度,赛罗也与其相当。 爱丽丝高傲的挺起胸膛,似乎是在催促阿尔凯因等人投降。 非但没有为自己的威胁行动感到可耻,反而以此为傲。 赛罗的责难在忠实执行任务的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阿尔凯因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你们卑劣的做法,即使劝你们停手也不会听从。那么……该怎么办呢。」 爱丽丝用刺突剑指向了阿尔凯因。 「我们不想和你正面为敌。对你来说,打倒那些笨拙的“铁心圣骑士”应该也不太费力——」 阿尔凯因用沉默回应了她的说法。 爱丽丝的视线看向了“铁心圣骑士”。 「它们比杂鱼要强,而且破坏建筑物非常方便,基本上只是“傀儡”(ps:『木偶の坊』有派不上用场的意思)。不过,这里总共有四台,即使是你们也无法短时间内将其清理。所以中间有咱们交涉的余地。如果不想因愚蠢的抵抗导致街道就这样被破坏,就请早些将那边的少年交给我们。这是最后的通牒。」 「我拒绝。」 没有给背后的赛罗反应的时间,阿尔凯因当机立断的说道。 即使交出赛罗,伦德伦德骑士团也不会撤退。他们大多数的工作都包含“封口”的环节。 (这些家伙会毁灭王都,然后装作魔族造成的……交出赛罗之后,埃鲁福尔王族也会遭受危险——!) 阿尔凯因确信如此。 伦德伦德骑士团曾经做出的蛮横行为,据说大部分都没有被世人发觉。他们的工作风格残酷、毫不留情,多个因战乱而被毁灭的城市,他们都有嫌疑。 暴走时甚至偶尔会挣脱圣教会的缰绳,但由于他们的强大实力,高位的司教们仍然不肯放弃利用他们。 「阿尔凯因!这些家伙真的是圣教会的人吗?居然如此满不在乎的破坏街道……!」 赛罗再次发出了怒吼。 在他背后,菲诺和亚奈特警戒的把肩膀靠在了一起。西兹可也为了优先保护赛罗等人,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阿尔凯因一边留意着骑士们的空隙,一边回答了赛罗的问题。 「赛罗,这些家伙是受雇于“圣教会”的佣兵团。虽然名份上是骑士团,但并非正规骑士。承担圣教会的幕后工作以及污名,以此换来高额的报酬。他们是比魔族更加恶劣的人。」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流露出比面对魔族时更加强烈的厌恶感。 这份意志似乎传达给了赛罗,他也用严厉的眼神瞪向了爱丽丝和露易丝。 被雇佣的姐弟骑士泰然自若的承受着这种视线,反驳了阿尔凯因的话。 「那只是误解呢。我们几乎没有得到过高额的报酬,因为“掠夺”的效率更高。我们从圣教会只拿取少额的报酬,但作为补偿,圣教会默许我们可以自由支配自行其力得到的东西。我们得到“还流的轮环”后会高价转让给圣教会,所以他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这种为所欲为的说法方式让阿尔凯因张牙舞爪起来。 「在“大罪战争”后,贩卖人口应该已经被禁止了吧。你刚刚的话更加让我确信了,你们绑走赛罗后,会将王都完全破坏,甚至想要把埃鲁福尔王族毁灭吧?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行径!」 阿尔凯因的话让赛罗等人之间的气氛完全紧张了起来。 另一方面,爱丽丝歪了下脑袋。 「你如此判断的根据方便告诉我吗?」 她的口气似乎是在试探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站在远处对她剑刃相向。 「如今,你们非法入境,在王都内展开战斗部队,甚至做出了破坏街区的行径。如此露骨的侵略行为,我们不能撒手不管。你们正是打算彻底的摧毁王都才会犯下此等恶行的吧?你们在此害怕只有我。败在露娜丝缇雅手中的王都防守队伍至今仍然没有回复战斗力,而且在你的眼中本来也不值一提。」 爱丽丝眯起了眼睛。 优雅的面容上瞬间浮现出了笑意,但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西天将一人就能轻松制服的弱小国家——如今的世界已经一片混乱,此地却仍然处于无知的和平,我本想为了让这个国家醒醒而稍微帮下忙——」 阿尔凯因迅 速的在大脑中整理起她的一言一行。 本来,这次的侵略行动会导致圣教会和埃鲁福尔王国的对立,并因此发生战斗。 但是圣教会却认为“不会这样”,即使发生战争,大概也不足为惧。 阿尔凯因察觉到了相应的理由。 (糟糕了……!他们已经和埃鲁福尔的临国相勾结,毁灭王族、破坏指挥系统后,如果其他国家趁机开始“入侵”——埃鲁福尔就会毫无抵抗之力被压制。) 从露娜丝缇雅手中解放后的三周内——虽说体制已经逐渐恢复,但尚未完全。 埃鲁福尔的边境处还有大量的士兵驻守,但只要先行将中央政府击溃,士兵就无法发挥战力了吧。 国家毁灭,然后受到临国的支配,被毁灭的国家就不能再与“圣教会”对立。 (雪莉露大人推测到了这种事态,才让我们留在王都等待吗……?) 这种想法在阿尔凯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由阿尔凯因独自迎战这样的敌人太过危险,同时仅凭乐人的情报网也不可能把握圣教会的内部情报。 考虑到圣教会大概会有所行动,但没有料想到居然强硬到如此地步,在温室中长大的乐人雪莉露的这般想法似乎有些天真了。 实际上,阿尔凯因也完全没有意料到如今的事态。 (圣教会很可能在魔导师公会的情报网中做了手脚。这样一来,情报不畅也是理当所然的事情——就是说,魔导师公会也被圣教会控制了吗……) 这种不祥的预感并非没有可能。魔导师公会虽然在各地建有支部,但总部却只有一个。 假如总部服从了圣教会的指示,各支部仍然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平稳的继续经营。 说不定连从乐人那里收到的等待三周的命令也是为了阻止阿尔凯因离开此地,由圣教会伪造的通信。 「……我想问一件事。这三周里,如果我们离开了王都——你们是否会放弃袭击此地?还是说,会趁我们不在更加肆意的犯下暴行?」 爱丽丝柔和的歪了下脑袋,但没有笑。 「任由你想象好了。不过——碎纸般的信用以及大约一勺左右的义理,我们还是有的。」 她做出了回答。 如果阿尔凯因推测正确,本次袭击会与其他国家预定的侵略互相配合——即使阿尔凯因等人已经离开,他们仍然会袭击王都吧。 伦德伦德骑士团所到之处总会笼罩在这样不安稳的气氛中。 引发混乱后即使被大量军队包围,他们还有利用“浮游庭园”脱离的手段。 可以在空中飞行的魔导具十分珍贵。即使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的物品,其所需的庞大魔力更在“飞天之龙”之上,而且控制极其困难,凭借如今的技术难以在世间广泛普及。 在这种意义上,他们所乘的“浮游庭园”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魔导具。 甚至有传闻说是古代之民所制造,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它的由来。 至少,制作这个魔导具的技术,现代的工匠连模仿都做不到。如今“浮游庭园”在世上仅有三个。 其中之一似乎被“伦德伦德骑士”用来当作移动的手段。 恐怕连一整个国家的军队都难以追击并击落他们吧。 (怎么办?在这种局面下守住王族和城市,然后保护赛罗等人突出重围的方法……) 难以应对的阿尔凯因混身冒出冷汗,露易丝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继续交涉下去只是白费力气。阿尔凯因就交给我来对付。姐姐去抢“环流的轮环”。王都的守备部队马上要来了吧。」 露易丝双手持枪,严阵以待。 爱丽丝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连露娜丝缇雅都打不过的守备部队,根本无法与四架“铁心圣骑士”为敌——是呢,看起来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那么就开始吧。」 两个人明显的释放出了杀气。 爱丽丝和露易丝的体型都不算魁梧,但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魔族。 阿尔凯因向背后大喊道。 「赛罗,你和菲诺一起进我的“外套”里!」 首先至少要把他们送到“乐人”的身边——做出这样的决断后,露丝易缓缓的说道。 「……那样最好不过。这样一来圣教会在“对面”的同伴就可以拿到“环流的轮环”了。 阿尔凯因四肢颤抖起来。 魔导具“覆夜外套”的出口应该与乐人雪莉露的神殿相连。 露易丝刚刚所说意味着神殿已经落入了“圣教会”的手中。 当然,阿尔凯因没有相信这番话。 (……这是为了迷惑我而故弄玄虚吗?) 直觉上如此——不过,阿尔凯因也无法否定“万一”的可能性。 能够正确感知穿越数国的远方发生何事的手段,即使是阿尔凯因也没有。 在他迷茫之际,爱丽丝挡在了赛罗和阿尔凯因之间。 「那样可不行,露易丝。咱们要是拿到“环流的轮环”,能换来相当丰厚的报酬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功劳被别人抢走吧?」 西兹可向大不言惨的爱丽丝投出了战轮。 爱丽丝迈着流畅的步伐躲开攻击,靠近了赛罗。 「赛罗!小心——」 阿尔凯因想要回救,但露易丝的枪却向他突刺而来。 担任伦德伦德骑士团副官的青年双手持抢,一根竖向、一根横向的旋转起来。 躲闪之时,产生的风压甚至吹飞了掉落了毛发,如此的连续攻击让阿尔凯因失去了说话的从容。 他也是第一次面对与双刀流不同的“双枪流”。 (这个男人……和霍克艾相同,不依靠“魔导具的力量”,而是凭借“自己的技术”来战斗的类型——!) 对黑猫阿尔凯因来说,他是相当麻烦的对手。 刀刃与枪刃突然的碰撞。 阿尔凯因由于身体小巧,所以攻击距离很短,如果想用黑色切糕刀与他战斗,最为重要的就是拉近距离。 但露易丝挥舞的双枪密不透风,完全没有给阿尔凯因接近的机会。在此之上,由于体格的差异,力量也相差悬殊。 每承受露易丝的一击,阿尔凯因的身体都会被剧烈的击飞。 而且,露易丝大概在观察阿尔凯因的态度,还隐藏着魔导具的实力。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连续进攻,宛如机械一般冷静。 (毋庸尝试,挑唆肯定行不通……不能慌张,暂且忍耐,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如果瞄准时机,至少能够使出“暗语之语”的话,就可以打开局面。 西兹可在严密的防守向赛罗等人靠近的爱丽丝。 阿尔凯因在敌方的压制下只得不断的防守。 ◎ 阿尔凯因和露易丝越战越激烈,此时,赛罗和西兹可、亚奈特、菲诺四人正与指挥官爱丽丝?伦德对峙。 亚奈特完全没有战力,但由于道路被骑士们挡住,没有办法逃离。而且她似乎也没有抛弃敌子、自己一个人爽快逃掉的心情,用严厉的眼神瞪着爱丽丝。 数人的视线中,菲诺的眼神最为凌厉。 仿佛将敌人射穿般的锐利眼神甚至让赛罗也有些害怕,充满了明确的敌意。 己方这些人中战力最强的西兹可反而视线最缺乏迫力,果然是由于性格的差异吧。 「爱丽丝,我不会跟你们走!如此粗暴的行径真的是遵照圣教会的指示吗?」 疏 于世事的赛罗仍然无法像阿尔凯因一般看清事态的背面。但是,他对眼前的对手是“凶恶的敌人”也有着切肌的体会。 将阿尔凯因交给弟弟对付的爱丽丝,右手拿着刺突剑,轻挥了一下穿在左手上的手甲。 突然间,由魔力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盾”出现在了那里。 看起来她和弟弟一样是实战派。 容貌可爱,但背面却隐藏着狠毒。 「在报告中只听说是个“男子”——没有想到会如此可爱呢,让我吃了一惊。」 用害怕似的语气如此说道,爱丽丝同时眯起了眼睛。 (总感觉,这个人……不一般。) 与在威慑力下后退了一步的赛罗相反,菲诺显得怒火十足。 「最近对赛罗出手的人变少了,所以我似乎有些疏忽大意——如果对我的赛罗乱抛奇怪的眼神,我会让你后悔的!」 菲诺勇敢的大喊道,手里握紧了“纯水细剑”。 不过,就赛罗而言,希望避免让她参战的事态。 「菲诺去替我保护师傅!我会想办法接近,西兹可小姐,用战轮掩护我——」 只要破坏掉魔导具,敌方的战力就会下降。爱丽丝还没有把重要的魔导具拿出来。如果西兹可用战轮相逼迫,她大概就会拿出武器了吧。 但是与赛罗的这个想法相反,西兹可露出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意料。 「嗯?唉?由赛、赛罗去接近?不、不行,那样有些危险吧……」 看到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赛罗小声对她耳语道。 「阿尔凯因现在与那个“露易丝”作战就已经全力以赴了。咱们也必须有些作为才行……」 露易丝挥舞的双柄枪持续保持着让人害怕的速度。 阿尔凯因想要吹起笛子,但完全没有拉长距离的余裕,在追击中一直迫于防守。 即使是为了援助他,也必须要先将眼前的女骑士打倒。万幸的是,包围在周围的其他骑士只是负责阻挡去路,没有加入到战斗中。 「再这样下去阿尔凯因就危险了。必须快打倒这个人,然后去帮助他。」 「确实应该如此,这里有我负责战斗,赛罗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暂且躲避吧……」 西兹可的态度不知是在害怕什么,同时还能看出些许的迷茫。 迟迟无法做出决断的她让赛罗感到了轻微的奇怪。 ——在同的想法下,赛罗突然回想起了三周前的“某种奇怪感受”。 一看到西兹可的样子,自己当初对魔族做了什么,赛罗似乎渐渐看出了模糊的端倪。 虽然想追问此事,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事态。 「只要利用“环流的轮环”就可以打破僵局,虽然可能有些危险……」 看到赛罗摆好架势,西兹可连忙阻止。 「不、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在城区中再次发生那种事,这次一定会……」 话未说完,她就用裤子捂住了嘴。 她的反应让赛罗更加确信了。 西兹可保护弱小的赛罗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她的话音深处的感情即非担心,也不是不安,而透漏出了和恐怖、畏惧相近的心态。 另外,她还不小心说出了“如果再次发生那种事”。 (……肯定和拉达娜曾对我说过的话有所关联吧。她也曾经说我是“没有自觉的杀人犯”……) 三周前的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有告诉过赛罗。 多亏身为同伴的西兹可的态度,至少让赛罗大隐隐约约的确认了自己曾经使用过残忍的战斗方式。 解放王城后的数天内——赛罗多次梦到自己亲手杀人的情景。 追杀逃跑的魔族,躲开阿尔凯因等人,最终连菲诺也没有放过。这番梦境如今仍然烙印在脑海里。 现实世界中,菲诺没有死,阿尔凯因也还是自己的同伴,这些彻头彻尾的只是噩梦而已。 但是如今,只要看到西兹可露出来的畏惧神情,就不难想象噩梦的内容和现实之间有着非浅的关联。 西兹可深呼吸的同时向前走去。 「……赛罗,请你们退下。我不能总是拖阿尔凯因大人的后退。这三个星期——我可不是在和阿尔凯因大人亲昵的玩耍中度过的。」 她顺势充满气势的向爱丽丝投出了战轮,就像是害怕赛罗前来参战一样。 爱丽丝在铺石路面上滑行,迅速的躲闪开。 这并不是在比喻意义的动作,她的的确确是在石制的地面上滑行。 把石路当作冰面,就像是穿着溜冰鞋一样的动作。大概她的鞋也是一种魔导具吧。 停下脚步的爱丽丝用刺突剑对准了西兹可。 「是叫西兹可吧?不需顾及一对一的骑士道精神,我本来就是打算让你们一起上的——如果不这么做,你们毫无胜算。」 爱丽丝高高的举起了带有魔力护盾的左手。 放出淡淡光芒的半透明盾——不认识的文字在表面上缓缓的回转。 西兹可的战轮避开小巧的圆盾,直接向爱丽丝的左右攻击。 「你太小看我们了!」 伴随着西兹可的气势冲战轮像燕子一样向爱丽丝冲去。 就在战轮将要命中的瞬间,爱丽丝举起的圆形盾牌离开左臂向空中滑去。 盾牌恰好挡住了战轮正要击中的部位。 左腕处的盾牌仍然存在,看起来是她让盾牌分裂了。 传来了连续两次的金属打击声。 西兹可投出的战轮被魔力之盾轻松的弹开。 爱丽丝趁机向瞠目结舌的西兹可突出了刺突剑。 须臾之间,西兹可用双手中的战轮抵挡,向后退了数步。 「……那个盾——」 「可以半自动的防御靠近的箭矢等物,叫做“弗兰西斯卡之盾”。曾经大罪战争中的英雄设计出来的魔导具,但这个只是利用现代技术的仿制品,不过我发现用来阻挡你的战轮效果不错。按照这精度,大概有申请成为骑士团的正式装备的价值。」 这番侮辱性的话语让西兹可脸颊僵硬。 赛罗看到之后,向她大喊道。 「西兹可小姐,那个家伙露出从容的态度只是在挑唆!即使是半自动控制的魔导具,如果不集中精神就不能让魔导具做出正确的反应。盾可以做出向周围滑行一般的动作,但如果她的身体移动了,大概就无法准确的防御。」 虽然夹杂着一些推测,但赛罗不知为何对自己刚刚所说有十足的把握。 爱丽丝在说出“弗兰西斯卡之盾”的瞬间——令赛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魔导具的特性随之浮现在了脑海中。 关于魔具的事情,说不定祖父泽尔德纳特曾经告诉过自己,但不巧赛罗没有这样的印象。 自己组织起来的推理源自何处呢,对此感到有些害怕的赛罗还是强行的把意识集中到了眼前的战局中。 没有表现出动摇的爱丝丽,表情仍然一成不变,也没有进行反驳。即使她否认赛罗所说的推测,只要西兹可在她移动的过程中使用战轮就可以判明。 在此处的战斗中,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精神上的优势被赛罗的声音完全毁灭了。 西兹可也恢复了冷静,让两个战轮在空中飞舞,另外两个分别握在双方中,构成了攻防一体的架势。 「那边的少年看起来对魔导具很熟悉——果然放置不管有些危险呢。」 在和西兹可战斗的同时,她向周围的部下做出了指示。 「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由我和露易丝分别 一对一处理。其他全员去逮捕那边的“环流的轮环”。」 她通过带在胸口处的近距离通讯用魔导具,向部队听所有骑士下达了这个平静的指令。 「赛罗!快逃……!」 西兹可稍不留神就被爱丽丝抓住了机会,向她刺出了刺突剑。 刺突剑的剑尖分裂成为无数的钢针。 西兹可躲过了正面攻击,但衣服却被其撕裂,肩膀露了出来。 意想不到的攻击让西兹可呼吸困难,用打滚般的姿势姑且躲过了一劫。 西兹可用猫一样的动作起身后,白皙的肩膀剧烈上下起伏。 「是“雾雨的刺突剑”……?」 「你也知道吗?对这种在市场上泛滥的商品,你有何感想?」 西兹可没有回答。 突刺的攻击范围原本只有“一个点”,但爱丽丝所持有刺突剑却可以同时攻击无数个点,几乎覆盖了“一个面”的区域。 在此期间,包围而来的骑士们也开始以“赛罗”为目标行动了。 就连“铁心的圣骑士”也用装在脚上的车轮在地面上滑行,毁灭所有接触到的建筑物向这边靠近过来。 露易丝和爱丽丝的攻势强迫阿尔凯因和西兹可被动的进行防守,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去保护赛罗等人。 赛罗拼尽全力的思考起解决的办法。 (菲诺和师傅不是敌人的目标——但是,她们两人应该不会抛下我逃跑——) 不论怎么看,敌方的目标只有“赛罗”一人。 就是说,只要赛罗离开此地,他们就会追过来吧。 「菲诺,师傅就拜托你了!我有些想法,你们在这里等着!」 赛罗向远离菲诺等人的方向跑去。 「啊!赛罗!」 「不行,快回来!」 背后传来了菲诺和亚奈特的声音,但此时赛罗已经和她们拉开了距离。 数名骑士和走在前面的一架铁心圣骑士从正面迫近。 「缇亚涅丝,拜托了!」 赛罗向怀中的神珠说道。 焦急等待出场的缇亚涅丝的树兵,从脚下的影子里向前方飞出。 对方似乎已经预料到它的存在,提前做好了戒备,骑士们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但仍然不得不躲开,中间避让出一条道路。 面对从骑士们在中间留出的道路上滑行而来的“铁心圣骑士”,树兵纳修雷正面迎击。 圣骑士来回挥舞着如同破坏锤一般的右臂,但树兵用宛如活物一般的动作冲入了对方怀中,移动了打击点。 身体顺势互相撞击后,纳修雷将铁心圣骑士远远顶飞。 圣骑士被撞飞进背后的建筑中,脚部关节脱落,停止了动作。 这个在与人类作战中大概是相当强力的魔导具吧。不过相比而言,树兵在体格和质量上都占据了上风。 召唤出来的纳修雷立即消失了,赛罗再次奔向了下一架圣骑士。 赛罗在心中还不忘向被撞坏的建筑物的主人道歉,但现在如果不将其他的圣骑士破坏,还会有更多的建筑物遭殃。 第二架圣骑士也逼到了眼前。 『赛罗,在那里停下。』 敏锐的察觉到赛罗意图的聪明少女从神珠当中如此说道。 赛罗停下脚步,脚边再次出现了树兵。 同时挥出树枝缠绕而成的双拳,树兵气势汹涌的向从正面冲来的“铁心圣骑士”砸了下去。 拳头击碎对手的肩膀,掠过了操纵者的肋骨。 细长的手臂脱落,由于没有击中圣骑士的正面,所以没有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赛罗快步冲向了有些歪倒的圣骑士脚下。 双手聚集起“环流的轮环”的力量,触碰到圣骑士身躯的同时——从圣骑士背后冒出了白烟,随着一声像是喷出空气般的声音,完全剥夺了它的行动力。 即使身躯巨大,但毕竟还是魔导具,赛罗拥有将其破坏的力量。 转眼之间失去了两架“铁心圣骑士”,敌方部队改变了部署。 铁心圣骑士警戒着赛罗停下了脚步,取而代之的是通常装备的骑士部队开始以赛罗为中心缩小了包围圈。 爱丽丝?伦德向由于害怕纳修雷而停下脚步的部下命令道。 「……要是让他们逃掉,会惩罚你们的呦?」 在和西兹可战斗之余说出这一句话,部下们听到后瞬间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斗志昂扬的杀到了赛罗的身边。 所有人都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就赛罗在这段时间内的观察而言,他们的气迫与普通的士兵有着云泥之别。 赛罗马上将意识集中到神珠中的缇亚涅丝身上。 树兵纳修雷第三次从脚下出现,但是没有理睬周围的士兵,用巨手将赛罗举起。 被仅能存在数秒的手臂握住,赛罗来到了建在道路旁边商店的屋顶上。 骑士们大喊道。 「糟糕了!喂,咱们也上去!」 「还是包围建筑物吧!要是让他在狭小的屋顶上招出树兵,咱们就必败无疑!」 「不,那个小鬼想要向商店对面的路逃跑!」 趁着骑士们短暂的迷茫,赛罗从商店的屋顶跳到了隔壁的房顶。 王都的房间由于需要避开渠道所以在许多地方十分密集。虽然其间也有狭窄的巷道,但骑士们都是外地人所以并不熟悉地形。 赛罗自己也不清楚详细的路线,但来到王都姑且也有三周时间,其间来到街区也不止一、两次。 本打算跳到其他道路上的赛罗却在那里听到许多脚步声,不是圣教会的骑士们发出的。 回过头仔细一看,保护王都的埃鲁福尔王族的士兵正在与剩下的两架“铁心圣骑士”缠斗。 「抓住这些扰乱王都的不速之客!全员,继续战斗!」 率领士兵的清澈声音出自赛罗也很熟悉的公主大人。 她自身也穿上白银色的铠甲,举起了长枪,骑在黑狼沙夏的背上。 在屋顶上看到她的这幅姿态让赛罗吓了一跳。 鼓舞士气时的矫健身影完全连无法与她平时温和的样子联系起来。 让人不禁连想到大罪战争时的英雄露提娅娜的英雄身姿,看上去比实际更加值得依赖。 在她背后不断赶来的骑兵中还夹杂着维奥莱等许多认识的人。 为了阻挡杀到的埃鲁福尔士兵的气势,伦德伦德骑士团一时放弃了追击赛罗,摆出了迎击的队列。 被树兵轻易打倒的“铁心圣骑士”此时发挥出了真正的价值。 射来的箭矢、挥下的剑刃在它如同盾墙般的装甲面前几乎毫无意义。 反而一部分士兵由于害怕破坏锤的威力不敢靠近。 远处传来了爱丽丝?伦德指挥的声音。 「王都的士兵由“铁心圣骑士”来对付。“浮游庭园”能听到吗?请降下待命的骑士。目标是“环流的轮环”。」 淡然的声音中充满了必须完成任务的气迫。 但是他们没有像梅露露西帕一样悲壮的觉悟,从他们身上也感受不到像阿尔凯因一样守护某物的意志。 (只是遵从圣教会指示的部队……吗?) 如果是军人,这大概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赛罗不知为何因他们的样子而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过于习惯“战斗”了。 理所当然的接受战斗的局面,丝毫没有露出怯意。 与这样的人正面交战,果然会让人感到害怕。 但是,看到伊莉娅德等人 与“铁心圣骑士”陷入苦战之,他绝不对独自逃跑。 「缇亚涅丝,去对面,至少把那个大家伙干掉。我会跳过屋顶,在道路的缝隙帮我招出纳修雷。」 即使不看向缇亚涅丝,赛罗也能察觉到她点了点头的动静。 再慢吞吞的拖延下去,会有更多的骑士从云团里降下。 看到赛罗快步跃过房屋的身影,脚下方的菲诺发出了大声的悲鸣。 「赛罗!你要去哪?那边现在有伊莉娅德大人——」 「只有缇亚涅丝和纳修雷才能对付“铁心圣骑士”!我去帮忙!」 只有在距离神珠的一定范围内才能召唤纳修雷。 菲诺不知何时招出了天球木马,骑到了背上。亚奈特无可作为的在旁边张惶失措。骑士们的注意力全在赛罗身上,她们根本没有进入骑士们视线。 菲诺再次喊道。 「那么由我去,把神珠扔过来!赛罗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赛罗没有听从菲诺的话,继续在屋顶上穿行。 明明好不容易才让菲诺消失在了骑士们的视野里,如果让她去做危险的事情,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菲诺,报歉!反而是菲诺和师傅一起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想办法解决掉“铁心圣骑士”后,我也会逃跑!」 在房顶之间的道路瞬间召唤出纳修雷,利用它作为道路穿过,赛罗沿直线向伊莉娅德等人战斗的地方奔去。 伦德伦德骑士团和埃鲁福尔的王都守备部队之间经验的差别开始如实的显现出来。 气势汹涌而来的守备部队在狭窄的道路上被队列整齐的伦德伦德骑士所压制,与战斗开始时已经攻守转换。 面对铁心圣对骑士仍然没有有效的对付有段,即使如此,守备队部以伊莉娅德和黑狼沙夏为中心暂时稳固着防线。 维奥莱注意到了从屋顶上赶来的赛罗。 「赛罗!那边没事吗?报歉我们来晚了!」 举起锻冶师大锤的维奥莱在将敌人击退后的短暂空隙喊道。 赛罗也回答道。 「我没关系!但是阿尔凯因他们还在苦战……」 即使是为了尽快去救援阿尔凯因等人,如今也必须让眼下的两架“铁心圣骑士”沉默下来。 但是,场面上的混杂状态明显对敌方有利。 伊莉娅德和黑狼沙夏利用快速的机动力摆布敌人,但敌方的行动也并不迟缓。 只要没有给予对手致命伤害,反而在追击中后退,如果反复下去毫无疑问会越来越艰难。 至于其他士兵,光是避开“铁心圣骑士”来回挥舞的巨大锤头就已经拼尽全力,再这下去,被制服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赛罗沿着纳修雷的手臂落下,伊莉娅德和黑狼也甩开骑士跳到了赛罗面前。 看起来在伊莉娅德的眼中,赛罗才是现在的“救助对象”。 但是赛罗没有打算就此逃跑。 「伊莉娅德大人,让树兵纳修雷来对付“铁心圣骑士”。可以拜托你从旁协助吗?」 伊莉娅德只露出了一瞬间的迷惑。 “依靠现在的战力无法阻止铁心的圣骑士——” 作为指挥官如此冷静的判断后,她抓住了赛罗的手将他拉上了沙夏的后背。 「骑沙夏靠近,然后马上撤退,利用其间的功夫打倒对手。」 赛罗点了点头。即使纳修雷无法将它打倒,只要能够靠近还可以使用“环流的轮环”。 不过,低处的云团再次降下了新的骑士,似乎是要阻止赛罗等人接近。 和之前落下的部队相同,他们以在水中漂浮的速度逐个踏上了王都的土地。 他们中间的先锋是一位脸上有伤的黑色皮肤男人。 看上去他充满自信,表情上展现出压迫他人的从容。 「……黑狼和树兵吗?本以为是乡间小国,居然还有珍贵的战力。」 沙夏发出了嚎叫。 男人似乎是增援过来的骑士们的长官。 他单手上举,部下的骑士们共同站到了他胳膊的水平线上。 赛罗曾经见过他们手腕处所戴的臂环,那是伊莉娅德也很熟悉的物品,她看到后惊讶得耸了耸肩膀。 「沙夏!快逃!」 在伊莉娅德做出指示的一瞬间之前,骑士们的手臂上出现了红铜色的手弩。 预先充入魔力后可以不断发出强力攻击的魔导具“狩狼之弓”——史学官库洛加曾经在“旅途终结的森林”使用过。 这是会发放给骑士们的量产型魔导具,但威力不可小视。 受到伊莉娅德的指示后,沙夏从骑士面前后退。 数根箭矢掠过了它的身后。 还有几只箭射中了沙夏的身体。 失去平衡的黑狼在着地的同时弯下了膝盖,侧腹部、腿上以及脖子处的伤口绽开,喷出了鲜血。 狩狼之弓射出的不是真正的箭矢,而是箭矢形状的魔力。中箭后,魔力会顺势进入沙夏的体内导致和魔导具的名字相符合的后果。 「沙夏!沙夏,振作一点!」 伊莉娅德在跳下的同时大声的悲鸣道,赛罗也跟在后面跳下。 沙夏一动不动。 但是它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嘴里也不断的发出呻吟。 「不行!沙夏,不要动!运动的话伤口会撕裂的!」 伊莉娅德蹲下后用尽全力的安抚着沙夏。 维奥莱吃惊的赶到了这里。 为了保护动摇中的伊莉娅德,她站在旁边挡住敌人,死死的瞪着伦德伦德骑士团。 「你们这些家粉!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黑色皮肤的骑士哼了一声,嘲笑道。 「黑狼的话,那边的野山里要多少有多少吧。我们现在使用的“狩狼之弓”并不普通,还加入了即时生效的麻痹效果。运气好的话,只会受到麻痹不会致死。少年,到这里来,即是说你想看着旁边的大小姐送死?」 与圣教会成员身份完全不相附暴言让赛罗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伊莉娅德也露出严厉的面容站了起来。 像妹妹般的沙夏受到伤害让她清澈的眼眸中燃烧起了怒火。 「你们……你们突然进攻这座王都,到底意欲何为?赛罗是我们埃鲁福尔的子民!绝对不交给你们这种人!」 泪水盈眶的伊莉娅德举起了长枪。 即使因沙夏的负伤而内心产生了动摇,但她仍然想要在现在的局势下坚强的完成指挥官的职责。 仔细观察,除此以外的地方也开始响起剑刃交错的声音和怒喊。 入侵的骑士们和埃鲁福尔的士兵在王都的各处交战。 大概在人数上是埃鲁福尔方占据优势,但是论单兵的战斗力,则是伦德伦德骑士方有压倒性的胜利。 黑色皮肤的骑士饶有兴趣的眺望着伊莉娅德,继续用粗暴的声音说道。 「真像是英雄露提娅娜的祖国呢……明明是个小姑娘,架势却不错。不过大小姐,这样可是活不长久的。」 赛罗敏锐的感觉到了男人的杀气,向伊莉娅德面前迈了几步。 「你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人吧。所以,由我来做你们的对手。」 虽然先虚张声势一番也有好处,但赛罗还是如实的大喊道。 看起来,敌人还没人意识到伊莉娅德是“公主”。一国公主骑乘黑狼打头阵的确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看到还是小孩子的赛罗展现出来的气迫,男性骑士笑了起来。 「哦?你要和萨缪埃尔 大人为敌吗?这样也不错。抓住你的有功者肯定会得到丰富的赏赐呢。」 报出萨缪埃尔名字的骑士握紧了手里像是剑柄一样的魔导具。 那个大概是和菲诺使用的“纯水细剑”类似的魔导具,赛罗如此推测道。 「只有你不能杀死,所以放心吧。至于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 萨缪埃尔露出了愚弄似的笑容,同时挥下了右手中的短把。 突然之间,从短把伸出了一条红色的鞭子,在赛罗眼前锐利的抽裂了石制的路面。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弯曲的鞭子劈开了石头。赛罗面露惊愕之色。 赛罗明白刚刚的攻击是敌人故意打偏,与其说是打个招呼,更像是单纯的威胁吧。 看到赛罗的身体下意识的僵硬起来,男人再次发出了嘲笑。 「虽然还在逞强,但小鬼毕竟还是小鬼。害怕了?老老实实的投降吧。这样一来,其他人也能得获。」 教导似的话语让赛罗感受到了危机。 赛罗知道自己对世事涉及未深。不过,即使是他也能清楚的看出来,萨缪埃尔“看向伊莉娅德的眼神中”明白的显现出了色情的意味。 抓住赛罗之后,他们也不会就此撤退。 他们抓住伊莉娅德后会想要做些什么——赛罗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想象出来。 他不打算干脆的投降。 「——你们打算毁灭埃鲁福尔王族,是真的吗?」 阿尔凯因刚刚提出的可能性,赛罗再次向他确认道。 听到赛罗的问题后,萨缪埃尔似乎有些吃惊的眨了眨眼。 「喂,喂……你明明是个平民百姓,难道说也是执着于“对王族的忠诚”的类型吗?那帮人用税金之类的形式强行掠夺老百姓的财产,然后游手好闲的奢侈浪费吧。圣教会的神官虽然也大致如此……你们那边的贵族暂且不谈,身为平民的你应该没有执着于王族的理由吧。」 这番随自己心情的言语把赛罗气得目斜口歪。 世界上大概有许多这样的王族。但是,埃鲁福尔王族和伊莉娅德公主并非如此,赛罗自己非常清楚。 更为重要的是,如今的王族倒台后,其他国家的侵略毫无疑问会让埃鲁福尔的居民陷入不幸之中。 以露娜丝缇雅打头阵的魔族还稍微有情可原。他们没有将埃鲁福尔卷入战斗的打算,即使将很多人制作成了人偶,但就结果而言王族方面几乎没人员死亡。 但是如今袭击王都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从他们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样的理由。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叫做萨缪埃尔的男人,他是在享受战斗。 萨缪埃尔用严厉的视线向下俯视着赛罗,重新握好了鞭子把。 「啊,果然还是想抵抗呢。嘛,虽然达不到阿尔凯因的水准,但你能让我稍微打发会时间吗?」 面对兴奋的说着报怨似的话语的萨缪埃尔—— 从赛罗的影子里飞出的树兵“纳修雷”突然挥出了拳头。 「喂——!」 萨缪埃尔惊讶的向后退去,纳修雷的拳头猛烈的撞在了在他的身边。路上的石板严重倾斜,没过几秒树兵就消失了。 敌方刚刚当然已经处于警戒状态,但即使如此也露出了一瞬间的胆怯。 这一瞬间对赛罗来说是贵重的时机。 他“背”向萨缪埃尔跑了出去。 「啊!喂!」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赛罗转眼间却又开始逃跑,萨缪埃尔慌了起来。 缇亚涅丝的树兵再次出现,抵挡敌方的追击。 他们肯定会向“赛罗”追来——赛罗确信如此。 为了先把他们从伊莉娅德和沙夏身边引开,赛罗在街道间穿行。 萨缪埃尔和他的部下击退掩护“赛罗”逃亡的埃鲁福尔的士兵,拼命的追击赛罗。 突然间,骑着天球木马的菲诺从肋道飞了出来。 「赛罗,骑上来!」 「菲诺?」 她从马上抓住了奔跑中的赛罗的胳膊。 赛罗一点点靠近,最终坐到了她的背后。 两个人乘坐的天球木马再次加快了速度。 「赛罗,还好吗?没有受伤吗?」 面对马上表露出担心态度的菲诺,赛罗喃喃低语道。 「我没有受伤,但沙夏——还有菲诺,不要让速度太快。要是萨缪埃尔放弃追击我可就麻烦。就这样顺势牵着他们的鼻子,通过别的迂回道路,我还想去“铁心圣骑士那边”。」 这就是赛罗的选择。 菲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渐渐降低了天球木马的速度。 赛罗像抱着菲诺的身体一样紧紧的抓住她,回头看向后方。 正如赛罗的心意,萨缪埃尔等人继续追了过来。绝对不能让赛罗逃跑,而且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追击”以外的选择。 在这种意义上而言,菲诺骑着天球木马过来接应对赛罗来说是莫大的幸运。 菲诺总是会在赛罗处于危机之时前来相助。正是因为如此,赛罗才会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阿尔凯因他们……差不多也快获胜了吧。) 虽然仍然有些担心,但赛罗对阿尔凯因的胜利确信无疑。 只是由于对手也很强,取胜并不轻松吧。 虽说如今正值白天,但难以想象面对魔族也没有失败的阿尔凯因会输给不是魔族的对手。 与赛罗的这番思考无关,此时,阿尔凯因和伦德伦德骑士团间的战斗迎来了一个转机。 ◎ 伦德伦德骑士的指挥官——爱丽丝?伦德。 她的弟弟,副官——露易丝?伦德。 在两位年轻的骑士面前,阿尔凯因和西兹可被迫陷入了苦战。 这两位骑士即没有使用卑劣的手段,也没有使用华丽的能力。正因为如此,反而很少露出“空隙”。 本来他们的反射神经和肌肉力量等基本功就很扎实。 因此小巧的黑猫阿尔凯因也不能在速度上愚弄对手,而且西兹可的战轮也会被轻易的躲过。 另一方面,在对手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击中,如今的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疲惫不堪,肩膀激烈的起伏,急促的呼吸。 爱丽丝和露易丝使用了魔导具,但却难以说是“魔导师”。他们的战斗方式明显是“战士”的风格。 他们的强大与其说是来源于强大“魔导具”,更加依靠自身肉体和精神力的强大。 利用战轮远距离作战的西兹可尚可忍受,互相接近作战、剑刃交错的阿尔凯因和露丝易的战斗异常的激烈。 在顺次刺出的双枪连击前面,阿尔凯因毫无使用暗语之笛或其他魔导具的机会,只是不断挥舞黑色切糕刀。 即使意图接开距离稍微退后,露易丝也不会给他丝毫机会加强攻击。 由于没有旁人的介入,这样下去就会变成体力上的胜负。 对于在体格上处于下风的阿尔凯因,这样的局势实为不利。 露易丝不停的挥动短枪,像是在佩服似的用嘴角笑了出来。 「——你即使为作剑士也是一流呢。仅仅依靠猫小小的身体,而且手持如此短的切糕刀,就能敏捷的与我缠斗——」 「身体轻便也是优势呢。」 用简短的俏皮话回应之余,阿尔凯因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 露易丝的攻击不像是为了打倒阿尔凯因,更像是以让他不能行动为目的。 他的这个意图渐渐起了效果。 不断抵挡短枪的攻击 ,阿尔凯因反击的剑速已经显得有些迟钝。 (糟糕了……!) 在一瞬间的大意就会丢掉性命的紧张激斗中,露易丝?伦德没有漏过这次机会。 他左手中的短枪从阿尔凯因的头顶挥下。 用切糕刀已经来不及防备。在当前身体姿势的影响下,只能向左侧倾斜身边躲闪。 露易丝预测到了他的回避动作,伸出了手臂。 违背了人类的关节和骨骼,露易丝的右臂绵软无力的弯曲起来,向阿尔凯因的侧面伸去。 手臂像变成蛇一般的不自然变化超出了阿尔凯因的预想。 须臾之间,这只义手如同字面意思一般张出了“牙齿”。 露易丝?伦德右手的手指变成牙齿,咬住了阿尔凯因的侧腹部。 黑色的毛发轻微散落,阿尔凯因拼尽全力的挥下切糕刀,斩断了咬住自己的义手。 「啊——!」 与发出呻吟的阿尔凯因相反,露易丝一幅满不在乎的表情向后退去。 他的指尖涂有麻痹性的毒药。这种毒瞬间侵蚀了阿尔凯因小巧的身体,阿尔凯因当场跪了下去。 身体小巧更加助长了毒药的传播。 「阿尔凯因大人!」 注意到这边战况的西兹可尖声大喊道。 (糟糕了!身体被麻痹了——!) 黑色切糕刀从阿尔凯因的肉球上滑落。 在被变成猫后,为了利用魔力握紧切糕刀,他在剑柄处进行了细微的改造。 阿尔凯因的在激烈的麻痹侵袭下,已经连这样的切糕刀都握不住了。 露易丝像对待普通的猫一样抓住他的脖子拎了起来,毫无表情的深呼吸。 即使由他来看,跟阿尔凯因的战斗也是足以算是激战了吧。 「——“鹰目学士”殿下不在真是帮了大忙。如果他还健康,就无法施行这样的强硬的作战。我们的障碍只有你一人。」 露易丝的话中流露出迎接胜利后的平静。 他没有表露出高傲态度,由此可见他对阿尔凯因强者身份的认同。 同时,也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恶名相吻合的不留情面,以及在打倒阿尔凯因后仍然毫不疏忽的冷静。 爱丽丝露出了微笑。 「做得不错,露易丝。西兹可,你要怎么做呢?在他被打败了之后,应该已经没有打败我们的方法了——」 西兹可没有听从她的劝降。 为了夺回筋疲力尽的阿尔凯因,他突然向露丝易的身边投出了战轮。 「把阿尔凯因大人还给我!」 飞来的两个战轮被走到露易丝身前的爱丽丝用“盾”轻巧的弹开。西兹可在焦急之下作出的攻击在她看来如同儿戏一般。 西兹可经过之前的战斗,也绝非毫发无伤。 身上的衣装已经被爱丽丝的“雾雨刺突剑”割破了好几处。 好不容易躲开了致命攻击,但轻伤却满身都是。 躲闪对手猛烈的攻击之余做出的笨拙攻击无法打败身经百战的爱丽丝。 打倒了阿尔凯因,这次换作是西兹可要与露易丝和爱丽丝两个人为敌。 「放弃吧,老实的将那个少年交给我们——虽然我已经如此劝说过,但看来你没有遵从的意思呢。那就把你也打倒吧。」 听到爱丽丝的话后,西兹可咬紧了嘴唇。 药剂师亚奈特闯到了她的眼前。 「快、快停手吧!不是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被排除在战力之外的她似乎一直在亲眼追踪着阿尔凯因等人的激烈战斗。在阿尔凯因败北后的空档中,她挺身庇护起了西兹可。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赛罗,现在可不是应该战斗的时候,不是么?」 爱丽丝用哀怜一般的视线看向了亚奈特。 「抓捕他的任务已经交给了部下萨缪埃尔。只要封锁住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的行动,之后就只剩那个小孩儿,再怎么说——」 话音未落,一只箭矢从爱丽丝的脸旁飞过。 爱丽丝的魔导具“弗兰西斯卡之盾”感受到了危机,自动防御住了突然射来冷箭。 爱丽丝缓缓的转头看向了粗俗的打扰者。 「……埃鲁福尔的骑士意外的狡猾呢。」 站在那里的是伊莉娅德公主和维奥莱。 举起从被打倒的敌人身上抢来“狩狼之弓”,她们用严厉的眼神瞪向爱丽丝和露易丝。 伦德伦德骑士团和埃鲁福尔士兵之间的战斗还在持续着。 看起来,她们是注意到了阿尔凯因的倒下,为了援助西兹可特意赶来。 维奥莱用眼神指示亚奈特向旁边的角落避难。身为药剂师的她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披头散发的伊莉娅德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赛罗可不是像你们所说的“再怎么说”那样的存在。他还在继续战斗。西兹可,还能再稍微坚持一会吗?」 西兹可点了点头。 如果在此时说丧气话意欲逃跑,就没有站在阿尔凯因身边的资格。 看向仍然打算战斗的三人,爱丽丝?伦德也重新摆出了架势。 「明明知道力量的差别——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呢。」 举起大锤的维奥莱,肩膀激烈的上下起伏,咆哮道。 「就算是你们,那个男人也失去了义手吧!疲劳程度也是彼此彼此,之后就要靠精神力决胜了!」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靠精神力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 爱丽丝在石路上滑行。 她瞬间加速的身体,在一次呼吸的间隔之内就迫近了西兹可的眼前。 西兹可被击飞的同时,伊莉娅德刺出了长枪。 维奥莱配合着她的动作,用大锤向周围横扫。 爱丽丝闪过枪尖,启动“弗兰西斯卡之盾”防住了大锤的冲击。 由于体重过轻,在大锤的攻击下被远远的击飞,但却没有摔倒。利用在石路上的滑行有效的吸收了冲击力的爱丽丝几乎没有受伤。 仍然抓着阿尔凯因的露易丝在单臂的状态下果然无法发挥实力吗,还是说他认为这里只要爱丽丝就足够应对了?看起来他没有参战的意向。 西兹可看着维奥莱和伊莉娅德的后背,更加坚定了某个决心。 「维奥莱,伊莉娅德大人——非常报歉,你们两位能稍微为我争取一点时间吗?」 操纵战轮需要集中精神。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躲避敌方攻击的同时,不管怎样做都要牺牲攻击的精度和威力。这是西兹可弱点。 反过来看,只要可以彻底的在后进负责支援,西兹可就能够有所作为。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坚定的觉悟。 而后,她们两人共同向爱丽丝袭去。 在伊莉娅德突进的同时,维奥莱填补她攻击范围的死角。 而维奥莱在高高举挥起大锤的间隙则由伊莉娅德来严密的补足。 面对此番如同呼吸般畅快的合击,爱丽丝也被迫加强了防守。但是一瞬之后,她迅速的做出了反击。 即使在一对二的情况下,爱丽丝仍然在瞬间攻守转换,面对爱丽丝的攻势,伊莉娅德和维奥莱好不容易才勉强与之抗衡。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西兹可将全部的魔力注入到了“战轮”中。 ——像刚才那样欠缺威力的攻击,肯定无法击破“弗兰西斯卡之盾”吧。 不过,西兹可仍有胜 算。 (和阿尔凯因大人特训成果——就是现在!) 目前在战斗的同时仍然无法使用,但是像现在这样集中精神操作,就能够靠这招致胜——西兹可充满了这样的自信,将四个战轮在空中排成十字的形状。 所有的战轮都注入了西兹可的魔力,在空中开始高速的旋转。 产生的真空将周围的空气吸了进来,回响起撕裂空气般的声音。 此时,追击伊莉娅德等人的爱丽丝也注意到西兹可的异常。 「露易丝,干扰西兹可——」 她的指示晚了毫厘。在露易丝做出动作时,西兹可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 「四重奏的战轮——回转木马的谐奏!」 再次加快战轮的速度后,西兹可将其释放了出来。 呈十字形布置的四个战轮分别高速自转,然后共同围绕中心旋转变成了巨大的圆盘。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从战轮的前进方向处躲开,从左右同时向爱丽丝攻击。 爱丽丝一动不动,眼见就要被巨大化的战轮正面击中。 发出轻微的呻吟后,她将魔力集中到“弗兰西斯卡之盾”中,格外坚固的盾牌在眼前展开。 四个战轮化为巨大的光轮从正面向她突进。 由于每个战轮都处于高速自转中,卷吸进来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怪兽的咆哮。 摆好架势的爱丽丝大大的睁开了眼睛。 面对压迫感,她向前伸出了左手,拼尽全力支撑强化过的盾牌。 「啊……!」 「挡不住了!」 力量的交锋只在一瞬之间—— 下个瞬间里,爱丽丝设置的魔力之盾被击碎,像云雾般消散,产生的冲击波将她的身体高高的吹到了空中。 战轮仍然没有改变轨迹继续顺势前进,在建筑物的石壁上打出了一个偏平的洞。 爱丽丝连悲鸣声都没有发出就向地面落去。 赶到落地点的露易丝扔掉了筋疲力尽的阿尔凯因,单手接住了姐姐的身体。 摔到地上的阿尔凯因,身体仍然处于麻痹状态不能行动,轻微动了动唇角笑了出来。 「……西兹可果然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孩子呢。」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得意的信赖。 另一方面,接住姐姐的露易丝已经无法平静。 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动作,他紧锁眉头,惊愕的混身颤抖。 「刚才……发生了什么?」 露易丝?伦德压低声音说道。 战轮穿着过的墙壁切口断面十分光滑,周围迷漫着雾状的石头粉末。 可怕的威力连操纵者西兹可自身也惊呆了。 仅仅受到冲击波而被击飞的爱丽丝明显避开了直接的攻击,如果她受到直击,恐怕身体已经被切成碎块了。 伊莉娅德呆呆的向西兹可开口说道。 「……战轮飞走了……」 「……啊,我马上收回来。」 召回已经看不到的战轮,西兹可不断体会着刚刚技能的手感。 三周的修行结束后,今天早晨才成功的维持了“战轮的超高速旋转”。 在实战中当然还是第一次应用,看起来拥有比想象中更加蛮不讲理的威力。 呆住的露易丝的下一个表情变为面容僵硬。 「姐姐输了……?“横扫的战轮”——居然还藏有这样的招术。这次的屈辱我一定要报负——」 他的话音未落,覆盖住头顶上方的云团一角喷出了赤红色的烟。 那不是因为发生故事,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 与王都士兵战斗的骑士们看到那个后放缓了攻势。 露易丝抱住姐姐的身体,痛苦的仰视着动团。 那个似乎是信号用的狼烟。 「……敌人的增援?到了这个时候才来……?」 露易丝略带怀疑的对着胸口处喃喃自语。 「请报告,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他的胸口处也有和姐姐同样的用于指挥部下的魔导具。 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在西兹可等人的位置处听不到清楚。但是有一个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 震耳欲聋般的金属质感的咆哮—— 发出这个声音后,剩下的两架“铁心圣骑士”在不同的位置处同时爆炸了。 西兹可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如今,在这样的局势下,有人前来解救王都—— 她们对来帮忙的人毫无线索,迷茫不已。 ◎ 坐在天球木马上的赛罗和菲诺,继续和萨缪埃尔保护若即若离的距离吸引他追击,同时迂回的向“铁心圣骑士方向”赶去。 剩下的两架几乎在同一个位置。 他们肯定是在警戒树兵纳修雷,遇到危险时打算两架共同参战吧。 也有可能是在一架被破坏时,让一架利用这个空隙击毁树兵。 毕竟关于“树兵”受到破坏后再重新召唤就可以恢复原样的特性,他们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仍然不明。 即使在旅途终结的森林,赛罗等人也被缇亚涅丝拖入了苦战当中。制作者如此超越常规的强大魔导具的“古代之民”到底是怎样的人呢,赛罗再次感到了不可思议。 不过如今可不是驰骋于过去回忆的场合。 「等下,你这些小鬼!即使逃跑也终究会被抓住一——」 萨缪埃尔屏气呼唤的声音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赛罗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视线越过了赛罗等人看向了更加前方的物体。 (怎么了?他发现了什么?) 在他的带动下,赛罗也向相同的方向看去。 在那边出现了另一个“云团”,向王都迫近。 恰好和王都上空的“浮游庭园”大小相近,形状相同,无视风向逐渐的靠近。 全神贯注操纵着木马的菲诺由于注意力一直在街道的方向上,所以没有注意到。 赛罗的后背感到一阵寒气。 如果再出现一只和“伦德伦德骑士团”同样规模的部队,不论再怎么抵抗也难以取胜了。 但是背后萨缪埃尔也露出的怀疑眼神,看来他们也没有判断出即将到来的是敌人还是同伴。 就在赛罗向上仰视的同时,那个云团的下方出现了金属制成的巨大身体。 但是那不是“铁心圣骑士”。 而是赛罗也经曾见过的巨大的“龙”。 「菲诺,菲诺!看那个!」 在赛罗的指引下,菲诺终于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 她似乎也对事态的发展有所疑惑,龙没有理睬赛罗等人,缓缓的开始下降。 在即将着地的时候,龙张开大嘴吐出了光球。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咆哮声,光球直接命中了将王都士兵驱散的“铁心圣骑士”。 一架被击飞,旁边的第二架也被卷入了光芒中。 小规模的爆炸声后,冒起了细微的白烟。 「那个是……梅露露西帕的“裁决魔龙”?」 菲诺嘟囔道。 在赛罗等人远处落地的龙马上开始驱逐圣教会的士兵。 在困惑不已的赛罗等人面前这次又从空中降下了另外的人影。 「发现了!找到了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孩子!」 听到凛然的女性声音,赛罗向上空仰视。 从浮游庭园降下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来到了赛罗和萨缪埃尔的中间。 意外的闯入者是戴着眼镜的短发姑 娘。 身穿拥有夏天气息的单薄衣服,露出了肩膀,她的双手叉在腰间。 「伦德伦德骑士团!赶快离开这个城市!圣教会已经向你们做出了“撤退指示”。」 姑娘压迫性的态度让萨缪埃尔慌张了起来。 「你是谁!突然出现想要抢夺“环流的轮环”吗?」 「想要抢夺的是你们才对吧!」 毫不示弱的回敬的话语让赛罗下意识的耸了耸肩膀。 稍迟片刻,另一个女孩落到了她的身旁。 这一位比刚才的姑娘个头矮,年纪也要小一些。长长的黑色在脑后绑起,身上穿的衣服如同绘画中的妖精一般结白。 看到她的侧脸时,赛罗惊讶的目瞪口呆,而菲诺反而露出了严肃的目光。 黑色少女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 「蕾妮,不使用武力是不能让这些家伙撤退的。我来做他们的对手吧?」 「你真是的,本来就已经变成复杂的政治问题,在此之上,不要把事件弄得更复杂了。」 赛罗等人来到了嘟囔着的姑娘身边。 「露……娜丝缇雅?」 赛罗下意识的叫出了黑发少女的名字。 这个女孩的的确确是赛罗等人在三周前追击的魔族将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但是少女仰望着木马上的赛罗,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唉?你认识我吗?」 看到她宛如初次见面的表情,赛罗理解了。 她是真正的梅露露西帕的师妹、哈伊亚德工房的“露娜丝缇雅”。 被称呼为蕾妮的女性轻轻的按住额头。 「所以说,那个孩子就是赛罗。我没跟你说过吗?那边的勇敢小姐是菲诺。」 看起来她对赛罗等人的情况有所掌握。 赛罗终于察觉到了这个救援部队的来历。 不久后,能够证明赛罗推测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告知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诸位。” 赛罗从未听到过如此清澈、美妙的声音。 这番话与其说是普通的言语,更像是动听的歌声。 “我,『乐人雪莉露』绝不会对你们的残暴行为坐视不管。请迅速撤兵,离开这个国家。『圣教会』也已经承认联络上存在疏忽。再重复一遍。『圣教会』也已经承认联络上存在疏忽。如果此地再出现争斗,就是你们独自的责任。重复,我劝告你们迅速撤退。” 第二个云团飘浮在王都的上空。 从里面传出来的大音量声音回响在整个王都中。 两个云团毗邻,互相牵制着对方的行动。 当然,两者都不是自然形成的云团。 赛罗并不知道,“浮游庭园”在全世界只有三个,如今其中的两个正并列在王都傅丽叶的上空。 “乐人”的声音从新出现的云团中流淌出来,让赛罗听得入迷了。 不仅仅解救了赛罗等人的危难,也同样拯救了这个埃鲁福尔王国,她的声音宛如天籁一般。 ◎ 从空中传来的乐人雪莉露的优美声音让西兹可有种怀念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因惊讶不住颤抖。 乐人雪莉露是庇护阿尔凯因的六贤人之一。 平时不会走出“乐人神殿”的这位贤人,如今来到了王都的上空——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异常情况,西兹可也因此理解了。 破坏了剩下的两架“铁心圣骑士”后,梅露露西帕和他操纵的“裁决魔龙”回到了乐人身边待命。 露易丝砸了下舌头,然后用力的瞪向了西兹可等人。 西兹哥也毫不示弱的回以凶狠的眼神,走到了因衰弱倒在地上的阿尔凯因身边。 四肢麻痹的阿尔凯困仍然无法行动,但好在伤口不深。露易丝义手的攻击在黑猫的身体上留下了像被蛇咬过似的痕迹,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伤口。 西兹可抱住他小巧的身体,用袖口按住了伤处。 胸中万语,一言难出。 将阿尔凯因的身体夺回后,她再次感到了安心。 被西兹可抱住的阿尔凯因露出了无力的苦笑,金色的眼眸望向了露易丝等人。 「那么——虽然我输给了你,但西兹可战胜了那边的爱丽丝。这次算是平分秋色吧?但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大人”来到这里之后,你们的立场明显有些危险呢。事已至此,如果你们还打算交战,肯定会被圣教会舍弃。」 阿尔凯因用嘶哑的声音组织出了理性的言语。 背起姐姐爱丽丝的露易丝,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不会说出丧家之犬似的台词。这次是我们输了。总有一天,还会有再战的机会——」 留下了这句话后,他向空中举起了粗壮的手臂。 一眼望去,残留的其他部下们也和他同样举起了胳膊。 他们的身体如同在水中上游一般,开始缓缓的上升,不久后被吸入了云团当中。 抱着阿尔凯因的西兹可没有继续追击。 使用“四重奏的战轮”说不定还能继续攻击在空中飘浮的他们。但是那样的做法就与“伦德伦德骑士”无异了。 即使被认为过于天真,她作为魔导师,也不想做出让阿尔凯因蒙羞的行动。 被抱住的阿尔凯因也沉默的目送着他们的撤退。 他金色的眼睛毫无安心之感,反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王都……得救了吗?」 抬头看着正在迅速撤退的伦德伦德骑士,伊莉娅德面容紧张的低语道。 至直刚才还在战斗的骑士们缓缓的飘向空中。本质暂且不谈,这幅情景宛如回到天上的神界使者一般。 即使在战斗结束后,从伊莉娅德的视线中不难看出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的眼睛还在注视着“之后”的事情。 王都士兵们没有理睬离开的伦德伦德骑士团,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但是伊莉娅德露出的严肃面容宛如感觉一切皆是虚无。 维奥莱也只是悄悄的站在她的身旁。 ——如今,某个临国正在国境的附近企图侵略埃鲁福尔吧。 圣教会攻埃鲁福尔的行径肯定也会在之后引发一系列的政治问题。 半毁的街区。 负伤的士兵和死亡的士兵。 埃鲁福尔确实伤了元气。 伊莉娅德望向了四处冒起的白烟,从她的眼神中,她作为王族的苦恼可见一斑。 衣装不整、有失体统的西兹可也露出深深的叹息。 停留在埃鲁福尔的三周里—— 这三个星期中,在西兹可等人毫无察觉之处,恐怕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状况已经进入了混乱状态,连“乐人雪莉露”也特意随同浮游庭园共同出击。 道路的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西兹可小姐!阿尔凯因还好吗?」 坐在天球木马上的赛罗和菲诺。在他们旁边,还有乐人神殿中负责辅佐雪莉露的“蕾妮”和似乎在这三周里恢复健康的“露娜丝缇雅”。 看到洋溢出安心表情的赛罗,西兹可努力的挤出了笑容。 面对年幼的他们,西兹可作为年长者至少不想给他们增添多余的不安。 西兹可再次向从天球木马下来的赛罗和菲诺点了点头。 「唉,已经没关系了。雪莉露大人好像也来了。阿尔凯因大人虽然受了点轻伤,但好在无碍。暂且算是——渡过了危机。」 在 后记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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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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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几天前,我买了一个可弯底座型的台灯。 极高昂贵的类型暂且不谈,即使在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也有五千日元到三万日元左右的幅度,思考了一番可替换灯泡以及性能等方面的问题后,最后买了一万日元左右的商品—— 使用起来很方便,「这样一来组装模型之类的似乎很容易了」想到这点后,注意到时手边的1:10已经组装完成了。(注:是高达00里的某个机体,懒得查名字了) 最近偶尔会有记忆中断的情况出现,十分不可思议。 辩解的话先不说了,这个是很新的高达系列。系列元件买来之后一直没有制作的时间,但这次可喜可贺的组装完成,精良的制作让我心神荡漾。关节和可动范围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推敲,很是有趣。 由于我手指笨拙又没有耐心,门的处理和细纤的地方制作的并不完善,但即使是我自己也对做出来的结果发出了“哦——”的感叹,原来的零件的太出色了。 突然想来,与自己小时候的模型相比,最近模型的进化让我目瞪口呆。 按照这个质量,能否做出完全可动的猫模型呢,我偶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否会有需要求尚且是个谜团,万一真的发售,肉球应该会很讲究的用橡胶材料再现。由于配有电池,可以令人惊奇的实现四足行走,往脑袋里装入纽扣电池,眼睛在夜晚中可以发出光线大概也很不错。 ——不知不觉的写了好多,但这种恐怖的性能果然还是不要为好。报歉。 还有,如果不采用猫模型,而是直接开发完成品的猫装饰物。我暗自期待着『figma』或是『revoltech』全都与『小玉站长』站在一起的那天。另外科多拉站长和巴斯站长也干的很不错。 (注1:たま駅長,小玉(たま)是日本和歌山县纪之川市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的女三色猫站长。她在2007年1月5日被正式委任为该站的站长,主要工作是招来客人,年薪为一年份量的猫粮,任期是终身,作者在上一卷的后记中也提到过。) (注2:ことら,科多拉,在吉ヶ原站的展示活动中充当猫站长,今已废站。) (注3:ばす,巴斯,芦ノ牧温泉站的名誉猫站长。) 这番欲望全开的话到此为止。从本卷开始,除了范达尔以外的六贤人终于都出场了。随着这样的情节展开,我也因此看到了许多碧老师新设计的角色,十分的高兴。 这次,我是在脱稿之后才写下了这篇后记,刚好是拜托碧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总是受到她许多的照顾。 在商量事情的时候顺便向责任编辑k氏“有什么可以当作后记的素材么?”如此苦苦央求的作者已经在真正的意义上不断变向废柴人类,但随着风羽女士“这次果然也要使用猫的素材”这样的提醒,我如此回答道。 “说起来,虽然只是我在前卷卷末脑内构想出来的猫,它是不满一岁的小巧苏格兰折耳猫的杂种,发黑的折耳,脚步穿着白色的袜子。名字叫梅卡布,胃不好。” ——「还有这种手段!」,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责任编辑k氏不知为何一幅担心的表情,居然没有被如此奇妙的方案吸引,说不定是脑袋有些问题。 不吃饲料,所以也不用担心上厕所的问题,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陪它(在脑内)亲昵的玩耍,宛如梦境般的存在——这才是脑内猫。 像是梦境……说起来大概就像白日做梦一样,曾经也有伟人说过梦是人生中的必需品。只是大概在含义上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只要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若干沉重气氛,我想向因过敏症或是工作种类无法饲养宠物的各位推荐这种方法。 之后就是想象力的决胜。在眼前晃动吊着五元硬币的绳子,你看,全力想象出松松软软的生物形象…… ——脑内闪过了水豚的样子。(注:水豚是世上最大的啮齿动物,与老鼠差不多) 失败了。 因意外的困难程度而暂时退缩,但我会在下卷之前勤加修炼,我想亲身找到饲养脑内猫的正确方法。 那么希望下卷和各位读者再会。 2009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序章 大罪战争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这个世界曾发生过一起旷日持久的战乱,被后世称为大罪战争。 数百年后的今天,当时的战争史部分已经被当成神话对待,但的的确确是现实中的战争。 绝大多数的国家都以某种形式牵连其中,从初期的小打小闹到最终的混杂局势,持续时间长达数十年。 其中,在战乱中盘的数年间有众多著名的英雄活跃登场,所以也有许多史学家将“大罪战争”定义为这段时间。 战乱的起源如今也没有弄清。 并非由于在某一个地区发生的混乱扩大化,在那个时代中大陆各地都燃起了动乱的火种。 某个国家贵族之间发生动乱,某个国家由于宗教对立开始争斗,还有的国家与邻国在国境处产生冲突。 像这样的小打小闹在许多时代都屡见不鲜,大罪战争期间也并不例外。 但是为什么这种小型的混乱会扩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呢? 史学家们各有各的见解,但大抵上认为,是各国情况的不安定以及各地的英雄们所采取的行动,在或好或坏的意义上助长了战乱。 这种认识与事实并无二致。 至少如果没有出现那些英雄们,名为大罪战争的混杂会局限在更小的范围内——说不定会在招来超乎世人想象的事态后终结。 本来那次“大罪战争”的本质就不是国家之间的争斗。 虽然国家之间的战斗在事实上助长了混乱的扩大,但这只是表层的见解,事态的背面还隐藏有许多连史学家都不曾了解到的真相。 被历史封印住的真实在一部分人当中作为秘密记录流传了下来,没有向世间公布。 如果这个真相被世人所知,大概这数百年前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的大罪战争。 大罪战争究竟意指何物—— 将那次战乱起名为“大罪战争”的人非常清楚它的本质。 那个人正在位于战乱中心,被大部分英雄当作敌人的魔导师。 他的名字是,埃斯哈尔?冯秋纳(fontuner)?克拉姆克拉姆。 在神话中,克拉姆克拉姆是保护众神庭院的守门人的名字。 拥有如此傲慢名字的埃斯哈尔,其半生在如今来看也被重重谜团所包围。 为了封印他的名字,把他从历史的表面舞台抹杀,研究他真正身份的学都也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 研究禁术和禁制魔导具的人中也不是没有这位埃斯哈尔的信奉者,但毕竟只是相当的少数派。 “再生之王”、“酒神的赐物”、“天元的工匠”,英雄们对他没有通用的称呼。 不过,也有人如此称呼埃斯哈尔。 “神界的大罪人,埃斯哈尔” 这个称谓记载于被当成禁书的‘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 在这句话的前后,还记载着魔导师为何将那次战乱命名为“大罪战争”的原因,其中也混杂着一些作者的推测。 如今的世间,知道这段记载详细情况的人少之又少,但大罪战争这个称谓本身却随着英雄们口口相传被世人所知。 大部分的学者这样理解“大罪”的意思。 “违背国家之间以及人民之间的信义之人,犯有大罪,因此而引起的战争。” 在让大多数人都能‘原来如此’似的点头的程度上,这是很有说服力的解释。 战乱当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犯罪。 有王族强夺六贤人的神器。 有国家破坏了互不侵略条约攻击他国。 还有官员在宗教对立当中企图以武力使对方屈服,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不惜让战争陷入僵局。 许多的人犯下了许多的罪孽—— 这才是大罪战争的本质,世间的人们如此理解。 但是亚加莫尼遗留下来的日记中却记载了完全不同的理由。 在这本日记中,“大罪战争”这个称谓的由来更加的奇妙,在某些场合中甚至会有人怀疑执笔人是不是认真的。 【大罪战争——埃斯哈尔如此命名这次战乱,大概是想讽刺神话吧。 众神曾经与这个世界立下了三个约定。 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据说埃斯哈尔目的就是让众神自己逐条打破这三个约定。 他想要将众神的战争带到这个世界。 用这股强大的力量让这个世界振动。 然后从众神处得到更多的礼物。 大罪战争这个称谓指的不是人类犯下的罪行。 这个称谓的真意是让神明打破立下了三个约定,犯下“神明的大罪”。 愚蠢的埃斯哈尔想向神明企求,让他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等姑且战胜了他。 但是我们真的能阻止那个男人吗? 即使在现在,我偶也会做梦。 那位埃斯哈尔再次现身,在英雄都已经消失后的这个世界将会何去何从——这样的噩梦。 埃斯哈尔的身体被堵上性命的玛丽安努封印在了“虫笼”中。我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再次回来,但却无法消除心中的这种不安。 读到这本日记的人,请嘲笑我的胆怯吧。 但是,如果我的这份忧虑在遥远的将来,对你们来说已经是不可忽视之物—— 到那时,聚集起本时代的英雄们。 仅凭个人之力不可能与埃斯哈尔正面为敌。需要更多的精锐。 波尔德鲁的臂力,弗兰西斯卡的意志,露提娅娜的勇气,芬达斯的气迫,玛丽安努的魔导具,罗维尼奥的剑术,斯特拉达的觉悟——只有聚集在这本日记中写不下的大量精锐,才最终能与埃斯哈尔一人相抗衡。 大罪战争被称为是将大部分国家卷入其中的国家之间的战争。 这个事实毫无疑问,但其背面还存在着另一个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同的争斗。 英雄们为了阻止埃斯哈尔的战争—— 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没有流传后世的必要。 埃斯哈尔做过的事以及想做的事,如果将这些当作史实流传下去,肯定会出现模仿的蠢货。 以前,引发大罪战争的责任都归咎于埃斯哈尔一人身上,这是不对的。 这次战乱的首谋是埃斯哈尔无疑,但别有用心趁机扩大战乱的却是各国的领袖。 如果公开埃斯哈尔的存在,卑怯的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埃斯哈尔一人的身上,然后不再去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这种行为不能允许,也不应该被允许。 在这种意义上,埃斯哈尔给这次战乱起的名字——“大罪战争”,没想到反而是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所犯罪孽的好名字也说不定——】 现存的唯一一本‘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被严密的保存在圣教会书库的深处。 里面的记述难辨真伪。 说不定这本书本身都是后人所捏造的。 但是这本书被当成危险品,受到了长时间的封印。 只有六贤人以及得到贤人许可的弟子可以阅览。 普通的学者或研究者无法触及,而且本来这本书的存的也不为世人所知。 如果相信这本书中的记载,大罪战争指的是为了“让众神犯下大罪”的战争。 魔导师埃斯哈尔的企图被知晓这一事态的英雄们所阻止。 这不是飘 渺的神话。 这是历史的真实。 第一章 云上的庭园 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受到了从属于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袭击。 用政治的观点来看待这个事件,这个世界的扭曲可见一斑。 一国的首都被某个宗教组织的私人武装袭击——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异常事态,埃鲁福尔王族仍然不能利用这件事向圣教会抗议。 有三条理由。 其一,如果其他国家知晓了“埃鲁福尔被圣教会当作敌人”,埃鲁福尔害怕被被目前的友好国家抛弃。 其二,如果明确的与圣教会为敌,国内的大量圣教会信徒会产生动摇,如若处理不当甚至会引发内乱。 最后的理由是,与圣教会产生正面的军事冲突时——埃鲁福尔没有胜算。 现在的圣教会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强大的军事力量成为圣教会的政治影响力的后盾。不论无能者再怎么乱吠,弱小就要受欺负已经是百般证实的真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圣教会方面用“指示传达中的失误产生的不幸事态”来为本次事件辩解。 大致的说辞是:伦德伦德参考的目的完全是为了“从魔族手中解放王族”,但指示的变更没有传达到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以才导致了这次的不幸事故。 这种方便的谎言,只要稍微了解事态内幕的人都能很容易的察觉到。 但是即使察觉到了,埃鲁福尔王族也只能顺其自然的接受这番虚假的“说辞”。 政治就是为了保护国家、引导国家所采取的行动。 咬紧嘴唇的同时绝对不能看错国家未来的方向,这是王族肩上的责任。 拥有这种认识的王女伊莉娅德?埃鲁福尔如今迎来了与赛罗等人分别的时刻。 被圣教会的“铁心圣骑士”破坏的街道一角—— 救助伤者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赛罗等人告知伊莉娅德“马上就要和乐人一起离开王都了”。 西兹可去王城中接霍克艾,刚刚多次招出树兵的亚涅丝回到了神珠里。 伊莉娅德所在的街区一角,赛罗和菲诺以及师傅亚奈特对受伤的阿尔凯因进行了紧急救治。 被变成黑猫姿态的魔导师在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中受伤,如今终于解除了麻痹状态。 “马上离开王都”就是阿尔凯因做出的决定。 在共同作战中受伤的黑狼沙夏趴在伊莉娅德的背后,由于激烈的战斗,光润的黑色皮毛已经呼呼的冒出了蒸汽。 它比阿尔凯因的伤势更重,但由于是强大的野兽,所以并不致命。 结束对沙夏的治疗后,站在伊莉娅德身边的见习骑士维奥莱很惋惜似的开口说道。 「马上就要走吗?至少在此多休息一晚……」 维奥莱被赛罗解除魔族化后,在来到王都之前一直和赛罗等人共同旅行,并且一起经历了打倒西天将的入侵王城之战,彼此之间已经成为了战友。 虽然已经事先有所觉悟,但面对突然的告别而流露出来困惑表情肯定比伊莉娅德更加深吧。 阿尔凯因枕在亚奈特的膝盖上摇了摇头。 「如果是徒步旅行,为了止血我也想再停留一晚。如今乐人大人的“浮游庭园”从空中飞过来接我们了呢。乘坐那个就如同休息一样。」 阿尔凯因伸出爪子指向了覆盖住王都的低空云团。 那个看起来是巨大的可以在空中移动的堡垒。 这样的“浮游庭园”在世界中仅存三个,由于制作方法失传,利用现代的技术已经无法再现。 伦德伦德骑士团使用了同样的魔导具袭击了王都,但他们的浮游庭园已经向东边飞走,如今乐人所乘坐的浮游庭园就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正上方。 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眺望着那个云团,说话的声音已经无法隐藏他的疲惫。 「如果继续留停在王都,假如伦德伦德骑士团今晚改变态度再次来袭……即使我的暗属性在夜间可以得到强化,但受到了这样的伤后也已经无法战斗了。本来如果我们不在,他们也不会来此袭击。恐怕他们是找准时机追寻而来的吧。」 听到阿尔凯因的推测和决定,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圣教会做出如此露骨的行径后,这座王都也已经不再安全。 理解到这点,即使是为了保护赛罗的安全,也应该让他们早些离开。 但是,虽然心里知晓这一切——但寂寞的感情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脱下铠甲,恢复普通姑娘打扮的伊莉娅德走到了赛罗身边。 跪坐在阿尔凯因旁边的药剂师少年很懊悔似的低着头。 看到他悔恨的眼神以及蓬乱的头发,伊莉娅德十分心痛。 他自己也参与了和伦德伦德的战斗,破坏了多个巨大的战斗用魔导具“铁心圣骑士”,立下大功。 但是他不仅没有炫耀自己的功劳,反而自责起来。 伦德伦德的目标正是这位少年——赛罗。 他把王都会受到袭击都当成自己的过错了吧。 但是站在伊莉娅德的立场上,本次的事件应该归咎于伦德伦德骑士以及圣教会的野蛮行径,至少绝不是赛罗的过错。 毕竟他和阿尔凯因等人不仅救出了伊莉娅德以及亲友维奥莱,而且更是从魔族的西天将手中解放了埃鲁福尔王国的大恩人。 所以伊莉娅德心怀所有的亲爱之情,紧紧的抱住了低着头的赛罗。 突然之间吓得赛罗混身僵硬起来。 「唉……伊莉娅德大人?」 「——要告别了,赛罗。我最后还想跟你说一句话。从魔族手中救出了我,真的十分感谢。由于眼下的局面,你们不得不离开王都……请一定要再回来。这个埃鲁福尔是你的祖国。我们会永远对你们敞开大门。请无论如何不要忘记这件点。」 耳边传来的温柔细语让赛罗满面通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伊莉娅德觉得这个少年需要归去之地。 如今的赛罗打算和阿尔凯因一起与魔族正面作战,同时赛罗也成为了六贤人之一的圣人的目标。 他比伊莉娅德年幼,身上稚气未脱,但身负与魔族战斗的贵重战斗力,同时也成为了六贤人之间的火药筒。 不管自己的恩人将来的命运如何曲折,伊莉娅德都想成为他们的同伴。 她的视线偶然间看向赛罗身后,手持纯水细剑的菲诺正面带笑容的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亚奈特也站起身来,一边注意伊莉娅德的动静一边用双手按住了菲诺的肩膀。 黑猫阿尔凯因在正前方张开双手,十分焦急的不停摇头,用小巧的身体拼命的挡在菲诺身前。 伊莉娅德看到这幅光景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不久后终于放开了赛罗,再次看向了阿尔凯因等人。 黑猫的身上又绑上了新的纯白色绷带。 由于黑色的皮毛,绷带十分的显眼。 他身上的伤势是败给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露易丝?伦德的证明。 解除毒素毕竟只是应急处理。 虽然眼前还是不要动比较好,但不知为何阿米尔凯因面对微笑的菲诺露出了害怕的样子,抬头仰望。 「那个,菲诺。这只是社交辞令,就像是普通的打招呼一样,所以我觉得不用那么再意……」 「……嗯,我知道。」 面带笑容的菲诺说出的话中不可思议的有些虚无之感。 伊莉娅德对此没有在意,用温柔的眼神看向了她们。 「菲诺,阿尔凯因,我虽然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你们也务必保重。阿尔凯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 请联络我。还有菲诺,」 似乎是为了不让赛罗听到,伊莉娅德走到她身边耳语道。 「和赛罗的结婚典礼一定要来邀请我。我会和维奥莱一起去为你们祝福。」 听到这番话后,菲诺突然睁开了眼睛,接着满脸通红起来。 在她身后的亚奈特似乎也听到了,扑哧笑了起来。 「啊,那个……谢谢。」 「定好了呦?那么,大家——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伊莉娅德最后蹲下与阿尔凯因握了握手,然后悄悄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对伊莉娅德来说,最初的亲友是维奥莱和沙夏——但如今,赛罗等人也变成了可以用朋友相称的存在。 分别有些寂寞。 维奥莱也和赛罗握了握手,然后像骑士一样挺起了胸膛。 「赛罗,阿尔凯因,菲诺……受了你们很多的照顾,希望能与你们再次相逢。要是父亲和修盖尔大人能赶上就好了。」 维奥莱的父亲——史学官库洛加以及退役的骑士修盖尔还在伊莉娅德曾经藏身过的黛纳斯克。 已经向他们送出了王都解放的捷报,但黛纳斯克距离较远,书信的往来也需要花上一定时间。 如今他们说不定已经看过书信,正慌忙向王都赶来。 阿尔凯因站起身来,微笑得露出了牙齿。 「请代我向库洛加和修盖尔问好。还有,亚奈特——就此别过吧。」 药剂师姑娘点了点头。 面对自己的师傅,赛罗低头行了一礼。 「师傅,在许多事情上都要感谢你。怎么说呢,不管是在米斯特哈温德还是在这里,总是受到你的帮助……」 亚奈特寂寞的眼睛中盈满了泪水,露出了坚强的微笑。 「你在说些什么。师傅帮助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没有把你从大小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有些遗憾——多多保重吧。以后会面对圣教会和魔族,但主要还是要特别注意大小姐。」 「哈——?那个……说什么要注意,我会好好的保护菲诺,没问题的。」 亚奈特刚刚的话是不小心说错了吧,赛罗歪着脑袋如此理解道。 旁边的伊莉娅德也是听得不明不白。 被当成话题的菲诺笑嘻嘻的盯着亚奈特。 「亚奈特小姐,下次再会的时候我还想再和你慢慢聊聊呢。」 「啊,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你会用刃剑之类的来说话吧?」 「亚奈特才是,不能光想着下毒什么的呢。」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又不是大小姐。」 双方都满面笑容的说着不安份的话。 在旁边观望的伊莉娅德大概是这个场景理解成了两个人在离别时特有的玩笑吧,而脚边的阿尔凯因却慌慌张张的想要把两人拉开。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受了你们一个月的照顾呢。事件平息后我们会再来的。」 黑猫魔导师在绷带外面穿上了外套,深深的压下了插有羽毛的帽子。 小巧的手中握住了通信用的魔导具“共鸣石”。 阿尔凯因对像是圆形的蓝宝石般的石头说起话来。 「蕾妮,能听到吗?我们已经告完别,接我们上去吧。」 『了解,由于我要设定位置,不要来回移动。』 共鸣石中传来了姑娘十分冷静的声音。 而后,赛罗、阿尔凯因和菲诺的身体轻飘飘的浮到了空中。 菲诺不小心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旁边的赛罗慌张支撑住她的身体。 伊莉娅德、维奥莱和药剂师亚奈特目送着上升的他们,不停的挥手。 赛罗等人也同样的挥了挥手。 “保重”,“多加小心”,互相反复说着告别的话语。 如此普通的话中却包含着彼此的真心。 赛罗等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浮在低空处的云团中。 离开埃鲁福尔后他们会去往哪里,伊莉娅德并不清楚。更加准确的说,他们自己也尚未决定。 听说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行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魔人范达尔,同时调查魔族的动向。 算上这个目的,在经过了本次伦德伦德骑士对王都的袭击后,也有必要警戒圣教会的险恶举动。 他们大概会马上与乐人交流,然后在了解世界的局势后决定今后的行动方向吧。 世界各地已经遍布火种。 只要有人向某地浇油,当地的火种说不定马上就会引发大火。阿尔凯因他们的任务就是趁火势未起之前将其扑灭吧。 埃鲁福尔中,也还残留着火星。 伊莉娅德不想再依赖他们力量,凭借自己来扑灭。 她深深的吐了口气,再次转向了身旁的维奥莱。 「……维奥莱,我会向父皇进言,去国境线。」 伊莉娅德的声音中充满了决意。 药剂师亚奈特夸张的吸了口气,维奥莱则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绝不会仅有圣教会的部队袭击王都傅丽叶。 他们向邻国透露了这个情报。如果能够得手,埃鲁福尔王族被歼灭后,圣教会意图将此地置于自己的势力之下。 伊莉娅德能够推测出到了那个境地时圣教会的说辞。 “虽然伦德伦德将王都里的魔族一扫而光,但王族已经被歼灭。” 只要如此捏造事实就可以推脱责任。 阿尔凯因打倒西天将的事已经为其他贤人所知,但只要制造出“阿尔凯因等人也受到了魔族的控制,做出了虚假的报告”这样的理由,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阿尔凯因等人的抵抗以及乐人的介入让他们的意图以失败告终。 但是邻国预见到“王族的破灭”后,很有可能会出兵侵略。 如果伊莉娅德前往国境,就可以清楚的向世人展示王族尚在。 亚奈特捂住了嘴角。 「即使公主大人不亲身前往……」 「王族应该肩负起王族的责任。如果有出兵的必要,作为装饰性的指挥官我也可以胜任。明知自己有可做之事却无动于衷,我不想成为这样的王族。」 面对亚奈特的担心,伊莉娅德如此回应道。 王族出阵可以激发军队的士气,周围的贵族们也会为了抢夺功劳而更加卖命。 伊莉娅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可以有多大的作用,但总比不做要好。 伊莉娅德曾经有从魔族和西天将面前逃跑的经历。 即使当时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份懊悔却让她不能忘怀。 如果再找些理由的话,魔族的西天将只是夺取了王族,并且没直接危害国民——而邻国的军队肯定会破坏国内人民的生活。 对此放置不管的话,王族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至少伊莉娅德自身无法肯定这样的生存方式。 王族当中也有人会产生“保护王族是人民的义务”这样的误解。 但不是这样。 保护国家和人民是王族的义务,在实现了这个前提的基础上,王族才能得到人民拥护的资格。 所以,将人民看作榨取对象之日,就是该地王族灭亡之时。 在历史中,灭亡的王族数不胜数。 灭亡的理由不尽相同,但失去人民信赖后仍然得以延续的王族,至少就伊莉娅德所知没有一例。 伊莉娅德通过史学官库洛加的课程学习到了身为王族成员的责任。 亲友维奥莱也理解伊莉娅德的这份心情。 「伊莉娅德大人,我也会支持你。沙夏由于伤 势,所以不能一起前去……」 她说出了黑狼的名字时,受伤的沙夏起身轻轻的发出了呻吟。 语言不通的沙夏似乎也从两个人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气氛。 面对温柔、可靠的“妹妹”,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我不会放下你不管,放心吧。若是乘坐马车,这种程度的伤势不到终点就能痊愈。咱们回城吧。」 伊莉娅德飒爽的转过身去。 在她旁边,亚奈特也安心的吐了口气。 「……公主大人真强呢。」 伊莉娅德露出了微笑。 「看上去是这样吗?我其实没有那么强——但是,我有变强的愿望。不然的话,什么都无法守护。」 她如此回答的同时,想起了乘云而去的某位药剂师少年。 那个赛罗恐怕也坚信自己是“弱小”之人。 实际上,他无法使用任何魔导具,对剑术和体术也毫无心得。 但是同时,赛罗身上寄宿有“环流的轮环”这种强大的力量。 赛罗本应成为一名普通的药剂师,而这份让魔族害怕、同时圣教会也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得到的力量改变了他的命运。 不管他人的主观意愿如何,他以后会变得更加强大吧。不变强的话,就无法与魔族和圣教会为敌。转言之,在战斗过程中他会变成真正的强大。 当然,其中也包含精神意义上的强大。 但是强大容易产生扭曲。拥人强大力量的人,内心深处可能会转变为纯粹的暴力。 赛罗在之后的旅途中会变得多强大呢—— 伴随着几份不安,伊莉娅德思考起这样的未来。 ◎ 在看到不踏脚处的空中,赛罗等人不断上升,不久后进入了纯白的云团当中。 这不是自然界的云。 这里充满了带有魔力的细小雾状粒子。 虽然可以认请近处的阿尔凯因和菲诺的样貌,但地面的情况却在云团的干扰下朦朦胧胧。 「阿尔凯因,这个吸进肺里没问题吗?」 听到赛罗的问话后,阿尔凯因像是横躺在力场中似的歪了下脑袋。 「大概吧。这个“浮游庭园”是很古老的魔导具,如今仍然有许多谜团。使用的方法似乎也是用试错法最终才得以确认,在这种意义上说不定是个可怕的魔导具。」 看起来他也不了解详细的情况。 就赛罗而言,他并非感到不安,而是由于单纯的好奇心才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就算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也并不感到在意。 在赛罗和阿尔凯因说话期间,云团突然中断,几人来到了浮游庭园的底面。 如同打磨过的白石般的底面毫无凹凸之感,像平板一样。 赛罗等人靠近之后,只有正上方的部位开出了圆筒型的入口,变成了通路。 白色的石头没有接缝,就像有生命一般轻轻的运动。 赛罗等人就像是从井底提起的水筒,垂直的被拉了上去。 脚下的洞口关闭后,抬头仰望可以看到远处的出口。 菲诺耸了耸肩膀。 「赛罗,你不觉得和想象中有所不同吗?」 「你本来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听到赛罗用问题回复了自己的问题,菲诺低下眼睛思考片刻后小声作答。 「你看,说到云上的庭园,入口应该有宽广的阶梯,还有拱门……」 阿尔凯因笑了出来。 「啊,正门就是这样的感觉。这个浮游庭园在不移动时可以最大限度的接近地面,那个时候会使用这样的阶梯,钻进拱门来到里面。现在的这条通路毕竟只是为了降落到地面或是从地面返回庭园所用。」 听到阿尔凯因的说明,她点了点头,赛罗向正上方的洞口仰望。 在洞口对面可以看到纯蓝色的天空。 眼看洞穴的出口越来越近,不久后赛罗等人来到了“庭园”之上。 到达之后,搭载赛罗等人的力场与周围铺成的石制路面化为一体。 刚刚的洞口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不过来到庭园后的赛罗,完全没有去注意到脚下的事情,意识全都集中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上。 这里是在空中建成的“农园”。 完全看不到与浮游庭园这个名称相附的观赏用花草。 整片的圆形农田中种植着高粱、南瓜、萝卜等蔬菜。 左右则是广阔的果树园,长满了苹果、葡萄、梨、无花果等色彩纷呈的水果。 这幅光景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季节的存在,收获时期不同的农作物似乎都可以在这个浮游庭园里栽培。 旁边的菲诺睁圆了眼睛。 「起名为浮游庭园,但这里不全都是用来吃的东西吗?」 「作为移动时的根据地,这样不是更加合理吗?这个魔导具在刚刚制作出来的时候似乎是真正的庭园,但如今已经变成“浮游农园”了吧。」 阿尔凯因若无其事的回答时,赛罗悄悄的将他抱了起来。由于败给露易丝?伦德时受伤,他很老实。 「阿尔凯因,朝那边的建筑物走就可以了吧?」 广阔的云上农园中,其中心位置有一个三层建的巨大洋馆。 「嗯。乐人大人应该就在那里。」 阿尔凯因听到赛罗的问题后点了点头,轻轻伸了个懒腰。止疼药已经起效,大概有些犯困了吧。 伫立在那里的洋馆像是贵族公馆,只有正面的玄关如同神殿一般,天花板高耸,而且宽阔的离谱。并列的四个粗壮石柱,上面的巨大雕刻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 雕刻的主题是拿着乐器的少女,她们分别在演奏横笛、竖琴、小号以及小太鼓。 玄关前甚至还有一处巨大的喷泉。 仅就景色来看,完全想不到这里位于云团上方。 「这里真的真是云的上方吗?好像感觉不到风……」 赛罗再次问道,阿尔凯因一边用手背蹭着脸一边回应。 「从下方看起来像是云团只是一种伪装而已,这当然不会是自然界中的云团。风都被周围张起的防风结界抵御住了。细部的结构我也并不清楚,这是一种用现代的技术无法再现的魔导具呢。」 的确,赛罗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魔导具。到底是多少工匠、花费了多少时间、用怎样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呢——无法想象。 赛罗来回望着没有人类气息的农园,向洋馆走去。 不久后穿过正面的广场,绕过喷泉,来到了玄关。 看到豪华的喷泉,菲诺发呆似的小声说道。 「居然有这样的喷泉,太厉害了。水是从哪里引来的呢?」 「啊?据说在浮游庭园的内部,有某个空间与其他的地方相连。虽然不能确定,大概是某处的湖相连吧。要是为了确认那个空间的位置,就要把这个贵重的庭园分解,也就是破坏掉才行,所以谁也没有做这样的工作。」 赛罗抱着做出解释的阿尔凯因,试着走到了喷泉的旁边。 盈溢的水面美丽清澈。 水面在一瞬间之间出现了不自然的摇晃。 难道还有鱼吗,赛罗正想向里面看的时候,阿尔凯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说道。 「啊,赛罗,还是不要靠近这个喷泉……」 他的提醒似乎有些晚了。 水在赛罗眼前变成了人类胳膊的形状,软绵绵的歪曲着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惊讶的赛罗来不及逃开,在意外的强大拉力下,他的身体和阿尔凯因一起被拽进了喷泉中。 「赛罗!」 菲诺慌张的喊声被水声所淹没。 扑通,一个人和一只猫落入了浅浅的水中。 与此相应,抓住赛罗的胳膊又增加了两、三只,然后除了手臂之外的全身也展露了出来。 普通的水变成了裸体的女孩形状,拥抱着被拉进水中的赛罗。 长长头发,均称的体型,还有绽放出优美微笑的表情,在拥有这些与人类相似的特征之余,她的身体则完全是无色透明的水。 接触时有冰冰凉凉的感觉,衣服吸水后被濡湿了。 突然之间又增加了三、四个,赛罗已经无法行动。 「哇!这是什么!」 赛罗在喷泉中惊慌的挣扎,阿尔凯因则是缓缓的叹了口气。 「报歉,赛罗,我提醒晚了。从很久以前这里的喷泉中就住着泉女。」 「唉?泉女……就是她们?」 还在为缠绕在身上的水感到为难的赛罗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泉女就像是住在水中的精灵。 虽然大部分模仿女性的形态出现,但其资态不定,由于语言不通也难以互相交流。 她们的生态不明,据说是近似精灵的存在。 「赛罗!赛罗!我马上就去帮你……」 菲诺眼神一变,踏上了喷泉的边沿。 赛罗马上阻止了她。 「别过来,要是菲诺也被抓住就麻烦了!还是去找别人过来比较好……」 阿尔凯因像是为了开解两个人似的,露出了苦笑。 「不用担心,她们很快就会玩腻的。普通的泉女会躲避人类,但此处的似乎习惯了与人类相处,才会像这样把咱们拽进来。对泉女来说,这就像是友好的打招呼一样,我觉得她们是在欢迎咱们呢。」 阿尔凯因悠闲的如此说道,但被异形的生态触碰对赛罗来说果然还是有些恐怖。 泉女们似乎对赛罗起了兴趣,露出微笑拥抱着他来回抚摸。 触觉和普通的水一样,闭上眼睛的话感觉就和在水中洗澡似的。但是抓住胳膊的力量不用尽全力就无法挥开,印证着她们并不是单纯的水。再加上双脚被拉离地面,赛罗几乎使不出力气。 「即使你说她们马上就会玩腻……你看!快离开赛罗!」 菲诺踏入了喷泉中。 随着一阵水声,她驱散了抱住赛罗的泉水,取而代之双手抱住了他。 被驱开了泉女一瞬之间消散变回了普通的水,但马上又在菲诺的身后涌起。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用困惑的声音喊道。 「菲诺,不能理睬她们。要是让她们觉得咱们是过来陪她们玩的就会多生事端。」 「但是——」 正想反驳的菲诺,水中的双足被轻轻举了起来。 菲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悲鸣,同时和赛罗摔倒在了水中。 面对全身湿透的两个人和一只猫,泉女们在周围很开心的露出了微笑,继续要求拥抱。 菲诺露出严肃的眼神想要保护赛罗,但赛罗完全没有感觉到危机感。 他在菲诺耳边小声低语。 「菲诺,就像阿尔凯因所说的那样,暂时老实一点吧。这样一来她们也会感到厌倦……」 「但是,我不想让这群家伙摸我的赛罗!赛罗也会觉得讨厌吧?」 「确实不是令人高兴的事……」 菲诺在话中若无其名的使用了所有格,赛罗感到了些许的奇怪,但还是暧昧的回应的她的话。 正直而言,这可是罕有的经验,赛罗多多少少感到有些稀奇。 菲诺没有理会回答含糊的赛罗,开始自顾自的抱怨起来。 「……魔族也好,圣教会也罢,还有泉女……都擅自对我的赛罗——即使不是人类,这种事情也不能允许……」 喃喃自语的菲诺瞪起了眼睛。 即使被泉女抓住也没有惊慌的阿尔凯因,从赛罗的怀中说道。 「啊,那个呢,菲诺。泉女不是生物,就像是风、雨那样的自然现象一样。她们虽然说对赛罗有些兴趣,但至少不会成为你敌视的对象,所以不是什么值得发火的事……」 「——嗯,我没有发火吧?」 被泉女们不断抚摸的菲诺突然露出了笑容。 「……但是呢,阿尔凯因。面对拥有像人类一样高智能的对手,我觉得有调教的必要。米斯特哈温德的大家都能好好的听从我的话,也能理解我和赛罗的事情……看起来必须好好教育一番这些水怪物们吧……?」 这番爽朗的声音让阿尔凯因全身凝固缩成了一团。 驱散泉女——也就是让她们消失的方法,阿尔凯因肯定知道吧。但是,如果要是说出来,他在心理上还是有些抵抗。 菲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一个女孩从洋馆中走了出来。 「喂!你们对客人做了什么!」 随着她的一声令喝,泉女们耸了耸肩膀,与周围的水化为了一体。 出现眼睛姑娘的正是蕾妮,在与伦德伦德骑士们的战斗中她也来前救助了赛罗等人。 大人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伶俐了笑容,大声叫喊的爽朗声音与她此时的形状不太相符。 「各位辛苦了。阿尔凯因,请不要突然被泉女们抓住。对这些孩子们示好马就上会登鼻子上脸。」 「不,一点都不有趣。帮大忙了,蕾妮。」 赛罗抱着阿尔凯因,和菲诺一起终于走出了喷泉。 由于超乎意料的事态,已经全身湿透。 跟在蕾妮身后,一个摇晃着粉色头发的人影从洋馆入口走了过来。 「阿尔凯因,好久水见。」 尖细的声音的主人来到赛罗身前伸出了手,很怀念的抱住了阿尔凯因。 用脸来回蹭着阿尔凯因软乎乎的毛发,完全没有给他逃跑的时间。 纤细的身体、端正的容颜宛如在画中一般的可爱,但不知为何散发出的气氛却有些闹腾。 「唉?有些瘦了吧?摸起来的手感比以前更加干爽了呢?」 面对她十分随意的语气,阿尔凯因歪起了鼻梁。 「因为换成了夏毛。另外,雪莉露大人,此处还有初次见面的人,稍微表现出些威严不是更好吗?」 「嗯……居然被猫教训要有威严什么的。」 听到阿尔凯因说出来的名字,赛罗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雪莉露大人……乐人雪莉露?难道就是这个孩子……?) 哑口无言之际,赛罗才想到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乐人的声音。不久之前,传遍城下的这个声音让伦德伦德骑士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看到“乐人”的样子和自己、菲诺年纪相仿后,赛罗仍然不禁感到惊讶。 菲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在旁边睁圆了眼睛。 「啊,你好。不知不觉就当上了乐人,我的名字是雪莉露?蕾迪安努?里德里乌斯。已经认识蕾妮了吧?那个……你是赛罗,你是菲诺吧?你们好!」 她爽快的想要握手,慌张的赛罗也因此重新回到了现实。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她毕竟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 说不定为了让同年纪赛罗等人安心,才故意做出这样的表现。 「初次见面,我是见习药剂师赛罗。刚刚受到了你们的帮助,十分感谢。」 不管对方再怎么年轻,也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站在赛罗的立场上,不能表现出轻率的态度。 听到握手的同时郑重的说出礼仪 用的说辞,乐人雪莉露眨了眨眼睛。 「哇,很有礼貌……!喂,阿尔凯因!这个孩子太可爱了吧!这下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雪莉露大人不如也向他学习一下礼仪吧。」 阿尔凯因表现出了冷淡的态度,赛罗迟迟才理解到这就是乐人真正的性格。 看起来不是故作姿态,性格就像这样与年纪相应。 看到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赛罗也能推测出六贤人的弟子大多有些奇怪,看起来连贤人自身也有这种倾向。 事实上,“本领高强的魔导师中怪人居多”,经常有这种说法。 雪莉露身后,几名佣人从洋馆中走了出来。 全都戴着口罩,下身穿着宽敞的裤子,从胸口处可以隐约看到轻薄的内衣。 这身总会让人联想到旅行艺人的打扮在南方却是日常的着装,赛罗也知道这点。 说起来,对赛罗来说这也只是写在书本的知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他再次感受到乐人等人是从赛罗未曾去过的遥远国度前来。 这个浮游庭园中也有出身南方的人,但不是出身于埃鲁福尔。 在佣人之后,黑衣青年的白色衣装的少女走出了洋馆。 两个都是黑发,青年的脸上刻有不可思议的面纹。 「终于来了吗?曾经受你们照顾了。」 声音冷淡的青年是操纵“裁决魔族”的魔族,梅露露西帕。 半步之差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就是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 雅。 实际上担任西天将的是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露娜丝 雅本人由于被长时间催眠,完全没有身为魔族的记忆。 如今她有些发呆,盯着被雪莉露抱住的阿尔凯因。 露娜丝 雅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十分可爱,但脸上却几乎没有表情。 阿尔凯因朝他们两人举起了手。 「梅露露西帕。谢谢你刚才帮我们牵制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裁决魔龙”让他们心惊胆颤呢。」 「恭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有借有还而已。」 在赛罗眼中,梅露露西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自然了一些。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但以往散出来的敌意已经消失了。 原因当然就是师妹露娜丝 雅得救了吧。他刚刚所说的“有借”就是这件事。 在赛罗眼前,被雪莉露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和梅露露西帕轻轻的握了下手,然后他又向露娜丝 雅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也可以这么说吧,露娜丝缇雅?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如你所见,由于某种原因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姑且算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露娜丝 雅一言不发的看了阿尔凯因一会。 赛罗不理解这份沉默的意图,在他感觉到些许奇怪的同时,露娜丝缇雅没有理睬阿尔凯因伸出的手,而是双手猛然抓住了他的侧腹。 她顺势将阿尔凯因从雪莉露的怀中举起,在胸口处紧紧抱住,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开始向洋馆走去。 「唉,不,稍等一下,露娜丝缇雅?」 被突然抱住的阿尔凯因露出了困惑的声音。 「唉,露娜。他姑且是恩人,放开他。」 梅露露西帕用冷静的声音责备道。 露娜丝缇雅回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歪着脑袋。 「这只猫是露娜的。」 「……不,不,不,不。稍等一下。这孩子怎么了。」 娜丝缇雅甚至没有想到有可以置疑的地方如此断定的说道,阿尔凯因少见的露出了狼狈之相。 说起来,对站在傍观者角度的赛罗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早以预料的事情。 被哈伊傀儡操纵的西天将娜丝缇雅总是想要得到阿尔凯因。 在人偶身上可以深刻的反映出被当成原形之人的个性。从西天将的言行中可以看出真正的娜丝缇雅喜欢猫,以及性格上还有些许的问题,不如说眼前的事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与赛罗冷静的分析相反,露娜丝 雅把怀里的阿尔凯因凑到脸旁,抬头看向担当自己监护人的师兄。 她的眼神善言之纯真无邪,恶言之充满了欲望,梅露露西帕皱起了眉头。 「——这样啊,没办法了。」 「……你就是这种纵容娇惯的性格吧。」 在阿尔凯因面部抽动时,蕾妮突然伸出手,拎住黑猫的脖子从露娜丝缇雅手中把他提了起来。 「啊,蕾妮,还给我!」 「唉,露娜。这只猫姑且也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对待他稍微郑重一点。然后要是他愿意才和他亲妮的玩耍吧。」 和蕾妮约定好后,露娜丝 雅不得已的离开了。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被抓住脖子,四脚向下垂着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我自己并没能那种伟大,不过你对待“伟人”的态度就是这种感觉吗?」 被伟大的魔导师如此发问的蕾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 「是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说起来,你们全都湿透了。阿尔凯因把身体擦干换个绷带就可以了,那两个人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 「那么,就马上带赛罗和菲诺去洗澡吧。还有时间,所以先安顿下来再谈话吧。」 乐人雪莉露非常可爱的向同住的佣人使了一个眼神。 几位佣人立即回到了洋馆,另一部分来到了赛罗等人的周围。 虽然用薄布罩住了嘴,但她们全都是美丽的姑娘,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根据选美而来的。 南方的煽情衣装让赛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心里,几位佣人笑了出来。 困惑中的赛罗偶然间看向了菲诺,她的表情十分僵硬。 想起来,自从雪莉露等人出现后菲诺就变得比平时寡言。 「……菲诺?怎么了?」 「唉?……没什么。」 她如此回答道,但明显和平时的样子有所不同。 赛罗跟在雪莉露和佣人们后面走了起来,同时陷入了思考。 (……对了。仔细想来,之后不仅是米斯德哈德温,甚至要离开埃鲁福尔王国了。即使菲诺表现的很坚强,但去向未知的土地肯定会有所不安吧——) 稍长几岁,而且纤细温柔的菲诺,说不定为了不让赛罗担心而隐藏着这样的不安。 菲诺的嘴里似乎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像是在自言自语,赛罗听不清楚。 (怎么回家,这些人……用这样的服装和态度诱惑我的赛罗……赛罗是正派的人,所以没问题,不过在此必须特别戒备才行……) 这番话中实际说出口的只有只言片语,赛罗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赛罗是正派的人」这个短句。 即使是这句话听得也并不清楚,大概只是“听起来像是这样”的程度。 (……果然,她不想让我担心……?) 赛罗感到无地自容,突然用力握住了菲诺的手。 菲诺吓了一跳,看向了赛罗。 「菲诺,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安……没问题的,因为我会陪在菲诺的身边,虽然还有些靠不住,但我希望你能多依赖我。」 赛罗一边行走一边如此相告,菲诺听到过立刻展露出了笑容,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赛罗在她的带动下也自然的笑了起来。 阿尔 凯因在前面领路的蕾妮的手中毛发倒立,混体颤抖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背后似乎有一场充满了误解的交谈。」 「那两个孩子吗?都是满脸笑容,关系似乎很好。」 「是,总感觉是那种互相扶持的状态。」 与蕾妮和雪莉露悠闲的声音相反,阿尔凯因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好在赛罗没有注意到。 菲诺对赛罗来说,既是从年幼时代就知根知底的异性好友,也是自己憧憬的存在。 所以赛罗看待菲诺的眼神中大抵都充满了肯定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混杂着和幻想相近的感觉。 他抓住了心情开朗起来的菲诺的手,稍微有些凉,湿润且柔软。 希望从今以后这只手会一直在自己身旁,赛罗向手中注入的力量如此祈祷着。 ◎ 赛罗和菲诺去洗澡期间,阿尔凯因等人聚集到了洋馆的大厅中。 霍克艾和西兹可也稍迟片刻从城中过来汇合,和久违的雪莉露再会欣喜万分。 「雪莉露大人,好久不见。这种过来帮助我们击退伦德伦德骑士团,十分感谢。」 西兹可按照东方的习惯,坐在地板上郑重的低下了头。 雪莉露害羞的直挥手。 「好了,好了,遇到麻烦时当然要互相帮助。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向范达尔大人交待。」 在西兹可身边闭着眼睛的阿尔凯因悄悄的对旁边的霍克艾说道。 「西兹可的礼节做得很不错。你也不说点什么吗?」 「是呢。那么——雪莉露大人,十分感谢。我诚心诚意的由衷对您表示感谢。」 雪莉露突然歪了下脑袋。 「……由霍克艾的嘴中说出这些话反而让我觉得恶心,不用太在意就好。」 「——也是。」 霍克艾笑嘻嘻的耸了耸肩,他的骨折已经痊愈,现在为了恢复落下的力量正在勤奋的训练。 性格暂且不提,阿尔凯因对他努力的态度有很高的评价。 「果然这不是他平时会做的事呢。」 说话的同时阿尔凯因再次看向了雪莉露等人。 有些事情必须和乐人商讨。 「那么——直到打倒西天将之前的事情,梅露露西帕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吧?」 坐在地板上的无腿靠椅,后背靠在椅背上,阿尔凯因用爪子翻起了手边的文件。 上面记载着乐人方面掌握到的最新情报。 过了一眼后,阿尔凯因开始向雪莉露等人说明至今为止的旅程。 不能通过地魔导师公会传达的事情—— 比如,保护赛罗等人的经过和理由。 以及,包括和西天将有关系的等人在内的魔族的动向。 结束说明之后,乐人方面的蕾妮摘下了眼镜,用力按了按眼睛。 「环流的轮环——因为那个男孩子的身体中有这种吧?我从梅露露西帕嘴里也听说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小孩子。像那样的孩子居然会成为魔族和圣教会的目标,太残酷了。」 雪莉露也在旁边沉重的点了点头。 「甚至派出了伦德伦德骑士团……那个,阿尔凯因。大概一个月前,我通过魔导师公会向你发出了指示,内容是“等待三天,如果没有指示就回到乐人神殿”。但是传达到你那边的文字被篡改成了“等待三周,如果没有指示”?」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肯定她的问题。 「嗯。恐怕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中有圣教会的人介入了吧。偷看通信的内容并且篡改了关于停留时间的指示,实在出乎意料。」 看到反省中的阿尔凯因,蕾妮也用报歉的声音说道。 「我们也有疏忽。从梅露露西帕处了解到详细情况时,就应该注意到送出的通信被篡改了。不过,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魔族搞得鬼……无法再使用蠢的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我们利用这个浮游庭园直接过来迎接你们时才知道不是魔族,而是圣教会的伎俩。事态变得有些麻烦了。」 蕾妮的这番感想道出了全场所有人的心声。 在必乎团结起来对抗魔族的这个时期,六贤人之间不能再起内乱。 圣人也应该深知这一点,但即使破坏这种和平也要做出这种行径。对此阿尔凯因还有些疑惑。 「克拉尼恩大人似乎在为什么而感到焦急。不管“环流的轮环”是再怎么珍贵的魔导具,派出珍爱的浮游庭园和伦德伦德骑士团也绝不寻常。我想要得到圣教会内部的情报。」 雪莉露抱起纤细的胳膊,若有所思的压低了声音。 「呐,难道说可能不是克拉尼恩大人的指示呢。魔族混入了高位的神官中,然后伪造克拉尼恩大人的指令,操纵伦德伦德骑士团……」 听到乐人的这种顾虑,霍克艾点了点头。 「这也并非不可能。为了破坏六贤人之间的合纵,特意让咱们内乱。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克拉尼恩大人装作“魔族暗中捣乱”,然后袭击了我们……」 「真是的!话题不又绕回来了吗?」 交谈越来越复杂,西兹可终于不耐烦的大喊道。 在如今还无法进一步的确认。 不论如何,如果正面与敌人交锋,圣教会都过于强大。无法堂堂正正的与其匹敌,而且本次的事件也无法想象会是“圣教会的全体意见”。 巨大的组织当中会由于内部的权利斗争产生分裂。在圣教会这样的组织当中这点更加复杂。 「暴走的是圣人还是别的高位神官呢?——虽然我更希望是后者,但大概就是克拉尼恩大人吧。那个人似乎很可怕。」 阿尔凯因小声说道,蕾妮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唉,你很清楚吗?你们似乎没什么交集。」 「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克拉尼恩很聪明,但绝非善人,对此要特别留意。”这样的话。」 「……也就是“狡猾”的意思?」 考虑了一会后,西兹可说出了这个直解其意的词。 阿尔凯因沉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师傅的这番话当中有怎样的根据,但就现在发生的事态来看,应该对圣人克拉尼恩加以戒备。 霍克艾似乎很高兴拟的晃了晃肩膀。 「当前的问题是,对咱们来说本应是暂时同伴的圣教会和魔导师公会,因本次的事情变成了无法信任的对象。即使有乐人大人的保护,同时与这两个组织为敌也很困难。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言行来说,圣教会方面已经是近于黑色的灰色,而魔导师公会方面的情况还并不清楚。咱们应该再次访问一次魔导师公会的总部吗?还是说——去向“强大的同伴”寻求帮助?」 阿尔凯因用余光看向不知为何很高兴的霍克艾,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霍克艾所说的“强大的同伴”是阿尔凯因也熟识之人。 「……武人,霍乔大人吗?」 这个名字说出口时,出身东方的西兹可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尔凯因装作没有看到,看向了乐人雪莉露。 「六贤人之中,我们的师傅魔人范达尔目前下落不明,乐人大人就在这里,对手是圣教会的圣人克拉尼恩大人,龙人加尔多拉大人一贯保持中立,工人那波尔恐怕会靠到圣教会那边——」 龙人多尔加拉对人类之间的战争漠不关心,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圣教会与工人的工房之间由于存在魔导具的大量购买者和生产者的关系,比起其他贤人更加亲近,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这样一来,果然只能向最后一 位——武人霍乔大空求助了。他和我师傅也很亲近,有向他寻求帮助的价值。」 西兹可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片刻。 「……但是,东方不是太远了吗?也没有理由把他牵扯进这边的斗争中——」 「即使不把他叫过来,武人大人在东主可以牵制住圣教会。另外由于东方少有圣教会的信徒,似乎不在圣人的影响范围中。遇到万一时,说不定还能将菲诺和赛罗藏到武人大人的身边。」 乐人雪莉露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终于点了点头露出可爱的微笑。 阿尔凯因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是过些时候再去联络为佳。圣教会没能击败我们,而且也没有得到“环流的轮环”,大概这段时间内会一直密切注意我们的动向。如果我们马上与武人大人接触,圣教会将会变得更加焦急,恐怕还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动。」 即使早晚会产生冲突,但现在还是要尽量避免。 阿尔凯因在和露易丝?伦德的战斗负伤,霍克艾的骨折也刚刚恢复,身体尚不灵活。在王都休息了三周时间,“暗之块”也储存了相应的魔力,不过还并不充分。 霍克艾随意的拍了拍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的脑袋。 「本来咱们也没有联系的手段了呢。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已经受到圣教会的监视。虽然可以使用“星天的箱庭”紧急招集可以见到武人,但这样会让圣人了解到咱们的行动。首先应该去查探圣教会的内部吧。他们为什么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说不定他们不知道这个物品已经无法从赛罗体内分离,只是单纯的打算抢夺魔导具。在如今,那个是只有赛罗才能使用的力量。如果了解到所有全要看他的心情,说不定反而会来帮助咱们呢。」 霍克艾得出这样的结论。 阿尔凯因轻轻的拍了拍手,与人类的手不同,肉球之间互相触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正式向圣教表示抗议,然后等待对方的态度如何?这样一来,赛罗在雪莉露大人的保护之下,对方就难以出手了。不惜篡改魔导师公会的通信也要奇袭咱们,肯定是想要在咱们和雪莉露大人汇合之前抢夺“环流的轮环”吧。」 面对六贤人之一的乐人,即使是圣教会也不能愚蠢的出手。伦德伦德骑士肯老实的撤退也是由于雪莉露来到了这里。 赛罗等人破坏了铁心圣骑士,西兹可战胜了爱丽丝?伦德,但阿尔凯因却败给了露易丝?伦德。 本来双方的战力就有差异,如果雪莉露大人没有前来救援,继续战斗下去恐怕赛罗等人会再次被抓走吧。 阿尔凯因的内心感到了羞愧。 对手并非不可战胜,而且自己也没有疏忽,只是对手技高一筹。 (如果师傅在这里,肯定会伸出手指嘲笑我吧——) 他甚至有这种想法。 「那么,关于之后的行动方针。」 重新振作起精神的阿尔凯因向乐人雪莉露提出想要商量这方面的事情。 「啊,阿尔凯因!眼前的方针已经决定了。虽然只是稍微顺道——」 阿尔凯因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 「顺路,要去哪里?」 「那个呢。实际上所属于我们的商队发来了情报,萨安托罗夫出现了奇妙的动静。现在还不清楚详细的状况,大致上反政府组织迅速强大了起来,各地的贵族似乎陷入了苦战……说不定与魔族有所关联,从空中难以探明情况。」 「还有,由于内乱那个商队被困在了当地,计划中要顺便帮助他们撤离,只是这边还没决定好人选。」 乐人雪莉露和蕾妮干脆的如此说道,对阿尔凯来说这番话可不能置若罔闻。 萨安托罗夫是位于埃鲁福尔东南方向上的大国。 国土面积极其广阔,国内分成了十五个自治领地,各个领地几乎完全独立。 那里从以前就持续内乱,如今已有调查的必要。若是“魔族越发的介入此地,之后就不能再放置不管。 「魔族大概会在萨安托罗夫吗——在埃鲁福尔的目标是“克拉姆克拉姆罗盘”,那么萨安托罗夫又存在什么呢?」 霍克艾笑了起来。 「说不定会是佯功。在萨安托罗夫引发大范围的骚动,然后其他在方暗中活动——许多大罪战争时期的遗物位于萨罗托罗夫,魔族去那里的理由也可能在此。」 寡言的西兹可也露出了不安的眼神。 「似乎又要与魔族开战了呢——赛罗和菲诺肯定会也同行,要让他们参加战斗吗?」 阿尔凯因摇了摇头。 「当然要尽量避免。但是魔族会来抓住赛罗吧。让他远离咱们也不能保证安全,同时咱们也不能对魔族放置不管……真是烦人。」 「还顺带着一个圣教会吗。实在是多难多灾的孩子。」 西兹的话中充满了同情。 蕾妮用更加开明的语气从旁插嘴道。 「这个多灾的孩子刚刚才来,有些报歉……有个人想请他帮助解除魔族化。阿尔凯因以前在雷扎兰德的某处曾经使用“覆夜的外套”将一名魔族化的圣教会官员送到了这里吧?」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啊,你是说克雷哈?她也在浮游庭园上?」 阿尔凯因还记得。 在和赛罗相遇之前,阿尔凯因曾经去雷扎兰德共和国的一处名叫迪亚尔哥的地方调查魔族的动向。 当地的领主受到了魔族的威胁,被要求制作禁制的魔导具,而神官克雷哈作为“魔族”的使者到访此地。 她是潜伏在圣教会内部的魔族间谍。 为了救助打倒的克雷哈,阿尔凯因通过“覆夜外套”将她送往了乐人神殿,之后就失去了消息。 「她现在怎么样?还精神吗?」 蕾妮露出了苦笑。 「虽然很老实,但毕竟是个魔族。心里到底在考虑些什么……还有解除魔族化是怎么样的现象,我们也想亲眼见识一下。」 「明白了。那么之后我会拜托赛罗的。」 阿尔凯因擦了擦脸,闭上了眼睛。 能够解除魔族化的人只有赛罗。 在这种意义上,他也能够理解魔族将赛罗当成危险品的理由,但关于圣教会想到得到赛罗的理由仍然一头雾水。 即使对魔族来说,他们想要得到赛罗持有的环流的轮环,其目的也不仅仅是有关魔族化的问题,似乎还有另外的意图。 西天将露娜丝 雅和北天将鲁法斯都没有想要杀死赛罗。 他们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 不是想将其从赛罗身上夺走,而是让赛罗成为同伴,然后借助他的力量。 比如无法破坏的封印,说不定想用赛罗的借力破解。 再次想起鲁法斯的话后,阿尔凯因觉得他是在暂时故意放纵赛罗。 (难道说魔族方……察觉到我们可能会与圣教会对立,所以姑且对我们放置不管?) 六贤人与魔族对立的局势如今已经崩塌,因为六贤人内部也出现的斗争。 换个角度来看,魔族也不想与六贤人正面冲突吧。 (我们被当成方便的佯功者吗?我觉得魔族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们,对赛罗来说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圣教会和魔族,被哪一方抓住比较好,不得不做此打算的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为了让赛罗不被任何一方抓住,保护赛罗正是自己的责任。 看到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雪莉露小声说道。 「阿尔凯因,忘了收舌了呢。」 (ps:猫的一种“卖萌”姿态,有人知道原因吗?请ps在下,多谢~) 「哦,在下失礼了。」 浮游庭园中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阿尔凯因用手擦了擦嘴角,把伸出来的舌头收回了嘴里。 在浮游庭园中的旅行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期待着能在空中一边休息一边旅行,阿尔凯因重新把后背沉入了无腿靠椅中。 ◎ 浮游庭园的浴室广阔到可以在其中游泳的程度,换衣间里还有叠好的新衣服。 濡湿的衣服已经被佣人拿去洗了。 胳膊伸进准备好的衣服的袖子里,赛罗再次眺望起周围。 家具齐全,空间广阔,比起贵族的宅邸,这里更像是王城一般。 与曾经的主人、菲诺的养父奥尔德巴的公馆相比,此处的规模要大上许多。 赛罗有些无法相信这里位于空中。 换衣服的同时,他向等着换衣间外面的佣人说道。 「那个——我听阿尔凯因说,这里的水是从别的地方引来的,是真的吗?」 佣人姑娘用充满笑意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听说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至少,此处不是定期的储蓄水源。由于某个地方与水源地相连,只要那里的水不干涸,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哈……真是厉害的技术。」 赛罗佩服的五体投地。 阿尔凯因说过,这样的浮游庭园在世间仅存三个。 对赛罗来说,反而难以相信这样的魔导具居然还有另外的两个。 「伦德伦德骑士团乘坐的浮游庭园也和这个相同吗?」 「基础大体上相同,但那个似乎经过了军事向的改造。而且似乎是在工人的工房中改造的,所以咱们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们,非常遗憾。」 虽然名称相同,但看起里内的构造却不一定完全一致。 「这个浮游庭园没有在移动的性能进做过改进,而搭载在上面的建筑物和设备,历代的乐人都进行了改装。虽然没能完全反映出雪莉露大人的兴趣——但是,给你们准备的衣服却出于雪莉露大人的趣味。」 「哈?」 说到这番话时,赛罗才感觉到自己穿上的衣服有些奇怪。 「……唉?裙子?为什么还有边饰……?」 「赛罗,我换好衣服了……」 菲诺没有敲门就开门走了进来。 她僵在了原地。 刚刚出浴的赛罗穿着南方风情的长裙和长袖衫。 明显是女性的衣服。 「唉?这个,弄错了吧……!」 赛罗惊慌失措,但菲诺身后的佣人却满面笑容往里面窥探。 「非常报歉。这是雪莉露大人的指示——雪莉露大人答应了阿尔凯因大人提出的“为了让赛罗更加方便的旅行,在名义上收他成为乐人的弟子”的要求。雪莉露大人说成为掌握技艺的乐人的弟子必须要掌握任何一门技艺。」 赛罗马上向佣人反问道。 「所以就要让我穿女装吗?」 「是啊,非常合适呢。」 赛罗有些困惑,但并没有感觉到十分的害羞。说是技艺,但感觉上更像是在戏弄自己,如果这是受了乐人的指使,那就无可奈何了。 不过僵在原地的菲诺一直在看向赛罗。 「吓了你一跳,报歉,菲诺。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菲诺突然跑了过来,像是要拉倒赛罗一般抓住了他的手。 「……不,没有问题。」 「嗯,在得到乐人大人认可之前姑且忍耐一会吧……」 「不是那样,真的完全没有问题——不如说太出色了。我绝对不会忘记,已经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菲诺?你在说什么?」 歪着脖子的赛罗在视线的一角看到了阿尔凯因的身影。 雪莉露没有理睬愣住的阿尔凯因,亲切的朝赛罗笑了起来。 在她身边,蕾妮有些苦恼的按住了额头,霍克艾是佩服似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至于西兹可则是奇妙的双眼放光。 雪莉露抱起胳膊,嗯,嗯,数度点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绝对很合适”,真是超出想象的人才呢。阿尔凯因,这下就没问题了,赛罗以后就是我的弟子了。」 阿尔凯因低声说道。 「……果然,关于这个话题我现在想重新考虑一下了。」 「别玩了,快点拿出正常的衣服!」 随着蕾妮的一声怒吼,佣人终于拿出了男性的服装。 迅速换好衣服好,赛罗再次与阿尔凯因汇合。 这次他穿的是南方风情的裤子和短上衣,很适合运动的轻便衣服。 赛罗走出换衣间,蕾妮向他道歉。 「真的很报歉,赛罗。这个人依仗贤人的立场总是兴风做浪。下次她再做出不合理的事情,随便的拒绝就好。」 「自己装好人太狡猾了,蕾妮!蕾妮也很喜欢刚刚的打扮吧?」 「那才不是对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应该做的事情!」 赛罗被蕾妮和雪莉露之间争吵的气势所压倒,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出去。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从旁边说道。 「那个呢,赛罗。这里有一个魔族俘虏。之前是圣教会的神官,但与魔族私通。我想让你帮助解除她的魔族化,能拜托你吗?」 「在圣教会的魔族……?总觉得很厉害呢……」 如今的赛罗,不仅对魔族,对圣教会也印象不佳。在除了米斯特哈温德以外的地方完全没有见到过有神官风范的神官,如今一听到圣教会,就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伦德伦德骑士团。 阿尔凯因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露出了苦笑。 「赛罗似乎对圣教会只有坏印象,但那毕竟是个很大的组织,里面也有许多好人呢。由于内部存在权利斗争,高层人士中有许多人变得扭曲了——」 听到阿尔凯因对圣教会的维护,赛罗歪了下脑袋。 「那么,那个身为神官的魔族也是好人吗?」 阿尔凯因悄悄的移开了视线。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嘛,性格暂且不提——是个很漂亮的人呢。只看外表的话很容易被骗。」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菲诺紧紧的抱住了走路的赛罗的胳膊。 虽然脸上一幅笑嘻嘻的样子,但却十分用力。 赛罗等人不久后被带到了洋馆的厨房。 数名佣人正在那里准备晚饭。 阿尔凯因歪了下眼角。 「……这里是厨房?怎么会——」 「克雷哈,在吗?」 雪莉露用欢快的声音喊道,一名佣人听到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黑色长发的美人,但眼神却有些严肃。 「怎么了?我正忙着削胡萝卜皮……」 小声回应的女性看到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后,脸上突然僵硬起来。 「……久疏问候了,阿尔凯因。」 「啊,好久不见……说起来,雪莉露大人,你居然让魔族在厨房工作?」 雪莉露像是听到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点了点头。 「是呢。毕竟这里没有地下牢房什么的。周围有许多佣人负责监视工作可以节约人力,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克雷哈做的饭很美味。」 名叫克雷哈的姑娘瞪着哑口无言的阿尔凯因,发出了叹息。 「 阿尔凯因,事先声明,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作为魔族的任务失败了,而且已经被圣教会认定为背叛者,我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无处可逃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可没心情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情。」 似乎和阿尔凯因相识的魔族姑娘用苦闷的声音说道。 雪莉露走了过去,牵起了她的手。 「克雷哈,稍微过来一下。」 「雪莉露大人,我要对你表示感谢。我和这只黑猫不和……」 这个魔族姑娘似乎不知道赛罗是“环流的轮环”的持有者。 她没有露出戒备的样子,在雪莉露在的带领下走过了赛罗身边。 来到走廊时,霍克艾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克雷哈小姐吗?我想变个戏法,能把眼睛闭上一会吗?」 「哈?戏法……?」 「马上就能完成。这也是雪莉露大人的期望。」 困惑之余,克雷哈还是老实的原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赛罗注意不发出脚步声走了过来,把双手放到了姑娘的肩膀上。 微微颤抖的纤细肩膀显得无依无靠。 为了破坏将她变成魔族的“某物”,赛罗的意识集中到了手掌中。 突然这间,他的双臂发出了纯白色的光芒。 赛罗拥有的力量——“环流的轮环”,在埃鲁福尔为了解除被魔族化的一部分官员曾经使用过。 使用习惯后,赛罗如今已经不会感到紧张。 不久后,克雷哈察觉到了异常之处,身体跃动了起来。 赛罗的双臂上出现了和体型不相符的巨大“手甲”。 为了不让她的身体乱动,赛罗再次向手臂注入了力量。 「稍等一下……这是什么……」 克雷哈睁开了眼睛。 自己的身体被身后的巨大手甲按住,周围还充溢着光之粒子,她害怕的想要逃开。 但是她弱小的力量轻易的被赛罗压制住了。 「不要!你要什么……救救我!快停下!」 「请老实一点!马上就会结束。」 解除魔族化,大部分的魔族由于不知道会被做些什么,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只要之后解释清楚,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痛苦。 但只有这一个瞬间,似乎会体会到失去了“以前的自己”类似的感觉。 成为魔族会失去以前的自己,而解除魔族化也同样会失去身为魔族的自己—— 克雷哈如今也因为这种危机感才大声叫喊吧。 充斥在赛罗和克雷哈周围的光之粒子让乐人雪莉露睁开了眼睛,作为亲身体验者的克雷哈更次发出了高亢的悲鸣。 而后,克雷哈体内的“某物”被破坏了。 「——不要!」 其他佣人听到悲鸣后,因不知发生何事奔到了走廊里。 几乎与此同时,赛罗结束了对她的处理。 手甲消失,光之粒子消散,赛罗移开了放在她肩膀上的双手。 克雷哈还不明原由的茫然若失,阿尔凯因没有理睬她,眯起了眼睛。 「嗯,已经很熟练了呢。若是对手有所疏忽,似乎在实战中也能使用。」 「我还没有这样的自信……那个,克雷哈小姐,还好吗?」 如今的赛罗已经对“环流的轮环”越来越熟练。习惯了解除魔族化的方法后,与第一次解放史学官库洛加时的情况相比,所需要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发呆的克雷哈不久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违和感,混身颤抖起来。 「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解除了你的魔族化。你现在已经变回普通人了。使用魔导具也只能达到和普通人相同的程度。」 听到阿尔凯因的通知,克雷哈露出了害怕的眼神,发出了咬牙的声音。 「但是,据说魔族化绝对无法解除——」 「虽然有这种说法,但我们找到了可以颠覆这种认识的力量。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一直当魔族比较好?」 这个问题让克雷哈的眼眶再次颤抖起来。 大概是思考陷入了混乱,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肩膀,就像是在忍耐寒冷一样。 「那,那个——」 与之前的态度一变,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弱气。 她的变化就像是依附物离去一样,周围的佣人也用惊讶的眼神注视着她。 雪莉露为了避开视线,把她带到了附近的空房间里。赛罗一行人也紧随其后,蕾妮命令佣人们解散。 克雷哈还在哆嗦。 让她坐到椅子上后,赛罗站到了她的正面。 阿尔凯因歪着脑袋。 「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呢?听说魔族化偶尔会使性格发生巨大的变化,但毕竟大分部的性格会延续下去吧?」 克雷哈抱着脑袋,一幅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我,是不同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她奇妙的态度让赛罗也感到不可思议。 雪莉露在她的耳边细语道。 「克雷哈,好了吗?冷静一点,慢慢说。你要是有话想法我们会认真听的……」 虽然想从她身上问出魔族的目的之类的许多情报,但就之前打倒过的魔族来分析对方的架构,他们不会把这样的情报传达给底端的魔族。 所以阿尔凯因等人从最初就没有期待能从克雷哈身上问出什么。 「我……我是圣教会的官员。曾为——奥尔巴斯工作。但是那天,奥尔巴斯司祭身边有一名叫做德尔菲埃的司祭来访——然后,我……我……」 克雷哈捂住了嘴。 她之后出说出来的话,完全出乎了赛罗等人的意料。 「都是由于那位德尔菲埃司祭……我,至今为止,一直“幽灵”附身……」 赛罗和阿尔凯互相对视了一眼。 眺望着混身颤抖、露出害怕表情的克雷哈,赛罗等人只能不住的困惑。 第二章 内忧之国,内乱之兆 这对幼小的姐弟眼中的世界十分的枯燥。 他们的身边经常伴随着死亡。 不论是谁对自己张牙舞爪都不奇怪。 对自己还在活着积累着年岁会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也就是说“人类是马上就会死去之物”这样的认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心灵的深处。 他们所住居的这个萨安托罗夫共和国中,白皮肤的那克巴族和黑色的鲁达族长期对立。 他们自身是那克巴族,面对支配此地的鲁达族处于被压榨的地位。 由于鲁达族单方面的独自尊大,那克巴族近年来持续受到压制,一部分反抗的同族转变为反政府组织。 由于反政府组织的活动,越来越多的鲁达族受到了那克巴族的袭击,将其视为问题的鲁达族也更开始了更加严酷的压制。 这样的负面链锁,毫不留情的将这对尚且年幼的姐弟卷入其中。 ——现在。 他们坐在微暗的房间一角,母亲沾满鲜血的尸体横躺在面前,上面被随意的刻了许多字。 鲁达族的男人们站在周围,所有人手中都拿着柴刀或是棍棒,一边擦去反溅回来的血液一边检查钱包里的财物。 “这家伙肯定是告密的犯人。这里还有从反政府组织处得到的钱财。” “真是不能对那克巴族的家伙们掉以轻心,稍微同情一下就会马上背叛。” “这俩小鬼怎么办,要杀掉吗?” “当然。他们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同伴,总有一天会回来复仇。没有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顺便买给尸体爱好者吧?要是杀得干净一点,说不定还能赚点小钱。” 幼小的姐妹呆呆的听着他们淡然的对话。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比起他们的谈话内容,倒在眼前的母亲尸体更能吸引姐弟的注意力。 姐姐抱住弟弟,弟弟也搂住姐姐,两个人的都只是目 转眼的盯着尸体。 他们没有父亲。 为了让尸体不被发现,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掉吧,大人们刚刚说了。 这样的事件并不罕见。那克巴族的尸体会被收集起来拿去喂家畜。 今天母亲也被杀了。 母亲不是很温柔。由于贫困也有无可奈何之处,偶尔会用严肃的态度对待姐弟,但没有完全放弃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到讨厌的同时仍然在照顾他们。 面对这样的母亲突然死亡,幼小的姐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僵在原地。 母亲了得到薄弱的收入,帮助了反政府组织——从过来杀人的家伙嘴里听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但是由这对姐弟来看,这完全是栽赃陷害。 恐怕是同族的某人为了拿到这笔微薄的金钱,用这种无实之罪陷害了母亲。 在没有父亲的如今,他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挣钱。不过,被鲁达族怀疑是“敌人”然后杀害已经几乎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这种意义上,感觉就像是“按照顺序”一样。 自己也会同样被杀害,尚且幼小的姐弟也能理解。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不合道理的死亡突然降临,然后终结一生。 即使大声悲鸣,也没有任何人会前来相救。 或是听到某人发出悲鸣,他们也不会插手。 死亡很可怕,所以混身颤抖。 男人们的视线看向了姐弟。 他们举起武器,向姐弟的方向缓缓走来。 幼小的姐弟闭上眼睛,祈祷疼痛能在一瞬间结束,死死的相拥。 但是——他们的愿望没能实现。 男人们的刀剑在姐弟的头上一闪,但某人却撞入了中间。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声了男人的悲鸣。 「这个女人是谁?」 「突然出来要……!」 惊慌的声音还未说完就断绝了。 姐弟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女性的后背出现在眼前,露出了黑色光润的肌肤。 光滑的皮肤却处处隐约可见刀伤的痕迹。 身穿舞娘风格的暴露衣装,双手拿着细身的剑,她梳理了一下闪耀似的银色。 她站在了本应是同族的男人们面前,将姐弟保护在身后,轻轻砸了下舌头。 「——这个国家……真的什么都没改变。」 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了哀伤的感情。 在她的身边,三个男人已经变成尸体倒在了地上。全都是脑袋和心脏被贯穿,瞬间死亡。 女性的面前还有另外三个鲁达族男人。 「……你要做什么,女人!你和我们同样是鲁族吧!为什么会想要保护这些那克巴族?」 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女人仍然保持迎敌的架势,瞪着男人。 「民族不是问题。大男人居然想要对女人和孩子出手,太不知廉耻了——」 「他们是帮助反政府组织的动乱分子!」 另一个男人叫道。 女人均称的鼻子歪了起来。 「——你们总是这样呢。擅自冤枉无辜,打着审判的名号随意杀人。连这种不到年纪的小孩子都要出手,太说不过去了。你们,还有这个国家中的同伙——!」 女人回过头来。 她突然从姐弟的眼前消失,下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了男人们的身后。 丢失目标的男人们连惊慌都还不及,就从背后被女人的剑贯穿。 毫不犹豫杀掉六名同族的女人,用十分憔悴的眼睛看向了姐弟。 「……你们也很不走运呢。」 她把剑收回鞘中,确认了母亲的尸体后,转过头去。 看到局势的突然变化,姐弟迷茫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得救了”的感觉。 以后,失去监护人母亲的年幼姐妹还能生存下去,这个国家不是这样的天堂。 由于鲁达族的男人们死在了这个房间里,这对姐弟只要还在这个城市就会被当成“动乱分子”,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被其他的鲁达族杀害。 只是死期稍微推后几天。 准备离开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在原地按住了额头,思考了片刻。 而后她回过头来,向姐弟问道。 「你们的父亲呢?」 姐弟无法回答。 仅仅看到他们的这幅样子,女人似乎已经推测出了一切。 「那么,近处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吗——还是说,去求助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杀?」 她用苦闷的声音如此说道,但实际上姐弟想不到任何的亲戚。 不久后,她缓缓的走回到了姐弟的身边。 果然还是要被杀吧,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你们的名字?」 听到问题后,姐弟都没有报出名字。 面对鲁达族不能报上名字——对那克巴族来说,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可以识别身份就容易受到怀疑。仅仅受到怀疑就会因此引来杀人之祸。 在“没有取名的某人”这样的状态下,低声下气的生活—— 这是他们学习到的正确的生存方式。 在即将死去的眼下,他们仍然下意识的遵守了这条准则。 看到姐弟没有回答,黑皮肤的女人叹了口气。 她从挂在腰间的道具袋中拿出了小块的蓝色石头。 「……缪尔斯通。能听到吗?不忙的话请回话。」 蓝色石头发出了光芒。坐在地下的姐弟看不清 楚,但从石头上延伸出来的光线中浮现出了人脸似的映像。 『拉达娜大人,有何吩咐?』 从石头中传来了不认识的女性声音。 「缪尔斯通,报歉。我这边发生了预定之外的事情——那克巴族的两个孩子,我想让你帮忙保护起来。能拜托你吗?」 『孩子……吗?是什么重要的人质吗……?』 「不是,只是普通的孩子。」 女人向下俯视姐弟,露出了困惑似的笑容。 鲁达族的女人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姐弟为此感到迷茫。 难道是来“救自己”的吗,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拉达娜大人。我不太清楚你那边的事态,难道你的坏毛病又发作了?』 「拜托了,缪尔斯通。我会向鲁法斯大人取得许可。现在我还要在这边继续收集报——」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似乎现在无事可做,我会让其中的一人去接他们,之后请那边协商。还有,我会通知鲁法斯大人。』 「多谢。以会我会报答你的。」 被称作拉达娜的女人收起了石头,向姐弟伸出了纤细的手。 「一起来吧。在这里肯定活不下去——虽然和我一起去不知是否安全,但我会尽自己所能的。」 姐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沉默的仰视着她。 女人强行拉起了两个的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没法帮你们埋葬母亲,报歉了。要是被其他的鲁达族发现就麻烦了,最好快一点。」 姐弟在女人的牵引下,离开了此地。 他们还没有理解状况。 只是,眼前的这位鲁达族女人,似乎不知为何救了自己。 幼小的姐弟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在牵引下跟在了女人的后面。 ◎ 大国萨安托罗夫被分割成十五个区域,分别独立统治。 国家的方针由统治各自区域的十五名领主集体讨论决定,担任议长的“国王”由这十五个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 国王的在位时间是十年——简单来讲,就是一百五十年轮回一次,各自的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国王。 如果遇到国王在位期间驾崩,他的儿子会在剩余的任期内继续担任国王,所以一百五十年的周围不会发生变化。假如其他区域的领主为了王位,使用暗杀之类的手段杀害了现任国王,只要没有轮到他仍然不能踏上王位。 萨安托罗夫的国王只是充当议长的职责,虽然由于国内的特殊情况,和其他国家的王权相比有所差异,但国王仍然有若干权限。大部分是和贸易相关的权利,所以许多领主在任期的十年内积蓄了大量财产。 这个轮回的周期比人的寿命还要长,所以有些领主在一生当中都没有机会登上王位。 比如,统治萨安托罗夫西方的十五领主之一,尼斯罗夫?里贡。 三十岁上下的他自出生开始就与王位无缘。 双亲因流行病早逝,他二十过半就成为了领主,既称不上是名君,也不能说是昏君,在周围家臣们的支持下持续着无灾无难的统治。 由于他的父亲曾登上王位,所以当时积累了丰富的财产。 领土内民族纷争偶有发生,但与其他领地相比只是小打小闹,感觉不到特别的危机。 人种问题在这个国家中历史悠久。 黑色皮肤的鲁达族。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 主要人口属于这两个互相对立的人种,现在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压榨其他的民族。 回溯以往的时代,这个关系正好相比。 虽说历史会不断重演,面对只是立场逆转、但却还在发生同样灾难的现状,大多数人只能发出叹息。 不过,失去亲兄弟或友人,也就是被压制的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产生憎恶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 尼斯罗夫是在萨安托罗夫处于弱势的那克巴族的贵族。 白色皮肤,粗壮的骨骼,紧实的身躯散发出威严之感。 在十五个贵族当中有十一人都是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因此那克族的尼斯罗夫处于弱势的立场。 虽然与其他的贵族见面时不曾被差别对待,但在自己背口被说了什么,他大概上也有所了解。 萨安托罗夫的大部分的土地上鲁达族都处于优势地位,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首先是对待罪犯的差别。 只要是鲁达族的犯人就很容易得到减刑,而侵犯鲁达族的其他民族则会被施以酷刑。 就职时也是同样,鲁达族可以优先得到职业,所以其他民族只能从事苦力劳动或是就职于不适合自己的部门。 生活上的补贴以及税制上的优待基本上只有鲁达族才能享受,不公平的感受已经在此地根深蒂固。 而最让其他民族感到恼火的是,大部分的鲁达族已经将这种特权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虐待其他的民族。 近年来,一些不堪忍受鲁达族压制的人民决起,为了打破这种支配体制在各地引发动乱。 但是,在领主尼斯罗夫自身即是那克巴族的领土内,鲁达族也没有得到特权,所以与其他民族的对立并不明显。 尼斯罗夫的领土内从古至今都是那克巴族的居住地。 本地的鲁达族不断向待遇更好的其他领地迁移,新迁来此地的人口也很少。由于没有激化对立局势的基础,所以这片领土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 如果鲁达族的人数增加,他们开始在此地要求与其他领地相同的待遇,恐怕这个领地也会激发出民族对立问题。但由于如今这片领土内鲁达族人数不多,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平衡的态势。 证据就是,只要稍微走出尼斯罗夫的领地,就会受到内乱的波及。 虽然也有利用对立当作政治手段的做法,但在萨安托罗夫,这种差别意识已经超越了可以利用政治来制作的阶段,甚至形成了扭曲病态的社会。 内乱就是无法避免的憎恶感的暴发,后世的史学家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吧。在尼斯罗夫的眼中也是如此看待其他领地。 所以他至少希望可以让力所能及的自己的领地保持稳定。 他的这个愿望如今大体上是成功的。 但是,尼斯罗夫如此安稳的领主生活从这一天开始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导致这个变化的人如今就在尼斯罗夫面前。 倒在书房地板上、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仅能发愣的抬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身穿习祭的长衣。 黑色的皮肤是鲁达族吗,至少是和鲁达族血统相近之人。 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胡须使他看起来年老,但实际的年轻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眼光也相应的强势。 身高大概平均程度,十分魁梧,在尼斯罗夫眼中他的身形比实际的还要高大。 他仅凭单人闯入了这座城市,短时间内就让包围过来的警备人员全部昏倒,追击领主尼斯罗夫来到了这个书房。 尼罗斯夫的领地与其他区域相比相对安稳,因此士兵们多多少少会有些疏忽大意,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即使有这方面的考虑,单身闯入城中却毫发无伤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寻常的魔导师。 入侵的敌人只有一人—— 在这个男人面前,如今的尼斯罗夫颤抖不已。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 司祭打扮的黑色皮肤男人用不像袭击者的冷静声音回答道。 「突然来访,失礼了。我的名字是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姑且算是圣教会所属的司祭。」 从他的声音听不出面对败者的嘲讽以及身为胜利者的优越感,只是淡然的叙述。 「……司祭?圣教会的司祭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尼斯罗夫有些困惑。 萨安托罗夫的国内也有许多圣教会的信徒。 尼斯罗夫自身虽说不上虔诚,但算也是信徒,他对这次袭击的原因一头雾水。 「我不曾记得和圣教会为敌。」 听到尼斯罗夫的话后,名叫德尔菲埃的司祭用粗鲁的声音回答道。 「应该是那样吧。我也不是按照圣教会的指示行动。今天我只是按照个人意愿,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才来到这里。」 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无法站起。 不是由于害怕,而是腰和手足处有种被看不见的手绑住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活动而控制了关节。 恐怕家臣们也被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封锁了行动吧。 「想得到我的帮助……?你们这是向人求助的态度吗?」 「这一点毋须担心。你马上就会想要协助我了。」 德尔菲埃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本子。 本子的外面是金属制成的封面,相当厚实,散发出的强大魔力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尼斯罗夫感到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咬紧了牙齿。 「……你要做什么?那个本子——」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不想让你感到心情不畅。」 淡淡的话完后,德尔菲埃用双手打开了本子。 用手指抚摸着打开页面的一角,他像是祈祷般的自语起来。 「寄宿于书中的英灵,觉醒吧——」 从德尔菲埃的手指抚摸的地方出现了白色的云气。 双眼圆睁的尼斯罗夫面前,云气化作一团流淌起来。 团块宛如人脸一般。 云气变形而成的眼窝凹陷下去,裂开的嘴歪成了嘲笑的样子。 一股腐朽的味道漂进了鼻孔,这个“幽灵”张开大口吞进了尼斯罗夫的脑袋。 「啊……!」 尼斯罗夫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团。 冷气舔面覆盖住到了脖子,进而浸入到了鼻子和眼睛的深处。 脑袋和心脏感觉到了冰冷的痛感后,尼斯罗夫的意识发生了变化。 「啊……哇……」 自然漏出来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是别人发出来的一样。 幽灵消失之后,尼斯罗夫不禁感到自己的思考也随着那个幽灵一同消散了。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实际上尼斯罗夫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建立在这种认识上,如今他的心里不可思议的一片平静。 德尔菲埃用充满力量的眼睛盯住尼斯罗夫。 「那么,尼斯罗夫殿下,我会暂时只在这里,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当然,家臣们醒来说马上就会为你准备房间。」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意志下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这是理所应当的做法,如今的他对此无可厚非。面对眼前的司祭,直到刚刚为止的敌意已经一丝不剩。 这个司祭德尔菲埃悠闲的坐到了房间里的椅子上。 站起身来的尼斯罗夫隔着桌子坐到了他的正面。 「那么,德尔菲埃殿下,我想请教你此行的用意。不可能只是来随便呆上几天吧。到这里想做什么?」 听到尼斯罗夫郑重的问题,德尔菲埃也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嗯。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以这个城市为根据地,统一这个国家。也就是说我想帮你成为萨安托罗夫的国王。」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毛。 萨安托罗夫虽然内部情况混乱,但姑算也算是大国。 「你是认真的吗?本来我也没有当国王的想法——」 德尔菲埃用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想当就麻烦了。不,你应该当。只要有我们全力的协助,战斗力完全没有问题。你要成为国王,纠正这个国家的扭曲。这就是我的愿望。若是外部人员随意出手会被当成侵略,反而会助长混乱的局面吧。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国内的人当作象征。」 尼斯罗夫陷入了思考。 但是他的思考没有入更深的层次,而是转向了肯定德尔菲埃观点的方向。 「……这个提案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你们为什么向我寻求这种事情?从肤皮来你,你本身不就是鲁达族的吗?」 尼斯罗夫老实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德尔菲埃没有笑,立即做出了回答。 「首先是关于为什么选择你这个问题——正直而言,即使不是你也没关系。没有非你不可的理由。但在我调查的范围内,考虑到领地的地理条件和状况,以及当事人的资质,我觉得很适合。」 德尔菲埃没有一丝停顿,迅速的回答道。 「另外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确是鲁达族。但是我觉得如今鲁达族的支配体制有问题。即使被同伴骂成背叛者,我也想要达成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所以有必要首先终于如今鲁达族的统治。」 这番世故的言辞听起来不像是撒谎。 「这就是你的目的?就是说,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存在方式——」 「正是如此。但是作为次要目的,我要将此地建成我们的根据地,调查附近的遗迹。如果成功,我还想这个国家当成防备圣教会的壁垒。」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头。 「防备圣教会的壁垒……?你是圣教会的司祭吧。为什么会敌视圣教会?」 德尔菲埃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圣教会的司祭。但是我反对如今圣人的方针。现在的圣教会利用名为“信仰”的枷锁,以维持世界秩序的名义对世界施加束缚,形成对圣教会有利的局势。有一部分神官无法允许这种蛮横的做法——但没有后盾,也没有实权。」 豁达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了热忱。 「我希望萨安托罗夫能够成为这群人的后盾,也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地方。」 尼斯罗夫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怀疑“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但没有说出口。 门旁突然传来了动静。 本以为是醒来的家臣冲了过来,尼斯罗夫向那边看去。 但那里却站着一名初次见面的壮年男性。 身上穿着像是魔导具的质地良好的外套,用理性的眼神看向房间里的德尔菲埃。 注意到的男人出现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是北天将鲁法斯吗?在此处相见真是奇遇。」 声音并不友好,但也没有感觉出敌意。 被称为鲁法斯的壮年男人混杂着叹息露出了亲近的微笑。 「我也很惊讶。本想在萨安托罗夫调查一下有没有适合拉入同伴的贵族,突然发现了这边的骚动。你还平安就好,司祭。还有——尼斯罗夫,初次见面。」 尼斯罗夫老实的回应了素未谋面的男人伸出的手。 「啊,初次见面。你是德尔菲埃司祭的熟人?」 「姑且算是同志。」 鲁法斯的态度十分自然从容,坐到了空余的椅子上。 然后他看向了德尔菲埃。 「古代魔导具“幽灵绅士录”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还是再次感觉到了它可怕的威力。哈伊亚德傀儡只能单纯的操纵人偶和人类的身体,但在操纵人心方面,你的魔导具 使用起来更加顺手。被操纵的人甚至没有这样的自觉——是吧,尼斯罗夫?」 「……真是失礼的人。我是按照自身的意志决定协助他,绝对没有被操纵。」 被问到的尼斯罗夫由衷的回答道。 尼斯罗夫自身对接受德尔菲埃的要求没有任何的怀疑。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是根本不值得思考的事情。 德尔菲埃文雅的闭上了眼睛。 「……鲁法斯大人似乎还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的本质。」 「本质?召唤出寄宿于书中的多个“寄生精神”,依附在对方身上,然后将其变成自己的伙伴——我认为就是这样的魔导具,有错吗?」 尼斯罗夫不太能够理解两个人对话的意思,只是在侧耳倾听。 双肘拄在桌子上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关于效果的解释是正确的。但是这个魔导具的本质并非如此简单。“操纵人心”只是表层的理解。这个魔导具在本质是上加深我和对象之间互相理解能力的魔导具。我如今正在不断理解尼斯罗夫,而尼斯罗夫也在不断的理解我。利用寄生精神连接而产生的这个效果不是操纵人心这样肤浅的现象,而应该被称为以互相理解为前提的“羁绊”。」 他的声音十分死板。 鲁法斯轻轻的耸了耸肩。 「——在能说会道方面,真是敌不过习惯言谈的司祭殿下。但不管再怎么用语言修饰,这个幽灵绅士录看上去就都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呢。」 「这就足够了。如果是仅仅认为如此的对手,反而更容易控制。」 听到德尔菲埃的这番话,尼斯罗夫也点了点头。 实际上被施加魔导具效果的他,自身也对德尔菲埃的话有所感触。 自己的情况和被随意的操纵有所不同。 如今的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产生了共鸣,他所肩负的使命自己也想要完成。 按照这种观点来看,应该和洗脑,或是说盲目崇拜更加接近吧。尼斯罗夫相信他的行动会产生正确的结果。 想到可以产生正确结果的行动,就没有犹豫的理由。 「鲁法斯殿下,之前你说和德尔菲埃司祭是同志。就是说你也会协助我们?」 「嗯……我有此意。不过我们也不是赤手空拳呢。」 鲁法斯向走廊处喊道。 「乌尔巴泽,你也过来吧。比预想中更容易就结束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听到招呼声走进书房里的青年和尼斯罗夫同为那克巴族。 他坐在魔导具的长椅上,作为代步工具。 左眼上罩着绷带,右臂失去了手肘以下的部分。 短发染成了紫色,剩下的一只眼睛似乎摇曳着平静的火焰。 看上去像是不能行动的伤员,尼斯罗夫似乎对“乌尔巴泽”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像是在某处听到过的名字,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鲁法斯似乎看穿了他的这种暧昧的感觉,马上介绍了乌泽巴泽的出身。 「我来向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司祭介绍吧。他的名字是乌尔巴泽,活动于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干部。如你们所见,他和尼斯罗夫同属那克巴族。我希望尼斯罗夫正式将他保护起来,然后他会向各地的反抗组织发表战斗檄文,然后组织成共同战线打破现有体制。」 在尼斯罗夫做出反应前,德尔菲埃哼了一声。 「连北天将也有参战的打算吗?政府军也太可怜了。」 「把我抬得过高可就麻烦了。我毕竟只是一介魔导师而已。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他们。」 被提及的乌尔巴泽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救了我和同伴们的性命。死过一次的这条性格,我会不惜于再次奉献给改变同族命运的斗争。受到虐待的同胞们的长年积恨,一定要让鲁达族的所有贵族们品尝一番——」 这份压抑的声音让尼斯罗夫毛骨悚然。 (乌尔巴泽……对了,这家伙就是那个——) 他终于想起来了通缉令上的面容和名字。 他是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副官,受到了贵族们的追击。 袭击了刑务所、救出政治犯等等活跃表现为那克巴族的人民带来了一线曙光。 但是他最终在相邻的领地被逮捕,听说已经执行了死刑。 另一方面,还有传闻说是在临死之际被同伴救了出来。 关于其他领地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正确的情报传达到尼斯罗夫耳中,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在执行死刑前得救了。 虽说是同族,但对身为贵族的尼斯罗夫来说,他也是应该保护警戒的对象。 因为乌尔巴泽失去了右手,所以尼斯罗夫善解人意的伸出了左手。 「你好,乌尔巴泽。咱们彼此虽然生活在不同的立场上——为了这个国家,共同协手吧。」 「……啊。我正是为了那克巴族的未来而战。至今为止都是如此,未来也是如此打算。」 言语上虽有若干龃龉,两人仍然简短的握了手。 尼斯罗夫明确的体会到,这个名叫乌尔巴泽的青年战斗的动机就是“对鲁达族的愤怒”。 就现状而言,心怀憎恶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是过度的憎恶会遮蔽双眼,扭曲心灵。 独自战斗的话暂且不提,尼斯罗夫无法欢迎心术不正的干部。 (这个青年的器量——最终只有这种程度吗?) 握手之余,尼斯罗夫对此稍感不安。 了解到对方的程度之后,尼斯罗夫再次思考起自己的职责。 「但是,打倒在萨安托罗夫执牛耳的鲁达族,为了创造新的秩序而战——说的到是轻松,萨安托罗夫的军队很强大,咱们有胜算吗?」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当然是正常的疑问,德尔菲埃听到后却夸张的叹的口气。 「萨安托罗夫拥有强大的军队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的萨安托罗夫已经变成只是国土广阔的弱小国家。连内乱都无法镇压,遇到危机时也不能团结一致,非鲁达族的低端士兵更是毫无爱国之心。不足忧虑。」 「但是即使如此,仅凭鲁达族就能达到相当数量的兵力……」 尼斯罗夫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各领地的兵力完全则各自的贵族自行裁量。 恐怕仅仅常备兵力就有数万,再行征兵的话应该可以有数十万之众,这个数量绝非不足忧虑。 但是德尔菲埃和鲁法斯对这方面似乎都很乐观。 连鲁法斯也露出苦笑。 「关于战斗方面毋须担心。憎恨鲁达族的人都是咱们的同伴,即使是我独自一人,遇到数千甚至数万程度的部队也可以一扫而空。」 听起来只是自信过剩似的玩笑。 尼斯罗夫紧锁眉头,鲁法刚刚所说的话就算他在梦中也不会相信。 驱散这股不信任感的正是德尔菲埃。 「不用担心,尼斯罗夫。我之前已经在这个城塞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的部下虽说不过,但已经潜伏在了各地。在战乱当中,十四名贵族和他们的心腹大部分都会战死或是病死,也就是神奇的死掉吧。即使是鲁达族,底端的士兵大部分也很穷困。将失去头领的士兵招入反叛军中,只要能形成人数的逆转,对手也并不可怕。」 「暗杀吗?这种卑怯的手段,我实在不敢苟同……」 下意识吐出了感想引来了旁边乌尔巴泽的回应。 「卑怯的手段——吗?就我所知,那帮贵族们的做法 更加卑怯,更加阴险,更加不可原谅。他们杀害我们的罪孽暂且不谈,对这种无法的举动,我们连反驳都不被允许——在这样的状况下,只不过是暗杀就故作清高的说是卑怯的手段,真是附合贵族身份的妄言。」 平静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寻常的怒气和压迫感,让尼斯罗夫哑口无言。 这番在平时即使发怒也合乎情节的无礼之辞,在得知其他领地中的那克巴族受到压榨的事实后,尼斯罗夫也断绝了发怒的想法。 尼斯罗夫也对自己安稳的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深感自卑。 乌尔巴泽没有任何后盾,孤身一人成为了反政府组织的干部,他就是如此的杰出人才。 他表现出来的怒火渗透出不能无视的力量。 「冷静一点,乌尔巴泽。你也看到尼斯罗夫大人的领地了吧。这里和你所在的领地不同。他拥有相应的良知,经常着自己的领土。把即将成为同伴的男人与其他贵族归为一类太失礼了。毕竟你们也是同族。」 听到鲁法斯劝告的青年沉默了下来。 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的年纪都还算得上年轻。 应该多听年长的鲁法斯和德尔菲埃的建议。 在这位奇妙来访者面前,尼斯罗夫感到此时此刻将,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就在数分钟前,他和与萨安托罗夫的王位无缘,不去理睬其他领地的状况,打算只考虑自己领土安稳的悠闲度日。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件事拥有奉献自己一生的价值,他自己完全没有去考虑自己还会有除此以外的生存方式。 一瞬间的境界,眼见的世界改变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 即使这是因魔导具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他如今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寻找到了斩新的人生。 鲁法斯所言极是,如今的自己肯定受到了德尔菲埃的魔导具的影响吧。 理解到这样的状况后,他仍然找到了一个希望。 (他们是来改变这个国家的吗?)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胸中感受到了“某个”没有受到魔导具影响的东西。 德尔菲埃说要让尼斯罗夫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当然,那毫无疑问只是傀儡国王。尼斯罗夫还没有愚蠢到会做那种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但是不惜将乌尔巴泽拉进来,他们的意图——在某种程度上,有可能和沉睡在尼斯罗夫心底的理想十分接近。 「我还要向你们确认一件事。」 尼斯罗夫在鲁法斯、德尔菲埃和乌泽巴泽面前舒畅的说道。 谈到重要的事情时,他就会用这种不急不慢的语气。 「你们打算做和鲁达族同样的事情吗?比如,破坏现在的体制后,让我们那克巴族复仇,反过来支配鲁达族——你们希望建立这样的体制吗?」 尼斯罗夫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我声明在先。我会帮助你们。即使获得成功也会让许多人丧生,失败的话当然我也会丢掉性命。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希望你们不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成为你们的“方便”之地,而是帮助萨安托罗夫选择正确的道路。我不希望那克巴族受到特殊的优待。当然,让鲁达族继续受到特别待遇也免谈。我所希望的是,面对“犯罪的轻重根据所属民族定量,或是税务的负担和工作的前途因人种不同而有所差异”这样的不合理事态,大家都不会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国家。」 尼斯罗夫自知这只是番迂腐的说辞。 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帮助嘲笑这种理想的人。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也不认为这样的体制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但是,我至少殷切希望我的子孙们,不管是一百年后还是二百年后,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稍微好些。我参考到你们的计划中,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为了我的理想,即使被你们当作傀儡也再所不惜。」 尼斯罗夫轮番看向了德尔菲埃、鲁法斯和乌尔巴泽三人。 德尔菲埃和鲁法斯一言不发。 乌尔巴泽歪着眼角,没有嗤笑尼斯罗夫的愿望,但也没有肯定,只是像咬到了一只苦虫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静待片刻后,鲁法斯有些怀疑的说道。 「……德尔菲埃司祭。“幽灵绅士录”对尼斯罗夫大人真的起效了吗?实话实说,他的反应超乎了我的预料。」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你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的本质。」 如此回应之余,德尔菲埃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惊讶之色。 德尔菲埃合起了桌子上双手,看向了尼斯罗夫。 「那么就此约定,尼斯罗夫大人。我们会帮助将这个国家引导向更好方向。我们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位于萨安托罗夫内的数个遗迹。还有为了阻止圣教会继续的暴行,希望能使这个国家成为对圣教会的抑制力量。不论如何,我们和你的愿望都不冲突。德尔菲埃——」 德尔菲埃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南天将德尔菲埃”用自身的信义约定。关于萨安托罗夫的未来,我会竭尽全力支持你。这不是名义的约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反悔。」 德尔菲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充满热忱。 尼斯罗夫也因此安心下来。 不知鲁法斯和乌尔巴泽做何想法。尼斯罗夫看向乌尔巴泽的眼神中还略带敌意。 但是他由衷的感到应该相信这位“德尔菲埃”司祭。 他淡淡的认识到这种依赖感主要来源于魔导具的影响。 即使有这样的认识—— 尼斯罗夫仍然信任了德尔菲埃。 好不容易让统治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之一、尼斯罗夫?里贡与魔族产生了关系,他的生存方式也因此发生了巨变。 被后世称为“疾风革命”的萨安托罗夫动乱,就在数人的念头之下,如此安静的开始了。 ◎ 来到乐人雪莉露身边的赛罗等人乘坐飞在空中的浮游庭园,向萨安托国夫靠近。 不用自己动脚赶路而且衣食无忧的旅行,比起旅行更像是单纯的休假,即使如此他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再次想来,这个浮游庭园真是非常便利的魔导具。」 在苹果已经压弯枝条的果树园里。 赛罗一边抚摸着抱在怀中的 亚涅丝的脑袋,一边对旁边的阿尔凯因如此说道。 终于解开绷带的阿尔凯因露出黑色的后背沐浴在阳光之中,休闲的在长椅上圈成一团。 「的确呢。这个浮游庭园可以控制高度自由在空中飞行,同时还能一次次运送大量人员。而且这里的土壤还有促进成长的效果,很容易达到食物的自给自足。居然能制作出如此便宜的大规模魔导具呢。」 阿尔凯迷迷糊糊的打着盹,但似乎没有真的睡着,清楚的做出了回答。 赛罗和他为了逃出露娜丝 雅的视线,躲藏在这个果树园中。 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总是想要得到黑猫阿尔凯因。 这个爱好即使在如今的露娜丝缇雅身上也丝毫不改,她一有机会就会抱住阿尔凯因,然后带到别的地方去。 由于露娜丝雅的魔族化已经解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但是取而代之,她恢复了曾经作为天才工匠的本领,在浮游庭园里的简易工房中制作出了捕捉阿尔凯因的魔导具。 几天前,睡着的阿尔凯因醒来后,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露娜丝雅的床上,似乎在为睡在玩偶之中的露娜丝缇雅陪睡。 只是如此的话还有些许可爱的成份,但阿尔凯因的魔导具不在身边,而且被圆筒状的锁束缚住,更糟糕的是还被戴上了项圈,绳子的另一头就在握在露娜丝雅的手中。 起床后被监禁了两个小时,其间阿尔凯因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赛罗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是阿尔凯因的徒弟西兹可拼命的寻找,监禁时间可能还会更长。 在这个不必担心敌袭的浮游庭园里,只有阿尔凯因陷入了赛罗和西兹可不在身边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状况。 阿尔凯因觉得赛罗也有些可怜,但赛罗反而因此同情起了阿尔凯因,时常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他。 “比我来说,还是你……不,没什么。” 赛罗没有听清阿尔凯因含糊的话,歪起了脑袋。 他从手边的树上摘了个苹果,坐到了阿尔凯因身边。 「霍克艾先生今天还在图书室里?」 「他似乎在那里赖着不走了。由于乘坐浮游庭园旅行,他也不能随意的去搜索沿路附近的遗迹。」 阿尔凯因话音未落,从洋馆中传来了轻快的小号声。 紧随之后,又传来大声的雪莉露的美妙声音。 『我回来了,本庭园穿过了萨安托罗夫的国境线!眼前是纯白的米古罗特山脉。真雄壮!蕾妮,稍微下降一些吧?』 『山上的温度可是以零度以下。』 『……继续全速前进!』 由于这个浮游庭园的周围设有防风结果,所以强风无法波及内部。气温也常年保持恒定,雪莉露她们虽然在控制室可以看到周围的风景,却无法了解附近的气候。 两个人的报站结束后,赛罗再次看向了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 「雪莉露大人,为什么是那种性格?」 「说起六贤人,就是被神器选中的人……实际上,很多情况下都会选中奇怪的人。与性格以及是否优势都没关系,“被神器选中”只是可以“使用神器”而已。可以运用强大神器的贤人,当然会很强。就连雪莉露大人也不例外。」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阿尔凯因所说的应该就是事实吧。 「雪莉露大人拥有“乐神的竖琴”吧。阿尔凯因知道那是怎样的魔导具吗?」 「嗯。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听说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人听到它的声音就会接受并服从乐人的意志——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赛罗瞠目结舌。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魔导具,那么遇到怎样的敌人也不会畏惧了吧。 「那个对魔族也适用吗?」 「嗯……我之前也说过,对魔导具来说有“耐性”这一概念。神器是相当强大的魔导具,所以事实上很少有魔导师可以抵抗,但对强大的魔导师来说果然还是无法起效吧。」 说完这番建立在暧昧的推测上的话后,阿尔凯因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像这样做用于精神的魔导具由于难以制作所以数量极少,再加上十分强大,因而广为人知。比如……之前克雷哈所说的就是那个呢。使用在她身上的肯定是名为“幽灵绅士录”的魔导具。」 赛罗在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魔导具的名字,以「被诅咒的魔导具」的形式记载在祖父的笔记本里,对幼小的心灵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克雷哈还是普通神官时受到了这个魔导具的作用,成为了魔族的同伴。 现在她的魔族化已经平安解除,在这个庭园作为佣人生活。 但是,如果没有“环流的轮环”,这种诅咒本来难以解除。 「我也在书里看到过那个呢。书本形的魔导具中住有幽灵,召唤出其中的幽灵依附在人的身上——」 「嗯。不过克雷哈也弄错了,正确而言那不是幽灵,而是工匠制作出来的意识,被称为“寄生精神”。举个例子的话,就像缇亚涅丝一样。」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亚涅丝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了下脑袋。 「和我一样?」 「当然,缇亚涅丝是特例,在严谨的意义上不能说是相同——目的在于将寄宿于魔导具当中的人造意识“依附到人的身上”,这样的一系列魔导具统称为寄生精神。大多用于遗迹的警备之类,但也有应用于魔导具之中,不过比起普通的魔导具更难运用。如果控制寄生精神失败,大概使用者和制作都会都悲剧。」 赛罗想起了记载在书中的关于幽灵绅士录的说明。 这个物品被称为「受诅咒的魔导具」是因为大部分的使用都非自然的死去。 幽灵绅士录制作于何时尚不得而知,一种说法是在大罪战争时期。 某个工匠为了替被当权者杀害的同伴报仇,将这份怨恨制作成寄生精神封印在书形的魔导具中。 由于制作的同时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不断被削弱,完成的同时这们工匠就殒命身亡,但重要的魔导具却通过士兵的手被当权者收缴。 之后,领主每天晚上都为幽灵一般的寄生精神而苦恼,不久后他得知原因就在于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所以意图将其封印。 他没有尝试破坏这个魔导具,是由于破坏之后寄生精神就会得以解释,他害怕这些幽灵还会依附在自己身边。 魔导具被封印后,附身的寄生精神仍然没有放开领主,最后领主发疯,搭上家人和家臣,一把火烧了宅邸。 据说从火灾遗迹中找到的“幽灵绅士录”,页数增加了和当晚死去之人相同的数量。 这个魔导具是否真实存在还尚不确定,不过如果落魔族手人就麻烦了。 「乐神的竖琴没有像幽灵绅士录一样,有这样的被诅咒或是里面寄宿有寄生精神之类传闻,但在“操纵人心”这点上还是能闻出危险的气味。雪莉露大人也不怎么想去使用吧。」 阿尔凯因说话的同时伸了个懒腰,而后闭上了眼睛。 赛罗望向万里无云的清澈天空,思考起来。 亚涅丝是古代之民制作出来的存在。 但是她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感想,不是单纯的魔导具。 同样,在埃鲁福尔打败的“哈伊亚德傀儡”也扔有和人相近的意识。 据说魔导具当中怀有工匠的心灵。 就 亚涅丝和哈伊亚德傀儡这样的例子来看,说不定魔导具中也有可能寄宿“工匠以外的心灵”。 想到这里,赛罗突然联想到了“神器”。 根据神话传说,神器是众神的馈赠。 但是这毕竟只是名义上的说辞,实际上也有人认为是古时代的优秀工匠制作出来的。 (如果“神器”真的是由神明制作出来的——寄宿在神器中的意识就是神明意识吧……?还是说,并非神明的某种寄生精神住在里面呢……) 神器似乎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主人。 考虑到这一点,赛罗觉得自己刚刚的思考大概只是在原地转圈。 「阿尔凯因。那个神器能让我看看吗?」 「大概不行吧。即使是相关人员也难以轻易见到,特别是你,你可是拥有“环流的轮环”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糟糕了。」 「我当然不会破坏。只要不接触就没问题吧。」 「即使你有这个打算,力量也有可能暴走。」 听到暴走这个词后,赛罗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尔凯因仍然躺在椅上子,抬头看向了赛罗。 力量的暴走—— 滞留在埃鲁福尔期因,赛罗曾怀疑这样的理由,做了好几次噩梦。 与西天将的战斗当中,魔族的拉达娜表露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由 于赛罗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他想到自己可能做出了某种“暴走”的行为。 但也由于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他无法得知自己当时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看穿了赛罗的心理活动。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赛罗,最近你一直在强颜欢笑吧。我本打算尽量隐瞒起来,但要是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 赛罗点了点头。 他理解阿尔凯因的担心,为此而苦恼,所以才迟迟没有告诉赛罗吧。 不过,埃鲁福尔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赛罗自身也微微的察觉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冷静的整理一下思绪。 「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不过做了好几次相同的噩梦——在王都和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我果然做了什么很残酷的事情吧?」 阿尔凯因像人类一样坐起了身体。 「首先,打倒“敌人”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事情。对方也是为了打倒咱们而战斗,只是彼此彼此而已。但是,你的强大有些超出常识之外,战斗方式阴森恐怖也是事实。」 阿尔凯因为了斟酌合适的话语,缓缓的继续说道。 「露娜丝缇雅的侍者斩断了你的一只胳膊。在那之后——我认为是由于环流的轮环的效果,周围的魔导具完全失去了效果。因此魔族失去了正面的战斗能力,他们只是单方面的在被你攻击。」 赛罗吞了口唾沫。 即使没有这样的记忆,从阿尔凯因听到这些后,赛罗也能理解到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力量似乎在你身受重伤时才会发动,按照霍克艾的分析,你大概被施加了名为“狂战士的代价”的特殊诅咒……这种诅咒和“环流的轮环”在效果上互相促进,才使魔族的拉达娜露出了怯意,发挥出了无可匹敌的战斗力。不久后你就力尽倒下了——」 黑猫在此停顿了一下。 「……正直而方,之后的事情就连我也弄不清楚。你一度陷入了假死状态。最后在霍克艾的身边复生,原因仍然不明——这就是真相。有些扫兴吧?」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 阿尔凯因应该不会说谎,但结局的地方,由于失忆毫无现实之感。 阿尔凯固似乎是从赛罗暧昧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我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吧?」 「不,谢谢你能告诉我。」 行了一礼后,赛罗深深的吸了口气。 「拉达娜曾对我说过,“没有自觉的杀人者最差劲了”——阿尔凯因,我之前也提及过,我想要和魔族战斗。如若战斗的话,我想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和觉悟。怎么说呢——我讨厌杀人,但如果遇到必须这么做的情况,我觉得一定要将当自己做过的事情铭记于心。我在埃鲁福尔时没能做到这点吧。」 赛罗觉得自己有些“狡诈”。 虽说是敌人,杀死对方却没有相应的自觉是对死者的不敬。 听到赛罗的这番话后,阿尔凯因感到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呢,虽说失去了当时的记忆,我本以为你还会更加动摇一些。」 「我确实动摇了。不过在此之上,总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在如今的赛罗心中,思绪迷迷糊糊无法开解。 在埃鲁福尔,对方是“敌人”。在种意义上还能想得明白。 但是下次若是引发同样的事态,说不定会将敌人之外的无关人员卷入其中。 在赛罗的噩梦中最甚的是—— 亲切杀死菲诺的梦。 赛罗的肩膀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我有一个请救。」 「什么?」 「如果我再次做出同样的事情……那时,我万一对菲诺或是大人出手——我希望你即使杀掉我也要加以阻止。」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怀中的亚涅丝像是害怕似的紧紧的抱住了赛罗。 赛罗为了哄她,继续说道。 「当然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会小心注意的。不过,到了战场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报歉——我大概做不到吧?」 阿尔凯因用笑容回应。 意想不到的轻快声音让赛罗有些不解。 「那个呢,你没有相应的自觉也是办法的事情,正直而言,那个时候的赛罗根本无法靠近。如同我刚刚所说,在赛罗的周围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我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猫。再加上赛罗的身体能力也会飞跃达到异常的程度,大概谁都无法战胜。就连那位北天将鲁法斯估计在你面前也绵软无力了吧。」 听到这番话后,赛罗才终于注意到一件事。 阿尔凯因很强——在这种先入观念下之余,他也是名魔导师。不论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呢,赛罗。在你变成那样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帮你保护重视的东西。菲诺,缇亚涅丝,还有与战斗无关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如此不安。而且你是我们最后的王牌,所以最好不要经常去前线,我希望只在『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借用你的力量。」 黑猫温柔的话语让赛罗的双眼涌出了泪意。 怀中的缇亚涅丝也对赛罗细语道。 「没问题的,赛罗。因为我是魔导具,在赛罗变成那个状态时什么都做不到……但我不会让赛罗变成那种状态。为了不让赛罗再次受伤,我和纳修雷会好好守护着你。」 精灵般的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有抑扬顿错的声音充满了真情。 「……谢谢你们,缇亚涅丝,还有阿尔凯因。」 胸中的千万言语最终汇成了这一句话。 站在阿尔凯因等人的角度上,身体被塞入麻烦魔导具的赛罗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由赛罗来看,与其哀叹自己的命运,反而是因此能与阿尔凯因等人相遇更加值得高兴。 自己可以帮上他们的忙,在这种意义上,还要稍微感谢一下“环流的轮环”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将成为对抗魔族的“王牌”,赛罗拥有这样的自觉。 此时赛罗的心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既视感。 (……唉?) 不知何时——除了阿尔凯因以外的人,曾经将自己说成是“王牌”。 思考片刻后,赛罗终于想起来是在“梦境”之中。 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 梦中的人物和他们拥有相同的名字,而且称呼赛罗为“斯特拉达”。 “好好干吧,斯特拉克!因为你可是我们王牌。” 女豪杰露提娅娜如此激励自己的记忆突然复苏。 但是这种感觉宛如梦中的记忆一般生活,很有现实感。 赛罗因此感到一阵恶赛。 与西天将的战斗中,自己杀了人——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混杂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究竟是什么呢,赛罗弄不清楚。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至今为止总是这样……) 看到赛罗的脸色突然苍白,阿尔凯因歪了下眼角。 「赛罗,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你的脸色不好。」 「不,没关系……但还是稍微躺会吧。」 赛罗躺到了长椅上, 亚涅丝陪在旁边,阿尔凯因也在他的脑袋处缩成了一团。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情景就像悠闲的午休一般。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笼罩着不 安的阴影。 即使在平稳的日子里身处长满果实的果树园员,赛罗仍然不由得感到心中如同雾霭一样。 ◎ 浮游庭园的洋馆内,菲诺正在寻找赛罗。 「呐,露娜丝缇雅。你知道赛罗在哪吗?」 「不知道。另外,请告诉我黑猫去哪了。」 菲诺在走廊里遇到到了露娜丝 雅,她抱着白色的兔子玩偶,和菲诺同样在找人。 同样在找人的菲诺和露娜丝 雅彼此对视了一眼,意义不明的互相点了点头。 这是确认对手“不是敌人”。 菲诺虽然对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雅心怀怨恨,但现在的露娜丝雅看起来应该不会再对赛罗出手了。 因此,对菲诺来说她不是当面的敌人。 露娜丝雅与当西天将时有所改变,头发扎到脑袋后方,穿着极富少女趣味的可爱纯白衣服。 但是不知为何,只有她散发出来的氛围与担任魔族西天将时一成不变。 她怀中的兔子玩偶大概是缝制的吧,给人某种奇怪的感觉。 可爱是很可爱,但眼神有些可怕,似乎在张着嘴角,也不能单纯的用“可爱”来形容。 「……那个玩偶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哥哥给我做的。」 那个带刺的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做针线活,想象着这幅光景的菲诺不知该做何反应。 「……嘛,好吧。露娜丝缇雅,如果看到赛罗记得告诉我。」 「好。同样的,如果你发现黑猫也要告诉我。」 露娜丝 雅抱着兔子玩偶,走过菲诺身边开始去其他房间寻找。 菲诺也继续在宅邸寻找起来。 但是洋馆内房间众多,想要隐藏的话确实难以寻找。 不久后,菲诺来到了洋馆的食堂。 由于乐人的佣人全都会在此进餐,桌子和椅子的数量看起来如同城市中的饭店一样。 通常在贵族的生活中,主人和侍者不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乐人神殿中似乎有“吃饭要大一起”的规矩。即使在这个浮游庭园的旅途中,所有人也遵守着这个规矩。 现在还没有饭点,菲诺本以为这里空无一人,却看到西兹可在角落的桌子上看书。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看上去也可能是在苦恼着什么。 「你好,西兹可小姐,在看什么书?」 「啊,菲诺——」 西兹可抬起了头,菲诺从他身后窥探起书的内容。 “吸引男性的基础讲座?第十八项,磨练的话,比起外表更要重视内涵。” 菲诺似乎看过这本书。 「……我读过这本书,没什么参考价值。」 「唉?」 西兹可大喊了出来。 「不、不行吗?我本以为好容易找到了一本好书,所以特意从图书馆中借了出来!」 由于洋馆内的图书室已经被霍克艾占据,在里面读书会很不方便吧。 菲诺露出了微笑。 「因为,对方是阿尔凯因吧?看上去不会是因这种小伎俩而感到高兴的人……不对,是感到高兴的猫。我觉得这本解读书大概也不适合西兹可。」 菲诺似乎一语中的,西兹可说道。 「……就是这样呢。读了之后也没有想到任何灵感——本以为是救命的稻草,但却看不出写作的含义……」 菲诺点了点头。 这本书中的大道理条条是道,却难有可以实践的内容。 「比如这里的“偶尔用小差错刺激对方的保护欲”,我虽然有这方面的自信,但似乎对阿尔凯因大人没什么效果……」 「啊,那个难道是故意的吗?」 「不,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但我觉得效果应该是同样的吧?」 她的声音中流露出若干自嘲的味道。 菲诺坐到了西兹可的身边,目 转眼的看向她。 素材不差。由于不知道阿尔凯因的喜好所以难以断言,但她的性格不错,面容对大部分的男性来说也算得上“可爱”。 不过气迫稍显不足。 「怎么说呢……西兹可小姐大概气势不足。」 「气势……吗?」 西兹可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抓住的实际上是“刀刃”,探出了身体。 「嗯。就阿尔凯因来看,西兹可小姐的好意已经传达给了他,但总觉得他还是把你当成小孩子对待。实际上,你们的关系就像是指导教会和学生一样,这样就无可奈何了……所以,只要西兹可小姐表露出更加“认真”的态度,他的应对也会有些许的改变。」 西北可陷入了思考。 「但是,要如何表露才好呢?修毛,梳毛之类的我如今也在做……我打算和他一直洗澡的时候却被他逃掉了。」 对方是猫似乎有些麻烦。 「好意已经传达了出去,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合适了吧?关于之后的认真程度,用话语难以表达,应该用更简单的、不能无视的诉情什么的——」 西兹可思考了片刻。 「那个……我之前就想问菲诺,你和赛罗交往之后,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地方吗,或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菲诺也想了一会。 很多情况下都是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但说的留意的地方,或是在西兹可身上也可以应用的方法,转眼间能想到的只有一件单纯的事情。 「不能让其他女性靠近,吧?」 「我学到了!」 看到年长的西兹可尊敬的眼神,菲诺露出了害羞的微笑。 菲诺觉得这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西兹可的占有欲还远远不足,仍然允许露娜丝 雅靠近阿尔凯因。 「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露娜丝缇雅抢走呢。必须要加以提防。」 「哈……阿尔凯因变成猫时,我本以为“这样对手就会减少了”……没想到反会吸引来了喜欢猫的的人,感觉上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了。」 「啊,这种事情也会有呢。我和赛罗一起旅行时,本以为没有必要警戒路过的当地人,但魔族,缇亚涅丝,公主大人,圣教会的人,敌人反而增加了。」 「这还真是可悲呢。明明你如此的一心一意……」 意气相合的两人背后,不知是谁发出了深重的叹息。 「……你们谈论的太恐怖了,拜托不要继续兴风作浪了好吗?」 回过头来,戴着眼睛的女生正是这个浮游庭远的影子主人,一幅疲惫的样子站在那里。 蕾妮作为一行人中唯一拥有良的人,受到了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的尊敬。 菲诺还在为这份尊敬会不会转变成爱情而处于警戒当中。 当然,从现的态度中还看不出这样的痕迹。 蕾妮坐到了桌子边,轮番看到菲诺等人一眼。 「但是,你们还真有出息呢。在如今的状况下还在为恋爱而烦恼,这份从容值得我来学习。」 看起来蕾妮不像是在说风凉话,她的声音十分开朗。 西兹可用认真的表情盯着蕾妮。 「不。哪里说得上是从容,我已经烦恼的要死了。比起打倒魔族,我觉得攻略阿尔凯因大人是更困难的问题。」 「正直而言,只要赛罗在身边,之后魔族还是圣教会怎么都好。」 「……报歉,看起来是我弄错了。」 老实的承认错误的蕾妮,不知为何像是很累似的背过头去 。 从这三个人的头顶传来了雪莉露的声音。 『阿尔凯因,蕾妮,请回来一下!远方有某个村落着火了!』 蕾妮的表情突然一变。 菲诺也和西兹可对视了一眼。 此地究竟混乱到了什么程度,就连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掌握相关的情况,菲诺就更不用说了。 越过国境线后立即传来的噩耗让所有人都感到萨安托罗夫国内的动乱可能超乎了想象。 雪莉露所在的控制室位于这个洋馆的地下,虽然没有窗户,但地板和墙壁可以全方位的映照出外面的情景,操作浮游庭园也在那里进行。 「回到控制室吧,你们也一起过来。」 菲诺和西兹可跟在了快步离开的蕾妮身后。 赛罗大概又要在这里做危险的事情了吧。 (我必须要死死的看住赛罗——) 再次立下决定后,菲诺紧紧的闭上了嘴唇。 ◎ 「这里已经——完全被烧光了呢。」 听到背后传来霍克艾发愣似的声音,赛罗也呆然的站在了原地。 蕾妮和乐人雪莉露留在浮游庭园中,赛罗等人来到了久违的土地上,然后在此等待他们的确是一幅火灾后的废墟。 这个村落不算大,四处还残留有烧焦的柱子,几乎没有能辨认出来的房间。 周围还在冒着烟。 脚边的阿尔凯因眺望着这幅由灰烬和焦炭组成的画面,叹了口气。 「如此规模的村落,却没有发现尸体或是生活者呢。是去哪里避难,还是被抓走了?」 虽然有几个像是尸体的黑块,但数量太少了。 赛罗用胳膊紧紧抱住旁边的菲诺。 两人虽一同从浮游庭园降下,但菲诺一直依偎在赛罗怀中,所以没能仔细的欣赏周围的风景。 她对火灾后的现场抱有很强的恐惧感。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很可怕的经历,连赛罗也不知道她的这段历史。在伊莉娅德潜曾经伏过的黛纳斯克酒馆中,菲诺也在火灾后的遗迹面前表露出与平时迥异的胆怯。 「菲诺,你先回到浮游庭园吧。」 赛罗很照顾的如此说道,但菲诺却轻轻摇了摇头。 「……报歉。虽然有些难受,但只要赛罗在身边,我就能安心下来——」 声音有些嘶哑。 缇亚涅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回到了神珠中。 「看过搜索生存者已经没有必要了,至少要弄清楚是谁搞的鬼,他们又离开多久了。」 霍克艾回答了阿尔凯因的上述疑问。 「火灾大概是在六小时到半天前发生的吧。火中充满了魔力,所以如今还在燃烧,但袭击者已经早就离开了。」 「是魔族干的么?」 「这个么——话说烧毁位于边境位置处如此小的村落,我不知道究竟有何意义。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里是那克巴族的村落,鲁达族袭击了这里。」 听完霍克艾的说明,赛罗想到了一个疑问。 「也有相反的可能吧?这里是鲁达族的村子,那克巴族袭击了这里——」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在萨安托罗夫中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赛罗对这些都有所耳闻。 霍克艾耸了耸肩膀。 「有这样的可能性。但鲁达族的村子应该会更大一些,萨安托罗夫中,像这样贫穷的村子大抵上都属于那克巴族。而在更大的城市中,两个民族也会住在不同的区域内。」 赛罗能够理解霍克艾的见解,同时也感到一阵心中郁结。 他不清楚居于此地的人们的故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不能说是毫无责任,但如今赛罗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能理解到他们的不幸。 巨大的“裁决魔龙”从空中落了下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和龙背上走下地面,来到赛罗面前。 「就从空中侦察所知,周围没有人类的动静。但是似乎有若干个隐匿处。」 一如往常的冷静声音中听不出特别的动摇。露娜丝缇雅表情平静,看到火灾遗迹后也没有皱眉,淡然视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光景并不罕见。 「森林周围的岩石山上有数个洞窟,说不定会有人逃到那边,更远处还有个贵族的城市。」 「难道是十五贵族的某位?」 西兹可假装无所事事的把提问的阿尔凯因抱在怀中,似乎害怕他又被露娜丝缇雅抢走。 露娜丝缇雅的表情突然失落了下来,梅露露西帕摸了摸她的脑袋,回答道。 「不,不是十五贵族之中,大概是他们的属下吧。估计是附近的领主,硬闯进去问个明白么?」 「嗯……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你们回到浮游庭园,与雪莉露大人和蕾妮商量一下吧。我们在稍微调查一会再回去。」 「明白了。露娜,回去吧。」 梅露露西帕操纵起裁决魔龙,将龙爪伸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一直注视着阿尔凯因,估且遵从了指示。 「再见猫先生,回来再陪你玩吧。」 「……报歉,我现在很忙。」 露娜丝缇雅仍然很遗憾的挥着手,阿尔凯因迅速移开了视线,用肉球叩了下西兹可的胳膊。 「西兹可,已经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不,再让我抱一会。」 阿尔凯因僵住了。 她是受了菲诺的影响么,即使在赛罗的眼中,眼下的西兹可也比以前更加积极了。 目送着回到上空中的裁决魔龙,赛罗再次摸抚了菲诺的后背。 虽然已经不再颤抖,但果然与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无法明言的不安让她的身体僵硬不堪。 霍克艾指向了还有些许火星的方向。 「阿尔凯因,暂且先在周围转一圈吧?虽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但说不定还能捡到些小钱。」 正在他开玩笑似的提出这个建议的同时,远方的一角有一个纤细的人影闪过。 霍克艾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阿尔凯因了动了动耳朵。 有生者么,赛罗也慌忙的看向了那边。 但位于那里的明显不是这个村里的村民。 黑色的皮肤,舞娘似的衣装打扮,银发的舞姬—— 「拉达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罗下意识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在埃鲁福尔时她曾是露娜丝缇雅的魔族部下。 此时的她正用严厉的表情注视着赛罗等人。 虽然消除了脚步声,但却没有隐藏自己的人影,他从远方缓缓的靠近。 缇亚涅丝也出现在了赛罗脚下。 「赛罗,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召出纳修雷。」 「嗯,缇亚涅丝也多加小心。」 拉达娜十分不谨慎的走了过来,让人感到似乎有陷阱。 在离赛罗等人一定距离处,她停下了脚步。 「……久违了,阿尔凯因。我看到了不断靠近的浮游庭园,想着难道会——能在这里见面真是奇遇呢。」 拉达娜用比以前更加认真了几份的声音打了招呼。 看到赛罗在场后,一瞬之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她马上就看向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提高警惕,用绅士般的声音回答道。 「啊,好久不见,拉达娜。这个村子的惨剧……难道是你们搞的鬼?」 「——是呢。 第三章 贵族、魔族和凶贼的盛宴 十五贵族之一,弗雷迪里克?迪安是鲁达族的掌权人物。 他的领土论面积在十五贵族中名列第三,拥有相当顺位的权利。 同时,在他的领土内理所当然的欺压那克巴族,他自身也讨厌白色皮肤的人种。 “那些家伙就像家畜一样。当成只知道吃的动物对待。” 公开发表这幅言论,就可以看清他的性格和想法。 在鲁达族现有的大形势下,这样的思考方式毫无问题,因此受到了有力的支持。 与此相反,在那克巴族的厌恶和忌讳下,他也因为了反政府组织的目标之一。 他对待同胞十分温柔。 身躯高大健壮,举止彬彬有礼,温柔的笑容常浮现于黑色的皮肤上。 但面对那克巴族时,他的态度却竭然不同。 脸上变得冷酷没有表情,随着流露出来的憎恶,表现出就连家臣们也会觉得恐怖的嗜虐。 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双亲都死于那克巴族反政府组织的暗杀。 由他来看,那克巴族“本来就是应该消灭的存在”,仅仅是让他们在领土在生存就是最为宽大的处置。 位于领土内的夏亚鲁尔僧院以曾经压倒性的军事力量为背景,成为了反政府组织据点。他讨伐了这个僧院,并且当里面的大部分那克巴族屠杀殆尽,并以此为自己的业绩。 一部分那克巴族称呼他为“削耳公”,这个别号的由来也不难推测。 近几年来,他领土内的反政府组织活动愈演愈烈。 特别是由于那位名叫乌尔巴泽的年轻干部,袭击越来越凶狠,不久前破坏了收容政治犯的刑务所,许多囚犯因此逃脱。 因为指挥守备队的军官是鲁达族的同胞,所以弗雷迪里克原谅了他。如果责任在那克巴族人的身上,肯定会被判处死罪。 退一步来讲,在弗雷迪里克的领土内,也几乎没有那克巴族的人能爬到如此高位。 身为袭击刑务所的首犯乌尔巴泽,之后在奇袭中被逮捕,但在处刑期间再次逃跑。 真是运气强盛的男人。 不过弗雷迪里克只是觉得他有些碍眼,并没有当成大威胁。 如今,在他的领土内发生了足以颠覆他的这一认识的事态。 治理毗邻领地的十五贵族之一、尼斯罗夫?里贡与这个反政府组织联合,发起了文字意义上的“反叛”。 尼斯罗夫是那克巴族的男人,因此受到弗雷迪里克的轻视。 虽然两人还不至于当面互相咒骂,但背后却看扁对方。 由于他的加入,叛乱攻势前所未有,弗雷迪里克的领地迎来了大混乱。 他在执务室中收到的消息全都是不好的报告。 “继鲁索南德城之后不足一日,梅尔德里亚城和克雷特要塞相继陷落。” “敌兵不多,但仅凭咱们的部队无法抗衡。” “死亡人数不久,但大部分都负伤,不能战斗。” “讨伐队败退,物资被抢夺,军粮供应不足。” “敌军的速度快得惊人,街道已经被控制。” 只能说情况惨淡。 由于黑色皮肤的皮肤看不出明显的脸色变化,如果他是白种人,脸色肯定早已一片苍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敌方的指挥官真的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么?」 听到主人的问题,秘书官像呻吟般的回答道。 「是的。两个人的联合部队几乎笔直的向这个城市前进。即使被周围的包围也不停止前进的攻势,目前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弗雷迪里克大吼了一声。 尼斯罗夫叛乱之后,他马上与其他地区的领主们联合,打算共同讨伐鲁莽的尼斯罗夫。 他本以为和圣教会派来的援军共同合作,轻而易举的就能击溃他们。 其他区域的领主们也开始在各自的领地中狩猎反政府组织。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有弗雷迪里克领土内的敌方战斗力异常强大。 弗雷迪里克的士兵并不弱。在不久之前,他还能很稳定的镇压反政府组织。 尼斯罗夫?里贡背叛了其余十四名领主后,状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又来了难以相信的报告。城的外城墙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在一瞬间切裂,然后下一个瞬间所有的建筑物全部崩塌——士兵也是同样。须臾之间胳膊和腿都受到了重创,无法继续战斗。」 「说什么糊涂话,士兵暂且不谈,外城墙可是石头。」 弗雷迪里克痛苦的回应道,秘书官也不明实情,只是收到了这样难以置信的报道。 虽然存在可以切开石头用于土木工程的魔导具,但都规模巨大,而且范围很小。 引外,足以切开石头的强大刀剑极其稀有,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切开巨大的外城墙。 「难是也可用于对人战斗中的攻城兵器……?这样的话也不用感到耻辱。向其他领主们请求增援吧。怎么能让那群像畜生一般的那克巴族在这片土地上自由横行!」 弗雷迪里克的掌头叩在桌子上,大喊道。 此时,又有部下冲到了他的身边。 「弗雷迪里克大人,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从西边的空中赶来了。团长爱丽丝?伦德请求与您会面。」 「……终于到了么,那群充满欲望的拥兵。」 他听说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传闻。 他们拥有白色的皮肤,不是那克巴族。但即使是这一点也会让弗雷迪里克产生些许不快。 虽说如此,毕竟他们是圣教会正式派来的精锐部队,在表面上必须郑重对待。 目前这个消息还没有得以确认,他们在昨天从圣教会的补给部队处领到了新的武器。 「马上安排会面。不,不用招呼他们过来,我去迎接。」 弗雷迪里克站起身,但没有友好欢迎对方的心情。 任职于城市的鲁达族中,大部分人都和弗雷迪里克一样讨厌白色皮肤的人。 他们与拥有强大自制力且演技出色的弗雷迪里克不同,很有可能用令人不快的视线看向从圣教会前来的客人。 为了避免多生枝节,更是为了向对方示好,由自己主动迎接更加妥当。 弗雷迪里克离开执务室后,向城内中庭走去。 空中很低的位置处飘来一个厚实的云团。 这个“浮游庭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不久之前,他们从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出发向某地前进,曾路过这个城市,并且补给了日用品和酒等物。 当时由于涉及机密没有告知目的地,但不久后他就收到了埃鲁福尔的王都受到袭击的消息。 他们与魔人的弟子、操纵暗属性魔导具的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一战,传闻中取得了胜利。 战斗力不可小视,而且从拥有“浮游庭园”这点来看如虎添翼。 在夜间悄无声息的靠近敌阵,还可以用作从上空偷袭的手段。 秘书官从旁边问道。 「弗雷迪里克大人,可以信任伦德伦德骑士团么?圣教会的兵……」 「啊。他们是出于某种意图才介入这点显而易见。即使不然,肯定也不会对咱们国家有什么深情厚意。」 在目前的状况下,还无法看出他们的意图。 有可能索取大量的金钱,但弗雷迪里克知道圣教会不是用金钱就可以买通的组织,但为了隐藏其他的目的,感觉最终还是会以金钱相要挟。 即使无法看出他们的动机,可以帮助战局的 就只能加以依靠。圣教会的部队大概很强,即使失败也不会让弗雷迪里克心疼。 在庭院等待的弗雷迪里克脚下产生了由浮游庭园发出的力场。 他和秘书官被逐渐拉向了上空。 秘书官似乎有些恐高,绷紧腰部向下看去。 「意外的很高呢,弗雷克里克大人。」 余光看向城内钟楼的弗雷克里克哼了一声。 像是别人在向自己显摆珍贵的魔导具似的,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舒畅。 不久后两个人穿过云层,上升到铺设在庭园的地基部分上的圆筒形通路,到达了上部。 位于此处宽敞空间与“庭园”名不副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兵舍以及整齐的野菜园。 周围还有魔导具的修理工房和创库,弓术、剑术的训练场,构成了庸俗的实用性空间,让人想到了巨大的要塞内部的情景。 作为移动用的要塞,这里的一切都精简实用。 弗雷迪里克到来后,前来迎接的是史属于圣教会妹弟佣兵,都穿着白色的军队。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团长——爱丽丝?伦德,以及她的弟弟兼副手——露易丝?伦德。 「弗雷迪里克大人,好久不见。按照圣教会的命令,我们前来增援。」 爱丽丝平谈却不失礼数的问候。 弗兰迪里克也于礼仪回应道。 「欢迎。你们似乎在埃鲁福尔很活跃呢。听说打倒了那位“暗语”——?」 「可以说是胜利,但却不足到说是打倒——袭击也是由于圣教会在传达指示中的失误。」 爱丽丝似乎想装傻到底。 弗雷迪里克也没有打算亲口说破圣教会的方针。 「是这样么?说起来,我会马上吩咐部下准备好你们的补给品。在与圣教会的联系中得知,你们不想听从我的指挥,希望独自判断该如何行动么……?」 「是的,失礼了,我们听说战场十分的混乱,在现场观察敌兵的战斗力和战法后,我们会采取有效的对策。」 弗雷迪里克点了点头。 通常的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但就事实而言,反政府组织的本次攻击已经超出了战略的范畴。 与之正面交锋,一击就被打败,将其包围,全部的包围部队都会被击破。 就连敌人使用了怎样的魔导具也弄不清楚。 在无法阻止敌方部队前进的如今,只能依靠伦德伦德骑士团独自的战斗创造战果了。 「即使把战斗方式交给你们,也需要我方部队的配合吧。有什么要求么。」 圣教会还派来了其他的援军,那些部队在形式上归弗雷迪里克指挥。 爱丽丝?伦德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恐怕在敌方中混有强大的“魔族”。比起冒然战斗,应该用少数精锐封住魔族的行动,然后再派大部队进攻。」 「……魔族?」 在传闻中听到了这个信息。 能够极其娴熟使用魔导具的人们,与种族和立场无关在各国暗中活跃。 但是他们的目的和规模都不明不白,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在可无之间,传闻仅限于这个次元。 也是由于在至今为止萨安托罗夫国内魔族没有引起特别的问题,弗雷迪里克对他们不以为意。 「那么,你是说反政府组织与魔族勾结在了一起?」 「或是说反政府组织的所有人都魔族化了么——弗雷迪里克大人,魔族这个组织确实存在,是以前由于“魔族化”这种现象的产物。接受了成为魔族的洗礼,就无法再制作魔导具,但取而之代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会大幅提高。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就是另外的事了。比如也有在魔族化后仍然与魔族对立的例子。」 弗雷迪里克低叹了一声。 若是在平常,此事实确令人怀疑。现实中弗雷迪里克的军队持续败走,他们的话应该值得相信。 「你说使用魔导具的力量会大幅提高,具体是多大的程度?」 「会因个人的资质而不同。即使变成魔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得强大。」 「那么,比如说——瞬间让石制的城墙全部崩塌,须臾之间让数千人的部队毁灭,可能达到如此的强大么?」 听到弗雷迪里克的问题,爱丽丝?伦德眯起了眼睛。 旁边的露易丝?伦德也向肩膀注入了力量。 「……露易丝。能获胜么?」 「不行,姐姐。撤退吧。」 「那么,因此撤退吧。」 爱丽丝一礼。 如此简单的做出决断把弗雷迪里克惊呆了。 「你——你在说什么?你们不是按照圣教会的指示派来的援军么?」 爱丽丝面不改色,只是轻耸了下肩膀。 「我们无法战胜那个对手。你真是不走运呢,弗雷迪里克大人。要是“他”出面的话,不达目的绝不会收手。我们会去其他的地方参战,那么,祝您好运。」 「喂!你们也算是佣兵么?」 听到弗雷迪里克的怒吼,爱丽丝报以哀怜的视线。 「正因为是佣兵,所以才会重视自己的性命。我们的雇主是圣教会,而不是无法摆脱人种偏见的某位可怜贵族——」 「什么……!」 这番极其无礼的话让弗雷迪里克哑口无言。 脚下立刻出现了洞口,力场再次产生。 弗雷迪里克被当作麻烦似的送回了地面,在下降的过程中爱丽丝悠然的注视着。 「……你们,别以为这就算完。镇压完内乱兵,你们会为这番无礼的话而后悔的。」 爱丽丝露出了微笑。 「镇压后?你们以为能打败“北天将鲁法斯”?我觉得还尽快收拾东西逃跑才是聪明之举。」 北天将鲁法斯似乎就是击败政府军的敌方将领。 换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打败这个人,就可以阻止反叛军的脚步。 「我和你们这种未战先逃的丧家之犬不同。」 弗雷迪里克控制着声音中的情绪。 名为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佣兵部队,以及想要稍微依靠他们的自己都令人气愤。 很快爱丽丝和露易丝的身影就消失了。 还在迷茫的秘书官不安的向弗雷迪里克耳语道。 「弗雷迪里克大人,听到他们的话我也很生气……如今暂且转移到其他领土,与其他贵族共同联合部队收拾书面不也是个良策么?」 从浮游庭园下降到地面的过程中,弗雷迪里克一直皱着眉头。 秘书官所言在理。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嘲弄暂且不提,如今军队不断败北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这样下去等待敌人毫无胜算。 从敌方的进军速度来看,最多只能在犹豫数日。 「但是……但是,怎么能够逃跑。要是我等离去,在反乱军的带动下,各地的那克巴族的反叛会愈越愈烈。我作为领主肩负着责任。」 当然,弗雷迪里克所感到的责任只对作为同胞的鲁达族,在他的思想中没有顾及到那克巴族。 本来正是由于弗雷迪里克在民族问题上的差别政策过于激烈,眼下的城市中几乎看不到那克巴族。 听说居住在其他的城市中的那克巴族相继投靠了反叛军。 与以前发生的暴动明显不同。 落到地面的弗雷迪里克再次向秘书官下达了指示。 「快去邀请援军。在反叛军到达之前我们也要重整旗鼓。命令部队出击,反复奇袭和撤退尽量让对手疲惫,拖延敌人的 进军速度。」 收到指示的秘书官冲回了城中。 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乘坐的浮游庭园从弗雷迪里克头上开始移动了。 他苦闷的看着头顶上的云团状物体,从怀中取出了烟草。 (魔族是什么。即使有一、两个人拥有突出的能力,但在士兵总数以及装备质量上应该——反叛军只能在现在威风一时。) 弗雷迪里克的真实想法并非如此。 这种想法大概一半以上只是逞强。 回溯历史,仅凭一位魔导师或是一个强大的魔导具改变战局的例子绝不少见。 比如一件传说中的魔导具就足以左右整个国家的防御力量。 六贤人所持有的神器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被这个世界推上神坛也是由于神器在军事上发挥出来的威力。 曾经的大罪战争中,互相争取神器极大的助长了当时的混乱。 弗雷迪里克焦急的吸起了烟,粗鲁的解开了衬衣的领口。 (还不清楚反叛军拥有怎样的魔导具——如果能将其拿到我方手中,就可以逆转局势。如果使用者是北天将鲁法斯,比起乌尔巴泽,更应该先击败他吧。) 伦德伦德骑士团以“无法战胜”为由迅速的放弃了战斗,他们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 做好了丧命的准备,应该就能找出活路。弗里迪里克如此认为。 他吐着烟圈目送浮游庭园离去。 如果能够夺取敌方的新武器,说不定就能让伦德伦德骑士团那帮高傲的骑士们付出非礼的代价。 (依靠可以在空中飞行的便利道具,就如此嚣张……可不要小觑了萨安托罗夫的战斗力。即使是我们,为防止紧急情况也在不断开始新武器呢。) 弗雷迪里克的这番孩子般的逞强,在伦德伦德骑士团眼中显得非常滑稽,不过他自己却毫无自觉。 这是弗雷迪里克的不幸,也是他的极限。 ◎ 出动的浮游庭园上,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姐弟向部下们交待了今后的指示。 「——当然加入援军,预定会得到少量的军用资金,但看起来对手太麻烦了呢。我们改变原计划,现在马上向夏亚鲁尔僧院的遗迹前进。反叛军可能会将那里做为据点,大家都各自做好准备。」 听到年轻的爱丽丝的指示,骑士们全都老实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也毫无看轻的样子。 他们一直着迷于爱丽丝?伦德这位指挥官。 伦德伦德骑士团曾经是圣教会用保护过的孤儿为主力组建的部队。 由于没有神官,立场上只是佣兵的身份,团员们的个人遭遇大体类似。 爱丽丝和露易丝弟姐从普通的小兵开始不断立功,凭借实力被委以骑士团的重任,让所有的部下心生敬畏之情。 指示严酷,战斗激烈,但报酬公平,绝无偏袒。 对敌人来说显得严酷无情,但对部下并不是利用完就舍弃,遇到危险的场所她和弟弟露易丝总是身先士卒。 部下骑士问爱丽丝。 「在夏亚鲁尔僧院的遗迹到底有什么?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找什么——」 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让爱丽丝发出了在敌人面前也没有展露过的苦笑。 「我并非故意隐瞒,圣教会方也没有掌握到底有“什么”。似乎是那里隐藏着某个强大的魔导具……如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如此报道就好。我们的任务就是去现场调查。」 答复后,骑士们各自散去。 身为指挥官的爱丽丝与弟弟露易丝一同走向了宿舍。 「姐姐,刚刚那样做好么?」 关于和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之一、弗雷迪里克的交谈。 实际上那番无礼的话是多余的。 但爱丽丝冷酷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讨厌那个人。」 「我也是,但会给克拉尼恩大人添麻烦。」 「不用担心。那个人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若是残存了下来,就由咱们送他上路吧。」 这个回答让认真的露易丝皱起了眉毛。 「别开这样的玩笑了,咱们差不多也必须要考虑对付北天将鲁法斯的方法了。仅凭昨天领到的新武器无法战胜他。」 露易丝心中的担心也是爱丽丝的苦恼。 就在昨天,爱丽丝等人在附近的城市从圣教会领到了物资和人员的补给。 一个其他的强袭部队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失去了指挥官,将其成员收编的伦德伦德骑士团拥有了更加大的战力。 还以试用的形式得到了“工人的工房”开发出来的新武器。 与新武器一起,还有负责修理调试的工匠们同行,这个浮游庭园聚集了更多的人,因此显得有些狭窄。 同行的人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盛名工匠。 从弗雷迪里克那里听说之后,现在似乎正在考虑对付“北天将鲁法斯”的方法。 「现在工人的工房中,似乎正在开始特别强化对风防御的个人用铠甲。如果能量达到量产,至少可以让那个夸张的风刃失效。要打架的话就在完后之后吧。」 「完成之后,终于能够胜负各半了么——不,咱们仍然处于不利的局面。」 露易丝的感叹情有可原。 伦德伦德骑士团认识北天将鲁法斯。 准确来讲,曾经在和他的战斗中勉强的保住性命逃跑。 不清楚鲁法斯使用的魔导具名称,他可以在广阔的范围内自由的操纵风,可以变成黄金狮子或鸟的姿态,切身的体会到了他是可以轻易击败大军的魔导师。 与鲁法斯相比,就连那个阿尔凯因作为对手也轻松的多 「但是呢,露易丝。此行去夏亚鲁尔僧院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好东西。虽然具体是什么就连圣教会也没有把握,但有很大的可能性那是在很久之前就被封印的强大魔导具。」 翻查禁书记录的圣教会研究人员最近发现了这样的情报。 收藏于圣教会的原版“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有几页似乎被某人弄破了。 从思索日记被发现到现在,那里到底写了什么一直是个迷团,最近某位研究人员终于成功解读了“破损书页”。 留下线索的是数年前曾到圣教哈尔玛尼奥斯短期留学的魔人弟子——名叫霍克艾的青年。 “破损的这几页感觉像是某种暗号——” 他满足了自己身的求知欲后,再次回到了魔人之城,那位研究者听到他的话后,继续了这项研究。 就结论而言,“破损书页”被做了特殊处理。 从装订线到破损处的狭窄空隙处,有对特殊药液产生反应的墨水,用极小的线书写着什么。 解读这些线的意思让研究者煞费苦心。 结果,这些线与亚加莫尼时代布兰黛尔皇国使用的机密文暗号表对应上了。 上面浮现出来的地名就是“夏亚鲁尔”。 圣教会判断亚加莫尼在那里隐藏了“什么”。 破损的书面前后刚好记录着亚加莫尼对「作为兵器的魔导具」相关的考证。 隐藏于暗号之物极有可能与这份记载相关。 是亚加莫尼考证过的魔导具么,或是与制作方法相关的记录,还是别的什么?——虽然还处于云雾之中,但有确认的价值。 「要是那里沉睡着足以打败北天将鲁法斯的魔导具就好了呢。你曾经打败过阿尔凯因,但也想在下次战斗时得到新的力量吧?」 露易丝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不爱说话的弟弟除必要之外几乎不会开口。正因为如此不适合担任指挥官,但在战斗方面他比爱丽丝更强。 打败阿尔凯因之后,他的名字更加广为人知,可本人觉得那次战斗只是险胜。 他似乎要想变得更强,在这段时间内拿出了更足的气势来锻炼。 和弟弟分开后,爱丽丝?伦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刹风景的狭小房间里没有任何大型家具,壁上装饰着圣人赐给的短剑。 用羽毛装饰的华美短剑也是护身用的魔导具。 看着那柄短剑,爱丽丝坐到了老旧的长椅上。 她对圣人克拉尼恩宣誓了忠诚。 他重用了爱丽丝等这样没有靠山的人。 与血统和人种无关,他提供了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发挥相应实力的环境。 爱丽丝理解这是由于他自身的野心,但毫无疑问他是部下愿意侍奉的主人。 能够回报这份信任,爱丽丝等人就能得到报酬。 利益一致的关系让人心情舒畅。 根据圣人克拉尼恩的指示,爱丽丝等人要寻找机会去位于萨安托罗夫的夏亚鲁尔僧院调查。 本来计划中要作为援军加入弗雷迪里克的部队,然后会得到大量的报酬,但知道北天将也参战后,她感到计划被打乱了。 (如果对手只是普通的魔族,弗雷迪里克的部队至少还能再拖上一段时间……对手是北天将的话,到达此地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胜负显而易见。 之后在这片领土内,反政府军摇身一变就成了新政府军,各地的那克巴族和鲁达族间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激烈。 趁乱摸鱼也是一个策略,但是调查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夏亚鲁尔到底变成了哪方的据点很麻烦。 北天将鲁法斯在这个国家内,所以动作要越快越好。从今往后,事态的发展还会加速吧。 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乘坐的浮游庭园离开了弗雷迪里克所在的城下町,开始朝米格洛特山脉的山脚下前进。 那个地方到底沉睡着什么,她当然尚未知晓。 但是不知为何胸中一阵骚动。 想着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爱丽丝?伦德从窗户眺望起外面的苍空。 ◎ 在萨安托罗夫北部,有一处被称为夏亚鲁尔僧院的山脚要塞。 打穿山岳地带的岩石而建成的这个僧院,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足足需要一个小时,但与其说是一个普通的僧院,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宗教都市。 由于数年前被政府军所毁灭,但在到处都已经崩塌,已经化为一片没有人烟的废墟。 聚集在僧院的人们,信仰的不是圣教会的圣神伊斯卡,也不是龙神多拉乌克拉斯或乐人蕾迪安努。 他们的信仰不是特定的某一位神明,而是以“克拉姆克拉姆庭园”这个众神所居之处为对象。 作为宗派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例子。 没有用于奉上祈祷的神像,他们在夜晚时,对着天上的星星祈祷。 本来在那克巴族的信仰中就根植有将星星神圣化的思想,这个宗派由此而生。 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此处的信徒多是那克巴族,不知何时起,这里成为对政府不满的那克巴族人的藏身处。 「——因此夏亚鲁尔僧院在萨安托罗夫国内成为民族间对立的象征一般的地方。鲁达族的弗雷迪里克率领政府军突袭并毁灭了那里,因此短时间内反政府组织也潜藏起来,结果在其余各地都招致报复行为,成为如今内乱的一个契机。这是我的看法。」 在地板上听着霍克艾滔滔不绝的演讲,阿尔凯因等人都在和自己的睡意做斗争。 浮游庭园的某铺有绒毯的宽敞房间里,他们横躺在垫子或躺椅上,各自摆出倦怠的姿势。 按照南方的风俗本来不怎么使用椅子或桌子。由于近年来其他地方文化的流入,在食堂等地摆放了桌椅,但平常的卧室内仍然是在地面放置躺椅或低矮的沙发。 对阿尔凯因来说这样当然更加轻松,但其他人就觉得难以入睡了。 身体陷入垫子中的西兹可一边抚摸着阿尔凯因的后背,一边擦了擦自己的睡眼。 「……嘛,原来是这样的地方啊,我理解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赛罗会知道这种地方吧?听起来不像是非常有名的地方。」 赛罗在从烧毁的村落返回途中昏迷,正在其他的房间沉睡。 如今菲诺和缇亚涅丝如影随行的陪在他的身边。 听到西兹可的疑问,阿尔凯因也点点头。 「赛罗精于草药学,但应该对历史并不熟悉。他居然知道大罪战争中某些不为大众所知的人,感觉知识有些偏门。特别是——之前当“大魔导师埃斯哈尔”从他的口中说出时,实在吓了我一跳。」 这个名字是大罪战争时的黑幕,被人们所忌讳的魔导师。 他被当时的英雄所打倒,详细的记录却没有流传至今。 「等他本人醒来后再向他确认吧。回答恐怕还是“大概从祖父那听来的”。也就是说赛罗自身对这份记忆的来源也无法确认,他也在困惑。」 乐人雪莉露想要发言,举起了手。 「霍克艾先生,提问,提问!」 「好的,雪莉露大人,怎么了?」 雪莉露歪着小巧的脑袋,用优秀的声音问道。 「听说赛罗曾在一段时间内被西天将抓走了?那段时间内赛罗被授以某种暗示,也有这种可能性吧?就是说,为了将咱们诱导过去,故意让他记住了奇怪的地名——」 霍克艾瞪圆了眼睛。 「……太精彩了!在谋略上完全的笨蛋、脑袋中只有一片花田的雪莉露大人居然说出了如此虽说单纯但又合理的解释——太让我吃惊了。雪莉露大人,你成长了呢。」 「唉?哈啊啊,是这样么?」 「……不,不,那只是绕着弯子骂你是笨蛋而已。你现在应该发怒才对。」 露出笑脸害羞着的雪莉露大人旁边,蕾妮悄悄说道。 突然又绷起脸的雪莉露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但是这份直率对阿尔凯因来说值得依靠。乐人雪莉露拥有“这个人的话值得依赖”这样的资质。 这是其他的贤人都不具备的资质。 圣人克拉尼恩一直是个谋略家,魔人范达尔也是个扭曲的人,工人那波尔更是狡诈。 武人霍乔虽然值得依赖之人,但远在东方,在中央地区影响力薄弱。 说到龙人加尔多拉,就连他在想些什么都搞不懂。 阿尔凯因会依靠雪莉露,一方面是由于她是范达尔在失踪着就已经相识之人,另一方面也是对雪莉露的资质有所期待。 在这种意义上,阿尔凯因和霍克艾都对乐人雪莉露有很高的期待。 大概只是由于尚且年幼吧,她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想捉弄一番。 霍克艾看向了阿尔凯因。 「玩笑话到此为止,我想到一个完全没有根据的推论……如果“环流的轮环”不是近年所造的魔导具,而是从大罪战争时期开始就存在的古老之物,那在某种程度上就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唉?快说。」 阿尔凯因催促总喜欢把话说一半的霍克艾。 霍克艾突然指手画脚的饶舌起来。 「毕竟只是我的一个假说……首先,在大罪战争的时代,众英雄当中也有人拥有“环流的轮环”吧。这个人的记忆片段寄宿到了“环流的轮环”中,让如今的赛罗受到了些许的影响——这样想来,埃斯哈 尔的名字和亚夏鲁尔这个地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就可以理解了。而且连精于药草学这一点,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知识基础——」 阿尔凯因动了动耳朵。 赛罗的师傅亚奈特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赛罗在药草学上的才能太出色了。” “理解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将以前的记忆回想起来似的——” 霍克艾的分析印证了亚奈特的主观印象。 赛罗老练的性格也似乎潜在的像是继承了“大人”的记忆。 「用魔导具传承人类的记忆……有可能么?」 西兹可不可思议的问道。 阿尔凯因看向了她。 「这是有可能的。魔导具不是普通的道具。有的工匠明确表示魔导具拥有生命,特别是在传说中出现的古老魔导具……看到缇亚涅丝就不难理解,魔导具中有可以称为疑似生命的存在。至于神器,更是会自己选择主人。」 霍克艾用开心的眼神看向了抱着胳膊陷入思考的阿尔凯因。 「我的假说合你的心意么?」 「嘛。但是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了那些记忆。似乎之前完全没有类似的事情。」 霍克艾悄悄的扶正了眼镜的位置。 「这个怎么说呢……就我来看,恐怕是在与西天将的战斗中“赛罗一度死去”成为了某种导火索吧。这种力量如何运作还尚未可知,我觉得以那件事为分界线,赛罗的样子有所变化……」 阿尔凯因呻吟了一声。 被露娜丝缇雅的侍者切断胳膊,由于“狂战士的代价”暴走之后——赛罗确实曾经一度死去。 之后他再次复生,所以也不是准确意义上的死亡,大概可以算是假死状态,但当时心脏停止了跳动也是事实。 「由于当时的死亡,残留在“环流的轮环”中的记忆侵入了赛罗的精神中,由于这个变化导致他做了奇怪的梦,像刚才一样出现意识不稳定的情况。这毕竟只是我的推测。」 阿尔凯因陷入了思考。确实根据不足,但也有其合理之处。 蕾妮很佩服似的轻抚着自己的下巴。 「嗯,很奇怪的假设。如果在大罪战争的英雄中有“环流的轮环”的使用者,到底是谁呢?从那时就开始使用“环流的轮环”这种称谓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霍克艾洋洋得意的点点头。 「嗯,“环流的轮环”的概念自古有之,在大罪战争时,无法确认这个名称是否已经渗透进了英雄之间。就是说,即使众英雄当中有人使用了它的力量,也有可能没有使用“环流的轮环”这样的名称。在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中记述了一段关于“轮环之力”的事情,轮环形状的魔导具在世界上多如牛毛,也不能因此就断定那是与“环流的轮环”类似或相同的物品。但在了解这些可能性的基础上,就我所见——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是“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也不奇怪吧。」 雪莉露夸张的歪了下脑袋。 「那是谁?我不认识。」 并非史学家的雪莉露所表露出来的无知在某种程度上也无可奈何。他在大罪战争的英雄之中默默无名。 「斯特拉达是当时的英雄之一,被称为“无力的英雄”。“无力的英雄”这个称号会让人感到在意吧,指的是他本身没有能力,还是说——」 察觉到霍在艾想要说些什么的阿尔凯因下意识的竖起了尾巴。 「……难道说,他的能力是“让敌人无力化”么……?」 霍克艾沉默的笑了笑,阿尔凯因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如果他的分析切中事实,足以称的上是历史重大发现。 不论是什么样的魔导师,没有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这是世界的真理。 关于名为斯特拉达的英雄在大罪战争中的角色,如今也没有分辨清楚,能够支持霍克艾推论的要素虽然不多,但反言之也没有足以否定的论据。 霍克艾再次窥探阿尔凯因的神色。 「那么,怎么办?夏亚鲁尔僧院离这里不远,要过去看看么?」 阿尔凯因在数秒之后就做出了决断。 确实很近。 但是刻意迎合霍克艾的兴趣就太愚蠢了。 「暂且没有去的必要。赛罗记忆的主体怎么说也是数百年前的事情,现在再去那个失去功能的废墟太异想天开了。我和你不同呢。」 鹰目学士笑了出来。 「喂,喂。很多情况下废墟当中都会沉睡着有用的物品吧?缇亚涅丝和树兵都是最好的例证。」 「也会引来和魔族无关的危险。缇亚涅丝和树兵也是好例子。」 面对只是想探索遗迹的霍克艾,阿尔凯因如此讽刺道。 在黛纳斯克的那个龙骨迷宫中,赛罗等人遭遇了危机。古老的遗迹中难以判明到底会有怎样的机关。 这时,睡醒的赛罗在菲诺和缇亚涅丝的陪同下刚好出现。 他在倒下后就陷入了沉睡,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在此期间,阿尔凯因等人一直在听霍克艾延绵不绝的演讲。 也是为了转换氛围,阿尔凯因努力用明朗的声音说道。 「呀,赛罗,身体怎么样了?」 「嗯,已经没事了。报歉让你担心了。」 赛罗已经变回了平时的脸色,但旁边的菲诺却气色不佳。 一目了然,这不是由于自身的身体原因,而是在为赛罗担心。就连平时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缇亚涅丝看上去也无意间心情沉重。 「我劝他还是多休息一会比较好……但不管怎么劝,他都有话想跟阿尔凯因说。」 「唉,想说什么?看起来很重要呢。」 阿尔凯因用视线催促,赛罗点点头开始说道。 「如果在途中方便,我想亲眼看一下那个名叫夏亚鲁尔僧院的地方,有想确认的事情。」 感受到霍克艾在背后浮现出了满脸笑容,阿尔凯因气得鼻子都歪了。 刚刚才在此决定“不去”。 「赛罗,虽然你这么说,但对面的那位肯定会蹬鼻子上脸,所以这次尽可能——」 赛罗蹲到了阿尔凯因身边,笔直的盯向了他。 「稍微……从上空经过就可以了。怎么说呢,我非常在意。想到以后几乎没有再来的机会,我就想尽量去看一下。不行么?」 阿尔凯因看到他真挚的样子感到有些为难,咯吱呼吱的挠了挠了耳朵。 关于旅行的方向,不懂地理的赛罗很少像这样恳求。 「听说现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那里还会有什么吗?」 「我也不太清楚……」 赛罗似乎有所隐瞒。 阿尔凯因轻轻的敲了下他的胳膊。 「赛罗,不要觉得奇怪,你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在可以理解的范围能告诉我么?你看的东西很可能不是梦或是错觉,而是寄宿说“环流的轮环”之中、过去的某人的记忆。」 赛罗注视着阿尔凯因的双眼,混身僵硬。 他本人也微微察觉到把那些“当做是梦境有些奇怪”了吧。过去的历史事实与普通的梦,虽然也不能说没有偶然符合的例子,但毕竟有个限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赛罗终于结结巴巴了说了出来。 「……偶尔的梦境中会出现大罪战争时间的英雄们。亚加莫尼,罗维尼奥,露提娅娜——埃斯哈尔这个名字也是由此听说。阿尔凯因,之前骗了你,报歉。」 阿尔凯因摇了摇头。赛罗曾经对他说埃斯哈尔这个名字是“从祖父那听说的”。 他肯定认为这是符合情理、没有矛盾的最好回答吧,而不是带有其他意图的谎言。 「在梦中,你的视角是谁?」 霍克艾很有气势的从旁边问道。 赛罗之后的回答与他的期待如出一致。 「“斯特拉达”……被这样称呼。我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啊,和我一样。果然是不太有名的人呢。」 旁边的蕾妮用手掌按住了雪莉露还在喝着茶的嘴。 乐人雪莉露眨了眨眼,老实的闭上了嘴。 另一方面,霍克艾满足的点点头,向阿尔凯因使了个眼色。 「听到了么?看起来猜中了呢。」 「我还以为你又要来劲了呢。就是说“环流的轮环”不是泽尔德那特先生开发的魔导具么?到底是经由怎样的过程才来到赛罗的体内,如今还是毫无所知……赛罗,关于你想去夏亚鲁尔僧院的理由,能告诉我么?」 赛罗有些困惑的歪了下脑袋。 「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亚加莫尼的声音说道“那个藏于夏亚鲁尔,必要之时去取回”——若是名叫斯特拉达的人前去,似乎就可以解开封印。那里到底有什么,我想尽自己所能去确认一下。」 他的声音中不知为何流露出些许的危机感。 与表情沉重的赛罗想法相反,霍克艾的双眼闪现出了光辉。 「嗯,关于夏亚鲁尔僧院中,我不曾听说那里曾经出土过什么强大的魔导具或是财宝。也不曾耳闻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这样想来,很有可能某物依然沉睡在那里。阿尔凯因,在魔族找到之前有必要去调查一番吧?」 旁边的西兹可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到前辈非常高兴的样子,总觉得会变得十分不幸。我能够理解阿尔凯因大人的心情。」 即使受到她的同情,阿尔凯因在听到赛罗的话后,也不能无视夏亚鲁尔僧院了。 在这个夏亚鲁尔僧院附近,赛罗体内的“环流的轮环”唤醒了遥远过去的记忆——这个情况本身似乎就拥有某种重大的意义。 换个角度来看,可以认为“环流的轮环”的意志想要引导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前去。 「蕾妮,被阻挡的商队平安了么?」 「啊,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们巧妙的避开了发生混乱的地区,似乎正在向国境处移动。这样下去,即使不和咱们汇合也能正功脱离。」 如果商队的状况陷入了危机,阿尔凯因本打算以那边的事情优先,看来那个选项已经被排除了。 「……要是遇到危险,马上就撤退。」 阿尔凯因如此决断后,霍克艾露出了比赛罗更加灿烂的笑容。 「呀,太英明了。我很期待呢。说不定还会有像黛纳斯克那样的地下迷宫,我这就去做探险的准备。」 看到了迅速离开房间的背影,西兹可呆呆的嘟囔道。 「……要是骨折还没恢复就好了。」 「唉。从什么时候你也会说出这种话了呢。刚成为魔人弟子的时候,明明总是在辛苦的照顾别人。」 蕾妮感慨的说道。 硬要说的话,她也是拥有研究者气质的人,似乎也在期待可以顺便路过夏亚鲁尔僧院,表情比平时更加柔和了。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 「地下迷宫暂且不提,要真有什么的话我也想见识一下。为防万一,向最近的城市出发收集情报购入补给物资吧。雪莉露大人,变更前进方向,回到控制室吧。」 「啊,嗯。那么,阿尔凯因,再见。还有,露娜丝缇雅已经在工房里改良了捕捉用的陷阱,小心一点。」 「……多谢,我会全力注意的。」 看到突然疲惫不堪的阿尔凯因,赛罗轻轻一笑。 「阿尔凯因也有害怕的东西呢,真意外。」 顺便一提,阿尔凯因对就在身边的菲诺的恐惧似乎还没有传达给赛罗。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逐次看向了赛罗和陪在身边的菲诺、缇亚涅丝。 他们的关系在微笑背面,存在某种危机。 阿尔凯因知道自己爱操心,但也为赛罗过于单纯而感到同情。 「我基本上是个胆小鬼呢。由于害怕露娜丝缇雅,在达到夏亚鲁尔僧院之前就陪西兹可一直修行吧。那么,再见。特别是赛罗,一定要好好休息。」 阿尔凯因挥着手走了出去,西兹可也开心的跟在后面。 「……阿尔凯因大人,我太高兴了!短时间内可以两人独处了。」 阿尔凯因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自己提出可能稍显过分,但这边也有这边的恐怖。 不过磨练西兹可的技能在今后的战斗中应该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败给了露易丝?伦德——但西兹可战胜了爱丽丝?伦德。这个孩子身上还有潜在的才能。必须要好好培养。) 师傅魔人范达尔把西兹可托付给了阿尔凯因。 她是否能成为一流的魔导师,阿尔凯因的教育有着重要的作用。 虽然他的身体变成了猫的样子,但责任感没有改变。 离开赛罗后,阿尔凯因来到了洋馆外面。 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 现在的浮游庭园本来就飞行在云层上面。 眺望着湛蓝的天空,阿尔凯因回想起了“魔人之城”。 位于灵峰贝尔兹山山顶附近的魔人之城处于云层方向,与下界相隔绝。 连山道也不存在的陡峭山中,来往只能依靠扭曲空间产生的特殊道路。 在那里看到的清澈天空与从这个浮游庭园上看到的广阔天色理所当然的有些相似。 (魔人之城……真想回去一次呢。) 城内还留有数名平安的弟子。如果有什么进展,预定中他们会通过魔导师公会发来联络,但在埃鲁福尔时公式的通信曾经受到篡改。 没有收到任何联络,即使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尔凯因等人也无法得知。 西兹可注意到了阿尔凯因望着天空,悄悄叹了口气。 「在怀念魔人之城吧?」 「嗯。我是在那里和达克菲尔德(darkfield)神殿来回奔波之间长大的呢。旅行时的天空也不坏,若是没有战事就更好了。」 如此说出真心想法后,阿尔凯因重新戴好了帽子。 让学生担心是作为教官耻辱。 「那么,开始吧,西兹可。今天是提高“四重奏战轮”速度的练习,做给我看吧。」 「是!」 干脆的回答响声时,西兹可放出了四个棒状的魔导具。 在空中开始高速回转的这些棒变成了发光的圆盘状,自由回转破坏目标。 看起来效果单一,但控制起来并不简单,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驾驭。作为魔导具还没有达到极限,尚处于发展当中。 根据西兹可的努力程度,很可能发挥出连阿尔凯因也想象不到的威力。 在些许的期待之下,阿尔凯因认真的观看着她的训练。 不久后浮游庭园改变了前进方向。 在前方附近的城内收集完情报后,以夏亚鲁尔僧院为目,明早就能抵达。 那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阿尔凯因尚不可知。 并非神明的他,当然无法知晓先行一步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也在朝向那里前进。 而且,还有另一个势力—— 由于和阿尔凯因、伦德伦德骑士团完全不同的理由,与现在的夏亚鲁尔僧院有所关联的人。 ◎ 坐落在山脚的要塞,夏亚鲁尔僧院—— 如今此地已变为一片废墟,一部分损坏的天花板下再次迎来大量人群。 当然不是来游览遗迹的观光客。 岩石建造的要塞中,到处都响起了全力的怒吼。 「喂,给我绑带!没有的话布也行!」 「别慢吞吴的!快把用来给器具消毒的热水拿来!」 「拿着“睡魔之铃”的家伙,这边也拜托了!让他沉睡代替麻醉!」 为了救助伤兵,反政府军也顺路来到了这里。 不久之前毫无人烟的遗迹,现在已经变成了野战医院。 许多人受伤。 军队指挥官尼斯罗夫?里贡、副官乌尔巴泽和数位魔族人在走廊的角落处眺望着这里的情况。 仅听声音的话宛如苦境一般,但除了受伤的人以外大家都表情明朗。 究其原因,这个部分正在以压倒性的优势不断前进。 由政府军来看,他们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军队吧。 这是全都是“北天将鲁法斯”一人带来的胜利,反政府军的其他士兵并不强大。 看到这个势头,附近的村落中长年积怨的那克巴族也发起叛乱,与鲁达族的士兵开始交战。 没有鲁法斯的地方罕见胜利,失败受到追击的人为了依赖这个部队都擅自过来汇合。 即使是在胜利前进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大量的伤兵,才会出现眼下的情景。就算主力部队完好无损,从周围也会有伤病不断聚集过来,真是奇妙的进军风景。 最初派来的军队只有尼斯罗夫领地内的四百人左右——一方面是为了控制本就不多的军粮消耗,另一方面真正作战的只有鲁法斯而已,连这四百名士兵也大致上成为了装饰。 事件上,他们当中还没有一名士兵牺牲。 但仅凭鲁法斯一个无法在多方面取得。 「即使在鲁法斯大人所在的局部区域获胜——其他的地方就不行了么。如今政府军只关注这里真是帮了大忙,但周围稳固防守的话就麻烦了。」 听到尼斯罗夫下意识的叹息,单眼单臂的乌尔巴泽回应道。 「其他的部队无法取胜是必然的。受过正规训练的部长和看到咱们的势头才随意起兵的人们,胜败自不必多言。正因为如此,咱们才以领主所在的地方为目标。击败头脑,以金钱雇佣的士兵就失业了。」 尼斯罗夫点了点头。 打倒领主的话,正规军会迅速瓦解。之后一部分流落到其他领地,一部分会叛逃向尼斯罗夫,一部会退伍寻找其他工作,还有一部分会成为像山贼一样的匪徒吧。 至今为止的鲁达族军队重复着对那克巴族的掠夺行为。只要鲁达族军队的数量减少,这个势头也会削弱,如果尼斯罗夫能够掌握这片地域,就可以取缔他们的行径。 今后要如何维持治安是尼斯罗夫最头痛的问题,但他相信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另一方面,他还有所担心。 「以前备受欺凌的那克巴族同胞们可能以此为机会反过来虐待鲁达族。为了阻止这种趋势,必须分出一部分士兵。」 在尼斯罗夫领地内,还有许多置留的士兵待命,以备万一之时可以征招过来。 但是,即使委托他们来维持治安,也不能保证可以在此地能够抑制住民族感情的沸腾。 关于这点,乌尔巴泽似乎看得很开。 「现在的事态已经无法阻止。以前的扭曲越大,反作用也会越大。要是能够让鲁达族明白是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才导致如今的状况就好了。是吧,鲁法斯?」 乌尔巴泽向围在同一个桌子旁的北天将鲁法斯问道。 此处还有一位神官德尔菲埃在场,但他从以前开始就很少说话。 黑色皮肤的脸上充满了哀伤的威严,仅仅位于此地就释放出强大的存在感。 另一方面,鲁法斯还是平时的模样,淡然的回答道。 「关于反作用这方面的分析,由于我这个非本国人无法判断——但也存在这样的看到。在某种程度上至今为止的过程中没有防备。当然,关于咱们需要防备的东西也应该防备吧。」 大概是在顾及乌尔巴泽与尼斯罗夫双方吧,鲁法斯只是陈述了常性的意见。 之后他又加上了这样的感想。 「这样说可能有些不谨慎,如今的状况我已经有些放心了。这群伤兵暂且不说,此地的那克巴族还有站起来的勇气。反作用没有到来就灭亡的民族并不少见,但位于此地的那克巴族的诸位,想要打破现状的结果就是像这样负伤。如果我等是在没有任何人呼应的国家内采取行动,肯定无法取得改变吧——这样的话,就有希望。」 鲁法斯露出了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连续战斗疲惫的微笑。 尼斯罗夫再次对这个极其超然的男人心怀畏惧起来。 部队连战连胜毫无疑问是由于这位鲁法斯的力量。 就是说,以一个国家的军队为对手,他仅凭一人不断得胜。 鲁法斯站在最前线。 前方的敌人,军势如同云霞一般。 当他开始挥起“风斩的指挥捧”,随着风声奏起的美妙旋律,单方面的屠杀也随之开始。 敌方骑士在靠近之前既被横扫,弓兵的弓被风所阻隔,枪兵在原地几乎不能行动。 盾牌像纸一样被切碎,要塞的城墙如同积木般崩塌,就连选拔出来的魔导师部队也在没有搞清状况的时候就被打倒。 费尽千辛万苦,也会有前来抵抗的将领。 有的魔导师用魔力之盾抵御风之刃,用尽全力来到跟前,但他们毫无报仇的机会。 各位守护在鲁法斯周围的魔族——红色的克利穆德,肥胖老人巴尔玛兹将他们打倒,然后对看中的人施以魔族化的洗礼,最终拉入了同伴。 这些人由于伤势目前还无法成为战力,但今后可以在维持治安上成为有所作为的人材。 他们全都被鲁法斯的强大所折服,一部分在魔族化之前就已对他迷醉,自己主动要求成为魔族的同伴。 他的身上不仅有纯粹的强大力量,还有吸引别人的魅力。 (不可能……不论是多优秀的魔导师,他的强大……果然太异常了。) 北天将鲁法斯不是人,说不定是属于“神明”一方的存在。就连六贤人的力量似乎也不及他。 同时,如果尼斯罗夫建立国家不合他的心意,他肯定会再变成敌人吧。 (雇佣刺客暗杀行不通吧……毒杀的话到有几分可能,但看到这个男人就觉得他百毒不侵。) 下意识做出这番思考的尼斯罗夫本来没有与鲁法斯为敌的打算。 鲁法斯提出的前提条件是“将那克巴族与鲁族同等对待”。 乌尔泽巴似乎不能理解这个方针,但尼斯罗夫却打算坚持这个政策。 这确实是句漂亮话,但也是现实的选择。改变立场轻而易举,但这样一来,以后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在绝对人数上,鲁达族占据上风。对尼斯罗夫来说,当鲁法斯等魔族离开后,他有必要制订可以保证国家形态的体制。 恐怕鲁法斯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才没有把起义军交给乌尔泽巴一人,而把拥有领主经验的尼斯罗夫也拉了进来。 就是说,他们是真心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 所以这样一来,尼斯罗夫必须成为那克巴族和鲁达族双方的良心。 考虑到今后艰难的执政,连战连胜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 「闷闷不乐呢,尼斯罗夫大人 。」 鲁法斯从他的脸色中读懂了他的心声,尼斯罗夫报以苦笑。 「……怎么了,鲁法斯大人。差不多也该呼吁鲁达族也加入这个反政府军了吧?」 尼斯罗夫的这个提案让乌尔巴泽的脸色突然一变。 「还太早吧。至少在打败弗雷迪里克之前,没有人会真心反叛吧?」 「不,在现在这个时候,即使没有人参加也没关系。但是,表明态度还是越早越好。我们并不只是为了“那克巴族”的未来,而是为了“全体国民”的未来而前进——表现出这个姿态说不定可能避免无谓的屠杀。即使面对同族,只要坚持不允许不合理的屠杀这种方针,也可以对其他国家宣扬我们的正确性。」 涉及到外交的事务时,乌尔巴泽就无话可说了。 年轻的他闭口不谈,催促尼斯罗夫继续说下去。 尼斯罗夫冲他微笑起来。 乌泽巴泽虽然傲慢,但不愚蠢。虽然行动的根本动机是对鲁达族的仇恨,但这份仇恨是朝向现在的体制。 比较而言,在鲁达族的幼童面前,他的体内没有毫不意外的凶暴气息。 这种不分民族的凶暴性情对尼斯罗夫来说是大忌。 「起义的人提出这种主张,就能够在反政府军和鲁达族之间的鸿沟变深之前,表明未来国家的存在意义。之前我也说过,我的理想中的国家——不论是鲁达族还是那克巴族,不会仅仅因为所属人种的问题就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或全部。」 说是大道理也无所谓。尼斯罗夫认为如今广泛的表明目的极为重要。 即使是在那克巴族同伴当中,也必须要对虐杀鲁达族的人给予处罚。尼斯罗夫的目的与至今为止两个种族的仇恨毫无关联,而是要让两者的立场近于公平。 确定以强烈的差别主义者弗雷迪里克为首要目标,也是为了明确表示这种态度。 恐怕战乱的进程会越来越快。 打倒若干贵族,并且不断提倡这种理由的话,十五贵族当中肯定会也出现同盟者吧。 除去同样是那克巴族的贵族,鲁达族的贵族中说不定也会有害怕状况逆转而成为同伴的人。虽然这份希望还很渺茫,但可能性绝不会是零。 如果遇到万一——还有德尔菲埃的“幽灵绅士录”。 鲁法斯似乎察觉到了尼斯罗夫的觉悟,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等决定委任你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所以应该由你来决定。我们觉得你做错的时候会出面干涉……我们赞同对这个意见。身为鲁达族的德尔菲埃祭司也在这里,这样就证明了你的意见呢。」 当事人德尔菲埃没有做出反应。 现在的反政府军中,几乎没有黑色皮肤的鲁达族人。 虽然有德尔菲埃和后来作为魔族加入进来的数名敌方魔导师,但此时的部队仍然只能称为“那克巴族的单独部队”。 在此之后,必须将鲁达族中没有种族差异观念的人拉进队伍。 方针达成了一致,乌尔巴泽用义手轻敲了下桌子。 「当前的问题是这里的伤兵吧?身为同族不能舍弃他们,带他们共同行军的话又是部队的累赘,还需要额外的粮草。怎么办?」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答案吧。这次提问更多只是为了确认意见一致。 一直沉默的德尔菲埃举起了一只手。 「那么,我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鲁法斯大人是攻击敌军的核心力量,乌尔巴泽和尼斯罗夫是起义军的象征。你们继续进军就好。当然,我的那些负责保护尼斯罗夫的部下也会与你们同行。」 南天将德尔菲埃的部下大部分散落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地方,在收集情报的同时牵制鲁达族的部队。其中内有数人与这个大部队同行,主要回负责重要人物的保护和杂务。 「打倒弗雷迪里克后,再把这些伤员带进城市吧。万幸的是,用我的“幽灵绅士录”可以欺骗这个地方的贵族,得到必要的粮草。」 「……真是方便的力量呢。和鲁法斯不同,在另一种意义上让人畏惧。」 听到乌尔巴泽的这番感想,德尔菲埃意外的做出了回应。 「过高估计我就麻烦了。比如北天将鲁法斯,或是像敌视我方的阿尔凯因那样拥有耐性的魔导师,这个幽灵绅士录恐怕毫无作用。对强大对手没有效果的力量,在遇到万一时就派不上用场。我知道自己是四天将当中最弱小的男人。」 这是谦虚之词,他拥有其他魔族无法比拟的力量。对尼斯罗夫来说,他毫无疑问是恐怖的存在,由鲁斯来看,也需要对德尔菲埃多加戒备。 恐怕德尔菲埃还隐藏着真正的实力。他到底拥有怎样的真实能力,大概就连身边的魔族也尚未知晓吧。 “拥有这样的实力,你不如暗杀掉十五贵族,或是控制他们,不就能达成目的了么?为何故意引发这样的起义?” 德尔菲埃和鲁法斯对这个问题分别如此回答。 “仅仅改变领主的方针政策,也不能改变全体国民的意识。” “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即使是名义上也好,要依靠本国国民的力量。” “人民站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政府的不人道行径,不这样做的话周边国家无法将这次的起义军认定为新政府。” 这番狂妄之言,似乎真的是想将“那克巴族自己奋起,打破鲁达族的支配统治”做成既定事实。 鲁法斯之后又补充道。 “战斗的过程中,可以挤出这个国家的脓疮,还可以发掘出有为的人材。结果不是一切。从这个过程中重生之物将成为治理下一个国家的力量。” 在此基础上,他们魔族似乎要将萨安托罗夫当成自己的据点。 以萨安托罗夫的力量为背景,德尔菲埃的目标是让圣教会健全化。 面对这些巨大的存在,尼斯罗夫有太多值得学习的东西。 乌尔巴泽大概不打算老实的遵从吧。虽有救命之恩,但他不是仅靠这点就能驯服的青年。 鲁法斯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我也相信南天将的实力,但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他们无法在正面取胜,有可能会从背后狙击。」 「感到不放心的话,就把你的部下也留在这里。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而且巴尔玛兹原来就是这个僧院的护法,对保护这个僧院以及此地的弱点了如指掌吧。」 「原来如此——明白了,我让他们留下。」 鲁法斯当机立断。 减少了进军的战力,尼斯罗夫却不以为意。就现状来看,鲁法斯一人的实力就远远超出了对方。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已经非常熟悉了新魔导具。那两个人的话不会输给对方的魔导师。你随意指挥他们吧。」 「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弗雷迪里克仅与你一人作战就已经筋疲力尽,大概没有多余的手段了。」 正如德尔菲埃所言,政府军的士兵不是无穷不尽。因害怕强大的鲁法斯而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 到达战场,直到最后都没有正面交战的机会,只是被刮来的风不断切割,逃跑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鲁达族的残兵为了报仇可能擅自迂回过来,这里——」 鲁法斯没有再说下去。 一个有点脏的球从走廊的角落里滚了过来。 那克巴族的年幼姐弟站在稍远的位置处。 拉达娜偶然间救回来的孩子们已经失去了双亲。 鲁法斯捡起了球,露出笑容扔向了他们。 「玩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打到受伤的人。」 幼小的姐弟安心的点了点 ,拿到球过转身离开。 鲁法斯看着他们离去的眼神十分温柔。 「这里还有女人和孩子,为防万一必须要好好防备。」 如他所言,如今的夏亚鲁尔僧院中不仅有受伤的人,还有害怕受到迫害而逃出来的女人和孩子。 人数一直在不断增长,为了保护这些人民,也要尽快打倒弗雷迪里克,让这个区域重新恢复安宁。 「这样决定的话,我也要尽快出发了。就算是提前一天也要尽快到达弗雷迪里克的所在地。乌尔泽巴和尼斯罗夫压制城市,之后以这片领地为根据地,继续讨伐其余的十三贵族。」 进军部队已经结束了休养。 跟在准备离开的鲁法斯身后,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也站了起来。 「那么,德尔菲埃祭司,暂别一段时间。」 尼斯罗夫郑重的说道。 德尔菲埃也大方的点点头,伸出了手。 「尼斯罗夫。对你的期待有一半是出于偶然……我觉得这是意外的幸运。你大概会成为一个好国王吧。充满自行的前进,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说这番话的口气就像是真正的圣教会祭司一样。 离开之后,尼斯罗夫再次想到。 自己大概还处于德尔菲埃的操纵中吧。 德尔菲埃对自己寄与的依赖有某些扭曲,日复一日,竟然对此已经有所自觉。 即使如此,尼斯罗夫仍然信任德尔菲埃。 走了几步后,尼斯罗夫回头看向了德尔菲埃。 「祭司,我也要感谢你。这次起义的成功与否就在不久的将来……名为“希望”之物究竟有多么重要,我不会忘记。以前我害怕鲁达族,不说希望,就连现实也一直在逃避。让我的这双眼睛觉醒的正是你。即使这是受到操纵的结果——我也对你毫无怨言。」 德尔菲埃皱起了眉毛。 「……看来你我的“幽灵绅士录”对你没有起作用呢。这样南天将的地位可要危险了。」 听到这番回答,尼斯罗夫露出了苦笑,追上了前面的鲁法斯和乌尔巴泽。 如今的他为可以朝眼前的理想前进而感到喜悦。 即使这是建立在借助魔族力量的基础上,但他在早已因绝望放弃的这个国家的未来中看到了希望。 为了让这份希望不再重复不幸的历史—— 尼斯罗夫?里贡大步向前。 第四章 聚集在僧院的人们 魔导具工匠缪尔斯通,这名少女总是闭着眼睛。 拉达娜觉得这样不就看不到看面了么,但她还是很少睁眼去看外面的事物。 她不是盲人,睁开眼睛就能视物。 但是她刻意戴上名为“读风的触觉”的发饰形魔导具,感觉着周围的动静来行动。 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做出表情。 由于拉达娜擅自的行动,缪尔斯通正在生气之中。 「拉达娜大人,孤单一人与阿尔凯因他们接触,不是太儿戏了么?」 冷静平淡的口气,却掩藏不住里面的怒气。 她受到鲁法斯的指示,前来迎接拉达娜。 如今两个人来到了夏亚鲁尔僧院附近。 黎明前的昏暗城市中,没有其他的旅人。 两个人乘坐着货车似的移动工具,操纵八条腿敏捷的运动,前进的速度如同怪兽一样。 这个移动工具是从缪尔斯通的魔导具“巴维里的人偶游戏”中召唤出来的巴车。 这个如同游戏盘形状的魔导具中包含国王巴维里、左侍者哈维、右侍者拉尼、持盾步兵沃里、小丑西尔比、军师克罗维里、还有车马法拉,这七种用途不同共二十个魔导人偶。 可以自由操纵他们的缪尔斯通不是魔族。 魔族可以极大提高使用魔导具能力的代价就是,不能制作魔导具。 但是她拥有工匠的才能。 为了修理和改造如今魔族拥有的魔导具,她没有被魔族化,完成自身的工作。 她处理情报的能力也极为优秀,魔族间的联络,有时还负责制定作定方案。 由她来看,拉达娜随意的举动难以让人保持冷静。 「如果那只黑猫不容分说的袭击拉达娜大人,说不定会有万一。我觉得拉达娜大人应该是位更加冷静的人。」 拉达娜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没有明确回答。 看来一时之间,不能对她说“魔导具也交给了对方”这个话题。如果说了出来,缪尔斯通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否在撒谎。 毕竟拉达娜对自己的那个举动也觉得有些不像自己。 平时的自己不可能做出那种行动。就连请求阿尔凯因“不要站到政府一方”也不像拉达娜以往的风格。 阿尔凯因他们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也大吃一惊吧。 他们指出自己性格变化的时候,拉达娜用“看到了这个国家的惨状”做出了回应。 这个答案毫无疑问。 帮助被捕的乌尔巴泽和他的同伴时,他们受到拷问后的惨状让她下意识的背过头去。 经过的所有城市,都能看到被鲁达族当奴隶般对待的那克巴族人,看不下去贸然出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看到呆然站在被玩耍般杀害的母亲遗体前的姐弟时,还在执行任务中的拉达娜出手保护了他们。 请求了上司鲁法斯后,这对姐弟被安置在了反政府军的阵营中,如今大概就在夏亚鲁尔僧院里。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自己是不会这么做的。 拉达娜对自己的变化有所察觉是在进入了萨安托罗夫之后。 由肤色来看,她是鲁达族人。 她没有魔族化之前的记,但从同伴巴尔玛兹那里听说,拉达娜的确是出身于这个国家。 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曲折才变成“魔族”了呢——记不得了。 但是正要赶往的夏亚鲁尔僧院对现在的拉达娜来说是印象极为深刻的地方。 拉达娜曾经在这里救助了被政府军追击的巴尔玛兹。 当时她已经是魔族的一员,得到帮助的巴尔玛兹看到拉达娜后说了这样的话。 「……居然第二次被你拯救……!」 只要他不是年老昏聩,拉达娜就是出身于鲁达族,并且曾经帮助过反政府组织的同伴巴尔玛兹。 (以前的我,难道说——背叛了鲁达族,成为了那克巴族的同伴么……?) 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这个国家里也有这样的人。 背叛了同伴的人也因此受到忌讳,做出显眼的举动就会被杀害。 完全失去过去记忆的拉达娜看到这个国家将要发生改变的现状,不知为何心中无法平静。 站在互相敌对的立场上请求阿尔凯因等人的事情也受到这种心情的影响。 「……拉达娜大人。拉达娜大人,你在听么?」 缪尔斯通的声音让拉达娜回过神儿来。 「报歉,刚才发呆了。什么?」 「——出身于这个国家的拉达娜大人,有些奇怪呢。要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请告诉我吧。」 闭着眼睛的姑娘用比平时多了几分担心的声音如此问道。 想要回答,但拉达娜还无法处理好自己的感想,没有什么可以和缪尔斯通商量的事情。 「谢谢,缪尔斯通。我没关系。只是稍微——对这个国家感到在意。」 拉达娜抱着膝盖,整理了下搭在肩膀上的毛毯。 「萨安托罗夫似乎是我的故乡。成为魔族时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这里肯定沉睡着我不想回忆起来的过去……只是如此而已。」 缪尔斯通回过头来。 她仍然闭着眼睛看向拉达娜,歪了下脑袋。 「拉达娜大人意外的纤细呢。在埃鲁福尔也是没有杀死一个人吧?比起其他魔族让人觉得有些天真。」 缪尔斯通直言不讳的评价,拉达娜并不讨厌。 「那只是偶然,因为没有必要。如果露娜丝缇雅大人命令,不论多少人我都会弄脏自己的手。」 「……是这样么?比如说,拉达娜大人,假如抓住了阿尔凯因,收到命令的话就会杀掉他么?」 「当然。他是敌人。」 拉达娜若无其事的露出了苦笑。 缪尔斯通突然睁开了眼睛,确认起拉达娜此时的表情。 拉达娜吓了一跳,一瞬之间僵住了。 缪尔斯通迅速闭上了眼睛,再次朝向了前方。 「——拉达娜大人能够得到北天将的欣赏,我大概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唉?什么?」 「你在说谎,就是这么回事。」 拉达娜困惑起来。自己确实撒过谎,但关才刚才的话并不是谎言。 在拉达娜如此反驳之前,缪尔斯通就像是读出了她的心声似的继续说道。 「你是在自欺欺人。」 被抢到先机的拉达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缪尔斯通比拉达娜年幼,说话却很冷淡。在这个方面,她比真正的魔族更像魔族。 「但是,拉达娜很漂亮所以可以原谅。鲁法斯大人的谎言更加炉火纯青——即使是这次的内乱中也煞费苦心几乎没有杀害政府军的士兵,而是残酷的让他们受到足以记忆一生的伤害。即使没有受到致命伤,我觉得还是杀掉他们对双方都更轻松一些。」 拉达娜反驳了她的话。 「你弄错了,缪尔斯通。死人的话放置不管就好,但受伤的人就必须收养。身受重伤仍残活下来的士兵就会成为军队的累赘。消耗粮食却不能成为战力。不论是怎么样的部队,让他们承担起大量这样的士兵都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舍弃受伤者,这种行为就会影响其他士兵的士气。这片领地的军部此时正为此而抱头苦恼吧。 缪尔斯通听到这番分析后叹了口气。 「确实,这样的作战行得通。但鲁法斯大人没有宣传这种战法的有效性,而是声称因为“不想随意杀人”才采取这种策略。这种煞有介事的理由就是谎言。」 缪尔斯通干脆利落的断言道。 「比如,如果陷入必须杀害无罪之人的状况,北天将大人可以用这种莫棱两可的理由糊弄过去,直到最后都可以避免做出这种选择。拉达娜大人也——恕我失礼,也有相同的思考方式。鲁法斯大人会欣赏你大概也是感到你的这个性别和自己很像吧。」 听到有些不高兴的缪尔斯通的分析,拉达娜陷入了思考。 无法反驳。但是缪尔斯通的话太极端了。 还没有想出明确的答复但姑且想开口辩解时,她们从山道来到了山崖下,眼前的视野宽广起来。 在远方的山坡上可以看到细长连结起来的城塞。 经过数百年的时光,挖开岩石表面来四处修补的这些要塞,内部就如像蚂蚁巢一样复杂。 气氛和遗迹别无二致,但在数年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真正的僧院。 像遗迹一般宁和的上空漂来了一片低矮的云团。 黎明前昏暗的天空似乎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拉达娜凝视着云团不寻常的高度和浓重的颜色。 就在昨天——拉达娜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个……难道是浮游庭园?难道说乐人他们也知道这里了?」 「不对。那个是——」 缪尔斯通停下了巴车法利。 某物从云中落向了要塞中,而要塞里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要塞里应该有守护,但脑袋正上方确是死角。 拉达娜取出了“共鸣石”,马上充入了魔力。 「克利穆德,巴尔玛兹!快起来,有敌袭!」 不待缪尔斯通多说,拉达娜也注意到了。 世界当中现存的浮游庭园只有三个。 其中的两个都来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阿尔凯因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马上就会从头顶上袭击!准备迎击!」 她大声叫喊,但共鸣石的对面却看不到克利穆德等人的身影。黎明时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就在这段时间内,落下的骑士们开始冲进了内部。 随着爆炸声,僧院的一角冒出了烟。 拉达娜焦急起来。 鲁法斯昨天开始进军,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已经在别的地方击败了政府军。 如今残留在僧院中的只有伤者和女人孩子,还有少数的魔族充当护卫。 「缪尔斯通,快点!」 「太危险了,应该舍弃暂且后撤吧?」 「缪尔斯通!」 听到拉达娜的训斥,缪尔斯通叹着气操纵起马车法利,开始向僧院赶去。 「僧院里还有南天将德尔菲埃。有他对付伦德伦德骑士团,不会如此轻松的失败。」 拉达娜咬紧了嘴唇。 即使与伦德伦德骑士团作战,德尔菲埃也不会输吧。 不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作战方式是瞄准“弱点”。对周围无法行动的伤兵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缪尔斯通似乎看穿了拉达娜的顾虑,悄悄说道。 「拉达娜大人。想要保护没有战力的人们,是自取灭亡。」 「我也不是想充当善人。但是,伦德伦德骑士团不知道下手的轻重——奥德布雷伊幽的惨状你也是知道的吧?」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的奥德布雷伊幽村落,村民和想要保护他们一部分魔族几乎全被屠杀殆尽。 拉达娜当时刚好不在现场,但从传闻中听说,不难和眼前的状况结合在一起。 同时,在附近城市救下的年幼姐妹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她的脑袋中。 「……真是的。明明面对贵族和王族的相关人员冷酷无情,遇到一般人马上就慌慌张张,都是拉达娜大人的错。不过,确实作为魔族应该憎恨伦德伦德骑士团。要是能一雪前耻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缪尔斯通说完后,加快了法利的速度。 八条腿的双眼皮车以像在空中滑行般的速度,笔直的朝僧院冲去。 仰望着从上空不断落下的骑士们,拉达娜紧紧的握住了剑柄。 ◎ 受到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的时候—— 魔族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刚刚换班,各自小睡片刻。 一开始从睡眠醒来是由于“共鸣石”的光线和震动。 但还没有确认联络是由谁发来之前,爆炸声就麻痹了克利穆德的耳机。 「敌袭?」 跳起来的克利穆德的眼睛已经被冲击波卷起的尘土所覆盖。 爆炸物再次、第三次的爆炸没能破坏建筑物。僧院的石壁上都施加了魔力的防御措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破坏的。 爆炸只是为了利用尘土和声音干扰内部士兵的视野和听觉,让场面混乱起来。 克利穆德压住耳机,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魔导具“萨贝里恩长枪”跑了出去。 同个房间的巴尔玛兹也用肩膀担起“紫电炮”跟在后后面,但由于爆声的干扰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巴尔玛兹!你去让受伤的人离开!这帮混蛋交给我对付!」 声音吼得嘶哑的克利穆德脚下,被某人的手紧紧抓住。 不是伤兵。 脚下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人手。 不是真正的人手,而是由魔力制作出来,握力很强。 「混蛋!这些是什么——!」 想要挣脱被握住的脚,但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充满走廊的伤兵也被这些手所压制住,身体不能移动分毫。 这种镇压暴徒用的魔导具“地缚手”可以随着声音和闪光暴发封锁对象的行动,同时像这样在地面散播更多的魔力之手。 只要被抓住,凭借人类的力量在数分钟内都无法挣脱。 而后眼前的窗户被踢波,两个穿着白色铠甲的骑士冲了进来。 克利穆德的脚还被抓着,向其中一人刺出了长枪。 骑士巧妙的用剑格挡,枪尖从身边旁边擦过,躲过了刺击。 (这些家伙……是高手!) 与单个的士兵明显不同。 另一个骑士朝向脚被封锁住的克利穆德,立刻射出了弩箭。 似乎是由春雷之弓改造而成,射出的箭是没有实体的光矢。 被不可思议的手抓住双脚的克利穆德已经无法后撤。 他已经做好觉悟的时候,另外的雷光从旁边闪过了克利穆德面前。 光矢被雷击所吞没,在击中克利穆德之前。 「巴尔玛兹!」 「克利穆德,这些家伙似乎也身经百战。」 鼓膜还残留有受到麻痹时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听清是老人的声音。 克利穆德再次向前方刺出长枪。 这次他充入了魔力解放了“萨贝里恩长枪”的力量,打算击破前方的石壁。 锐利的枪尖放出了兽形的力量块体。 野兽咬住了两名骑士,顺势击破石壁将他们撞到外面。 骑士们被埋在了瓦砾中,但周围立刻又有后续的骑士落下。 克利穆德终于察觉到他们是从上空袭击而来。 他们没有打算救助同伴,举起剑向克利穆德冲来。 克利穆德没有积蓄魔力的机会,在脚不能行动的情况下只得用枪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敌方行动很快。 即使在此地压制住他们,周围的其他骑士们也已经开始突入,一时间从左右的通路都传来了悲鸣和怒吼。 (居然偷袭— —至少我的脚能行动的话!) 巴尔玛兹应该没有读出克利穆德的这番想法吧,他把担在肩膀上的紫电炮朝向了他的脚下。 从炮身中射出的雷光以放射状在地面传播开来。 放出的雷光迅速毁掉了抓住脚的手,克利穆德终于恢复了自由。 克利穆德摆好姿势回转长枪,骑士们被暂时击飞。 「帮大忙了,巴尔玛兹!这些家伙不是政府军么?」 「身穿白甲,从空而降的部队——是圣教会吧。但是为什么会刻意来袭击这个全是伤兵的据点……」 巴尔玛兹也没有仔细思考的时间,数名骑士并排袭击了过来。 他们的联合作战极其熟练。 「巴尔玛兹,咱们出去吧!在这里无法发挥实力!」 不远处还有无法行动的伤者。 克利穆德用长枪释放出来的怪兽压迫骑士们后退,从室内突破到了外面。 那里已经降下了十余名骑士。 巴尔玛兹慌忙喊道。 「不行,克利穆德,那是陷阱!」 前方的岩石表明浮现出网状的光芒。 骑士们离开克利穆德迅速的后撤。 「确认!」 不及小队长的命令,抓捕克利穆德的陷阱发动了。 光网从四方升起,以他为中心包了过来。 「啊……!」 克利穆德被窒息盘的热气所包围,接触到皮肤的网冒起了薄烟。 拥有高热的魔力捕捉网“灼热蜘蛛之巢”以人道的主义的态度应该谨慎使用,是魔导师公会发出文件规定的准禁制品。 虽然是没能法律约束力的宽松指令,可以安然使用的部队也绝不寻常。 「好,抓住了!烧死你也没关系,所以不要动!」 大声喊到的小队长走过克利穆德身边,向内部冲了进去。 被网抓住不断灼烧的克利穆德似乎已经被判断失去了战斗力。 克利穆德被网包裹住—— 嘴角却笑了出来。 「……喂,喂,别看不起人呢。你就打算用这个困住我么。」 皮肤已经开始发焦。 看到没有倒下的克利穆德,骑士们停下了脚步。 通上被这个灼热的网困住的人会被痛苦所击倒,然后在地面不住打滚。只要无法集中精神,就不能运用手里的魔导具。 但是对克利穆德来说,这种热量与以前使用的魔导具“凶炎护手”大致类似,早已习惯。 用余光看向瞠目结舌的骑士们,克利穆德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皮肤被灼烧也没有减弱他的集中力。 萨贝里恩长枪的枪头发出了光之怪兽。 自己的身体被魔力之网所吞噬时仍然高声大笑。 「你们居然敢找我打架,做好觉悟吧!」 从枪中溢出的怪兽击破了魔力之网。 身体虽然已经四处烧伤,但克利穆德挥舞长枪将附近的一名骑士击飞到山坡处。 骑士们再次摆好架势。 「巴尔玛兹!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快去帮助伤者和女人孩子脱离!不能让他们死掉!」 「……真是的。对老人居然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苦笑着的巴尔玛兹摇晃着便便大腹跑向了僧院通路。 骑士们已经入侵了前方,与奋起的魔族护卫挑起了战端。 可以战斗的人数明显少于对方。结局还要看“魔族”能够发挥几分力量。 克利穆德饶有余裕的露出了笑容,但心中却在冷静的计算战斗力的差距。 (有点不妙呢……不过我们这边有南天将,还不知道那位大将能有几分战力,如果能和鲁法斯差不多——也不算弱吧。)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尽快击败眼前的骑士,必须要去支持其他的同伴。 克利穆德举起萨贝里恩长枪,瞪向了警戒的骑士们。 「——那么,开始吧。我比不上鲁法斯,但至少比你要强吧。」 举起剑的骑士们杀向了咆哮的克利穆德。 爽快的剑刃交加之中,克利穆德以怪兽般的动作纵横战场。 夜晚还没有过去。 已有模糊光亮的阴天下,夏亚鲁尔僧院自毁灭以后迎来了久违的混乱。 ◎ “北天将鲁法斯正在和政府军交战。残留在夏亚鲁尔僧院的只有伤兵和少数魔族护卫——” 向僧院发动奇袭的伦德伦德骑士团从位于前线的其余圣教会部队处得到了这样的情报。 本以为僧院空无一人算是预测失误,但伦德伦德骑士们在此又有一个误解。 “魔族得到了和圣教会同样的情报,为了详细调查夏亚鲁尔僧院内部才停留在那里。” 由于这个误解,他们害怕被魔族抢先,决定了黎明时的袭击。 「为了拖延他们向鲁法斯报告,包含伤者在内,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收到爱丽丝?伦德的这个指示,他们迅速的开始行动。 在突袭的同时,用“地缚手”封锁对手的行动,对身边的敌人毫不留情的挥下刀刃。 还来不及发出悲鸣,位于走廊的那克巴族伤员就逐个丧命,好不容易起身抵抗的只有像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这样的魔族护卫。 其中的一人—— 在这名酝酿着奇怪动静的鲁达族男人面前,伦德伦德骑士们经历了意想不到的事态。 黑色皮肤、穿着神官衣服的这个男人没有做出战斗的架势,信步出现在入侵骑士们的面前。 淡定的动作,以及神官的装束,一部分骑士甚至错把他当成“被毁灭僧院的幽灵”。 但是指挥官爱丽丝?伦德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没有实际见过面,只在通缉令上看到过。 「这位不就是——“背叛者”德尔菲埃祭司么?圣教会一直在悬赏你的人头。看来是与魔族的勾结被人发觉,从圣教逃出来了呢。」 伦德伦德骑士团平时就在从事类似获得悬赏的工作。为了拿到有赏金的人头得到丰厚的副收入,一直没有疏忽牢记通缉令。 德尔菲埃是许久之前的大人物。作为普通祭司的赏金额度十分厚重。 德尔菲埃眯起眼睛,看向了入侵的骑士们。 「原来如此,是“伦德伦德骑士团”么?你们是来这里追击我的么?」 「不,这是偶然。会在这里见面真是意外呢。那么快点——」 爱丽丝灵巧的举起惯用的武器“雾雨的突刺剑”朝向了他。 释放出的刺突分裂成雨滴一般的细小,不给对方闪避的空隙。 不过德尔菲埃甚至没有做出闪避的动作。 刺突然穿过了他的身体,德尔菲埃向爱丽丝走了过去。 对手宛如幽灵一般,完全没有打中的感觉。 「——小姑娘,我很弱。不过——你们更弱。」 在德尔菲埃说话的同时,爱丽丝背筋一阵恶寒,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之后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处,空间扭曲,旁边的骑士都被吸入其中。 他们的身体血沫飞舞被空间吞食,只留下骨折的声音和绝叫。 爱丽丝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此退去。 「撤退!」 快速的判断来自她丰富的战斗经验,但对这里的部下们来说还是迟了一些。 「啊——!」 随着连续的悲鸣,骑士旁边的空间张牙舞爪起来。 “看不到的某物”正在咬碎同伴的身体,这副光景让身经百战 的强者们也恐慌起来。 这份恐慌没有变成“撤退”,而是想要与其“对抗”,这是他们的特性。 「哇!」 三名骑士无视爱丽丝束的撤退命令,射出弩箭想要射刹德尔菲埃。 不论是怎样正体不明的强大魔导具,只要打倒拥有者就会失效。 箭矢从德尔菲埃的脑袋、胸口和腹部穿过。 ——只是单纯穿过,向对面飞去。 德尔菲埃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取而代之的是,射出弩箭的三个骑士再次被“某物”所吞噬。 首先是上半身突然消失,之后喷出鲜血的下半身也被吸了进去。 「快撤退!」 听到部下的悲鸣声,爱丽丝率先退去。 其他的部下终于跟在了她的后面,但德尔菲埃宛如滑行一般追了上来。 幽灵似的动作,头发和衣服随风摆舞,看上去根本没有实体。 对他的攻击都不奏效。 爱丽丝悲痛的感到低估了这个僧院的实力。本以为鲁法斯不在好歹可以成功,但对手却没有这么弱小。 「——想进攻就进攻,感到不妙就撤退么?有点太自说自话了吧。」 祭司用威严的声音说道,德尔菲埃迂回到了爱丽丝的前方。 出口被堵住,爱丽丝咋了下舌头。 但是出口的另一面,弟弟露易丝?伦德率骑士赶到。 他察觉到了爱丽丝等人遇到了异常事态,暂时中止屠杀赶了过来。 偶然间德尔菲埃陷入了被夹击的态势,但爱丽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成为有利的一方。 「露易丝!小心!这个魔族可以在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吞噬人类!」 露易丝?伦德似乎注意到了部下的减员,平时就很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厉了。 被伦德伦德骑士团前后夹击,德尔菲埃仍然淡定从容。 「我的名字是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正如你们所知,不久前还是圣教哈尔玛尼奥斯的祭司。但是你们和圣人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职位。」 德尔菲埃悠然的挺起了胸膛。 「“南天将”德尔菲埃。这是我真正的职业。四天将中,最弱小,最虔诚,最胆小的伪善者。不过你们没必要记住——因为没人能从这里逃跑。」 攻守逆转。 在屏气凝神的爱丽丝等人面前,德尔菲埃从衣服内侧拿出了铁制的书。 (一直不为人所知的魔族“南天将”……!就是这个男人——) 在魔族中,被称为主人的谜之存在周围聚集了四名将领。 其中之一、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已经被阿尔凯因打倒。 剩下的三位当中,有两个前来萨安托罗夫协助。 「……原来如此,是个大人物呢。你作为祭司挂出的悬赏额完全不够。居然又有四天将出现——你果然是作为间谍潜入圣教会的吧?」 德尔菲埃伤感的歪起了眼角。 「如今我仍然作为圣教会的祭司牢牢守护教义。嘛,虽然为达目的打破了几条戒律——克拉尼恩的方针错了。他为了圣教会而想要得到神明的力量。但圣教会的教义本来是为了保护没有关系的人民。只保护信徒,迫害异教之人,如此的圣教会失去了存在意义。更何况现在——连信徒也变成了用完就扔的道具。」 德尔菲埃的声音如同规劝一般。 爱丽丝不能行动。 她确定在行动的一瞬间就会殒命。 「一开始,我也要想成为圣教会的救赎,自己坐到权力的宝座上防止圣教会的暴走。不过,圣神之石选择了克拉尼恩——我离开了权力宝座,成为了无可做为的普通的祭司。这样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对自己的“弱点”深有自觉。」 自嘲般的言语过后,德尔菲埃打开了铁制的书。 爱丽丝确实看到书页表面似乎有某种黑色的物体快速的蠢蠢欲动。 「——我不是善人。所以可做恶事。杀人也毫不犹豫。为了自己的理想擅自的前行——怎么样?我和你们实际上很像。我是你们,你们也是我。理解我吧,伦德伦德骑士团。然后——“和我共生。”」 这是伪装成祝福的诅咒。 德尔菲埃话音刚落,从铁书中涌出了大量黑色泥水般的块体。 缠住了无法行动的骑士们的脚下,放出光芒的同时就爬到了膝盖处。 骑士们大声悲鸣。 爱丽丝也全身僵硬,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液体像是爬行一样,流入了铠甲的缝隙。 与皮肤接触时有些温热,让人感到恶心。 「祭司,你到底要做什么?」 爱丽丝的问话声中充满了敌意。 德尔菲埃大方的点了点头。 「不须担心。只是把你们迎入我的“幽灵绅士录”里——这本书会吃人。然后被吃的人类会化为寄生精神,在操纵别人时使用——」 爱丽丝瞪圆了眼睛。 她听说过魔导具“幽灵绅士录”,但是不知其详,当然也没有与其敌对过。 德尔菲埃发出了叹息。 「但是从书中附体到别人身上的寄生精神使用完就要舍弃,这样一来必须经常补充人命。嘛,虽然已经积蓄了数千人的份量——」 爱丽丝?伦德扔出了攻击不到德尔菲埃的刺突剑。 攻击穿过了德尔菲埃的身体,当然没有命中。 如今已经没有抵抗的手段。 弟弟露易丝?伦德和部下们与爱丽丝同样,下半身被黑色的液体覆盖,后悔的站在原地。 「那么,再会——不,在书中再见……」 德尔菲埃想要做最后告别的时候。 僧院的石壁崩塌,随着轰鸣声从云团的间隙射来了晨间的阳光。 睁圆眼睛的爱丽丝等人看到了墩实的深灰色巨体,和坐在其肩膀上蜷着腿的小个老人。 「哈。小家伙都靠不住呢。连魔族的小喽罗都搞不定——」 头发在脑后扎结,下巴留着胡须的老人,露出的肩膀上担着巨大的锤头。 锤把儿比老人的身高还长。 搭乘他的灰色巨兵明显比不是人类的大小,本身就是模仿巨人形态的魔导具。 破坏墙壁后现身的老人笑嘻嘻的看着站在中心的德尔菲埃和他手中的“幽灵绅士录”,从巨人的肩膀跳下。 「让我把你的本性敲正!」 气势汹汹的一声大喝,老人的锤头砸在了地面上。 地动山摇。 这不是比喻,地面产生了让人站不稳的震动,不是单纯的打击所产生,如同让地之精度颤抖而引发的局部地震。 德尔菲埃脚下的土地龟裂,他后退躲闪。 袭向爱丽丝等人的黑色液体侧对晃动产生了反应变回了普通的液体,向下方落去。 出现在此的老人是爱丽丝等人获得补给物资时一起跟来的魔导具工匠。 名字是“工人那波尔”。 关于新开出的人型魔导具“银雪守护骑士”,他说要“在实战使用中再次调整”,强行跟了过来。 在自己的工房制作出来的大型魔导具“铁心圣骑士”被环流的轮环所击败,似乎因此感到了懊悔。 同时他对“夏亚鲁尔僧院到底有什么”也有兴趣,担当起协助调查的工作。 瘦小的老人手中的神器“工神的铁锤”是锤系的魔导具中极品。 那波尔粗鲁的把神器之锤担在肩上,露出歪斜的牙齿笑了起来。 「伦德伦德 骑士团的小家伙们,看看你们可怜的样子。但作为统率不能见死不救。德尔菲埃,这里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德尔菲埃气的鼻子都歪了。 「工人那波尔,亲自上场么——你为什么要袭击夏亚鲁尔僧院?攻击伤兵的话也太夸张了吧?」 「你要是还没察觉到,我也没必要回答吧。」 那波尔空挥了一下铁锤。 突然产生的冲击波瞬间穿过了德尔菲埃的身体。 工神的铁锤可以重新锻造使用者期待的一切,还可以制压一切,连“空气”也不例外。 但这样的攻击对德尔菲埃也没有效果。 那波尔眼睛闪亮起来。 「哦!真不愧是南天将,使用如此奇怪的魔导具。你使用的是什么呢,我有些在意。」 「能够直接领教工人的铁锤,我也意外的幸运。一直想把贤人持有的神器抢到手,就在这里交给我吧。」 听到那波尔高亢的声音,德尔菲埃用低沉的声音回复。 在两位不寻常的魔导师面前,爱丽丝、露易丝和他们的部下没有介入的空间。 「说起来你们不是想获得神器么?“魔族之杖”到手了么?另外,魔人范达尔消失到哪去了?」 那波尔问出了突然想到的问题。 德尔菲埃哼了一声。 「关于这些,正是我们想问的。」 「原来如此。确认了这点,你已经没用了。」 那波尔歪着嘴唇举起了铁锤。 「小家伙们,你们别去管那些病号,去攻击旁边的魔族。银雪守护骑士也拿走吧。对付这个人,老巧一人就很轻松了——毕竟很容易把周围的人也卷进来呢。」 爱丽丝?伦德老实的退去。由他来对付强敌也不是自己主动拜托的。 穿过那波尔毁坏的墙壁,爱丽丝来到了僧院外侧。 德尔菲埃的兴趣已经被工人吸引了过去。 就是说他的力量与工人就在伯仲之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爱丽丝和露易丝等人。 德尔菲埃打开了钢铁之书,正面对工人对峙。 工人的攻击对他没有效果。但是,德尔菲埃的攻击恐怕也难以伤到工人那波尔。 是工人先察觉到德尔菲埃的魔导具的特性,还是德尔菲埃抓住工人的空隙——还有可能两人难分胜负。 贤人与天将的战斗中充满了险恶的氛围,与黎明共同到来。 ◎ 在夏亚鲁尔僧院的隐密小路上,女人孩子和伤兵的队伍相继前进。 道路狭窄,但队伍还在流动。 这条通往山脚的隐密小路在以前僧院陷落之际,政府军曾封堵了出口。 这次在此停留为防万一,巴尔玛兹再次打通了这条道路。 虽然能不使用是最好的结果,熟知僧院构造的他还是做出了这个预防措施。 巴尔玛兹如今与其他数名魔族正在为伤兵逃离争取时间。 面对伦德伦德骑士团,紫电炮放出的炫光大多用于威慑,偶尔给出致命一击,年迈的他还在奋力战斗。 (真是的——这次可要命了——?) 肥胖的身体在空中来回跳跃,他如此思考着。 巴尔玛兹之前本应该死掉四次了。 第一次是在父母死去之时。 路过的僧侣帮助了幼小挨饿的他。 第二次、第三次,救命恩人是拉达娜。 最初的一次是在拉达娜失去记忆之前。 之后的一次是她变成魔族出现时—— 还有最近败给暗语阿尔凯因时,他本来应该死了。 但是巴尔玛兹从死掉也不奇怪的状态不知为何活了过来。 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帮助自己的僧侣、拉达娜还有败给阿尔凯因后前来救助的鲁法斯,要是没有他们,他毫无疑问在当时就已经死了。 巴尔玛兹本是一名佣兵,不是僧侣,也不是慈祥的老人。 作为佣兵应该自己守护自己的性命,尽可能的如此。 只要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也要做好抛弃同伴的觉悟。 但是如今,他没有逃跑,站在了这里。 没有特别重大的理由。硬要说的话,经历了四次死亡,如今他已经到了对死亡无所畏惧的境界。 对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有些好感,对“魔族”这种同伴意识也不讨厌。 比起为讨厌的主人工作的佣兵生涯,为此而战斗之今的人生要快乐的多。 一名骑士躲开巴尔玛兹的紫电炮冲来近身肉搏。巴尔玛兹从紫电炮射出了网状的电击,包住了他的身体。 但是在力量发动时的一瞬之前,骑士手上的箭矢射出,刺入了旁边魔族的胸口。 两人一起发出呻吟倒下。 巴尔玛兹迅速抱起了同伴的身体,回到了隐密小路。 那里的魔族弓箭手慌忙接过了同伴的身体。 附近刚好没有骑士。巴尔玛兹察觉到远方克利穆德和其他魔族战斗的迹象,终于可以小歇片刻。 「汝等带他离开。这里交给拙僧一人既可。」 「不,但是,巴尔玛兹大人——!」 年轻的弓箭手也受了伤。 腿上无事,但胳膊被涂有毒素的刀浅浅的斩伤。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逃跑,继续战斗下去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至于伤者和女人孩子,大部分都已经得救,但被杀的也不在少数。 恐怕留在僧院战斗的魔族只剩下数人了。 「去吧。逃跑的人也需要保护。逃跑还是留下,都不轻松。拙僧在此等候克利穆德,然后会追上你们。」 巴尔玛兹露出了无畏的笑容,把年轻的魔族推入了隐密小路。 他充满决意的点了点头,担起同伴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远离后,巴尔玛兹再次担起了紫电炮。 (德尔菲埃大人应该引走了爱丽丝和露易丝……能打败他们么……) 巴尔玛兹还没有认识的德尔菲埃的真正实力。 同时坐在石台阶上的他也不知道又有新的强敌到来。 年纪的原因,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调整好呼吸后,他就打算去支援克利穆德。 但是刚好此时,这个男人从走廊对面用枪代替拐杖走了过来。 「……哦。巴尔玛兹,还好么?」 「你也还活着,好极了,好极了。」 红色头发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魔族克利穆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腹部和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难想象当时战斗的激烈。 精练的伦德伦德骑士团果然与政府军有着云泥之别。 「其他的家伙还在战斗么?」 「没看到德尔菲埃祭司,他应该阻挡住了爱丽丝和露易丝,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生存者……」 由于克利穆德必死的抵抗,伦德伦德骑士团一方也受到意想不到的损失。尸体山上明显骑士更多一些。 由于指挥官爱丽丝和露易丝被绊住,错误了撤退的时机。 「这样就算报了在奥德布雷伊幽村落的仇么?」 「因为击败了爱丽丝和露易丝呢。」 巴尔玛兹挺起腰板。 但他的膝盖突然脱力,克利穆德急忙撑住了他。 「啊,真是失态……」 「别勉强,巴尔玛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 克利穆德呆然的说道。 差不多该撤退了。 仔细注意的话,僧院中又恢复了寂静。 伦 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们应该还在某处,大概是看到魔族和反政府组织已经撤退完毕,暂时离开了周围。 就是说很有可能德尔菲埃为了争取撤退的时间把敌人引走了。 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的魔力已经消耗殆尽。 再继续参战只是累赘而已。 「……咱们差不多也撤退吧?」 「嗯——」 话音未落,巴尔玛兹突然看到了活物。 在晨间模糊光线的映照下看到的是伤兵的尸体。 失去脑袋的尸体已经彻底死去,但身体却蠕动起来。 「……喂,巴尔玛兹。」 「啊,那个是……」 两个人冲了过去。 在尸体下面看到了孩子小巧的脚。 克利穆德推开尸体,看到了俯卧的年幼姐弟。 姐姐似乎失去了意识,没有动静。弟弟忍住不发出声音,全力的用身上的尸体隐藏自己。 他们是拉达娜捡回来的那克巴族姐弟。 克利穆德咋了下舌头。 「喂……还能动么?你们快点逃吧。」 克利穆德轻轻的把姐姐担在肩上,又抱住了弟弟,向隐密小路走去。 弟弟还在颤抖。突然受到袭击被压到尸体下的恐惧感让他还站不起来吧。 「喂,起来,脑袋被打了么?」 轻轻摇晃之后,姐姐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沉默的趴在克利穆德的肩膀上。 巴尔玛兹笑了笑。 「没受什么大伤。汝等要是受伤,我们会被拉达娜大人训斥的,必须要小心呢。」 「嘛,他们这么老实真是谢天谢地,比较容易保护。」 抱着不知姓名的孩子们,克利穆德走进了昏暗的小路。 跟在后面的巴尔玛兹在空气中感受到人类的气味,关上了隐密小路的门。 门被关上后就和僧院入口的墙壁融为一体,从表面看不出任何区别,即使伦德伦德骑士团之后尝试追踪也不容易察觉到。 小路有些昏暗,但墙壁上点缀着萤火虫般的光亮。 这是注入魔力的紧急用灯。 穿过这条小路就可逃离到山脚。 平缓的石路上有点点血迹,肯定是在战斗中负任的人们留下的吧。有多少人被杀、又有多少人生还还无法确认,但至少没有全灭。 现在这样就好。 追在先行人们的后面,带着年幼两姐弟的两位魔族在微暗笔直的地下通道前行。 「……呐,巴尔玛兹。圣教会的家伙为什么会袭击这里?」 「应该是出于某种目的……搞不清楚呢。」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满身创伤,疲惫不堪。 虽然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但如果什么都不说反而会失去力气。 不久后,前方出现了出口的光亮。 射来明亮阳光的地方与外面相连。由于山脚下有片森林,应该更容易隐藏身形。 「好的,到出口了。」 克利穆德停下脚步。 巴尔玛兹也只到了刀剑的声音。 「喂,难道说……!」 「克利穆德,把这俩孩子——」 巴尔玛兹本想说「说下」,却没说出来。 在此放下的话恐怕一旦被发现就会遇害。伦德伦德骑士团对小孩子也绝不手下留情。 如果带上他们,即使被卷入战斗十分危险,但至少还有生存的可能。 克利穆德似乎看出了巴尔玛兹的想法,哼了一声。 「……突破吧,巴尔玛兹。前方的战斗是在阻挡某人。说不定还有机会。」 巴尔玛兹点了点头,重新担起了紫电炮。 不知道之后还能再发射几炮电击,如果不是魔族,刚刚连续不断的使用魔力足以让他气绝。 「……孩子们,保护安静,就这样老实呆着。」 被克利穆德抱着的姐弟都吞了口唾沫。 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他们谨慎的走向外面。 在背对陡峭的岩壁无处可逃的地方——两个奇妙的物体像是在比试力气般互相冲击。 一方是覆盖着深灰色装甲的巨大人型魔导具—— 另一方是模仿巨盾形状的粗糙人偶、从游戏盘中的“巴维里”和“持盾步兵”组合而成的魔导具。 双方互不相让,抓着对方的躯体比拼力气。 在它们脚下,巴尔玛兹熟识的黑色皮肤姑娘和身穿白色铠甲的骑士们打斗得不可开交。 双手拿着像蛇一样弯曲的蛇身剑,舞蹈般来回穿梭,时而消失,一瞬后又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看起来幻像一般的动作让骑士们迷茫起来。 「……那是拉达娜!喂!巴尔玛兹,他们就交给你了!」 克利穆德大喝一声,放下年幼的姐弟后冲了出去。 拉达娜和缪尔斯通挡在没来得及逃跑的众人面前,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追击部队拼死作战。 前有敌人,后有绝壁。 无法逃跑,但还没有被迫于绝境。 拉达娜无愧于她的外号,用迅速的行动玩弄敌人,压制敌方核心战力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 在她周围,缪尔斯通操纵起人偶们也在战斗。转变成左右侍者哈维和拉尼的西尔比可以同时和多人战斗,虽然与骑士相比人数不战优势,但还不致于被动挨打。 两架“持盾的沃里”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深灰色巨人手中保护着聚集在岩壁附近的难民,那里成为了战斗的要点。 防御强化的人偶臂力强劲,仅凭单体就抵挡住了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新兵器,另一架如同字面意思的“盾”一样保护在岩壁前的众人面前。 巴维里的人偶游戏里的大部分战斗用人偶如今都已经被缪尔斯通派上了战场。 她操纵人偶的能力绝不输给魔族,但负担还是太大了。站着打开游戏盘的缪尔斯通少见的歪起了脸。 不久后从隐密小路出现的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马上就被包围的骑士们所察觉。 「爱丽丝团长!又有敌人出现!」 巴尔玛兹瞪了一眼粗鲁大叫的男人,用一发紫电炮向他打了声招呼。 克利穆德在奔跑中举起萨贝里恩长枪,积蓄魔力释放攻击。 刚刚还觉得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看到拉达娜的危机后巴尔玛兹再度焕发出了活力。 不对,不是焕发活力,而是勉强为之。 就像用力绞紧干巴巴的布一样,开裂的手上几近涌血,眼下成为了消耗生命力的战斗。 把孩子保护在背后,巴尔玛兹又放出了几次紫电炮。 ◎ 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来到山脚时,刚刚逃出来的人们刚好停在那里。 先逃出来的人数不多,神情恐慌。 从狭小的密道还在不断有难民逃出。 不知该逃到何处的情绪感染了民众,再加上刚醒来时的混乱,所有人都在同心中的不安战斗。 乘坐马车法利的拉达娜和缪尔斯通来到了那里。 身为鲁达族的拉达娜出现时,人们刹时间恐慌起来,缪尔斯通急忙阻止。 “这位和德尔菲埃祭司一样是来帮助你们平安逃跑的,不要担心。” 她极为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此时仍然发挥了效果。 拉达娜开始引导众民逃跑时,注意到了一群从僧院而来的骑士。 冷酷的爱丽丝?伦德绝不会放走残兵败将。 他们以歼灭为目的一哄而上,拉达娜和缪尔斯通又被卷入了不利的战斗。 背靠岩壁并非本意,但在只用集中精力对付前方这一点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无路可逃这方面就没办法了。 拉达娜集中攻击指挥官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 只要利用告死鸟之靴反复瞬间移动,同时应付两名指挥官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阻止两人前进已经拼尽全力,难以决出胜负。 「缪尔斯通,还好么?」 拉达娜向大概已经超出最大控制人数的缪尔斯通喊道。 缪尔斯通没有回答,沉默的向游戏盘注入着魔力。 以她的性格来看,若不是被强行牵址进来,她绝不会投身于这样的战斗。 拉达娜在内心中对她说了声报歉,没有后退继续战斗。 驱使起“告死鸟之靴”的话,她一个大概可以逃离战场。 但如今拉达娜的心中没有这样的选择。 她对这样的自己毫无疑惑。 现在的拉达娜并不仅仅是为了背后的众人而战斗。 “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奥德布雷伊幽村的仇就在现在——” 她的心充满了仇恨的火焰。 若是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以后肯定还会发生同样的悲剧。 连续的苦战中,只是消灭了普通的骑士,拉达娜全力寻找着爱丽丝和露易丝的空隙。 爱丽丝?伦德的雾雨刺突剑攻击范围很广,正面对战会被瞬间击败,而应该是空隙的背后不知为何总是有露易丝防守。 露易丝?伦德的双枪术与其说是魔导具,不如说是作为武术的纯粹强大。两把极轻的枪在左右手中操纵自如。 阿尔凯因看到的话大概也会放弃,拉达娜在反射神经和纯粹的武艺上还不及那只黑猫。 更何况爱丽丝?伦德还拥有名为“弗兰西斯卡之盾”的可以自动防御攻击的盾牌。 她戴在左腕上的圆形盾牌可以对物理攻击做出反应,分裂保护爱丽丝的身体。 如果没有足以打破盾牌的强力攻击,或是超出盾牌反应速度的快速攻击,又或是是无法攻防的魔力攻击,就难以伤到爱丽丝?伦德分毫。 凭借拉达娜的魔导具蛇身剑,就只有以速度取胜。 (我……能战胜他们两人么?) 她刚刚冒出这种想法时,就听到了同伴的声音。 「拉达娜!爱丽丝和露易丝就由我来对付!」 随着声势轰鸣的大喝,克利穆德单手持枪冲了过来。 巴尔玛兹从后面加以援护,用紫电炮依次放射出雷球。 骑士们动摇起来。 他们无法击败拉达娜和缪尔斯通,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到来又增添了额外的麻烦。 不过就拉达娜来看,不是魔族的缪尔斯通已经快到极限了。 哈维和拉尼逐个被破坏。 「缪尔斯通,防守!」 指示话音未落,人偶们的活动就迟缓了起来。 躲开拉达娜斩击的爱丽丝露出了微笑。 「人偶使小姐离开后——仅凭筋疲力尽的两个魔族和你很艰难吧。差不多投降怎么样?我会留下你的性命。」 这番对拉达娜所说的话可能并非虚言。 爱丽丝也应该想拷问捕捉到的魔族,问出各种各样的情报。 当然这样的境况对拉达娜来说比死还难以忍受。 露易丝?伦德朝向克利穆德。 他精妙的操纵双枪,挑开萨贝里恩长枪的枪尖,冲向了克利穆德的怀中。 通常双方都使用长枪的战斗到此时就已经决出了雌雄,但萨贝里恩长枪的要诀是从枪尖射出的光之怪兽的攻击。 出现空隙的克利穆德像是看穿了露易丝的行动,猛然向露易丝身后退去,同时从枪尖放出了怪兽。 怪兽突然冲向了露易丝?伦德的背后。 「……无聊的小伎俩。」 露易丝嘟囔了一句后,同时把双枪回转到了背后。 萨贝里恩长枪被露易丝的左手枪弹开后剧烈的上挑,其右手枪又同时刺向了怪兽的正面。 纯粹的物理攻击对魔力怪兽没有效果。 但是露易丝的枪从斩击到的位置吸收了萨贝里恩长枪放出的怪兽。 他顺势敏捷的回转枪头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克利穆德斜肩砍下。 「克利穆德!」 拉达娜发出了大声悲鸣。 「你觉得我手中的只是普通的枪?这把“四精短枪”可以从枪尖暂时吸收和地水火风等属性相应的魔力。平时没有使用的必要,此时才能发挥作用。」 露易丝用枪尖指向了倒在地下的克利穆德。 枪尖朝克利穆德的身体放出了光之怪兽。 周围响起了克利穆德的绝叫。 比从萨贝里恩长枪放出来的怪兽要小上几分,但威力足以打倒已经受伤的克利穆德。 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样子,焦急不安的人不止拉达娜一个。 将年幼的姐弟保护在身后、远距离发射雷球援护攻击的巴尔玛兹此时也停下了动作。 「……克利穆德……!」 发呆的一瞬间成为了他的可乘之机。 不断躲避雷球的骑士们重整姿势,向巴尔玛兹肥胖的身体射出了弩箭。 巴尔玛兹就在弩箭的飞行轨迹上,但他的背后还有呆站着的姐姐和支撑着姐姐的弟弟。 巴尔玛兹——此时不能躲开。 圆滚滚的腹部深深的扎入了四根箭矢。 「巴尔玛兹!」 拉达娜的悲鸣。 巴尔玛兹抱着紫电炮像破了的气球似的倒在地上。 前来救援的两名魔族倒下,缪尔斯通耗尽了魔力,拉达娜自身也疲惫不堪。 那一群受伤者和女性孩子们想到自己面临的残酷命运后,在持盾沃里的另一边屏住了呼吸。 爱丽丝和露易丝缓缓的看向了拉达娜。 「……投降吧,拉达娜。在魔族当中你也算是被西天将和北天将所宠爱之人……应该知道许多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吧?」 爱丽丝的脸上浮现了和缓的笑容。 拉达娜用力的耸了下肩。 「……放掉后面的人们。」 「办不到。我要歼灭他们。」 「你这个异端。」 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深处回响。比起这句话本身,爱丽丝那幅像是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嘛”的表情更加让人恼火。 拉达娜举起蛇身剑,愤怒的挥下。 走上前去的露易丝?伦德轻松闪过,瞄准拉达娜的胸口深深的刺出了枪柄。 随着一声闷响,拉达娜膝盖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做好被刃物刺穿觉悟的拉达娜无法忍耐意想不到的钝器冲击,倒在了原地。 她鼓起脸颊忍住呕吐的冲动,爱丽丝轻轻踏在了她的头上。 「……你身为鲁达族为什么如此拼命帮助那克巴族?而且还是以魔族的身份。」 「……你一辈子都无法明白。」 拉达娜想要咬舌自禁。 察觉到这一举动的露易丝从旁边猛踢她的侧腹。 被踢飞的拉达娜不堪入目的在地上翻滚。 血液、汗水和泥土沾满了她的身体,身为舞姬的优美已经丝毫不在。 爱丽丝用冰冷的视线向下看着拉达娜的惨状。 既不是嗜虐的喜悦也不是同情的目光,只是面对现实的冰冷。 「为 防止她逃跑,还是把腿折断比较好吧。露易丝,拜托了……」 收到姐姐指示的露易丝刚要行动…… 两个小巧的影子来到了拉达娜面前。 白色皮肤的幼小姐弟双腿颤抖的张开胳膊,站在拉达娜面前。 两个人一言不发,向上瞪着爱丽丝和露易丝。 爱丽丝和露易丝,这对骑士姐弟也以冰冷的向下俯视。 失去双亲的那克巴族姐弟,他们的眼睛中充满了强大、甚至愚直的勇气。 「……你们,退开。」 凝聚起因痛苦而模糊的视线,拉达娜嘶哑的说道。 「没有必要对我报恩……救你们只是我一直兴起……所以说,从那里退开……」 那克巴族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持盾沃里的背后走了出来。 无法战斗的老人和女人。 还有不知世事的年幼孩子,以及负责照顾他们的少年少女。 受伤无法走路的男人搭在旁人的肩膀上,注视着伦德伦德骑士团。 没有人说话。 不论说什么,自己的命运都不会改变。大家心知肚明。 即使如此,他们从盾的后面走了出来,向倒在地上的拉达娜靠近。 「停住。」 爱丽丝发出了指示。 人们没有停下脚步。 「……不停下的话,只是会死得更早。」 爱丽丝举起一只胳膊向骑士们示意。 所有骑士都举起了剑。 即使如此,人们没有停下脚步。 行走速度缓慢,但的的确确是在前进。 爱丽丝闭上了眼睛。 拉达娜也闭上了眼睛。 ——不想看。她由衷的感到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没关系。虽然我觉得不会逃的对手有些无聊,但……」 爱丽丝话音未落,突然肩膀颤抖着向后远远跳去。 之后,她的上方落下了黑色的圆球。 不停旋转、毫无声息落下来的圆球用纯黑色的切糕刀斩向了爱丽丝刚才的位置,而后优雅的站在了地上。 拉达娜瞠目结舌,然后又有些疑惑。 在场的其余人也有和她同样的疑问。 发出黑色光泽的毛发。 耸立的耳朵,线条柔顺的尾巴。 金色的眼眸充满了意志,这位黑色的捣乱者单手押住帽子用清凉的声音喊道。 「这里看来很不安分呢?」 这句平静的话却让爱丽丝和露易丝哑口无言。 拉达娜也感觉到了他与平时不同的气氛,身上汗毛倒立。 小巧的身体、可爱的姿态与平时并无二致。 但如今在拉达娜眼中的他比以往所见更加令人眩目,更加威风凛凛。 「——我们魔人的弟人不会插手萨安托罗夫的内乱。」 黑色立起了一根指头,缓缓的宣布。 一片静寂之中,只有回响着他的声音。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指尖。 「圣教会与魔族的争斗也与我等无关。」 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拉达娜,然后迅速的看向了爱丽丝和露易丝。 「当然——被“这帮坏透了的山贼”袭击的难民,我绝不会放手不管!」 伸出了第三根尖锐的爪子,黑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在他说话的同时,几位熟识的面孔逐个落到了周围。 戴着圆眼睛的白色学者霍克艾。 身穿东方装束的战轮使用者西兹可。 乘坐天球木马的贵族千金菲诺和被抱在前面的神球少女缇亚涅丝,两个互相睁亮了眼睛。 在空中的另一处,巨大的龙形人偶搭载着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意图闯入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 还有一个人—— 稍迟片刻后,身怀“环流的轮环”的少年赛罗也脸带真挚的愤怒降临此地。 药剂少年瞪向爱丽丝和露易丝,紧紧的握住拳头。 拉达娜无法直视他们。 眼前发生的“奇迹”简直无法置信。 悠然站在同伴面前的黑猫向空中举起黑色切糕刀,朗朗的喊道。 「我等魔人弟子自由而行,不知善恶为何物,帮助应为同伴之人,惩罚应为敌方之众。 所以,伦德伦德骑士团——现在就由我们来阻止你们的暴行。」 即将迎来黎明的天空下。 在魔族拉达娜的守望下,“暗语阿尔凯因”以锐利的气势如此宣言。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渡赖,久疏问候。 唐突一言,前几天我终开始饲养脑内猫,就是在第六卷后记中碧老师提到的那个。 「饲养生物的话就必须负责任到底」,从这个观点以至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迷茫了好久—— 到底是否应该将脑内猫定义为“生物”,我为此迷茫了周围。之后又要饲养的猫的种类烦恼了两个月,直到决定好名字和性格已经过了半年,回想迟交原稿的原因花了三个月,沉迷不断恶魔合体的某个ds上有名rpg150小时,在这半年时哮喘又有些严重,至今为止仍然在为此烦恼,经过这样种种的纡回曲折(脑内)终于开始饲养了。 ……姑且为防万一说明一下,这本第七卷推迟发售既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脑内猫,单独是因为我自己的写作缓慢。正直而言,哮喘有所影响,但这也是我自己在症状初期不管不理导致恶化的错。 不论如何,请不要责备“skydon”(雄性,四岁,虎斑猫,非常大)。不用明言,这是我开始在脑内饲养的猫的名字。 (ps:skydon为特摄片中出现的怪兽名。) 命名的由来是我喜欢的怪兽,备选方案还有“si和尚”,由于“不喜欢动”这样的脑内设定,就此决定是skydon。 面容和品行有些不良,但skydon什么都能吃,比如月亮什么的。 照片的话可以参看卷末的著作近影,但那是缩尺版,即使除去尾巴全长也越过了15000公里。 地球的直径约为12000公里,卷起来比地球要小一些。 在脑内即使如此大的猫也可以自由饲养,高兴之余也有些遗憾,想要抚摸却怎么也够不着。一根毛也比此地的河更粗,而且比北海道更长。 靠近地球时会引发像行星碰撞似的巨大惨剧,即使在脑内饲养也非常难以处理。在数次模拟中人类都最终灭亡,是要地球还是要skydon呢,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现在,skyon以六比四稍占优势,古代的伟大是不是说过「猫是远观的存在」这样的话呢…… 大能兼小也要有个限度,「小失败!」,我刚刚才注意到,关于脑内猫的饲养方法似乎能成为以后的连载话题。 再次声明,skydon无罪,错的是无法承载巨大质量的地球。 这般关系到人类存亡的混乱现状就说到这里,『轮环的魔导师』迎来了第七卷,本卷中插画家碧老师也描绘了精良的插画,十分感谢。 说起来本卷的卷首彩插中貌似有位可爱得不行的家伙,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么可爱不可能是女孩子」这句有名的格言(?),碧老师goodjob。 实际上直到这个场景被画出来之前,我与责任编辑之间发生了一场辛苦的攻防战。 草一郎「我迫切的希望这个场景有张插画」。 责任编辑「不,我和碧老师也商量过了,不如放到封面如何?」 草一郎「封面……!原来如此,英明的决定。」 …… 忠实的再现了当时的过程后,我发觉当时一点也没有攻防战的感觉,不论如何,可以达成一致意见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最后的闲谈,我国的女装文化历史休久,那位日本武尊在少年时,就有女装征讨熊袭的传说。虽然期待赛罗做到这种程度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他能加油更像女主角一些。 眼前的下一卷,从卷首开始故事就会变得十分激烈。 作者一方也想拿出更多的气势。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初春 渡濑草一郎 大家好,我是渡赖,久疏问候。 唐突一言,前几天我终开始饲养脑内猫,就是在第六卷后记中碧老师提到的那个。 「饲养生物的话就必须负责任到底」,从这个观点以至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迷茫了好久—— 到底是否应该将脑内猫定义为“生物”,我为此迷茫了周围。之后又要饲养的猫的种类烦恼了两个月,直到决定好名字和性格已经过了半年,回想迟交原稿的原因花了三个月,沉迷不断恶魔合体的某个ds上有名rpg150小时,在这半年时哮喘又有些严重,至今为止仍然在为此烦恼,经过这样种种的纡回曲折(脑内)终于开始饲养了。 ……姑且为防万一说明一下,这本第七卷推迟发售既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脑内猫,单独是因为我自己的写作缓慢。正直而言,哮喘有所影响,但这也是我自己在症状初期不管不理导致恶化的错。 不论如何,请不要责备“skydon”(雄性,四岁,虎斑猫,非常大)。不用明言,这是我开始在脑内饲养的猫的名字。 (ps:skydon为特摄片中出现的怪兽名。) 命名的由来是我喜欢的怪兽,备选方案还有“si和尚”,由于“不喜欢动”这样的脑内设定,就此决定是skydon。 面容和品行有些不良,但skydon什么都能吃,比如月亮什么的。 照片的话可以参看卷末的著作近影,但那是缩尺版,即使除去尾巴全长也越过了15000公里。 地球的直径约为12000公里,卷起来比地球要小一些。 在脑内即使如此大的猫也可以自由饲养,高兴之余也有些遗憾,想要抚摸却怎么也够不着。一根毛也比此地的河更粗,而且比北海道更长。 靠近地球时会引发像行星碰撞似的巨大惨剧,即使在脑内饲养也非常难以处理。在数次模拟中人类都最终灭亡,是要地球还是要skydon呢,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现在,skyon以六比四稍占优势,古代的伟大是不是说过「猫是远观的存在」这样的话呢…… 大能兼小也要有个限度,「小失败!」,我刚刚才注意到,关于脑内猫的饲养方法似乎能成为以后的连载话题。 再次声明,skydon无罪,错的是无法承载巨大质量的地球。 这般关系到人类存亡的混乱现状就说到这里,『轮环的魔导师』迎来了第七卷,本卷中插画家碧老师也描绘了精良的插画,十分感谢。 说起来本卷的卷首彩插中貌似有位可爱得不行的家伙,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么可爱不可能是女孩子」这句有名的格言(?),碧老师goodjob。 实际上直到这个场景被画出来之前,我与责任编辑之间发生了一场辛苦的攻防战。 草一郎「我迫切的希望这个场景有张插画」。 责任编辑「不,我和碧老师也商量过了,不如放到封面如何?」 草一郎「封面……!原来如此,英明的决定。」 …… 忠实的再现了当时的过程后,我发觉当时一点也没有攻防战的感觉,不论如何,可以达成一致意见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最后的闲谈,我国的女装文化历史休久,那位日本武尊在少年时,就有女装征讨熊袭的传说。虽然期待赛罗做到这种程度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他能加油更像女主角一些。 眼前的下一卷,从卷首开始故事就会变得十分激烈。 作者一方也想拿出更多的气势。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初春 渡濑草一郎 大家好,我是渡赖,久疏问候。 唐突一言,前几天我终开始饲养脑内猫,就是在第六卷后记中碧老师提到的那个。 「饲养生物的话就必须负责任到底」,从这个观点以至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迷茫了好久—— 到底是否应该将脑内猫定义为“生物”,我为此迷茫了周围。之后又要饲养的猫的种类烦恼了两个月,直到决定好名字和性格已经过了半年,回想迟交原稿的原因花了三个月,沉迷不断恶魔合体的某个ds上有名rpg150小时,在这半年时哮喘又有些严重,至今为止仍然在为此烦恼,经过这样种种的纡回曲折(脑内)终于开始饲养了。 ……姑且为防万一说明一下,这本第七卷推迟发售既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脑内猫,单独是因为我自己的写作缓慢。正直而言,哮喘有所影响,但这也是我自己在症状初期不管不理导致恶化的错。 不论如何,请不要责备“skydon”(雄性,四岁,虎斑猫,非常大)。不用明言,这是我开始在脑内饲养的猫的名字。 (ps:skydon为特摄片中出现的怪兽名。) 命名的由来是我喜欢的怪兽,备选方案还有“si和尚”,由于“不喜欢动”这样的脑内设定,就此决定是skydon。 面容和品行有些不良,但skydon什么都能吃,比如月亮什么的。 照片的话可以参看卷末的著作近影,但那是缩尺版,即使除去尾巴全长也越过了15000公里。 地球的直径约为12000公里,卷起来比地球要小一些。 在脑内即使如此大的猫也可以自由饲养,高兴之余也有些遗憾,想要抚摸却怎么也够不着。一根毛也比此地的河更粗,而且比北海道更长。 靠近地球时会引发像行星碰撞似的巨大惨剧,即使在脑内饲养也非常难以处理。在数次模拟中人类都最终灭亡,是要地球还是要skydon呢,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现在,skyon以六比四稍占优势,古代的伟大是不是说过「猫是远观的存在」这样的话呢…… 大能兼小也要有个限度,「小失败!」,我刚刚才注意到,关于脑内猫的饲养方法似乎能成为以后的连载话题。 再次声明,skydon无罪,错的是无法承载巨大质量的地球。 这般关系到人类存亡的混乱现状就说到这里,『轮环的魔导师』迎来了第七卷,本卷中插画家碧老师也描绘了精良的插画,十分感谢。 说起来本卷的卷首彩插中貌似有位可爱得不行的家伙,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么可爱不可能是女孩子」这句有名的格言(?),碧老师goodjob。 实际上直到这个场景被画出来之前,我与责任编辑之间发生了一场辛苦的攻防战。 草一郎「我迫切的希望这个场景有张插画」。 责任编辑「不,我和碧老师也商量过了,不如放到封面如何?」 草一郎「封面……!原来如此,英明的决定。」 …… 忠实的再现了当时的过程后,我发觉当时一点也没有攻防战的感觉,不论如何,可以达成一致意见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最后的闲谈,我国的女装文化历史休久,那位日本武尊在少年时,就有女装征讨熊袭的传说。虽然期待赛罗做到这种程度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他能加油更像女主角一些。 眼前的下一卷,从卷首开始故事就会变得十分激烈。 作者一方也想拿出更多的气势。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初春 渡濑草一郎 大家好,我是渡赖,久疏问候。 唐突一言,前几天我终开始饲养脑内猫,就是在第六卷后记中碧老师提到的那个。 「饲养生物的话就必须负责任到底」,从这个观点以至于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迷茫了好久—— 到底是否应该将脑内猫定义为“生物”,我为此迷茫了周围。之后又要饲养的猫的种类烦恼了两个月,直到决定好名字和性格已经过了半年,回想迟交原稿的原因花了三个月,沉迷不断恶魔合体的某个ds上有名rpg150小时,在这半年时哮喘又有些严重,至今为止仍然在为此烦恼,经过这样种种的纡回曲折(脑内)终于开始饲养了。 ……姑且为防万一说明一下,这本第七卷推迟发售既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脑内猫,单独是因为我自己的写作缓慢。正直而言,哮喘有所影响,但这也是我自己在症状初期不管不理导致恶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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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名「莱涅茨」是这个城镇的名字,就是说弗罗斯贝尔克是作为这个地方的领主被左迁至此。 运营研究所是他的爱好,也没有受到国家特别的关注。 魔导具研究可以说是王侯贵族的嗜好。 自己成为研究者,或是出资雇佣工匠,与魔导具之间的距离各种各样,但是在这个布兰黛尔皇国内,无法开展研究的皇族会被当作无能之人。 弗罗斯贝尔克是优秀的研究者,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被称为“魔导卿”,但不通政治,缺乏野心。 他作为皇族并不显眼,但对菲利亚诺来说仍然是最喜欢的温柔父亲。 这一天,她出发去父亲所在的工作地点游玩。 目标不只是父亲。 还有弗罗斯贝尔克的亲友、名叫鲁法斯的魔导师。 这位鲁法斯和她的妻子奥斯加不久前生出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起名为赛罗尼乌斯的婴儿与双亲共同在研究设施中生活,成为了菲利亚诺喜欢的玩具。 伸出手指,他就会用小手回握住。 脸凑过去他就会笑出来,睡着的时候真的十分可爱。 几乎不太会哭的婴儿总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偶尔胸中还会闪出某种光芒。 大概两天前,研究人员一边观赏着这种光芒一边交谈。 “真令人惊讶。那个真的安定了么——” “体重也增长了,很普通的在成长。将他公布出去肯定会一片喧哗。” “但是呢……无法复制的话就没有意义。如果贸然公布,这个唯一成功的例子就会被当成实验动物对待。鲁法斯也不想变成那样。” “力量的本质的尚且不明……虽然很可惜,嘛,奥斯加小姐很高兴,现在这样就好吧。” 心情舒畅的研究员们在说话的同时抚摸着赛罗尼乌斯的脑袋。 幼小的菲利亚诺不太明白对话的意思,不过即使到现在,她仍然没有意识到大人的那番对话本身就难以理解。 菲利亚诺和赛罗尼乌斯在玩耍的时候,研究员们一直在观察赛罗尼乌斯的反应。 在森林中步行的菲利亚诺今天也打算去找赛罗尼乌斯玩。 和他在一起时,不知为何心情十分充实。 准确来说,就是心情变得火热、思考变得敏锐这样的感觉。只要在赛罗尼乌斯身边,眼前的一切都闪耀出鲜艳的光彩,就连身体也轻盈起来。 简直就像是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溢出,并且分享给周围存在之物——就是这样的情况。 总之,赛罗尼乌斯就是菲利亚诺的花蜜,她自己就是绕在花蜜周围的蜜蜂。 周围的大人们仍然没有察觉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只有年幼纯洁的菲利亚诺明确的享受着这份力量。 尚不懂事的她还没有自我察觉,这是一种被称为由魔力引发的依存症的性质。 另一方面,菲利亚诺自身的体质对魔力极为敏感,更加促进了这种症状。在布兰黛尔皇族的血脉中,罕见这样的孩子。 大概长大后会成为优秀的魔导师吧,但也存在因为对魔力过于敏感而导致精神病症的前例,在这种意义上也是相当危险的资质。 菲利亚诺的不幸——也可能是她幸运,就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了她的这种资质。 如果有人察觉到,说不定会等她再成长几年才会允许她进入研究设施。 这样一来,她今天也不可能去研究施设游玩,失去父亲的同时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是—— 她看到了。 穿过扭曲视线的结界,来到研究所的旁边时。 与往日所见的情况不同。 (p17图) 石制的洋馆崩塌化为一片废墟,四处冒起滚滚的浓烟。 如同火灾后的混乱场面,但是比起研究设施的惨状更加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位于空地中心处的巨门。 完好无损,没有蚀洞或裂纹。 毫无装饰的粗糙之物,但可以确认是人造的建筑物——门。 房屋已经崩塌,这个门比曾经的三层位置还要高。 从巨门里面,比门更大的“某物”注视着菲利亚诺。 在这个巨大物体的阻隔下,看不到门对面的一切。 不知为何,菲利亚诺看不清这个“某物”的形状。 空间扭曲,颜色浑浊,一切化为虚无,无法触碰,甚至不能直视的“某物”—— 在这个体现出“混沌”字面意思的存在前,菲利亚诺呆呆的站着。 即使移开视线也逃不掉。 最终她只是呆呆的和“某物”视线相对。 通过交错的视线,“什么东西”进入了菲利亚诺的脑内。 然后她看到了“看不到的东西”。 凭借人类的精神力难以承受的大量情报在极短的时间内流入了她幼小的意识中。 「……菲利亚诺在么?别看那个怪物!快逃!」 从门的对面传来了父亲悲痛的叫喊声。 与此同时“某物”移开了视线,但菲利亚诺的心灵在此时已经崩坏。 精神受到未知之力的侵犯,她睁开瞳孔虚无的眼神,坐在地上。 什么都感受不到。 什么也无法思考。 此时的菲利亚诺被封锁了“心灵”。 不是单纯的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视线相对的“某物”通过眼睛侵食了她的心灵,幼小的菲利亚诺毫无还手之力。 在她的视野中,事态继续发展。 从门的内部、看不到的世界中传来了大人的声音。 「鲁法斯!关上门!至少你能逃走吧?」 「报歉,做不到……我也无法行动了。毕竟在没找到奥斯加的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在留在这里。」 这番痛苦的声音传到了菲利亚诺的耳畔,但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理解话语的能力。 然后,巨大的“门”开始在她在面前缩小。 如同龙卷风般卷入周围的瓦砾和土壤,不可 思议的巨门保持原有的形状,只是面积在不断缩小。 想要走出门来到这个世界的“某物”再次被吸入了门的深处。 从它的脑袋中突然传来了没听过的声音。 “神界之门打开了——是谁打开的?” 菲利亚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个问题。 不过,对她来说大概是件幸运的事。 不论是否回答,只要做出反应就会被确认——此时响起的这个不似声音的声音拥有这样的性质。 在门的对面,菲利亚诺的父亲、父亲的朋友以及父亲的朋友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并且各自做出了反应。 这个反应到底导致了怎样的结果呢—— 菲利亚诺在失去心灵的状态下,见证着一切,倾听着一切。 即使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份记忆,但这份记忆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巨大的门继续缩小,不久后已经不能允许一个孩子通过,眼见着又变成了手指般大小。 最终,被吸到对面空间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留下。 研究所遗迹里的大分部瓦砾都被卷进了门的对面,现在已如同废墟一般。 风停了,菲利亚诺仍然坐在那里,周围空无一人。 直到不久后的日落时分,因她的晚归感到担心的佣人前来迎来她的时候—— 曾经研究设施的遗迹映照在菲利亚诺呆滞的眼眸中。 这个场景直接烙印在了她的心底,可以说是她幼年时的心灵印迹。 (ps:这里的日语词是“原风景”,意思比较复杂,没找到合适的中文对应) 第一章 夏亚鲁尔僧院的战斗 迎来黎明的夏亚鲁尔僧院—— 挖开岩石表面造出来的这个建筑物原来是宗教设施,在历史的进程中几经波折,最终存在的意义发生了变化。 “抵抗鲁达族的暴政,以那克巴族为中心的反政府组织堡垒”——在萨安托罗夫,这是一般民众对这个僧院的看法。 这里在数年前造到毁灭后,化为了一堆废墟。尼斯罗夫?里贡率领反叛军进攻,再次利用这里作为据点。 不过,大体上只用于保护伤兵和难民,并非战斗用的堡垒。 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在黎明前袭击了此地。 不分老幼男妇,就连伤兵也毫不留情的一律斩杀。还留在僧院的数量极少的警卫兵拼死抵抗。 其中的一人、红发魔族克利穆德已经全身受伤倒在了岩石上,一动不动。 伸出的四肢绵弱无力,伤口过深导致过度失血,在与露易丝?伦德的战斗中被“萨贝里恩长枪”反射回来的攻击命中,如今神经已经麻痹。 不远处,魔族同伴拉达娜也倒在了地上。 纤细的肩膀随着呼吸痛苦的起伏,由此就能看出她也达到了极限。 (拉达娜也……输掉了么……) 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似乎说了什么,但听不真切。 使用魔导具“巴维里的人偶游戏”的缪尔斯通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体力,应该倒在了某个地方。 搭档的老人巴尔玛兹在致命的箭伤下生命堪忧。 克利穆德自己的魔力也已经见底,自觉时日无多。 从持有巨盾的人遇“持盾步兵沃里”身后,那克巴族的难民们走了出来。 与其说做好了迎接死亡的觉悟——他们的表情更像是单纯的放弃了生的希望,充满了无力感。 即使如此,他们大概还想做最后的抵抗吧,为了保护倒下的拉达娜没有停下脚步。 逃跑的话,被追上仍然是死路一条。 正面应对也无法免死。 总之没有活下去的选项。 克利穆德在心中为自己的无能而向他们道歉。 成为魔族,本应得到了力量的自己倒在了这里——为此而悔恨,为此而耻辱。 拉达娜移开了看向难民的视线。 伦德伦德骑士团举起了将要虐杀的剑。 然后—— 不只是克利穆德,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刻,奇迹发生了。 爱丽丝?伦德察觉到危险向后退去。 须臾之间,随着瞄准她刚才所在位置的斩击,落下了黑色的小物体—— 紧接着,熟知的面孔接连从天而降。 他们应该是魔族的敌人。 魔人范达尔的首席弟子、暗属性的魔导师、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 同为范达尔的弟子、战轮的使用者西兹可和学士霍克艾。 坐在木马上的贵族千金菲诺和操纵树兵纳修雷的魔导具缇亚涅丝。 然还有“环流的轮环”的拥有者赛罗—— 就人数而言,比这里的伦德伦德骑士团少了很多。 但是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气迫,从空中降临此地。 克利穆德凝视着他们,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出现了幻觉。 伪装成云团的浮游庭园飘浮在模糊昏暗的天空中。 一个是伦德伦德骑士团之物。另一个阿尔凯因等人所乘坐的是乐人雪莉露之物。 从天而降的黑猫像是故意遮挡在了难民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中间,挥下了泛着暗光的切糕刀。 「伦德伦德骑士团——现在就由我们来阻止你们的暴行。」 克利穆德也微微听到了黑猫的宣言。 保护起受伤的魔族和迷茫的难民—— 突然出现的援军面对伦德伦德骑士团,一步不退的勇敢无畏。 ◎ 赛罗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站在杀气旺盛的伦德伦德骑士团前。 位于此地的对手数量大约二十人左右——其中混有伤兵和疲惫之人,但显而易见所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 剑或枪、弓或锤,手里的武器各式各样,杀伤力却无可置疑。他们的战意仍然旺盛,面对突然出现的阿尔凯因等人没有丝毫畏惧的举起了武器。 赛罗的心中有些害怕,但也勇敢的与他们对视。 不可能不感到害怕。只是心中充满了远超这种恐惧感的怒火。 另一方面,仍然能够冷静思考让赛罗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伦德伦德骑士团想要在这里处决没有抵抗能力的难民。如果是他们是民族争端的当事人还有情可原。 但他们根本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不是为了自己的主张,而且这种为了金钱而做出的行动在残暴程度上更是超出了圣教会的指示。 声称是临机应变,却只是在以暴走取乐。 最终,他们只是以自己残暴为傲,醉心于恐吓弱者的人。 强大的战斗力以及背后圣教会的影响力,致使伦德伦德骑士团没有因这种行径而受到处罚。 就连魔人范达尔的弟子阿尔凯因也曾一度败北。 现在,若是不能在此地加以阻止,他们的暴行还会招致更多的不幸。 在赛罗身后,坐在天球木马上的菲诺吐出了紧张的叹息。 「……菲诺,不要冲到前面去。爱丽丝和露易兹交给阿尔凯因对付,咱们集中精力吸引周围骑士们注意力。」 赛罗小声说道后,菲诺脸色认真的点点头。被她抱在身前的缇亚涅丝也无意间露出了严肃的脸色。 她不是人类,而是魔导具,对人类社会的知识了解不多,但却拥有和人相通的感想。 比起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们,她应该更像是人类吧—— 还是说,那群骑士们的残暴才更像是人类的本性呢。 赛罗不太清楚。 只是,面对那些用暴力来形容“人类的本性”的家伙,赛罗不想之为伍。 即使这就是现实的世界,赛罗也没有丢弃到抵抗的意志,阿尔凯因等人应该也是同样。 人绝非善类,赛罗也没有打算毫无条件的如此主张。 但另一方面,他相信人类也绝不是仅有恶的部分。 具体的善恶会因本人选择的生存方式而改变。 这样想来,赛罗想要选择不会让培养自己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师傅亚奈特、还有菲诺和阿尔凯因等人感到耻辱的生存方式。 这份思考与如今赛罗的“觉悟”联系在了一起。 离开埃鲁福尔后,再次与伦德伦德骑士团战斗。 那个时候,仅是阻止对方的攻击就已经竭尽全力,这次攻守已经逆转。 面对赛罗等人的奇袭,伦德伦德骑士团虽然战意旺盛,但却没有时间认真布阵。 证据就是,摆好架势的爱丽丝?伦德漏出了咋舌声。 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重重的阴云处,没有看向赛罗等人。 那里停放着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现在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应该正在同里面的警卫骑士战斗。 如果作为移动手段的浮游庭园被夺走,伦德伦德骑士团就无法逃离此地。若是能迅速压制住控制室,他们甚至无法返回浮游庭园。 爱丽丝?伦德露出了痛苦的眼神,就是因为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后感到大事不妙。 「将我们牵制在这里,在此期间压制浮游庭园么——所有人,暂时撤退……!」 「不,不会让你们撤退的。」 阿 尔凯因迅速的跳起。 在翻滚身体的同时,黑色切糕刀没有留下一丝轨迹直接刺向了爱丽丝?伦德的侧面。 会主动防御攻击的盾牌“弗兰西斯卡之盾”保护着她的四周。 因此阿尔凯因的斩击没有触及到她的身边,但成功阻止了爱丽丝逃跑的脚步。 黑猫用锐利的金色眼眸盯得爱丽丝不敢有所动作。 「不管其他的骑士——绝对不会让你和露易丝逃离此地。本来就是你们先来埃鲁福尔挑衅。作为还礼也好,这次一定要和你们一较高下。」 爱丽丝表情僵硬。 在这个异国之地,失去“浮游庭园”这样的移动工具对他们意味着部队全灭。 即使通过掠夺能够得到最低限度的物资,也肯定会被魔族和反叛军追击,更何况地形不熟。 假使运气好与圣教会的部队汇合,失去了贵重的“浮游庭园”也会让他们声名落地。 弟弟露易丝?伦德马上向骑士们下令。 「第二班回到上面死守浮游庭园!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由我和姐姐对付。让萨缪埃尔等七人和“银雪守护骑士”阻止西兹可、“环流的轮环”以及“树兵”的行动!」 看起来对付西兹可和赛罗等人成了骑士们的任务。 赛罗听到这个指令后,心中安稳了。 (果然,正如阿尔凯因所料。) 降临此地之前,阿尔凯因曾经说过。 “我们降到地面,梅露露西帕等人同时袭击浮游庭园。这样一来,他们为了保护浮游庭园肯定想要撤退。即使能够在地面战胜我们,在此地失去庭园就只能等待灭亡了吧。”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在地面同时和二十多位骑士战斗将会非常艰难——如果能有一半回到庭园就好极了。梅露露西帕的“裁决魔龙”对付那群骑士也不落下风。假如爱丽丝和露易丝想要回到庭园,就让西兹可用战轮把他们击落。只要他们心生焦躁,就是咱们的胜利。” 事态正朝着阿尔凯因所料想的方向发展。 分割他们的部队,赛罗等人也更容易战斗。 假设伦德伦德骑士团不想分离部队,在梅露露西帕压制住庭园时他们的失败就已成定局。赛罗等人只要来回逃窜争取时间就足够了。 在此之上如果发生意外,还有“乐人雪莉露”待命。 为了避免战场上的危险,雪莉露还没有落到地面,但她身为贤人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视。 雪莉露的强大力量在这样的场合上有些难以发挥。 接受到露易丝指示的骑士们马上赶回浮游庭园。 在不可视的力场下,虽然脚下得到支撑力,但力场的范围狭窄,几近没有防备。 以西兹可的战轮为首,只要那些骑士有被这样的远距离攻击波及的可能性,留在地面的露易丝和爱丽丝等人就绝不可能仅仅是沉默的目送他们返回。 为了援护向庭园返回的他们,留下的骑士全都行动起来。 「全员突击!」 随着爱丽丝的号合,地面上开始了乱战。 突然射出的魔力箭矢——“狩狼之弓”发出的攻击被西兹可的战轮瞬间击落。 没有实体的魔力箭矢被西兹可的战轮上缠绕的魔力弹开,当场烟消云散。 举起短枪的露易丝?伦德向阿尔凯因袭去,爱丽丝?伦德也挥出“雾雨的刺突剑”与霍克艾开战。 现在的霍克艾不是空手。 他的手中持有杖形的魔导具,利落的架开了爱丽丝刺突。 阿尔凯因和露易丝也剑刃交加,西兹可援护着二人,承担起游击手的任务。 黑皮肤的骑士萨缪埃尔和他率领的六名骑士,以及巨大的人型魔导具“银雪守护骑士”杀向了赛罗等人的方向。 赛罗首先选定“银雪守护骑士”作为目标。 动作精细、迅速,马上就能感受到这是曾经打倒过的“铁心圣骑士”的升级版。 在巨大的体型下力量非凡,但本身作为魔导具对赛罗应该无法构成太大的威胁。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战!看到你们还是小鬼,上次没有好好教训你们。」 萨缪埃尔气势十足的挑唆道。 在埃鲁福尔王都,黑狼沙夜受到他们的袭击身受重伤。 赛罗当然没有忘记这份悔恨。 「缇亚涅丝!帮我阻止那个巨人的前进!」 在赛罗的呼喊下,由树木组成的巨大人偶从脚底的阴影里涌出。 缇亚涅丝召唤出的“树兵”纳修雷虽然从出现后仅能存在数秒的时间,却是极其顺手的强大武器。 巨大的身体释放出压倒性的存在感,挡住了迫近了“银雪守护骑士”。 两者的姿势像是在比试力气,赛罗想要靠近两者之间的空隙。 但是萨缪埃尔和骑士们迅速的绕到赛罗和两者之间。 就在徒手的赛罗被挡住脚步时,树兵纳修雷崩塌消失了。 「哦。如果贸然让你靠近,好不容易得来的魔导具又会在瞬间毁灭。不会给你使用同样战法的机会。」 草率的口气仍然让赛罗了解到萨缪埃尔对他的警惕。 “银雪守护骑士”失去了比试力气的对手,重新调整姿势向赛罗冲来。 本次战斗,对敌我双方都是第二回交手,不论是树兵的特性还是赛罗的能力,对手都已经得知。 「还要几秒后才能再次召唤树兵!在这个时间内缩小包围圈!」 骑士们想要抢得先机,已经冲到了赛罗等人的眼前。 充当先锋的人是萨缪埃尔。 黑皮肤的骑士气势十足的迫近,警戒着树兵和环流的轮环同时,仍然将赛罗轻视为“普通的小鬼”。 突然之间,听起来非常古老的话语在赛罗的脑海内苏醒。 “斯特拉达,因为你很弱,请回忆起与弱小相应的应对方式。贸然正面抗衡只是陷自己于危境。” 这是酒神的天之赐子、波鲁德尔的建议。 他以勇武见长,是一骑当千的强者。 笔直的冲向敌阵,像龙卷风般的杀入杀出,饮上一杯酒,之后再次冲入敌阵——如此强大得如同儿戏般的战士。 斯特拉达曾经向他学习过简单的护身之术。 “你明白了么?攻击还是逃跑,不要让对手察觉到自己的选择。打倒敌人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只需回避。” 波鲁德尔在泛着酒意的呼吸下教授斯特拉达体术,理性的思路完全不像是一个醉汉。 赛罗没有对这份记忆犹豫不绝。 ——他已经明白了。 这不是自己的记忆,大概是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斯特拉达残留在“环流的轮环”中的记忆。 赛罗不认为自己是斯特拉达的转生,对他来说斯特拉达是完全的陌生人。 赛罗只是在现时代承继了斯特拉达原来持有的“环流的轮环”。 最近经常以梦或幻觉的形式窥探到这份记忆。 在埃鲁福尔与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战斗时“环流的轮环”发生暴走,大概就是以此为契机。 如今赛罗利用着斯特拉达的记忆。 (无力的英雄斯特拉达,吗……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脑海中略微思考着曾经的英雄,赛罗面对迫近的萨缪埃尔踏出一步。 就这样,以比跑步慢、比走路快的速度反而不断向他靠近。 在中距离操纵战轮援护的西兹可发出了大声的悲鸣。 「赛罗,退下……!」 骑士萨缪埃尔用剑刺 向了赛罗。 这不是意图一击必杀为的攻击,而是让赛罗受伤然后活捉。 只要“环流的轮环”还在赛罗体内,果然他们还是想生擒赛罗。 赛罗注意到了对方下手的分寸,感到有机可乘。 赛罗保持刚才的走路的节奏,只是微秒的错开了步幅,在萨缪埃尔刺出剑之前以同样的节奏向后闪躲。 萨缪埃尔按照赛罗没有防备的行动预测着距离,对赛罗的变招没有做出即时反应,结果剑挥空了。 应该足够接近的赛罗实际上还在稍远的位置处——引起敌方这样的错觉,微微打乱了萨缪埃尔的步伐。 赛罗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用藏在手中的小石子扔向他的鼻头。 对方是经验丰富的战士,面对似乎是武器的东西急速飞来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萨缪埃尔在没有察觉出投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躲开了扔出的小石子,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 在离骑士最近的距离处争取了时间,赛罗马上大声喊道。 「缇亚涅丝!」 树兵的手突然从脚下的影子里伸出。 通常情况下萨缪埃尔能够避开,但因为刚刚失去平衡,动作慢了半步。 树兵抓住萨缪埃尔的脚,顺势将其倒立举起,全身从地面出现。 「哇!混蛋!放下我!」 树兵纳修雷鼓足力气扔出了狼狈的萨缪埃尔。 有三名后续的骑士也被砸中,远远的击飞出去。 虽然没能靠近“银雪守护骑士”,但夺得了先机。 「赛罗!从这里退开!」 西兹可大喊的同时,用战轮击落了射向赛罗的箭矢。 然后,菲诺驱动天球木马来到赛罗身边,强行抓住了赛罗的胳膊。 「笨蛋!不是约定好了在破坏魔导具之外的时候远离前线么?」 菲诺的声音显露出了紧张。 悲鸣般的声音振得耳朵生疼,赛罗迅速趴到了木马的背上,甚至来不及坐好。 「报、报歉。但是,刚才不知不觉中就……」 「缇亚涅丝,那些家伙再也起不来了吧?」 听到菲诺不安定的叫喊,缇亚涅丝紧闭着嘴深深的点点头。 看向砂尘迷漫的前方,被击飞的萨缪埃尔,腿弯向了不自然的方向,其他的三名骑士也全都手、足折断昏倒在地。 岩石表面在铠甲撞击下碎裂,足以证明刚才冲击的力度。 赛罗再次感受到了树兵纳修雷的臂力。 虽然只能实体化数秒时间,但仍然不碍于强大的力量以及在任何必要时刻都能召唤这些优势。 赛罗也切身体会了古代树兵的贵重程度。 和阿尔凯因战斗的露易丝?伦德咋着舌头大喊。 「全都扎在一团干什么呢!别以为对手是孩子就轻视!」 「……现在是担心部下的时候么?明明我就在你的面前。」 阿尔凯因的声音冰冷刺骨。 在对话的时候,阿尔凯因翻动切糕刀弹开了露易丝的短枪。 由旁人来看,他们的战斗几乎势均力敌。 双方都熟知对方的本领,难有奇招,大部分的举动都是在为了观察对方的战法。 爱丽丝?伦德和霍克艾的战斗也是同样,霍克艾挥舞手杖爱丽丝就后退,爱丽丝刺出剑刃霍克艾也会后退,持续着这种一进一退的攻防。 霍克艾没有将手中的杖当作“魔导具”来使用。 爱丽丝不知道这个杖是怎样的魔导具,在进攻时不禁心生警戒。 霍克艾大概也是想在对爱丽丝做出致命一击时再展露出魔导具的效果,总之战局变成了互相寻找对方空隙的僵持战斗。 在魔导具中也会存在像起火之枝这样一次性的消耗品。赛罗所知不多,但感觉霍克艾手里的杖可能是这样的魔导具。 爱丽丝和露易丝尚有战力,但赛罗和菲诺等人首先需要面对的敌人只有三名骑士和巨大的魔导具“银雪守护骑士”。 就像在埃鲁福尔遇到过的“铁心圣骑士”一样,大概有人在内部操纵这个大块头,不过却没有发现从内部观察外面的窗户。 扁平的脑袋,锤头般的双臂,露出齿轮的腿,脑袋和肩膀上安装着螺旋桨似的装饰,外表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刚才却足以和树兵的力量相抗衡。 想要破坏掉,果然让赛罗直接触碰是最迅速的方法。 西兹可在奔跑中大喊。 「赛罗!剩下的三名骑士由我对付!你去干掉那个巨人!」 她的声音中微微流露出对赛罗的怒气。 大概还在生气赛罗与骑士萨缪埃尔的近距离战斗吧,不过在这样的状况下,赛罗也没有时间听她说教。 西兹可放出的数个战轮横纵交错,浴风飞行。 残存的骑士们勉勉强强的躲避着自由行动的飞轮,即使如此仍然想要阻止赛罗等人的前进。 他们没有后路。如果爱丽丝和露易丝战败自不必说,倘若无法击退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致使浮游庭园被压制,也会变得寸步难行。 一名骑士使出全力挥出战斧。 斧刃脱离手柄,不断回转袭向天球木马。这种武器大概是定制品,在市面上罕见。 看起来斧刃还有追踪的效果,在空中滑出弯曲的轨迹向赛罗等人飞来。 西兹可的战轮光是击落其他骑士射出的箭矢就已经竭尽全力,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赛罗!抓紧了!」 菲诺操纵天球木马正面面对飞来的斧头。 然后,沉重的斧头击中了木马的正面。 产生剧烈震动几乎将赛罗甩下去,赛罗紧紧的抓住木马的后背。 菲诺顺势让木马向后滑行,和残留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银雪守护骑士想要追赶,却不及木马后撤的速度。 「菲诺,谢……」 背后的赛罗话音未落,菲诺的怒声就已经传来。 「缇亚涅丝,居然攻击我的赛罗,让那些家伙知道咱们的厉害!不需手下留情,打断他们的骨头!」 「……虽然赛罗不是菲诺的私有物……打断骨头,赞成。」 两个人的声音充满了气迫。 赛罗不禁喊到丝丝寒意。 树兵纳修雷的巨大身躯从木马的脚下站起。 纳修雷一边充当马的盾牌,一边如同猛牛般向骑士们冲击。 看到难以抵抗气势汹汹的巨大树兵,骑士们慌忙向左右逃散。 树兵随后立即消失,此时两名骑士刚好分别在左右两侧,菲诺迅速的向他们扔出筒状的魔导具。 在骑士们脚下爆炸的同时,冒起了白色的烟雾。 然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悲鸣声。 悲鸣声不是发自骑士。 菲诺扔出的“狂骚之云”是一次性魔导具,伴随着烟雾产生极其刺耳的音量,可以同时麻痹敌人的眼睛和耳朵。 这个魔导具原本是由身为工匠的露娜丝缇雅在浮游庭园的简易工房制作,用途是「抓捕阿尔凯因」。 超出常理的威力已经越过民用范围,最终像这样用于了战斗。 位于烟雾中心的骑士们似乎已经昏绝。 如果他们拥有如同爱丽丝和露易丝般的反应速度,大概在爆炸前就可以迅速的退开做出应对。 受到该魔导具的直接攻击后,无法行动的他们只能成为纳修雷的靶子。 再次召唤出来的纳修雷毫不留情的向两名骑士挥下拳头。 从烟雾中传出来的悲鸣已经消失,但马上 就又传来了骑士们的悲鸣。 随着一声钝响,烟雾中再次冒出新的尘烟。 「……哇。」 菲诺和缇亚涅丝短时间的联手合作让赛罗不由自主的发出感叹。 缇亚涅丝应该不会狠下杀手,但骨折大概无法避免,骑士已经没有了动静。 平时处于微妙关系的菲诺和缇亚涅丝在刚才的战斗中展现出如同呼吸般的绝妙配合。 虽然有趁势而为的感觉,但她们的联手攻击速度连骑士们都不能做出反应。就结果而言,此地的局面已经倾向了赛罗一方。 不远处,“银雪守护骑士”摆好了架势。 不会贸然冲锋——比起这个原因,更像是单纯的感到了畏惧。 与霍克艾战斗的爱丽丝?伦德也察觉到了在此处的失策。 「让银雪守护骑士来争取时间!只要击退浮游庭园的敌人,同伴就会从上面返回支援!」 爱丽丝更改了指令。 爱丽丝过于重视“浮游庭园”结果低估了赛罗等人和纳修雷的战斗力,不过作为进攻方的赛罗也没有想到事态会顺利到这种程度。 在埃鲁福尔时的反思在这次战斗中起了作用。 相比之下,伦德伦德骑士团完全没有料想到阿尔凯因等人会出现在这里,因此疏忽大意。 最后的那位骑士拉开距离只得使用弓箭攻击,赛罗离开木马,再次面对如同巨盾一般耸立的“银雪守护骑士”。 「消灭了骑士,这次真的必须要阻止这个大家伙……西兹可小姐,帮我援护!还有缇亚涅丝,用树兵牵扯住那家伙!」 和菲诺一起坐在天球木巴上的缇亚涅丝点点头。 赛罗用余光确认她的表态时,瞬间注意到了砍在天球木马上的斧头。 这个木马是祖父泽尔德纳特送给菲诺的生日礼物,对赛罗来说也是重要的遗物。 外表像是玩具,但使用需要极高的技术,如果被某处的军队掌握,肯定会采用为正式的部队装备。 不用的时候可以变成手掌般大小——这样的便携性,全力奔跑比真正的马更快,甚至可以越过陡峭的崖壁,急停和急转也能随心所欲。相比之下,消耗的魔力也很少。 在旅途和战斗中使用过后,赛罗终于察觉到了木马的真正价值。 对祖父来说这个应该也是得意之作,这个木马留下如此深的疤痕不禁使赛罗心生遗憾。 现在来看还不影响使用,但战斗过后大概还要进行必要的修理。 菲诺似乎察觉到了赛罗瞬间的眼神,面带歉意的低语道。 「赛罗,报歉。让重要的天球木马受损了……」 「没关系,这不是菲诺的错,不如说反而帮了大忙。可恶的是对面的敌人。」 扔出斧头的骑士已经被“狂骚之云”和树兵所打倒。 剩下的只有一位不知姓名的骑士和巨大的人形魔导具“银雪守护骑士”。 只要能够封锁他们的行动,然后前去增援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最终打倒露易丝和爱丽丝就是胜利。 状况毫无疑问是己方优势。 马上就能打败伦德伦德骑士团——赛罗全身感受到这样激动人心的事实,肩膀不禁颤抖起来。 ◎ 在浮游庭园下部的控制室里,乐人雪莉露和她的心腹蕾妮正在观望下方的状况。 透明的地板下方,降落的阿尔凯因等人和伦德伦德骑士团正在激烈的战斗。 最初是伦德伦德骑士团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大概一半的兵力为了防守浮游庭园回到了空中,没过多久,赛罗和菲诺等人又逐一击败了留下的骑士。 伦德伦德骑士团在与魔族的战斗后已经疲劳,与他们相比,阿尔凯因等人精神饱满、体力充沛。天色渐亮,阿尔凯因已经不能发挥出暗属性全部的力量,但也不可能输吧。 至少雪莉露如此相信着。 在乐人身边,心腹兼好友的眼镜姑娘发出了叹息。 「赛罗和菲诺他们出人意料的能干呢。虽然树兵是超出规则的强大魔导具……雪莉露大人,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么?」 听到蕾妮的问话后,雪莉露歪了下脑袋。蕾妮到底还有什么不安,乐人感到一头雾水。 「什么?以现在的阿尔凯因等人的状态来看,甚至能击败伦德伦德骑士团。他们似乎相当愤怒,对方在和魔族的战斗后也露出了疲相。」 他们面对大量骑士一步不退,反而玩弄般让敌人丧失了行动能力。就算有运气上的成份,这样的本领也超出了预想。 蕾妮用手指轻轻弹了下雪莉露的额头。 「不是,我不是在说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这样下去不就变成“乐人雪莉露”向圣教会“挑衅”了么?你做出这样的觉悟了么,我是在问这件事。」 「唉?还没有呢。」 雪莉露面带笑微的立即回答。 圣教会十分强大。她完全没有正面挑衅的打算。 蕾妮的面颊突然抽搐起来。 「……那个呢,雪莉露。因为你是笨蛋所以也没办法,这样一来政治上就有些微妙了,和在埃鲁福尔时完全不同。难民暂且不说,由旁人来看咱们这次变成了“魔族”的同伴……你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 蕾妮的声音极其苦涩。雪莉露再次歪起了脑袋。 「嗯。大概理解了。」 「……大概可不行,要充分理解。」 蕾妮动了动眼镜,用指尖按住了眼角。理性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举止让人感到有些奇妙。 「当然,我并不是反对这个方针本身。即使是我也不能对这种状况放置不理……所以我支持了你和阿尔凯因的决定,但在立场上必须要考虑之后的事情。比如在六贤的会面中,要怎么解释呢?」 「没问题的,顺其自然吧。」 雪莉露对如今的状况做出了比蕾妮更加简洁的解释。 如果在意政治以及原则上的问题就难以决断。重要的是阿尔凯因的行动已经成了事实。 「伦德伦德骑士团要在咱们的面前杀害没有抵抗能力的难民——阻止这种行动是作为贤人理所应当的义务吧?蕾妮考虑的太复杂了。这次不是帮助魔族,挽救那些人才是咱们的目的。这些不矛盾吧?」 雪莉露如此断言道。 她知道自己作为乐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不多。正因为如此,遇到能够做到的事情时就会想要做到最好。 蕾妮用手扶住下巴,沉思片刻。 「……嘛,只是有些勉强么。虽然难以想象克拉尼恩大人会信服,至少武人霍乔大人应该会理解咱们。龙人加尔多拉反正只是个墙头草,后面的问题……」 「嗯,就是那个精神饱满的老爷爷。」 雪莉露和蕾妮从阿尔凯因等人的战斗中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僧院的一角。 石墙崩塌处的后面,两个男人正在那个地方战斗。 一个人是举起神器“工神的铁锤”的工人那波尔。 另一个人素不相识,是拥有类似鲁达族黑色皮肤的中年男人。 穿着祭司一般的白色长衣,为什么鲁达族会混在这里有些难以理解,但考虑到魔族里还有拉达娜这样的部下也就释然了。他们都是跨越人种差异的战士吧。 从远处观察,双方难分高下。 此时工人那波尔勇猛的进攻,对方则不断的躲闪。 「……那边,哪个才是同伴呢?」 蕾妮有些困惑的小声说道。 被问到的雪莉露也感到难以回答。 「就立场而言,必须要去帮助那波尔大人 ——暂时先不要管,有危险的时候再去支援吧。」 本以为自己观望事态的主意会遭到训斥,但蕾妮却点点头,似乎同意了。 那个人和工人那波尔互相敌对,因此大概也是魔族的一员。 就算在当前的情况下,也不能站在魔族一方与工人敌对。 另一方面,若是帮助工人打败魔族,然后工人就会顺势和伦德伦德骑士团,这样也会增添麻烦。 虽然对魔族有些报歉,在阿尔凯因等人打倒伦德伦德骑士团前,希望那个人能牵扯工人多争取一些时间。这才是雪莉露的真实意图。 「但是圣教会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夏亚鲁尔僧院是如此重要的遗迹么?」 雪莉露等人会顺路经过此地完全是由于赛罗做了不可思议的梦。赛罗自身说是「从上空经过就好,只想亲眼见识一下」,但一旦来此却遇上了超出寻常的事态。 蕾妮也歪起脑袋回应了雪莉露的这个问题。 「这里大概是一个象征着民族斗争的地方。但是,我也不觉得会特别的重要。伦德伦德骑士团特意袭击此地,大概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不论如何,调查的话也要在收拾完局面后呢。」 雪莉露点点头。 不得不留在这个控制室里让她有些干着急。 阿尔凯因让雪莉露明白了要尽可能不出现在战场上。 如果雪莉露用出“乐人的竖琴”,战力虽然强大,但却无可避免的要与工人起冲突。 这样的话就会变成贤人之间直接对决的愚蠢战斗,而且就算雪莉露运用“乐神的竖神”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目前的情况下也难以发挥。 更何况不成熟的雪莉露使用竖琴还不太得心应手。 集中在小范围使用的话还勉勉强强,不过如果友方也在范围内也会一同受到影响。 所以神器在此时难以发挥。另外按照眼下的情况,如果迅速的击退那波尔和伦德伦德骑士团,让他们逃走也会留有后患。 “在这里打倒扩散战火的伦德伦德骑士团。” 阿尔凯因做出了这样的决断,此外他也没打算让其他的骑士们逃跑。 最理想的展开是阿尔凯因打倒了伦德伦德骑士团后,工人那波尔感到事情不妙选择撤退,也就是投降。 在这之前,阻止工人那波尔的任务就交给魔族好了。 蕾妮视线一转,确认斜下方的另一个战场。 那里是伦德伦德骑士团方的浮游庭园。 如今巨大的魔龙降落在上面,正在压制负责防守的骑士们。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也是一帆风顺呢,哈伊亚德工房的魔导具果然很强。恶名远播但货真价实,应该这么评价吧?」 蕾妮非常佩服的自言自语。 裁决魔龙可以在短时间内飞行。由于对魔力的消耗剧烈,不适合充当长距离的移动手段,但在相隔不远的两个庭园之间来回飞行毫不费力。 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把压制浮游庭园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眼下他们不断破坏着庭园上的设施,顺势击倒防守的骑士,毫无顾及的发挥本身的力量。 地面上的部分骑士回防也无法改变战局。 在赛罗等人的身边,工人制作的魔导具巨人还在战斗。 庭园那边有“裁决魔龙”肆虐,可以预想敌方大概会慌忙把那个巨人调回庭园防守,不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看起来没有那么愚蠢。 如果巨人在上升的过程中被“裁决魔龙”击落,摔在地上肯定会毁坏。 不论如何,只要接管了眼前的浮游庭园,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移动能力就会大受损失。 浮游庭园是现在世界上仅存三个的贵重魔导具。 当然圣教会肯定要求返还庭园,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返还,作为交涉的底牌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雪莉露在控制室里目不转睛的观望着下方,突然被蕾妮从后面抱住。 「……不要露出如此不安的表情。只能眼巴巴看着的痛苦,我十分清楚。但是这里就交给阿尔凯因他们吧。如果你在战场上出现意外,他们就失去了后盾。你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六贤人之一的“乐人雪莉露”,在此忍耐吧。」 「……嗯,我知道了。」 雪莉露老实的点点头。 身体接触传来的体温让雪莉露感到心情舒畅。 和蕾妮已经共处很久了,如果没有在她,雪莉露肯定会想要放弃乐人的职位。 但是雪莉露不能对她说出这种想法。蕾妮混杂着苦笑摸了摸雪莉露的脑袋。 「……明明最为年长却做出了不符合贤人身份的事情,这样的家伙就在下面呢。那波尔大人真不让人省心。」 对雪莉露来说,来到这里时这是让她最为惊讶的事情。 圣教会是工人工房的大客户,她自然知道这个情况,但两者的关系居然密切到工人会与伦德伦德骑士团共同战斗,实在是出人意料。 本来工人那波尔就是特拉独行的贤人,引人瞩目。 为了研究,为了买卖,也就为了“魔导具的发展”,他对许多恶事都闭眼装作不知。 虽然他还没有到以恶事取乐的程度,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从这点看来就像是任性的孩子。 交情长久的魔人范达尔善于哄乖这个孩子一般的老人,但由新加入的雪莉露来做实在强人所难。 换个角度看,工人的暴走大概也是魔人范达尔失踪所招致的影响。 要如何处理他呢,在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的情况下,雪莉露只得守望眼下的战场。 如同蕾妮所言,无法参战让她心情焦躁。 不过,如果阿尔凯因遇到危险,她就会毫不犹豫冲向战场。 现在还未到时候,到来的可能性也着实不高。 ——阿尔凯因愤怒了。 面对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暴行,他发出了认真的怒火,为了阻止他们的行径,即使不得不帮助本是敌人的魔族也再做不惜,带动冲锋。 所以说,阿尔凯因应该不会输。 全世界有许多强大的魔导师和战斗。 不过在雪莉露所知道的魔导师中,他是最为“可靠”的存在。 然后,雪莉露的视线看向了在远处观察战局的难民。 收拾完骑士后,他们已经安全了。 「蕾妮,现在咱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回过头来的雪莉露朝对方露出了满脸笑容。 蕾妮察觉到她的意思,用凛然的声音向控制室里的部下们——身穿南方轻薄衣装的佣人兼弟子们下达了指示。 「暂时将下面的人保护到这里。慢慢的把他们拉进浮游庭园。然后联络救护班。」 雪莉露一边听着蕾妮干脆利落的指示,一边再次注视起战局。 即使是战斗外行的雪莉露也明白状况对己方有利。 如果就这样顺利的继续下去,阿尔凯因他们肯定能够战胜伦德伦德骑士团吧。 在与魔族的决战前要尽量避免六贤人之间的内讧,但此处的残暴行径也不能视而不管。 雪莉露的意识已经转向了这场战斗“之后”的事情。 不过乐人雪莉露还不知道。 这里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个夏亚鲁尔僧院中留有“遗物”。 在不知道这个隐情的情况下,魔族和反政府军把这里当成了据点。 在不知道具为何物、只是得知传闻的情况下,伦德伦德骑士团和工人那波尔出现在了这里。 在隐藏此物的当事人——匹夫之勇的神 官、亚加莫尼?拉兹的记忆引导下,赛罗、阿尔凯因和乐人雪莉露等人来到了此地。 三方的理由各不相同。而且还有另外的人到访了此地。 如今还没有暴露身形。 这第四方的某人隐藏身影观望着情况的演变。 雪莉露等人注意到第四方的存在,已经许久之后的事情。 第二章 对革命的不和谐声音 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面积广阔,但也正因为如此,内部分裂得十分混乱。 畏惧周围强国的小国群体靠在一起共同构建了同盟关系,结果成立了“萨安托罗夫”,总之就类似于伪装成大鱼的小鱼群。 滑稽的是,萨安托罗夫的大部分贵族根本没有察觉到祖国的脆弱性。 「为什么无法平息那克巴族的反叛军!」 年迈的贵族大动肝火,敲响了会议室的桌子。 在轻微的震动停止前,对面的贵族如此安慰道。 「你也听到报告了吧。都是因为前线出现了正体不明的强大魔导师。只要能削弱那位魔导师,就应该能够阻止当前的局势——」 「……不过,那个男人无法阻止。那个到底是什么?简直如同神器一般的威力。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所用的魔导具也就是那样的程度吧。」 这位声音颤抖的贵族在三天前作为指挥官被派上了前线。 大败之后失去了部队,好不容易保全小命逃了回来,声音中早就没有了霸气。 捣乱的人,束手无策的人,胆怯的人——本地的领主弗雷迪里克用余光瞪着这样的十余名贵族部下,陷入了沉想。 反叛军很强,不得不认同这点。 当然,强大的不是作为劣等民族的那克巴族,而且帮助他们的谜之魔导师。 他的名字是“鲁法斯”,似乎是魔族这种立场特殊的人类。既不是那克巴族也不是鲁达族,大概是出身于他国。 有可能是受到某国的密令趁乱煽风点火,但无法把握他背后的关系。 「说起来,敌方的干部中似乎还混有与咱们同样是鲁达族的人……果然是背叛者吧?」 一名贵族歪着鼻梁,说出了这个疑惑。 关于这点,弗雷迪里克也得到了几个情报。 「说是背叛者也可以……但他似乎本来就不是我国的国民,而是圣教会的祭司。名字叫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 「什么?罗迪尔海德……?」 另一位贵族歪了下脑袋。 还有数名贵族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难道说出身于罗迪尔海德商会的家族?」 听到这个可能性,弗雷迪里克一笑了之。 「怎么会,绝对不可能。不对,可能是血缘关系很远的亲戚——如果是和罗迪尔海德家庭关系密切的人,怎么可能协助那克巴族的反叛军。因为那一族是被“那克巴族的暴徒”虐杀的。」 这是在距今大约二十年前发生的悲剧。 当时,罗迪尔海德商会即使在整个萨安托罗夫都是少数几个声名远扬的大商会,突然受到那克巴族暴徒的袭击后,除了财产被抢劫,族人也几乎被残杀残尽。 由于袭击规模之大,当时成为了轰动的话题,经过这件事后,鲁达族对那克巴族的压榨也更加剧烈了。 罪魁祸首及实行犯人都是那克巴族,给当时尚且年轻的弗雷迪里克留下了非常讨厌的记忆。 「总之,那个祭司有可能是圣教会派入反叛军的间谍吧?这样想来,与那个男人联络说不定可以得到反叛军的情报……」 听到年轻的同伴提出了如此凑巧的假设,弗雷迪里克思考了片刻。 「圣教会方面完全没有通知这方面的事情。不如说很可能正好相反。比如他还可能是魔族方派入圣教会内部打探情报的间谍,但最终他的真正身份暴露,所以逃来了反叛军——嘛,毕竟只是推测而已。」 一名部下在沉思的弗雷迪里克耳边低语。 「弗雷迪里克大人。先做出结论吧。是暂时撤退,还是在这个城镇迎击——反叛军已经迫在眉睫。不论做何决断,都是尽快为好。」 「嗯,我知道了。」 面对同族的伙伴,弗雷迪里克落落大方的点头示意。 这幅沉着的态度大部分都是演技。他的内心既焦躁又不安,但表现在态度上只会让同伴们动摇。 身为十五贵族之一,身为此地的领主,弗雷迪里克是最高长官。 如今的他不得不表露出坚强的姿态。 「反叛军中有一名强大得超出常理的魔导师。这是事实。这样的话,只要能击败这个人,就能阻止反叛军的势头——实际上相当简单呢?」 弗雷迪里克如此断言。 属下的贵族嘀咕道。 「确实如您所言……问题是要如何击败他。从弗雷迪里克大人的表情来看,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弗雷迪里克回以微笑。 有一个对策。 ——准确而言,只有一个对策。 「啊,有的。我等在此地就是为了用这个策略引诱敌人。时机终于来了。」 走到窗边的弗雷迪里克向在场的十余名贵族招手。 从城堡的窗户向下方眺望,发达的城市十分广阔。 其中大部分的建筑物都是石声制成,粗糙但很坚固,土色的运河像是填补建筑物的缝隙一般纵横流淌。 在城市外部运河与其他河流连接之处,有一个巨大的圆顶建筑。 周围有高耸的围墙,以圆顶建筑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空白地带。 「那个就是弗雷迪里克大人的策略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位平时驻扎远方的年轻贵族不可思议的歪着脑袋。 弗雷迪里克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 属于十五贵族的弗雷迪里克在此处地位最高,却没有摆出理所应当的傲慢态度。对那克巴族十分残暴的弗雷迪里克,对待同族时却十分宽容。当然另一方面原因,这个年轻贵族是他的亲戚。 「那是我的研究设施——不对,与其说是研究设施,应该说它本身就是巨大的魔导具。过于巨大以至于无法移动,但在保护这个城市时可以发挥巨大的防御能力。开发中的名称是“血雨破线”(bloodyline)——可以向任意指定的地方撒落魔力强化过的强酸性雨水。目前范围只能限于此地附近,人类的肉体自不必说,就连金属也能轻松溶解。引来反叛军,然后在他们进军的前方撒下酸雨,不论是怎样的魔导师都会连骨头也不剩了吧……」 弗雷迪里克说到此处时戛然而止。 眼前的样子有些奇怪。 自豪的设施处冒起了薄薄的烟雾,接着越过窗户传来了钝物塌落的声音。 聚集在窗边的贵族们目瞪口呆的望着窗外。 「喂!发生了什么,快去确认!」 弗雷迪里克向待命的部下喊道。 但是在部下准备行动之前,拥有建筑物级规模的魔导具“血雨破线”伴随着一声轰鸣逐渐崩塌。 弗雷迪里克失去了言语。 是实验事故么,还是某人的破坏,或只是单纯的噩梦—— 不论如何,弗雷迪里克的最后王牌在还没有应用于实战的情况下毁坏了。 从窗户俯视施设的周围,负责警卫的士兵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来。研究人员从还没有崩塌的地方逃出,但作为魔导具的心脏部分已经完全被毁。 迅速的修复几乎不可能实现,不如说重新制造还会更快一些。 重造至少也需要数月的时间,另一方面,反叛军在数日之内就会抵达这座城市。 弗雷迪里克哑口无言,脚步踉跄的坐到了椅子上。 此时在他脑海中闪过的,不是下一个策略或是鼓舞部下的话言,而是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小鬼吐出的粗话。 “你打算战胜北天将鲁法斯么?迅速收拾财产逃跑才是聪明的选择。” 弗雷迪里克的心中没有这样的选项。 作为高傲的贵族,不可能用后背朝向那克巴族的反叛军。 从圣教会搬来的救兵仍然驻扎在这座城市,如果不打上一仗,肯定会被耻笑为胆小鬼。 对血气方刚的弗雷迪里克来说,这比死还难受。 身为贵族的部下们在胆怯之余拼死挤出了声音。 「弗雷迪里克大人,那个瓦解的设施……」 「……没有问题。只是丢掉了研究中的魔导具其中之一。还有——别的王牌。」 弗雷迪里克低沉、压抑的声音。 这只是他单纯的逞强,可以称为“王牌”的策略已经一个不剩。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对抗反叛军的方法,是否有效另当别论,战术本身仍然存在。 失去可以成为杀戮兵器的“血雨破线”毫无疑问是重大的损失,但另一方面,弗雷迪里克还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破坏“血雨破线”是反叛军搞得鬼,就是说那群家伙也感受到了它的威胁——既然是能够攻击的敌人,就有胜算——) 不论是如何强大的魔导师,毕竟仍是血肉之躯。纵然“魔族”再怎么强大,在身为人类这方面也不会改变,没有绝对无法打倒的敌人。 就是说,要看应对的方法。 想到此时,弗雷迪里克的心中觉醒了新的战意。 突然之间,他看见了一个黄金色的大鸟向天空的远方飞去。 这只珍贵的鸟让他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金色的鸟是民间传说中的瑞鸟。 在心中祈祷着能够招来幸运的这只鸟保佑自己得胜,弗雷迪里克深深的叹了口气。 ◎ 孤身前往破坏了敌方“王牌”的鲁法斯化身为在空中飞翔的大鸟,向起义军的营地返回。 最初他没有打算做出如此显眼的行为,目的只是单纯的侦察。 但是利用魔导具外套“三界祝福”化身为鸟,从空中眺望城市的状况时——鲁法斯察觉到了某个设施散发出危险的气氛。 那个就是魔导具“血雨破线”。 这个物品产生的强酸性雨水可以在大片范围内毫无差别的溶解一切。根据被鲁法斯逼问的研究人员所说,如果人碰到绝不仅仅是受到烧伤,就连骨头都会溶解得一干二净。 敌人准备了如此凶狠的魔导具让鲁法斯不禁愕然,能在敌人使用前加以破坏实属侥幸。 鲁法斯使用的“风斩的指挥棒”无法防御从天而降的酸雨。不如说雨滴在风中会愈发得势,将友军置于危险之地。 起义军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连战连胜,但与表面乐观的战局相反,鲁法斯感到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不容小视。 鲁法斯只有一个,即使他在主战场接连得胜,但在国内的多方面战局中还没有胜利。 在分割统治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当中,一个已经拉入同伙,一个已经被逼入绝境,但也仅此而已。剩余的十三片区域中,即使会有成为己方同伴的贵族,但决定大势还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打倒弗雷迪里克后,鲁法斯打算放手此地的战斗。 在那之后,各地的那克巴族会蜂起云涌般的起义,政府军也在开战后不短的时间内整理事态做好了准备吧。 那个时候才是对起义军真正的试练。 (我能做到的只有在序盘起势的程度。这个国家的事情应该由本国的国民来决定——) 鲁法斯自己如此认为。 无法对那克巴族的境遇坐视不管因此前来帮助,但鲁法斯只打算在一定范围内尽力,没有担任指挥者的意思。 魔族支持此地的内乱,源于几条理由。 第一条,作为制止圣教会暴走的楔子,在此地构建不迎合圣教会势力的秩序—— 第二条,保护并调查在萨安托罗夫国内的遗迹。 还有第三条,将此地作为魔族今后的据点。 就理由而言,他找出了以上几点。 但是某种感情远远超出了这些精打细算的理由,北天将鲁法斯和南天将德尔菲埃对“这个国家的现状”感到了无法消解的愤怒。 极端来说,如果只有据点化这一个目的,像在埃鲁福尔时那样只是夺取王族就足够了。 但是这样一来,在民间就无法阻止鲁达族对那克巴族的压榨。 打破这个国家的现状,为所有人创造出生平等的环境——鲁法斯不想将这样幼稚的理想论说出来,如今在这样的想法下担任了起义军的先锋。 不论再怎么寻找借口,鲁法斯等人在此地卷起了战火,不断的夺走许多人的生命。 即使如此,鲁法斯还是决定介入。 鲁达族的现有体制在鲁法斯眼中太过腐化。 他们中的大部分几乎不把那克巴族当人对待。 虽然不至于全体如此,不同领地的倾向性也有所差别,而且就像德尔菲埃和拉达娜一样,也许多黑色皮肤的鲁达族人对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表露出同情之心。 不过就总体趋势而言,不合理的虐杀在民间仍然像惯例一般的持续着。 治理这片领地的弗雷迪里克在鲁达族中也算是极端的差别主义者。 因此激化了乌尔巴泽等人的反政府活动,镇压这种活动后导致更多的起义,此地陷入了这样的恶心循环之中。 首先“改变”这片领土,就能够成为打开这个国家局面的第一步。 一味的战斗只会使这次起义以反叛的名义告终。 起义之后构建新的秩序,这样起义才能变成“革命”。 主导起义军的贵族尼斯罗夫?里贡已经有这样的展望。 他本来只是被南天将德尔菲埃操纵的傀儡,但出人意料的是个人才,超越了“幽灵绅士录”的效果,说出了自己秘藏于心的理想,以「将所有民族都当作国民对待的国家」为目标奋战。 不过实战派的乌尔巴泽没有这样的理想。 身为反政府组织干部的他得到了那克巴族极高的信赖,自身也能干、勇猛,由衷的对鲁达族抱有强烈的憎恨。 在破坏现有体制方面十分积极,但他却没有看到“之后”要做的事情。 对尚且年轻的乌尔巴泽,必须让他继续成长。 乌尔巴泽看到归营的鲁法斯,小跑赶了过来。 「是鲁法斯回来了么!情况如何?」 大概是因为彼此间已经熟悉,面对救命恩人鲁法斯时,乌尔巴泽也流露出些许阳光的表情。 在魔族化后的疗伤期间,他总是一幅阴森森的脸色,如今起义军的顺风顺水大概也和缓了他的压力。 「发现了巨大的魔导具,为防万一破坏掉了。名叫“血雨破线”,可以在大范围内降落强酸雨的魔导具……你知道么?」 乌尔巴泽思考片刻。 「是那个吧。数年前弗雷迪里克招揽来数名出身于哈伊亚德工房的工匠。听说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屠杀我们,让他们开发新武器——」 鲁法斯点点头。 哈伊亚德工房是位于索德巴尔地区历史悠久的名门。聚集周围失去双亲的孤儿,将他们培养成一流的工匠——在这方面如同慈善事业一般—— 实际上,这个工房制作出大量足以用非人道主义来形容的凶恶兵器,因此恶名远播。 养育孤儿以及维护工房运转需要金钱,他们制作出并用来卖钱的魔导具致使战乱扩大,反而增加了孤儿的数量。 鲁法斯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评判这个工房的功罪得失,但在魔族当中有许多人对哈伊亚德工房持怨恨态度。 鲁法斯的部下中有一名叫做“ 缪尔斯通”的少女。 她没有魔族化,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协助魔族,负责修理和调整魔导具。 她出身的村庄在战乱当中被哈伊亚德工房制作出来的魔导具溶解了。 大概“血雨破线”就是类似的系列作品吧。工房出身的工匠把哈伊亚德工房研究出来的技术带出来,应用在了此地。 这个工房如今已经消失。 缪尔斯通和一部分魔族为了报仇袭击了那里,夺取了大量强力的魔导具,也为这个工房的历史打上了休止符。 用在那里得到的魔导具“哈伊亚德傀儡”创造出了“西天将露娜丝缇雅”,这个事情和发现埃鲁福尔的“环流的轮环”紧密相联。 全部的事象都被命运之线连在了一起。 线的粗细和长短各不相同,命运之神修拉克织出的线将几乎所有事象连在一起。 没有被线束缚之物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鲁法斯,稍微过来一下。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失去了和夏亚鲁尔僧院的联系。」 「什么?」 鲁法斯皱起眉头。 夏亚鲁尔僧院中如今只残留有伤兵和逃来的难民。由于南天将德尔菲埃和几名魔族在那里负责护卫,只要不被大量的部分袭击应该是安全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共鸣石”联络不上么?」 乌尔巴泽老实的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即使联络上,由于杂音太大什么都听不清楚。映像也完全没有显示,样子很奇怪。」 鲁法斯走向干部用的帐篷,沉吟了一声。 “共鸣石”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出来的新魔导具,甚至还可以称为试验品,能够使用的魔导师以及能够制作的工匠都很少,在世间尚未大量普及。 不过由于其便利性,六贤人和部下们已经开始使用,魔族方也积极的利用起从他们那里偷到的此物。 (我早就料到这是迟早的事……能够妨碍“共鸣石”通话的魔导具终于开发出来了么?) 鲁法斯马上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为了让这种妨碍无效化,大概还会开发出新的“共鸣石”。但是眼下难以打破不能通话的困境。 走进帐篷,有小队长资格的数名干部和起义军名义上的指挥官尼斯罗夫?里贡已经等在了里面。 看到乌尔巴泽和鲁法斯坐在简易椅子上,他开口说道。 「回来了么,鲁法斯大人。乌尔巴泽已经向您汇报过了吧?」 「啊。从昨天开始联络不上夏亚鲁尔僧院……状况还没有弄清楚么?」 一名年轻的干部非常担心的回答道。 「是的,什么都不清楚。本想将进军的情况报告给德尔菲埃祭司,在一小时前启动了共鸣石……」 男人递过了蓝色的小石头。 总之不像是普通的故障,鲁法斯姑且接了过来。 充入魔力后石头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但却没有联接成功的迹象。如同踏在砂滩上的杂音不绝于耳,毫无办法。 尼斯罗夫沉吟道。 「要只是普通的魔导具故障就好了,不过也可能是遇到了袭击。我们正在开会讨论,着急让您赶回来非常报歉,但我们希望听取鲁法斯大人的意见。暂时派出了斥候和以防万一的救护班,到达僧院大概还要花费一段时间吧。」 鲁法斯盘算起来。 僧院中还留有以南天将德尔菲埃为首的数名得力魔族。即使受到部队的袭击应该也不至于败北。 如果对手强大到甚至能够击败南天将德尔菲埃的程度,如今再急忙赶去应该也来不及了。 「说不定是政府军为了阻止咱们使出的策略。谨慎起见,派一百人左右的士兵回防,咱们继续向弗雷迪里克进军。这样如何?」 先行打倒弗雷迪里克,然后鲁法斯再飞行单身回防,也有这样的办法。不论如何,这片领地的中心城市就在眼前,比起回撤还是进军更快一些。 乌尔巴泽当即点点头,尼斯罗夫似乎还若有所思。 「……鲁法斯大人,能麻烦您一个人迅速回去打探情况么?您拥有足以匹敌大军的实力,在空中往返的速度也很快。虽然会拖慢进军的速度,但最好还是先确认僧院的状况吧。」 听到尼斯罗夫的意见后,鲁法斯感到有些意外。 乌尔巴泽从旁插嘴。 「尼斯罗夫大人,担心同伴的安全是事所应当的事情,但如果出现紧急事态,现在回防已经赶不上了吧。假如遇到了袭击,而且敌人难以战胜,德尔菲埃司祭肯定会选择撤退,若是有人受伤,已经派出的救护班就足以应对。」 乌尔巴泽提出的意见与鲁法斯的考虑大致相同。年轻的他已经久经沙场,很快的做出了判断。 「鲁法斯是战斗力的核心,如果在他正好离开此时的时候弗雷迪里克前来袭击,咱们大概就束手无策了。僧院那边除了德尔菲埃祭司还有数名魔族,不会很容易出现状况吧。」 血气方刚的乌尔巴泽如今却十分冷静。在敌方境内迂回作战没有什么好处。 反而尼斯罗夫露出了急躁的神情,有些奇妙。 乌尔巴泽和鲁法斯对视了一眼,他略带歉意的歪起了眼角。 「啊,的确如你和鲁法斯大人所言,道理我也明白……但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我理由也说不出来,我自己也觉得提出了不适合的意见。但是,这里——」 尼斯罗夫用手指向胸口。 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传达给了鲁法斯。 尼斯罗夫?里贡被南天将德尔菲埃的“幽灵绅士录”所操纵,当事人也有这样的自觉,但除了鲁法斯和乌尔巴泽以外的干部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好的预感大概是由于自己通过幽灵绅士录与德尔菲埃心情相连。” 这个理由难以在这个场面中明说。 乌尔巴泽大概也注意到了,闭上眼睛发出了叹息。 「尼斯罗夫大人,这样的话还是让我回去吧。作为主要战力的鲁法斯和总指挥官的你不能离开这里,但身为副官的我不在也没关系。那么我和少量斥候先一起回去打探情况。毕竟我很习惯这种隐密行为。」 他语气轻松的说道,这次轮到鲁法斯提出了劝告。 「不能这么做。要是之前还无所谓,现在你也是起义军的核心了。如果你出了意外,起义军的团结也会受到影响。」 这绝不是夸张的大话。 “出身民间的乌尔巴泽和出身贵族的尼斯罗夫跨越立场的共同起义”——这样的事实极大的鼓舞了起义军的士气。 如果只有出身贵族的尼斯罗夫,就难以聚集领地之外的那克巴族的民心。 如果只有年轻的乌尔巴泽,在争取商人的支援以及政治博弈上也会出现问题。 这两个人共同揭杆起义才能形成如今的局面。 敌人弗雷迪里克也努力的在思考至少要打倒其中的一个人吧。 「乌尔巴泽,我赞赏你的勇气和决断力,但不要单独行动。你和尼斯罗夫都是政府军的重要目标。」 「……明白了。如果你也这么说,此事就暂且作罢。」 在鲁法斯严肃的阻止下,乌尔巴泽收回了自己的方案。 魔族化后,虽然不及鲁法斯的程度,但他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单人战力大概与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相当,但也不能去冒风险。 鲁法斯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同尼斯罗夫所言,尽快确认状况绝不是件坏事。如果可以飞行的鲁法斯单人前往,就可以把拖延进攻的时间减小到最低程度。 在此期间如果本阵遭到袭击自然会有些困扰,但此时的鲁法斯更加担心僧院的状况。 「尼斯罗夫大人,我前来协助你们,在提出自己的意见之余会尽可能的按照你们的意愿行动。就由我一个人去打探状况吧。谨慎起见,仍然派遣斥候和救助部队跟着我,在我回来前你们在此等待。如果平安无事今晚就能回来——如果发生了状况,大概明天也能回来吧。」 鲁法斯英姿飒爽的起身。得出结论后,就要尽快行动。 尼斯罗夫低垂着脑袋。 「报歉,鲁法斯大人。什么事都要仰仗您——」 「没关系。前来插手的是我们,之前我也说过,我们迟早会离开此地。在此之前我们会尽全力的提供帮助。」 「您能这么说就太好了。」 尼斯罗夫再次低下了头。 鲁法斯不能帮助他们直到这个国家内乱的结束。 如此大规模的内乱大概到持续数年之久,鲁法斯希望至少能在此地战斗到大势已定的时候。他身为魔族,不论何时“主人”发来另外的指示,都必须离开此地。 这个情况已经传达给了干部们,正因为如此,才要加紧对弗雷迪里克和其他贵族的征讨。 乌尔巴泽和干部们起立目送他离去。 「如果有紧急情况来不及,或是什么都没有而白跑一趟……虽说是尼斯罗夫大人的指示,报歉了。」 「呀,现在还不清楚会不会是白跑一趟。抢救将要被处刑的你们时,我本来也以为“赶不上了”,你们现在不是都活得很好吗——嘛,祈祷僧院什么都没发生吧。」 侦察回来后完全没有休息,鲁法斯再次走出帐篷,翻动外套。 利用可以变成鸟、狮子、龙三种状态的魔导具“三界的祝福”,鲁法斯脱离了人类的外表化身为大鸟。 变身只是外表的改变,鲁法斯挥动翅膀,此时无意间想起了那位“无法从动物姿态变回人形的魔导师”。 魔人范达尔的弟子、暗语的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进入范达尔门下是在鲁法斯离开了范达尔身边之后的事情,所以两个人没有直接见过面。师承同门,虽是敌人仍然有亲近之感。 年轻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大概不知道鲁法斯曾经也是范达尔的弟子。 不过,即使知道他的名字,大概也会把“魔人的弟子鲁法斯”和“北天将鲁法斯”当成同名的两个人。 ——毕竟,作为魔人弟子的鲁法斯和范达尔的女儿奥斯加一同在十四年前的事故同身亡。 身为魔族重返这个“世界”是数年前的事情,父亲泽尔德纳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对鲁法斯来说,范达尔不仅是他的师傅,还是他的岳父,总之如同义父一般。 魔人范达尔和他的好友泽尔德纳特—— 鲁法斯是泽尔德纳特的儿子,鲁法斯的妻子奥斯加是范达尔的独生女。 互为好友的范达尔和泽尔德纳特为各自的儿子和女儿喜结连李而高兴万分——但是,鲁法斯夫妻和范达尔等人的关系却在之后决裂。 热心于魔导具研究的奥斯加和赞同她的鲁法斯,范达尔和泽尔德纳特曾经数次警告他们所做的实验十分危险。 奥加斯对这种警告极为反感,鲁法斯因为对她的爱恋随她一起离开了师傅的身边。 然后,他们找到己方的友人——布兰黛尔皇国的皇族、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师一起继续对“环流的轮环”的研究。 鲁法斯对那个时候的记忆变得有些暧昧。 不是如同记忆丧失这般夸张的状态。只是像被忘却的迷雾遮盖一般,几个地方变得模糊不清。 作了噩梦突然醒来,却记不清楚梦的内容——和这种情况有些类似。 化身为鸟的鲁法斯浴风前行,向僧院飞去。 头上晴空一片,但前方却出现了云团。 太阳当中。 此时的鲁法斯尚不清楚僧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伦德伦德袭击夏亚鲁尔僧院是从昨天到黎明时分的事情。 在这个意义上,鲁法斯的行动已经晚了。 即使如此,他就像回到雏鸟身边的老鸟一样,用力的振翅飞翔。 ◎ 目送着飞行离开营地的大鸟,乌泽巴泽歪起了鼻梁。 周围的干部分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他走到了尼斯罗夫身边,使了一个眼色。 想单独和他交谈——传达了这样的意思后,尼斯罗夫把乌尔巴泽招入了帐篷内。 「……你想说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到。问吧。」 坐在简易椅子上,尼斯罗夫略带歉意的说道。 乌尔巴泽深深的点了点头。 「尼斯罗夫大人,刚才其他的干部都在场,所以我没有提及……北天将鲁法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让他如此劳累,会影响今后的进军。你明知此事,为什么还拜托他去打探情况?」 鲁法斯强大的可怕。 但是在和政府方的大军连续战斗后,即使没有表现在脸色上,也难以想象他完全不会疲劳。 乌尔巴泽也因过于依赖他而心生罪恶感。 尼斯罗夫再次垂下了头。 「你的责难在情在理。我确实过于仰仗他的厚意了。不过——我这次真的感觉到了“奇怪之处”。大概“幽灵绅士录”也有影响,难以表达出来,就是一种预感……」 乌尔巴泽按住自己的额头。一个军队的总指挥官做出指示时不应该使用“预感”这种暧昧的语言。 乌尔巴泽对尼斯罗夫?里贡这名贵族有着复杂的顾虑。 他是友军。 不过在是不是“伙伴”这一点上,乌尔巴泽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想法。 贵族和平民站的立场不同。但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尼斯罗夫?里贡这个男人的思想太过软弱。 他太天真了。 在良好的教育中培养出的温柔性格自然会对他的决策有所影响,他面对敌人鲁达族也想表现出宽容和理解。 他的这种想法令憎恨鲁达族的乌尔巴泽十分郁闷。如果这么做的人是自己部下或盟军,乌尔巴泽只会抱着“也会有这种人呢”这样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巧的是这样做的人是起义军的总指挥官。 仅仅是因为救命恩人鲁法斯支持尼斯罗夫的方针,所以乌尔巴泽无法当面提出批评。乌尔巴泽仍然没有信任他。 这份不信任导致乌尔巴泽不时会怀疑他的指示。 「尼斯罗夫大人,就算是我,也很在意留在夏亚鲁尔僧院的同伴们。不过那里不是必须要死守的据点,如果无法战胜袭击那里的敌人,留在那里的同伴会选择撤退。本来政府军也不会特意分割自己的战力去那种地方。在之前的战斗中,政府军最重视的就是防守城市吧。」 「嗯。道理上我能理解……」 尼斯罗夫的回复有些含糊不清。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出了这番话。 「……乌尔巴泽。你是出身于此地的人,但对夏亚鲁尔僧院的历史传承也不太了解吧?」 「历史传承?」 乌尔巴泽愕然的反问。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的乌尔巴泽没有学过这种无用的知识。 「啊,呀,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已经故去的父亲对萨安托罗夫建国的历史很感兴趣,做了一番调查。在父亲的遗物中,就有许多这方面的史料——“夏亚鲁尔僧院里有遗骸”,其中记载这样的事情。」 「因为是僧院嘛,所以肯定埋葬了许多坟墓和尸体吧。」 「不对,不是“人类”的遗骸。 」 乌尔巴泽歪起了脑袋。尼斯罗夫想要说什么呢,一头雾水。 「不是人类的尸体?难道是贡奉着什么动物吗?」 「那里呢,在建成僧院之前似乎是龙神信仰的根据地。所以在地下埋着“龙骨”——是这样的说法。」 乌尔巴泽傻眼了。 龙骨遗迹散布在世界各地。 上古时代的龙神信仰是将龙当成神圣之物、以人奉为牺牲的血腥宗教,但这种信仰已经灭绝很久了。 龙本身即使在如今仍然被广泛的当成圣兽,但已经没有了类似的邪教团体。 「这又怎么了?控制这个地区后,想把那里建成观光地?」 「不是。龙骨遗迹中往往会设有无数机关陷阱。如果德尔菲埃祭司或其他人无意中发现了遗迹,然后中了陷阱……」 乌尔巴泽皱起眉头。 如果尼斯罗夫的话属实,眼下的事态大概就必须前去救援。 假使遗迹是真正的原因,缺乏知识的救援班将毫无作为。必须要像鲁法斯那样的知识丰富的魔导师才能胜任。 「这些事情告诉鲁法斯了么?」 「当初在僧院中,曾经聊天提到过龙骨的事。所以他和德尔菲埃祭司都知知道。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最好考虑到这种最坏的情况。」 乌尔巴泽没有见过龙骨。传闻中上古时代的龙应该比如今的龙大得多。 虽说如此,提到这些关于远古遗物的话题时,活在现代的他仍然难以理解。 乌尔巴泽哼了一声。 「是政府军的袭击,还是遗迹的陷阱,又或是“共鸣石”的故障——不论如何,咱们的进军要耽误一天了。」 如果考虑到鲁法斯休养所需要的时间,大概还要超过一天。 乌尔巴泽焦急了。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在其他贵族的援军到达之前,击败弗雷迪里克本人。 尼斯罗夫?里贡的眼神像是被什么闪到了似的。 「——你真的是血气方刚、勇猛无畏呢。想战斗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乌尔巴泽流露出来的急躁,尼斯罗夫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番感想。 「你说对了。恕我多嘴,在我的眼中,你似乎想要避免战争——是我弄错了么?」 尼斯罗夫歪了下脑袋。 「我想避免能够避免的争端。不过,我也知道逃避不会带来改变。所以才会起义,在这点上和你一样。」 「不对。」 乌尔巴泽立即回答道。 自己和尼斯罗夫有着明显的区别。 刚才尼斯罗夫所说的话让自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尼斯罗夫大人,你弄错了几件事。以我为首投身于反政府组织的同伴们,所有人都对鲁达族抱有强烈的憎恨。他们的亲兄弟、友人或是恋人被杀害——这样的人聚集在了一起。所以我们丝毫没有“想避开战争”这样的想法。实话实说,我们想铲除那群家伙——就是说要让那群家伙知道立场已经扭转。这才是起义军的“真实想法”。拥有像你、德尔菲埃祭司和鲁法斯那种理想论的人,在这个部队中只是少数派。」 乌尔巴泽非常清楚这种情况。 正因为如此,身为副官的自己才得到了士兵们的信任。 大部分的同伴都将对鲁达族的愤怒当作自己战斗的原始动力。 像尼斯罗夫这种人会打出理想的名义,只是因为在现实中几乎没有受到过迫害。这一点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决定性的差异。 尼斯罗夫用困惑的眼神看向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的乌尔巴泽。 「……啊。你们觉得我的方针“天真”,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没有受到过迫害才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我也有这样的自觉。不过呢,乌尔巴泽——为了根本的改变这个国家,不能仅凭借对鲁达族的憎恨来战斗。如昆以憎恨为原动力,虽然起义军会军心大振,但势头会逐渐化为暴走。最终以至于无法控制,散播出更大的不幸。」 「那也是鲁达族的不幸吧。这是他们以前自己种下的祸根,结局只是恶有恶报而已!」 乌尔巴泽的语气无意间凶狠起来。 从贵族尼斯罗夫嘴中越是听到不知现实的理想论,乌尔巴泽心中的不信任感越是变得强烈。 现在此地没有鲁法斯、德尔菲埃以及其他干部,他已经抑制不住这样的心情。 「这不是短时间内的问题。从百余年前开始,咱们那克巴族就一直受到虐待,虽然也会有几段比较好的时代吧。不过如今我的同伴们被当作家畜般随意杀害,尸体还被用来喂野兽。那帮家伙对待我们像是狩猎后得到的猎物,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偿还这份罪孽——这样做有什么错?」 面对喋喋不休的乌尔巴泽,尼斯罗夫沉默的抿紧了嘴唇。 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吧。虽然现在还没有抱怨的声音,但乌尔巴泽自不必说,大部分的同伴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因憎恨而开始的战斗,在完全报仇雪恨之前不会停止。 「——尼斯罗夫大人,你是同族之人,而且是贵族同伴。所以我们尽可能的遵从你的指示。无法在对鲁达族的仇恨上达成一致,嘛,也没有办法。不过……如果你想否定我们心中的愤怒,从此以后,我就会失去认真战斗自信。以领主弗兰迪里克为首——那群家伙是,敌人。」 说完想说的话后,乌尔巴泽离开了帐篷。 尼斯罗夫没有追来。 既不是认同了他的观点也不是打算放弃,大概只是在等待乌尔巴泽冷静下来吧。 乌尔巴泽也感觉到自己刚才头脑发热,有些冲动。 (……不由得说出来了吗。嘛,也不能再隐藏自己的真心话了……) 这是魔族化的反作用么,现在对鲁达族的憎恨比以前更加的强烈。 自己绝不是恨尼斯罗夫?里贡,但的确不擅长面对他。 乌尔巴泽走出帐篷后,一名部下朝他跑了过来。 「乌尔巴泽先生!你们说完了吧,怎么样?要有时间的话,士兵的训练……」 乌尔巴泽对年岁差不多的部下露出了苦笑。 果然,血气方刚的不仅仅是自己。 「没关系,今天就休息吧。从昨天开始一直是急行军。做得太显眼刺激到敌人就糟糕了。」 士兵们在此之前没有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但出征时仍然肩负着重担。仅仅是行军本身也在不断的积累疲劳。 祈祷着北天将鲁法斯能尽快返回,乌尔巴泽暂且走向了休息用的帐篷。 第三章 工神的铁锤 工人那波尔的武器是比身高更长的“铁锤”。 这是被称作“工神铁锤”的神器,与普通的魔导具有本质的区别。 他人无法使用神器。只有被神器本身当作“贤人”选出来的人才可以使用。 越过这个过程、直接将神器手中的人,无法发挥神器的力量。 基本上可以说是“脾气倔强”的物品。 神器选择拥有者的基准绝非“善与恶”。 一言概之就是相性,这个基准十分暧昧,没有解释清楚任何问题。 大概与才能或是实力也没什么关系,可以使用神器的历代贤人中也有才能不佳之辈。 可以使用神器——仅仅这一点就足以称为来之不易的才能,但身为贤人本身并不意味着使用其他魔导具的技术十分高明。 但是当人的工人那波尔在这种“才能”方面完美无缺。 除了制作魔导具方面,他的热情和想象力更加与六贤人的称号相配,工人的工房在他这一代挣到了巨额的收入。 当然,这也是因为“工神的铁锤”选择了那波尔作为使用者。如果铁锤没有选择他,工人的工房如今应该走上了别的道路。 神器对世界的影响极大。 因此,拥有神器的贤人也对世间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 像是要将这份力量挥舞到极致,工人那波尔豪爽的抡起了手中的铁锤。 「南天将!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老朽可不会陪你拖延时间。」 气势汹汹的声音在化为废墟的僧院一角响起。 站在那波尔面前,黑色皮肤的祭司、南天将德尔菲埃痛苦的摆出迎战姿势。 气喘连连。 那波尔也混身冒汗,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显得还很从容。 「——真不愧是六贤人。武术上的经验也非同凡响。」 听到德尔菲埃的话后,那波尔不由得一笑。 「武术上的经验?才不需要那种东西。这全都是魔导具的力量。工神的铁锤、闪空之靴、万力腕轮、天象之衣——这种强化身体能力的魔导具是老朽最擅长的领域。这些全是为老朽专用调整过的杰作。现在没有全都告诉给敌人的义务,不过还有很多呢!」 自豪的声音如同孩子般高亢。 眼前的德尔菲埃轻轻抽动了脸颊。 「一旦把这些魔导具装到身上就可以控制么——果然超凡脱俗。但是,我虽说是四天将中最弱小的一位,司管南方的南天将……也不会轻易落败。」 面对逞强的敌人,那波尔笑得露出了牙齿。 「四天将中最弱的么?作为参考姑且一问,阿尔凯因打倒的西天将是第几位?」 「那么——最强是鲁法斯大人,最弱的是在下,剩下的两位要根据战斗方式来比较吧。关于东天将我也一无所知。」 佯装不知的德尔菲埃展开了手里的书。 这个被称作“幽灵绅士录”的魔导具可以召唤出寄宿于书中的寄生精神,依附在对象身上。 从里出放出的隐形“物体”在那波尔身边张牙舞爪,意图吞食这个矮小的老人。 那波尔突然一挥铁锤。 寄生精神如同云雾般散去。 普通的魔导师绝对看不到寄生精神的样子。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骑士们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被空间吞噬了”一样。那波尔往自己的眼睛里埋入了强化视觉用的魔导具。这是他应付衰老后产生的白内障的措施,却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挥了作用。 他眼中寄生精神的样子不是人类或野兽——而是没有颜色、透明的“牙”的集合体。 如果勉强用相似的生物来形容,大概类似于粗大的水蛭,明显是只用于攻击、没有意志的寄生精神。 「哼……第一次看到幽灵绅士录还有这样的用法。看起来魔族可以将魔导具的力量发挥的极致的传闻果然是事实。非常精彩。」 那波尔很高兴的嘀咕道。 作为工匠,看到将优秀的魔导具发挥出真正价值的场景,他的心中雀跃不已。 随着心脏跃动的节拍,那波尔再次挥舞起铁锤。 另一方面,德尔菲埃避开这样攻击,用严厉的眼神瞪向了他。 「我也很佩服呢。神器果然可怕……甚至可以消灭没有实体的寄生精神,说是超出常识也不为过。」 「这点不值得表扬。这是老朽的所有物,但不是由老朽制作之物。作为一名工匠,更想听到自己制作出来的魔导具受到赞赏。」 如此回应的同时,那波尔仍然喜形于色。 “工神的铁锤”不是那波尔制作之物,却是他可靠的伙伴。 这个魔导具可以按照使用者的意图制服一切。不论是空气或是寄生精神,只要被准确的砸中就毫无例外。 这种特性是对南天将德尔菲埃最大的威胁。 事实上,没有躲避爱丽丝?伦德和露易丝?伦德攻击的德尔菲埃,如今在那波尔的铁锤前只能来回逃窜。 在他的动作中,那波尔发现了某种规律。 横向挥出的铁锤会穿过德尔菲埃的身体。 但遇到纵向挥出的铁锤,他会敏捷的躲开。 为了确认这种动作,那波尔故意连续横向、纵向的不断攻击,看起来那波尔没有弄错。 工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南天将,我已经识破了你用来保护自己的魔导具。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叫做“影踏之境”吧?」 那波尔充满自信的说出了这个单词。 南天将德尔菲埃的表情依然,但那波尔反而因此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影踏之镜”是让自己的身体潜入影子中,并且在地面上制作出幻影的魔导具。当然,所有的攻击都会穿过幻影,不过如果被老巧的这把连大地都能击碎的铁锤从正上方击中,影子中的真身也不能幸免。所以不用避开横向的攻击,但不得不对纵向的攻击做出反应——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德尔菲埃没有回答。但是这份沉默让那波尔感觉到了他的焦躁。 被敌方发觉了魔导具的特性是非常不妙的事情。身为工匠的那波尔非常理解这一点。 「老朽以前在古书中读到过。大概在大罪战争时期曾经出现了两、三个试验品……老朽的工房也曾尝试再现这种魔导具,但怎么都做不好。我经常想如果世间还留有实物,一定要亲眼看看,但却不知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好机会。」 他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拿到不了解的魔导具,解析、复制、量产——这样的流程是技术人员最大的喜悦。 那波尔是一味忠实于自己身上的工匠本能的贤人。 「“影踏之镜”,还有“幽灵绅士录”——两者都是第一次看到实物,也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就让老朽心怀感激的收下吧。」 「……欲望过度会走上自我毁灭,老家伙。」 德尔菲埃回应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意。 那波尔心情舒畅得挡住了这句话。 「有欲望很好。正是因为欲望,才会有进取心。没有欲望的工匠难成大器。就算是你们也是在某种目的下行动吧?那么和老朽——没有区别!」 高高举起工神的铁锤,那波尔气势汹涌的挥下。 大地随着轰鸣声被割裂,土块飞扬的同时裂纹向德尔菲埃的脚下延伸。 脚下剧烈的摇晃,德尔菲埃迅速的跳向旁边,闪过了这次攻击。 本来那波尔会在此时加上一记横向的攻击,不过这样只会穿过出现在地上的德尔菲埃的幻影,攻击不到他的真身。 所以那波尔利用敲向地面的反作用力,高高的跳向空中。 下方的德尔菲埃睁大眼睛。 「……愚蠢!」 由德尔菲埃来看,在空中的那波尔是绝好的靶子。浮空时不能迅速向左右闪避,而且动作也会受到显著的限制。 德尔菲埃看准这个机会,从手中召唤出了常人看不到的寄生精神。 巨颚在那波尔落下的位置张开,将要咬碎这个矮小的老人。 不过他的这个举动正中那波尔的下怀。 「哦!」 轻轻的吆喝声后,他用铁锤敲击空气,轻飘飘的浮起了自己的身体,由于身材矮小,与其说是他挥舞铁锤,更像是他被铁锤挥舞,这个举动才是将“工神的铁锤”用于实战的精髓。 工神的铁锤不是普通的锤头,要利用其可以制服一切物体的特性战斗。 不仅仅是用来攻击对方,还可以根据局面当作移动手段,又或是成为防御的盾牌。 但是—— 这只是工神的铁锤的一个方面。 这个神器的真正价值远远超过这些小伎俩。 利用空中的动作敏捷的避开寄生精神的啃噬,那波尔用铁锤的金属箍砸向了寄生精神。 突然之间,寄生精神被吸入了金属箍的里面,通过锤柄转换到了铁锤的前部。 德尔菲埃惊愕的睁圆了眼睛。 「……吸收了寄生精神……?」 「还不仅仅是吸收而已!」 那波尔一声大笑后着地,挥下了铁锤。 寄生精神从呼啸而来的铁锤前端飞出向德尔菲埃袭来。 如同子弹射出的寄生精神穿过了地面上的德尔菲尔的幻影,冲入了他脚下的影子。 德尔菲埃打开书。 「勇猛之魂,回来!」 这个指示已经无法传达给寄生精神。在“工神铁锤”的作用下,寄生精神被灌入了新的命令从左腕开始吞噬德尔菲埃。 德尔菲埃大声呻吟,蹲坐在地。 大概是集中力被打破,幻影沉入影子里,取而代之的是真身被挤了出来。 吞噬了手腕的寄生精神迅速消散掉了。似乎有召唤后只攻击一次这样的限制。 但是,德尔菲埃的伤口出完全没有流血。 手腕被切断、吞噬,他只是发了出呻吟而已。 「……什么,你的左腕是义手么?」 那波尔很是扫兴。 用魔导具补全四肢残缺的人很常见,这方面的研究也很兴盛,外观和性能与肉体一模一样,或是里面还藏有武器,种类不一而足。 德尔菲埃的左腕也是这种类型的魔导具吧,那波尔如此推断。 不过,南天将德尔菲埃以蹲坐的姿势摇摇头。 「——不,不是义手。不过,也不是原来的手腕。」 那波尔皱起了眉头。 一时之间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受到重伤之后,德尔菲埃反应淡薄,几乎没有流血。 「别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不是肉身的话就是义手吧。」 「义手指的是添补欠缺状态的人工手腕。不过我的手腕本来就没有欠损,也不是工匠制作之物。被咬掉的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毫无疑问。」 德尔菲埃小声说道。与此同时,他蜷曲的后背显露出膨胀般的动静。 长衣的内侧隐藏着什么——那波尔感觉到后,迅速重新举起了铁锤。 「我是,南天将德尔菲埃——工人,让我告诉你一件事。率领“魔族”的四名天将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类。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是魔导具。北天将鲁法斯得到神的力量。身为南天将的我——」 德尔菲埃的长衣被内部的角状突起撑破。 那波尔在惊讶之余当场向后退了数步。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周围的空气也变质了。 「我——在很久之前就舍弃了人类的姿态。」 德尔菲埃颤抖的声音。 这不是由于恐惧或动摇。那波尔察觉到了,这是因为在巨大变化中过程中,声带产生的异常振动。 转眼之前,南天将的身体膨胀,弹开了身上的长衣。 从衣服里面出现的躯体,明显不是人类的姿态。 双肩长出角状的突起。 带有锐爪的四只前足。 支撑住巨大身体的两只后腿。 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从背后伸出,全身覆盖着铅灰色的鳞片—— 腿有六只之多,与细长的“龙”极为相似。 就连骨格也发生了巨变,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之前的样子。 「这家伙……还真吓人呢。」 工人下意识的感叹道。见多识广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眼前发生的变化。 世间上存在可以让使用者变成野兽姿态的魔导具。不过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衣装或是铠甲似的东西,“里面”不会改变。 不过,眼前的这个在次元上就不相同。 改变一开始就发自南天将身体的“内部”。 就是说—— 这不是使用魔导具而产生的变化,更像是“显示出本来面目”。不如说他是使用了某种魔导具伪装成了人类的样子更加合理吧。 做出了如此判断后,那波尔歪着鼻歪,向旁边吐了口唾沫。 「这个身体……这家伙是生物与魔导具融合之后的结果吧。到处都有开展这种研究的家伙呢。」 那波尔作为工匠,也曾触犯过禁忌。 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保留了一种美学。 “不能将生命与魔导具融合起来”—— 这是作为工匠应该守住的最后底线,那波尔自身如此认为。 超越义手、义足以及义眼这些弥补人体缺陷的用途,研究“根本性改变人类身体”的魔导具被定为了禁忌。 这不仅仅是出于某些人道上的理由。魔导具和人体的融合时所招致的意外暴走,古往今来已经酿造了多场悲剧。 触犯禁忌的魔导师将失去加入魔导师工会的资格,在某些情况下,还会被悬赏追杀。 「——身为圣职者,不仅仅满足于变成魔族,甚至染手舍弃人身的禁忌么。真是的,出现了麻烦的怪物。这是汝等“主人”的所作所为么?」 那波尔混杂着冷汗嗤笑道。 德尔菲埃张开龙颚,低声回应。 「诚然如此。主人将这份力量赐与了无能的我。这是我隐藏在影子中的本来面目——平时的人类姿态只是伪装。不过,请不要误解。我是在自己的希望下得到这样的姿态。为了与现在的“圣教会”战斗——然后,也为了阻止你们这样的混账之徒。」 「触犯禁忌者骂别人是混账,没什么说服力吧。」 那波尔哼了一声,但明显在气势上被压倒了。 德尔菲埃大概欠缺作为魔导师的才能吧,因此不得不依靠这种极端的手段。 「但是,居然能够将人类的身体变化到这般程度,看来魔族的主人也是个不得了的怪物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有告诉你的必要么?」 「没有呢。」 那波尔笑了笑,挥舞铁锤一闪。 龙在空中拍动翅膀,迅速躲开了冲击波。 德尔菲埃在空中大喊。 「我虽然外表变成了怪兽,但却没有失去内心!与我相比,如今的圣教会又当如何?虐待弱者,为了自己的权力肆意横行。圣人克拉尼恩打算将整个世界都置于圣教会的管理之下。为什么连你也要帮助那个男人的暴行!」 听到这些妄言,那波尔叹了口气。 「身为魔族不要用这么狂妄的态度说话。即使是你们,不也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妄图改变世界么?在萨安托罗夫的内乱中,老朽姑且认同你们的道理,但你们在其他地方散布的战争火种,作为贤人之一无法容忍。」 「那么请让此地的难民逃走。让伦德伦德骑士团撤退。」 「这些话还是去跟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小家伙们说吧。老朽没有打算和那帮人争执,责难他们的方针。」 那波尔不喜欢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这种虐杀行为。 不过,也没打算阻止他们到彼此对立的程度。 虽说是难民,但在此驻留的人也是与“反叛军”汇合的恐怖分子。 在警告的意义上歼灭他们,伦德伦德的骑士团的恶名就会更加高涨,而骑士团的恶名越高,之后的行动也会更加容易。 对佣兵而言,心慈手软就意味着灭亡。 被所有人所忌讳,展现出自己的强大,宣传自己的恐怖,让所有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会闻风而逃,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此时——看向浮空之龙的那波尔注意到了数人被传送到了上空。 淡淡的云团下,他们向伪装成云团的浮游庭园飞去。 德尔菲埃也注意到了这个场景,向那边瞥了一眼。 那波尔和德尔菲埃在彼此之间的战斗中倾尽了全力,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不久前难民的收容工作已经开始了。 「……这样啊,那个云团是乐人的浮游庭园吧?」 德尔菲埃的动作舒缓了一些。 另一方面,那波尔发出了咋舌声。 「哼。猫来追击伦德伦德骑士团了么——那帮家伙很麻烦呢。」 如果阿尔凯因等人到来,目的毫无疑问是击退伦德伦德骑士团以及救出难民。 虽然也有前来打倒魔族的可能性,但实际上,大概在那波尔和德尔菲埃已经远离的僧院中,伦德伦德骑士团和阿尔凯因等人应该已经展开了战斗。 (“环流的轮环”也一起来了吧。如果能在这里抓住他,到也节省了工夫——) 那波尔思考片刻。虽然想抓住他的心情十分急迫,不过在此地与乐人雪莉露为敌还是有些不妙。她的年轻尚轻,还不足畏惧,但六贤内讧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如果伦德伦德骑士团战胜了阿尔凯因等人……乐人也会撤退吧……但如果那帮小鬼输了,老朽也不能像笨蛋一样独自战斗。不论如何……还是先打败这家伙。) 那波尔迅速做出了总结,瞪向了在远处落地的德尔菲埃。 德尔菲埃比那波尔更加着急。 不论是伦德伦德骑士团获胜还是阿尔凯因等人获胜,身为魔族的他们都会成为胜者的目标。 变身为龙后,如果打算逃跑,也可以通过飞空甩开敌人。 「喂,德尔菲埃。虽然老朽没打算放过你……但你还是逃跑比较好吧。伦德伦德骑士团和乐人,不论哪方获胜,你们都会陷入危境。」 这不是出于关心的建议。如果能让对手心生犹豫就会对那波尔更加有利。 不过德尔菲埃的回答简洁明了。 「如果乐人和魔人的弟子来到这里,我至少要拖住你的脚步。让你和伦德伦德骑士团汇合的话,说不定会妨碍到保护难民的工作。」 以异形的姿态说出了很有人情的话。 「……哦,这样么。那么就没办法了。继续战斗吧。」 那波尔的铁锤敲向大地,在反作用力下加速飞出。 德尔菲埃也敏捷的控制四只前足,打开手里的“幽灵绅士录”。五根手指看起来如同蜥蜴一般,与人类的手相差甚远。 「宿于书中的怨灵们——」 「太慢了!」 那波尔的铁锤掠过了德尔菲埃的巨大身体。 德尔菲埃在毫发之际避开,没有受到直接攻击,但铁锤周围发出的冲击波将他击飞。 随着轰鸣声,飞出去的巨大身体砸向岩壁,化身为龙的德尔菲埃仍然平安无事。 受到普通的人类大概会全身骨折的冲击,但对如今的德尔菲埃来说大概只是摔倒在地一般的疼痛。 「跟看起来一样,非常结实呢!」 这不仅仅是对肉体强度的增强,对魔力的抵抗力也更上一层台阶,因此工神铁锤的威力也被削减了一些。 那波尔立即追击过来。 德尔菲埃朝向他追来的正面张开了巨颚。 大概是察觉到了颚中将要吐出火球或冲击波,那波尔蹬空了一步。 不过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不是重视破坏性的力量,而是更加难以应付的东西。 从他的口中汹涌的喷出了浓黑色的雾。 在空气感到了一丝酸味,那波尔瞬间闭上眼睛。 不仅仅是遮住视野,在轻微的酸味下,视觉和嗅觉都受到了暂时的麻痹。 「傻大个,这种花招……对老朽无用!」 闭眼屏住呼吸的那波尔再次一闪挥出铁锤。 狂风吹过,驱散了黑雾。 风停后,那波尔微微睁开眼睛,寻找敌人的身影。 在吐出黑雾的一瞬之间,龙悄无声息的移动了位置。 应该没有逃跑。从周围的动静判断,大概还在旁边寻找那波尔的空隙。 就算化为了龙的姿态,仍然对“工神的铁锤”有所忌讳。 那波尔十分谨慎的集中精神,同时浅浅的嗤笑德尔菲埃。 「再怎么隐藏形迹都没有。“工神的铁锤”还能这样使用!」 那波尔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挥锤砸向地面。 冲击从他的脚下以圆环状向周围扩散,碾碎了附近的石头。然后,所有的石头如同锐利的箭矢般一同向空中飞去。 除了处在中心位置的那波尔,站在周围的人全都会被落下的石头贯穿——工人的得意技能“磊石破碎”只有在神器的辅助下才能发挥出威力。 这个技能只有在岩石地带才能使用,面对大军时、或是遇到伏兵时效果极佳。 在那波尔的身后,一部分石头命中了隐藏身形之物。 听到肉体被石片刺入的声音后,那波尔迅速回头。 半透明的德尔菲埃出现在了那里。 皮肤表面和周围的景色同化,但同化并不完全,仔细注视就可以看出轮廓线。 这种精度不高的伪装大致和虫子、野兽的拟态类似。如果没有先用黑色遮蔽敌方的视线,就无法轻松用出这个技能。 如今的他身体上刺入了许多那波尔的技能所产生的石片,溢出了黑色的血液。 看到躲在自己背后却受伤的蠢龙,那波尔露出了嘲笑。 「大意了呢,南天将。老朽的铁锤没有死角,毕竟也是六贤人之一。」 「……我没打算轻视神器,会受到这种程度的伤,早就做好了觉悟。」 德尔菲埃的声音中传达出了必死的觉悟。 伤口不浅,但心没有屈服。 (这家伙不好对付呢。如果逼的过紧,大概会拼死反击……) 德尔菲埃舍弃了小伎俩,如同真正的猛兽般袭来。那波尔挥锤迎击。 对手很警觉,直接攻击难以命中,就算他避不开冲击波,那种程度的攻击也难以对龙身造成致命伤害。磊石碎波那样的大范围攻击非常有效,但难以一锤定音。 而且,对年迈的那波尔也有极大的消耗。 与目前有利的局面相反,那波尔本身在这场战斗中也绝不从容。 德尔菲埃动作迅速,稍有 大意就会人头落地。正是由于拥有“神器”这种超出常规的武器才确定了目前的优势地位,但除去武器仅凭个人能力而言,那波尔处于压倒性的下风。 德尔菲埃暴露出本来面目后,大概会急于求胜。 实际上,那波尔还留有最后的绝招。 不过那个技能在强大的同时也会消耗大量的魔力,不容易掌握使用的时间。 命中就能一击必杀,当然那波尔也会因此而耗尽力气,如果没有命中自己就会失败。 必须在看破对手的动作后再使用。 化身为龙的德尔菲埃张牙舞爪的逼近。 (现在正是时机么——) 单手提锤,那波尔深深吸了口气。 不仅仅是魔力,感觉肉体本身的活力也被吸取。 然后,他鼓足全身的力量挥出了“那一击”。 工神的铁锤发出咆哮。 前端砸中大地,岩石表面如同水面一样荡起了波纹。 从铁锤的打击点面向德尔菲埃的路径上,犹如地震一般卷起了岩石海啸。 岩石没有碎裂,运动像是粘性极高的液体,以吞噬德尔菲埃之势向周围缠绕。 德尔菲埃被岩石海啸吞入后,发出了呻吟。脚下的岩石也溶解成液体,他的巨大身体没入其中。 纵然能翱翔于天空,但翅膀被岩石淹没后已经无法拍动。 「工人!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以重新锻造一切的“工神的铁锤”,本质上就是破坏和再生。让石岩液化然后马上复原——这个“地灵拥抱”马上就会凝固,永别了。」 工人那波尔想尽量避免使用这个技能。不论如何,死亡的方式太残酷了。 吞没了德尔菲埃的石浪,从在铁锤释放冲击的原点处开始恢复了原来的硬度。 被吞入其中的德尔菲埃已经完全被封住了行动能力。 即使如此,他仍然在变成粘土的岩石中挥舞手足,挣扎着想要逃脱。 「工人,我还不能死。为了这个国家,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德尔菲埃咆哮道。 上下张开巨颚,黑色的液体从牙的里侧向那波尔散去。 在伴随着刺激性气味的毒液到达之前,那波尔远远的横向躲开。 顺势向动作迟钝的德尔菲埃头顶,以全身之力挥下铁锤。 随着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德尔菲埃的身体再次沉入了开始凝固的岩石中。 但是德尔菲埃再次伸出爪子,全力的抓向已经够不到的那波尔。 那波尔一挥锤,打断了他的手腕。 德尔菲埃的身体无法移动,而且攻击的轨迹容易判断。在这种状况下,配合进行反应也是轻而易举。 德尔菲埃痛苦的呻吟,不过随后又再次大喊。 「还……还没有结束!」 他举起了另一只胳膊。 在这种超出常规的气迫下,那波尔出流出了冷汗。 胜利已经毫无疑问,但那波尔仍然没有丝毫放松。 原因之一是对手拥有可怕的龙形躯体。 不过,在这样的外形下,他散发出来的“意志力”也绝不寻常。 德尔菲埃的身体被埋到腰间的岩石所束缚。 逃脱十分困难,但他的眼中没有露出怯意,视线如同箭矢般射向那波尔。 为了给予行动被束缚住的南天将最后一击,那波尔举起了铁锤。 「汝为什么要逼老朽做到如何地步……不明白。」 「……啊,工人是不会明白的。这个国家的惨状,贤人们不会记挂在心。这个地方终于出现了变化的兆头——就是我们“魔族”!」 德尔菲埃周围的石岩开始「咯吱咯吱」的出现裂纹。 那波尔目瞪口呆。 不是用打击破坏岩石。在身体完全被岩石固定住、毫无缝隙的紧密接触状态下,他想要强行弄碎岩石。 (开玩笑吧!这是怎样的怪物!) 魔力已经耗尽,但那波再次挤出了力量向德尔菲埃的头顶挥下铁锤。 德尔菲埃用来抵御这次攻击的胳膊折断。 失去了两个胳膊,他的眼神仍然没有死去。 「你这家伙!差不多就行了吧!」 那波尔不由得亢奋起来,不断挥击铁锤。 每一击都拥有击溃重甲骑士的威力,但德尔菲埃一动不动的持续忍耐着。 鳞片碎裂,血液喷出,即使骨头折断,德尔菲埃的气迫仍然不变。 那波尔气喘连连。 虽说他的魔力消耗殆尽,但德尔菲埃的坚固程度大概也超出了城堡。 「这个魔物……!顽固也要有个限度!」 「我——不能输!」 德尔菲埃再次咆哮。 同时吐出了断在嘴里的牙。 锐利的牙刺入了那波尔的肩膀。 「啊——」 面对出乎意料的奇袭,那波尔的反应也慢了一拍。 拔下、扔掉刺入肩膀上的牙,那波尔脸带愤怒的举起铁锤。 「毁灭吧!怪物!」 那波尔向铁锤的前端注入了最后的魔力。 铁锤的前端变成了锐利的圆锥状。 「这样就结束了!」 铁锤以斩裂空气般的气势挥下,深深的刺入了德尔菲埃的胸膛。 这次攻击本来是瞄准他的脑袋,但由胳膊被牙齿刺伤,手上的动作歪了一点。即使如此仍然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德尔菲埃爬虫类的眼睛中终于失去了光芒。 吐出了大量鲜血,他就此殒命。 没有临终的弥留时刻,安静的步入死亡。 「……结束……了么?」 那波尔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 不知为何,几乎没有“胜利”的感觉,不如说“摆脱了”这样的安心感更加强烈,那波尔突然坐到了地上。 「……哎呀哎呀。到了这把年纪,老朽也——」 花费了意想不到的力气,体力也所剩无几。膝盖已经使不上力气,但在魔导具之靴的帮助下,勉强还能走路。 马上用布缠住了被牙刺中的伤口。 「那么——伦德伦德骑士的小家伙们怎么样了呢。」 如果他们能够战胜乐人的部下,那波尔就打算束手旁观。 不过要是他们即将失败,那波尔就必须确定下一步的战略。 战斗,还是撤退—— 单身战斗是愚蠢的举动。“工神的铁锤”十分强大,但他也不打算亲身尝试“乐神竖琴”的威力。 如果决定撤退,比如那波尔以自己不参战作为条件,与乐人方交涉让他们退出浮游庭园,大概也是一种妥协的办法。 (嘛,只有老朽一人的话,能做到什么呢——) 暂且渡过了眼前的危难,那波尔轻松的考虑道。 ——他的轻松只是因为背负的东西不多。 没能调查夏亚鲁尔僧院着实遗憾,但等待下次机会就好。 那波尔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魔导具的制作和应用。他没有特殊的主张,也觉得政治上的博弈怎样都好。 那波尔看重的是魔导具研究本身、确保所需要的资金和人才、可以进行实地实验的环境以及探索新的可能性。至于萨安托罗夫会变成什么样,他没有半分兴趣。 极端而言,即使对魔族,他也觉得「无所谓」。 因为魔族化后会丧失制作魔导具的能力,所以他自己没有丝毫变成魔族同伴的想法。在将新魔导具用于实战的测试中,魔族是个刚好不 错的对手,所以那波尔和他们有过数次交手。 那波尔转身背向了一半身体沉入岩体中死去的南天将,朝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地点走去。 在他的视界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想到「又来敌人了」摆出迎敌架势的瞬间,那波尔解除了警戒。 「……什么嘛。连你也来了么?不曾想你居然是乐人的同伴。」 这个人物与工人那波尔、圣人克拉尼恩保持着距离。 但也不是敌人。 基本上平时处于中立的立场,被认为对“人类的争端”没有兴趣。 那波尔笑嘻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外表是高个、面容温柔的青年。不过他的真身比那波尔还要年长。 「对魔族的警戒,终于连你也行动了吗?不过,我刚刚打败了南天将。」 那波尔如同寒暄般的说道,从他的身边走过。 此时传来了青年稳重的声音。 「工人,居然在此地相见,这是何等的缘分——请让我问一件事。我知道你和圣人之间存在共同进退的关系,你如何看待圣人的目的?」 那波尔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那家伙的目的没有所谓。那家伙是老朽工房的大客户。老朽的目的是研究和发展魔导具,为此要收集必须的资金和人员,所以和圣教会结成同盟比较方便。你又是为什么站到雪莉露那边?」 随意一问,但那波尔早就料到了答案。 为人高洁的他,大概会说出“看不下去”或是“不能继续放任魔族”这样的理性原因。 至少,他不是为金钱或权力所动的人。 「——我也看不下去了呢。」 听到了自己所料想的答案,那波尔笑得晃起了肩膀。 然而,在这之后—— 从那波尔的背后,胸口处传来了意外的冲击。 那波尔怀疑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自己胸口处有一个足以让脑袋通过的巨大“空洞”。 须臾之间,知觉没有感受到发生了什么。 胸口的中心感到的热度如同沸腾的铁水。 发愣的看向突然流出的大量鲜血,那波尔自然的跪了下去。 「啊……?喂,这是……」 声音因从嘴里流出的血液而显得嘶哑。 身体无法行动。 大脑发出的指标无法传达给四肢。 视线歪曲,意思坠入了黑暗。 青年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对你们人类的这种存在方式已经看不过去了。你们应该有更大的改变。所以,我——站在了有志于变革的他们一方。」 那波尔已经没有理解这番话的思考能力了。 握着工神的铁锤,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亡突然到来—— 经年累月的身体让那波尔非常了解死亡。 不过,在当前的这个瞬间,他已经无法察觉到突然到来之物就是名为“死”的现象。 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工人那波尔”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转入黑暗的意志深层,他在死亡之际所想到的是倒下之前看到的“龙人加尔多拉”的温和微笑。 ◎ 阿尔凯因和露易丝?伦德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 切糕刀和两只短枪来回交错,完全没有旁人介入的余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黎明时分的夏亚鲁尔僧院。 两人的剑术只在伯仲之间。 阿尔凯因利用自己身体轻小的特点,随心所欲的摆布露易丝?伦德。 但是难以做出致命一击。 「露易丝,太可惜了。如果你能正派的生活,凭借你的本领,得到的就不是恶名而是赞誉了——」 尽兴的剑刃交加之后转为了互相怒目而视的局面,阿尔凯因不由得说出了这番真心话。 露易丝?伦德的强大不仅是依靠魔导具的力量,他的使用着精良的武器,但即使换成别的武器也能保持同样的强大力量吧。 露易丝回以冰冷的眼神。 「比起赞美,还是恶名更容易养家糊口。本来我们在圣教会中充当的作用——阿尔凯因,你也应该明白吧,组织中必须要有人做脏活。」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不过你们的残暴超出了必要的限度。是杀人过多而麻木了么,还是——你们扭曲的认为“活在世上是所有人的不幸,所以杀害反而是救赎”?」 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露易丝?伦德楞了一下。 阿尔凯因很清楚。 伦德伦德骑士团是受雇于圣教会的佣兵部队。 其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被圣教会保护过的战乱孤儿。 圣教会运营着许多养育这种孩子的设施,所培养的人才各不相同。 虔诚的神官骑士、冷酷的间谍、亢奋的士兵、忠实的文官、优秀的技术人员——这些人才会被分拨到适合的岗位,毫无例外的都被植入了对圣教会的忠诚之心。 这些设施作为普通的慈善事业之余,还培养了像爱丽丝和露易丝这样的纯种战士,从小就让他们接受杀人的锻炼。 这样的境遇令人哀怜。不过,这也不能成为允许他们如今的胡作非为的理由。 在这里,阻止他们—— 阿尔凯因在这样的意志下,迅速的刺出了切糕刀。 露易丝驱使双手所持的双枪格挡住冲来的突进,但是弹开了刀刃微微掠过了露易丝的义手。 在阿尔凯因的猛攻下,露易丝疲于防守。 小巧的黑猫逼迫着熟练的佣兵,这副场景在旁边看来似乎有些滑稽。 但是两者博命的战斗中丝毫没有喜剧的氛围。 阿尔凯因的小巧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是有利的因素,难以被敌方命中。 「露易丝,你的战斗方式有误。你们虽然成为了众人所畏惧的部队,但在这个过程中招惹了太多的仇恨。总有一天圣教会也会抛弃你们。到时候,你们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舞剑同时说出来的挑唆之词,让露易丝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们被围攻,那也就是任务失败的时候。圣教会需要有人干脏活——原来如此,遇到紧急情况时,大概“伦德伦德骑士团”这个部队会被解散。但是,圣教会肯定还会需要另一只部队担任同样的工作。」 「到那个时候,你们就算改变名字和身世也要继续战斗么?……果然,只能在此打败你们了。」 阿尔凯因金色的双眸中射出了令人畏惧的目光。 对他的迫力做出反应的露易丝下意识的刺出了短枪。 阿尔凯因用猫本身的动作避开攻击,跳跃的同时用切糕刀的尖端横掠向露易丝的膝盖。 防御的枪差之毫离,露易丝当场脆了下去。 「啊……」 「露易丝,忍住!」 对弟弟的苦战目不忍睹,团长爱丽丝?伦德从旁边汇合过来。 为了阻止将要捉住露易丝的阿尔凯因,她散乱头发挡在了两人之间。 阿尔凯因挥出的切糕刀被半自动守护在她周围的光之盾弹开。 由魔力生成的这个盾牌被称为“弗兰西斯卡之盾”,其原形是大罪战争时斯的英雄、“常胜神鹰弗兰西斯卡”使用过的防具,虽说是仿造品,但性能却很实在。 在霍克艾的攻击下完好的保护了她的身体,如今更是弹开了阿尔凯因的剑。 爱丽丝来帮露易丝助阵后,霍克艾也来到了阿尔凯因的身边。 双方调整呼吸,互相对视。 此时,从空中的云 团中传来了爆炸声,同时冒起了烟。 四个人的视线瞥向了那里。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从侧面冒出了与拟态云团不同的黑烟。 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龙”从冒烟处的旁边飞过,迅速的回到了庭园中。 霍克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梅露露西帕似乎破坏了浮游庭园的动力装置。虽然还没有压制住控制室,这样一来,伦德伦德骑士团已经无处可逃了。」 听到这番分析后,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看向了两名骑士。 「差不多也该投降了吧……不,你们不可能投降吧。」 爱丽丝和露易丝一动不动。 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方法,不如说他们会在这场战斗中做出赌上性命的觉悟。 阿尔凯因也了解他们不是到了这个时候才乞求活命的性格。 「在此之前夺走了许多人命的我们知道这样的情况总有一天会到来。」 露易丝?伦德的声音依然冷静。 姐姐爱丽丝?伦德的眼睛中也没有流露出迷茫之色。 阿尔凯因弯下了身体。 他的尾巴轻轻碰到了背后的霍克艾。 「之后要共同战斗么,阿尔凯因?」 戴着圆眼镜的学者开心的说道。 与爱丽丝的战斗完全是为了给控制浮游庭园争取时间,所以他几乎没有受伤。 虽然胜过急于取胜,但阿尔凯因看到如此享受战斗的伙伴,不禁皱了皱眼角。 「不妙呢……如果合作战斗,明显是对手更合拍一些。」 无意间说出来的正是他的真实想法。 性格上难以相处,但霍克艾的确是值得依靠的同伴。 在埃鲁福尔遭到爱丽丝等人的袭击时,他还在养伤,如今已经痊愈了。 他没法使用效果出众的魔导具,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战斗方式是利用反应速度和动作的敏锐程度来压倒对手,在这种意义上是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爱丽丝、露易丝相似的类型。 在性格糟糕的程度上也是。 判断出令对手难以应付的战斗方式后,只需要执行的力量。 「露易丝的膝盖,已经没法战斗了吧?」 「不,很浅。动作会有些迟缓,但刚才只是轻轻一蹭而已。」 刚才的一击瞄准了没有护具的部位所以才致使对方受伤,如果打到了护具,那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会伤及对方的身体。 「只是——在如今的我们面前,“动作会有些迟缓”,仅此就应该做好战死的觉悟。之后已经不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阿尔凯因用更加冷酷的声音告诫道。 不过,爱丽丝和露易丝没有因此产生一丝怯意。 以战为生的他们大概很久之前就失去了这种感觉吧。 双方摆好架势,互相对视着等待时机。 如今浮游庭园失去了动力装置,伦德伦德骑士团已经没有焦急的理由。 「姐姐,报歉了——我没有放松警惕,却被阿尔凯因抢得了先机。」 「这也没有办法。对手就是对手。不过……应该还能战斗吧?」 「当然。」 爱丽丝站在前排,露易丝在后面待命。 面对这种布阵,阿尔凯因难以下手。 如果一个人孤身冲入就会同时受到两个人的攻击。爱丽丝?伦德的盾牌可以弹开攻击,然后露易丝?伦德奔雷般的短枪就会袭来——如果找不到躲闪的方法就不能贸然冲锋。 寻找攻击时机的同时,阿尔凯因向旁边的学士小声嘀咕道。 「……赛罗那边也费了好多功夫,没问题吧?」 不远处,赛罗、西兹可、菲诺和缇亚涅丝如今正在和“银雪守护骑士”对峙中。 所有的骑士都被打倒,只剩下这个巨大的魔导具存活。 本来期待利用赛罗的“环流的轮环”大概能够一击致命,但敌方似乎在力量和动作上都比“铁心圣骑士”强化了不少,难以轻松接近。 对手展露出了和树兵纳修雷势均力敌的性能。“铁心圣骑士”输给赛罗,工人在短时间内就克服了前作的缺点。 如果贸然靠近致使赛罗受伤,不仅仅是他本身会遇到危险,说不定还会再次导致和埃鲁福尔时同样的悲剧。 只要注入他体内的诅咒“狂战士的代价”发动,所有人都不想面对他。 在这次战斗前,阿尔凯因对西兹可如此嘱咐道。 “西兹可,如果霍克艾很快败下阵来,对付爱丽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但我希望你更加优先考虑的是保护赛罗和菲诺。我和霍克艾会与爱丽丝和露易丝战斗,你一边观望战局,一边临机应变改变策略。” 虽然不喜欢以保护为主的职责,西兹可仍然老实的——不如说是眼睛熠熠生辉的接受了这个指示。 “只要是你交待的工作,西兹可什么都会做呢。” 霍克艾又补弃了一句。 如今,西兹可利落的操纵四个战轮,一边保护赛罗等人,一边集中攻击银雪守护骑士的关节部位。 瞄准装甲薄弱的部分攻击,这种冷静的战斗策略虽然比较花费时间,但也更加安心。 霍克艾笑了笑。 「西兹可很努力,那边应该没问题吧。敌人怎么看都只是在逃避。如果他们输了,咱们就必须去援助他们——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应该已经切换为阻止敌人、争取时间的策略了吧。」 「是这样么,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可以集中精力了结眼前战斗。」 阿尔凯因用切糕刀的前端指向了面前的两人。 「看起来难民的收容工作也结束了。爱丽丝,露易丝。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你们的战斗将要到此为止。你们的浮游庭园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也没有援军,身经百战的你们应该能理解这种状况几近于绝望了吧。」 「唉,我们理解。但是,在最后我们还留有报一箭之仇程度的气概。」 到了这般地步,爱丽丝?伦德的眼神仍然充满斗志。 露易丝?伦德也是同样,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氛不难让人联想到受伤的怪兽。 本应乘胜追机的阿尔凯因此时却有些犹豫。 (他们是在等待工人那波尔的到来——应该不是这样。这份气概才是伦德伦德骑士团真正的恐怖之处么……) 阿尔凯因再次绷紧了精神。 一瞬之间意识到的“工人那波尔”也成为了在此地的忧虑之一。 就降落之前在上空的观察而言,工人和魔族的战斗大致势均力敌。 由于山势阻隔,从这个地方看不到那边的战斗,但偶尔会传来巨大的声响和震动。 不论哪方获胜,阿尔凯因等人都会左右为难,不过到目前为止胜者仍然没有出现在此。 (希望能在那边分出胜负前击败爱丽丝和露易丝……) 「阿尔凯因,霍克艾,不攻过来么?“暗语”的呼号可要哭泣了呢。」 面前的爱丽丝语气冰冷对驻足不前的阿尔凯因说道。 阿尔凯因没有回应。 如果是夜晚,在这种局面下阿尔凯因就可以借助“暗之力”。 不过夜晚已过,灰色的云团遮住了阳光,但周围已经足够明亮。 大概——爱丽丝等人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下无法发挥暗之力”。 这种认识虽然正确,但阿尔凯因反而想到了利用他们的这种“确信”的策略。 (暗之块——试试看吧) 效果如何暂且不说,姑且如此决定。 「……霍克艾,能拜托你保护我一会么?」 「让我一个人?真是强人所难呢。大概会像站在危桥上一样,老实说不太想干。」 「报酬就是允许你调查某处的遗迹,如何?」 「明白了。」 霍克艾露出了看到大把金钱似的笑容,走上前去。 利在这个间隙,阿尔凯因迅速从道具袋中拿出了“暗语之笛”和黑色石块样子的“暗之块”。 在“暗之块”中积攒了数晚的暗之力—— 暗语之笛可以使用这份力量。 虽然力量还不能说是积攒充分,但在来到萨安托罗夫的旅途中也补充到了某种程度。 「暗之力?如今天已大亮,应该不能使用。」 爱丽丝?伦德察觉到了阿尔凯因的动作,怀疑的说道。 阿尔凯因把笛子放到嘴边,露齿的笑了笑。 「并非那样。即使是白天,物体的旁边也会有“影子”。虽然发挥不出巨大的力量,但作为阻止你们行动的手段还是很有效的。」 「会稍微花些时间呢。在此期间,就由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霍克艾正面摆出了架势。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严肃的吹起了笛子。 爱丽丝迅速的跳来。 在能够操纵暗之力前,集中吹着笛子的阿尔凯因无法防御。 露易丝?伦德由于伤势慢了半分,跟在了姐姐身后。 在阿尔凯因不能移动的现在,霍克艾只能单身迎击。 面对从爱丽丝“雾雨的刺突剑”射出来的无数尖刺,霍克艾暂时后退拉开了距离。 雾雨的刺突剑攻击的范围很广,但射程却无法超过剑身的长度。只要看准时机,霍克艾就能闪开。 在他后退时,通向阿尔凯因的路径就敞开了。 露易丝瞬间杀向了那里。 「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 霍克艾横向挥出了手杖。 杖本身够不到敌人。不过霍克艾在此时发挥出了面对爱丽丝时一直隐藏的魔导具特性。 从霍克艾手中注入的魔力,在杖中化为刀刃从前端伸出。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露易丝用双枪挡在了正面。 伸出的魔力之刃穿过双枪的空隙深深的刺入了露易丝的铠甲。 「啊……!」 「露易丝!」 露易丝的胸口裂开了一道口子,溢出鲜血。 然后爱丽丝想要过去撑住他的身体,不过脚下却被阿尔凯因控制的影子绊住。 力量不大,不过如同被植物的细茎缠绕住一样,爱丽丝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如果失去平衡,霍克艾的刀刃就会袭来。 就在她集中精神不被绊倒时,发动“弗兰西斯卡之盾”的时间慢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决定了胜负。 「……爱丽丝?伦德,非常遗憾呢。你们中了阿尔凯因的诈术。这样就结束了。」 「啊……」 细长的吐息过,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霍克艾的杖,从杖前端伸出的魔力之刃刺穿了她的身体中心。  阿尔凯因从嘴边移开了暗语之笛。 ——伦德伦德骑士团极度的警惕阿尔凯因拥有的“暗属性力量”。 所以,阿尔凯因让爱丽丝和露易丝以为自己要使用大技能,煽动他们的警戒心。 他们大概轻视了霍克艾,在阿尔凯因拿出笛子的瞬间,爱丽丝和露易丝一味想要“先阻止阿尔凯因”,结果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就是说,他们采用了“越过霍克艾、直接攻击阿尔凯因”的速攻战术。 然而,鹰目学士不会放过这个可乘之机。 「爱丽丝,露易丝——作为魔导师的力量暂且不提,关于纯粹的剑术和体术,霍克艾比我要厉害得多。不能不多加小心呢。」 阿尔凯因说完后,走到了倒在地上的爱丽丝和露易丝身边。 两人都尚有呼吸,但刚才的伤足以致命。 白银色的铠甲浸润在血泊中,姐弟都一动不动。 霍克艾下手毫不留情的击败了两名骑士后,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虽说是历战的强者,但毕竟只是在圣教会的狐假虎威之下赚得残暴之名的普通佣兵——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刚才也是一番苦战呢。」 阿尔凯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霍克艾。 在单独面对爱丽丝?伦德时,他没有找到可以发挥手杖能力的空隙,明显经历了一番苦战。 霍克艾笑嘻嘻的把手杖恢复了通常状态。 形状如同真正的手杖一样,但其中藏有机关。这个魔导具被称为“活闪之枪”,只有在注入大量魔力的瞬间可以形成足以贯穿铠甲的锐利刀刃。 这个本来是用于暗杀的物品,但在霍克艾的改造下增加了手杖部分的强度,成为了可以用于正面战场的魔导具。 根据魔力的注入方式可以随意形成、收回刀刃,所以还有另一种使用方法,就是在与对手剑刃交错的一瞬间收回魔力,然后在将要斩到敌人身上时再次充入魔力。 阿尔凯因用冰冷的视线看向了已经无力呻吟只仰天而视的爱丽丝?伦德。 「不断做出那样的暴行,你们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落得如此下场吧。那么为什么不停手呢?」 爱丽丝?伦德在弥留之际露出了微笑。 「……因为,没有必要停手。」 这个回答让阿尔凯因的尾巴颤抖起来。 「我们为圣教会战斗到了现在——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理由。托你们的福,我们会作为“殉教者”去往圣教伊斯加的所在地——」 在厌恶的情绪下混身毛发颤抖的倒立起来,阿尔凯因从爱丽丝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没想到她会真诚的相信此事。 不如说,听起来更像是她对自己这种圣教会饲养的走狗本身的剧烈讽刺。 圣教会用教义束缚教徒。 这份教谕挽救了许多人的性格,但在同样的教谕下也让许多人丧生。 这不是信仰本身的问题。不论是上层还是底层,都混杂着许多利用众人的信仰实现自己意图的人。 因此导致了圣教会的暴走,甚至给与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这种残暴的部队活动的空间。 弟弟露易丝似乎也有同样的自嘲之念,他仰望着阴云,握住了姐姐的手。 「……我们被圣教会收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阴天——在那天,我们死过一次。然后成为了圣教会的信徒,作为先头部队得以重生……阿尔凯因,你以前就知道这些情况吧?在知道的情况下,你们仍然对圣教会不闻不问——所以我们打算让所有“装作不知道”的人都清醒过来。」 阿尔凯因无话可说。 ——不只是爱丽丝和露易丝。被圣教会收养的孤儿们学到生存之术的代价就是生活的方式就此被固定了下来。 不是用武力强制,而是被教育“以自己的意志为圣教会竭尽全力”。 露易丝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爱丽丝也沉默的闭上眼,无声无消的沉浸在血泊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行径。虽然他们的背后还有黑幕,除去这个事实以外,爱丽丝和露易丝在自己擅自的判断下仍然做出了许多不应有的杀害。 打倒他们后的如今—— 阿尔凯因陷入了深深的自省中。 (虽然打败了伦德伦德骑士团……但必须想办法阻止圣教会已经进行的暴走。) 随着这份思虑,阿尔凯因转身,向还在战斗中的赛罗等人走去。 爱丽丝和露易丝已经停止了呼吸。 充满死亡静谧的面容,如今已经不想再看到。 霍克艾敲了敲阿尔凯因的帽子。 「让我来猜猜你眼下正在想些什么如何?“为了再也不会出现像伦德伦德骑士团这样的人,必须要想办法对圣教会做点什么”——住手吧。即使是你也不足以匹敌如此巨大的组织。」 「……你真的很擅长读出别人的思考呢。」 「因为交情不短了嘛。你露出如此苦涩的表情我就能明白了。已经打倒了那个伦德伦德骑士团,所以我觉得应该露出更加自豪的表情。」 即使是猫的脸,也能明显的表现出喜怒哀乐。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不论对手是谁,以“杀人”为傲的话就无异于他们。你就是如此看待我的吗?」 霍克艾笑了出来。 「真严肃呢。嘛,没关系的吧,他们的魔导具就由我没收了。」 霍克艾从姐弟的尸体上收缴了不少魔导具。 爱丽丝的刺突剑和露易丝的两只短枪,还有爱丽丝戴在铠甲下面的盾形首饰——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弗兰西斯卡之盾”。 只是贵重物品而已,阿尔凯因也对他的收缴没有意见。 「你能用么?」 「嗯?因为有相性的问题呢,所以需要练习……」 斜前方的岩石突然传来了奇妙的震动,打断了霍克艾的话。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一同站住了。 在远处战斗的赛罗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同样的现象,向周围确认着情况。 刚才不是普通的摇晃。脚下的土地不停震动,崩塌的声音激烈的回荡。 崩塌的声音来自赛罗等人所在地的更远处——靠近魔族和工人的战场。 (地震……?……不,不是!这是工人的技能!) 「大家远离那里!」 在确认事态前,阿尔凯因向赛罗等人大喊道。 好不容易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 耸立而起的岩石斜面遮盖了视线,在眼前同时崩塌。 位于正下方的赛罗等人以及银雪守护骑士瞬间被如同液体一般的松软沙地吞入其中。 岩石海啸甚至波及了阿尔凯因的身边。 霍克艾迅速从背后抓起了阿尔凯因的脖子。 「霍克艾!」 「闭上嘴!」 体型小巧的阿尔凯因毫无疑问很容易被波动冲走。看到霍克艾瞬间的机智,阿尔凯因只得把自己的命运委托给他。 冲来的岩石如同液体一般溶化,有微弱的粘性,但瓦砾没有包含在内。 霍克艾努力抵抗着岩石的流动,但脚下却突然崩塌。 之后阿尔凯因感受到的不像是“沉没”,而更像是“下落”。 「霍克艾!脚下……!」 「所以说,请闭嘴!会咬到舌头的!」 ——地下有个空洞。 因为脚下不厚的岩层溶解,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如今随着流动一同向底面下坠。 就算是霍克艾,在没有立脚之地的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一个人、一只猫和溶解的岩石一起向地下坠落。 第四章 在他落到的地方 和“银雪守护骑士”对峙的赛罗等人不断推进着打倒骑士后的有利战局,但却难以分出胜负。 没办法靠近敌人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最大的理由在于赛罗的“力量”对敌人不适用。 在树兵纳修雷和西兹可的援护下,赛罗曾在仅有一次的机会中碰到了敌方的脚部。 不过,“环流的轮环”没有发动,结果没能破坏这个巨大的魔导具。 赛罗手上的触感和普通的铁一模一样。 (这个大家伙的……手足不是魔导具,而是普通的金属!) 赛罗察觉到这个事实,立即向后退去,姑且平安无事。 赛罗的力量只有在直接触碰到魔导具时才能发动。 在埃鲁福尔打倒的“铁心圣骑士”只是单纯的巨大魔导具。 但是这个“银雪守护骑士”大概作为魔导具发挥功能的部分只有隐藏在装甲内部的核心,其他的手足等处都是不是魔导具,而是由普通的材料构成。 就是说,制作者在对“铁心圣骑士”的弱点反省后,加入了对付“环流的轮环”的对策。 这种作法可以称为工匠的坚持,但赛罗却感到这个制作者有些偏执。 曾经打倒的“铁心圣骑士”是工人的工房接受圣教会委托制作出来的魔导具。这个可以认为是其改良版的“银雪守护骑士”也应该毫无疑问是工人的杰作。 (居然把对付我一个人的策略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对策也有可能是兼顾到对付魔族。 赛罗像是感觉到了工人那波尔身为工匠所散发出来的狂气,不禁心生寒意。 祖父泽尔德纳特也制作过护身用的武器,但没有向魔导具中注入过度的力量。 工人那波尔制作魔导具的思想似乎极为不同。 「赛罗,请退后!之后由我来破坏它!」 西兹可舞起战轮,开始重点砸向对手的关节部位。 银雪的守护骑士只能一味防守,就在大家感觉战斗终于即将结束的时候—— 发生了超出赛罗等人意料的事态。 突然传来了大地的震颤,身边的斜面岩坡开始像瀑布一般崩塌。 不是沙土。 甚至不是沙子,犹如岩石就这样变成了液体一样,岩石斜破流动起来。 「菲诺!到西兹可小姐旁边让她乘上木马!」 在逃跑之前,赛罗在菲诺的身后如此大喊道。 除了单纯的不知道该逃向何方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天球木马,即使脚下就是水面也能实现漂浮。如果抓住这个木马,就能增大得救的可能性。 菲诺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听到赛罗的指示后让木马加速赶向西兹可身边。 在此期间,就连脚下的岩石也开始变成了液体,“银雪守护骑士”的腿「扑通」沉了下去。 「西兹可小姐,这边!」 「菲诺!,这是……」 被淹到膝盖位置处的西兹可和乘木马赶来的菲诺抓住彼此手的同时,脚下发生了大崩塌。 (底下是空的……?) 赛罗等人乘坐的天球木马开始下落。 在地面可以微微漂浮的天球木马不能在空中自由飞行。失去立脚之地自然会下坠。 不久后—— 赛罗等人来到了“地底”。 周围一带的地面似乎全部崩塌,出现了一个巨洞。 随着「滴答滴答」的落水声,木马像是在水中一样漂浮在石头上面。 在间不容发之际汇合过来的西兹可死死的抓着木马的脖子。 「……得、得救了……?」 还在为眼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之余,赛罗姑且说出了这句话。 菲诺和西兹可也愣住了。只有坐在菲诺前面的缇亚涅丝仍然表情不变的点点头。 「嗯。但是。看起来很难回到地面上。」 「那个……下去应该没问题吧?」 抱住木马的西兹可战战兢兢的用脚尖试探了浑浊的水面。 不久之前还像液体一样流动,如今已经凝固的犹如粘土。 地上留下了西兹可脚尖的印迹,不久后这个印迹逐渐固结,眼看着就变成了普通的岩石。 就结果而言,地面附近形成了岩石铺得像水面一般平整的奇妙空间。 阿尔凯因应该也掉了下来,但地下空间的前方有些曲折,所以看不到他们落下的地点。 在僧院地下的这个宽敞空间似乎是人工挖掘出来的空洞,在侧面还能看到不少古老的石头堆砌而成的柱子。 虽然没有足以鉴定出具体年代的眼力,但从上面密密麻麻的苔藓来看,至少经过了百年以上的时间。 在离赛罗等人的不远处,同时落下的“银雪守护骑士”,一半身体被埋进入坚固的岩石中。 好不容易露在外面的胸口护甲打开,一个骑士从里面爬了出来。 似曾相识的身影,赛罗歪了下脑袋。 蓄着胡须,纤细的中年男性—— 眼神严厉,但全身弥漫出不知为何想要隐藏起来的小人物气息。 「……唉?那个人好像在哪里……」 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过,毫无疑问在某个地方遇到过。 思考片刻之后,缇亚涅丝用冰冷的视线指向了对方。 「……那个人,是西天将的部下大叔……」 「啊。」 与回过头来的菲诺视线交汇,赛罗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呆呆的声音。 曾经在特拉福德城区将赛罗的师傅亚奈特抓为人质,最后败给了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龙”邋遢逃跑的魔族男性。 之后,他作为露娜丝缇雅的部下负责王城的警备工作,被阿尔凯因轻松放倒,然后行踪不明。 赛罗来本以为他被卷入了自己的“暴走”,已经死去。 面对眼前敌人,赛罗没有感觉到怀念之情,但仍然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罗再次问向菲诺。 「那个人,名字……是什么来着?」 「那个,大概是……顿巴尔加这样的感觉……」 「是多鲁加尔!」 当事人发出了高亢的怒吼。 大概是由于疲劳,他腰脚瘫软,坐在了地上。身上也没带武器。 「对了,多鲁加尔——你为什么坐在这个魔导具中?你明明是魔族的一员,为什么会成为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同伴?」 多鲁加尔歪起了鼻梁。 「当然,全都是为了能跟你和阿尔凯因战斗!在埃鲁福尔的侮辱,你们难道忘记了么!」 ——虽然对他有些报歉,的确回想不起来了。 即使憎恨的一方历历在目,被憎恨的一方往往会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是出于好意反被怨恨的情况更是如此。 「那么,你为什么会和伦德伦德骑士团在一起?」 身为魔族的他和圣教会的部队共同行动,这个过程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理解。 多鲁加尔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哼……为了让你们理解我的愤怒,看来必须说出我的经历。我在埃鲁福尔败给阿尔凯因和你们后,只身逃出了王城。由于伤势,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意识,被一名叫做库雷伊莫斯的祭司抓住。之后作为俘虏受尽虐待,然后交待出你们以及“环流的轮环”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后,菲诺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 「……哼,大叔,居然把赛罗的事情泄露给了圣教会……?」 「啊?」 似 乎因小姑娘的质问而心生怒火,多鲁加尔瞪向了菲诺。 不过当他和菲诺四目相视时,表情突然冻住了。 他向胸前伸出了双手,慌慌张张的来回抽自己巴掌。 「不、不,等下!我被注射了强力的自白剂,吃了许多苦头!然后,又被收容进入浮游庭园,此时刚好工人送来了这个试验品魔导具。由于需要大量魔力,普通的骑士无法使用,所以才让身为魔族的我来驾驶——我也觉得只要能和阿尔凯因战斗,这样也不坏……被魔族抛弃后,如今我也没有遵守道义的必要,他们和我约定只要能做出贡献就给我相应的赏金……」 多鲁加尔为了保护自己转移了话题,甚至碟碟不休的说出了没有问到的事情,勉强的挤出了笑容。 「……不、不过,我失败了。我承认自己的败北,赞赏你们的强大。圣教会那帮人会怎么做我不清楚,但你们应该没有伤害败者的恶趣味吧?」 「……没有这样的趣,但有泄露赛罗秘密的仇恨。」 菲诺面无无情的走下木马,手中握着“纯水细剑”。 透明的水从柄状的魔导具中延伸出剑的形状。 在她的迫力之下,西兹可和赛罗能只呆呆的观望事态的发展。 同时,留在木马上的缇亚涅丝也轻声嘟囔了一句「自作自受」。 正面承受住杀意迸发的多鲁加尔,瘦削的脸颊急剧的抽动。 「等下!等下!我已经投降了!而且呢!即使我不泄露,依靠圣教会的情报网应该很快就能把握你们的信息!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大部分属下都知道赛罗是“环流的轮环”的事……这个秘密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就算是你们也心知肚明吧!」 似乎是被多鲁加尔狼狈的举动所感化,西兹可也声音颤抖的赶到了菲诺的身边。 「是、是呢,菲诺。我不是想偏袒他,那个,你想……赛罗你也快说点什么!」 突然被叫到赛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啊,是。那个……」 他姑且先张嘴,发出声音。 「菲诺,如果只是我的事情,没关系的。只要咱们继续和魔族战斗,总会被圣教会发现这些信息,此外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咱们才能和乐人大人汇合……当然,这个人是敌人,是把师傅抓成人质的坏人,所以绝对不能原谅。」 「别说这些了!只是在名义上也好,请原谅他吧!」 西兹可说道。 为了敌方的多鲁加尔,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拼命求情呢,赛罗完全无法理解。 听到西兹可的请求,菲诺僵硬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 凉爽的碧眼中映照出中年魔族的身影,她还在一步、一步的向多鲁加尔靠近。 坐在地上的多鲁加尔哭着向后挪动。 「菲、菲诺!如果不论如何都要给他最后一击,那就由我来替你出手,暂且冷静一下——像这样,深呼吸,移开视线——」 赛罗也看不下去西兹可的样子,双手抱住了菲诺的肩膀。 如果真心想阻止她,比起远距离的搭话,还是实际用手按住她的身体更加有效。 事实上,当赛罗碰到她的肩膀时,菲诺就突然停住了脚步。 「菲诺,已经够了。这个人是“魔族”——只要解除魔族化,他大概就能恢复成正派的人。」 赛罗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后,菲诺的脸上的冰霜突然就融化了。 「……嗯。如果赛罗也这么说——你捡回了一条命呢,大叔。」 随着最后的话语,她向多鲁加尔露出了清秀、可爱的笑容。 看着让人不禁想用圣母或天使来形容的温柔笑容,多鲁加尔不知为何还在哆嗦。 就赛罗的感受来说,菲诺这一系列的言行只是有些生气而已。 得到安抚之后就平息了心中的火气,菲诺十分的温柔呢——赛罗如此想到。 「比起这个人的事,咱们必须尽快去找阿尔凯因等人。大概他们也落到了这个地下的某处。」 虽说是地下,但顶板已经大面积崩塌,可以看到阴云的天空。就算自己爬不上去,还可以利用浮游庭园拉上去,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危机感。 不过,如果阿尔凯因他们被束缚在了岩石中,就必须尽快赶去救援。 从上面落到此地期间,曾像是液体一般的岩石固化到了粘土的程度。 他们应该能够避开脑袋也被没入岩石中的最糟糕状态,但即使脚被固定在了岩石中,脱离也要花上一番苦劳。 西兹可担心的点点头,瞥了一眼多鲁加尔。 「在搜索阿尔凯因大人之前,我觉应该先解除这个男人的魔族化。要是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可就麻烦了。」 「是这样呢。」 赛罗也点点头,对多鲁加尔有些心生怜悯。 他没有与魔族相配的强大实力,对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来说大概也是用完就仍的棋子,如今甚至堕落成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走狗。 如果他是有才能的魔导师,大概就能更加坚决的生存,但他对自己三流以下的实力也有所自觉。 所以,才迫切的追求力量。 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能理解他的心情。 即使目的和思想不同,但感受到“自己弱小”的这份痛苦,赛罗也有切实的体会。 “——不能对敌人过于仁慈。显露出这份天真的话,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 脑海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这样声音。 (又来了么……) 赛罗不由得按住了额头。 这不是赛罗的记忆。这是“斯特拉达”曾经听到过的、大罪战争时期英雄的声音。 脑海中浮现出了再生之王罗维尼奥的精悍面容。 “我不是在唆使你做残暴之事。不过,如果不谨慎的原谅了意图杀你之人,最终必会受到意料不到的陷害。得到原谅后放弃的家伙以及改邪归正的家伙毕竟只是极少数,更多的是危险过后反而心生怨恨的家伙。” 听到这样的说教后,斯特拉达在困惑之余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继承这份记忆的赛罗十分清楚他的心情。 斯特拉达没有那么天真,他并不是在期待敌人真的浪子回头。 他只是“害怕遭到怨恨”而已。 剑下所斩之人已经成鬼,所以并不可怕。不过仍然可能遭受他的家人、朋友、同伴们的怨恨,因此无限制的增加敌人的数量——这是斯特拉达尽量不杀死敌人的最大理由。 而且,他对自己的这份懦弱感到羞愧。 在和英雄们抵肩战斗的同时,他对如此弱小的自己一直心存疑惑。 ——不过即使如此,斯特拉达也以弱小的方式战斗到了最后。 赛罗不认为自己是他的转世。虽然偶尔能看到他的记忆,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偷读到了他留下的“记录”一样,心中甚至有些内疚。 在赛罗的眼中,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这个人“履行了自己的责任直到最后”。 如同罗维尼奥所言,他天真的性格毫无疑问不适合战斗。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以自己的弱小为理由逃避。 他没有舍弃同伴,就算不能使用魔导具,利用“环流的轮环”仍然与大魔导师埃斯哈尔正面相对。 这份记忆如今仍然残留在“环流的轮环”中。 意识到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这些感情,赛罗押住了胸口。 自己继承了这份力量,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了怎样的曲折。只是,赛罗希望自己不会有辱于前辈斯特拉达的生存方式。 在没入岩石内的“银雪守护骑士”旁边,多鲁加尔面带苦色的起身。脸色仍然不佳。 「……如、如果要解除我的魔族化,也没有关系。我输了。现在不会再抵抗了。」 与简单的语言相反,他的脸上全是冷汗,膝盖也在轻轻颤抖。 基本上是个胆小的男人,刚才只是在虚张声势。 大概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赛罗想要解除他的魔族化,向他走去。 多鲁加尔的眼神从赛罗身上移开,突然看向了他的背后。 赛罗察觉到了多鲁加尔视线的变化,也转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之间,周围的人产生了「是不是多鲁加尔为了引开赛罗注意力的演技?」这样的疑问。多鲁加尔慌忙移回了视线,但之后再次愕然的看向了赛罗的身后。 似乎不是演技或策略,而是由衷的对“某物”感到惊讶。 西兹可也感到奇怪,向同一个方向注视过去。 「有人在吗?还是说……」 「不、不,没有人……在那边看不到,站在这里试试。」 多鲁加尔走远了几步,空出了地方。 西兹可和菲诺还在严阵以待,所以多鲁加尔不可能做出什么蠢事。 赛罗一边警戒着他的偷袭,一边站到了多鲁加尔刚才所在的位置。 此时,赛罗才注意到了“刚才多鲁加尔看到的东西”,发愣的站在原地。 他所看到的是在崩塌的地下空间一角处—— 还没有崩塌的部分天顶。 赛罗刚才所在地方由于角度不好所以什么都没看到,但从多加鲁尔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 天顶的一面描绘着雄壮巨大的龙—— 这幅让人不禁感觉是从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天顶画,在阴天微弱的光照下,肃穆的浮现出来。 画中的龙展开翅膀,张起四肢,张牙舞爪像是要吞噬下方的人类。 多鲁加尔沉吟道。 「看起来这里是龙神信仰的据点呢。伦德伦德骑士团那帮家伙们也在传闻这里有大罪战争时期的遗物——如果地下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神殿,那么的确有可能。」 「说到龙神信仰……」 赛罗曾经在埃鲁福尔王国的黛纳斯克城听到过这个词语。 伊莉亚德公主潜藏的矿山深处有龙神信仰的遗迹,他回想起在地底湖的墙上还残留有巨大的龙骨。 似乎是从赛罗的态度上感受到了优越感,多鲁加尔挺起了胸膛。 「哼,不学无术的小鬼果然不知道呢。龙神信仰的遗迹中会设有防备外人的陷阱。偶尔会有人利用这些陷阱来隐藏贵重物品。如果此地的领主或魔导师隐藏了自己的私有物,却因意外事故死去,就再没有人知道该物的隐藏地点。这里可能藏着什么。」 「……霍克艾前辈肯定会很喜欢呢,这种讨厌的话题。」 西兹可由衷的感到厌恶。 菲诺在天球木马的旁边取出了“共鸣石”。 「暂且用这个联络下阿尔凯因吧?而且还要向雪莉露大人报平安。」 「啊,是这样,拜托了。」 菲诺手中的蓝色石头发出了模糊的光芒。 西兹可看向了共鸣石,赛罗也一边注意着多鲁加尔的动静一边倾听。 如果阿尔凯因他们平安无事,暂且先放弃搜索这里,回到浮游庭园汇合比较好。 不过发光的共鸣石一直杂音不断。 西兹可歪了下脑袋。 「唉?坏了么……让我来试试。」 「……没用。“共鸣石”在这里已经无法使用了。」 多鲁加尔笑着说道。 看到他似乎知道什么,赛罗认真的向他寻问。 「这是怎么回事?」 「哼。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中设有妨碍“共鸣石”通讯的魔导具。不久之前才由工人制作而成,目前尚处实验阶段……连名字都没定的试验品,效果似乎很不错呢。」 赛罗大吃一惊。 “银雪守护骑士”的改良还可以说是时机正好,但由这种新型魔导具来看,工人那波尔是认真的在准备对付赛罗等人的策略。 西兹可皱起眉头,再次收回了共鸣石。 「阿尔凯因大人也说过,总有一天会开发出这样的魔导具吧……要是再晚一点投入使用就好了。」 多鲁加尔嘲笑般的抽动嘴角。 「真是的,工人的研究热情很疯狂呢。我们魔族无法制作魔导具,而他却接连不断的开发出新的武器——我使用的“银雪守护骑士”也算在内,没有比他更麻烦的家伙了。」 多鲁加尔嘟囔了一句,由赛罗来看,工人和魔族都是半斤八两。 新的魔导具会造成巨大威胁,但可以发挥出魔导具潜在能力的魔族也是足够麻烦的存在。 「多鲁加尔,让我解除你的魔族化吧,如果你抵抗的话——」 赛罗看向了背后的菲诺、西兹可和缇亚涅丝。 多鲁另尔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胆的点点头。 「……当然还是小命比较重要。我之前也说过,如今已经不会再抵抗了。快点来吧。」 他很坦诚的背对向了赛罗。 「不过,我要事先言明一件事——如果我变回人类,你们肯定会“后悔”的……!」 听到口气严肃的危险警告,赛罗歪了下脑袋。 (他是想说……对我们的敌意也不会消失么?) 思考的同时,赛罗把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用过于集中精神,“环流的轮环”迅速发动了。 与赛罗手掌不相配的巨大手甲出现,周围卷起光的漩涡。对赛罗来说这已经是十分熟悉的操作,马上就能解除他的魔族化。 多鲁加尔短短的呻吟了一声。 然后某个黑色的影子从头顶蹿出,散向空中。 和之前解除魔族化后的众人一样,多鲁加尔变回了“普通的人类”。 他脸带惧意的回头看向赛罗。 「……这、这样一来……我就不是魔族了么……?」 变回了普通的瘦高中年男性,卑微动作让人心生怜悯。 声音也失去了原有的气势,惶惶不安的来回飘动视线。 魔族化会改变性格。 虽然也有性格变化不大的案例,但就多鲁加尔来看,他原本性格懦弱,似乎是想通过魔族化来虚张声势。 看到他意志消沉的样子,赛罗也有些困惑。 “这个人的情况……难道说不解除魔族化才能比较像样的生活下去么?” 如今的多鲁加尔,懦弱的样子甚至不禁让人感到担心就这样撒手不管他能不能活下去。 他在赛罗等人的面前垂头叹气。 「……哈……不断失去应该效忠的主人,我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如今又变回了弱小的人类,只能绝望了……」 赛罗不知道该不该向他搭话。 西兹可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吧,把手放在了他战战兢兢的肩膀上。 「那、那个……请别如此失落。如果暂时没有地方可去,关于再就业的问题也可以去找雪莉露大人商量……好容易解除了魔族化,不要太钻牛角尖。」 ——之前几乎没有遇到会后悔解除魔族化的人。 即使多少都会有些感伤,但像多鲁加尔这样在解除魔族化后如同坠入绝望深渊的人也算是极端的个例。 多鲁加尔再次叹气。 「……我完全没有成为魔导师的才能……所 以魔族化后才终于能像普通人一样使用魔导具。心想“这下终于可以认真的战斗了”,实际上也拥有了少量的部下……在埃鲁福尔被你们打乱了人生节奏,现在想来也是无何奈何的事情——不过,我不想变回原来的性格——如此懦弱的自己。」 多鲁加尔跪在了地上。 蜷起后背、哇哇大哭的他让赛罗等人面面相觑。 菲诺在耳边悄悄说道。 「赛罗,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呀,就算你问我该怎么处理……该怎么处理呢?」 面对失落的哭泣大叔,赛罗等人也束手无策,还是恶言相向的对手比较容易对付。 ——解除魔族化前,多鲁加尔留下了“如果我变回普通人,你们肯定会后悔的”这样的话。 与想象中的后悔方式完全不同,但如今赛罗等人确实如他所说感到后悔了。 至少阿尔凯因或霍克艾在场的话,大概能随便说些什么给他加油鼓劲,赛罗等人没有这样的谈话能力。 西兹可对赛罗和菲诺使了一个眼神。 「之后把他送到浮游庭园,暂且先让多鲁加尔在此等待吧。咱们必须要迟快去搜索阿尔凯因大人。」 「是这样呢——那么,多鲁加尔先生。之后我们会来接你,现在请在此等待。」 捂脸哭泣的多鲁加尔没有回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中。 菲诺呆呆的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由得……能够体会到将他魔族化的人的心情呢。他的这种性格会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呢,把他扔到世间肯定无法存活……“只能要改变他的性格,不论如何都要做点什么”,大概就是这种想法吧。」 「请不要说出这种肯定魔族化的说法。」 西兹可面带苦涩的回应道,赛罗无意间陷入了思考。 保持魔族的状态反而更好,赛罗以前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如今的他虽然懦弱,但曾经也是将赛罗的师傅亚奈特抓为人质的敌人。 如果成为魔族后会给向周围散布麻烦,他变回弱小的普通人对世间来说大概是件好事。 不过,至少要—— 「……多鲁加尔先生,我没有对别人说教的立场,但是,我认为弱小的人也会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要总是想办法获得强大的力量,生活的方式还有很多很多。」 不知该如何表达的赛罗面对多鲁加尔的后背说道。 「你大概经历过许多挫折,吃过许多苦头——即使难以突然变强,也没有必要放弃。从现在开始思考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寻找,发现——就算不能使用魔导具,肯定也会有能胜任的工作,请去寻找吧。」 赛罗自身也不能使用任何魔导具。虽然得到了“环流的轮环”这种特殊的力量,但他有着充分的自觉,打算作为普通的药剂师谋生。 因为自己“完全不能使用魔导具”,所以可以很早的改变生存的方式。处于没有才能、半生不熟这种状态反而会更加残酷。 「——能够决定你该如何生活的,只有你自己。即使付出了努力,大部分的事情也难以如愿,但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赛罗知道这些是没有责任感的大道理。 只是在赛罗心中,多鲁加尔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无力的自己重合,刚才的话有一半也是对自己说的。 赛罗在做出了改变生存方式的觉悟后离开了故乡米斯特哈温德。在这种意义下,当时的他度过了下决心的阶段,但觉悟却不可能在那个瞬间就坚定得无法动摇。在每一天的经历中不断磨练自己的意志,最终才能变成不可撼动之物。 (……这是谁给我的建议呢……?) 赛罗想不起来,大概就是某位英雄对“斯特拉达”说过的话吧。 这样就好。 赛罗要感谢“这个人”。 多鲁加尔仍然蜷缩着后背,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传达到他的耳中。 之后就应该依靠他自己了吧。 赛罗转过向对西兹可使了一个眼色。 一行人留下了还在叹气的多鲁加尔,向阿尔凯因等人落下的方向走去。 多鲁加尔大概还会想再次成为魔族。 “魔族”当中,很少有人在自己的期望下魔族化。 想到可能会再次与他战斗,赛罗心生烦恼的加紧了脚步。 第五章 全知全能者 浮游庭园的控制室里,乐人雪莉露和其心腹蕾妮愕然的眺望地面上的情况。 「喂……刚才……是怎么回事!」 迷茫的蕾妮不禁声音颤抖起来。 工人那波尔突然死亡—— 雪莉露和蕾妮清楚的看到了整个过程。 平时冷静的蕾妮也由于此时的动摇而思考一片混乱。 工人那波尔卷起了岩石海啸打倒了化身为龙的魔族,甚至波及阿尔凯因等人的所在地。 幸好难民的收容工作已经完成,如果雪莉露没有把他们运入浮游庭园,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伤亡。 地表崩塌,阿尔凯因和赛罗等人分别落入了地下。 就在同一时间,击败了魔族的“工人那波尔”被“龙人加拉多拉”偷袭杀害。 雪莉露和蕾妮都困惑的注视着地面。 担心阿尔凯因等人是否平安无事之余,眼下发生的事态更是让她们无法相信。 「工人那波尔大人被龙人加尔多拉大人所杀……?假的吧?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无法理解之事……」 蕾妮捂着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雪莉露也用自己混乱的脑袋全力分析眼前的局势。 不过她的思考完全没有抓住要点,只是在白费力气,就像是在瞪着一道不可解的题目。 「呐,蕾妮。刚才的那个是真正的加尔多拉大人么?有可能是伪装,或是魔族的变身……」 雪莉露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蕾妮也突然醒悟般的点点头。 「啊……啊,是呢,还有这样的可能性。真正的龙人大人杀死工人大人什么的,在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 「是啊,必须要通知阿尔凯因他们!那个可能是假的龙人大人!」 雪莉露迅速的掏出了联络用的“共鸣石”。 同时也是为了确认落入地下的阿尔凯因是否平安,使用这个物品最为方便。 「阿尔凯因,还好么?请回答。」 充入魔力后,泛着蓝光的共鸣石一直发出杂音,联络不上阿尔凯因。 此时的雪莉露比看到那波尔被杀时更加惊惶失措了。 「怎么办,蕾妮!联络不上阿尔凯因。难道说,在刚才的崩塌中……!」 「……有点奇怪呢,共鸣石。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杂音,坏了么?」 尝试了多次,石头的状况仍然没有改观。 蕾妮拭去了额头的汗水,敲了敲雪莉露的肩膀。 「事情变得有些古怪了……怎么办?就算想降下救护班,但眼下还没有弄清楚那个龙人大人是真人还是伪装,是同伴还是敌人……」 状况太复杂了。 如果是为让那波尔大意而使用的伪装,那么容易理解此时的状况。但万一那个是真正的龙人——龙人加尔多拉的立场就让人弄不清楚了。 “工人那波尔”和圣教会共同进退。 是龙人本来就有意与圣教会为敌,还是仅以工人为目标—— 如果有意与圣教会对立,那么他大概会和雪莉露结为同盟。 只是不容分说的杀死那波尔的这种危险举动,让雪莉露不敢抱有“龙人会成为同伴”的乐观态度。 当然,如果龙人是“魔族的同伴”,这会成为引发六贤人内部分裂的最糟糕状况。 「呐,我去看看如何?大概能够判断是他是不是真正的龙人,如果事有万一,还可以用“乐神的竖琴”……」 蕾妮沉吟了一声。 「我想尽可能将这个办法当成最后的手段。如果你也出事,那才是最糟糕的结果吧?」 她所言切中要害。 但是,雪莉露仍然想尽快通知阿尔凯因等人与龙人遭遇会十分危险。 蕾妮粗鲁的挠挠头,深深的吐了口气。 「啊,真是的……暂且快去救阿尔凯因他们吧。让所有人都回到浮游庭园,然后再考虑对策。因为必须要确认对方的样貌才能拉上来,虽然有些危险还是降下救护班。使用不了共鸣石的话,就用“雷击狼烟”来联络。成员有……」 蕾妮连续叫出了几名佣人的名字。 这几人都不合适战斗。擅长战斗的人都派去压制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 压制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但等待他们返回再派出大概就迟了。 让临时的救护班降落到地面崩塌处,雪莉露和蕾妮再次看向了“龙人加尔多拉”的动作。 他杀死工人那波尔,还在原地停留。 手中拿起了“工神的铁锤”,似乎在操作着什么。 看上去像是在使用某种魔导具,从背后看不清楚。 「……唉?他在做什么?」 雪莉露压低声音,向蕾妮问道。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龙人的身体突然在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注意到时,变成龙的魔族尸体也从岩石中不见了。 「啊,消失了,蕾妮!逃跑了么?」 「……如果真是逃跑就好了。如果是以阿尔凯因和赛罗为下一个目标追击,可就麻烦了。」 听到她的预测,雪莉露纤细的肩膀僵硬起来。 「蕾妮,果然还是让我下去——」 「所以说那样做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去的话,那就让我去。」 蕾妮来回抚摸着雪莉露的脑袋。 「雪莉露,在此忍耐。“现在的状况非同寻常”,你也很焦急吧……但正是因为不寻常,才不能让你遭受一丝危险。如果阿尔凯因在此,肯定会也说出同样的话。」 蕾妮的话让雪莉露咬紧了牙齿。 她所说的话总是正确的。 即使承认这份正确性,雪莉露仍然笔直的看向了蕾妮。 「报歉,蕾妮。只有这次,我要任性妄为了。不是为了战斗,只要找到阿尔凯因就好,请让我下去吧。我总觉得,如果不去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如今的雪莉露已经抱起了“乐神的竖琴”。 竖琴比正常尺寸偏小,对身材矮小的雪莉露来说正合适。 准确而言,这个竖琴会随着“乐人”的体格自动改变大小。 上一代的乐人也是和雪莉露类似的矮小之人,所以雪莉露没有亲眼看过竖琴的大小变化,但在历代乐人的记录中留有大小变化的记载。 竖琴设计简洁,漂亮的木头纹理活灵活现。 通常状况下没有琴弦,在使用时才会出现由魔力构成的琴弦。 雪莉露重新抱好神器。 「拜托了,蕾妮。我说不清楚,竖琴……这个竖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知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 雪莉露对自己的感觉没什么自信,传达出了自己坦城的想法。 不似第六感那般暧昧,也没有足以确信的依据。 乐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说出了奇怪的话,初次露出了如此奇怪的焦躁。 听到雪莉露认真的请求,蕾妮抱着胳膊思考了片刻。 「……嗯……你很少会恳求到这种程度呢。那就这么做吧。如果刚才派出的救护班能在十分钟内与阿尔凯因、赛罗等人汇合,就将他们拉回浮游庭园。假如十分钟后还没有找到,咱们就降到地面——这样安排如何?」 雪莉露用力的点点头。 「……刚才的“龙人”……到底会在站哪一边呢?」 是真人,还是伪装——雪莉露再次向蕾妮问道。 「正直而 言,我也不清楚。不论如何,他杀死了工人,而且拿走了“工神的铁锤”。如果他是真正的龙人大人,到那时——」 「……到那时?」 雪莉露慌慌张张催促蕾妮说下去。 但蕾妮什么也没说,只是歪起了眼角。 仅仅是这个表情,雪莉露就完全明白了她想说出的结论。 ◎ 阿尔凯因等人对战伦德伦德骑士团。 工人那波尔对战南天将德尔菲埃。 梅露露西帕等人对战圣教会的浮游庭园。 这三场并行的战斗在白天来监之前决定了成败。 浮游庭园的战斗还在进行中,不过这也只是因为残余的骑士龟缩防守的缘故。 他们用厚重的铁门完全的堵住了通入控制室的狭窄通道,防御姿态就连“裁决魔力”也难以攻破。 战斗本身的结果早已注定,破坏这扇门只是多花些功夫。 爱丽丝和露易丝已经被阿尔凯因打败,残余的骑士们如今正处于决定抵抗还是投降的时候。 不论如何,他们做出决定也是时间的问题。 一位姑娘在远方观望着这三场战斗。 从魔导具“巴维里的人偶游戏”中招出军师“克罗乌里”,精确的打探着周围的情况。 魔导具工匠,缪尔斯通—— 没有魔族化的人在魔族当中的地位有些特殊。 魔族无法制造魔导具,甚至也不能修理。为了协助他们的这些工作,缪尔斯通站在了魔族的后台。 因为她的特殊职务,所以几乎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这次前来保护难民只是被拉达娜卷了进来。 拉达娜、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身受重伤,无法行动时—— 缪尔斯通也做好出死亡的觉悟。 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正是本应敌对的阿尔凯因等人。 重伤无法行动的拉达娜等人和其他难民一起被收容进了乐人的浮游庭园,缪尔斯通单身在混乱中逃脱,如今独自行动。 她正在使用的“军师克罗乌里”与其他棋子不同,是打探情报用的棋子。 大小如同小型马车的货架,虽然无法自己移动,但可以和与周围的景色同化来隐形。 以隐形处为据点,向空中飞出数个“眼”状的侦察球收集声音和图像,这就是克罗乌里的主要功能。 如今,缪尔斯通坐在克罗乌里当中,眼前浮现出了数个画面。 身体深深的靠沙发般的靠垫软椅上,她微微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看向不同的画面。 利用已经消耗殆尽的魔力好不容易维持着调查,她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 「对裁决魔龙和梅露露西帕来说……杀我的好机会终于来了呢。」 缪尔斯通曾经潜入了梅露露西帕等人工作的哈伊亚德工房,并且导致了工房的毁灭。 缪尔斯通对哈伊亚德工房有“仇”。 因为这个工房制作出来的魔导具,缪尔斯通的故乡被毁,残活下来的她为了复仇成为了魔族的同伴。 对哈伊亚德工房报完仇后,原工匠梅露露西帕在魔族化后仍然在追杀缪尔斯通。 在精疲力竭的现在,他不是缪尔斯通想遇到的人。 这个克罗维里还可以当作暂时的休息场所。缪尔斯通想在此休息片刻,回复足以从此地逃离的魔量。 可能的话,她想求出同伴拉达娜、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不们他们都身受重伤。 缪尔斯通遇到梅露露西帕后大概会被杀掉,不过拉达娜他们被抓到了根性天真的乐人身边,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活下来。 所以她独自躲在了“克罗维里”中。 缪尔斯通观看的画面中,几场战斗逐个结束了。 爱丽丝和露易丝被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打倒,大概已经战死。 残留在地面上的骑士们被赛罗和西兹可打伤,“银雪守护骑士”坠入了地面塌陷中。 阿尔凯因、霍克艾以及赛罗等人也被卷入了这场剧烈的地面塌陷。 南天将德尔菲埃被工人那波尔所杀。 然后工人那波尔被突现出现的龙人加尔多拉偷袭,身亡后还被偷走了“工神的铁锤”。 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发展不知为何却让缪尔斯通感到有些滑稽。 她闭上了眼睛。 胜者在一瞬之后变成了败者。 死亡突然到来,死后会失去了生前的影响力。 不论是带来死亡的人,还是在此地存活的人,在她闭上的眼睛看来,都在逐渐的走向死亡。 此时的心情就如同看着人类之间不断争执的罪孽缩影。 缪尔斯通不是魔族。 只是普通的人类。 正是为她是普通的人类,她才能以自己的意志协助魔族。 魔族不是普通的人类。 缪尔斯通知道所有的魔族都被“单一意志”所凝聚在了一起。 至今为止,罕有魔族对此有所自觉。 不过,如果这样的事态继续推演下去,即使不情意也终会有所察觉吧。 到了那个时候,不是魔族的缪尔斯通大概会被疏远。 但也有可能反而受到“主人”的重视。 问题在于,缪尔斯通自身并不清楚魔族拥有的“单一意志”会导致怎样的未来。 就她所知,了解这个意志的魔族只有两人——“北天将鲁法斯”和“东天将莱森”。 既不是魔族也不是人类的“主人”主导着这样的未来。 缪尔斯通的身体轻轻的哆嗦起来。 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想要改变“缪尔斯通最讨厌的这个世界”。 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即使变得更加丑陋,缪尔斯通也心无怨言。 只是听到魔族之“主”的话后,她觉得未来的世界至少会比现在更有希望。 缪尔斯通曾经与那位在魔族中也如同迷雾一般的“主人”见过面。 制作出“西天将露娜丝缇雅”这一存在的缪尔斯通得到了“主人”很高的评价。 缪尔斯通不是魔族,但也想要尽可能的回报这份信任。 微微睁开双眼,克罗维里的探查球向地下深入行进,正面映照出了一只黑猫和一位白发的青年。 他们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腿被埋入了融解又固结的岩石中,青年因此无法移动。 黑猫敏捷的切糕刀劈裂了那块岩石。 “这只是普通的岩石,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对魔导具有耐性的岩石,黑色切糕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劈开呢。” “那样的话,就有抛弃你的借口了呢。” 一人一猫互相开着玩笑,露出平安无事的安心表情。 魔人的弟子数量比其他的贤人少。 世间上虽然有少数精锐这种说法,但真正的原因似乎是魔族的据点“魔人之城”位于灵峰之巅,一般人难以习惯久居。 其他贤人的情况—— 圣人克拉尼恩不用说弟子,拥有许多的祭司、神官和信徒。 工人那波尔除直属弟子外还雇佣了大量的工匠,每天通宵达旦的制作魔导具。 武人霍乔所率领的战斗集团足以和一个国家的军队匹敌,他要是施展出战斗力可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乐人雪莉露得到了艺人和商人的信奉,在这个系列中弟子众多。 龙人加尔多拉虽没有弟子,但是龙人族的族长。 就人数而言,魔人一派最为稀少,即使如此魔人范达尔的说服力在六贤人中仍然是首屈一指。 不过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范达尔如今下落不明,六贤人的争端浮上水面,今天工人那波尔甚至死在了龙人加尔多拉手上。 从空中飞来的乐人雪莉露应该也刚看到当时的场景,大概也在苦恼该如何应对吧。 六贤人的同盟关系也就是如此程度。 这份装作坚固的羁绊,在突然的现实面前脆弱的崩塌。 汗水干了之后,缪尔斯通双手抱紧自己冰冷的身体,独自露出了空虚的笑容。 画面的另一边,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还在对话。 “没想到共鸣石也不能用了。尽快和赛罗他们汇合吧。” “但是下落得太深,返回地面大概很费力气吧。阿尔凯因,猫的身体比较轻,你先回去如何?” “在这里分开行动,反而会更加混乱。打倒了爱丽丝和露易丝,雪莉露大人应该会派出救援部队吧。之后慢慢回去就好。” 悠闲说话的同时,黑猫背向了画面。 然后画面突然变暗。 看起来霍克艾察觉到了有人偷窥,破坏了一个探查球。 他戴的眼镜“银月幻影”可以看到魔力的流动。即使在视觉上隐形,也被会这个眼镜发现。 这个“克罗乌里”应该也是同样,如霍克艾回到地面看向这里,大概就会察觉到奇怪之处。 (已经休息了一会儿……再不离开就危险了) 缪尔斯通做出了这样的预测后,走出了克罗乌里。 大概是刚才一直处于黑暗中,阴天的世界也让她感到有些耀眼。 一如既往的闭着眼睛,缪尔斯通遮住了光线。 「沉睡吧——」 伪装成岩石的军师克罗乌里回到了游戏盘中。 她蹒跚的从夏亚鲁尔僧院的一角走向了里面,暂时躲到了一间屋子内。 ◎ 被岩石海啸吞入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落到了地下深处。 落到塌陷的下方后,刚好又被波浪冲走,沿着斜面滑向了更深的地方。 最终两人被冲到了某个曲折幽深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外面的光亮。 不过洞窟内的墙壁和天顶上混有发光的矿物,模糊的光亮足以看到脚下的道路。 「……霍克艾。咱们难道被什么人监视了么?」 「唉,是魔族,还是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残党呢……我觉得大概是前者,他们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位置,必须赶快移动。」 戴正眼镜后,霍克艾开始移动。 阿尔凯因也在他的身边小步前进。 霍克艾是遗迹探索的一流专家,发现陷阱的能力十分稳健,是位可靠的领路人。 「这里有人工的痕迹呢。赛罗之前说过“夏亚鲁尔院僧里隐藏着什么”……就是这里吧?」 「大概如此。我第一次知道夏亚鲁尔僧院的地下有这样的空间。如果是没被发现过的遗迹,可能会有宝藏呢。」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霍克艾的声音仍然有些欣喜。 「你明白现状吧?首先要与赛罗等人汇合,然后回到雪莉露大人身边。如果确认伦德伦德骑士团已经全灭,让你调查一天到也没关系。」 「最少我也想要一周的时间……嘛,旅途当中我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不论如何,这里不像是一、两天能够走遍的地方呢。」 霍克艾减慢了走路的速度。 阿尔凯因也看向了他所注视的方向。 地下通路的旁边有个奇妙的“祭坛”。 比阿尔凯因的脑袋略低,被完美切成圆柱形的石块侧面,似乎刻有一行古老、简短的文字。字体极有个性,雕刻的方法散发出杂乱的印象。 祭坛对面只是普通的石壁,没有任何装饰。 「这些字,你能读出来么?」 「当然。只是……不太清楚意思。」 霍克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我要读了。“送来下酒之菜”——只有这些而已。没有风格,没有体裁,也没什么价值,跟普通的酒店里胡乱涂画似的。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亲眼看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霍克艾就会在好奇心下露出笑容。如今他也笑得摇晃着肩膀,坐到了阿尔凯因旁边。 「似乎很有趣呢,似乎应该放些东西在上面吧?」 「现在不能这么做,可能会触发陷阱。不要管这里,还是继续移动比较好。」 做出常识性的判断后,阿尔凯因急忙向前走开了。 霍克艾极其遗憾的一步三回头,微微歪起脑袋。 「“下酒菜”——指的是捧上奶酪或是干肉什么的吧?如果是阿尔凯因,会捧上什么呢?」 「什么也不捧上。因为我不怎么喝酒呢。如果是和红茶一起吃的点心,最好是曲奇或水果馅饼吧。」 相当程度的甜食党。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地下通路前进,突然走到了尽头。 看到了意想不到墙壁,霍克艾皱起了眉头。 「哦……?弄错方向了么?」 「不,我觉得方向是正确的。」 阿尔凯因也迷茫了。说起方向,这里本来就一条路。虽然也不是没有支路,但被岩石海啸冲到这里时,两人没有穿过其他狭窄的小路。 毕竟,脚下的岩石刚刚凝固,在颜色和平滑程度上都与地下通路的墙壁、天顶不同。 脚下平滑的岩石从眼前的墙壁“对面”延续过来。 就是说,霍克艾和阿尔凯因是穿过这面墙后才来到了这里。 「……难道说,这里是单行的陷阱?」 阿尔凯因歪起鼻梁,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古老的迷宫中偶尔会有这样的陷阱。为了干扰探索者、或是以监禁为目的,扭曲空间,只能单向通过的技术——过去他也遇见过如此不怀好意的迷宫。 阿尔凯因的“覆夜外套”里也设置有同样的技术,可以单方向通行的连接到另一个地方。 霍克艾如果是徒步路过这里,应该早就发现了此处陷阱,不巧的是他经过此地时处于岩石波浪的冲击下,要他躲开确实强人所难。 「……没办法了。去看看反方向有没有可以出去的路吧。」 「走到迷宫深处会更加难以出来,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呢。」 霍克艾故意指出了最坏的可能性,笑了起来。 此时,从黑暗之中传来了某个声音。 “——就是那样。前面没有可行的出口。虽然曾经存在过,但在数年前的崩塌中毁坏了。本来的话,你们将再也无法离开此地——” 「是谁?」 比起话的内容,“附近有人”更加让阿尔凯因感到警戒,他龇出牙齿大声喊道。 低沉的声音没有报上姓名,继续自顾自的说话。 “不过,你们的运气不错——阿尔凯因,霍克艾。你们的旅途本应就此结束,但是主人说帮助你们也无所谓,因为以后还需要许多优秀的部下。在此老实的等待片刻,今天傍晚会来救你们。” 留下这番话后,声音越来越远。 阿尔凯因停下了想要追上去的脚步。 ——如果这是敌人的挑唆,贸然的行动会带来危险。霍克艾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驻足观察周围的动静。 「……霍克艾,怎么办?刚才的声音说出了“主人”这样的词,我觉得可能是魔族……」 「唉。实在是谢天谢地的劝诱,你也有些心动了吧?」 阿尔凯因抬头瞪向了如此状况下还在耍贫嘴的同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沉吟。 「露娜丝缇雅也是这样 ,难道说魔族基本上全都喜欢猫么——十分让人烦恼呢。」 霍克艾歪了下脑袋。 「因为连身为饲主的我也受到了劝诱,看起来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不过,刚才的魔族似乎拥有可以直接接受“主人”指示的立场。咱们还没有遇到过的四天将——大概是南天将或是东天将吧。」 南天将德尔菲埃刚刚败给那波尔,不过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尚且不知此事。阿尔凯因本来就没有弄清楚和那波尔战斗的魔族究竟是谁。 「看到伦德伦德骑士被打倒,所以派出了四天将么——刚才雪莉露大人解救难民时也带走了拉达娜等人,他们可以当成人质吧?」 「应该有交涉的余地,不过会很艰难。恐怕敌人的目标是……」 霍克艾低头看向阿尔凯因,使了一个眼色。 阿尔凯因也心知肚名,没有说出来。 如今,阿尔凯因和赛罗等人走散了。 保护赛罗的战斗力只有西兹可、菲诺和缇亚涅丝,不知道乐人的救援部队能不能赶上。 虽然打倒了伦德伦德骑士团,但同时也给了魔族一个绝好的抓住“环流的轮环”的机会。 「赛罗他们也被卷进了刚才的地面崩塌,状况太糟糕了。霍克艾,马上去找出口。如果这里是古代遗迹,有可能还留有某处魔族没有注意到的机关。」 至少要心存希望,阿尔凯因沿着墙壁开始调查周围。 霍克艾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阿尔凯因,用手触摸来探索只是白费力气。调查这样的遗物呢,需要在考虑到时代背景的基础上,更加注重预测制作者的癖好和倾向。这里刚好在单向通行的陷阱后面,大概什么都没有。去其他地方搜索吧。」 「……明白。拜托了,霍克艾,快一点。」 「当然,即使是我,也不想把很有研究价值的“环流的轮环”交给魔族呢。」 霍克艾眺望着周围,快步的走在地下通路上。 阿尔凯因跟在后面。 如今再怎么焦急也无济于事,在这种危急时刻更需要冷静的采取行动。 即使心里这么想,他伸出的尾巴仍然不禁僵硬起来,似乎在表露出了内心的动摇。 ◎ 赛罗在菲诺等人的带领下,朝着应该是阿尔凯因下落地点的方向前进。 地面崩塌,但眼下的情况比起岩石碎裂,更像是“融化后再次凝固”,所以周围几乎看不到散碎的石头。 脚下的岩石表面甚至还有气泡的痕迹,虽然没有达到滑溜溜的程度,但连续的地面平坦得让人心生畏惧。 西兹可一边谨慎的迈着步子,一边小声说道。 「这个大概是“工神铁锤”的效果吧。听说那个神器可以在不产生一丝热量的情况下将岩石溶解得像水一样。」 他们在上空时就看到了工人那波尔在远处与魔族战斗。 只是赛罗等人还不知道那场战斗的胜负。 「说到神器……果然很厉害呢。这简直是如同斗转星移一般。」 被神器的威力所折服的赛罗发出了这想的感想。 坐在木马上抱着缇亚涅丝的菲诺也不安的回应道。 「如同地震一样呢。正要打倒爱丽丝和露易丝的时候,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要是阿尔凯因他们平安就好了。」 想尽快汇合,但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向前走了一段后,脚下变成了斜坡。 开始还很平缓,但在视线的前方突然变得陡峭,让人感到似乎有大量的土砂流向了那里。 再前方的位置处,天顶的岩层没有崩塌。 看起来阿尔凯因等人被卷入了地下更深的地方。 西兹可看向急转直下的地下通路,捂住了嘴角。 「这个……如果不备齐装备,向下探索就太危险了。暂且先去和雪莉露大人汇合吧。」 不论她再怎么担心阿尔凯因也对此束手无策,同时想到身边的赛罗和菲诺的安危,最终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赛罗也突然停下脚步。 古代遗迹的恐怖,他已经在位于黛纳斯克的“龙骨迷宫”中领教过了。 虽然当时顺利的回到了地面,但只要有一步差错,被监禁在迷宫里饿死绝非危言耸听。 此时,有数个人影缓缓的从上空的浮游庭园里落下。 一共六人——是乐人雪莉露的佣人们。 其中还有曾变成魔族的神官克蕾哈。 所有人都身穿医生用的白衣,各种带着护身用的武器,降落到赛罗等人的旁边。 「大家还好么?阿尔凯因大人和霍克艾大人……」 「大概……被冲到了深处。」 西兹可指向了陡峭的地下通路。 女佣们点点头,迅速的开始向手边的岩壁打入登山用的楔钉。 绑上绳子,以备万一之需。 「之后的搜索工作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先暂且回到浮游庭园中。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现在无法使用“共鸣石”,所以必须要当面交流情报。」 西兹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抛下阿尔凯因直接回去,果然心中还是有些抵触。 赛罗替她帮腔。 「西兹可小姐就留在此地协助寻找阿尔凯因他们吧。说不定还会有敌人出现……我和菲诺会去向雪莉露大人汇报。」 这也是让菲诺回到浮游庭园避难的借口。 西兹可安心似的点了点头。 克蕾哈把毫无装饰的银戒指递给了赛罗和菲诺。 「那么,你们两人这边来。如果上面看不到要返回的人,就要使用这个显示位置的发信机。现在,放出返回的信号。」 一名佣人把细长的筒立在了地上,这是被称为“雷击狼烟”的魔导具。瞬间从筒中释放出的电击,可以用声音和光亮传递信息。 使用之前输入图像,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光的亮度和形状。复杂的形状比较困难,但像是圆圈、十叉这样简单的记号,又或是少量的文字,都可以在空中表现出来。 乐人一派将各样记号配以不同的含义,通用于同伴之间的交流。 佣人们设定了搜索洞窟、回到上空的联络以及双方准备分头行动的信号。 「在释放之前,稍微退开一点。」 坐在“雷击狼烟”旁边的姑娘如此告诫时。 从黑暗的地下通路深处浮现出了微弱的光亮。 赛罗迅速做出了反应。 「阿尔凯因?」 大声喊道后,光亮微微的摇晃。 不过在这之后,菲诺绕到了赛罗身前。 「赛罗,退后!那不是阿尔凯因!」 以她的声音为号令,周围的佣人们也摆出了迎击的架势。 西兹可也在身边浮起了战轮,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地下通路。 菲诺怀中的缇亚涅丝也目不转睛的向那边看去。 从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不久后走进了外部光亮的照射范围内,这个人熄灭了手中的光亮。 迈着优美步伐出现的是一位长发如同大海一般湛蓝、美丽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女性。 看上去年纪在二十岁前半,有可能更加年轻,也有可能更加年长。 容貌年轻细腻,动作洗练有素,表情温柔可人。 顺滑漂动的艳丽长发,没有丝毫瑕疵的皎白肌肤,过于均整端正的面容,她简直如同“人造之物”兼顾一切的完美。 散发出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让人甚至产生神圣之感。 过度美丽反而会导致 恐惧,此时的赛罗才第一次意识到。 (这个……不是人类!) 赛罗有这样的直觉。 应该不是人类—— 她的异常程度,让人不禁做此联想。 西兹可和佣人们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在看入迷之前绷紧了表情。 出现在赛罗等人面前的这位女性,上身穿着可以窥探到胸口的白色罩衫,下身的长裙甚至盖住了脚尖。 不适合出现在战场或是遗迹中的打扮。 「你是谁?」 最先盘问对方的是菲诺。 她用严厉的表情瞪着这个女人,保护在赛罗身前。 女人在斜面下方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毫无嘲弄之意的温柔笑容让大声叫喊的菲诺感觉不受一丝敌意。 但是,菲诺心中的恶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警戒的握紧了手中的纯水细剑。 「你就是——“那个时候”的孩子吧。」 蓝发女性用怀念的目光看向菲诺,说话时的清澈声音也和容貌极为相配。 菲诺似乎一头雾水,怀疑的皱紧眉头。 「说起来,“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人的成长真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呢。」 女性湛蓝的眼眸转向了赛罗。 被她的双眸所注视到,赛罗感到身上如同被捆绑似的压力顿然消失。 赛罗理解了。 她的笑容里没有敌意,对她来说,赛罗等人并非“敌人”。 这不是“是否敌对”这个层面的事情。 她的笑容如同人类宠爱小动物时露出的笑容一般。 赛罗等人对她来说是胜负不言自明的脆弱对手。 如果她有意加害,赛罗等人无论何时都只能束手就擒。 彼此力量差异之大甚至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认识我?我却不知道你的事。」 女性停下脚步,点头的动作楚楚动人。 「是呢。因为你当时还是个婴儿——但是,我仍然要对你道谢。“托你的福”,终开解开了神界之门的封印,我也能回到这个世界。」 赛罗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谢意和亲爱之情。 在赛罗的直觉中依然将她认定为“敌人”。 但是,不知不觉中就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了。 「因为在被封印时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从“那天”到真正回到这个世界上大概花了十年左右的时间——我如今能出现在这里,都是你的功劳,“赛罗尼乌斯”。我一直想对你表示感谢。谢谢你帮助我了——」 女性露出微笑的同时叫出了和赛罗有些不同的名字,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所有人都没有行动。 ——是无法行动。 佣人们,西兹可,缇亚涅丝,就连菲诺也僵在原地,任由女性向赛罗靠近。 赛罗自身也无法在自己的意志下后退,如同身体失去了自由,站在原地迎接着她。 「我的名字是维斯加——赛罗尼乌斯,你是我的恩人。」 报上维斯加之名的女性很高兴的如此说道,将赛罗抱在了胸口。 甘甜清新的花香以及温暖柔软的触感包围住了赛罗。 心中涌起了催眠般的安心感,赛罗用心全力抑制住这种不自然的感情,提起自己的警戒之心。 「(……不行……必须逃离这个人……!) 脑袋里这么想,但身体却不听话。 维斯加就这样紧紧的抱着赛罗,在他耳边低语。 「赛罗尼乌斯——请和我一起来。你有这样的资格。」 「……不要对赛罗出手!你这个“怪物”!」 这里唯一对她的动作做出反应的人就是旁边的菲诺。 她以笨拙的动作,拼尽全力将手中紧握的“纯水细剑”向女性的侧腹刺去。 由水形成的剑刃轻松的穿透了只有一件单纯罩衫防护着的身体,剑尖从女性的另一侧伸出。 菲诺惊讶于手感的“轻薄”,睁大了眼睛。 罩衫被刺破,伤口处却没有流血。 伤口处的肉没有裂开,就像是用刀切开了水流一般,皮肤上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扭曲。 维斯加看向了愕然的菲诺,微笑着歪了下脑袋。 「不能这样呢,菲莉亚诺。女孩子要更加稳重一些——是吧?但是说起来,你的父亲是位精神满满的人,甚至有些鲁莽得不考虑后果。果然是亲父女呢。」 菲诺脸色苍白,再次刺入了收回的细剑。 「你这个!你这个!……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刺中了!」 菲诺连续数次的刺向了维斯加。 剑刃全都刺中了她的身体。 虽然很浅但绝非没有的手感,证明她不是幻象。 不过,纯水细剑造成的伤口在拔出剑刃的同时回复,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菲诺,停手吧!」 重复无意义攻击的菲诺让赛罗感到心痛,勉强的挤出了一句话。 维斯加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如果她被菲诺所激怒,恐怕立即就能让菲诺殒命。 为了防止菲诺受到伤害,赛罗出声制止了她。 不过菲诺还在挥舞着细剑。 「离开赛罗!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不管你是什么人,先离开赛罗身边!滚开!快滚开!」 已经有些疯狂的她,细剑略微刺偏了一点。 剑刃轻轻掠过了被维斯加抱住的赛罗的胳膊。 「疼……!」 「啊!」 赛罗的衣袖突然裂开,胳膊上流出了鲜血。 菲诺停下了细剑,睁着眼睛,原地颤抖起来。 「赛罗……我让赛罗受伤了……赛罗,报歉,报歉——不对,我不是故意要伤害赛罗的……」 看到颤抖的如同痉挛一般的菲诺,赛罗朝她点了点头。 「我明白,菲诺,没事的。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冷静,慢慢的收起细剑——」 在赛罗受伤的同时,维斯加松开了拥抱,自己虽然无事,但赛罗受伤似乎也让她有些困扰。 菲诺在赛罗的安抚下仍然没有打算收起细剑,捂嘴哭泣的同时还在不断哆嗦。 「讨厌——你的声音……我有印象……明明回想不起来,但似乎曾经听到过……为什么……?」 维斯加将双手优美的合在一起,莞尔一笑。 在如此异常状况下的笑容完全无视了场面的气氛。 她的存在感压倒性的凌驾于赛罗等人之上,不如说她在此时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反而会让赛罗等人感到奇怪。 一名佣人似乎窒息缺氧,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能前去照看她。 「嘛,菲莉亚诺终于回想起我的声音了呢。“那个时候”我的声音触及了你的心底吧。经过数百年幽闭的时光,终于开门之时的喜悦……我觉得这份心情肯定传达到了你的心中。」 从言语的细微之处就能够明白这位女性不是“人类”。 但是仍然无法回答“她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 「啊,你是……魔族的东天将,还是南天将……?」 赛罗谨慎起见,姑且一问。四天将之中,赛罗不认识的只有这两位。 他的心中也想到了除此以外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这个预测准确,眼前的状况就会更加让人绝望。 所以没有问出口。 女性丝毫没有顾及赛罗的懦弱,回答出了赛 罗最害怕的结果。 「不是。四天将都是协助我的人,虽然“哈伊亚德傀儡”已经被你们破坏掉了——」 维斯加歪了下脑袋,很可爱的亲了赛罗的额头。 「——我是被他们支持之人,大家都用“主人”这种夸张的称谓来称呼我。但你是我的恩人,想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 菲诺混身颤抖的坐到了地上。 西兹可的战轮也在停止旋转后落地,留在木马背上的缇亚涅丝面无表情的僵在那里。 以克蕾哈为首的乐人派来的救护班逐个昏倒。 在维斯加散发出来的强大魔力下,常人难以忍耐。 就如同人类跪倒在“神明”的威严之下。 ——魔族的“主人”。 这个至今为止包裹在重重谜团之中的存在,如今就在赛罗的面前。 在无法抵抗的赛罗等人面前,这个女性秀丽的绽放出神像一般的微笑。 ◎ 被收容到浮游庭园上的魔族拉达娜等人接受了乐人佣人们的应急治疗。 同时被收容进来的难民们还在不知所措。 他们对世界了解不多,“乐人雪莉露”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 乐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保护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难民们仍心怀警戒的窥探局势。 对魔族的拉达娜、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来说,乐人雪莉露当然是敌人。 如今的状况如同是被俘虏,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死心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受到的护理十分精心。 「……那个,你是叫拉达娜吧?」 一名佣人走到了拉达娜的枕边。 额头上包着绑带,拉达娜仰头看向她。 「……什么?」 「和你一起的人……那个……」 女佣指向了巴尔玛兹的方向。 拉达娜皱起眉头。 ——发生什么了么? 不对,难道已经临终了么,她微微有这种不好的预感。 「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治愈手段……伤口太深了。那个人,已经——」 佣人后面的话变得含糊起来。 拉达娜脚步蹒跚的站起,借助佣人的肩膀,向躺在简易床上的老人身边走去。 肥胖的老人遍体鳞伤,数重绑带包裹之下仍然在渗出鲜血。 克利穆德也躺在巴尔玛兹的身边,虽然伤势同样很重,但年轻人的生命力更加顽强一些。 「……巴尔玛兹,情况如何?」 听到拉达娜呼唤自己的名字,老人微微的睁开眼睛。 从他安详的双眸中看不出疼痛的样子。 「这不是拉达娜大人么……呀,咱们都好久没这么拼命了。拙僧的战迹,您还满意么?」 拉达娜点点头,不知不觉间双眸已经饱含泪水。 巴尔玛兹的声音细小,但语气却十分的愉快。 「你果然十分可靠呢,一直在帮助我。谢谢。」 拉达娜坐到床的边上,静静的摸向巴尔玛兹冰冷的手。 巴尔玛兹眯起眼睛,眼睑微微变成了紫色。 「毕竟……拙僧曾两次被拉达娜大人所救。想到这份恩情,这样终于可以回报一次了——。」 「第二次也已经回报了,在埃鲁福尔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老人破颜一笑。 「拉达娜大人……拙僧被你救过两次。第二次的事情,你也应该记得——在这个僧院遭受政府军袭击,在当时毁灭性的情况下,你出现了。然后救下了濒死的拙僧,将拙僧迎入了魔族——」 拉达娜点点头。 那天的事情历历在目。 当时有些许心血来潮的成份,另一方面拉达娜也觉得巴尔玛兹是一位死掉十分可惜的优秀魔导师。 「第一次的事情,拉达娜大人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今天,拙僧就在这里告诉你吧。」 「……唉,我在听。」 略微的犹豫后,拉达娜如此说道。 拉达娜失去了魔族化之前的记忆。 她已经不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不过,如果巴尔玛兹想说,拉达娜觉得自己有听下去的义务。 巴尔玛兹缓缓的吐了口气。 「那是……弗雷迪里克麾下的政府军以略夺为目的袭击附近那克巴族村落时的事情。因为那个村落是僧院的协助人,所以从以前就受到了政府军的关注。拙僧也偶尔会去那个村庄疗养歇脚——」 在巴尔玛兹旁边,克利穆德也微微睁开了眼睛。 没有插嘴,也在听着巴尔玛兹的话。 「当时担任政府军副官的人……拉达娜大人,就是你。」 ——拉达娜突然屏住了呼吸。 自己是鲁达族的一员,多少也练习过剑术。所以她也微微感觉到自己曾经史属于政府军一方。 「我……就是负责略夺那个村庄么?」 听到这个问题后,巴尔玛兹笑得颤抖起了便便大肚。 大概是伤势的原因,本来客气的笑容看起来却十分奇怪。 「不是,拉达娜大人,你身为那支部队的副官——却从背后刺杀了接到虐杀指示的长官。」 拉达娜歪起了眼色。 巴尔玛兹继续高兴的说道。 「村里的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鲁达族的指挥官被自己同民族的部下所杀,然后这位部下被自己人逮捕——在指挥系统混乱之际,拙僧和村民们平安的逃跑成功。之后的事情拙僧就不清楚了。下次再见面时,拉达娜大人已经变成了魔族。」 拉达娜不知该做何反应。 背叛长官,而且杀了人,通常情况下是死罪。 如今自己还活着,看来大概是逃跑了吧,或是在处死之前被“魔族”中的某人所救。 「……以前的我也是军人呢。我本以为会是更加不老实的职业。」 「作为军人也很不老实呢,甚至到了杀害残暴长官的程度。但是——拉达娜大人的本质,从那个时候起就不曾改变吧。对为了金钱战斗的拙僧来说,你十分耀眼,十分让我羡慕……但也有些危险。」 巴尔玛兹咳了几声。 嘴角微微流出了鲜血。 女佣让他停下了说话,用布擦拭的同时对拉达娜使了一个眼色。 察觉到这个举动的巴尔玛兹向女佣请求。 「报歉,请让我继续说下去……拉达娜大人,如同拙僧刚才所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一直在为纠正这个国家的不合理而战斗。就拙僧个人而言,不想深入的纠缠到这个国家的内部纠纷中……但是,阻止拉达娜大人也是白费力气吧。那么,就让我为您效力至到最后——」 拉达娜点点头。 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情,即使到了如今的局面,她仍然没有后退的念头。 不久之前,她在变成废墟的村落里对阿尔凯因等人所说的话的确是发自真心,从今往后,她还会继续坚持这份信念。 巴尔玛兹看向拉达娜,开玩笑般的眯起眼睛。 「说起来……拉达娜大人,传闻中“许多人在魔族化后会改变性格”。但是以拙僧来看——魔族化不是单纯的改变人的性格,而是“将人的本性完全展露出来”吧……特别是看到拉达娜大人,更让拙僧坚定了这种看法。德尔菲埃祭司和鲁法斯大人也是这样的例子吧。当然克利穆德,你也是。」 旁边的克利穆德闷闷的伸了个懒腰。 拉达娜也明白,这个懒腰只是为了掩饰眼眶中的泪水。 说话期间,巴尔玛兹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也变得呆滞。 「魔族化可以将人的本性展露出来——这样的话,拙僧的本性……」 话语就此中断。 拉达娜微笑着抚摸巴尔玛兹的脸颊。 「……巴尔玛兹,稍微睡一会儿吧,你肯定很累了——」 滴答滴答,水滴从拉达娜的笑脸上滴落。 佣人移开了视线,静静的用布盖住了老人的脸。 布的上面,还在不断有水滴下落。 拉达娜知道。 被僧院雇佣、不断战斗的巴尔玛兹的“本性”,肯定和自己类似吧。 这样的话,拉达娜就能继续完成他的遗志。 「……谢谢你,巴尔玛兹。咱们很快就能再会——所以再多等片刻。」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素面朝天的克利穆德冷淡的嘟囔道。 「……继承巴尔玛兹的觉悟,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向前看,这可是巴尔玛兹的遗言。」 他低声如此说道,然后闭上眼睛,默默的祷告。 拉达娜也一言不发,只是肩膀还在不住的颤抖。 没有感到特别的哀伤。 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应该更加冷淡才对。 明明有这样的自觉,不知为何就是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第六章 乐神的竖琴 在魔族之主“维斯加”面前,赛罗束手无策。 如果能对眼前的对手使用“环流的轮环”,大概也能像对付其他魔族一样将她打倒——脑海内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对手也应该知道赛罗的王牌。 在此之上她仍然像这样靠近赛罗,就此可见她并不畏惧“环流的轮环”。 可能如同变成人偶的露娜丝缇雅那样,本人躲在了其他地方。 赛罗用僵硬的声音向她搭话。 「维斯加……你说我是你的“恩人”吧。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如果这是真的……希望你能放过我们。」 赛罗不是认真的向她乞求,可以通过她对这句话的回答,推断出她出现在这里的意图。 维斯加微笑着歪了下脑袋。 蓝色的长发如同流水般轻快的摇曳。 「你,难道说……对自己拥有的“环流的轮环”,认识还太天真了吗?」 赛罗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寒意。 僵在旁边的西兹可也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魔族的主人——如今就在这里……!」 落到地面上的战轮,跳跃般的浮了起来。 在维加斯的威压下,西兹可仍然没有完全屈服。 她以自暴自弃般的气势,将大量魔力注入战轮中向维斯加攻击。 战轮的近距离突袭毫无疑问,直接命中了维斯加的身体。 赛罗预见下个瞬间战轮就会切入肉体,不断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但是,战轮在刚刚触碰到维斯加的皮肤时就失去了势头,如同击中毛毯的皮球一般,没有反弹直接落到了地上。 维斯加一步没动,淡然的调整了姿势。 西兹可睁大了眼眸。 她对刚才的奇袭很有自信吧,即使在突袭情况下,战轮也无法奏效,赛罗也不禁瞠目结舌。 还骑在木马上的缇亚涅丝,水平的举起双手。 「纳修雷!」 在她的召唤下,树枝缠成的植物巨人从维斯加的脚下出现。 但是,巨人刚刚伸手抓向维斯加,它的身体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崩塌了。 犹如树木腐朽似的,纳修雷无能为力的沉没。 缇亚涅丝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也没有继续召唤纳修雷。 她似乎也感到了威压,举止没有了平时的从容。 看起来直接攻击对她没有效果。 站在这里的是幻象么,或是有什么秘密——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赛罗想要强行发动“环流的轮环”。 不过,站在正面维斯加莞尔一笑。 「赛罗尼乌斯,那个对我没有意义。如果你想尝试,我也不会阻止——位于此地的我,毕竟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存在。那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我并不推荐。如果你想保护在这里的诸位——你应该听我说话,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赛罗的后背不寒而栗。 恐怕——站在眼前的女性如她所说是某种赝品吧。也有可能和露娜丝缇雅那样的优秀人偶使有某种关系。 完全不害怕“环流的轮环”也是因为,即使此处的赝品被破坏,本人也不会受到影响。 「西兹可小姐……在这里战斗看来并非良策。」 赛罗如此分析道。 西兹可也感觉偷袭没有意义,老实的收起了武器。 从她严肃的表情来看,似乎在还拼全尽力的思考解决现状的方法。不过赛罗并不认为她能想出好的对策。 赛罗再次看向了维斯加。 「你说让我听你说话,回答你的问题——你想问什么?我没有协助魔族的打算。」 赛罗如此相告后,维斯加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菲诺突然脸色铁青的抱住了赛罗的身体。 维斯加俯视着这个举动的视线,不知为何温柔的让人害怕。 「……太可怜了,菲莉亚诺。像你这样的普通女孩呆在我的身边,需要消耗很大的力气吧?那边的西兹可也真不愧是魔人的弟子。通常情况上,应该像旁边昏倒的诸位一样失去意识才对——对了,赛罗尼乌斯。你在“环流的轮环”的帮助下应该不会受到影响,这可是极为特殊的情况。」 她再次说出了和赛罗有些不同的名字。 「……我的名字不是“赛罗尼乌斯”。只是赛罗。」 「不对。你真正的名字是赛罗尼乌斯——因为这是我从你的父母那亲耳听到的。」 赛罗对自己双亲的事情所知甚少。祖父泽尔德纳特也没有提及关于他们的事情。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敌方的头目是如何得知的呢——赛罗再次感到了恐惧。 「赛罗,不行……不行的。快点逃跑吧,和我一起……」 坐在脚边的菲诺紧紧抱着赛罗如此恳求道。 赛罗静静的抚摸她的头发,瞪着维斯加。 ——虽然十分想逃跑,但逃跑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 在此争取时间,说不定能等到阿尔凯因他们前来救援。 万幸的是,维斯加如今没有直接伤害赛罗等人的意图。实际上大概是由于己方弱小的不值得对手出手,但在某种意义上也让赛罗对她产生了信赖。 比起贸然刺激对方引起战斗,还是多打探些情报更好。 「嘛,赛罗尼乌斯,请回答之前的问题。关于自己持有“环流的轮环”这件事,你是如何理解的?我觉得你大概对此的认识还很天真吧。」 赛罗感到不快的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认真太天真么——我承认自己对世间所知甚少。不过,我已经决定和这份力量和睦相处。」 维斯加眯起眼睛。 她的表情中浮现出哀怜般的忧郁。 「即使你个人要和这份力量和睦相处——但和周围的环境却难免冲突吧。现在圣教会以你的力量为目标,使出了伦德伦德骑士团这个蛮干的策略。非常报歉,我的部下们为了得到你的力量也做出了许多失礼的举动。这种力量——会让人疯狂。你知道过去曾拥有这份力量的“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的最终结局么?」 赛罗被问到后无法回答,只能缄口不言。 他对斯特拉达的最终结局也很在意。 但在至今为止偷看到的斯特拉达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他最终结局的场景。 向霍克艾寻问后,他回答“详细情况不明”,似乎流传出诸多说法,却没有明确的记录。 维斯加叹了口气。 「……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赛罗尼乌斯,在你之前拥有“环流的轮环”的那个男人,甚至被共同战斗的同伴当作危险之人——最后被“暗杀”了。」 菲诺抱紧赛罗的胳膊突然增大了力气。 「那些在大罪战争中被称为“英雄”之人——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人类。害怕斯特拉达的力量,最终将他杀害,只是为了自己世界的安宁。赛罗尼乌斯,这样下去你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环流的轮环”是足以危及世界的物品么……?」 听到维斯加的话后,赛罗自身比菲诺更加动摇。 「如果赛罗死去,我……我……维斯加,告诉我。你想要对赛罗做什么?」 维斯加柔和的伸出了手。 「赛罗尼乌斯,菲莉亚诺……我能够“保护”你们。如果被圣教会抓住,赛罗尼乌斯也会和斯特拉达一样,在被榨取完利用价值后,为害怕这份力量之人所杀——不断逃跑也难以持久。阿尔凯因等人大概可以信赖,但就算是他们 ——如果知晓了一切,估计也会想要杀你。」 赛罗困惑起来。 比起维斯加说的内容本身,更加让赛罗感到困惑的是她极其真诚的态度。 听起来像是由衷的担心赛罗,想要保护他。 赛罗无法想象阿尔凯因等人会有意杀死自己。在这种意义上,维斯加的这种夸张说法应该是为了劝诱赛罗的虚张声势。 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是在说谎。 不知该如何判断的赛罗低头看向菲诺。 她还在颤抖不已。 似乎深信着自己一旦放手赛罗就会消失,死死的用力抱紧赛罗。 比起赛罗自己,不如说菲诺的动摇更加明显。 维斯加继续缓缓说道。 「北天将也说过吧?总有一天,你会来到“我们”这边——遭受圣教会的袭击后,你应该也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赛罗想要驱散菲诺的不安,用力的大声说道。 「不过……不过,我不会成为“魔族”的同伴!你应该没有忘记你们魔族在埃鲁福尔的所作所为吧。而且,在其他地方也——」 魔族如今正在萨安托罗夫暗中活跃。袭击了阿尔凯因的师傅、魔人范达尔的似乎也是魔族,他们毫无疑问是危险的敌人。 听到赛罗的反驳,维斯加坦诚的点点头。 「的确,魔族也有许多问题。我的部在下埃鲁福尔的行动确实不值得夸奖。不过——“魔族化”只是除去人类的虚伪、展露出本来面目的变化而已。」 维斯加用手按住胸口。 「就是说,根性纯洁的人魔族化后,这份纯洁会更加突显。压抑自我、自欺欺人活着的人类则可以通过魔族化找回真正的自我。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会显露出人性中恶的部分,但这也是那个人的本性所致……我对此也无可奈何。」 听到维斯加的这番叙述,赛罗不禁开始回想至今为止遇到的“魔族”。 在米斯特哈温德交战的哈尔姆巴克,外表巧言令色,内心却冷酷无情,不吝于卑劣的手段。 他是赛罗遇到的第一个魔族,所以印象深刻。 下一个遇到的魔族是埃鲁福尔的史学官库洛加和他的女儿维奥莱。 如果维斯加所言非虚,这两个人的本性非常纯洁吧。 女儿维奥莱在城中救出了被缇亚涅丝魅惑的赛罗,丧失了记忆后仍然不改乐于助人的温柔本性。 在赛罗解除了他们的魔族化后,这两个人的性格几乎没有变化。 说起在埃鲁福尔交战过的魔族,还有转瞬舞姬拉达娜、动天的巴尔玛兹、狂炎之克利穆德这样的强者。 之前刚刚解除魔族化的多鲁加尔,和他第一次相遇也是在埃鲁福尔。 真正身份是魔导具、对可爱之物没有眼光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她的哥哥,寡言、冷酷的御龙使梅露露西帕—— 还有,实力强劲却让人不得要领的不可思议之人,北天将鲁法斯。 “通过魔族化显露出本性”,维斯加的这个说明的确可以理解。 对多鲁加尔来说,他身为强硬的魔族时才是本性吧。 但是这样说来,赛罗想到了一个疑问。 「维斯加。你刚才说不论好坏,会根据本人的心性而变化……但是“魔族化”暴露出人的本性,引起了令人厌恶的战争,导致了诸如此类的不幸也是事实。如果你将这些说成是“无可奈何”,我觉得根本不要进行魔族化会更加美好。」 魔族可以引导出魔导具能力的极限。许多人沉溺于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性情变得更加凶暴。 一部分正派的魔族可以免受责难,但对其他大部分的魔族都不能坐视不管。 维斯另仍然不为所动。 「人比起虚伪的生存,更加希望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魔族化是一种类似于转生的现象。即使被强行要求自我伪装的人也可以通过魔族化找回真实的自我。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赛罗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多鲁加尔先前的姿态。 赛罗不想肯定维斯加的说法。只是世间的确有人通过“魔族化”这条道路改变了自己。 但是他们做出的事情,不能用“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理由加以原谅。 「维斯加……我觉得拥有力量的同时必须要肩负相应的责任。任性妄为的不断暴走只能散播不幸。给予无能之人力量,然后让本人随意使用,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赛罗停顿了一次呼吸的时间。 自己看漏了什么——他突然有这样的直觉。 不过却弄不清楚看漏的究竟是“什么”。在为此感到迷茫的情况下,他随口说出了自己想到的事情。 「那种做法,只是在玩弄他人的人生。本来就很少有人在自己的意愿下成为魔族吧?在埃鲁福尔,将魔族的敌人全都施以魔族化。将这样的力量扩散到世界,只能招致混乱。」 维斯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么,我想请教一件事……按照你的说法,像这个国家中的那巴族一样,“没有力量之人”只管一味的哭泣入睡就好了么?」 赛罗突然无话可说。 维斯加将伸出去的手贴在了赛罗的脸上。 「你是温柔的孩子——而且,是热爱和平的孩子。但是,世界上的人不全像你一样。你离开了狭小的故乡,多少也应该看清了这个“世界”——不全是善人,也不全是恶人。本来善恶的标准也是因人而异,大家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居身之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想要排除对自己的威胁——」 阴天突然放晴。 头上的浮游庭园一动不动,看起来如同覆盖在僧院上空的普通云团。 乐人的浮游庭园和伦德伦德骑士团浮游庭园,从两者之间,纤细的阳光照射过来。 赛罗冷静的判断着眼下的状况,从面前的女性身上移开了视线。 在刚刚照射过来的耀眼光线中,她湛蓝的头发熠熠生辉,编织而出的话语如同歌唱般清澈。 「在历史的进程中,不论如何都会有少数人被踏在脚下。我们“魔族”可以成为这些人的希望。引起争端就会产生混乱吧。即使如此,也不能允许“单方面的蹂躏”——这是我的爱人的想法。所以在“那个人”回来之前,我想尽可能的代替他完成。」 她的身姿在贯穿阴云的阳光下,神圣的无法直视。 「……“那个人”……?」 ——赛罗搜索起记忆。 非常遥远的过去——“环流的轮环”还在前任拥有者的体内时。 似乎某人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维斯加露出的表情如同恋爱中的少女,点了点头。 「是的,在将亲爱的“埃斯哈尔大人”唤回这个世界之前——我要率领魔族,为了他的理想而生。」 就在她说出那个可怕名字的同时—— 光之箭矢如同雷击一般从赛罗等人的正上方落下。 在刺中维斯加身体之前,她用手轻描淡定的驱散了光束。 「嘛……?」 表情依然平静,维斯加仰头看向上空。 那里是拿着“春雷之弓”的蕾妮和抱着竖琴的乐人雪莉露。 两个人从浮游庭园降落,瞥了一眼倒在周围的救护班,似乎马上将站在赛罗等人面前的女性认定为“敌人”。 站在看不到的力场上,雪莉露指向维斯加,高亢的喊道。 「离开赛罗等人身边!你这个……那个,美人!」 「……你不会骂人,别勉强自己。」 蕾 妮抱着雪莉露落到地面。 如同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舞一般,似乎身上装有某种辅助运动的魔导具。 乐人和蕾妮落到地面后,再次看向了维斯加。 「雪莉露大人!这家伙是魔族的“主人”……」 赛罗迅速的通知她们。蕾妮咋了下舌头。 「魔族的棘手家伙居然在此时出现……赛罗,还能动么?能动的话快点逃跑!这里由雪莉露来战斗!」 「唉?我?」 雪莉露很意外的指向了自己,蕾妮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只有你了吧!就连西兹可也被对手的魔力所压倒——暂且,为了不被卷入快点闪开!」 赛罗身边的菲诺还在不停颤抖。 赛罗抱着她的肩膀后退,与维斯加拉开了距离。 维斯加似乎很高兴的眯起眼睛。 「乐人大人居然特意前来……我感到很光荣。你的“神器”能交给我么?」 「报歉,这个只有我才能使用!」 雪莉露用纤细的手指抚起竖琴的琴弦。 不是真正的弦,而是由魔力构成的线。 随着乐人的指手从弦的表面抚过,周围响起了与竖琴不同、类似于笛子的声音。 之后,开始流淌出太鼓、弦乐器、管乐器、木琴、铁琴、甚至活力少女的歌声。 仅仅一个竖琴就再现出了管弦乐队的大场面。 曲调明亮到有些异常。 比起勇壮,更更显滑稽,似乎身体会自然而然的随之摆动。 音乐激烈,节拍迅速,伴随着音符跳跃般的印象,乐人的演奏“打破了”此地充满的严肃气氛。 维斯加脸色一变。 远离她的赛罗察觉到“乐神竖琴”演奏出来的不是普通的音乐。 「大家!精神满满的跳舞吧!」 雪莉露天真烂漫的声音响起后,之前昏倒的乐人的佣人们也回复了意识。 赛罗感到身体变轻松了。 就像萎缩成冰块一样的肌肉突然溶解、恢复了活力,并且在刺激下跃跃欲试,力量不断上涌。 菲诺、西兹可和缇亚涅丝也完全恢复了平常的心态。 将天球木马变小回收后,菲诺对赛罗耳语。 「这个音乐……音乐本身似乎充满了魔力——」 这是她的切身体会吧。赛罗也从听到的每个音符中感受到了“力量”。 这个音乐拥有的力量不是“艺术的力量”这样暧昧的意思,如果改变使用方式甚至能够粉碎周围的岩石——隐藏在音乐中的就是这样直接的“力量”。 与恢复冷静的赛罗等人相反,维斯加似乎因音乐的气势而迷茫起来,困惑的站在原地。 「这个就是——神器“乐人的竖琴”……?」 赛罗被眼面的状况吓呆了。 大音量演奏的曲子支配了此地,乐人的佣人们随着节拍如同跳舞般组成了阵形。 另一方面,雪莉露在演奏竖琴的同时欢快的飞舞,充满妩媚的向赛罗挥了挥手。 旁边的蕾妮也迅速赶来,抓住了赛罗和菲诺的手。 「乐人交响乐,“森林的同伴们”——这个曲子之后会很危险哦!快点到这边来!」 「唉?唉!」 西兹可和缇亚涅丝也回复了自由,快步和赛罗等人一起离开了维斯加身边。 似乎正是在等待这样的时机,曲调明显加快了速度。 像是被雪莉露明朗的笑容所带动,赛罗的脸颊也不由得舒缓起来。 眼前开始混入了“奇妙的东西”。 如同变换成两头身玩偶般的动物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涌现出来。 熊、鹿、狼、鸟还有更大的蛇和龙形生物,眼前的世界逐渐被童话的风格所侵食。 纽扣眼睛,布制的皮肤,笨拙的挥动短粗手足,这些动物们开始和雪莉露一起舞动。 热闹的氛围如同从图画书中原样飞出来的似的,赛罗被吓呆了。 「那个……这种战斗是……?」 他下意识的向旁边的蕾妮问道。蕾妮抽动着脸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嗯。嘛,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就是那个孩子的战斗方式呢。虽然很有才能,品位吗——如你看见。」 在吵闹的音乐声下,几乎听不清蕾妮的声音。 在赛罗等人的观望中,佣人的动作如同表演歌剧似的一丝不乱,向维斯加伸出了手。 以此为信号,所有的玩偶动物们一起袭向维斯加。 外表虽是玩偶,但举动简直像是捕食者本身,从布制的身体伸出了魔力的爪子和牙齿。 突然之间,维斯加的身体就被埋入了玩偶群中。 普通的魔导具全都无法奏效,但看起来“神器”发出的攻击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目瞪口呆的菲诺战战兢兢的说道。 「啊,那个,蕾妮。那个维斯加不是真人,大概是赝品……那样做可能也无法打倒她。」 「我知道。不过,打倒了赝品后,直到下次出现也要过上一段时间吧。在那段时间内撤退!」 蕾妮向天空放出了春雷之弓。 以此为信号,赛罗脚下产生了返回浮游庭园用的隐形力场。 乐人和佣人们也开始上升。 「之后再搜索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吧,先要保护你们。只要能逃回上空,即使是那个魔族也不可能轻松的——」 在华丽音乐声中,蕾妮的话突然中止。 急剧的皱起眉头,大概是“看到讨厌的东西”。 在她的视线前方,赛罗看到了一个青年。 双耳附近长着鹿一样的角,高个、稳重的青年。 身上围绕着虚无的氛围,眼光极其锐利。 「那个是……魔族?」 菲诺小声嘀咕道。蕾妮按住了额头。 「不,不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希望他别追击过来——!」 无意间尖起了嗓门。 那个青年在远处仰望向赛罗等人。 被雪莉露的音乐所操纵的野兽们也杀到了他的身边。 不过,来到距他一定范围内,动物们就如同云霞般消失了。 「……乐人,能稍微安静一点么。」 青年的声音不大。 不过清澈的声音穿过了音乐的喧嚣,强行停止了乐人手上的动作。 玩偶般的动物们同时消失不见。 它们刚才聚集的地方已经看不到“维斯加”的身影。 「这个力量——果然是“真的”加尔多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上升过程中,蕾妮大声喊道。 听到这个名字时,赛罗的肩膀颤抖了。 龙人,加尔多拉—— 作为信奉龙神多拉乌克拉斯的“六贤人”之一为世人所知。 第一次亲眼看到本尊,不过即使是赛罗也知道他的名字。 加尔多拉不是人类,而是龙人族,外表看上去很年轻,但实际年龄难以估计。至少在赛罗出生以前,他就已经像现在这样作为“贤人之一”而存在于世间。 龙人加尔多拉简短的回答了蕾妮的问题。 「这个遗迹的地下有“龙骨”。我觉得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龙人族可以通过沉睡于各地的龙骨来回移动。」 蕾妮发出了叹息。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为什么,身为贤人的你会站到魔族那边?」 「唉?龙人大人是魔族的同伴——?」 西兹可突然大声喊道 。 蕾妮沉吟一声,随后回答道。 「唉,不久之前,工人大人被那位加尔多拉所杀——」 「工、工人大人……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混乱中的西兹可,赛罗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 「西兹可小姐,这些话以后再——现在要从这里撤退。」 「不,我想让你留下来。」 赛罗的身体突然轻轻飘起。 龙人加尔多拉缓缓的挥动手里的龙爪形手杖。 察觉到这是可以远距离操纵物体的魔导具时,赛罗的身体已经被拉出了庭园的力场,飘浮在了空中。 「哇!」 由于刚才在力场中不断上升,现在离地面已经很远。坠落肯定会受伤,如果撞击的位置不巧甚至可能殒命。 「赛罗!」 大声悲鸣的西兹可怎么也够不到他。 但是,菲诺自己马上从力场中跳出,在空中抱住了赛罗的身体。 赛罗慌张的反抱住她。 「菲诺!突然跳过来,太危险了!」 「不行!我要和赛罗一起!」 菲诺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之前的疯狂。看起来是在理性的思考后采取的行动。 不过如果她是认真的,反而让赛罗感到更加危险。 他至少希望菲诺能平安回到浮游庭园,如今却已经回不去了。 两个人一起被龙人加尔多拉的魔导具抓住。 「放心吧。我没打算杀死你们。所以乐人,别管他们,就此离开吧。我不想再造成无谓的牺牲。」 龙人加尔多拉用平稳的声音劝诫道。 阴森森的表情让人看不懂,但不像在说谎。 在此之间,赛罗和菲诺逐渐被拉到了龙人身边。 「蕾、蕾妮!怎么办?还要战斗么?」 被问到的蕾妮向逐渐远去的赛罗使了一个眼色。 赛罗支撑着菲诺,同时向远方的她点头示意。 “暂离撤退,重整态势——” 点头的动作传达出这样的意思。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应该已经压制住了吧。这样想来,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应该回到了乐人身边。 如今行踪不明的阿尔凯因等人,只要争取一些时间,大概也能安全返回。 「蕾妮!怎么办?」 「……对手是魔族之主和龙人加尔多拉,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先把赛罗和菲诺交给你们,暂时撤退。」 西兹可探出了身体。 「怎么会这样!至少让我一个……」 「拜托了,西兹可——撤退吧。只有找到阿尔凯因等人,咱们才有胜算。」 西兹咬紧嘴唇。实际上她的战轮也无法对维斯加奏效。暂时消失的维斯加大概马上会再次现身,再加上龙人加尔多拉,连续战斗过于危险。 对蕾妮来说,这也是极其艰难的决定吧。 不过,赛罗没有认为自己被抛弃了。 魔族方应该没有打算杀死自己和菲诺——赛罗已经理解了这一点。 (想知道魔族的事情,说不定刚好是个机会——) 脑海中甚至想到了这样的方便的理由。 龙人加尔多拉的身后,“维斯加”以同样的姿态再次出现。 本应被“乐神竖琴”百般攻击过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原样。 这个情形让赛罗不禁连想到了曾经是“西天将”时的露娜丝缇雅。露娜丝缇雅使用的不可思议的技术大概也传授给了“魔族之主”。 她面带笑容的过来迎接赛罗和菲诺,同时向加尔多拉说道。 「加尔多拉,这会让我很困扰呢。我明明想顺手得到“乐神竖琴”……」 「你的要求太多了。已经拿到了“工神的铁锤”和“环流的轮环”,今天已经算是大丰收了吧。那么——快一点比较好。」 「怎么了?」 「在和工人的战斗中,南天将德尔菲埃战死。肉体的损伤都无所谓,如今还还得及。请过来。」 「德尔菲埃吗……明白了,抓紧吧。」 加尔多拉和维斯加很亲密。 赛罗此时第一次知道了“南天将”的名字。 虽然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很令人在意,但本来应该是六贤人之一的“龙人”,他的背叛让赛罗受到了超出一切的打击。 从圣人的动向中,赛罗早已察觉六贤人的关系比想象中更加扭曲,但龙人居然会叛逃向魔族实在过于出乎意料。 赛罗沉默的落到他们身边。 旁边的菲诺锐利的瞪着二人。 「……想对我们做什么?如果我的赛罗有个好歹,我要把你们——」 「不用如此张牙舞爪。如果对你们贸然动手,鲁法斯会生气的。」 不知为何出现了北天将的名字。 为此而感到惊讶之余,赛罗站到了菲诺身前。 「北天将会生气……为什么?」 维斯加扑哧一笑。 「他似乎对你们相当在意呢。“总有一天会共同战斗”,在埃鲁福尔时他就对你们说过这句话吧?那个时候就要到来了,我觉得。」 赛罗对此感到十分不快。 和魔族共同战斗也就意味着与阿尔凯因等人为敌。赛罗确信这样的事态绝对不会来临。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同伴……不论如何,你们需要的只有我吧?如果我遵从你们的要求,希望你们能善待菲诺。」 加尔多拉轻轻的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原来如此,我喜欢聪明的孩子。如果仅仅因为立场上的敌对而做出无意义的抵抗,那么我就必须要思考一些应对之策——你能采用如此冷静的态度,我自然也会提供一些方面。你们两位都会受到善待。」 维斯加有些吃惊的回应道。 「这还用说么。他可是我的恩人。而且这位菲莉亚诺也——长大了呢。如果没有你父亲的研究和“环流的轮环”,我如今应该还被关在“神界”中。真的非常感谢。」 赛罗和菲诺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只是,在自己没有记忆的孩提时代——似乎和这位“魔族之主”有某种牵连。 赛罗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她。 「看起来你知道我和菲诺小时候的事情……我和菲诺第一次相会是在米斯特哈温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本来赛罗就没印象自己曾经施恩于魔族。 由于可以解除魔族化被魔族当成危险分子追击尚可理解,但是维斯加的话却让赛罗一头雾水。 维斯加走向了地下通路。 赛罗和菲诺紧跟其后,龙人走在最后面。 「因为你当时还是婴儿,没有记忆也很正常。但是,菲莉亚诺应该稍微对我有些印象吧?」 抱住赛罗胳膊的菲诺突然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用一只手按住了太阳穴。 这个举动比起“寻找记忆”,更像是“害怕记忆”。 她似乎不想回忆起来,或是希望什么都不去思考,全力的停止自己的大脑活动。 因她的样子而感到担心的赛罗抓住了菲诺的肩膀。 「……没关系的。阿尔凯因他们应该也平安无事,肯定……肯定,会有办法的。」 维斯加回头莞尔一笑。 「当然。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也一直如此坚信。」 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但赛罗却因此感觉到恶意从她的身上消失了一般,有些沮丧。 (总 觉得……魔族的主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赛罗想象中的魔族之主应该是更加简单易懂的“恶”。 为了自己的欲望利用部下,或是像狂人一样玩弄世界,不过维斯加与这两种印象都不符合。 大概她还有别的阴暗面,不过就眼前的印象而言,她稳重的样子不禁会让赛罗疏忽大意起来。 正直而言,赛罗很困惑。 (我不能原谅魔族,如今仍然把他们当成敌人看待……不过,这个人真的是“恶人”么?) 第一次遇到的魔族——哈尔姆巴克毫无疑问是“恶人”。 说谎欺骗赛罗,想要夺走赛罗的性命,更是让菲诺置身危境。如果阿尔凯因没有及时出现,如今赛罗和菲诺早已身亡。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也就是“哈伊亚德傀儡”有孩子般天真的一面,但根性也是“恶”。 破坏了史学官库洛加、他的女儿维奥莱以及公主伊莉娅德之间的羁绊,而且还是夺取王宫的大罪人。 另一方面,就如同库洛加也曾是魔族一员,魔族当中也有好人。 与拉达娜、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有过战斗,对他们却没有讨厌到憎恶的程度。 如今走在眼前的魔族之“主”,后背纤细虚幻。 她拥有庞大的魔力,足到压倒他人。 她自身又是怎样的存在呢,如今的赛罗还无法估测。 ◎ 在维斯加引导下,赛罗等人走在昏暗的地下通路前进,不久后来到了广阔的钟乳洞。 地下通路是人工挖掘而成,但这个地下空间却是自然形成。 周围布制了许多照明用的魔导具,明亮得就连角落也看得清楚。 (这里也是魔族的一个据点……吧?) 赛罗做此连想时,他身后的加尔多拉如同读心术一般低语道。 「这里只是用于移动的场所。平时没有人,照明魔导具也是刚刚装上去的——」 赛罗惊讶的回头看向他。 加尔多拉聪明的脸颊上露出了简易的微笑。 「不是读心术,只是比人类活得更久,洞察力也相应的更加敏锐。看到这个场景,你会想到什么呢——不由得就明白了。还是说我弄错了?」 「……不。我的确是在考虑这个地方的事情。」 畏惧之余,赛罗也不禁感慨到对手可是“龙人”加尔多拉。 “六贤人”中有许多奇怪之人,由于乐人雪莉露,寒罗对此有着切身的体会。 加尔多拉指向了钟乳洞的深处。 「维斯加,去那边准备吧。」 「是,赶紧。」 她的步伐安稳,移动却奇妙的迅速。 在铜乳洞的深处,五名魔族在进行着某种作业。 令赛罗战栗的不是周围的气氛,实际气温确实很低。 旁边的菲诺双肩颤抖,不安的来回眺望周围。 在赛罗等人的眼前有一个用冰制成的巨大圆形台座。 台座上盖着布,遮住了下面的巨大物体。 一位身穿东方风格衣服的瘦身青年坐在旁边。 纤细的弱不禁风,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用尚带困意的眼睛看向了赛罗等人。 即不美貌也不粗糙,不显眼的普通青年。 在东方称为“简式和服”的单薄长衣也可以算是他的特殊,存在感十分稀薄。 (ps:原文中是“着流し”,是指男性只穿和服上衣,不穿和服裤裙的装扮) 不过存在感稀薄不是单纯的因为外貌普通,而是他自己刻意的“内敛”。 男人看向维斯加,轻轻点了下头。 「你好,维斯加大人。望您一切平安——说起来,那边的男孩儿就是当代的“环流的轮环”么?原来如此,身体弱不禁风,神情到还不坏。」 发出的声音十分随和,丝毫感受不到威严。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一笑不笑的伸了个懒腰。 「嗯……我是“东天将莱森”——如你看见,出身于东方。嘛,好好相处吧。」 青年悠闲的说道,同时轻轻举起了手。 事到如今,赛罗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刚看到这个青年时——他感到胸中一阵悸动。 容貌不起眼,不过却怀有一些无法隐藏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早已察觉到了这点吧,听到他报上“东天将”之名后,赛罗没有吃惊,反而理解了刚才自己的直觉。 (东天将……么?) 为了今后,赛罗清楚的记住了他的样貌。 在埃鲁福尔战斗过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 来路不明的北天将鲁法斯。 之前加尔多拉顺口说出的南天将德尔菲埃,以及在此次初次会面的东天将莱森—— 魔族的四名天将在赛罗的心中凑到了一起。 其他的四名魔族似乎是莱森的部下,全都是东方风格的打扮,身上戴有剑、弓等武器。 一部分衣着风格和赛罗熟识的西兹可有共通之处。 莱森擦了擦惺忪的双眼,用拇指指向被布盖住的物体。 「那么,开始么?」 「唉。揭下来吧。」 接到维斯加的指示后,站在台座旁边的魔族们取下了台座上的布。 横躺在那里的是一具混身粉碎、鲜血淋漓的“龙”尸。 菲诺猛吸了口气,用力抓住了赛罗的肩膀。 大概不是真正的龙。 赛罗对真正的龙知之甚少,不过眼前的“龙”,体型和人类十分相近。 根据之前的对话,他微微的察觉到这可能是那位名叫德尔菲埃的魔族。 死后没过多久。 青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龙脖子处的鳞片。 「德尔菲埃老爷最终也被干掉了呢……哎呀,真是让我佩服。」 「从那边下来,莱森,会碍事的。」 听到加尔多拉的话后,青年老实的从台座跳下。 赛罗此时才察觉到他并没有携带像是武器的武器。 大概是随身收藏,应该不是剑或刀这种大块头的武器。 他走到了洞窟的一角,背靠在岩壁上。 「那就开始吧。赛罗尼乌斯和菲莉娅诺就呆在那里。」 对赛罗和菲诺吩咐完后,维斯加走到了冰台座旁边。 守护台座的魔族们退开数步,恭敬的跪下。 维斯加将纤细的双手举到肩膀的高度。 「——那么,失去灵魂的骸骨,以掌管轮回的维斯加之名,再次附与这个身体活力——请醒来吧,“南天将德尔菲埃”。」 维斯加呼唤完这个名字后,激烈的如同雷击般的光芒覆盖住了台座。 赛罗下意识的将菲诺护在身后,同时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光线剧烈,但奇怪的没有任何声响。 一片静寂之中,在被光闪到的眼睛好不容易恢复视力的时候—— 那具龙的尸体已经消失在赛罗眼前。 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位黑色皮肤、银发、像是鲁达族的中年男性。 身穿祭司风格的长衣,真诚的向维斯加低头。 「——主人,非常报歉。再次劳您出手。」 被称为南天将的这个男人露出了饱含歉意的表情。 维斯加扶着他的肩膀,抬起了他的头。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对手是工人那波尔——我认为你战斗得很好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不知道你的状况如何,暂时休息下吧——好么?」 这番安抚部下的话中充满了真情。 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赛罗仍然没有理解。 激烈的光线过后,龙形状的尸体消失,取而代之出现了不认识的男性——如此无法理解的现象。 如果用眼见的事实来解释,就是“怪物的尸体复生,变回人类的姿态”——这种现象不可能发生吧,就连尚未成人的赛罗也知道。 「刚才的……是什么?」 赛罗自言自语般的问道,维斯加报以和蔼的笑容。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力量”。刚才没有及早告之,“维斯加”在古代之民的语言中是“生命”的意思。我拥这个名字,我的力量就是“赐予死人新的生命”——」 菲诺用双手捂住了嘴。 赛罗也惊讶的趁势反问。 「新的生命……就是说可以让死生复生?如此愚蠢的事情……!」 给予死者生命的力量,在正经的学说中从未听闻。如果神话或是民俗暂且不论,若是听说存在于现实中,大概所有人都会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这只是戏法吧,用这种伎俩欺骗我们,到底……」 「这就是事实,接受吧,男孩儿。」 靠在墙边的莱森笑嘻嘻的搭话。 他似乎想戏弄一下赛罗,平淡的说道。 「这毫无疑问就是维斯加大人的力量。我、德尔菲埃还有旁边的加尔多拉——都曾一度死去,因这种力量才再次回到了现世。不过这已经是德尔菲埃的第三次了吧……大叔死的太多了。」 「……啊,报歉。莱森,也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德尔菲埃若无其事的道歉,赛罗不禁毛骨悚然。 他们的话不像是谎言。 与此同时,他回想起了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的某种传承。 让死人复生——据有曾经有魔导师拥有这种力量。 不过,复生之人会被这个魔导师奴役,无法反抗,如果违逆他的意思,会再次一言不发的变回尸体——如今仍然流传着这样的民间传说。 民间传说的真伪难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故事就是在暗示“维斯加”,但赛罗不禁连想至此。 赛罗立即抬头看向龙人多尔加拉。 背叛六贤人、与魔族勾结的贤人—— 如果“他死后再次复生”是事实,大概他现在的性命已经握在维斯加的手中。 似乎是觉得赛罗的反应很有意思,东方风的青年露出了满脸笑容。 「男孩儿,报歉吓到你了……不过你拥有的“环流的轮环”对我们来说更值得惊奇呢。不断寻找,但就是找不到。呀,没想到我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 龙人加尔多拉打断了他的话。 「莱森,废话就说到这里吧。暂且试试那波尔如何。拜托你在那边待命。」 「什么嘛,对那个老头也要做么。太勉强了吧?看起来和维斯加大人的相性很差。」 南天将德尔菲埃让出了地方,这次放上了矮小老人的尸体。 加尔多拉深深叹了口气。 「啊,大概是不行吧。不过,他也是贤人中的一员——才能非常厉害。如果能够成功,咱们的战力会大为增强。而且如有万一,处分掉也不可惜。」 从莱森和加尔多拉的对话中,赛罗知道“这种力量”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果。 在某些场合下,甚至会产生副作用。 看到因异常的事态而感到害怕的菲诺,赛罗抱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的说道。 「让死人复生什么的……真的能办到么?」 加尔多拉点点头。 「实际上如你所见。不过,相性的问题比较大。」 「轮环的小孩儿,要死一次试试么?」 莱森再次露出了戏弄的表情。不过也没有让赛罗感到厌烦。 魔族的四人再次站到了旁边。 赛罗和菲诺只能呆呆的观望着“仪式”的进行。 无法窥探到的世界如今就在眼前——赛罗对此有了切身之感。 应该是工人那波尔的矮小老人,胸口处空出一个大洞。 无论怎么看都是致命的重伤,但由于伤不及头部,似乎还有希望。 赛罗不想沉默的在旁边观望。 工人那波尔支持圣教会,曾经与伦德伦德骑士共同战斗。 如果这样的人物被赐予新的生命并且叛入魔族方,会给阿尔凯因等人带来巨大的威胁。 “不能让她使出这样的力量!” 不知为何,心中极其强烈的产生出这种想法。 然后脑海中,再次响起了数重过去英雄们的声音。 “斯特拉达!阻止维斯加!那家伙太危险了!” “不能被她的外表所迷惑!那个人总有一天会毁灭世界!” “是毁灭,还是创造出新的世界……不论如何,这家伙已经踏入了神之领域。” 如同被这些来回旋转的声音从背后推了一把似的,赛罗向祭坛冲了过去。 大概这个冰祭坛也是某种魔导具。如果能用“环流的轮环”破坏掉,就能暂时阻止魔族的行动。 老实的赛罗突然行动,似乎超出了魔族的意料。 在所有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之时,赛罗的手碰到了冰祭坛。 不过在那之后,看不到的力量按住赛罗的肩膀,将他从祭坛旁边扯开。 龙人加尔多拉手中可以远距离操纵的手杖—— 不久之前,这个魔导具将赛罗从回到浮游庭园的力场中拽了下来。 「啊……!」 「喂,喂,男孩儿……想清楚状况再行动。如今这里有四天将中的两人,甚至还有龙人和魔族的主人!」 靠在墙边的莱森,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发怒,更像是被吓呆了。 维斯加似乎也没有因赛罗的抵抗而生气,眼神像是在守望着顽皮的孩子一般,从容的看向赛罗。 「赛罗尼乌斯,即使破坏了这个台座也没有意义。因为赐予死者生命的,是别的魔导具。」 「快住手!」 赛罗无意间大声喊道。 他的心中浮现出了祖父泽尔德纳特的话。 “不能让魔导具和生命结合——” 这似乎是禁忌之法。 赛罗毫无疑问的相信不能“让人类和魔导具结合”。 对工匠们来说,这是出于良心和常识的底线。 触犯此法的工匠或魔导师会被公会开除,有时甚至被悬赏通缉。 以公会为首,为什么工匠们会对这件事如此敏感—— 赛罗感觉答案就在这里。 「维斯加!你所做的行为恐怕是将“赐予生命的魔导具”“与人体相融合”吧!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放开赛罗!」 菲诺突然拔出细剑,斩向了龙人加尔多拉。 龙人为了防御这次攻击,暂时松开了抓住赛罗的力量。 「菲诺,快逃!」 「嗯!」 赛罗抓住菲诺的胳膊,从加尔多拉身边穿过,向钟浮洞里逃跑。 「啊。喂,逃跑也是没用的!」 东方风打扮的青年莱森睡眼惺忪的警告道,丝毫没有紧张感。 暂时中断了复活那波尔的仪式,龙人加尔多拉和南天将德尔菲埃也追了过去。 特别是加尔多拉瞬间堵住了出口。 在宽敞的钟乳洞中,赛罗和菲诺改变方向,不知该逃向哪里。 这样下去,肯定逃不掉。 (没有什么办法么!) 搜寻着能够突出重围的方法,赛罗一边和菲诺奔跑,一边详细的观察周围。 然后赛罗发现了台座旁边的一个“黑箱子”。 直到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极其类似宝箱的形状,而且还被魔锁所锁住。 毫无疑问,里面收藏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只能听天由命,试试看了——!) 以这个“可能的魔导具”作为要挟,至少让菲诺逃回到乐人身边—— 这是赛罗想出的对策。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暂且不用担心会被杀害。 不过,菲诺是对赛罗的桎梏,如果赛罗继续反抗,她很可能受到生命威胁。 (至少,必须让菲诺逃离此地……!) 在这份愿望下,赛罗带着菲诺冲向了宝箱的旁边。 突然之间,一直笑容满面的维斯加发出了狼狈的声音。 「……不行!赛罗尼乌斯,不能碰那个!」 ——果然,这里面有极其贵重的物品。 赛罗用手摸向金属的盖子,几乎同时破坏了魔锁。 相差半步的菲诺用力打开了盖子。 放在箱子中的——似乎是显示星辰运动的小型天球仪。 非常古老,释放出某种不详的压迫感,既不是武器,也不是防具。 这个天球仪的底座上还刻有兽角装的装饰。 缺乏统一感,意图不明。 「住手!不能碰那个……!」 本应该追击过来的龙人加尔多拉反而后退了数步。 德尔菲埃也立即止步,面容严肃的看向赛罗手中的天球仪。 东天将莱森和部下的魔族们露出了慌张的眼神,谨慎的观望局势。 赛罗从宝箱中取中古老的天球仪,举到了维斯加等人的面前。 「我们……不,至少让菲诺离开这里!用这个魔导具来交换!」 「喂,赛罗!我不同意这种做法……!」 菲诺听到赛罗的想法后焦急起来,想要夺走赛罗手中的天球仪。 魔族众人怒目而视。 赛罗和菲诺互相推嚷的结果就是,显示星辰位置的构造嘎啦嘎啦的旋转起来,同时天球仪的中心出现了豆粒般大小的黑色小洞。 菲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赛罗也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怎么了……?这个魔导具不是普通的天球仪……!) ——赛罗不知道。 曾经的大罪战争时期,埃鲁福尔的姬将军露提娅娜从大魔导师埃斯哈尔手中夺走了某件物品。 这个战利品被称作“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传说中可以指示出众神的所在地。 如今,赛罗和菲诺手中的那个物品正是露娜丝缇雅不断寻找、北天将鲁法斯带回来、曾经被封印在埃鲁福尔的古老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金属的天球仪泛出暗淡的光亮,出现在中心位置的空间发生了爆炸般的巨大变化。 「……你这个笨蛋!还是让你逃掉更好!」 莱森从怀中拔出了没有刃部的刀柄。 加尔多拉大声呼喊。 「已经来不及了!罗盘已经与“克拉姆克拉姆庭园”相连!」 巨大的黑色空洞出现在赛罗等人的面前,宛如巨蛇张开的大嘴。 菲诺注视着空洞的眼睛里,映照出色彩各异的小亮点。 赤、橙、黄、绿、白、青、七彩色——各种颜色的亮点散发出的存在感,像是每一粒中都包含着一个“世界”。 赛罗在黑色的空洞中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对面,在比较天空更高的地方——有个类似于“众星世界”的空间。 不过,这些光点比星星晃动的更加剧烈,以惊人的气势靠近过来,似乎想冲出洞外。 须臾之间,赛罗压倒菲诺,把她扔到了远离天球仪的地方。 滚落在地的天球仪上,空洞变得更大更广,化为连接“对面”和“这里”的通路。 眼前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联络此世界和异世界的黑色隧道。 从内部溢出了轻微的气味,如同腐坏的果实一般甘酸同时具有刺激性的恶臭。 蠢蠢欲动、令人毛骨悚然的隧道似乎除了空气之外,还在向这个世界输送着“什么”。 维斯加毅然的做出了指示。 「连接上了!——所有人,做好“众神”来访的准备!」 然后—— 从通往异世界的空洞中,“古代的众神”一同涌出。 续 后记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我个人本来预测会有「没问题吗,渡濑」、「清醒点吧」、「发几张照片上来吧」这样的吐槽,但不知为何收到了许多像是「skydon太可爱了!」、「我(的脑内)也在养啦!」、「开始饲养!」这样的信息。 ……喜欢猫真是罪孽深重,我大概过于小看这个问题了。 就身为饲主的我而言,我家的skydon非常可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反应真的好么,请各位再次仔细思考。 即使无视洛希极限的问题,恐怕一天的饲料就超出了国家预算。 (ps:洛希极限,rochelimit,天文学名词,指一颗大卫星在不被行星潮汐力瓦解的条件下能靠近行星的最短距离。若卫星和行星的化学组成相同) 为了一只skydon而引发地球规模的粮食危机(虽说是在脑内),我推荐各位以后还是先考虑好饲养方法再做决定。 即使很大(即使是在脑内),也要对重要的生命负责到最后。 顺便一提,我家的skydon前几天去追击刚发现的池谷?村上彗星,最后失去了行踪。 虽然想到它肚子饿了就会自行回来,但“饲主的责任”这个词语此时更加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用哈勃望远镜来观测,大概就能够在蟹状星云旁边发现skydon玩弄螃蟹的英勇身姿。虽然社会上有「蟹状星云上没有螃蟹」这种说法,但facehugger估计也是甲壳类动物,大概就是那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ps:facehugger,《异形》电影中的虚构生物) 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本卷也隔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报歉。 期间我还在mediaworks文库出版了『阴阳之京月风谭』的第二卷,不过就算将此考虑在内,事实上间隔时期还是太长,我也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假如,如果有作者急病、其他的工作、申报个税这样的明确理由,「下一卷会迟一些」做出这样的预告后推迟出书,那就无可奈何了……而我创作本卷明明是以「尽可能早出」为前提,只是由于自己动笔缓慢这样的原因。我为此做了许多反省。 各位久等的读者们,还有责任编辑和绘师碧老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再次的、再次的道歉。 特别是碧老师,在日渐紧张的日程中画出了如此优秀的插图,十分的感谢。 看到在本卷中初次登场的某位角色的美人形象,「真不愧是!」,让我深受冲击。再次兴趣全开,非常报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次也是非常充实的日常。在此期间,我收到了许多来信和评论的鼓励,在此再次致谢。 说起评论,关于在前卷的后记中提到的脑内猫skydon有许多吐槽……感谢各位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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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don吃掉那种奇怪的东西后大概拉肚子,我为此深感忧虑,不过大概还有其他事情更需要我去担心。 说起来,家养的猫可以将捕获到的猎物送到饲主的身边,总有一天skydon会像这样把facehugger送回到地球,以下略。 大概是感觉到会引发数次人类毁灭的危机吧,我饲养的猫太可靠了。 ——由于小说的展开将近终盘,为了避免剧透只能将后记写成这样,实际上这套『环流的轮环』之后还有两本,会以十卷完结。 大概会在2011年中——我目前以此为目标,但刊行计划还没有确定下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无法保证……不论如何,为了能坚持创作到最后,之后也要继续努力。 2011年对我来说也是开始写作的十周年。 诚实而言,我对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深切的体会,这几年里一直痛心于自己的不成熟——托各位读者的福,勉强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极其自说自话,之后我也会干劲满满的继续创作下去。 那么,期望能在下一卷再会—— 2010年年末 渡濑草一郎 序章 圣神之石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圈圈(lk id:te1991) 修图:女装少年 翻译:jdy01 很久以前,大罪战争时期—— 六贤人尚未掌握巨大的影响力,而且彼此间没有合作关系,只是独自守护“神器”的存在。 在战乱中,贤人手中的神器“工神铁锤”、“乐神竖琴”等曾一度被夺走,当然神器会自行选择拥有者,所以抢夺之人无法使用。 即使如此,在“封印住了可以成为重要战力的神器”这种意义上,仍然影响了当时的战局。 可以使用神器的贤人,成为同伴会增强信心,成为敌人则令人畏惧。根据情况将神器和贤人拉扰到己方,也足以抑制敌人的力量。 站在敌方的视角上,“即使自己不能使用,也不能让对方使用”。夺取神器的成果正是如此。 争夺这些神器是让大罪战争进一步激化的原因之一。 这些神器当中,在大罪战争中表现尤为亮眼的,是“魔族之杖”和“武神之刀”。 这两把神器在当时的魔人以及武人的手中,在局部战场带来了相应的战果。 当时,这两位贤人帮助众位英雄,为守护无辜百姓贡献了重要的力量,但由于年事已高,难以长久参战,所以留下的传说并不多见。 特别是魔神之杖,其效果在官方记载中十分零乱,数量不多的传说中大分都是误解、道听途说或是推测,错误甚多。 据说,杖中迸发出数千发雷击将敌军击溃。 据说,从杖刺入的地面中钻出了大量泥土怪兽。 据说,被杖击中的敌军士兵,会如同烟雾般突然消失—— 不仅是魔神之杖,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夸张、误解“神器”,官方的记载中涵盖了许多虚伪的说法,最终难以判明神器的效果。 另外,每代的贤人所擅长的使用方法不同,“根据使用方法会产生不同效果”,这种特性更加助长了对神器的误解。 六种神器是众神的馈赠。 通常的魔导具被“工匠们设计出来的用途”所束缚,但历代的贤人们认为神器“可以理解使用者的意志并发挥相应的力量”。 不过,将这些情况考虑在内,虚伪的传说仍然太多。 “神器的话,肯定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吧”,在这种主观臆断下;或是在贤人们使用其他普通魔导具时,被外人误解为“这就是神器的效果”,各种各样的情报错综复杂,不禁弥漫出“关于神器的记载量多却不可信”这样的氛围。 对贤人们来者,这样反而更加方便。 以神器的力量作为后盾,贤人们才能得到足以影响世界的力量,所以他们希望对公众隐藏住神器本来的能力。 故作神秘,甚至可以说是欺骗世人。 在大罪战争时期没有创造出显著战果的“圣神之石”和“龙神之角”,其使用方法和效果就更加不为世人所知。 不禁让人怀疑这两种神器“是否能用于战争”。 虚虚实实,与在历史中拥有重要战绩的其他四种神器明显有所不同。 关于如今保管于圣教会中的“圣神之石”,就连极其少数目睹过真容的高等神官也留有些许疑惑。 这个真的是从过去传承至今的那个“神器”么—— 怀疑的理由十分单纯。 据说在大罪战争时期,当时势力方兴未艾的圣人在旅行时,神器“圣神之石”从不离身。 但是如今安置在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圣神之石”,大小显然不能轻松的带在身上。 圣教会保管的“圣神之石”是需要仰视的巨大立方体水晶,内侧还隐藏着“什么”。 平时透明无色,只在有被神器选中的“圣人”触碰时,存在于内部之物都会显露出来。 被立方体水晶封在里面的是,白色蛋状的块体。 表面光滑,比起石头更像是真正的蛋,但大小却不同寻常。 将“圣神之石”描述为可以携带的大小,难道是过去的记载有误么? 还是说,过去的“圣神之石”和如今的“圣神之石”不同,在某个时代被替换了? 直接的思考可以得出这样的两种可能性,但两者都不是正确答案。 眼前的此物,的确是“圣神之石”。 而且,在过去的确是“小巧的石块”。 圣神之石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随着圣教会的信仰在世界间蔓延,宛如自生在不断成长一般不断增大。 圣教会的上层也无人知晓这个真相。 就算得知此事,也没有办法判断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人不能回到过去,因此只能想到“过去的石头在某个时代被替换成了如今的石头”这样的可能性。 不过,被神器选中的圣人克拉尼恩却有一种直觉,眼前的此物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圣神之石”。 没有见过狗的人,即使看到狗也无法理解“这就是狗”。 不过,认识狗的人则会确信无疑的认出来。 与此相同,圣人与“圣神之石”的想法相通,对他来说,眼前的神器就是真货自然不言自明。 其他的贤人可以将神器运用的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 另一方面,在圣教会中的“圣神之石”就是神体本身,不是使用的道具,而是崇拜的对象。 圣人克拉尼恩对“圣神之石”拥有敬畏之念。 而且不仅如此,他甚至会体会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自己宛如和圣神之石融为一体。 大概是因为被圣神之石选为了贤人之一吧,站在此石面前的克拉尼恩被奇妙的全知全能之感所包围。 「“圣神伊斯加”——么?」 「您看起来很高兴呢,克拉尼恩大人。」 心腹亚夏从旁向站在圣神之石前面微笑的克拉尼恩搭话。 克拉尼恩回头看向她,老实的点头。 「是高兴呢——如此老实的回答太孩子气了吧?但是,我的确很高兴。最近每次来到这里,心情都奇妙的高涨。」 克拉尼恩转身。 没有在此长留的时间,礼拜圣神之石只是公务。 克拉尼恩带着数名随从,走出了建在大地最深处的祭殿。 环视周围,所有的方向上都是相同角度的坡面,徒步回到地面可要费上一番力气,但旁边设有一个连接此处祭殿和地面的传送装置——“圣域之门”,所以日常的礼拜十分方便。 这个装置尚未普及,而是为此地专门定制的,其实精妙的设计极为讲究。 门和石柱上雕刻着植物的枝蔓形状,人形的浮雕仿佛被这些藤蔓所缠绕。 这幅画面表现的是被植物包围的小人,还是被巨大植物所袭的人类,难以做出判断,但看上去充满了恶趣味。 意义不明,一种说法是,这个“圣域之门”建于大罪战争的中期。 当时,这里还不是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圣神之石也在随同当时的圣人旅行。 就是说,“圣域之门”是由与圣教会毫无关系的人所建造。 往后,当时的圣人定居此地,不久后发展为城镇,如今的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因此而诞生。 圣域之门在克拉尼恩面前张开了漆黑的入口。 内侧是长度仅十余步的简短通道。 像往常那样穿过,就能回到地面。 位于大圣教深处的另一个“圣域之门”,雕刻着和下面这个同样的图案。 「克拉尼恩大人,等候多时了。」 三人都是圣教会 的祭司。 他们在地位上都是圣人克拉尼恩的部下,但年纪要远远超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克拉尼恩的长辈。 「这真是……让克琉司大司教久等了。不论有什么紧急的事……」 克拉尼恩表演出敬意,和他们相对。 老人用和蔼可亲的眼神看向克拉尼恩,压低了声音。 「是的。不久之前雷姆斯大司祭故去了,因此前来通知。实在太过突然,我等也极为愕然——」 听到报告,克拉尼恩皱皱眉头。 雷姆斯大司教是圣教会的头号实权人物。 简而言之,就是把整个人生投入到圣教会内部的权利斗争中、扩张自己权力的男人。 他可以说是克拉尼恩的政敌,但近些年来由于衰老惰于公务,周围传出了他将要引退的传闻。 「死因是心脏病发作,最近数日一直卧床不起,我们都很担心……终于被天召唤而去。」 「是这样么——他的离去太可惜了。」 克拉尼恩脸上装作阴郁的表情。 虽是政敌,但平时不常敌对,他对圣教会也有功劳。利害一致时,偶尔也曾共同战斗。 葬礼必须在圣都内隆重举行。 「向他的亲属发唁文——另外,要尽快确定葬礼的日期。很快就会变忙了。招集在圣教里的所有司教。」 克拉尼恩向跟在身边的神官做出指示。 老司教们恭敬一礼,各自离开。 在心腹亚夏的独自陪同下,克拉尼恩走向执务室,叹了口气。 「——正直而言,我总觉得那个人会比我活得久。」 「……您的意思是雷姆斯大司教会长命百岁?还是克拉尼恩大人会短命?」 「两方面都有。因为我可以会被某人杀掉。」 克拉尼恩有这样的自觉。 这位“某人”指的不是正处于敌对中的阿尔凯因等人。 在圣教会内部,一些神官也对年纪轻轻就被选为圣人的克拉尼恩感到不满。 亚夏明显的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换了口气。 「别说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话。要是你出了事,我也不能善终。请保护着我好好活下去。这才是你最优先的任务吧?」 「……嗯,这样最为妥当。」 克拉尼恩苦笑着保证道。 从上学的时代就和她相识。从那时就一直成绩优秀的亚夏受到克拉尼恩的告白,最终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如今两人虽是圣人和助手的关系,但周围的人大都知道两人的情况。 亚夏也心知肚明,即使在两个独处时,谈到工作的话题时,措词仍然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 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里不再理会繁文缛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克拉尼恩在这方面也是同样,有外人在场时对她也会保持郑重的语气。 「我当然不会束手求擒,你也要多加小心。现在还好——从今往后,不知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雷姆斯大司教也算是稳健派,他的离去可能会给咱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亚夏老实的点点头。 圣教会的历史中有许多不能摆上台面的暗斗。上一任的圣人为了对抗暗杀甚至私自培养神官战士。 那些表面上伪装成孤儿院的培养机构,到了克拉尼恩这代正逐渐向普通的孤儿院转变。 这不是克拉尼恩的指示,仅仅是因为做出命令的上一任圣人衰老死去,现在的方针转为由孤儿院的院长来制定。 贤人换代的时候,会引发许多变动。 当然,这些关于权利的变动会给克拉尼恩招来相应的怨恨。 不久后,在走廊负责守卫的神官战士出现在眼前,克拉尼恩和亚夏同时闭口不言。 穿过通往执务室的大门,进入声音不会外泄的室内,克拉尼恩终于打开了话闸。 「……因为雷姆斯大司教的事,下午会变得很忙呢。我稍微午休一会儿。」 「那我就在这里整理文件,到时间会叫醒您,请好好休息吧。」 因亚夏的辅佐而感到安心的克拉尼恩点头示意,躺到了执务室的沙发上。 最近容易疲劳,特别是在参拜完“圣神之石”后,身体和精神都活力十足,只有思考能力奇怪的有些麻痹感。 横躺在沙发,闭上眼睛,还来不及察觉睡魔附身,他就陷入了沉眠。 克拉尼恩做了一个梦。 毫无边际的梦。 梦中没有出现自己认识的人,无垠的多彩世界向远方延伸。 刺眼的红色和蓝色,释放出不安之感的绿色以及引人窒息的黄色,种种鲜艳得不自然的色彩随机的混合着。 从视野以外的某处漩涡的外围不停的供给新的色彩,然后被吸入漩涡的中心。 即使想要合上眼睑、移开视线,在梦中也无法办到。 自从得到圣人的地位,克拉尼恩常做此梦。特别在最近频率增多,而且色彩也越发鲜艳。 在视野变得鲜艳的同时,他还察觉到漩涡的中心存在着什么。 在全部色彩集合的正中心处,有个奇妙的生物。 不是人,也难以说是野兽。 仿佛与虫子类似,但细节无法辨别,下意识的感到那是人类不能直视之物,克拉尼恩拼命的移开视线。 换作平时,此时就应该醒来了。 但是今天却与他的预料不同,克拉尼恩的视野中仍然毫不留情的增添着色彩度。 “某物”在漩涡的中心蠢蠢欲动,接连不断的摆出芋虫似的手足,将周围的颜色拉向自己吸入体内。 勉强能够看清了它的手足,身体仍然被黑暗所覆盖。 不久后,在黑暗的深处突然睁开了四只纵向排列的金色眼睛。 眼睛死死的盯向了克拉尼恩。 克拉尼恩想要大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眼睛窥探向克拉尼恩的同时,放射出了不可视的“意志”。 “我们圣教会要统治世界——” “我们的声音充满世界” “我们的子孙繁荣世界” “我们亲手创造和平” “不要恐惧信仰” “不要怀疑信仰” “信仰能让人踏上高处” “然后做梦吧” “梦使我们相联” “我以梦理解世人” “因此我要回应这份信仰” “相信我们圣教会,相信我” “我的名字——” 「——克拉尼恩!克拉尼恩!快起来!振作!」 熟悉的声音让克拉尼恩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亚夏忧心重重的面容。在眼瞳的焦点重合头,克拉尼恩的脑海里一直映照着“纵向排列的四只眼睛”。 颤抖的全身被冷汗所濡湿,克拉尼恩在沙发上坐起了上半身。 亚夏伸出纤细的胳膊支撑住他的身体,紧皱着眉头。 「克拉尼恩……做了很可怕的噩梦吧,我还担心是不是突发急病——是往常的那个奇怪的梦?」 「啊……报歉,我没事。」 ——和往常的那个有些不同。 克拉尼恩没有相告,想要用袖口拭去脸上的汗。 但亚夏马上阻止了他的动作,开始用毛巾麻利的擦掉克拉尼恩的汗水。 「……果然是太累了,休几天假吧。就算是圣人也必须有休息的时间,期间的杂务就交给我来处理。」 「没有你伴陪的休假太寂寞了,反而休息不好。」 这是克拉尼恩的真心话 。 「但是……」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亚夏离开了克拉尼恩的身边。 「克拉尼恩大人。下午的行程由来我代替。请您今天就在此休息。」 看到她换了口气,克拉尼恩微微一笑。 「毋须如此。如果这种程度的疲劳就要休息,太对不起雷姆斯大司教了。」 克拉尼恩从沙发上起身的同时,身穿白色神官衣装的医务员们打开门走进屋内。 看到克拉尼恩起身,他们都面出安心之色。 「克拉尼恩大人,身体如何?我们接到亚夏大人的召唤……」 「唉,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果然,雷姆斯大司教的故去让我受到了很大冲击。」 克拉尼恩随口应附了几句。 医务官开始替克拉尼恩把脉,测体温。 亚夏小心不被别人察觉的轻叹口气,微微瞪了一眼克拉尼恩,眼神像是在说, “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克拉尼恩明知她对自己的关心,但仍然埋头于自己被赋予的“圣人”之责。 利用圣教会的影响力,治理这个世界—— 这是克拉尼恩的目的。 尚且年轻的时候,他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在触碰到圣神之石、得到圣人的地位后,这个目标终于在他的心中“觉醒”。 信仰着圣教会的信徒们,他们的期待与希望压在克拉尼恩的双肩。 正如同在梦中听到的那番话,总有一天圣教会将统治世界。 (是的。这才是“圣神伊斯加”的——) 克拉尼恩的太阳穴突然一阵激痛。 下意识的面颊扭曲,慌忙用手捂住。 「克拉尼恩大人!」 年轻的医务官察觉到异常,大喊。亚夏也表情僵硬,双肩颤抖。 克拉尼恩忍耐着头痛,回想起刚才梦境中的最后场景。 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在漩涡中心的奇怪“物体”—— 在克拉尼恩醒来前,它即将报上姓名。 但是,不用它亲自说出口,克拉尼恩自知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物体是怎样的存在”。 数秒。 如果亚夏推迟数秒叫醒自己,梦中的那个“物体”肯定会如此相告吧。 我的名字是“圣神伊斯加”—— ——如果将刚才的声音听到最后,接下来又会看到什么呢。 想到这里,克拉尼恩的头痛变得更加剧烈。 在心腹亚夏和医务官们担心的观望中,他强忍疼痛挤出了微笑。 自己也不清楚微笑的理由。 只是有所预感,在跨过这份疼痛的前方似乎有某种美妙之物。 经历困难才能得到的东西。 自己做的梦以及现在的头痛正预兆着即将到访的试练。 第一章 豆之神与丰收女神 夏亚鲁尔僧院的地下深处—— 迷宫的一角,在数名魔族与赛罗等人的观望下,“异变”发生了。 目击者不多。 拥有纯蓝色长发的美貌女性,魔族之主维斯加。 侍奉她的鲁达族祭司,黑肤银发的南天将德尔菲埃。 身体纤弱、穿着简式和服的青年剑士,东天将莱森。 以及四名东方风格打扮,像是他部下的魔族。 背叛了六贤人的龙人加尔多拉—— 赛罗和菲诺在被敌人抓住后尝试逃跑,最终导致了这次“异变”。 赛罗不是有意为之。 但,正是由于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触碰了魔族保管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才产生了异变。 仿照天球仪的“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是为了连接众神前往之地——也就是“神界”的魔导具。 显示星辰位置的构造自行运转起来,慌忙中的维斯加来不及制止,而且当事人赛罗和菲诺霎时间又难以把握事件的前因后果,致使“黑色的空穴”出现在罗盘的中心处。 空穴以天球仪为中心急剧扩大,须臾之间就张开了和“异世间”相连的隧道。 从出口向里窥探,可以看到许多鲜艳的彩色光点。 眼前的光景仿佛夜空中远方的群星世界,赛罗感到一阵恶寒。 看起来像是星星般的光点剧烈起伏,向洞外冲来。 势头宛如袭向猎物的蛇。 感到危险的赛罗将菲诺护在身后,从她手中夺过天球仪扔了出去。 滚到远处的天球仪,中心处的黑洞再次扩张,洞穴的一面与另外的空间相连。 从贯通的隧道另一侧飘来了略带甜味的刺激性味道。 扭曲的隧道轮廓仿佛生物般脉动。 维斯加向部下们大喊, 「连上了!——所有人做好“众神”来访的准备!」 然后,赛罗看到的是—— 菲诺的胸口。她紧紧的抱住赛罗,盖住了赛罗的脸。 视野突然被茭白的肌肤所覆盖令赛罗慌张起来。 菲诺纤细的胳膊死死的搂住赛罗的脑袋,强大的力气令人难以相信来自如此细弱的胳膊。 从异世界飘来的恶息被她的香气所驱散。 「菲诺!放开我……」 「不行!赛罗不能看那个!」 菲诺的声音宛如疯狂一般,与此同时维斯加也大声喊道。 「赛罗尼乌斯,闭上眼!没有耐性的普通人若是看到神明的姿态,心灵会被侵食。你的“环流的轮环”到是有抵挡住的可能,但没必要刻意尝试。」 赛罗无法如她所说的闭上眼。 但只要视野被菲诺遮盖住,他就肯定看不到前来的“物体”。 赛罗感受到了她流露出的胆怯。 不过,如今自己心中的无知的恐怖,与菲诺所感到的激烈的恐怖有本质的不同。 不禁让人推测,关于存在于“对面”物体,她比赛罗了解得更多。 菲诺微微的颤抖。 「不行……不行……不要过来,拜托了——」 喃喃的低语不是说给对方听,似乎仅是在说胡话。 「菲诺,我明白了,暂且冷静一下。」 为了安抚她,赛罗把双手绕到了她的背后。 不寒而栗的身体流出的大量的汗水带走了她的体温。她的皮肤异常冰冷。 赛罗陷入了仿佛被浮游庭园中的泉女触碰的错觉,同时用力的抱紧了她。 (菲诺在害怕……那么,我必须要振作!) 就在赛罗下定决心时—— 从跨越世界的空洞对面传来了一声仿佛空间破裂的声音,大量的“物体”汹涌而出。 赛罗下意识的用力解开了菲诺的胳膊,交换位置将她保护在身后。 魔族的喧闹和维斯加的指示重合在了一起。 「我试着把他们引开,莱森援护我。其他人确认退路,暂且在此等待命令。」 背对着异界之门的赛罗,看到正面与门对峙的维斯加身体上缠绕着纯蓝色的光芒。 光芒犹如随风摆动的衣服,轻飘飘的以放射状向洞窟内扩散。 眼前的情景让赛罗联想到了捕捉怪兽的牢笼。 想来,从洞穴中出来的“众神”队伍即将逐个步入这个牢笼中。 「啊……」 赛罗瞥了一眼后,突然愣住了。 从刚刚连接的异界之门对面如同洪水般流过来的奇怪“生物”从未见过。 熊一般的巨大身躯上覆盖着钢毛,类似蜻蜓的硕大复眼。 张开血盆大口,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还有不断回旋飞舞的筒状生物群。 类似犬型的生物包裹在散发光泽的绿色粘液中,高速移动的紫色甲虫,以及不定形的液状生物——如此毫无现实感的异物大量涌出。 人头般大小的球体飞到了赛罗等人的身边。 排列在表面上的数百眼珠依次眨了眨,注视着赛罗和菲诺。 看着眼前这些碜人的怪物,赛罗的背脊一阵冰冷。 (这些到底是什么……?) 它们明显来自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异界。 与这个世界的生物有部分的相通之处,反而增添了恐怖感。 虽然还没有“心灵受到侵食”的实感,但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不合常理的噩梦化做了现实。 (这些是神明……?不对!它们只是——) 「怪物……?」 赛罗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想法中的最后词语。一旦说出口后,更加深切的体会到眼前不是梦境。 身披蓝光的维斯加看向迷茫中的赛罗,点了点头。 「大概如此。远古的人民将它们误解为“神明”,但实际上只是“来自异世界的不明身份的怪物”。在与人类不同的生态、价值观以及规则下度过时光的怪物——不过,如果它们仅是怪物而已,埃斯哈尔大人就没必要特意寻求它们的力量了——」 维斯加的语气中充满了忧郁。 赛罗被神明出乎意料的姿态所吓倒,同时再次察觉到了维斯加的异样。 她提到本应是大罪战争黑幕的“埃斯哈尔”时,语气十分亲切。 在数百年前故去的埃斯哈尔,以及尚且年轻的维斯加。赛罗难以想象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曾提到自己的目的是“将埃斯哈尔招回这个世界”。 大魔导师埃斯哈尔如今还活着异世界的某处——大概如此。 而且,她将赛罗当作恩人,指出赛罗的本名是“赛罗尼乌斯”。 从她的口气甚至可以判断出她认识菲诺的父亲,但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赛罗视听的虚假之辞。 (如果她所言属实……大概这个人也和“怪物”类似吧。) 赛罗不禁肩膀一颤。 不知为何,他感到眼前的可怕怪物群与维斯加超凡的美貌之间有某些相通的部分。 不知维斯加是否看穿了赛罗心中的想法,她用真挚的眼视看向赛罗。 「赛罗尼乌斯,请尽可能的移开视线。这些怪物由众神所生,经年累月的成长后,大概总有一天会变为神明——也就是神明的眷属。但是,涌出来的不仅仅是它们。当“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打开通往异世界的大门时,就会成为对面众神的道标。一旦在众神所在地打开门,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对“这边”产生兴趣。它们的习性就是不断穿越异界之门。即使打开的是返回的门,他们也会做出反应。」 维斯加将衣服似的蓝色光 带撞向洞窟里面,闪出淡淡的光辉。 从异界之洞出现的怪物们没有袭击旁边的赛罗,而是在光带的引导下逐渐靠近。 动作缓动,仿佛梦游者一般。 加尔多拉在维斯加的身后大吼。 「维斯加。这些怪物似乎会对你放出的光芒产生反应……」 「这不是普通的光,而是让魔力凝聚的光芒——对它们来说,魔力的饵食就像是猫看见狗尾草一样。它们的智力不高,像这样用诱饵勾引……莱森!」 「——明白了。」 身穿简式和服的青年,纤细的身体滑到了维斯加面前。 不久之前还无精打采的表情焕然一变,眼神锐利,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的右手中握住没有刀身的刀把儿。 从外观来看,赛罗推测那个和菲诺的“纯水细剑”类似,是从刀柄伸出刀身的武器。 莱森一言不发的横向挥动刀柄。 刀的轨迹几乎目不可见,但在此瞬间,赛罗视野中的数个怪物身体碎裂。 赛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在那个没有看清的瞬间,大概从刀柄放射出了什么吧。 数只熊在绝叫中倒地,来回旋转的筒状生物飞离四散,包裹在绿色粘液中的狗如同溶解般失去了形体,另外还有两只紫色的甲虫坠地。 百眼的球体被切成三瓣,飞溅出黄色的体液“噗通”落地,卷起泡沫渐渐溶解。 怪物的第一阵营瞬间崩塌,莱森紧接着向第二阵营举起了刀柄。 随着刀柄纵向挥下,怪物们的身体同时碎裂。 看到莱森轻而易举的击败了怪物的本领,赛罗不禁感到胆寒。 维斯加用蓝色的光带作为诱饵,吸引怪物们依次靠近。然后莱森保持一定的距离,逐个收拾袭来的怪兽。 莱森仅仅是挥动刀柄,但没过一会儿,他面前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背后的南天将发出了感叹。 「一如即往的锋利呢……你的“雷化刀”就连北天将也防不住吧。」 「没必要说这些显而易见的客套话,也别再佩服了,老爷爷还是带着旁边的小鬼们撤退到地面如何?」 东天将不高兴的回应道,挥出魔导具刀柄之余瞥了一眼赛罗和菲诺。 魔族之主也点头表示同意。 「德尔菲埃,你刚刚复活,还没有回复到可以变龙的程度。请带着赛罗尼乌斯他俩,先回到地面。虽然要警戒后续的敌人,但门的打开方式稳定,众神的这次入侵在短时间内就会结束。」 在旁边待命的龙人加尔多拉和魔族的部下们似乎没有异议,一言不发。 只有南天将德尔菲埃紧皱眉头流露出抵抗之意。 「但是主人,我可以充当陷阱。保护那位少年和小姐的任务应该交给加尔多拉大人——」 「我没打算把充当陷阱这种无聊的工作托付给你。这是我的任务。关于如何对待他们,你更有心得吧。」 维斯加的声音凛凛有威。 莱森在不断阻止怪物似的众神入侵之余,也咂着舌头看向了德尔菲埃。 「大叔,不能再对那俩小鬼动手动脚了吧。轮环小鬼,你暂且老实的遵从命令。这次骚乱都是你胡乱行动惹得祸,你应该也不想让那个小妞遭受危险吧。」 听到他插科打诨似的声音,赛罗点头示意。 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只是在眼前异常情况的带动下,混乱之中不能否定这样的安排。 (那个奇怪的天球仪……“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因为我的触碰才打开了异界之门么——但是,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那个东西——) 让菲诺扔出的天球仪如今仍然在打开的异界之门正面转动。 隧道状的大门与异界相连,天球仪刚好在出口附近,挡在了怪物集团前进的路上。 怪物们的身体从天球仪旁边穿过,却没有丝毫的破损。 贵重的魔导具中会设置高强度的防御措施,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达到不能破坏的程度,这件魔导具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维斯加称呼这个魔导具为“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以此为名的魔导具应该由埃鲁福尔王族收藏,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曾经为了寻找这个物品夺取了王城,将赛罗等人卷入了战事。 在那场战斗中,赛罗只是听说了这个魔导具的名字,对外观、性能的具体信息一无所知。 本应该一无所知——不过,赛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者这种感觉不是源于赛罗自身,而是来自大罪战争时期的“斯特拉达”的记忆。他寄宿于“环流的轮环”中的记忆毕竟只是残缺的片断。 因此难以主动的回想,但以某事为契机,相关部分的记忆就会迅速在赛罗脑海内苏醒。 这个天球仪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契机。 不过如今的赛罗,比起思考这个魔导具,更为优先的是必须要保护害怕的菲诺。 平时举止成熟的她,现在就像是孩子似的搂住赛罗不放。 失去平常心的表情显得空洞呆滞。 「不行,要来了……!要来了!快点!快点从这里……」 「……嗯,逃跑吧!」 没有多余的功夫确认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赛罗扶起菲诺,向维斯加身边走去。 接到主人指示的德尔菲埃像是要迎接赛罗和菲诺,靠近过来。 但对面的龙人加尔多拉突然脸色一变。 「……不行。神器出现反应。果然后面还有麻烦……」 菲诺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们!」 赛罗害怕她的声音会刺激到怪物,慌张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从连接异界的黑暗洞窟深处,传来了令空气震动的咆哮声。 仿佛在诅咒着这个世界似的不祥声音让赛罗下意识的呆立不动。 与单纯的野兽咆哮明显不同。 声音的主人对赛罗表现出了明确的“恶意”。 赛罗四肢僵硬,宛如被不可置疑的激烈杀意握住了心脏。 通常情况下,可以通过传来的声音判断出怪兽的体型。狗吠和狼嚎明显有别,更加巨大的猛兽愈加如此。 如今从异界传来的低吟声中——伴随着令人感到整片大地都在颤抖的沉重感。 理性在告诫自己“快逃”,但是身体无法对这个内在的声音做出反应。 此时,赛罗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奇妙的声音。 “——你是和阿拉库纳缔结过契约的民族一员么?——” 这句话中丝毫没有人类的感情。 甚至没有附上憎恶或是厌恶的口实,只能感受到以“争斗”为前提的强大意志。 (这家伙想要杀我……!) 赛罗产生这样的直觉同时,将菲诺扔向了德尔菲埃等人的方向。 尚未显露身姿的敌人只对“赛罗一人”释放出了敌意。如果菲诺在旁边,毫无疑问会牵连到她。 声音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内回响。 “我宿于伟大的波尔阿鲁巴,意志能化为声音传达。因此,将波尔阿鲁巴的声音传达给你。侍奉于阿拉库纳之人只能毁灭——这就是波尔阿鲁巴的意志。” 「菲诺,离开这里!那家伙的目标只有我!」 被赛罗推走的菲诺在墙边恐怖的睁开眼睛。 远方的维斯加也大声喊道。 「偏偏是波尔阿鲁巴……!赛罗尼乌斯,快逃!你拥有浓厚的“古代之民”——侍奉阿拉库纳的民族血统。 没有必须在此应付波尔阿鲁巴的疯狂。」 即使听到了维斯加的话,赛罗仍然再次转向洞窟,面对“从里面爬出来的物体”摆好了架势。 ——就算想要逃跑,腿已然不听使唤。 多种多样的怪物不知何时停止了前进,取而代之从漆黑的洞中溢出了猛烈的腐臭。 赛罗也知道维斯加说出口的“波尔阿鲁巴”之名。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 它在神话中并不显眼,但在食用豆类中有一种以它的名字命名的种类“波鲁阿”。 在一般的认知中,他是农耕神雷乌德拉乌德的儿子,稻穗女神科林的哥哥,并且憎恨着杀掉科林的丰收女神阿拉库纳。 在某些地区,传说变成了波尔阿鲁巴与科林是未婚夫妻,丰收女神阿拉库纳爱上了波尔阿鲁巴,所以杀掉了碍事的科林。 古代的神话众说纷纭,但不论如何,波尔阿鲁巴和阿拉库纳的共通之处就是和“农耕”相关。 (我的身上流淌着“古代之民”的血液……的确,阿尔凯因也曾言明有过这种感觉——) 阿尔凯因并不确信。 在古代之民的遗迹“旅途终结的森林”里,阿尔凯因闲话一般对赛罗说过“你有可能是古代之民的末裔”。 擅长魔导具制作的他们在历史上毁誉各半,最终受到迫害,在世间“灭亡”。 不过根据阿尔凯因所说,他们选择隐遁身份与其他民族共同生活,就结果而言,如今仍然留有末裔子孙。 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是优秀的魔导具工匠,很可能是血统纯正的后裔。 不过就算如此,仅仅是由于身为“古代之民”后裔,就被误解为侍奉闻所未闻的神明,而且被其他的神明以性命相要挟实在太不合理了。 赛罗已经深有体会,现实中没有道理可言。 魔族出现造成的混乱,在埃鲁福尔的战斗,萨安托罗夫的内乱——这些事件全都没有道理,想要抗衡这种不合理,就只有“战斗”一途。 就算对手是“神”,这份决心也没有改变。 赛罗的身体面对超出想象的怪物畏畏缩缩,但没有服输。 与异界相连的空间深处变得更加扭曲。 赛罗已经窥见了被称为“神明”的存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鲜红到刺眼程度的巨大“植物藤蔓”。 约有数十根粗壮得如同人类身体的藤蔓,仿佛蛇似的蜿蜒爬出。 动作平滑流畅,以此应该将其判断为“动物”,但纤维质的外皮、分枝的形状以及前端长出的花蕾状组织全都给人植物的印象。 维斯加曾忧心的提醒到“没有耐性之人会被侵食心灵”,但现在的赛罗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在喷溢而出的明确杀意下,四肢无可奈何的僵硬不堪。 莱森以居合斩的姿势举起刀柄。 「……波尔阿鲁巴么。让我试试这把刀对因复仇而心灵扭曲的神明适不适用吧——」 口气轻快,但奔涌的杀气却非同寻常。 波尔阿鲁巴迫近的藤蔓以及莱森的气势压倒了赛罗。 莱森的胳膊横向一闪。 动作像是挥刀,但刀柄的前端没有刀身,与之前的情况不同的是,随着刀柄的运动蔓藤的表面也出现了一道闪光。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鞭子的抽打。 红色藤蔓似乎有所畏惧减缓了动作,但莱森咂了声舌头。 「……真不容易斩断呢,和那群杂鱼不同。」 「莱森,不要妄图打倒他们。就连你说的那群杂鱼……如今只能拖慢咱们的脚步。得到波尔阿鲁巴的神气后,他们似乎马上就能再次融合、重生。」 在维斯加小声提醒下,赛罗也终于察觉到了。 被莱森斩碎的怪物尸体融解为液体,并且在流动的状态下微微蠕动。 失去原有形态但仍然活着,意识这个现象的赛罗脸颊一阵抽搐。 龙人加尔多拉也声音颤抖起来。 「……怎么会,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最好不要按照咱们世界中的“生命”概念去理解他们。实际上,莱森的攻击已经杀死了他们,但从那些遗骸中很快就会诞生出新的生命——就是说,生与死的循环极端的迅速。」 维斯加的口气淡然,但话中的内容足以让人感到恐惧。 明知徒劳无功,莱森为了吸引波尔阿鲁巴的注意力还在重复攻击。虽然斩不断,但多少会有些效果,藤蔓的动作眼见着变得迟钝。 「德尔菲埃,就是现在,带赛罗尼乌斯他们离来这里!」 维斯加的话音未落,黑色皮肤的祭司就赶到了赛罗等人的身边。 「被波尔阿鲁巴的神气锁定了么——能动么,少年。要是那边的姑娘走不了路,就由我来背……」 菲诺突然抱住了赛罗,表现出“就算是意气用事也绝不分开”的决心。赛罗想到只要她和自己在一起,就将面临被波及的危险。 「菲诺,我没关系的,松手吧……」 此时,更加严厉的语言在赛罗的脑内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汝,是得到阿拉库纳加护之人。成为我等眷属的供品吧——” 因莱森的攻击而变得动作迟缓的藤蔓突然一起跳动。 每条藤蔓前端的花蕾都像野兽的巨颚般张开。 花蕾状的外表,内在却并非如此。 以十字状分开的花瓣型器官上张出几重尖锐的牙齿,藤蔓的内部像喉咙似的中空。 这些花瓣一起向赛外身边袭来。 (要被吃掉了……!) 赛罗霎时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但是藤蔓突然像抬头一般停止了动作。 「它要派出眷属了!德尔菲埃快躲开!」 维斯加的话音刚落,藤蔓的“嘴”中开始喷出纯红色的胶状物。 数十条藤蔓连续像炮弹般射出人头大小的块体。 站在赛罗和菲诺身边的德尔菲埃单手持书大声喊道。 「幽灵绅士录,迎击!」 赛罗等三人的正面空间突然扭曲。 红色胶状子弹命中那里后被扭曲的空间咬碎,消失后只留下了残渣。 数十枚前进方向偏斜的红色子弹撞到了洞窟的墙面上,但没有反弹而是直接被吸进了石头中。 赛罗等人来不及移动,第二次、第三次射击连续袭来,红色的胶状块体渗透进岩石里。 随着红色胶装物的增多,飘来了混杂着甜味和酸味的气味。 赛罗下意识的捂住眼睛。 维斯加也皱起了端正的脸,加尔多拉用手捂住嘴。 「维斯加!这些红色块体是什么……」 「是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之卵!只要穿过地面受到阳光照射就会全部孵化。继续这样下去会受到夹击,必须将防御阵线后撤到地面上……」 「但是维斯加大人,不回收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糟糕了吧。不能轻易放弃这里……」 莱森的话只说到一半。 维斯加呆在原地,就连加尔多拉和德尔菲埃也完全停止了动作。 赛罗怀中的菲诺僵硬得如同石块一般,赛罗屏住了呼吸。 本以十分宽敞的通往异界的空洞再次逐渐扩大。 从对面已经能窥探到藤蔓的主干“波尔阿鲁巴”。 一只滴溜溜转动的漆黑眼珠—— 穿过空洞凝视向赛罗等人。 与异界相连的空洞太狭小,它还不能通过来到此界。宛如从小洞窥探着洞外的世界一般,异界之门无法发挥作为 “门”的功能。 门还在逐渐扩大,不过达到“对面”的巨体主人能穿过的程度还要耗费一定时间。 维斯加打破了全员的短暂沉默。 「所有人,马上撤退!这里由我和加尔多拉应付!」 散开蓝色的长发,全身放射出月亮般的光芒,她的身体缓缓飘起。 龙人加尔多拉站立不动,紧紧的瞪向波尔阿鲁巴。虽不及维斯加的程度,他的身体也释放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两个人仿佛从神话中出来的神明般美丽,但被德尔菲埃拉住胳膊的赛罗没有多余的功夫欣赏。 「少年,失礼了!」 抱着菲诺的赛罗被德尔菲埃远远扔出,不是单纯的用力,而是用气流托住赛罗和菲诺的身体,降落到东天将莱森的身边。 下个瞬间,赛罗等人刚才所在的地方,地面突然被尖锐的红色树枝所贯穿。 德尔菲埃好不容易闪开了宛如长枪般迅猛的一击,滚到了墙边。 「莱森!看来“波尔阿鲁巴”的目标是这位少年!不论如何一定保护好他!」 「喂,喂,把麻烦都推给我了么……我很不擅长保护人呢……」 身穿简式和服的青年脸颊抽动,把手中的刀柄放到了脚下。 「喂,轮环小鬼。带着那个女人快逃。从脚下刺出的那个东西由我来想办法处理。你们也帮帮忙!」 莱森向部下做出指示,自己站定在原地。 话音未落,地面就发生了爆炸,似乎莱森的魔导具防御住了想要穿透地面的树枝。 响起的爆炸声激励了赛罗,他点点头。 「菲诺,振作起来,快跑!」 赛罗支撑着脚下踉跄的她,开始奔跑。 四名像是莱森部下的魔族从左右协助赛罗。 他们的衣装风格与西兹可类似,大概是出身于东方的魔族吧。 表情匮乏的他们几乎不说话,但从接受指示的速度中不难看出与莱森之间坚固的信赖关系。 赛罗和菲诺在他们的帮助下离开维斯加等人,向洞窟的出口冲去。 在拖拽下奔跑的菲诺,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父亲大人也……鲁法斯叔叔也……奥加婶婶也……大家,大家都被那家伙……为什么会这样……」 声音颤抖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清楚,再加上咔嚓咔嚓的磨牙声更加难以分辨。 即使如此,赛罗仍然察觉到素来坚强的菲诺如今动摇的样子有些异常。 刚才南天将德尔菲埃看到菲诺时,曾提到“被神气锁定”。 (本以为让她冷静下来后就能变回平时的菲诺……难道说她的精神被侵食了?……) 赛罗为自己的想法而战栗不已。在魔导具中也存在用寄生精神依附对方让其陷入精神不安定状态的物品。 近距离目睹神明的行为可能会引发相同的症状。 (如果真是如此……用我的“环流的轮环”可以解除么?) 赛罗祈祷着不必尝试这样的可能性,用力的握住菲诺的肩膀。 菲诺突然抬起头。 本以为她正因恐怖而哭泣,但黑暗中她苍白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笔直盯向赛罗的眼瞳大大睁开,焦点模糊,四处游离。 眼睛似乎完全忘记了眨动,菲诺的嘴唇微微蠕动。 「呐,赛罗……难道赛罗就是那个时候的赛罗……?维斯加似乎知道咱们小时候的事情……」 空洞的语气仿佛人偶在说话。 看到她不寻常的样子而不安起来的赛罗加快了脚步。 「事后再说,菲诺!现在暂且离开这里——」 「我知道。如果神界之门在“那时”打开……维斯加的封印也肯定是在“那时”被解除……然后,如果赛罗是那时的婴儿……我……我……」 菲诺的脸颊在颤抖中扭曲。 空洞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让赛罗不寒而栗,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菲诺突然停下脚步。 虽然离异界之门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还算不上安全,停下动作的菲诺变成了一行人的沉重负担。 「菲诺,跑起来!」 「……不行。那边……已经打开了——」 「……唉?」 赛罗从菲诺平静的口气中察觉到了异常,停了下来。 莱森的部下也面向前方摆好了架势。 前面道路拐了个弯,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异样。 不过,此处虽然与波尔阿鲁巴现身的异界之门拉开了距离,但明显的弥漫出奇怪的味道。 晨雾的味道,花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酒似的刺激性气味—— 就算是错觉,也绝不会常在洞窟内出现的香气。 (前面有什么东西!) 发察的瞬间,赛罗脚下的岩石突然凹陷。 失去平衡的赛罗和菲诺被如同活物一般的岩石缠绕。 「哇!」 缠在身体上的岩石变成巨大的人手形状,完全的抓住了赛罗和菲诺。 两侧的四名魔族突然失去了冷静。 「糟糕了!」 「去帮助他们!」 他们反应并不慢。 不过抓住菲诺和赛罗的岩石之手在反应速度上更胜一筹,将赛罗两人拉向了洞窟的拐角处。 那里张开了一个漆黑的洞穴,与洞窟本身的黑暗有着本质的区别。 从里面涌出来了气味,由此就能判断那里与“异界”相连。 (要被拉进去了?) 赛罗尝试全力的抵抗,但因岩石的硬度无能为力,还来不及发动“环流的轮环”就被手形的岩石拉进了洞中。 赛罗和菲诺以可怕的势头冲入了洞穴的“对面”。 须臾之间,赛罗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世界,但马上就放弃了,双手牢牢的抱住菲诺。 不能在此放开她——对赛罗来说,这点比抓住自己的世界更加重要。不过即使想离开菲诺,在两个人都被岩石之手攥在手心的情况下也做不到。 「菲诺,报歉连累到你了……!」 赛罗懊悔的扭动眼角,向她道歉。 隧道的前方暂时没有波尔阿鲁巴的气息,不过,也有可能出现更加危险的存在。 即使在如此危急的状况下,菲诺仍然将脸颊蹭在赛罗的胸口上,用孩子般的声音开始细声歌唱。 赛罗没听过的歌。 “贪吃的蚯蚓先生,吃了土后还不够。吃了稻草后被责罚——” 大概是由于菲诺的声音有些颤抖,歌的曲调显得非常奇怪。如同摇篮曲般单调没有抑扬顿错,又如同梦话般意义不明。 赛罗再次担心起她不定安的精神状态,但后面的歌词又引发了另一种不安。 “被处罚的蚯蚓先生,脑袋和尾巴被连在一起,做成环状不能移动——” 赛罗感到一阵不明原由的恶寒,屏住了呼吸。 菲诺的状态有些碜人,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歌词的内容。明明没有任何值得害怕的地方,不知为何却令人畏惧。 「菲诺,这首歌……?」 菲诺没有回答。 在从异界飘来的浓烈香味中,赛罗感到意识逐渐模糊。 犹如中了麻醉剂,全身瞬间失去了力气,思维也渐渐暧昧。 (……不行,如果此时失去意识——) 大脑中如此想到,但这份思考本身也渐行渐远。 在通往异界的出口附近,赛罗的眼前一黑,意识就此中断。 第二章 异形的信仰者 当天,位于萨安托罗夫边境处的夏亚鲁尔僧院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 残留在进军部队后方的伤兵和难民受到圣教会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魔人范达尔”的弟子们对这种行径无法坐视不管,介入了此地。 他们的战斗刚刚决出胜负——魔族之“主”突然现身。 如今,乐人雪莉露和她的心腹蕾妮,以及魔人范达尔的弟子西兹可三人正迷茫于该如何应对眼下的状况。 暂时逃离魔族之主维斯加,回到了浮游庭园,但状况仍然不容乐观。 庭园上已经收容了大量的难民和伤兵,保护起这群那克巴族人后就必须将他们送到安全场所,不能弃置他们不顾。 如今,伤兵收容进馆内,难民大多聚集在庭园中。 虽然也将将能让所有人进入馆内,但这样一来会阻塞走廊,妨碍治疗受伤者,而且会使所有被收容的人呼吸困难。 由于浮游庭园的前庭设有防风结界,除了能受到阳光的照射外与室内几乎无异。 蕾妮用余光看向正在治疗伤员的部下们,快步赶向位于洋馆地下的控制室。 小跑的乐人雪莉露跟在蕾妮身后,说话的声音中难掩心中的不安。 「怎么办,蕾妮……赛罗他们被魔族抓为人质了。」 弱气的样子激发出了蕾妮的保护欲,但她马上反省现在不是该有这种感情的时候,为了掩饰叹了口气。 「……暂且稍微考虑下今后的方针。居然连龙人加尔多拉大人也变成了敌人,实在是出乎意料。」 蕾妮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的状况下也不能怪罪雪莉露会感到不安。 在工人那波尔肆无忌惮的攻击下,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脚下崩塌,坠入地下消失不见。 然后,由于龙人加尔多拉的背叛,工人那波尔被杀,出现的魔族之主“维斯加”更是导致赛罗和菲诺被绑架。 打倒了伦德伦德骑士团,但如同云雾般的胜利再次变成危机。 走向浮游庭园的途中,西兹可也用严肃的眼神看向了蕾妮。 「那个,蕾妮小姐……难道说阿尔凯因大人也已经被魔族抓住了?」 她用东方风格的衣装中特有的长袖捂住嘴,声音中流露出的不安更是超过了雪莉露。 比赛罗等人,这边大概也有这边的难处。 蕾妮慎重的挑选措辞。 「我能体会你的担心,这种可能性很低。魔族之主什么都没说,地面崩塌后也没过多久。由我来看,那两个人应该还在地下的某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危险性也会随之增加……」 西兹可屏住了呼吸。 蕾妮为她没有一起失踪而感到庆幸。多个帮手,选择上也能更从容一些。 三个人到达浮游庭园的控制室,确认着地面上映射出的外部情景,互相面对面。 「是呢……首先确认优先顺序。第一位,搜索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如果两个人平安无事,还能战斗,就有可能救出赛罗和菲诺。所以,援救赛罗和菲诺是第二目标。但要是找不到阿尔凯因和霍克艾,那么只能先把赛罗抛在一旁。这样可以么?」 听到蕾妮的决断,雪莉露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但是,如果赛罗和菲诺遇到了危险……?」 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看来已经产生了感情。 蕾妮摆出冷酷的态度。 「虽然对不起赛罗他们,但这是如今最为现实的判断。赛罗对魔族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应该不会被杀。刚才不是原因不明的被称为“恩人”吗?」 如此向西兹确认后,她暧昧的点点头。 「是。我当时被维斯加所震慑,具体的部分记不清楚了……但维斯加的确说过“想保护赛罗等人”。」 在赛罗被绑架后已经从她的口中得知了这些情节。 虽然还无法推测出赛罗和魔族的关系,但这样一来就能先集中于搜索阿尔凯因。 (直至不久之前,己方还处于帮助魔族拉达娜的立场上,须臾之间就形势逆转……嘛,我们也不是魔族的同伴,只是保护难民有些麻烦呢。) 慨叹状况的剧变也于事无补。蕾妮迅速的切换了思考方式。 「雪莉露,还有西兹可。以如今的战力前去援救赛罗只是鲁莽之举。不过,已经快控制住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了,这样一来,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就会归来。反击的机会就是他们回归、然后再与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汇合之时。」 伦德伦德骑士的浮游庭园上,现在还有一部分骑士在控制室内负隅顽抗。 失去了指挥官爱丽丝,他们已经没有反击的手段,只是在苟延残喘不肯投降。 用于防守的门强度很高,梅露露西帕和“裁决魔族”似乎也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蕾妮的预测准确,在那个控制室中应该安置有阻碍“共鸣石”通信的新型魔导具。 只要破坏掉那个没有见过的物品,说不定就能与地下的阿尔凯因取得联系。 如果那个魔导具藏在别的地方就有些麻烦了,但想到那是贵重的试验品,按照常理应该会放在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 蕾妮转向了在旁待命的佣人。 「继续,最优先治疗伤员。然后,很对不起刚败给维斯加的你们,从刚才降落的班组里挑选还能行动的成员,与雪莉露和西兹可同行,去搜索阿尔凯因。我留在此处——」 蕾妮还没做完指示,从旁边的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庭园突然传来了一声猛烈的爆炸。 从控制室地面上映照出来的外部情景中,也能看到灰色的烟和四溅的碎片。 (好的,梅露露西帕他们突破了——!) 对手应该也快投降了。蕾妮转向了浮游庭园中用于传达声音的魔导具“天振之声”的操纵盘。 面对浮在银色操纵盘上的圆球,喊出凛然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露娜丝缇雅,辛苦你们了!压制结束后请速回。先劝降那些骑士,遵从的话逮捕,抵抗的话就交由你们处理。」 蕾妮不想说出“杀掉”这种话,采取这种做法就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行径无异了。不过面对有可能出现的说出“与其投降不如一死”这种话的骑士,也没有一一说服的道理。 切断指示的声音后,从地面注视着外面情况的乐人雪莉露感到有些奇怪的歪了下脑袋。 「呐,蕾妮。从下面似乎冒出了“什么”?」 「唉?什么意思?」 出现的似乎不是阿尔凯因等人或是魔族。 西兹可也眨眨眼,露出和西兹可同样发呆的神情看向地面。 蕾妮用手指按着眼镜,目不转眼的看向相同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没有延伸到地下的洞窟中,而是聚集在地面的一处。 数十个放出红玉般光泽的红点仿佛脉动般上下往复运动。 「……那是什么?」 蕾妮和提前注意到的两个人同样,困惑的擦了擦眼睛。 是生物,还是某种魔导具引发的现象?连这种最起码的区分都搞不清楚。 至少,眼前的光景前所未见。 根据从上空看到的大小来判断,那些红点每个都有人类般的大小。 「是什么呢。看起来在软绵绵的蠕动——是红色的泉女吗?」 住在泉水中的泉女是与精灵相近的存在,在这个浮游庭园中的喷泉也有泉女栖息,但具体的生态却不得而知。 不过,它们很少生活于水中以外地方,可以根据水质改变颜色,但不能住居在污染严重的水中。 「吸血后 变成红色了吗?但这里明明没有水源,那个应该不是泉女。难道说是隐藏在此处地下的新物种——」 生物经常发生变化,发现新的物种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希奇。 「近距离观察就能弄明白了吧,要去看看么?」 西兹可如此提议。 如今的状况下,搜索阿尔凯因应该是最优先事项。不过考虑到眼下不可思议的红点数量,如果会带来危险,降落后很可能根本顾不上搜索。 「还有可能是魔族的陷阱,贸然靠近有些可怕呢。暂且试着扔些水果下去吧。如果是生物,大概会把水果吃掉……」 还来不及实现这个想法,眼下的情况骤然突变。 不断脉动的红块跳起,细长的生物从内侧出现,全身包裹着纯红色的鳞片。 细长的身体前端长有类似螳螂似的头和颚,双手不是镰刀状,而是类似枪尖,似乎是脚的部分变成了扇状的鳍。 类似虫子的外表,但不是虫子。 与人类大小相近的异形生物开始啃食刚才包裹自己的红色块体残骸。 吃掉自己蜕下来的皮,这种行为和某些虫子类似。 蕾妮发愣的看着下方的情景。 「……这是怎么回事?」 明知没有人可以回答,蕾妮还是呆呆的问了出来。 它们当然不是泉女,大概也不是魔导具。仅从外表来判断,应该是拥有捕食能力的“生物”。 螳螂似的头部看起来像是昆虫,但细长的身体、红色的鳞片以及代替脚位置的鳍却更像是鱼类。圆锥形的尖锐双手大概是为了贯穿猎物,从爪子进化而来。 数十个异形的存在吃完曾包裹自己的红壳碎片后,抬头用没有感情的复眼望向天空。 蕾妮感到背脊一阵恶寒。 浮游庭园离地面很远,难以看清对手的细节,不过左右错动的锐利双颚仍然让人陷入了能够听到喀嗤喀嗤声音的奇妙错觉当中。 「不能从外表来判断对手,这是我一贯的主张——但仅从外表来推测的话,那些怪物应该不是可以结成“友好关系”的类型吧?」 蕾妮有些心虚的嘀咕道。 重新抱起“乐人竖琴”的雪莉露也用十分弱气的声音回答道。 「没、没关系。咱们在上空,只要不靠近它们……」 「但是,阿尔凯因大人还在下面!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西兹可在胸前抱起双手,神情慌张的提醒。 如果乐人不理会,就算只有她一人大概也会去寻找阿尔凯因。 蕾妮的手指按在眉心,闭上眼睛。 「……嘛,如果那些怪物会危及人类,咱们也不能不闻不问,当然应该在此打败它们……但在和阿尔凯因汇合之前,还是别刺激它们方为上策……」 蕾妮还在沉思当中,乐人雪莉露突然拽了下她的胳膊。 「……喂,蕾妮!糟糕了!」 「哇、哇!朝这边!」 继雪莉露之后,西兹可也大声悲鸣。 思考一时中断的蕾妮睁开眼睛,看到了状况的变化。 数只奇妙的生物——已经从地面消失。 将枪尖般的双手如同雄牛似的并排伸出,在空中拍动翅膀笔直的朝这边冲来。 它们的行动如同瞄准了猎物,让在场之人都感到了无可置疑的危机。 在深思熟虑之前,蕾妮下意识的朝“天振之声”做出指示。 「紧急情况!在庭园里的所有难民马上到建筑物里避难!不要在意憋屈,现在很紧急!」 从设在庭园四处的扩声用魔导具中,大声响起了蕾妮的声音。 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不能坐以待毙。它们能够在空中飞行超出己方的预料,但万幸的是这边有“乐人雪莉露”在。 就算对方是非人类的存在,应该也难以与乐神的竖琴相抗衡。 蕾妮接着向呆在原地部下发出指示。 「弄清楚那群家伙究竟是什么。你们继续在此监视状况,如果有什么变化,通过“天振之声”联络。」 留下这句话后,蕾妮拉着雪莉露的手离开了控制室。 西兹可也紧随其后。 气势十足的跑出来后,蕾妮对乐人雪莉露说道。 「雪莉露!你能对抗那些怪物吗?」 「我会努力的!」 回答的内容有些靠不住,但声音却很认真。对乐人雪莉露来说,这已经是紧张感的上限了。 「没关系,我也会从旁援护。虽然比不上魔族之主,毕竟我也是魔人范达尔的弟子!」 跟在后面的西兹可超过两人走到了前面,她更加习惯于战斗,集中精神后比蕾妮的速度还要快。 避开难民混杂的正门口,蕾妮从身边的窗口跳到外面。 奇怪的生物群还没有到达庭园上。 不远处,佣人向难民做出指示,开始将他们引入馆中。 不明状况的难民从蕾妮紧迫的指示中察觉到了异常,老实的排成队伍向馆中走来。 蕾妮用余光确认着人流,横穿过庭前来到了队尾。 这个浮游庭园毕竟只是“可以移动的庭园”,没有防备入侵者的壁垒。防风的结界只能用来遮风挡雨,甚至大型的鸟类也能穿过结界误闯进来。 眼下的怪物们应该能轻易举起的突破结界。 如同料想的那样,在难民的队尾进入馆内之前,包裹着红色鳞片的怪物们逐个展露了身形。 近距离的观察后,其丑陋的姿态更加如同噩梦一般。 远望像是红色的鳞片,实际上近似于透明,显现红色的是下面的皮肤。 轮廓完全如同螳螂,但长枪状的双手和鱼鳍状的脚,以及隆起的后背明显异常。 脑袋左右的复眼以及纵向分开的坚固嘴颚与昆虫如出一辙。 数十只这样的怪物逐个落到了浮游庭园上。 回头的难民大声悲鸣,进馆的队伍开始加速。 「蕾妮,我先用“四重奏的战轮”攻击!」 「小心!」 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蕾妮此时只能咬紧牙齿。 西兹可的战轮割裂空气,飞向前排的怪物。 不过在战轮命中之前,蕾妮的大脑中响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们是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汝等之神的名字是?” 听到这句结结巴巴的声音,西兹可慌忙移开了战轮。 螳螂似的怪物落到庭园上后一动不动,注视着蕾妮等人。 「蕾妮,刚才脑袋里的声音?」 「嗯,我听到了。是那些家伙发出来吧?」 难以看出它们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螳螂似的怪物像是发出信号一般,复眼闪过红光。 “我们的声音不需要语言,就能传达意思。将其翻译为语言是你们自己的能力,说明你们也具备与神对话的力量。” 蕾妮感到一头雾水。 如果对方可以交流,就有回避战斗的可能。 她向西兹可和雪莉露使了一眼眼色,出声向对方寻问。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何事?」 “我们是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前来确认你们侍奉的神明。” 在神话中似乎有波尔阿鲁巴这个名字。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是农耕神雷乌尔拉乌尔的儿子。 妹妹稻穗女神科林被亲戚丰收女神阿拉库内所杀,然后他在悲痛中开始发狂。 不久后周围的神明也受到波及,他的父亲农耕神雷乌尔拉乌尔处罚了他,一只胳膊被虫子所吞噬 —— 留下了这样的传说。 具体细节的地方众说纷纭,比如不是“胳膊被虫子吞噬”,而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耻辱,自行切掉了胳膊”;在其他地区还有另外的说法:稻穗女神科林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未婚妻。 神话当中经常会有这样细微的差异,比较极端的情况下,内容甚至变成了“波尔阿鲁巴本来不是神,只是信仰农耕神雷乌尔拉乌尔的普通人类”。 听到对方报出此神的名讳,惊讶的蕾妮不知该如何应对。 「魔族的喽罗……应该不是吧?」 “我们的主人只有伟大的波尔阿鲁巴。请回答,汝等之神的名字。” 雪莉露在蕾妮身边紧紧的抱起竖琴。 「那、那个,……我们侍奉的神明应该是“乐人蕾迪亚努”大人吧?」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不久后,在脑内响起的声音了流露出了困惑之意。 “……吾等不认识的神明。” “那么不是敌人,而是同伴么?” “不,不一定是同伴。” 蕾妮保持警戒,瞬间打了个寒颤。 但是,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 “问汝。” 纵向错开的锐利嘴颚发出咳吱咳吱的声音。 “汝等要与我们为敌吗?” 面对这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蕾妮停顿了片刻。 「这要由你们决定,我们若是受到袭击就会战斗。不过,如果你们没有敌对之意,我们更希望可以通过对话解决。」 “这不算不是回答。” 异形传来的简洁回复让人难解其义。 蕾妮本打算回复的简单易懂,但面对敌人的追问迷茫起来。 「我的回答很明确,如果你们攻击,我们就会战斗,不然的话——」 “跟我们的个体意志无关。如果你们本身是波尔阿鲁巴的敌人就要消灭。如果你们是波尔阿鲁巴的同伴,就与我们共同战斗。敌人或同伴,没有第三条路。” 状况变得有些奇怪。 蕾妮转身确认避难的情况。 难民已经全部逃进了洋馆中。 入口附近还有数名乐人弟子举起武器,观望着怪物们的举动。 他们的战力有些靠不住,但似乎可以当作洋馆的防线。 (再过一会儿,梅露露西帕他们就会回来。至少撑到那个时候——) 心怀拖延时间的意图,蕾妮再次向怪物们发问。 「你们所说的“共同战斗”,到底要和谁交战?说回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敌人是阿拉库纳及其眷属。我们的目的只是狩猎阿拉库纳。” 蕾妮纤细的手指按在眉间。 怎么都交流不通畅。总之,他们自称是神明的眷属,为了信仰要打倒敌方的神明及其信仰者。 如果对方是人类,这番言行肯定会被当成变态或是拥有危险思想的人,但对方是不同种族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果意图干扰我们就要消灭。否则,就和我们共同击败阿拉库纳及其眷属。” “只要打倒了阿拉库纳,汝等之神也会高兴吧。” “汝等应该按照神的意志行事。” 蕾妮的太阳穴感到淤血般的轻微疼痛。声音直接在脑袋中回响的感觉并不舒服。 他们提出的选项明显已经达到了令人“不快”的地步。 「……两种选择我都想拒绝。我不打算干扰你们,但也没有共同战斗的道理。我们没有兴趣参加你们的“神明之战”。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 蕾妮坚毅的言明。 雪莉露和西兹可在她身后观望着局势。 排在一起的螳螂群沉思片刻后,开始咔嚓咔嚓的鸣响嘴颚。 “……汝等尚未理解状况。不论你们身处何方,神界之门打开后都无法避免战事。是站在我方,还是站在阿拉库纳一方,或是与双方为敌……” 前排螳螂的下部腹突然涨圆。 挥动胳膊和鱼鳍,发出一阵碜人的声音后,被鳞片覆盖的红色腹部裂开,“某物”从内侧飞出。 「蕾妮,退下!」 「太靠前了!」 旁边的西兹可和雪莉露瞬间将蕾妮护在身后。 在紧张的三人面前,报上波尔阿鲁巴眷属之名的虫形怪物一起摆出架势。 但是,他们的战意不是朝向蕾妮一行人,而是朝向裂开同伴腹部而出的奇妙物体。 腹部被从内侧穿破的怪物,身体不停抽动,吐出了大量的黑色液体。 被血浸染的“物体”用三只纯蓝色的眼睛看向蕾妮等人。 全身被血与内脏所污染,难以看清其轮廓,也搞不清楚究竟何时藏进了怪物的体内。 从腹部蹿出的物体没有手足,从其芋虫似的圆形身体伸出数十个触角似的器官。蕾妮不禁联想到了栖息于海中的海葵,但不祥的程度决对无法与眼前的相比。 “是阿拉库纳的茧!”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共同袭向这些块体。 不过,块体迅速跳起,向蕾妮等人的方向靠近。 「西兹可,用战轮击落它们!」 察觉到危险的蕾妮大喊道。 西兹可的战轮比射出的箭更加迅速,直接命中了想要着地的块体。 块体被击碎后四溅散开,落到石台阶上,同时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也杀到了。 他们以群体攻击饵食的气势,开始吞噬从同伴身体中蹿出的块体。 「哇……!」 咀嚼着生肉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众人的呕吐欲,蕾妮下意识的背过头。 西兹可和雪莉露也紧皱眉毛,惊讶于眼前发生的现实,哑口无言。 此时,头顶上传来了“天振之声”的播报音。 留在控制室里的部下发出了高亢的悲鸣声。 “糟糕了,雪莉露大人,蕾妮大人!大量怪物缠住了浮游庭园的下部!” “他们似乎能吸收浮游庭园的动力——继续这样下去,再过十分钟就会失去浮力,落到地面上!” 联络的内容让众人脸颊抽动。 一旦失去浮力高度就会下降,最终只能着陆。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似乎也是同样!如今那种生物仍然不断从地面涌出!” 「太糟糕了……」 蕾妮下意识的按住眼角,乐人雪莉露推了下她的腰。 「蕾妮,回到控制室,确认状况后向全员下达指示。这边由我和西兹可来对付。」 「本来这些怪物就不是可以交流的对象。我会尽可能保留交涉的余地,拖延时间,如果遭到袭击再反击。」 听到两人严肃的声音,蕾妮点头示意,调转脚跟。 从眼下的局面中还找不到线索。但是如果因此怠慢了应对的时机,大概难民会全部牺牲。 蕾妮赶向洋馆,从她背后传来了龙的咆哮。 看来梅露露西帕已经在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上开始战斗,对面也陷入了他们自己的麻烦中吧。 为不明朗的局势愤恨不已的蕾妮加快脚步,冲向控制室。 第三章 相连的时代与众多的世界 聊一些神话吧,她提议。 「我认为,在神话中出现的神明可以分为两类。其一是人类的想象创造出来的虚构神,其二是人类无知的将那些力量超越人类认识的、真实身份不明的怪兽错当成神。」 魔导具工匠玛莉安努如此解释的口吻宛如教导小孩子的老师。 如果没有投身战事,现在的她肯定正面对自己的弟子们,过着悠闲的研究和教学生活吧。 她飒爽的将茶色长发撩起,隔着营火看向斯特拉达。 她参加战斗的理由就在于斯特拉达。 斯特拉达身上寄宿的无法理解的力量引起了她的兴趣,为了研究提出加入了这支部队。所以在斯特拉达眼中,不禁为将她卷入战争这件事感到内疚。 不知玛莉安努是否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她经常找斯特拉达聊天。 现在两人也在星空下隔着营火相对。 几天前,在名为弗拉克多尔的小国城市内发生了不合常理的战斗。 魔导师埃斯哈尔的部下错误的打开了“异界之门”,扭曲的众神之力从里面溢出,将城市的居民变成了非人的“物种”。 他们的身形化作混身浴火的骇人野兽,不断袭来。 部队里有数人因此牺牲,斯特拉达等人将化作怪物的居民一个不留、全部消灭,勉强掩盖住了这件事。 离开化为废墟的城市,今夜难得久违的休息。 不断做着噩梦,但好歹也能睡上一晚。 战友们也都疲劳不堪。 在斯特拉达身边,酒醉的亚加莫尼?拉兹披着毛被,鼾声都没有的沉眠。 刚刚他还在与玛莉安努、斯特拉达三人交谈,如今却只剩下了两人。营地里还有一些士兵没有睡觉,但无人倾听两人在营火旁的对话。 为了这一位学生,玛丽安努用明亮的声音开始讲解。 斯特拉达倾听着讲解,同时心中不禁觉得独享有些浪费。 「比如将雷或龙卷风等自然现象神格化的虚构之神,将灭绝的野兽神格化的例子有些微妙,嘛,应该归类于怪物的行列吧。不论如何,在世间一般性的神话中出现的“神明”,毕竟只是虚构、人类错觉的产物——因此迷惑了我们。“众神”当然属于后者。它们不是神明那样的夸张存在,只是超越人类认知的怪物。」 斯特拉达点点头。 他明白玛丽安努想表达的意思,也愿意相信。如果听闻“敌人是众神”会士气低落,那么对手只是“被误认为众神的怪物”的话,大概就能与其正面抗衡。 毕竟——它们是否真的是“敌人”,如今尚且难以判断。 「玛丽安努,埃斯哈尔想要召唤出来的“众神”,我认同它们的真正身份只是普通的怪物——但是,那些怪物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这个“事到如今还问什么”的问题让玛丽安努扑哧一笑。 同时,从远方某处传来了狼嚎。 「……这附近的山里似乎有野生的黑狼栖息呢。那个,斯特拉达,那些黑狼是你的敌人吗?」 正是这个例子,让斯特拉达理解了玛丽安努的观点。 「对于被误认为众神的怪物们来说,如果袭击我方就是敌人,否则仅是普通的邻居……这样的解释可以吗?」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不会妄图灭绝他们,毕竟对方只是“不同世界”的居民。虽然必须处理掉怀揣恶意来到这边的家伙,但由咱们表态的话,也不必特意与他们为敌。只是——」 玛丽安努耸了耸肩。 「……那位埃斯哈尔可不这么认为。他对“其他的世界”怀有过度的狂热。明知那群怪物肯定是用人类的价值观难以理解的存在,不知是仍然坚持要去理解,还是刚刚接触就被染上奇怪的价值观——问题就在这里吧。」 玛丽安努将双手背在身后,抬头后仰,望向星空。 斯特拉达在她的带动下也向上方看去。 夜空中闪耀着众多红、蓝、绿色光芒的繁星。 星辰特别密集的方位在神话中被称作“克拉姆克拉姆庭园”,据说古代的诸神去向了那里。 不过根据玛丽安努所说,这些也是人类擅自的妄想,被称为“神明”的太古怪物们似乎去了比夜空中的星辰更加遥远的异世界。 那里被称作“神界”。 而且在玛丽安努的说辞中,除“神界”以外,还存在许多其他的异世界。 埃斯哈尔的部下意图在弗拉克德尔打开通往神界的大门,却因失误打开了去往其他异世界之门。 从里面出现的炎之怪物用诅咒之炎感染居民,变成自己眷属,想要侵略这个世界。 就算眼浊看错,它们也决不是神——斯特拉达如此判断。 斯特拉达和玛丽安努同样仰望起夜空,说道。 「那家伙——埃斯哈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利用怪物的力量,把所有人类都像弗拉克德尔的居民那样变成非人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并无意于寻求明确的答案。 玛丽安努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 「——也有这种说法,众神抛弃这个世界,旅行到了别的世界。也就是说,落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无法成为神的次生品”……这种说法十分失礼吧?但是,如果埃斯哈尔真的把众神重新召回这个世界,说不定能重新建立起“人类靠近神的可能性”。当然,“尝试重现混沌的神话世界”这种说法大概只是小孩子们的胡闹。」 玛丽安努作答时的侧脸显得有些寂寥。 (难道说,玛丽安努也——略有一点如此危险的好奇心吧。) 斯特拉达下意识察觉到了这点。 若只是自己的误解,贸然寻问会显得十分失礼,而且就算自己的猜测正确,也不知该如何措辞。 斯特拉达对神话这种难解的问题并不十分关心。 平息埃斯哈尔造成的混乱,结束眼下的战争才是首要目标。 所以配合玛丽安努的讲义充其量只是对她的好意罢了。 「如果你的预测正确,埃斯哈尔就是想要否定如今的人类,转生为其他的生命体吧。当然就算是我,也并不认为现在的人类完美无缺……不过,我不能容忍埃斯哈尔放纵个人欲望的暴走。我不希望再次出现像弗拉克德尔那样的灾难。」 「……是呢。我也同意。」 玛丽安努叹了口气,向斯特拉达招招手。 略有些紧张的斯特拉达遵从了她的示意,重新座回她的身边。 她再次压低了声音。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亚加莫尼也曾说过……成为神肯定是最为不幸的选择。斯特拉达,你知道“神”和“人类”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斯特拉达思考片刻。 「那个……巨大的力量……?不,不对。不老不死,是这个么?」 玛丽安努笑了笑。 「不老不死这种说法已经很接近了。神呢,虽然有时会被其他神或神话中的登场人物所杀害,但基本上不会“因寿命死亡”。人呢,就种物而言每个人都有命数,不断的死亡,不断的诞生——但是,神不同。作为拥有名字的个体可以长久的存在。假象的神本来就没有生命,既使作为概念被忘却或是信仰被封禁,当然也不会在肉体的意义上死亡。」 她似乎对自己略显愚蠢的说法有所自觉,说着说着就露出了苦笑。 只是,稍微停顿片刻后突然认真了起来。 「——很久以前的人们,错把那些怪物当成了“神”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吧?大概,那群家伙每个都拥有远长于人类的寿命,或是压根没 有可以判断年龄的寿命。而且它们还拥有把人类变成怪物的不可思议的能力,把变出来的怪物当作眷属,一起移动到了异世界——真是奇异的生物呢。那样的话,被当作神也毫不奇怪。」 斯特拉达没想到什么值得插嘴的反驳之辞,点了点头。 大概是来兴致了吧,玛丽安努的讲解滔滔不绝。 「根据昔日研究人员的推论,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咱们称为“众神”的怪物们不断穿越几近无限之多的异世界,成为散播“可能性之种”的存在。它们经过的世界不论好坏,将会产生巨大的变化——然后,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那个世界后,他们又会向下一个世界展开旅程——就像是持续修行的巡礼者一样。」 听到这个比喻,斯特拉达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如果此言属实,可真是相当令人困扰的巡礼者,会给到访的世界带去麻烦吧?」 「啊,也不能如此断言。比如咱们使用的魔导具——有种说法认为,制作魔导具的力量都是来自于众神,在众神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并不存在魔导具。想想现在没有魔导具的生活……啊,报歉。」 玛丽安努有所顾虑的露出了苦笑。 斯特拉达无法使用任何魔导具,不过他自身并不以此为苦。 「没关系。我的确使用不了魔导具,但也承受了恩惠。」 即使斯特拉达自身使用不了魔导具,但吃的是使用魔导具栽培的农作物,穿的是用魔导具纺出的织物做出来的衣服,并且和使用魔导具的同伴共同战斗,不能说完全没有被魔导具惠及。 玛丽安努微笑着指向沉睡中的亚加莫尼。 「说起来,那位祭司对你的那一招欣羡不已呢。你自身可能有些自虐性的情绪,但那个绝对是十分珍贵的力量。当然无法使用魔导具多少有些不便,那种力量却是独一无二的。你对此可以更加骄傲一些。」 「我……不,谢谢。」 斯特拉达含糊了过去,他想说的是“我觉得像你一样能够制作魔导具的人才最厉害。” 但就算在此说出真心话,也只是再次让玛丽安努安慰自己吧,斯特拉达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那么,差不多该继续听你的讲义了——」 「啊,刚才还没讲完呢。从哪开始讲呢……呃,被误认为神的那些怪物可能像巡礼者一样经历了许多世界,是讲到这里了吧。如果相信这种说法,咱们所说的“神界”就是离开这里的众神“下一个要去的世界”。除那里以外的“异界”,要么是众神在过去曾经到访过的世界,要么是将来应该去往的世界,否则就是不会靠近的世界——不论如何,存在着数量级远远超越咱们人类认知能力的异世界,而众神以咱们不知道的法则在这些世界中来回穿梭。不知道谁曾数过,据说世界的数量比砂粒还要多。」 大概是想开个玩笑吧,玛丽安努窃笑了起来。 充满智慧的聪明面容,笑起来却像是年幼的小姑娘般可爱。虽然对话的内容有些超出常识,但她这个人的外表却极有魅力。 斯特拉达无法正面直视她的脸,掩饰般的附和道。 「我以前听过这个说话。从古传承的“星砂的世界观”。如果这种说法属实,众神是巡访过许多世界的存在……就是说,在“它们来此之前所在的世界”看来,“咱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众神的去处——也就是“神界”。对么?」 玛丽安努宛若表扬聪明的徒弟,像对待小孩子般摸了摸斯特拉达的头。 「理解的不错呢,正是如此。当然,最根本的问题是之前的世界里是否存在会产生这种想法的生物——总之,或许在其他世界中的确存在将这个世界定义为“神界”的生物,只是咱们尚未察觉而已。但是这些毕竟只是没有实据的空论,会被神学家们嗤笑的。不论如何,如今的咱们只能像这样对超越人类认识能力的众神行为与不明的法则束手无策。那位好奇心旺盛的埃斯哈尔大概就是想要解开这些奥妙吧。」 斯特拉达不禁佩服她是名优秀的老师。 虽不知玛丽安努的具体年龄,但由她的态度来看,大概和自己相差不大。至少年轻到不必刻意加以确认。 但是她所有拥有的知识总量让人们共认的学富五车之士——神官亚加莫尼也不禁咋舌。 「真是见多识广呢,玛丽安努的这些知识是从哪学来的?」 玛丽安努闭上了一只眼睛以示回应。 「书籍,遗迹,还有师傅和学们者……其中也有许多奇怪的推论,但教我的人很多呢。当然,大部分知识都必须自己主动探寻才能得到的。」 “所以斯特拉达自己也要多问”,看来她想表达这样的观点。斯特拉达越发深切的感到自己喜欢上了她的讲义,她喜欢教导别人的性格在同伴内也曾被当作怪人看待,但至少斯特拉达觉得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从玛丽安努口中听取了关于神话的解读,斯特拉达再次察觉到了“众神”的特异性。 要如何定义众神这种存在呢? 虽然会因宗教或信仰而有些变化,但斯特拉达通过和埃斯哈尔的战争,了解到古代神话也有着某种程度的“根据”,少数的例子甚至能在现代发现痕迹。 如今已经不再重视信仰。 在遥远的过去,那些众神的确聚集起了人们的信仰吧,一部分团体甚至在纯粹的意义上已经成为了军事力量。 关于众神争端的数个神话,说不定就是各自的团体己崇拜的神共同战斗,由此而产生的。 当然,可以想象到众神并非一味利用人类,偶尔以人为食,或是把人当作增加眷属的苗床和素坯。 它们的力量的确强大。 和包含人在内的这个世界里的生存竞争完全不同,那些在异世界中想象不到的生存竞争中不断获胜后来到这里的存在——这就是在神话中出现的“众神”的真面目。 埃斯哈尔对这样的存在入迷了。 他想利用这份力量改变世界的形态,自己攀登到和众神相近的地位。 从他的行动中感受不到像是野心之类世俗的味道。 也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或是憎恶这样的负面感情。 有一丝对人类不成熟的忧虑,却并不是以促成人类成熟为目标。 他只是想要拓宽“可能性”。 人总有一天能到达众神的地位,这样的可能性—— 埃斯哈尔的行动原理就是这样的追求。 虽然位于根源的是魔导师共有的好奇心,但极为危险。 没有对人类的留恋,也不拘泥于保护人类这个种族。 因为不讨厌人类,所以没有丝毫灭绝人类的意思。 只是想要利用众神的力量,看看人类这个种族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这种孩子们的纯粹好奇心就是埃斯哈尔这位魔导师的本质。 把那些对现世不满的人拉为盟友,他还在持续的暴走。 被利用的人们没有和埃斯哈尔相同的目的。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大部分都是以这样的理念站在了一起,加之各种各样的意图混杂,让事态愈发的混乱。 斯特拉达极不希望战祸继续扩大。 「……玛丽安努。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肯定埃斯哈尔的想法,但如果——只是如果,埃斯哈尔召回了众神、并成功控制住了它们,说不定这个世界从此再无战事——?」 丽玛安努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不如说刚好相反。得到众神的力量,成为其眷属的人类将会开始惨烈的生存竞争吧?在此基础上,最终活下来的人们大概能进化成类似“众神”的存在。 如果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这里真的变成了“没有争端的世界”,即使如此,人类在本质上已经形如灭绝了。话说回来,若是真能实现完全没有生存竞争的世界,种族也会在数代后走向灭亡。当然,这些毕竟只是我个人的预想。」 她的话中虽包含着大量的假定,却充满了确信的语气。 「——埃斯哈尔渴望超出常规的混乱。如今的他想要寻找满意的玩具,不顾给周围带来的麻烦一味的把玩具箱倾倒一空。但这个世界不是他一个人的玩具。绝对要阻止他。」 她的声音中渗透出对斯特拉达的期待。 这份期待对完全不会使用魔导具的斯特拉达来说显得有些沉重。 大概看到了他突然丧气的表情,玛丽安努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背。 「露提娅娜他们也说过吧。你是王牌——请不要忘记哦。我们不会让你独自战斗,我们与你同在。在你痛苦时会给你支持,放心吧,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在这份聪慧的声音鼓励下,斯特拉达无意间脸红了。 ——在即将到来的和魔导师埃斯哈尔的战斗中她要承担怎样的任务,此时的斯特拉达尚且不知。 而在战斗之后,他自身再次体会到了命运的转变。 ◎ 在星辰编织出的悠长历史中,曾出现过世界形态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 比如在地上出现的某个种族,从诞生、繁荣到灭亡的期间。 或是由于陨石的冲击等因素从破坏到再生的期间。 甚至因冰河期的来临,又在其反作用下产生热带化和沙漠化,使星球的外观发生巨大的变化。 冰的白,水的蓝,草木的绿,山的茶色,沙漠的黄色,熔岩的红,云与雾的灰色,焦土的黑,各种各样的色彩使地表五彩缤纷,偶尔有所偏重的不断轮转。 但是,这些色彩的变化毕竟只是表层的现象,对“星球本身”只是细微之事。 即使对住在地表的小生物来说是关于种族存亡的重大变化,但对没有意识的星球则无关痛痒,没有惊慌的必要。 就像是人若无其事的清洗皮肤表面的细菌。 人当然不会为每个细菌的死而流泪。 如果星球“拥有意识”,那么寄生在其表面的人和其他动植物正如同人眼中的细菌。 如果对其存在感到不快,不论是有害细菌还是无害细菌都会全部洗掉,如若不然则不理不睬。 不用说,就像是人类偶尔会败给细菌而被侵食,星球也会被住在表层的生物们吃光。 “出格的巨大存在”和“感知不到的渺小存在”的关系大抵如此,无法期待两者能互相交流。 当然,既然星球并非生物,以上的假设都只是文字游戏。 但是,若将“神”摆到“星球”的位置上,上述文字游戏就接近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曾经的人想要依附于巨大的众神。 靠在神的旁边,寻求它们的力量,甚至想要自己成“神”。 但是人变成神意味着从细菌变成人这样根本性的变化。 比起生存方式、生活方式的改变,还要伴随着在自我、价值观、与周围的关联方式这些方面超出自身想象的巨大转变。 这本来应该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但是,仅有数例——可以认为完成了这种转变的例子存在。 持续守护某王族墓地的雷布鲁班德一族舍弃了人类的形态,所有人如同液体般融合在了一起。 还有一名身具盛名的锻造工匠鲁鲁布因制作魔导具的热情而发狂,主动加入了众神的组织,抛弃了人的外形。 在神话中被解释为英雄的森林妖精纳修雷,他在另一种说法中曾是一名人类的士兵,在不断的战争中对人类的残酷和愚蠢感到绝望,为了逃避如愿化作了植物。 曾经到访这个世界的众神不论好坏,带了巨大的影响,然后离去了。 然后,在“如今的时代”—— 这个被众神舍弃的世界正逐渐失去众神的加护。 「——偶尔也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十分的悲观。总有一天众神的加护会耗尽,到那时这个世界就再也无法使用魔导具了吧?」 丈夫鲁法斯还在对着书房的桌子书写,混杂着苦笑如此回答。 温和的面容因研究而略显疲惫,只是因为年轻尚能坚持。他想要弥补因奥加的妊娠而落下的工作。 在感到丈夫的可靠之余,喜欢的研究毕竟无法填补寂寞,奥加总是无意间来到丈夫的书房。 一手抚摸着变鼓的肚子,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 「“使用”上似乎没有问题了。毕竟,古老的魔导具也能维持强大的威力吧?但是,无法再“制造”出像昔日那样强大的魔导具了——实际上,不论是浮游庭园还是水中庭园,现在的工匠都再也无法制造。不仅仅是没有掌握制作方法的问题,我觉得这就是随着时间流逝,众神的加护正逐渐减弱的证据。」 众神带来的“暂时性的巨大变化”消逝,如今的世界只是在余波当中。 奥加认为这种波动终将停止。 虽然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兆头,但加护穷尽的日子是在数百年后,还是在数千年后,甚至是数万年后——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尚不得知。 如今的自己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是白费力气。 奥加和丈夫聊这样的话题,纯粹是在无聊的休假中找乐子。 鲁法斯从书桌上抬起头,伸个懒腰,转转肩膀。 「这是有可能的,但证据不足。现在比起往昔在产量上大幅提高了呢,可以看作如今的时代变得“比起质更注数量”。比如——在能制造出浮游庭园的时代可以将大量的天才工匠聚集到一起,这样的解释也说得通吧?」 「嗯。毕竟“天才”的话,在这个时代也是存在的。」 奥加扑哧一笑,指向了自己。 妻子的这个玩笑让鲁法斯哈哈大笑。 「啊,真失礼。毕竟我也是魔人鲁法斯的千金,天分没得说吧?」 「报歉。你的确是天才,但这能自夸么。还有,说出“得到众神加护的方法”这样的话……如果连这个都能办法,就能做出和古代的强大魔导具相匹敌之物,你的意思是这样么?」 「嗯。我并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神器之所以强大,一种说法是因为内侧封印着众神的力量——我母亲的老家有句俗语是“病急乱投医”,意思就是能用的东西就要尽量利用,十分合理的名言。」 鲁法斯摇晃着肩膀,深深的叹了口气。 「即使对方是众神,还是能利用就利用么?事到如今,我才体会到了鲁法斯大人的痛苦……不,你真的很优秀。不仅是作为异性的魅力吸引了我,作为研究者也值得我尊敬。我就无法如此开诚布公。」 看向发愣的丈夫,奥加闭上了一只眼睛。 「如果众神的加护正在逐渐枯竭,得到新的加护就可以了——这种想法十分符合人类自私的常理吧。不过,这种自私的理由暂且不提,倘若那些被称为众神之物真的存在,我很想见识一下。虽然完全出自好奇心,但你也是同样吧?」 「我……会怎样呢。对众神的信仰之心没有深到畏惧的程度,但若加以分辨,我还是和父亲一样是个工匠。比起好奇心以及众神的存在,更加醉心于自己能做出怎样的魔导具。而你则拥有和范达尔大人同样的研究者的气质,咱们在这点上不同吧。」 奥加点点头。 鲁法斯会冷静的控制住偶尔暴走的奥加,但同时也能很好的理解她,在这方面的吸引下,奥加才成为了鲁法斯的伴侣。 鲁法斯的视线回到了手边的文件。 「那么,你具体对怎样的神有兴趣呢?帕斯米,奥鲁塔夫,哈塔尼亚斯这样的?或是巴赞、干慈也很有意思。」 他随口说出了几个神话中出现的众神之名。 「是呢。我对这些也很有兴趣,但如今正在调查“丰收女神阿拉库纳”,找到了一首有趣的歌。」 「哦?古代之民信奉的那个么?原来如此,如果是擅长魔导具制作一族的主神,的确很有帮助。什么样的歌?」 奥加抚摸着怀孕的腹子,唱起了摇篮曲。 「饥饿的蚯蚓厌倦了土,夺走了稻穗。其罪孽受到处罚,被封印在轮环之刑中——因为是古代之民的文字,所以像童谣般晦涩,翻译成现在的话…… “贪吃的蚯蚓先生,吃了土后还不够。吃了稻草后被责罚——” “受到处罚的蚯蚓,头和尾巴被连在一起,结成一个环不得动弹——”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由于只有记录在书籍上的歌词,旋律自然不得而知。但仅是歌词的内容就吸引住了奥加。 丈夫鲁法斯应该也有共鸣。 果然,鲁法斯轻抚下巴,说道。 「……啊。我也联想到了在遗迹中挖掘到的那个“轮环”。因为经常会有环形的魔导具,所以当时难以判断——如果有某种关系的话会是很有趣的发现。」 在这个瞬间,丈夫的眼中闪耀出的孩子似的光亮让奥加十分欣喜。 工匠的素质与研究者的素质,虽然鲁法斯说明了其中的区别,但两个人还有许多相似之处。 丈夫的研究主题和奥加相同。 调查和研究从遗迹挖掘出来的不可思议之物—— 奥加和鲁法斯认为那是魔导具却难以证实,进而推测可能是“环流的轮环”。 不知道使用方法,甚至不清楚是否能对人使用。 但至少,鲁法斯和奥加、还有其他研究人员在触碰后平安无事,但无法由此证实它是“魔导具”或是某种“不明生物”这个根本的问题。 只是在工作人员当中,暂且称其为“轮环”。 为了掌握这个轮环的使用方法,如今正在制造可以当作控制装置的特殊护手。 这个护手不是装备在身上的用品,平时将轮环收藏于异空间,只有在使用轮环之力时才会在使用者的双手上出现。 但是,由于还没有找到可以使用的人,目前只是不断推动着进度,却难以分辨是否“进展顺利”。 打个比较来说,就是先行用理论制作出“不知道能否顺利爆炸的炸弹”。 这个工作并不是那种一口气在筋疲力尽之前必须加快速度的类型。 丈夫本应对此心知肚明,但只要热衷的课题出现在眼前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工作,可谓工匠的天性。 就算是怀孕必须要保重身体的奥加也是同样。 喝了口桌边已经凉透的红茶,鲁法斯轻轻抚摸起奥加的黑发。 鲁法斯总是称赞奥加那如丝绢般光亮顺滑的头发极有魅力。 即使告诉他东方的姑娘大多如此,鲁法斯仍然不肯罢休的坚持「只有你是特别的」。 奥加的母亲出身于东方,曾经是武人的弟子。 听说在尚未继任魔人之前,年轻的范达尔在路过东方时对她倾心,最终赢得了对方的首肯。 虽然在奥加年幼时就已故去,但奥加仍不由得感到自己很像母亲。 鲁法斯略带歉意的说道。 「……妊娠中很无聊吧。果然还是想研究?」 「也不是。书还是能读的。」 她逞强的说道。 说实话,她当然想尽早重新和鲁法斯一起开展魔导具的研究。 不过研究所所长兼资助人弗罗斯贝尔克魔法卿以「在孩子平安出生之前请老实休息」为由强制让她休假。 他的家里也刚诞生了一名女孩。 摸着鼓起的肚子,奥加问丈夫: 「鲁法斯,差不多该起个名字了吧?马上就要生了。」 「你觉得什么名字好?有想法就说说看。」 两个人打个了赌。 生的是女孩由鲁法斯起名,生的是男孩子由奥加起名。 鲁法斯思考女儿的名字。 奥斯则琢磨儿子的名字。 本是个无所谓的赌局,但奥加早已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但现在还是秘密。看你的样子还没决定好吧?」 「怎么可能。我很认真的考虑过了。」 鲁法斯马上做出了回答,嘴角笑了笑的同时皱起了眉。这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 看到意外的不善于隐瞒的丈夫,奥加不由得一笑,若无其事的给他又续上了一杯。 用心周到的他,应该想到好几个候补名字了吧。 但又因为他认真的性格,迟迟难以决断哪个名字最好。长时间的交往不用问也能想到这样的经过。 奥加和鲁法斯的缘分起源于两人父亲的友好关系。因为从小就协助父亲的研究,鲁法斯对奥加来说从结婚以前就是理所当然的身边人。 奥加的父亲,当代的魔人范达尔—— 鲁法斯的父亲,魔人的亲友、魔导具工匠泽尔德那特。 两人都兼具优秀的工匠和研究者的身份,但奥加和鲁法斯却同时和他们断绝了亲子关系。 虽然不是正式的断绝,由于对研究的姿态和思考上的分歧,关系已经渐渐疏远。 奥加和鲁法斯认为,不应该对魔导具的研究进行必要以外的限制。 除去未得到同意的人体实验,以自己的身体尝试,或是用稍微危险一点的方法,只要有试验的价值就没有理由犹豫。 但是保守的范达尔和泽尔德那特过于谨慎,责难奥加和鲁法斯的方针。 奥加并不讨厌自己的父辈。 在她心中还有一丝渺茫的期待,希望孙辈的出生可以有助于改善和他们的关系。 腹中的胎儿像是在回答这份期待似的动了动。 奥加不由得扑哧一笑。 不久前刚产下女孩的朋友莉奥妮曾这样说,「孩子生下来后,会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母性。」 莉奥妮的女儿叫做菲利亚诺,偶尔会在她父亲弗罗斯贝尔克的带领下来研究所玩,幼小的她十分可爱。 弗罗斯贝尔克是皇族,但打算借生下女儿的契机主动降格为臣。本来他的继承顺位就很低,虽然居于末席但如果女儿仍然被当作皇族,很可能成为政治的棋子。 “虽然身为皇族的我不该说这种话,我们皇族基本上很是阴暗,各怀鬼胎。你们也尽量和皇族保护距离。” 弗罗斯贝尔克言及此处时无羞愧之意,语气明亮豁达。 「……呐,鲁法斯。虽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等这次研究告一段落,一起去见见父亲们如何?你也想让他们看看孙辈吧。」 鲁法斯有点诧异的眨了眨眼。 「当然,我是没关系……这样好么?我父亲和我还好说,你可是和范达尔大人大吵了一架。我还想着如果你不好意思回去,还是由我先来提议——」 「唉?吵架有那么严重么?我到是没太在意……」 记忆中离开父亲身边时的确说话的音量大了一些,到也可以称其为吵架。 鲁法斯苦笑之余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你才这么说吧,你当时的言行那么激烈,来到我这里时,我还悄悄向范达尔大人寄了道歉信。“奥加很精神,请放心”,还加上了这么一句。」 奥加还是第一次听说。 「啊,是这样么?父亲他们有回信儿么?」 鲁法斯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做答。 「啊,那个……」 「什么?没回信?我知道他们很忙,真是意外的不通情理呢。」 「不,到是回了信……」 「来信了?——那么给我看看?」 奥加大概是从丈夫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字面上应该有些会激怒奥加的言词吧,所以鲁法斯才藏起了书信,但在聊天中却不小心说漏了。 平时的鲁法斯一直是镇定自若,但在奥加面前却偶尔会粗心大意。 虽然在年纪上他要大几岁,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可爱。 奥加暂且停下对丈夫的调侃,慎重的站起身。 妊娠前明明是喜欢快活得动来动去的性格,体重增加后却着实感到运动困难,她一心期待着早日生产,但毕竟要看身体的状况而无能为力。 「那么,我也不能再打扰你了,还是回寝室吧。」 鲁法斯终于松了口气,点点头。 「啊,这样就好,毕竟是最重要的时期。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不用担心,妊娠反应已经过去了,身体状况也还不错。」 向爱操心的丈夫使个眼色,奥加离开了丈夫的书房。 她很幸福。 温柔的丈夫,可以热衷研究的工作,互相理解的同事,自由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困扰。 期待的孩子也马上就要出生。 如此的幸福真的可以么,偶尔甚至会因此感到害怕。 ——但是,奥加知道。 人生并不只有幸福的时光,一般而言,不如说痛苦的时间会更长,在这种意义上,幸福与不幸之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她还没有天真到坚信从此往后,幸福的时光会永远的持续下去。 问题是不幸会在何时到来,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 如果只是些许的不幸,夫妇合力就能够克服。 但是,倘若不幸过于沉重,到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没有表现在态度上,但自从怀上孩子以后,这份不安变得愈发的强烈。 可能只是由于妊娠导致的精神不安定,但不管怎么用理性加以梳理,仍然无法抚平感性上的波动。 (……我也变得杞人忧天了么?) 心怀着这样的自我怀疑,奥加躺到了床上。 特别是今天,不安的感觉尤其强烈。 刚才去书房劝说丈夫休息大概也是潜意识中想找个人聊聊天。 (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必须要振作起来) 她深呼吸了口气,轻轻的抚摸起腹部。 心脏的跳动有些微妙的加快。 而后突然的“剧痛”让她瞬间背脊发麻。 (怎么会……难道?) 本以为是阵痛——但并不是。比预产期提前太多了。若是极端的早产可能会危及孩子的性命。 这可能是真正的阵痛来临前的先兆,但第一次生孩子的自己难以分辨。 背后冒出了大量冷汗,奥加不知该不该呼唤鲁法斯。 疼痛很可能马上就会缓解。另一方面又害怕“万一”的出现。 ——冷静下来,不必惊慌。 平安无事自然最好,但如今最为优先的应该是防备万一。 「……鲁法斯!鲁法斯!快来!」 她大声的呼喊还在书房的丈夫。 倾听着焦急的脚步声穿过走廊,疼痛与不安让她皱紧了眉头。 (不好的预感……再稍等片刻,赛罗尼乌斯……还不能出来——!) 在心中呼喊着如果是男孩就打算起的名字,她用力的咬紧了牙齿。 ◎ (……赛罗,快起来。) 在梦中,赛罗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双亲在自己还是婴儿时就已故去,没有给赛罗留下任何印象。 面容自不必说,声音也不曾耳闻,在梦中听到的只是“如果是自己的母亲,大概是这样的声音”这种想象的产物。 赛罗不曾因双亲的故去而感到寂寞。 他的身边有祖父泽尔德那特,在能够正确理解双亲这个概念的时候,菲诺也来到了身边。 她也没有父母,在家境上算是同病相怜。 (赛罗,快醒来——你的身边还有重要的人吧?) 在梦中听到母亲的声音让赛罗感到有些奇怪,同时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有东西嘀嗒嘀嗒的落在脸上。 不冷不热,有些柔软,还有些痒。 「嗯?」 陌生的质地,又酸又甜的气味刺入了鼻腔。 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 黑暗当中,两只眼睛从近距离注视着赛罗。 最初本以为是菲诺,细看却不是人类的眼睛,也不像是怪物,但赛罗很熟悉。 「……唉?阿尔凯因?……这样啊,你又救了我……」 赛罗松了口气。 目前的正是那只拥有金色眼眸、纯黑色毛发的绅士猫。 对赛罗来说,他是与菲诺同样值得信赖的重要同伴。 看到赛罗睁开眼,黑猫停下了拍打脸颊的动作,移开了凑过来的脸。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起来。」 揉着眼睛的赛罗坐起上半身。 阿尔凯因没有回话。 赛罗的身边,菲诺还在躺着。 他回想起逃进洞窟时被拉了奇怪的横洞,之后阿尔凯因找到了自己吧。 睡在坚硬岩石上的身体并不疼,也不觉得冷,看来失去意识只是在几分钟之前。 「这是洞窟的里面?」 发问的同时,赛罗的视线从菲诺移到了阿尔凯因的身上。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拍打赛罗脸颊的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睛极其不可思议的看着赛罗。 在其左右,还站着另外的阿尔凯因,似乎在用身体和手上的动作交流着什么。 在昏暗中定睛细看,后面还排列有许许多多“阿尔凯因”。 黑色柔软的毛发,短手短脚和长长的尾巴,泛着金色亮光的眼睛,用两条腿悠然站立的样子—— 每一只都和阿尔凯因一模一样。没有帽子、腰带和鞋,只是猫最原始的姿态。 再仔细看,印象中真正的阿尔凯因应该更加矮胖。 虽然同样圆睁着金色的眼眸,但阿尔凯因的看起来更加成熟,而这里的黑猫们则显得自然无邪。 总之——它们不是“阿尔凯因”。 赛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以座姿向后蹭了几步。 周围完全被猫包围了。 「菲、菲诺,快起来——!」 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赛罗慌忙摇晃旁边的菲诺。 一只黑猫屈膝坐在菲诺的面前,鼻子嘶嘶的吸气,还抚摸着她的脸。 虽然它表示无意加害,但在顾及这个问题前,现在的状况已经让赛罗困惑不已。 至少先弄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赛罗向周围回望。 这里是黑夜的世界。 并非刚才所处的洞窟里,天上闪烁着大量繁星,整个世界隐约的泛出淡蓝色。 星辰的配置不曾相识,一眼并没有找到像“克拉姆克拉姆庭园”那样群星密集的地方。 脚边是个不高的岩坡,稍远处还有森林。 纵横交错的爬山虎表面上,几个乌黑的圆形叶子重叠在一起, 到处都挂着满串的白色果实。 果实宛如小孩子的脑袋般大小,溜光的表皮像是冬瓜,却如同葡萄似的十余个、二十余个密集的串在一起。 赛罗不认识这种奇怪的植物。 既然是作为药剂师曾跟随师傅亚奈特学习过大量植物的赛罗也认不出来。 星空的模样,奇怪的植物。除此之外,围在赛罗身边的大量“像是阿尔凯因的生物”更是增加了违和感。 大概有数十匹之多。 金色的眼眸闪闪放光的它们不曾发出声音,只是好奇的观察着困惑中的赛罗。 看到这个整体淡蓝色的世界以及散乱聚集在此的黑猫们,赛罗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难道这在梦里?」 不过手碰到岩石的触感,有些发甜的空气,皮肤上的冰凉感觉都不像在梦中。 菲诺在迷茫的赛罗身边发出了微微的呻吟。 「嗯……赛罗?」 在醒来的她大惊失色之前,赛罗悄悄的耳语道。 「菲诺,不要出声。虽然不太清楚,但咱们被和阿尔凯因一模一样的猫群包围了。」 告诫她不要出声是为了不刺激到周围的猫群。 外表再怎么看都是猫。不过自然的用双足步行的样子大概又不像是“猫”。 醒来的赛罗渐渐靠近了现实。 想要逃出洞窟,却被岩石之手抓住,顺势被拉走了——这是在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总之,大概这里不同与赛罗所处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 至于眼前的猫,说不定只是偶然表现为猫姿态的怪物,或是读取了赛罗的记忆后模仿起“阿尔凯因”的存在。 醒来的菲诺看到周围的猫后瞠目结舌,没有吵闹,靠在了赛罗身上。 「赛罗……那个,这些是……」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直至刚才为止,她被波尔阿鲁巴的神气所震慑流露出了奇怪的言行,看来短暂的昏迷后恢复了正常。 虽然身居此地仍然令人心怀不安,但看到她的样子后赛罗不禁由衷的松了口气。 「菲诺,你没事了?刚才有点奇怪呢。」 「唉?你指的是什么?」 菲诺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下脑袋。 看来她失去了那段记忆。赛罗为了不让她再度想起,转换了话题。 「我刚刚发觉,大概这里就是被称作“神界”或是“异世界”的地方。」 星辰在夜空中的配置不曾见过。赛罗所处的世界中天上嵌着巨大的月亮,但在这个世界却看不到那么大卫星,夜空中漫天细小的星斗。 「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阿尔凯因?私生子?」 菲诺愣愣的说道,看来不是在开玩笑,她用指尖按着眼角,像是在忍耐头痛。 黑猫群仍然围着起身的赛罗和菲诺,用身体和手上的动作与同伴交流着。 几乎听不起它们的声音,似乎人类感知不到他们的沟通方式。 虽然相貌可爱,但绝不能大意。 「……缇亚涅丝。缇亚涅丝,你能现身么?」 赛罗呼唤宿于神珠中的少女。 缇亚涅丝寄宿的神珠就在菲诺的口袋里。 她的树兵在和维斯加战斗之际没有派上用场,撤退到浮游庭园后暂时消失,从此没有再次现身。 如果只是由于在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中消耗剧烈,单纯的休息就足够了。 不过,令赛罗感到在意的是,刚才遭遇波尔阿鲁巴时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赛罗呼唤后,脑内传来了缇亚涅丝细微的声音。 “赛罗,抱歉……看来我无法在这里实体化。纳修雷也是同样——” 赛罗听到回答后松了口气,歪了下脑袋。 「消耗很严重么?在波尔阿鲁巴出现时,你完全没有回应——」 “boeraruba?抱歉,我没有印象。直到刚才为我一直停止了机能——消耗的确很严重,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所吞噬,回过神来就在这里了。” 缇亚涅丝的声音中充满了歉意。如果她实体化在眼前,真想抱起来好好摸摸她的头。 「巨大的力量……是波尔阿鲁巴的神力吧?暂且平安就好。缇亚涅丝休息一会吧。」 “嗯,赛罗也多加小心。在这里很难聚集出可供实体化的魔力——身体像是受到麻痹,和往常完全不同” 缇亚涅丝的声音听起来昏昏欲睡。这里果然与原来的世界天差地别。 菲诺揉了揉眼睛,取出“纯水细剑”。 还以为她想要做些什么,没想到只是摸了摸,什么都没做就收回了口袋。 「菲诺?难道……纯水细剑也不能用?」 菲诺轻轻点头。 「似乎是的——那个,赛罗。据说在咱们的世界可以使用魔导具的力量是来自神的馈赠?」 赛罗点点头。 虽是真伪难辨的神话传说,但看到无法实体化的缇亚涅丝和刚才菲诺的动作后,赛罗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就是说,这个世界不同于我们所处的世界,所以使用不了魔导具?」 「我是这么认为的。能和缇亚涅丝对话,说明并不是完全不能使用,只是力量极度的衰弱吧。」 这个结论的正确与否先搁在一旁,对一直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来说,现在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因为缇亚涅丝招不出树兵,眼下失去了在危机关头的防御手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围的猫群没有袭击过来的意思。 「暂且……一直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去确认下周围的状况吧。菲诺,能站起来么?」 「嗯,稍等一下。」 菲诺用力的按着自己的眼角,摇摇晃晃的起身。 赛罗感到她有些危险,立刻从旁边撑住。 「菲诺!要是身体不适,稍微休息下也……」 「不。只是眼睛有点看不清。大概有点累了吧,不太适应这里——没关系的。」 菲诺越来越难掩自己的不安,微微一笑。 赛罗盯住她的眼睛。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异常,硬要说的话,就是平时鲜活的碧眼失去了往常的色彩。 不过,在这个周围昏暗且流露出淡蓝色的地方,赛罗也无法确定如此细微的变化。 「……果然,还是稍微休息下吧?」 「不。这里不宜久留。」 正如菲诺所说,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当然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赛罗从侧面架住菲诺,试着突破假阿尔凯因的包围圈。 不过,当赛罗和菲诺同时站起时,身边的黑猫开始扯动赛罗的裤角。 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赛罗一行起身。 黑猫向前方伸出爪子,仿佛在说“来这边”。 前面的猫已经背向赛罗,迈出了步子。 赛罗和菲诺对视了一眼。 「这些猫是这个异世界的居民吧?气氛和刚才的怪物们很不相同。」 「你说刚才的怪物们,那是什么?」 菲诺不明所以的返问道。察觉到她的记忆从这里就已经消失后,赛罗慌忙接话道。 「抱歉,菲诺当时昏过去了。话说,跟着这群猫不会有事吧——」 平时习惯了阿尔凯因的样子,以致看起来它们并不“可怕”。 猫群似乎也没有对赛罗保持警戒,各自的尾巴配合着步伐悠闲的甩动。 赛罗和菲诺没有抵抗的理由,跟随了猫的引导 。 (大概是带我们去离开这个世界的出口吧……?) 根据黑猫群的态度,不禁产生了如此乐观的预想。 眼睛适应后,周围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了。 那边是黑猫的村落。 几只猫正在面向池塘的岩石上垂钓。 看起来收获颇丰,旁边的大竹笼里有许多似鱼的生物啪嚓啪嚓的跳动。 围绕着池塘整齐排列的床非常简朴,略微挖出合体的坑,里面铺有黑色棉絮似的东西。 看向几个巢穴,还能发现向外探出头的小猫。 赛罗不禁联想到了鸟巢。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只黑猫在这个村落里生活,就钓鱼杆和床来看,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作文明了。 不远处,被亲猫抱在怀中的幼猫朝着走来的赛罗等人天真烂漫的挥手。 心中仍然保持警戒的赛罗也无意间松缓了脸颊,招手示意。 菲诺从旁边低语道。 「……阿尔凯因的村子呢。」 「嗯,也许他意外的出身于此。」 不由得开了个玩笑。 阿尔凯因自己声称是中了“魔族的诅咒”才变成了猫的样子。 但是,经过和以露娜丝缇雅为首的魔族战斗,不禁让人怀疑魔族当中是否真的有人会使用“把人变成猫的诅咒”。 如果确有这样的诅咒,那么想要得到猫形态阿尔凯因的露娜丝缇雅身边应该会有许多猫侍者才对。 没走多远,赛罗一行被带到了村落的外围。 来到这里后,带路的猫坐到了地上。 赛罗聚精会神的眼眸中映照出奇妙的影像。 「……唉?是人……?」 「……赛罗,这里有人……?」 那里有个像是年迈之“人”的石像。 菲诺的眼睛似乎还没有好转,频频的揉着眼睛。 黑猫们分别坐到石像的两旁,给赛罗留出了一条路,合起毛茸茸的双手开始祭拜石像。 (那个石像难道是……这群猫的信仰对象?) 看起来这群猫是想带赛罗来看这座石像,大概是认为“出现了和信仰中的石像类似的生物”。 穿过猫群间的通路,赛罗和菲诺向石像走去。 来到近处后,赛罗发现老人石像对面还排列着大量其他的石像。 大多是俯卧的状态,抱着头的人、伸出手大喊大叫的人,仿佛情况十分紧急。 所有石像都精巧得栩栩如生。 位于正面的老人像,长满皱纹的严肃面容有些扭曲,举着右手中的魔杖。 走近的赛罗感到有些奇怪。 石像在淡蓝色的世界里看起来是灰色,不过只有那根杖的颜色不同。 「唉……?好像只有那根杖——是真货。」 那是根木制的漂亮手杖。 木头的外皮泛出蜜糖般的光泽,嵌在前端的白色宝珠聚集起周围淡蓝色的光线,宛如星辰般淡淡闪耀,异常夺目。 赛罗试着悄悄的触碰石像。 不知黑猫们是否想要阻止,它们停止了祭拜,抬头注视着赛罗的目光中似乎期待着什么。 赛罗在众多金色眼眸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畏缩,转而观察起石像。 这座石像越看越精巧。 没有胡子,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一眼就能看出高贵的气质。 中等身高,不胖不瘦,穿着石制的长衣,以正在行动当中的姿势看向森林的方向。 「既然有这样的石像——看来这个世界也存在像咱们一样的人类吧。」 菲诺的眼睛似乎还有些不适,用指尖按着眼睑如此回应。 「但是,姿势有点奇怪吧?像是正在战斗的状态,微妙的有些现实感……」 的确如她所说,作为艺术品有些奇怪。 赛罗又去观察了那个老人以外的石像。 在眼见的范围内大概有二十座——其中还混杂着女性石像。 除去趴在地上的,大部分石像都和老人一样朝着森林的方向。 没有任何人想要逃跑,有的流露了恐惧之色,有的则斗志昂扬,还有的露出呆滞的神情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欠缺统一感。 有人携带着剑、弓等武器,其中的部分武器连赛罗也没有见过。 狩狼之弓,赤炎之剑,以及—— 「这个……是“雾之猎犬”……?」 一座高个男人石像的手中拿着两根棒状魔导具,让赛罗不禁愕然。 像是研杵的棒头刻有狗头的象形装饰,正是祖父泽尔德那特发明之物。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武器可以经由敲响两根棒子操纵用魔力之雾凝聚成而成的若干猎犬,尚未在世间普及。虽然为了献给雇主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而制作了数个试用品,但全都是在仅仅几年前完成的。 为何这个异世界的石像会持有如此珍贵的武器—— 一头雾水的赛罗歪了歪脑袋。 「雾之猎犬就是我父亲的魔导具吧?或许是类似的魔导具吧?」 菲诺神情惊讶得把脸凑向了石像。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但狗脸部的雕刻方法符合我爷爷的癖好。我觉得不是偶然。」 盯着这个用石头制成的物品,赛罗陷入了沉思。 刚才那个老人的手杖是真货,但这个“雾之猎犬”却是由石头制成。极像魔导具,却又不是魔导具——应该如此。 不过,如果这是和祖父“泽尔德那特”亲手制作的魔导具相同的物品—— 赛罗突然感到后背一阵抽冷。 在制作新魔导具时经常会多做几个试用品。 而且,祖父泽尔德那特会把这些试验品送给自己的“亲友”。 「难道说,这里的石像……可能是……?」 赛罗突然回到了站在最前的老人石像身边。 为防万一,他取下老人手中的“杖”,交给了追上来的菲诺。 「赛罗?怎么了?这根杖……」 「嗯,因为不能弄坏了,以防万一先帮我拿一下。虽然不太可能……不,说回来我压根不知道能不能办到——但还是想试试。」 赛罗心怀某种推测和决意,把手放在了老人石像的双肩上。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某种推测。 (这些石像群难道曾是“人类”——?) 这种想法决不是异想天开。 这个极像阿尔凯因的猫所居住的世界。 模仿人类、处于动态的精巧石像。 石像手中握有像是祖父作品的魔导具。 最重要的是,在众多石像中唯一免于石化的白宝珠之杖,以及持有的老人像—— 各种各样的要素在赛罗的心中形成了一个结论。 赛罗集中意识,身体开始笼罩起金色的光芒,然后巨大的护手在双手上出现。 聚集在石像前的黑猫群开始骚动,有的高举双手,有人因眩目捂住了眼睛,还有的跳来跳去敲打肉球。 和解除魔族化同样的方法,利用“环流的轮环”解除了眼前之人的“石化”。 老人坚硬的双肩不久后开始发热,石像表面如同薄皮般剥落。 内侧化为石头的身体逐渐向肉体转变。 赛罗微微的察觉到了背后菲诺的诧异,保持力量直到最后。 正面,老人的蓝色眼眸开始缓缓的睁开。 随着微弱的呻吟声,他原地跪了下去,赛罗慌忙支撑住老人的后背。 似乎他的身体已 经筋疲力尽,一眼就能看出极为衰弱。 对方真的是人类,这个事实再次震惊了赛罗。虽然早已有这样的推测,但化为眼前的现实后仍然让他心生寒意。 大概刚刚解开石化就恢复了知觉,老人用焦点虚晃的眼睛看向赛罗。 「……是奥加……么?这样啊,我也快死了吧……」 他的第一句话似乎弄错人了。 赛罗慌忙否认。 「不是。我是阿尔凯因的同伴。你——你是“魔人范达尔”大人吗?」 说出这个推测的名字后,赛罗不由得心跳加速。 失踪已久的阿尔凯因的师傅。 身为六贤人的调解人,神器“魔神之杖”的守护者—— 寻找他正是赛罗一行人的旅行目的之一。 如今的他刚解除了石化,站在赛罗的面前。 一直坚信他还活着。 不过,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异世界变成了石像。 皱紧眉头的老人轻声低语。 「阿尔凯因的……同伴?那么,我还——」 深吸口气同时坐到了地上的老人看清了赛罗和菲诺的身影和双眼,突然身体一僵。 「难道……你是赛罗尼乌斯?还有,后面的姑娘是菲利亚诺……?」 ——他说出了的名字和魔族之主维斯加提到的一模一样。 他吃惊的样子以及说出的名字让赛罗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寒,不禁双肩颤抖。 第四章 魔人的失败 范达尔的居住地“魔人之城”位于灵峰贝尔兹的山顶。 最初那里并不是魔人一派的据点。 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是某个王族建的别院,经过多个拥有者倒手后被远古时代的魔人得到,然后改造。 这座贝尔兹山极为陡峭,四处都是绝壁悬崖。 没有可走的山路,无法靠人足攀登。 因此,除去从空中靠近,只有连接山脚到山顶附近的三处传送点可以来到城堡。 如若不是魔人的相关者就无法靠近,只要从城堡一侧关闭传送点,敌人就难以攻入。 历代的魔人在此培养弟子,从事魔导具的研究和开发。 此地的空气比下界稀薄,精灵之力也偏弱。 为了生活将这份弱化的力量更高效率的使用,也是魔导师修行的一环。 就像是在空气稀薄的高地更容易加强心肺功能一样,在此地修行过的魔导师去下界后就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魔力。 而且,由于魔导具的威力在此大幅削减,对进攻方来说会更加棘手。 在悠久的历史中,这座城堡几乎没有受到过袭击。 所以当代的魔人范达尔在城堡也显得轻松自在。 然而在那天晚上—— 毫无前兆的发生了变故。 比平时更晚的时候仍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文件到的范达尔被突然的巨响打断了工作。 (什么事……?) 开始以为是地震,后来的落雷以及崩塌又让他错以为发生了天灾。 在旅行中姑且不谈,范达尔还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堡里听到轰鸣声。 他马上拿起“魔神之杖”走出了房间。 弟子们居住在城内的不同区域。 加快脚步,眼前漂来了烟尘。 城内的一角,面对外城墙的室内广场。 那里已经发生了战斗。 「范达尔大人!是敌袭!」 弟子之一、巨汉海兹尔一边鸣响双手中的棒状魔导具“雾之猎犬”,一边大声喊道。 两只以雾凝聚成的犬在他的左右待命。 这个魔导具是曾经的同僚、如今已经亡故的魔导具工匠泽尔德那特的赠物。 “很合手的武器,给你的弟子用吧”,附在时令问候信上寄了过来。 这个武器对魔力的耗费不大,而且容易调整威力随机应变。范达尔自己使用也很顺手,但最后送给了过去泽尔德那特很喜欢的高足海兹尔。 已经年届五十的海兹尔就像是范达尔和泽尔德那特的弟弟,为上一代的魔人工作。由于他强健的体魄和认真的性格,比起魔导师更加酝酿出一种战士的氛围,实际上负责着这个城堡的警备。 而保护着海兹尔背后的就是暗属性魔导师、他最优秀的弟子阿尔凯因。 他华丽的黑发散乱,左臂不停的流血,右手握着切糕刀。 “黑色切糕刀”的外观显得有些靠不住,却是强大的暗属性魔导具,轻巧且容易挥舞,却锋利得可以像切蛋糕似的轻松劈开岩石甚至钢铁。 阿尔凯因站在原地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师傅,请小心。敌人大概只有五、六个,隐藏着身形,目标肯定是——」 「……“魔神之杖”么?」 范达尔紧握住手杖,警戒着周围。 魔人的弟子总共百余人,却很少聚集到一起。有的人为了收集各国的情报而四处旅行,有的人奔赴附近贵族的身边当参谋,还有的为了测试魔导具而去往山下。 更何况今天数十名弟子前去处理附近偶然发生的山林大火,城堡显得更加空旷。 剩下的弟子不到二十人—— 范达尔瞬间明白了。 (山脚的大火……就是为了分散此处战力的佯功?) 虽然不清楚入侵者的身份,但趁着此处弟子不足之机前来袭击决非偶然。 周围已经有数名弟子倒下,有的昏迷,有的坐在血泊当中,但全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目前仍然没有掌握对手的形迹。似乎是看到目标的范达尔出现,正在窥探己方的出招。 「刚才的巨响——是敌人搞的鬼么?」 「不。赛雷斯特为了攻击敌人,使用了试验品炸药……」 那个弟子也是被打倒的人之一,大概是来不及通知范达尔,一方面为了攻击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用巨响告知敌袭吧。 因弟子的机智而冲出来的范达尔下达了指示。 「各自背靠背。咱们比对手人多,不必害怕。」 阿尔凯因也说过「敌人只有五、六个」。 数名精锐的暗杀者——前来袭击的最多也就十余人吧,范达尔如此推测。他们没有使用山脚下的传送点,大概是从空中悄悄的潜入。 范达尔用魔神之杖轻叩石质的地面。 产生的振动转化成光传遍周围。 同时传过弟子们的身体,光线从脚边沿身体的表面滑过。 然后,这束光线在空无一物的空间显现出了刺客们的身影。 瞬间可以确认的有五个人。 范达尔的搜索技能让他们大为吃惊,不禁慌张起来。 「上!」 范达尔一声令下,弟子们马上做出反应。 各自寻找到最近的刺客,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海兹尔鸣响双手中的短棒操纵“雾之猎犬”,阿尔凯因也如同短剑般使用着切糕刀拉近了距离。 但是歹徒的反应更快。 察觉到自己发现后,他们同时采取了躲避行动。 其中的一人喊出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魔人由我来对付。你们去处理周围的弟子,只要阻挡住他们就好,不必勉强。」 声音很年轻,但口气上像是指挥官。 数名弟子已经被打倒,由此来看不能因对手的年轻而掉以轻心。 敌方的部下和范达尔的弟子瞬间开始了战斗。 缠绕在敌人身体上的光线没有消失,映照出模模糊糊的形状,指示他们的位置。 而后,发出指示的男人也隐藏着身形站到了范达尔的正面。 范达尔与他对峙。 「你们就是到处作乱的“魔族”吗?」 「嗯……嘛,正是。」 眼前的指挥官像是伸了个懒腰。 是粗心大意,还是有意侮辱?——范达尔觉得两者都不是。 男人有轻微的东方口音。 这让范达尔想起了某种在东方流行的武术。 那种武术中,解除紧张的脱力状态也是一种“架势”。 不论是打击、斩击还是突刺,合理的架势都被对手解读出许多信息。 隐藏意图,甚至用疏忽来引诱对手的无形架势——眼前的男人正在运用的就是这个。 (的确……配合对手的攻击进行反击是那种武术的基本——) 这些知识是他在东方旅行时,从六贤人的同伴之一武人霍乔那里听来的。 东方就有许多奇妙的武术。 承受对手的力道后顺水推舟的加以利用,用步法和姿势迷惑对手,这类除去魔导具也能战斗的技术多种多样。 对峙中的男人自然站立的方式在范达尔的眼中显得十分奇妙。 「——为何攻击这座城堡?说出你们的意图。」 「这种事不用问就心知肚明吧?往后你大概是最大的麻烦——还有,我们想要“魔族之杖”。」 范达尔用手中的杖粗鲁的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你们的目标是这个么……就 算交出去,别人也不能用吧。」 「这点无所谓。我们要的不是杖,而是“里面”。」 听到这个回答的范达尔无意间皱起了眉头。 如果对手是无知的贼人,并不值得过分警戒。不过如果是在拥有了某种知识的基础上想要得到“神器”,这才是危险至极的兆头。 范达尔不再打算赶走他们。 要在这里击败。 心怀这样的决意,范达尔用杖指向了它所在的地方。 宝珠前端产生的波动将空气化作利刃。 大概是察觉到了攻击的先兆,男人同时举起了手。 一闪,由下向上斩出的刀光。 风刃只是稍稍掠过男人的表面,然后消失。 隐藏住男人身体的幻术之布似乎掉下来了一块,轻飘飘的落下。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穿短和服的青年剑士。 睡眼惺忪、毫无紧迫感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单手拿着剑柄状的魔导具发出叹息。 「——手法跟我们的北天将很像呢,魔人。而且听说这里会减弱魔导具的威力——看来对你没有效果。」 范达尔死死的盯住对手。 「魔导具的威力会被削弱,但“神器”不同。」 神器当中宿有众神之力,其威力不会被周围的状况所左右。 青年剑士歪着脸笑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但是呢,魔人。就算对普通的“魔导具”……若在我的手中,情况就又不同了。」 青年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这个男人……!) 范达尔因背后的恶寒而下意识的行动,将杖中生成的魔力壁垒向前推出。 青年从手柄中挥出的不可视的刀刃,急忙赶制的壁垒仅仅阻挡了一瞬。 (不行!会被突破的——!) 范达尔心感失策,脚下的影子却突然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青年冲到了范达尔眼前时,轻飘飘上浮的黑块缠在了他的刀刃上。 刀被弹开,仅留下了瞬间放电后的光芒。 「师傅!您还好么!」 操纵脚底影子救出范达尔的正是高徒阿尔凯因。 飘飘的黑色长发,他在与敌人剑刃交加之余,仍然注意到了师傅的情况。 虽然被敌人抓住了空隙短时间内被迫防守,但阿尔凯因马上就重整了阵势。 范达尔再次感受到爱徒的成长,在如此紧迫的状态下仍然露出了微笑。 (刚才有些自命不凡——在这个家伙面前丢脸了) 范达尔摆正架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敌方的青年。 「魔族的年轻人,你的力量很出色。不过仅此还不及阿尔凯因。」 青年不满的哼了一声。 「……“暗语”么。暗属性的魔导师很麻烦呢。说是对所有的属性都占据上风?虽不合情理,难道比起你——那个人更加棘手么?」 「在魔人的面前,真是敢说敢为呢。我还没弱到输给弟子的程度吧。」 苦笑着应付了敌人的轻侮,范达尔想要再次挥杖。 眼前的青年用余光一瞥,抿紧了嘴唇。 他的气势已经从范达尔转向了阿尔凯因。 范达尔有些心慌。 (这个年轻人,真聪明——!) 在眼前的情况下应该先击败谁——青年认定“范达尔”才是这里的难敌。 事实上,青年最畏惧的应该是魔人范达尔。 但在和魔人的战斗中,阿尔凯因会从旁干扰。 但若去攻击阿尔凯因,范达尔就要苦恼于三个选择。 明知自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仍然去保护阿尔凯因。 或是在缺乏攻击手段的情况下贸然攻击。 除此之外,最为现实的一个选择是联合阿尔凯因共同对付敌人—— 虽然把对付青年部下的担子完全托付给海兹尔等人有所不安,但在如今的情势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范达尔看向远方和其他敌人战斗中的阿尔凯因,下达了指示。 「阿尔凯因!把那边交给海兹尔!你和我一起对付这个年轻人——」 「太迟了。」 范达尔话音未落,青年已经挥下了手柄。 阿尔凯因刚刚防御过敌人的剑,只得吃惊的横向滑动身体。 范达尔的背后产生了一股比刚才更严重的恶寒。 (阿尔凯因!那种刀刃只能“防御”!不要躲避!) 在想法转化成语言之前——青年的刀刃猛然切开了阿尔凯因的侧腹。 极深的伤口让阿尔凯因无可奈何的倒在了地上。 魔族青年的刀刃可以操纵雷气。在敌人躲避时可以自动追踪,用屏障或暗之力防守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弟子们惊惶失措。 范达尔自己看到这样的惨剧后,也瞬间停止了思考。 魔族青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眼神黯淡的对部下们低语。 「——我要使“百刀千断”了。你们快趴下。」 他的部下们同时趴倒身体。 青年体内的魔力逐渐凝聚到异常的程度。 (想把我的弟子也卷进来么!但如果是全方位的攻击,威力应该也会扩散——这样的话,凭借我的力量能勉强防御住么……?) 范达尔举起魔神之杖,迅速张起壁垒,但无法覆盖到自己和所有的弟子。 所以范达尔让瞬间张开的防御壁仅仅包住了“魔族青年”一人。 青年轻轻一笑。 「……你看,露出空隙了。」 ——仅此一言,范达尔就知道上当了。 魔族青年佯装以阿尔凯因为目标,更要将其他弟子一网打尽,为了不让自己的部下受到牵连而命令他们“趴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为了攻击“范达尔”一人的诈术。 以青年为中心张开的全方位屏障,因为范围广、准备仓促,所以十分脆弱。 防御青年对“全方位”释放的乱击效果显著,但若面对一点突破的攻击,大概连减弱威力的效果都难以达到。 如今,青年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范达尔一人,即将挥下刀柄。 阿尔凯因已经倒下,再也没有暗力之的援护。 正是考虑到范达尔优先保护弟子的心理,青年才能极其自然的抓住这个机会。 在范达尔召唤出新的屏障之前,青年的斩击已经袭来。 「……啊!」 范达尔为庇护身体,痛苦之余伸出了手杖。 然后,就在青年释放出的雷刃触及手杖前端的刹那—— 视野变成一片白色。 在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前,范达尔不禁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 (只是这种程度的袭击,就让弟子们遭受危险……我真是不配当魔人呢——) 如果泽尔德那特在身边,大概会责备我的愚蠢吧,范达尔不禁想到。 「范达尔大人!」 「师傅,这是——!」 在爆炸的白色中响起了弟子们的声音。 同时也传来了魔族们内心动摇的议论。 「……这个光是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莱森大人!请暂时保持距离。这可能是魔人的陷阱——」 范达尔自身也在手杖发出的眩光中闭起眼睛,侥幸的是魔族因误解没有继续追击,但范达尔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异常的光芒……难道是那个男人的斩击破坏了魔神之杖?) 虽然从未听闻过类似的案例,但就算是神器,也不能保证“绝对无法损坏”。 神器不像一般的魔导具那么容易被破坏,但青年的斩击明显超出了常理。 被过于强大的冲击破坏时发生了什么吧——不论是范达尔还是世间的任何人都难以知晓。 然后,在光芒收束的时候, 范达尔和他的弟子们从魔人之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 「逃跑了么……?」 在覆盖周围的白色消失后,东天将莱森不久后才恢复了视力。 部下们似乎也是同样,身影出现时都各自按着眼睛。 一名部下用狩衣的下摆擦拭着伤口处的血,呻吟般的说道。 「能够让许多人瞬间移动的魔导具么?可能是尚处于研究中的试用品——」 「嘛,可能如此吧。干得真漂亮呢。」 在接近乱战的状态中,如果存在对一定范围内瞬间移动的魔导具,应该会把无关之人也卷入其中才对。 但莱森和部下都平安无事。就是说魔人范达尔只带走了自己的弟子。 没有可供追查的痕迹。 也许意外的就在附近吧?或是去往了山脚,还是已经逃远了?——难以做出判断的莱森把刀柄状的魔导具收回怀里。 这个没有刀身的魔导具“雷化刀”可以将飘浮在大气中极度微弱的雷气变成刀刃。 出处未知,之前一直收藏于东方的某个家庭,由于普通人的手里变不出刀刃,仅是派不上用场的传家宝。 莱森发挥出了其真正的价值,更因变成魔族得到了非比寻常的力量。 能够斩击的范围只有数十步,在这种意义上不及北天将鲁法斯使用的“斩风的指挥棒”,但“雷化刀”在近距离的威力却是压倒性的。 斩风的指挥棒产生的真空之刃,优秀的魔导师或结实的魔导具就可以防御,但莱森操纵的雷气之刃却足以摧毁半吊子的防御壁垒。 以前不知在面对“暗之力”这种位于所有属性上风的能力是否起作用,但经过今夜之战已经证实了有效性。 没有实现夺取魔神之杖的目的,还让范达尔和阿尔凯因逃跑了,不过在这点上仍然算是有所收获。 「莱森大人,要追么?」 部下的问题让莱森哈哈大笑。 「根本不知道对手在哪里,要怎么追?撤退吧,撤退。在山脚下的其他弟子回来前,咱们赶快开溜吧。」 如今范达尔和阿尔凯因都已离开,已经不存在有威胁的对手,但遭到围堵的话仍然有些麻烦。毕竟就算打倒了那群弟子也毫无所得。 东天将还没有饥渴到花费力气在没有价值的战斗中。 部下们点点头,走向降落在城堡阳台处的“飞天之龙”。 他们在进攻时分别乘坐在两台上,但其中一部受阻于风之屏蔽而受损。 当初对能否平安着地尚有些许的不安,但若仅是降落,他们还备降落伞型的魔导具。 一名部下叹了口气。 「真可惜。明明马上就要得到“魔神之杖”了。」 「不必勉强。维斯加大人也不认为能如此简单的到手。还有其他的神器,下一个目标就是——“龙神之角”吧。」 若是更改目标,其他的神器也无所谓,但考虑到离魔人之城的距离以及对不明之物的好奇心,莱森做出了这个决策。 龙人加尔多拉是六贤人之一,思想却不为人知,甚至极少有关于他的传闻,在世间犹于遁世者的形象。 部下一边进行着离开城堡的准备,一边低语道。 「对加尔多拉大人出手还是让人有些不安。不知道他的战力有怎样的程度。本来就是非人的种族——」 「如果他们强大到咱们无法抵挡,他早就骑到人类的脖子上了。你过虑了。」 针对数量不断减少、几近灭绝的龙人族,莱森有着这样的认识。 毕竟他们数量的减少并非与人类斗争的结果。个体的寿命很长,但生殖能力却很差,几乎难有子嗣。 特别是近年,听说某种不明原因的不妊倾向变得更加严重。 「但是,听闻龙人族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还是请示下主人吧。」 听到部下的建议,莱森满面笑容的点点头。 莱森的部下全都比自己年长,十分忠诚,不时也会向莱森劝谏。 (像我这样胡来的上司真是配不上他们呢。) 莱森越发痛切的如此感慨。 他能够在魔族当中得到“东天将”的地位,除去他自己身的本事,这些共同战斗的同伴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 身具东方武术的他们与莱森之间已经产生了主从的羁绊。 「当然会去取得主人的首肯。你们对袭击龙人如此不满么?还是说——差不多想要挑战“武人霍乔”了?」 一名男性部下歪着鼻子,而后轻敲了下额头。 「其他的贤人尚不得而知——我觉得凭咱们现在的实力还无法战胜武人。」 「想到一块了呢,我也同意。」 莱森微微一笑。 得到主人的加护,变成魔族——自知不敌的人只有“武人霍乔”了。 若论政治力,圣人克拉尼恩当仁不让,在制造魔导具的能力上无人能及工人那波尔。乐人雪莉露得到商人和旅行艺人的支持,以其为基础坐拥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情报网,魔人范达尔则是“六贤人的调解人”。 龙人加尔多拉的谜团甚多,情报不足,但不论如何莱森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它。现如今,范达尔都因莱森的袭击逃跑了。 但是,“武人霍乔”在等级上不同。 几乎没有政治实力和经济能力,也不具备制作魔导具的力量,虽然在东方人望颇盛,但作为“六贤人”的存在感很稀薄。 不过,莱森亲身体会过那个男人的“恐怖”,确信“武人霍乔”将是贤人中最大的障碍。 极端而言,对圣人和工人都可以趁机偷袭。 但是这个简单的策略对武人霍乔没有意义。 他拥有的“武神之刀”作为神器在应用能力和效果范畴上都远远不及其他神器。 本来就只能在战斗中使用的力量,平时甚少能派上用场。 但考虑一对一,而且是近距离纯粹的战斗时,武人霍乔的实力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在武人的流派中,有种概念叫做“一刀的领域”。 指的是武神之刀可以触及的距离,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武人可以发挥出无可匹敌的力量。当然,由于武人也会迂回,大多情况下落到这个领域内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莱森曾败于他的刀下。 但他和武人并非敌对关系。 在东方,为了磨练武技会频繁的和其他流派比试,莱森也曾为了一试身手向武人霍乔挑战。 结果是莱森大败。 这种毫无懊悔的压倒性差距让莱森的心情极为舒畅。 自那以后重新锻炼过的莱森得到了足以压倒当初的自己的力量。 但他有自知之明,现在还比不过武人。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武人身处边境之地不常移动,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但总有一天会一较高下。 「必须要寻找对抗武人的手段。我大概正是为此才会去借助“众神之力”吧。」 最后的半句话大概只是玩笑,但部下的脸上却笼罩起了一片阴云。 「……不是“众神”。那些只是怪物。」 莱森对此露出了苦笑。 很可能是因为莱森 从魔族之主“维斯加”那重获了生命,他对众神并没有特别的厌恶感。保持警戒的程度也仅仅类似于小心森林中出现的猛兽,没有部下那么敏感。 「别这么说。在对面的眼中,咱们才是怪物吧。面对不常见的东西、或是与自己迥异的东西大体上都会感到异常。即使再怎么讨厌——那群家伙迟早会来到这里。只要这个世界还有“神器”,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遗憾的是没能抢到魔神之杖。 就算现在去夺取其他神器,贤人一方也会因这次袭击而加强警备,所以必须寻找机会。 龙人加尔多拉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到未来之事不禁心头骚然。 不久后,一行人从城堡的阳台乘上了飞天之龙。 大概是感觉到了莱森的躁动,同乘的部下诧异的开口说道。 「看起来很开心呢,莱森大人。并不是想否定侍奉主人,但我等还是有些许的不安。咱们的前方到底会出现什么呢——」 「有所期待不是很好么。肯定不会无聊就是了。」 把手伸进袖子里的莱森粗鲁在坐在龙身上。 莱森厌倦俗世,虽然如今享受着以武人霍乔为目标,不断的追求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也对“得到这份力量后还要做什么呢”备感迷茫。 会很有成就感吧。但也仅仅如此。 主人对自己有活命之恩,莱森预感只要协助她,大概就能遇到有趣的事情。 部下操纵的飞天之龙飘然浮起,开始从城堡的阳台向山脚降落。 穿过防风结界的时候,如同进入了狂风咆哮的零下世界。 贝尔兹山顶附近的精灵之力薄弱。只有魔族才能够在这种地方使用本来就是高魔力消耗的飞天之龙。 莱森对己方拥有的这种力量所知不多。 当然,除去显而易见的几点。 魔族造不了魔导具,以此为代价增加了使用魔导具的力量。 魔族化时需要“代价”,会失去什么因人而异。失去的东西越重要,得到的力量越强大,但在这种倾向之余,本身的才能也会有所影响。 身体的一部分,金钱,记忆,人性,家族,友人,恋人—— 虽统称为魔族,但每人的情况各不相同。有种解释声称,并不一定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只要漠然的产生“丧失感”就足够了。 莱森失去的是“性命”。 在失去的瞬间因“某物”的填补,他变成了魔族。 ——无法判断这个“某物”为何。 莱森推测作为魔族的灵魂就像是寄生精神,却不曾想过这个“某物”是如何产生,又有怎样的目的。 是某人有意的造物么? 还是自然发生的现象? 甚至有可能是脱离了本来目的的副产物。 莱森并不厌恶自己体内的这个不明正体的“某物”。 用一种没出息的说法,他反而因“某物”不由分说的进入身体,体会到了「自己不是一个人」似的坚强。 眺望着控制飞天之龙的部下后背,莱森微微的露出笑容。 部下瞥了一眼莱森表情,故意叹了口气。 「莱森大人。任务都失败了还露出这么轻松的表情,真是不足为范呢。」 「笑一笑也没关系吧,放轻松点。为了工作把命搭上就太愚蠢了。还是说,把责任推卸给你们、到处发火的上司更好?」 「这可是会成为酒席上争吵的导火索。」 部下正经的玩笑让莱森再次笑了起来。 莱森曾觉得人生很无聊。每天不断的追求强大,心中却觉得这种行为空虚枉然。 但现在不同了。 仅是得到了这份真实的生活感受,成为“魔族”就有了充分的价值。 ◎ 那里到底是“何处”呢—— 被手杖发出的白光所包围的范达尔一行,传送到了奇怪的空间。 比夜晚更黑暗,没有星光和月亮,空无一物的漆黑世界—— 看不到脚下,身体仿佛浮在水中。 如果世界与世界之间存在“空隙”,范达尔觉得那里大概就是这样的空无一物之地吧。 「……所有人都平安么?」 状况不明,但貌似捡回了一条命。 被闪到眼睛的弟子们逐个回话。 「哈……我还好吧。」 「我也没事。范达尔大人如何?」 「还活着。不——如果这里是死后的世界,这种说法有点奇怪呢。」 范达尔在心中默默的否定着这种可能性,看向手里的短杖。 魔族青年用尽浑身之力的一刀——直接受到攻击的白色宝珠上产生了巨大的裂纹。 不可思议的是宝珠没有当场碎裂,大概是宿于其中的魔神奥尔拉德之力在破坏的冲击下暴走了。 重要的手杖毁坏,范达尔却没有感到惊慌。 不仅是魔神之杖,所有神器都拥有像生物般的自我修复能力。化为粉末的话自然无法再生,但若只是些许的损坏,应该数天就能修复。 (但是……难道在破损的冲击下,打开了通向魔神奥尔拉德去往的“神界”入口?不,这里更像是连接神界与我们所在的世界之间的通路——) 手杖不能开口说话。 但是,范达尔能微弱的感受到存在于杖中、如同“魔神奥尔多拉”的存在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这个感觉就像是人偶尔能与不通语言的动物交流,其中当然会有许多误解,但还是能基本的判断出善意或敌意。 “魔神之杖”大概还没有认同范达尔为主人。 不过,还是对他表达出了宠物似的好感。 总之—— 由神器来看,贤人并非“神器的拥有者”,而是“被神器拥有的人类”。 只是人类恰好能得从中到神器的帮助,类似于人类帮助自己身边的玩赏动物。 神器挑选的基准尚不得而知,但范达尔还是从历代贤人们的记录中推测出了某种倾向性。 乐神竖琴喜欢乐观、开朗的人。 工神铁锤在多数情况下会认同有点怪癖、对“造物”拥有真挚感情的人。 圣神之石倾向于挑选忠实于圣教会的教义、沉湎于圣教会这个组织的人。 武人的刀会助力于热衷于“武”道甚至达到洁癖程度之人,魔神之杖则喜欢理性且招人喜欢的人。 只有关于龙神之角和龙人的记录过少,加之龙人族寿命长、换代频率低,难以分析出倾向性。 虽然多少有些例外,但大多情况下,与神器相性良好者会被选中。 这次,范达尔又被“魔神之杖”救了。 (……我明白,要感谢你。) 范达尔心想如此,轻轻的抚摸起杖头破损的宝珠。 无论眼下的情况如何,刚才继续战斗下去肯定难逃失败的定局,那样的话,范达尔就会失去众多弟子,杖也会被夺走吧。 将范达尔一行带到这个世界,恐怖正是魔神之杖的意志。 众神本来可以穿过世界之壁。 这个封印着魔神奥尔拉德的杖部分毁坏,神器中“封锁通往神界之路”的功能也因此受损。 所以“神界之门”打开了,他的弟子们会和范达尔同行毫无疑问也是出于奥尔拉德的意志。 最为明确的证据就是前来袭击的魔族没有被带到这里。 (那么,问题就是如何离开这里——) 范达尔再次环视周围。 纯粹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但不知为何可以清 楚的看到自己和弟子们的身影。 没有可见光,找不到光源,也没有影子,十分碜人的地方。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似乎存在空气,或是说空气都没有,如今范达尔一行却能依靠超越了生物机能的不可思议力量生存。 如坠梦中。 大部分弟子似乎还没有清醒,刚才的回答也显得有些呆滞。 但一瞬过后,从某处传来了一声悲鸣,惊醒了迷糊的弟子们。 「……阿尔凯因?喂,阿尔凯因?振作!范达尔大人,阿尔凯因他……」 范达尔马上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侧腹绽开、失去意识的阿尔凯因。 虽未一刀两断,但深深的伤口穿过了肚脐,甚至脊髓也受到损伤。溢出的鲜血仿佛失去重力在空中飘浮,向周围不断扩散。 一眼看去,这样的伤口还不断气的就太奇怪了。 范达尔的背脊一阵抽冷。 推开围在他身边的弟子,范达尔冲到阿尔凯因的身边。 脚下没有地面,但身体能够自由的前进,没有像在水中游泳那样受到阻力。 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弟子们或多或少身上带伤,但明显阿尔凯因的伤势最为严重。 原本白皙的皮肤因大量失血变得更加苍白。 范达尔焦急得心脏刺痛。 「阿尔凯因……!」 下意识的发出叹息。 他是拥有暗属性素养的稀有魔导师,从年幼时就成为了范达尔的弟子。 他同时还在暗黑神特拉伊哈尔特的达克菲尔德神殿不断修行,终于成为了独挡一面的魔导师。 虽不及已经步入老年的自己——但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老资格的弟子、巨汉海兹尔无意中扭曲了面容。 「范达尔大人,阿尔凯因——」 「不能让他死,因为这样的事。」 说出口后,这句话的份量让范达尔全身紧绷。 他将意识集中在损坏的“魔神之杖”中。 魔神之杖与其他贤人的神器相比,用于战斗时并不令人安心。而且一旦执迷于自身的欲望,更会引起无限的混乱。 为了隐瞒,他甚至没有把魔神之杖的特殊能力告诉自己的弟子。 虽然不适用于战斗,但此杖拥有其他魔导具所不能替代的重要力量。 「大家,离我远些。让我集中精神。」 「范达尔大人,您要做什么?」 「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周围的弟子们提心吊担的询问。 范达尔他们点点头,没有说话,轻轻的用杖头的宝珠按在阿尔凯因的身体上。 在神话中,寄宿于魔神之杖的奥尔拉德之力被称为“伟大的创造之力”。 神话当中有夸张的成份,但其本质就是产生“事物的变化”。 这份力量需要时间和集中力,可以点石成金,将木片变为水灵灵的果实。 虽然有矿物到矿物、植物到植物这样粗略的制约,但这种异常的力量仍然不愧于“来自众神的赠物”。 只是对以人类为首的“动物”使用,被历代魔人当作禁忌。 因为在记录中有数个失败案例的惨痛教训,范达尔自身也只试验过两次。 第一次是出于好奇心将蝉化蝶。 第二次和如今的状况相似。 为了治愈即将死去的弟子而将他变成“受伤前的身体”,最终堵住伤口。 那个男人——相处已久的海兹尔并不知道自己是由此才得以活到现在。 (用“魔神之杖”可以治疗伤势——唯一的不安就是杖有些损坏,还有这个难以理解的世界……之后就要靠我自己的集中力了。) “变成想象之物的力量”,只要魔人的心头有一丝慌乱,这种错乱就会反映在变化当中。 考虑到人体实验中蕴含的危险性,以及将来意想不到的副作用,绝对不能轻易使用这种力量。 但是,如今—— 阿尔凯因随时都可能殒命,为了堵住他的伤口只能借助于“魔神之杖”。 范达尔将杖头的宝珠贴在阿尔凯因的额头,脑海内强行描绘出爱徒的样子。 聚集在周围的弟子目不转睛的守望着。 (拜托了,魔神奥尔拉德——他还不该死。) 范达尔向神祈祷。 祈祷奏效,有裂纹的宝珠开始闪光——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如同弹跳般剧烈的摇晃起来。 不能中断。在弟子们的喧嚣中,范达尔仍然在集中精神。 (若是以损坏的神器使用奥尔拉德的力量,根据众神的法则就会打开指引魔兽的“神界之门”——是这样么?) 从杖身传来了没有言语的肯定之意。 本来,众神都已经在遥远的昔日去往了神界。 为了将其中一部分的神封印、禁闭的“封神器”——这就是神器的本质。 在被人为扭曲的神话中,神器被当成是来自众神的馈赠,更准确来说,也可以称为人类对神的监禁。 毕竟,并非所有的神都希望按照法则被强制性的迁往神界,寄宿于神器中的神与六贤人的关系也大体良好。 在神器半毁的现在,如果继续使用奥尔拉德的力量,就会打开引导众神的“神界之门”—— 心里明知这样的可能性,但范达尔为了救助阿尔凯因仍然不能停手。 普通的治疗对阿尔凯因的伤势已经束手无策,就算是魔神之杖也无法将灵魂唤回死去的肉体。 激烈的摇晃中,空无一物的空间内产生了裂纹。 慌张的弟子们大声呼喊。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破裂了……」 「范达尔大人,那边!」 范达尔依然将手杖按在涉死的阿尔凯因身上,下意识的顺着弟子们的声音抬起头。 透过封闭的世界中裂开的缝隙,可以看到对面陌生的世界。 黑色毛发的动物们排列整体,从那个群星闪耀着淡蓝色光芒的世界中窥探范达尔一行。 矮胖的身体,细长光润的体毛,手脚很短的小动物—— 如果此时遇到的是怪物,还不至于如此惊愕。 但是,意想不到的看到司空见惯的存在,反而让范达尔心生动摇。 (……是猫?) 这种双足站立的生物,瞬间烙印在范达尔的脑海内。 不久后,弟子们开始逐个被吸入了通往异世界的裂缝。 这种引力仿佛落在没有摩擦的滑梯上般难以抵抗,范达尔的身体也被拉动了。 「啊……!」 没有能够抓住的地方。 拉回视线,杖头处的阿尔凯因,身体逐渐被淡淡的光芒覆盖。 在阿尔凯因的正下方产生了奇妙的空间裂缝。 那是连接相同世界的裂缝么,还是通往别的世界的裂缝,或是回到“原来世界”的通路—— 无法判断,裂缝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吞噬了阿尔凯因的身体。 包裹在魔神之杖发出的变化之光中,逐渐远离了范达尔的身边。 「阿尔凯因!」 范达尔马上伸手,却没有够到。 魔人和他的其他弟子因吸引魔神奥尔拉德的神界之力,被拽入了异世界中。 只有濒死的阿尔凯因走散了。 范达尔觉得这并非偶然。 (难道是因为濒死的生命、或是失去意识的人没有去往神界的资格么?) 范达尔知道某个和如今类似的现象。 曾经发生在布兰黛尔皇国的“环流的轮环”事故—— 女儿奥加和女婿鲁法斯等人不慎打开了“神界之门”,只有一名幼女生还。 那个生还者、菲莉亚诺的精神受到侵食,被发现时已经失去了自我。 如果发生在眼前的事态和那次相同,由此不难推测出自己的命运。 (就像以死亡之身回来的奥加一样……或是像是至今未归的鲁法斯等人,我们的命运已经得不到拯救了么——不,不能让弟子们死去!) 范达尔向握在手中的杖身注入力量。 空间的裂缝扩展,范达尔一行落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瞬间做好了安全摔倒的姿势但却被某种有弹性的物体弹起,范达尔不禁愣了一下。 弟子们也是同样,仿佛黑色垫子般的物体保护了他们的身体。 「……嗯?」 一群圆滚滚的黑猫站在范达尔一行的眼前。 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的“影子”化作黑色的缓冲材料,保护住了落下的范达尔等人。 看到范达尔等人平安降落,它们的影子沉向地面,回到了黑猫群的脚下。 操纵影子——这种力量明显属于暗属性。 范达尔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感受不到敌意,但眼前的黑猫与其外表相反,拥有强大的力量。 用余光一瞥迷茫中的弟子,范达尔的脸上不禁抽搐起来。 「这、这群猫……?」 此时,范达尔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盯着范达尔等人的黑猫对面有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 性别不明,遮着脸坐在岩石上,将发出淡淡光芒的细长棒子缓缓按向岩块。 『哼哼……好久没见到人类了。欢迎来此,素不相识之人。虽然没有热情的迎接,但只要你们不捣乱,我就不是敌人。』 这个声音在范达尔的脑海里响起。 「你、你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人——而且周围还有用双足步行的类猫生物。 难道说这里不是神界,仍然是原来的世界中的某个未曾去过的地方?——范达尔的心中产生了微弱的希望。 不过,戴着风帽的人仿佛在嘲笑他的这份希望,窃笑起来。 『你问这里是哪,真是愚蠢的问题。砂漠中的一颗砂粒——没有特别命名的世界。而我只是很有闲情逸志来此旅行的普通占卜师。』 开朗的声音却让人微妙的感觉到恐惧。 范达尔想走到他的身边,却马上停下了脚步,并非站在中间的猫群阻拦,而是由于莫名的感觉到靠近会产生某种“恐怖”。 「占卜师……?那么这群黑猫是你养的?」 在场的黑猫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睁大了金色的眼睛。 不像是在警戒范达尔一行,却也没有移开视线。 报上占卜师之名的人轻轻的抚摸着其中的一只。 『把它们说是家养猫真是不知死活——他们可是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曾经在其他世界侍奉过暗黑神的子孙。如今他们仍然拥有特拉伊哈尔特的加护,所以能在没有魔导具的情况下完美的使用暗之力。』 范达尔皱了皱眉。 在神话中,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受到所有神明的推崇,无人能敌,偶尔作为调停人,偶尔作为仲裁者维持众神之间的关系。在某些地方将猫、鼠、鸟等小动物当作佣人。 神话毕竟只是神话,但偶尔以意想不到的形式隐含着事实。 占卜师夸张的晃了晃肩膀。 『这里的猫至少也是比你们高等的存在,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为上。它们位于这个世界中的生态顶点,大概——你们一起上也敌不过一只未成年的小猫。』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 一名弟子想要大声反驳占卜师的侮辱。 范达尔慌忙加以制止。 「等下,这大概是事实。在这个世界——你们无法使用魔导具。看起来,咱们来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他已经察觉到了。 ——在这个地方,周围几乎感觉不到精灵之力。 弟子们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为何使用不了魔导具,脸色渐渐的严肃起来。 占卜师笑了笑。 『对,你们在自己的世界中得到的加护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真不愧是魔人范达尔——对此一清二楚呢。还是寄宿于那把杖里的魔神奥尔拉德教给你的?』 在报上姓名之前,占卜师就道破了范达尔的身份。 范达尔不禁加强了警戒。 (他甚至知道奥尔拉德……我曾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么?) 『不,这是初次见面。』 占卜师仿佛理所当然的回答了范达尔不曾问出口的思考。 范达尔哑口无言。 同时,占卜师又笑了起来。 『不必如此胆怯。我对你们没什么兴趣。如今,在这个时间点,我知道你们的一切——我拥有这样的力量。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不具有任何我想要了解的知识。总之——你们对于我来说是无用之人。我只是追随众神的法则,在旅途中恰好顺路来此。』 占卜师口气愉快的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遵从法则,想要找到通往异界之门——但玛丽安努的诅咒真是麻烦。托她的福,我仍然回不到那个世界。嘛,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想要回去的依恋了。』 占卜师用开朗的语气嘟囔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突然起身。 「请等一下!我还想请教你很多问题……」 「很遗憾——似乎没有时间了。」 占卜师打断了范达尔的请教,言语中似有讽刺之意。 『你们当中有人继承了女神阿拉库纳的遗传因子吧?大部分都是古代之民的子孙……看来波尔阿鲁巴也闻到了你们的气味。正是为了强化对阿拉库纳眷属的追踪,鼻子变得特别灵敏。虽然有些可惜,但你们已经——无法平安返回了。』 在低语的占卜师对面能看到不认识的植物以及深邃的森林。 一个巨大的物体像是要拨开森林,从空中靠近。 占卜师的声音中流露出了寂寞的音色。 『众神的加护和诅咒,双方面的影响逐渐变弱却仍然影响着你们——不能只得到加护,这点真让人烦恼。他们近似本能的追寻阿拉库纳的残渣,所以几乎不通情理。再会,刚刚见面的魔人和弟子们。说不定会因命运之神的一时兴起,将来在某处重聚。』 下个瞬间,足以覆盖整个森林的巨大的物体出现在范达尔一行的视野里。 因周围的昏暗看不清全部,形状也难以确定,成百上千只触手般的红色长条器官遍布全身。 既使在远处观望也能看出无数蠢蠢欲动的触手每条都比人类的身体更加粗壮,宛如生长在山上的树木。 过于巨大的身躺让人失去了距离感。 漆黑的类似眼珠的器官在正面纵横排列了数百之多,分别向下俯视着范达尔一行。 “汝,受阿拉库纳加护之人。呼唤阿尔库纳的帮助吧,化作吾之食饵——” 范达尔准确的听到了这番话,狂言妄语却表达出了对方的想法。 (这样的……这样的怪物却能理解人语么?) 占卜师似乎看穿了这种想法,扑哧一笑。 『波尔阿鲁巴不懂语言,只是你们的大脑把它的意思翻译成了语言。有一种说法是,“众神的加护”——你们把所有方便的愿望都强加给众神,他们在回应愿望的同时变得扭曲。』 向下俯视的巨大身体泛起模糊的红光。 范达尔从魔神之杖中感受到了危险,向弟子们大喊。 「不行!不要看那个怪物!所有人,逃跑……」 话未能说完。 某些弟子卧倒,某些弟子想要逃跑,还有某些弟子维持着正面应对的姿态当场变得僵硬。 范达尔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思维停止的瞬间。 然后—— 残留下来的只有不会说话的石像群。 如山般的巨大物体将范达尔等人石化,再次回到了森林的深处。 他要继续沉睡,直到再次发觉“阿拉库纳的残渣”。 站在周围的大量黑猫注视着独自存活下来的占卜师。 这个免于石化的男人至少不是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但如今正逐渐向神靠拢,黑猫们产生了这样的认识。 戴着兜帽的占卜师用毫无血色的手轻轻抚摸着黑猫的脑袋。 『在此地打入了楔子,我以此为记号可以随时来到这里。因楔子的影响会更容易开门,说不定会有人前来帮助他们。不过——对在众神当中保持中立的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关系吧。』 一只黑猫向占卜师伸出了长满毛发的手。 占卜师握住了那只手。 『啊,我也希望能和你们的神特拉伊哈尔德保持友好的关系。有机会再去问好吧。』 占卜师轻轻的浮起,渐渐融入星空消失不见了。 这里恢复了寂静,仿佛谁都不曾来过。 黑猫们用金色的眼眸仰望了片刻星空,而后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 第五章 暗黑神之里 纯蓝色的夜晚世界。 在周围黑猫沉默的注视下,难掩惊讶之色的赛罗和菲诺听到了“魔人范达尔”开口说话。 “这里发生了什么——?” 范达尔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十分暧昧。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对面的森林有一个巨大的——大到看不到全貌的怪物。那个家伙报出的名字是“波尔阿鲁巴”,如今似乎已经不在了,当时察觉到它的瞬间,意识突然断绝……在得到你们的帮助之前,一直保持你们刚才所看到的样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 背后的黑猫仿佛想要安慰他,轻轻的拍了拍范达尔的后背。 根据范达尔所说,他们是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既然明白了它们不是阿尔凯因,仍然会在不经意间认错,虽然它们散发出的氛围比阿尔凯因更为舒缓。 这里似乎没有他们的天敌,因此对赛罗等人毫无警戒之意。 对它们感到在意之余,赛罗回到了和范达尔的对话当中。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 这正是刚才穿过神界之门、想要袭击赛罗等人的神之名。 寒罗只看到了它的一部分,但似乎范达尔看到了全貌。 「就是说……你们被那个怪物“波尔阿鲁巴”在瞬间石化?」 范达尔心情不畅的点点头。 赛罗再次看向其他的石像。 他们所有人都是范达尔的弟子,也就是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的同伴。 对赛罗来说也不是外人。 「那个……我去解除其他弟子的石化吧。请在这里等一下。」 赛罗正准确起身,范达尔却慌忙抓住了他的胳膊。 微弱的力气让赛罗体会到了他的衰弱。 「不,等一下——实在是羞愧,就连身为魔人的我也消耗巨大,现在仍然难以走路。弟子们恐怖解除了石化也暂时无法行动,还有人身受重伤,在没有治疗条件的情况下解除石化反而更危险。」 赛罗歪了下脑袋。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放置不管。 范达尔有些痛苦的吸了口气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道具袋。 这个“玛丽安努的道具袋”和阿尔凯因的几乎相同。看到了这个内部有巨大空间的魔导具,赛罗也察觉到了范达尔的意图。 「啊,原来如此——把石像装到里面去,但是……」 在这个世界里无法使用魔导具——知晓了这个事实的赛罗有些不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缇亚涅丝不能实体化,菲诺也使用不了纯水细剑。 但不知为何赛罗却能够使用“环流的轮环”。 「在这个世界里,“环流的轮环”暂且不谈,菲诺的魔导具好像都用不了。范达尔大人的那个道具袋能使用么?」 魔人面带苦笑的回答了这个疑问。 「这里的精灵之力的确很稀薄,依赖于地水火风之力这套系统的魔导具应该都不能使用。不过人类拥有的生命力,也就是消耗纯粹魔力的物品就没问题了。当然,神器“魔神之杖”也是利用内含的众神之力运作,所以也毫无问题。」 在赛罗身后的菲诺低声说道。 「就是说——赛罗的“环流的轮环”也不仰仗精灵之力,而是以生命力运作的魔导具?刚才顺利的解除了范达尔大人的石化……」 听到这个问题,范达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含糊。 「嘛……是吧。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是否应该称作魔导具。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聊吧,先让我回收弟子。」 范达尔举起魔神之杖。 杖发出淡淡的光芒,将脚边的土堆成了手形。 赛罗吓了一跳。 岩石和土,虽然材料不同,但这只手看起来与将赛罗和菲拉来这个世界的手性质相同。 「那个,难道是……?」 听到赛罗模糊的推测,范达尔闭上眼睛,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 「……抱歉。这些话有些自私自利——看来宿于此杖中的魔神奥尔拉德感知到了你体内的“环流的轮环”,穿过神界之门把你们拉到了这里。当然,是为了解除我的石化……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把你们牵连起来——」 赛罗听到他由衷感到羞愧的声音,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范达尔大人不必为此道歉。你的弟子阿尔凯因本来就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这次旅行也是为了寻找您,把我们带到这里与其说是牵连,反而是帮了大忙。」 自己和菲诺都活了下来,同时还找到了魔人范达尔和他的弟子们。虽然仍然会在意“对面世界”的波尔阿鲁巴,但对魔神之杖和范达尔不会有任何怨言。 菲诺也从旁轻轻的点头。 「……范达尔大人对我也有恩情。请不必在意。」 菲诺言语极为谨慎,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赛罗不由得察觉到了她怀疑的事情。 不久之前,范达尔刚刚醒来时—— 他将赛罗和菲诺称作“赛罗尼乌斯”和“菲利亚诺”。 他知道菲诺的事情顺理成章。 菲诺的母亲和范达尔似乎是是忘年交,年幼的菲诺失去视力时,前来帮助的正是在旅途中的魔人范达尔。 而且他知道赛罗的事情也合情合理。 赛罗的祖父泽尔德那特是魔人范达尔的好友,曾经由阿尔凯因等人得以确认。 问题只有一个。 范达尔为何像维斯加一样用“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称呼赛罗? 赛罗感到模糊的不安,却不敢开口询问。 菲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频频窥探赛罗的脸色。 魔神之杖创造出来的土之手开始从近及远的运送石像。 仍然坐在地上的范达尔不断将弟子的石像收入道具袋里。 赛罗站在原地,观望着并不算大的道具袋将等身大的石像收入囊中的情景。 想问他。 不过却找不到时机和切入的话题。 持续回收弟子的范达尔开口问道。 「……告诉我,在我们变成石像期间,对面的世界经过了多少岁月?看到你们还如此年轻,最长也不过数年吧……」 在他懊悔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作为贤人之一“魔人”的自责。 「半年……不,差不多快一年了吧。阿尔凯因在此期间一直在调查魔族的动向,寻找您的下落。」 范达尔呻吟了一声。 「快一年了么——不论如何,阿尔凯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如今你们也闯入了这个异世界……而且看到你能顺利的使用出“环流的轮环”,对面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吧?」 瞬间的犹豫后,赛罗点了点头。 他向还在回收弟子的范达尔简单的解释了至今为止的事件。 魔族以环流的轮环为目标出现,圣教会变成敌人,在埃鲁福尔与西天将的战斗,萨安托罗夫内乱的激化,还有在夏亚鲁尔僧院发生的混乱—— 听到圣教会的暗中活动、工人那波尔的死和龙人加尔多拉的背叛时,范达尔仰天长叹。 「太羞愧了……枉称为六贤人,却有包括我在内的四个笨蛋。我们本来应该站在收拾混乱局面的立场上,现如今反而在扩散混乱。最年轻的雪莉露反而表现的最为贤明,真让人于心不安。」 范达尔的语气很沉重。 而后他轻轻的抚摸了赛罗的头。 「——首先要除掉你的重担。打开神界之门的确是你的责任,但 我和弟子们也因此得救。如果魔族先找到了我们,魔神之杖会被夺走,那才是最为严重的事态。多亏了你们的行动才得以阻止。」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是……看到对面的世界因此遭受灾难,果然还是心中不安。我们会被带到范达尔大人的所在地纯属偶然——本来“穿越世界”这种事,出入口大多会指向意想不到的地方。能找到范达尔大人只是运气好。」 范达尔微微一笑。 「运气,么。虽然的确有运气的问题——但实际上,你们来到这里的机率相当之高。在“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的作用下会开门的地方大体有限。首先在众多的世界中,能通过罗盘去往的只有“临近的几个世界”——再有,那个魔导具必须在出口和入口有“神”存在。因为联连的对面世界必须有神存在,这里至少有将我石化的波尔阿鲁巴以及寄宿在我杖的魔神奥尔拉德。另外这群黑猫的神、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恐怖也是连接到这里的理由之一。」 范达尔的眼睛向周围回望了一圈。 「……曾有人先于我们来到了这里,但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在此地设置了某个可以当作目标的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人类,还是近似于神的存在……」 魔人范达尔都不清楚的事情,赛罗当然不得而知。话题最后仅仅得出“最重要的事情尚不明了”这样结论。菲诺突然从赛罗背后开口说道。 「……那个,赛罗。虽然我对那个“神界之门”打开前后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根据刚才范达尔大人的话,那个是对“神器”产生反应才会有动作?听说,神本身就拥有穿越世界的力量——」 「嗯,似乎如此。」 赛罗平稳的回答后,菲诺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呃,赛罗。那个罗盘……是在赛罗碰到后才启动的吧?这样想来,难道——」 ——听到她的推论后,赛罗察觉到了“某种可能性”。 因为自己的触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启动了。 这就意味着身边存在“神器”。 可能是龙人加尔多拉的龙神之角,也可能是不远处的工神铁锤产生的影响。 但是,最容易理解的解释却是另外一个。 「“环流的轮环”也是……神器之一么?」 赛罗在菲诺的引导下得出的这条结论让范达尔耸了耸肩膀。 「有这个可能性。在你体内的那个,恐怕比起魔导具更接近于神器。至少不是人类工匠从零开始做出来的东西,那种力量来自众神的馈赠——这样的思考方式更容易理解。那群笨蛋居然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放入你的体内——」 赛罗感到一阵恶寒。菲诺仿佛感受到了赛罗的心情,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 这份无言的温暖让赛罗冷静了下来。 不小心说漏嘴的范达尔捂住了额头。 「……抱歉,说出了让你们不安的话。将“环流的轮环”埋入你体内的人是被我逐出门下的弟子。他们已经不在了。泽尔德那特为了守护你这个孙子,选择了作为普通工匠的生活……都是因为我不中用,才把你们卷了进来。我已经没有颜面去见泽尔德那特了。」 看到贤人一味的道歉,赛罗突然感到有些奇怪。 他似乎对赛罗抱有很强烈的罪恶感。 甚至刚才言及“自己的弟子将环流的轮环植入赛罗的体内”。 这件事情本身,赛罗自己也微微的察觉到了。 “环流的轮环”不会是与生俱来,极有可能是某人所为。 而思考这是何人所为——赛罗想到的答案是祖父泽尔德那特和魔人范达尔。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对此抱有罪恶感以及想要保护赛罗就可以理解了。 「那个——如果这个问题不妥的话,我事先为此道歉。难道说将“环流的轮环”植入我体内的……就是爷爷和你么?」 ——赛罗终于将这个至今为止想都不敢想的疑问正面抛向了范达尔。 而后范达尔露出的表情既非愤怒也不是哀伤,只是纯粹的困惑。 范达尔思考了片刻。 「……这样啊。原来如此,你会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说起来,若没有准确的情报,实际上这也是合理的解释。」 范达尔的视线飘向天边,看起来像是在迷茫于该不该说出事实真相。 赛罗尽可能冷静的说道。 「即使真的如此,我也不会对你们有所怨言。这种力量的确让我经历了许多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说呢,很难以表达,我总觉得将这份力量托付于我似乎有着某种原因,事出必要吧——」 这种想法大概只是类似于“但愿如此”的愿望。 寡言却很温柔的祖父,阿尔凯因的老师范达尔。赛罗不愿接收年幼时的自己曾被他们当作实验体的事实。 范达尔中断了运送石像的作业,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的眼睛。 聚集在周围的黑猫也不明原因的注视着赛罗。极像阿尔凯因的它们没有任何敌意。 赛罗无法从范达尔的身上移开视线。 不知魔人想要看清什么。如果赛罗能够回应,他应该会说出“真相”。 范达尔的眼中突然淌出了泪水。 他马上遮掩似的用指尖按住了额头。 「……真让人困扰呢。你和奥加太像了,刚才也让我认错了人,那份平稳却又坚持的眼神,果然和那孩子一模一样。」 赛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很不可思议的有种怀念的感觉,却不存在于记忆当中。 范达尔深深的叹了口气。 「泽尔德那特没告诉你吧。奥加就是你亡故的母亲……另外,也是我的独生女。」 须臾之间,赛罗难以领会他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菲诺比赛罗更快的做出了反应。 「就是说,范达尔大人和赛罗的关系……唉?」 范达尔点点头,顺势在赛罗的正面低下了头。 「啊,对了。你的爷爷是泽尔德那特,外公就是我——此外,在你体内植入“环流的轮环”的笨蛋弟子就是我的女儿和泽尔德那特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双亲。」 赛罗哑口无言。菲诺从背后抱住赛罗的双臂也瞬间加强了力气。 比起环流的轮环以及没什么印象的双亲,六贤人之一的“魔人范达尔”是自己的亲人这个事实让赛罗最为惊讶。 「说起来,女儿因事故去逝后,我对那个是如何进入你的体内也了解不多。很可能是无意间的偶然导致的,而且就算是有意为之,应该也是如你所说有某种重要原由。」 范达尔长长的吐了口气。 「我把一切都拜托给了泽尔德那特,至今为止什么都没做——真的很抱歉。」 赛罗摇了摇头。 正如刚才所言,他对泽尔德那特和范达尔没有丝毫怨恨。 「不。我大体上能理解范达尔大人疏远我的理由,因为不想让我体内的“环流的轮环”被弟子们以及世间所知吧?」 不必特意向范达尔确认,赛罗就察觉到了这样的原因。 魔人的存在异常受人瞩目,如果外孙的体内存在的奇妙魔导具被世人所知,不难想象会有人盯上。 事实上,魔族也的确闻到了“环流的轮环”的气味。 魔人范达尔为了隐藏赛罗的存在而避免和他接触,泽尔德那特隐居在乡下小镇明显都是为了保护赛罗。 范达尔按住额头,重新开始回收弟子。 「谢谢你,赛罗尼乌斯……泽尔德那特是个幸福 的人,至到死前都能和你一起生活,他应该很快乐。」 一直保持沉默的菲诺越过赛罗的肩膀开口说道。 「范达尔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 「嗯?什么?」 她的声音中仍然充满了戒备。 「关于赛罗的名字。范达尔大人称呼赛罗为“赛罗尼乌斯”吧?那个是赛罗出生时的真名吗?」 范达尔微笑着点点头。 「……啊,这样啊。泽尔特那特说那个作为普通的魔导具工匠之孙的名字有些夸张,改个名字更加妥当,为了不太显眼就变成了“赛罗”。刚才我无意间叫出了女儿起的名字……」 菲诺抱住赛罗的胳膊又加紧了力气。 惊讶的赛罗回过头,看到她正用锐利的眼神瞪着范达尔的后背。 「……魔族之主“维斯加”那个女人也用这个名字称呼赛罗。为什么魔族的主人会知道赛罗真正的名字——你有什么线索么?」 听到这件事,范达尔皱着眉毛回过头来。 魔族之主叫出“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让赛罗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知道了那是自己在出生时被赋予的名字,但不清楚为何魔族之主会知道。 单手握杖的范达尔沉吟了一声。 土制成的巨手逐个将石像运入“玛丽安努的道具袋”,已经只剩下几个。 「魔族之主知道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么……真是奇怪。就像我刚才所说,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我、泽尔德那特以及一些亡故的人。没有特别的隐瞒,却也没有告诉给外人。能够考虑到的可能性——」 「魔族之主维斯加和我的双亲有关——?」 从维斯加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与赛罗的双亲有旧。可能是单方面的了解,也可能存在某种交流——赛罗不得而知。 同时,赛罗还有另外的疑问。 「维斯加也认识菲诺。不知是何缘由……」 「如果认识年幼时的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的双亲和菲利亚诺的双亲是好友,曾在同一个研究所里工作。」 范达尔若无其事的言及此事,赛罗却为此惊讶不已,菲诺也混身僵硬。 看到哑口无言的赛罗和菲诺,范达尔挠了挠头。 「你们会在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先生的身边再会当然也不是偶然。泽尔德那特将你保护起来之后,寻找隐居地时选择了奥尔德巴先生。当时是得到了菲利亚诺的母亲的介绍,倘若遇到万一,莉奥妮会把菲利亚诺也托付给奥尔德巴先生,和你一起得到保护……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范达尔没有顾及发愣的赛罗和菲诺,淡淡的继续说道。 「如果奥尔德巴不适合担当养父之责,泽尔德那特会带着你和菲利亚诺再去寻找其他地方。但万幸的是,奥尔德巴的人品高尚。如果不是魔族出现,你们应该会在那里一直生活下去……」 背后传来了菲诺平静的声音。 「……不。对我来说,魔族的到来反而更好。如果魔族没有出现,父亲大人就会把我和赛罗分开。范达尔大人——你也会这么做吧? 你——会分开我和赛罗么?」 赛罗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某种碜人的感情。 虽然被抱住的后背传来了温热,但温暖当中却透露出丝丝寒意。 范达尔眨了眨眼。 「嗯?什么?我和泽尔德那特在莉奥妮亡故后,更想撮合你和赛罗……」 菲诺在赛罗的耳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在那之前的事了。发生在布兰代尔的事故过后——你们曾将活下的我和之后被确认生还的赛罗分开吧?借我的心灵受损之机,将赛罗带离我的身边,甚至封印住我的记忆——」 范达尔的双肩一颤。 但赛罗却完全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菲利亚诺……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菲诺抱着赛罗,牢骚般的在他耳边开口说道。 「……在工房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我的心灵仿佛开了一个大洞,似乎活着也毫无乐趣可言。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自己也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你们造成的吧。」 她的拥抱已经用力过度了。 感到有些痛苦的赛罗微微扭动了身体。 「菲诺,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有点难受,稍微轻一点——」 「……我绝对不会放手。」 她的声音仿佛爬入了耳朵深处,直接纠缠在大脑里。 向后回头越过肩膀也看不到她的脸,赛罗面前的范达尔沉默不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知何时,周围的猫群也和赛罗一行保持了距离。 「赛罗是我的,不会交给任何人。不论是魔族还是贤人,只要想分开我和赛罗,就算是神也绝不原谅。我只要有赛罗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要。只在赛罗在身边就算不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关系。两个人一直生活下去就好,这里的话没有人能带走赛罗,你还打算——分开我和赛罗吧?」 ——赛罗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没有恢复正常。 之前因触碰到波尔阿鲁巴的神气而精神错乱,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如今再次不安定起来。 「……赛罗,你不必思考太多,呆在我的身边就好。如果赛罗真的喜欢我,我会把一切都交给你。只要是赛罗的愿望,全部——都会给你哦。接吻,拥抱,甚至在此以上的事,隐蔽,捏造,杀人,若有人胆敢对赛罗做出奇怪的举动,我会将其千刀万剐——所以不要离开我的身边。绝对,绝对,一直呆在我身旁——」 她飞快说出的话,赛罗从中间就没有跟上。比起爱情的告白,流露出来的不安定气氛更让赛罗感到在意。恐怖她就像是在耍酒疯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范达尔用袖口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我能理解,菲利亚诺。你在那个事故现场“看到”的不是波尔阿鲁巴。波尔阿鲁巴当时应该也在现场,但你没有像我一样被石化,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是另外的“东西”——大概和“环流的轮环”有关。你被那位神侵食了心灵,所以才会执着于赛罗,失去了自我——」 菲诺没有对范达尔的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 赛罗对被勒紧的痛苦束手无策,困惑的对菲诺说道。 「菲诺,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没有人想要分开我和菲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多亏范达尔大人才能再会,不用能愤怒来回报他吧?」 勒在身上的力气微微松缓了一些。 范达尔似乎看清了这点,继续说道。 「……正如他所说,这是误解,菲利亚诺。你被亲生母亲接走,而他则是被亲爷爷接走——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本来我对你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并不是为了消除记忆,而是为了让你恢复心智,你幼小的身体承受了过重的神气,当时的状态十分危险。我从未想过对你和赛罗的关系说三道四。」 范达尔的声音极为真挚。 他回收完最后的弟子,重新看向了赛罗和菲诺。 「……赶快从这个神界离开吧。菲利亚诺,虽然你自己不曾察觉到,你从小就是容易受到周围影响的体质。如果长居于此,会变得比承受神气更加混乱不堪。」 赛罗担心菲诺之余,向范达尔询问。 「回到原来的世界有那么容易么?」 「当然只有现在。因为波尔阿鲁巴正面入侵“对面”,大门仍然敞开着。所以利用“魔神之杖”把你们拉到这里的同样技术,可以创造出类似抄近道似的门,应 该能去往夏亚鲁尔僧院附近。」 菲诺没有反应。 赛罗越过肩膀对菲诺细语道。 「菲诺,回去吧?阿尔凯因他们也很担心……毕竟在这个植物也都迥然有异的世界里,得病的话也找不到药草。我也想和菲诺永远在一起,为此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更好。」 赛罗尽可能冷静的组织着能够让菲诺认同的言辞。 缠在身体上的力气变得更弱,菲诺的拥抱逐渐化作了依靠。 「……赛罗想要回去的话也好。我会跟随赛罗到天涯海角。」 「嗯。」 赛罗把手向背后,轻轻的抚摸菲诺的脑袋。 「听到刚才的话会有那样的反应么——虽然菲利亚诺受到了惊吓,但你也真是胆大呢。让泽尔德那特感到不安的原来是那么回事么……」 「外公……?你刚才指的是什么,菲诺只是在对面看到了波尔阿鲁巴,又闯入了这个不明所以的地方所以有些胆怯而已。」 赛罗如此反驳道。回到对面冷静下来,应该就能变回往常的她。 范达尔用魔神之杖拄向地面,站起身来。 「嘛,如今还是优先离开此地吧。回到对面大概会遭遇到“波尔阿鲁巴”。要如何对付那个怪物呢……只能祈祷雪莉露他们平安无事了。」 周围的黑猫似乎察觉到了一行人想要返程的动静,睁开金色的眼眸向赛罗等人挥手示意。 赛罗看到后也同样朝它们挥了挥手。 「本以为不通言语……看起来可以互相沟通呢。」 「啊,他们的确拥有这种力量,一直守护着被石化的我们,是对人类有什么感情么——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在神话中被描写成一位稳重、通晓事理的神。得到暗黑神加护的它们可以说是咱们的友人吧。」 范达尔若有所思的如此回应。 不久之前,以波尔阿鲁巴打头的怪物们从神界涌出,骇人的外貌明显是超出常理的存在。 如果范达尔的推论正确,那群怪应该也和这些黑猫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赛罗对此有些难以置信。 「……众神的眷属到底是什么?难以想象出现在对面世界的怪物和这群黑猫是相同的性质。」 范达尔露出苦笑。 「我能理解你的疑问,这就像是在草率的质问“难以想象在对面的世界里,人类、芋虫、树木和黑狼都是相同性质的生物”。这种多样性正是跨越众多世界的众神所带来的产物。众神偶尔会带领眷属穿越世界,在目的地产生这种混沌的生态不如说正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那么,这里的黑猫也是咱们世界中的猫的子孙么?或是反过来咱们世界里的猫是从这里的猫衍生而来——」 「就是这么回事。人类也是同样。咱们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这也是围绕在众神身上的疑问之一。」 在遥远的过去——赛罗似乎听到过类似的结论。 到了现在自不必多想,那肯定是斯特拉达和某位英雄谈论过的内容吧。 知晓轮环之力,不断的使用这份力量,赛罗体内的这些古老记忆正因此不断的苏醒。 换个角度来看,大概就是在被“环流的轮环”侵食。 身后的菲诺来到侧面,捆住了赛罗的胳膊。 不是像恋人那般轻轻的挽在一起,而是宛如防止对方逃跑以压迫性的力量缠住。 同时,她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虽然眼下是这样的状况——赛罗,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找到了另一位爷爷真是太好了。阿尔凯因他们肯定会高兴的,我也吓了一跳。」 「唉……?但是,菲诺的口气像是以前就知道了我和范达尔大人的关系……总觉得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呢,现在能稍微回想起以前的事了么?」 赛罗不由得感到她和范达尔之间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空间,在进行着某种交流。 菲诺呆呆的歪了下脑袋。 「什么事?完全不明白。」 看到她有点纳闷的碧眼,赛罗心情大概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还是别去刺激她比较好吧。详细的事等回到对面世界,她冷静下来再谈——) 赛罗下定决心后,也用力的挽紧了她的胳膊。 范达尔眼带不安之色的看向两人,用杖头轻抚眼前的空间。 淡淡的光线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上划过,组成一个轮廓。 轮廓内侧仿佛水面般摇曳,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通路。 「通过这里——就能回到夏亚鲁尔僧院。」 「啊。我走在前面,你们跟紧。」 范达尔牵起赛罗的手。 一只手是范达尔,另一只则是菲诺,赛罗踏向了离开此处神界的归途。 周围的黑猫观望的视线十分平静。 阿尔凯因肯定就在返程的终点。 坚信会一路顺风的赛罗轻轻的向送行的黑猫们点头示意。 第六章 来自异境的入侵者 夏亚鲁尔僧院的上空,以抱着竖琴的乐人雪莉露为中心持续着与异形怪物的对峙。 报上波尔阿鲁巴眷属之名、仿佛红色螳螂的怪物—— 它们吃完那些裂开同伴腹部而出的巨大芋虫“阿拉库纳之茧”后,向愕然的西兹可和雪莉露通知。 “你们也吃阿拉库纳之茧么?” 西兹可察觉到身边的雪莉露嗖嗖的不断摇头,瞪向正面的螳螂。 「我们不吃。说起来——那个是从你们的肚子里出来的吧?是寄生虫还是……?」 “否,那是阿拉库纳之茧。吾等作为吞噬阿拉库纳之茧的存在由波尔阿鲁巴所生。因此要吃光它们。” 西兹可产生了某种怀疑。 在寄生虫当中,有一类是通过被虫“吞噬”而寄生到其体内,成长完全后咬破肚子回到外界。 它们称为“阿拉库纳之茧”的奇怪芋虫似乎正是类似的存在。 「吃了那种东西才会被寄生吧……?」 听到西兹可指出的原因,螳螂却回以无法理解的答话。 “吃阿拉库纳之茧,吾等才能得到与阿拉库纳眷属战斗的力量。汝等为了和吾等共同攻击阿拉库纳,必须食用从吾等身体内飞出的茧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抱着竖琴的雪莉露发出了露骨的厌恶声音。 西兹可的脸上也是一阵抽搐。 为了和阿拉库纳的眷属战斗——虽然不知这是真相还是他们的误解,但还没好奇到明知危险仍然开口询问的程度。 「吃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死,是这样吧?你们为什么会吃这样的东西——」 西兹的问题对拥有理性的人类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螳螂们的反应却完全的否定这个疑惑。 “这不是死。吾等会回归伟大的波尔阿鲁巴体内,然后重生,就是所谓的转生仪式。” 西兹可哑口无言。 这是宗教的教条么,还是他们真实的生态状况,难辨真伪。 西兹可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轻轻的撞到了身后的雪莉露。 乐人拉起西兹可的胳膊,共同后退了数步。 「……西兹可,尽可能和它们保持距离。就算是碰到了它们的体液,也很可能被感染上什么奇怪的东西——“乐神竖琴”似乎也很警惕。」 抱着竖琴的雪莉露说完后,西兹可面色紧张的点点头,更加不想靠近了。 携带武器的弟子们开始聚集在乐人周围。 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穿南国风情衣装的女性,其中也有像魔族的拉达娜似的舞娘打扮。 保护乐人的精锐部队全部由女性构成是惯例。 虽不是明文规定,过去似乎也有例外,但神话中的“乐神蕾迪安努”受到女战士保护的传说正是这个惯例的由来。 没想到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赛罗都不在这里。 就像神话中的乐神和女战士一样,只有弟子们和西兹可以雪莉露为中展开了战斗架势。 西兹可向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发问。 「依附在浮游庭园下方吸取魔力的家伙也是你们的同伙吧?快让它们住手。」 不久前来自控制室的消息告知了此事。虽然从西兹可等人的位置看不到,浮游庭园正在缓缓的下降。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朝天举起了圆锥状的双手。 “吾等已得必要之物。汝等应庆幸。” “回答吧,成为吾等的同伴,还是敌人?” 西兹可在他们的声音中感受到了雄厚的自信。 「……如果成为同伴,你们会离开么?」 螳螂的复眼发出模糊的红光。 “若是同伴,当然要提供吾等的粮食。汝等当自为之。” 「总之,你们所说的同伴就是掠夺的对象?」 西兹可看穿了这点。 “否。略夺是对敌人的行为。同伴是遵从吾等的要求。” 西兹可和旁边的雪莉露瞬间交换了视线。 不需要此等文字游戏,总之对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来说,“同伴”就意味着奴隶。 雪莉露把手指抚在竖琴上,做好演奏的准备。 「若是抵抗你们的要求——就是敌人?」 “否。吾等之敌只有阿拉库纳与其眷属。” 从它们的回答中仍然能够看出避免战斗的希望。 不过,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展开翅膀,仿佛威慑般伸展后背。 “阿拉库纳之茧刚才要袭击汝等。总之,你们不是阿拉库纳的同伴,但也不服从吾等伟大的波尔阿鲁巴——那么,吾等尊重汝之意志,将汝等作为粮食吃掉。” 被复眼盯住的西兹可感到的恶寒甚至令她双足颤抖。 不是敌人,而且没有敌对的想法—— 传达出这样的态度后,他们似乎将西兹可和雪莉露等人当作了“猎物”。 眼前的数十只螳螂在风中发出宛如树叶般的沙沙声,共同扇动翅膀。 “空无战斗意志的弱小之民,以本来毫无作用之身充当吾等之食,为之庆幸吧。” 随着为所欲为的腔调,它们展开了攻势。 雪莉露马上鸣响了竖琴的琴弦。 「乐人交响乐,“微风的玩笑”——!」 在激进的琴弦鸣奏中,微风突然化作暴风在雪莉露的周围肆虐。可爱的曲名却拥有比台风更强的威力。 袭来的螳螂群在空中被强风所压制。 在拉开距离的同时,西兹可飞出战轮追加攻击。 「飞驰吧,“四重奏的战轮”!」 放出的四个战轮分别从左右夹击打头阵的螳螂头部,而后又分别向左右跳向了其他的螳螂。 战轮在空中改变轨道,顺势开始横冲直撞。 战斗开始了。 乐人的演奏召唤出来的玩偶兽群杀向了即将攻击过来的螳螂群。 听到演奏后,西兹可体内的力量也膨胀起来。 亲卫队的女战士们似乎也是同样,表情上流露出了强大的战意。 因奏出的音乐可以带来不同效果的乐神竖琴,本来的用途似乎是操纵人心。 不巧的是这招对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无效,但仍然能消除己方对敌人的畏惧心理。 雪莉露大喊发出指示。 「大家不要让那群家伙靠近我!我会尽可能的用“乐神竖琴”防御住大部队,你们负责击败少数突破的敌人!」 「是!」 西兹可诅咒着这次战斗,同时运足了气势回答道。 以乐人雪莉露为中心瞬间形成了防御阵。和敌人接触的外边界由竖琴操纵的玩偶群来守护,针对穿过防御线的个体靠西兹可和乐人的弟子们直接应战——当场制定出了这样的战法。 刚才的螳螂群从下方连续飞起。 西兹可驱使战轮开始如同捏死虫子般的葬送敌人,同时还得到了来自乐人弟子的箭矢援护。 而螳螂一方毫无俱意,开始用长枪般的双手应战。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将西兹可等人当作了猎物。 即使语言相通、可以交流想法,若有一方产生了这样的意图便难免一战。在人类的世界里也是同样,和种族的不同没有丝毫关系。 不过,考虑到眼前的是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开战的理由与人类之间的观念似乎存在些许的不同。 虽然难以理解,他们袭击过来的理由不是“战意”,而是“善意”。 从回响在大脑中的、他们诚恳的声音中,西兹可极不情愿的发觉了这点。 (这些虫子似的家伙——价值观根本与我们不同!) 这不是来自对他们骇人外表的偏见。 在波尔阿鲁巴眷属的思维中没有个体这种概念。 自己和同族没有固有的姓名,根本不去识别个体,只是为了共同的目的——追击名为“阿拉库纳”之敌而强化的种族。 对在身边战死的同伴没有哀伤或是恐惧之感。 对自己的死也毫不介怀,杀死对手更是毫无犹豫。 最为恐怖的是,它们深信即使对其他的种族而言,“在和阿拉库纳的战斗中死去”以及“为了伟大的波尔阿鲁巴而被吞食”也是莫大的幸福。 所以面对想要回避战斗的西兹可等人,心怀盛情的“特意袭击过来”。 被扭曲的价值观所支配,将这种价值观当作绝对的真理深信不疑,聚成集体采取共同的行动—— 能够说服这种对手的语言不可能存在。 它们以蚂蚁出巢之势,无穷无尽从地面涌出。 从设置在浮游庭园的“天振之声”中传来了控制室中的蕾妮的声音。 “梅露露西帕回来了!保护落地点!” 西兹可看向一侧,“裁决魔龙”正在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回归。 他还没有完全的控制住局面,但实在看不过这里的困境,特来支援。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残党还在坚守着浮游庭内部的控制室。 梅露露西帕应该能用“裁决魔龙”破坏通往那里的防御门,但在这个时间点刚好出现了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战况也为之转变。 己方的浮游庭园中还有萨安托罗夫的难民,应该以何为优先一目了然。 巨龙形的魔导具上不仅坐着梅露露西帕本人,还有露娜丝缇雅。 她面对追在身后的螳螂用魔导具弓一一射出箭矢。这个被称作“追鸟之弓(homingbow)”的物品威力平凡,但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追踪攻击逃跑的鸟。因为射出的不是真正的箭而是魔力箭矢,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乱射用作牵制,龙落到了西兹可等人的身边。 「梅露露西帕!露娜丝缇雅!尽可能瞄准敌人集中的地方,更有效率的击飞它们!少量牵连到乐人大人的玩偶也没关系,减少的那部分战斗力……」 「嗯,我明白了。哥哥?」 身穿白色迷你长裙的露娜丝缇雅露出了宛如还是西天将时的躁动笑容。 乘在龙背上的梅露露西帕沉默的点点头。 虽然露娜丝缇雅的魔族化解除了,但性格上的问题似乎是天生的,眼下在某种意义上却又极为可靠。 有他们和“裁决魔龙”的加入,僵持中的局面开始向西兹可一方倾倒。 裁决魔龙的咆哮化作巨大的光环横扫了一片敌人。 乐人召唤出来的玩偶群张牙舞爪,仿佛舞蹈般肆虐,西兹可的战轮则是瞄准其间的缝隙飞疾。 换个角来看就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但与表面的现象相反,西兹可等人反而是被袭击的一方。 (就算感到状况不利仍然无意撤退……!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 西兹可拼命操纵着战轮,同时凝视着不断倒下的红色螳螂。 被切开,击碎,贯穿,体液和内脏倾泻一空的死去,它们的这幅姿态表面上仿佛是生物,却让人不禁感到有些怪异。 屠杀,同时怎么杀都杀不尽。 仿佛在喝干了苦味的饮料后味道长久的残留在舌根处,怎么都无法消除这种不快感。 就算是虫子在察觉到危险时也会逃跑。 他们欠缺这样的判断力,但能通语言的话应该佣有某种程度的智慧,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战斗方式呢,十分不可思议。 (说起来——它们没有攻击洋馆的想法?) 它们不曾想要冲入收容着难民的洋馆。如果那里受到攻击就必须要分兵防守,对西兹可等人来说他们的战斗方法对己方太有利了。 难民不会受到伤害自然令人庆幸,倘若仅是因为它们没有思考战术的智慧自然最好。 不过,似乎总觉得看漏了些什么。 (如果是阿尔凯因大人……肯定能发觉。) 脑海里浮现出前辈魔导师可靠又可爱的身影,西兹可不禁咬紧了牙齿。 ——他如今不在这里。再怎么拜托不在之人也无法扭转事态,若是如此示弱肯定更加让阿尔凯因失望吧。 从“天振之声”中传来了蕾妮的声音。 “还有大约三分钟,浮游庭园会落到地面上!准备应对着陆时的冲击!”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从下方吸取了浮游庭园的魔力,因此高度已经大幅下降。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也几乎以相同的速度向地面靠近。 西兹可皱紧了眉头。 在战斗开始之前,她就已经在控制室得知,浮游庭园正在逐渐下降。 事已至此自然不会为此惊讶,但雷妮的通知再次让西兹可意识到他们的奇怪之处。 (吸收浮游庭园的魔力——?就是说,魔力对它们来说是……“粮食”……?) 西兹可马上大声喊道。 「雪莉露大人,停止攻击!请停手!还有梅露露西帕……!」 「哈?别开玩笑了,现在若停止攻击——」 西兹可很有自信的倾吐出自己的推论。 「咱们的攻击就是它们的“粮食”!这群家伙没有独立的个体,只是向某个巨大怪物输送“魔力”的末端组织——将受到攻击而得到的魔力一点点、一点点的输送给本体。正如同蜜蜂一小份、一小份的收集花蜜一样……但和蜜蜂不同的是,它们不必回到巢穴,在受到咱们攻击的时就达到了目的——」 雪莉露的脸上一阵抽搐。 「怎么会有这种事——?」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是……从刚才开始魔力的消耗奇妙的变高了——」 西兹可不知不觉得喘息起来。 部分是由于紧张和恐怖所致,但因乐人的演奏而得到强化后,消耗仍然过于剧烈了。 螳螂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脑海里。 “现如今还想如何,从汝等得到的粮食会让伟大的波尔阿鲁巴非常高兴。” “汝等作为粮食已经达到了十二分的效果。” “不过,为了让伟大的波阿鲁巴穿过狭窄的门,必须得到稍微扩展门的魔力。期待汝等更加努力的奋战。” 嘲讽似的内容,但没有丝毫感情。 如果混有嘲笑之意,尚且能将它们认定为近似人类的存在,但现在只有差异变得越来越显著。 梅露露西帕在龙背上歪着鼻梁,露娜丝缇雅也瞪圆了她年幼的眼睛。 螳螂之前的话中已经出现过提示。 面对被阿拉库纳之茧撕破肚子的同伴,他们仍然平静的扬言“这不是死”。 失去身体后会回归到波尔阿鲁巴之中,然后重生——这句话既不是妄言也不是盲信,正是它们的“生态”。 它们从称作阿拉库纳之茧的寄生虫中得到魔力,然后送回本体。 茧在它们的体内成长,成熟后突破腹部来到外面,然后再次被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捕食,吸取魔力—— 这个奇妙的循环就是它们的生态。 当然螳螂自身也会进行捕食行动,但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了向本体“波尔阿鲁巴”输送魔力。 它的本体还未出现。 它们曾提到“正在从窄门移动”。 (就是说在附近的某处,“神界之门” 打开了?) 虽不及霍克艾的水平,西兹可作为魔人范达尔的弟子多少也学过相关的知识。 看到眼前的异形生物,她才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这种情况会变成现实。 它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雪莉露弹奏竖琴的旋律中显现出动摇的音色,玩偶群的动作也变得迟钝。 「但、但是,这样无论到何都打不倒它们——」 「的确是这样……」 打倒对方也会变成对方的“粮食”——若是利用这份粮食又会从本体涌出新的士兵,只要不能打倒敌人的本体就无法取胜。 在这里不断击败螳螂只是无谓的消耗。 但不战斗的话,己方的肉体就会变成敌人的盘中餐。 巨大的螳螂所拥有的锐利下鄂以及长枪般的双手,明显就是为杀死生物并且捕食而准备的。 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状况面前只有“逃路”一途,但如今必须保护难民,浮游庭园也在不断的下落,这条路也走不通。 「……只能一直打倒它们了吧。」 梅露露西帕在龙背上低语道。 「即使明知会变成对手的粮食,也不能束手就擒。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会抛弃你们,带上露娜逃跑。」 干巴巴的声音显得有些薄情,但在“不说谎”这点上还算诚实。 梅露露西帕聪慧的眼神中显露出憎恶之光,目不转睛的看向站在尸体之海中的波尔阿鲁巴眷属。 「……所以,在我决定逃跑前,快想个策略,找出本体,或是阻止它们的方法,这段时间就由我来陪它们玩玩。」 龙的咆哮化为光柱,横扫迫近过来的螳螂。 露娜丝缇雅向另一个方向扔出了白色的圆盘状魔导具。 「——觉醒吧,“天鼓破音”!」 随着一声清澈的号令,浮空的圆盘下方发出了冲击波。 以圆盘为顶点呈放射状的冲击波将螳螂群压成平面,而后圆环再次回到了露娜丝缇雅的手中。 这个魔导具是她为了抓捕阿尔凯因而做出来的物品之一。 她在浮游庭园的简易工房里还试作了数个其他的魔导具,但在威力方面都没有脱离“抓捕”这个用途。 总之都是和年龄不符的不择手段之物。 可以自动攻击的圆盘汲取了西兹可战轮的特点,向正下方释放的冲击波其范围之广令敌人难以防御,就连同伴也不禁感到胆寒。 至少不像是为了抓一只猫而使用的魔导具。 露娜丝缇雅大概是完成了试验,又取出了三个同样的圆盘。 她将增加至四枚的圆盘扔向螳螂大军的前方。 「——西兹可,黑猫肯定平安无事,请冷静下来。不论这群家伙的生态如何奇怪,只要袭击过来咱们就只能抵抗。现在争取时间就足够了——等到阿尔凯因他们回来,用“覆夜的外套”将难民送回雪莉露的根据地就好。剩下的只有包括阿尔凯因在内的几个人的话,用哥哥的“裁决魔龙”就足以逃跑。」 年幼的少女十分冷静的安排让西兹可大吃一惊。 她的判断力仿佛还是当时的西天将。 乐人的演奏也不再混乱。 「……嗯。这个方案不坏。暂且在到达极限之前一边等待阿尔凯因一边战斗吧。没问题,不会输的!」 雪莉露类似虚张声势的声音鼓舞了在场的所有人。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们依然零星的冲来。 西兹可瞪向特意跑来送死的异形怪物,加速了战轮。 ——这还仅是前兆。 它们崇拜的真正的“可怕之物”还呆在后方。 只能祈祷在那个怪物出现之前阿尔凯因等人能够平安归来。 从控制室传来了蕾妮的声音。 “着陆!所有人准备承受冲击!” 话音刚落,整个庭园都产生了沉闷的震动,微微倾斜。 西兹可站稳脚根,忍耐着宛如在腹腔内共震的冲击。 几乎同时,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浮游庭园也落到地面,轰鸣声震耳欲聋。 面对从地下不断涌出的波尔阿鲁巴眷属,西兹可和乐人一行只是一味的拼命防御。 ◎ 在夏亚鲁尔僧院的地下深处—— 还在迷宫中彷徨的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来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空间。 「还真是……找到了有趣的地方呢。」 阿尔凯因抬头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悠闲的霍克艾,发出了一声沉吟。 这里是一个如冰般透明、被玻璃质矿物围绕的大空洞。 从洞窟侧向前方的路延伸,空间成巨大的扇形展开。 扩展的前方是垂直的墙壁,一眼望去似乎走到了尽头。 当然,这里不是自然形成的空间,明显有人造的痕迹。 没有任何外在光源照入,却仿佛水底般明亮,穿过了黑暗的道路来到这里时甚至会感到眩目。 在前来的途中看到此处的光芒,让两人不禁抱有“可能是出口”淡淡的期待。 期待落空的阿尔凯因不由得发出了不高兴的声音。 「霍克艾,别再取乐了,快点寻找出口。这里像是有些线索。」 踏在淡蓝色的地面上,鞋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声音也和玻璃类似。 观察着周围的霍克艾在眼镜内侧眯起了双眼。 「……不仅没有出口,反而是最深处呢。你看,阿尔凯因,正面略高的位置处。」 霍克艾指向大空洞的尽头,垂直峭立的玻璃质墙壁。 逐渐适应光亮后向那边凝视的阿尔凯因,在玻璃当中发现了某个“生物”的痕迹。 巨大的鄂和强壮的腿,同时还拥有锐利的爪子和蝙蝠状翅膀的野兽——的白色遗骸。 「……是“龙骨”呢。如此壮丽的大空洞是为这条龙准备的坟墓么?」 阿尔凯因无意当盗墓贼,想要转头离去。 但他的脖子却被霍克艾抓住,轻轻提了起来。 腿脚无力下垂的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我能体会你焦急的心情,请稍等一下。这不是为了研究而撇开正事。“龙骨”是龙神信仰中的崇拜对象,而且参拜完神殿中的大数多龙骨后会经由其他道路回到地面,在龙神信仰中会有这样的设计。」 说明的同时,霍克艾把阿尔凯因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在古代之民的遗迹“旅途终结的森林”里也留有这样的话吧?结束一段旅程的森林就是开始下段旅行的森林——大多数龙神信仰的神殿都是信徒雇佣古代之民建造的。两者似乎在思想上互相影响,古代之民关于“旅途”的思想也深深的反映在了龙神信仰当中。他们的旅行就是人生——不是“出发后返回”,而是“不断的前进”,甚至产生了“在死后仍然持续着旅程”这样的思想,十分的彻底。」 坐在霍克艾肩膀上的阿尔凯因托着腮靠在他的脑袋上。 「原来如此。就是说,如果咱们走的是进来的道路,那还有另外的归路?」 「嗯。对龙骨的参拜在惯例上不是“去而返”,而是“走过”。戴纳斯克的地下迷宫虽然有部分毁损,但根据赛罗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构造——这里也会有同样的机关吧。」 就算霍克艾这么认为,大部分的机关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已劣化了。 (要是机关仍然能正常运转就好了……) 在旅途终结的森林和龙骨迷宫中,古代之民的机关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仔细想来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民族呢。他们制造的 设备和强大的魔导具究竟带来了多少混乱——」 「所以才会受到迫害吧。对部分掌权者是带来信心的伙伴,但在那些受到魔导具危害的人眼中则是憎恨的对象。他们有些做过头了呢。」 霍克艾口气轻松的回应道,同时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他的眼镜“银月的幻影”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魔力流动,相信其精度的阿尔凯因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不久后,霍克艾将手贴在玻璃质的墙壁上,频频眺望并低吟道。 「这个……啊,原来如此么。要怎么办呢。」 从略微低沉的音色来看似乎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结论。 「机关果然已经损坏了么?」 听到阿尔凯因的疑问,霍克艾暧昧的点点头。 「与其说是损坏——更准确来说,本应在此的东西已经完美的被拆除了。墙壁表面还能看到魔力的残渣,应该是通往地面的传达装置吧,拆除就是在最近……恐怖是将咱们困在这里的魔族搞的鬼。」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会闯入这里完全是因为被卷入了工人的招数,纯属偶然。 就是说,对手在阿尔凯因一行进入这个迷宫后特意毁掉了脱离的方法。 「应该说是准备周全,还是疏忽大意呢——没有出口也不介意,难道对方能在土里移动么?」 「或是像你的“覆夜外套”一样,可以使用扭曲空间类型的魔导具——虽然这类魔导具是违禁品,咱们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可以穿过墙壁的魔导具在魔导师公会的法津中是禁止制造的。最大的理由是容易用于犯罪,但那已是陈年旧例,凭借现在的技术已经不可能再制造出来,而且使用者还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在使用中出现事故,要么身体内侧充满土而死,要么困在土中再也出不来。 本来这种数量极少的贵重品也不是想要就能轻松得到的东西。魔族可以强行掠夺王侯贵族的宝物库,但身为魔人弟子的阿尔凯因做不出这种事来。 「差不多咱们必须通过这个外套回到南方了吧?」 “覆夜外套”是入口和出口成对的两个魔导具。如今的出口在南方的乐人神殿。 若是回到那里自然可以活命,但再次来到夏亚鲁尔僧院则需要漫长的旅途,而且入口外套也会留在迷宫当中。 「这是最后的手段吧,说不定还会有类似紧急通道似的小路。」 虽然霍克艾这么说,但这个玻璃质空洞明显没有类似的机关。 霍克艾恋恋不舍的看着被玻璃质墙壁封印住龙骨,走向了入口。 但立刻停下了脚步。 入口处有人。 阿尔凯因也察觉到了那个人影,微微歪起了眼角。 身穿银色的骑士铠甲,将头盔抱在身侧的中年男子。 留有一小撮胡子的面容像是下级士官,但他的表情令人感到很不可靠。 刚哭过的脸似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力气。 他认出阿尔凯因和霍克艾后突然停步,但没打算逃跑,只是站在了原地。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你是谁?从魔力来看似乎不是魔族……」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似乎见过这个男人。 但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会来到这里。 他本应是魔族,如果霍克艾的鉴定正确,那么他已经被解除了魔族化。 阿尔凯因从霍克艾的肩膀跳下,走向了那个男人。 「——你是多鲁加尔吧?露娜丝缇雅属下的魔族——但被解除了魔族化,你遇到赛罗?」 多鲁加尔的嘴角抽搐起来。 并非胆怯,而是自嘲似的扭曲笑容。 「……是……你不仅记得我的脸,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没人会在意我的名字……」 阿尔凯因从他颤抖的声音中看出了危险的兆头。 不是阿尔凯因自身的危险,而是想要自杀的人所流露出来的绝望——眼前的多鲁加尔正是如此。 阿尔凯因摸着自己的下巴抬头看向他。 「虽然不明原由,看来你败给了赛罗,并被他解除了魔族化……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绝望了吧?嘛,不用如此自责,赛罗就是魔族的天敌,就连四天也对他心存敬畏吧。」 声音中自然的流露出了安慰之意。 面对散发出无尽悲伤的男人,阿尔凯因不想投以严厉的言辞。 多鲁加尔双肩颤动的大笑。 「哈哈……何止是四天将,就连“主人”也很执着于他。像我这样的凡人失去一切,而像他那样生下来就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却在周围人的帮助下轻松的生活——何其美妙的世界……」 阿尔凯因没有责备他卑微的话语。 多鲁加尔的话触及了一方面的真理。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与生俱来的差距赫然存在。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战胜这份差距而奋斗。有人从最初开始就一直抱怨着不公而无所作为,也有人在不断的努力后却因某个契机妥协,最终囚禁在失败者的思考当中。 眼前的多鲁加尔似乎正是后者。 「嘛,我不否认赛罗容易吸引别人的好感,但他的生存方式并不轻松。在环境和运气的帮助下,若他的目标仅仅是普通的药剂师,就不必如此艰辛了……按照世间一般的标准来看,就是普通。」 他没有双亲,但有祖父。 人品高尚的雇主,药剂师上温柔的师傅,他得到了周围人的恩惠的确是事实。 虽然有相对危险的人物常伴身旁——赛罗仍然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她扭曲的爱情。 没有因不能使用魔导具而畏缩,积极的走在成为药剂师的道路上。 赛罗的运气不错,但不是仅仅依赖运气。 阿尔凯因走到了多鲁加尔的脚边。 「如你所说,世间大体上是不公平的,有些事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所以大家都必须认真的思考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能做到的,做不到的,想要得到的,想要避免的——难点在于这些选择适不适合自己。」 多鲁加尔的眼珠颤抖了。 阿尔凯因说出的道理,他本人也心知肚明。不过就算在道理上明白,也不意味着能做出正常的判断。 「你的判断有误。虽然你为了成为“理想中的自己”而付出过努力,不过那个理想不合适吧。不必为此感到羞耻,在这个麻烦的世界里,或多或少都会出错。就算是我也因为某种缘由,变成了这幅模样。」 动了动从帽子露出来的耳朵,阿尔凯因竖起了三根手指。 「如果你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么现在就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如今你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独自一人就这样站在这里。 第二,为求死而与我们交战。 第三,试着和我们一起行动—— 我个人推荐第三个选择。」 阿尔凯因眯起金色的眼眸,窥探着多鲁加尔的表情。 似乎自己的提议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有些发愣。 「自己合不合适这个问题,意外的是当局者迷。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找到适合的事情。嘛,接下来要逃离这里呢。你也是偶然间闯进来的么?」 冲曾经的敌人露出了微笑的阿尔凯因敲了敲他的膝盖。 多鲁加尔歪了歪脸。 他身体颤抖的俯下身来。 「……到了这般境地,还要接受敌人的同情……」 阿尔凯因沉吟了一声。 「和同情略有不同。魔族的确是敌人,但不必敌视已经解除了魔族 化的人。特别是你,总觉得很有缘份呢。」 隔岸观火的霍克艾从背后露出了苦笑。 「像这样不分对手的加以诱骗,就算你变成了猫还是这么爱操心呢。嘛,也罢。多鲁加尔先生,你声称“失去了一切”,但你还有命在。如果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生命,请尝试着托付给这只猫吧。他不会抓住你吃掉的。」 霍克艾没有等待多鲁加尔的回答,走在了前面。 阿尔凯因也没有特意要求答复,轻轻的推了下多鲁加尔的脚。 「走吧。现在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即使找不到还有最终的手段,不必担心。」 他不认为多鲁加尔会知道出口哪在。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曾经穿过的那种单方向通行的墙壁,在这个迷宫中随处都是。大概他也是从其中的某处误闯了进来。 「……稍等下比较好。」 多鲁加尔低语道。 霍克艾面带惊讶之色的回过头,阿尔凯因也目不转睛的抬头看向他。 多鲁加尔似乎不知该怎么说,结结巴巴的组织起语言。 「——外面,魔族之“主”来了,名字似乎叫维斯加。我远远的看到她后逃了出来,闯进了这里。主人在此的话,恐怖东天将莱森也来了。而且,还有龙人加尔多拉。」 阿尔凯因睁大了金色的眼眸。 「加尔多拉大人?真是令人振奋呢。如果魔族之主和天将都来了,咱们也必须赶快出去参战……」 多鲁加尔摇了摇头。 「不对。加尔多拉……加尔多拉是魔族的同伴。他早就背叛了六贤人。」 阿尔凯因感到混身的毛发倒立起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多鲁加尔应该不会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这个情报简直是天方夜谭。 「加尔多拉大人……?这是真的?」 「真的。乐人大人也很惊讶。虽然有冒充的可能,但我觉得是“本人”——我毕竟只是个小人物,看到可怕的对手会本能的畏缩。」 多鲁加尔略带自嘲的说道。 霍克艾罕见的老实回应。 「……并非不可能的事呢。范达尔大人以前也曾担心过加尔多拉大人对人类这个种族心怀厌恶。但考虑到他不该思维简单到寻求毁灭,很可能与魔族缔结了某种密约。怎么说呢——就萨安托罗夫的现状来看,他站在魔族一方也情有可原。」 阿尔凯因抱着胳膊陷入了思考。 「……霍克艾,刚才那个告知咱们“傍晚放你们出来”的声音——说不定是来自龙人加尔多拉。以前在师傅失踪后,我曾在“星天的箱庭”中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多鲁加尔的话提醒我了。」 「哎唉,叛逃到魔族了么……虽然圣人和工人的暴走让人困扰,但那两位在此之前仍然和咱们共同敌对“魔族”。但龙人却完全站到了敌人那边——真是麻烦呢。」 「圣人和工人已经几乎变成了敌人,至少对面踌躇满志的想要击溃咱们。至少范达尔大人在此的话,事态大概也不会恶化到如今的样子。」 在贤人们的微妙力量关系中,师傅承担着重要的职责。至少魔人、乐人和武人能共进退的话,圣人和工人也无法采取强硬的手段。 「但若是如此,咱们就必须更快的离开这里……赛罗他们有危险。多鲁加尔,为保证你的安全请快一点。」 如此相劝并推了推他的脚,多鲁加尔单手捂脸。 「……不可能。恐怕已经被抓住了。我看到主人和龙人的身影就立即逃跑,但他们肯定逃不掉。」 听到他懦弱的声音,阿尔凯因特意用轻松的口气回应。 「被抓住的话就去救回来。范达尔派的魔导师大多讨厌放弃。正好顺道打倒之前一直隐藏踪迹的魔族之主。」 阿尔凯因的话让多鲁加尔叹了口气。 「看一眼那个女人后,你的这种想法就会烟消云散吧——那个不是人类,而是装成人类的“不同存在”。」 「……唉?那个女人……魔族之主是女人?」 阿尔凯因惊讶的反问道。虽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但真的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果然还是首先感到了诧异。 霍克艾默默的笑了起来。 「阿尔凯因,刚才你的脑海里掠过了菲诺的面容吧?」 「……嗯。」 阿尔凯因出乎意料的被说中心事,低吟了一声。 多鲁加尔也擦了下冷汗。 「菲诺——那个小女孩么?说起来那份充满迫力的素质真的很像。虽然那个女孩子的杀意也不可小觑,但主人散发出来的气场更加让人觉得深不见底。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在相当远的地方窥视也险些昏倒。」 阿尔凯因的尾巴不受本人控制的慌张摆动起来。 「感觉和菲诺很像的迫力……怎么办呢,突然就觉得没有胜算了。」 不小说漏了真心话,霍克艾轻轻的摸了摸阿尔凯因的帽子。 「已经被完全压倒了呢。嘛,你离赛罗太近,被当成眼中钉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已经尽可能的装出没有察觉到的样子,你不必一条一条的说出来。」 正在阿尔凯因不由得感到害怕的时候,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和一只猫的对话。 阿尔凯因反应迅速的按向了腰间的切糕刀。 声音来自淡蓝色大空洞,此处除阿尔凯因一行以外应该没有他人。 龙骨沉眠的透明墙壁,在其正面的地板上如同渗漏般浮现出了三个胶状的红色块体。 伴随着粘液似的声音以及震动,那些块体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注视前开始蠢蠢欲动。 从未见过的景像让阿尔凯因歪起了眼角,另一方向,霍克艾充满好奇的双眼放光。 「这真是……看起来不像是遗迹的陷阱,到底是什么呢?阿尔凯因,你认识么?」 「你都不认识的东西我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多鲁加尔,你怎么看?魔族当中有人使用那样的东西么?」 多鲁加尔戴上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头盔,摇了摇头。 「没有,这是第一次见。看起来像是生物……」 不断颤抖的红色块体从内侧破裂了。 胶状的表皮似乎是某种保护膜,从内侧出现的生物像是身披红色鳞片的虫子。 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让阿尔凯因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体型和脑袋像是螳螂,锐利的双手像是突击长枪,仿佛鱼鳍似的脚明显具有其他生物的特征。 虫子般的外观却如同人类般大小,令人备感厌恶。 霍克艾也哑口无言,多鲁加尔更加坐到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 「保持安静。这种怪物可能对声音产生反应……」 从背后听到多鲁加尔和霍克艾的对话,阿尔凯因一言不发的拔出了“黑色切糕刀”。 对手有三只,如果想要袭击过来,就必须砍倒。 但阿尔凯因的脑海里响起了奇妙的声音。 “……嗯?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么?这里是何地?虽然充满了光,似乎并不是地面。” “听说其他同伴都去往了地面,吾等走错路了吧。”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出口在哪里?吾等一旦从波尔阿鲁巴的壳中脱出,就无法继续在土里穿行。” 它们啃食完曾包裹自己的红色胶块,表现出意外友好的态度。 阿尔凯因对暗黑暗特拉伊哈尔德之名十分熟悉,另外波尔阿鲁巴这个名字似乎指的是神话里的豆之神。 从异形怪物的口中听到 这些神明的名字让阿尔凯因感到毛骨悚然。 (这群怪物……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神界之门”在这附近打开了?) 阿尔凯因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自从“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在埃鲁福尔被夺走,总有一天会发生如今的状况。 没有神器就无法打开神界之门——反过来也就意味着“只要拥有神器和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就能轻松的打开神界之门”。 神器里寄宿着众神,而众神拥有穿越世界边界的力量。 神器也是为了封印这种穿越能力之物。 “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不会破坏神器,而是利用寄宿于神器中的神力在世界的边界上开个洞。 阿尔凯因一心祈愿这些只是传说而已——但就像“环流的轮环”切实存在一样,这些传说似乎不是空穴来风。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希望你们能告知出口的位置。讲不清的话就给我们带路。” 螳螂再次向阿尔凯因提示要求。 「……我不知道出口在哪,我们也在寻找。」 听到阿尔凯因的回复后,螳螂们转而看向站在阿尔凯因身后的霍克艾和多鲁加尔。 从红色的复眼中看不出包含敌意在内的任何感情。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那边的生物是你的所有物?”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不同,但差不多吧。」 “那么吾等不会出手。伟大的波尔阿鲁巴和特拉伊哈尔的约定在吾等之间同样有效。” 「……波尔阿鲁巴和特拉伊哈尔德的约定?」 阿尔凯因不可思议的问道,异形的复眼突然变得格外明亮。 “吾等不会对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及其所有物出手,同时特拉伊哈尔伊与其眷属也不会妨碍吾等追击阿拉库纳和其眷属。另外,如果阿拉库纳的眷属向特拉伊哈尔德寻求庇护——这条约定将被冻结,各凭实力决战。吾等曾经在这样的争斗中败北,但这次决不会输。” 这番话难以理解,但也不能贸然发问刺激到它们。 阿尔凯因一言不发的给它们让路。 三只螳螂开始滑行般的移动,但马上停了下来。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汝等甚少单独行动,为何现在?” 阿尔凯因听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图。 阿尔凯因受到了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加护,可以使用暗属性的魔导具就是最好的证据,在这种意义被称为“眷属”也可以理解。 但它们的话中似乎暗示着除阿尔凯因以外还有大量其他的眷属。 (如果这些怪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是说在异世界存在大量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如果真是如此,它们又因为某种缘由从阿尔凯因的身上感受到了“特拉伊哈尔德”的气息。 综合在短暂的时间内考虑到的各种可能性,阿尔凯因选择了暧昧的回答方式。 「我个人有点原因呢,但无意干扰你们,请自便。」 腰软坐到地上的多鲁加尔在阿尔凯因身后小声说道。 「……喂,这样好么?这群家伙可能到地面上祸害人类……」 「我当然会在意,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要尽可能避免无谓的战斗。」 虽然阿尔凯因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决断是否正确,但草率的与没有战意的对手争斗决非本意。 霍克艾似乎也表示同意,观察之余目送它们离去。 螳螂们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阿尔凯因安心的叹了口气。 不过在他们的身后又发生的异变。 强光突然将淡蓝色的空间变为白色,充满了周围。 「……这次又是什么?」 又会有怪物袭来——阿尔凯因在这种不好的预感下回头看向大空洞。 但他在那里看到是大大出乎意料的熟悉面容。 一个轮廓摇曳的洞在空间中打开,几个“人类”从变成隧道的对面落到了这边。 一个是黑发、稳重的药剂师少年,赛罗。 另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贵族小姐菲诺。 最后一个—— 对阿尔凯因来说绝对不可能看错的人物。 「……师傅!」 「范达尔大人!」 范达尔和霍克艾的声音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蓄着白胡子的老人和失踪时几乎是同样的模样,依靠着赛罗和菲诺的肩膀落到了地面。 虽然外表衰弱,但他听到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的声音,在面对面之前逞强的露出了笑容。 多番寻找都没有消息的“魔人”范达尔—— 失踪的老师突然和赛罗、菲诺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已经无法用惊讶来形容的阿尔凯因愣愣的看向了三个人。 赛罗双眼放光,开心的说道。 他头顶上连接异空间的通路迅速的关闭了。 「阿尔凯因!霍克艾!还有,多鲁加尔……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少年……怎么会,你没有被主人囚禁么?」 多鲁加尔呆呆的低语道。 「嗯,但发生了许多事情……为什么多鲁加尔会和阿尔凯因在一起?」 「……嘛,这边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阿尔凯因穿过态度暧昧的多鲁加尔脚边,飞快向三人冲去。 赛罗满脸笑容的迎接他。 「阿尔凯因,我很担心!看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这是我的台词!甚至连师傅也在一起,到底……!」 「……嗯?阿尔凯因……怎么会?」 因落地的冲击而低着头的范达尔终于抬起了头。 和猫形态的阿尔凯因对视后,师傅的脸颊上产生了不自然的扭曲。 「……阿尔凯因,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小?」 自从变成猫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傅。 阿尔凯因点点头,向敬爱的老师解释道。 「是的。魔族的诅咒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是阿尔凯因。师傅能平安无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魔人范达尔听到一半就不禁脸颊抽搐起来,而后瞪向了自己手中的短杖。 「……喂,这是怎么回事,奥尔拉德……这个现象难道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这不是你的戏弄吧……!」 「师傅?怎么了?」 若仅仅是惊讶于弟子外表的改变,样子实在有些奇怪。 为师傅的反应而感到不可思议的阿尔凯因歪了歪脑袋。 赛罗用双手把阿尔凯因抱起。 「我在“对面”的世界偶然发现了被石化的范达尔大人。其他的弟子如今仍然处于石化状态,范达尔大人把它们装入了道具袋,以后就能复原了!」 赛罗由衷的为和阿尔凯因的再会而高兴。 虽然尚未了解详细的情况,但毫无疑问是值得高兴的事。 虽然有些在意脸上毫无表情、从旁露出微妙眼神的菲诺,他们所有人的平安仍然让阿尔凯因感到安心,他摸了摸胸口。 「我一直以为你们被魔族抓住了。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说,快点离开这里吧。霍克艾,你担着师傅。」 「唉,真是的,时隔一年的再会居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范达尔大人,能站起来么?」 「啊,勉强吧,抱歉。这里——是夏亚鲁尔僧院的地下吧?」 「应该是。从赛罗那听说了这里的大致情况吧?」 听到霍克艾的疑问,范 达尔深深的点了点头。 「只是粗略的信息。“神界之门”已经打开了——你们也发觉了吧。」 就在范达尔低语的同时,视线前方出现了三只红色的螳螂。 曾一度离去的它们似乎察觉到了异变折返回来。 「师傅,没关系。他们将我当作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可以避免战斗。」 「……抱歉,阿尔凯因。只要我和赛罗在这里——他们无论如何都会与咱们一战。」 「唉?」 范达尔话音未落,螳螂们就激烈的颤抖翅膀,开始发出如同虫鸣般高亢的声音。 吵得阿尔凯因下意识的伏下耳朵。 螳螂们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吾等发现了阿拉库纳的眷属,请求增援。” “一个是眷属,一个是得到了阿拉库纳力量的生物——” “报告给伟大的波尔阿鲁巴,吾等之敌在此。” 螳螂突然变脸,毫不掩盖敌意的袭来。 「——纳修雷,防御!」 一名蓝发少女出现在赛罗身边。 立刻察觉到危险的缇亚涅斯发出号令,“树兵纳修雷”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正面站起。 滑行般冲来的波尔阿鲁巴眷属分别被左右挥出的拳头击落。 身体破碎,体液四射,从它们肚子里又飞出了“另外的生物”。 正面的形状仿佛长着触手的芋虫,蹦蹦跳跳的朝赛罗前进。 阿尔凯因的切糕刀瞬间一闪。 不曾发出悲鸣的芋虫在空中被纵向切成两半,然后落地。 「谢……谢谢,缇亚涅丝,还有阿尔凯因——」 被怪物当作目标的赛罗惊讶的睁圆了双眼,向两人道谢。 菲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毫无抑扬顿错的说道。 「……波尔阿鲁巴是什么东西……赛罗是我的私有物。为什么大家都要来捣乱?」 她阴暗的声音让阿尔凯因一阵恶寒,但如今是危急之事,必须振作。 被赛罗抱起的缇亚涅丝轻轻的抚摸菲诺的头发。 「……菲诺,没有事。在这边的世界里,我也能保护赛罗。咱们两人就能消灭它们,还有……并不只有咱们。」 听到精灵般的少女说出的不安定言辞,菲诺脸色认真的点点头。 感受到不论是敌人还是同伴都如此恐怖的噩梦,阿尔凯因只得三缄其口。 当事人赛罗反到一脸茫然,但他瞬间起身环视周围,脸色也认真起来。 淡蓝色的大空洞四处都开始出现红色的胶质块。 数量绝非刚才所能比拟,粗略算来也有数十之多。 如今尚未孵化,但几秒后就麻烦了。 刚才那些报上波尔阿鲁巴眷属之名的螳螂无意和阿尔凯因交战。 但遇到赛罗一行后,它们宛如发现猎物的野兽——或是看到仇人的复仇者似的袭来。 阿尔凯因轻轻的按下帽子,拭去粘在切糕刀上的怪物体液。 怪物曾提到“阿拉库纳”。 神话当中丰收女神的名讳,有些麻烦。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似乎认定师傅范达尔和赛罗与阿拉库纳有关。 是有什么误解,还是存在某种阿尔凯因尚未得知的原因?——不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两个人。 「阿尔凯因,别发呆了,快逃!」 总是执着于新研究对象的霍克艾罕见的先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用肩膀撑住师傅范达尔,而是直接扛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比起扶着难以行动的师傅行走,干脆直接扛着比较快。 看到师傅没有抵抗的样子,就能明白他比看起来更加虚弱。 阿尔凯因点点头,大喊道。 「霍克艾,你带着师傅和赛罗等人先走!我来断后!」 拜托霍克艾先行一步也是由于相信他能够找到逃脱的路线。 就算在奔跑中,他也能比阿尔凯因更加冷静的观察周围。 赛罗抱起缇亚涅丝,和菲诺、多鲁加尔跟在飞奔起来的霍克艾身后。 离开淡蓝色的大空洞,前方就是昏暗的地下迷宫。 一行人全力的冲刺,逃离波尔阿鲁巴眷属的追击。 在走过的路旁,胶状红块逐个从土里渗透出来,但它们似乎只能在有光的环境下孵化。涌出的块体没有阻挡阿尔凯因一行的脚步,滑向存放着龙骨的淡蓝色大空洞。 然后,孵化出来的螳螂怪物开始从空洞方向追来。 (似乎并非树兵纳修雷无法战胜的对手——只是数量太多了!) 若是正面为敌就会损失逃跑的时间,这点不言自明。 阿尔凯因跳到多鲁加尔的肩上。 「多鲁加尔,我要吹笛子!带我一段!」 奔跑的同时无法吹出“暗语之笛”。 多鲁加尔用充血的眼睛看向他。 「笛子能阻挡那群怪物么?」 「谁知道呢,姑且试试吧。」 听到多鲁加尔充满怀疑的声音后,阿尔凯因反而冷静了下来。 操纵黑暗的旋律从笛子中流淌而出,虽然因奔跑的振动而有些走调。 背包里的“暗之块”对笛声产生了反应,浓缩的黑暗魔力四溢出来。 这份力量如网状扩散,塞住了道路。 斜眼发现异常的多鲁加尔大声悲鸣。 「哇!喂,这是……!」 「啊,你没见过么?只是暗之力而已。跑步的时候说话,小心咬到舌头。」 阿尔凯因一边吹着笛子,一边精明的回答道。 散成网状堵堵住道路的暗之力瞬间化为薄膜,用来阻挡后面的螳螂。 看上去很容易撕破,但对所有属性都占据上风的暗之力既柔软又强大。即使有些许的破损,周围的黑暗也会弥补住漏洞,保持强度。 即使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想用蛮力突破,至少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阿尔凯因在身后张起了数个这样的防御壁,继续在迷宫中寻找着出口。 然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曾经走过的地方。 ◎ 「糟糕。又走回来了……」 在不知尽头的地下隧洞奔跑了一会儿,最终。 阿尔凯因从多鲁加尔的肩膀跳下,走到路边的小“祭坛”前。 已经跑累了的赛罗在此调整着呼吸。 虽然刚从奇怪的神界回来时,和阿尔凯因等人的汇合让他稍感安心——但如今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只要阿尔凯因在身边,心中就会涌起“总能应付过去”这样积极的希望。 阿尔凯因略带歉意的回头看向赛罗。 霍克艾看到后也露出了苦笑。 「真糟糕。刚才明明选择了和来时不同的道路……似乎这些道路互相连通呢。如果能精确的定位方向、仔细搜索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但是……」 被波尔阿鲁巴的眷属追击,仅是逃跑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霍克艾也难以保证方向感的准确。 赛罗调整着剧烈的呼吸,抚摸坐在旁边的菲诺的后背。 「菲诺,还好么?刚才在途中召出天球木马就好了。」 「啊……嗯,是呢。一直急着逃跑,不小心忘掉了。」 她微笑的表情一如往常——看上去是这样的。 被魔族抓住、打开神界之门以来,菲诺一直有些不安定。 但也仅是混入了少许奇怪的言行,基本上还是平时的菲诺。 抚摸着她微微发汗的后背,递过腰间的水 筒,赛罗看向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前面是来时的路,这就意味着出口就在前方?」 摸着胡子的阿尔凯因,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我和霍克艾陷入了单方向通行的陷阱,所以前面是死胡同。眼下的情况和我们来到这个祭坛时所见一模一样。稍微后退,尝试下别的路吧——」 地下通路的墙壁和天顶上混有淡淡发光的矿物,眼睛适应后就能在某种程度上看清周围的状况。 而阿尔凯因的面前有一个简陋到可能一不留神就会忽视的“祭坛”。 赛罗单手抱着缇亚涅丝,靠近了那个祭坛。 圆柱形的石台比阿尔凯因的身高略低,形状上更像是切断的树桩。 侧面刻着仿佛胡乱写画般的简短文字,似乎是古代之物,赛罗看不懂。 但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赛罗有些不可思议,歪了下脑袋。 (唉?虽然不认识这些字……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道这些图画作为文字的意义。 就感觉而言以前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图案,但那毫无疑问那就是文字。 在怀念的情绪下,轻轻的用指尖抚摸。 怀中的缇亚涅丝伸头看向文字。 「……字真丑,写的是“送来下酒之菜”。」 听到她的话后,赛罗感到有点不对劲。 霍克艾在背后高兴的笑言道。 「真不愧是缇亚涅丝。你看,阿尔凯因?和我的解读一模一样。」 「我也没怀疑你。还是决定接下来的计划吧。波尔阿鲁巴的眷属马上就会追来了。是在这里使用外套,还是退回之前的岔路试试——」 「……抱歉。我已经跑不动了……」 多鲁加尔呼吸微弱的低语道。 他的身上穿着重甲,年纪也不小了。 霍克艾扛的范达尔也没有好转,停步的同时坐到地上,微笑显得有气无力。 难掩自己的衰弱。 范达尔抬头看向多鲁加尔,发出细微的声音。 「……阿尔凯因。先把这位先生送到“乐人神殿”不好么?另外如果我和赛罗离开此地,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大概会放弃追击。毕竟那群家伙——只是对我和赛罗继承了浓厚的“古代之民”的血统感到不满吧。」 赛罗在神界曾听到过范达尔的这些结论。 但阿尔凯因似乎难以理解,缓缓的歪起胖乎乎的脑袋。 「古代之民的血统……那群怪物就是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才袭击赛罗和师傅的?」 民族之间的差别对待在人间世界同样存在。 但明显的非人的存在,并不针对人类这个物种,而是强烈的敌视人类中特定民族的血统,这种现象的确十分奇妙。 「就是这么回事。打倒得到丰收女神“阿拉库纳”加护之人——它们曾如此声明吧?古代之民得到过阿拉库纳的加护,而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似乎能区分出阿拉库纳加护的残渣——我和赛罗被认作了末裔。虽然我只是“魔神奥尔拉德”的信徒,完全没打算信仰阿拉库纳呢。」 听到范达尔的叹息,赛罗也无意中点了点头。 赛罗对众神心存畏惧之念,但几乎没有特定的信仰。 「这样行吗,阿尔凯因?人类难以理解众神的世界,所以不要认为对方会认同人类的道理。贸然敌对很危险,但也不能盲目的信赖对方。」 「哈……不过,如果对方不通情理,即使师傅和赛罗离开此处,那群家伙可能也不会停止攻击吧?」 「嗯。何况不止咱们,地面上的雪莉露大人一行可能会也受到了袭击。」 在范达尔和阿尔凯因悲观的对话之外,霍克艾脸带笑容的插嘴道。 「这样说来,本来圣教会就在暗中作乱,雪莉露大人也来到了这边,那么乐人神殿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场所了。如果用“覆夜外套”移动到神殿,但那里已经被圣教会控制住了……也有这样的可能性。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要提前防备。」 霍克艾的这番分析让阿尔凯因抱起双臂,陷入了沉思。 就赛罗所知,霍克艾所说绝不是玩笑或妄言。 圣教会的势力遍布全世界。 就像伦德伦德骑士团袭击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那样,若有必要,就算是其他贤人的根据地也毫不在乎。 大概只有像是没怎么推进布教的东方之地不在圣教会的影响范围内。 赛罗从没成果的对话中抽身,再次看向“祭坛”。 (这里……有些让人在意。) 送来下酒之菜—— 如果按字面意思来解释这句话,只要将食物当作供物捧到祭坛上就好。 大多数人都会首先想到这种解释,然后反思“不可能这么单纯吧”,最终苦恼于这句话究竟意指何事。 看上去,这行文字是祭坛做成后某个无关人士随意雕刻上去的。 只是——文字本身并不像是毫无意义的戏言。 菲诺走到身边。 「……赛罗。有什么在意的事么?」 「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个祭坛是为何而建呢?」 「这里是龙神信仰的地盘,会有些关系么?」 听到菲诺自然的问题,赛罗像是寻求帮助般回头看向霍克艾。 银发学者的眼眸在眼镜内侧闪亮,很开心的回答了这个疑问。 「我觉得没关系。这个祭坛似乎本来就不是“古代之民”所造。他们的话,肯定会醉心于无用的装饰,而且此物的年代也没有千年之久,最多只有百余年的程度……可能会有某种机关,但尚未可知。真是遗憾,不能慢慢的调查。」 「百余年……就是说,这个可能建造于大罪战争时期?」 「唉,有这种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陷阱。」 实际上是他想调查想得心里发痒吧。 阿尔凯因和范达尔还在讨论应对之策,赛罗没有太过留心,寻找起记忆的丝线。 来到这里之前—— 在浮游庭园中曾听到过的“亚加莫尼?拉兹”的声音,此时又在他的脑海里苏醒。 “那个东西藏于夏亚鲁尔僧院中。万一之时,如有必要就去取来。你应该可以轻松的解开我施加的封印吧”—— 不是赛罗,这是曾经的英雄斯特拉达的记忆。 在大罪战争结束后,蛮勇神官亚加莫尼给战友斯特拉达的留言。 在这份记忆的引导下,赛罗拜托阿尔凯因等人顺路来到夏亚鲁尔僧院,结果还阻止了伦德伦德骑士的肆虐。 “……不过就我而言,不希望必须使用那个的事态再次到来。” 记忆中的亚加莫尼留下了这句话。 这是对斯特拉达很重要的记忆吧。虽然不知“被藏起来的某物”究竟是什么,但感觉和这个祭坛有所关联。 背后同时流淌着运动后的汗水以及其他原因的汗水,赛罗转身看向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什么都好,你手上有什么“弄坏也没关系的魔导具”么?」 「……弄坏也没关系的魔导具?」 在阿尔凯因困惑之余,霍克艾从怀里取出了“起火树枝”。 「想到什么了吗?要这种东西有何用?」 简单的一次性魔导具,只能用作生火。 多鲁加尔肩膀剧烈起伏的喘息,用不安的眼神看向赛罗。 「少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赛罗将意识集中到手里的“起火树枝”。 ——赛罗 使用不了任何魔导具。 想要使用就会损坏。 这点似乎和大罪战争的英雄斯特拉达相同,他的这种行为被战友称为“才艺表演”而欣羡不已。 (刻在祭坛上的这句“送来下酒之菜”——肯定是亚加莫尼给斯特拉达留下的信息。) 从远处传来了蹭着地面的脚步声,似乎是波尔阿鲁巴的眷属穿过了阿尔凯因的暗之薄膜,追了上来。 一行人紧张的绷紧身体,赛罗在他们面前发动了“轮环”之力。 就在他手中的细树枝粉碎四散的同时—— 脚边的基座突然消失了。 「哇!」 赛罗的身体也随之落入了狭窄的筒状空间,不是脚下崩塌,而是下方的地面实打实的消失了。 从头顶上传来了阿尔凯因等人的悲鸣。瞬间的下落后,赛罗的屁股着地了。 「痛痛痛……」 「赛罗!赛罗!还好么?」 听到了阿尔凯因的声音。 「啊,嗯!洞很浅。有绳子的话……」 话未说完,赛罗就停住了。 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场景绝对不是“地下迷宫”。 材质不明、光滑的圆形房间里呈放射状的排列着棺材般大小箱子。 一共八个——刚好类似于指示东西南北方位的磁铁盘。 赛罗落到了正中间。 每个箱子上都刻着细小的文字,但赛罗不认得。 赛罗落下后,阿尔凯因马上就从顶上的洞口跳下。 抱着缇亚涅斯的菲诺也紧接着以不分青红皂白之势跳下,看来两个人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差点砸到赛罗。 「寒罗,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立刻纠缠过来的菲诺在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后愣住了。 阿尔凯因也眯起了金色的眼眸,环视周围。 「……霍克艾,你也背着师傅下来吧。还有多鲁加尔——这里似乎没有危险,不如说比起那边的死胡同更加安全。」 这个小房间不是密室,除赛罗落下的天顶洞口外,侧面还有一扇门。 隐藏在地下迷宫内部的这个奇妙的空间让赛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亚加莫尼藏起来的东西——难道说……) 正面的洁白墙壁上描绘出了人的轮廓。 然后房间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斯特拉达——或是继承了环轮、我误认为是斯特拉达的家伙,让我告诉你吧。” 这正是赛罗在梦中听到过的“亚加莫尼?拉兹”的声音。 口气粗鲁,丝毫没有威严,却能让人感受到本人就在眼前似的温暖。 “你来到了这里,说明发生了万一的事态吧?非常遗憾,这里都是你不能使用的东西……但希望能派上用场。咱们是永远的战友,即使时光流逝,相信你也不会忘记。” 听到这句粗鲁豪迈的声音,赛罗的眼睛中淌出了泪水。 这不是赛罗自身的眼泪,而是从赛罗体内的“环流的轮环”——也就是斯特拉达的记忆中洒落的泪水。 (亚加莫尼……为斯特拉达留下了这样的机关么——) 不知为何,这件事让赛罗备受鼓舞。 魔族之主维斯加曾说过。 “斯特拉达被英雄战友们视作威胁,最后惨遭杀手。” “如果知晓了一切,就算是阿尔凯因可能也会杀了你。” 这些话难辨真伪。 但至少和赛罗同样拥有“环流的轮环”的斯特拉达有如此为他挂心的同伴。 作为生于不同时代但拥有同样力量的人,赛罗不禁松了口气。 菲诺捥住了发愣的赛罗的胳膊。 「赛罗……这里有什么?」 担心自己的菲诺也是支撑赛罗的重要伙伴。 亚加莫尼的声音结束时,阿尔凯因和霍克艾也开始调查起这个房间。 「霍克艾,这个房间……」 「唉,是大罪战争的遗物,还没有盗贼来过……这个难道是……」 霍克艾的声音颤抖起来。 赛罗轻轻摸向身边的箱子。 箱子本身似乎是封印用的魔导具,用蛮力打不开。 但只要是魔导具就难不倒赛罗。 赛罗把手放在棺材般的箱盖上,集中意识。 箱子上的那些赛罗读不懂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黎明天幕,及王剑罗维尼奥”—— 其他的七个箱子上也分别刻着不同的文字。 “砂尘心脏,及神弓玛丽安努” “血战游戏盘,及天锤波鲁德尔” “星船水瓶,及银枪露缇亚娜” “照亮月暗的地图,及禅刀芬达斯” “勇壮的圣歌队,及破杖亚加莫尼” “金线风车,及影盾弗兰西斯加” “轮环的守护星,及魔镜斯特拉达” 在八个箱盖上还附有“我们赠与战友”的简短文字。 在赛罗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之前—— 箱子吐出了百余年前的空气,重重的打开了。 第七章 英雄们的遗产 落到地面的“浮游庭园”上,战斗仍在持续。 忍耐着伤痛的拉达娜潜身来到窗边,眺望外面的情形。 乐人雪莉露和弟子们,还有西兹可、梅露露西帕、露娜丝缇雅正在与异形怪物们奋战。 战况明显处于下风。 敌人不强,但超乎寻常的数量从地底不断涌出,己方在数量上被压倒了。 本想找个时机前去增援,但如现的拉达娜还动弹不得。 在某地救下来的那克巴族年幼姐弟就在她的身边。 黑皮肤的拉达娜和白皮肤的幼小姐弟——在萨安托罗夫国内,不同肤皮意味着极大的区别。 黑皮肤的鲁达族占据着支配地位,白皮肤的那克巴族由受尽虐待,虽然还有其他的少数民族,但对立最为激烈、彼此最为憎恨的就是这两个民族。 在这样的关系下,拉达娜仍然向两人露出了微笑。 「……没关系的。一定能挺过去——但是别看外面,会让人心情糟糕的。」 幼小的姐弟各自沉默的点点头。 他们几乎不说话。虽然在鲁达族的拉达娜面前显得有些畏缩,但也不想就此离去。 其他的难民已经逃入了洋馆内更靠里的地方。 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提出要看守巴尔玛兹的遗体,留在了这里。 为了尽出战力,实际上此处没有任何看守,至少在这里观察下战斗的形势。 横躺在床上的克利穆德向幼小的姐弟说道。 「……你们快点往里面逃吧。留在这里也没用。」 身体靠在墙上的拉达娜叹了口气,回应。 「咱们也是同样束手无策。随他们便吧。还有——怎么说呢,有人亲近也有点高兴吧?」 拉达娜保护过的两姐弟在夏亚鲁尔僧院卷入了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袭击中,被埋到了尸体下面,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最终把他们救了出来。 就是说,他们是第二次被魔族所救。 克利穆德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这是他特有的害羞表现。 “哎呀,汝的态度真好懂呢——” 如果巴尔玛兹还活着,大概会如此感叹吧。 再也听到这样的话让拉达娜深感寂寞,轻轻的抚摸起自己纤细的胳膊。 ——本是敌人的乐人一派却拼尽全力的想要此国的难民。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拉达娜也对此心知肚明。 虽然会妨碍到魔族的理想,但被应该打倒的对手所保护使拉达娜的心情五味陈杂。 (不论是在此得救,或是死去——我都不会感恩。) 倘若死在这里,她还有两件后悔的事。 其一,看不到萨安托罗夫的未来。 其二,保护不了此地的难民—— 巴尔玛兹在临死前赌上性命保护住的这对姐弟也是他“曾活过的证明”。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乐人获胜。 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以乐人为首,持续战斗的己方已经尽显疲惫之色。想来再过几十分钟就会在和异形的战斗中败北。 「……呐,克利穆德。如果这些小孩子还要讨扰——能帮我把他们带到里面去么?」 「……什么嘛。刚才你才说过“随他们便好了”。」 拉达娜嫣然一笑。 「我变卦了。仔细想想,如果在哪都一样,还是离窗户比较远的地方更安全一些。」 「……你带他们去吧,我懒得动。」 克利穆德的反应很冷淡。 拉达娜闭上眼睛。 幼小的姐弟坐在拉达娜和克利穆德中间,一动不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读懂了彼此不肯说出口的心意。 拉达娜打算在克利穆德和姐弟离开后去增援眼前的战场。就算是累赘,至少也可以充当肉盾。 但克利穆德完全不希望拉达娜一个人去送死。 他反而想自己去战斗,但无奈伤势比拉达娜还重。所以拉达娜想尽可能的阻止他。 另外——这对姐弟也察觉到了两个人可能要去赴死的心情。 如果自己移开视线,两个中的某位、或是两个人会一起去赴死,他们似乎心有灵犀。 无人打破这种奇妙的心情平稳,时间缓缓的流淌。 (但是……差不多必须去增援了。) 窗外,西兹可的战轮明显失去了气势。 梅露露西帕的裁决魔龙也不再咆哮,一味的用爪子战斗。 乐人雪莉露操纵的玩偶数量锐减,动作也越来越笨拙。 同时——敌方的红螳螂仿佛蚂蚁的队伍般从地底不断涌出。 就在不久前,除螳螂外还开始出现奇怪的怪兽。 长着虫子般巨大复眼的巨熊,在空中飞行的圆筒形鸟,表面密密麻麻长满眼珠的球体,虽然涌出的数量比螳螂少,但死后马上就会重生。 坚持着噩梦般的战斗却仍未放弃的乐人一行让拉达娜的心中涌出热意。 拉达娜微笑的看向眼前白皮肤的姐弟,叹了口气。 「……我救你们只是一时兴起。巴尔玛兹肯定也是如此,当时就算抛弃你们也无所谓。没有抛弃只是心血来潮——我才不管你们是死是活。所以说——」 说着说着,眼睛却不禁湿润了。 「……所以拜托了。我什么都不做,不要看着我——我没有担心你们的资格,我也什么都办不到。本打算帮助你们,如今却让你们面临了更大的危险——」 眼前的视野模糊起来。 喉咙嘶哑,双肩轻颤。 「我最讨厌这样的国家。鲁达族,那克巴族,了不起的贵族,卑微的平民都讨厌。这种无可救药的国家变成什么鬼样子都无所谓……从地底出现的怪物如果是来自神明的惩罚,那么毁掉这个国家就好了。你们的性命到如今也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幼小的手轻轻抚摸向拉达娜颤抖的脸颊。 拉达娜抬不起头。 仍然躺着的克利穆德在叹气之余,插了句话。 「……你果然不行呢。就算是自己赴死也不想让这俩孩子可怜,事已至此再说这样的话只会留下坏印象吧。泣不声的样子早就暴露出真心了,就连小鬼都看得出来——这样只是背道而驰。」 从传来的动静判断,克利穆德似乎缓缓的起身了。 拉达娜马上抬头。 姐弟一言不发的担心着拉达娜,脸凑到了她的眼前。 「……克利穆德,等下!你带这俩孩子——」 「保护小鬼的活我可不干。另外——还有和巴尔玛兹的约定,要让你活得比我久。」 克利穆德用萨贝里恩长枪撑起了身体。 虽然用绷带裹住了伤口,但伤势根本不允许他再有所行动。 他仍然露出了无畏的笑容,胡乱的摸了摸姐弟的脑袋。 「……不用替我担心,我觉得就算战死也不坏,比起束手旁观后悔而死要强上百倍。反正最后都只是隔靴搔痒,拉达娜,你的出场顺序在我后面。」 拉达娜摇了摇头,边擦着眼泪边缓缓站起。 身体的关节还在嘎吱作响,但使用告死鸟之靴以及挥舞蛇身刀应该还没问题。 「报歉,克利穆德。我和你一样,讨厌坐等的失败——如果逃不掉,至少也要应战。没关系的,我比你更擅长逃窜。」 年幼的姐弟分别抓住了拉达娜和克利穆德的胳膊。 两人仰望的眼睛中没有不安之色——反而充满了“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坚持意志,不像是孩 子的双眼。 拉达娜对他们喃喃细语。 「……这样可以么?如果运气好活了下来……你们要引导这个国家步入好的方向。仅凭你们这一代可能办不到,但至少要给下一代留下些什么。这就是我们的愿望——」 咚,拉达娜踏向地面。 使用告死鸟之靴后身体消失,年幼的姐姐抓空了。 克利穆德也用力挥开弟弟的手,再次胡乱摸了摸他的脑袋后跑开。 拉达娜从窗户探出身体,向姐弟挥挥手。 「逃到里面去吧,以后再见。」 这是多么任性妄为的话,她自己最为清楚。 举起萨贝里恩长枪的克利穆德也跳出窗户,为了缓解落地的冲击而抓住窗户框缓缓下降的身影明显不像是他平时的风格。 拉达娜是利用告死鸟之靴瞬间落到了地面。 全力战斗中的西兹可注意到了这边后大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伤兵快逃进去!」 对她而言显得有些严肃的口气中流露出和那对姐弟同样的心情,不想让拉达娜和克利穆德送死。 这份来自敌人的同情让拉达娜无意中露出了苦笑。 「是呢,我们拼一会就会缩回去,你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稍事休息。就算只是调整下呼吸也有很大的帮助吧。」 螳螂切开乐人的玩偶冲了出来,眼见就要用枪状的手贯穿拉达娜。 她轻点脚尖灵巧的躲过,迂回到了对方的背后。 横闪一向的蛇身刀仿佛真蛇一般斩落了螳螂的脑袋。 (好的……还能稍微一战) 数量虽多,但比阿尔凯因等人好对付多了。对面的克利穆德也挥起萨贝里恩长枪击飞了数只螳螂。 这个魔导具本来的用法是召唤兽形的魔力块,但他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了。 混身冒汗的西兹可歪着脸,瞪向拉达娜。 「……只要争取时间等到阿尔凯因大人……回来,就能让难民撤离。为什么你们要……」 拉达娜微微一笑。西兹可不惜如此也要争取时间似乎有某种理由。 「什么嘛,原来你们有策略。那么——在黑猫回来前再坚持下吧。我和克利穆德都不是打算来送死的。」 半分谎话,半分真心。虽然已有觉悟,但能不死当然最好。拉达娜还有几件事情想亲眼见证。 但——若有必须背负的命运,决不能惜命逃跑。 拉达娜作为魔族做过卑怯之事,但不能连生存的方式也变得卑微。 巴尔玛兹大概看穿了她的本性。 (巴尔玛兹——可能我很快就要下去陪你,也可能不会……不论如何,我都要竭尽全力。在贤人的走狗面前表现出最好的姿态!) 面对冲来的异形,拉达娜再次挥起蛇身剑。 位于中心的乐人雪莉露在演奏竖琴之余大喊。 「拉达娜!克利穆德!你们已经用力过度,之后要把握分寸!」 嘴上这么说,但因二人的参加似乎也取回了些许的气势,声音变得开朗了许多。 不过,乐人的脚下却被鲜血染红了。 长时间的弹奏琴弦致使手指撕裂,但乐人雪莉露仍然没有停止。 污浊的旋律已经失去了美感。 曲调仍然明朗,却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气。 配合着节拍战斗的拉达娜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年轻,但这个孩子也是“贤人”呢……果然有些奇怪。) 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工人那波尔对魔导具的执着。 圣人克拉尼恩对圣教会的盲目迷信。 魔人和龙人尚不清楚,听说东方的武人霍乔,高洁的人品甚至有些异样。 乐人雪莉露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超乎寻常的积极心态。 这是优点,但过度的乐观会招致惨剧。如今她的状态正在临界点上。 周围不断推积着异形的尸体。 但怪物的数量明显比打倒的总数还要多。同伴吃掉死去的异形回收少许力量,然后输送回“本体”。 坐在魔导具“裁决魔龙”上的露娜丝缇雅俯视拉达娜,把收在鞘中的小短剑扔给了她。 「……你,用这个。」 拉达娜下意识的接住,不禁有些困惑,突然得到的魔导具不经训练是无法使用的。 但和曾经的主人“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外表一模一样的少女似乎看穿了拉达娜的心声,开口说道。 「你用不了的话,给你的同伴也好。那个短剑“森林之息”——不是武器,而是暂时麻痹疼痛的医疗用魔导具。只需轻轻一刺就可以在一小时内止痛。但毕竟伤口没有得到治愈,太勉强的话,效果结束后就是地狱。」 她似乎发现了伤痛和疲劳让拉达娜的动作变得迟钝。 拉达娜立即用短剑的尖端在自己的侧腹轻轻一刺。 宛如被虫子轻咬似的轻微疼感过后,之前一直持续的剧烈痛疼开始缓解。 强烈的效果反而让她心生惧意,但减缓痛疼后的确更容易战斗了。 「露娜丝缇雅,多谢。」 拉达娜不禁回到了当初面对西天将时的感觉,向她道谢。 露娜丝缇雅愣了半刻,沉默的点点头,又回去支援梅露露西帕了。 拉达娜第一次看到她使用的那个在空中飞行的圆盘状魔导具,向正下方发出冲击波粉碎敌人,但由于对象是类似螳螂的怪物,看起来就像捏死虫子。 拉达娜单手拿着露娜丝缇雅抛来的短剑,瞬间移动到克利穆德身边。 「克利穆德,这个可以镇痛,要刺哪里?」 「……我就不用了,早就分不清是哪里在痛了。要是每个地方都刺一下,岂不混身都是血。」 他的回答让拉达娜皱紧了眉头,看来克利穆德的状态比想像中更加糟糕。 持续了片刻的战斗后,战况发生了的变化。 从地底涌出的胶质红块突然断绝。 (终于杀光了么……?) 拉达娜在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期待。 在浮游庭园的外侧,地面的一角伴随着轰鸣声不自然的隆起。 一开始还以为是崩塌,但附近的土没有下落,仿佛巨大的竹笋般缓缓向上抬起。 不久后,隆起的部分在重力以及震动的作用下渐渐沿斜面向周围塌落。 巨大的球体从地面出现,仿佛小山一般。 比浮游庭园更大,相较于周围的群山也不逊色。 在像是地面隆起现象的一端,有数人在与这座“山”对峙。 大部分都是拉达娜不认识的面孔,只有一个——“南天将德尔菲埃”能认得清楚。 他和拉达娜同样是黑皮肤的鲁达族,正为如何打破这个国家现状而出谋划策。 他们在不可视的力场保护下没有被崩落的岩石和土块砸到,同时在拼命和“山”战斗。 山从顶部附近吐出了灰色云团似的气体。 由轮廓来看像是火山,但组成实体的却不是土或岩石。 红黑色的柔软胶状表皮不停脉动,偶尔会有雷电似的光芒从表面划过。 漆黑眼珠似的器官在前部纵横交错,整齐排列,一只只宛如在怀念这个世界一般向上仰望。 看到这个极其不合时宜的怪兽突然出现,拉达娜愕然的跪到地上。 触手似的器官仿佛密密麻麻的细长枝条在山体表面蠢蠢欲动,同时以固定的周期喷出红色胶块。 总之——这个巨大的山就是红色 螳螂的母体,或是巢穴。 「这个……这个是什么……?」 下意识的自言自语,没有人能够回答。 雪莉露和西兹可等人只能愣愣的观望着眼前的情景。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也同时停止了攻击,仿佛在为山的出现喝彩,向天空举起了长枪般的双手。 “伟大的波尔阿鲁巴在矮小的世界诞生。” “希望种子发芽。” “祈祷幼芽成长。” “然后开枝散叶,不久结出果实,祝愿新的波尔阿鲁巴不断诞生。” “再次赋予吾等以自己的意志穿越世界边界之力——” “追击、吞噬阿拉库纳,直至将其血肉当作苗床——” “我等波尔阿鲁巴的眷属,永远支持吾等伟大的神——” 听着这些盲目到令人呕吐的言语,拉达娜下意识的用力抓住自己的胸口。 仿佛不抓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确认自己的存在,在这山一般的存在感面前就会失去自我似的。 在巨物的四方能看到四个特别粗状、类似“手”的器官。 长度相同的五根手指,类型肩膀、肘部、手腕的关官,虽不美观但形状极其类似于人类的手,只是巨大得非同寻常。 每条都宛如巨塔,和山似的身体相配,仿佛想要捏碎什么似的不停痉挛。 南天将面对一只巨手、周围丛生的大量触手及以螳螂为首的异形生物,正在激烈的战斗。 战斗不知已经持续了多少,远远望去,几乎所有人都是满身疮痍。 只有一人—— 秀美的蓝发姑娘仿佛走错了片场,毫无疲惫之色,也没有一丝污浊。 从容的她在山的正面举起双手,似乎在全心全意的祈祷。 山伸出的巨手停在她的正上方。 (难道那个女人……阻挡住了那只手?) 南天将在周围全力的保持那位女性,像是在验证拉达娜的推测。 操纵雷刃的东洋风剑士,还有他麾下像是魔族的部众。 身着长衣的青年从高举的手尖放出不可视的力量,横扫周围。 南天将德尔菲埃仍然驱使着单手中的“幽灵绅士录”,不断驱赶螳螂和其他的异形生物。 看来除乐人和拉达娜之外,地底还有其他人在和这群怪物们作战。 更何况不仅是异形螳螂,他们还要面对像是母体的怪物。 「维斯加,还有加尔多拉大人……那帮人在做什么?」 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拉达娜用余光确认后,瞬间睁大了双眼,身体微微的颤抖。 「……莱森大人!那个人为什么会在那里……!」 「什么?认识的人么?」 哑口无言的西兹可点了点头。 「在东方很有名的剑士。我在小时候曾和他说过几次话——说起“雷破的莱森”,在那边可是被喻为仅次于武人的高手。但是……但是,难道——」 西兹的声音颤抖起来。 比起惊愕,更多的是畏惧之情。 「因为莱森大人应该已经故去了——!」 来到西兹可身边的乐人也不禁扭曲了童颜。 「虽然我不认识,但那个黑皮肤的祭司——那个人应该已经被工人那波尔所杀。为什么……还活着……」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拉达娜不禁背脊发冷。 对巨大怪物的恐惧,此外眼前还存在另一个小怪物。 「魔族之主能够让死者复苏……我曾听说过这样的传闻。」 背后的克利穆德低语道。 「我不信。能做到那种事的绝非人类,而应该是神吧。但是……如果你们所言属实,那个传说可能是真的。那群人中有一个是魔族之“主”?」 听到克利穆德的话而心生动摇的西兹可点了点头。 「你们都不知道吗……就是那个蓝头发的女人,名叫“维斯加”。」 从未想到会从敌人的口中第一次得知主人的名讳。 即使在远处也能感受到的异常氛围,似乎要将拉达娜吞噬。 那里没有一个纯正人类——不禁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但是,魔族之主和其心腹们面对过于巨大的异形仍然处于下风。 周围高举双手的波尔阿鲁巴眷属再次朝向拉达娜等人。 “伟大的波尔阿鲁巴来临。” “为撬开门,仍然需要充当养分的肉血。” “这个世界将成为吾等的食粮。” 「绝对不行!我们不会屈服!」 乐人雪莉露想要再次演奏起竖琴。 但一瞬之后,被称作波尔阿鲁巴的山状怪物向拉达娜等人喷出了灰色的烟气。 「哇……咳,咳——喂,这是什么烟!克利穆德,尽量别吸——」 被呛得不停咳嗽的拉达娜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知道!混蛋……味道真奇怪。」 克利穆德也激烈的咳嗽起来。 正如他所说,烟的微粒中有股馊味。 落入眼睛或依附到喉咙中,仅凭咳嗽怎么都除不去的气味。 如今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仍然在进攻,绝不能闭上眼睛。 (必须战斗……!我们还不能输……) 拉达娜举起蛇身剑,勉强的微微睁开眼睛。 在视野正面看到的是变成灰色的“人类”。 「……唉?喂,西兹可——?」 拉达娜身边的西兹可,全身包含衣服在内都变成了“石头”。 不只是她。 不远往的乐人雪莉露以及保护雪莉露的弟子们,还有骑在“裁决魔龙”上的露娜丝缇雅,都在瞬间变成了石像。 免于劫难的只有拉达娜、克利穆德以及操纵魔龙的梅露露西帕。 「喂!这些人怎么了?」 克利穆德大喊道。 目瞪口呆梅露露西帕也只能将将撑住妹妹的身体不致落下。 石化的人,免于石化的人——两者的区别十分明显。 魔族,以及普通人。 拉达娜在瞬间想到的区别只有这点。 从设置在浮游庭园里的“天振之声”中传来了蕾妮在控制室发出的声音。 “你们快逃!现在已经不行了!梅露露西帕至少把他们带回来!” 她慌乱的声音引来了克利穆德的怒吼。 「别开玩笑了!我们若是逃跑就全完了!」 “我们和难民虽然弱小但绝非不能战斗!我们会抵抗到最后……” 「……这样的话,我也奉陪到最后吧。」 拉达娜坚定了觉悟。 她的视线突然映照到了洋馆的玻璃上。 ——幼小的姐弟和西兹可同样被石化,仍然保持着从窗户向外窥探的姿势。 ——拉达娜压抑住心中感情。 感情会令她心灵冻结,身体迟钝。 蕾妮的声音再次响起。 “梅露露西帕,仔细听好了!不要放弃!你们的衣服没有事,但雪莉露和西兹可他们连衣服都被石化了吧?这肯定是“众神的诅咒”。烟的效果不是无差别的让对象石化,是选择取“敌人”和“敌人身上的东西”为目标变成石头——” 一口气说完后,蕾妮换了口气。 “——你们魔族似乎被某种可以令烟无效的力量守护着。所以……所以,你们大概会是王牌!如果打倒了那个叫做波尔阿鲁巴的怪物,说不定能就能解开雪莉露等人的石化。所以拜托了,为避免事态继续恶化,现在快 点逃跑!” 听着一味淡淡请求的声音,拉达娜向克利穆德使了个眼色。 克利穆德轻轻的缩起双肩。 「……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呢?」 「是呢。目的很明确。可能性暂且不谈,只要击溃那只大家伙就可以了。很好的机会。」 逞强的克利穆德满身疮痍,但眼神仍然充满了活力。 骑在龙上的梅露露西帕向拉达娜靠近过去,眼睛中闪烁出的暗淡光芒正好与其形成鲜明对照。 用龙嘴小心的将石化的露娜丝缇雅放下,他粗鲁的翘起下巴。 「……上来,一起特攻。」 「帮大忙了。」 「谢天谢地,把我们从那家伙的正上方丢下去。」 “快住手!别勉强……!面对那么巨大的对手,用于和人战斗的武器派不上用场吧!” 听到拼尽全力却泣不成声的话语,拉达娜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你们也还在抵抗吧?那么就让我们也尽兴而为。」 虽然击败了许多眷属,但明显没有对“波尔阿鲁巴”造成任何伤害。 但以“本体”为对手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你们的主人在那边也处于下风吧?如今的你们……!” 拉达娜和克利穆德没有理睬仍在大喊的蕾妮,骑到了龙背上。 抓着缰绳的梅露露西帕向克利穆德草率的使了个眼神。 「——那把枪是哈伊亚德工房之物。打完仗记得还回来。」 「啊?……嘛,好吧。如果能结束的话。」 口气像是已经预见到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快回来……不对,快逃跑,笨蛋!你们想要无用的送死么?” 背朝向蕾妮声音传来的方向,裁决魔龙开始在低空滑行。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为了迎击冲向本体的拉达娜一行,开始聚集。 魔龙的咆哮横扫了正面。 梅露露西帕伶俐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就算是他,消耗的程度也和拉达娜八九不离十。 操纵魔龙已经是勉强为之,刚才的咆哮应该是最后的一次。 冲出一条血路的魔龙化作疾风向波尔阿鲁巴的本体飞去。 越是靠近,拉达娜对其超出常规的巨体越是有了切实的感受。 同时敌人的数量也在增加了。 面对生命组成相异的怪物袭击,克利穆德在龙背上奋力挥枪。 只能接近战的拉达娜为防止他滑落,从后面予以支撑。 「如果巴尔玛兹在就好了呢——」 「魔窟的音叉么……是呢。对这种只有数量的家伙很有效吧。」 这是在追忆,还是在开玩笑呢,就连说出口的拉达娜自己也分不清楚。 感受着逐渐逼近的死亡,无意中漏出的话语。 裁决魔龙即将从低空上升,以波尔阿鲁巴本体的顶部为目标。 看到侧面战场上的主人一行毫无成果,瞄准其他地方自然是理所应当的战略。 浴风抬起仰角,眷属螳螂也飞到空中。 追击变得更加凶猛。 视野已经被敌人埋没,看不清前方。 ——因此,拉达娜一行没有察觉到。 波尔阿鲁巴本体浴风挥下的“胳膊”—— 「糟糕了!」 梅露露西帕发出了悲鸣。 视界被眷属遮蔽,以不惜碾碎眷属之势挥下的神之铁锤微微的擦到了龙的翅膀。 虽然以极限的操作避开了正面攻击,但势头被击溃的龙回旋着落向地面。 风拍打身体隐隐作痛,拉达娜闭上了眼睛。 ——从这个高度坠落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没能对怪物报一箭之仇,虽然极为懊悔,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巴尔玛兹……抱歉。我会比想象中更早的去陪你了——) 身体马上就会和龙一起猛撞向地面,断裂的骨头即将压碎内脏吧。 就当必然的死亡即将到访之时—— 拉达娜听到了一个声音。 「“黎明天幕”,接住她!」 ——下落中的身体似乎被什么包住了。 在仿佛被天使拥抱般的感觉中,拉达娜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 一只白船在面前飘浮。 仿佛在海面上优雅滑行的流线形船体泛出淡淡的光辉,宛如天空中的星星。 在船的甲板上,眼神严肃的“黑猫”凛然的摆出架势。 他放出的近于透明的布状魔导具在拉达娜坠落的途中接住了她。 布大幅的减缓了下落的势头,裁决魔龙落到了地面。拉达娜、克利穆德和梅露露西帕三人在布的包裹下浮在空中。 站在黑猫背后的银发学士挥出了手中的杖。 「“破杖亚加莫尼”!吹散吧!」 即将袭击拉达娜等人的眷属们被杖中放出的冲击波击散。 从腹部飞出的芋虫也随之粉碎,肉片如同雨水般洒落地面。 拉达娜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在眼前的正是“阿尔凯因”和“霍克艾”,甲板上除他们外还有数人。 「拉达娜大人!克利穆德大人!马上就去救你们!」 「多……多鲁加尔?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体包裹在铠甲中的他曾经是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和他们共同战斗过。 他曾被西天将当作“弃子”般的废物,但如今的他手持银枪,释放出的一次光击就瞬间击落了周围的敌人。 就像是弥留之际的错乱梦境。 拉达娜等人被拉向了飘浮的船。 曾经的敌人、药剂师少年赛罗,以及依偎在他身边的菲诺和缇亚涅丝就在前方。 「阿尔凯因!挡住这边的敌人!」 「嗯,交给我吧!我也要去战斗了。」 赛罗从甲板上向拉达娜等人伸出了手。 阿尔凯因手持着拉达娜从未见过的优美白弓,仿佛在确认使用方法似的自然举起。 弓身对阿尔凯因的身体来说显得有些大,但也不会觉得难看。 「“神弓玛丽安努”——精度如何呢?」 阿尔凯因用指尖弹了下魔力之弦。 嘣,一声轻响过后,从弓身同时射出了十数根光箭。 这些箭无视原本的轨道,呈放射状再次分裂,化作光雨从波尔阿鲁巴眷属的上方落下。 抬手间就一扫周围敌人的威力足以与“神器”匹敌。 赛罗的手抓住了拉达娜的胳膊,把她拉上了甲板。 菲诺和缇亚涅丝也来帮助,克利穆德和梅露露西帕也相继来到船上。 「你们在干什么?这艘船……还有那个魔导具……喂,这家伙为什么……」 克利穆德在混乱中已经组织不起语言。 「抱歉,以后再说明吧——你们快进船内。范达尔大人在操纵这艘船,还能动的话就去帮忙。」 赛罗推了下拉达娜的后背。 「等下!那个怪物吐出的烟会把人石化!虽然对魔族不起作用……」 阿尔凯因在拉弓的同时回答道。 「唉?对魔族无效么……我已经听说过石化的事了。虽然还找不到对策,但“烟”的话还是能对付的。」 他自信满满的回答道,腰带上插着一个金色的小风车。 同样是拉达娜不认识的魔导具。 由于援军携带着强大到不思可议的魔导具出现, 混乱至极的事态出现了巨大的转机。 ◎ 在远处战斗的维斯加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战况的变化。 一艘从地底飞到空中的船。 以及,乘坐在船的人所使用的压倒性力量—— 魔族之主维斯加对这些全都很熟悉。 (那些是玛丽安努给英雄们制造的武器……!居然沉睡在这里……) 看到部下们被眼睛的光景所深深吸引,维斯加发出了指示。 「波尔阿鲁巴转移了注意力。如今对它来说,最棘手的不是咱们,而是“那边”。万幸的是波尔阿鲁巴尚未完全穿过门——如果能在此阻挡住,门马上就要关闭了。再忍耐片刻吧。」 南天将德尔菲埃、东天将莱森和他们的部下们点了点头。 他们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以及疲劳带来的伤痛,还有数人骨折。 龙人加尔多拉由于留心防御同伴和自己,没有受到外伤,但难掩疲惫之色。 映照在维斯加眼中的是—— 人类的弱点之一就是没有持久力。 神界的众神若是没有遇到干扰,可以持续以数年乃至数十年为单位的无益战争。 而人类若不为了休息而轮班,由于必要的睡眠,最多只能坚持数个小时,大体上一天的战斗已经是极限了。 以如此弱小的身躯不可能与神界的众神正面对抗。 不过两者本来就“不会战斗”。 而这次非常不幸,出现了异常的对手。 「……波尔阿鲁巴。你追击的阿拉库纳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虽然留下了些许残渣,但阿拉库纳的本体已经去往了远方——所以请回吧。你不应该在这片我所爱之人的诞生地撒野。」 维斯加用充满慈爱的声音相告。 她的声音不可能传达给波尔阿鲁巴,但她明知无用仍然尝试了劝说。 乘坐魔导具“星船”出现的阿尔凯因等人向波尔阿鲁巴的顶部前进。 他们持有的魔导具是曾经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为了迎击“众神”使用的,而不是以“人类”为对手。 以天元的工匠玛丽安努为首,当时顶级的工匠们拼尽全力创作出来了这些物品,合理使用的话甚至能发挥出超越神器的效果。 维斯加自己也吃过这些魔导具的苦果——最终没能保护住深爱的“埃斯哈尔”,被封印到了神界。 她并不感到后悔。 也毫无恨意。 “强者得胜”,或是“胜利的一方更强”,这条道理是自然界中最公平的准则,否定此理就是否定埃斯哈尔的思想本身。 所以维斯加觉得即使再次败在这个世界里也没关系。 另一方面,如果自己获胜—— 届时,一定要实现埃斯哈尔回归后会表扬自己的“完美世界”。 波尔阿鲁巴对维斯加等人的攻击明显变得迟缓了。 与此同时,注意力转向了聚集在小船上的强大战力。 如果能够解读出此时波尔阿鲁巴的心声,它肯定在如此思考吧。 “阿拉库纳的眷属们——妄图再次用从阿拉库纳的加护中得到的力量击退我们么……!” 阿拉库纳之力就是古代之民在制作“魔导具”时利用的力量。 他们的技术已经失传很久,如今也不可能再度复制。 但是天元的工匠玛丽安努曾制造出可以匹敌众神时代的强大魔导具。 这又是为什么呢—— 将波尔阿鲁巴挡在原地的维斯加眯起眼睛。 (赛罗尼乌斯……你从神界回来了呢,真是太好了。另外,魔人也坐在那艘船上——你果然是扭转我的命运之人——) 东天将莱森还在用力的喘气,向微笑着的维斯加露出了苦笑。 「……主人,想想办法吧?我暂时无法行动了……」 南天将德尔菲埃虽然一言不发,但似乎状态也差不多。 「唉,辛苦你们了。德尔菲埃也休息会吧。之后就交给坐在那艘星般上的人……」 说到这里时,维斯加突然发觉。 刚才还在的龙人加尔多拉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的意图似乎不同于维斯加。 但两人的目的也不算对立。 维斯加碧蓝清澈的眼眸中映照出污浊灰色的天空。 众神之力还在持续改变着世界。 牵动这条丝线的不仅是魔族。 (波尔阿鲁巴的再次到来——“圣神伊斯加”的意志应该也有份。夺取那个的话,现在正是时机。) 内心早已飞到下个目的地的维斯加为了控制住可爱顽皮的小鬼,还在阻止着波尔阿鲁巴的脚步。 ◎ 「霍克艾,眷属由我来对待!你用那个“天锤”攻击波尔阿鲁巴的本体!」 埋藏在迷宫地下的“星船”—— 以及安置在星船心脏部位的八个箱子里,分别封印着两个共十六种魔导具。 全都价值倾城。 这些威力毫不逊色于神器的物品,似乎是英雄们在大罪战争期间为了与“异形之神”战斗而使用的武器。 拥有特殊用途的八个魔导具以及冠以英雄本人姓名的八种武器,阿尔凯因即兴使用起了其中的几件。 就算无法运用自如,在眼前状况下仍然发挥出了超出常规的威力。 总之,这也是必须封印这些魔导具的理由吧。 (这种蛮横的力量——独自一人就能毁灭一个国家。) 从阿尔凯因手中的“神弓玛丽安努”射出的光箭,以数十根为单位分别自动追踪敌人,通过再次分裂还会增加到数百根、数千根之多。 宛如下起光雨的场面,壮丽得不禁会让人忘却这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霍克艾手中的“破杖亚加莫尼”放出的冲击波可以在比神弓更小的攻击范围内,将对手粉碎得烟消云散。 不是操纵空气或风,而是直接将魔力转变成冲击波,恐怕防风结果也无法抵挡。 接住拉达娜等人的“黎明天幕”能在瞬间制作出吸收所有的冲击、可自由伸缩的布。 不是用于打倒敌人的武器,而是以备万一的道具。 就整体倾向而言,冠以英雄姓名的武器都是强大的破坏性兵器,除此以外的魔导具都是用于辅助。 棺材般的箱子中留有简单的说明,但阿尔凯因等人不可能完全读懂。 但已经掌握了最令人在意的某件物品。 阿尔凯因射出的神弓之箭在顶部不断下起光雨。 同时,从顶部的空穴中喷出了灰色的烟。 (石化之烟么……不过——) 阿尔凯因立即吹向插在腰间的金色风车。 记载为“金丝风车”的魔导具可以防御住众神释放出的气体攻击。 本来是用于对付毒烟和热烟,但对石化之烟应该也适用。 正如预想的那样,灰色的烟没有触及船体,被风车的风造出的结界所阻拦,烟消云散。 如果此物不起作用导致阿尔凯因被石化,一行人将迅速撤离此地,然后让在船舱内避难的赛罗解除石化。看来这个方案也成了杞人忧天。 确认了效果后,阿尔凯因向霍克艾使了个眼色。 鹰目学士站在甲板一端,他不常使用武器的手中握起了锤头,注视着眼下的波尔阿鲁巴。 虽然在烟的妨碍下看不清楚,但烟最浓的地方应该就是波尔阿鲁巴的中心位置。毕竟对手巨大到随便怎么攻击都不会落空的程度。 霍克艾放下“破杖亚加莫尼”,换上了金属制 的巨大锤头。 在高个儿的霍克艾手中仍然显得不搭配的巨物。 「那么,“天锤波鲁德尔”——展示下击溃神明之力吧!」 气势充沛的一闪,在霍克艾挥下锤头的瞬间,巨大的山顶仿佛配合着他的动作产生了凹陷。 冲击驱散了周围的烟雾,山体发出了悲鸣般的低沉声音。 波尔阿鲁巴橡胶般柔软的表皮受到冲击生产生的凹陷没有回复,不久后仿佛不堪重负似的开始溃烂。 “天锤波鲁德尔”可以远距离隔空攻击,而且在挥下的瞬间利用冲击释加的压力,动作结束后仍然不会消失。 当然,其威力比起锤头本身要强大许多,使用方法有误的话难免招致惨剧。 就连挥锤的霍克艾自己也微微抽动了脸颊。 「呀……如果工人那波尔泉下有知,肯定会疯狂的想要得到吧。连使用者都会害怕的威力。」 阿尔凯因也有同感。 为避开石化之烟而躲进船舱的多鲁加尔拿起“银枪露缇亚娜”来到外面。 这把枪是强化单点攻击的武器。 不能像神弓玛丽安努那样同时攻击多个目标,也不能像天锤波鲁德尔一样碾碎大范围的敌人,但在解除了魔族化后弱小的多鲁加尔手中,仍然显露出了瞬间贯穿远方敌人的强大突破性力量。 若交由阿尔凯因或霍克艾使用,恐怕威力会变得更加骇人听闻。 「阿尔凯因,接住!」 俯瞰着因霍克艾的一击而逐渐崩溃的山体,阿尔凯因的双手握住刚才交给多鲁加尔的长枪。 由于以猫的小体格拿不住这把枪,而且霍克艾还在使用锤头,所以变成了多鲁加尔在阿尔凯因背后帮他支撑住长枪的样子。 「多鲁加尔,你就这样拿着。那么——让不招自来的异邦人尝尝苦头吧。」 锤头施加的压力超出了波尔阿鲁巴承受的极限,表皮失去了吸收冲击的能力。 如果橡胶般的表皮在破裂前一直膨胀,就很容易损伤。 「“银枪露缇亚娜”么——令人回想起埃鲁福尔的名字呢。」 听到阿尔凯因自言自语,背后的多鲁加尔微微露出了苦笑。 在从前的他眼中,那里大概是耻辱之地。 但如今不同了。 「阿尔凯因,不要放水。让那群怪物长长见识!」 「当然,我正有此打算。」 拜托多鲁加尔撑住长枪,阿尔凯因将全身的魔力充入双手。 长枪尖锐的枪尖泛起光芒。 向正下方射出的光线如针般纤细。 但当触及波尔阿鲁巴的中心部位后,烟和其他蒸气仿佛爆炸似的喷涌上来。 几近绝叫的轰鸣声响彻周围,阿尔凯因下意识的低下了伸出帽子外的耳朵。 绝叫持续了数秒之久,然后戛然而止。 阿尔凯因从甲板向正下方窥探。 那里已经看不到山一般的波尔阿鲁巴。 只留下了仿佛来到陆地上后干枯的水母似的痕迹,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刚才打倒它了么……?」 多鲁加尔愣愣的自语道。 阿尔凯因眼神严肃的摇摇头。 「不,肯定是逃回了地下。你看,眷属又来了。」 红色的胶质块体再次浮出地面。 为其密度感到束手无策的阿尔凯因向船舱内大喊。 赛罗正在那里为使用某个魔导具而加紧练习。 「赛罗,那个如何了?能用了么?」 「嗯,嗯……有菲诺帮忙的话,大概……差不多。」 走出船舱的赛罗手中拿着一个圆镜。 在冠以英雄之名的八个魔导具中,唯一既不是武器也不防具的镜子——“魔镜斯特拉达”。 当然,赛罗无法使用魔导具。 但与此同时,这个魔导具又只有赛罗可以使用。 脸上浮现出柔和笑容的菲诺从后面抱住了赛罗。 「那么,赛罗——来试试吧?」 「嗯、嗯——那个,菲诺,可能有些危险,最好离我远一点——」 「没关系,肯定“能用”的。」 「嗯,也是呢。」 看来她自信满满的声音赐予了赛罗勇气。 但阿尔凯因却从她似乎知道了什么的态度中感到了可疑之处。 (……以后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藏起来的“波尔阿鲁巴”。) 赛罗和菲诺站在星船的船头附近。 菲诺以从后面抱着他的姿势,双手握住圆镜。 两人仿佛是东方表演中的双人羽织,菲诺在赛罗的胸前举起镜子,保持水平。 不久后,镜面上浮现出地面的样子。 镜面本身映照出的是纯蓝的天空,刚好在赛罗脑袋的高度处浮现出地面的幻影,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嗯,就这样向下挪一点。」 听到阿尔凯因的指示,菲诺点点头,向镜中输送魔力和意念。 视点潜入地下,穿过土层,再次透入下方的“波尔阿鲁巴体内”。 十分奇妙的光景。 红色的液体中,某个小东西在频频流动。 因为视野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似乎波尔阿鲁巴的体内大部分是由红色的液体构成。 视点继续加速下潜。 片刻后,菲诺手中的镜子开始发出红光。 这种像是某种警报似的反应,根据棺材上的说明大概意味着“神明的中心部”。 浮现在镜子上的不再是红色的液体,而是呈螺旋状排列的光球。 赛罗把手伸向浮现在镜子上的螺旋两端。 因为是幻影,当然无法用手直接触碰。 但赛罗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双手发动了“轮环”之力。 赛罗的身体突然发出淡淡的光芒中,双手上出现了夸张的手甲。 和解除魔族化时同样的现象。 赛罗不断的注入轮环之力,宛如想要捏碎浮现在镜面上的“波尔阿鲁巴的中心部位”。 波尔阿鲁巴从地底发出的呻吟流露出愤怒与憎恶之意,潜入了站在旁边的阿尔凯因的意识中。 “阿拉库纳的残渣们——畏惧我吧。在我的面前屈膝!” 听起来不像是威慑,而是祈求。 浮出地面的红色胶块裂开,里面并没有波尔阿鲁巴的眷属,之后像水一般溶解润湿了土地。 镜子上,螺旋排列的球体开始高速回旋。 随着加速,大地的轰鸣也越来越剧烈,仿佛浮于空中的船上也能感觉到摇晃。 赛罗以祈祷般的语气说道。 「——波尔阿鲁巴。我能稍微理解你为何仇视我们——再见。回去吧!」 从镜子中冒出了大量光粒子。 仿佛喷泉般扩散,将甲板点缀的缤纷多彩,随后散向空中逐渐消失。 宛如庆祝时的烟花。 同时手甲从赛罗的双手上消失,他无力的跪在了原地。 菲诺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身体。 阿尔凯因走到船头。 眼下,波尔阿鲁巴下潜处附近发生了零零星星的沉降,看来“豆之神波尔阿鲁巴”穿过土层的震动引发的崩塌。 察觉到威胁已经“回去”,阿尔凯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环流的轮环”可以破坏魔导具。 既破坏“众神的加护”之力。 同时也是“拒绝”众神之力。 曾经的英雄使用过的“魔镜斯特拉达”,就是用于有效的引 导出这种力量的魔导具。 斯特拉达本人无法使用,但没有斯特拉达也派不上用场。 辅助人员操作镜子,对映照在表面的物体使用“环流的轮环”的力量——也就是让“环流的轮环”远距离发动。 对曾经的魔导具工匠玛丽安努来说,此物大概是十分满意的作品吧。即使是阿尔凯因也看不出其内部的构造。 霍克艾走到阿尔凯因身边。 「——英雄们的遗产……拿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呢。」 「嗯……这是偶然么?」 阿尔凯因把肉球贴在嘴角,沉思片刻。 ——来到这座僧院,最根本的理由是赛罗的梦。 就像是被“环流的轮环”所召唤一样。 霍克艾扶正了眼镜的位置,轻摸阿尔凯因的肩膀。 「以后再思考吧,先下去。要是乐人他们平安就好了……」 「啊,是呢。仔细想来——魔族之主应该还在。」 阿尔凯因还没有直接见过她的身姿。 仅从上空俯瞰没有发现类似的人群,看来早就撤退了。 星船转舵,驶向落下的浮游庭园。 不速之神“波尔阿里鲁巴”被击退。 本应少了一大难题,但阿尔凯因的心中仍然阴云密布。 他有个预感。 此事尚未结束—— 不如说在即将到的大混乱中,波尔阿鲁巴的来访只是区区前兆。 霍克艾似乎也有同感,如今的他寡言少语。 成功操作了魔镜的赛罗和菲诺在船上一片欢声笑语。 抓住缇亚涅丝挤入其中的时机,阿尔凯因问出了刚刚涌上心头的疑惑。 「那个,赛罗。刚才的魔镜——不必特意让菲诺从后面抱住,两人面对面操作不是更方便么?」 「嗯。我当初也这么提议……但菲诺说这样操作起来更加冷静,所以。」 「……啊,原来如此。嗯,这样也没关系。」 听到了预想中的答案后,阿尔凯因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菲诺在赛罗身边满面笑容。 虽然仍有些许僵硬的感觉,但至少她对赛罗的心意是货真价实的。 祈祷着这份心意能成为两个人未来的救赎,阿尔凯因静静的闭上了金色的眼睛。 ◎ 浮游庭园落到地面后的惨状让阿尔凯因瞠目结舌。 眷属的尸体随着波尔阿鲁巴的归还已经溶解,只有光滑的红色液体覆盖着周围。 不过当他在液体的围绕中发现得意门生西兹可变成了“石头”时—— 下意识的面容扭曲起来。 西兹可、雪莉露还有乐人的佣人们曾立足此处拼命的战斗吧。 在她最为痛苦的时候没能前来帮助——阿尔凯因为此懊悔不已。 「阿尔凯因,冷静。赛罗马上就过来了。」 「……嗯。」 听到恶友霍克艾的劝慰,阿尔凯因按下帽子遮住表情,点了点头。 走出控制室的蕾妮以及察觉到危险离去的部分难民出来迎接阿尔凯因等人。 在经历了如此异常的事件后自然没有欢呼之声,但周围的氛围总算令人安心了。 梅露露西帕下船后,走向了石化中的露娜丝缇雅。 多鲁加尔用肩膀担着受伤的他。 西天将时的露娜丝缇雅曾是多鲁加尔的主人。 他也曾和梅露露西帕交战过。 心中感情复杂的他,如今已经不是魔族了。 同时,赛罗和菲诺陪同不安的蕾妮走到了乐人雪莉露的身边。 「雪莉露……能完全复元吧?没问题吧……?」 「是的。状况和范达尔大一样,应该没问题,马上就能恢复的……请稍等片刻。」 赛罗举止镇定的将手搭在化作石像的雪莉露双肩上。 身体发出了和刚才同样的淡光。 一瞬之后,石像表面仿佛烧伤的皮肤开裂般微微剥落,内侧出现了雪莉露的肉身。 「啊……唉?怎么了?大家都在?那群怪物呢?」 蕾妮一言不发的抱住了突然狂吼起来的雪莉露。 「喂!蕾妮,怎么了?有点难受……!」 皱紧眉头的雪莉露不停挣扎,但蕾妮仍然什么都没说。 阿尔凯因看到她眼眶湿润的样子,拉了下赛罗的裤腿。 「抱歉呢,赛罗,西兹可也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 受伤的拉达娜、克利穆德、梅露露西帕以及范达尔都从星船中走了出来。 只有浮游庭园中存有药品以及绷带等医疗用品。 范达尔拄着手杖,借助菲诺的肩膀走到石像旁。 「连西兹可也……想不到和师弟遭受了同样的痛苦……」 「发……发大尔大人!」 被蕾妮抱住的乐人雪莉露勉强发出了声音。 范达尔朝着年轻的贤人露出了苦笑,举起单手示意。 「让你担心了,雪莉露——不肖魔人范达尔托赛罗等人的福总算从神界回来了。包含弟子在内,让你一人背负了这么多的事情,今后——」 在展露笑颜的范达尔背后,突然—— 人影一晃。 阿尔凯因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 须臾之间,鲜血四散。 「……嗯?」 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范达尔,视线移向了下方。 他看到自己的侧腹部被一把细剑从背后贯穿。 细剑的持有人藏在浮游庭园的地面下方。 「师傅!」 阿尔凯因瞬间拔出黑色切糕刀,像皮球般跳向范达尔背后的人影。 霍克艾将赛罗护在身后,拉达娜等人也摆好了架势。 在切糕刀到斩到地面之前,细剑从范达尔的身上拔出。 刺客在倒下的魔人身边显露了身形。 耳边长有非人的角,面容温和的青年—— 阿尔凯因久识之人。 他用冰冷的眼神一瞥阿尔凯因,把细剑抵在范达尔的喉头。 「龙人……加尔多拉大人……?」 听说他叛敌了。 但如此直接的行动再次让阿尔凯因备受冲击。 范达尔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加、加尔多拉……你为何……」 「我为你的“魔神之杖”而来。拿到了。」 龙人加尔多拉在地面上显身,已经从范达尔的手中抢走了“魔神之杖”。 回望向因突然袭击而无法动弹的一行,他发出了简短的叹息。 「强制遣返波尔阿鲁巴——很精彩。你们能得到那些魔导具更是令我意外——实话实说,我小瞧你们了。所以我……面对你们,决不能疏忽大意。」 握着细剑的加尔多拉像是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就是割断范达尔的喉咙。 (师傅!) 虽然阿尔凯因想要冲过去,但仅差了一瞬间,没有来得及。 但是—— 范达尔的喉咙没有喷出鲜血。 在加尔多拉手将要行动的刹那。 他的胳膊被切断,突然飞到空中。 仍然握着细剑的手不自然的摇晃,落向正下方。 加尔多拉瞪圆了眼睛。 不是阿尔凯因的攻击,也不是霍克艾或雪莉露。 这次攻击超出了他的认识。 「——你在做什么,加尔多拉。」 压低的声音来自浮游庭园的方向。 阿尔凯因看向那边,是“北天将鲁法斯”,他理性的脸上显露出不快之色。 (北天将在这个时候……?不,但是——) 切断加尔多拉胳膊的毫无疑问就是北天将鲁法斯。 看到魔族内讧的阿尔凯因不禁有点混乱。 拉达娜和克利穆德似乎也很惊讶,困惑的观望眼前的局势。 「鲁法斯大人,为什么在这里……」 鲁法斯点点头。 「……你们没事吧,拉达娜,克利穆德。看来巴尔玛兹不在……」 「他……已经死了。」 听到拉达娜的话后,鲁法斯沉默了片刻。 「……这样啊,真可惜。你们做何打算,和我一起回去么?」 「不……我……」 拉达娜看向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并没有将他们当作俘虏看待。 说实话——他们曾为了保护难民而奋战,很难再敌视他们。 鲁法斯没有继续等待拉达娜的回复,对加尔多拉说道。 「加尔多拉。拿到“魔神之杖”已经足够了吧。撤退。没必要取魔人的性命。」 「混蛋……鲁法斯,你想背叛?居然将我的胳膊……!」 「反而是假肢吧。我也不想和你开战。够了,拿到杖就撤退吧。如果还要对魔人或其他人出手——我就必须阻止你。」 加尔多拉的面容扭曲起来。 阿尔凯因全心贯注的戒备着双方。 鲁法斯用指挥棒似的魔导具指向加尔多拉。 那个物品外观普通,却隐藏着骇人的威力。 失去右臂的加尔多拉用左手举起抢来的“魔神之杖”,但他应该无法使用神器。 魔人范达尔发出了呻吟。 由于在极度的虚弱下被刺伤,似乎意识很快的模糊起来。 不能犹豫。 「加尔多拉,放开我师傅!就算对手是龙人——只要伤害师傅就绝不原谅!」 阿尔凯因充满气势的刺出切糕刀。 加尔多拉仍然和范达尔紧紧的挨在一起。贸然出手就可能伤及师傅。 加尔多拉依次看向在远方睥睨的北天将鲁法斯以及眼前的阿尔凯因,轻轻的咋了声舌头。 然后—— 没有留下道别之辞,身体迅速的沉入了地下。 眨眼间魔神之杖就被抢走了,只留下受伤的范达尔。 阿尔凯因立即冲向师傅。 「师傅!师傅!」 「救护班!快来担架!紧急!」 蕾妮的大声呼喊打破了周围的沉默。 师傅的伤口不浅,但没有命中要害。 确认了此事后,阿尔凯因寻找起北天将鲁法斯。 突然出现的北天将与龙人加尔多拉同时消失了。 他的出现有何目的?——如今仍然是一头雾水。 (北天将……救下了我师傅?) 若加以准确的分析,就是这么回事。 乐人的救护班将受伤的师傅运走了。 「阿尔凯因,这里交给我,你去范达尔大人那——」 霍克艾罕见的替人考虑。 但阿尔凯因摇了摇头。 「不,我要跟着赛罗。必须要让西兹可恢复原状,而且也不知道魔族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你去看护师傅吧。」 将波尔阿鲁巴遣回神界后有所放松,阿尔凯因此对此无可辩解,此外看到石化的西兹可也令他心生动摇。 但这些理由都不能当作没有解救师傅脱离危机的借口。 范达尔在阿尔凯因的眼前被加尔多拉刺伤。 不知不觉中,阿尔凯因的手上伸出了锐利的爪子。 霍克艾点头同意后追上了运送中的范达尔。 站在原地的赛罗和菲诺赶到阿尔凯因身边。 「阿尔凯因,刚才……」 「为什么北天将会……」 他们似乎也同样困惑。 阿尔凯因为了调整心情,深深的吸了口气。 「……赛罗,你来把西兹可复原,尽可能快——然后,拉达娜和克利穆德,你们做何打算?回到魔族那边也没关系……嘛,现在也动不了吧。暂且在这疗伤吧。」 僵住的拉达娜似乎突然回来神儿,身体一颤。 「啊……是的。非常抱歉,克利穆德的治愈就拜托了,他有点太勉强自己了……」 「你也差不多吧。喂……北天将大人也真薄情呢,居然抛弃了咱们。」 「……是这样么?」 克利穆德的调侃引来了拉达娜认真的确认。 阿尔凯因侧耳倾听着魔族同伴的对话。 「咱们和鲁法斯大人交情不深……总觉得比起“抛弃”,更像是“放走”呢。反正暂时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不如休息一下——大概如此吧。」 「……嘛,的确那个大叔有如此天真的地方。」 随后拉达娜看向下方的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我自知没有道理拜托你们……和我们一起保护难民的同伴中还有一个人叫作缪尔斯通,虽然可能已经平安逃脱,但她应该也用尽了魔力,说不定倒在了某个地方。如果——如果找到了她,能告诉我么?」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 他听到过这个名字。赛罗在埃鲁福尔见到过她,被认定为“哈伊亚德傀儡”的实际使用者——她不是魔族,似乎在以人类之身协助魔族。 听说她对梅露露西帕也有工房之仇。 虽然是纠葛有些复杂的人,但也没有特别的理由拒绝拉达娜的请求。 「……嗯,好吧,找到了就告诉你。」 「谢谢。还有一件事——对赛罗。」 「唉?我?」 被提及的赛罗不可思议的看向拉达娜。 旁边的菲诺眼中射了出瞬间的光芒。 「在洋馆二层,有两个之前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的孩子变成了石像,到了替那两个孩子解除石化的时候,能来叫我一下么?怎么说呢,那个——」 拉达娜似乎难以启齿,语气含糊起来。 看到态度变得十分温和的魔族舞娘,阿尔凯因露出了苦笑。 「明白了。你想在他们回复意识时陪在身边吧。你们先暂且接受治疗休息一下,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轻易糟蹋掉的话会惹怒巴尔玛兹的。」 克利穆德哼了一声,看来不仅是拉达娜,到时候也叫上他比较好。 目送完两人走向洋馆的背影,阿尔凯因来到西兹可的脚边。 石化后的她仿佛雕像一般,匀称的容颜作为艺术品毫无缺点。 但这个艺术品让阿尔凯看着心痛。 「赛罗,那就拜托了。」 「嗯,马上就能复原。」 赛罗把双手搭在西兹可的双肩上。 看到他的身体开始放出温暖的光芒,阿尔凯因再次思考起眼下必须依赖这种力量的状况。 恐怖大罪战争的英雄们看待轮环的曾经拥有者斯特拉达时,和此时的阿尔凯因有着同样的心情吧。 感到鼓舞,心怀歉意,以及来路不明的力量所带来的不安。 不久后,西兹可和刚才雪莉露一样解除了石化。 凝固在战斗状况中的她在恢复意识的瞬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但马上注意到脚边的阿尔凯因。 「……唉?……阿尔凯因大人……」 听到她愣愣的嘟囔,阿尔凯因露出了笑容。 师傅的伤势,今后魔族的动 向,关于众神的不安——还有许许多多的烦恼。 但是阿尔凯因觉得,能再次和西兹可像这样交谈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我回来了,西兹可。你很努力呢。真的——辛苦你了。已经平安了。」 听到阿尔凯因温柔的话语,她发愣的眼眸中突然溢出了泪水。 西兹可顺势蹲下,不再顾及赛罗和菲诺的视线抱住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大人!阿尔凯因大人!你平安无事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是梦吧?这不是梦吧?」 似乎紧张的丝线终于断裂,感情猛然迸发的她哭了起来。 拥抱的力气有点大,感到有些憋闷阿尔凯因用肉球轻轻的的抚摸起她的头发。 赛罗和菲诺离开了暂时收不住泪水的她,向石化的露娜丝缇雅走去。 等在那边的梅露露西帕和多鲁加尔都在注视着阿尔凯因和西兹可。 梅露露西帕面无表情,但多鲁加尔不知为何也泪眼朦胧。 解除了魔族化的他基本上是懦弱、忧郁的性格,似乎也是爱哭之人。 阿尔凯因不停安慰着哭泣中的西兹可,又一次感受到了再会的喜悦。 终章 圣神伊斯加所期望的世界 伦德伦德骑士团,全灭—— 这份报告在雷伊姆斯大主教死后数日,传到了圣人克拉尼恩的耳边。 虽然为联络中断而感到过奇怪,但作为长时间从事隐秘行动的部队,而且任务本身“和工人一起调查夏亚鲁尔僧院”就伴随着一些危险。因此确认情况有些迟了。 听到这个惨淡的报告后,圣人克拉尼恩在椅子上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全灭当然令他心痛。 但最令他痛苦的则是同盟的工人那波尔之死,以及在这次混乱中,以“乐人雪莉露”和阿尔凯因为首的乐人、魔人派系抱在了一起。 情报错综复杂,其中还有传言说失踪的魔人范达尔也现身了。 虽然想在星天箱庭里确认,但乐人雪莉露没有应答,龙人加尔多拉也不在。 和疏于情报的武人霍乔两人会谈不带来任何实际收益。 (本是六人的贤人……如今竟落得这般境地。) 这当然是克拉尼恩自身招致的结果。强化圣教会的权力、同时弱化其他贤人不如说正是他所期望的。 但,工人的死果然令他十分难过。 雷伊姆斯大司教在圣教会内部权势甚高,他的死所带来的影响仍在持续。 同时,难以理解的事还有一件—— 从极少数伦德伦德骑士团的幸存者口中,听到了不禁让人怀疑其是否精神正常的报告。 「……大群像是红色螳螂似的怪物,报上波尔阿鲁巴眷属之名——亚夏,你怎么看?他们是听了乐人的演奏,做起了白日梦么……」 秘书亚夏楚楚的站在桌子前回应。 「是的,这个可能性最高……但浮游庭园的坠落也是事实。虽然失去伦德伦德骑士团还有替代品,但那个庭园是十分稀有的魔导具——」 巨大的体积难以回收。 即使想在原地修理,但那里毕竟是正在发生内乱的萨安托罗夫的领地。 「……怎么办呢。不以圣教会的名义,委托佣兵保护商队过去修理,然后再拿回来。还有这样的方法。」 详细的手段以后再考虑即可。 不论如何,调查没有完成,无法确认“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的真实性。 十分忧郁的报告让克利尼恩头痛不已。 他用指尖按住太阳穴,亚夏走到他身边低语道。 「……克拉尼恩,你还没睡过吧?已经可以了,休息下吧。自从雷伊姆斯大司教亡故后,你的气色一直不好。」 「……嗯。我没事。」 亚夏在讲真心话的时候会恢复温柔的语气。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克拉尼恩自己也感到最近身体状况变差了。 即使在睡眠中,也经常会有奇妙的声音在脑袋中响起。 “崇拜我吧。” “如此我将为汝等打开道路。” “我将引导汝等。” “献身于我。” “捧上祈祷。” “相信我。” “如此将得到永远的安宁。” 这些仿佛在侵蚀精心的声音全天候的不离脑海。 最近几天,又混入了另外的奇怪声音。 “波尔阿鲁巴侵蚀了这个世界。” “虽然本体离去,但门的钥匙损坏了。” “坏掉的钥匙仍然打开着。” “如果捧上汝等的信仰” “我会化作防御入侵的盾牌” “众神就在身边” “有好,也有坏” “众神就在身边” “若问为何,这就是人的愿望” “所以我如今仍然在这里” ——能从这些声音中得到解放的方法只有一个。 克拉尼恩缓缓起身。 亚夏皱紧眉头。 「……还去礼拜?」 「啊。去抚摸“圣神之石”。」 接触到圣神之石,心境就会不可思议的平静下来。 在仿佛委身于巨大力量的心境中,平和的度过时间。 对克拉尼恩来说,“圣神之石”是不可或缺的安定剂。 亚夏跟随着他,脸上却有不悦之色。 「……比起那块石头,还是依靠我吧。」 「神官说出“那块石头”可就糟糕了。不要被别人听见。」 巧妙的岔开话题后,克拉尼恩走向了神殿。 巨大的圣神之石安置在擂钵状的谷底。 外表是无色透明的立方体,在克拉尼恩触碰后,内部会浮现出“神体”。 那是如同卵状的圆球,最近的形状似乎正在逐渐的变化。 表面看来难以分辨。 主要的变化发生在卵的内侧,表层显现出的细微变化往往被人们忽视。 克拉尼恩将这样的变化当作了吉兆。 增加礼拜的次数也是为了不断确认状况。 ——只是稍微感到有些奇怪。 他已经发觉,全天二十四小时传来的碜人声音大概就是来自圣神伊斯加。 虽然因这些声音难以入眠,身体状况也出现了异常,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意识仍然在追求着“圣神伊斯加”。 克拉尼恩没有吸食过麻药,但依赖症患者大概就是这样吧。 明知对身体不好,但为了片刻的安宁,无意中就向这边依靠—— 对克拉尼恩来说,圣神之石作为安定剂的同时,也是在不断侵蚀他的存在。 即使理性中认识到了这点,克拉尼恩的双脚仍然迈向了石头,不断增强对圣教会的信仰。 在抚摸着石头时,就连亚夏担心的眼神也不再理会。 然后,克拉尼恩今天也进入了圣地。 神殿建于擂钵状的谷底,安置在其深处的“圣神之石”今天也散发着美丽、通透的光辉。 克拉尼恩微笑的走到正面。 在卫兵和亚夏的守望中,他向“石头”捧上祈祷。 ——那是相当漫长的祈祷。 克拉尼恩一直呆在那里,仿佛不想离开石头。 看不过去的亚夏搭话道。 「克拉尼恩大人。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还有公务要处理。」 在护卫前面,她的声音又恢复了社交性的礼仪。 克拉尼恩回以微笑。 「……抱歉,再稍微一会。」 亚夏不再说话。 经过了就连卫兵都感到厌烦的漫长时间后,亚夏再次提醒道。 「克拉尼恩大人,已经足够了吧。请回吧。」 克拉尼恩没有回答。 他的心已经飞入了石头中。 在白色的卵壳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想要诞生。 刚出生的生物会将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作父母。 克拉尼恩希望由自己来充当这个角色,似乎卵里的“圣神伊斯加”也有同样的愿望。 脑海里响起了平稳的声音。 “我会给予力量” “保持此地的力量” “扩张信仰的力量” “打倒众神的力量” “我是圣神伊斯加” “汝是圣人克拉尼恩” “吾等所愿相同” “因此吾等命运与共。” 「至高的命运神所纺出的丝线将咱们相联——」 接在脑海中的声音之后,克拉尼恩开始自言自语。 察觉到异常的亚夏变了脸色。 「克拉尼恩大人!你的状况不好……」 话说到一半 就停住了。 在克拉尼恩的视野里,被关在水晶中的卵壳产生了细微的裂纹。 亚夏猛吸了口气,抓起克拉尼恩的胳膊。 「克拉尼恩,逃跑!有什么地方不对!」 克拉尼恩露出微笑,仿佛脚底生根般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亚夏——不,不如说如今的世界才奇怪,以后会被纠正的。世界会以圣教会为中心归一,不再需要六贤人和其他国家。如果只存在“圣教会”,一切都会痊愈——这样的时代即将到来。」 克拉尼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嘴里在说些什么了。 他挥开纠缠住自己的亚夏,看向逐渐裂开的卵。 「克拉尼恩!克拉尼恩!恢复正常吧!」 「我很正常,亚夏。你看,卵孵化了——“圣神伊斯加”诞生了。你瞧,这个绝佳的瞬间——」 卫兵都僵住了。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因为克拉尼恩不希望他们动,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原地。 在同样的理由下,夏亚也无法靠近克拉尼恩身边。 她大声的悲鸣。 「克拉尼恩,振作起来!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占据了内心……!」 她的声音再也传达不到克拉尼恩的耳中。 神殿的地面开始震动。 在克拉尼恩的全神注视中,卵发出淡淡的白光,裂纹终于张开。 克拉尼恩将心灵与里面的“神”相通。 “我,再临——” 响起了明朗的声音。 这回不是在克拉尼恩的脑海中响起,而是从天空传向了圣城哈尔玛尼奥斯的全域。 克拉尼恩愉悦得不停颤抖,亚夏送去了绝望的眼神。 「不行,克拉尼恩!求求你,离开那个家伙!」 圣人克拉尼恩只是温和的微笑。 世界即使改变—— 心怀这样的信念,他向从卵中诞生的“生命”伸出了手。 然后圣人克拉尼恩触碰到了“神”。 续。 后记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这已经是让人为早晨的星座占卜中没有和射手座、双鱼座并列的「土下座」而感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土下座。幸运色是面部的苍白,幸运道具是加热过的铁板。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在反省了,或正处于慌张错乱之中。 尽量在这样讲不清楚的状态下,责任编辑仍然给予我「请保重身体,不要勉强!」这样的鼓励,已经一把年纪的我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为了尽快写出剩下的最终卷,我会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努力的。今年内有些紧张,过年后的春天……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但仔细一想,“在不勉强的范围内”实在是种暧昧的说法。 比如『平均睡眠三小时』,应该归于“勉强”,还是“不勉强”的范围呢? 我也知道不能因睡眠的时间来断言是否勉强,但如果按这样生活,在不远的将来似乎会变得一团糟,就我个人而言若是看到这样的人,很想劝告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一天慢跑十公里』又如何呢?在大众的印象中应该是不勉强的范围内,但对我来说明显办不到,只能看到现在的哮喘症再次恶化的痛苦未来。 『一年发刊六册』——这是条微妙的线。厉害的人实际上一年写出了十余册,但我普通来说大概只是三册上下,感觉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五册的壁垒。 『惹猫喜爱』。嗯,我深知办不到。 最后只能得出绝望的结论,总之是否属于勉强的范围因人而异,似乎难以画出一条明确的界线。 说些正经的话吧。虽然会有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勉力为之,或是不得不勉强的状况频繁出现的时期——因为能够努力的范围每人都各不相同,所以请不要过于勉强,在此真心的祈祷你们能平安的跨过眼下的难关。 那么,换个话题。 本卷中,碧风羽老师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 刚好在我写这篇后记的时候,碧老师的第一本画集刚刚由enterbrain发售……因为轮环的插画也收录其中,所以我也收到了一册。 一枚一枚的插图被放大印刷,全彩的三百二十页,我再次被其压倒性的美丽所深深吸引,惊讶于如此大的工作量之余,也给我带来了活力。 轮环的插画也会比文库版更大,连细节也能看得十分清楚。请务必欣赏一下。 那么,希望在下一卷再会—— 2011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久疏问候,我是渡濑。 这本环轮的环轮第九卷若是能在五月或六月发刊,虽然计划上如此——但由于自己下笔太慢,没赶上预定的时间,非常抱歉。 我试着考虑过许多借口,但基本上我不擅长撒谎。想到尽可能写出真实情况的结果,以及「……啊,这样写的话会被发怒或殴打」这样的危险性,最终还是在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下姑且不做任何的辩解,直接土下座吧。(注:土下座就是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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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众神的争斗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 第二,所有神明都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所有神明都要给予这个世界一件“礼物”—— ——编造神话的人类将这些视为“规矩”。 但更严谨的说,大概应该称之为“生态”或“习性”。 若干众神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争斗。 结果单方面、或是双方都转移到了另外的世界,被部分看到这种局面的人类解释为‘因打破规矩而受到了处罚’。 其他的诸多众神则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在此收集人们的信仰,平静的度过时间。 某位众神的形状如山一般。 某位众神埋没在天空的浮云中。 还有的众神潜入洞窟化作巨大的蜥蜴,或是变成密密麻麻的长在草原上的食肉植物,以及人类般大小的黄金色甲虫,姿态各异的存在于此地。 人类把它们中的大多数误解为“真正的神”,包括那些完全不像是神的生物。 原因完全在于它们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 从太古时代,人类就倾向于将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以及不可战胜的超自然存在当作神。 比如将暴雨、龙卷风或雷电等自然现象,或是山林里的怪兽、巨树、巨树赋予神格,因为人类从中发现了力量和神性。 树的生命力和长久的寿命。 野兽的臂力和速度。 石头的坚固和经年不变的姿态。 甚至从这些连想到神的人类,在来自异世界、不可思议的“存在”中发现神性自然是顺利成章的举动。 它们接受了人类单方面的信仰,从人类手中获得供物和牺牲,偶尔因一时兴起给予加护,漫不经心的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淌。 它们这份超然的态度令人类产生的误解就是第二条规矩——“不得过度干涉这个世界”。 第三个误解是给予这个世界的“礼物”。 事实上,被误认为众神的它们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大量的东西。 和它们一起来自其他世界的动植物。 以及因它们的力量而发生变化的本土动植物。 更有人类制作、使用魔导具的力量,据说也是众神的遗留之物。 人类将这些当作了众神的加护。 若将刀刃交给不知使用方法的孩子,在不警告其危险性的情况下让他随便的使用,那么导致的后果不言自明。 如果给予的东西比刀刃更危险、更加难以处理,后果的严重程度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人类盲目的相信魔导具的力量,过于骄傲自身的智慧。 最终,魔导具的力量被主要应用到了战争当中。 保护同伴,杀死敌人,虐待失败者,拉下胜利者,失去敌人后再从同伴中寻找新的敌人,不断重复这样的轮环。 而大罪战争若处理得当,本应是这个轮环的“终点”。 在动乱的黑幕中活动的大魔导师埃斯哈尔想要得到“众神的力量”。 这份力量本来应该成为一个转机,改变人类,终结在狭隘的世界里仿佛自体中毒症的战乱,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注:自体中毒症指的是由于精神负担及身体疲劳过度,使调节内脏的自律神经不稳定或代谢紊乱而引起的周期性呕吐症,常反复呕吐很多次。)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人会最终变为非人的存在,但若是能由“人类的后代”制造出新的可能性,也足以称之为进化。 毕竟埃斯哈尔即使憎恨战乱,也没有对人类的愚蠢感到绝望。 他只是—— 他的行动只是一味的遵从纯粹的好奇心,甚至不惜阴狠的手段。 这也可以说是符合人类特征的表现。不论如何,他深深的着迷于“众神留下的礼物”,对众神本身也怀有兴趣,意图将人类这个物种带到那个领域中。 这样想来,大概将那些礼物当成“诅咒”更加合适吧。 这个诅咒在如今—— 改变了形态,即将再次充满这个世界。 众神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人类将一部分众神封印在神器中,留在了此处。 魔神之杖,乐神竖琴,工神铁锤,武神之刃,龙神之角,还有圣神之石—— 只要众神还在这些物品中,门就无法完全的关闭。 不对——门一直存在,与众神无关。 门无所不在,只是因为没有钥匙而关闭着。 这把钥匙就是能够穿越世界边界的“神之力”。 有钥匙就能开门。 无关于人的意志——门被打开了。 埃鲁福尔王国的北部边境。 这里自古以来就与游牧民的国度德纳伊戴尔有着边境纠纷。 大概此地得到众神的加护更强,长有许多药用价值很高的稀有植物,对两个国家都极具价值。 这里曾是个小国家,但在大罪战争时期向埃鲁福尔寻求过庇护。 当时部分贵族反对并入埃鲁福尔,因此国家分裂,赞成派流入了埃鲁福尔,反对派成立了德纳伊戴尔这个新国家。 战后,德纳伊戴尔开始声称并入埃鲁福尔的领地是“本国的领土”,然后这个纠葛一直没有得以解决,每当国际形势发生变动时就会引起摩擦。 埃鲁福尔王国在不久前遭到魔族的入侵,而后圣教会的伦德伦德骑士团又袭击了首都。 德纳伊戴尔的骑兵部队侵犯边境,趁火打劫。 首战因突然袭击而占据了上风,但是当亲率魔导骑士团自王都而来的伊莉娅德公主抵达后,战局为之一变,一进一退之间战争陷入了胶着的态势。 假如埃鲁福尔王族被伦德伦德骑士团踏平,那么这次袭击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拿下。 乐人的援助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如果数日内没有成效,大概敌人这次也要刹羽而归了——) 亲临战场的伊莉娅德对战局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失去了王族传承的“白之守护”,但她仍然选择了外型相似的银色全身铠甲,凛然屹立的身姿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女杰露缇亚娜转世——周围开始传出了这样的歌颂。 大概是被她英勇的身姿所压倒,昨天的战场上敌人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气势。 结束军事会议后帐篷中,伊莉娅德作为统率等待着对方的出招。她向身边负责护卫的女骑士露出了微笑。 ‘马上就会结束了吧,维奥莱。’ 紫发的女骑士听到后恭敬的还礼。她身着类似侍者的轻装,右手中却握着曾经的长官修盖尔托付的大锤。 ‘恕我僭越,绝不能掉以轻心。德纳伊戴尔的骑兵部队既勇猛又神速——咱们可能会遭到意想不到的奇袭。’ 伊莉娅德点点头。维奥莱的担心不无道理。 德纳伊戴尔的骑兵部队十分符合人马合一这种说法。他们还在马上装备了“天马之蹄”这种强化脚力的魔导具。 马自身不能使用魔导具,所以魔力由骑手提供,伊莉娅德已经亲身体会过了这种战力是多么的棘手。 ‘那个骑兵部队很 难对付呢。回到王都后,试着给沙夏也设计一个类似的魔导具吧?即使不为了上阵杀乱,在乱世当中自卫也能派上用场。’ 黑狼沙夏在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战斗中身负重伤,因此留在了王都。 维奥莱愣愣的一笑。 ‘那个魔导具也能减轻马的负担。沙夏是个懒孩子……过于依赖魔导具的话,我担心他的腿脚会越来越迟钝呢。’ 两位少女虽是主仆的关系,交流的言语中却充满了亲情。 士兵伴随着悲鸣的报告打断了两人的俏皮话。 ‘伊莉娅德大人,敌营有动静!从飞去侦察的瞭望鸟传来的映像中——’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互相点头示意,加快步伐走向聚集着参谋的帐篷中。 士官们围着水晶,有些微妙的吵闹。 伊莉娅德感到有些奇怪。 至今已跨越过无数战场,不应该因敌人的进攻而焦躁。可能是敌人得到了大规模的增援,但躁动的状态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怎么了?似乎发生了什么……’ ‘啊,伊莉娅德大人……不是,那个——先来看看这个……’ 困惑的士官们给伊莉娅德空出了通向水晶的路。 水晶中映照着魔导具瞭望鸟从上空俯瞰的情况。 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一起凑过去细看,突然屏住了呼吸。 敌营——发生了“什么”。 虽然从上空俯瞰的视野不太清晰,但仍然能简单的判断出那里发生了异常的事态。 细长的纯白色光带几乎覆盖住了敌营。 所有的光带以空中的一点为起点,一边扩散,一边舔食着周围。 被光带触及的敌方士兵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 陷入巨大混乱中的部队仿佛小蜘蛛般四散,敌营已经完全崩溃。 然后—— 光带甚至贴到了飞在空中的瞭望鸟,影像在此突然中断。 伊莉娅德感到后脊一阵恶寒。 ——边境的纠争大概已经结束。 但比起麻烦得多的事件正在眼前发生。 对峙中的敌我阵营相距不远。 ‘马上撤退!步兵立即出发!’ 不知光带是否会延伸到这里,但若真的到来再做判断就迟了。 产生的现象让人一头雾水,却足以看出“异常”之处。 士官们听到伊莉娅德的命令后回过神儿来。 ‘撤退!撤退!’ ‘紧急情况!收起帐篷!’ ‘士兵马上开始移动!让各部队集合!’ 在周围开始骚动的局面中,伊莉娅德轻拍自己的脸颊。 再怎么想要保持冷静,双腿仍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虽然还有其他参谋,但自己才是这里的指挥官。身负所有士兵的性命,绝不能表露出焦躁的情绪。 此时,维奥莱从旁牢牢的握住了伊莉娅德的手。 松了口手的伊莉娅德看向她。 她回以坚强的眼神,仿佛是在激励动摇中的亲友。 ‘……维奥莱……?’ ‘伊莉娅德大人,派出快马通知周围的村庄避难吧。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是魔族的介入,敌方魔导具的暴走,还是另外的“什么”,不论如何把握状况都需要准备和时间。我认为伊莉娅德大人的指示是正确的。’ 从她坚定的眼眸中重获勇气的伊莉娅德点了点头。 当埃鲁福尔的大军开始撤离此地时—— 在伊莉娅德等人不知道的地方,世界正在发生重大的变动。 这些异变极其突然,无差别到没有道理的程度,而且推进之迅速简直无可抵挡。 出现在世界各地的纯白色“光带”—— 光带舔舐着周围,不论男女老幼一律瞬间停止了动作,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脑袋中同回响着同样的声音。 “崇拜我吧” “遵从我” “吾名为圣神伊斯加——” 通过光带流入的强大意识吞没了大多数人类的自我,毫无抵抗之力。 众神之力是人类无法抗拒的。 所以—— 人类曾经为了抵挡关系不善的众神,而向关系良好的众神借取了力量。 这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神话”。 第一章 在浮游庭园 众神之力可以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 在这座夏亚鲁尔僧院中,阿尔凯因与赛罗一行切身的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不仅是在「影响了人类的思想和信仰」这个层面。 甚至意味着肉眼可见的极端变化,比如「人类灭绝,另一个物种的时代来临」,或是「气候和地形,甚至动物相和植物相都产生巨大的变动」。 若仅就人类的尺度来考虑,这些变化毫无疑问只是从旁添乱。 相对的——对除人以外的动植物来说,说不定正是驱逐人类、令自己的物种繁荣的好机会。 本是人类的黑猫变成非人的形态后,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依照赛罗的说法,我师傅和师兄弟们以石化的状态被关在了“黑猫主导的世界”里吧。」 在坠落的浮游庭园里的某个房间—— 阿尔凯因在躺满伤员的床旁,优雅的倾斜红茶的杯子。 由于坐在为人类设计的椅子上,伶俐盘起的短腿够不到地面,在空中可爱摇摇晃晃。 黑色皮肤几乎全被白绷带裹住的魔族拉达娜在他的眼前。 另一位魔族克利穆德躺在里侧的床上。 这两位因缠在脑袋上的绷带已经看不出是谁,好在两人的命总算保住了。 两人大概仍在悼念巴尔玛兹,少言寡语。阿尔凯因在他们面前眯起金色的眼眸,继续着话题。 「住在那里的黑猫似乎是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大概也有些关联吧。如果一定要有怪物出现,比起那些骇人的波尔阿鲁巴眷属,我要更想遇到那边的猫。」 黑皮肤的舞娘仰望虚空,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是在回应阿尔凯因的玩笑,如今的她已经劳累到在发出声音前必须要特意的吸气。 「……波尔阿鲁巴的眷属……那群怪物到底是什么呢。我要感谢你们。作为敌人明明可以杀掉我们,但你们既从伦德伦德骑士团手中救下了难民——还像这样帮我们疗伤。」 阿尔凯因以猫的动作蹭了蹭脸。 「顺路来到夏亚鲁尔僧院是托了赛罗的福。致谢的话就对他说吧。呃……波尔阿鲁巴的出现始料未及,但在赛罗的帮助下也算勉强过关。虽然你们似乎讨厌他,但就现实而言,若没有他在你们早就全部往生了。」 拉达娜闭起眼睛。 「我们并不讨厌他。只是……只是单纯的“恐惧”。在埃鲁福尔的战斗方式,本应死亡却又复活,以及主人和四天将对他的执着……这些充满谜团的地方让我们心生畏惧。我真的很感谢他。」 听到她老实的回答,阿尔凯因又笑了笑。 拉达娜对赛罗几乎一无所知。 另一方面,阿尔凯因和他同行至今,赛罗的事自不必说,就连他周围的人际关系也把握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反到是觉得比起赛罗,他身边的人更加可怕呢。菲诺啊,缇亚涅丝啊……不,这些暂且不提了,问题是你们今后怎么办。以我的想法,想解除你们的魔族化。」 拉达娜皱起眉头。 虽然以提议的形式,但阿尔凯因打算即使遭到拒绝也要强制执行。 如今形势没有丝毫好转。 师傅范达尔被龙人加尔多拉刺伤后,眼下仍然昏迷不醒。 利用赛罗的力量将从神界救出来的师兄弟解除了石化状态,但他们全都衰弱的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打听出了直至失踪、石化前的经过,其中却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情报。 范达尔等人在异世界遇到的那个可疑男人让阿尔凯因有些在意,可是如今难以调查。 魔族的事和师傅的事,在这些忧虑当中—— 果然还是不能将“魔族”当作同伴。像梅露露西帕那样明确的对魔族充满敌意的人还好,但拉达娜等人却并非如此。 她和克利穆德交换了眼神后,轻轻点头。 「……我们已经是投降之身。不论受到怎么样的对待也不会反抗。但是……像波尔阿鲁巴那样的怪物能够将魔族以外的存在石化。考虑到说不定今后还会遇到这样的怪物,仍然让我们保持魔族的状态对你们来说不是更方便么?」 波尔阿鲁巴的石化能力对拉达娜、梅露露西帕这样的魔族无效。 总之,魔族拥有对抗“众神”的力量。 阿尔凯因轻轻一笑。 「原来如此。从你的话中能听出“因为不想失去如今的力量”这样的动机呢。不然,即使痊愈后也无法与我们一战了。」 虽然这番分析中略带刁难,但拉达娜不仅没有表现出不快,甚至饱含歉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会这么想也很正常。但是……说实话,我大概误解了“魔族”的目的。看到波尔阿鲁巴时我才发觉,魔族的目的是“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 拉达娜用打着绷带的手按住眼角。 「……阿尔凯因。你大概也察觉到了吧。底层自不必说,大部分的魔族干部也对如今各国的王族、贵族以及像圣教会那样的支配阶级充满了强烈的恨意和厌恶。我们的目的就是打破这种体制,建立以魔族为中心的新秩序——」 阿尔凯因点点头。 被夺走记忆、强制魔族化的人另当别论,大部分主动成为魔族的人,根本原因在于对特权阶阶级的嫉妒和羡慕,甚至是仇恨。 让埃鲁福尔王族吃尽苦头的拉达娜自然如此,故去的巴尔玛兹本来就是反政府组织的打手,多鲁加尔也曾亲口言明对王族的厌恶。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受尽当权者的虐待,或是蔑视吧。 这个世界的确很扭曲。 并非所有国家都像埃鲁福尔那样和平,施行仁政。 不对——就算是埃鲁福尔,在治理偏僻之地的贵族中也存在人格丑恶的领主。像赛罗的主人奥尔德巴那样拥有贵族矜持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如今时代的动乱并不特殊。人类世界本来就包含着这样的扭曲。 大概即使是魔族治下的新时代也会出现被魔族虐待的人,难以保证会比如今的世界更加美好。更何况在此之前的动乱会致使许多人丧生。 那克巴族和鲁达族在萨安托罗夫引发的混乱不断在历史上重复,正是最好的实例。 作为魔人的弟子,阿尔凯因不能抛下这样的事态不管。 「新的秩序……么?这个说法听起来也有着相应的魅力。但是,不谈萨安托罗夫,眼下也有像埃鲁福尔那样和平的国家,把战火散播到那里是错误的。即使你们的革命成功,若向前回溯历史,最终只是统治者由王族换成了魔族罢了。」 拉达娜露出了微笑。 「说的也对呢。但至少能让如今的王侯贵族警醒。而且魔族不是世袭制,难以连续数代的集中权力——呀,我跑题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认为自己在为了那样的世界而战。作为达到目标的武器,甚至要利用到众神的力量。但是……」 「——那不是人类能承受的力量呢。」 就在说累了的拉达娜换气时,里侧床上的克利穆德低语道。 他没有看向阿尔凯因,仰望着天花顶继续开口。 「长毛的家伙,别搞错了。我和拉达娜不同,对政治啊、贵族啊什么的没有一点兴趣。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是魔族,而且比起一个人生活,跟他成为同伴似乎更加有趣……不过,就算是我也觉得那个太危险了。“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这句话,指的不仅仅是更换国家的统治者。如果那群怪物不断出现,就会如出字面意思那样——包含生态系统在内的“改变世界”。」 克利穆德的声音比拉达娜更加严肃。 看到那群被称为神的怪物的真正面目,似乎让他明确的放弃了魔族。 「妄图利用那种怪物的力量,这种举动太疯狂了。若拉扰过来肯定是强大的战斗力吧,将捣乱的家伙全都变成石头,不分青红皂白让眷属虫子全部吃光。但是,一旦它们暴走,这个世界就完蛋了——这不合理。那是人类不能触及的领域。」 听到克利穆德用往常的语气说出如此正经的话,阿尔凯因只得抱以苦笑。 「我和你的意见想同呢。嗯……你们的主人恐怕不是“人类”。所以不会抗拒人类无法触及之物吧。」 拉达娜投以困惑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魔族不是人类么?」 阿尔凯因倾倒着红茶,摇了摇头。 「你们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我方那位学士只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根据他的推论,你们的主人,那位叫“维斯加”的女士似乎不是人类,而是某种魔导具。」 「你在说什么?」 想要跳起来的拉达娜却因全身的剧痛再次躺到了床上。 阿尔凯因轻轻挥手,让她冷静下来。 「再乱动的话伤口又要开裂了。我和霍克艾虽然不曾直接与她对峙,但从赛罗、菲诺以及蕾妮等人那里听到了许多情报,整理之后得出了这样的可能性。“维斯加”似乎是存在于大罪战争时期的特殊魔导具,效果是“赋予尸体生命”——能否奏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相性,最重要的是,就像我方的缇亚涅丝一样,她是拥有人类外表和自我意识的特殊魔导具。」 向第二杯红茶里放入了两颗方糖,阿尔凯因观察起两个魔族的反应。 两个人都闭口不言。 拉达娜的情绪肯定极为复杂吧。她曾侍奉过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同样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竟是“哈伊亚德傀儡”。魔导师反被魔导具所利用,实在难以让人笑出来。 「将西天将的位置交给哈伊亚德傀儡,由此就能判断出主人本身就是魔导具吧。本应死于和工人那波尔的战斗中的南天将也在赛罗等人的眼前重获新生——应该没有错弄。这位维斯加——」 阿尔凯因小声复述了从霍克艾那儿听到的结论。 「这里有些奇妙的因缘。虽然不知真假,最初制作出她的似乎正是当时的“圣人”。切下圣神伊斯加的一部分作为材料,配合“由伊斯加所生”这样的含义而给她起名为“维斯加”。」 虽是不可轻信的事情,但霍克艾的见识果然不可小视。 他利用范达尔弟子这样的特殊立场,在圣都哈尔玛尼奥斯为神官建立的书库得到了特别的许可,得以尽情的阅读。 「如果正如霍克艾所言,与其说维斯加是魔导具,她更像是内含着圣神之力的一个神器。波尔阿鲁巴的石化对你们无效,大概就是圣神的力量在保持着你们吧。」 拉达娜全身脱力的一声叹息。 「圣神之力,么……真是讽刺呢。就是说,圣教会正在与己方神只的一部分为敌么。」 「差不多吧。但在大罪战争的时代,维斯加背叛的自己的创造者圣人,成为了大魔导具埃斯哈尔的所有物。所以在圣教会的眼中,她更像是“窃取了一部分伊斯加力量的背叛者”。不论如何,维斯加和圣教会有很深的因缘。」 红茶的香气让阿尔凯因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观察两个人的脸色。知道主人的真实面目后不禁面带惊慌,但还不至于心生动摇。 「……真是意外的冷静呢。」 「看到波尔阿鲁巴及其眷属后,已经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了吧。而且——也理解了主人的真实。你们会阻止主人么?」 「当然。不能让她在这个世界肆恣的挥霍来自众神的力量。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就我而言希望能解除你们的魔族化,姑且先和赛罗他们谈谈吧。」 阿尔凯因手拿红茶的杯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克利穆德想要叫住他,开口问道。 「喂。那个小鬼现在怎么样了?之前勉强他做了那么多事……」 赛罗将所有因波尔阿鲁巴的吐息而石化的人类复元后,马上疲倦的进入了梦乡。 但如今已经醒来,正在配合霍克艾的“实验”。 「他很精神,已经醒了。」 「这样啊……那个,你没有利用他的力量恢复原貌么?那个小鬼的力量可以解除所有的诅咒吧。」 阿尔凯因报以苦笑。 「别吓我。赛罗的力量能“破坏魔导具,使之消失”。如果我有人类时的身体还好说,倘若我现在的身体就是用魔导具生成的,只有我的意识宿于这里……那么岂只不能恢复人类的外貌,甚至还有可能就此消失。在如今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猫的情况下,我可没有尝试的心思。」 范达尔似乎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在详细寻问之前被龙人加尔多拉偷袭失去了意识。 他还没有睁眼,年事已高的他让人很是不安,但阿尔凯因相信师傅的厄运应该就此为止了。 「嘛,这个身体也不坏。装成猫更容易秘密行动,没必要冒着消失的危险回复原状。」 说出了真心话后,阿尔凯因转身匆忙的走开了。 当前的敌人是魔族之主“维斯加”。 ——至少在眼下,他打算此。 当他发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时,已经是几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 她曾杀过人。 当时尚且年幼,而且不是故意而为。 若当作单纯的事故,与其说是“杀人”,更像是“让人死去”。 但她一直背负着他的死,而且深知死人无法复生。 在养父的宅院里工作的魔导具工匠,泽尔德那特的孙子赛罗—— 他会从悬崖下摔落,毫无疑问是菲诺的过错。 当时只是想吓吓他,所以突然从后面抱住,然后让他安心的露出微笑。 但就在菲诺轻轻的触及赛罗的肩膀时——幼小的他突然摔倒,落向了悬崖下。 呆呆的站在原地片刻后,她看向悬崖下方—— 在一滩血水当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想要带回赛罗却力气不足,只得穿着沾满血水的衣服回到宅子,向泽尔德那特呼救。 老魔导具工匠在惊慌之余安抚着菲诺,然后收回了赛罗的“遗体”。 他明显已经死去。 脑袋和脸上没有损伤,但下落的冲击压碎了内脏,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幼小的菲诺没有陷入半狂乱的状态,仿佛沉浸在死亡的感觉中渡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 在泽尔德那特的招呼下,菲诺来到了远处的工房。 赛罗就在那里。 以平常般的笑容,“抱歉让你担心了”向她道歉,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 他甚至没有在床上修养,像个没事人似的走来走去,仿佛理所应当的以为今天也要和菲诺一起出去玩。 泽尔德那特开口说道。 “虽然因下落的冲击而失去了意识,但奇迹般的没有受伤。” “那滩血水大概也是附近偶然出现的野兽流出来的血吧。” “以后别去悬崖玩了。” 菲诺一头雾水。 即使在心里暗示自己是在做梦,但怎么都难以忘却赛罗的体重,以及当时鲜活的血液触感。 不过—— 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他仍然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份安心感瞬间挥散了所有的疑虑。 “失去了赛罗后我该如何是 好,想到这里就害怕得不行——” 不断重复着类似话语的菲诺仿佛找到依靠般哭泣起来,年幼的赛罗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抚慰着她。 “做了个可怕的梦么?没事的,因为我会一直呆在菲诺的身边——” 对他来说,这句话大概只是为了止住菲诺的眼泪而随口说出来的安心之词。 但菲诺却全身心的相信了。 如果婚姻意味着“只有死才能将两人分开”,那么这句话就等同于就连死也不能分离两人的命运。 菲诺抱住了赛罗。 为了绝对不让他离开。 也为了绝对不让他逃跑。 于是,她哭泣的脸上不知何时失去了所有表情。 ◎ 赛罗从背后感知着菲诺的温暖,同时向共鸣石说道。 「霍克艾先生,这边没有变化。你那边又如何?」 接受了菲诺的魔力,霍克艾的声音从共鸣石中传来。 “行不通呢。银枪露提娅娜和神弓玛丽安努都用不了。有效距离大概……半径只有一公里吧。” “这边的黎明天幕和金线风车也一样。强大的魔导具果然有着相应的毛病呢。” 西兹可遗憾的声音随后传来。 从背后抱住的菲诺悄悄的在耳边细语。 「……最终,“轮环守护星”本身不也是武器么?」 「嗯,似乎是呢。玛丽安努果然是天才。」 坐在星般甲板上的赛罗和菲诺身边,还有负责保护的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 一行人正在测试在遗迹得到的“英雄们的遗产”。 虽然其威力已经在和波尔阿鲁巴的战斗中得到实证,但为了在大战中使用,还需准确的把握详细的特性。 霍克艾的推论不能了然视之,所以赛罗醒来后马上就加入了这个测试。 共鸣石中传来了霍克艾得出的结论。 “以装备了轮环守护星的赛罗为中心,半径约一公里内的区域——这就是玛丽安努为抵抗众神制作出的魔导具能使用的极限范围。居然能把不明正体的力量控制到这种程度呢。” 他的话中充满了自己的推论得以验证的喜悦。 英雄们的武器只能在以“环流的轮环”和“轮环守护星”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使用—— 这就是霍克艾的推论。 为了让人类能够抗衡异形的众神,玛丽安努制定的苦肉之策就是将“环流的轮环”作为动力源来使用。 环流的轮环能够破坏所有的魔导具,解除魔族化,其本身可能不是魔导具,而是某种宿有丰收女神阿拉库纳力量的“神器”。 因此,波尔阿鲁巴及其眷属才会对拥有轮环的赛罗表露出强烈的敌意。 玛丽安努着眼于这份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了将从环流的轮环中溢出的力量输送给各种武器而制作出了“轮环守护星”,接收到这种力量才能发挥威力的各种武器被冠以同伴英雄们的名字。 王剑罗维尼奥,神弓玛丽安努,天锤波鲁德尔,银枪露提娅娜,禅刀芬达斯,破杖亚加莫尼,影盾弗兰西斯卡,魔镜斯特拉达—— 这八种武器以及被封印的其他魔导具的动力源就是“环流的轮环”。 打个比方的话,环流的轮环是水,轮环守护星是水车,各种武器就是以水车驱动的石磨。 “轮环守护星”如今就当作吊坠挂在赛罗的脖子上。 链子部分就是略微装饰过的圆形银环,本身并不显眼,但环的内侧却连接着漆黑的黑暗。 内侧仿佛存在另一个空间,就算是使用者赛罗也不禁感到有些害怕。 霍克艾的欢快声音再次传来。 “斯特拉达位于英雄们的中心这个传说,看来不是单纯的因为关系好,而是指战斗时的阵形吧。假如斯特拉达受到攻击致使武器失效,战线就会一下子崩溃。即使失去了使用者斯特拉达,但只要有环流的轮环就仍然可以使用——不论如何,这些武器正是对付众神的王牌。当然在如今的时代,对付魔族也能派上用场。” “……看到前辈如此开心的样子,总觉得开心不起来。” 西兹可叹了口气,梅露露西帕也开口说道。 「只有在环流的轮环周围才能使用的武器么——就是说,只要除去环流的轮环,就可以让武器失效。大罪战争时期的斯特拉达在往后的日子时被盯上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吧。」 “是呢。想到得到这种力量的人,以及将其视为威胁的人——各种各样的原因。得不到的话,就在落入敌手之前杀掉……应该也有这样的想法。亚加莫尼?拉兹将武器藏在僧院中,大概也是为了保护斯特拉达的性命。事已至此,全部都仅是猜测,实际上仍然存在斯特拉害被同伴罗维尼奥所害的说法……” “前辈!” 传来了西兹可尖锐的制止声。 赛罗知道她为何打断霍克艾的话。 如果存在将斯特拉达当作威胁的人,那么一旦这些武器再次出现,大概同样会有视赛罗为眼中钉的家伙——西兹可不希望让赛罗感到这样的不安。 但赛罗已经从维斯加的口中得知了这样的可能性。 在第一次碰面时,维斯加曾如此说道。 “那些在大罪战争中被奉为英雄的人,毕竟只是普通的人类。” “害怕斯特拉达的力量,最终将他杀害来保证自己世界的安宁。” 这些可疑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实。 赛罗也觉得她的话是为了动摇、拉扰自己的谎言。 如果霍克艾所言非虚,维斯加很可能在大罪战争之后的漫长时间内被封印到了异世界。 在此期间,她不可能察觉到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她的知识大概是回到这个世界后四处调查,以及从其他魔族口中得知的吧。 在自己被封印之后,大罪战争迎来了怎样的结局——对维斯来加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从后面抱过来的菲诺再次增加了胳膊的力气。 ——不会让任何人加害赛罗。 拥抱中充满了这样的心意。 赛罗露出笑容回头看向她,同时继续向共鸣石对面的西兹可说话。 「西兹可,没关系的。我已经明白了那些原由。而且——听到了亚加莫尼在遗迹的留言后,我也能放心了。即使事实上有人想要谋害斯特拉达,但同时也有想要保护他的战友……这样的话,我相信阿尔凯因和你们大家。」 至少阿尔凯因不会以“会带来危险”这种程度的原因加害赛罗。 如果他的性格如此残酷,绝不可能以猫的身体特意去挑战魔族和伦德伦德骑士团。 从石头对面传来的西兹可的声音也和缓了起来。 “嗯,是呢。相信阿尔凯因就没问题了。那么,我这就带着前辈回到你那边。” 切断通讯后,脑海中传来了缇亚涅斯的声音。 “……赛罗,没问题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赛罗的同伴。大概,菲诺也——” 缇亚涅丝在战斗中的消耗过于剧烈,所以没有实体化尚在休养中。就连她也出言安慰,赛罗无意间笑了出来。 旁边的梅露露西帕则是哼了一声。 「……无聊。只要投身战斗,或多或少被盯上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只有你。」 身穿黑衣的青年眼神严厉的俯视着赛罗。 「……你对露娜有救命之恩。若遇万一之时我会把你藏起来的,记好了。」 声音和话的内容相反,粗鲁、冷淡。 看到他流露出来的厚意,赛罗回以笑容。 「谢谢你,梅露露西帕。你能如此帮忙我就更放心了。」 「如果哥哥更亲切一点就好了——虽说如此,但那样反而有点碜人,果然保护原样就好。」 露娜丝缇雅直言不讳的说道,梅露露西帕既没发怒也没笑,沉默的抚摸着师妹的脑袋。 大概性格上不擅长表达细腻的感情吧。 霍克艾的实验结束后,起身的赛罗回望周围,刚好黑猫和一位纤瘦的中年男人从浮游庭园的宅子里走了过来。 是阿尔凯因和原为魔族的多鲁加尔。 两个人在走路的同时似乎在聊着什么,但都没什么好脸色。 阿尔凯因脸色严肃的抱着胳膊,之前曾言及要去看看魔族的情况。 多鲁加尔刚才应该是和雪莉露、露妮等人一起去帮助修理坠落的浮游庭园。 「阿尔凯因,怎么了?庭园的修理很艰难么……」 赛罗从船上搭话道,阿尔凯因挥挥手以示回应。 「不,那边没事。虽然要花上一周左右的时间,但总能处理好。似乎发生了其他的问题呢……」 多鲁加尔登上前方甲板的台阶,皱起了眉头。 「魔导师公会发布了全世界紧急通知。目前情况不明,似乎在世界各地零星发生着奇怪的事件。」 赛罗的肩膀一震。 「那个……难道又出现了像波尔阿鲁巴一样的怪物?」 浮游庭园上也设有和魔导师公会通讯用的终端。与设置在世界各地的魔导具公会的相同,不久之前还通过这个系统呼吁协助保护难民。 听到赛罗的担心,多鲁加尔摇了摇头。 「不,是否为生物尚未查明。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产生裂缝,从中迅速的涌出光带,被触及的人类会变得无法行动……生死不明,能否救治不明,暂时的警告就是全力逃离这种奇怪的光带,绝对不能靠近。听说魔导师公会也难以开展详细的调查。」 来到甲板上的阿尔凯因不断悄悄的躲避着靠近的露娜丝缇雅,同时看向赛罗。 「可能和异界的众神有关吧。现在雪莉露大人正通过“星天的箱庭”想要和东方的武人霍乔取得联络。但似乎连络不上……发生了伦德伦德骑士团那件事,圣人克拉尼恩不出现也是理所当然,大概东方也发生了异变吧。」 六位贤人当中,工人死亡,魔人重伤,圣人背叛,龙人则站到了魔族那边。 剩下的乐人在和波尔阿鲁巴的战斗中不断演奏竖琴以致手指流血,如今也身受轻伤。 相信东方的武人应该平安无事,但毕竟距离遥远,难以为继。 「六贤人……四分五散了呢。」 赛罗的感叹让阿尔凯因眯起眼睛笑了笑。 「没关系的。师傅肯定能痊愈,雪莉露大人也只是轻伤。之后只要想办法把魔族那边的龙人大人……圣人和圣教会就往后再处理吧。伦德伦德骑士毁灭以及工人大人战死,因此对面应该会也谨慎行事。」 黑猫的话值得信赖。 听到他的话后,似乎真的让人觉得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边进展的如何?霍克艾还老实么?」 「嗯,结果大体上和他的推测相同……离我越远,英雄们的武器威力也会随之衰减。一公里以外就不能用了。」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必须让你来到前线么。真是很抱歉。」 「能派上用场让我很高兴呢。无所作为的话才最痛苦。」 多鲁加尔老实的点点头。 「……嗯,就是这样。领悟到自己的无能就等同时失去尊严和希望。我正是因为讨厌自己的弱小才成为了魔族,如今仍然不认为这个选择是错误的——但主人的目的是将怪物引来这个世界,果然我还是不能赞同。阿尔凯因,拉达娜和克利穆德也是同样吧?」 赛罗也很在意那两个成为俘虏的人。 在替那个亲近他们的那克巴族孩子解除石化时——幼小的姐弟既没哭泣也没乱闹,只是无言的依偎着拉达娜曾躺过的移动床。 他们抑制着感情的样子如今仍占据着赛罗的脑海。 拉达娜和克利穆德应该是为了像他们那样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们而战斗。 在赛罗曾居住过的埃鲁福尔王国,王族不时也会施行仁政。 虽然贵族和平民仍然有差距,但从未以此为由进行不合理的杀戮。 赛罗感到其他陌生国家的扭曲程度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曾沐浴在这种扭曲之下的拉达娜等人对王公贵绉这些特权阶段怀有强烈的憎恨。 虽然绝不能原谅他们在埃鲁福尔犯下的暴行,但也有值得可怜之处。 (如果我在埃鲁福尔以外的地方长大……也会对贵族和王族产生恨意吧……?) 赛罗的身边就有一位贵族的千金菲诺,但不敢想象自己会有憎恨她的一天。 阿尔凯因没有理会赛罗的思考,从轻轻举起的手中伸出了爪子。 「正如多鲁加尔所言,波鲁阿鲁巴的出现也给他们俩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们说即使解除魔族化也不会抵抗。只是……」 用指尖挠起耳朵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听到在世界各地发生的异变后,我的决心也动摇了。他们也曾言及,魔族化是“能够对抗众神的力量”。还是等到察明异变的真实情况后再做判断吧。」 赛罗抱起了苦恼着来回踱步的阿尔凯因。 身后的露娜丝缇雅露出了愤恨的眼神。 「我觉得怎样都好……本来的话,虽然难以判断哪种方案为佳,但拉达娜等人想要救助此地难民的心意却是货真价实的。圣教会还有可能派来另外的部队,在事态稳定之前保持现状也不坏吧。」 阿尔凯因低吟了一声。 「若是拉达娜他们在复原后逃跑呢?」 「嗯,那就证明我没有看人的眼光吧。」 正后方的菲诺发出了叹息。 「像这样马上就信任别人就是赛罗的坏毛病吧?世界上到处都是可怕的人,必须将可能成为障碍的敌人统统的收拾掉。」 被抱住的阿尔凯因瞬间颤抖起来。 「……嗯,也是呢。你的话很有说服力。」 菲诺温柔的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是么?……话说回来,阿尔凯因,呆在赛罗的怀里好像很舒服呢?」 「……我刚好想下去。」 不知为何措辞变得恭敬起来的阿尔凯因扭了扭身体。 就在他从赛罗的胳膊里挣脱的瞬间,又被苦等许久的露娜丝缇雅抓了个正着。 被她像玩偶般死死抱住,阿尔凯因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暂且,延后处理拉达娜他们。先去调查下各地的情况吧。浮游庭园再次出航大概还要花些时日,但好在咱们还有星船。几个人的话应该可以迅速的行动,姑且侦察下周围——」 菲诺手中的共鸣石发出了淡淡的蓝光。 本以为是霍克艾一行,但此时已经能在浮游庭园那边看到他们返程的身影。 在石头上浮现出来的是乐人的心腹,蕾妮。 “阿尔凯因,赛罗和大家都在你那里么?刚才终于和武人大人取得了联络!请马上过来!” 赛罗和阿尔凯因交换了眼神。 黑猫金色的眼眸中闪闪发光,斗志昂扬的点了点头。 ◎ 这个魔导具被称作“星天的箱庭”。 相距甚远的六位贤人在发生各种怪事时,惯例上会聚集在此讨论应对之策。 如今这个惯例已经名存 实亡。 在模仿星空庭园制作出来的空间中,乐人雪莉露和武人霍乔面对面。 此处不是现实的空间。 只能通过座椅来互相传递虚拟影像和声音,既不能交换信件和道具,也不能传送到其他贤人的根据地。 「这样说来……东方也发生了和这里同样的异变么?」 雪莉露用比往常更加乖巧的口气,向贤人的长辈确认。 武人霍乔平静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点了点头。 不论是身躯还是表情,总觉得他就像头熊。外表看似温厚,但眼睛中偶然也会显现出锐利之色。 「嗯,但万幸的是,出现在我这边的光带可以用“武神之刃”斩断。如今还没有发现重大的灾害。」 神器“武神之刃”攻击范围狭小,但据说可以斩断包含不可视之物在内的一切。 与其他宿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神器相比只有劈斩这种单纯的用途,但正因功能单一而锐不可挡。 大概魔族也想避免和他战斗吧,还是说在东人的特权阶级畏惧武人而没有残暴的行径?听闻东方一直风平浪静。 「这样最好不过。我这边还没查明具体的受害情况……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直至昨天为止一直处于混乱当中,本来就对眼下的局面一头雾水。」 和圣教会的敌对,工人的死,魔族之主,龙人的背叛,救出魔人,以及众神的出现——将重大的事件大致传达了过去。 惊讶于各种情报的武人没有露出动摇的神色,仍然安如泰山。 不过,当他听到某个话题时也明显的皱紧了眉头。 统率魔族的四天将之一,东天将莱森——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沉吟了一声。 “如果不是同名的陌生人,就是说他从地府复生了么……” 来自东方的西兹可也同样确认了东天将的外表,大概不会弄错。 他曾是在东方身具盛名的剑士。 让死人复生之力——等同于奇迹。 维斯加曾对赛罗言明,由于相性会起很大的作用,所以非并所有人都能死而复生。 根据霍克艾的推测,维斯加应该不能无限的赐予生命,能同时存在的生命数量大概有个限度。 如果赐予的生命数量没有限制的话,魔族当中应该会出现更多的、原已死去的人。 已经确认死亡的东天将莱森以及眼睁睁在赛罗等人面前复活的南天将德尔菲埃,让霍克艾的推测有了思考的价值。 如果他的预测准确,“维斯加”大概是能够赋予有限数量的死者疑似生命的魔导具。 「在各地发生的异变……是魔族搞得鬼么?」 提问的雪莉露仍然心怀着无法释然的情绪。 魔族之主维斯加意图将异界的众神引到这个世界。 但她同时又想遣返波尔阿鲁巴,看来是有某种程度的选择,就是说只希望招来能成为己方战力的众神,眼下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光带就她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么。 被光带触碰到的人只会停止行动,既没有被捕食,也没有表现出死亡的迹象。 「关于这次异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武人霍乔压低了声音。 「正如雪莉露所知,我的“武神之刃”可以斩断所有触及之物,就连空间也不例外。在这边发生异变后,我想要尽快切断延伸出光带的根源,所以一边切开光带一边向空间的开裂处靠近。」 口气极为平谈,但所做之事却是胡来。 雪莉露吓了一跳。 「那个……之前听说“您用武神之刃切碎了光带”,还以为是遭到袭击时杀出一条退路,没想到是这样……」 霍乔微微一笑。 「面对那样的家伙,不铲除根源就没有意义吧。但对方大概察觉到了危险,在我接近的时候逃跑了。」 雪莉露的脸上一阵抽搐。如果光带的真面目是异界的众神,他独自一人就让其感到了恐怖。即使等级不同,但回想起己方被一个波尔阿鲁巴逼迫的窘况,不禁再次深深的体会到武人的可怕。 武人大概是将雪莉露的反应误解成了失望,苦笑着挠了挠头。 「呀,真是颜面扫地。在我到达空间裂缝之前,对方就关闭了裂口——但在关闭前的一瞬间我看到裂缝的“对面”。洁白高耸的尖塔……如果我没看错,那里大概是圣教哈尔玛尼奥斯吧。」 雪莉露的双肩微微的颤抖起来。 现在联络不上圣人和圣都,本以为是由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争端,但如今看来也很可能是对方陷入了“无法联络”的状态。 就是说,异变的根源不在异世界—— 「圣都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但需要警戒。我本打算现在就去圣都调查,但再怎么加紧赶路也要几周的时间……大概要花费一个月以上吧。希望雪莉露大人赶快和阿尔凯凯因一起去先行收集情报。若是等我可能会错失良机。」 雪莉露点了点头。 武人歪着眼色,深深的一鞠躬。 「……抱歉。都是因为吾等的窝囊,让更年轻的你背负了过重的负担。本应是神器守护者的六贤人居然分裂到这种境地……真是可悲可叹……」 武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雪莉露勉强挤出了笑容。 「虽说已经分裂,但除龙人以外在“对抗魔族”这点上仍然是一致的。工人大人的死令人遗憾,圣人的野心也让人忧虑,但我并不那么悲观。」 被说是乐天派的雪莉露总是抬头向前看。 况且此役还找到了失踪许久的魔人范达尔,也不全是坏事。此外还得到了对魔族之主也能奏效的英雄们的遗产。 「雪莉露,能给点时间么?有人想和霍乔大人聊几句。」 背后传来了阿尔凯因的声音,从“星天箱庭”外,雪莉露的身体后方。 由于连接星天箱庭的椅子能只能供一人使用,所以武人霍乔现在听不到他的话。 「霍乔大人,我要先告退了——阿尔凯因有话要说。」 雪莉露对霍乔行礼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里是浮游庭园中的一个房间,靠墙侧有一张小桌子和长椅——坐在那里就可以连接到与贤人们对话之所。 六个红色的石头围绕着桌子呈六角形,现在只有其中的一个在闪光。 每个石头都分别标示着远处的椅子上是否有人。眼下闪光的石头就是武人霍乔。 雪莉露转头看向等在身后的阿尔凯因等人。 阿尔凯因、西兹可、霍克艾、赛罗、菲诺还有将他们召来的心腹蕾妮。梅露露西帕他们似乎负责留守星船。 「什么?我想传达给霍乔大人的话已经说完了。」 「嗯,抱歉,想使用的人不是我——西兹可,去吧。」 西兹可明显脸色不快。 听到阿尔凯因的指示后她会露出如此脸色,实为罕见。 「不,我……」 「好啦,坐下。雪莉露大人,可以么?」 雪莉露笑着点点头。 西兹可和武人霍乔的因缘非浅。 阿尔凯因用肉球拉着她的裙角,西兹可步伐沉重的坐到了椅子上。 椅子突然被朦胧的深蓝色光芒所包围,标志着她的意识已经联连到“星天的箱庭”中。 身后的雪莉露等人听不到武人的声音。 但和西兹可和他对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普通。 「……那个,父亲。好久不见……」 站在她身后的赛罗睁圆了眼睛。 「父 亲……唉?」 看到赛罗愕然的反应,蕾妮的眼镜内侧露出了意外的眼色。 「唉?你不知道么?霍乔大人的全名是霍乔?赛修?阿玛哈拉……西兹可就是霍乔大人的女儿。现在离家留学,成为了范达尔大人的弟子。」 在蕾妮解释的同时,西兹可还在和霍乔对话。 「唉……就算你要求我回去……虽然的确找到了范达尔大人,但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也完全不想回去。」 阿尔凯因看到冷淡的西兹可露出了苦笑,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霍乔大人也想久违的见见女儿的面容吧。雪莉露大人,抱歉将星天箱庭用于私用了。」 「没关系……要是西兹可再亲近一点就好了。武人大人很伟大吧?」 听到雪莉露的话,阿尔凯因挠了挠耳朵。 「嗯……由我来看,武人大人很是溺爱女儿呢。过度的干涉反而让西兹可心生怨念,打着修行的名号过来当范达尔的大人的弟子。似乎以前没人保护的话甚至都不让她外出——」 在雪莉露和赛罗等人的注目下,西兹可见到父亲几乎没有什么感慨,只是平淡的聊着。 「……的确我的力量微薄,但在来到这边的数周内比父亲的贡献更大。本来父亲就一直迷迷糊糊,现在都到了危急关头了吧?还有,我打算在这里得到阿尔凯因大人——」 「……喂,等下,西兹可。这是什么状况?」 阿尔凯因战战兢兢的想要靠近,却被霍克艾麻利的抓住脖子,提了起来。 「……晚了。现在打断她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不,但是刚才的那句话可不能当作耳边风……!」 西兹可没有理睬背后的喧闹,在雪莉露等人看不到的父亲面前双颊染红。 「是的。阿尔凯因很有魅力……在旅途中一直同床共枕,正在共筑更加亲密的关系……」 「西兹可,等下!」 阿尔凯因大声的悲鸣。 西兹可明显是在装傻。同床共枕指的是男女睡在一张床上,但阿尔凯因只是在床不足的时候缩在同伴的枕边而已。恐怖武人听到西兹可的话后产生了非常可怕的误解。 赛罗也不可思议的看向菲诺。 「同床共枕……在旅途中很普通吧?」 「嗯,但赛罗不能跟除我以外的人睡哦。」 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会将此事误认为“普普通通”的程度。 看到菲诺笑嘻嘻的挽住了赛罗的胳膊,雪莉露也眼露欣慰之色。包括赛罗容易受骗、毫无怀疑的纯真在内,两人的相性实在太般配了。 但旁边被霍克艾拎起来的阿尔凯因却突然全身的毛发倒立起来。 「西兹可……不要被菲诺带坏……」 「不如说她作为你的弟子,稍微学会了一点阴险的手段吧。这样不也很好么?」 阿尔凯因挠了下嘲笑自己的霍克艾后,绝望的垂下了四肢。 和父亲的对话结束后,西兹可楚楚动人的起身。 「父亲马上就会过来,说是有话要和阿尔凯因面对面协商,但我觉得不用理他也没关系。」 听到西兹可混杂着叹息的话后,阿尔凯因提心吊胆的劝说。 「……那个,西兹可,我有言在先,能够如此草率的对待武人大人的人,全世界也只有你了。我可不想冒死激怒他,见面时会仔细的把原因解释清楚。」 「我当然明白。我的身体和心灵全都是阿尔凯因大人的,请诚恳郑重的禀明此事。」 在雪莉露眼中,阿尔凯因黑色的毛发看起来一瞬间变得苍白,虽然实际上并不可能。 「……我一定会告诉霍乔大人。」 雪莉露不再理睬目光呆滞的阿尔凯因,轻轻一拍手。因为过度演奏竖琴而受伤的手上还包着绷带,拍手声显得含混不清。 「这些事以后再谈吧——根据霍乔大人所说,魔导师公会传来的情报中的“光带”似乎同样出没于东方。霍乔大人用神器将其击退,当时还从空中的裂缝中看到了类似“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城市。」 听到雪莉露的话,阿尔凯因的眼中闪现出细微的光芒。 「嗯,刚才听到你和武人大人的对话中提到了“圣都”这个词,就猜测到会是这样的状况——难道说这次异变和魔族无关,而是圣人大人在搞鬼?」 「武人大人也想为此奔赴圣都,但山遥路远,所以希望咱们先去打探情报。星船现在能用么?」 浮游庭园再次起航还要花上数日,而且速度不快。灵活的星船更适合用作侦察。 目标圣都哈尔玛尼奥斯位于萨安托罗夫和武人神殿的中间,若直线前进可以比武人更早抵达。 黑猫点点头。 「好的。参加成员有……有赛罗在星船才能使用,首先是赛罗和菲诺、缇亚涅丝。然后是我和西兹可、霍克艾。最后是负责保护赛罗的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暂定计划由我们负责侦察,雪莉露大人驱动浮游庭园,将难民护送到安全地带。由形势来看,率领反叛军的尼斯罗夫?里贡那位贵族的领地就不错。在你们护送到时我们也差不多抵达圣都了,到时联络。」 雪莉露歪起了脑袋。 「这样没问题么?我也去圣都更好吧?」 阿尔凯因摇摇头。 「我不怀疑武人大人的判断,但如今还有许多情况不明。我们可能会遇到万一,或是别人的地方会再起事端。」 后面的霍克艾露不出不安份的笑容。 「还有其他理由吧。毕竟范达尔大人还没有恢复意识……所以绝不能放弃对浮游庭园的防御。虽然魔神之杖已被魔族夺走,但范达尔大人本身也很有价值。如果师傅成了敌人的挡箭牌,天真的阿尔凯因就无法全力战斗了。」 阿尔凯因听到霍克艾的话后送去了慑人般的眼神,叹了口气。 「……师傅就拜托你了。好不容易才得以生还,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雪莉露身边的蕾妮用纤纤玉指抚摸起阿尔凯因的下巴。 「知道了。你们也要谨慎。浮游庭园修复后,护送完难民我们也会前往圣都。」 雪莉露再次看向赛罗和菲诺。 「祝二位平安。赛罗在名份上也算是我的弟子,菲诺是他的未婚妻,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 听到这句玩笑话后,赛罗也害羞般的一笑。 身边的菲诺脸染红晕,尽显天真烂漫,只有阿尔凯因脸上流露出微妙的表情。 霍克艾在他的耳边小声细语。 「……阿尔凯因,那个就是回避危险的范本。」 「……嗯,学到了——不对,如此决定的话就赶快出发吧。现在的食物将将能满足难民,我们就在途中的城市自己购置好了。」 翻转身体,阿尔凯因离开了房间。赛罗等人也紧随其后。 目送他离去的身影,雪莉露突然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不安。 「阿尔凯因,稍等一下。」 「嗯?」 回头的黑猫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就算在战斗时,他仍然保持着绅士般的态度。 这是作为魔人弟子的骄傲,以及担负着调解纷争的暗属性魔导师的自豪——这些支撑着他的生活方式。 总之,他的内心没有随着外表发生丝毫变化。 所以他才能得到赛罗等人的信赖。 「……阿尔凯因,遇到危险要与我们联络。如果骚动的中心就是圣都,还可以通告魔导师公会招募战力。所以……」 说着说着,雪莉露也体会到自己的话只是枉 然。 虽然雪莉露自己不曾见识过,但在根据他们所说,面对击退波尔阿鲁巴的英雄们的遗产就算数百名魔导师聚集起来也只是乌合之众。 但乐人雪莉露也脆弱的被波尔阿鲁巴所石化,众神之力就是如此超出常规的强大。 阿尔凯因在洞悉了一些的基础上仍然保持着笑容点了点头。 「我们查清状况后就会联络。看来那个光带会出现在世界各地,浮游庭园也不是绝对的安全。雪莉露大人不可掉以轻心。」 阿尔凯因在外套里摇晃着尾巴,迈出了步伐。 雪莉露紧跟过去想要目送他们离开,背后的蕾妮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她也有同样的挂虑吧。 沉默和蕾妮交换了视线后,雪莉露罕见的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第二章 伊斯加之梦与维斯加之愿 魔导具“维斯加”由圣神伊斯加所生。 其名的含义是“生命”。 刚成形的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制作她的是当时的圣人。 为了扩散教义,圣人需要“奇迹”。 以圣神之力让死者复生—— 这就是他所期望的奇迹。 虽然有不明原因的相性问题,但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目的,从圣神伊斯加而生的维斯加被奉为神之子。 然后—— 当时仅是少数派势力的圣人与其弟子醉心于自己创造的魔导具——“她”的美貌,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丑陋的内讧。 虽然从圣神之石的碎片中诞生的她与人类有些不同,但也拥有明确的“自我意识”。 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她只是非人的存在,最初被当作神圣的道具,不久后表露出自我意识后得到了女儿和朋友般的照顾,最后又被思想狭隘的共同体奉为的权力象征。 创造出她的圣人们绝不是本性腐烂之人。 他们拥有理想,极度和善,尊重他人,而且严于律己。 即使是如此的人杰——在如何对待维斯加的问题上也引发了争端。 此时,某位把她当作母亲般仰慕的弟子被认为“想要独占维斯加”,最终遇害。 维斯加以此为契机发觉自己成为了争执的火种,离开了圣人们的身边。 在这段流浪的时间里她增长了许多见闻。 在被后世称作大罪战争的战乱漩涡中,她曾复活了数名死者。 为失去父母的孩子复活双亲,为失去恋人的女孩复活恋人,为帮助被冤枉入狱的青年复活了被害人——理由各不相同,有的顺风顺水,有的则招致了更大的悲剧。 维斯加能保持的生命是四个—— 就是说,最多只能“复活四个死者”。 本来圣人引发的奇迹就不是单纯的、毫无条件的使死者复生。 维斯加的能力是赋予死者短暂的生命。 达到上限后为了复活另外的人,就必须抛弃原有的人。 生命的决择——在不断重复这样的行为之余,维斯加产生了疑惑。 面对死者哀伤感叹的人们因维斯加而取回了笑容。 但如果在维斯加离开后他们再次死去,又会让活着的人重复悲伤吧。 死亡到来的早晚当然有很大的区别,不过人类终有一天会面对死亡的降临。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就算是维斯加的力量也不能避免阳寿耗尽的死亡。 “我的行为是否毫无意义呢——” “还是说就连我的存在也徒具其表呢。” 维斯加陷入了这样的反思中。 在思考的终点——她和“他”相遇了。 他和之前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同,况且严格来说他并非“人类”。 本是人类的他在肉体腐朽之前抛弃了身体,成为仅剩意识的存在,寄宿于魔导人偶中。 从他那得到了许多知识。 “维斯加,人类还在进化的过程中。” “在这个被众神抛弃的世界,进化的速度正在减缓。”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导致进化停滞,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迎来末日,人类也会灭亡。” “现在否决所有进化的可能性就太可惜了。” “所以我想要再次将众神招来这个世界。” “为了人类终将达到和它们同样的高度。”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埃斯哈尔。 他的话语里毫无迷茫,既无善意也无恶举,只希望像孩子般天真的尽情实现自己的理想。 抛弃掉权力和名声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仿佛憧憬梦想般述说着“人类的可能性”。维斯加被他所深深的吸引。 即使是没有存在价值的自己大概也能协助他实现梦想吧。 所以维斯加选择和他共同行动。 但是——站在大罪战争阴暗面的“大魔导师埃斯哈尔”仅差一步之遥,最终被发觉的英雄们封印到了异世界。 他被施加了无法回到这个世界的诅咒,封锁在时间静止的虫笼中,如今失去了踪迹。 当时的维斯加被送往了和他不同的异世界,之后就再未重逢。 在那个异世界里,不会死去的维斯加一直在徘徊。 维斯加不知死为何物,即使受到破也会再生,因为她本身就是“圣神伊斯加”的一部分,生命力足以与众神匹敌。 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原来的世界究竟流逝了多少岁月,在这个自转周期也不相同的世界难以判断,不论如何,维斯加毫无疑问在此地渡过了漫长的时光。 怪异、狰狞的动植物。 类似巨大螳螂的波尔阿鲁巴眷属。 在夜空中飞舞的红色胞子,以及从胞子中发芽的球形树。 龙卷风圈来的黑色冰块,在其中蠢蠢欲动的发光虫群—— 此地和原世界相异的各种现象,看习惯了后也变得普普通通。 不必担心衣食,感觉不到生命威胁和疲倦的维斯加甚至不需要睡眠,对她来说大概哪个世界都没有很大的区别。 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黑猫比人类更容易相处,是种十分温厚的动物。 但是——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埃斯哈尔”,其他的事都漠不关心。 她无意间发现了门的迹象也是由于怀念“曾经和埃斯哈尔共处过的地方”。 维斯加来到森林的深处。 漆黑的天空中看不到直至刚才仍然敞开着的异界之门,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被剁碎的尸体。 看到大部分的足迹一直向前延伸,大概有相当的人数已经逃离了这里吧。 若是主动来到此地,尸体的装备就显得太过轻便了。 因众神之力的暴走而突发性的打开了宛如“洞穴”状的门——维斯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入口和出口都存在众神之力的地方更容易打开异界之门。 但不幸的是,他们落到了豆之神波尔阿鲁巴的休眠之地。 波尔阿鲁巴的休眠期很长,因阿拉库纳的诅咒而失去了通往异世界的能力,所以无法搜索可恨的阿拉库纳,只能在察觉到它的迹象前老实的在地下忍耐。 然而到访此地的人类中似乎有人继承了“阿拉库纳”的遗传因子。 维斯加察觉到了这样的迹象。 由圣神伊斯加而生的她对众神拥有特殊的认识感觉。 波尔阿鲁巴及其眷属为了更加敏感的闻到可恨的阿拉库纳的气息,进化出了强大的感知能力。 曾经打倒了埃斯哈尔的、人类的英雄们—— 其中总是站着一位青年。 他自身无法使用魔导具。 但作为补偿,他将能发挥出强大效果的魔导具赋予了周围的英雄们。 王剑罗维尼奥,神弓玛丽安努,破杖亚加莫尼,影盾弗兰西斯卡,银枪露缇娅娜,禅刀芬达斯,天锤波鲁德尔—— 还有魔镜斯特拉达。 这位斯特拉达正是他们战斗的枢纽。 如今维斯加感知到了类似的气息,视野里却没有发现符合的人物。 大概是遭受了从地底涌出的波尔阿鲁巴眷属的袭击,活下来的人还在拼命逃跑吧。 外形如同螳螂般的眷属平时会有数只在波尔阿鲁巴的上方巡逻。 不过一旦发觉阿拉库纳的气息,休眠中的同伴会从波尔阿鲁巴的真身中涌出,瞬间聚群追击敌人。 本来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众神赐予人类的 “加护”。 这就意味着一般的魔导具无法在此使用。 由圣神伊斯加的碎片制成的维斯加本身当然没有影响,但对面世界的一般魔导具在此会威力大减,几乎无法使用。 维斯加滑行般的移动,在森林中追踪着足迹。 有好几件感到在意的事。 到访此地的即使不是斯特拉本人,应该也是继承了他力量的“某人”。 她想知道大罪战争的结局,说不定那个人还会是埃斯哈尔的信奉者。 这样的话,维斯加就有了救助他的理由。 从森林深处传来了骚动。 「……菲利亚诺也在么?不要看那个怪物,快逃!」 是男性的声音。 维斯加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怒吼般的声音仍然持续。 「鲁法斯!关上门!至少你能逃出去吧?」 「抱歉,我做不到。只要没找到奥加,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 维斯加看到波尔阿鲁巴的眷属化作尸体搭在球形树的树干上。 似乎受到了强力的打击,体液四散,身体压扁。 施加攻击的存在不久后进入了维斯加的视野中。 那是巨大的——极为巨大的,类似的蚯蚓的怪物。 表面油光发亮,滑溜溜的身体不断卷曲,滚圆的前端剧烈来回甩动。 残留的波尔阿鲁巴眷属被它击溃了势头,在维斯加的眼前四散开来。 周围看不到人类的身影。 不可能不在,似乎是被远超于人类身高的巨大蚯蚓所遮掩,不清楚究竟有几人。 维斯加——不发一言的露出微笑。 她知道此物。 斯特拉达曾经在最后打出的王牌就是这个。 阿拉库纳以传承了自身基因的人为“灵媒”,亲临现世。 在曾经的那个世界,有一个擅长制作魔导具的民族被称为古代之民。 信奉丰收女神阿拉库纳的他们得到了一部分阿拉库纳的身体,在女神离开那个世界后仍然接受着它的加护。 因此他们能够制作出其余工匠做不出来的魔导具。 这个加护的根源,即女神身体的一部分就是“轮环”。 那不是魔导具。 想要尝试模仿这种力量的魔导师,不断试作代号为“环流的轮环”的物品,却怎么都无法实现。 取而代之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因事故失去了人类的肉体——最终变成了仅有意识的存在,转生为更高级的“生物”。 热心于研究的魔导师埃斯哈尔变成“大魔导师埃斯哈尔”的契机正是这个轮环。 但与此同时,成为英雄们的主要战力,打碎了埃斯哈尔的梦想,将他和伊斯加放逐到异世界的也是这个轮环。 叫做鲁法斯的男人大概并不清楚自己触及了“怎样的东西”,最终刺激到了从某处得来的“轮环”,引起了暴走。 轮环是阿拉库纳身体的一部分,通过小型的“神界之门”和阿拉库纳的本体相连。 就是说,轮环只是阿拉库纳众多的“口”形器官之一。 吸收信仰,也就是人类的心愿,转而吐出“阿拉库纳的加护”这种力量,穿越世界的边界与本体相连的一张“口”。 阿拉库纳将这样的器官当作足迹遗留在自己曾到访过的世界,如今它仍然继续着流浪,影响着众多的世界。 如果仅是单纯的享受存在之物,古代之民的这种做法不算危险。 但意图调查轮环,为解开其中之谜而随便摆弄——就像是曾经的埃斯哈尔那样,就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或好或坏。 偶尔无意的打开通往异界之门,或是将阿拉库纳的一部分“召唤”出来。 人类做出这种自杀行为——在维斯加眼中显得异常可爱。 虽是愚蠢之举,但深爱的埃斯哈尔也曾走上同样的道路。因此维斯加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神界之门敞开了——是谁打开的?” 这句承载着维斯加想法的话是为了判断“生命”的存在。 对这句话产生反应就说明还有人活着,有救助的价值。 维斯加本来的能力是“赋予尸体疑似生命”,但这种力量还有另一种副作用,即赐予复活的人以“圣神伊斯加的加护”。 这个加护没有数量上的限制。曾经的圣人将之称为洗礼。 用这份加护填补心中空出的缝隙后,这个人使用魔导具时也会带有圣神的力量。 总之本人的丧失感越强,得到的加护就越多。 不过,即使仅在身体上成为圣神伊斯加——不对,是从伊斯加衍生出来的“维斯加”的信徒,同时会失去来自其他众神的加护,即“制造魔导具的力量”。 得到的加护在体内积聚到一定份量后,就可以将多余的量分给其他人。 在构造上就如同寄生精神——或是寄生虫本身。 只要拥有了这种力量,即使在这个世界也会因维斯加的加护而能够使用魔导具。不论是与波阿尔鲁巴战斗还是逃跑,魔导具的帮助都是必须的。 面对维斯加的问题,巨大的蚯蚓身体剧烈的起伏。 从对面打开的异界之门急剧的缩小。 同时蚯蚓的前端伸入门里,想要回到“对面”。 不是意图逃跑,阿尔库纳的本意是前进。 蚯蚓没有尾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色的球体。 那就是“轮环”。 召唤出阿拉库纳的灵媒应该还在其中。 阿拉库纳和它一起挤进了异界与异界间的夹缝空间。 维斯加阻止不了,也无意阻止。 地底下的波尔阿鲁巴察觉到阿拉库纳现身此地,正在逐渐苏醒。维斯加不希望卷入众神之间无益的纷争。 就在蚯蚓已经完全钻入了空间中的裂缝后—— 留下的只有不到十名人类。 大概是中了异界森林里的瘴气,他们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但听到维斯加的呼唤后仍然留有意识。 维斯加向他们声明。 “如果你们有意侍奉我,我会竭尽全力的救助你们,如何?” 「……你,你……是何人?」 听到男人的盘问,维斯加露出了微笑。 仔细一看,男人们比想象中年轻,大概都是三十岁左右。 维斯加无意嘲笑年轻人冒失的实验,发出了充满慈爱的声音。 “吾名维斯加——你们又是何人?” 男人中地位最高的金发回应道。 「我……我是布兰黛尔皇国的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卿。这里……难道是神界?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话未说完就吐了口气,开始呻吟。 「弗罗斯贝尔克!振作!……啊,奥加和赛罗尼乌斯去哪了……」 刚才被称作鲁法斯的黑发男人大喊道。 他的伤也不轻,毒素已流遍全身,一部分皮肤发青,意识开始朦胧,却不可思议的还能发出声音。 看到久违的“人类”,维斯加沉思了片刻。 阿拉库纳大概带着灵媒潜入了能够穿越世界的“缝隙”。 是从那里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再次来到这里,又或是去往完全不同的新世界?维斯加难以判断。 能决定此事的大概不是阿拉库纳本身,而是那个灵媒。 人类的心愿会决定前进的方向。 不论这个方向是对是错,人类对“前进”的渴望在彷徨、不明目标的众神眼中就仿佛灯塔一般。 维斯加的眼前已经准备好了数个“棋子”。 人类的力量不可小视,他们能做到维斯加力有未殆之事。 至少—— 只要有和“对面世界”关联密切的他们“对故乡的思念”,就可以借助位于此地的其他众神之力,再次打开通往对面世界的神界之门。 这是维斯加独自一人办不到的。 虽然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他们脆弱的肉体和精神能又在此地坚持多久,他们出现在维斯加的眼前仍然让维斯加产生了甜美的幻想,说不定这就是埃斯哈尔的指引。 “维斯加。有愿望就要付诸实现。这个世界没有方便到什么都不做就能顺己心意。” 埃斯哈尔曾经说笑般的建议道。 现在,维斯加再次回忆起来了。 所以她向他们提议。 “侍奉我吧,这对你们没有坏处。当然,我知道你们有所为、有所不能为——而且我说不定能帮助你们回家。” 维斯加的这个提案把他们弄糊涂了……只是愣愣的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身为魔导具的维斯加有三个愿望。 其一,和埃斯哈尔再会。 其二,让他快乐。 其三,永远和他在一起。 就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恋爱”了。 ◎ 萨安托罗夫的贵族尼斯罗夫?里贡有三个野心。 其一,建立那克巴族和鲁达族和睦相处的国家。 其二,尽可能斩断自过去不断延续的仇恨链锁。 其三,希望萨安托罗夫这个国家能让国民感受到更多的幸福。 他当初只是将这些当作幼稚的梦话,能得到实现的机会简直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他和乌尔巴泽率领的反叛军借助了那群被称作魔族的怪物般的力量,足以对抗政府军。 各地的反政府势力云起响应,萨安托罗夫国内一片沸腾。 长年受到虐待的白皮肤那克巴族向处于支配阶级的黑皮肤鲁达族露出了牙齿—— 尼斯罗夫一直相信这一天终将到来。 但却没想到是由自己来发动,而且还是反叛的主导者。 作为领主尚显年轻的尼斯罗夫却是温厚的稳健派。 不打没把握的仗,即使能获胜,也尽量避免无谓的征战。 他的姿态在反叛军内部被当成了胆小鬼,士兵们的人望更多的聚集到了主战派的乌尔巴泽身上。 他情格暴躁,擅长战斗。 但绝非只顾冲锋陷阵的愚将,他还拥有制定作战的能力和判断战局的眼力,作为指挥官无可挑剔。 ——过分的才能反而会招致不安。 既年轻又能力出众的指挥官更容易陷入自以为是的情绪中,坚信自己的正确性而眼界变得狭窄,不由得令尼斯罗夫挂心。 而且就乌尔巴泽来说,对鲁达族的强烈憎恨因魔族化愈演愈烈,很容易冲动行事。 为统率反叛军,他的热量是必须的,但尼斯罗夫仍然害怕周围的人也会被乌泽巴泽的憎恨所煽动。 (最重要的是终止内乱,若仅是将当权者拉下台却将憎恨转移到后继者的身上,那么我们只是逆转了两个民族的立场,没有中断这种负面的链锁——) 反叛军的野营地迎来夜晚,尼斯罗夫在帐篷中处理文件,同时沉浸在思考当中。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必须说服包含乌尔巴泽在内的过激派。 但尼斯罗夫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 尼斯罗夫虽然是那克巴族人,但作为几乎没有鲁达族的边境贵族,不曾遭受过特别惨痛的歧视。 就算自己去游说他们,也只会被当作“不知现实的理想论”,至少他自觉如此。 本来如今反叛军的动力就不是理想,而是纯粹的“愤怒”。 (现在还没问题。但仅凭愤怒是无法治理国家的。乌尔巴泽应该也深明此理……) 乌尔巴泽大概对未来的治世没什么兴趣。 他认为自己的任务仅仅是“破坏如今的支配体制”。 这种想法也没错,但尼斯罗夫希望得到同族信赖的他能更多的着眼于未来的新时代。 如果战乱拉长,国力式微,是必招致他国来袭。 萨安托罗夫本是小国家的集合体,在各个区域都存在难以合作的弱点。 部分陷入混乱中的鲁达族可能会选择和他国联手,这样一来各国会纷纷介入此地的内乱,萨安托罗夫就会变成列强瓜分领土的舞台。 将萨安托罗夫拆成两半,完全的将以反叛军为核心的新国和旧国分割开来—— 这个方案在后世大概会被评价为愚蠢的策略。 但现实中,只有这种做法才能收拢仇恨的链锁。 有些先人曾乐观的认为让那克巴族和鲁达族掺混在萨安托罗夫里,“总有一天会迎来和解之日”。 但现实正好相反。 单方面受到压迫的那克巴族得不到人类应有的对待,那些有良知、敢于唱反调的鲁达族也被同伴清扫,事态正逐步向民族净化的状态转化。 如果外表差不多,经由长年的互相混血后大概能实现那种乐观的理想。 但加上肤色这种外表显著的差别后,双方共同谱写的血泪史以及施政者充满歧视的煽动使得事态越来越朝坏的方向进展,终于引发了如今的内乱。 为修正至此为止不断复杂化、不断扭曲的丝线,必须设置一段“冷却期”,互相保持距离。 经过数十年,抑或数百年的时间,至到时代改变,没有人再记得那段压迫的历史——才会有达成和解的可能。 谈到理想,有的明理之人认为应该用人类的善良来克服这种仇恨的链锁。 但在现实中,等到那个时候那克巴族早就被根除了。若没有内乱暴发,今天,乃至明天,那克巴族的男女老幼仍然会如同游戏般被无差别的杀害。 所以乌尔巴泽参加了反政府组织,南天将德尔菲埃身为鲁达族对事态深感忧虑,尼斯罗夫也在他的操纵下,主动的投身于这次内乱当中。 让思想家去谈他们的理想吧。政治家必须在拥有理想之余,针对目前的现实制定出应对之策。 在打倒此地的领主弗雷迪里克?罗安之后—— 尼斯罗夫打算劝说乌尔巴泽,向鲁达族提出停战交涉。 恐怕鲁达族的当权者不会理睬这个方案。 但是,只要在目前的阶段一边提出条件,一边加快反叛军的进攻,不久后对方为了明哲保身只能接受。 分裂国土,新势力和旧势力分别建成独立的国家—— 这就是尼斯罗夫得出的结论。 尼斯罗夫将这个方案的概要记录在日记中,继续着思考。 借助北天将鲁法斯这名魔族的力量,反叛军得以连战连胜,但他既没有感到充实也没有斗志昂扬。 首当其冲的却是对未来的不安和担心。 帐篷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似乎守卫和通信兵交流了什么。 「……尼斯罗夫大人!乌尔巴泽大人紧急召唤,似乎敌方有所行动……」 守卫兵传达了消息。 尼斯罗夫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帐篷外。 天色已经入夜,但野营地遍地被魔导具照得通明,感觉不到黑暗。 刚好是晚饭时间,得到口粮的士兵们正吃着面包,喝着汤。 尼斯罗夫穿过他们的空隙,急步赶到军事会议用的帐篷。 乌尔巴泽和数名干部已经等在里面 后面还有一、两 个人紧跟着尼斯罗夫入内。 乌尔巴泽眼神严肃,但不是出于厌恶,他平时的眼神大抵如此。 「尼斯罗夫大人,抱歉。您已经睡下了吧?」 「不,我还醒着。发生了什么?」 靠近桌子,那里的水晶正映照出附近某个城镇的情况。 一旦奔赴夏亚鲁尔僧院的鲁法斯回归,就预定攻击敌方的那个据点。 固定的视角明显不是来自侦察鸟,而是侦察兵直接从略微隆起的悬崖上传来的信息。 尼斯罗夫凑近观察泛着白光的水晶后,他意识到了这次紧急召唤的理由。 「……这是什么?」 在远方城镇的上空,巨大的带状光芒频频蠕动。 在黑暗中仿佛随风舞动般的光带一眼望去精美绝伦,但来源不明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每条光带都和人类的宽度差不多细长,互相聚集变成巨大的带子,在空中游曳。 反叛军的干部也一个个歪起脑袋。 「鲁达族的……弗雷迪里克的新武器么?」 「不是没有可能,大概会在咱们靠近后发动吧。距离还很远。在这样的混乱的局面下总不会进行某种祭祀吧——」 「话说回来,这些光是人造的么?……搞不清楚。」 包括尼斯罗夫在内的所有在场人员都产生了这样暧昧的想法。 能够发光的魔导具很多,甚至有的还能自由的加以控制。 但浮现在城镇上空、仿佛在不断舔舐整个城市的巨大光带,与其说是魔导具的力量,联想到未知的自然现象更加自然合理。 乌尔巴泽低吟了一声。 「还不清楚下方发生了什么。我本想让侦探兵靠近打探情况……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没有下达指示。尼斯罗夫大人,你也不了解这种现象么?」 魔导具的制作和研究也算是贵族的嗜好,乌尔巴泽本以为富有学识的尼斯罗夫大概知道些什么,但看来他也是初次见到。 「无法判断。城镇的居民大多应该畏惧咱们逃难了……严阵以待的政府军也没什么动作。有可能是为了迎击咱们的陷阱走火吧。暂且等待鲁法斯大人回来,时刻观望局势。」 听到尼斯罗夫的意见,一名干部提出了异议。 「不派侦察兵前去打探么?确认下事态的话……」 「……如果那个真是政府军搞得鬼,的确必须去打探下情况——乌尔巴泽,能听听你没有派出侦察兵的理由么。」 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甚至对侦察抱以犹豫态度,其中的理由让尼斯罗夫极为在意。 乌尔巴泽的眉间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我知道可能会被嘲笑——那个看起来像是生物。若是贸然侦察会让对方察觉到咱们,反更会更加麻烦。」 没有人发笑。 宛如覆盖住整个城镇的光带,若暂且忽视其大小,看起来就像是海葵的触手。用“生物”来形容太恰当了。 「奔赴夏亚鲁尔僧院的鲁法斯大人再有几小时应该就要回来。等待吧。」 万幸的是,此处离城镇还有段距离。 紧急的军事会议暂时得出了坐守旁观的结论。 其他的干部立刻离开了,只有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留了下来。 「……那些光带。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是“未知的生物”,大概政府军也意料未及吧。」 乌尔巴泽低吟了一声。 「尼斯罗夫大人,你很熟悉考古学和神话吧?关于那个的真面目应该能得出比我更加准确的推测。」 「非常遗憾,我的知识只是出于兴趣,浅尝辄止。不过……像那种超出常识的现象偶尔会在神话中出现。实际上,刚才我窥探水晶时首先感到的是“神圣”。如果我的感知正确……那个甚至可能是神话中的“众神”之一。」 说出这番破天荒的推测后,他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 但乌尔巴泽没有,反而深深的一点头。 「……我和你的见解一致,这样就放心了。毕竟咱们关于反叛军的现状一直意见不合呢。」 他似乎对此也很在意。 如今没有鲁法斯和德尔菲埃坐阵,大概是个推心置腹聊聊的好机会。 「乌尔巴泽,眼下刚好是个机会,能稍微聊聊么?」 乌尔巴泽不由得发笑。 「说教么?……呀,我也知道你是对的。但世间也存在正论无法通用的愤怒呢,只有当事人才会懂,就像我一样,我就是这群家伙的代言人。大概会和你在某个阶段走上不同的路吧。」 「不会的。」 尼斯罗夫断言道。 乌尔巴泽诧异的皱起眉头。 「不论你有多么的嫉恨我,我仍然坚持认为你是“下一位掌权者”合适人选。我毕竟是贵族,只是个俗物。在温室里成长,不知现实的残酷,一味愚笨的标榜自己的理想,毫无责任感可言。在人民间没你那样的向心力,也没有聚集支持的资格。如果不是你的帮助,如今的那克巴族只是一团散沙。」 乌尔巴泽咋了声舌头。 「想用捧杀怀柔我么?不要小瞧我。」 「……你还不明白么。如今萨安托罗夫的贵族从根本到底腐烂到何种程度。」 尼斯罗夫充满自嘲与亲身体会到感叹道。 言语不断重复的份量终于让乌尔巴泽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身为贵族你也这么认为?你并非如此,如今正在协助反叛军,即使思想有些差异,但我作为同族仍然感谢你的付出。」 「不,我也相同。如果不是德尔菲埃祭司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只会胆怯的缩在自己的领地里坐守旁观吧。“我的职责是保护领地内的人民”以此麻痹自己,对同个国家内的混乱局面视若不见。本来的我就是这样的男人。」 「……你的判断很正确,尼斯罗夫大人。」 乌尔巴泽的声音有些阴郁。 「我是说假如,若不是得到了鲁法斯大人的救助,我早就被明正典刑了。没有魔族的力量咱们也打不赢政府军。将国家卷入毫无胜算的战争中不是优秀领主的所为。……谁也没有预想到会有魔族这种极端战斗力的出现吧?我和你都是经历了一系列的偶然,才被捧到如今的地位。」 尼斯罗夫点了点头。 如果他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后面的解释就简单了。 「正是如此。而且魔族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帮助咱们。所以还是尽早结束战斗方为上策。这次战争……你想持续到支配所有在萨安托罗夫的鲁达族为止么?」 乌尔巴泽哼了一声。 「我保留最初的观点。我和同伴们的动力都是愤怒,用理性的方法来说服感情的问题只是白费力气。必须干到最后……不然没脸面去见那些死去的弟兄。」 说到此处时,乌尔巴泽握紧了已经是义手的拳头。 义手的外观和普通的胳膊无异,但没有触感,所以手里的东西会偶尔掉落。 「……尼斯罗夫大人,我对您也有所期待。在我战斗到最终死在沙场后,您应该能收拾好剩下的局面。我来战斗,然后您来治理未来的国家——这样很棒吧。我若能替同伴报仇,让鲁达族感受到我们的痛苦就足够了。」 充满决意的声音让尼斯罗夫哑口无言。 (这个男人……居然在想这种事……) ——他不去考虑未来,而且对此有所自觉。 这不是因为他愚蠢——他早已打算战死沙场。 至少他对自己的性命毫无怜惜吧。 在这种状况下 又怎么会考虑未来的事。 尼斯罗夫沉思了片刻。 乌尔巴泽浅浅一笑。 「尼斯罗夫大人,话说完了么?鲁法斯大人回来后再召开军事会议吧。我先去睡觉了。」 「……乌尔巴泽。我呢,有个幼稚的梦想。」 尼斯罗夫已经找不到可以说服他的语言。 所以他开始提及自己的事情。 正打算离席的乌尔巴泽再次坐了回去。 「我——想建立一个不同于萨安托罗夫的国家。」 乌尔巴泽面露诧异之色。 尼斯罗夫语气平稳的继续说道。 「将萨安托罗夫一分为二,一个国家仅用来收留无法抛弃偏见的鲁达族,而另一个则不分民族,不论是鲁达族还是那克巴族,只要赞同我的理念就是此国的国民。在停战协议上我会提出允许两民族移居的条件。对面的那克巴族同胞可以从家畜般的待遇中得以解放,大多会到咱们这边来吧。像拉达娜和德尔菲埃祭司那样不认同现状的善良鲁达族,希望他们能也过来。同时,咱们这边也会将那些无法抛弃差别意识的鲁达族送到对面。双方会将不遵从的国民以这种的形式强制遣派到对面国家……我希望两个国家能因此拉开距离,在时代改变前进入冷却期。」 乌尔巴泽愣愣的睁大了眼睛。 从他这幅表情中不难看出与年纪相当的青春面容。 他只是打算“将萨安托罗夫收入那克巴族的囊中”吧。对他来说,尼斯罗夫的这个让两个国家并存的方案无异于将拔出的剑收回鞘中。 沉默的乌尔巴泽边叹气边抱起胳膊。 「……按照你的方案,少数有良识的鲁达族来到咱们这边后,也会因以往的旧恨被大多数那克巴族当作撒气筒吧?」 听到憎恨鲁达族的乌尔巴泽说出如此正经的担忧,尼斯罗夫无意中露出了苦笑。 「为了杜绝这种行为、斩断仇恨的连锁,必须在当前的战斗中持续浸透我的理念。即使是同族也绝不允许的非法的暴力。大概维持治安会是重大的问题吧……基本上会来到咱们这边的鲁达族本来就是革命的协助者。让国民彻底的知晓政府的方针,不分民族的严惩犯罪行为以示公平,如次一来就能明确的表现出新的政府绝不同于以前不公平的统治。最初的几年大概会很混乱……但我想为了下一任而极尽自己所能之事。」 尼斯罗夫也不清楚一切是否会顺风顺水,但肯定会是艰难的道路。 「很遗憾,大部分鲁达族无法舍弃这种差别意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因此就将他们灭族,或是虐杀一番以示复仇,这种做法无异于那些腐烂的鲁达贵族。所以要分裂国家,让咱们能得到像个人一样生活的地方。此外,要给鲁达族更新换代,直到差别意识变得淡薄留下时间。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乌尔巴泽仰头看天帐篷的天顶,深深的吐了口气。 他的表情并不愉快。 「……办不到的。鲁达族的贵族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那克巴族在他们眼中只是奴隶,财产的一部分,满足嗜虐心的玩具。因奴隶的背叛而让步……他们无聊的自尊心绝不会允许。」 尼斯罗夫微微一笑。 尼斯罗夫不比乌尔巴泽那样熟悉民众,但与此相反,却对“贵族”熟悉到反胃的程度。 「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们是“贵族”。」 他对此深信不已。 「乌尔巴泽,正如我刚才所说,萨安托罗夫的贵族已经烂到根了。他们从不考虑民众的死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就足够了。这群以名哲保身为首要前提的家伙——绝不对放弃自己的土地。所以要尽快讨伐此地的布雷迪里克,为咱们即将建立的新国家拓展领土。当然,他们不会马上答应停战吧。讨伐完布雷迪里克后再向其他领地的贵族传达停战的条件。只要让他们感受到战火可能会蔓延到自己领地,城市即将陷落,最终也只能答应咱们的条件。总之,从此以后的战斗——在救出同胞之余,还要为了在此扎根而战。今后没必要诛杀鲁达族的非战斗人员。」 乌尔巴泽看向尼斯罗夫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敌意。 转而发呆的小声嘀咕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允许鲁达族的存在?」 「说实话吧。我对敌人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毫无兴趣。更重要的是要如何守护未来。如果继续对鲁达族穷追不舍,他们就会向外国求援。这样一来,萨安托罗夫的国土就会被周边国家侵占,使咱们陷入窘境。为了尽早结束内乱——也要给对方一条活路。」 想说的大体上已经表达了出来。 之后就要看乌尔巴泽如何来理解这个方案了。 他轻轻的押住额头,厌恶的歪起鼻梁。 「……我再次体会到了德尔菲埃祭司把你拉进来的理由。你……绝不仅是个边境贵族,出乎意料的是个野心家。一边说着愚蠢的理想,一边注视着大概的现实。真麻烦。」 「就当作是你的夸奖吧。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活下来,新的国家需要的新的国王。」 乌尔巴泽夸张的缩了缩肩膀。 「还是你来当吧。听到刚才话,你更加合适。」 「我刚才已经说明了吧。需要新的国王。我作为腐烂到底的贵族没有足够的向心力,当然只能辅佐你的工作。就算你不想当国王……如果你还希望为死去的同伴尽道义之责,请你务必成为领导者,支撑起新国家的未来。这是我的请求。」 乌尔巴泽再次摇摇头,认真的回绝了他再次的请求。 「我拒绝。我只会打仗,不像你拥有能描绘未来的头脑,也没有成王的野心。所以我来破坏旧国,你来创造新国。」 「不需要野心。必须的是——能够得到同伴认可的器量和功绩。这些你都具备。若是不想当国王,只担任领导者也可以。刚好,对……就像六贤人那样的非世袭制,通过干部们的议会来建立组织。圣人统率的圣教会如今已无异于一个国家,用这种的架构维持一个国家绝非不可能之事。」 乌尔巴泽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像是要打断这番麻烦的对话。 「……够了。这种事还是去找别人吧。但我理解了你是认真的。以前我感受不到你对鲁达族的憎恨,也曾怀疑过你是否是真正的同伴——现在我明白了,你是认真的在替那克巴族的未来考虑,这样就放心了。关于谁适当来当王,我也会考虑一下。大概还是你最合适吧。」 帐篷外传来了熟悉了声音。 「……看来不用听取我的意见,你们已经能够自力更生了呢。」 这正是久等不至的声音。 「鲁法斯!你什么时候来的?夏亚鲁尔僧院战况如何?」 乌尔巴泽起身,掀开帐篷出去迎接他。 平静而强大的男人悠然的站在那里。 「我刚回来——不,抱歉。从刚才就一直在听了。你们似乎讨论的很投入,我不好意思打断呢。在曾经的大罪战争时期,数个小国家为了保存国祚聚成了萨安托罗夫——但现在产生了如此决定性的扭曲,为了延续下去正应该再度分离吧。我也赞成尼斯罗夫的意见。」 北天将鲁法斯露出了踏实的笑容。 前来的不仅有他一人。 黑皮肤的德尔菲埃祭司,看上去有些疲惫。 作为魔族同伴协助反叛军的少女缪尔斯通,一直闭着眼睛。 还有另外两个—— 陌生人。 身穿被称为简式和服的东方装束的青年,和容貌秀美的蓝发姑娘。 青年的脸上尽显无畏之色,散发出来的气息绝不寻常。 姑娘则宛如雕像般漂亮。 她的容貌不由得让人想到毫无妥协、追求极致的艺术品,如梦似幻。 出来迎接的乌尔巴泽也看愣了。 同行的德尔菲埃走上前去。 「在我说明在夏亚鲁尔僧院的情况之前……先介绍一下吧。这位是魔族的东天将莱森——另外,这位是我们的主人,维斯加大人。」 女性楚楚动人的一礼。 乌尔巴泽呻吟了一声。 「魔族的主人……是女的?」 而且还如此年轻。 能得到鲁法斯和德尔菲埃这样优秀的魔导师的侍奉,肯定是身份高贵之人,但乌尔巴泽仍然不由得一惊。就连尼斯罗夫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儿来后,尼斯罗夫将一行人引入帐中。 「……恕我失礼,守护们——」 德尔菲埃以苦笑回应了尼斯罗夫的愕然。 「非常抱歉,主人不喜欢被外人看到,所以我用“昏倒香水”让他们稍微睡了会。一小时左右就会醒过来吧。」 「……见我们就没问题么?」 乌尔巴泽还好,尼斯罗夫甚至不是魔族。虽然自知正被德尔菲埃的“幽灵绅士录”所操纵,但毕竟仍是普通的人类。 「你们没关系,都是魔族的同伴。」 德尔菲埃劝维斯加坐下,自己站在旁边。 名叫莱森的青年剑士支起一条腿坐到了地上。 鲁法斯坐到了空椅子,来回看向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 「……夏亚鲁尔僧院遭到伦德伦德骑士团的袭击。另外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呀,真是艰苦的一天。」 乌尔巴泽的脸色一变。 「伦德伦德骑士团?那,留在僧院的同伴和难民们……」 「魔族护卫和伤兵中都有死伤。我的部下巴尔玛兹也战死……但大多数难民在乐人雪莉露和魔人弟子们的帮助下得到了保护,平安无事。已经避免了最坏的事态,暂且放心吧。」 就算听到安慰之辞,也难以顺从的安心。 尼斯罗夫也哑口无言,下意识的低吟了一声。 僧院遭到袭击很有冲击性,但“圣教会”真正的参战却是最大的威胁。 「圣教会……果然是鲁达族的同伙么?」 与信仰为敌人可怕之处,尼斯罗夫也心知肚明。 鲁法斯闭上了眼睛。 「究竟如何呢。伦德伦德骑士团可能是为了别外的目的——如果他们认的打算参战,应该不会去刻意袭击难民,而应该以这边的主力部队为首要目标吧。而且此行还得到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消息,也和圣教会有关——圣都巴尔玛尼奥斯发生了巨大的异变,在此影响下,圣教会已经无法发挥其政治影响力了,我们也要马上离开此地,随同主人前往圣都。」 乌尔巴泽的脸上阴云密布。 至此为止的快速进军全仰仗鲁法斯的力量。 虽然尼斯罗夫深知终有一天无法再依靠他的力量,但这一天来的意外的早。 「当然,结束圣都的事后我还会回来,事情有急有缓。大概在圣都——圣神伊斯加暴走了。如果放置不管,这边的革命也白费了吧。」 鲁法斯的手指指向桌子上的水晶。 布雷迪里克?罗安率领的政府军所在的城镇如今被奇妙的光带覆盖住了。 尼斯罗夫无法理解鲁法斯的话,咽了口唾沫。 「圣神伊斯加的暴走……是某种比喻么?」 「不,就是字面意思。那些光带是圣神伊斯加扭曲空间后飞出的部分身体——眼下,全世界都在发生同样的现象。被那个触碰到的话,人类会失去自我,化作圣神伊斯加的人偶。」 尼斯罗夫在他详细的说明中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鲁法斯大人,你是由何得知的?这次异变——和魔族有什么关系么?」 德尔菲埃回答了这个疑问。 「我们魔族预料到终将有这一天,神器“圣神之石”就是封印着圣神伊斯加的石头——圣教会打算利用它的力量统治世界,结果就导致此次异变……放置不理的话,世界会被伊斯加吞没。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圣都,将伊斯加重新封回原来的石头中。」 乌尔巴泽皱起眉头,频频摇头。 「……稍等一下。我的脑袋理解不了。那个……就是说,圣教会意图利用神明,但控制失败导致其暴走?而且还在遥远的萨安托罗夫造成了这样现象……?」 说着说着,他似乎也理解了,只是尼斯罗夫不知道理解的是否正确。 鲁法斯昂扬的点点头。 「不,怎么会……萨安托罗夫只是受到牵连而已。本以为还要几年的时间,但看来圣人克拉尼恩和伊斯加的相性太好了,比我们的预计更快的被伊斯加侵吞,不知现在是怎样的状态……」 从刚才一直沉默的主人维斯加谨慎的说道。 「圣神伊斯加本来是没有任何意图的纯粹存在,但会吸收“人的想法”而成长。就是说圣教哈尔玛尼奥斯正是让伊斯加觉醒的摇篮——住在圣教会之都的信徒们用信仰之心培育了它数百年,所以“圣神伊斯加”打算遵从圣教会的教义,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吧。光带那样的异变只是第一阶段。」 她的声音亲切优美,让人无意间沉浸其中。尼斯罗夫有些困惑。 「带来和平……?这样的话,也不是件坏事吧……」 名叫莱森的青年笑喷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神心目中的“和平”非常极端。正如刚才鲁法斯所说,一旦触碰到从那家伙体内伸出来的光带,人类就会失去自我,为伊斯加所操纵。也就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引发争端——呐?就是这样的“和平”。顺便杀掉的话,就更加和平了。」 尼斯罗夫吓得哑口无言,这段话宛如儿戏一般。 看到莱森的诡异笑容,维斯加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但是莱森,这不是伊斯加的本意。而应该是“圣教会”这个组织的愿望。不让信徒有多余的思考,一味的遵从圣教会的号令——圣神伊斯加只是在祈愿下实现这样歪曲的理想。」 「对不是信徒的普通人也强行实施吧?」 「这也是圣教会理想。“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圣教会的信徒”——这同样是他们的想法。」 尼斯罗夫下意识的感到头晕目眩,用力的按住眼角。 「我也有相应的信仰心——是程度深浅的问题吧。那么,你们要去圣都哈尔玛尼奥斯阻止它?」 维斯加楚楚一笑。 「是的。本来应该更早的采取措施……但一直拿不到为了对抗伊斯加的“六神器”。」 「神器?不是六贤人的所有物么?」 鲁法斯代替主人点了点头。 「啊。工神铁锤、龙神之角和魔神之杖在我们的手中。本打算去抢武神之刃,但东方太远了——而且与武人为敌的话,就算是我也得做好一定的觉悟。虽然没能得到乐神的竖琴,但只要有魔神之杖和龙神之角就足够了。」 从这句话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他们能使用神器似的。 已经拿到了三件令人震惊,但“要如何使用”也让人在意。 「听说神器只有贤人才能使用——」 「基本上是这样的,但还有“安全装置”,古代之民的顾虑真是周到。」 鲁法斯随意的应付了一句后,低下了头。 「我们马上就出发,大概要几天的时间吧……或许很快就得知我们再也回不来了。弗雷迪里克的城镇就在眼前,真是抱歉。」 尼斯罗夫冷静的回应。 「不——本来你已事先言明总有一天会离开。很感谢你替我们将战线推进至此。」 乌尔巴泽拳掌相合。 「不论如何,城镇己是那般模样,我们也不能进军。政府军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就暂且在此驻扎吧……?」 如果进攻城镇就会和政府军同样被伊斯加所俘获。而迂回前进的话,在异变结束后很可能面临前后夹击的窘困。 况且据说世界各地都发生了类似的混乱,其他的城镇也难以幸免。 带领部队最首要的是确认补给线,身为领主的尼斯罗夫很担心自己领土内的安全。 一口气浮上来众多头痛的问题,尼斯罗夫先将其放在一旁,和鲁法斯等人握手。 「你们也会很艰辛吧——保重,希望你们平安。」 「啊,你们也是。事情处理完后就会回来。」 尼斯罗夫转头看向鲁法斯身边的德尔菲埃。 黑皮肤的祭司跪在主人的身边,一幅沉思的样子。 「……主人,不胜惶恐之至……」 「你留在这里,德尔菲埃——」 维斯加淡淡的说道。 「在和工人的战斗中用过绝招后,你暂时还不能战斗吧?幽灵绅士录对圣神也没有用,你就留在这里援护他们。如果我们遇到不测,你根据自己的判断行动。」 维斯加的指示不是命令,明显充满了温情。 跪在地上的德尔菲埃混乱僵硬。 尼斯罗夫发觉昏暗中他的双眼已经微微的湿润。 「……主人,感谢您宽大的指示。」 维斯加微笑着站起身。 「本来和你就有这样的约定吧?好不容易得到新生——请无悔于自己的旅程。另外,尼斯罗夫,乌尔巴泽,也祝你们顺利。」 维斯加带领部下,离开了帐篷。 尼斯罗夫无意间摆出正姿目送她离去。 乌尔巴泽也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被她的威严所吞没。 魔族一族离去后,只有德尔菲埃留了下来—— 乌尔巴泽向黑皮肤的祭司问道。 「这样好么?虽说是主人的指示,看起来你还很迷茫,是留在这里还是追随主人而去。」 低着头的德尔菲埃回答道。 「啊,我要感谢主人……尼斯罗夫,乌尔巴泽。有件事想说给你们听,我曾经——有一位那克巴族的妻子。」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尼斯罗夫缄默了。 乌尔巴泽歪着眼角,一言不发。 德尔菲埃是处于支配阶级的鲁达族,和地位如同奴隶的那克巴族结婚——在这个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尼斯罗夫的贵族家系中曾经有过跨越民族隔阂的婚姻,但百年才得一见,而且这个唯一的前例最终也以悲剧收场。 「我的老家是罗迪尔海德商会的远亲,你们也曾听过这个名字吧。虽然曾是萨安托罗夫有名的经商家庭,但在二十年前受到那克巴族袭击,族内大部分人都被杀光。我和双亲正好不在所以逃出劫难,继承了部分的遗产……」 德尔菲埃按着额头。 尼斯罗夫也知道此事。 虽然这个时代的民族对立问题早已无药可救,但那次那克巴族盗贼团伙犯下的残暴行径仍然在社会上引发了强烈的动荡。 事件后,各地那克巴族受到的迫害迅速升温,大量冤枉的平民被杀。 「那次事件以来——我残活下来的双亲对那克巴族全体产生了超出常人的憎恨之情。但是,我——只是恨盗贼团,难以怨恨那克巴族全族。」 德尔菲埃的声音颤抖起来。 「理由就是,我爱上了一位那克巴族姑娘。她是一个在我家工作的奴隶之家的女儿——双亲早亡后,她从年幼时就成为我的贴身佣人。我从小时候就喜欢她……事件后为了和她私奔,曾有一个计划。」 「……原来如此,就是“圣教会”么?」 尼斯罗夫明白了。 大罪战争后,多数国家都公开禁止了奴隶制度。 萨安托罗夫也是其中之一。但事实上虽然在原则上被禁止,相关的法津却有名无实——甚至出台法津保护奴隶制度,事态越来越恶化。 萨安托罗夫的国内暂且不提,在圣教会的势力范围内,“禁止奴隶”做得相当彻底。 和萨安托罗夫不同,在圣教会中本来就不存奴隶,而且不仅是标语而已。 「……啊,所以我才成为了圣教会的神官,离开萨安托罗夫,娶她为妻。当然,也和父亲断绝了亲情——但我仍然很幸福,本打算就这样作为一名神官和她安稳的共度一生……」 「够了,不用说我也明白了。」 尼斯罗夫制止他悲伤的坦言。 ——曾在贵族们的传言中听说过。 那个商人家族的长男发疯的爱上了奴隶,最终私奔。 将此事看作“家族之耻”的亲族还特意雇佣了罪人,委托杀死他和他妻子。 妻子被杀——长男则在生死之间徘徊,最终留下了一条小命。“笑谈”的内容大致如此。 看到那些聊着这个话题的鲁达族贵族时,尼斯罗夫不禁想要呕吐。 他既是贵族,又是那克巴族的一员。 在萨安托罗夫的贵族中没什么地位,一直为其他领地中的同族处境感到心痛。 为传闻中的陌生同胞哀伤,没有任何可笑的理由。 乌尔巴泽从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的样子中猜到了大概,背过头去。就算没听到过传闻,看到德尔菲埃现在的状态也足以发觉他的妻子已经故去了。 「……妻子过逝的时候,我发自心底的诅咒神明。但没过多去,我再次发觉,神……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诅咒不存在之物没有任何意思。本来这就是个被神抛弃的世界。」 在遥远的神话时代—— 众神离开了这个曾留下大量赠物的世界,向其他世界旅行。 若是相信这样的神话,这个世界留有神的加护,却失去了神。 德尔菲埃毅然的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 「在绝望、濒死的我面前,主人出现了。主人说“若是希望就这样死去,那不用理我。但如果还你有未完成的事情,我还能给你提供一些时间。”。作为报酬,她要求我充当圣教会的内奸。我接收了她的邀请——得到了超越这幅身体的力量,直至现在。」 否定了神的祭司仍然宛如祈祷般合起了双手。 他的身体此时看起来远远的超出了实际的尺寸,坚定得没有丝毫动摇。 人本来就是摇曳不定的生物。想到他甚至抛弃了人类的形态,不由发生了这样的感慨。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神……人类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存在,那么只有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世界。所以我以协助魔族为回报,请求变革萨安托罗夫。」 乌尔巴泽瞪向了他。 「为何……时至今日,要告诉我们这些?」 德尔菲埃微微舒缓了脸颊。 「我只是想表达自己是“认真的”。我虽是魔族的一员,但不是为魔族着想才让你们引发了本次内乱。不如说,为了让本次内乱成功,我才去协助魔族。往后才是关键时刻,我的实力不足以填补鲁法斯的空缺,但仍然会站在前线。你们前进吧,不要担心夹击。今晚我将独自侵入城镇,干掉弗雷迪里克和干部。失去指挥官的话,在收拾完残局后政府军也不可能迅速展开行动。」 他的提案让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睁大了眼球。如果被那个光带碰到 会失去自我意识。先不管这番话的真伪,如今尚在城镇中的政府军应该已经失去了战力。 「等下,德尔菲埃祭司,即使不必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不必担心,那个光带对我无效,魔族的耐性会保护我。」 「……魔族的耐性?那么……我也能去行?」 乌尔巴泽探出身,却被德尔菲埃单手制止。 「不,虽然你比普通人的抵抗力强,大概还是会被俘获吧。我和鲁法斯是由主人直接洗礼的,所以没问题。嘛……这方面以后再谈吧。你们暂且不要靠近异变处。」 德尔菲埃含糊过去后,走出了帐篷。 「弗雷迪里克在城堡里吧。我在天亮前就会回来。你们做好绕过城镇进军的准备。」 「等下,祭司。你刚从僧院回来,至少先休息一晚……」 尼斯罗夫追了上去,发现德尔菲埃已经不在了。 在主人来时被催眠的两名看守,疲惫的躺在旁边。 已经没法叫回瞬间消失的德尔菲埃了。 尼斯罗夫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祭司看上去很焦急……) 他说没问题的话,应该能顺利的解决掉弗雷迪里克吧。 预定的计划是,通过反叛军打倒弗雷迪里克来向其他贵族展示实力,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异变致使变更作战计划也是无可奈何的。进军速度减缓更加关乎反叛军的生死存亡。 但是,尼斯罗夫总觉得德尔菲埃焦虑的理由并非完全在于担心进军速度。 「尼斯罗夫,不必担心。祭司和鲁法斯他们不是冒失之人。咱们去准备进军吧。」 将看守任务托付给其他士兵后,乌尔巴泽开始下达指示,预定明晨开拔。 尼斯罗夫观望着他的行动,同时陷入了思考。 (对弗雷迪里克来说,如今的事态应该也是始料未及……不过,那边似乎没什么对策呢) 之前先行打探情报的鲁法斯破坏了弗雷迪里克制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点挫折而放弃,但之后突然地全没有任何显眼的行动,也没听说弃城逃跑之事。 尼斯罗夫一直在警戒他会在此地设置伏兵或陷阱,但没有类似的痕迹。 (他们不习惯战争,当然不知道在劣势中该如何应对……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尼斯罗夫无意间眺望起夜空。 巨大的月亮——黑色的物体瞬间一闪而过。 是鸟吧,尼斯罗夫定眼细看。 由于野营地到处都有光亮,所以几乎看不到星星,只有巨大的月亮几乎遮盖住了所有的视野,浮在空中。 月亮的某个角落—— 闪过了一道影子。 尼斯罗夫立刻冲向了乌尔巴泽。 「乌尔巴泽,上面!」 大喊的同时撞向了瞠目结舌的他。 尼斯罗夫的后背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冲击。 他们顺势倒下,周围马上聚起了警卫士兵。 他的后背中了一根短箭,箭内装满了毒液,从箭尖侵入了体内。 士兵们用魔导具之弓对准天空,同时放出魔力箭矢。 片刻之后,一个翅膀中箭的鸟形魔导人偶扑通落地。 嘴部装有射出毒箭的机关。 (弗雷迪里克雇佣的杀手么……!不行……毒素已经扩散了!) 「尼斯罗夫!喂,振作一点!」 乌尔巴泽慌张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 ——敌人的目标明显是乌尔巴泽。 只要主导战争的他消失,反叛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仅凭身为贵族的尼斯罗夫无法聚扰人心,况且缺乏战争的经验,而乌尔巴泽曾率领反政府组织进行了长期的抵抗,业绩斐然。 只留下稳健派的尼斯罗夫的话,停战协定也更容易运作——大概弗雷迪里克就是这么设想的。 看到他没有中箭,安心的尼斯罗夫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扑了空呢,弗雷迪里克——这次失策会让你付出比我们更大的代价吧——) 乌尔巴泽肯定被激怒了吧。失去了尼斯罗夫这道闸门,他宛如鬼神般的愤怒只会加速乱内的进程。 他无意责难暗杀这种手段。 暗杀指挥官是战争中的常用伎俩,虽说在圣人的介入下推迟,如今的尼斯罗夫一方在结果上也将使用与之相近的策略。 但最终杀害了负责调解停战协议的要员,只会让战乱陷入泥沼之中。 毒素已经扩散的尼斯罗夫连嘴唇也咬不紧,只能因懊悔而颤抖不已。 手指也难动分毫,思考渐渐的归于黯淡。 最重要的是发不出声音。 (乌尔巴泽,不要错失收起武器的时机。那克巴族的未来,请务必——) 乌尔巴泽和士兵们的骚乱已经再也无法传进他的耳中。 第三章 神治下的圣都 圣教会的本部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拥有等同于国家的自治权。 位于其顶点的不是国王,而是六贤人之一的圣人——当代的圣人名叫克拉尼恩,还是位年轻人。 成为圣人必备的条件只有一个。 就是得到“圣神之石”的认同。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靠近“圣神之石”,若非圣教会的高层神官或成绩优秀之人,根本无法作为候补站在石头面前。 上一代的圣人亡故后,众多的神官站在石头前,轮到克拉尼恩时已经过了数百人。 他们和克拉尼恩有何区别,大概以人类之身难以揣测。 无论如何,巨大的立方体“圣神之石”只在克拉尼恩触碰时产生了反应。 于是,位于其中心、仿佛胎儿般的“神”显现,一夜之间,克拉尼恩由一介年轻的神官升格为“圣人”。 嫉妒他的人应该数不胜数,但与“圣人”对立绝没好处。 大部分的神官对他都采取了迎合的态度,只有一部分有权有势的神官能对克拉尼恩发表意见。 这样的神官大多已是高龄,所有人都眼睛雪亮,他们会在数年内或引退、或故去,离开圣教会。 其中的一人、雷伊姆斯大司教在不久前寿终正寝了。 他甚至是前代圣人的前辈,基本上属于稳健派,甚少有敌人。 许多人为他的死哀伤,悲叹。 圣都也为此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但当时列席的圣人克拉尼恩在众多的神官面前,发表了有些奇怪的吊唁之词。 “真希望你能再多活几天,看看既将到来的世界——” 就像是确信在不久的将来会产生“某种”巨大的变革。 大多数的神官当然将这句话当作善意的社交辞令,只有克拉尼恩的秘书亚夏对此感到了不安。 这位亚夏如今身在圣都深深的地下——某个被称为坑道区的地方。 她模糊的不安果然应验了。 只是应验的方式极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甚至希望如今的状况只是噩梦的延续。 但作为噩梦也太长了。 自难以理解的异变发生,已经过了两周。 「……克拉尼恩大人呢,最近有些奇怪。」 亚夏对旁边的神官少女发着牢骚。 这个地下世界不只有她和亚夏两人。 地面上的大量信徒都触碰到光带,失去了自我意识。 如今在这座圣都中,几乎无人幸免。 「圣神之石……就是异变的元凶。克拉尼恩……克拉尼恩大人只是被那块石头魅惑了。似乎有某种咱们无法理解、只在圣人和石头之间的交流,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旁边潜息的神官少女深深的叹了口气。 「哈……能在如此近距离知晓圣人大人和圣神之石的事情……那个,难道说……姐姐是很高阶的神官……?」 仿佛事到如今才察觉到似的,呆呆的感情。 亚夏无意间按住眼角,忍耐着头痛。 「……是呢。至少是祭司的待遇。」 「哦!……这么年轻,太厉害了!」 要是她知道不只如此,亚夏还是“圣人的恋人”,肯定会在眼前大闹一番。为此感觉到厌烦的亚夏暂且不表。 这位在如今的局面下仍然开朗活泼的神官名叫朱利?法纳特。半长的光润头发十分可爱,十岁刚过半的年轻神官。 两人不久前刚在地下相识,但亚夏从她的姓氏中看出了出身。 以法纳特为姓,意味着她是由法纳特机关培养的孤儿——也就是神官战士,但经过上一代圣人亡故时的政治混乱,听说机关已经变成了单纯的孤儿院。 她大概刚好处于这一代,所以没有成为神官战士的自觉和资质。 (似乎……靠不住呢) 亚夏在心中感慨道。 但有了逃跑时的同伴,至少稍微安心了。 ——自从圣都发生异变,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发生异变时,亚夏就在安置着圣神之石的祭殿中。 圣神之石是内侧寄宿着“神”的巨大立方体水晶。 就在亚夏想要拉开长时间向那块石头捧上祈祷的克拉尼恩时——水晶突然被强光包围,然后一切就开始了。 屏障般的光带从中延伸出来,被触碰到的人类纷纷失去了自己我意识停在原地,亚夏在其他神官和士兵的拼死保护下才得以逃脱。 当时是怎样逃跑,又逃到了哪里,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不论如何,回过神儿后亚夏已经和其他人走散,孤单一人。 当时的城内还有其他平安无事的人,但就在共同行动的数小时间,他们也接连不断的成为光带的俘虏。 被如同壁障般席卷而来的白色光带抓到的人马上就会停止行动。 没有发疯狂袭击他人,反而像人偶似的失去了反应。 他们开始集体移动,仿佛接受了命令般有条不紊,就像是行进中的蚂蚁。 亚夏幸运的逃出升天,四天前终于潜入了此处地下,暂且边休息边探索周围。 于是,就在不久前——同样迷茫逃离圣都的朱利偶然间来到此处,遇到了亚夏。 这个坑道区几乎不为人知。 此处是由古代的坑道改造成的保管物资的仓库,所以几个人的话,储备的食物尚且没有问题,而且还有新鲜的水源不断涌出。 另外,此处还留有一些防备灾害的魔导具,只是有些老旧,但得到了睡觉用的简易床、被子和帐篷,也足以简单的野营了。 墙壁和脚下都是土,难以说是适于居住的环境,但短时间的话还没有问题。 朱利似乎想通过其他的隐秘通道逃到城市外。 但围绕城市而建的城墙高耸入云,门被光带和操纵的人群所堵塞,以一个之力难有所为——她定是在寻找流言中的那条“紧急逃离用的地下通道”吧。 「城中还有……平安无事的人么?」 亚夏的问题只引来朱利在昏暗中的苦笑。 照明只有一盏夜魔之灯——光由魔力产生,到是不必担心燃料耗尽。 「不清楚。异变已经持续了一周……光带几乎覆盖了整座圣都,没事的人大概也会绝望,自暴自弃的主动成为光带的俘虏吧——」 「……也是呢。」 亚夏也不知道思考过多少次同样的问题,现实中也不止一次、两次差点被光带抓到,在逃亡的日子里甚至数次在噩梦中梦到自己已经被抓住了。 一心想着逃离这里,向外部世界传达此地异变的详细情况,但有时也会懦弱的感慨到与其逃跑,不如干脆被俘获更加轻松。 (克拉尼恩……怎么样了呢?) 她为恋人感到不安,但相信他绝不至于“死去”。看上去他和引发本次事件的圣神伊斯加产生了共鸣,最终被夺取了意识。 就算是为了救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情报传达出去。 被光带俘获的人们没有明显的外伤。他们失去了自我意识,在光带的操纵下或是全体向同一个方向行进,或是站立着一动不动,肉体似乎仍然活着。 即使终将面临死亡,但失去自我的话大概也不会感到疼痛和苦难。 「那些光带……就像是大范围的寄生精神。被光带碰到的人会受到控制,无法抵抗……会延伸到地下么?」 朱利歪起了脑袋。 「谁知道呢,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能轻松的穿透墙壁和地面。」 「也对。总有一天会发现这里的吧。」 不论如何 ,不能一直藏在此地。 亚夏知道本次异变的原因在于“圣神之石”。必须至少将这个消息传达出去。 「……朱利,咱们去魔导师公会的支部吧?」 圣都里也设有魔导师公会的支部,那里应该备有与本部联络的通讯设备。 朱利的表情阴云不散。 「不行,光带最初封锁的就是那里。」 「唉?……居然有这么高的智能。」 由目前的状况来判断——圣人克拉尼恩果然被圣神之石篡夺了身体和意识。 克拉尼恩当然会知晓魔导师公会的设备可以用作联络外部的工具。 圣都会的本部也有与各地圣教会的相连的联络设备,但那里是光带最为密集的地方,无法靠近。 另一方面,克拉尼恩应该不知道这个坑道区。 这里与其说是“秘密场所”,更像是“被遗忘之地”。 作为小规模物资的仓库应该有若干底层的工作人员知晓,但没刻意告知克拉尼恩的必要。 亚夏本来也不知此地,是一名早先共同逃跑的老神官告诉她这里是方便隐藏的好地方。 但那位神官来不及逃到此地,遇到亚夏不久后就被光带抓住了。 正因为克拉尼恩不知道,所以这里才没有出现光带——亚夏如此认为。 (圣神之石……以克拉尼恩为灵媒,想要做什么呢?) 亚夏咬紧嘴唇,她做梦都想不到,其目的正是“实现圣教会的教义和理想”。 「朱利,我要寻找离开的出路。你要怎么办?」 “一起来吧”,这样的话说不出口。被抓时两人都会成为俘虏吧。 “你就在这儿等吧”,也很为难。亚夏打算逃出圣都,不论成功和失败都只会让朱利空等一场。 (……唉?两种选择没什么差别……这样的话——) 「我当然一起去!」 在亚夏发觉自己问得多么愚蠢之前,朱利当即回答。 「没问题的,亚夏。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魔导师。即使咱们不行,那个人肯定能帮到咱们。」 本以为这只是在逞强或虚张声势,但朱利的表情中却充满了自信。 「……是圣都的人?」 「不,只是在世界各地旅行之人。虽然不知道现在何处,但发生了怪事肯定会过来的……那个人不太合群,怎么说呢……总之非常厉害!」 朱利为遮掩自己贫乏的词汇探出了身体。 (……啊,这个孩子……脑袋有点不灵光呢……) 作为神学院的优等生,亚夏以前没有类似的友人。 不由得苦笑之余,在如此状况下流露出来的开朗仍然让她宽心了许多。 「那么,为了早日叫来那位魔导师,快去努力寻找光带还没有封锁住的逃离路线吧?」 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道路呢,仍然心存疑虑的亚夏抬起了沉重的身体。 陈旧的坑道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沿用作仓库的只有附近的一带,至于深处的情况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前面也许会有通往圣都之外的小道吧——心中不禁也产生了这样凑巧的期待。 朱利也随之起身。 一边走在漆黑的坑道中,一边小声低语。 「即使如此……亚夏真的很坚强呢。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几乎不敢动弹……」 亚夏到是觉得朱利看起来更泰然自若,但没有特意说出口。 「动弹?不如说在最初的三天运动过度,现在已经适应了。况且……被光带俘虏的人们也没攻击过来的迹象,大概脑袋里的危机意识淡薄吧。」 被光带碰到的人们——基本上面无表情,但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的幸福之色。 不知是错觉还是误解,事实上的确没有听到任何痛苦的叫喊或呻吟。 如果真的存在终级意义上的“心灵安宁”,他们所处的状态大概就与之类似吧。 用夜魔之灯照亮坑道,两个人在地下前进。 为防迷路不断设置标记,经过数个分岔路后,朱利嘀咕了一句奇怪的话。 「亚夏。我突然想到……那个光带是怎么寻找咱们的?」 「怎么寻找……」 听起来像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但突然被问到却感到一头雾水。 光带没有实体,可以穿过墙壁地面触碰到人,将碰到的人变成可以操纵的人偶。 就是说,光带本身不存在眼睛、鼻子、耳朵或类似的感知器官。 (能看到我们?能感知到声音?还是通过气味……要是能弄清楚这点,说不定就能逃出去——) 「是呢……说起来的确令人在意。」 「对吧。你想,在退治怪物的传说当中不是经常有么?对付失明的怪物时,利用它对声音的感知制作陷阱——还有,面对嗅觉极为敏锐的怪物时,用味道特别强烈的袋子麻痹它的嗅觉——不论如何,只要能得知对手的特征,就可以找到逃跑的机会。」 朱利的思考合情合理,为此感到吃惊的亚夏回忆起了一周内的逃跑经历。 光带的形状与蛇类似。 听说某种蛇可以感知生物的体温,但,如果拥有那么高精度的感觉器官,亚夏和朱利早就被抓住了吧。 光带的感觉器官肯定存在“盲点”。 自己和朱利难以被对手感知的原由—— 总之,两个人的共同点与被抓之人的区别。 思考片刻后,亚夏想到了。 「朱利,你……在异常发生时,带着什么“魔导具”么?」 朱利愣了一会片,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没有。当时正在房间里睡觉,连护身用的魔导具也没带。」 亚夏也差不多。 异变发生后,亚夏在四处逃窜当中数次摔倒,护身用的魔导具都不知掉到了何处。 之后只是一个劲的乱逃,现在手上的“夜魔之灯”也是来到这个坑道区后才拿到的。 「那些光带……难道能感应到“魔导具”?」 有好几条线索。 装备强力的卫兵最先遭到袭击。 想要保护亚夏的神官先于她接连被抓—— 圣都的门不是凡物,为提高防御效果建成了魔导具。 这样想来,光带集中在魔导师公会也不是出于克拉尼恩的意志——大概是因为那里设有通讯机这个大型魔导具。 听到亚夏的分析,朱利轻拍双手。 「啊!对!肯定就是这样!持有武器的人率先受到袭击,想用移动魔导具逃跑的人也是同样。人类本身也拥有魔力,所以逐个被锁定目标……但其中使用魔导具的人大概优先遇袭。」 使用魔导具时,魔力会活性化传入魔导具中。如果光带能感知到这点—— 朱利马上喊出了亚夏刚刚想到的方案。 「这样的话,某人当作陷阱使用魔导具,利用这个机会让另一个逃跑,如何?我对跑步很有自信!」 「为何如此若无其事的喊出我不肯说出口的方案!」 这意味着两人中的某人会成为弃子。 朱利的天真烂漫再次把亚夏惊呆了。如果两人互相信赖还好,明明刚和她识,本来应该先彼此刺探下对方的想法才对。 朱利不可思议的歪起脑袋。 「唉?比起走投无路要好得多吧?就算我被俘,亚夏肯定也会来救我的……啊。难道,难道说打算抛弃我么?」 「……能救的话当然会去救。只是有些郁闷。」 亚夏眼神冷淡的拍了拍她的脑 袋。 (应该说是没有防人之心么……真是个怪孩子) 「你对脚力很有自信吧?真到那个时候的话,我来当诱饵吧。你大概能逃掉——祈祷能在那之前找到逃跑的路吧。」 说出祈祷这个词后,又不禁扪心自问要向什么祈祷。 如果本来的祈祷对象圣神伊斯加就是引发本次事件的元凶,那么已经不知该向什么祈祷了。 朱利有些畏缩的手慌脚乱起来。 「怎么能这样!让我来。我明显比较年轻,体力更加充足!」 「……我来吧,好么?」 ——她肯定没有恶意吧。不然的话真想给她一拳。 看来朱利没有理解亚夏为何笑得这么僵硬,感激般的双眼含泪。 「这么年轻就得到祭司待遇,如此出人头地的人果然很出色了!为了属下这么谦让……太感动了!」 行走中的亚夏无意间皱紧了眉头。 「……没人提醒你太纯粹反而引人害怕么?」 「唉?你说什么?」 朱利露出了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表情,脚步不停的跟在后面。 脸颊突然感觉到了风。 附近大概就有出口。 由行走的距离和方向来判断,出口还在圣都的内部,但应该更靠近外城墙。 (如果运气好……能通往外城墙的外面吗?) 只要逃到围绕圣都的外城墙之外,就不必采用诱饵战术了。 亚夏一边寻找着风吹来的方向,一边前进。 不久后,在坑道的一边发现了陈旧的木制台阶。 路还在向前延续,新鲜的空气从旁边阶梯的方向吹来。 「……是出口吧。」 「嗯。去看看。」 咯叽咯叽作响的木制阶梯像是随时都会损坏。 似乎很久没有用过,表面沉积了足以显示出脚印的灰尘。 抬头仰望,矩形的光线——从像是出口的木门泄漏进来。 「好像锁住了。」 听到亚夏低声说道,朱利挽起起了袖子。 「那个……要是弄坏也没问题的话……」 本想说“要是你能办到”,此时突然想起了她的姓。 法纳特机关的神官战士——看她并不像,但很可能接受过类似蛮力的训练。 亚夏老实的让出了前面的位置。 朱利站在门前,发足了短暂的运气呐喊。 然后,门的一角被轻松的踢破了。 再次踢向歪掉的门后,锁被破坏,出口出现了。 「啊……真能干呢。」 亚夏诚实的表示了佩服。 「唉嘿嘿……我很擅长这种不需动脑的事。」 朱利的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同龄人,却拥有这样的特技。 为防刚才的推论一语中的,亚夏熄灭了夜魔之灯。 出口的前方是一处民家,像是还在圣都内。 不是外城墙的外面让亚夏一阵失望,暂且打探起周围的情况。 房屋比较大,是某个有权神官的家吧。地下的通道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推测这位神官的位阶之高,已经是就算被发现“坑道与这间房屋相连”也不会受到责难的程度。 屋内没有人的动静。 从设置在石制墙壁上的小格窗向外眺望,圣都的外城墙就在旁边。 那里被光带所封锁,大概门就在附近。 「亚夏……去试试吗?」 「……不。回到坑道吧。」 此行确认了外城墙就在附近。只要准确的把握方位,说不定能找到从下方穿过外城墙的地下道。 确认此事后,已经不必冒风险再去实施诱饵作战。 朱利没有违抗亚夏的指示,调转了脚尖。 此时—— 不远处响起的轰鸣声传入了两人耳中。 (什么?) 突出其来的声音让亚夏瞬间身体僵硬。 朱利立刻冲上了屋子的二层。 「啊!朱利!等下!」 「我只是想观察下外面的情况!」 没辙,亚夏也跟在后面冲上了石制的楼梯。 房子的二层,两个人一起从走廊一端的采光窗户向外望去。 在外城墙的方向上——弥漫起茶色的砂尘。 亚夏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砂尘之中,数条光带飞蹿般来回舞动,此外仿佛与之配合似的,周围还不断有光带聚集到那里。 亚夏连想到了群鱼逐饵的景象。 看起来隔绝圣都和外界的石壁,只在那一处崩塌了。 所以才会冒起砂埃吧。 「有人从外侧入侵……?朱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期待的姑且一问。 朱利?法纳特声音颤抖的回应道。 「亚夏……有人在那里飞——」 「哈?」 亚夏看不到,视力虽不差,也不算好。 「一位大叔穿着贵族似的衣服,手里……拿着很细的东西……哇,好厉害!切断了光带!」 「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睛……」 亚夏想要改变下站立的位置,视线移走了一个瞬间。 纯白色、神圣的、破碎的“光”映照进她的视野中。 毫无声息的由石壁中而生,发现了亚夏和朱利,仿佛亲近人类的小狗般冲了过来。 「朱利!快逃!」 亚夏将神官少女撞到了旁边的房间。 「呀!」 听到她突然的大叫,亚夏向夜魔之灯注入魔力提高亮度,飞奔向楼梯。 正如同预料的那样,光带向持有魔导具的亚夏追来。 「亚夏?」 听到楼梯上的呼喊,亚夏边跑边回以怒吼。 「朱利!你快逃出城!」 自己并非有意担任诱饵,身体无意间就做出了反应。 亚夏忍耐着咋舌的冲动,从玄关向街道冲去。 除从屋子里追出来的光带,左右又出现了其他光带。 为了至少拉开与朱利的距离,亚夏屏住呼吸的奔跑。 ——成为逃离障碍的圣都外城墙有一处崩塌。虽然马就会被光带堵住,但无论如何逃离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追击的光带越来越多。 亚夏无意草率的牺牲。 只要在被追入困境时扔掉所有的魔导具,说不定能引开它们的注意力,有机可乘。 (只要逃到容易躲避的地方——!)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自己也不清楚具体该朝哪个方向跑。 气息渐渐不足了。 不可能一直像这样全力奔跑。 心脏通通作响,双腿疲痹,终于倒在了路上。 光带从背后迫进。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眩目的光芒穿过了眼睑,覆盖了亚夏的周围。 (被抓住了……!) 光源当然是来自追来的光带吧。 (唉?但是……我还有意识……?) 从以前被抓的人来判断,亚夏深信自己会被操纵或失去自我意识。 但不知为何,四肢仍能动弹。 「……唉?」 亚夏睁开眼睛。 一位身穿东洋风短和服的青年站在眼前,仿佛走错了片场。 「唉?……还没被触碰过的家伙么?还以为过了一周已经全灭了,真是个大发现。你的运气不错 。」 青年的口气很随意。 手里握着刀柄,没有刀刃的部分。 亚夏抬头看向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立起单膝。 「啊……唉?那些光带……?」 「如果指的是追击你的“伊斯加之发”,已经被我切断了。喂,能站起来么?」 借助伸来的手起身,亚夏终于发觉了。 「不知道您来自何处……破坏圣都外城墙的也是你们吧?」 「嗯。那边也是我们的同伴,是佯功,这边是独立的行动部队——我叫莱森。你是此地的神官?」 「是,我叫亚夏。那个……是来救我们的么?」 未曾听闻过莱森这个名字,但说不定是身负盛名的魔导师。出身东方的话,说不定是武人霍乔的弟子。 青年哧哧的笑了起来。 「啊,呀,也不是那么回事……不,结果上也算是拯救你们吧?我们是来阻止圣神伊斯加的。问个路——圣都的魔导师公会在哪?」 听到始料未及的问题,亚夏歪了下脑袋。 「离这里不远……去公会有什么事?」 除通信机以外也没什么重要的设备。 青年挥下刀柄。 类似雷光的刀刃从中迸发而出,切断了另外两个意图靠近的光带。 他若无其事的向亚夏点头示意。 「有点麻烦了呢。伊斯加那家伙通过魔导师公会的通信网,向各地的公会终端延伸“头发”。虽然只有一部分受害,但世界各地已经有数十处发生了与此地相同的状况。」 亚夏惊呆了。 直到刚才为止,她还天真的误认为异变只局限于圣都内。 「原因在于公会……的终端?」 「大概吧。准确而言,通讯网使用的地脉线上,所有地方都有可能涌出……」 「破坏这里的通讯机,至少能阻止各地的受害么?」 听到亚夏的问题,莱森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不,只能防止继续扩大。现在已经出现的地方,空间本身已经和伊斯加的本体相连。必须阻止伊斯加才会消失吧。会有一番苦战。」 莱森指向天空。 一名身穿贵族外套的中年男人—— 飞在空中,挥舞着指挥棒似的东西。 虽然光带在他的周围云集,却在近身处被切断。 刚才朱利看到的就是他吧。 瞠目结舌的亚夏为他的英勇所折服。 但名叫莱森的青年却发出了做作的咋舌声。 「切……对鲁法斯也不奏效么……真是的,怪物么。」 「唉?但是,光带没法靠近他?」 「伊斯加的头发不值一提。那种东西本来就对我们无效。问题是……即使切断头发,也不会对本体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那些头发是保护身体的防御壁,只有想办法减少头发的数量才能接近本体,但伤害不到本体的话就会无限的涌出。也就是难以决胜,我们又不是理发师,真是的——」 莱森在抱怨之余收起了手。 在他身边暂且是安全的,亚夏老实的遵从了。希望朱利也能按照指示行动。 「抱歉。想帮忙的话,拜托你带路去公会。」 「当然。这边走。」 亚夏引导他快步向圣都的小巷走去。 十分想奔跑,但体力已经难以为续,她只能拼尽最快的速度利落的迈出每一步。 「你们是……“魔族”吧。」 边走边问道。莱森若有所思的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唉……真敏锐呢。怎么发觉的?」 「普通的魔导师不可能会这样的招术……毕竟目标是圣神的话,会这样想也是自然而然的吧。」 莱森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默默了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你要怎么办?从我们手中保护圣神伊斯加么?」 亚夏抬头看向他,以认真的口气否定。 「不。麻烦你们……一定要阻止我们家的“笨蛋”,不必在意手段。」 莱森突然笑喷了。 「真贤惠呢,大小姐。这样就好。」 亚夏引导魔族男性向魔导师公会的圣都支部赶去。 总有一天,圣教会将统治世界—— 圣教会中的确存在这样的思想,但亚夏对此并不相信。 即使统一,也终将从内侧瓦解。 这是历史的规律。 更何况是在伊斯加如此的支配下,更加没有希望。 莱森放出的雷刃不断地切断涌来的“伊斯加之发”。 在血路上前进的亚夏对神以外的东西暧昧的奉上了祈祷。 ◎ 英雄们的遗产之一“星船的水瓶”,这种魔导具可以成为小型、高速的飞艇“星船”的动力炉。 和其他的遗产相同,能量的供给来自“环流的轮环”,轮环不在附近的话根本不能上浮。 换言之,只要有环轮,操纵者几乎不用消耗魔力就可以半永久性的航行。 从下方仰望其飞行在夜空的情景,宛若群星之间的渡轮。 魔导具的外形是周围描绘有星座的水瓶。 但其中装满的不是水,而是从轮环溢出的神秘力量转化成的液体,可以用作船的推进力。 由于急加速和急速上升会消耗储存的力量,所以持续加速有一定的限制。 就是说,水瓶可以将轮环之力转化成燃料,并且在短时间内保存一定的容量。 黑猫阿尔凯因在甲板上优雅的享受着红茶,在为这样的构造感叹之余得出了结论。 「嘛……这是为了与众神战斗而建造的突击艇吧。拿着少数对众神起作用的武器,冲击巨大的怪物怀中——虽然很有效果,但有多少条命都不够送。」 这句话引得对面的霍克艾发笑。 「总之,我们就是装备了刺入众神心脏之针的猛毒之蜂——如果众神讨厌蜂类,咱们当然会被锁定。祈祷着不被击落吧。」 阿尔凯因皱起了眉头。 「……一如既往的讨厌比喻呢。这样赛罗不就成了“蜂的毒液”么?」 「实际上斯特拉达在英雄当中的确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吧。」 霍克艾压低了声音。 其他人都在船舱里,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 星船优雅的在晴朗的蓝天中流动。 「英雄们与其武器是蜂针,拥有轮环的斯特拉达是毒液——仅有针只能疼一下,仅有毒液又无法注入敌营的内侧。聚齐两者才能成为攻击众神的武器。在大罪战争的后话中,有各种各样充满血腥味的异说,真伪难辨。」 阿尔凯因嚼着巧克力曲奇,伸出帽子外的耳朵灵敏的动着。 想问又不想问,微妙的感觉。 「有种说法,斯特拉达是被“同伴罗维尼奥所暗杀”。不知此话的真假,但本来就无法解释动机的问题,所以我不相信……不过,发现英雄们的遗产后,我大概能推测出动机了。在大罪战争的后半期间,打倒了埃斯哈尔的英雄们只剩下了国与国的战斗,特别是再生之王罗维尼奥还有夺回并复兴祖国的伟大心愿。」 阿尔凯因从历史书中得知,当时的他需要战斗力。 罗维尼奥的战力匮乏,敌国则兵强马壮,战争会拖入持久战。 「之后是我擅自的揣测……如果斯特拉达本身就是各武器的动力源泉,罗维尼奥大概想将他的力量用在与人类的战争中。但玛丽安努和斯特拉达无意对人类使用如此威力凶狠的魔导具——本来就是用来对付众神的物品。贸然流 入世间的话,会完全打破国家之间的平衡。所以斯特拉达隐姓埋名,而罗维尼奥则开始追查他。根据情况不得不杀掉斯特拉达,从他身体取出“环流的轮环”——大概也有此打算吧。」 听到霍克艾的分析,眯起眼睛的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亚加莫尼?拉兹在夏亚鲁尔僧院的留言也是同样。“我们是永远的战友”……他让亚加莫尼藏起这些遗产,就是不想用于人类之间的战争吧。」 过强的力量会导致灾难。 不是说不弄错使用方式就可以了,未来永劫,不可能保证力量永远保持在能正确使用的人类手中。肯定会有腐败混入,伴随着权力之争暴走。 正因为知晓此理——斯特拉达等人才将“环流的轮环”封印起来,使之不会传世。 抱着缇亚涅丝的赛罗从船舱中走来,背后还跟着紧紧贴在一起的菲诺。 「阿尔凯因,离圣都不远了。」 少年语气开朗的说道,从他身上察觉不到任何负面情绪。 紧跟在后的少女最近数日也很安定。虽然一如既往的和赛罗片刻不离,但不去打扰的话也不会再身处杀意当中。 缇亚涅丝到是一直平安无事,看来她在菲诺的心目中是“保护赛罗的存在”。菲诺面对重视赛罗的人,就算敌视也没有诉诸暴力。 如果阿尔凯因得以平安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那么一旦失去了赛罗的信赖,就会面临她毫不留情的杀意。 (……斯特拉达就没有这样的“护法”吧……) 即使只凭这点,赛罗的境遇和过去的英雄们就有很大的不同。 「赛罗和菲诺要喝茶么?」 阿尔凯因装作若无其事的寻问。 两个人坐在星船的边沿,喝起了阿尔凯因泡的红茶。 「还有多久才能到?」 现在梅露露西帕在为星船掌舵。由于之前数日彻夜航行,昨天的负责人西兹可还在船舱里补觉。 在旅途中,英雄遗产中的魔导具“照亮月暗的地图”也派上了用场。 这个模仿绘图板的魔导具可以自由的变更比例尺,一目了然的显示出周围的地形、己方的位置以及前进的方向,还可以告知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天气状况。 只是系大罪战争时期的物品,所以地名有些陈旧,显示不了新的城镇名,但反而标识出来古代的地名和失踪的遗迹,令霍克艾窃喜万分。 这个地图上没有圣都哈尔玛尼奥斯,标记出的是其前身的小村庄。 赛罗面色有些紧张的答道。 「看起来还有几分钟吧。圣都……会是什么样呢。」 星船已经穿过萨安托罗夫,深入了围绕着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雷扎兰德共和国上空。 在经过的城镇中也接连听到各地发生异变的传闻,但为了以最短的距离突进,阿尔凯因等人还尚未亲眼见过“异变”。 根据传闻,从空中的裂缝中延伸出光带,被触及的人会失去自我意失。 是活是死还没有定论,在有的说法中会表现出有纪律的行动,所以阿尔凯因判断那些人应该还活着。 但毕竟没有确实的根据,很大程度上只是“希望如此”。 在从圣都附近的城市传来的情报中,圣都的状况也大致类似,但不能此以为由判断那里就是事件的根源。如果是武人看错,阿尔凯因等人就白跑了一趟。 但阿尔凯因有所预感,武人的判断是正确的。 赛罗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 虽然发生的异变在本质上和波尔阿鲁巴不同,但在真面目不明这点上却又极为相似。 如果本次异变是众神之力暴走所引发的现象,那个神要么“来自异世界”,要么“还在这个世界”。 若原因在于寄宿于神器之神,可能性只有“圣神之石”。 魔神之杖和工神铁锤刚被夺走。龙神之角也因龙人的背叛落到了魔族手中。 乐神竖琴在乐人手中,武神之刃在霍乔身边。 总之,在眼下状况不明的神器只有“圣神之石”。 因为用于打开神界之门的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还在夏亚鲁尔僧院,与其考虑新的众神自异世界而来,更有可能是原本就在这个世界的众神暴走。 魔族匆匆离开夏亚鲁尔院僧也是为了确认圣神之石的状况吧。 赛罗喝着红茶,眼睛牢牢的盯在船头的方向。 旁边的菲诺则死死的注视着赛罗的脸。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缇亚涅丝迷迷糊糊的看着阿尔凯因。 「……缇亚涅丝,有什么话想问么?」 阿尔凯因机敏的问她。 魔导具少女微微的动了动缩成一团的嘴唇。 「……那边有什么东西。」 她指向船头——也就是圣都的方向。 霍克艾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哦?什么样的感觉?希望你在能理解的范围内描述一下。」 缇亚涅丝紧紧的抓住赛罗,结结巴巴的说道。 「……并不讨厌。如果那是圣神伊斯加,大概是位很温和的神。但是——平静过头了,人类肯定无法理解。」 「过于平静?缇亚涅丝,你是想表达什么?」 赛罗宛如安抚小孩子般抚摸起她的后背。 菲诺的眼神中渐渐失去了表情,阿尔凯因拼尽全力的装出不闻不问的样子。 「能感知到充满了巨量的魔力,但完全不可怕。面对波尔阿鲁巴时,我险些在威压中失去意识到……而对面就像是温柔的怀抱。」 阿尔凯因听到缇亚涅丝的话后,感到有些意外。 总之,缇亚涅丝觉得对面和波阿尔鲁巴不同,没有危害,是位真正的“神明”。 但霍克艾听到后收起笑容,皱紧了眉头。 「温和,充满温暖的力量……将缇亚涅丝的感想和各地让人类失去自己我的异变结合在一起考虑,我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圣教会的目标中大概有“和圣神伊斯加合而为一”这样的用语……」 想到霍克艾的后续推测,阿尔凯因歪起了眼角。 鹰眼学士脸上仍然带有不可思议之色,继续向赛罗等人陈述。 「被光带触及的人类会失去自我,受到伊斯加的操纵。世界会和平,不再有争端,而代价就是所有人失去喜怒哀乐,成为只会平稳生存的存在。就连植物也能以自己的力量伸展枝叶,但被伊斯加触及的人类却不被允许,必须将一切都委托给伊斯加。用圣教会的教义风格来说,这才是“与神合一”的状态。」 果然,赛罗惊呆了,和迷茫的菲诺交汇了视线。 她到不怎么吃惊,不禁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霍克艾的推测。 「……菲诺?刚才的话明白了么?」 「嗯。伊斯加“想要独占人类”吧?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圣神大人……肯定最喜欢人类了。」 ——阿尔凯因毛骨悚然。 对此轻松的想出了“独占欲”这样的解释,她的价值观果然已经扭曲了。 赛罗似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歪起脑袋,再次向霍克艾发问。 「与神合一……稍等一下。听说尚且只有一部分区域发生了异变,难道说伊斯加想要以这种方法扩展到全世界?」 霍克艾淡淡一笑。 「唉,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之后的事真想亲自请教下伊斯加,唉呀,不知通不通语言……不论如何,在伊斯加眼中,大概这种行径不是“袭击人类”,而是“拯救人类”吧。」 阿尔凯因享受着红茶的芳香,眯起眼睛,点了点 头。 「你是想说众神和我们的思考方式与价值观不同吗?不对……本来众神的行为就不是理性思考的结果,说不定只是单纯的本性或习惯。这样的话,不论要花费数年,数十年,还是数百年,都不会放弃,愚直的持续运作吧。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就不能像这样享受红茶的芳香了。绝对要阻止它。」 人类这种生物不是单纯的心脏跳动、重复呼吸,而是能以自己的意志思考,探寻自存方式,度过各自不同的人生。 就算人生难得如愿,但被剥夺了思考的自由就如同尸体般寂静,没有任何价值。 缇亚涅丝用力的抱住赛罗。 「虽然和此前的波尔阿鲁巴不同……我觉得寄宿于神器的神明是因为喜欢人类才选择留在了这个世界。当然,将其封入神器的是人类,但如果它们真的想去往神界,在制作出神器之前应该就已经成行了。」 古代之民制作出缇亚涅丝,是在神话时代过后很久的事了。 她的想清台大概来源于制作人吧。 阿尔凯因聚精会神的看向船头前方的景色。 在遮住视线的群山对面,可以隐约发现圣都外城墙的一角和周围的城镇。 圣都内部是只有被选中之人才能定居的圣域,但外侧的城镇可以任由非信徒居住。 越过正面的山峰就到了。 赛罗也注视着同样的景色。 「……阿尔凯因,快到了吧。」 「嗯。把西兹可叫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必须要谨慎。」 正当阿尔凯因想要下到船舱时,霍克艾从后面拎起了他的脖子。 像猫一样被吊起来的阿尔凯因没有抵抗,手脚耷拉的下垂。 「……怎么了,霍克艾,有话快说。」 「看前面。」 霍克艾将小型望远镜抵在阿尔凯因的眼角。 望过去的阿尔凯因沉默的僵住了片刻。 在高墙围绕的圣都中央附近—— 众多带状的光芒蠢蠢欲动。 单薄平坦的光带密集的聚拢,构成巨大的带子,数次重叠后又变作块状。 这幅场景不禁让人联想到巨大的海葵,阿尔凯因颤抖得毛发倒立。 「……哇……」 组织不出语言的他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说老实话,不想靠近那里。 「波尔阿鲁巴的样子很奇妙,但这位也不惶多让呢。虽说我不认为体型越大的越了不起……大概那个太适合“神”这样的称谓了。若是那样怪物不断出在世界各地,的确会引发大骚动呢。」 「不过在众神离去之前的神话时代中,那个也曾出现过吧?想必是很骇人听闻的时代……」 「咱们制作和使用魔导具的能力,可以说都是那个伟大时代的残渣。我的好奇心有些隐隐做痛呢。」 「……能拜托你住手么?俗话说好奇害死猫。」 虽然在赛罗等人的面前装出平静的样子调侃了一句,但仍然难掩目睹异变后的冲击。 然后赛罗也接过霍克艾的望远镜,看过后不禁目瞪口呆,但菲诺的反应却有些不同。 「那是什么……像是“头发”似的。」 阿尔凯因认真的思考过后,仍然认为这只是难以理解的感性之词,然后向船舱内大喊。 「梅露露西帕!低空飞行!我想在靠近圣都之前,从周围的人群收集情报。」 星船的高度和速度突然开始下降。 阿尔凯因的眼下,一群像是从圣都近郊逃出来的难民聚集在临时的避难所里。 他们不能回到圣都的旁边,也无所可去,不可思议的眺望着星船。 能载人飞行的魔导具非常珍贵,虽然以浮游庭园和飞天之龙为首、类似的魔导具的确存在,但价格高昂且制作困难,或是难以控制,因此无法普及。 阿尔凯因等人乘坐的星船降落到难民群的旁边。 聚集的人群从远处向这边观望,男女老幼零乱不堪,还混杂有许多身着神官制服的人。 阿尔凯因从甲板上搭话道。 「抱歉打扰了!我是六贤人之一,魔人范达尔的弟子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听说了圣都哈尔玛尼奥斯的异变,火速前来支援。想请教下此地代表一些问题!」 魔人范达尔之名在此处也极为响亮,看上去众人诧异不已的脸上也绽开了安心之色。 不过应该很少有人认为真正的“黑猫”会话说,他们无疑将阿尔凯因误认为了魔导人偶或是同类的东西。 但其中一名年轻女孩认出了黑猫外形的阿尔凯因,气势十足的冲了过来。 「唉?阿尔凯因?这是真的么?」 听到女孩亲切的叫出自己名字,阿尔凯因看了过去。 他突然睁大了金色的眼眸。 近似桔色的半长明亮长发——发型变了,但头发的颜色和声音还记得一清二楚。 遇到赛罗等人之前。 在寻找行踪不明的魔人范达尔之旅中,阿尔凯因曾顺道路过雷扎兰德共和国。 在他救助被魔族利用的边境贵族时,偶然在场的圣教会见习神官——就是她,朱利?法纳特。 当时的她还完全像是个孩子,一年后的现在头发变长了,脱身一变,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仅仅一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阿尔凯因不禁瞠目结舌。 不过,唯有天真烂漫的笑容一如既往。 「朱利!你平安无事呢。」 阿尔凯因从星船的甲板跳下,向她跑去。 朱利马上抱起了阿尔凯因,打招呼似的蹲起了脸蛋。 「哇,松松软软的!阿尔凯因,是真的阿尔凯因!毛绒绒的!」 「……朱利,冷静一点。感动的再会自然会兴致高涨,但稍微收敛些吧……」 刚才还在为她的平安而高兴,此番态度上的变化却吓了阿尔凯因一跳,但换汤不换药的让阿尔凯因感到四肢无力。 不过,久违的再会无疑令人高兴。 赛罗从星船跳下,看到阿尔凯因和朱利的样子不禁睁大了双眼。 「阿尔凯因,这位是熟人?」 「啊,我来介绍下。圣教会的神官,朱利?法纳特。以前曾和我共同与魔族战斗。朱利,这边是我的同伴赛罗和他的“恋人”菲诺。」 这句话应该说是处世之术、或是护身之术吧,不论如何,阿尔凯因多少也学到了。 「哇。成双入对的坐船旅行,太令人羡慕了!你们两位好,以后多多关照!」 朱利爽朗的说道。 赛罗微微的歪了下脖子。 「坐船旅行……说的是这个么吗?我这边才是,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朱利小姐是阿尔凯因变成猫之前的熟人么?」 「咦,阿尔凯因一直都是猫吧?我被魔族的同伙抓住时,阿尔凯因装作猫进入牢房,把我救了出来。」 心情不错的菲诺和赛罗与朱利互相问好,霍克艾也紧接着下船。 看到他后,朱利突然把视线移向了旁边。 「……啊,你好……」 「哈,你好。朱利,训练还在好好的坚持么?」 朱利与微笑的霍克艾不同,明显想要逃开。 本打算装作没注意到霍克艾,当作是陌生人,却被轻易的看穿了。 阿尔凯因知道她苦于面对霍克艾的理由。 数年前,霍克艾作为范达尔的使者停留在圣都时接受了法纳特机关的邀请,教授包括朱利在内的孤儿们格斗技。 当时痛苦的记忆再次闪现在朱利的脑海里吧。 阿尔凯因没有亲眼见过当时的练习场景,但作为他的亲友足以断言“全是霍克艾的错”,不难想象他会严格到令人厌恶的程度。 和阿尔凯因愉快的再会被霍克艾打乱了,黑猫向她问道。 「你在这真是太好了。快点说明下圣教的详细情况。」 朱利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双眼含泪,紧紧的抱住了阿尔凯因。 「……嗯。我就知道阿尔凯因肯定会来的。现在圣都里的人全都被圣神伊斯加发出的光带操纵了——」 朱利结巴的开始描述,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西兹可打着哈欠从船里下来。 刚起床的她看到抱着阿尔凯因泪流满面的朱利,身体瞬间僵住了。 「阿……阿尔凯因大人,那个人……?」 是受了菲诺的影响么,居然产生这样的反应。 阿尔凯因全身失力,咯吱咯吱的挠起肚子。 就算有机会回复原身——干脆就这样保持猫的样子活下去吧,他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无奈。 ◎ 龙即使死去,骨骼中仍然留有龙神德拉伍凯拉斯的加护—— 这是货真价实的加护,还是死也无法解除的诅咒,龙人加尔多拉一直对此深感疑惑。 龙人族能够使用神器“龙神之角”化身为龙。 同时,“龙神之角”还具备其他神器所没有的神奇能力。 一般认为,六贤人的神器只有被神器选中、认可的人才能使用。但龙神之角实际上没有这样的限制,任何人都能使用。 而且——持有龙神之角的人可以使用所有的神器。 虽然无法运用自如,达到直接被神器选中之人的威力,但至少不会被神器无视。 例如,工人一挥锤可以引发大规模的崩塌,持有龙神之角的人挥锤也足以敲碎前方数米内的地面。 由于威力大幅减弱,用于战斗的话还不如使用普通的魔导具,但毕竟其他的神器没有这样的特性。 加尔多拉上一任的龙人判断理由就在“神话”当中。 曾经的众神时代。 多位的众神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各自在此留下了一件赠物。 最后的六位新神留下了供六贤人使用的神器——神话中是这么描述的。 事实上,神器是人类为了封印神而制作的封神器,据说神仍然停留在里面。 在神话中,以魔神为首的五神将自己的“随身物品”赠与了这个世界。 但只有龙神空无一物,刻意折断“自己的角”作为赠物。 其余的五神对此十分钦佩,从折断的角中诞生出了龙人一族。 加尔多拉不知这些神话在多大程度上契合现实,但特意提到“被其他众神所敬佩”的只有龙神。 因为敬佩——所以其他众神会倾听持有龙神之角者的声音。 此外,还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有可能所有的神器原本都是用“龙神之角”制作的。 使用龙神德拉伍凯拉斯最初赠与人的一部分身体,制造出了其他封神器杖、铁锤、竖琴、石头、刀刃。这样一来,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魔导具会具有“封印神”这样超越常理的效果。 龙神之角从一开始就能控制这些神器,而且负责将神封印其中的“开关”,这种可能性很高。 所以神器最初是要用龙神之角操作的。 相比与其他五神赠送的“随身物品”,只有龙神德拉伍凯拉斯折断“自己的角”相赠,这段描述也印证了这条推论。 其他寿命短暂的贤人不可能发觉这个事实。 已经数百岁的加尔多拉也是在年轻时听自上一任的龙人。 龙人加尔多拉如今位于圣都近郊的一处地下遗迹中,仰望着巨大的“龙骨”。 张开巨鄂,抬手脚踏大地,龙骨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封印在透明的水晶中。 它死亡时并非这样的姿势。 除去尸体的血肉,只留骨骼,然后封入水晶状的矿物中制成信仰的对象,就是所谓的人造神体。 这里是一部分人类为龙神信仰制造的神殿,在世界各地还存在许多同样的场所。 龙自古就被视作神圣的存在。 向神器“龙神之角”奉上祈祷,龙人族以此化身为龙。然后只需要睡眠就能恢复人形。 不过若以龙形态死去,就无法变回人类,于是留下了龙骨。 化身后的大小有异,越大的龙从神器得到的加护就越多。 像这样伟大的龙骨沿地脉埋葬,就可以将各地的地脉相连,制作出只允许龙人族通行的道路。 沉思中的加尔多拉仰望着巨型龙骨的雄风。 本来的话——比人类强韧、长命的吾族应该在这个世界更加兴旺。 但现实不同。 近些年来,龙人族的繁殖能力不断下降。年轻的龙人减少,几乎没有诞生出应该担负新世代的孩子。 在此基础上,以神器之力化身的龙也全都体型偏小,鲜有人能变成祖先般的巨龙。 就是说——龙神德拉伍凯拉斯的加护正在减弱。 原因尚且不明。 封印在神器“龙神之角”中的德拉伍凯拉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逐渐踏上了终途——死于数百年前的上一任龙人曾如此分析。 加尔多拉认同这种可能,但又怀疑不仅如此。 这个世界中没有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应该得到的“粮食”。 他推测龙神不是寿终,以人来比喻的话,更接近逐渐“饿死”的状态。 各件神器都以人的思想为食。 魔神之杖喜欢理性的人,乐人竖琴喜欢乐观的人,工神铁锤喜欢好奇心旺盛之人。 武神之刃选择执着于武道之人,关于圣神之石,不断将忠实于圣教会教义者选为圣人,从居住在圣都的信徒心中收集“信仰心”不断壮大。 这个世界里的神以思想为食不断成长。 但在龙神之角中看不出这样的要素。 龙神德拉伍凯拉斯需要什么呢?己族怎样做才能持续得到加护呢?——加尔多拉一头雾水。 所以龙人族在加护开始减弱的数百年间徘徊于迷茫之中。 多尔加拉站在遗迹中仰望龙骨,一位姑娘悄无声息的从他背后靠近。 「——加尔多拉。因魔人范达尔的性命而与北天将对峙,还在为此发火么?」 听到姑娘平静的声音,加尔多拉摇了摇头。 「……不。之后莱森告诉我了。魔人范达尔是鲁法斯的岳父——他们是家人,是我轻率了。我现在深感抱歉。」 龙人族的绝对人数很少,他们生活得很亲近,所以非常重视血缘。 被鲁法斯切断胳膊时的确很生气,但女婿想要守护老丈人理所当然,加尔多拉毫无责难他的理由。 被风刃切断的胳膊也在“主人”维斯加的帮助下接好了。 回想起当时的痛苦,加尔多拉深深的吐了口气。 「……我在龙人族中也算是罕见的容易激动的性格。其他的贤人都认为我是顾虑深远的稳重男人——但实际上,我只是对人类没什么兴趣。一旦自己投入战斗就会只顾往前冲。」 主人维斯加动人一笑。 「我很清楚。你死的时候——也是贸然的断送了小命。」 东天将曾去抢夺龙神之角,加尔多拉败于此战,一度死去。 多亏了主人的怜惜,他如今还活着,借来了一条命。 加尔多拉、鲁法斯、莱森、德尔菲埃—— 他们不是得到了真正的生命,只是从维斯加那儿暂借而已。 只要维斯加有意,随时可以将他们变回原本的尸体。 总之就等同于性命被人握在了手心,或许因为性命本身就属她,不会让四人产生违逆之意。 维斯加和加尔多拉等人,基本可以说是一体同心。 另一方面,加尔多拉也看出了维斯加的利用价值。 她以“圣神的加护”为名目,将德尔菲埃的本体变成了龙的形态。 本来是由于德尔菲埃的遗体损伤太严重,所以制作出了那样的替换肉体。她能若无其事般完成此举,知识和力量果然深不见底。 恐怖也精通于从大魔师埃斯哈尔处学来的禁术吧。 她的知识和力量肯定能帮助龙人族打破不断走向灭亡的现状。 加尔多拉对她抱有一丝希望。 他的愿望是“龙人族的复兴和永存”,对人类会如何演变毫无兴趣。 不止如此,他甚至考虑过离开这里,前往其他世界。 但为达目的,必须得到遭遇异世界怪物时也能克服的战力。 如果仅有濒临死亡的龙神之角就太危险了。而且,若不是魔族,在异世界几乎无法使用魔导具。 将全族魔族化、纳入维斯加的指挥下又太过冒险,就在加尔多拉迷茫时——他得知了“环流的轮环”。 这种力量足以让能够对抗众神的魔族化失效,维斯加也对此也极度渴望。 而且和英雄们的遗产配合时会变得更加恐怖,加尔多拉在夏亚鲁尔僧院已经见识过威力。 (轮环和英雄们的武器——如果能随心使用这些,毫无疑问对异界的众神也能奏效。只要得到这些战力,大概足以前往神界,寻找可以延续种族之物。) 具体来说,就是寻找延长龙神德拉伍凯拉斯寿命的方法,或是找到可以取代龙神赐予加护的神。 此外,若还存在能改善繁殖能力的入药果实就好了,因环境的改变也会引起很多的变化吧。 不论如何——按照这样下去,龙人族的灭亡就在不久的未来。必须做好多少冒些风险的觉悟。 加尔多拉从龙骨移开视线,注视向维斯加。 蓝发的美貌姑娘露出一无所知般的天真表情。 「——主人。你若能和埃斯哈尔再会,希望之后能把轮环和英雄们的武器交给我。然后我们会去探索新天地,将一族定居在那里。这个世界全是人类——不适合我们居住。」 维斯加微笑着点点头。 「嗯。只要埃斯哈尔大人在此,你的愿望也能轻松实现。虽然在这个世界被当成大罪人……但他很重视进化和改变。只要你们有勇气前进,埃斯哈尔大人应该会支持的。」 她的声音仿佛幻想中的少女。 维斯加肯定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吧。 但埃斯哈尔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所以她继承了这样的意志。 轮环之力和英雄们的遗产在探索众从的异世界中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在寻找埃斯哈尔的过程中说不定也能发现适合龙人族移民的地方。 对未来的希望在某中程度上重合,眼前却发生了迫切的重大问题。 「那么——还要等些时日,才论到我出场么?」 维斯加眯起眼睛。 「……信徒延续了数百年的信仰果然很强大呢,没想到伊斯加积聚了那么多的力量。若不削弱它……何止不受我的控制,甚至还会取代我。」 由圣神伊斯加而生的维斯加,如今想要合为一体。 她是用圣神之石的碎片制作出来的魔导具。利用宛如双亲般伊斯加,自己挤身于神的存在—— 这就是维斯加设定的战略。 将分成两半之物复原——需要控制变化之力的“魔神之杖”。 魔神之杖绝不仅是“将人类变成猫”的魔导具。 这种可以将所有物质按照使用人的意志变化的力量本来就是魔神奥尔拉德的力量为依托,对众神也能奏效。 没有魔人资质的加尔多拉应该无法将圣神伊斯加变成猫,但“将分成两部分的物体恢复一体”这样的愿望应该能够实现。 至少,维斯加坚信如此。 “我和圣神伊斯加本来应该是同一的存在。像如今被分成两半反而显得不自然。”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鲁法斯和莱森派往了圣都。 不过就算她说话时自信满满,恢复原状的路上仍然步履维艰。合为一体本身很简单,但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自我意识崩坏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维斯加得到了圣神的力量,不权能阻止其暴走,处置得当的话,还能让圣教会的战力为魔族所用。 她自己取回圣神原本的力量后,寻找埃斯哈尔也更容易了。 毕竟—— 圣神伊斯加想要以完全的管理人类为基础实现和平的世界。 在这个进程中毫无进化和发展可言。在伊斯加的操纵下,创造粮食,吃了睡,睡了吃,不断重复只有心脏跳动的日常生活。 埃斯哈尔讨厌“停滞”,对继承了这一思考的她而言绝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鲁法斯和莱森削弱伊斯加的力量需要多长时间?」 「不清楚。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攻击是否有效。」 「……怎么会,总不至于要花上几年时间吧。」 与沉思的加尔多拉相反,维斯加仍然保持着笑容。 「不过魔导师公会的通讯机顺利的破坏掉了。因为维斯加已经在连接到的空间构造出了小型的“门”,所以那些地方不会消失……这样一来就能避免伊斯加继续增加手中的棋子。而且想处置伊斯加的人应该不只有咱们。」 维斯加回过头。 不见身影的“某人”站在地下神殿的一角。 从内侧推开门,闭着眼睛的长女少女出现了。 她名叫缪尔斯通,是以人类之身协助魔族的魔导具工匠。 她使用叫做“巴维里人偶游戏”的魔导具,组合有多种魔导人偶。 眼下正在使用的是“军师克罗乌里”,可以隐藏使用者的身形打探周围的情况,所以身在地下遗迹的她仍然知晓地面的状况。 「主人,加尔多拉大人。星般降落到了难民的聚集地。是阿尔凯因他们。」 「哦……已经来了么?」 加尔多拉吓了一跳。 早猜到他们迟早会察觉到圣都的异变,但比预想的更加迅速。加尔多拉一行也是昨天刚刚抵达此地。 虽是对立的势力,但维斯加仍然喜上眉梢。 「来的真是时候。比起咱们孤军奋斗,他们能帮忙的话就可以更快的解决。」 「说得轻巧……说不定会和波尔阿鲁巴一样,用轮环之力将伊斯加放逐到世界去。这样也没问题么?」 听到加尔多拉的分析,维斯加罕见的慌张起来,向缪尔斯通跑去。 「这样可不行,不论是对咱们,还是对他们而言——缪尔斯通,联络鲁法斯。必须得到他们的帮助。」 紧闭双眼的少女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共鸣石”。 北天将鲁法斯大概还在和伊斯加战斗。 不知阿尔凯因等人是否愿意倾听鲁法斯的话,至少他对阿尔凯因等人没有采取过明确的敌对行为。 想想看,真是个奇妙的男人。 得到主人最深厚的信赖,同时在魔族中罕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加尔多拉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和范达尔是女婿与老丈人的关系。 自从被封印到异世界的“ 主人”回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跟随着主人,可以说是资格最老的魔族。 主人通过共鸣石,开始亲切的与鲁法斯交谈。 看到这幅光景,加尔多拉不禁陷入了沉思。 作为六贤人之一,加尔多拉也略微听过说范达尔的事。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女婿的话,大概鲁法斯就是她的丈夫吧。 听说这对夫妻年纪轻轻就去逝了。 加尔多拉只知道这么多,也无意追查下去。 不过——在魔族化时,维斯加的加护会以弥补本人丧失感的形式潜入身体。虽然也取决于本人的才能和资质,但一般而言,丧失感越大,越容易成为强大的魔族。 加尔多拉再次意识到鲁法斯作为“魔族”的强大。 这份强大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极为重要之物。 第四章 圣神的拥抱 打倒了大魔导师埃斯哈尔—— 曾经目的相同的英雄的们在战后面对着各自不同的“现实”。 姬骑士露提娅娜和军师芬达斯回到了祖国艾鲁福尔,一边尽力结束周边诸国的战争,一边埋首于内政。 同时,埃斯哈尔所有的、能打开通往异界之门的魔导具“克拉姆克拉姆罗盘”也托付给了他们,被封印在了王都地下的深处。现在的埃鲁福尔王族正是露提娅娜和芬达斯的后人。 率领佣兵神鹰旅团的弗兰西斯卡虽然在战乱中大光异彩,活到了最后,但战后立即身患重病,平淡的故去了。她能击退一切袭来的刀刃箭矢,但这份“常胜的力量”似乎对病患不怎么奏效。 蛮勇的神官亚加莫尼?拉尼隐居到了山中。据说他在和埃斯哈尔的战斗中身负重伤,所以一直在之后的乱世中疗养。 再生之王罗维尼奥夺回了被窃取的祖国,全力倾心于祖国的复兴。其亲友波鲁德尔也协助了战斗,但在和敌国的酣战中为保护罗维尼奥而殒命。 轮环的拥有者斯特拉达行踪不明。在后续的记载中也没有留下他的踪迹。 工匠玛丽安努——据说在和埃斯哈尔的战斗中死亡。 至少在凯旋而归的英雄中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虽然他们在历史中熠熠生辉,但毕竟是肉体凡胎的人类。 终将死去。 后纪的毁誉褒贬纵使能为他们的形象增枝添彩,但也无法他们改变活在那个时代的人生。 当时的事实和后世的推测之间,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差异。 没有留在历史上的部分里,偶尔还会掺入残酷的事实。 玛丽安努的死就是其中之一。 她并非战死。 在亲手将埃斯哈尔封入封印用的魔导具“虫笼”后——她被卷入了逐渐关闭的神界之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激烈的战斗中身负重伤的同伴们追不上她,她自己也不允许伙伴追来,道出了离别之辞。 在封印了埃斯哈尔的一年后—— 轮环的拥有者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罗维尼奥要杀我。他想从我体内取出轮环之力,用于战斗——而且他还担心轮环之力会为敌人所用。他已经——不是共同战斗时的那个他了。」 斯特拉达来到了亚加莫尼?拉兹隐居的小屋,如此相告。 大概是长时间的疗养生活致使身体迟钝,本是巨汉的亚加莫尼看上去小了一圈。 他沉默的倾听着斯特拉达的倾诉。 「玛丽安努的武器是为了对抗埃斯哈尔和众神——若用那些武器对付人类,不知会酿成怎样的悲剧。玛丽安努也绝不希望如此。所以,亚加莫尼……拜托你。将玛丽安努的武器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听到这个请求,亚加莫尼歪起了眼角。 「……干脆破坏掉不是更好么?不论性能再怎么优秀,毕竟只是魔导具。你的力量能办到吧。」 斯特拉达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也数次考虑过这种做法,但威胁总有一天还会来临,届时这个世界的人类可能会束手无策的受到蹂躏,因此一再犹豫要不要随意的破坏掉这武器。 玛丽安努是真正的天才,不会出现第二位跟她一样的工匠了吧。 「虽然不希望如此……埃斯哈尔还有可能回来。而且不知众神何时会再次到访。届时,玛丽安努的武器正是对抗它们的手段……我尽可能的不想破坏掉。」 思考片刻后,亚加莫尼混杂着叹息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武器就交给我吧。那么……你要怎么办?就算藏起来,罗维尼奥的鼻子可灵的很。用不了魔导具的你只要没藏好,早晚会被找到的。」 「……大概再也找不到我了吧。」 斯特拉达的话让亚加莫尼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难道说,你——」 「魔人和露提娅娜会帮我,今天正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要去寻找被埃斯哈尔的封印卷入其中的“玛丽安努”,用魔神之杖和克拉姆克拉姆罗盘。」 亚加莫尼突然睁大了眼珠。 「不行!将武器交给我,就是说你不打算带着武器去么!在那边的世界用不了普通的魔导具。不……你本来就无法使用魔导具……我跟你一起去,带上玛丽安努的武器。」 「不,这样不行。」 斯特拉达声色严肃的拒绝。 「“轮环”也要留在这个世界。」 亚加莫尼的脸也扭曲起来。 「喂,再怎么说……」 「魔人已经用“魔神之杖”将我的身体和体内的轮环分离,他答应不将“轮环”交给任何人,封印起来。我信任他。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需要轮环之力和玛丽安努的武器。因为神器还在这个世界,神界之门早晚会再次开启。虽然不知那是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我不能私自的占有轮环之力。」 斯特拉达的声音中充满了决意。 “轮环”——不是生来就在斯特拉达的体内。 斯特拉达是名药剂师。他曾在山中迷路,奔走了数日后闯入了像是古代之民建立的遗迹中。 他在遗迹中发现了一个桔子般大小的球体,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线。 封印在遗迹的中央处的小石棺中,就在他战战兢兢的触摸到时—— 光从指尖流入了斯特拉达的体内,同时手中照明用魔导具也破碎了。 他拼全力的逃出了笼罩在黑暗中的遗迹,又过了数日才回到了人类的村庄,但他自此以后再也无法使用魔导具了。 他将此误认为是中了遗迹的陷阱,吸附了某种麻烦的诅咒。 不久后战乱兴起,就在战争不断激化的过程中—— 身为药剂师负责治疗士兵的斯特拉达显露出了可以破坏魔导具和解除诅咒的特技,然后与英雄们相遇了。 之后眼花缭乱的岁月成为了斯特拉达最宝贵的记忆。 虽然充满了痛苦和悲伤,却只有一件事让他深感懊悔。 现在他就要与这唯一的后悔告别。 「轮环之力会刺激到一部分的众神,所以不带去反而更好。我……我一人去寻找玛丽安努,已经决定了。」 亚加莫尼似乎认为这纯粹是去送死,抱住了脑袋。 「……等下。冷静点思考,斯特拉达!你知道有多少个异世界么?绝不止几千、几万个……不知道玛丽安努被卷到了哪里……不对,我甚至不认为她还活着。在封印埃斯哈尔时,她受了致命伤。虽然很……」 斯特拉达露出了微笑。 亚加莫尼是在担心自己。很高兴。 但斯特拉达不是来此说服他,只是来告辞而已。 「亚加莫尼,我做了个梦。」 一个很无聊的梦。 「——那个地方有我不曾见过的植物,玛丽安努和许多的黑猫一起生活……虽然没什么困扰的事,但果然还是有些寂寞。我要寻找她——到达那里。所以,再见了,亚加莫尼。我对你表示深深的感谢。」 亚加莫尼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合上了嘴,不久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也发觉了,不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斯特拉达的决心。 「……咱们彼此本应该在那次战斗中战死。残余的人生就按自己的意志去活吧——你还要继续“旅行”么?前面的路十分危险,即使突然的死在前方……」 斯特拉达微笑着站起身。 人都会迎来死亡。只要在那之前完成了应尽之责,就 是有意义的人生。 若是什么都没办到——在弥留时肯定会后悔的。 「我没有那么勇敢。露提娅娜悄悄的替我研究了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只要尽可能的对准正确的星辰运行和时间,大概能很轻松的连接到当时的异世界。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状况也没坏到不可能的程度。那么……再见了。」 斯特拉达心知已经不会重逢,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亚加莫尼的小屋。 背后传来了战友的声音。 「斯特拉达!不要忘了,我们是永远的伙伴。虽然如今的罗维尼奥有些精神错乱,但那家伙并不恨你。总有一天他会幡然悔悟的。所以——找到玛丽安努后就回来吧,我们会一直等着你。」 斯特拉达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的将亚加莫尼的话铭刻在了心间。 这就是两人——最后的交谈。 后世关于没有留下尸体、断绝了行踪的斯特拉达,传出了“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被罗维尼奥暗杀”的说法,来自那些想要贬低罗维尼奥的历史学家。 虽然作为历史的真相没有得到世人广泛的支持,但作为一种说法也得以确立。 有些记载支撑了这种说法。 年迈的罗维尼奥在弥留时,朦朦胧胧的呼喊着斯特拉达名字。 他悲痛的声音就像是在竭尽全力的道歉,被当时的医生写进了日记中。 ◎ 到达圣都的阿尔凯因和赛罗一行将神官朱利?法纳特招入星船,听她大致介绍了情况。 异变的中心似乎是圣神伊斯加。 被操纵的人类很可能仍然存活。 而且,有一名极为强大的魔导师为削弱圣神伊斯加的力量不断的突击和撤退—— 「……果然是北天将么?」 赛罗推测那个大范围操纵风刃的魔导师,真实身份就是他。 阿尔凯因等人也挨个点头同意。 「是呢。如此强大,而且会介入这种局面的只有魔族。」 回话的阿尔凯因坐在西兹可的膝盖上。 自从来到这里,不知为何西兹可像是在控诉什么似的,一直不离开阿尔凯因的身边。 阿尔凯因也像是放弃了似的没有违逆西兹可的意思,集中精神分析眼前的局面。 「为了尽快收拾局面,我也想突击进去——但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像对付波阿鲁巴时那样,让赛罗和菲诺使用“魔镜斯特拉达”,利用远距离操纵将“环流的轮环”之力打入圣神伊斯加的核心。这样一来,伊斯加要么被破坏,要么利用众神特有的穿越世界之力逃往别的世界——会是哪个结局呢?」 阿尔凯因为寻求意见,看向霍克艾。 学士停顿片刻后才回答道。 「对付波尔阿鲁巴的时候——当时已经用“克拉姆克拉姆罗盘”打开过神界之门吧?问题就在于,轮环之力仅仅是将波尔阿鲁巴塞回了原本就敞开的神界之门,还是神界之门在那个时刻早已关闭,轮环之力将波尔阿鲁巴送到了别的世界?——实际上难以判断。本想做些实验,但打倒神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赛罗凭借直觉回应了霍克艾的疑问。 「那个……也许是我弄错了,凭我的感觉,在波尔阿鲁巴完全来到这个世界后,神界之门已经关闭了。所以仅凭“环流的轮环”不能击退神……」 「嗯……感觉很重要,但仅从感觉得出结论很危险。……有什么根据么?」 赛罗被问道后,沉思了片刻。 虽然不擅长思考,但硬要说的话—— 「应该说是斯特拉达残留在“环流的轮环”中的记忆吧?在将波尔阿鲁巴送往异界时也有这样的感觉。说起来……阿尔凯因之前说过,“环流的轮环”说不定能生成破坏魔导具的反物质?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但应该不同吧?」 黑猫扭了扭脖子。 「啊,在离开米斯特哈温德前,我曾说过这种话呢。想要仿造“环流的轮环”的魔导师为此确立了这种理论,虽然他们都没有成功……轮环之力将波阿鲁巴送往了另外的世界,由此看来应该和反物质之类的东西没有关系。」 旁边的霍克艾马上插嘴道。 「不对,不如说正好证实了这种说法。所谓反物质,就是拥有和某种物质相反性质的物质。粗略的举个例子,比如说猫和拥有猫相反性质的“反猫”,两者相撞的话都会消失,只留下能量——」 在霍克艾涛涛不绝的讲解中,朱利明显脱线了。 西兹可、菲诺和缇亚涅丝也完全的当成了耳边风,但身为工匠的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则兴趣盎然的等待着下文。 「就算是环流的轮环,应该也难以成生与神波尔阿里鲁巴相反的物质。轮环的运作原理中充满了谜团,但若将其认作类似“生物的嘴”的器官,就能得出一个有趣的解释。在破坏魔导具时,从嘴中生成反物质与对象相撞,然后用嘴吸收产生的能量——解除魔族化时也是同样。在解除魔族化时“人类”没有消失吧。」 啊,阿尔凯因惊叹了一声。赛罗仍然一头雾头。 「这样啊——就是说限定于“对魔力的反物质”么?所以不致损伤到活生生的肉体。而魔导具大多是由魔力结合,在魔力消失后就会像砂子般崩落——说起来,虽然赛罗破坏的魔导具都“粉身碎骨”,但没有完全的“消失”呢。」 霍克艾抚摸着阿尔凯因的脑袋,点了点头。 阿尔凯因不高兴似的歪起了鼻梁。 「真不愧是西兹可养的猫,真聪明。这样想来,面对神,轮环之力对其肉体应该也无法奏效。但魔力的部分——不知该怎么称呼,就像是“为了停留于此必备的魔力”,如果众神体内都存在这种魔力——轮环将其消除后,众神就会“无法停留于此”,被强制性的遣返。」 露娜丝缇雅喜上眉梢。 「为了停留于此的魔力……原来如此,很有趣的解释。」 「唉?刚才的解释听懂了?」 大致同岁的少女露出的从容态度吓了赛罗一跳。 露娜丝缇雅回以若无其事般的表情。 「很简单。将这里当作海底来考虑。咱们可以一直普通的沉在这里,但众神的身体肯定很轻,所以如果不将某种魔力的物质当作“重物”充满体内,就无法抵消浮力沉到海底——但轮环之力能消除这种重物。一开始就居住于此的咱们不需任何重物就能下沉,但众神失去了重物后,就会在浮力的作用下升到水面——水面就是“另外的世界”。」 打个比方的话,整理思路就容易的多了。 赛罗在理解之余,再次惊讶于露娜丝缇雅的敏锐直觉。 霍克艾也随之轻轻的拍手。 「正是如此。对众神来说,仅仅“停留”于此也费上一番力气。它们的本体会自然的上浮,移动到其他的世界。封印住众神的六神器也可以说是防备浮力的一种“重物”吧。」 梅露露西帕若有所思的低语道。 「曾经的神话时代——众神离开此地也是由于“重物”消失了么?当时到底有何原因,现在也无处可知了……」 「但仍然可以归纳出若干推测。比如随着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增长,重物逐渐损耗,以至于不久后不得不离开——或是星辰的影响,命运之神修拉克丝线的牵引,等等人类难以揣测的特殊法则。在众多的世界里也会存在不需重物就能久留的世界吧。」 难以抑制好奇心的霍克艾涛涛不绝的开始了演说。 朱利和西兹可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疲惫的叹了口气。 看起来两人对霍克 艾都积怨很深。 但霍克艾对此当然毫不在意。 「另一方面,逃出圣神之石的伊斯加如此活跃,由此来看——在这个世界中的一段时间内可以不需要重物,如今它大概就处于这个时期。不然的话,就是说圣神伊斯加经过漫长的岁月可能得到了众神本来不具备的、另外的“重物”。」 「你的意思是是……圣教会信徒的信仰心?」 听到赛罗突然想到的结论,霍克艾抿嘴一笑。 「我也有同感。总之,赛罗的“环流的轮环”能否消除这种新的重物是一个问题。嘛,我觉得大概能奏效……」 阿尔凯因抱起胳膊,仰望了一会天空。 「这个问题仅凭推理的话大概搞不清楚。果然只能去一试了。」 「……打扰了。我希望尽可能的避免这种做法。」 脚下传来了男性含糊不清的声音。 赛罗等人突然紧张起来。 绝不会听错,正是魔族的北天将鲁法斯的声音。 他拥有可以在地下、墙壁中自如穿行的魔导具,星船的船舱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没有疏忽大意,但根据朱利所言,他如今应该在与伊斯加战斗。 不惜抛开战斗来此的理由的确让人在意。 「……鲁法斯,你在哪?」 阿尔凯因摸向腰间的切糕刀,谨慎的盘问。 赛罗等人也站起身,互相背靠背围成一圈,戒备着四周。 几秒后,远处墙边的地面动了动。 他从地面出现在赛罗等人的面前,仿佛露出水面一般的自然。 「啊!空中飞人!」 朱利惊讶的指向他。 鲁法斯苦笑着来回看向阿尔凯因和赛罗。 「我这次没有敌意——你们能相信我么?」 阿尔凯因眯起金色的眼眸,瞪了过去。 「姑且相信你。毕竟你从加尔多拉的攻击中保护了师傅,有恩于我们。」 在夏亚鲁尔僧院,魔人范达尔被龙人加尔多拉偷袭时—— 在加尔多拉正要给范达尔最后一击之际,切断它的胳膊的——正是北天将鲁法斯。 鲁法斯的表情不太明朗。 「魔人还好么?」 「没有恢复意识,但托你的福还有口气。你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之前……受过他的恩惠。」 暧昧的回应后,鲁法斯从容的靠向墙壁。 是无意的举动么,他的姿势看起来很是疲惫。 赛罗对他也没什么怨恨。在埃鲁福尔他还保护过被西天将抓走的菲诺。 「听朱利说,你正在和圣神伊斯加战斗——?」 「啊,我和东天将莱森轮换了,现在正由他应付。怎么也——无法对它造成致使的伤害。刚好想到是否来借助你们的力量。」 霍克艾微微一笑。 「听起来真是没出息的主意呢。」 「我也有同感。但不要说得如此轻松,另外我还带来了对你们有用的情报。」 鲁法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赛罗。 「最好放弃对伊斯加使用“轮环”之力,不然局面会变得更加糟糕。」 声音极为真诚。 赛罗承受着北天将尖锐的视线,愣了一会儿。 「在夏亚鲁尔僧院和波尔阿鲁巴的战斗——我来不及到场,但你们应该发觉了。在波尔阿鲁巴归去之际,已经脱出其体外的螳螂似的虫子也同时消失了吧?」 听到这句话后,霍克艾小声的沉吟。他似乎已经察觉到鲁法斯想要说什么了。 鲁法斯面对其他人,继续解释道。 「众神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会带走身边的眷属。圣神伊斯加放出的光带——我们称之为“伊斯加之发”,会将捕捉到的所有人变成伊斯加的眷属。就是说,会因伊斯加的离去被带离这个世界。」 赛罗的脸上一片煞白。 阿尔凯因也面色严肃的沉默不语。 鲁法斯淡淡的说道。 「仅是圣都的人就何止数千、数万——再算上各地被卷入异变的人类,很难知晓正确的人数。不过,伊斯加的目的是“在圣都会的价值观下守护人类”……大概“人质”这种说法更加合适。伊斯加不会袭击被操纵的人类,也不会将其当作盾牌,反而会全力的从咱们手中保护信徒。在对面看来,咱们打破了得来不易的安宁,才是真正的恶人。」 赛罗再次为神这种存在的异常感到战栗。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包括其眷属由于外表碜人,只让人觉得是寻常的怪物。 但圣伊斯加尔的举动是以信仰为基础,更令人感受到某种无法触碰的神性。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放置不管。」 鲁法斯配合赛罗的低语,用力的点点头。 「当然。时间拖得越人,伊斯加会从操纵的人类身上汲取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如今勉强还能做出有效攻击,二周后说不定说难以匹敌了。所以我才和莱森一起全力的削弱它的力量。虽然它的防御十分坚固,但脚踏实地的削弱其力量的话,它早晚不得不释放各地的人类,专心于保护自己的核心。瞄准那个时间才能使用“轮环”。」 阿尔凯因走到鲁法斯的脚边,抬头看向他的脸。 「……原来如此。你希望我们使用英雄们的遗产协助么?我本以为你们要利用伊斯加。」 「也可以说是利用吧……魔族的目的就是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但毕竟是以拓展进化的可能性为前提的。伊斯加的支配只是停滞不前,与我们期待的方向完全相反。」 在鲁法斯的话中感觉不到虚假。 赛罗瞥了身边的菲诺一眼。 在埃鲁福尔时她曾失去了意识,所以不记得鲁法斯当时的作为。在夏亚鲁尔僧院应该见过,但相隔遥远,因此也不曾交谈。 菲诺睁大碧眼,歪着脖子,然后死死的握住赛罗的手。 「……这个人,在说谎。」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 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 她刚出生时的名字是菲利亚诺?布兰黛尔。 她是布兰黛尔皇国的皇族、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卿的独生女,拥有低顺位的王位继承权,但弗罗斯贝尔克自身畏惧权力斗争,本打算放弃皇族身份,成为下臣。 不过他在此之前就身亡了——对鲁法斯而言,他既是雇主,也是朋友。 那位亲友的千金就在眼前。 深怀感慨之余,也对亲友产生了些许的愧疚。如今的鲁法斯是她的敌人。 菲诺以毫无表情的眼神注视着鲁法斯,缓缓的动起嘴唇。 「伊神伊斯加只是偶然的吸收了圣都内信徒的信仰,因而巨大化,彰显出圣教会的教义……但本质上是“操纵人类的神”吧?所以只要改变灌输的思想,就能按照这种思想操纵其他的人类——巧妙的使用伊斯加的力量,就可以创造出大量无条件顺从魔族目标的人类。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将伊斯加削弱后重新封入神器,然后如今再由自己利用?」 菲诺的分析让所有人都惊叹了一声。 面对亲友长大成人的独生女,鲁法斯在内心中深感钦佩。 (……如此敏锐的直觉,不愧是弗罗斯贝尔克的女儿。) 那位亲友也是极为优秀的研究员。 片刻间,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即使否认也难以拭去他们的怀疑吧。被人一语猜中后,贸然撒谎只会越抹越黑。 「圣神伊斯加……的确如同你的分析,可以储 存人类的思想,然后用这种思想来操纵人类。能俘虏它的话当然可以利用,就算俘虏不了,也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它。不能放置不管。所以我们才会战斗。你们又将如何?如果想冷眼旁观,我差不多也要回到前线去了。」 ——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让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 设下这个保险已经是丰硕的成果。至少伊斯加捕获的人类的确会变成其眷属,鲁法斯在这点上没有说谎。 阿尔凯因在鲁法斯的脚边说道。 「……交给你们的话,伊斯加早晚会成为你们的俘虏。如果我们参战,就会变成哪一方先封印住伊斯加的竞争——这样也不错吧。我们明知会被利用,仍然要参战。」 鲁法斯点点头。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充满了敌意,但他仍然做出了合理且理性的决断。 放置圣神伊斯加不管只会带来危害,混乱继续延长的话会打破国家之间的均衡,甚至让人担心全世界的大动乱。 世界变得混乱正中魔族的下怀,但要避免在此期间,自己和莱森被处理伊斯加这件事拖住脚步。 鲁法斯等人只是想破坏如今支配体制中的不合理部分。若是今后在萨安托罗夫的内乱中政府军摆出反攻的态势镇压住了革命,就前功尽弃了。 虽然和阿尔凯因等人的利害关系相异,彼此的目标互不相容——但应该采取的行动却是一致的,真是讽刺。 「我对你们的决断表示敬意。咱们的休战只是暂时的——但在期间,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 「别说这种违心的话。在削弱伊斯加的力量期间,不如说我们被伊斯加俘获更和你们的心意吧。可以让我们在被操纵期间断气。」 「我不奢望得到你们的信任……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我还会放走你们。」 鲁法斯认真的回答了黑猫。 在埃鲁福尔放走他们时曾被同伴缪尔斯通训斥——但说实话,鲁法斯不想杀他们。 甚至希望他们能在魔族创立的下一个时代中,勇敢的活下去。 魔族所期望的绝不是意志统一的世界,而是通过反复的生存竞争,不断的进化和改变。 在此过程中,如何使用伊斯加的力量要交于主人的判断,魔族毕竟只是少数派势力,尚且不足为改变世界打下基础。 主人维斯加侵占伊斯加得到强化拥有重大的意义。 (他们没有看穿这点……看来还没有理解“魔神之杖只是为了改变物质的道具”吧。) 改变物质。 让两者合一,或者一分为二。 神器“魔神之杖”使之成为可能。 魔人范达尔的女婿鲁法斯深明此理,但普通的弟子一般难以得知魔神之杖的准确效果。 鲁法斯再次低头看向阿尔凯因。 「战斗就交给你们,咱们都有大范围攻击性武器,所以要避免误伤。我从北面、莱森从东面进攻,你们就从南面和西面攻击吧。普通的魔导具对伊斯加没有用,但魔族使用的武器还算勉强有效——英雄们的武器本来就是以“众神”为对手,效果应该相当惊人。」 黑猫老实的点点头,其他人也没提出异议。 就在鲁法斯转身时,怀中的“共鸣石”产生了反应。 「莱森?这边无事,交涉也结束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已经开始了!” 莱森的声音中罕见的流露出了紧迫感,似乎正在撤退,听起来很嘈杂。 切断通讯后,鲁法斯快步走出船舱。 听到他们之间对话的阿尔凯因和赛罗也紧随其后。 在圣都的方向上,空中聚集起了巨大的纯白色雨云。 滚滚的雨云逐渐膨胀,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城市。 「那是什么……?」 看到声色动摇的赛罗,鲁法斯轻轻的点头示意。 「……抱歉,看来比主人预想的更快。那就是……伊斯加的第二形态。本以为还要再过两天才会出现,大概圣教会的教义意外的急躁。」 阿尔凯因的脸上一阵抽搐,呲出了牙齿。 「呀,第二形态……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圣神伊斯加的目的就是“守护人类”——所以即使受到攻击,也基本不会加害人类。因此它至今为止只是一味的防御……嘛,但也有个限度吧。一旦它判断危险超出了允许的范围,就会为了排除威胁而反击——就是这么回事。就是说,咱们终于被它认定为“敌人”了。」 同时这也证明了鲁法斯和莱森的攻击多少是有效果的。 阿尔凯因感叹了一声。 「……真是祸不单行呢……」 「抱歉。但反向思考的话——没料到伊斯加这么快就被逼入了困境。这对咱们双方都是好事。现在必须争分夺秒,放置不管的话,那家伙会从这个世界得到活力越来越强。」 鲁法斯翻动外套。 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可以将他变成鸟、狮子或龙的姿态,就像是玩偶装一般,在赶路时很方便。 但在鸟的姿态下无法使用“斩风的指挥棒”,所以在和伊斯加的战斗中不得不抱着速度变慢的觉悟,利用指挥棒产生的风来辅助自己移动,同时进行战斗。 面对至今为止一味防守的伊斯加尚且无妨,但阿尔凯因等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相助自然是最好不过。 虽然是暂时的共同战斗,但感谢的心情也是货真价实的。 就在他想用“三界的祝福”变身时,鲁法斯突然想到一件事,看向了赛罗。 「说起来——以前我曾告诉过你,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们魔族共同战斗。」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呢。」 赛罗的样子有些困惑,但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迷茫于异常局面的他,仍然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多亏了以故去的泽尔德那特为首的、他身边的友人吧——但这份冷静和缜密也留有亡妻奥加的痕迹。 鲁法斯目不转眼的注视着赛罗。 「对不起。」 无意间说出了简短的几个字。 赛罗不知他在为何道歉,脸上写满了疑惑。 鲁法斯转过头,化身为鸟。 阿尔凯因他向飞起的身影喊道。 「鲁法斯!我们的武器攻击范围很广!云会阻碍视野,甩以不要靠得太近!」 鲁法斯轻拍翅膀以示回应。 那只黑猫甚至提醒身为敌人的自己,真是个老好人。同时也是保护了赛罗和菲诺的恩人。 (已经过了将近十年——当时的那群同伴中活下来的只有自己了……) “轮环”暴走、异界之门开启,事故发生时妻子奥加就死了。在异界过了数日后,菲诺的父亲弗罗斯贝尔克也相继故去。他和维斯加的相性不好,不能复生。 在鲁法斯等人被关在异世界期间,菲诺的母亲莉奥妮也亡故于这个世界。 然后,鲁法斯自己—— 曾在异世界死过一次。 他如今的生命只是从主人维斯加那里借来的,无法反抗她的命令,而且遵从有恩于己的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当他看到长得像妻子的赛罗时,心头仍然微微一颤。 虽然不能对这个世界放手不管,但若是赛罗渴望平稳的生活、畏惧变化,不由得也想帮他实现这样的愿望。 (不行……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将感情付诸行动的资格了——) 鲁法斯绷紧神经,朝着圣都上方不断积攒的雨云飞去。 视线被云团阻隔,看不到圣神伊斯加的本体。 但它的中心部位毫无疑问就是超出人类常识的异形之神。 云团迫近眼前。 白色细粒的深处闪过了一首锐利的光芒。 鲁法斯当即改变方向,一支白色的“枪”从云中飞出,穿过了他的背后。 而后枪仿佛溶解在空气中似的烟消云散,至少前一个瞬间还拥有无可置信的杀伤力。 在眼前的云团中还会有无数的假枪横纵交错的袭来吧,而且视野也很有限。若是误吸入了气体,说不定甚至会从身体内侧被贯穿。 交给莱森一个人对付的话负担太过沉重,但加上鲁法斯也不会有太大的好转。 鲁法斯期待着阿尔凯因等人的增援,从鸟变回人形,勇敢的挥舞起“斩风的指挥棒”。 ◎ 鲁法斯离开后,阿尔凯因立刻接连不断的下达指示。 「赛罗!你拿着魔镜斯特拉达,和菲诺、缇亚涅丝一起呆在船舱里。你是最后的王牌,要是有个闪失就麻烦了。然后菲诺操纵星船,只须在云团中注意避开障碍物转圈就好——其他所有人,从甲板上攻击伊斯加。准备了好么?」 看到赛罗点头后,阿尔凯因举起了大剑。 以猫的身体显得略大了些,但剑刃的部分不是金属而是幻影,所以比外表看起来要轻得多。当然挥出去也刺不到东西。 这个武器名叫王剑罗维尼奥——即使在玛丽安努留下的众英雄的武器中,也以首屈一指的攻击力著称。 只需一挥,光刃就能穿过数重的敌军。虽然有“无法控制力道”的麻烦缺点,但在歼灭战中能发挥硋人的威力。 紧接着阿尔凯因,霍克艾扛起了用重力碾碎对手的天锤波鲁德尔,负责防御的西兹可拿起了护腕型的魔导具影盾弗兰西兹卡,梅露露西帕拿起了能放出冲击波的破杖亚加莫尼,露娜丝缇雅则拿起了可以大范围攻击的神弓玛丽安努。 银枪露提娅娜留在了保护赛罗的菲诺手中。 朱利?法纳特看到后,欲言又卡的摇晃起身体。 「……朱利,你也要来么?」 「我要去!」 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苦笑的阿尔凯因将最后一件英雄们的武器“禅刀芬达斯”交给了她。 外观并不特别,只是长短合手的短剑,就像是贵族手中温文尔雅的装饰物品,当作武器有些靠不住。 朱利也歪起脑袋。 「……这个……能用么?」 「实际上威力的确不高,但在时机适合时大概是最有效的武器。你稍微试试。」 「唉?——」 朱利发出怀疑的声音后,消失了身影。 之后在不同的位置处显露了一瞬间,然后又消失了。 最后她出现在阿尔凯因面前,夹着胳膊抱起了他。 表情兴奋的喋喋不休。 「这是什么!啥!阿尔凯因你们停住不动了?」 「不,不,不是我们不动,而是你动得太快。」 霍克艾继续补充了阿尔凯因的说明。 「这个禅刀芬达斯可以让使用者的身体能力、反应速度、思考速度在短时间内达到极值。因为威力和普通的剑差不多,所以威力可控。总之,就是在其他同伴遇到危机时帮助他躲避的物品。比如挡开即将命中的箭矢,救出被虏为人质的同伴,紧急启用防御性魔导具……用途多种多样。」 「我本想交给霍克艾使用,但朱利的反射神经也很快,而且其他武器的威力过大,你又有点……暂且拜托你负责协助大家。还有,这是“弗兰西斯卡之盾”的复制品,虽然不是真货,但也能对敌人的攻击做出反应,自动生成魔力之盾用于防御。也许防不住神的攻击,但姑且交给你吧。」 这个护腕型的魔导具原本属于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爱丽丝?伦德。打倒她后,霍克艾收缴了这个魔导具,总之原来是圣教会的资产。 「嗯……总觉得……阿尔凯因有很多厉害的东西呢。」 她看到其他武器的威力后,还会大闹一番吧。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英雄们的遗产。 能自由伸展吸收冲击,在某种程度上遮蔽敌方攻击的“黎明天幕”。 放出大量砂尘加以操纵,用于遮蔽视线和牵制的“砂尘心脏”。 为了不误伤周围,将指定的范围内转送到异空间的“血战游戏盘”。 星般的操纵盘,同时将轮环之力当作燃料储存的“星船水瓶”。 将自身位置正确的显示在地图上,并能自由调整比例尺的“显亮月暗的地图”。 用音乐使众神发出的精神类攻击失效的“勇敢的圣歌队”。 操纵强风阻挡气体攻击的“金线风车”。 然后,为了将轮环之力分配到各种武器的坠饰,“轮环守护星”—— 如此大量的魔导具,全都是玛丽安努为与“众神”交战而制作的。 没有“环流的轮环”这个动力源的话,这些魔导具全都如同废物,但只要有轮环就能轻易毁灭一个国家。 (这些物品……的确不适合用在人类之间的争斗中。) 至少这些物品落入敌人之手的话,阿尔凯因想不出任何足以抗衡的办法。 罗维尼奥就是对此感到畏惧才会暗杀斯特拉达,这种说法绝非无的放矢。 (这也是魔族和圣教会想要抓走赛罗的理由之一吧……至少维斯加知道轮环和英雄们的遗产。) 圣教会大概只掌握了真伪难辨的历史传说,但他们仍然不惜派出了伦德伦德骑士团。 在和伊斯加的战斗中,绝不能放松对赛罗的保护。 他是所有武器的“枢纽”。 阿尔凯因向船舱里下达命令。 「菲诺,升起星船,一定要小心。」 菲诺从连接甲板和船舱的窗户亲切的做出回应,双手仍然毫无意义的抱着赛罗。 「嗯,低空飞行比较好吧?」 这是考虑到坠落的危险而做出的判断。就算高度太低可能撞到住宅,但飞得太高更令人害怕。 「这样就好。圣都的城墙有一部分崩塌,从那里进入的话就不必飞得太高。拜托了。」 星船缓缓的上浮。 在远处围观的难民们一片喧哗,朱利抓着船弦目不转眼的向下俯瞰。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空中飞行。 星船开始朝向圣都加速,阿尔凯因等人拿着各自的武器摆好了架势。 穿过田园地带进入住宅区后,圣都哈尔玛尼奥斯附近仍然没有人影。 大概都去避难了吧,仿佛是崭新的废墟,令人心情不畅。 在前方能看到部分崩塌的圣都外城墙,以及纯白色的云团。 阿尔凯因举起了金线风车。 云的话,可以用风吹散。 风车产生的风覆盖住了星船,成为对云的防御壁。 但阿尔凯因马上发觉了异常之处。 本应被挥散的云中刺出了数只长枪般尖锐的突起物。 凝聚态的云团形成的大量长枪虽然在金线风车的风中减缓了势头,但仅此不足以完全的抵御。 阿尔凯因立即挥下王剑罗维尼奥。 那不是普通的云团或是气体,而是在魔力、抑或众神之力的作用下凝聚成了枪型,只要己方也用武器干涉就能抵消。 其他人也同时在甲板的各处使用起了自己的武器。 梅露露西帕破用破杖亚加莫尼、露娜丝缇雅用神弓玛丽安努的攻击射入了云层中。 西兹可也发动影盾弗兰西 兹卡,在星船的周围展开了单薄的保护膜。 一旦阿尔凯因等人漏下的云之枪刺中保护膜,防御力会将向一点集中,仿佛被压迫的气球般用弹力阻挡敌人的攻击。 但不会妨碍到从内侧发出的攻击。 虽说这个魔导具的就是为此设计的,但阿尔凯因亲眼见识到工匠玛丽安努的技术后,再次深感畏惧。 西兹可防御住船底,左右和后方交给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阿尔凯因则集中精神于前方。 (按照霍克艾的推测,打到埃斯哈尔后斯特拉达的性命曾受到威胁……如果玛丽安努还活着,她也会被人盯上吧……) 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想法。 过分强大的力量不论贴上怎样的标签都会被当作威胁。如果全都集中在个人的手中更是如此,英雄们的遗产和赛罗的力量不论何时浮现于世间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闲的无聊的霍克艾从背后说道。 「已经冲进来了,现在再提醒有些迟了……咱们忘记联络雪莉露大人了吧?」 与朱利和鲁法斯再会后,阿尔凯因也一不留神忘掉了。 「你现在无事可做吧?交给你了。」 霍克艾手中的“天锤波鲁德尔”基本上只能从上方向下攻击对手。 眼下正是城市,而且还有大量被操纵的人类,所以难以发挥。 阿尔凯因等人保护着星船前进,霍克艾在此期间拿出了共鸣之石。 「——啊,蕾妮么?我们很忙,所以尽快报告一下……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为了尽快封印住圣神伊斯加闯入了圣都哈尔玛尼奥斯。唉?……啊,是。报怨的话之后对阿尔凯因说吧。详细情况两、三天再说,那么失礼了。」 单方面的结束通讯后,阿尔凯因轻轻的瞪了霍克艾一眼。 「……刚才的报告有必要么?只是让对方单方面的担心而已。」 霍克艾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结束后被责备“没有接照约定报告”很讨厌吧?反正咱们也不会改变计划,约定就是约定,还能确认那边是否平安。魔族似乎没有再去谋害范达尔大人。」 不断朝云团挥下王剑的阿尔凯因小声说道。 「……谁知道呢。虽然加尔多拉想要杀害师傅,但目的不在于杀人,而是“魔神之杖”吧?但那把杖只有被杖选中的魔人才能使用……无关之人拿在手里也是白白浪费。特意来抢这种东西……」 「说不定除了魔人以外,还有其他人能让神器驯服,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顺带还有另一个问题,他们打算用此杖“做什么”……现在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情。」 一行人接近了圣都的中心。 阿尔凯因朝船舱内大喊。 「赛罗!差不多要中心位置了。看地图,船到中心后打个信号!」 阿尔凯因想尽可能的从上空把握中心处的情况。 「嗯!大概还有十余秒……」 看着地图的赛罗突然闭口不言。 阿尔凯因也发觉了。 云团在星船的正前方凝聚成了墙壁。 在风车吹出的强风中也纹丝不动。 露娜丝缇雅的神弓,梅露露西帕的破杖都被墙壁弹了回来。 奇妙的弹力显然不仅是因为坚固。 表面飘飘的摇晃,转变成蜘蛛巢似的网状。 就连星船周围的云团也眼见着变成同样的形态。 (弹开攻击,是想抓住星船!) 阿尔凯因在船头挥下王剑。 英雄们的武器各有各的特性。天锤靠重力碾压,破杖释放冲击波,银枪单点的贯穿力,神弓的大范围攻击。 而王剑的特性主是“斩断”。 从挥下的王剑罗维尼奥前方迸发出数条光刃。 光刃切断了蜘蛛丝,确保了星船的前进道路。 「就这样冲过去!」 在阿尔凯因的指示下,星船加速进行。 挥开被切断的蜘蛛丝,船周围的云团终于断绝了。 在气体残渣的围绕下,星船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唉?」 眼前的情况让阿尔凯因下意识的发出了迷茫的声音。 这是一处由纯白色的云团围绕成的、圆顶型的耀眼空间。 内部的氛围明显很怪异。 没有声音。 没有风。 洁净到碜人的空气没有一丝气味,仿佛吸入肺里全身都会受到净化。 在宁静的白色空间中,星船减速飘荡了片刻。 「这个空间……比圣都本身还要大吧?」 听到西兹的低语,阿尔凯因点点头。 眼前一片白色,难以分辨,但正如她所说,离对面的尽头有相当长的距离。 「的确呢。大概圣神伊斯加的力量扭曲了空间——和我的道具袋原理相同吧?刚才穿过的云层应该相当于结界的功能。」 这片空间就连风声、虫和鸟的鸣叫、草木的沙沙响声都完全没有,星船谨慎的在其中航行。 如此平静的世界,刚才云中的枪击风暴仿佛只是一场梦。 「伊斯加就在这里么?阿尔凯因,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赛罗从船舱里寻问。因为周围的宁静,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都没有。只是突然停止攻击令人害怕呢,还是小心为上。」 阿尔凯因从船头附近全神贯注的向下方眺望。 纯白色云围成圆屋顶的形态,包含地面在内全是同样的白色。 眩眼的程度仿佛像是正午的雪原,他眯起了眼睛。 不久后,他在前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光块。 阿尔凯因定睛宁神,但身后的朱利突然大声悲鸣。 「克拉尼恩大人?阿尔凯因,克拉尼恩大人在那里被抓了!」 圣人克拉尼恩——阿尔凯因还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唉?在哪?」 「你看,那个形状奇怪的生物,像是额头的地方……那个,就是克拉尼恩大人吧?」 霍克艾也皱紧眉头,凝视向前方。 「……你看得很远呢?视力有些超常了吧……啊,原来如此,的确有东西。」 他的眼镜“银月幻影”可以分辨出魔力的流动。前方定然是圣神伊斯加,如果圣人克拉尼恩作为异物混在其中,这个眼镜当然比阿尔凯因的肉眼更容易看清。 不过,最早发现的朱利拥有更加出众的视力。 西兹可、露娜丝缇雅和梅露露西帕等人也兴趣盎然的来到船头。 「菲诺,为防万一,减慢速度。」 「嗯,明白了。」 向船舱下达命令后,阿尔凯因再次用起望远镜。 (那个……是什么?) 就像是出现在解剖学书籍中“胎儿”,矮胖的生物。 四脚很短,形状还不足以承担原本的功能。似乎是眼睛的器官略大,但远距离分辨不出眼瞳和眼白,半透明的身体仿佛是蜕下来的空壳。 在额头的位置,的确就像朱利所说的那样——埋着身穿神官制服的“圣人克拉尼恩”。 不知还有没有意识,身体一动不动。 「……真是克拉尼恩大人。朱利,你认得真清楚。」 望远镜在露娜丝缇雅等人的手中轮流使用,阿尔凯因轻拍了下朱利的膝盖。 神官女孩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嘛,即使在圣都里也鲜有人知道圣人的样貌,但我呢,和阿尔凯因一起解决掉那个和魔族有关的事件后,得到了圣人大人的亲自表扬。当时记住 了他的长相!」 阿尔凯因本打算夸奖她的视力,但朱利本人似乎误认为是“称赞她知道圣人的样貌”。 这大概是她身为神官的骄傲吧,但克拉尼恩本人如今却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困境。 阿尔凯因用温柔的视线看向了她。 「说是表扬……大概是为了审问魔族的相关情报吧?」 积极的部分毫无疑问是她的优点,但看不出问题的本质这点仍然让人担心。 不论如何,眼下确认了圣人克拉尼恩和圣神伊斯加已经融合了一半。 阿尔凯想因尽可能的拯救他。 包含利用伦德伦德骑士团在内,克拉尼恩最近的动向有些奇怪,如果全都是因为被“圣神伊斯加”侵蚀所造成的,实际不忍心见死不救。 「那么——怎么办呢?暂时只能为了削减伊斯加的力量而战斗,至于攻击方法,有什么策略么?」 阿尔凯因为集思广益问道。 赛罗透过船舱的窗户说道。 「稍等一下,阿尔凯因。有件事让我很在意……操纵城市居民的“光带”真的是从伊斯加的本体延伸出来的么?」 「啊——说起来没有看到呢?」 阿尔凯因再次看向那个胎儿般的怪物。 不仅没有放出带状物,甚至没有丝毫的动静。 其他人也发觉了某种可能性,各自的面容都扭曲起来。 「眼前的那个……难道不是伊斯加的本体?」 听到西兹可的问题,霍克艾摇了摇头。 「不,就我的眼镜看见,那个毫无疑问就是伊斯加的本体——或是“它的一部分”。光带要么是穿过地下,要么是通过扭曲空间延伸,或是……」 霍克艾闭上了嘴。 阿尔凯因也发觉了他想说的可能性。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拥有山峰般的巨大身体。 “大小”不是神的基准,但按照世间的常更,巨大的物体更容易被赋予神格。 菲诺也心领神会的拍了拍手。 「啊,这样么。那个东西的外表像是胎儿——难道这是圣神伊斯加的“肚子里”?」 阿尔凯因和霍克艾都含糊其词的可能性被她若无其实的说了出来。看来她对众神的认识比常人更加敏锐。 其他人听到此话后不禁瞠目结舌。 「肚、肚子里?唉?咱们什么时候被吃掉了?」 困惑的西兹可引来了阿尔凯因的一声叹息。 「不是那个意思。咱们穿过的“云层”——大概就是伊斯加的身体。用人类来比喻的话,那些云团就是皮肤,咱们战胜了抗体反应,来到了身体的“内侧”。这种解释说得通么?」 霍克艾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多亏了英雄们的遗产咱们才能突破来到这里——北天将他们似乎还没来,如果咱们没有遗产,在外面就进退维谷了。应该说是蜂一刺之下,一气潜入了体内吧。」 阿尔凯因也不清楚伊斯加的生态,但如果这里是包含外侧云团在内的本体,胎儿似的怪物大概就是伊斯加的“核心”。 「攻击那里的话,就能打开神界之门吧?」 「谁知道呢。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必须做好这样的觉悟。比如所有人都身中幻觉开始互相攻击,也会有这种可能性。小心无大错。」 在阿尔凯因等人交流期间,星船逐步逼向了伊斯加。 已经进入了英雄们的武器射程内。但为了准确避免攻击到克拉尼恩,最好再拉近一点距离。 再往前一点—— 再一点—— 心情宛如屏住呼吸偷偷靠近猎物的猎人,阿尔凯因等人握紧了各自的武器。 梅露露西帕挥开破杖亚加莫尼,露娜丝缇雅拉开神弓玛丽安努,霍克艾举起天锤波鲁德尔,阿尔凯因挥下王剑罗维尼奥。 西兹全神贯注于护腕形的魔导具影盾弗兰西斯卡,朱利握住禅刀芬达斯,菲诺单手提起银枪露提娅娜,另一只手抱着赛罗,赛罗则将魔镜斯特拉达交给了坐在旁边的缇亚涅丝。 就在阿尔凯因想要开始攻击时—— 胎儿般的圣神伊斯加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灼痛眼睛的光芒让阿尔凯因的反应慢了一拍。 「哇!」 西兹可的影盾弗兰西斯卡张起的防护摸微微削弱了光线,但仍然晃到了眼睛。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视力。 只有船舱里的赛罗、菲诺和缇亚涅丝幸免于难。 「菲诺!调头拉开距离!」 赛罗打算暂时撤退的判断十分正确。 但伊斯加的行动不仅是晃眼。 宛如胎儿的身体中呈放射状的射出了光之箭矢。 星船无处可躲。 影盾弗兰西斯卡勉强防住了数十根箭,但防御弱化的部分被贯穿,后续的箭矢连续不断的穿过了船体。 没有冲击力。 箭矢也射入了阿尔凯因的身体,但顺势从背后穿过,没有留下伤口。 似乎仅仅是被光线所照射,丝毫没有直接的损伤。 但阿尔凯因是出事了。 「……啊……」 西兹可倒地,只留下了一声轻微的悲鸣。 霍克艾和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倒下,然后是露娜丝缇雅。 阿尔凯因也和他们同样,瞬间失去了意识。 仿佛是沉入了梦乡——他们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 圣人克拉尼恩就在圣神伊斯加之“中”。 那里是安稳的世界。 没有任何争执的理由。 不需为获得食物而工作,也不需考虑睡眠的问题。 总之,没有任何“必要之事”。 只有人的意识漫不经心的度过岁月。 从肉体中解放出来的人类也因此摆脱了许多的烦恼。 拘泥于无聊名利的自我显示欲不再有意义,为了别人牺牲自我的英雄愿望也失去了达成的余地。 得到表扬时的快乐,被厌恶时的不安,一切的一切都是脑内分泌物产生的化学变化,失去肉体后也不再会出现。 在这个世界里的“别人”只是永远不会发生任何利害关系的邻人。 如今还存在着个体。 但这样的状态持续数十年、数百年后,各自的自我会逐渐融合,变成统一的存在。 克拉尼恩的愿望并非如此,但也没有抵抗。 欲望和抵抗都扎根于感情。 在一切都随势流动的如今,委身于这种流动随之游荡不仅是克拉尼恩,而是所有与“伊斯加”同在的人类唯一的选择。 克拉尼恩以没有肉体的状态存在于“那里”。 如今视觉的印象已经不再具有意义,但硬要打个比方的话,这里就如同水中。 有熟悉的人来访。 「……克拉尼恩大人,自那日一别,好久不见呢。」 「雷伊姆斯大主教?」 他是死于异变数天前的神官。 这个俗人作为稳健派将一生都奉献于权力的斗争中,在政治上和克拉尼恩对立。虽然利害一致时也曾位于同一战线,但关系并不亲密。 如今却产生了微妙的亲近感。 他会出现在这里,让克拉尼恩感到很不可思议。 「你在早在伊斯加大人觉醒前就已经亡故了……」 他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微微一笑。 「是的。我死后,意识立刻被即将觉醒的伊斯加大人所吸收——回过神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实际上我也是一头雾水,但知道克拉尼恩大人在石头外奉献着祈祷。」 年迈的神官说话的声音比生前更加平稳。 晚年多病的雷伊姆斯总是提不起劲,但在此地却显得十分健康。 当然,两人都没有肉体,仅存在着意识,在此出现的视觉信息只是幻想而已。 「那么,雷伊姆斯大司教也听到了圣神伊斯加的声音吧。」 「与其说是伊斯加大人的声音……应该说是“圣教会的声音”吧。咱们并非遵从于神的指示,但经年累月的信仰却引来了神的回应——如今的状况就是这样。咱们的信仰正是圣神伊斯加诞生的源泉——克拉尼恩大人被选为了灵媒。真是幸运。」 克拉尼恩恭敬的低头。 这种幸福只是刚好当代的圣人轮到自己。就算没有克拉尼恩,说不定雷伊姆斯就会被神器选为“圣人”。 「你的祈祷对伊斯加大人来说最为甜美。所以我建议伊斯加大人,“应该选择他做为觉醒时的灵媒”——本来离觉醒就没有多少时日了,伊斯加很欣喜于这个提案,选择了你。」 雷伊姆斯大司教平淡的相告。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克拉尼恩想通了。 既不值得高兴,也不必发怒。 这样的感情在此地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只有安宁。 在伊斯加的怀抱中,和信徒们一起做着和平的梦。 不存在比这更美满的幸福。 雷伊姆斯大司教的思念体满足的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在死后会有这样的体验。克拉尼恩大人——我并不相信存在死后的世界,不止如此,还确信绝不存在。但——凭借圣教会和圣神伊斯加,如今创造出了这样的天地。对在现世中死去的我来说,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安心、平静,不必畏惧任何事。圣神伊斯加为咱们准备了这样的世界,不愧是“神明”。我为追求权力才成为了圣教会的神官,如今才切身的体会到那是多么无聊的举动。我所追求的——只有心灵的安宁。我如今得到了,不再有任何的欲望。」 克拉尼恩也有同感。 雷伊姆斯大司教行礼后离去了。 但克拉尼因没有感到寂寞,不是因为总有一天还能再会,而是“永恒同在”这样的感觉占据了心头。 居住在圣都中的信徒们自不必说,包含那些住在远处的人们,被圣神伊斯加触及的人类都同在这里。 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是被肉体束缚的人类绝对体会不到的。 「……唉?克拉尼恩大人?」 脚边传来了一句随意的声音。 有一只黑色的猫—— 以及跟在后面的人,似乎是他的同伴。 他们在不久之前还在为打倒圣神伊斯加而战。 但面对他们,克拉尼恩没有一丝的厌恶之感。 原因就是,伊斯加已经完全的赦免了他们。 「魔人的弟子,阿尔凯因——那天在星天箱庭相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嗯。我们刚刚来此——正有些惊讶。」 黑猫喝着红茶似的东西。 在这里没必要吃喝,本来也不存在物质。 但就像是在梦中能够尽情的享受自己的嗜好一般,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跟在他后面的人都是克拉尼恩陌生的面孔。 但在成为一体的影响下,仍然不由得知晓了他们的来头。 鹰目学士霍克艾,武人霍乔的女儿西兹可,敌视魔族的梅露露西帕,他的师妹露娜丝缇雅—— 还有一人是阿尔凯因保护下的普通女孩,名叫菲诺。 关于她没有特别重要的情报,仅仅是拥有“环流的轮环”少年的友人,报告中还提及是名微不足道的贵族养女。 「人数似乎不够?赛罗和——朱利?法纳特应该也和你们共同战斗。」 「你果然看到了么?嘛,你本来就嵌在伊斯加本体的额头上。看起来朱利避开了伊斯加放出的所有光箭,因为我把禅刀芬达斯交给了她——赛罗是为什么呢?大概是身具轮环,所以伊斯加的光矢对他无效。在一起的菲诺都被射中了呢。」 少女没有回答。 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 她的身姿让克拉尼恩感到有些奇怪。 阿尔凯因和其他人都十分轻松,享受着这个安宁的世界。 「战斗开始时,总想着“必须要阻止伊斯加”——但真的像这样合为一体后,终于理解到我们的抵抗是多么的愚蠢。」 听到黑猫的话,霍克艾也点了点头。 「的确。居然会有如此安宁的世界在等待着我们——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难以生存,来到这里后才终于体会到了。」 「我也是。现在只想……永远这样下去。」 西兹可愉快的抱紧阿尔凯因,露娜丝缇雅握住了梅露露西帕的手。 「嗯,哥哥也是吧?」 「啊……替哈伊亚德工房的师傅们报仇真是无聊。今后——就在这里平静的度过吧。」 就连不是圣教会信徒的他们也被伊斯加的慈悲所惠及。 为此感到高兴的克拉尼恩露出了微笑。 「现在,圣神伊斯加大人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的觉醒……总有一天,世界的一切都会和伊斯加大人合为一体。遗憾的是这份力量对四神将和轮环的拥有者不起作用,但包含魔族在内的所有人类——」 克拉尼恩陶醉的演说突然被少女打断。 「但是……这里没有赛罗。」 她用压抑的声音说道。 克拉尼恩歪了下脖子。 感觉不到恐怖,这种感情来自肉体,在这个与脑内分泌物无缘的地方不可能产生。 金发碧眼的美少女以毫无起伏的声音空洞的嘀咕着。 「赛罗来不了这里……那么,我也不需要这个世界。我只要赛罗。赛罗不在的地方就没有意义。期望这个世界的是你们,但若这个世界隔开了我和赛罗——“就算把你们全杀掉”,我也要回到赛罗的身边。」 她仍然拥有不应该出现于这个世界的“杀意”。 克拉尼恩沐浴在明确的愤怒和纯粹的欲望中,但最终却没有感觉到恐怖,只是回忆起了些许的不安。 (这个女孩……是怎么了?不是普通人——) 在其他被侵占的人类身上感觉不到的、明显不同的强烈负面感情让伊斯加也困惑起来。 阿尔凯因的喉头一颤。 「……菲、菲诺……?这里挺不错的,赛罗既有缇亚涅丝,又有轮环之力和英雄们的武器,肯定没事的。」 少女用冰冷的眼神低头看向阿尔凯因。 抹杀了一切感情的眼神,就连并非目标的克拉尼恩也感到毛骨悚然。 「……阿尔凯因。你——是我和赛罗的敌人?还是伙伴?」 黑猫的毛发全都倒立起来。 「……当、当然是同伴。」 菲诺提起阿尔凯因的脖子,从西兹可的手中抢了过来。 其他人也帮助不了混身颤抖的黑猫。 她睁大碧蓝色的眼球,十分平静的说道。 「……那就别在这个虚伪的世界继续发牢骚,快点思考离开的方法。你没忘吧?我没有对你表示敌意,只是因为你会替我保护赛罗——如果你抛弃了赛罗,从那个瞬间开始你就变成了我的“敌人”。」 平静的声音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强烈感情。 她判断敌人和同伴的基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克拉尼恩为防他们被菲诺的威势所震慑, 开始从旁帮腔。 「阿尔凯因,请冷静一点。咱们已经只剩意识,在这里不可能“杀人”。就是说这样的威胁没有任何意义——」 菲诺的眼瞳转向了克拉尼恩。 其中蕴藏的黑暗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但与此同时,清澈的眼神却毫无迷茫,令人畏惧。 克拉尼因第一次发现,两者竟能在人的眼中并存。 ——黑暗本身就能视为“清澈之物”。 黑暗中不存在“光”这样的异物,充溢在夜晚的群星和群星之间的虚空中空无一物,唯有通透的黑暗。 想象一下—— 对菲诺这名少女来说,赛罗就是“光”吧。 若失去光芒,她就只剩下了黑暗。 克拉尼恩在这个世界初次感受到了明确的恐怖。 她已经超越了脑内分泌物这种细枝末节的道理。 菲诺瞪着克拉尼恩,淡淡的说道。 「就算你谎称自己在说胡乱……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做好觉悟吧。」 一同来此的人不知为何全都摆正了姿势。 克拉尼恩反而想要逃跑。 霍克艾似乎是想安慰她,露出了苦笑。 「嘛……人生要是没点刺激就太无聊了吧?」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也依次抛弃了眼下的安宁。 「是、是呢。我也必须让父亲承认我和阿尔凯因的关系才行……」 「我到是怎么都好……开发魔导具果然很有趣呢,虽然哈伊亚德工房毁了,但总想建一个自己的工房……哥哥会帮我么?」 「……啊,没问题。」 ——对伊斯加来说,他们如今已经变成了“异质的存在”。 拒绝了伊斯加给予的安宁,开始否定这个世界。 创造出这个契机的人毫无疑问是“菲诺”。 (怎么会……难道说他们本来就缺乏信仰心?……不,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这个女孩太危险了!) 克拉尼恩开始害怕菲诺了。 畏惧难以理解之物,这是发自人类根源的感情。 「你……你是什么人?这个世界里居然存在不接受伊斯加大人的加护、仍然保持正常的……」 菲诺突然露出了微笑,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不似笑容。 「你的脑袋坏掉了么?这是“加护”?只是将扭曲的确执强行塞进脑子里吧。」 被一刀切断的克拉尼恩无话可说了。 「想分开我和赛罗的全是敌人,管它是不是神。如果不让我离开这里,或是阻挠我们,绝对要击败它。」 在这个世界的内侧,只有她一人明确的“拒绝了”伊斯加。 这份拒绝了神的意志压倒了克拉尼恩,他身为伊斯加的灵媒,甚至发觉了神本身的动摇。 伊斯加毕竟只是“为了人类”才引发了眼前的现象。实际上被侵占的人类也都将这个世界当作了好意。 ——更准确而言,伊斯加通过操纵思想,让他们“只能感觉到善意”。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明确的异教徒。 即使心中十分扭曲,直率的眼神中却没有迷茫之色。 本以为只是一般乡村贵族的养女,但看起来在本质上比阿尔凯因等人更加危险。 伊斯加也有和克拉尼恩相同的感觉。 圣神伊斯加困惑了。 保护起来的人类不但没有接受伊斯加的加护,反而表现出敌意。 这种意志扩散到了周围,如细小的波浪般在这个世平稳的世界中引发了骚乱。 阿尔凯因等人突然在克拉尼恩的眼前消失了。 ——圣神伊斯加把他们当成了危险因子。 察觉到他们已经从此地消失后,克拉尼恩总算安心了。 但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某个女孩的面容。 (亚夏……亚夏还没来到这里么——) 似乎是被菲诺超出常轨的恋心所感化,克拉尼恩回想起了她。 ——好寂寞,这种感情突然掠过了胸口。 第五章 加护的终结 星船被伊斯加放出的众多光箭所贯穿后—— 甲板上的人相继昏倒,船舱内的菲诺也不例外。 许多箭矢穿过船底,从地面直达天花顶。 赛罗也身中数箭,但只是被光照射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过,菲诺一言不发的失去了意识。 「菲诺!菲诺!快醒醒!」 确认她还有呼吸后,赛罗安心的抱紧了她的身体。 没有反应。 缇亚涅丝担心的窥探着赛罗。身为魔导具的她似乎也没有受到光箭的影响。 另外,还有一个人—— 奇迹般的逃脱了劫难。 「啊!吓死我了!」 背后突然传来的明朗声音吓了赛罗一跳,他回过头去。 刚刚成为同伴的朱利?法纳特神情焦急的伸手够向“星船水瓶”。 「朱利,你也平安无事么?你是如何在那堆光箭中……」 朱利亲切的使了个眼色。 「运足气势全都躲开了!暂且和伊斯加大人拉开距离!」 星船调头,开始逃离伊斯加。没有受到追击。 赛罗再次愣愣的看向朱利。 「运足气势全都躲开……是用禅刀芬达斯的力量?」 「当然,不然怎么能全都躲开。你也没事呢?」 「我大概只是偶然。」 想到可能是因为轮环之力,但没有自信。魔导具做出的攻击,即使是昏倒香水之类低级的物品也对赛罗的身体十分有效,所以他不觉得轮环本身拥有什么防御力。 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但眼前还有其他必须思考的问题。 「暂且将船靠到一边……等待吧。只有咱们的话回不到那个云团中。」 「也是呢。大概阿尔凯因他们很快就能恢复意识……」 赛罗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有蠢蠢欲动的光带,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受到操纵的迹象,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昏倒。 伊斯加放出的光带是为了“保护并操纵身体”,如今的赛罗不可能知道阿尔凯因的意识已经被带到了“圣神伊斯加的身边。 控制星船移动之余,朱利担心的看向了甲板。 「大家都中箭了——仅仅一个瞬间就变成这样,太恐怖了。就算阿尔凯因他们恢复了意识,咱们阻止得了伊斯加么?」 朱利的声音难掩心中的不安,赛罗姑且壮起胆子回答道。 「没问题的。我们曾和另外的神——波尔阿鲁巴交战,情况紧急时,还能用“环流的轮环”的力量将伊斯加强制送往别的世界。现在这么做会误伤许多人类……但真到没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做了。」 朱利露出了微笑。 「哦!意外的像个男子汉!是呢,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暂且等待阿尔凯因他们醒来吧。」 朱利将星船飘浮在低空,从甲板上抱起阿尔凯因。 赛罗为了帮她也站起身来。 「赛罗,我来搬西兹可,露娜丝缇雅就交给你了。梅露露西帕太重,下趟咱俩一起。」 「好,霍克艾就轮到下下次吧。」 「啊……那个人就放在那儿吧。太麻烦了。」 也不必厌恶到那种地步吧,看来过去她身上也发生了许多事。 伊斯加仍然没有袭击过来。 如果此时受到袭击的话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或许伊斯加判断赛罗等人没有能力抵抗刚才的光箭。 赛罗理解不了众神的思考方式。 圣神伊斯加的本意是为了“圣教会的教义”——这个推测在某种程度上成立了,但仍然有许多难以理解的部分。 (伊斯加……肯定没有歹意吧。) 时至今日,赛罗从未感受到来自伊斯加的敌意或恶意。 可以说只是从旁添乱。 伊斯加的行为仅仅是“拯救”遵从教义之人,随意的挥灭赛罗一行这样的火苗,并没有主动的以杀人为目的展开攻击。在这点上也与豆之神波尔阿鲁巴不同。 但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要利害关系对立就必须战斗。 赛罗不认同伊斯加意图实现的安宁世界。那种安宁等同于“死后的宁静”,让人失去了生而为人之物。 伊斯加大概只是想从人类身上除去“生存的痛苦”,但它的做法同时也否定了生活的喜悦。 搬完梅露露西帕后,就在赛罗准备提议将霍克艾也运进船舱时,猫的身体微微的动了一下。 「呜……呜……」 阿尔凯因轻轻的呻吟,赛罗和朱利慌忙冲到他的身边。 「阿尔凯因!」 「醒过来了么?太好了!」 黑猫皱紧眉头,身体微微的颤抖。 紧接着,其他人也睁开了眼睛。 菲诺清醒后,顺势抱住了赛罗的脖子。 「赛罗!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好可怕!」 撒娇的声音中流露出了切实的安心,若仅是从昏迷中苏醒就太夸张了。 「菲诺?做噩梦了么?」 迷茫的赛罗用力抱紧了她的身体。 西兹可、露娜丝缇雅、梅露露西帕还有从甲板窥探过来的霍克艾都欲言又止的眺望着二人。 旁边的阿尔凯因擦了擦眼角。 「……那个,这个呢,总之——」 霍克艾在苦笑中叹了口气。 「嗯。因为我们会对其他人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一起被遣返了……就是这样吧?」 听到这个回答后,黑猫用肉球按在眉头,一声叹息。 「终于连神也……菲诺还真是厉害……」 赛罗听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 「阿尔凯因,你们昏倒期间发生了什么?」 黑猫突然吞吐了起来。 「……呀,我们的意识被伊斯加操纵,似乎被关入了那个世界——我们完全被伊斯加所束缚,只有菲诺能很好的抵抗呢。这回真的是……那个,怎么说呢……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菲诺死死的抱着赛罗,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阿尔凯因。我会忘掉你在那边被操纵的事。」 「……是,诚惶诚恐。」 稍稍正座的阿尔凯因奇妙的很是老实。 梅露露西帕也像刚刚起床似的转着脖子,轻咳了一声。 「接下来怎么办?撤退,还是再次挑战?——即使暂避锋芒,事态也不会好转吧。」 霍克艾按住了额头。 「嗯。成为灵媒的克拉尼恩大人也曾提及——伊斯加正在逐渐接近觉醒。不知就是今天还会是一个月以后,时间拖得越久越对咱们不利。我认为应该战斗。」 西兹可也点点头。 「虽然熟非本意,但我同意前辈的意见。如果现在逃跑、不着手解决就没有意义了。即使咱们失败,还有父亲、雪莉露大人以及范达尔大人……逃逃的话只会正中伊斯加的下怀。」 赛罗也同意他们的意见。虽然不能手拿武器直接参战,但也丝毫没有逃跑之意。 露娜丝缇雅歪了下脑袋。 「战斗到是可以,但有什么对策么?如果刚才的光箭再次射来——这次伊斯加肯定不会把菲诺带进去。若是只有咱们被关到那里面,我可没有保持正常的自信。」 听到这番分析,阿尔凯因若有所思的抱起胳膊。 「……虽然会将克拉尼恩大人置于危境,还是拉开距离攻击吧。刚才的光箭在本质上应该和袭击城镇的光带相同,恐怕是将带拆细,增加速度和扩散范围。受到咱们武 器的干涉后应该能够抵消,从远距离攻击的话肯定能找到胜机。」 英雄的们的武器本来就是为与众神战斗设计的,如果这些武器也无法奏效,就只能让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了,考虑到那些会被牵连的人,因此只能当作最后的手段。 阿尔凯因重新戴好帽子。 「如果能削弱伊斯加的力量,被俘的人有就可能得以释放,说不定还能将它再次封入神器。虽然不知道“圣神之石”现在如何,若是如今的伊斯加正从神器中“溢出”,只要不断削弱力量就能将其按回原来的石头里。眼下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遗憾的是也没有办法提前调查,只能放手一搏了。」 霍克艾轻轻的举手。 「天锤只能向正下方攻击,横向只要距离略远就无法使用。我来操纵星船吧。菲诺和赛罗一起等待指示,请保持随时都能使用“魔镜斯特拉达”的状态。朱利,你来用银枪露提娅娜,禅刀芬达斯交给我。」 「唉?为什么?」 朱利似乎不想舍弃禅刀。 霍克艾将从菲诺手中拿到的银枪递给朱利,叹了口气。 「你的眼神儿好,更容易用银枪瞄准目标吧。这把武器能准确的击穿瞄准的一点。而且在紧急时刻,我需要“思考的时间”。禅刀芬达斯能替拥有者将一个瞬间拉长到数十秒的时间。本来——就是露提娅娜的“军师”芬达斯的所有物,大概最初的用途就是如此吧。还是说你愿意代替我从事脑力劳动?」 「哇!……给、给你。」 朱利交出了禅刀。虽然极不情愿,但她似乎承认了霍克艾的知识量和分析能力。 众人按照他的指示交换了武器。 之后赛罗突然发觉。 「唉?这样菲诺就没武器了吧。能否使用是另一码事,暂且将霍克艾的天锤给她……」 阿尔凯因不知为何混身一颤。 霍克艾马上否决了赛罗的提议。 「不——这样太危……那个,天锤是我的王牌。不论如何,这个武器决不能在船舱中使用——而且,我更希望菲诺能协助赛罗保证“魔镜斯特拉达”能随时使用。身边的防御就交给缇亚涅丝和树兵吧,拜托了,缇亚涅丝。」 「……嗯,我当然会保护赛罗,顺便带上菲诺。」 赛罗抚摸着勇敢的缇亚涅斯,看向了旁边的菲诺。 她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安,露出了往常般的笑容。 「只要赛罗在旁,我什么都不在乎,强大的武器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而且即使没有也能做到许多事情。」 她积极的言辞让赛罗露出了微笑,但阿尔凯因不知为何混身僵硬。从外套的缝隙露出的长尾巴突然竖起指向了天花板。 (果然,就算是阿尔凯因——面对和伊斯加的战斗也会紧张呢。) 赛罗做出这样的解读后,握紧了拳头。 「没问题的,阿尔凯因,肯定会成功的。事有万一的话,我还有“环流的轮环”。」 大概他没理解赛罗话中的意思,阿尔凯因瞬间歪了下脖子。 「……唉?……啊,呀,嗯。是呢。毕竟无论如何都要处理掉伊斯加——好的,上吧!」 为了重新鼓起干劲,阿尔凯因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站在“星船水瓶”前面的霍克艾向所有人大声呼喊。 「让星船和伊斯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周围巡航。一直保持相同的行进节奏很容易被瞄准,所以我打算随机的变换方向,不断的加速和减速。可能会让你们的乘坐很不舒服,但注意不要掉下去,在此期间全力的攻击伊斯加。」 朱利战战兢兢的举起了手。 「那个……克拉尼恩大人怎么办?击中他就糟糕了吧?」 霍克艾抿嘴一笑。 「请尽可能不要击中——我本想这么提醒,但大概是杞人忧天吧。被带到伊斯加的内部后,我已经清楚理解到伊斯加由衷的想要“保护人类”。而克拉尼恩大人的身体作为灵媒,伊斯加应该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全力的守护他——由咱们来看,为了让伊斯加迫于防守,不如说正应该将他当成弱点积极的进攻。」 「哇……只听这个作战方案的话,已经分不清哪边才是坏人了……」 西兹可眉头紧皱的感叹道,但如此浅层次的善意也改变不了彼此的立场。 在赛罗等人的眼中,伊斯加的拯救如同强制的支配般罪恶。但在对方、也就是伊斯加和信徒们的眼中,赛罗等人才是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安宁,犯下了不合理的罪孽吧。 伊斯加没有开明到能够避免争端、允许共存的程度。它忠实的遵从圣教会的教义,意图拯救这个世界的一切。 不同的理想以及绝不让步的主张,两者之间的撞击——就是这场战争的本质。 星船的船头朝向了伊斯加。 以形似胎儿的神为目标,星船再次在空中航行。 同时,抱着魔镜斯特拉达的菲诺紧紧的贴在赛罗的身后。 透过后背传来了温柔的心跳。 「……赛罗。赛罗喜欢我吗?」 为何突然说这些,赛罗不禁焦虑起来,同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为了给她打气,赛罗明确的点了点头。 「嗯,我最喜欢菲诺了。大概——比菲诺想象的更加喜欢。」 这是千真万确的真心话。 菲诺是赛罗一直的憧憬对象,正是她的亲切让失去的双亲的赛罗从未感到寂寞。 偶然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菲诺对仅仅是个见习药剂师的自己寄予如此多的好意呢—— 只是日久生情的话,似乎难以解释。 她大概对赛罗有依存心理。 即使如此也没关系。 只要人活着肯定会依存于某物,只是对此有没有自觉的区别。依存于人和社会,依存于动物和植物,依存于水和空气,以及必须依存于地面才能生存——这就是人类。 赛罗没有傲慢到无视这些事实。 如果自己对她来说是这种依存的对象——赛罗打算正面接受,支撑起她的生活。 不知自己的觉悟是否传达到了她的心中,但她似乎很满意赛罗的答案,害羞的低下了头。 「我也喜欢赛罗,所以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咱们——赛罗也不要忘记,我只要赛罗就足够了。没有别的——需求。」 赛罗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安定的感觉。 本来应该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告白,不知为何却令自己感到了不安。 她的话过于死心塌地,似乎感到她真的“只注视着赛罗”。 赛罗现在还有许多重视的人,以阿尔凯因为首共同旅行的伙伴,曾经的主人奥尔德巴,师傅亚奈特,以及在埃鲁福尔的朋友。 但菲诺刚才的话令他感觉不到这些人的存在。 只是纯粹的言辞修饰么,无意间夸大了程度,但另一方面,赛罗觉得也不能置若罔闻。 赛罗回过头,看向菲诺。 在他的眼中,菲诺和往常一样亲切的微笑着。 ◎ 星船在伊斯加的周围巡航,甲板上的阿尔凯因一行已经展开了攻击。 这次保持了距离,就算是英雄们的武器也难免减弱了威力,但和普通的魔导具仍然有着云泥之别,在混身沐浴在攻击中的伊斯加周围,仿佛暴风雨般的魔力风暴疯狂的肆虐。 从阿尔凯因挥下的王剑飞出数道相连的光刃,露娜丝缇雅的神弓射出的大量箭矢正好弥补其间的空隙向伊斯加飞去。 另一方面,伊斯加放出的光箭在星船不规则 的运动下瞄不准目标,攻击极为分散。 梅露露西帕操纵破杖放出的冲击波抵消了其中的大部分,漏掉的则由西兹可的影盾产生的保护膜来防御。 朱利的银枪射出的强光化作一道笔直的长枪,数次贯穿了伊斯加的身体。 伊斯加形似胎儿般的身体翻滚着开始暴走。 阿尔凯因不断挥下王剑。 「似乎有效果,继续下去!」 伊斯加明显很痛苦。 虽然被减轻伤害的壁障所阻隔,无法直接伤害到它的身体,但攻击本身正逐渐发挥出作用。 星船飞行在圆顶屋似的空间中,不断转换方向以及上升下降,仿佛在跳舞般玩弄伊斯加。 险些因急速下降的势头被抛出去的阿尔凯因向船舱内大喊。 「霍克艾!我们都快转晕了,至少放慢上下运动的速度……」 「被看穿运动轨迹的话就糟糕了!伊斯加现在很有干劲!」 胎儿似的外形缓缓的开始了变化。 像是嘴的地方如同拉链般张开,随着远处星船的运动改变着方向。 然后,阿尔凯因的耳朵察觉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是什么……?圣歌!) 圣都会的信徒们倾唱的、赞美圣神伊斯加的歌曲—— 伊斯加本身的思想也混杂在音乐中,在脑内回响。 “放弃武器” “停止战斗” “这样会踏向毁灭” “我是圣神伊斯加” “我希望人类和平安宁” “共同协手,创立新的时代吧” 又是在被侵占时感觉到的、强迫自己“无条件肯定”伊斯加的精神波,阿尔凯因全力抵抗,歪起了鼻梁。 「霍克艾!用“圣歌队”!」 在阿尔凯因大喊之前,学士早已动了起来。 形似八音盒的英雄遗产之一“勇敢的圣歌队”就在他的手边。 四个音乐家人偶站在小盒子上,各自演奏起喇叭、手风琴、横笛和太鼓,四肢随着八音盒的转动也滴溜溜的开始运作。 响起了躁动的音乐,就像是嘈杂的噪声。 袭击阿尔凯因等人的精神波被八音盒的声音抵消了。 大罪战争时的英雄的们也曾与使用精神波的众神战斗过吧。工匠玛丽安努创造的防御魔导具对这个时代的伊斯加也发挥了作用。用模仿圣歌队的八音盒防御伊斯加的圣歌,的确有些讽刺。 阿尔凯因等人继续挥起武器。 伊斯加再次改变了外形。 胎儿般的身体从脚下不自然的抬起。 身体突然伸展,隐藏在地下的细长身体露出了地面。 「哇……」 西兹可在阿尔凯因背后捂住了嘴。 看起来像是胎儿的部分只是伊斯加的“脑袋”。在上方看不到地下隐藏着蛇形的细长身体。 还看不到它的全身。 不知地面隐藏着它多大的身体,仅是高高抬起的脑袋就足以向下俯视星船了。 「……一点也不可爱。」 露娜丝缇雅嘟囔了一句,梅露露西帕轻轻的抚摸起她的脑袋。 黄色微微透明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芋虫似的短腿。 所有的腿上都渗透出半透明的分泌液,在身体释放出的淡光中闪耀,仿佛是装饰一般。 胎儿的头部以及芋虫似的身体,如此异形的怪物让阿尔凯因等人愣神了半刻。 操纵着星船的霍克艾从背后嘀咕道。 「……原来如此。自从来到这里后,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很是在意……说不定这里是在“茧中”呢。」 听到霍克艾的话,阿尔凯因的脸上一阵抽搐。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烦恼于要不要将其和芋虫的生态归为一谈……总之,外侧的云团就像是阻止外敌入侵的茧。伊斯在其中变成了蛹,在云团的守护下慢慢的等待羽化之时——这是它本来的预想,但因为咱们的入侵,不得不仓皇应战。嘛,这也是我的推测。」 带状的光线掠过了星船的后方。 仔细一看,大量光带正从地面各处不断的涌出。 阿尔凯因混身冷汗,挥舞着王剑斩断了迫近眼前的光带。 切断的光带前端消失扩散,但下方马上又会有新的光带伸出。 伊斯加的本体逐渐增高,看向星船。 阿尔凯因的背脊一阵抽冷。 「羽化……等一下。如果现在的伊斯加还是幼虫,那么它的完全体会是多么的……?」 霍克艾笑了出来。 「不清楚。但是如果事态发展到能看到完全体的地步,大概就晚了吧。要不要试试看?」 「……我和你不同,比起好奇心更重视自己的小命。继续攻击!」 为了激励自己,阿尔凯因挥下了王剑。 以此为信号,巨大的神和小巧的船之间再次爆发了战斗。 伊斯加大幅运动回避开射来的光刃,瞄准星船用力把脑袋凑了过来。 梅露露西帕的破杖和露娜丝缇雅的神弓牵扯了它的动作,但伊斯加仍然没有停下。 朱利的银枪锐利的击中了它的头部,终于让它感到了些许的胆怯。 阿尔凯因看准这个空隙,从道具袋里掏出了另外的魔导具。 形似心脏、但触感如同陶器的茶色物品—— 「“砂尘心脏”,觉醒吧!」 举起一个玛丽安努留下的魔导具,阿尔凯因大声呐喊。 陶器心脏仿佛是真正的脏器般柔和的跳动,从形似血管的管道中喷出了大量砂子,突然在眼前形成了砂浪。 砂子堵在了伊斯加的眼前,宛如小鱼群覆盖住了大鱼的视线。 虽然遮蔽对方视野不能造成直接的攻击,但让伊斯加暂时错失了星船的位置。 利用这个空隙突然加速,星船迂回到了它的侧面。 「阿尔凯因,瞄准它的根部!那里比起能动的脑袋更容易击中。其他人引开伊斯加的注意力,继续攻击头部!」 霍克艾似乎有了对策。 西兹可用影盾的保护膜抵挡着从地面冒出的光带,同时开始诉苦。 「前辈,要是有么奸计的话快点告诉我!说实话……我认为一直像这样战斗下去没有效果。即使咱们的攻击削弱了伊斯加的力量,但直到它筋疲力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的话,咱们会先被击溃的。」 霍克艾眯起了眼睛。 「不必担心。大概——再有十分钟就足够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阿尔凯因,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霍克艾,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可没有这么乐观……」 「伊斯加比咱们想象的更加诚实、顺从、勇敢呢。我从刚才就在用眼镜观察,包含藏在地下的部分在内,伊斯加完全如同空壳一般。」 「空壳?那为何还会这么耐打——?」 霍克艾单手制止了西兹可的发问。 「毕竟还是众神,剩下的力量也不可小视。我推测它力量所剩无几的原因是——不仅是克拉尼恩,它还要保护自己操纵的所有人类。为了维持他们的生命需要庞大的能量,所以能为自己使用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不多吧。真是的……不忧己,先忧民,作为统治者很优秀呢」 他的口气十分惊讶,但战斗中的阿尔凯因反而面容严肃起来。 「呀,但是,伊斯加不释放那些“人类”的话,赛罗就无法使用轮环……」 霍克艾对这个问题也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伊斯加不会释放俘虏的人类,宁可自己战败死去——应该说是为信徒们的信仰而殉难吧。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也正符合圣教会的教义。」 阿尔凯因哑口无言。 思想十分扭曲的同时也令人敬佩。 虽然圣神伊斯加超越了人类的常识,但大概很符合人们目心中的“神圣存在”。 霍克艾平淡的继续推测。 「等它不久后耗尽防御力,本体被击溃,伊斯加要么死去,要么休眠,或是再次被封印,届时人类也会得以释放。但还有一个问题——」 霍克艾压低了声音。 「……肉体被囚禁住的克拉尼恩似乎无可救药了。即使给予它的根部最后一击,从那么高的伊斯加头部摔落也没可能生还吧……若瞄准头部攻击当然会误伤。嘛,眼下状况紧急,牺牲也是再所难免。」 朱利变了脸色。 「怎、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放弃!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阿尔凯因的心情和她类似。霍克艾的话的确指出了现实,事到如今也无可菲薄,但仍然希望能想出更好的对策。 「……可能性不高也没关系。霍克艾,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克拉尼恩大人是受到伊斯加的侵食才会精神错乱,我想尽可能的拯救他。」 「我到是无所谓。嘛……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虽然不知能否顺利实现……」 霍克艾的视线看向了赛罗和菲诺。 阿尔凯因发觉了他的想法。 「……用“轮环之力”将克拉尼恩大人从伊斯加的控制中解放出来?」 赛罗睁大了眼睛。 「能做到么?这种事——」 「不清楚。不如说——十有八九会失败。我的这个方案可是相当的诡诈呢。」 霍克艾似乎没什么干劲。 「当伊斯加的力量到达极限状态时,用“魔镜斯特拉达”远距离的在克拉尼恩大人周围发动轮环之力。如果就此能解开克拉尼恩大人最好,但失败的话就放弃吧。从使用魔境到轮环之力生效需要一段时间,这点令人担忧。波尔阿鲁巴的体型巨大,怎么也不会打歪——但瞄准额头处的克拉尼恩大人应该不会轻松。在发动的瞬间,如果伊斯加察觉到异常剧烈扭动,咱们就失败了。即使能解开束缚,仍然必须想办法接住从那个高度落下的克拉尼恩。下降的冲击可以用“黎明天幕”缓解,但为此需要把星船开到伊斯加的正下方——弄错一步的话,咱们就会被伊斯加击落。」 这条策略与其说是诡计,已经纯粹是在碰运气了。 阿尔凯因咽了口唾沫。 霍克艾继续淡淡的说明。 「……继续以足以杀死伊斯加的势头攻击的话,克拉尼因也难以生还。但是从活着的伊斯加体内拯救克拉尼恩大人,咱们就要面临生死攸关的困难。说实话……为不是同伴之人顾虑这么多不值得吧?」 他的声音十分冷淡,但的确是没有一时脑热的冷静意见。 听到此举会将所有人置于危险当中后,朱利也沉默了。 阿尔凯因思考了片刻。 「……梅露露西帕。我能操纵“裁决魔龙”么?」 ——若是离开星船单独行动,就可以保证船的安全。 霍克艾按住额头,西兹可也捂住了嘴。 另一方面,梅露露西帕咋了声舌头。 「细微的动作和咆哮很难,但只是飞行的话没问题。不过——圣人克拉尼恩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么?想到伦德伦德骑士团,我很不赞同。」 阿尔凯因发出了苦笑。 不论在伊斯加额头处的是谁——只要不是明确的“敌人”,阿尔凯因都会采取相同的行动。 克拉尼恩难以说是同伴,但如果这是被伊斯加操纵才导致的结果,果然还是不想舍弃。 「不是因为克拉尼恩大人如何如何。做不到的话,我也会放弃——但若还有希望,我想竭尽全力。只要配合好使用轮环的时机和接近的时间,就有成功的可能性。另外——再让我使用“禅刀芬达斯”的话,肯定更容易接住坠落的克拉尼恩大人。」 霍克艾拍了拍手。 「禅刀……原来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很方便呢,下落的物体会变得缓慢,不会失手。那我也随你同去吧。让一只猫既要操纵魔龙攻击伊斯加,还要用“黎明天幕”接住坠落的克拉尼恩大人——会忙不过来的。操纵魔龙的话……」 「等下,谁说要把魔龙借给你了。」 梅露露西帕不快的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都要上的话,我也一起去。我操纵魔龙最为熟练,也不想借给其他人。」 阿尔凯因无意间露出了苦笑。真是一如往常的不坦率呢,但这样最好不过。 「谢谢你,梅露露西帕。那我来用禅刀,王剑就给霍克艾吧。我们离开伊斯加后,你们就给它最后一击。赛罗,不要用轮环攻击伊斯加的核心,只瞄准“克拉尼恩大人”,千万不能出错。」 被伊斯加囚禁——不对,是被“保护起来”的人还没有释放。如果此时将伊斯加送入异世界,他们也会被带走。 「明白了。没问题的,阿尔凯因,肯定能成功。」 逞强的赛罗眼中仍然有些不安。 如果自己失败,还会将阿尔凯因置于危境——阿尔凯因知道他有这样的顾虑。 赛罗没有说出这种不安是因为他对阿尔凯因的信赖。 同时,阿尔凯因也相信赛罗。 共同旅行的时间不算长,但一起跨越了许多困境。 彼此都确信对方会竭尽全力,而且认为这种全力以赴值得信赖。 阿尔凯因朝赛罗笑了笑。 「赛罗,你有三个优点。第一,十分相信同伴;第二,诚实的面对别人的信赖。第三,你总是积极向前——三者都很重要。现在再这么说可能不太适合,能在米斯特哈德温救下你,真是太好了。最近总是我在得到帮助……这次也拜托了。」 赛罗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在赛罗看来“得到帮助的是自己才对”吧。也就是彼此彼此。 但阿尔凯因一直愧疚于将他卷入了战斗。赛罗本可以在米斯特哈温德作为一名普通的药剂师安稳的生活,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虽是赛罗自己决定投身战斗,但开导他做出了这种决择的人正是阿尔凯因。 事实上,如果没有赛罗,如今阿尔凯因一行就缺乏了与众神为敌的战斗力。 在大罪战争期间,众英雄们对斯特拉达抱有的心情大概与如今的阿尔凯因一模一样。 星船在伊斯加周围巡航。 混乱的砂尘阻挡住了视线,但伊斯加仍然没有停止抵抗,瞄准船体吐出光箭。 阿尔凯因等人用各自的武器将其击落,继续消耗伊斯加的力量。 像狩猎野兽般攻击诚实的神—— 虽然对这种行动感到些许的罪恶感,但阿尔凯因等人仍然一个劲儿挥舞着用于打倒众神的武器。 ◎ 圣人克拉尼恩透过伊斯加的身体看到了所有的过程。 ——伊斯加如今被逼入了困境。 阿尔凯因他们为何要拒绝“加护”,克拉尼恩和伊斯加都疑惑不解。 如果克拉尼恩身在“外部”世界,应该能体会到其中的理由,但如今的他已经被伊斯加同化了价值观。 失去了发觉出异常之处的基础。 但他仍然明白阿尔凯因等人不是出于自己的任性,而是相信自己是为了众多的人类而战。 他们为何要破坏此地的“平稳生活”—— 伊斯加大惑不解。 因为施舍的和平没有意义么? 不该如此。施政者给予民众和平,人民应该甘心领受。 因为强制的和平没有意义么? 一味追求和平,但得到后又加以拒绝,实在匪夷所思。 还是说如今的状况不算“和平”呢? 平稳,安宁,没有纷争,所有人都能毫无痛苦的在这个世界生活,绝对可谓“和平”。 或是还有比和平更重要的东西么? 如果阿尔凯因是为此而战就可以理解了。但,真的存在比平和更重要的东西么? 因为伊斯加的价值观紧紧的依附于“圣教会的思想”,所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本来,人类就在多种多样的价值观,虽然不全是正确的,但正是这种多样性才造就了人类社会。 否定这个根源,强制将所有人都按照“圣教会的教义”这一种价值观进行管理——这就是伊斯加建立的支配体系的本质。 实际上,克拉尼恩和伊斯加没什么错。 在大多数情况下,多样性会引发纷争。 战斗的自由和不必战斗的自由。沉溺于欲望的自由和谏诤的自由。多种价值观的冲击是造成争端的主要原因,将所有的价值观统一也是结束纷争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即使在人类社会,也偶尔会表现出这样的思考方式。 如果国家众多导致国家冲突,那么统一成一个国家就可以解决—— 但在这种思想下往往会使动乱扩大,陷入僵局。 统一进展到某种程度后,又会从内部产生腐败,然后分裂、重归于内乱当。这是历史的规律。 正如眼下的统一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的萨安托罗夫,这才是人类的世界。 但在推行“统一价值观”这种思想的过程中,国家之间的冲突和伊斯加的做法有极大的区别。 在国家之间的捭阖中,只是组成国家的人变得狡诈。 但在伊斯加的统一中,甚至极大的改变人类的存在方式。 不会饥饿,没有争端,失去欲望,热爱和平,就连在生殖行为中都感受不到快感,处于统对的管理之下。 这种极端性同时否定了人类的本质,但本是非人存在的伊斯加对暧昧的人类特性并不以为意。 应该重视什么?又可以舍弃什么? 关于这种基准能够清楚得出的结论只有:伊斯加“绝对和人类不同”。 以人类的价值观来看它的行为实不可取,但众神也有众神的价值观。按如今照圣教会的价值观和神化为一体,对众神来说毫无疑问是最美好的世界。 为了拯救愚昧的人类,神不得不亲自出手。 这就是圣教会最终的结论。 「……啊,这样。他们没有得到伊斯加大人的认可——就是说,他们尚且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察觉到这点的克拉尼恩突然感到呼吸困难。 脑袋里——意识的底层传来了伊斯加的声音。 “我会按照圣教会的教义引导汝等” “不必对此怀疑” “对我怀有期望的正是汝等” “我按照汝等的期待诞生” “我是圣神——伊斯加” 克拉尼恩沉浸在神安稳、亲切的声音中。 庄严的声音仿佛原样复制出了人对神抱有的幻想。 但克拉尼恩醒悟了。 名叫菲诺的少女在离去时说的话—— “只是将扭曲的确执强行塞进脑子里” 她指出的这点大概是正确的。 圣神伊斯加的确诞生于人的思想中。 而人类本是扭曲的生物。 从人类中诞生的伊斯加不可能不发生扭曲。 伊斯加敏感的察觉到了克拉尼恩心中的这些细微、但又决定性的思考杂质。 “咱们的愿望相同” “相信我” “我会成为你的力量——” 听到这些像是在鼓励或是迷惑的声音,克拉尼恩回以微笑。 「没关系——我不会背叛你。我是圣人克拉尼恩。你是圣神伊斯加——不论如何,我的立场都是侍奉你。如果他们前来讨伐,我会成为你的盾牌,直到最后——」 伊斯加的声音戛然而止。 克拉尼恩感到十分诧异。 阿尔凯因等人的攻击渐渐增强,但还没有冲击到这个安宁的世界。 只有成为伊斯加觉醒时的灵媒的克拉尼恩意识到了攻击,其他信徒如今仍然过着平稳的生活。 「伊斯加大人。你要怎么办?」 “我——会成为你们的守护者” 克拉尼恩点点头。 「不错。那么身为圣人的我也是你的守护者。」 “不,我如果守护不了你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圣神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然后,克拉尼恩的意识体被飘浮的感觉所包围。 「伊斯加大人!要做什么——」 “你不是盾牌,你要活下去” 飘浮的感觉转为迅速上升的感觉。 克拉尼恩无力抵抗,意识逐渐被拉回了外界。 「伊斯加大人!不行!我要留在这里……!」 伊斯加没有回答。 回过神儿来时,克拉尼恩的身体已经被抛到了空中。 (啊……!) 白色圆顶的空间中央—— 克拉尼恩的肉身被扔到了阿尔凯因等人战斗的地方。 在正下方张开的一大块布接住了他的身体。 克拉尼恩落到上面被接住,同时传来了黑猫的声音。 「这边成功了!霍克艾,干掉伊斯加!」 克拉尼恩的身体被放到魔导具龙的背后,逐渐脱离了战线。 身体动不了,似乎受到麻痹般使不出力气,甚至说不了话。 即使能说话,脑袋里一片混乱的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久前受到伊斯加影响的自己,以及如今脱离后的自己——两种意识的差异难以用理性来填补。 就像是从有暖炉的温暖房间被全裸扔到极寒的山中一般迷茫。 (我……我被伊斯加大人窃取了意识……?不,但是,伊斯加大人的确释放了我——) 在克拉尼恩的背后,伊斯加的身体被数重光箭和光刃刺中,脑袋更是被光枪深深的贯穿。 受到英雄们的武器的直接攻击后,伊斯加缓缓的倒在原地。 与此同时,周围构成圆顶室的白色墙壁仿佛扩散般开始崩塌。 圣神伊斯加在弥留之际的高亢声音回响于克拉尼恩的耳边。 就像是小孩子的哭泣。 ◎ 从伊斯加的身体救出克拉尼恩后—— 赛罗却感觉发动的轮环没有命中目标,不禁歪了下脑袋。 魔镜斯特拉达运转正常。 在发动前,伊斯加奇迹般的暂时停止了动作,所以赛罗准确的对准位置,远距离发动了轮环之力。 承载着阿尔凯因的裁决魔龙也在绝好的时机飞出,用“黎明天幕”接住了缓缓落下的克拉尼恩,顺势逃离。 整个过程轻松的按照计划进行,赛罗自己也很吃惊。 但是,在使用轮环的瞬间—— 没有往常命中目标的感觉。 (难道说在发动之前——伊斯加就释放了克拉尼恩……?) 赛罗不禁想到了这种绝不可能的情况。 「干掉了么……?」 朱利 从星船向下俯瞰无力倒地的伊斯加,结结巴巴的问道。 霍克艾摇摇头。 「不,勉强还算活着。再稍微——」 突然的强风从侧面击中了星船。 虽然影盾弗半西兹可缓和了冲击,但船体极大的失去了平衡,在空中不停打转。 「哇!」 赛罗保护着菲诺和缇亚涅丝,顺着倾斜的地板滑到了墙边。 暂时负责操纵星船和防御的西兹可好不容易在水瓶前站稳,调整了星船的飞行。 「甲板!有人掉下去么?」 露娜丝缇雅回应道。 「我没事……」 「突然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船坏了?」 朱利慌忙的问道。 操纵魔龙救出克拉尼恩的阿尔凯因和梅露露西帕还没有回来。 本以为是伊斯加拼死一搏击中了星船,但冲击再次到来时响起了熟悉的男性声音。 “抱歉了,魔人派。我不能让你们杀死伊斯加,你们不适合做出弑神这样的重罪。” 「鲁法斯?」 赛罗咬紧了牙齿。 似乎只是通过某种魔导具将声音传到这里,人不在附近。 瞄准这个时机突然现身,看来他们一直在等待伊斯加的虚弱。虽然早就抱着被利用的心态参战,但事实突然摆在眼前仍然难以保持平静。 思考期间星船再次受到冲击,船底擦着地面着陆。 西兹可大喊。 「星船的舵好像坏了!下去战斗……」 「——停手吧。就算武器再厉害,你们的实力仍然不济。肉薄的话还是我更有利。」 星船坠落,一名身穿短和服的青年突然跳到甲板的一端。 东天将莱森—— 赛罗在其目光的威慑下咽了口气。 表面上笑嘻嘻的样子,但仍然散发出了锐利的气迫。 霍克艾咋了声舌头,挥出阿尔凯因递来的王剑,但害怕船体受到牵连,没有用出全力。 莱森看到后,笑了笑。 「你们的武器威力果然惊人。但除禅刀以外在同伴身边都用不了呢,只能专用于对付众神,或大屠杀。关键的禅刀还在那边——你们要怎么办?不暂时老实点么?」 不能让伊斯加死——这就是他们介入的理由。眼下,他自己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寒罗也曾在与波尔阿鲁巴的战斗中见识过东天将“雷化刀”的威力。只要他愿意,可以在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切得粉碎。 西兹可和露娜丝缇雅似乎也有同感,表情眼见着僵硬起来。 但还有位一无所知的姑娘。 「魔族!快离开这艘船!」 朱利将银枪对准他。 前端放出的光从莱森的身边滑过,似乎只是为了牵制。 莱森一动不动,他知道这一击只是威胁而已。 「下次就不会打偏了,赶快离开!」 朱利鼓足勇气的通牒只换来了莱森的苦笑。 「这种直线型的攻击是打不中我的——刚好。我一个人——你们那边的战力是六个人和树兵吧。」 他将赛罗也算在内,其他还有霍克艾、西兹可、露娜丝缇雅、朱利和菲诺五人。 莱森再次将双手插入怀中,叹了口气。 「嘛,是我袭击过来的,所以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失礼……除霍克艾这个家伙外全是女人和孩子。只要你们不出手,我就会放过你们。这样行吗?」 霍克艾夸张的皱紧眉头。 「……原来如此。一旦维斯加侵占了伊斯加的力量,我们就再难与之抗衡,所以你才能在此从容不迫——是这样吧?能否在此争取少量的时间关乎你们的生死存亡。看起来明知不行也必须应战了。」 霍克艾摆好了架势。莱森则脸带笑意的一阵抽搐。 「……学士先生的直觉真敏锐。好,那就上吧。希望不要误伤到小朋友。」 这句话是在说赛罗。 「……抱歉,我不会参战。菲诺和缇亚涅丝也一起。」 「赛罗……嗯,我明白了。」 菲诺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莱森以为他们胆怯了,实际上赛罗他们能充当战力的只有树兵。 他们退入船舱中,赛罗对菲诺喃喃耳语。 她的眼睛突然微微一闪。 「……我当先锋!」 朱利气势十足的咆哮,似乎在等赛罗等人避难。 银枪的一击贯穿了莱森刚才所在的位置,但他瞬间就避开了。 手中的“雷化刀”仿佛瞄准猎物的蛇般闪光。 西兹可突然闯入朱利的眼前,用影盾弗兰西斯卡的防护膜挡住了攻击。 因为将范围设定的很小,所以保护膜也随之增强,雷光般的一刀被表面弹开。 莱森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喂……对付神的武器果然不是摆设。被我的雷化刀击中应该会破裂才对——」 西兹可瞪向了他。 「莱森大人!你这样的武术家为何如此随便的成为魔族的走狗!」 看到她严肃的面孔,莱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原来是同乡么?难道在哪里……你难道是武人身边的那个小矮子……!」 「……我叫西兹可。莱森大人,听说你已经在数年前亡故,好像是急性病……如今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赛罗等人咽了口唾沫,观望着针锋相对的两人。 西兹可的面色阴森吓人,但莱森知道对方是旧相识后反而舒缓了心情,当然没有消除杀气。 「那家伙到是仗义之人。对死过一次的我来说,如今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救命恩公”,顺便还很漂亮,非常有趣——何况,我很喜欢她想要对这个世界的王侯贵族找碴的想法。嘛,就当作死人的戏言吧。」 莱森的口气很通晓情理。 仿佛是在戏弄别人,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生存方式。 西兹可双手取出战轮。她使用的“四重奏的战轮”在投出前只是棒状的魔导具,飞到空中后会生成圆形的魔力自由的攻击敌人。 威力自然不能匹敌英雄们的武器,但她特意掏了出来。 「……作为武人的女儿,以及同乡之谊,就由我来为你超生吧。莱森大人,请做好觉悟。」 莱森哈哈的笑了起来。 「养成这么认真的性格,跟你的父亲很像呢——但你还早了十年,要是真想战斗,就做好丢掉一支胳膊的觉悟吧。」 莱森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侧身摆好架势。 从他手中刀柄中迸发出无数分枝叉节的雷光。 闪光过于耀眼,赛罗庇护着菲诺等人下意识的背过头。 西兹可的影盾防住了雷光,但过于集中面前的防御,结果背后出现了空当。 露娜丝缇雅拉满弓弦。 从神弓射出的箭矢与雷光相抵消。霍克艾明知会破坏星船仍然挥下了王剑,朱利也与之配合刺出了银枪。 英雄们的武器发出的过度攻击全都瞄准了莱森一人。 莱森流畅的运动,先是斩断没有抵消掉的箭矢。 闪过王剑发出的数重光刃,在千均一发之际躲开了银枪锐利的一击。 在攻击中夹杂的西兹可的战轮也被他若无其事似的轻松击落。 他极为巧妙的动作让赛罗等人只能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魔导具威力的问题了,而是东天将莱森——本身的强大。 攻击的余波粉碎了甲板一端,光刃射 向了远处。 东天将莱森仿佛理所当然般毫发无伤。 「威力再强,毕竟也是魔力块——不可能以光速飞行。攻击的方式越简单,越容易看穿。果然那些只是——对付傻大个儿“众神”的武器。如果“禅刀”在此的话,或许还能一战吧。」 为了救出克拉尼恩,那把武器如今正在阿尔凯因的手上。阿尔凯因和梅露露西帕二人大概受到了其他魔族——鲁法斯的袭击。 霍克艾等人懊悔的停下了动作。 莱森从容的回望着面前的人。 「还要继续么?我到是怎样都行,不过再继续的话可不只是会痛了。」 「我们还……!」 「西兹可,住手!」 霍克艾劝阻了她。 船舱里的赛罗在心中默默的对他道谢,恐怕只有霍克艾察觉到了。 「为什么,前辈!必须打败这个人,然后去帮助阿尔凯因大人……!」 「很遗憾,仅凭咱们是打不赢的。继续下去只是在破坏星船。」 莱森握着刀柄,很愉快的拍拍手。赛罗咬紧了嘴唇。 「有本事的人仅靠片刻的战斗就能分辨出实力的差距呢。这样就好。在主人得到伊斯加之前,暂时——」 莱森挥下了手。 赛罗看准这个瞬间——穿过“魔境”注入了力量。 「……嗯?」 莱森大喊道。 手上的“雷化刃”碎成了细砂。 发觉此事的东天将睁大了眼球。 「轮环?你们……!」 赛罗庇护着菲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霍克艾先生!就是现在!」 感到害怕躲进船舱只是为了逃离莱森视线的演技。 “魔镜斯特拉达”可以在远距离发动轮环之力。这种效果并不限定于众神。 因为在发动前需要几秒的时间,如果直接解除莱森的魔族化,又害怕他有所察觉后移动位置。 目标一旦发觉的话,这招就无法再次使用了。另外只要对手移动,魔镜就难以设定位置。若是面对“众神那样的傻大个儿”,再怎么移动也没有关系,但目标较小人类却不能如此。 所以赛罗没有瞄准人体,而是以“雷化刀”为目标,看准莱森停下动作的时机,将这个凶狠的武器报废了。 在赛罗的提议下完成了位置设定的菲诺终于安心的吐了口气。 「干得不错,赛罗!」 「唉,很顺利!」 就在西兹可等人还在发愣时,霍克艾挥下了王剑。莱森脸颊颤抖得从星船的甲板退回了地面。 无论多么优秀的魔导师,失去魔导具后都只是普通人—— 魔族亦然。 「你个混蛋!我要杀掉你!」 霍克艾挥动王剑放出的光刃掠过了他的头顶。 「朱利!露娜丝缇雅!你们攻击伊斯加!」 「是!」 魔族的目标是伊斯加。两人听到霍克艾的指示后回过神儿来,从甲板上开始攻击伊斯加的庞大身躯。 阿尔凯因二人在伊斯加的旁边受到魔族的突然袭击,正在交战。梅露露西帕操纵的“裁决魔族”和像是北天将鲁法斯的人影仿佛鸟与虫般在空中飞舞。 如今星船坠毁,赛罗等人似乎有必要跑过去援助。说不定和对付莱森时同样,能利用“魔镜斯特拉达”奇袭。 从船外传来了莱森的咋舌声。 「切——没办法了。不能再拘泥于剑士的矜持,要仿效德尔菲埃么……」 赛罗察觉到了绝不寻常的动静,下意识的冲到了甲板的一侧。 在他的视野中,东天将莱森的样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全部颤抖,用力的呼吸。 骨骼已经增大了一倍以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体毛。 「……这、这是什么?」 西兹可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冲到赛罗身后的菲诺也喘着气注视向莱森。 一个毛发光润优美的巨大怪兽出现在眼前。 像是大型的野生黑狼,但又不是狼。上半身残留有人类的特征,左右各有胳膊和手指。 但下半身还有狼一样的前后足,整体上就像是神话中的半人半兽的怪物。 狐狸似的脑袋上只有眼神保留了莱森的原样,散发出野生动物绝没有的理性光芒。 赛罗看到后,与其说害怕,更加感到了神圣。 视线的高度和站在甲板上的赛罗等人差不多。 霍克艾在旁边低语道。 「真精彩……根据雪莉露大人和蕾妮从空中的观察,在夏亚鲁尔僧院时的南天将德尔菲埃也曾化身为龙与工人战斗。难道说四天将都能变身?」 霍克艾的声音微微兴奋起来。 化为半人半兽的莱森用和刚才同样的口气回答道。 「我们的主人精通失传的古代禁术。我和德尔菲埃在复活得到了许多好处——其中就有这种力量。嘛,如果不强化我病魔缠身的肉体就无法复活——不过我还算满意。」 莱森的眼睛盯着赛罗笑了起来。 「顺带,轮环小鬼。没有对准我的身体而以雷分刀为目标是正确的判断。如果对我使用那种力量,不仅会解除魔族化,还会解除这个封印,让我在兽化的基础上发动“狂战士的代价”,因而失去理性。那样的话,你们早就死了。」 “狂战士的代价”——赛罗听说过这个词,不是魔导具,而是设置在人体内的一种诅咒,在生命受到威胁即将失去意识时发动,让当事人战斗到耗尽生命力为止。 阿尔凯因曾告知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体内也有同样的诅咒。 「狂战士的代价……为什么你会有如此危险的——」 莱森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不是我喜欢才弄的,听说你也是同样——这种诅咒是接受人体改造后的宿命呢。“狂战士的代介”能在改造时维持生命,如今此项技术已经失传,而且在濒临“生命危机”时也会发动保护性命,届时当然会大暴走,若不在死掉前控制住当事人就麻烦了。」 在赛罗内体装入“环流的轮环”的人似乎就是赛罗的双亲。 赛罗不记得他们的面容,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做此事。 莱森的四只脚踏在大地上,轻轻举起上半身的双手。 胳膊上发出淡淡的光芒,从手指甲延伸出细长的刀刃。 「我们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在主人和伊斯加融和前拖住你们的脚步。要是你们看到我如今的样子失去了战意,就老实的——」 西兹可飞起了战轮。 露娜丝缇雅拉紧神弓,朱利举起银枪,霍克艾高举王剑。 赛罗沉默的瞪着莱森,抱着缇亚涅丝的菲诺靠在旁边。 莱森轻晃肩膀的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不打算老实听话呢。」 他向下半身的四脚注入力量,自然的张开双臂。 霍克艾随之挥下的斩击成为第二次交战的信号。 第六章 她所期望的居所 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的外表是只黑猫。 不是他有意而为,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不论外表是人还是猫,他都深知自己该做之事。 作为魔人的弟子,收拾世间混乱的局面—— 这份意志没有动摇。 作为稀有的、操纵暗属性的魔导师,这也是他的责任。 「怎么样,阿尔凯因。不把剑收起来么?我和你们的利益没有很大的冲突。不仅是在萨安托罗夫,你们也不希望世界就这样下去吧?」 听到北天将鲁法斯的劝说,阿尔凯因呲出了牙齿。 将虚弱的克拉尼恩交给操纵魔龙的梅露露西帕照顾,阿尔凯因从他手中接过破杖亚加莫尼,朝向北天将。 放出的冲击波被风吹散,攻击不到对手的身体。此地离赛罗有点远,所以威力衰减了。 「我绝不认同魔族的做法!你们太过激进的想要改变支配阶级,在萨安托罗夫时我出于人道主义没有阻止你们,但如果你们妄图支配那个国家,我绝对要和你们一战!」 鲁法斯飘浮在空中,仿佛真正的指挥家一般挥舞起“斩风的指挥棒”。 空气漩涡奏响了平稳的音乐,但阿尔凯困可没有倾听的从容。 一旦出现空隙风刃就会击落魔龙,两人用魔龙的咆哮和破杖全力的抵抗。虽然也向鲁法斯本人发出攻击,但他的身体宛如畅游空中的小鸟般难以捕捉。 他攻击的势头足以匹敌英雄们的武器,如果没有操纵魔龙的梅露露西帕,在最初的袭击中就已经被击落了。 双方都没有停止交战,同时进行着语言上的交流。 「我们不会支配,只进行必要的介入,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来担任我们的干部。很欢迎你来填补空缺的西天将之位。」 「让只猫来担任人偶的后任?不知你们有几分诚心,就像是在游戏般助长世间的混乱。」 「我们无意消遣。你们肯定知道吧,我等除西天将以外都曾一度死去,在第二次的人生中只会做必要之事。我对主人的赎罪和报恩,德尔菲埃对萨安托罗夫的革命,莱森追求能战胜武人的剑术——各自都在主人的帮助下延续了人生。当然,我们作为魔族,在根本上都对“促进人类进化”产生了共鸣。」 鲁法斯没有停顿。 「我不否认一部分魔族出于私欲而暴走。但如今的我们需要这样的战力、资金和政治影响力。我们的规模还太小,也不曾认为仅凭我们就足以支配整个世界。我们只想创造出变化的“契机”而已。」 阿尔凯因用破杖的一击作为回应。 「诡辩!你们正在世间散播混乱的火种。虽然其间也有好的变化,但不好的变化更多。毕竟——我们绝不期望由众神这种怪物强制造成的“变化”。就算在你们眼中是美好的未来,对我们却正相反!」 魔族有可能完全控制“众神的力量”,但阿尔凯因认为这份力量对“人类的身体”而言过于沉重。 即使能暂时的灵活运用,也不能保证将来不被用于歪道。若在出错时有办法弥补尚可,但贸然使用众神的力量甚至能轻松的毁灭整座星球。 有种学说认为完全进化的终点就是毁灭。阿尔凯因不认同这种看法,却觉得魔族想要推动的进化无限接近于这样的结局。 进化本来就是“幸存”。 魔族只是在强求“改变”。 「鲁法斯。你在魔族中也算理智之人,但大部分的魔族不是。你们的同伴哈尔姆巴克在米斯特哈温德曾意图杀害赛罗,想要支配埃鲁福尔的西天将、哈伊亚德傀儡也是因人类的错误而诞生的魔导具。圣教会和伦德伦德骑士团的暴走,工人的背叛,萨安托罗夫的内乱——全都是人类犯下的过错。明知人类会犯错,仍然将“众神之力”交到他们的手中简直愚蠢透顶!」 鲁法斯微微一笑。 「……你果然很优秀。如果人类愚蠢到自我灭亡的程度,那只能就随其毁灭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做出善意的判断而将刀刃交给小孩,受伤的话只是他自己的责任——我绝不认同这种观点!」 鲁法斯加快了挥舞指挥棒的速度。 裁决魔龙也突然加速,与迫近的风刃拉开距离。 「我明白你们的主张,但仍然无意退让。若想声明自己的主义就用力量阻止我们吧!」 「正合我意!」 阿尔凯因举起“砂尘的心脏”。 吐出的砂粒和风相干涉,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阿尔凯因利用这个空隙悄悄的对梅露露西帕耳语。 「梅露露西帕,尽可能的靠近“伊斯加”。鲁法斯只是想拖住咱们,争取时间。霍克艾他们似乎也遭到了袭击,只能由咱们来给伊斯加最后一击。」 听到他的低语,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身体靠在魔龙背后的克拉尼恩发出了微微的呻吟,似乎还说不了话,阿尔凯因安慰似的抚摸了他的后背。 (终于将克拉尼恩大人从伊斯加中解放出来了……在那个心情舒畅的世界过了几天后,回到这边的世界就如同地狱吧……) 有的宗教相信人在死后会进入神的国度,的确就像是伊斯加所提供的世界。 阿尔凯因再次透过砂粒的空隙俯瞰向伊斯的巨型身躯。 没看到魔族之主维斯加的身影,但毫无疑问她已经来到了此地。 大概是用“隐身外套”等魔导具逃出阿尔凯因等人的视线,正在伊斯加身的旁边准备着“融合”。 阿尔凯因以圣神伊斯加的头部为目标放出了破杖的冲击破。 北天将鲁法斯操纵的风只在伊斯加的周围特别厚实。 冲击波被抵消后,不仅没有击碎对手,触及伊斯加的表皮时甚至只有抚摸般的力道。 风即空气的流动。空气充满了空间,想要打破这种几乎无限的壁垒实在棘手之极。 破杖的冲击波适于破坏“有形之物”,但在擅长吸收冲击的壁障面前难以发挥威力。 效率不高的战斗让梅露露西帕皱起眉头。 「阿尔凯因,把风车给我。」 「唉?」 「我用金线风车在那个壁障中吹出一条通路。你向那里释放冲击波,这样就应该能攻击到伊斯加了。」 「啊……!」 金线风车可以用风守护自身的周围,并且甩向前方。 因为本身没有直接的攻击力,所以阿尔凯因一时失察。将其和破杖组合使用开出一条路应该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梅露露西帕拍了拍阿尔凯因的帽子。 「……保持冷静,阿尔凯因。平常的你肯定能想到这个方案。星船那边的伙伴能将将应付,不要着急,咱们必须面对自己的敌人。」 大概是仍在担心受到东天将袭击的同伴们,让阿尔凯因的思考变得迟钝了。 黑猫轻叹了一声,交出风车,重新拿好破杖。 「……这是我最大的弱点。背后被劫的话就再难保持冷静。」 「对手也深知这点才会在咱们分开行动时偷袭吧。反言之——他们对继承了英雄遗产的咱们心存警戒。不要错过战机。」 梅露露西帕口气平谈,向“金线风车”中注入了微量的魔力。 远处的赛罗将轮环之力传入风车,在阿尔凯因面前打开了一条空气流通的道路。 阿尔凯因沿着这条路径,瞄准伊斯加的头部发出了破杖的冲击波。 「糟糕了……!主人!」 冲击波即将直接击中伊斯加的头部。 但这道攻击却被“另外的物体”所阻挡。 粉碎的不是伊斯加的脑袋,而是隐身在那里的“巨物”。 从巨大的盾中长出手足的粗糙人偶受到冲击后显露了身形。 轻松的被冲击波破坏,就此来看应该不是神器之类强大的魔导具。 看到那个以盾为原形的人偶,梅露露西帕低吟了一声。 「持盾步兵沃里?……是“巴维里的人偶游戏”!缪尔斯通!你也在那么!」 他喊出的名字正是那位以人类之身协助魔族的少女。 在埃鲁福尔时背地里操纵哈伊亚德傀儡,在夏亚鲁尔僧院也曾和拉达娜共同为保护难民而战,但在和波尔阿鲁巴的战斗中消失了行踪。 闭着眼的少女从坏掉的持盾人偶的阴影里现身了。 魔导具工匠,缪尔斯通—— 因毁灭哈伊亚德工房的仇,梅露露西帕一直在追杀她。 魔龙的嘴里放出了咆哮。 这一击毫不留情的瞄准了少女,但北天将突然挡在了中间。 虽然被咆哮的势头击退了数步,但还是用风之壁障防御住了。 「……缪尔斯通,修理下沃里吧。」 「不必,没有问题。面对英雄们的遗产当然会处于下风,没有被击飞已经足够耐打了。」 她冷淡的回应,手里拿起了游戏盘。 游戏盘上的数个模仿棋子的魔导人偶就是她的武器。 王之巴维里,左侍者哈维,右侍者拉尼,持盾者沃里,马车法利,小丑西尔比,军师克罗乌里—— 虽然防御力最强的持盾者已经被破坏,其他人偶在英雄们的武器面前简直不直一提,但也不能因此大意。 毕竟她用沃里守护的人应该就在损坏人偶的另一边。 魔族之主,维斯加—— 她没有出现在阿尔凯因等人的面前。恐怕在沃里的背后正加紧与圣神伊斯加融合。 「梅露露西帕,不要管北天将和缪尔斯通。维斯加肯定就在沃里的背面。只要击败伊斯加和维斯加之一,就是咱们获胜!」 在阿尔凯因的指示下,魔龙开始突进。 阿尔凯因拼尽全力的放出冲击波,攻击挡在正面的北天将。 鲁法斯在不能躲避的情况下坚持了数秒。 「……呃!缪尔斯通!把主人带到别的地方……!」 「没有必要。伊斯加和维斯加的融合结束了。」 从盾牌后方传来了青年清澈的声音。 龙人加尔多拉的声音——就在阿尔凯因发觉时,空间突然充满了闪光。 魔龙的身体剧烈的后仰。 「梅露露西帕!」 「无法控制了!正在下降!做好准备!」 魔龙坠向地面。 因为原本飞行的位置很低,所以不必担心坠落的冲击,但阿尔凯因的身体仍然轻轻的弹回了空中。 猫的体重很轻,而且采取了受身,他转了几圈后躺在了地上,暂时难以起身。 破杖亚加莫尼和禅刀芬达斯也从他的手中滑落。 (……魔龙……被击落了?) 在此之前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比起被击落,似乎更像是魔龙自己摔落。 「梅、梅露露西帕……你还好么?」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阿尔凯因摔落的地面一片纯白,材质既非土也非石头。勉强来说的话,柔软的触感就像是草地,但没有任何植物。 阿尔凯因缓缓的抬起头。 正面有个人影。 「……你好,阿尔凯因,初次见面。」 那是一位蓝发的漂亮姑娘。 她担心似的蹲在旁边,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阿尔凯因感到毛骨悚然。 全身的毛发竖立,想坐起身体却四肢僵硬。 「……维斯……加?」 就算是和她初次见面,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弥漫在周围的异常威慑力比圣神伊斯加更加鲜明,仿佛空气本身变得胶着似的痛苦感觉包裹住了全身。 与这种氛围不相配的美貌姑娘泰然自若,动人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就是魔族之“主”,维斯加。」 她充满慈爱的表情让阿尔凯因抬头看呆了。 在夏亚鲁尔僧院,阿尔凯因未曾与她遭遇。 虽然之后从有过交流的赛罗等人以及撞见的多鲁加尔口中听说了她的事情,但直接面对面的相遇,这还是第一次。 她是如此——充满魔性的存在。 视线交汇后,四脚仿佛受到束缚似的麻痹了。 她表情温和,音色优美,但自己身体却因恐怖感而战栗。 无意中尾巴贴在了身体上,黑色的毛发也倒立起来。 维斯加轻轻的展开双臂,像对待普通的猫般抱起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动不了。 他仿佛陷入了一种错觉中,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仔。 「呜……」 维斯加宛如单纯喜欢猫的姑娘般,脸颊轻轻的蹭在阿尔凯因身上。 「你……和“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真的一模一样呢。它们十分亲切,帮了我很多忙,我一直很怀念它们。」 因恐怖而混身颤抖的阿尔凯因听得一清二楚,“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这个词不是初次耳闻。 类似螳螂的波尔阿鲁巴眷属看到阿尔凯因的样子后也说过同样的话。按照赛罗和菲诺所说,他们闯入的异世界中存在猫居住的村落,那里的猫和阿尔凯因同样用双足步行。 亲切蹭着脸的维斯加毫不设防。 但阿尔凯因仍然无法抵抗。 乐人雪莉露在夏亚鲁尔僧院与维斯加交战之际,曾怀疑那不是真正她。 如今,在阿尔凯因面前的应该毫无疑问是她的“真身”,但却不是曾经的“维斯加”,她已经吸收了圣神伊斯加,进化为等同于神的存在。 想想看——就连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也无法打倒她,只能将她“放逐到异世界”。现在她和伊斯加合为一体,无疑会变成更加可怕的存在。 (我们的战斗……难道说,催生出了一个无敌的怪物……?) 与圣神伊斯加的统治相比,还是魔族更好些——不久前他还做此考量。 如今已经失去了这样断言的自信。 回望周围,伊斯加的巨大身躯也消失了。 一切都包含在了普通人大小的维斯加体内。 云团围成的圆顶状空间曾一度濒临崩塌,但现在已经换了一片天地,广阔的空间一望无际。 大地上也没有动植物,只是一白纯白。 因坠地时的冲击失去了禅刀和破杖的阿尔凯因好不容易才用肉球摸到了腰间的“黑色切糕刀”。 即然无法抵抗,说不定这样做只是徒劳,但阿尔凯因摸到武器后再次意识到“不能放弃”。 因此重拾了些许勇气的阿尔凯因以严肃声音向身边的维斯加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维斯加的平静的回应。 「这里是我创造的空间。你们削弱了伊斯加的力量,所以伊斯加的茧已经崩塌了——虽然顺势回到圣都也不错,但你们也不希望将刚刚将获释的居民卷入战场吧。」 像是施以恩惠般的言语有些不自然。 「……不如说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吧?」 维斯加轻巧的点了点,肯定了阿尔凯因的话。 「也有这个目的。我还有些话想对你们说……另外,你们再怎么抵抗也 杀不死我了。」 这不是出于洞察力或直觉,恐怕在她面前瞒不住任何事情。她能够用精神与对方的心灵相联。 「正是如此。但这不是我个人的力量,而是“伊斯加”在这个空间的能力。」 她读出阿尔凯因的心里活动,告知了正确的答案。 大概了察觉到了黑猫的畏惧吧,她心情愉悦的摸了摸阿尔凯因的脑袋。 「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还不能如此断言。但多亏了你们将圣神伊斯加从圣教会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我才能将它置于自己的支配下。过去就付诸流水吧,希望你们务必成我方的同伴,如何?」 阿尔凯因没有回答此问,又问了另外的问题。 「赛罗他们……还好么?」 「嗯,所有人都在那边。」 维斯加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星船和魔龙就坠落在那里。 魔龙上的梅露露西帕和克拉尼恩都失去了意识。 星船的旁边有一个狐狸脑袋的巨人,下半身还长着四条腿。赛罗等人就站在巨人的面前。 随着一首闪光来到了这个奇妙的世界,让他们也困惑不已。 「那是东天将莱森变身后的样子,很漂亮吧?他与异世界的神圣生物融合后克服了病魔,不觉得是种美妙的进化么?」 「……怪物。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姿态。」 维斯加扑哧一笑。 「你现在也只是猫吧?但我不认为你是怪物。只是大部分的人不能宽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如果适应了不可思议的生物所处的环境,也会习以为常,就像接受了你的同伴们已经完全习惯了你的存在——又比如泉女、黑狼、龙人族这些生物在其他的世界中也极为罕见。」 阿尔凯因无法同意她的思考方式。 「不能宽容是因为无法信任对方,或是根本不值得信任。我亲眼见到过波尔阿鲁巴和伊斯加的暴走。就结论而言——我们的世界不需要众神的力量。当然,将人变成非人的存在也是荒谬之极。」 阿尔凯因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来提一个方案。你能放过我们的世界,自由的前方其他世界么?得到了伊斯加的力量,你自身已经成神了吧,没有必要执着于这个世界。」 维斯加的笑容仿佛是怀春的姑娘。 「不行。这是埃斯哈尔大人诞生的世界……埃斯哈尔大人希望这个世界的“变化”。虽然僭越,我打算继承他的志向。等到埃斯加尔大人归回之时,绝不能让他看到一成不变的世界而感到失望。」 「……埃斯哈尔应该早就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大魔导师埃斯哈尔生于数百年前的大罪战争时代。不论再怎么长寿,也不可能还活着。 但维斯加没有理会阿尔凯因的提醒。 「那是你的误解。埃斯哈尔大人本就不是人类。在和我相遇时已经抛弃了肉体,成为精神体寄宿于魔导人偶中。英雄们杀不死埃斯哈尔,只能勉强将他封印到异世界,并施加了不能回到此地的诅咒——埃斯哈尔大人如今还在某个异世界游荡。我也曾去寻找过……却未能如愿再会。」 一瞬之间,她突然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但和圣神伊斯加融合后,我的体内也拥有了众神之力。往后肯定能找到埃斯哈尔大人,然后解除埃斯哈尔大人中的诅咒——永远的在一起——」 身体一颤。 可爱的言辞换个角度看又像是单面的强求。 不过阿尔凯因认识一位想法和维斯加类似的女孩。 (多鲁加尔在僧院曾说过“菲诺和维斯加的压迫感很像”……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么?) 她们面对表示出好意的人都执着到疯狂的程度。 维斯加的这份执着直接导致了如今的混乱。 「……你,发疯了。」 阿尔凯因断言道。 她是魔导具,不是人类,大概本来就不能期待在她身上出现类似人类的感情,只有美丽的外表,却没有道理可讲。 维斯加没有丝毫动摇。 「我只是绝不会迷失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人类委身于时光的流动中,不断和老去的自己妥协,然后放弃许多的事物——我和埃斯哈尔大人不会像这样被时间所束缚。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味重复充满纷争的历史,已经超越了滑稽可笑的程度,简直悲哀。」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 稍微——理解了她错乱的思考。 阿尔凯因在她的怀抱中扭动身体,跳到洁白的地面。 拿开了已经摸到切糕刀的手,转而用金色的眼眸抬头仰望着维斯加。 「在你看来可能很滑稽——但对我们来说,人生短暂而有限。即使在历史的旁观者眼中不停的重复,但我们的人生都是唯一的。从呱呱坠地到死为止,得到这不公平的、唯有一次的时间,开始各自的旅程——这绝不是无意义的重复。虽然人类世界看起来就像是轮环般不停回旋,但实际也是以螺旋状缓缓的前进。」 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下,阿尔凯因平淡的相告。 维斯加不可思议似的歪起了脖子。 「如果只有短暂的人生,那么——不是更要去追求变化吗?如今不满百年的生命,通过进化可以等同二百年,甚至三百年。或是像埃斯哈尔大人那样畅游于绵长的时光中——你们不惜放弃这种可能性,也要停滞不前么?」 「不是停滞不前。我们要用自己的双腿迈向前方……这样才有价值。如果习惯去依靠众神之力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人类终将走投无路。不能放弃靠自己在迷茫中前进的觉悟,正是这种对错误的尝试,人才能做为人生来死去——我是如此认为的。」 然后阿尔凯因表情一变,严肃的瞪向她。 「……毕竟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众神的威胁”。想要利用这种危险的力量,再怎么狡辩也不是正常的举动。」 维斯加闭上了眼睛。 「非常遗憾。可能的话,本想让你成为我的“灵媒”——」 听到维斯加的话后,阿尔凯因扭起了鼻梁。 「……灵媒?稍等下。圣神伊斯加的确以克拉尼恩大人为灵媒复活了——现在的你不已经转变成“灵媒”了么?虽然不知你用了怎样的技术,伊斯加应该已经与你融和……」 阿尔凯因的问题让维斯加歪起了脑袋。 「神的灵媒必须是“人”才行。不,你虽然是猫,但只有真正意义上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成为我和伊斯加的灵媒。我毕竟只是“魔导具”而已。」 阿尔凯因的脑内一片混乱。 不知她所说究竟何意。 「你已经得到了伊斯加的力量——不再需要灵媒了吧?」 「不行。伊斯加和我必须有“重物”才能将身体停留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灵媒,在不远的未来伊斯加的身体终会被遣往异世界。」 阿尔凯因回想起了闯入这里之前霍克艾提出的假说。 她使用“重物”这种表述也是因为读出了阿尔凯因的思考,看来霍克艾的分析一语中的。他曾提出“信徒的信仰”会化作这种重物,但实际上,这种重物正是“克拉尼恩”本身。 「鲁法斯他们已是死人,非常遗憾没有成为灵媒的资格。而且,缪尔斯通也无意于此……因为成为灵媒必须在最初的阶段同意,所以务必希望你能认同我们的思想。」 阿尔凯因全身冒出冷汗。 如果说错话,自己大概会变得和刚才的克拉尼恩一样。而且这回遵从的不再是圣教会的教义,而是魔 族的思想。 圣神伊斯加已经脱离了圣教会的教义,处于维斯加的支配之下。 「我不能接受——我的同伴也都会拒绝吧,这么愚蠢的提议。」 维斯加刻意的歪了下脖子。 「是这样么?本以为至少会有一个人接受我的提议……」 此时,星船那边有了动作。 霍克艾拿出“天锤波鲁德尔”,压制住了莱森的行动。 虽然尚不至于被被打倒,但从头顶传来的强大压力仍然令莱森十分苦恼,想动也动不了。阿尔凯因反而惊讶于他竟没有被压死。 不论是伊斯加还是维斯加的加护,都让他强壮得不似生物。 维斯加看向了星船。 「鲁法斯,缪尔斯通!去帮助莱森!」 两人突然从空无一物的空间飞出。阿尔凯因刚才没有察觉到他们,这里似乎有某种隐藏身形的机关。 阿尔凯因也抛开维斯加走远了。他担心梅露露西帕和克拉尼恩的安危,也不能对赛罗等人遇袭坐视不管。 「阿尔凯因!」 从星船的甲板上传来了赛罗的声音。 菲诺和缇亚涅丝在他背后,周围还有西兹可、霍克艾、露娜丝缇雅和朱利。看到所有人都平安无事,阿尔凯因也放心了。 北天将鲁法斯和拿着游戏盘的缪尔斯通冲到他们的面前。 冲在前面的鲁法斯朝霍克艾挥出了斩风的指挥棒。正在抵挡莱森的霍克艾无法躲避,好在西兹可的影盾弗兰西斯卡弹开了攻击。 但鲁法斯的攻势没有停止。 围绕着保护膜放出了无数风刃,最终穿过了影盾的空隙。 为躲开危险的风刃,霍克艾收起了天锤。 从重力中得以解放的莱森向鲁法斯声音嘶哑的大喊。 「北天将,小心轮环!这家伙能远距离瞄准魔导具!」 「原来如此。说起来,“魔镜”不是仅能将众神遣返的魔导具——」 阿尔凯因以猫的动作追了上去,与星船成夹击的态势。 就在战端即将开起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冻结了。 鲁法斯把指挥棒收回怀中,左右手分别拿出似曾相识的剑和杖。 「那么,各位——我本不想在此使用,快投降吧?」 禅刀芬达斯和破杖亚加莫尼—— 这两件对付众神的物品本在带在阿尔凯因身上。 因魔龙坠地的冲击而滑落后,如今纳入了敌人手中。 发觉自身失策的阿尔凯因严肃的收缩起眼眸。 ◎ 赛罗看向掏出武器的北天将,屏住了呼吸。 英雄们的遗产—— 这些武器如果远离了赛罗戴在身上的首饰“轮环守护星”就无法使用。 就是说,只要轮环在旁,不论敌我都能发动。 被敌人夺走后就会失效,不可能在武器上设置如此的特性。 (怎么办?只要我离开此地……但这样一来,其他武器也不能用了……) 赛罗身陷进退两难的困境中,想不出任何能打开局面的计策。 鲁法斯将禅刀递给莱森。 狐狸脸的半兽人兴趣盎然的握住了刀。 在巨大的身体掩映下刀显得极小,但禅刀的效果是强化身体,能毫无问题的增大他的臂力。 「这个不错,足够代替雷化刀了。」 「不过,只能在轮环旁边使用——果然还是必须把他拉拢过来。」 「啊?干脆杀掉只回收轮环……啊,不。你就当没听见。」 鲁法斯瞪了莱森一眼,莱森只好苦笑着闭上了嘴。 然后鲁法斯再次注视向赛罗。 赛罗紧紧的握住了菲诺的手。 不能犹豫。 只要不解除他们的魔族化就无法逃离此地,为此不惜让敌方发动“狂战士的代价”。 (菲诺,将魔镜斯特拉达的位置设定在鲁法斯……) 在此意图下,赛罗回头看向菲诺。 她放下缇亚涅丝,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 双手突然抱紧了赛罗。 既不是撒娇也不是胆怯,她只是为了“控制住”赛罗,双手加紧了力气。 「喂……菲诺?都到这种时候了……」 在抱过来之前,她的眼眸看起来比平时黯淡无光。 鲁法斯面对迷茫的赛罗发出了苦笑,开口说道。 「不错,真是个好孩子,菲利亚诺。就这样别让他动。」 「什么……!」 赛罗不禁愕然了。菲诺没有任何反应。 霍克艾拍了下额头,西兹可惊慌失措的看来看去。 「前、前辈!这是……」 「在埃鲁福尔么……原来如此。北天将对菲诺做了什么手脚吧?催眠术还是……」 听到霍克艾的推测,赛罗终于发觉了。 在埃鲁福尔的王都、傅丽叶发生的事—— 赛罗和菲诺被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所抓,当时北天将暂时保护了菲诺的身体。 如今赛罗才察觉到,当时菲诺可能被动了手脚。 鲁法斯轻轻拍手。 「不愧是学士,理解的真快。不是魔导具,只是稍微用了下寄生精神——如果赛罗对我表现出敌意就阻止他的行动,我对菲诺施加了这样的暗示。」 赛罗心怀愤怒的瞪向鲁法斯。 「居然对菲诺做出这种事!」 北天将轻轻的耸了下肩。 「抱歉。比起你们拥有的其他魔导具,我唯一害怕的只有“环流的轮环”。那是神的力量——轮环本身就是丰收女神阿拉库纳留下的小型“神界之门”,与阿拉库纳相连。因此从轮环中可以释放出它的加护——为防备万一,我设置了封印轮环的手段。因为她肯定会一直和你呆在一起。」 缪尔斯通在他背后按着眉头低语道。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狡诈呢,真是不明白。你不是一直避免这样的战斗么?」 鲁法斯瞥了她一眼。 「……看来你还在小觑“轮环”的力量。你不会畏惧和他战斗吧?如果你面对的是伊斯加或波尔阿鲁巴,还会产生“想与之一战”的想法么?虽然他看起来是普通的少年——但与他为敌也是同样的状况。」 被与那些怪物似的众神相提并论,赛罗也不禁困惑起来。 手持银枪的朱利正要靠近赛罗。 「虽然不太清楚状况……只要拉开那个孩子就行了吧?」 菲诺的手上突然闪现出纯水细剑的光芒。 从剑柄伸出的水柱化作细长的剑刃,让朱利惊呆了。 她从自己的背后发动武器也让赛罗感到一阵恶寒。 「……不会把赛罗交给你。」 菲诺在耳边低语。 赛罗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强烈异常。 和平时的菲诺完全不同,刺耳的声音中显露出一意孤行般的欲望。 她还在自言自语似的嘟囔。越过肩膀看不到她的表情令赛罗十分着急。 「……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赛罗。赛罗是我的——身体、心灵、头发、眼睛、指头、嘴唇、耳朵,全都是我的——只要赛罗在身边,我——」 「——这样啊。只要那个孩子在,你就能得到救赎。」 从星船的下方传来了若无其事的平淡声音。 膝盖难以承受的压迫感覆盖住了甲板上的所有人。 这不是单纯的气场,宛如神经性毒气般足以瞬间麻痹身体的强大魔力充满了此地。 西兹可、朱利和露娜丝缇雅已经跪在地上,霍克艾蹒跚的抓住扶手。 缇亚涅丝解除了实体化,菲诺依偎在赛罗身上。 赛罗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在支撑着她,还是被她所压制,看向说话的人。 「维斯加!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维斯加没有回答赛罗的问题。 她转而对菲诺搭话。 「——伊斯加似乎很在意你。在侵占了你们的意志时,只有你明确的否定了圣教会的教义——伊斯加会被强大的意志力所吸引。之前伊斯加因“圣教会的教义”想要驱逐你们,但如今我和伊斯加都接受了你。我们肯定能帮你实现心目中最美好的世界。」 赛罗听不懂维斯加话中的意思。他刚才原本就没有被“伊斯加”所侵占。 但菲诺做出了过度的反应,再次加紧了抱住赛罗的力气。 「……我的愿望……?」 「不行,菲诺!不要相信维斯加的话!」 阿尔凯因的话仿佛悲鸣般传来。 他的正面被缪尔斯通的人偶——形似少年的哈维和拉尼、手持镰刀的小丑少女西尔比堵住。 阿尔凯因拔出切糕刀,但莱森也注意到了那边。 谁都无法行动。 维斯加以梦幻般的口气相告。 「嗯。在伊斯加的体内,你能超越人类的寿命永远和赛罗尼乌斯两人在一起。保持不受年龄束缚的美貌,没有任何人能干扰你独自占有他——创造出这样的世界就好了。只要有圣神伊斯加的力量,这并非难事。」 赛罗抱紧明显有些动心的菲诺,大喊道。 「别被骗了,菲诺!刚才我没有进入伊斯加的体内,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看起来轮环之力和伊斯加不合,如果上了维斯加的当,咱们肯定会分开。」 维奥斯差异的歪起了脖子。 「赛罗尼乌斯,你没有进入伊斯加的体内,原因在于当时伊斯加的“守护对象”仅限于普通的人类。不是“不能进入”,而是同时身为阿拉库纳眷属的你不在对象之列——只要灵媒有意愿,可以随意的改变条件。何况如今的伊斯加不再是圣教会的神,而是“我”。」 她所说的大概都是事实。维斯加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但这样更加危险。 「菲诺,我不期望那样的生存方式!」 「……唉。」 菲诺轻轻一叹。 ——赛罗误解了。 她绝不会做出惹赛罗厌恶的事——在至今为止的交往中,赛罗对此深信不疑。 但菲诺背叛了赛罗的信任。 「赛罗……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她的声音中失去了感情。 「不!不是这样……」 赛罗的否定已经传达不进她的耳中。 菲诺微微颤抖着加紧了胳膊上的力气。力气大到脊椎都要弯曲的程度,让赛罗下意识的不断咳嗽。 「菲诺,冷静……」 「我只要赛罗……要是赛罗离开我的身边就活不下去了……赛罗明明约定要永远在我身边,却什么都不说就要离开米斯特哈温德……现在又要说谎么?想离开我么?那么,我……我……」 菲诺露出了微笑。 「……我绝对不会让赛罗逃走——」 赛罗越过菲诺的肩膀,看向维斯加。 魔族之主的笑容十分亲切。 「契约成立。那么——」 维斯加想要伸出手,但她的脚下的影子突然一晃。 「主人!」 察觉到异常的鲁法斯大声呼喊,却还是晚了一步。 从影子中涌出的植物手臂鼓足力气击中了维斯加的身体。 「缇亚涅丝!」 赛罗慌了。 树兵纳修雷的奇袭被维斯加面前的不可视壁垒所阻挡。 木制的拳头随着轰鸣声碎裂,维斯加自身却纹丝不动。 从影子中涌出的树兵又举起另一只胳膊向鲁法斯挥去。 这次又被鲁法斯手中的破杖亚莫尼放出的冲击波瞬间击散。 召唤出的树兵随后消失,但以此为信号,其他人的束缚也得以解除。 赛罗紧紧的抱住菲诺。 必须保证在她恢复正常后,马上就能使用“魔镜”。 「菲诺,振作一点!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讨厌进入伊斯加体内而已!」 「……很遗憾,已经迟了。」 耳边传来了维斯加的声音。 两人身体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所包围。 呼吸没有问题,但身体难以随意行动。 阿尔凯因在缪尔斯通操纵的人偶中来回逃窜,大喊道。 「赛罗!甩开菲诺!」 赛罗的心中唯独没有这个选项。如果现在甩开她,就表示出了明确的拒绝。 「抱歉,阿尔凯因!我肯定能说服菲诺……!」 「不是这个问题!她的意志已经被维斯加操纵了——」 声音中断了。 突然进入了一片寂静。 (唉……?) 赛罗被关入了纯粹的黑暗当中。 身体很沉重,似乎是在睡梦中。 「……赛罗,醒了么?」 「嗯……?」 想睁开眼睛,但无意中又闭上了眼帘。 赛罗还没有发觉。 他一直睁着眼睛。 在此基础上,他再次的睁开了“眼眸”。 那里充满了早晨般耀眼的光芒。 少女窥探向床上的赛罗。 她掀开毛绒绒的被子,清秀的一笑。 「早上好,赛罗。睡的香么?」 「……唉?菲诺?……唉?阿尔凯因他们……」 这是赛罗在米斯特哈温德的家。 祖父泽尔德那特从屋内的工房走了过来。 「……睡懒觉了啊,赛罗。大小姐早就来了。」 「唉?啊,爷爷……那个……?」 困惑的赛罗坐起身。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赛罗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里。 泽尔德那特捋起白胡子,一幅不悦的表情朝菲诺低头一礼。 「大小姐,非常抱歉。赛罗昨天读药剂学的书直到深夜……」 菲诺扑哧一笑,露出和悦的表情。 「这样啊?亚奈特留的作业么?」 「不……师傅什么也……」 下床的赛罗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如往常的早晨。 餐桌上传来了红茶和面包的芳香。 菲诺拽住他的胳膊。 「快点。泽尔德那特先生已经吃完早饭了呢。」 「啊,赛罗。我去街上买些材料。大小姐,失礼了……」 「嗯,保重。赛罗别在迷糊了,好好站稳。」 「嗯、嗯……爷爷,保重。」 泽尔德那特点点头,一把年纪却动作利落的走出了玄关。 留下的赛罗洗脸、刷牙,赶忙来到餐桌。 菲诺已经沏好了红茶。 光洁的金发在早晨的阳光中熠熠生辉,而她露出了比头发更加眩目的幸福笑容。 赛罗的心头一颤。 「呐,赛罗。今天没有亚奈特的课,可以全天呆一起吧?爸爸说赛罗差不多也需要身正装了,想量下你的尺寸……裁缝在上午过来,我会帮忙的。」 「……正装?」 「虽然是乡下的贵族,但和我结婚后赛罗也会成为此地的领主。突然来 客时必须要去打招呼吧?」 赛罗点点头,理解了她言中之意。 但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但我又不是贵族……」 「你在说什么?不是已经被伊利亚德大人封为了贵族么?因为从魔族手中解救了王都的功劳。」 「功劳?……但那是阿尔凯因……对了,阿尔凯因他们呢?」 菲诺稍稍歪了下脑袋。 「阿尔凯因他们已经回到魔人身边了吧?魔族也已经打倒了……怎么了?赛罗,今天有点奇怪呢?」 赛罗按住额头。 的确,奇怪的是自己。 一切都很顺利。 和菲诺等人一起旅行,阻止了魔族的野心,打倒了和伊斯加融合和后的维斯加,然后回到了故乡。 开始旅行前因身体不适在床上静养的祖父泽尔德那特也恢复了精神,主人奥尔德巴认可了自己和菲诺的交往,如今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啊,说起来今天早晨,公馆那边有封阿尔凯因通过魔导师公会寄来的信。他终于要和西兹可结婚了,邀请咱们去参加婚礼。」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爱摆架子的黑猫。 「阿尔凯因……恢复了人类的外表?」 菲诺忧心重重的将手掌抵在赛罗的额头上。 凉凉的触感十分舒服,但赛罗的胸口却奇妙的躁动起来。 「赛罗,你到底怎么了……?发烧了么?要是很累的话,裁缝上门前稍微休息下吧。我会也陪你睡。」 听到她的俏皮话,赛罗回以苦笑。 「抱歉,大概是有点睡迷糊了。不由得……想起了维斯加。」 「魔族之主?为什么到了现在还……」 「的确是匪疑所思……只是感到和菲诺有点像。」 赛罗只是无意间想到了这点。 菲诺和维斯加的容貌都很漂亮,不过维斯加的美貌中有某种人造的感觉,但菲诺打小就很熟悉,所以不会感到任何的不自然。 就是说两人的外表不像,但仍然有某种共同的氛围。 对某个人死心塌地到盲目程度的爱慕—— 这是她们的共同之处。 「维斯加……她只是想再次见到埃斯哈尔吧。那么不要干涉这个世界,早点去寻找他就好了。」 赛罗陷入了沉思,菲诺从后面悄悄的抱住了他。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维斯加会如此执着于这个世界。」 「为什么?」 「对维斯加来说,“这个世界”正是她和埃斯哈尔羁绊的证明,所以——她打算干涉这个世界,与埃斯哈尔同在吧?就算他不在身旁,她在干涉这个世界期间也能感受到他的意志和思想——就是这样的关系。」 菲诺的声音中明显的流露出了安心之色。 赛罗也停止了思考。 只要她能幸福——对赛罗来说,其他的事都无所谓。 没必要对享受眼下的幸福心存疑惑。 「赛罗……」 菲诺越过肩膀,将嘴唇凑了过来。 就在双唇即将顺势触碰时,赛罗的眼前出了一个小影子。 年幼的蓝发少女站在桌子旁—— 她似乎在说些什么,但赛罗听不清。 不过,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赛罗盯着她。 他曾和那位少女在“旅途终结的森林”相遇。 她和赛罗订下了“契约”。 赛罗本身并不知晓,和能够操纵守护树兵的她订下的“契约”不单是口头上的约定,而且能联结彼此的心灵。 仅凭心思就能实现某种程度的交流,如今不知为何却听不到声音。 赛罗邀请她共同旅行,她守护着赛罗和菲诺,一直在旁。 和菲诺的关系类似恶友,菲诺应该也相当的喜欢她。 「……缇亚涅丝……?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罗结结巴巴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菲诺的身体僵住了。 就在赛罗说出她的名字后,缇亚涅丝的声音微微的回响到了赛罗的脑海里。 “赛罗!阿尔凯因他们很危险!快和菲诺一起恢复正常!” 砰,脑袋仿佛受到了殴打般的冲击。 多亏她的话,赛罗终于察觉到了眼下不可思议的状况。 缇亚涅丝的身影突然如同雾霭般消散。 与其说是她自身消失,看起来更像是周围的空气覆盖并藏起了她的身形。 看向旁边,菲诺的脸上持着僵硬的微笑。 「菲诺!必须逃出这个“梦”!」 他大喊道,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阿尔凯因等人还在战斗!必须去帮助大家……不,不是这样……」 这些话——肯定难以传入她的耳中。 赛罗冷静的深呼吸。 赛罗事实清楚有阿尔凯因等,许多重要的朋友。 但对菲诺来说,“重要的人”只有一个。 赛罗已经明白,这把钥匙就握在自己的手中。 「菲诺……抱歉让你感到了不安。回到那边的世界咱们也能永远的生活一起。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会就此一生保护菲诺……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不要借助伊斯加的力量,我要以自己的意志让菲诺幸福——请相信我。」 赛罗抱住了她。 菲诺的身体猛然的跳动。 「赛罗……我……我……」 声音颤抖。 赛罗在她的耳边喃喃细语。 「这不是神的力量控制我说的……而是出自我自己的意志。“我希望让菲诺幸福”。你能——给我这样的机会么?这样做,菲诺才会由衷的感到幸福。」 在赛罗的视野中,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剧烈的扭曲。 怀念的米斯特哈温德的家开始如雾霭般消散,祖父飘浮在出现的白雾中。 「啊……爷爷……」 泽尔德那特一言不发——笑着指向赛罗,轻轻的点头。 “轮环之力”也能解除众神的束缚—— 赛罗将双手菲诺绕到菲诺的身后,低声说道。 「菲诺……使用环流的轮环吧。好么?」 她轻轻的点头。 然后赛罗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胳膊。 祖父已经消失了身影。 ◎ 「阿尔凯因,用“血战的游戏盘”!」 就在赛罗和菲诺消失于维斯加的体内后——霍克艾大喊道。 这是众英雄的遗产之一,能将指定范围内的敌我双方传送到特殊的空间,当作战场。 这种魔导具是为了不误伤到周围,阿尔凯因想不出在此使用的理由,但还是遵从霍克艾的指示,在道具袋里找了起来。 虽然有西兹可的战轮从旁援护,但在缪尔斯通的魔导人偶间逃窜也并不轻松。 好不容易拿出了游戏盘后,霍克艾再次大喊。 「指定范围,收回“裁决魔龙”和梅露露西帕!咱们撤退!」 「唉?不,不能……!」 阿尔凯因在困惑之余,敲向金属制的游戏盘一角。 梅露露西帕和魔龙下方出现了和游戏盘相同的黑格子,然后化为空洞吞入了他们。 游戏盘里的空间很宽敞,到达尽头后就能离开,所以不适合用来关住敌人,但收回动弹不得的同伴的确是设想中的用途。 不过,阿尔凯因仍然不想抛弃被维斯加侵占的赛罗和菲诺。 阿尔凯因用黑色切糕刀全力弹开魔导人偶、小丑西尔比挥来 的镰刀,回问道。 「霍克艾,你说撤退……!」 「为了制定出拯救赛罗他们的作战,必须重头再来!虽然被维斯加抢占了先机,但圣神伊斯加的暴走已经得以制止,如今还有充分的时间。」 听到他的意见,阿尔凯因在跳来跳去的同时歪起了鼻梁。 考虑到实际情况,他的提议是正确的。原本就是为了阻止“圣神伊斯加”来闯入了这里,目前姑且算是成功了。 魔族的思想也很危险,但紧急速度不比伊斯加。他们不会杀害赛罗,与其坚持毫无胜算的战斗,不如和乐人汇合重整阵势。 问题是—— 魔族应该会不放走阿尔凯因等人。 莱森和鲁法斯他们若有意愿的话,有数次足以击败阿尔凯因一行的机会。 但他们皱费苦心保护维斯加、拖延阿尔凯因等人的脚步,但似乎一直没有杀意。 阿尔凯因想到了这样做的理由。 他们需要“战斗力”。 控制了众神后,对手当然就转为了世界上的各国,他们的真实意图是尽量拉拢强大的魔导师吧。 魔族化仍然保持敌对的梅露露西帕只是例外,只要设定好操纵精神的措施,就不容易产生背叛。 如今和维斯加已和伊斯加融合,操纵精神简直轻而易举。 在这种意义上,赛罗被抓也是阿尔凯因一行的重大损失。 只要有他在,就能让魔族化的人类复元。 但赛罗和菲诺不久前在透明液体的包围下,被吸了维斯加的体内消失不见。 (虽然很想打倒或是封印住维斯加,救出赛罗他们……果然还是应该暂时撤退……!) 阿尔凯因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家集合!暂时撤退!」 莱森笑了笑。 「喂,喂。星般已经坏了,你们要怎么逃?这里本来就是主人创造的空间,怎么可能轻松的逃掉。」 鲁法斯制止了他的嘲笑。 「不,他们有常备的退路。阿尔凯因身上的“覆夜外套”——那是一对两枚的魔导具,另一个外套是出口,连接着其他地方。只要逃到那里面,无法使用暗属性的咱们就追上不了。」 「……这下麻烦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鲁法斯察觉到了对手的意图。 只要将霍克艾等人收入游戏盘中,然后拿着逃入外套里,他们就追不上阿尔凯因了。 黑猫迅速的操纵游戏盘,指定了星船。 「霍克艾,将维斯加那伙人逐出星船!」 霍克艾横向挥出天锤波鲁德尔。 本来能碾碎敌人的一击应该会化作横向的压力击退莱森的身躯。 另一方面,维斯加乘着鲁法斯操纵的风在空中飞舞。 西兹可大喊道。 「阿尔凯因大人!不行!现在逃跑的话,就再也救不了赛罗他们了!」 霍克艾劝阻道。 「西兹可,听话!阿尔凯因也很为难!」 两个人的话就像是在阿尔凯因心中的争斗的感性和理性一般。 西兹可越说越激动。 「不行!在这里退缩的话,咱们就溃不成军了!阿尔凯因大人,霍克艾前辈,请仔细想想谁才是咱们战斗力的“枢纽”!赛罗被夺走时——咱们就败了!」 她大声的悲鸣令阿尔凯因醒悟了。 (我……居然被伊斯加的气势所吞没,真是……!)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险些做出了多么错误的决策。 霍克艾的话是保护己方的正确策略。但西兹所言比他更为“现实”。 失去赛罗的话,修理好的星船动不了,英雄们的武器派不上用场,魔族化的人类也无法复元。 而得到了圣神伊斯加之力的维斯加不必焦急,只需把赛罗藏起来,慢慢的扩张势力就足够了。 极端而言,只要在阿尔凯因等人老死之前,到异世界躲上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这样一来,阿尔凯因就失去了所有探查赛罗和菲诺行踪的手段。 即使在局部地区战胜了魔族,也会因渐渐增长的人数差距被逼入绝境。 (真是的……亏我还一直告诫西兹可要不止提前一步,甚至提前二步、三步的看穿对方的举动……) 在如今的紧急关头能够看穿的只有她。 阿尔凯欣慰于自己喜爱的弟子意想不到的成长,同时改变了策略。 「先救出赛罗他们再撤退!西兹可,张开影盾别让莱森靠近!霍克艾集中应付鲁法斯!露娜丝缇雅和朱利负责援护!」 阿尔凯因一边下达指示,一边奔向维斯加。 从“巴维里的人偶尔游戏”里出现的魔导人遇和操纵者缪尔斯通挡在了他的面前。 「缪尔斯通,退开!我不想杀你!」 「……我是你的敌人。」 闭着眼睛的少女平淡的回应。 阿尔凯因曾从魔族的拉达娜口中听说了她的经历。 她是名战乱中的孤儿,居住的村庄被哈伊亚德工房的魔导具所毁——这样的经历才致使她身为人类,仍然协助了魔族。 她为了复仇,毁灭了梅露露西帕等人的哈伊亚德工房。 而现在,梅露露西帕又想找她报“工房之仇”。 虽然对不起梅露露西帕,但阿尔凯因无意杀她。 不是因为同情她的经历,没有拯救她所在的、被战乱波及的村庄,部分原因也在于贤人们力量不足。 她的村庄离魔人之城不远。 在此意义上,阿尔凯因对她也心怀罪恶感。 阿尔凯因以切糕刀,斩断了冲来的人偶——哈维和拉尼的脖子。 两个左右对称、仿照美少年侍者的人偶在倒下时,长长的爪子插入彼此的身体。 缪尔斯通的指尖轻抚盘面。 从中又诞生出新的哈维和拉尼。 听说魔导具“巴维里的人偶游戏”中聚集有和真正的游戏盘相同数量的棋子。 只是普通人类的缪尔斯通不具备同时操纵所有棋子的魔力,但能操纵多个已经很出色了。 就在阿尔凯因轨断新出现的人偶时—— 缪尔斯通咋了声舌头,用力敲向盘面。 「觉醒吧,巴维里!」 她喊出和游戏同名的“王”后,阿尔凯因的世界逆转了。 来回的旋转中,好不容易以猫的动作着陆,然后又顺势摔倒滚向了旁边。 从脚下伸出的魔导人偶摔倒了阿尔凯因,形状就像是口棺材。 没有手足,只有从侧面伸出的锐利刀刃让人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棺材。 看起来撞到的话肯定会当场死亡,阿尔凯因很幸运的被弹到了没有刀刃的位置。 ——这是真正的“运气”,还是缪尔斯通的“警告”呢。 「真是不安份的王呢,这副棺材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国王。」 听到他混杂着冷汗的讽刺后,缪尔斯通微微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肆意挥出刀刃将人送入棺材——你不觉得作为“国王”的形象,这个正中靶心么?」 「并非所有的王族都是如此……嘛,我不否认存在这样的家伙。这就是你协助魔族的理由吧。」 阿尔凯因将切糕刀收回鞘中。 缪尔斯通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你打算投降?」 「很遗憾,我没这样的打算——拉达娜拜托我稍微教导下你,何谓人生。」 阿尔凯因将横笛贴在嘴边。 缪尔 斯通突然身体一颤,再次将王之巴维里朝向阿尔凯因。 但巴维里却被随着笛声从脚下涌出的黑影阻挡。 缪尔斯通的四肢也突然被影子按住。 「这……这是什么!好恶心……!」 阿尔凯因继续吹着笛子。 有所察觉的鲁法斯回过头来,但为挡开朱利和露娜丝缇雅的攻击迟了片刻。 阿尔凯因操纵影子,从缪尔斯通的手里收缴了游戏盘。“巴维里的人偶游戏”离开她的手中后,众人偶都停止了动作。 她以微弱的力量抵抗着,阿尔凯因冲到她的身边。 快步攀到了她的头脑,在近处用肉球抚摸起她的脸颊。 「缪尔斯通,再会。」 「……唉?」 阿尔凯因将自己的外套罩向了她的头顶。 然后随着他顺势跳下,缪尔斯通的身体被吸入了外套内侧,在阿尔凯因着地的同时完全消失了。 阿尔凯因身穿的外套是入口,进入后只能从另一件作为出口的外套中离开。 看到部下被带离了战线,仍然不为所动的鲁法斯瞥了一眼阿尔凯因。 「……想俘虏她的话可要小心,那家伙的脾气不好。」 「束手无策的话就交给拉达娜吧,那么,之后是……」 阿尔凯因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急忙用切糕刀护住头顶后撤。 莱森的禅刀以瞬移般的速度袭来,与阿尔凯因的刀相撞后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 似乎因难以攻破西兹可张开的影盾防护膜,将目标转换到了阿尔凯因身上。 「我和你真是有缘吧?」 阿尔凯因用金色的眼眸瞪向变身后的莱森。 莱森类似银狐似的面容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啊,还记得在魔人之城的交战么?当时你们和魔人一起失踪,让我们很着急呢。」 「我失去当时的记忆,但最好送你点回礼吧。」 莱森看到切糕刀的刀尖指向了自己,开心的大笑。 「打算认真一战么?……很好。较量本领的话,我就不用禅刀了。」 「不必,你可以用。我也会使用暗之力。我还没弱掉——你不用魔导具就能战胜的地步。」 阿尔凯因堂堂的宣战。 来自小黑猫的挑衅让莱森笑喷了。 「哈哈……呀,抱歉。我不是在笑话你。我很喜欢像这样有干劲的家伙。是我变得有些奇怪了吧,不知是因为魔族化,还是曾死过一次……但无疑比生前更加沉迷了。」 他曾是东方深负盛名的剑士。 虽然也曾见过喜欢战斗的人,但阿尔凯因和这种人相性不好。 但不知为何,却总是得到这种人的青睐。 阿尔凯因使用了收于道具袋中的“暗之块”,增强了暗之力。 脚下的影子涌出地面袭向莱森。 莱森用充满魔力的手刀麻利的招架住了这些影子。 他的四只脚像鹿一般轻快的跳跃,难以抓住,并且逐渐向阿尔凯因迫进。 正当阿尔凯因怀疑他不想使用禅刀时—— 莱森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 阿尔凯因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 他用微微用力的敲击藏在腰带里的“魔窟音叉”。 随着一声突然的悲鸣,现身的莱森摔倒在地。 阿尔凯因自己也脑内一片轰鸣,跪在了地上。 魔族的巴尔玛兹曾使用的魔导具“魔窟音叉”能影响三半规管,使以自己为中心一定范围的人类感到强烈的头晕目眩。 阿尔凯因之前打倒巴尔玛兹后将其收缴,如今对莱森更加突出的效果也绝非偶然。 禅刀芬达斯能让使用者的身体能力在瞬间暴发性的提升。 得以提升的能力包含听觉、视觉等感知能力在内,因此更容易引发过度的反应。 被音叉突然袭击的莱森抱着脑袋,混身银色的毛发不停颤抖。 就连事先做好准备的阿尔凯因也感到大脑内不停搅拌一般的眩晕,由此不难想象莱森在近距离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魔窟音叉造成的眩晕也波及了远处的众人。 鲁法斯晃了晃,霍克艾等人都跪在地上,朱利则捂着嘴,忍住呕吐。 此外—— 魔族之主维斯加也单膝脆地,痛苦的歪着眼角。 阿尔凯因为此惊讶不已。 (对维斯加……也有效?) 本以为这种攻击伤不到她分毫,即使现在看到了她的表情,仍然不敢相信。 阿尔凯因的疑虑是正确的——她跪在地上并不是因于“魔窟音叉”的效果。 她用双手抱住自己,躬起后背,痛苦的呻吟。 「怎么会这样……?」 维斯的声音中罕见的乱了分寸。 随着从背后闪过的一道眩光,出现了两个人影。 「赛罗!菲诺!」 阿尔凯因不由自主的欢呼。 赛罗保护着菲诺越过了甲板落到了前面,后背撞在了洁白的地面上。 菲诺似乎失去了意识人,抓赛罗一动不动。 「主人?」 鲁法斯飞到了维斯加的身边。 从背后泄露出的光芒开始像蚕茧一般包裹维斯加的身体。 「居然拒绝了伊斯加的加护——你们已经得到了理想中的幸福,为什么……」 赛罗抬头瞪向维斯加,向阿尔凯因说道。 「阿尔凯因,菲诺昏过去了!你来代替她使用“魔境”!」 阿尔凯因听到后,冲向落地的赛罗。 被光之茧包裹的维斯加体内迅速伸展出了光带。 树兵从赛罗脚下站起,替赛罗抵挡住处光带。 不知何时,实体化的缇亚涅丝来到了赛罗和菲诺的面前。 「纳修雷!挡住!」 双臂前伸的纳修雷被光带刺穿,但争取了一些时间。 缇亚涅丝也面色严肃的高举双手,以自己弱小的身躯当作盾牌。 「维斯加!我也是魔导具,所以能体会你的心情……你需要的不是“这个世界”。你只是想以这个世界来回忆喜爱之人的面容——醒醒吧!」 缇亚涅丝展露出来的气迫让维斯加的攻击慢了半拍。 但维斯加再次大喊。 「鲁法斯,抓住赛罗尼乌斯!」 包住她的光茧逐渐变化成和圣神伊斯加相同的胎儿形状。 鲁法斯——没有动。 他在维斯加的身边皱紧了眉头。 「……这样啊,赛罗。你——比起梦中的安宁,还是选择了现实的艰辛——」 阿尔凯因听到这句话后,在安心之余,也感到了一丝寂寥。 他似乎尊重了赛罗的决定,不再有任何动作。 与此同时,受到音叉影响跪在地上的霍克艾等人开始一起攻击维斯加。 大部分的攻击被光茧弹开,但也足以击散维斯加放出的光带。 阿尔凯因利用这段时间冲到了赛罗身边,从菲诺的胸口掏出了“魔镜斯特拉达”。 将镜子正面朝上,浮现在上面的影像迅速的移动。 没有理会不知为何不再攻击鲁法斯,将映像迅速的进入形成了光茧的维斯加内部。 映照出光的图像明显不是人类的肉体组织。 「赛罗,阿尔凯因,快!」 霍克艾催促道。 一度消失后,再次召唤出来的树兵纳修雷保护着阿尔凯因等人不受漏网的光带攻击。缇亚涅丝的背影在阿尔凯因眼 中显得异常高大。 在甲板不断刺出银枪的朱利也呼喊道。 「坚持不了多久了!要做什么的话尽快!」 光茧在眼前迅速的膨胀。 “维斯加”想回变回“伊斯加”——给人这样的感觉。 “鲁法斯!快去阻止赛罗尼乌斯……!” 「……主人,咱们输了。已经够了。」 北天将的声音十分淡薄。 他仍然没有动作。 阿尔凯因依然对他保持着一定的警戒,同时继续操纵魔镜。 鲁法斯选择坐视旁边,不仅是由于瞬间心境上的变化。 仿佛是在得出唯一的结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心。 这个结论就是—— 「阿尔凯因,快!马上就能阻止维斯加了!」 赛罗果敢的激励。 (鲁法斯……难道是为了……赛罗……?) 阿尔凯因无意中想到了这种可能。 远方的莱森还在拼命挣扎,没有恢复视觉和听觉,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由,如果鲁法斯也没有动作,之后就……!) 阿尔凯因窥探向魔境,视野中出现了一团白光。 (这就是维斯加的核心!找到了……!) 「阿尔凯因,不要动!」 突然传来了鲁法斯的怒吼。 他的右手中握着“斩风的指挥棒”。 放出的真空之刃在他大喊的同时贴着阿尔凯因的身体掠过,切断了数根黑色的毛发。 阿尔凯因身体一颤,动弹不得。 鲁法斯突然溢出的杀气让阿尔凯因不禁产生身体已经被斩到的错觉,背后发生了异变。 「……鲁……鲁法斯……你居然……背叛……」 听到了呕血的声音,阿尔凯因惊讶的回过头。 “龙人”加尔多拉从地面上露出了上半身,正准备向阿尔凯因刺出杀戮之刃。 他的心脏处被切开,喷出了大量的鲜血。武器也在刺出一半时被鲁法斯的风刃斩断,没有触及阿尔凯因的身体,落到地上。 「……唉?帮助阿尔凯因……?北天将,为什么……?」 加尔多拉以憎恨的眼神瞪向鲁法斯。 「……龙人族……绝不能……毁灭在我的手上……!」 鲁法斯回以冰冷的视线。 「我本打算帮助你们存活下去。但是——加尔多拉,你个人的手段太肮脏了,不符合我的美学。」 「美学,么……?开什么玩笑……」 话未说完,加尔多拉的双眸就失去了焦点。 就这样,他一事无成的断气了。 鲁法斯背朝向阿尔凯因和赛罗等人,在最后的时间里同情的注视着身边的维斯加。 「……主人。你应该心知肚明。埃斯哈尔的愿望在大罪战争时期就破灭了——真没想到,是被那个守护树兵的小姑娘一言道破。你需要的不是“这个世界”,只是那位肯定还活在某处的“埃斯哈尔”。那么……不论是我还是你,都别再执着于这个世界了吧。」 阿尔凯因若有若无的听着鲁法斯的独白,同时将魔镜的焦点对准刚刚找到的维斯加“核心”。 映照在镜面上的像是仔细打磨过的无色透明水晶。 水晶散发出纯白色的耀眼光辉,大概就是作为魔导具“维斯加”,以及圣神伊斯加的核心。 「赛罗!就是这里!」 「啊……嗯!」 被鲁法斯的行动惊呆了的赛罗终于回过神儿来,向阿尔凯因指示的虚像伸出了双手。 「……维斯加!这样就结束了!」 赛罗用双手发动了“环流的轮环”。 巨大的手甲出现在他的双手上,维斯加的核心和赛罗的双壁结成了环状。 创造出来的环成为力量流通的路径,产生了力量的环流。 维斯加的水晶沐浴力量的流动中,仿佛玻璃般虚幻的破碎。 茧的内侧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叫声。 膨胀戛然而止。 充溢全场的压迫感渐渐舒缓,四周一片寂静。 沉默最终被甲板上的朱利所打破,她愣愣的说道。 「……成……功了?」 没有疑问,也没有回答。 阿尔凯因确信“维斯加”已经被破坏了。 总之,无疑是己方的胜利。 不过—— 他们如今身处的此地是“维斯加”创造出来的空间。 因此,一行人没有松口气的时间,正如阿尔凯因担心的那样,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以茧为中心,黑暗的空间开始侵食这里。 圣神伊斯加仍然存在,与之融合的维斯加之核被破坏后,它和波尔阿鲁巴同样,意图打开“神界之门”。 但和击败波尔阿鲁巴时不同的是,阿尔凯因等人也身处于这个即将被“门”吞噬的地方。 阿尔凯因的四肢僵住了。 然后北天将鲁法斯大喊道。 「不行……阿尔凯因!赶快用游戏盘收进同伴和星船!然后带着赛罗他们用“覆夜外套”逃跑!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带入“异世界”!慢吞吞的话就迟了!」 他的话让阿尔凯因醒过神儿来,慌忙间再次展开“血战的游戏盘”。 没有顾及霍克艾等人在甲板上惊慌失措的样子,和梅露露西帕同样将整艘星船装入了游戏盘。 然后阿尔凯因翻动外套。 在此期间,周围的空间逐渐变得昏暗。 阿尔凯因先是将身边的赛罗、菲诺和缇亚涅丝罩入了外套内侧。 「阿尔凯因!」 「赛罗!和菲诺一起在里面等待!我马上就会过去!」 把“血战游戏盘”交给他后推了进去,然后阿尔凯因看向了那两位魔族。 「鲁法斯,你和莱森也快来!」 虽是敌人,但仍然不想抛弃他们。 而且——在最后的战斗中,鲁法斯看起来已经不是“敌人”了。 仰面躺在地上的莱森在维斯加的水晶破碎时变回了人形。 鲁法斯摇了摇头。 「我们不必了。主人毁灭后,以她的力量得以重生的我们再过几分钟就会变回尸体——好啦,你们快走吧!」 阿尔凯因无话可说。 他明知这样做“自己会死”,仍然背叛了维斯加。 「怎么会……为什么不惜……!」 鲁法斯加不容分说的将破杖亚加莫尼、斩风的指挥棒、身穿的外套“三界祝福”卷到一起推给了阿尔凯因。 莱森也将禅刀芬达斯、以及从加尔多拉的尸体上拾起来的“魔神之杖”、“龙神之角”相继扔了过来。 「拿走。你们还会需要吧。」 「范达尔大人醒来后,问他就好——他知道所有的内情。」 阿尔凯因没有接住,结果掉到了地上。他将这些魔导具收进了道具袋里。 想要说些什么相劝,但面对这两个将死之人却说不出口。 鲁法斯和莱森同时对阿尔凯因投以微笑。 「黑猫,告诉武人。“我会在那个世界继续修行的”。」 「我死在这里就好。不希望让你和赛罗——看到我死得这么窝囊。」 鲁法斯用双手抓住阿尔凯因的外套,罩住了他的头。 「那么,你走吧。赛罗尼乌斯和菲利亚诺……就拜托你了。」 「鲁法斯……」 阿尔凯因已经没有机会开口寻问了。 第七章 时光归于流动之轮 圣神伊斯加在圣都巴尔玛尼奥斯的暴走—— 自那次事件已经过了三年,神官朱利?法纳特悠闲的生活在圣都的一角,今天来了位久违的客人。 「……朱利,你在做什么?」 没有打招呼就投来了问题,来者正是曾经的圣人克拉尼恩的秘书,祭司亚夏。 朱利用油漆在建筑的外墙上绘画,看到来客后笑逐颜开。 「哇!亚夏!好久不见!」 看到她下意识的就要抱过来,亚夏麻利的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不悦。 「欢迎的话,至少先把身上的油漆擦干净,去洗个澡吧。说起来……你在画什么?乱画么?」 石壁上逐渐描绘出某种黑色不祥的生物。 朱利堂堂正正的挺正胸膛。 「嘿嘿。下个月这里就是幼儿园了。所以为了让小孩子们高兴,特别画了一幅巨大的黑猫!」 「……黑猫……原来如此。我还以来是恶灵或是诅咒……」 亚夏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在朱利的眼中明明画得还不错。 她和朱利曾在伊斯加暴走时相遇,共同逃跑了一段时间。 亚夏被东洋剑士所救后,逃离了圣都,避难于附近的城镇。 朱利则是去了另外的避难所,然后和阿尔凯因再会了。 在之后的战斗情景中不断的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如今仍然鲜的印在脑海里。 克拉尼恩在战后被带到了远方的乐人神殿,由于移动工具“星船”的修理花费了不少时日,所以在骚动结束几个月后他们才带着克拉克恩回到圣都。 抵达时,朱利和亚夏得以再会,哭泣着相拥。 看到夏亚见到克拉尼恩时痛哭流泣的样子就能体会到她是多么的重感情,但平时的亚夏仍然一幅冷淡的样子。 朱利擅自的认为,这大概就是害羞吧。 在那次骚动中,神器“圣神之石”遗失,克拉尼恩了失去了权力。 虽然没有剥夺他圣人的头衔,但由于长时间不在,几乎失去了政治上的发言权,因被伊斯加囚禁的后遗症四肢也留下了麻痹的病患。 如今的克拉尼恩年纪轻轻就进入了隐居状态。 朱利不了解以前的那个日夜沉浸于政治斗争的克拉尼恩,但根据亚夏的说,如今的他才像是摆脱了附体魔物的正常状态。 总是抱怨着这样好无聊的亚夏却如恋人般开心的支持着他。 发牢骚也是为了掩盖害羞吧。 朱利带她来到开业前的幼儿园会客厅,换了身衣服。 「今天是怎么了?差不多也该和克拉尼恩大人结婚了吧……」 亚夏假惺惺的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不是。我要找一位本领高强的女性神官,保持派遣到德尔菲乌斯政府的外交特使……你看起来很闲,不想赚点小钱么?」 朱利突然双眼放光。 「哇!可以公费旅游么?太好了!」 亚夏用手指按住额头。 「……你知道现在的国际形势么?德尔菲乌斯是从萨安托罗夫独立出来的新兴国家。当地的治安还没恢复,不是好的旅游目的地。」 朱利当然知道国名以及由来,但听到她的说法后仍然略感诧异。 「要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亚夏肯定不会来邀请我的。」 亚夏哑口无言了。 「……暂、暂且!我是出于兴趣才推荐了你!听说会有隆重的仪式,乐人大人和魔人大人也被邀请了。」 朱利眼中的光芒愈加闪亮了。 亚夏为何来让自己负责这项工作呢,考虑到这点后更加高兴了。 「真的?阿尔凯因他们也会来?好想再见到雪莉露大人!」 在乐人神殿停留的数月间,朱利和雪莉露大人也结下了情谊。 不知为何两个人的电波特别合得来,成为了跨越立场的朋友。 魔人和乐人一派没有参与萨安托罗夫的内乱,但在保护难民和调解独立的事务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 他们也是新兴国家德尔菲乌斯的恩人。所以受到邀请的话,肯定会参加吧。 「……那么,你是接受了?」 「当然!我会努力做好保镖的!……说起来,我要保护谁?」 亚夏移开了视线,从椅子上站起。 「——我和克拉尼恩。」 朱利愣了一会儿。 「亚夏……难道说,你是想和我一直旅行?」 「别说胡话,五天后出发。当天早晨我会来接你。」 察觉到她的脸上微微泛红,朱利无意间展露出笑颜。 圣神伊斯加的暴走给朱利添了不少麻烦,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因此能和她结交下深厚的情谊,多少也要感谢一下圣神伊斯加。 五天后就要出发,朱利马上开始了旅行的准备。 ◎ 男人在白天的山林中疾行。 全身遍布浅浅的伤痕,表情充满了恐惧。 他想要逃离追来之人,穿过没有道路的树林空隙,全力的奔跑。 但逃亡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 「……至少要分辨下对手会不会让你逃掉吧?」 在他的前方,一名闭着眼睛的长发少女坐在板车似的交通工具上等待。 虽然看起来像是板车,但没有车轮,取而代之的是八条腿,因此在多么恶劣的道路上都能行驶。仅凭人的双腿不可能逃得掉。 男人倒转脚尖,转过身去。 但这边的追军也杀到了。 全身包裹着厚重铠甲的黑皮肤女骑士—— 以及拥有倒立的红发,仿佛蛮族般的半裸男子。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但仍然比所追的男人更加从容,堵住了他的退路。 看到包围圈逐渐缩小的,男人放声大喊。 「你、你们,为什么!我可是“魔族”!只要我愿意,可以在瞬间……!」 黑皮肤的女骑士用凛然的声音喊道。 「我没心情陪无法无天的人胡闹。乱用半吊子的力量,只瞄准警备薄弱的部队简直是山贼的作风,你要怎么把我们“瞬间”干掉——能告诉我们么?」 散出的怒气终于让男人失去了力气,看来在拔出武器前就察觉到了等级的差别。 红发男子抿嘴一笑。 「你的同伴全都被捕了。你也过来。待会交给官差后,要是没干得太过火应该不致于丢掉小命吧。原因在于魔族化的情况下,似乎能作为特例减刑。」 从他手中飞出的绳状魔导具绑住了男人的身体。 然后抱起男人,坐到了有八条腿的板车上。 女骑士也坐了上去,这个奇妙的交通工具开始在山林里穿行。 「缪尔斯通,这么着急会翻车的,这里的树根太茂盛了。」 「好,没问题的,拉达娜大人。」 操纵板车的少女与刚才面对男人冰冷的声音不同,柔和的回应道。 红发的青年靠在车沿上,伸了个懒腰。 「这么摇……很快就困了。大小姐还清醒么?」 「我和克拉穆德先生不同,还年轻。」 调侃了一句后,摇晃停止了。 板车状的魔导具停止了脚步。 他们的同伴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抱着蓝发幼女的黑发青年,和靠在他身边的金发姑娘—— 周围还站着好几位魔导师。 面容都很有个性,在那位被女骑士称为“小山贼”的男人眼中宛如恶鬼罗刹一般。 「赛罗,这家伙是最后一个。拜托了。」 被称作克利穆德的红发男人把山贼投到了少年的面前。 叫作赛罗的少年点点头,转到男人背后,以惯用的姿势将双手贴在山贼的肩膀上。 「你、你要做什么!你们如此待我,以为——」 声音显得胆怯不已。 他们不是政府的官差,但也不是山贼似的罪犯。 勉强来说的话,他们就像是佣兵团,拥有强大的实力,年纪各不相同,只是因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必、必须逃跑!这群家伙好可怕!) 就要男人想要挣扎时,脚下的影子突然扭动了。 从影子中伸出了巨大的植物手臂。 「哇!」 「缇亚涅丝,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少年制止后,手臂也随之消失。 男人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力气,混身僵硬。 少年搭在双肩上的手——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手甲。 男人混身一颤,周围卷起了光涡。 「呀!……喂!你们要做什么……!」 难以抵抗的力量洪流从少年触碰的肩膀冲入体内。 男人体内的“某物”像是受到了驱逐似的,从头顶穿出。 男人混身脱力,发愣的抬头看天。 ——真正意义上的脱去了力量。 「魔族化解除了。你已经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名叫赛罗的青年从背后说道,男人的身体还在颤抖。 (魔族化……解除了……?) ——曾在传闻中听说过。 这个团体旅行于世界各地、抓捕附近的“魔族”——听说从来没人逃离他们的法眼。 男人终于察觉到这回轮到了自己。 魔族化偶尔会影响性格。 失去了粗暴性格的的他咯吱咯支的牙齿打颤,望向四周。 突然和少年旁边的姑娘交汇了视线。 她露出了连虫子也不忍杀死的柔和笑容,同时淌出了动心的声音。 「这次就饶了你的性命……没有下次了哦?」 男人连点头都不敢,只是不停的流泪——她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 这次的工作结束后,赛罗一行回到了“星船”,开始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船内共同旅行的伙伴几乎都是曾经的魔族。 包括拉达娜、克利穆德、缪尔斯通在内,一共七名值得信任的魔导师充当护卫—— 再加上赛罗、菲诺和缇亚涅丝,总共十人。 但阿尔凯因等人不在其中之列,眼下分头另有行动。 星船飞往新兴国家德尔菲乌斯的首都,赛罗对掌舵的拉达娜说道。 「已经时隔半年了吧,拉达娜重回故地。」 「嗯。乌尔巴泽建立起临时政府后我就和你们一起旅行了。虽然不至于怀念……但还是很期待呢。」 解除魔族化后,她的语气也随之一变。 赛罗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事情。 萨安托罗夫的混乱告一段落后,按照她的希望解除魔族化来告别过去—— 拉达娜羞涩的混身发颤,慌忙遮住了胸口。 看来舞娘风格的华丽衣装对原本的她来说“难以想象”,自此之外,她再也没有穿过暴露的衣服。 服装换成了极有军人作派的强硬风格,口吻也变得一本正经。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克利穆德都笑趴下了。 “终于明白巴尔玛兹取乐的理由了。这种差别,真是太有趣了。” 拉达娜当然面色不快。 克利穆德的魔族化尚未解除。 为了与潜伏做恶的魔族战斗,仍然需要足够的战力。 克利穆德从船舱的一角向赛罗搭话。 「你也和阿尔凯因他们半年没见了吧……那个长毛的家伙在布兰黛尔有什么收获么?」 「谁知道呢……?他不太愿意告诉我关于那边的事。」 另一个魔族女性苦笑着回应。 「不是没有告诉你,只是你不知道。那个国家有多么的棘手……嘛,他们的话肯定没问题吧。汇合就知道他们的成果了。」 缪尔斯通不悦的叹了口气。 「虽然无所谓……梅露露西帕真的不来么?现在他仍然想干掉我吧。」 依偎在赛罗怀里的菲诺兴高采烈的回答道。 「他和露娜丝缇雅创办的工房似乎很忙呢,我觉得已经没事了……就算没办成为朋友,但梅露露西帕也明白“哈伊亚德工房制作的可怕武器才是首恶”,大概也感到了内疚。只是他那样的性格,不肯老实承认罢了。」 「……菲诺也没资格对别人的性格说三道四。」 缇亚涅丝嘟囔了一句,惹得赛罗一声苦笑。其他人大概也完全同意吧,但因畏惧没人敢说出口。 「……嗯?」 负责掌舵的拉达娜看着“照亮月暗的地图”,似乎有所发现。 「赛罗。看来咱们能在到达德尔菲乌斯之前汇合了。对面也察觉到了咱们。」 声音凛然的拉达娜脸上却浮现出了柔和的微笑,指向前方。 在云的遮掩下尚且看不见,似乎乐人的“浮游庭园”就在前方。 她为了确认看向赛罗。 「要去跟他们汇合么?」 「当然!」 「真是谢天谢地。那边舒服多了。」 星船的船舱并不宽敞,搬进来五个双层床后就很局促了,也没有任何的私人空间。 星船加快速度,不久后追上了浮游庭园。 庭园似乎也发觉了,为方便着陆暂时停止了移动。 缓缓降落后,乐人一行已经在眼下出来迎接。 雪莉露和蕾妮,以及乐人的弟子,还有在乐人坐下担任会计长的多鲁加尔。 虽然他没有成为魔导师的才能,但意外的擅长计算,如今作为替乐人掌握商队的心腹已经出人投地了。 然后——赛罗最想见到的“黑猫”也混在其中。 赛罗从甲板上探出身体,朝地面挥手。 「阿尔凯因!大家!我回来了!」 非常自然的说出了“我回来了”这句话。 这不是在对浮游庭园说,而是欣喜于回到了“他们所在之处”下意识的话语。 星般着陆后,赛罗一行终于和他们再会了。 「阿尔凯因!」 赛罗冲了过去,以抱着缇亚涅丝的姿势又抱起了他。 「呀,赛罗。好久不见,个子又长高了吧?」 笑嘻嘻的阿尔凯因仍然是黑猫的外表。 赛罗和站在旁边的霍克艾握了握手,回问道。 「阿尔凯因还是只猫呢?」 「嗯。偶尔会变回人类的样子……他本人到是觉得这样更轻松些。他太爱操心,变回人类总觉得胃里都要穿孔了。」 霍克艾以鄙视的口气说道,阿尔凯因笑了笑以示回应。 「的确这样更轻松。现在又有了不合身份的立场。」 他道具袋中如今又多了把“魔神之杖”。 师傅范达尔已从重伤中痊愈,但因年迈而引退了,阿尔凯因随后继承了“魔人”的地位。 杖也认可他为持有人,现在似乎可以在猫形态和人形态随意切换。 不过,赛罗只见过一次他变回“人类”的样子。 黑色的长发,比想象中更加年轻的青年。 ——说实话,总觉得猫形态的阿尔凯因更像他。 对爱上他的西兹可来说, 貌似两者都无所谓,一如既往的追在阿尔凯因的身边。 西兹可的头发比三年前长了,更像是一位端庄的大人。 楚楚动人的站在那里迎接了赛罗一行,然后和菲诺相拥。 「菲诺,辛苦了!没有我们的旅途如何?」 「嗯……在星船里几乎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有点……」 赛罗没有理会她们的对话,走到了雪莉露的面前。 在名义上,他如今仍然是乐人的弟子,在穿越国境时就打着这个头衔。 他们与阿尔凯因一行暂别是在半年前德尔菲乌斯确立了临时政府后,但和乐人却是时隔一年后的再会。 「雪莉露大人,久疏问候。蕾妮也……唉?」 出迎的蕾妮不知何抱着婴儿。 菲诺和拉达娜等人发觉后,也凑了过来。 蕾妮似乎有些羞涩,把婴儿的脸露了出来,似乎刚刚降生,还不看到脖子。 「那个……这个孩子?」 「嗯,是我和蕾妮的孩子。名字叫蕾姆妮亚。」 雪莉露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拉达娜笑了笑,克利穆德也不由得一笑。 「哈哈……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都说了!这是我和蕾妮的孩子!」 乐人雪莉露从蕾妮手中抢过婴儿伸到一行人的面前,强硬的宣称。 面容的确——和雪莉露有几分相像。 ——魔族的伙伴似乎还没有发觉。 赛罗悄悄的对拉达娜耳语。 「那个……雪莉露大人其实是“男孩子”。」 「……唉?」 拉达娜的表情僵住了,来回看向雪莉露和蕾妮。偷听到这句话的克利穆德也吓了一跳。 蕾妮轻轻的搔头。 「呃……你们还不知道啊?……那个呢,我刚刚成为前任乐人大人的弟子时,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同性”的好友——」 雪莉露蹦来蹦去,向乘星船而来的其他人显摆自己的孩子。似乎不满意于缪尔斯通露出的表情,频频要求她也来抱抱。 蕾妮继续小声的解释。 「但是呢,那个人在同期的所有弟子中也是特别的可爱……无意中把灵魂卖给了路西法,让其穿上了女装……」 拉达娜看向雪莉露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然后再次将视线拉回了蕾妮身上。 赛罗也知道拉达娜想说什么。 赛罗在第一次遇到雪莉露时,曾被其教导“成为弟子必须有技艺”,淘气似的被装上了女装。 没想到雪莉露当时反驳蕾妮的训斥时所说的话竟是事实。 “只有自己装作好孩子太狡猾了,蕾妮!蕾妮也很喜欢这么做吧!” 那不是雪莉露的爱好,反而一语道破了蕾妮的嗜好。 拉达娜的脸上一阵抽搐。 「恕我失礼……我原以来只有你还算有常识……」 「呃……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很有趣……我已经在反省了。」 蕾妮的语气听上去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阿尔凯因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嘛,也算是可喜可贺,就这样吧。另外,拉达娜,你保护赛罗辛苦了。解除不少人的魔族化呢。传闻都流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旁边的多鲁加尔了点了点头。 他的面容原本显老,但在乐人身边的三年间也得到了符合年纪的气派,还附带着学会了商人似的亲切。 和蔼可亲的样子仿佛身为魔族时的记忆都是谎言一般,轻拍了拍赛罗的肩膀。 「啊。最近魔族的死党也都有所警戒,很少再去袭击商队了。萨安托罗夫自不必说,感觉整个世人都在逐渐向好的方向迈进呢。」 听到多鲁加尔的话,阿尔凯因的脸上微微有些阴沉。 但只维持了一瞬,所以只有赛罗察觉到了。 结束了再会的招呼后,大家各种回到了浮游庭园的房间里进入了休息的时间。 赛罗和往常一样和菲诺同房。 放下随身行李,安顿下来后,菲诺静静的依偎到赛罗的身上。 「终于只有咱们俩了……是吧,赛罗?」 「不,还有缇亚涅丝吧?」 被无视的缇亚涅丝用不安份的眼神瞪着菲诺,抱住了赛罗的脖子。 菲诺笑嘻嘻的抚摸起她的头。 「缇亚涅丝?稍微看一下气氛吧。」 「不要。」 「只要假睡就足够了。」 「绝对,不要。」 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系良心呢。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的位置很低,赛罗由此就判断出了来者是谁。 「阿尔凯因,门开着,进来吧。」 稍稍跷起脚尖转到门把手,阿尔凯因走进了房间。 在他开口前,赛罗抢先问道。 「……是布兰黛尔的事吧?」 黑猫老实的点点头。 赛罗已经察觉到他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所以赛罗为给他打气,露出了微笑。 「下次我也同去吧,阿尔凯因,还请多多关照!」 阿尔凯因似乎很惊讶,睁大了金色的眼眸。 但短暂的沉默后,他耸耸肩膀,摘下了帽子。 「男孩子长大就是一转眼的事儿呢——大概四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小鬼……赛罗,谢谢你。这次又要借助你的力量了。」 「嗯!」 阿尔凯因需要自己让赛罗非常高兴。 就赛罗所知,他一直以“魔人弟子”的自觉和责任感,为人民而战。 继承了魔人的地位后仍然不曾改变,他没有缩在城堡里,而是在世界穿行。 赛罗十分尊敬这样的他,也想稍微报达领受的恩情。 菲诺挽起赛罗的胳膊,看向阿尔凯因。 「那么,布兰黛尔发生了什么?」 「嗯。失去了加尔多拉大人的部分龙人族人和布兰黛尔联手了,然后——」 阿尔凯因开始详细的说明情况。 在广阔的世界中,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断涌现。 虽然无人能尽数处理这些问题,但万幸的是阿尔凯因和赛罗等人多少具备着力量。 如何运用这些力量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赛罗认为。 “环流的轮环”的力量大概不是神有意的赠物。 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残留之物的人,大概会擅自的使用。 古代之民将其活用于魔导具制作,斯特拉达在遗迹中得到了它。 赛罗获得轮环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如今在使用它的力量。 举个例子,不论是矿物还是植物,都不是为了“人类”而存在之物,也不是神为人类准备的,只是人类擅自的为图方便加以利用。 轮环大概也是同样。 在围绕着伊斯加的混乱结束后,赛罗曾数次梦到过去。 其中大部分都是“斯特拉达的记忆”,不过也有几个梦不太自然。 梦本应是以斯特拉达的视角出现,但斯特拉达本人也曾出现在视界的正面。 他神情寂寞的露出微笑,面对“轮环”告别。 “至今为止非常感谢。我今后要去寻找玛丽安努了——” 他告别后转过头,一个人踏入了似乎是神界之门的空间。 赛罗不知往后的他会如何。当然,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记载。 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的足迹到此中断。 说不定自己也 会在这个世界失去安身之地——赛罗偶尔也会产生这样想法。 而阿尔凯因一直在担心自己,为了不会出现这现的情况而努力。 调查布兰黛尔时没有让赛罗同行,也是害怕对方发现赛罗和遗产与轮环之间的关系。 如此忧虑的阿尔凯因眼下决定了要借助赛罗的力量,看来危险的程度不同一般。 不论前方的道路会通往何处,赛罗都只能继续旅行。 利用了轮环之力的古代之力将人生比做一次旅途。 赛罗至今没有忘却,缇亚涅丝曾在的“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留下了这样的碑文。 “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也是另一段旅途起始的森林。汝等旅行者啊。毋庸绝望——” 踏上旅程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旅行终有目的。 可以将目的换言为希望,即使是逃亡之旅,在逃跑的终点也必定存在着“什么”。 只要有目标,人就会不断的旅行。 斯特拉达为寻找玛丽安努踏上了旅程。 幸福的是,这个世界还有许多赛罗重视的东西。可以和重要的伙伴一起结伴同行。 无论路途多么艰辛,肯定都会是幸福的旅程吧。 赛罗如今有个梦想。 想环游世界。 在世界各地施展自己的能力。 希望再次见到曾经相识的人们。 再次向药剂学的师傅亚奈特学习,向住在米斯特哈温德的菲诺养父、奥尔德巴报恩。 埃鲁福尔王族的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他们精神满满,但和她们一起喝茶的机会却被伦德伦德骑士团打破了。解决掉布兰黛尔的事件后,希望能有机会再续旧缘。届时也叫上史学官库罗加,说不定骑士修盖尔也能来吧。 想和上一任的魔人范达尔、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赛罗还没有去过魔人之城所在的贝尔斯玛山。 而且,还想听范达尔讲一讲——泽尔德那特没有告诉自己的、关于“双亲”的故事。 这件事最好尽快去做吧。 听阿尔凯因说明完布兰黛尔的情况后,赛罗试着提议道。 「阿尔凯因,布兰黛尔皇国……离“魔人之城”不远吧?」 「嘛,也不算近,星船的话大概要几天时吧。」 阿尔凯因似乎也发觉了。 「好吧。出席完德尔菲乌斯的仪式后,在去布兰黛尔前我也要先去向范达尔大人报告。一起去吧。」 「谢谢你,阿尔凯因。范达尔大人是我现在唯一人的血亲,和菲诺的事——也想正式的向他报告。」 赛罗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菲诺的双颊泛起红光。 无论是谁都会看入迷的可爱样子却让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喉咙中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声音。 「……嘛,能和菲诺友好相处的也只有赛罗了吧……我认为这个选择很好……嗯,值得尊敬。你果然很了不起呢。」 赛罗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阿尔凯因夸奖,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甚至看不出来他的夸奖是不是还另有寓意。 「阿尔凯因,你不和西兹可在一起么?」 菲诺平淡的一问。 阿尔凯因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挠了挠肚子。 「……这个事,现在不能搪塞了吧。」 菲诺认真的点点头。 「当然。西兹可也到合适的年纪了,必须要认真的替她考虑。还有什么阻碍么?」 「问题是……武人霍乔大人……那个……好可怕……」 阿尔凯因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似乎在赛罗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赛罗发出了苦笑,看向了阿尔凯因金色的双眸。 面对敌人勇猛果断的他在面对亲近之人时,似乎怀有一些心灵创伤。 「跟霍乔大人没关系,不好好注视着西兹可的话,她就太可怜了。说出回来,即使阿尔凯因不同意,西兹可也不会和其他人结婚吧?而阿尔凯因不也想让西兹可幸福么?」 「当然。虽然有时也觉得她还年轻,今后说不定还会改变心意,但如此死心塌地的追求我还真是……也对。能变回人类的事也正如你们所料,找个机会向西兹可求婚吧。」 阿尔凯因言及此处时,门外突然扑通一声。 赛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走廊传来了蕾妮慌张的声音。 「喂,西兹可!为什么突然倒在这里……!贫血么!」 在外面突然的骚动中,阿尔凯因挠起了自己的耳背。 「……嘛,再加把劲吧。」 「……嗯,我觉得很好。」 和黑猫对视了一眼看,赛罗露出了微笑。 他有梦想。 如果梦想这种说法太过抽想,说是单纯的目标,或是愿望也可以。 希望一切会渐渐变得比今天更好。 希望同伴们都能踏上美好的人生。 然后,希望自己能给身边的菲诺带去幸福—— 无关于轮环之力,身为药剂的赛罗也能做到。 ◎ ——时光向未来推移,时代不停改变。 人生,人死,国立,国灭。 城镇发展、衰退,成为废墟又归还于自然,然后终将有人再度涉足这片土地。 地形演变,气候迁移,人种改变,生态系统也随之发生变化。 就这样跨越了数千年的时代,未来的人们回首过去时会产生这样的认识。 “历史就是重复” 严格来说,不存在因为不断重复同样的错误而以完全相同的形式轮回的历史。 有史以来,降生到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并不“相同”,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可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依然被当作“相同”的原因要么是人类无法抛弃自身的业,要么是从未来这个遥远的地方旁观的结果——不然,也可能是陷入了迷恋“相同”的错误当中。 史学讲师贝露梅尔在课程结束后,向跟前的学生大动肝火。 「好事之徒评价他是“魔人派首屈一指的学士”——我却认为这位叫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的男人是魔人派最大的骗人。众神云云信口胡言,魔人阿尔凯因年纪轻轻变成了猫的模样……最终只留下了混杂着童话传说的史书,知道让后世的史学家们多么混乱,又花费了多少额外的力气么!真是令人感叹。你在课题论文中,居然打算写这个人么?」 他以拳咂向漆黑的书桌。 学生菲奥拉面对暴言皱起了眉头,却没有退缩。 「诚如所言,老师。事实上他留下的史书中有众多无法查证的学说,但很有整合性。令人怀疑的叙述在后面也付有印证的说辞……虽然有一部分真伪难辨,但因此完全无视足以弥补这一缺憾的真实,实在不是研究者所为。」 面对大自己二旬的讲师,她一步不退的回敬道。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说过头了,贝露梅尔叹了口气。 「我没有打算忽视他的一切。但在虚伪当中混中一丝真实然后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是欺诈师的常用手段。霍克艾的书里有太多这样的伎俩。比如捏造出“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这种虚构的书籍用来印证他的论点……只是妄想家的戏言而已。」 菲奥拉生气的一口气喝光了桌子上的茶。 「我对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也持怀疑的观点,但里面果然还是有许多不能忽视的记述。比如关于黑猫——那克巴族的古老传承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记载“从空而降的黑猫驱散了暴虐的山贼和从地底涌出的 恶鬼”。将这个黑猫和魔人阿尔凯因关联起来,我支起这种学说。」 「不可能。关于这个传承,将其归于乐人雪莉露的功绩更加可信。他喜欢动物,所以惯用模仿猫、狗的武器中。黑猫就是他的武器吧。」 「这种说法才比较奇怪。从当时的资料中找不出乐人雪莉露喜欢动物的依据。听说这种人物形象只是引自他死后百年以内创作出来的故事中。」 「写故事参考史实是理所当然的。当时存有比现在更多的史料,应该如实的继承了历史吧。毕竟猫要如何战斗?最多只能用爪子挠,甚至拿不了武器。」 青年从旁看着他们已经不算是讨论的口舌之争,此时突然笑喷了。 「以前的猫很厉害吧,肯定。毕竟不是能使用魔法么?」 讲师和女学生都对泼冷水的青年投以冰冷的眼神。 「这种不科学的话不要再说了。」 「我们在认真的讨论。前辈不要捣乱。」 「……是,抱歉。」 惹怒二人的学生轻轻低头,又转向了书架。 他的指尖对着一本书。 这个研究室的主人贝露梅尔教授的著作,书名是《轮环神话研究》。 自古以来每当有重大变故时,一部分史书中总会频频出现“轮环”这个词,此书就是对此的研究。 虽然作者觉得此事极为重要,但在学术界没有得到特别的关注。 古代之民的神话,大罪战争,圣神的丧失,德尔菲乌斯的建国神话,布兰黛尔的毁灭——在在之后时代的转拆点中,“轮环”也数次登场。 但其中大分部都是不是官方的正史,仅限于真伪难辨的私人记录或日记,因此这个“轮环”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如今仍然没有定论。 贝露梅尔认为这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象征着“打破历史愚昧的重复”。 时代推移,技术进步,人类也在前进。 前进的时针无法后退,人在前进中能得到许多新的事物,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遗失。 惋惜失去之物不是单纯的怀旧。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不知是否应该如此解读“轮环”,但至少它已经不存于如今的世界。 神话的时代早已结束。 人类失去了制作及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以及魔导具本身,甚至连其曾经存在过也当成了“神话”,最终忘却。 从古自今,虽然人类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查找众多只存在于文献中的记述,但只会走向未来。 青年翻开了恩师著作的某页。 他无意间看到了此处引用的古书段落。 “赛罗尼乌斯?特拉斯?多利亚尔德—— 他倾尽一生拯救了许多人民,给他们带去了希望,死后因其功绩得到了『轮环的魔导师』的称号——” 这条记载来自乐人雪莉露的女儿,蕾姆妮亚?雷迪安努?里德里乌斯的日记。 fin 后记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这是本系列的最终卷。 是否让阿尔凯因变成羊驼,我烦恼了三十分钟。 大家好,我是渡濑。 妄言到此为止,实际如何看参看正文,这本《轮环的魔导师》本来就是从「想让猫当主角」这样的简单动机出发的故事。 在最开始初期方案中,实际上既没有赛罗和菲诺,也没有魔导具,只是黑猫和少女一起悠闲旅行的故事,之后经过了「比起动物,主人还是设定为十余岁的少年吧!」、「多塞入一些重大的谜题和设定!」等几次更改,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初期方案,则改编成了刊行在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轮环的魔导师迪亚尔科的圣女」,在本卷登场的朱利?法纳特就是这个短篇的主人公。可能会有许多人对「最终卷还要添加新角色?」感到疑惑,但此举的起源实际上意外的早。 另外,《轮环的魔导师》和以前创作的《parasitemoon》有一定的联系。神具工匠玛丽安努,观星的埃斯哈,永恒痛苦女神阿拉库纳的设定就来此那里。 那本套是以现代日本为舞,这本收是幻想的世界,世界观本身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时间序列上是:大罪战争->parasitemmon->赛罗和阿尔凯因的旅途,这样的顺序。 《parasitemmon》是很久以前的书了,现在可能很难买到,如果现在仍然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我就太高兴了。 那么,这系列的视觉部分完全托付给了绘师碧风雨,感谢他帮忙描绘了许多精美的插画,以前装帧设计。 色彩鲜艳的封面和卷首插画、纤细的插画让身为作者的我每卷都很期待,请务必画几张包括阿尔凯因内的猫……! 严肃的场景和滑稽的场景都很有魅力,十分感谢他完美的表现出了足有十卷的作品中的形象。 说起来,我曾听他说起「自从开始负责轮环的插画,动物系的委托似乎变多了」,喜欢猫的话,不可能对阿尔凯因毛绒绒的样子不动心。谈到愿望的话,真希望在家里养三只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然后,还要在这里感谢下我的责任编辑,在我一如既往拖稿的情况下仍然给予我从多的支持。写书的生涯已经越过十年,多亏了责任编辑,像我这样平凡的作家才能坚持下来。 特别是这本最终卷足有两册的分量,所以晚于了计划——但编辑仍然“健康第一!”的鼓励,我,十分感谢。 都怪我自己没出息,但今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继续关照。 当然,最然还是要对陪我共同走完了十卷征途的你们—— 写系列小说也像是一段旅程吧,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平安的结束。 既有高兴也有痛苦,完成了一段充实的旅途。 非常感谢。 希望能你们的旅程也能一帆风顺。 作者的下一段旅途尚未决定,但最近应该会开始动笔了……预想如此。届此,请务必赏光。 说起来……作品中还有人在继续着旅行呢。 记得那位是—— 2012年初夏 渡濑草一郎 终章 星咏 她的身体被放逐到了异世界,在虚空中彷徨。 和伊斯加融后合—— 或是正因为和伊斯加融合,她才无力反抗轮环之力。 轮环之力即『侵食神的力量』。 丰收女神阿拉库纳吃掉了稻穗之神科林。 这个神话表现的不是阿拉库纳和科林交恶。 “阿拉库纳可以吞食下位的神——” 只是毫不隐晦的道出了这个事实。 这样一来,阿拉库纳可以说是许多众神的天敌。 但这不是物质意义上的吞食。 不同于用牙咬肉,然后以胃酸消化的“进食”。 阿拉库纳吞食的是众神的力量,以及加护。 如果阿拉库纳的本体出现,大概伊斯加和波尔阿鲁巴都会被追杀直到消失。能够仅仅以被放逐到异世界了事,只是因为它们面对的对手是能寄宿于人体内的小“轮环”。 从反方向来看—— 就连能收于小孩子体内的轮环也拥有击败下位众神的威力。 维斯加没有轻视这股力量,但结果仍然失败了。 作为魔导具的维斯加受到破坏,她体内的圣神伊斯加失去了“重物”所以浮到了异世界。 维斯加已经没有了力量。 随着圣神伊斯加逐渐恢复力量,融和后的她会溶解在圣神之中,渐渐消失。 她不后悔。 战斗,胜利,然后存活—— 敬爱的埃斯哈尔认为这才是进化的范例。 要称赞胜者,而不是怀恨在心。 就像是大罪战争时的英雄们击败了埃斯哈尔一样,赛罗等人也击败了维斯加。 维斯加沿着埃斯哈尔的思想而战,结果失败了。 总之,她没有背叛自己所爱的人。 这就是她的动机。 (埃斯哈尔大人——) 热恋中的她空洞的呼喊着这个名字,成为精神体在空间流动。 ——直到过了数日,她发现似乎受到了牵引。 那个世界的天空被满天的繁星所覆盖。 再怎么等待也等不来早晨,但也不会觉得寒冷。 (这里,难道是……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所在的世界……?) 穿过漆黑的海洋来到陆地上,眼前偶尔开始出现生活中的黑猫们。 感到怀念的维斯加受到了某种更加强大的牵引。 引力缓缓增加,不久后达到了难以抵抗的程度。 她来到了森林环绕的裸露岩石处。 黑猫们用金色的眼眸仰望天空,维斯加逐渐落到地面。 她的周围站着许多类似阿尔凯因的黑猫。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是你们在呼唤我吧?」 黑猫没有回答,用爪子指向维斯加的正下方。 这里似乎埋着什么。 维斯加感到了一股十分怀念的气息,不禁心房一颤。 (啊,这是……埃斯哈尔大人的——?) 被埋入岩石的是一个用黑色矿物做出来的楔子。 不知是何时埋入,但埃斯哈加来过此地——维斯加为此欣喜万分,但脸上又笼罩起了失望之色。 ——没有后悔。 这是谎话。 和赛罗等人的战斗并不重要。维斯加的后悔只是“没有和埃斯哈尔重逢”。 想再次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触碰他的意志,为他赴汤蹈火。 维斯加大声恸哭。 黑猫们聚集在周围,像是在安慰她。 维斯加以前遇到的似乎是另一个村落的黑猫,但他们也很亲切。 她没有对阿尔凯因狠下心,大概也是因为对这里的黑猫心怀感恩之念。 “……没人什么值得如此哭泣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怀念的声音。 维斯加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寂寞产生的幻听。已成为精神体的她没有耳朵这种肉体器官,但思念仍然会化为噪声产生幻听。 但维斯加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 “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谢谢。多亏了你们用楔子呼唤我,我们才能再会——好久不见,维斯加。能和你再会也是命运之神的引导吧?” 小声窃笑着调侃别人的声音在维斯加听来只有眷恋。 “埃斯哈尔大人……!” 用尽全力气呼喊出这个名字后,一个深戴着帽子的人影落到了她的身旁。 一眼看去分不清是男是女。声音听起来像是男性,但他狂言自己是不受性别束缚的存在。 “为我受了很多苦呢——已经没事了。你就跟着我了吧。” 宛如甘露的声音成为了维斯加的依靠,梨花带雨的她点了点头。 「埃斯哈尔大人……我,我在那个世界……!」 “已经够了,维斯加——” 看起来不需说明,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那么,和我一起旅行吧,我会让你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如今,那个世界已经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了。实际上呢……我被封印到异世界后,曾经在此地遇到了玛丽安努和斯特拉达。” 维斯加睁大了眼睛。 玛丽安努毕竟只是人类。闯入异世界后应该会当即死亡。 而斯特拉达被再生之王罗维尼奥当成了敌人,历史记载中提及很可能受到了暗杀。 这两个人会在此地再会,就连曾是魔导具的她也有些难以相信。 但她更加相信埃斯哈尔的话。 所以维斯加认同了这个事实。 埃斯哈尔愉悦的一笑。 “虽然他们仍然敌视我,我却觉得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才呢——所以把他们送到了某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众神反而是人类的附属。” 维斯加惊愕的混身一颤。 埃斯哈尔拉起维斯加的手,仿佛骑士向公主宣誓似的,亲了下她的手背。 “维斯加,你能相信么?那里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拥有奴役神的力量,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进化的可能性还有很多。那里几乎不存在魔导具,但取而代之的进化出了许多不需要魔力的可怕道具。刚刚将玛丽安努和斯特拉达送过去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之后的数百年却完成了巨大的变化。你肯定也会吓一跳了。” 「埃斯哈尔大人——那个,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 “啊,很对不起你,我的兴趣已经转到了刚才所说的那个世界。反正由于玛丽安努的诅咒也回不去,现在也无所谓了。只是——还很挂念你。” 埃斯哈尔居然会担心自己——仅此就让维斯加的心情升到了天上。 她陶醉的依偎在了埃斯哈尔的身上。 「只埃斯哈尔大人带着我,无论是哪里——」 “当然,我不会再让你迷失方向。在那个世界的话,和你融和的伊斯加也可能被完全的奴役。咱们真是运气好。必须感谢那些击败你的人呢。” 维斯加也打自心底的点点头。 多亏了他们,维斯加才能和最重要的人重逢。不仅没有后悔,如今只有感谢之情。 不论是世界的尽头还是何方,只要埃斯哈尔在旁就是维斯加最高的幸福。 在黑猫们挥手的目送下,埃斯哈尔打开了异界之门。 “那么,走吧。以宝物森林的占卜师,克拉姆克拉姆之名……我们拥有在那个世界畅游的资格——” 孩子般纯粹和害虫般的残忍共同组成的埃斯哈尔抱着维斯加穿过了世界的境界线。 闪耀在前方的纯蓝色大海 ,在维斯加的眼中仿佛宝石的海洋。 ——故事还在轮转。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