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楚》 第一章 认识燕怀楚的人都知道燕怀楚有三大特征。 第一、燕怀楚长得非常漂亮,可以说漂亮的过火。 他有一双比夜晚的天幕更深邃的蓝眸,闪烁着耀眼湛蓝的星光,加上俊秀的眉毛的衬托,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柔情似水,令人联想起幽幽深潭里的月亮倒影,美丽中带有娇媚,真实里略带虚幻。燕怀楚的鼻梁挺直,不会太高不会过低,从侧面看过去像是白玉砌成的一座小山,柔和的灯光下,浓密扇形的长睫毛恰到好处的投射淡淡的阴影,惹人怜惹人爱。燕怀楚的唇薄薄的粉粉的,明亮的光泽里透出湿润的诱惑,嘴角微微上翘,看着他的人觉得燕怀楚随时随地都在笑。 第二、燕怀楚很聪明。 人们常说漂亮的人都不会太精明。因为老天很公平,既然给你金玉其表就不可能再赐予你其他的优势,美丽的容貌往往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漂亮的人,尤其是过分漂亮的人,一般都徒有其表,只能做花瓶。但是燕怀楚不同,他是个例外,是上帝在造就人类时的偏差。燕怀楚不但容貌端正秀丽,而且还非常的聪明,他的聪明和容貌成正比,他有多漂亮就有多聪明。光看雷氏的成就,除去打开天下的雷老爷子的作用不谈,剩下再撇去雷家第二代的掌门人的功劳不说,雷氏能有笑傲商场的今天,雷家的第三个孩子燕怀楚是真的功不可没。 第三、燕怀楚很坏。 看过燕怀楚的人都会被他纤细的外表欺骗和迷惑。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是根据第一印象判断对方,所以燕怀楚对外建立的形象里只包括漂亮、聪明、有能力、有手腕,完美的存在。 但是雷家的上上下下,尤其是雷振武,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充分体验了燕怀楚的坏。 燕怀楚讨厌的人会很惨,燕怀楚感兴趣的人会很惨,燕怀楚看中的人会很惨,燕怀楚喜欢的人会很惨。 其实还有一点,只有雷家与他最贴心的弟弟雷振武知道,那就是燕怀楚很痴情。 燕怀楚爱上了一个人,在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回报他的爱情后,依旧爱了对方许多年。问他为什么,他苦涩的笑笑说:“爱都爱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像要问生来就是个男人的你为什么是男人一样,没有答案。因为所以,自然有理。” 一个晴朗无云的下午,雷氏企业七十九层雷总裁办公室内。 燕怀楚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正对总裁办公桌的大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雷振武。左边沙发的拐角上,如临大敌的穆清非紧张地缩在一旁,透过额头上遮住视线的头发戒备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他。 “怀楚,你有什么事吗?”哪回有事,不都是捡着清非在的时候拜访?怀楚你可是越来越坏了。既然不清楚燕怀楚来此的目的,妄加猜测也只是浪费时间,雷振武索性问个明白。 “振武你最近好忙啊,公司里琐碎的事情太多,既要在天上飞来飞去,又得在公司里忙里忙外。”燕怀楚表示哥哥对弟弟的关心,一脸温柔体贴,“妈今天早上还打电话来关照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你!你看你,又瘦下去一圈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觉得好心疼。”说完还不忘叹息着摇头。 嗯?又想玩什么花样? 十八年的经验绝非虚假的,身经百战的雷振武直觉的认为燕怀楚一定有下文,他不急不忙地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问道:“怀楚,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的说。” 燕怀楚不签雷振武的话,他掉转锋头直接面对蜷缩在一旁的穆清非,漂亮的脸蛋笑容满面,比晴空下的阳光更灿烂。 “清非——”燕怀楚用甜美的声音亲昵地叫着穆清非的名字。 “干么?”穆清非高度戒备,自认笨笨的自己绝对惹不起看似人畜无害的他,小心谨慎地回应着。 “最近是不是很寂寞?”燕怀楚放下长腿向穆清非靠近几分。 “咦?”穆清非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缩得更小。 “振武连着一个星期没回去了吧?所以你忍不住寂寞才来找他的对吧?”燕怀楚连眼睛都在笑。 “你怎么知道?”穆清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逐渐掉进燕怀楚的陷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燕怀楚为什么这么了解他的小武的作息时间上,话音落地的同时,穆清非瞟了一眼雷振武。 “嘿嘿,因为他都跟我在一起呀。”燕怀楚暧昧地笑。 怀楚你又想做什么?究竟是谁惹了雷家,不,是全世界最不能招惹的恶魔?雷振武的右眼皮跳了一下,眉心开始抽痛。 穆清非“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三两下来到雷振武的办公桌前,指着雷振武开口大骂:“骗子,大骗子,你不是说怀楚是哥哥,没什么的吗?原来你一边用好话稳住我,另一头又丢不下燕怀楚,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混蛋。” 眼泪不争气地往上涌。 看吧,我就知道这招对小兔子清非最管用,钦?振武你不要瞪我,瞪我也没用,谁叫你再厉害也有弱点。燕怀楚双臂展开搭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纤细的身体自然放松,陷进背后的沙发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雷振武。 霹雳啪啦,霹雳啪啦,雷振武听见额头青筋暴裂的声音。 你!还嫌我不够忙吗?雷振武恶狠狠地瞅着一脸无辜状的燕怀楚,立刻从宽大的办公椅上起身,伸手轻轻一带,将穆清非拥进怀里安慰:“清非,别听怀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末了,雷振武的大手温柔地拍拍穆清非的背。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穆清非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小脸哽咽地问。 “下个月瑞士政府有个招标的计画,我和几位部门经理赶着要把计画书完成,马上就结速了,今天下班我立刻回去。”摸摸穆清非柔顺的头发,雷振武深吸一口几天来想念的气息,声音柔和下来。 清非你真是好命。有个如此深爱你的好男人时时刻刻的挂念你、宠着你,你也该满足了吧。 映入眼底的一幕侵蚀着心底的旧伤,“劈啪”的清脆声后,旧伤应声裂开,心酸泛上鼻尖,强烈的刺激着燕怀楚心底名为嫉妒的情绪,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心底横流的人心黑暗的部分促使燕怀楚忍不住就是想欺负穆清非。 “清非,你怎么不问问振武那几个经理中包不包括我呢?”我不明白傻傻的穆清非都有雷振武这么好的男人爱,为什么他却不要我。燕怀楚好像一定要落井下石,不然绝不甘心似的。 “……”穆清非看看雷振武,再看看燕怀楚,询问的目光带着落寞,最后落在地板上,然后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 无语问苍天。雷振武瞪那个居然一脸事不关己的燕怀楚。 “怀楚他是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们并非单独两人,所有的部门经理可以为我作证。”好歹他也是雷氏的总经理,不是用来摆设的,“清非,难道你不相信我?”雷振武理直气壮地问。 “真的?”穆清非抬起头。 “千真万确。”很肯定地点头。 “没有骗我?”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带一丝虚假。”再次保证。 圈着穆清非的手臂收紧了些许,滚烫的身躯贴得密合得不露一丝缝隙,雷振武的脸颊在穆清非的头顶摩挲了几下,锐利的视线射向燕怀楚。 怀楚你今天怎么了?往常很有分寸的你今天似乎有些失常?是什么令你焦躁不安? 撇开雷振武询问的目光,燕怀楚皱眉别过脸,无视他的担心。 几秒钟后,穆清非的耳边再度响起燕怀楚意有所指的声音:“清非,你想不想振武一整天都陪着你?” 穆清非回头看看燕怀楚,再抬头看看雷振武,重重点头。 “那你想不想振武多点时间陪你?” 再点头,向雷振武的怀里靠近。 得到穆清非肯定的答案,燕怀楚非常满意,墨蓝色的眸子里闪现皎洁的星星点点。 “振武——”燕怀楚抬高了叫弟弟的声音。 终于到正题了,雷振武徐徐答道:“什么?” “后天你要去法国,待上一周后直飞日本,四天后离开,回来后停留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只为了陪陪清非,然后再去瑞士,一定很累吧?”燕怀楚缓缓的道出雷振武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眼睛不时的飘向雷振武怀里随着他的话语脸色不断变换的穆清非。 “到时候清非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想念你的小武对不对。”燕怀楚对穆清非说。 穆清非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上方的雷振武。 “振武你也舍不得丢下清非一个月又十一天不管吧!到时候他会想你想到哭,茶饭不思,原本就不算强壮的他说不定会因为绝食晕倒,要遇上个什么变态的叔叔拐了去,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嗯?振武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是为你好,照以往的情形来看,清非被拐走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就算没有变态的大叔,那么漂亮的妹妹也有可能呀。”燕怀楚侃侃而谈,大谈他的想法。 一句话戳到雷振武的痛处,有惨痛的前车之鉴的他比谁都明了那几乎要了命的经历,几个月前不愉快的记忆跃入脑海,雷振武紧抿嘴角,眉心紧锁。 此时有个人非常非常的不满燕怀楚的说辞,不,分明是诽谤、是诬陷,那个人便是穆清非本人。 在雷振武怀中无法挣脱的他偷偷望着小武,即便是不太聪明的他也感受到雷振武周身的高压气流,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心有不甘的他胀红着小脸高声抗议燕怀楚毫无根据的指控:“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会被漂亮的妹妹拐走,就算有,那……也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压根儿就没这么一回事。” 穆清非重复加重了“很久”这两个字的语气,小手覆住雷振武环在他腰前的大手上,稍稍使力,表明自己坚定不移的决心。 “怎么,你不想振武在家陪你?”燕怀楚一脸吃惊。 “当然想,可是……”穆清非沮丧地垂下脑袋盯着鞋尖,“小武好忙的,都没时间陪我。” “好久没做饭给你吃了?”燕怀楚边问穆清非,含笑的眼睛看向雷振武。 “嗯,好久了。”穆清非小声答应。 我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振武。 “好久没陪你逛街了?” “嗯,也有一段日子了。”眼睛里多了许多雾气。 还没动静?有免疫能力了?好,我就不信。 “多久没哄你睡觉了?” “……”穆清非咬着下唇不说话雷振武咬牙切齿的吼:“说——重——点——” 呵呵,忍不住了。 “哪有什么重点,只是觉得你最近冷落了清非,我替他抱屈。”装蒜是燕怀楚的一大本事,他老神在在,怡然自得,不急不忙。 雷振武低头俯视怀里背对自己委屈万分的穆清非,眼看着自己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的宝贝清非让燕怀楚三两下别有用心的搅和弄哭,全身系着名为耐心的弦“蹦、蹦、蹦”一一断裂,崩裂的力道打得他的心生疼,雷振武粗着脖子低吼:“讲——” 做什么都讲究个分寸,点到为止,他燕怀楚太清楚弟弟雷振武的为人,凭借着优秀的头脑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他只有穆清非这么一个弱点,一旦涉及穆清非,什么事都有的商量。 既然清非宝宝刚刚都表态了,自然不能太过火,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是比野生动物更强悍的雷振武? “这样吧振武,谁叫我是个体贴弟弟的好哥哥呢,两天后的行程我们交换,我替你去了。” “为什么?”振武不解。 “怎么,你不想陪清非?” “不是,只是……”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会主动要求这还是第一次,更别提讨厌飞来飞去的你自动请缨? 就在雷振武思索着答案的时候,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干净俐落的声音。 “总裁。” “什么事?”雷振武按下答复键。 “有您美国的国际长途。” “谁?” “美国总公司的雷总裁。” 是他?瞥见燕怀楚眼底一闪即逝的痛苦神色,雷振武要的答案逐渐透明。 “立刻接进来。” “是。” “喂,是振武吗?”电话的另一端清楚的传来好听的男中音。 听见声音的时候,燕怀楚颤抖了一下,原本镇静自若的脸色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慌张。 “哥,真的是你?”雷振武的声音夹杂着连穆清非都听得出来的兴奋。 哥?小武还有哥哥?穆清非疑惑地看向雷振武,发现他因为电话无暇后,穆清非将视线投向一米开外隔着办公桌僵直站立的燕怀楚。 感受到穆清非询问的目光,燕怀楚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别过头去,视线漫无目的地停留在不远处的观赏植物上,双手成拳,指节逐渐泛白。 “近来可好?爸妈身体都好吗?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上回你来美国,我正好去了德国没碰上,我还懊恼了好一阵子呢!” 好听的声音里混合着磁性的质感,和小武的很像,乍听之下以为是另外一个小武呢!直觉的认为对方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因为讨厌的人不会有如此令人陶醉的声音,穆清非立刻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哥哥起了好感。 “一切都好。”雷振武仿佛看得见对方一般,温柔地笑着。 “你的宝贝清非也好吗?呵呵!”对方笑着问。 “他一切都好。”雷振武同样温柔地回答:“他现在在我旁边。” 一边的穆清非听见兄弟俩若无旁人似的谈论自己,小脸发烫。 “是吗?咳咳。”对方清清嗓子说:“你好,清非,我是振武的大哥,振聿,你就跟着振武叫我哥好了。我们家的振武承蒙你照顾了,谢谢。” “啊!”好听的声音令穆清非听得失神,直到身后的雷振武用手指戳他,他才回神,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答话:“没……没有的事,小武他很乖的。” “很乖?哈哈哈……振武,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形容你的话中最好笑的,哈哈……很有意思。” 盯着电话机想像着对方大笑的情形,穆清非小脸通红。 “好了,哥,你别笑了,再笑清非一会肯定要生气,啊!”被穆清非拧得很痛,雷振武轻呼。 “又发生什么状况了?” “没有。”雷振武一边摸摸手背上被掐得生疼的皮肤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怒瞪自己的穆清非,嘴里还没闲着,“哥,今天刮得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对方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怀楚,他——现在好吗?” 磁性的声音透过伤口到达心底最薄弱的地方,仿佛匕首刀刀割在心上。苦涩透过伤口的裂缝向外渗,抵挡不住泉涌的苦楚,痛得厉害,痛到痉挛,痛到呕血,无法思考。 电话里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依旧如天籁般的音色,即便多年未再见面,依旧令他神魂所绕,牵肠挂肚。 燕怀楚就算不用面对镜子也想像得出他此刻慌乱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扶着桌角稳住轻颤的身体,深吸了几口气,镇定心神。 雷振武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凝神望着电话的燕怀楚,他说:“他挺好的,就是瘦了许多。” 燕怀楚闻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即使隔着半个地球依然听得出来电话线的另一端有多紧张。 “大哥,多虑了,怀楚他只是太忙,无暇顾及身体,才会迅速的消瘦下去。” “他打以前就是这个脾气,认准了个理,就一个劲的往里钻,吃苦的是自己,有空多劝劝他。” 电话机旁的燕怀楚屏住呼吸,凝神倾听对方的一字一句。 穆清非觉得奇怪,他看看电话再回头望望小武,雷振武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哥,你要是担心怀楚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好了。”雷振武提议。 “都三年了,电话线都要被我打穿了,没一次遇见过他,秘书不是说他不在,就是在开会,家里的电话也只是录音机应答,留言给他,从来不回,唉——”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无奈的叹息声,叹息里不乏浓浓的寂寞。 “是这样吗?”雷振武问这话的时候看着燕怀楚。 眸子里有股怎么抹也抹不去的伤痛,燕怀楚轻轻闭上眼帘。 “对了,振武,我两天后就到,到时候我想跟怀楚好好谈谈,三年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对方的话里无法掩饰孩子气的兴奋。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好心的目的。雷振武翘起一边的嘴角。 “到时候我去接你。” “记得带上清非和怀楚,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知道。” 对方干脆的收了线。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先打破空寂的是燕怀楚。 “振武,给秘书打个电话。”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跑得无影无踪对吧?” 燕怀楚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这是何苦?”摇头叹息。 “换是不换?”明显的不耐,怀楚的口气跟着坏了起来。 对视了几秒,雷振武按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周秘书。” “总裁。” “我后天的行程全部更改,由燕总代替我前往。” “好的,总裁,我立刻通知相关部门做好变更计画。” 收了线,燕怀楚说了声“谢了”转身就走。 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雷振武出声叫住了他。 “怀楚。” 燕怀楚停下脚步,并无转身的意思。 “该放就放吧。” “呵呵……”一阵苦笑,燕怀楚稍稍侧头,目光落在地面,幽幽回问:“振武,十八年前我要你放手,你听进去了吗?” “喀嚓”一声,大门在燕怀楚的背后关上。 仿佛没了一切力量的来源,燕怀楚虚脱似的出了一声冷汗,双膝抖个不停。 都三年了,没想到只是意外的亲耳听见你一如既往关切的声音,竟然令我战栗不已,全声的血液叫嚣着想要飞奔到你的国度,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就好。 看样子我还没有学乖! 第二章 下了飞机,燕怀楚快步走出干净的机场大厅,远远看见显得有些疲倦的他,高特助立刻迎了上去。 “燕总。” “嗯。” “车在外面等着。”俐落接过燕怀楚手中的简单行李箱,高特助简单明了地说。 “嗯。” “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高特助边走边问。 来开车门听到高特助的问话时,燕怀楚停了下来,想了一想,他问:“美国那边来人了吗?” “美国总公司的雷总裁只在公司待了五天就离开了,十天前回美国了。” “确定吗?” “人是我送到机场的。” 燕怀楚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高特助,低头坐进车内,高特助跟着进去。 刚一坐定,车子便缓缓驶出。 燕怀楚拿出手机接通雷振武的电话,持续响了十几声后,断掉了。燕怀楚接着拨通雷振武的秘书。 “周秘书,总裁人呢?” “啊!燕总您回来了,总裁今早和‘莫河’的柳总进了会议室,到现在还没出来,他说今天一天的电话一律不接,有任何事情明天处理。” “有大事吗” “是的,总裁正忙着‘莫企’的收购案。” 燕怀楚收了电话,不出声。 高特助推了一把架在干净清爽脸上的金边眼镜,便用流畅的声音开始汇报这一个半月的工作:“您到法国的第二天,总裁代您参加一直由您负责的‘梦云游乐园’的合约签订仪式,一切顺利,和您计划的一样,下个月五号动工。日本菅原社长前天来电,同意您的收购条件,出售有源会社。郑家的二公子来电表示,对您的设计非常感兴趣,回来后请您回电。荷兰分公司按照预定半年后正式开业,总裁让我通知您,到时候你们一并前往……” “美国总公司……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吗?”心情烦躁地听着高特助一一汇报总也做不完的事情,燕怀楚打断他的工作汇报。 “总公司的雷总裁说‘没有见着您很遗憾,请您保重身体’。” “还有吗?” “没有。” “是吗?”仅此而已?胸口隐隐作痛。 燕怀楚深邃的视线落在窗外迅速划过的建筑,装作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问:“振聿……不,我是说美国总公司的雷总裁他看上去好吗?” “一切都好,是个很温柔的人。”简单明了的回答很像高特助的为人。 “很温柔的人?是呀……”轻轻的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除了对我以外。 “雷总裁进公司的时候引起不小的轰动。亚洲区域的总公司在这里建成的三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所以没人知道美国总公司的总裁是总裁的双胞胎哥哥,女孩子们好像特别的兴奋。” “哼!”燕怀楚冷冷地哼了一声,“告诉司机,直接回家。” 到了家门口,燕怀楚吩咐了一声:“明天不用来接我。”直接进了屋。 随手将钥匙扔在一旁的矮柜上,边扯着领口上束缚得他呼吸有些困难的领带,边朝里走。满腔的烦躁并未因为独处而舒缓几分,反而更添心中的沉闷。 刚进客厅,一抬眼,两个高大男人的身影毫无预警的闯进视线,燕怀楚呆立当场。 一个是他相处了十八年,再熟悉不过的雷振武,还有另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他。 燕怀楚止水无澜的眼睛,立刻涌上怒潮。 “振武你和高特助合谋一起欺骗我?” “没有,高特助不知情。”相较于燕怀楚的怒气,雷振武一片平静。 “是我让振武这么做的。”站在一边的男人开口解释。 “高特助说他十天前就离开了。”燕怀楚指着与雷振武并排站立的那人说话,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十天前,是我叫高特助送哥去机场的,人虽然送去了,但并不代表他一定会走。” “周秘书说今天你一早就和柳进生进了会议……”说到一半,燕怀楚停了下来。“可恶!柳进生是你的朋友,我早该料到他会帮着你演这出戏骗我。” “如果不这么做,你一下了飞机,早就躲得远远的,不看不闻。哥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回来吧?”看向燕怀楚苍白无力的神色,雷振武跟着心疼。 “振武,我给你家里的钥匙,不是为了让你带他自由进出我的世界,看着我被耍得团团转。难道我受的冷落和难堪还不够多吗?在美国十五年,从回来到现在都三年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燕怀楚漂亮的眼睛悄悄地蒙上一层淡蓝色的雾气,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鲜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凝结成刺目的红色小珠子,他倔强的又把弥漫在眼眶里的雾气生生吞了回去,如同以往把所有疼痛吞回腹中一般,自己忍着,自己担着。 他根本就不要他的同情,他也不要他的怜悯。大老远的从美国跑来,这算什么?他说他们是兄弟,暗示他们不能在一起的时候,他被硬生生地从天堂推到地狱。他说他要他结婚的时候,他笑着祝福他。现在就连他想远远躲开这个命中注定要令他心碎神伤的人时,事隔三年,他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又算什么?不能给我爱情,放着我不管还不成吗?我担不起触及这情伤的沉痛,我躲开还不成吗?为什么不放过我? 雷振武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看了看燕怀楚,他轻轻又无奈地摇头,道:“我何尝不想让你得到幸福呢?唉……算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语毕,雷振武离开了客厅,随即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客厅里一片空寂。 短暂的沉默,令人窒息般的难以忍受,燕怀楚用力地捏了一下拳头,转身上楼。 在他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那个男人开口了。 “怀楚。” 真实的声音有别于以往电话答录机里传来的音质,比男中音更悦耳的声音有些沙哑,悠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里,脆弱的心防似乎抵挡不住这并不猛烈的冲击,震荡了一下,顿时产生无法被忽略的疼痛。 燕怀楚呆立了一下,随即继续前行的脚步。 “怀楚。” 不听,不听,不要听。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些有的没的,我听够了。 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地跑上楼,连忙打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进了屋子,又急速地把门关上,把那个一直教自己心碎神伤又牵肠挂肚的人关在门外。 抵在门上,沿着门板坚硬的线条慢慢滑落在地,身体仿佛断线的木偶一般完全使不上力,只有颤抖不停。 “怀楚……”缝隙里传来那个男人第三次的呼唤,燕怀楚哆嗦了一下。 “……”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可是三年不见,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开口,闭口,就是放心不下,可恶,放在嘴上的,谁要听? “就我一人在美国,你和振武都在这边,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是否过得好,我好像是一个外人……”男人隔着门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凉。 “外人?你不是外人,我燕怀楚才是‘雷家’的外人。”沉默的燕怀楚终于出声,可话一出口,备觉伤害的依旧是自己。 “你……”男人显得有些尴尬。 “我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雷振聿施舍的同情心。” 燕怀楚用吼的,一股脑的把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委屈倒出来。 “这不是同情和怜悯,我是……我是……关心你。”雷振聿顿了两顿,选择“合适”的词语描述心中的想法。 “我也不需……”可恶,他竟然说不出来他连他的关心都不需要,真的是可恶!吼了一半,燕怀楚无法继续,只能咬住手指,缓解身体里肆意扩张的疼痛。 “你刚下飞机,也累了,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聊好了。” “请你离开。” “振武给了我大门的钥匙。” “这里是我的家!” “就算这样,我还是要住下。” “你!”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强硬起来?你向来不是只有在商场上才会彰显你强硬和果断的一面。面对我的时候,从来只有一成不变的“犹豫”吗? “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说吧。” 耳边响起雷振聿离开的脚步声,胸口填满了失落,依旧像以往每每见他离开时一样掺杂着一丝心慌。 “你想我吗?”燕怀楚忽然问。 “想,怎么不想?三年多了,电话线都被我打穿了,你从来不接,更是不回,连在美国的家一次都没回来过,真的是望眼欲穿啊!”雷振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毫不犹豫的答道。 “想?兄弟间的思念给得太多,我不稀罕。”燕怀楚冰冷又自嘲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 “你爱我吗?” 他问他,十八年来一成不变的问题。 “我……” “好了,不用说了。” 他已经知道了,十八年来他的答案也一成不变。 从未变过…… 雷振武抬头就见燕怀楚算不上好脾气地甩上他办公室的大门,径自向他走来。拉了一张椅子,不客气地坐下来。 “把我的钥匙还回来。”燕怀楚一坐下就立刻挑明来意。 “钥匙现在不在我这儿,这你也知道。”雷振武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回答。 “要回来,让他走。离开,离开我的屋子,离开我的视线。”该死的,也离开我的世界。 “给都给了,怎么要回来?”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反正你给我要回来就是。”燕怀楚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雷振武放下手中的笔,倒向椅背,微微仰望站在面前的人。 “如果你不满意哥住在你那,你大可以跑出去住酒店,放他一人在家。这样你也不会顶着黑眼圈来我的办公室了,相信以你‘雷氏集团’总经理的身份不至于付不起住酒店的费用,何必硬要跑来我这吵着要哥搬出去呢?” “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搬出去?他,不,是你们,未经我的许可,就私自决定了一切,你们把我放在何处?而你雷振武又把我的心情放在何处?” “就算哥现在不住你那里,等你知道哥其实没回美国的时候,以你的个性,你放得下他吗?怀楚,过去的十八年里,你哪一天没把哥放在心里过?”话说到一半,雷振武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一般,话锋一转:“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进来前十分钟,哥来过电话,他让我记得转告你‘你做的早饭很好吃,我全吃完了,谢谢’。”语毕,雷振武还不忘耸耸肩。 “哥……你还真的是言行不一哦。你的‘不管’还真是‘独特’。如果你燕怀楚能把雷振聿放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雷振武看着站在他面前有失以往沉稳风度的燕怀楚,轻易道破他的心思:“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一早跑到我的办公室又吵又闹的找借口。” 燕怀楚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想知道哥这一次为什么回来?三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为何偏偏这一次赶都赶不走?为什么执意要住在你那?”收到燕怀楚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雷振武依然毫不在意,继续他的话题。 “你什么意思?”燕怀楚莫名的心颤了一下,疑惑的目光立即投向雷振武,但在瞥见雷振武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免不了胸口填满酸涩的嫉妒,“我是他的谁?我怎么会知道‘雷总裁’究竟为何而来?” “不知道,你可以问他,不就结了?”雷振武指了一条出路。 “问他?这才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问他,他什么时候给过我答案?”苦涩蔓延在燕怀楚的脸上,“我问他爱不爱我?他以兄弟之名,把我的情远远地挡在一边。我不死心地再问他时,他结婚了。我又能怎样?在爸妈的眼前还得遮着掩着,我受得还不够多吗?还问?让他把我仅存的一点尊严踩在脚下,然后怎样?我燕怀楚哭去喊去?搬石头砸天去吗?我受得还不够多吗?” “这次的结果也许会不一样。” “哪里来的不一样?世上没那么多的灰姑娘,更何况我是个男人,十二点的魔法一过,什么都没了!”燕怀楚几乎用叫的把憋在心底的话吐出来,“砰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燕怀楚的话。 随着一声悠扬的男中音“振武,我进来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推门进来。 燕怀楚一见来人,表情明显一僵,显得有些局促。 来人却在见到燕怀楚的时候,眼睛一亮,神采飞扬起来,声音愉悦地说:“怀楚!刚才去你办公室了,高特助说你上这来了。” 来人踏着轻快的脚步,边说着边上前走了两步,缩小他与燕怀楚的距离。 燕怀楚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再度拉开他与他之间的距离,目光丈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胸口不免隐隐阵痛。 “不敢劳您大驾,不知道雷振聿总裁找我有何贵干?” “想和你谈谈。好久不见了,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说,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面对燕怀楚刻意生疏的语气,疏远的态度,雷振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燕怀楚眼见他流光异彩的俊容逐渐暗淡下来,从心底最深处涌上心疼。 “如果是公事,雷总只要吩咐一声即可。如果是私事,对不起,请恕燕某公事繁忙,没有时间论及私事,还请雷总原谅。”燕怀楚避开雷振聿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掺杂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冷冷地回绝。 “不会耽误你很久,只要几分钟便可。”雷振聿不死心的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该说的早在三年前,不,更早以前就说过了。”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要说什么?你雷振聿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听的话?无非就是一些有的没的,我听够了,也不想听!”燕怀楚忽然动怒,他气,他气眼前这个明明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却总在不经意间丢给自己希望的男人。他更气,他更气明知道对他不能怀有期盼,却忍不住心生幻想的自己,吃过无数次苦头,一次比一次苦涩,一次比一次致命,却总是学不乖。 你还要我怎样?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叫我再抱着那些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度日如年,然后再被你狠狠地伤害吗? 可恶!视线有些模糊了…… “怀楚,你听我说,我……” 雷振聿面对如此的燕怀楚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刚想要解释,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雷振武看着雷振聿不语。 雷振聿看着燕怀楚不语。 燕怀楚一双明眸直视眼前的雷振聿,不语。 拨打手机的那人是一位很有毅力的人士,手机铃声持续不断,接着铃声断掉,再响起,在第二次接通电话的时候,雷振武轻声叹息了一下,他说:“怀楚,接吧,他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了……”说话间,雷振武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接着继续说:“以他的势力范围来看,毫无疑问,他已经知道哥人到了,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无非是为了确认你的心情。” 雷振聿心下一惊!打电话的人是谁?询问的目光从雷振武的脸上转到燕怀楚身上。 燕怀楚冷着一张脸,掏出电话,按下接通键,电话里传来有些低沉的声音。 “怀楚,是我。” “有事吗?” “呵呵,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打这个电话意欲何为吧?” “……”燕怀楚有一瞬间短暂的沉默,“知道又能怎样?” “怎么,心情不好?”电话里头的那人声音平缓而低调,完全无法觉察对方的情绪,但是燕怀楚知道,此刻他一定很开心。 “哼哼,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心情好是不好?”燕怀楚将了对方一军。 “晚上出来喝杯酒如何?”对方显然不介意燕怀楚的坏口气。 “不去。”燕怀楚断然拒绝。 “是我心情不好,想找你陪我喝杯酒。” “罗总心情不好想喝酒,多的是女人排队等着,不差我一个燕怀楚。” “我只要燕怀楚。” “你要的,我给不起。” “不,怀楚,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说到这,男人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燕怀楚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抬起有些雾蒙蒙的眸子看了眼前紧紧盯着自己的雷振聿一眼,他张口正要作答,却被人阻止。 “不许去!” “为什么?” 燕怀楚心上一紧,他蹙着眉问。 “不许去!没有什么为什么。”雷振聿一反往常温和的态度,目光犀利的盯着燕怀楚不放。 “我想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于情于理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吧,犯不着你来干涉。” 燕怀楚说完话,转身便要离开。 “你!”雷振聿动怒。见状,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在燕怀楚的后方,将他挡在自己的胸膛与大门之间。 “不许去。”雷振聿厉声命令。 燕怀楚怔仲。 他疑惑,他不解,他不明白向来对他若即若离的他,为何突然间多了一些令他难以理解的强硬和任性?多的这些东西更甚至教他措手不及,难以抵御。 心潮涌动了一下! 他回头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眼底看清他的想法,看出任何端倪,可一片深海,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令他有些心惊!他看不清,也道不明,有些地方似乎不一样了。 所以,燕怀楚选择逃开,就像以往他受到伤害的时候一样,他选择逃开。他不想经历了三年依然没有被修复的伤口再被他无心更是无意的关切给撕开,他燕怀楚不笨,所以他不会抱着痴心妄想过日子,不会期盼这次能有结局,因为他远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种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感觉。 燕怀楚回身,伸手握着门的把手,作势要开门出去。 “砰”的一声,猛烈的打击声,一瞬间震得燕怀楚失神,身后那人的拳头死死抵在门上,关节四周的皮肤由白变成红,他因为动怒而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擦过燕怀楚裸露在外的脖子,滚烫的气息令燕怀楚差点弹跳起来。 “怀楚,别让我说第三次,别试着挑衅我的耐性,也别试着挑拨我的理性。”轻扬的男中音里掺杂着明显的怒气,雷振聿沉着一张俊容,低头俯看他。 燕怀楚诧异、惊愕,深邃的眼眸隐约透露出一些不信。胆怯的,小心翼翼的,一点又一点的想要更深入那个人的想法,可就在这个几乎令自己有些雀跃的时刻,以往被狠狠伤害的一幕又一幕跳到眼前,就像重播的悲情电视剧一般,接连不断,伤痛不断,永远都是伴随着破碎的心伤没有结局的结局。 燕怀楚几乎是狼狈地用了全力推开挡住去路的手臂,旋开门把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燕怀楚急急地越过秘书的视线,放弃了等待电梯的想法,转了个弯,直接选择了楼梯,视线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燕怀楚才软软地靠在白净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渗出的汗水湿了掌心,手心里除了黏黏的感觉还有些异样,燕怀楚突然察觉到,手里还拿着手机,而电话依旧处于连接状态,他心思急转,将电话举到耳边。 “刚才被打断了。” “我都听见了,怀楚。”电话里传来男人酸涩的声音。 “马上来接我。” “嗯?”男人疑惑,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他来了,飞了二十多个小时来了,现在你要我去接你?怀楚,你在想什么?” “酒我陪你喝,但是有个忙你一定要帮。”燕怀楚开出价码。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他问:“帮忙的结果会是如何?把你推给雷振聿,还是把雷振聿推给你?” “你帮是不帮?” “唉……”电话里头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叹息声。“怀楚,你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你是个好男人,是我不知好歹,无福消受你的好,对我不值得。你应该收着藏着这份心,等哪一天遇到真正能还得起你的人,再全部都给他。要知道,收到的爱情不完整,任谁都会痛不欲生的。这种痛,我最明白不过了。所以,不要对我放任你的感情,那是一种浪费,也是对你未来爱人的不尊重。” “怀楚,你这是何必呢……你这么说教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心头上插的一把刀,拔下来,血流干而亡。不拔,疼痛难忍。” “对不起,我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 “我不勉强你,帮与不帮,都在你。” “……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来接你。”男人说完话后,就收了电话。 燕怀楚试着将手机放回口袋,可颤抖不已的手指不听使唤,几次失了准心,险些摔了手中的电话。 仅仅是隔着衣服的简单相触,仿佛像被火烧着一般,手心里烫得发痛,没了知觉。三年了,不见不看甚至是不听,远远的躲着、藏着,自以为是的认为时间和距离可以冲淡一切,包括他对他的爱和他在他心尖上划过的伤。 没想到,自欺欺人的做法换来的是时隔三年几乎要将自己摧毁的重遇,一直被压抑在心底最深角落的思念,一旦迸发,几乎粉碎自己,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力量太大…… 燕怀楚凄然地苦笑。 此时,雷振武的办公室内气氛凝结,雷振聿立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着早已关上的大门,他问自己的胞弟:“刚才给怀楚打电话的人是谁?” “罗严。” “罗氏的现任总裁,罗严?”即便在美国也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是的。” “他很喜欢怀楚?” “第一次见到怀楚后,就没听过他闹过任何花边新闻,也没见过他身边留过任何人。” 雷振聿眉心一紧。 “整整三年了……振武,你说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做错了?也迟了?” “哥,这话你该问怀楚,而不是问我。” “怀楚这样子,我问不出口。我……说实话,我有些害怕听到他的答案,毕竟……” “不能因为害怕就不问。哥,摸着心口想想,怀楚问你要答案的时候,他不害怕吗?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比现在的你害怕一百倍、一千倍。自己种的果子,自己吃。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 “是呀,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 “哥,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在雷振武的脑海里百转千回,思量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口。 雷振聿收回视线,转而面对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容的弟弟,他不答反问:“振武,你说我回来还能为了什么?” 错过了两次,如果再错过第三次的话,老天爷不知道会不会惩罚我? 怀楚…… 第三章 次日,下午。 “总裁,高特助说燕总到现在人还没到公司。”内线电话里传来周秘书的声音。 “嗯?昨天你没有通知高特助今天一进公司就到我办公室来?” “通知了,高特助说燕总昨天晚些时候有和他联系,燕总说了他会准时到的。可今天一早,高特助联系不上燕总,燕总的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接听电话,高特助正着急要和您通话呢。” “接进来。” “总裁。”内线电话里传来高特助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燕总人呢?” “昨天去您的办公室以后就没回来,晚上燕总来过电话,像往常有事不能来公司的时候一样,处理了一些急事,燕总说了,今早会直接去您办公室。” “燕总听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但是那以后我就联系不上燕总,今天他的手机也接不通。” “我知道了。” 雷振武切断了电话线,转向面对坐在宽大沙发上的大哥。 雷振聿紧绷着一张俊容,隐忍怒气,看着自己的弟弟,他说:“昨晚怀楚没回来。” 雷振武不说话。 “他跟罗严在一起,我很肯定。昨天他离开办公室以后肯定去了罗严那里。”雷振聿的话里夹杂着掩饰不了的失落。 “哥……” “我知道不能怪他,不是怀楚的错,但是,他该给我一个机会,而不是让我空等他一个晚上。” “哥,怀楚他等了你十六年了。” “我……知道。” “知道?知道为何把怀楚丢在一边?他看着你订婚、结婚、生子,看着你将他的心意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看着弟弟为燕怀楚抱不平的目光,雷振聿闭口不语。 “怀楚再坚强,他也经不住一再的伤害,而且对他的伤害一次比一次狠!你结婚三年了,小烈都两岁了,现在突然出现在怀楚的面前,不要说怀楚了,哥,连我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雷振聿犀利的眼睛锁住雷振武看了一下,然后仿佛逃避弟弟投来的询问目光一般,垂下眼帘,遮住深长的目光。仅仅一刹那的瞬间,雷振武却看见了哥哥眼中的愤恨,他发誓他真的看见了。瞬间流露的恨意,显而易见的,强烈而迅猛,搀杂着浓浓的哀伤,仅仅一闪即逝,却令雷振武浑身一震。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静。 忽然,沉寂的办公室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清脆的铃声在过分寂静的办公室内突兀的响起,有些刺耳。 雷振聿显然是因为被打扰而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不甘愿地掏出手机,在发现手机的显示幕上是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后,更是显得不耐烦。 该死的!是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他在心底狠狠地把打电话的人诅咒了几百遍。 “喂?”无奈之下,只有答复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手机内只是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听得雷振聿极度的不悦。 “说话。”雷振聿用了惯用的命令语气,听得出来,他有掐死对方的冲动。 “……” 雷振聿的眉心拧成一团,正当他准备收了电话,结束这通无聊的对话时,电话那头一直不作声的人开口说话了:“想要燕怀楚的命就别挂电话。” “什么!”雷振聿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给我听好了,限你在十二个小时内准备五百万美金,不许报警,不许耍小聪明,不然,你收到的就是燕怀楚的尸体。” 凶猛的一击,生生敲在心脏最薄弱的地方,震得雷振聿发慌,几乎乱了手脚。压抑着紊乱的心绪,垂下的视线盯着地面,短暂的几秒钟后,他沉声道:“你要钱,给你。但是如果你敢动怀楚一下,死的人就是你!” 雷振武闻言一惊,屏息紧张地看着表情凝重的大哥。 “人在我们手上,你还嘴硬?等着收尸吧。”电话里的男人发狠。 “那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不动燕怀楚,钱给你,我不报警,就当我花钱消灾,雷家不在乎这五百万,但是如果你动燕怀楚,你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而且我雷家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相信再添五百万买你的命,势必有很多人等着拿你的顶上人头”面对绑匪的威胁,雷振聿沉着得教一旁的雷振武冷汗直冒。 “你在威胁我?”绑匪的声音冷得吓人。 “不信你可以试试。”雷振聿不为所动。 “我怕尝试了以后,后悔的人是你,到时候就怕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燕怀楚这个人,哼哼……” “你大可以试试。我怕到最后后悔的人是你。而且,我雷家已经表态,钱你拿,人还给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好,但是如果你们报警,死的人一定是他。” “等一下!让我听听燕怀楚的声音,我要确定他安好。” 绑匪愣了一下,然后雷振聿听见电话里传来燕怀楚清晰的声音。平缓的声调冷冷清清的,听不出好坏。 雷振武只听见大哥问了一声“怀楚,你怎么样了?”便见大哥深长的双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便茫然的收了电话。此时再也沉不住气的他赶忙箭步跨到大哥的面前,他焦躁地说:“哥,你怎么可以……万一你激怒了绑匪,他们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天下只有一个燕怀楚,天下也没有后悔药吃。” 雷振武说到最后几乎要叫起来。 见雷振聿不语,雷振武气得转身,准备电话通知财务部立刻准备五百万,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令雷振武此刻听起来有些脱线的问题:“我的手机号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嗯?”雷振武明显的一怔,随即他恼火地大吼出声:“这时候谁还管得了这个?怀楚出事了,大哥,你是被吓坏了脑袋不成,你明不明白,怀楚他出事了!” 雷振聿无视焦急万分,双目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弟弟,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他继续说道:“我的私人手机号码除了现在身在美国的爸妈和我的私人秘书vivi吕知道以外,只有你,试问绑匪又是如何知道我的私人电话的?” “嗯?”雷振武一时被问住,愣在当场。 “我来这仅仅半个月,而且知道我回国的人又是除了爸妈、你和vivian外鲜有人知。” 雷振武盯着自己的大哥,目光若有所思。 “谁都知道,燕怀楚是雷氏总公司的总经理,是雷家的孩子。他被绑架,被勒索的人怎么也应该是你--雷总裁,该接绑匪电话的也应该是你,而不是一直身在美国的我吧?更何况是直接将电话打来我的私人手机?试问一下,有任何绑匪会笨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通过手机显示给被勒索的人吗?” 雷振聿犀利的明眸闪着睿智的光芒,他接着道:“相较于一般的绑匪,这个绑匪话多得教人怀疑。他扯来扯去,表面看去似乎是怕我报警,但是细想一下便会发现,原来这个绑匪还是个‘有心人’。他担心的不是我要去报警,他担心的似乎是我报警以后,导致他下手撕票,到最后后悔的人是我。哼!” “十二个小时内准备五百万美金,绑匪不是太小看雷家的实力,就是他‘好心’,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去准备,他绝对是我听过最‘仁慈’的绑匪了。” 凝听大哥冷静而清晰的分析,雷振武逐渐平静下来,重新拾回刚刚因为乍听燕怀楚被绑架而被冲散的清晰思路,稍稍思量一下,便发现许多疑点,隐隐约约发现背后藏匿的真相。 “你的号码我给过怀楚,是直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的,虽然没有写明是你的号码,但是怀楚那么聪明,发现是我的笔迹,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号码是你的。” “所以我的号码除了四个人知道以外,还多了第五个人?有第五个知道,那第六个人知道就不奇怪了。”雷振聿不是在问,而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而且……”雷振聿欲言又止四目相望,雷振武等着自己的大哥把话说完。 “就算怀楚真的遇到绑匪,倔强的他怎么会向我求救?就算真到那个时候,他怕是宁可选择玉石俱焚,也不会向我求援。” “哥……”雷振武无法反驳,他知道大哥说的是实情。 “如果怀楚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是的,不会是我!雷振聿拚命把这几乎往外流溢的酸涩吞咽回腹。怕这份藏了许久几乎折杀了自己的嫉妒被弟弟发现,他闭上眼帘,轻捏了一下刺痛的眉心,把弟弟的视线挡在一边。 “可事实是,刚才绑匪一通电话打给你。” “所以,这个问题又回到最初,是谁给了他们我的电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怀楚,他在求救,他在向他最深爱的那个人求救!” “被绑架的人是怀楚,被勒索的是雷家。你认为怀楚会给绑匪机会伤害任何关于雷家利益的事情?那时对他来讲全世界都没得比的雷家!换句话讲,怀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雷家的利益。更何况是那么聪明的怀楚,他不会坐以待毙,在那之前他会考虑的是如何逃离那个困境,而不是乖乖的接听我的电话!” “也许是情势所逼。” “也许吧,但是怀楚绝不会开口。” “不要这么肯定,哥……” “怀楚绝不会在这么危急的时刻,选择开口说话,那是帮着绑匪确认他现在人在他们的手里。他一旦开口,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掏钱救人。那是怀楚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怀楚从小就认为雷家的利益比自己的命值钱。”雷振聿缓缓走到窗边,俯瞰周围的情景。 “哥,怀楚是雷家的孩子,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不能依据毫无凭据的猜测而坐在这儿等,我们等不起,更赌不起,而我们现在赌的是怀楚的命!”雷振武低吼。他不是不赞同自己大哥的分析,就是太过明显与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气。他气到了危及燕怀楚生命的关卡时候,自己的大哥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他气总是把自己情绪控制得太过平稳的大哥。 “我赌的是怀楚刚才的一句话。”雷振聿忽然转身,逆着光,雷振武看不清大哥脸上的表情。 “他说什么?” “他问我究竟爱不爱他?” 语毕之后,沉寂弥漫在兄弟之间,静得如同深海中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与色调。 良久,最先打破沉寂的依旧是雷振聿。 “怀楚的朋友中有善于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吗?或者说有容易接触此类事情的人吗?” “一个人说话的方式多少能透露出一些与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关的东西。那个人说话冷、狠,而且干净俐落。如果不是漏洞百出的话,我真的会相信怀楚被绑架了,就算他不是专业做这行的人,至少也是有关联的人,漏洞也许是故意制造的……怀楚如果真的想这么做的,不是不可能。” “如果怀楚开口,罗严不会不帮。”雷振武的话给了雷振聿明确的答复。 “昨天怀楚没有回家,是在接过罗严的电话之后。” “如果罗严想帮他,要找个专业的易如反掌。” “罗严的办公室在哪?” “离这很近,过两个街区就是。” “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雷振聿加重了“马上”这两个字,带着火焰的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雷振武有一瞬间的疑惑,他并不清楚大哥此刻的怒气是针对燕怀楚本人,还是这个从未谋面的罗严? “顺便通知财务部马上准备五百万美金,以备不时之需。”雷振聿想了一想,忽然道。 雷振武看着他,然后他说出了了然于心的答案:“原来大哥你也赌不起怀楚的命。” 雷振聿明显一震,然后他斩钉截铁般地说:“全世界我唯一赌不起的就是燕怀楚。” “砰”的一声巨响,罗严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然撞开,材质和手工都是一流的坚实大门卷着汹涌的怒潮狠狠地砸在背面的墙壁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凹痕后发出细微的震荡声。 随着大门大开,雷振聿仿佛一头暴躁的雄狮,粗鲁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影,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大步踏进罗严的办公室。 一抬眼,那个让他心疼又心烦,挂念了整整一夜的人正稳当当地半依半靠在正对办公室大门的客用沙发上,带着疲倦与慵懒神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如自己猜测一般,他既没有被绑架,也没有受到恐吓,毫发无伤。 沙发的另一端坐着另外一个人,陌生又强悍的男人。虽是初次见面,但是直觉告诉雷振聿这个男人一定就是那个非常喜欢燕怀楚的罗严。 罗严给雷振聿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很男人的男人。他不属于怀楚那样的俊美派,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帅到会让女人移不开目光,又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他的眉长得有些挑,眼角带着一丝冷漠和嘲讽,即便坐在远处,一身惊人的气势仍是教人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兄弟两人声势凶猛的造访,罗严和燕怀楚似乎早有预料,看不出任何惊慌之处。 罗严一摆手,挡在两人面前的人悄然地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人。 收了笑容,罗严目光锐利,睨了一眼闯进来的两人,他冷冷开口:“罗某今天不见任何客人,门口的秘书应该有告诉过两位吧?这么硬闯是不是有失两位的身份?” “秘书是说了你今天不见客,但是她没说你不见我雷振聿。”雷振聿谈不上客气的顶回去,冰冷的语气与平时的优雅风度截然不同。 罗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气,雷振聿看得清楚,毫无畏惧地还以颜色瞪回去。 罗严在心底惊讶!第一次有人不加以掩饰,赤裸裸的把对他罗严的憎恶直接表露出来,他惊讶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雷振聿的胆量。 有胆识! “呵呵……”罗严一阵轻笑,优雅地起身,他说:“怀楚,他来得比你预料的更快,只用了三十五分钟。”话是说给燕怀楚听的,但是罗严凌厉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开雷振聿。 “这是雷家人的实力,小看他,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人一定是你。”燕怀楚只是谈谈地回答。 “怀楚,跟我回去。”雷振聿少了答话的耐性,他目光一转,投向依旧靠在沙发上的燕怀楚,完全忽视罗严的存在。 但是,身后的雷振武看得出来,大哥一贯的好脾气正逐渐消磨殆尽。 “怀楚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他在我这作客,他……对了,他在陪我喝茶。”回话的人是罗严,说话间他停顿了一下,弯腰端起茶几上的香茗,浅笑着抿了一口,模样很是气定神闲。 “茶,他可以回去慢慢地喝,要什么样的好茶,雷家都有,犯不着在罗总您这打扰,还是一天一夜。” “可是,我这的茶比较适合怀楚的口味。” “合不合口味由怀楚自己说了算!” “人都坐在这了,还用得着问吗?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是在问怀楚,不是在问您罗总!”雷振聿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显露发怒的征兆。 就在罗严和雷振聿针锋相对,都无退让之意之间,一直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燕怀楚忽然开口-- “为什么?” 突兀的问题,燕怀楚飘忽的心情,罗严摸不着头绪,他不明白忽然飞来的一句为什么意味着什么? 而另外一个却是一震! 只是一个简单细微的动作,罗严就已经明白雷振聿清楚的知道燕怀楚在问什么?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两人分开三年没有任何的联络,为何仅凭简单的一句话,那个人就立即知道怀楚的想法?如果说自己与燕怀楚相处的还不够久,那么这三年的时间都是假的吗? 可恶!罗严心浮气躁起来。 雷振聿安静地凝神看了燕怀楚一会,他不答反问:“你何必用这种最糟糕的方式来试探我的心意?” 燕怀楚低头,静默了几秒,又抬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快就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你不是惊慌失措的到处找人?为什么你还能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准确无误地分析一切?为什么站在这的人是你?为什么?……老天真的是对我连一分怜悯都没有。” 燕怀楚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却清晰地回响在旷达的办公室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与怨。喉头上下滑动着,生生地把蔓延到咽喉几乎要溢出来的苦涩与激痛吞咽下去。缓慢地道出心中的惊悸,吐言的同时,也狠狠地给了自己心尖上致命的一刀。 不甘心能怎样?看见他进门的刹那间,失望与绝望把自己淹没又能怎样?你爱他十八年,试探了他无数次,结果又怎样?一如既往的一成不变。不一样的起跑线,总是到达同样的终点,千变万化的开始总是引来相同的结局,他不爱你,他永远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是否爱你…… 凄凉又自嘲的笑容映着苍白的脸庞,摇摇欲坠的瘦弱身体,令燕怀楚看起来好生教人心疼。 “呵呵……外人都说燕怀楚很聪明,其实聪明的只是雷氏的总经理,而爱着雷振聿的燕怀楚却愚蠢到可笑的地步,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学不乖,依然笨笨的痴心妄想,一次次梦醒,又不断地追寻梦中残留的碎片,带着自欺欺人的想法又继续上一次的梦……”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对燕怀楚的心疼,持续了十多年未曾减弱的不舍在一瞬间爆发,胸中如雷击一般,痛得他不得不出声阻止燕怀楚继续说下去。说话间,雷振聿直接上前,扯着燕怀楚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手腕间一阵骤痛,皮肤火辣辣的疼。蹙眉、低头,雷振聿看向疼痛蔓延的源头,抓着燕怀楚的手腕上扣着另外一只大手。他立即嫌恶的开口:“放开!” “你没有带走怀楚的权利,更何况是从我罗严的面前带走人!”罗严也没了先前的好风度,绷着一张俊脸。 “怀楚是我雷家的人!”雷振聿仿佛要提醒罗严这个事实一般,沉声低吼。 燕怀楚胸口一紧!我是雷家的人?那么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他是你雷家的养子,但是你也别忘了,他先叫燕怀楚然后才是你雷家的养子!除了他与你们雷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以外,我想不出他与你们雷家有任何的关联之处。还需要我提醒你和你们雷家吗?怀楚他到现在还姓‘燕’,不姓‘雷’。” “哼!”雷振聿一声冷哼,使力挣脱受到牵制的手腕,“我该为了感谢罗总对雷家的‘关照’而提醒罗总近来记忆力减退的问题。怀楚是跟雷家共同生活了十八年而未改姓,但是也想请罗总不要忘记,您也只不过才与怀楚相识三年而已,区区三年相较于十八年的岁月,对于怀楚来说,您应该是陌生人的吧?” 燕怀楚捂着在雷振聿挣脱牵制的时候同时被放开的手腕,胸口泛滥着酸楚和疼痛,身在唇枪舌剑的两人当中,他完全没有听见两人说了什么,只是脸色苍白地垂着头,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你爱不爱我?” 燕怀楚的声音很轻,几乎轻不可闻,又很柔,而且满是沮丧和哀求的意味,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体跟着细细地颤抖起来。接着,他抬起头,一双比深秋的天空更清澈的眼睛看着雷振聿,目光越过罗严痛苦的神色,直直的锁在雷振聿的脸上。 他的话虽然很轻,但是争执中的两个主角听得分外的清晰,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此刻罗严心中的不甘已经燃烧到了顶端,他强压着翻腾不息,苦苦折磨了他三年的忌妒,猛地转身狠狠一拳敲在办公室桌上。胡乱的在上衣和裤子口袋周边摸索了一阵,接着掏出香烟与打火机。打火机在接连三下打不着的情况下,被狠狠地砸向墙角,粉身碎骨。 燕怀楚一双蓝眸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雷振聿,他静默半晌之后,一咬牙,沉声问道:“你究竟爱不爱我?爱是不爱?爽快点,给我一个答案就好……” 这是第七次问相同的问题了,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那种入了骨髓,刺入心脏的痛,都疼得几乎令他死去。这一次呢?又将如何?彻底的疼死? 雷振聿回望着燕怀楚,眼中有疼惜也有歉意,他道:“你应该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问了那么多次,尝试过任何可以探知你心思的方式,我得到的却永远只有不是答案的答案。”燕怀楚仿佛失控般的竭力大喊。 “那是……情非得已。”雷振聿抖着声音回答。 “现在你依然‘情非得已’吗?” “回去再谈也不迟。” “有了答案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走与不走。” “怀楚,我说过别尝试挑拨我的耐性与理性。” “那我呢?我有等待十六年的耐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等另外一个十六年!” “……” “哥,给个答案这么难吗?我不明白。”一旁一直闭口不语的雷振武忍耐不住开口说话。与其说燕怀楚此刻悲痛的神色令他动容,不如说三年前知道大哥要结婚的时候,燕怀楚绝望的神情令他恐惧。他害怕,很怕再经历相同的一幕。 雷振聿仿佛要结束这个话题一般,他深深地看了燕怀楚一眼,转身就走。 面对他突然的举动,燕怀楚错愕,然后仿佛明白一切似地垂下了头,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走到门前,伸手触及把手的时候,罗严凌厉带刺的话在背后响起:“你不爱燕怀楚,你根本不爱他,你也不配爱他。” “砰”的一声,雷振聿奋力甩上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四章 次日,下午。 “总裁,高特助说燕总到现在人还没到公司。”内线电话里传来周秘书的声音。 “嗯?昨天你没有通知高特助今天一进公司就到我办公室来?” “通知了,高特助说燕总昨天晚些时候有和他联系,燕总说了他会准时到的。可今天一早,高特助联系不上燕总,燕总的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接听电话,高特助正着急要和您通话呢。” “接进来。” “总裁。”内线电话里传来高特助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燕总人呢?” “昨天去您的办公室以后就没回来,晚上燕总来过电话,像往常有事不能来公司的时候一样,处理了一些急事,燕总说了,今早会直接去您办公室。” “燕总听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但是那以后我就联系不上燕总,今天他的手机也接不通。” “我知道了。” 雷振武切断了电话线,转向面对坐在宽大沙发上的大哥。 雷振聿紧绷着一张俊容,隐忍怒气,看着自己的弟弟,他说:“昨晚怀楚没回来。” 雷振武不说话。 “他跟罗严在一起,我很肯定。昨天他离开办公室以后肯定去了罗严那里。”雷振聿的话里夹杂着掩饰不了的失落。 “哥……” “我知道不能怪他,不是怀楚的错,但是,他该给我一个机会,而不是让我空等他一个晚上。” “哥,怀楚他等了你十六年了。” “我……知道。” “知道?知道为何把怀楚丢在一边?他看着你订婚、结婚、生子,看着你将他的心意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看着弟弟为燕怀楚抱不平的目光,雷振聿闭口不语。 “怀楚再坚强,他也经不住一再的伤害,而且对他的伤害一次比一次狠!你结婚三年了,小烈都两岁了,现在突然出现在怀楚的面前,不要说怀楚了,哥,连我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雷振聿犀利的眼睛锁住雷振武看了一下,然后仿佛逃避弟弟投来的询问目光一般,垂下眼帘,遮住深长的目光。仅仅一刹那的瞬间,雷振武却看见了哥哥眼中的愤恨,他发誓他真的看见了。瞬间流露的恨意,显而易见的,强烈而迅猛,搀杂着浓浓的哀伤,仅仅一闪即逝,却令雷振武浑身一震。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静。 忽然,沉寂的办公室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清脆的铃声在过分寂静的办公室内突兀的响起,有些刺耳。 雷振聿显然是因为被打扰而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不甘愿地掏出手机,在发现手机的显示幕上是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后,更是显得不耐烦。 该死的!是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他在心底狠狠地把打电话的人诅咒了几百遍。 “喂?”无奈之下,只有答复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手机内只是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听得雷振聿极度的不悦。 “说话。”雷振聿用了惯用的命令语气,听得出来,他有掐死对方的冲动。 “……” 雷振聿的眉心拧成一团,正当他准备收了电话,结束这通无聊的对话时,电话那头一直不作声的人开口说话了:“想要燕怀楚的命就别挂电话。” “什么!”雷振聿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给我听好了,限你在十二个小时内准备五百万美金,不许报警,不许耍小聪明,不然,你收到的就是燕怀楚的尸体。” 凶猛的一击,生生敲在心脏最薄弱的地方,震得雷振聿发慌,几乎乱了手脚。压抑着紊乱的心绪,垂下的视线盯着地面,短暂的几秒钟后,他沉声道:“你要钱,给你。但是如果你敢动怀楚一下,死的人就是你!” 雷振武闻言一惊,屏息紧张地看着表情凝重的大哥。 “人在我们手上,你还嘴硬?等着收尸吧。”电话里的男人发狠。 “那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不动燕怀楚,钱给你,我不报警,就当我花钱消灾,雷家不在乎这五百万,但是如果你动燕怀楚,你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而且我雷家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相信再添五百万买你的命,势必有很多人等着拿你的顶上人头”面对绑匪的威胁,雷振聿沉着得教一旁的雷振武冷汗直冒。 “你在威胁我?”绑匪的声音冷得吓人。 “不信你可以试试。”雷振聿不为所动。 “我怕尝试了以后,后悔的人是你,到时候就怕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燕怀楚这个人,哼哼……” “你大可以试试。我怕到最后后悔的人是你。而且,我雷家已经表态,钱你拿,人还给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好,但是如果你们报警,死的人一定是他。” “等一下!让我听听燕怀楚的声音,我要确定他安好。” 绑匪愣了一下,然后雷振聿听见电话里传来燕怀楚清晰的声音。平缓的声调冷冷清清的,听不出好坏。 雷振武只听见大哥问了一声“怀楚,你怎么样了?”便见大哥深长的双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便茫然的收了电话。此时再也沉不住气的他赶忙箭步跨到大哥的面前,他焦躁地说:“哥,你怎么可以……万一你激怒了绑匪,他们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天下只有一个燕怀楚,天下也没有后悔药吃。” 雷振武说到最后几乎要叫起来。 见雷振聿不语,雷振武气得转身,准备电话通知财务部立刻准备五百万,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令雷振武此刻听起来有些脱线的问题:“我的手机号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嗯?”雷振武明显的一怔,随即他恼火地大吼出声:“这时候谁还管得了这个?怀楚出事了,大哥,你是被吓坏了脑袋不成,你明不明白,怀楚他出事了!” 雷振聿无视焦急万分,双目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弟弟,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他继续说道:“我的私人手机号码除了现在身在美国的爸妈和我的私人秘书vivi吕知道以外,只有你,试问绑匪又是如何知道我的私人电话的?” “嗯?”雷振武一时被问住,愣在当场。 “我来这仅仅半个月,而且知道我回国的人又是除了爸妈、你和vivian外鲜有人知。” 雷振武盯着自己的大哥,目光若有所思。 “谁都知道,燕怀楚是雷氏总公司的总经理,是雷家的孩子。他被绑架,被勒索的人怎么也应该是你--雷总裁,该接绑匪电话的也应该是你,而不是一直身在美国的我吧?更何况是直接将电话打来我的私人手机?试问一下,有任何绑匪会笨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通过手机显示给被勒索的人吗?” 雷振聿犀利的明眸闪着睿智的光芒,他接着道:“相较于一般的绑匪,这个绑匪话多得教人怀疑。他扯来扯去,表面看去似乎是怕我报警,但是细想一下便会发现,原来这个绑匪还是个‘有心人’。他担心的不是我要去报警,他担心的似乎是我报警以后,导致他下手撕票,到最后后悔的人是我。哼!” “十二个小时内准备五百万美金,绑匪不是太小看雷家的实力,就是他‘好心’,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去准备,他绝对是我听过最‘仁慈’的绑匪了。” 凝听大哥冷静而清晰的分析,雷振武逐渐平静下来,重新拾回刚刚因为乍听燕怀楚被绑架而被冲散的清晰思路,稍稍思量一下,便发现许多疑点,隐隐约约发现背后藏匿的真相。 “你的号码我给过怀楚,是直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的,虽然没有写明是你的号码,但是怀楚那么聪明,发现是我的笔迹,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号码是你的。” “所以我的号码除了四个人知道以外,还多了第五个人?有第五个知道,那第六个人知道就不奇怪了。”雷振聿不是在问,而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而且……”雷振聿欲言又止四目相望,雷振武等着自己的大哥把话说完。 “就算怀楚真的遇到绑匪,倔强的他怎么会向我求救?就算真到那个时候,他怕是宁可选择玉石俱焚,也不会向我求援。” “哥……”雷振武无法反驳,他知道大哥说的是实情。 “如果怀楚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是的,不会是我!雷振聿拚命把这几乎往外流溢的酸涩吞咽回腹。怕这份藏了许久几乎折杀了自己的嫉妒被弟弟发现,他闭上眼帘,轻捏了一下刺痛的眉心,把弟弟的视线挡在一边。 “可事实是,刚才绑匪一通电话打给你。” “所以,这个问题又回到最初,是谁给了他们我的电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怀楚,他在求救,他在向他最深爱的那个人求救!” “被绑架的人是怀楚,被勒索的是雷家。你认为怀楚会给绑匪机会伤害任何关于雷家利益的事情?那时对他来讲全世界都没得比的雷家!换句话讲,怀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雷家的利益。更何况是那么聪明的怀楚,他不会坐以待毙,在那之前他会考虑的是如何逃离那个困境,而不是乖乖的接听我的电话!” “也许是情势所逼。” “也许吧,但是怀楚绝不会开口。” “不要这么肯定,哥……” “怀楚绝不会在这么危急的时刻,选择开口说话,那是帮着绑匪确认他现在人在他们的手里。他一旦开口,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掏钱救人。那是怀楚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怀楚从小就认为雷家的利益比自己的命值钱。”雷振聿缓缓走到窗边,俯瞰周围的情景。 “哥,怀楚是雷家的孩子,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不能依据毫无凭据的猜测而坐在这儿等,我们等不起,更赌不起,而我们现在赌的是怀楚的命!”雷振武低吼。他不是不赞同自己大哥的分析,就是太过明显与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气。他气到了危及燕怀楚生命的关卡时候,自己的大哥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他气总是把自己情绪控制得太过平稳的大哥。 “我赌的是怀楚刚才的一句话。”雷振聿忽然转身,逆着光,雷振武看不清大哥脸上的表情。 “他说什么?” “他问我究竟爱不爱他?” 语毕之后,沉寂弥漫在兄弟之间,静得如同深海中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与色调。 良久,最先打破沉寂的依旧是雷振聿。 “怀楚的朋友中有善于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吗?或者说有容易接触此类事情的人吗?” “一个人说话的方式多少能透露出一些与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关的东西。那个人说话冷、狠,而且干净俐落。如果不是漏洞百出的话,我真的会相信怀楚被绑架了,就算他不是专业做这行的人,至少也是有关联的人,漏洞也许是故意制造的……怀楚如果真的想这么做的,不是不可能。” “如果怀楚开口,罗严不会不帮。”雷振武的话给了雷振聿明确的答复。 “昨天怀楚没有回家,是在接过罗严的电话之后。” “如果罗严想帮他,要找个专业的易如反掌。” “罗严的办公室在哪?” “离这很近,过两个街区就是。” “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雷振聿加重了“马上”这两个字,带着火焰的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雷振武有一瞬间的疑惑,他并不清楚大哥此刻的怒气是针对燕怀楚本人,还是这个从未谋面的罗严? “顺便通知财务部马上准备五百万美金,以备不时之需。”雷振聿想了一想,忽然道。 雷振武看着他,然后他说出了了然于心的答案:“原来大哥你也赌不起怀楚的命。” 雷振聿明显一震,然后他斩钉截铁般地说:“全世界我唯一赌不起的就是燕怀楚。” “砰”的一声巨响,罗严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然撞开,材质和手工都是一流的坚实大门卷着汹涌的怒潮狠狠地砸在背面的墙壁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凹痕后发出细微的震荡声。 随着大门大开,雷振聿仿佛一头暴躁的雄狮,粗鲁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影,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大步踏进罗严的办公室。 一抬眼,那个让他心疼又心烦,挂念了整整一夜的人正稳当当地半依半靠在正对办公室大门的客用沙发上,带着疲倦与慵懒神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如自己猜测一般,他既没有被绑架,也没有受到恐吓,毫发无伤。 沙发的另一端坐着另外一个人,陌生又强悍的男人。虽是初次见面,但是直觉告诉雷振聿这个男人一定就是那个非常喜欢燕怀楚的罗严。 罗严给雷振聿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很男人的男人。他不属于怀楚那样的俊美派,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帅到会让女人移不开目光,又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他的眉长得有些挑,眼角带着一丝冷漠和嘲讽,即便坐在远处,一身惊人的气势仍是教人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兄弟两人声势凶猛的造访,罗严和燕怀楚似乎早有预料,看不出任何惊慌之处。 罗严一摆手,挡在两人面前的人悄然地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人。 收了笑容,罗严目光锐利,睨了一眼闯进来的两人,他冷冷开口:“罗某今天不见任何客人,门口的秘书应该有告诉过两位吧?这么硬闯是不是有失两位的身份?” “秘书是说了你今天不见客,但是她没说你不见我雷振聿。”雷振聿谈不上客气的顶回去,冰冷的语气与平时的优雅风度截然不同。 罗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气,雷振聿看得清楚,毫无畏惧地还以颜色瞪回去。 罗严在心底惊讶!第一次有人不加以掩饰,赤裸裸的把对他罗严的憎恶直接表露出来,他惊讶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雷振聿的胆量。 有胆识! “呵呵……”罗严一阵轻笑,优雅地起身,他说:“怀楚,他来得比你预料的更快,只用了三十五分钟。”话是说给燕怀楚听的,但是罗严凌厉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开雷振聿。 “这是雷家人的实力,小看他,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人一定是你。”燕怀楚只是谈谈地回答。 “怀楚,跟我回去。”雷振聿少了答话的耐性,他目光一转,投向依旧靠在沙发上的燕怀楚,完全忽视罗严的存在。 但是,身后的雷振武看得出来,大哥一贯的好脾气正逐渐消磨殆尽。 “怀楚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他在我这作客,他……对了,他在陪我喝茶。”回话的人是罗严,说话间他停顿了一下,弯腰端起茶几上的香茗,浅笑着抿了一口,模样很是气定神闲。 “茶,他可以回去慢慢地喝,要什么样的好茶,雷家都有,犯不着在罗总您这打扰,还是一天一夜。” “可是,我这的茶比较适合怀楚的口味。” “合不合口味由怀楚自己说了算!” “人都坐在这了,还用得着问吗?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是在问怀楚,不是在问您罗总!”雷振聿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显露发怒的征兆。 就在罗严和雷振聿针锋相对,都无退让之意之间,一直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燕怀楚忽然开口-- “为什么?” 突兀的问题,燕怀楚飘忽的心情,罗严摸不着头绪,他不明白忽然飞来的一句为什么意味着什么? 而另外一个却是一震! 只是一个简单细微的动作,罗严就已经明白雷振聿清楚的知道燕怀楚在问什么?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两人分开三年没有任何的联络,为何仅凭简单的一句话,那个人就立即知道怀楚的想法?如果说自己与燕怀楚相处的还不够久,那么这三年的时间都是假的吗? 可恶!罗严心浮气躁起来。 雷振聿安静地凝神看了燕怀楚一会,他不答反问:“你何必用这种最糟糕的方式来试探我的心意?” 燕怀楚低头,静默了几秒,又抬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快就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你不是惊慌失措的到处找人?为什么你还能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准确无误地分析一切?为什么站在这的人是你?为什么?……老天真的是对我连一分怜悯都没有。” 燕怀楚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却清晰地回响在旷达的办公室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与怨。喉头上下滑动着,生生地把蔓延到咽喉几乎要溢出来的苦涩与激痛吞咽下去。缓慢地道出心中的惊悸,吐言的同时,也狠狠地给了自己心尖上致命的一刀。 不甘心能怎样?看见他进门的刹那间,失望与绝望把自己淹没又能怎样?你爱他十八年,试探了他无数次,结果又怎样?一如既往的一成不变。不一样的起跑线,总是到达同样的终点,千变万化的开始总是引来相同的结局,他不爱你,他永远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是否爱你…… 凄凉又自嘲的笑容映着苍白的脸庞,摇摇欲坠的瘦弱身体,令燕怀楚看起来好生教人心疼。 “呵呵……外人都说燕怀楚很聪明,其实聪明的只是雷氏的总经理,而爱着雷振聿的燕怀楚却愚蠢到可笑的地步,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学不乖,依然笨笨的痴心妄想,一次次梦醒,又不断地追寻梦中残留的碎片,带着自欺欺人的想法又继续上一次的梦……”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对燕怀楚的心疼,持续了十多年未曾减弱的不舍在一瞬间爆发,胸中如雷击一般,痛得他不得不出声阻止燕怀楚继续说下去。说话间,雷振聿直接上前,扯着燕怀楚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手腕间一阵骤痛,皮肤火辣辣的疼。蹙眉、低头,雷振聿看向疼痛蔓延的源头,抓着燕怀楚的手腕上扣着另外一只大手。他立即嫌恶的开口:“放开!” “你没有带走怀楚的权利,更何况是从我罗严的面前带走人!”罗严也没了先前的好风度,绷着一张俊脸。 “怀楚是我雷家的人!”雷振聿仿佛要提醒罗严这个事实一般,沉声低吼。 燕怀楚胸口一紧!我是雷家的人?那么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他是你雷家的养子,但是你也别忘了,他先叫燕怀楚然后才是你雷家的养子!除了他与你们雷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以外,我想不出他与你们雷家有任何的关联之处。还需要我提醒你和你们雷家吗?怀楚他到现在还姓‘燕’,不姓‘雷’。” “哼!”雷振聿一声冷哼,使力挣脱受到牵制的手腕,“我该为了感谢罗总对雷家的‘关照’而提醒罗总近来记忆力减退的问题。怀楚是跟雷家共同生活了十八年而未改姓,但是也想请罗总不要忘记,您也只不过才与怀楚相识三年而已,区区三年相较于十八年的岁月,对于怀楚来说,您应该是陌生人的吧?” 燕怀楚捂着在雷振聿挣脱牵制的时候同时被放开的手腕,胸口泛滥着酸楚和疼痛,身在唇枪舌剑的两人当中,他完全没有听见两人说了什么,只是脸色苍白地垂着头,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你爱不爱我?” 燕怀楚的声音很轻,几乎轻不可闻,又很柔,而且满是沮丧和哀求的意味,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体跟着细细地颤抖起来。接着,他抬起头,一双比深秋的天空更清澈的眼睛看着雷振聿,目光越过罗严痛苦的神色,直直的锁在雷振聿的脸上。 他的话虽然很轻,但是争执中的两个主角听得分外的清晰,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此刻罗严心中的不甘已经燃烧到了顶端,他强压着翻腾不息,苦苦折磨了他三年的忌妒,猛地转身狠狠一拳敲在办公室桌上。胡乱的在上衣和裤子口袋周边摸索了一阵,接着掏出香烟与打火机。打火机在接连三下打不着的情况下,被狠狠地砸向墙角,粉身碎骨。 燕怀楚一双蓝眸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雷振聿,他静默半晌之后,一咬牙,沉声问道:“你究竟爱不爱我?爱是不爱?爽快点,给我一个答案就好……” 这是第七次问相同的问题了,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那种入了骨髓,刺入心脏的痛,都疼得几乎令他死去。这一次呢?又将如何?彻底的疼死? 雷振聿回望着燕怀楚,眼中有疼惜也有歉意,他道:“你应该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问了那么多次,尝试过任何可以探知你心思的方式,我得到的却永远只有不是答案的答案。”燕怀楚仿佛失控般的竭力大喊。 “那是……情非得已。”雷振聿抖着声音回答。 “现在你依然‘情非得已’吗?” “回去再谈也不迟。” “有了答案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走与不走。” “怀楚,我说过别尝试挑拨我的耐性与理性。” “那我呢?我有等待十六年的耐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等另外一个十六年!” “……” “哥,给个答案这么难吗?我不明白。”一旁一直闭口不语的雷振武忍耐不住开口说话。与其说燕怀楚此刻悲痛的神色令他动容,不如说三年前知道大哥要结婚的时候,燕怀楚绝望的神情令他恐惧。他害怕,很怕再经历相同的一幕。 雷振聿仿佛要结束这个话题一般,他深深地看了燕怀楚一眼,转身就走。 面对他突然的举动,燕怀楚错愕,然后仿佛明白一切似地垂下了头,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走到门前,伸手触及把手的时候,罗严凌厉带刺的话在背后响起:“你不爱燕怀楚,你根本不爱他,你也不配爱他。” “砰”的一声,雷振聿奋力甩上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五章 八点三十七分,燕怀楚住房四周的眼线全部清铲干净。 八点三十八分,罗严进屋。 雷振武一见罗严进屋就问:“情况如何?” “东南亚和南美正在部署中,一个小时内全面攻击。” “一个小时?不行,太晚了。” “最快也只能在四十分钟内。” “三十分钟,只有半个小时。”罗严听见插进来的另外一个声音,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雷振聿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雷氏在这边的资金虽然不多,但是立刻调遣五亿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全球分部的资金因为时差的问题难以在一个小时内到达,所以三十分钟足以助你发动全面反击,更何况东南亚的资金同时调配当中。” “这不可能。”罗严一口否决。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有雷家的财力帮你,如虎添翼,还有什么能难倒你罗严的?” “木建成胆敢同时挑衅雷罗两个家族,他是有备而来的,分明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在暗的这个人来头绝对不小,如果不做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赔进去的不只是怀楚一个人!” “就算全部赔进去又怎样?不惜任何代价,我只要怀楚回来就好!我只要他回来就好!如果怀楚有个三长两短,全世界都换不回来一个活生生的燕怀楚。” 一阵嘶吼,宽敞的屋子里回荡的全然都是雷振聿的怒气,充血的眸,毅然决然地紧盯着下方的人。 忽然间,罗严觉得自己是输了,彻底输给眼前这个只在乎燕怀楚的男人,他不是输在相貌上,他输给了他一颗情愿用一切去换取爱情的心。 他是同样爱着燕怀楚,但是,他的爱情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情相比,缺少了一样东西,缺少了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回燕怀楚的心情。 他曾经怀疑过这个男人对燕怀楚的爱情,初见他时,他觉得他是爱着燕怀楚的,似乎又不是,他疑惑着,思量着,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他总是自问,如果他爱燕怀楚,为什么能放着他十六年不管?如果他爱燕怀楚,他又怎能漠视他捧到他的面前奉献给他的爱?蓦然间,他发现他爱他,爱得很深,爱得很苦,就在那短暂的声嘶力竭的喊叫中,他发现他的爱中包含着无尽的无奈与惆怅。 他也许可以怀疑世间存在的许多爱情,惟独这个男人对燕怀楚的爱,他不敢有半分质疑。那份苦闷、懊恼、愤恨、真切,热烈又汹涌澎湃的爱情是用比天地更宽广的布幕也遮挡不住的。 他承认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为什么?”雷振聿忽然发问。 “什么为什么?”罗严懵然。 “为什么是怀楚?有那么多的人可以爱,为什么你偏偏选择怀楚?如果不是你,怀楚会有今天的境遇吗?”平缓的声调过后是比先前更尖锐更高声的质问,雷振聿深长的双眸里透着森冷的光。“如果怀楚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给他陪葬的是木建成,而第二个给他陪葬的一定是你!” 罗严没有直接答话,第一次,他忽略了敌人的威胁,尤其是一个不容轻视又是情敌的男人的威胁,过了几秒,他肯定答道:“三十分钟内,我保证南美和东南亚立即行动,两个小时内,定把燕怀楚还给你。” “还给我?怀楚从来都是我的,谈不上还与不还。” 四日相对,四周只是一片窒息又沉重的死寂。 九点十分?雷氏银行资金全部到位。 “我需要你的帮助,全面收购南美akolo家族在东南亚最大的四个上市公司的股票。”罗严道。 “akolo家族?” “七年前在南美突起的黑道家族。几年来与我们罗家相互牵制,双方虽有小小的冲突,但是没有太大的利益关系,均分势力范围,可以说是到现在为止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他受了木建成的挑拨,暗暗觊觎东南亚这一块肥肉,暗地里支援木建成,无非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他是一个隐患,你早就该拔了这针刺,而不是等到现在。”雷振武吼他。 “现在动他也不晚,以前不动是没有借口,现在他们动了怀楚,那他们就是找死。”罗严发狠。 “现在你要怎么做。” “调动雷氏目前所有到位的资金,全面收购akolo家族的股票。” “这没问题。”雷振聿说。“但是你有把握做到万无一失全胜的把握吗?” “所有的局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布下,现在不过是早了一点点而已。哼哼……” 九点十二分,东南亚和南美方面传来消息,全面反击开始。 屋内保持着先前的沉寂,过分的安静,只有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听得格外分明,仿佛连接世界尽头的黑暗,压抑、难耐又恐惧。 雷振武靠向桌边又竖直了身体,视线频频辗转于高特助面前电脑萤幕上闪动的资讯,重复了几次相同的动作之后,他蹙着眉心,低声咒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的香烟立即点上,深吸了几下之后,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弥漫起浓烈的烟草味。 罗严神情严肃,森冷的眸里透着肃杀,一边的属下面无表情,必恭必敬又仔细万分地聆听他小声的吩咐,得了命令以后立即转身出去。 雷振聿听不清罗严和他的下属讨论了什么,坐卧难宁的他起身踱步走到高特助的身后,目光沿着萤幕上频频传来的消息游走,只是短短的几十秒,他仿佛失去耐性一般,蹙着眉头走开。看了一眼雷振武手中青烟袅袅的烟草,他道:“给我一根烟。” “嗯?你不是已经戒了很久了吗?” “我想抽不行吗?你给我就是了。” 雷振武没再接话,只是递了烟过去。 连连打了几下打火机,动作谈不上温柔,在打火机几乎要被粗暴的动作毁坏的时候终于燃起了火苗,就着橘红色的星火,深吸了几口算是把烟点着,烟草猛烈的气息迅速窜进肺里,也许是吸得太猛,许久没有烟草侵袭的肺部抵御不住突然来袭,刺痛得厉害,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呛得他几乎流出眼泪。 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劝自己戒烟的情景,他笑着轻言软语地说:“别抽那么多的烟,对身体不好。”一双漂亮又闪亮的眼睛柔情又清朗,令自己几乎失了神智。也许是他的温柔打动了自己,也许是他那令人难以抵挡的真挚震撼了自己,那一天,他丢了所有的香烟与打火机,办公桌上从此多了他给的话梅糖,糖果入口先酸后甜,过了很久,舌尖都能尝到那甜甜的滋味。 眼底的湿润多了起来。 可恶!可恶!可恶!怎么会弄成这般? 等,所有的人都在等,全世界只有一个等字。 忍,所有的人也都在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割在所有人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 无处宣泄的不甘与后悔在有限的空间里肆意地膨胀,要把自己撑破了一般,胸腔里被塞得满满的。 疼!很疼!疼痛万分!几乎要死掉般的疼! 思绪纷乱,心里痛彻万分的时候,忽然间听见一边传来罗严沉声低吼:“什么?找不到人?” “大半的人手都派了出去,目前的消息是一无所获。”罗严的手下压低了声音回答。 雷振聿猛然瞪大了眸,心中揪痛。 “找不到人?找不到人,你们来报什么?”罗严的怒气几乎要掀了屋顶。 “现在还在找,木建成所有藏人的地点都在寻找,兄弟们已经和对方明着起了干戈,大打出手了,抢了八个他们的据点,但是都找不到燕先生,一点踪迹都没有。” “对方还剩下几个据点没找过。” “还有六个。” “木建成呢?” “全力追捕中。” “反抗的人,一个都不留。但是,木建成我要活的。如果他反抗,无论用任何手段,带回来就行,记住,我要活的!”罗严下了“死令”,双目里透着冰冷的目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是!” “找过罗伊吗?” “罗伊先生他、他……”罗严的手下显得为难,支吾了两声,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说!” “罗伊先生说他今天没空,说是要陪老夫人喝茶,除非……” “行了,我知道了。”罗严不耐烦的打断手下的活。手下的人稍稍欠身出去了。 罗严回身,视线对上雷振聿的,他冷冷地道:“我承诺过,还给你怀楚,就一定会把他找到。” 雷振聿不答话,只是不停的猛吸香烟。 罗严转身面对电脑前的高特助,他沉声问道:“现在股票已经收购了多少?” “持续增长中。目前我们占有的股份为akolo电器公司百分之二十二,akolo石油公司百分之十九,akolo娱乐公司的百分之二十七,以及akolo饭店管理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七。”高特助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萤幕上不断上升的箭头,用他贯有的平缓声调说话,只是紧蹙的眉心泄露他此刻焦急万分的心情。 “哼哼……”罗严一阵冷哼,锐利的双眸射出冰冷的目光。“dominiko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助手插话进来:“罗总,akolo家族的dominiko打电话过来。” “问他什么事情。”罗严无意接听电话,他抽出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嘴角扬起冷酷的笑。 “他妈的,让他给我接电话。”不用助手传话,罗严也清楚地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谈判破裂,挂电话。” 罗严眉心一紧,示意助手切断电话,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dominiko软下来的声音。 “好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告诉他,如果他退出这场争端,收购的所有股票半价卖给他。当然,他现在在瑞士的唯一儿子的性命无忧。如果他执意帮木建成那个混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敢动我儿子一根头发,我就要你的命。”电话那一头又是一阵咆哮。 “告诉他,如果他再说一个脏字,我就切他儿子一根手指。” “……”对方一阵沉默。 “我一向没什么耐心的。” “你这个王八蛋。” “哦?那就让他等死吧,把所有的股权低价转给richard,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买主。通知瑞士的人,给他送上他儿子的一双手,作为他儿子提前回国的礼物。哦,对了,记得一定要用特快专递保证双手的新鲜程度。”罗严冰冷的双眸里射出嗜杀的残酷。 “等一下,他要求考虑十分钟。” “给他十秒,我已经很仁慈了。” “……同意,成交。” “成交?现在我反悔了,有个附加条件。” “王八……”听得出来,对方把所有的火气万分艰难地压了回去。 “让他把木建成交出来,要活的。” “他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还想作困兽之斗?难道他连在英国的女儿也不想要了?我是不介意多做一件好事。” “……dominiko说,要知道木建成的行踪,直接去问罗伊·克尔·亚博森,十分钟前他用三百万美金把这个消息买了回去。”冗长的沉默后,一旁的助手传了dominiko的话。 电话切断的时候,罗严面无表情地转身,只有一双尖锐的双眸里透露出残忍和森冷的目光,他用异常平静的声音对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一人开口下达了命令:“司徒,斩草除根,一个都不留。” 语毕,那人没开口转身出去了。 雷振武将视线从司徒离开的背影上拉回,他转而又看向罗严,罗严似乎明白他的欲言又止,他开口明说:“你放心,斩草除根就意味着绝对不留后患。只要伤害怀楚的人,哪怕是纵容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所以,dominiko你也只能在棺材里后悔去吧! 雷振武没有答话,但是他仿佛有些放心似地垂下双眉。 随后,罗严绷着脸,掏出手机,按下了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三分钟内,你绐我过来。” “过来?上哪?”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疑问。 “你少给我装蒜。” “我真的不知道。” “罗伊·克尔·亚博森如果三分钟内我看不到你的人,这辈子你也别想再踏进我的办公室一步。”罗严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你这算是威胁吗?如果是,我死也不会去。”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倔强得令罗严几乎有掐死对方的冲动。 “来与不来,随你的便。”话音落地,罗严毫不留情的收了线。 “这个时候我不想无关的人插手管事,知道我们目前处境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节外生枝。”雷振聿盯着罗严,冷冷地提醒他。 “我自有分寸。” “我看未必。” “罗伊不是局外人,这个时候有他的帮助,无疑是如虎添翼。就算我不说,他也已经了如指掌了,地下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他不知道的。” “嗯?” “我的人全部都派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怀楚的任何消息,我们不能再等,只要怀楚在木建成的手上一分钟,最后的决战就无法真正的展开。” “废话!这些我都知道,我要知道的是罗伊·克……难道是那个亚博森?”话到一半,脑海里突现罗严调查报告中的一页里出现的名字——罗伊·克尔·亚博森,电脑天才,利用网路贩卖全球情报,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个人情报全部“不详”,与罗严相识。简单十几个字的咨询,却令雷振聿立刻意识到这个亚博森的出现也许是个契机也不一定。 “是他!”相对于雷振聿的欣喜,罗严却面露难色,说话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焦躁。 “他什么时候会到?” “不知道。”罗严看了一眼雷振聿,移开视线。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博森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他脾气倔强起来,就算你杀了他,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更何况是……”罗严话说一半,不再开口,似乎有难言之隐。 “更何况什么?” “是因为怀楚的事情,所以……”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可恶!我非明白不可!”濒临爆发边缘的雷振聿意识到罗严在刻意隐瞒些什么,他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我看起来像在拿怀楚的性命开玩笑吗?”从相见的那一刻就隐忍了许久的积怨终于爆发,罗严用几乎失控的高昂声调粗着脖子回吼:“他妈的,不要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在乎怀楚!我也很心急,很心焦。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怀楚平平安安毫发无损地回来,哪个不但心?哪个不焦急?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你别忘了,你不在的这几年,陪伴怀楚的人是淮?怀楚也是我的心头肉,你明白不明白?说到底,最没有资格在这大呼小叫的人是你!” 当头一棒!如万斤巨石,凶狠的从高空落下! 将雷振聿砸得支离破碎。 一阵眩晕,几乎无法站稳脚步。 踉跄了一下,用力抓住桌角才勉强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了…… 一直陪伴他的人不是我。 守护他的人不是我。 相反的…… 令他心碎神伤的人却是我。 在此刻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是我…… 但是……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的人是我,可是……”抖了一下嘴唇,雷振聿轻缓地开口,却在中途停止。 冗长的停顿后,他用力地闭上眼帘,又再度用力地睁开,受伤的情绪消失在一瞬,然后他用搀杂着浓厚哀伤的眼睛看着他,道—— “我爱他,十六年来一直深深地爱着他。” 第六章 十几年来,燕怀楚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竟然在这个时候浮出水面。 那双真挚眼睛里直射出来的强烈情感滚烫得吓人,那比火焰更灼热的情感教人无法直视,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瞥,也是会被幽深目光深处流露出的诚挚而折服。 也许是那个英俊又自负的男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太过悲伤,就连远远站在一旁的罗严都经不住觉得胸口沉闷异常。四目相向,那硬生生被抑制在眼底的情感就连罗严都为之震颤。他仿佛看见一只被桎梏缠身的猛兽,挣扎着、撕咬着、期盼着跑向爱人的身边,却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浴血挣扎,遍身伤痕。 同样高傲自负甚至轻狂的罗严发觉自己也许说了很过分的话,他选择沉默表示自己的歉意。 尴尬的沉默在四周蔓延。 “砰”的一声,大门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人粗鲁地打开,沉寂刹时被震碎。 雷振聿抬眼拧着眉心,隐忍着奔腾的怒火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是那一头耀眼的棕红色头发首先闯进视线,映衬着明亮的光线比燃烧的火焰更热烈。 来人身材高挑,肩宽腰窄,双腿长而结实,贴身的黑色高档西装隐隐约约显露着身体柔韧的线条。 他的发长且直,柔顺飘逸,越过雷振聿的时候,他清楚的发现那头直发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过长,几乎与腰齐平。他睨了一眼雷振聿,嘴角挑起轻蔑又狂狷的冷笑。 他快速地穿过雷振聿,来到罗严的面前,幽雅地抬起手腕,仔细看了一下时间,然后他浅笑,微微踮起脚尖,将自己凑近罗严的耳边,呢喃:“我来了,二分三十七秒。对于我的提前到达,亲爱的罗,你该如何奖赏我呢?” 男人一开口,居然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低低的带着异国情调的嗓音透着一股轻扬的好听。 “你少废话!” 罗严没有心思享受这悠扬顿挫的音质,难看的脸色进而又沉了几分,他粗鲁地推开贴近的男人,沉声吼道:“怀楚现在人的哪?”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被推开的胸膛,并不在意他粗鲁的对待,笑着回答:“怀楚?是指雷氏集团亚太企业总经理燕怀楚吗?如果是的话,我只能很抱歉的说一声我不知道。” “天底下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可多了,就像……我不知道燕怀楚能不能活到明天一样,亲爱的罗。” “你少给我废话,说是不说?” 对于男人的挑衅,罗严失去对他好言好语的耐性。 “今天你已经是第二次威胁我了!罗,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又没什么耐性,我虽不是小人,但也绝非君子。哦,当然,我是不可能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其他的人……”男人扬高下巴,吊起眼角睨视一旁的人。 “说!”罗严彻底失去耐性,盛怒下的高昂声调震荡在空旷的屋子里。 罗严的震怒并未对男人造成任何影响,他不以为然,潇洒地转身面对身后的两人,进而转移话题。 “让我们来猜猜看谁是雷振聿?” 罗严有掐死他的冲动。 男人转身的时候,雷振聿终于看清男人的外表。 浅绿色的眼睛冰透森冷,透过额前火红色的碎发流溢着深不可测的目光,目空一切高傲地俯瞰一切,他的瞳孔有着雷振聿见过最冷漠的绿色。 热情似火的红,是用火焰渲染的极致火红。清冷如冰的绿,是用浸过冰层翡翠镶嵌的碧幽。热情、冷漠、温柔、残酷,本应是相互抵触难以相融,很难有人将这些对立如此微妙地融合。但是眼前的这张脸却交错出奇妙的平衡感,两种极致下产生的五官是一种过目难忘的容貌。 雷振聿沉默以对。 雷振武却在一旁发话:“亚博森先生是个生意人,您既然付了三百万美金买了怀楚的下落,自然是看准了这条消息是只赚不赔。就请开价吧,我们定然不会令您做一笔亏损的生意。” 亚博森凌厉的视线在两张一样的面孔上流连,绿眸流光电转,他看着兄弟两人,嘴角荡漾起一抹看透一切的嘲讽。 “你不是雷振聿……” 斩钉截铁地面向雷振武下定论,亚博森毫无犹豫,他很肯定。“你很焦急,你至多流露的也只有对燕怀楚失踪这件事表示焦急。我承认你也很关心他,迫切地渴望他回来,但是你少了一样东西……” 话到一半,亚博森忽然停住,他转身,笑看雷振聿,与他四目平视,雷振聿却看不见他眼底的笑意。 “……而你,一定是雷振聿。” 雷振武几欲再度开口,雷振聿做了手势阻止弟弟发话,等着亚博森的下文。 “知道他没有你身上的什么吗?” 亚博挑眉,虽无人答话,仿佛完全不在意的他自顾自的继续:“他没有‘恐惧’。打从我一踏进这道门,你兴奋却又诚惶诚恐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你弄不清楚我此刻带来的消息是好还是坏?你更无法预测我的出现会给燕怀楚带来怎样的命运?你焦躁万分,却又不敢贸然出声,你怕,怕一个毫不起眼的闪失带给你的也许是致命打击。失去燕怀楚,对于其他人来讲是痛苦,但是对于‘雷振聿’来说却是一生的致命伤。怎么样,雷先生您说我猜得对是不对?” 语毕,亚博森走向一旁宽大的沙发。颀长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优雅地伸长了四肢,笑盈盈地看着三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很佩服您的洞察力,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刻,我想我一定会为您的精彩演说鼓掌叫好,请您原谅的是我此刻没有这个心情。”雷振聿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仿佛刀刃穿透对方的身体。 男人却不以为然地浅笑。 “亚博森先生,您既然来了,想必条件早就在来时的路上想好了。想您如此聪明之人,绕着弯子打哑语确实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有什么条件就请直说。”雷振聿开门见山地问,只有傻子才会认为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会好心将这条消息拱手奉献。 万不可能!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 男人大笑着开口:“爽快,和你做生意真的是爽快!但是……” 男人话峰一转,轻狂得令人恨得咬牙的视线却越过雷振聿落在他身后的罗严身上。 “……这笔生意能否成交,全看亲爱的罗的意思了。” “别在我生气的时候依然尝试挑拨我的耐性,这你是知道的。” 罗严半带威胁,直直看向稳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不强求,他耸耸肩,准备起身。 “那好,燕怀楚就只有等死了。哦,对了,他被砍了半截手臂,希望他懂得自救。不然……中国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男人假装思考,然后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模样,“对了,叫做——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男人死水无澜的眼深沉得教人胆战心惊。 “你!” 罗严盛怒,他扑上去,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口,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怒火将他的双眼染满赤红,高扬拳头,凶狠地落下,结实地揍在男人醒目的五官上,毫不留情。 “你他妈的说不说?” 男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他却笑着回头,嘴角荡漾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吐出更加残忍的话语:“亲爱的罗,你知道威胁向来对我没有用的,你就算打死我,也找不到燕怀楚;就算你找到燕怀楚,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尸体不会爱人,更不会爱你,当然,就算是活生生的燕怀楚也不可能回头看你。” “罗伊·克尔·亚博森!”罗严一声暴喝,凄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 良久,他抖了一下唇,拳头的骨节被捏得咯吱直响,拳头终究没再落下。 用力甩开亚博森,他用抓狂的眼神凶狠地咬着这个男人。 跌回沙发的亚博森并不介意罗严的粗暴,他幽雅地用手整理凌乱的领口,视而不见罗严的痛苦神色,轻哼一声后,他轻飘飘地把决定权丢给罗严:“这笔交易做与不做全都在你,燕怀楚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是知道的。而且,全天下我最讨厌的人就是燕怀楚,这你比谁都清楚。” 罗严沉默,挣扎着、苦闷着、权衡着,抬头,复杂的目光与雷振聿高深莫测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窒息般的静默凝固在冰冷的空气里,良久,罗严放弃似地叹息了一声,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一个字:“说……” 妖娆的笑容带着胜利在亚博森的嘴角绽放。 “第一……” 男人用平缓的语调揭开条件的序幕,还未开始就被罗严厉声打断。 “第一?你的条件不只一条?甚至还有该死的第二、第三和第四了?” “罗,你觉得燕怀楚的命不值我开的条件?”亚博森明知故问。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罗……” “说……”无奈却无他法。 “第一,你这辈子都不许再爱燕怀楚!” 亚博森的毅然决然令罗严心惊,他是下达命令,而不是讨价还价。 可恶! “我……答应……” 罗严慢了半拍的回答却爽快直接,亚博森似乎也万完没有料到罗严会这样简单的放手,惊讶之色在他邪魅的五官上一闪即逝,接着恢复成一贯狂放不羁的笑。 “第二,我要你吻我,而且……现在就吻。” 亚博森说完话的瞬间,人已立在罗严的面前。一双寒冰似雪的冷眸直直瞅进罗严深邃的眼底。 罗严咬牙切齿,粗鲁地再度抓起亚博森的衣领,凶狠地吻下去。 四片唇瓣重重相撞,亚博森的下唇隐隐渗出血丝,他半眯起眸,隐隐透出杀机,那不是针对罗严,而是另有其人。 罗严顿感不对,他冷声喝道:“就算是你,动怀楚,一样得死。” 雷振聿心悸!看着两人之间暗波汹涌。 手心里已被冷汗浸湿。 亚博森垂头似乎在思考,然后他又抬起头来,仿佛刚刚的一切不复存在,他浅笑着开口:“第三,我要你……”向前跨了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近到可以嗅进他带着怒火烈焰的气息。 雷振聿听不见他的第三个条件,可罗严铁青的脸说明这已超出他能容忍的范围。 亚博森镇静自若,仿佛已胜券在握,君临天下般的俯瞰一切。 “说,燕怀楚人在哪!”罗严深吼,嘶鸣撕裂了他最后的尊严。 “潮汐街十七号,一一0三房。” 开房门的刹那间,雷振聿屏息不动。 虽有准备,却被眼前的惨烈的景象惊呆!随即他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深黑的眸里被触目惊心的猩红染成深红,他踏进来的时候,燕怀楚是清醒着的,他就靠墙而坐,漂亮的脸蛋看不出完整的形状,眼角和嘴角渗出的血凝结成块状,左边的手臂被齐齐切断,鲜红的肌肉组织裸露在空气里,以往白皙的皮肤淹没在成片的血海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体无完肤的他在看见雷振聿的瞬间露出虚弱不堪的笑容,然后他微微启口却发不出声音,可雷振聿看得真切,他的双唇蠕动,“说”了一句:“你来了。” 而后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怀楚!” 雷振聿声嘶力竭地叫着燕怀楚的名字,扑了过去。 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的痛在全身蔓延,体温正从身体里逐渐流失。 咬碎一口银牙,铁锈的味道在舌尖上扩散。 怀楚受的苦,他定要那个人千倍、万倍还回来! 他一定要木建成死! 他必死无疑! 雷振武飞奔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哥抱着昏迷的怀楚在哭,埋在怀楚颈项里的大哥在无声地痛哭。他不停地抖着双肩,一声又一声悲痛地呼唤着燕怀楚的名字,声声凄切。 “楚楚,楚楚……” 记忆中的大哥从来未曾如此凄惨地哭泣过,印象中只记得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深夜,原本兴高釆烈的大哥不知为何缘故,却在深夜昏暗的灯光下,坐在桌边独自哭泣,那悲痛、愤恨,无奈又无助的哭泣,令自己听得心惊与慌乱。 总是桀惊自负的大哥,闪耀着光辉的大哥,站在顶端的大哥,却哭泣得如同孩子般的尤助与彷徨,无从安慰的他只能落荒而逃,却也同时下意识的害怕,不敢去问大哥伤心的原由。 从那天以后,就不曾再见大哥哭过,一次都没有。 再次撞见大哥痛哭的情形,雷振武无措地站在一旁,直到罗严闯了进来,凌厉的声音响彻房间才惊醒过来。 “看什么,还不把怀楚送去医院?沈清在等着!” 当怀楚被送往医院的时候,雷振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一路抱着燕怀楚不放,泪流满面的他任谁说都坚绝不放。 血水与泪水模糊成一团,却把眼睛染成赤红。雷振聿紧紧抱着燕怀楚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呐呐重复着三个字:“杀了你,杀了你……” 到了医院,他抱着怀楚飞奔进了手术室,一见到沈清,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怀楚死了,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雷振聿。” 沈清并未做任何动作,只是用一双看透一切的清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然后一声不响地走进了手术室。 而后所有的人伫立在手术室门前,久久不语。 沉默久久在四周徘徊,守在手术室门前的三个男人带着不同的思绪却都同样保持着静默。 雷振武看着罗严,罗严看着雷振聿,雷振聿却看着染满深红色液体的手掌。 那是楚楚的血…… 那是美丽的,坚强的,可爱的,倔强的,唯一的楚楚的鲜血…… 血竟然是冰冷的,起先刚从楚楚的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是带着一点点余温的,可很快就变得冰冷刺骨,楚楚的身体也是冰冷冰冷的,那不带一点体温的身体几乎令他产生即将失去他的错觉。 也许会失去他的想法久久在脑海里回荡,恐惧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如同铁锤一般生生敲在雷振聿的灵魂上。汹涌澎湃的恐惧,肆意传动的恐慌,紊乱不已的心跳,难以抑制,忐忑不安。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将他杀死。 但是在那之前,怀楚受的罪与苦,他都要那个人还回来。 “罗严,木建成人呢?” 雷振聿握紧了双拳,把一手的血迹收进掌心,他以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调打破了沉默。 平静无波的声调是一片死水无澜,却叫雷振武听得心惊肉跳! “追捕中。”罗严简单地回答。 “追捕中?也就是说木建成他跑了?” “……” “已成穷寇却依然能从你罗严的眼皮底下跑了,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雷振聿声声如刀。 罗严表情严肃,抿嘴不语。 “如果没人给木建成通风报信,他有何能耐能从重重包围中顺利脱身?” “你怀疑我?” “不是你,而是他!”雷振聿眼神阴暗,用沾着鲜血的手指指向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亚博森。 冷漠无情的眸,热烈如火的发,桀惊轻狂的笑,此刻他悠闲得比一只雍容华贵的豹更令人生厌,冷漠地观望世局,不动声色。 “凭什么说是我?”亚博森将身体从冰冷的墙面上提起,耸耸肩,无所谓地问。 “你花钱买了怀楚人在何处的消息,已成穷寇的木建成只能把怀楚圈在身边当作最后的赌注,现在他人凭空不见了,从罗严的眼皮底下溜走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罗严放走了人。罗严的自尊不会允许一个试图挑衅他权威的人这么做,更何况是木建成这样的死对头。唯一的解释全都指向你这个唯一知道木建成行踪的人。” “知道木建成的行踪又能怎样?” “哼哼……知道木建成的行踪不能怎样,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希望燕怀楚死。”雷振武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亚博森。 “哼!”亚博森对于雷振聿揭开的事实不以为然,他轻哼一声,高挑的身体与冰冷的墙壁拉开距离。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雷振聿一口银牙磨得咯吱直响,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一般。 “是我放了木建成如何?”亚博森冷笑,森冷的笑容透着不寒而栗的残忍。 “你找死。” 话音落地的同时,雷振聿一跃而起,电闪雷鸣间迅猛的拳头从高空落下,“砰”的一声巨响,受到巨大力量的抨击,毫无顶警,更无预兆,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亚博森生生吃下这力道巨大的一拳。 接连退了几步,用力撑了一下脚尖,停住摇晃的身体,亚博森猛地转头,冷冽的嘴角溢出猩红的液体,炫目的红发随着转头的动作,激荡起一片烈炎。 “不愧是雷家的长子,深藏不露呀,调查的报告中并没有关于你的技击报告,在我看来,你可谓是此中高手,拳头的力量凶猛而刚劲。想来燕怀楚理应不差,但,怎么听……木建成的形容,燕怀楚以一对五稍显吃力呢?听说吃了很多苦头?” 亚博森又是一阵冷笑,轻轻挑开额前落下的发,他仿佛蓄意挑拨对方倍看的怒火,直接落井下石。“燕怀楚没死掉还真是可惜呀,啧啧!” 云淡风轻的话充满挑衅,比洪潮更凶猛的怒气勃然问迸发,雷振聿捏着发出清脆声响的拳头,箭步冲到亚博森的面前…… 望着雷振聿生猛的拳头被罗严阻止在半空,短暂的惊诧从亚博森眼底闪过。两张铁青的面孔,两双包含不同深意的眸,一双赤红恨不能杀了自己,另一双同样是恨,却有许多无奈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亚博森露出得意的笑容。 “罗伊,不许胡说!” “哥!” 两声暴喝同时在头顶炸开。 “罗严,别逼我。”雷振聿看了一眼被紧抓不放的手腕,抽回视线,狠狠瞪向罗严。 “他是我找来的人。”罗严不着痕迹的将亚博森挡在身后,收进保护的范围内。 “就算是你找来的人,并不等于我同样需要容忍他的放肆和奚落。”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动他。”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毕竟没有他我们找不回怀楚。” “没有他,木建成也跑不掉。” “我们不欠你雷家,不欠你雷振聿。” “这是你亏欠怀楚的!”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动他。”停顿了一下,罗严依然坚决。 “……” “我会把木建成交出来。” “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姓罗,是我罗家的人!” 雷振武吃惊于罗严给的答案,雷振聿却看向罗严身后的那人。 亚博森露出狡猾的笑,边从罗严身后走出来边说:“哦!忘了做自我介绍,我的全名叫罗伊·克尔·亚博森·罗。这个‘罗’当然是罗严的罗。相信,我最亲爱的罗严哥哥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你说是不是,亲爱的哥——哥?” “你给我闭嘴,罗伊。别企图利用雷振聿来试探我的心思,这对你没好处。”罗严发出警告。 亚博森的眸绿光闪烁,他一挑眉,视线的余光飘向雷振聿,他居然爽快地放弃:“虽然我讨厌燕怀楚,但他毕竟是罗要救的人。中国人有句话‘胳膊肘总是向里拐的’,木建成人是放了,因为我不能失信于他。放归放了,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把消息再卖出去。更何况他招惹的是罗家的人,那他就该死。途中,我已经让司徒去等人了,半个钟头内木建成定被送到你们的面前。”话到一半,亚博森的视线重新定在罗严的身上,狠狠地丢下一句:“罗,记住,这是你欠我的。很快我就会向你索要利息!” 在那透彻寒冷的清冷绿眸里,罗严看见了一团熊熊烈焰从眼底扩散,与他红火的发相映成景。 罗严心头……徒然一震。 亚博森丢下誓言般的承诺后,轻笑着转身离开。 第七章 白净又空旷的走廊里顿时沉寂下来。 半分钟之久,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沉闷被一道低哑男声带来的消息划破。 “木建成被抓,人在刑房。” 听闻这个消息,罗严虽不动声色,却从心底舒缓下来。 雷振聿的反应却显得过于平静,他抖了一下僵硬的双肩,深深望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随即说了一句:“马上带我过去。”便快步迳自向外走去。 转身的同时,雷振武清楚地看见大哥的眼底透露森森冷酷,异常冰冷。 去刑房的路上,黑色的高级房车内充斥着诡异的静谧。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声响,沉默在三人间流转。随着房车越来越接近刑房,车内原本就剑拔弩张的狂暴气息越发紧张,肆意窜动起来。 “哼哼!” 车停下的时候,雷振武忽然发出一声冷哼。 沿着走廊,三人疾步如飞,转瞬间来到刑房。 说是刑房,整个屋子宽敞得吓人,明净高雅的格局处处彰显主人不同凡响的身份和与众不同的品味,与“刑房”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踏进门槛,一抬眼,就见宽大的屋子中间捆着一人,雷振聿目不斜视,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他问:“木建成?” “你想怎么样?”目光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抖了一下身子,妄想做困兽之争。 雷振聿不语,动手解开捆绑的绳索。 木建成眼中露出困惑。 雷振聿依旧无语,拉起木建成的右手,转而面对他,接着他笑…… 那是迄今为止,雷振武见过最残酷的笑容。 “啊!” 一声惨叫伴随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同时在屋子里响起。 雷振聿丢开手中断肢,低头俯视一脸冷汗,握着断臂,匍匐在地上,低声呻吟的木建成,忽然间,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蹲下颀长的身躯,贴近木建成,转而用异常清晰的声音说:“怀楚被切断的是左臂。” 惊恐万分地看着雷振聿,木建成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雷振聿忽然收起嘴角的笑,瞳孔猛地紧缩,瞬间从眼底最深处爆发出足以摧毁一切的熊熊烈焰。 “雷家的燕怀楚,唯一的怀楚,动他的后果,死都不足以偿还。” 罗严闻言,轻扬一边的剑眉,身后的司徒接到无言的命令,“啪”的打了一个响指。 木建成的四周立刻围上几人。 木建成抖得厉害,挣扎中他尖声高喊:“你这是在犯罪!” “犯罪?呵呵……这笑话从你嘴中说出来一点都不好笑。”雷振聿面无表情,深长的黑眸寒光锐利如刀。 “啊!” 一声更凄厉的叫喊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充满空气。 居高临下,操纵生死般冷眼看着缩着身子抖成一团在一片血腥里哀哀呻吟的木建成,雷振聿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这么快就去见阎王的。” 语毕,雷振聿转身往回走,路过罗严的时候,他停下。 “别让他死了。” “你放心。”掏出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罗严很肯定地回答。 “怀楚受的罪,他木建成一分不少的要给还回来。” “司徒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要他生不如死。” “哼哼!”罗严回以冷笑。 “怀楚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送他去见阎王!” 雷振聿说完便走。 罗严却叫住他:“等等。” 雷振聿停下,只是微微侧身。 “你……” “我回医院,怀楚他讨厌孤单,他醒来的时候,我希望他第一眼看见的人是我,不是任何人。”明白罗严欲问何事,他干脆地给出答案。 沉默良久,罗严狠命地猛吸几口烟草,缓缓开口:“怀楚他……交给你了……” 雷振聿回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爱着燕怀楚的男人,他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回答:“我已经错过十六年了,不想再错过一分一秒,我的余生只会用来做一件事,那就是爱他。” “怀楚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 “他的手臂?” “近乎完美的处理技术,断臂被保存得很好,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去接上,成功率达百分之七十以上,只要他按照医生的嘱咐去做后期的复健运动,手臂虽不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但是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障碍。” “那他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 “除了被殴打,怀楚显然被动过私刑,好在怀楚学过武术,做了有效的防护,将伤害减少到最低。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就算如此,怀楚受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好如初的,而且处在危险期的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我知道……沈清,我把他交给你,交给我最信任的朋友,请你务必尽全力。怀楚是我的命,我曾经失去过他一次,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很害怕,怕得要死,如果怀楚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知道这么对你说的我很自私,但是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怀楚是我这辈子最初也是最后深爱的唯一。” “……我知道了……” “对不起……” 深夜的医院静谧得教人恐惧,雷振聿茫然又无措地徘徊在医院过分安静的走道上,来来回回,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记不清第几次隔着白净的玻璃窗看着加护病房内那个安详入睡的人,伸手想去触摸,却被冰冷的玻璃窗无情地隔开。 森森凉意透过手指传递着,低头看了一眼细细颤抖的指尖,透彻冰凉的寒意瞬间激化开来,阻止不了“也许此生已然错过”的想法带来的恐惧在全身蔓延,阻止不了“也许终究还是被放弃”的可怕念头聚集的惊慌如燎原烈火般扩散,身体不住地瑟瑟轻颤。 忆起十天前沈清笑着走出病房告诉他“怀楚醒了”刹那间的情景,泪泉涌般,新的痕迹掩埋了旧的泪痕,染湿了一片。 感谢天,感谢地,我雷振聿用最虔诚的心向您奉上最真诚的感谢。 比月光更温柔的视线,透过玻璃窗悄悄地落在那张平静祥和的睡容上,温柔似水地滑过那光滑白净的额头,俊秀的眉,浓密的睫毛,英挺的鼻,优美的唇,最后停留在裸露在外的苍白胳膊…… 潮气涌上眼窝,模糊了视线,渐渐地,眼底那清俊秀美的容颜也变得模糊起来,心痛,刀绞般的剧烈,随着心跳重重深入…… 小心翼翼地将唇贴上冰冷的玻璃,轻轻地落下一吻。 “怀楚……” 哀哀叫着那个一直被揣在心窝里的名字,对于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狠狠地气恼着。 忽然看见熟睡的那人微微启开双唇,喏喏地动了一下唇瓣,虽听不见声音,但那蠕动的唇叫着他的名字,他在叫:“振聿……” 含在眼里的泪终于滑落,一颗一颗落在颤抖的手指上。 点滴间积累的心疼,十六年间不断堆积起来的心疼,在下一刻全然爆发。 心疼那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燕怀楚。 心疼那个只知道爱着自己的燕怀楚。 心疼那个被自己深深伤害了以后依然却也毅然爱着自己的燕怀楚。 痛,痛,痛…… 痛不堪言。 从未像此刻这般内疚过,从未像此刻这般难受过。 从未像此刻这般后悔过…… 剧烈的痛苦,窒息般的深沉,压榨着全身四肢百骸。 全世界的痛在这一刻被全部收集起来,重重落在身上,闷哼了一声,咬紧了牙关,把这可以摧毁一切的痛苦全部吞进了肚。 轻轻地走到门前,生怕弄出丁点声响吵着里面熟睡的人,伸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寒意透过手心渡来,全身禁不住一颤,几度握紧又松开,最终放弃打开那扇隔着他与燕怀楚的门。 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窗户,却仿佛隔着万重山,无法逾越半步。 门的另一边传来拒绝的资讯,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过去十天来怀楚断然拒绝见他的一幕又一幕。怀楚只是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看得见他紧咬着牙,用力把手捏成拳,然后他缓缓地摇头,毅然决然地拒绝去看这个教他心碎神伤的人,拒绝来自自己的所有关切。 他明白怀楚在思虑,也在犹豫,在渴望,也在恐惧。他千般挣扎,万般辗转之后选择了放弃…… 他不想,却不得不…… 他虽不甘心,在经历许多之后,面对一个不会回应他的爱情的人,他只能选择放弃。 他伤心失望,想要坚强的面对过往,却只能缩在小小的角落独自舐舔心伤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把他放在了一边。他不怪他,他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选择,一个同他十六年来如出一辙的选择。 两个月后。 “怎么样?”见雷振武自病房内出来,雷振聿连忙走近。 雷振武摇头,沉默以对,想要开口,却于心不忍。 “是吗?怀楚他还是不愿意见我。” 不用听雷振武转告,他早已猜到同样的结果。 隔着玻璃窗向内看了一眼,楚楚维持着同样的动作,背对着他看向窗外,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和煦的风偶尔透过缝隙吹进来,弄乱了他一头柔软的发。 悲伤透过厚重的墙壁隐隐传来,咀嚼着比黄莲更清苦的滋味,雷振聿缓缓地闭眸,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也把心疼吞进腹中。 心疼在一瞬间蔓延开去,铺天盖地,澎湃如滔天巨浪,硬是将自己生生掩埋。 深吸一口气,胸口丝丝抽痛,断断续续地传来。 再度睁开眼,看过玻璃窗里的那个消瘦孤单的背影…… 不舍,不忍,不该…… 但他却…… 硬是舍了,忍了,做了…… 硬是把楚楚丢开了十六年…… 鼻尖泛酸…… 眼睛不知不觉中湿润了起来。 呐呐的,想开口,却无从说起别过头,低垂视线。 见此情形,雷振武忍不住出声:“你不能怪怀楚。” “我知道……”没有抬头,声音里有掩盖不了的浓浓情哀。 “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把怀楚不闻不问地丢开十几年?” 看了一眼病房内的燕怀楚,雷振武心疼万分,免不了开口直问:“造成今天局面的人是你!”见大哥不说话,雷振武忍不住替燕怀楚难过起来,原本就压了两个月,不,已然许多年的一团火苗在胸中蒸腾成熊熊烈火。 沉默了半晌,雷振聿从喉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逼我……” “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是你在逼我们,是你在逼怀楚!” 依然低着头,看不清大哥的表情,雷振武知道大哥在拚命地压抑自己,但是他不知道更不懂他在压抑什么? “……”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了几次之后,雷振聿却只是咬紧牙关坚绝不开口。 雷振武恨!他就是恨自己的大哥这一点,每每提到重点,事关紧要的当口,他总是绝口不提半字,只字片语一概没有。 雷振武咬牙切齿。 “十多年了,一直就看怀楚这么一个人熬过来,看着怀楚为你心碎神伤,看着怀楚无怨无悔的付出,看着他想哭又不敢哭,想逃却逃不开。怀楚是个死心眼的人,他认准了你之后就无怨无悔地爱了,哪怕他受再多的伤害,他都是自己咬紧牙关挺了过来,这一挺就是十六年。一路走来,甚是艰辛。爱一个人就是要付出,爱一个也许不能回应自己爱情的人会更苦。但是,从来没有人像怀楚这般爱得如此艰辛!”雷振武说到最后是用吼的,他扯开嗓子,撕破了那层一直堵在胸口的无形阻碍,把最初的不明白和对大哥的埋怨化为怒火,通通倒给了自己的大哥。 雷振聿绷直了僵硬的身体,沉默地凝听弟弟的话,承受着对方连同燕怀楚一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怒气外,同样承受着胸口里撕裂一切的苦楚。 他的身体在颤抖,细细地颤抖着。 狠狠地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大哥,雷振武的怒火节节攀升,“最可笑的是,到最后,你竟然结婚了?和一个陌生的女子结婚了!凭心而论,怀楚哪点比不上别人?哪点比不上你娶的那个女人?啊?你说呀?” “你有没有想过怀楚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你和那个死女人在教堂里交换戒指的?你有没有想过怀楚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你在神的面前宣誓要娶她为妻的?你究竟想过没有!”雷振武控制不了内心翻腾的怒火,他咆哮着,吼得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把全部的不满推给眼前的大哥,“你杀了怀楚,那个时候你就把那个死心塌地爱着你的燕怀楚硬生生地给杀了。” “……我……没有……”微微张开异常干涩的唇,艰难地吐着字,无从开口的苦涩从心尖里蔓延,心在滴血,疼。 “你没有什么?现在说没有,有什么用?被你伤透心的怀楚就着回国开分公司的机会远远地逃开了。可是逃了三年又有何用?虽然他从来不说,对你更是索性不提,但是我看得出来,怀楚是逃开了那片有你的天地,却永远也逃不开深爱你的心情!既然没有,为何当初不说?为何在你和那个死女人离婚之后还是不说?你以为怀楚不在美国,你以为怀楚从不回去就不知道吗?啊?你以为你瞒得很好?你不要忘记了,怀楚身边有个罗严,有个神通广大并且一心想要把你赶出他生命的罗严!” “他知道了?”猛地抬起头,雷振聿的眼底闪过丝丝慌乱。 “哥,你现在紧张了?你现在害怕了?你结婚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人是怀楚,可为什么你离婚了却不告诉他?当初你们不能在一起,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真是搞不懂你。” 一阵狂吼之后,只有更沉重的沉默在四周弥漫。 停顿了数十秒之后,雷振武仿佛是为了酝酿更激烈的咆哮一般,他用几乎震碎墙壁的声音,全力吼着眼前无论怎样质问都毫无反应的大哥。 “你卑鄙!” “……” “你明明爱着怀楚,却冷眼旁观,看着他身陷爱的泥沼拔不出来,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的一句话,怀楚就可以解脱,你却自私地利用他死心眼的这一点,除了不说以外,总是用暧昧不清的态度推托怀楚的问题。难道给他一个答案就这么难吗?一句‘爱或是不爱’就这么难说吗?” “这是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定论。”雷振聿终于吐露话语。 “你是我大哥,怀楚是我兄弟,我为什么不管?”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雷振武几乎气结。 “你给不了怀楚想要的,就放了他。”雷振武用近乎哀求的语调求着自己的大哥。 “不可能。” “你……你这根本就不是爱!你在害怀楚!” “只有燕怀楚,我是不可能放手,绝对不会放手,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卑鄙!” “卑鄙也好,自私也罢,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说过了,只有他,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绝、不、可、能!” “你!……我恨这样的大哥!”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怀楚不要,偏偏娶个女人回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怀楚挡在生命之外?你有苦衷?我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说?有什么样的苦衷令你把燕怀楚全部的爱情拒之门外十六年?不是十六天,是十六年!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明白,可是我太清楚十八年得不到所爱的痛苦,我太明白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是如何的伤害人!” 透过玻璃窗,雷振武看见的不仅仅是一个无助的燕怀楚,他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过往的十六年,得不到所爱的十六年,一个人沉沉浮浮于爱情中无怨无悔的十六年。 那一幕又一幕不断的重现,不断地重演。 他心惊胆颤,他害怕自己关心重视的兄弟会重蹈覆辙,不,他关心的兄弟已经在重蹈覆辙! 雷振武替自己的兄弟叫冤,替自己的兄弟难过,当悲伤急急涌上心头的时候,他一股脑的把埋在心底所有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不值得怀楚死心塌地的爱你十六年!你不值得怀楚去爱!” 无论被兄弟如何的厉声质问,无论被兄弟如何的怒吼,总是把情绪控制在最平稳状态的雷振聿,冷静面对所有的指责,却在被兄弟盛怒下的一句“你不值得怀楚去爱”完全撕毁。 他箭步向前,一把抓住雷振武的领口把他带到面前,在近到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彼此怒火的距离里,他用从未有过的高亢激烈的声音,一口气怒吼了出来。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 “如果可以不爱,我不会这么痛苦!如果可以轻易放弃,我不会如此难过!这十六年来怀楚没有好过过,我就好过吗?每每看着怀楚用想恨又舍不得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以何种心情在忍耐吗?我何尝不想把全世界最爱的他抱在怀里小心呵护,你以为我不想回应他的爱吗?我不是没有感觉,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怀楚比太平洋更深的爱。” “……那……为什……”想要问原因,却毫无由来的开始害怕,又似乎被眼前处于爆发边缘的大哥的气势给彻底压制,雷振武喏喏地开口,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完全不理会兄弟眼底密布的疑云,雷振聿用比之前更悲怆的声调高吼:“我恨,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恨,连睡觉时都恨得心痛!我在恨我自己,恨身为雷家长子的我自己!恨没得选择的我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身为雷家长子的身份,我不要财富,我不要权势,我只要和我最喜欢最爱的怀楚在一起……” “你能理解想爱不能爱的无奈吗?你能理解想要不顾一切的回应对方,却只能远远走开的痛苦吗?你根本就不能!你不是我,你不知道!你不是我,所以你大可以指责我!你不是我,所以你比较幸福!而全天下,最没资格向我声讨的人就是你!” 雷振聿如同沉睡了几百年的火山,突然爆发,顷刻前释放出的能量仿佛要把一切摧毁一般,无法抵挡的怒潮如同汹汹燃烧的岩浆刹那间扑面而来。 嘶哑的声音从深海最底处破水而出,那是比最沉痛的哀伤更能令人动容的悲伤嘶吼,渲染了比黑夜更浓烈的悲怆声调。 他在挣扎,他在抗拒,他在挣扎与抗拒的同时,更犹豫不决。 比小心翼翼更小心翼翼地走着,比胆战心惊更胆战心惊地前行着。 极力的忍耐,却又极力的抗争。 极力抗争的同时,又莫可奈何般的放弃。 怨着,恨着。 忍着,受着。 看不清,猜不透,雷振武突然觉得眼前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心意相通的他们,为何一谈到燕怀楚的问题,总是找不到可以交集的地方? 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资讯?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不该漏掉的东西? 忽然间,雷振武没由来的一阵慌张,直觉认为,自己一定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怔在当场! 雷振武只能怔在当场! 第一次见到对人总是温文尔雅的大哥如此盛怒,如此失控,那似乎要撕破喉咙的声音,比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半夜听见的哭声更教他揪心。 但是大哥的怒火却令他更是吃惊! 记忆里,从出生到现在,大哥从未对自己动过怒! 从来没有! 哪怕是闯了天大的祸,大哥依然是一脸包容的微笑。 温柔的大哥,强悍的大哥,聪明的大哥,体贴的大哥,无论是何种的大哥,他送给自己的永远是关切与真诚的笑容。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可以流露出如此自然与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雷振武最喜欢的就是大哥的笑容,不,即便是任何人,都很少见他真的生气过,真的少之又少。 可……这毫无预警的雷霆之怒来得太过突然,刹那间的全然爆发,令雷振武措手不及,硬生生地接下大哥所有的怒气,全身都被那雷霆之怒而震慑住,禁不住全身紧绷起来。 可这盛怒似乎又是……必然的结果? 不能确定,但直觉里有什么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 总觉得有些事情一片混沌,冥冥中…… 自己的命运被大哥所牵引,那牵引里湮没了他许多不知道的资讯…… 许久,许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四目,对视良久。 一个眼底全是疑惑,一个眼底却是赤海一片。 抽搐了一下嘴角,微微张开口,呐呐地几度尝试开口,雷振武却最终选择了放弃。 看着大哥松手,看着大哥垂下头,看着大哥颤抖的双肩,看着大哥无力地转身,最后看着大哥蹒跚着步伐走出视线。 这么多年,看着大哥和燕怀楚这么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雷振武心疼的一直是那个总是退让的燕怀楚,但是,这一次……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底泛滥,雷振武忽然好心疼好心疼那个带着孤寂的身影独自离开的大哥。 哽咽了一下,当那个孤独的身影在眼底无法找到之后,雷振武缓缓张口,抖着双唇,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究竞是为什么?……” 第八章 那一天,雷振聿离开了医院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坐在病房外长凳上的身影虽然和那个离开的人有着同样的五官,但却不是他。 雷振武独自坐在冰冷的长凳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丝毫没有挪动过半分,他说不出来他在等什么,他好像在等一墙之隔的燕怀楚说句“原谅大哥,想要见他一面”的话,又好像在等失去联络五天的大哥出现在面前。 事与愿违! 老天仿佛总是喜欢和雷家兄弟开玩笑一般,燕怀楚只字不提雷振聿,而雷振聿也没有出现。 “嗒、嗒、嗒、嗒……”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这与四周隔离的特殊病房区域显得尤为清晰。 再熟悉不过自己大哥的脚步声,不用看,雷振武都知道来人不是雷振聿,可,这同样分外熟悉的脚步声,却令他不得不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明亮的灯光下走来两人。 看着由远到近逐渐靠近的两人,雷振武双目圆睁,直到原本因为距离而有些模糊的身影完全清晰起来,并且立在近前的时候,他怔怔地开口叫了声:“爸……妈……” 当燕怀楚看见推门进来的两人时,他同样惊愕不已。 看着雷父雷母走到身边,燕怀楚用疑惑的眼神投向跟着进来的雷振武。 收到燕怀楚的资讯,雷振武摇头,轻声说道:“不是我告诉爸妈的。” 燕怀楚转头,首先看向坐在床沿的雷母,视线掉转再度看向雷母身后的雷爸爸,两人同样一脸和煦的微笑回望着自己,那眼底流露的是所有父母对儿女发自内心的深深关爱。 燕怀楚轻轻地,轻轻地叫了一声:“爸,妈!” 雷父雷母并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燕怀楚。 燕怀楚垂下头,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咬着下唇,又松开,然后他用轻柔地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半晌,头顶传来雷父一声疼惜万分的轻叹,然后一只又大又温暖的手掌落在头顶,柔软的发被温柔地搓揉了几下,掌心的热度传来。 那既窝心又温暖的温度教燕怀楚有种忽然想哭的冲动,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燕怀楚再次道歉:“对不起,不应该瞒着你们的。” “哎……你这个孩子。”雷父威严又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最终把话到嘴边的责备吞回腹中。 抬起头,雾蒙蒙的眼中,一张与雷振聿酷似,却多了几分沧桑的面容印在眼前。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雷父依然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样,飞扬的神采,坚毅中带着严肃的五官,却被一双柔和的双目褪去几分刚毅,添了几分柔情。 每每当那双眼睛看向雷母的时候,燕怀楚总能感觉到周遭被浓烈的爱包围着,那是燕怀楚三十四年生命里体会到最暖的爱情。 燕怀楚吞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试探性地问:“爸,妈,你们怎么知道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让小武他们瞒着我们,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以为这样对做父母的最好,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瞒着一切,却是对父母最不孝的。”雷父平静的五官下看不出任何波澜,但是燕怀楚清楚的感受到雷父对自己的怒气。 “对不起……”燕怀楚第三次道歉。 “我们要的不是‘对不起’,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雷父忽然止住话语,看着燕怀楚瘦弱的身体,后半截的话自然的转成疼惜,“下次有任何事情都不许再瞒着我们,不要忘记,你是我们雷家的孩子。” 雷母虽未说话,但是点头赞同雷父的话“谢谢……谢谢,爸爸,谢谢,妈妈。”燕怀楚声音哽咽,却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小武,让他不要告诉你们的。” 一瞬间的沉默。 燕怀楚看见雷父雷母眼底一闪即逝的痛苦神色,他更是疑惑不解。 雷母回头看了雷父一眼,雷父轻轻点头,大手扶在雷母的肩头,缓缓地摩挲了几下。 雷母转头,拿起床前柜子上的苹果,慢慢地削了起来。 静谧在四周浅浅扩散,只听得见,锋利的刀锋划过苹果皮时产生的“沙沙”声响。 燕怀楚疑惑的视线随着雷母手中的动作移动着,最后停留在她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上。 当一个削好的苹果被举在面前的时候,燕怀楚才缓过神来。 接过雷母递过来的苹果,那被遮住的视线也豁然出现,燕怀楚对上雷母别有深意的视线,他知道雷母此时此刻有很多话要讲,所以他保持沉默等待妈妈开口说话。 短暂的几秒钟,雷母觉得那是几个世纪的煎熬,但是,该来的终归要来,该说的也终归要说…… 雷振武是自己的儿子…… 雷振聿是自己的儿子…… 而燕怀楚自从二十年前,也是自己的儿子了…… “五天前,小聿喝醉了,他给我打了电话……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哭,一个劲的哭……”雷母在燕怀楚不解的视线下终于开口。 “从头至尾,小聿他只字未提,电话里只有他的哭声。” 燕怀楚听着雷母没由来的开场白,说不吃惊那是假的,尤其是当他听到雷振聿对母亲哭泣的时候,他更是惊诧不已!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令这个他一直觉得比任何人都强悍的男人,在醉酒后像孩子般打电话给母亲,而仅仅只是……哭泣? 凝视着母亲宁静面容上一双深邃的眼,里面隐隐透着复杂的情感,燕怀楚不免揣测起母亲突然到来的目的。 为了谁? 是为了他? 还是为了自己? “他……” 思绪千般回转,他忍不住小心地询问,可话到一半,却硬是断开。 他是人,自然会担心,会害怕。他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到雷父雷母此行的目的。 以往总是得不到答案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次又一次被绝望碾碎的经过产生的疼痛到现在都教他痛不欲生。 是的,隔了三年,他来了,壮着胆子尝试了一次,结果又如何? 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 一个总是没有答案的答案,一个总是没有结果的结果。 心里又产生了钝痛,没有以往来的剧烈,也许是时间产生了效果,所以这个疼痛只是持续着,并没有加剧。 爱情如果可以随着这痛觉也慢慢变钝的话,会不会好受点? 不知不觉中蹙起了眉心。 “怀楚……对不起……” 雷母突然的毫无来由的道歉,打乱了燕怀楚的思绪,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雷母,完全没有她为何要道歉的概念。 燕怀楚此时看见雷父的大手用力地握了几下她的肩头。 雷母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幽深的目光透露着她下了决心的坚定。 “怀楚,小聿他爱你,这一生,他都在爱着你!” “什么……” 完全没料到,雷母一开口,吐露的居然是自己十六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知道的答案。 想着千般万般的回答,设想过种种场景,但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给他答案的人不是他一心爱着的雷振聿,却是雷母。 万万没有料到! 万万也料不到! 惊天霹雷就这么在头顶炸开! 三十四年的岁月中,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更震惊! 三十四年的岁月中,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更震动! 这怎么可能? 这可能吗? 他爱我? 但是,他说我们是兄弟! 他爱我? 但是,他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爱我? 但是,他离婚后也迟迟没来找我! 他爱我? 他来了,三年后,他来了,却依然没有一个答案给我! 不懂,不明白,很混乱……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既然他爱我,既然他爱着我…… 那又为什么…… 不要我? 为什么选择…… 不爱我? 蠕动了一下干涩的双唇,呐呐地想要开口,张开唇,“啊……”只是发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就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过度沙哑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分外的郁结,那是被堵在胸口的结,一个被缠缠绕绕了十六年的结。 这个结…… 易结,却不易解! 雷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用她和蔼又和谐的声调慢慢开口:“小武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哭着从外面跑回来,什么都没说的他就跟着我们去了美国。但是做妈的我知道,小武会哭一定和隔壁的清非有关,妈没有多问,就算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小武和小聿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雷母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她在犹豫,她似乎在选择如何继续下去把这段哽咽在心十多年前的往事道出。 “小武他来找他爸和我,他只说了一句‘这一辈子,我只要穆清非,所以我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小孩,我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孝的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小武,但是我知道我的儿子是认真的,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虽然他当时只有十八岁,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拿一生的幸福和父母开玩笑,我太了解我的儿子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就是雷家的男人。就算我们不同意,小武他也不可能放开清非这个孩子,而且,我不想更不能失去这个儿子,哪怕他爱着的人是一个男人,所以……我和他爸爸……并没有反对他和清非的事。” “……”燕怀楚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凝听一切。 “我们看得出来小武他非常的开心,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爱情得到父母的赞同和祝福呢?我们想过欢天喜地的小武会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聿,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和哥哥分享。可是,我和他爸爸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 雷母一连重复了两次,就停顿在此,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雷父,转而看向一旁一直倚靠在墙角的雷振武,视线最后停留在燕怀楚有些苍白的脸上。 雷母痛苦的眼神令燕怀楚心悸! 他不禁转头看了一眼一旁伫立不动神情很是奇怪的雷振武,隐约间,察觉了一些也许被深藏了许久许久的东西。 “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向来深思熟虑的又稳重的小聿会在收到小武的资讯后,未加考虑立刻来见我们。不顾一切的他是如此迫切和心怀希望地来见我们,从他年轻的脸上,我看见希望,看见欣喜,看见更多更多即将实现的幸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告诉我:妈妈,我爱怀楚,我对他的感情不会输给任何人,虽然怀楚被他的父母遗弃了,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用我剩下的所有的生命去爱他,代替所有的人来爱他!我想给他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他爱我……既然他爱我,为什么他不要我?为什么他不要……” “对不起,怀楚!” 拿着苹果的手从轻微的颤抖到瑟瑟抖动,看着苹果从手中掉下,砸在地面,燕怀楚终于忍不住发出悲鸣般的低吼,却被母亲突然的道歉打断。 “我是小聿的妈,这个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小聿他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当我看着小聿一脸兴奋向我跑来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我很害怕,当时我可以说是绝望的……” “我和他父亲应了小武的要求,如果再应了小聿的请求,那……那……雷家会绝后呀!请原谅,作为雷家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雷家绝后,我真的不能。你爱着小聿,我也同样深爱着我的丈夫,所以请原谅我,为了一己之私,我断然拒绝了小聿的请求,虽然他是那么迫切的希望看见我点头,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断绝了他所有的期盼!因为我真的不能让雷家绝后呀!” 泪水从雷母幽深的眸子里渗了出来,沿着脸上柔和的线条缓缓地流淌,燕怀楚清楚看见雷母眼底浓烈的感情。 那是一种坚贞不移的爱情,那是对雷家,对雷父的爱。他能明白这种深厚又强烈到可以撕裂一切的感情,他不怪雷母,他真的不怪,因为他也曾经私心地期盼—— 全世界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谁都不会来打扰他们,谁都无法阻挠他们,直到世界的尽头! 没有天涯海角的距离,只有沧海桑田的爱情…… 燕怀楚听见雷母这般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的时候,很奇怪的是他的胸口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痛了,以往那比锋芒尖锐的疼痛扎在心底的时候,他总是辗转不断,翻腾不停,仅仅是为了消磨甚至只想缓解一下那比任何力量产生的痛苦更剧烈的疼痛。 可今天,那疼痛却奇迹般的消失了! 在凝望着雷母眼睛的时候,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雷母在一片沉默声中继续:“当他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看见的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我看见了一个为爱愿意付出一切的男人!可我不能答应,我万万不能答应。答应了他,我就负了雷家,负了我的丈夫。我已经负了一次,我不能再负他们第二次!于是,我以他是雷家的长子,他有为雷家留后的责任,毫不犹豫的狠心把他挡了回去!可是……我永远忘不了……小聿当时的眼神,永远也忘不了那种掺杂着不甘、恼火、无奈与悲痛的绝望,是如何的令我心惊!” “小武和小聿虽然是双生子,但是小武来得远比小聿倔强得多,小武是会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就算我们反对,他也会一意孤行,为了不失去这个儿子,我们点了头,这是权宜之策,但是小聿他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作为哥哥,作为雷家的长子,雷家的继承人成长的,骨子里强韧又自负的他,承受更多的却是雷家赋予他的责任,这是他一出生就定下的事实,任谁都改不了的事实。于是,我,一个母亲求了他,在他满怀的希望被断绝的时候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我要他给雷家留后,对于我来讲这是一个请求;对于小聿来讲,这是雷家给他的命令。向来孝顺的小聿第一次反抗了我这个母亲,他坚决地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给了我自小就听活的小聿一个耳光,那是我第一次打我的儿子……” “……妈……”燕怀楚泣泪地叫了一声雷母,他不清楚,这个时候,他是在心疼一个深爱着雷家的母亲,还是心疼那个将一切深埋心底的他? “……我儿子,他给我下跪,就跪在我的面前,跪了整整一夜,他求我,求我的谅解,求我的同意……” 燕怀楚听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凝聚在眼窝里的水气终于滑落,雷母的身影随着不断涌出又凝聚的泪水变得清楚、模糊,模糊、清楚,泪怎么也停不住,无论如何的强忍,无论如何的向内吞,那不听话的泪水仿佛要洗清过往中的一切阴郁与哀伤般,不断重复着涌现,滑落,滑落后又涌现。 “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夜晚,无声的抗争中,我开始思考,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太过自私?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从未有过的迷茫……于是我妥协了,我只要小聿给雷家留个后就行。小聿他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我知道,我的儿子也妥协了,万般无奈,万般的不甘,极度的痛苦中妥协了……” 哭着,用力握紧拳头,掌心里传来刺痛,那刺痛无法缓解任何东西,做不出任何举动,除了哭泣以外。 “同样是十八岁的生日,对小武来讲,那是他最开心的生日。可对小聿来讲……那是他最难熬的一天……” “振聿……振聿……聿……你这个……笨蛋……”沙哑的声音被亲耳听到的实情震得破碎,心窝里对那个人的心疼不断堆积着,想要喊出来,拚了命,只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符,最清楚的吐字,依然是那个一直放在心底的名字。 “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任何人都有值得珍惜与保护的东西,所以我选择了我的丈夫,我的一个儿子和雷家。但是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为了一个家、一个儿子,却伤害了你和小聿的事实。” 摇头,不断地摇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能泣不成声。 “我的儿子不开心,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他没有怪我,但是我知道,隔阂已经产生,在我和小聿的中间已经有一条看不见的裂缝产生了。我没有怨言,也不能再要求更多的东西……” 他怎能再去责怪眼前这个为了一个家愿意承担一切的母亲? 他都舍不得对母亲大声抗拒,他又怎会这么去做? 那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呀! 不怪母亲,不怪深爱的那个人,谁都不怪,就算等了十六年,只有一个字——值。 是的,他觉得值得! 他爱的那个人不是不爱他,不是不要他。 他的爱仅仅是藏匿了十六年,仅仅是迟了十六年而已!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依然爱着我的小聿?” “我……”张开干涩的唇欲回答母亲的问题,却被打断。 “不,不要告诉我。如果你还爱着我的儿子,就请你直接告诉他。如果你依然爱着我的儿子,就请你用你所有的生命去爱他,如同过往他爱你的方式一样去爱他。” “……” “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现在能为他做的一切。”也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 见燕怀楚没有任何答复,雷母心中一颤,她缓慢地从床沿上站起来,身体有些不稳,雷父及时在她身后支撑了一下,雷母回以感激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 冗长的沉寂之后,打破沉默的却是自始至终只是听雷母说话却一言不发的雷父。 “怀楚,无论怎样,有一点清你记住,小武和小聿是我们的儿子,而你也是我们的儿子,做父母的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道理!” 雷振武一直用一种奇怪又复杂的神情凝听所有的一切,听到最后,那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片痛苦之色,他终于无法忍受般地垂首,用手捂住脸。 燕怀楚看不见雷振武的脸,他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在哭,但是从他细细颤抖的肩膀看来,雷振武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 雷父说完话后,安静地看了燕怀楚片刻,那目光里有很多意义深远的资讯,有一些燕怀楚他懂,有一些他不懂,但是无论何种资讯,他都能从雷父坚毅的目光里看到关爱。那种关爱从他第一天到雷家起至今未曾改变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改变都没有。 本想说点什么,张口,欲言又止,收到雷父阻止的眼神,燕怀楚把一切吞了回去。 雷父,轻轻地点头,然后他扶着雷母转身往外走。 路过雷振武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一种威严中带着父亲特有的慈爱声音,肯定地说道:“振武,就算振聿他生气,他发火,他吼,他叫,你要相信振聿,怀楚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但是,你也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兄弟。” 雷父拍拍雷振武的肩膀后,扶着雷母准备出门,就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燕怀楚的声音:“爸,妈……谢谢……谢谢……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雷母回头,一脸惊喜!晶莹的泪花潺潺而下! “请不要告诉小聿我们来过,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燕怀楚送上宽慰的笑容,直到父母的身影消失在眼底。 第九章 沈清走进医院特别为他准备的休息室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蹙着眉心,眼光扫过一地的空瓶罐,最后落在靠窗而坐的男人。 男人倚靠着墙,眼光缥缈,不知看向何处,颓废的气息在四周弥漫,沈清见此情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双手插进洁白的制服口袋里,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男人的近前。 见男人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反应,沈清挑高一边清秀的眉,用悠扬又好听的声音开口劝说:“别喝了,振聿。” “……早就没喝了,喝醉了是想,清醒着也是想……”好半天,男人总算蠕动了一下干燥的双唇,开口回话。 沈清低垂着视线看着一动不动的雷振聿,沉吟了半晌之后,他轻挑一边秀气的眉毛:“想的话,就去看他。” “他不会愿意见我。”男人摇头,声音异常的低沉。 “呵呵……半个小时前,我刚给怀楚打了镇定剂,现在他应该熟睡中。”沈清忽然发出浅浅的笑声,出其不意地开口,“这个时候去见他,他不会知道的。” “嗯?”雷振聿猛然转动僵硬的身体面对沈清,“你是说……” 沈清含笑点头。 “轻点,怀楚他这会睡得正熟。” 雷振聿闻言,从地上一跃而起,越过沈清的时候说了声“谢谢”,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迅速地奔跑在白净又清冷的走道里,越靠近燕怀楚的单人病房时,他的速度越慢,就在转过下一个转弯口,即将看见燕怀楚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他的心情是真真切切的。 忐忑不安的犹豫却也是实实在在堵在胸口的。 自从那一天,甩手离开医院后,已经有五天没见过他了。 想好好的看一看他,却又害怕。 害怕着,却又急切地想要看看他。 如此矛盾的心情,如此彷徨不定,就像以往徘徊在究竟说与不说之间的情形一样。 说出来……怕伤了深爱的父母,深爱的兄弟;不说出来……却伤了这辈子最深爱的人。 矛盾的心不断地折磨着自己,尝试着挣脱这看起来也许毫无意义的困惑,要不就说,要不就别说。 但是,两难…… 两个多月了,只是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他,现在有机会可以碰碰他的时候,就连指尖都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三年了,不,是十六年了,距离上一次触碰他已经是很久远的时间了,久到几乎要忘记触碰他的时候是如何教自己激动不已,连血液都要倍看起来,只是依稀记得,少年怀楚的体温异常滚烫,那直接渗透皮肤的高温在一刹那间将自己渲染成一片烈火。 当时的自己,也像此时此刻一般,颤抖不已。 放慢了脚步,放轻了步伐,不忍吵了熟睡中的那个人,明知道怀楚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就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是如此细小的地方,都想为他奉献一个小小的心意。 转过弯,意外却也是意料中的,看见了雷振武。 想着,几天联系不到自己,他应该也是心急如焚地到处找人吧,怀楚的病房前是最容易找到我的地方,想来他会守这等着我出现,虽然花点时间,却是最有收效的办法。 四目相交,视线在半空中交会。 一样的容貌,相同的五官,如出一辙的英俊与挺拔。 却是…… 不同的两人,迥异的个性,完全不同的命运。 彼此的距离因为雷振聿的靠近减少,在半臂的距离里,雷振聿停下,相互凝视了一会,雷振聿开口,想为了五天前粗暴的举止道歉的同时,雷振武也同时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兄弟俩皆是一愣,随即浅笑出声。 五天前的不愉快在这默契的举止中消失殆尽。 扭开房门,用最轻柔的动作悄悄地走了进去,关门的时候,似乎听见兄弟在身后用饱含感激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来不及细想兄弟突然道谢的意义,所有视线和心思全部被不远处的病床上正在恬静熟睡的天使吸引住。 四周静得厉害,仿佛全世界突然沉静下来一般,一点杂音都没有。 耳边只听得见那个天使平稳又均匀的呼吸声。 柔亮的发凌乱地散在白皙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丰润的唇,微微突起的喉结,单薄的胸膛缓缓地起伏着,能看出差异的双臂放在身体两侧,纤长的手指,粗细均匀的骨节…… 不知不觉中,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原本混乱的心跳声在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不可思议的,竟然随着那熟睡中的天使呼吸的韵律恢复成了一贯沉稳的节奏。 看了很久很久,情深款款的视线可以说是贪婪的,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刻在脑海了,要把这三年里的空缺全部弥补与填满。 看了,就不放了。 走到床边,怕打扰了熟睡的人,搬了张椅子,坐下维持着不变的姿势看了好久,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帮熟睡中的人轻柔的理了理柔顺的发,使得整张端正秀美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细细颤抖的手指,沿着秀气中带点倔强的眉,一一划过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稍稍半开的唇,隔着一些距离描绘着燕怀楚五官的线条,并没有进一步的触摸。 也许是怕惊了梦中人,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越是来之不易,就越是珍惜不已。 “怀楚……” 好半晌,清冷的空气里响起幽幽的呼唤。 “怀楚……” “楚楚……” 明知不会有回答,依旧情不自禁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给他唯一的名字。 “楚楚……” “楚楚,你总是问我究竟爱不爱你?呵呵……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呢?也许是我的态度太过暧昧,所以,你猜不到我究竟在想什么?楚楚……我告诉你,全世界里,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郁闷在心头十多年的结,总是想找个机会吐出来,可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受伤的不仅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家!已经伤害了一个人,不能再伤害更多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憋着。 这一忍就是十六年。 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把实情告诉这辈子想珍爱却已经伤害了的人,虽不能得到原谅,至少不会再伤害他已经保护了十六年的另外的人。 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我从来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但是,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相信这世上有命运,因为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倔强的你就永远藏在我的心底。我小心的藏着、收着,收集着你的点点滴滴,当我察觉到,你的眼睛总是围绕着我的时刻,你知道我当时幸福得几乎晕死过去。” 当曾经幸福的记忆自心底的角落里释放的时候,雷振聿一直紧抿的嘴角扬起了优美的弧形。 “你从小吃过很多苦,但是,从你到了我们雷家第一天起,我就告诉我自己不能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我都是男人,我可以不要别人的认同,但是我不能不要父母的理解,我不想你以后在爸妈的面前觉得对不起他们。更何况他们不仅是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呀。小武告诉我爸妈同意他和清非的事情的时候,我激动万分,等不及先向你告白,就直接去找了爸妈。告诉爸妈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那‘意外’是晴天霹雳……” “我是雷家的长子,我不能在小武不会给雷家留后的情况下,漠视父亲痛苦的眼神,漠视妈妈遥遥欲坠的身形。所以我答应了爸妈给雷家留个孩子……” “我原本是想随便找个女人生个小孩,但是我不能这么残酷,在伤害了一个深爱我的人之后,再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直到我遇见愿意以一千万为代价替我生个小孩的女人,你看着我结婚,你带着最深的痛离开了我的身边。看着你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我以为我死了……” “小烈一出生,我便迫不及待的和那个女人离婚了,当天我买好了机票,办好了一切手续,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来,一定……就在我起程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胆怯了,害怕了,甚至是恐惧。三年来你从不联络我,我的电话你从来不接,更没有回来过,我自问你依然爱着我吗?还像当初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我吗?我第一次产生了如此确实的恐惧感!于是,我回头,放弃去找你的想法,我宁愿自欺欺人活在‘你是爱着我的’想像里,因为,如果我来了,发现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会发疯的……” “可是,无形的思念是无法压制的,我克制不了它急剧膨胀,随着一天一天不间断地堆积成几乎要撑破我胸口的思念,小武三个月前一通远洋电话给了我最后的勇气,他告诉我你过得一点也不好,所以,隔了三年之久,用尽了一生的勇气,我才敢来见你……” “我曾经想过放开你,但是这想法仅仅从脑海里一闪即逝,立即被自己否定,我不能忍受看着别人拥有你,或者是你拥有别人。谁都不行,女人不行,男人也不行!所以……给你的答案总是暧昧不清,我自私地利用了你对爱情的死心眼,把你的心束缚在身边,这一捆就是十六年……” “我知道,我很不道德,甚至是残忍,但是……我真的无法看着你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谁都不可以!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没有泪水的哭泣,看着你想恨却心疼,想丢却舍不得,我狠狠地抽自己耳光,但是,我就是无法对你说出‘不爱你’,我知道,一旦我说了,我们之间的羁绊就没了……” “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利用了你的爱情,困了你十六年。原谅我利用你的心情,把你绑了十六年。但是有一点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其他人比我更爱你……” 逃不掉那铺天盖地自己织成的硕大情网,逃不开的,更无意去逃,如果注定我这辈子会困死在这情网,我一定心、甘、情、愿! 轻轻的,轻轻地执起燕怀楚的右手,忽然想起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吻过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 十指连心…… 希望我的爱可以传达给你。 我爱你,十六年来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爱你。 微微俯身,最后一吻,落在干燥却异常柔软的双唇上。 “楚楚,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剩下的生命全部都给你!” 急急赶到的雷振聿,隔着玻璃窗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病房,不见燕怀楚的身影。 惊慌失措的他连忙联络沈清,才知道燕怀楚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强行要求出院,医院原本就是雷家开的,雷家的人发话,自然不敢有任何人忤逆,所以在沈清也没来得及阻挠的情况下,燕怀楚独自离开了医院。 得到这一消息,无疑一记闷棍敲在雷振聿的头顶! 后悔不该离开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就算离开也应该叫沈清照看着,虽然飚车回去又回来,前后只有短短的三十分钟,可是,怀楚他还是不见了。 心酸在心底蔓延。 楚楚不愿意看见自己,他自然不会再回去,更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楚楚有心躲他,也许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从这里消失,也许意味着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心悸!慌乱!彷徨! 如决堤的洪水泛滥,想尽全力阻止,却无力改变。 明摆着,楚楚离开他的事实…… 真是,报应! 这是,惩罚! 自作孽,不可活! 英俊的五官扭曲着,心中抽搐不断,脑海里思绪万千。 苦闷的心情与残酷的事实,交交缠缠,结成一个很大的结,一个只有楚楚才能解的结! 但是,楚楚,不在。 他选择离开。 这个结一辈子都解不开! 注定一生为之困扰! 前因,后果! 自己亲手种下的因,得到的苦果必须自己吃。 心痛如刀绞!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从美国过来的第一天就一直居住的屋前。 怀楚的房子! 除了这,还有哪里能去吗? 雷振聿一阵苦笑! 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着,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哪怕是相似的身影也好,最终毫无收获。 又是一阵苦笑。 他不愿见你! 心被这想法撕扯着! 痛! 微微抚胸,发出一声闷哼,咬紧牙关,没让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泄露出去! 推开门,一片黑暗,这才发现,原来夜晚早已降临。 蹒跚着进了屋子,宁静的空气里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情难自禁。想都未想,直接进了燕怀楚的房间,将自己扔进宽敞柔软的床里。 清爽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沿着鼻尖传来。 “楚楚……” 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呼唤了一声他给他取的小名,胸口又剧烈的抽搐起来。 “呓?” 忽然听见声响从浴室里传来,起先疑是耳呜,但那水流声音在这深夜清晰异常地传来。 “呼”的一下,猛得从床上翻身而起,怔怔地坐在床沿,瞪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浴室的方向。 水流声停下! 有穿衣服的声音? 有人开了浴室的门,正朝他走过来。 雷振聿全身紧绷起来,不知不觉中屏息等待。 等待那个人向他走来,也在等待那个人的裁决。 黑暗里看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和楚楚一样的身高,一样轻盈的步伐,同样优雅的姿势,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当来人站在门前不再前行的时候,雷振聿心跳如鼓击。 一下一下,激烈万分! 黑暗里传来熟悉、动听又轻灵的声音。 “好暗,什么都看不见。” 声音落地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明亮。 强烈的光线令雷振聿有几秒的失明,随着视线的恢复,黑暗里那单薄的身影刹那间变得清楚。 被水浸湿的发,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顺滑的发下滑,蓝墨色的双眸比夏季的夜空更深邃,比点缀夜空的明星更璀璨,浓密的睫毛沾了些许湿气。令深邃的眼睛看起来也同样湿漉漉的,丰润的唇,嘴角微微向外翘起,形成优美的形状。 怀楚在笑,看着雷振聿的时候,他送上最美丽的笑容。 燕怀楚走向房间一角的吧台,拿起吧台上一杯不知何时倒好的红酒,信步走来。 当燕怀楚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雷振聿殷殷地叫了一声:“楚楚……” 泪夺眶而出。 一口含下所有的红酒,扔了手中的杯,双手捧着对方英俊的脸,双唇压了下来。 雷振聿先是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却用全身的力量抱住这失而复得的楚楚! 浓烈的酒香混杂着燕怀楚的芳香在唇齿间扩散。吞咽下了烈酒,也吞咽下了他的吻。 一而再,再而三,拚命地吮吸着比任何花香更甜美的气息,缠绕着对方送上来却显得青涩又犹豫的舌不放,用力的舔着他的双唇,甚至是用齿咬着,嘴里已经尝到丝丝铁锈的味道,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直到对方低低地呼了一声“疼”,才惊醒般的离开。 燕怀楚一双闪烁着炯炯神采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他浅浅地笑了起来,然后,他问:“你究竟爱不爱我?” 止住的泪水再度流泄。 “我爱你!我爱你!我比那个罗严,比任何人都爱你!我错过爱你的十六年,但是我不愿意就此错过一生,请你给我一个能够再次爱你的机会!” 雷振聿是用吼的把这迟到了十六年的爱情喊了出来。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亢的声音,仿佛连灵魂都可以被震动一般,激荡着一切,久久在静谧的夜里缭绕。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了这么久?”明明知道答案,依然静静地问出口。 “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给你答案。” “为什么?”又是一个为什么,问的却是不同的问题。 “我已经伤害了你,我不能再去伤害别人。”如墨的眸,异常的坚定。 燕怀楚轻笑,笑脸如水,温柔怡人。 “对不……”雷振聿想要道歉,但是,话全部收进对方的唇里。 紧紧相贴的唇良久才放开。 俯视坐在床边同样出神看着自己的雷振聿,燕怀楚知道,这十六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眼前的景象一晃,从俯看改由仰视。 没来得及定睛看人,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是急躁粗鲁的,一阵目眩之后,却被异常温柔极度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大床里。 令人窒息的吻随即压了上来。 急切的热吻,滚烫到可以灼伤双唇,强硬霸道的气息席卷着口腔里的一切。 总是受着对方制造的节奏牵引,不断配合对方的角度,呼吸,几乎要跟不上了,情不自禁发出了诱人的呼吸。 放开了唇,重重地喘息着,视线紧盯不放,看着身下的燕怀楚,仔细地描绘着他的一切。 细致的眉眼,倔强的神情,那个小小的楚楚变大了,从青涩的年龄变得成熟了,但是那青涩的表情依然如故,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男人才有的浓烈气息。 他从小就喜欢的楚楚,一直思念的楚楚,受伤的楚楚…… 视线流连于燕怀楚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左边手臂上的淡淡痕迹。 一改粗暴的亲吻,温柔似水的唇,在左臂留下点点吻迹。 不断地吻着,不断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发上有感觉,暖心的感觉,那是燕怀楚空着的右手,柔柔地传递安抚般的抚慰。 四目相视,望进燕怀楚的眼,深深陷了进去。 “楚楚……” 呼唤着他的名字,吻着他的容颜,吻遍他的身体,烙下他的印。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请求:“楚楚,睁开眼睛,请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这请求宛如沁凉的夜风,吹起丝丝涟漪。 慢慢地睁开双目,入目的是一张英俊非凡的脸,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上有一双可以打动一切的眸,眼眸深处是自己…… 第十章 “楚楚……” 随着男人深情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从被贯穿的地方蔓延。 进入的艰难,进去后被紧紧包裹着,仿佛要被夹断一般,雷振聿惊喜,他不敢奢望楚楚为他守身,但是,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碰过他的楚楚,他的楚楚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燕怀楚别开双眼,但那一片赤红的容颜证明了他的猜测是真的! 感动得又想哭了…… “楚楚,看着我,看着你是如何成为我的。”浅浅缓慢地进入,一点点让对方的身体描绘他的形状。 “呜呜……” 这疼痛随着男人缓缓进出的动作不断的加剧…… “感觉到了吗?楚楚,告诉我,你感受到了吗?”雷振聿以一种迫切的目光看着身下的燕怀楚蹙着眉心痛苦又享受的神情。 “……”这怎么说的出口?这么羞耻的事情怎么说得出口? “我爱你,楚楚。”摆动柔韧的腰,一下又一下,比之前更深更重的进入。 “……啊……” “我爱你,楚楚。”不仅要用语言告诉他,他是如此的爱着他;还要用身体告诉他,他是真的渴求着他。 “慢……慢点……”终于忍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哀求声。 “可是,我停不下来,面对楚楚你,我停不下来。”又是一下深到不可思议地方的贯穿,男人用实际的动作,拒绝对方的要求。 “……呜……” “就算能停,我也不会停下来的,我要你彻彻底底成为我的!” 男人是带着狠劲把活说完的,但是那如同誓言般的决定,深深植入燕怀楚的心。 燕怀楚睁大了迷蒙的眼睛,伸出手抓住雷振聿乌黑的发,用力把他拉到近前,用力吻上他的唇。 松开对方双唇的时候,燕怀楚修长的腿缠绕上了对方结实的腰,令自己更贴向他,然后用一种妩媚动人的声音,邀请般地说:“那你就千万不要停,这一辈子都不要停。”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了进来。 雷振聿挪动了一下身体,想把怀里的人圈向自己,手臂触摸到的地方一片冰冷的空白,他猛然惊醒。 怔怔地看着除了他别无他人的大床。 视线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 他的楚楚不在? 难道昨夜是梦? 茫然地看着凌乱的床单,一个哆嗦,顾不得全身赤裸翻身下床,在空旷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确认怀楚是真的不在的时候,他立即回到卧室,拿起电话,直接拨给雷振武。 “振武,怀楚他又不见了,他再次从我面前消失了。” 话里有掩饰不了的彷徨和无措。 “怀楚,他在我身边。”雷振武给了答案。 “呼……那就好。” 没有细想燕怀楚失踪的理由,雷振聿在知道了燕怀楚的行踪后,长吁了一口气。 “我们在荷兰。” “什么意思?”心惊! “在荷兰,同性可以结婚。” “结婚?和谁?什么地方?” “怀楚怕你阻挠,所以,我们昨天就到了乌特勒支,罗严随后到的。”避开大哥的问题,雷振武避重就轻地回答。 “昨天?这不可能!”雷振聿立刻高声否定。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日。” “九月二十七日?我睡了两天?” 雷振聿忽然想到那杯酒。 原来楚楚早已计画好,原来楚楚早就打算给他最重的一击! 这打击来得比野兽更迅猛! 颓废地跌回床里,恨恨地撕扯着凌乱的发。 凌乱的发,凌乱的心。 楚楚把自己给了他,但是,隔了三年,他并没有再说他爱他。 一切都急转直下,一切都不再受控。 “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不……”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急吼,“不,不,不,他休想和任何人结婚!罗严他也休想!我要把他给带回来!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懂不懂!” “还有两个半小时飞机就会起飞了,我替你准备了机票,半个小时内,我会让高特助给你送过去,这场婚礼你务必到场,这是怀楚的希望。” 透过飞机一侧的窗户向下看去,一片白茫茫的云彩,飞机穿过气流时,不时传来震动的声响。 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就像这在半空飞行的巨大金属,不时的震荡着。 每一次震荡产生的余波巨大又强烈,要把胸口给撑破了一般! 垂下头,揉着刺痛的眉心。脚面上不同颜色的袜子跃进视线。 可想而之,听到消息的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惊慌失措! 心中一阵无奈的苦笑! 缓缓地闭上眼睛,在这着急也于事无补的时刻,保存体力。 他将面临的是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仗! 他必须要赢! 因为他输不起! 通过荷兰海关后,雷振聿跑着奔出机场大厅。 刚出大门,一辆黑色气派的房车停在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罗严的人——司徒。 “雷先生,大家都在等你。” 不愿坐上他们的车,却又不得不坐,因为这是达到怀楚最快最捷径的方法。 雷振聿一脸阴霾,在驱车前行的途中一言不发。 四十分钟后,房车停在乌特勒支的一个小小的教堂前。 雷振聿站在教堂紧闭的门前,始终不敢前进半步,身后的司徒并不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教堂里听不见任何动静,即便门未关紧,甚至留了空隙,但是不曾听见任何动静从里面传来。 伸出手抵在木质的大门上,凉意从掌心传来。 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恐惧从脚底散开。 想使力推门,却害怕看到现实。 手腕上使力又停下,停下又再使力…… 但是,无论怎样,都要搏上一搏,拚上一拚。 他相信十六年来,楚楚是爱着他的,用他所有的真诚爱着雷振聿的。 他相信两天前的那一晚,楚楚是爱着他的,是用全部的感情爱着雷振聿的。 不能一错再错,既然错过十六年,就绝对不能错过一生! 一咬牙,手腕使力,大门被缓缓推开…… 原本光线有些昏暗的教堂,随着雷振聿的到来变得明亮起来。 太阳明媚的光线沿着大门不断敞开的角度,泻了进来,照亮了立在一旁所有人的脸…… 振武。 罗严。 沈清? 爸? 妈? 还有…… 最爱的那个人…… 楚楚。 楚楚就站在那。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焦躁,但是看见我的瞬间,原本有些焦虑的神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动人心弦的笑容。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挺直地站在那。那一身裁剪合适的燕尾服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更突显楚楚匀称的身材和巧夺天工的五官。 他站在那,看着我笑,和煦温柔的笑容映衬着透过教堂屋顶流泻的金色光线美丽动人。 那笑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小小的楚楚也是笑着看我的,但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戒备,可,现在,面前的楚楚完全放开了所有的顾忌,只是微微笑着,把他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 那美丽的笑容深深令我目眩神迷。 高悬的心脏忽然回到了原位。 心底的阴云全部消失殆尽。 我就好像是深信这样的楚楚是在等我一般,他没在等任何人,他是在等我,于是,我慢慢地向他走去。 走到近前,他问我:“你怎么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或者没赶上飞机呢。”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所以打死我也一定要来。”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唱独角戏?” 白皙的颈项微微红了起来。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瞒了我十六年,我只瞒了你两天而已。” “……” “我都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你……” “嘘,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的。” “楚楚。” “怎么,你不想给我戴上戒指?” “哥,接着。” 一道好听的男声插了进来,接着一个闪亮的物体在半空划了一个流畅的弧线落在雷振聿的面前,他急忙伸手接住。 入目的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给唯一的楚楚。” 抖着唇,用无比眷念的声音喊了一声“楚楚”,燕怀楚回给他依然是最美丽的笑容。 执起燕怀楚的手,尝试着套上戒指,手指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有成功,当燕怀楚另一只手扶上他颤抖的手指时,戒指顺畅的戴进无名指。 流畅地给雷振聿在同样的无名指上套进彼此属于对方的戒指,燕怀楚忽然轻笑出声:“我们好像提前了顺序,你看,神父在笑呢。呵呵……还没宣誓,就把戒指给戴上了,那交换誓言的吻……啊……” 来不及说出口,浑厚的男性气息就侵袭了整个口腔,后半截的话被迫吞回去,不知道入了谁的腹中。 唇被放开的时候,立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高高托起,燕怀楚让这突然的举动吓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炽热的眼睛从下望着自己。 眼睛的主人高声说道:“楚楚,我爱你!”男人在主的面前宣誓,“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 “还好你穿了一间白色的外套。” “我爱你,楚楚。” “不然,就无法搭配了。” “怀楚……”男人用几近哀怨的声音呼唤着。 俯视托着自己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然后他缓缓的,用天地间最动听的声音回答:“我也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