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温柔陷阱》 楔子 灿烂的阳光、微微吹拂的春风是个结婚的好日子。 牧师正为面前的新人证婚。 “康诺,你愿意娶季薇为妻,并且终生爱她、照顾她,不论贫穷或困苦,永远互相扶持吗?” “我愿意。”康诺深情地盯着身边的可人儿,穿上白色的西装,令康诺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英俊、潇洒。 当他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季薇的唇边绽放出一朵如花的笑。 她成为许多女孩子羡慕、妒忌的对象,因为从今天开始,康诺就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然而,她的喜悦却成了另一个女孩子的悲伤。 季薇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季蔷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口上。 从今天开始,她二十年来的梦已幻灭,因为康诺将成为她的姊夫。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她的眼角看在外人的眼里,也许会认为她是为季薇可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喜极而泣,又有谁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心碎而流泪。 牧师又转向季薇开口:“季薇,你可愿意嫁与康诺,并且终生关心他、照顾他,不论贫穷或困苦,永远互相扶持吗?” “我愿意。”季薇羞怯地点点头。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康诺温柔地执起季薇的手,缓缓将戒指套进她右手的中指,季薇亦将手中的戒指套入他的中指。 仪式结束后,康诺掀起季薇覆面的头纱,俯下脸吻上她的唇。 这甜蜜的一幕引来所有人祝福的掌声。 季蔷的脖子彷佛被人紧紧地掐住,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知道如果再不快点逃开,只怕她会承受不住。 于是,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新人身上时,谁也没发现她黯然神伤地离去…… 第一章 “季蔷,你回来了。” 甫一进门,季蔷便见到房东太太笑地迎上来。 来到英国读书两年,因为房东太太早年丧夫,加上膝下又无子女,视季蔷有如女儿般疼爱。 也因房东太太对她的照顾和关怀,安抚了她的思乡之情,但心口上的伤痕却依旧存在。 对康诺的爱,她知道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对不起季薇的事,所以选择到英国念书,做一个爱情逃兵。 其实在台湾,她一直将对康诺的爱隐藏得很好,就连康诺都一直没有发现。 从八岁第一次见到康诺,她便爱上了他。 那年康诺已经十八岁,季薇十五岁,因为年龄上的差距,自然而然康诺把她当成小妹妹看。 所以,康诺选择季薇、娶季薇为妻,都是她意料中的事。 康诺和季薇结婚也两年多了,藉由父母打来的电话,以及偶尔季薇捎来的书信,她知道他们的婚姻生活过得十分幸福、快乐。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是就要拥有他,见他过得幸福、快乐,才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这两年来,这句话已成了治疗她伤口的良药。 “季蔷,你姊姊来找你。”房东太太的话彷佛平地一声雷。 “我姊姊……”她一时无法完全意会过来。 “对呀!”房东太太点点头,指指她的房间说:“我看你姊姊好象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自作主张请她到你房间去休息。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季蔷口中虽如此说,但一直未能从震撼中完全回过神,一直到她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见到季薇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时,她才真的相信房东太太的话。 来到英国读书两年了,她一直没有回台湾,幸亏她的父母并没有责怪或追问她,只以为她真的是学业过重,无暇分身。 所以她与季薇也足足两年不见。有时季薇会在信里附上她与康诺的照片,但是在半年前季薇的信件已逐渐减少,也不再寄照片给她。 她一直以为季薇大概是忙着想怀孕,所以才会没空给她捎信。 康诺是独子,康家平夫妇一直希望他们可以多生几个孩子,所以季薇的压力并不小。 从来信中,季蓄也了解到季薇一直渴望为康诺生个孩子,毕竟能有爱的结晶是所有夫妻的愿望。 季蔷走近床边,不敢惊醒熟睡中的季薇。 她想不出季薇突然出现的原因,因为昨天她才和父母通过电话,电话中父母亲也没有提过季薇要到英国一事,莫非是他们想要给她惊喜?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季薇到了英国,康诺呢?他也一定陪着季薇来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房东太太只提到季薇而没提到康诺? 两年不见了,他有没有变了样子? 如果他站在她的面前,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天哪!那好不容易才逐渐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疼起来。 她仔细地凝视仍熟睡的季薇,眉心渐渐拢聚。 是光线的关系还是太久没见到季薇,她竟发现她的模样改变了许多!? 原本丰腴的脸颊不见了,红润的脸色也被苍白所取代二点也不像是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人。 还有她为什么会睡得如此沉? 莫非是长途飞行所导致?季薇一向是个感应灵敏的人,经常一点点声音就足够令她清醒过来。 季蔷平时不是个多心的人,但是季薇此刻的模样令人胆战心惊,如果不是见她胸口仍有微微地起伏,会让人误以为她死了! 天哪!她是怎么回事!? 两年不见季薇,竟然会产生如此邪恶的念头她怎么可以咒季薇死呢?怎么可以!? 她是爱康诺的,但是她从没怨过、恨过季薇,就算两年前在教堂内的那一幕是令她如此肝肠寸断,但是她还是祝福季薇。 可是现在她毫不多想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蔷蔷!你在做什么?” 也许是她打自己巴掌的声音吵醒了季薇。 “呃……没什么……刚刚有蚊子。”老实说,这一巴掌她打得还不轻呢! “就算打蚊子,也不必这么用力。”季薇掀开了被子下床注视着她:“瞧,脸颊都打红了,真是的。” 也许是季薇大她七岁的原因,从小到大季薇就很疼她,凡是都会让着她。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敢把对康诺的爱表现出来,因为她怕季薇知道了会伤心,甚至会把康诺让给了她。 “姊,你怎么突然来了英国?”她拉着季薇在床沿坐了下来,口气仍透露着惊讶。“你知道当房东太太告诉我,你来找我时,我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很高兴见到我?”季薇的口气透着怪异,只是季蔷粗心地没发觉。 “那还用说,我们已经两年不见了呀!”她顺口提起:“康诺呢……呃,我忘了他已经是我的姊夫,又没大没小地乱叫。”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直呼康诺的名字。 但现在不同了,她必须改口。 “你很想见康诺?”季薇说话的口气并没有太多不同,但不知为何,季蔷竟有些心虚。 “我……”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既然那么想见他,为什么两年来一直不回台湾?”季薇说的是“他”,而不是所有人。 这次季蔷没有忽略她怪异的问法,更想不透季薇到底在暗示什么? 两年来她没有回台湾,所以季薇不可能知道什么,更不会千里迢迢来兴师问罪。 也许是她一时、心急才把话说得怪异吧! “姊,我想念所有的人,只是学校功课很忙……” “忙得两年来都不肯回家?” “姊……”季蔷不得不承认季薇变了。 不只外表变了,就连行为、说话口气都变了。 以前她从不是一个会咄咄逼人的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她改变了?会是康诺吗? “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不相信季薇会知道她对康诺的爱,所以直觉地认为他们夫妻可能吵架了。 “我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担心你不在台湾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季薇对她的关爱溢于言表。 从小到大季薇一直是最疼爱她的姊姊,这也是季蔷不想让她受伤害的原因,甚至如果要她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季薇,她都不会犹豫。 “姊,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我在信中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安慰着。 “可是……我总觉得你有事隐瞒着大家,否则你不会两年都不曾回台湾看爸妈、看我,还有……康诺。”季薇一针见血。 季薇察觉出什么了?她一直是个心细敏锐的女孩,莫非…… “姊,你别胡思乱想。”她神情不自觉地不自然起来,没办法,谁让她从小到大就不善说话,所以她只好逃得远远的。 “谁说我不回家?今年的圣诞节我就准备回台湾,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呢!”她挤出一丝笑容。 “真是这样?”季薇的眼睛里尽是问号。 “真的!真的!”她实在害怕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季薇,令她觉得陌生。 “既然你过得很好,那我就……安心了。”季薇幽幽地说。 “姊,我真的过得很好、很好。”她为了让季薇安心,一连串说了好几句“很好”。“你也看见了房东太太,她对我就像自己的女儿,瞧,我还被她给养胖了,倒是你……”她仔细地打量着季薇。“你变了,变憔悴、变得消瘦,难道是……” “康诺对我很好,你别瞎猜!”季薇连忙截断她的话。 季蔷感到事有蹊跷了。 “姊……夫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他没有来……” “?……” “他在台湾。” “什么!?”果然被她料中。 “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因为我有事要求你帮忙。”季薇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双膝一屈跪在她面前。 季蔷被她的行为给吓了一大跳。 “姊,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她想扶起季薇,但季薇却执意不肯动。 “蔷蔷,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帮我,求求你!”泪水由季薇的眼眶内翻滚而下。 季蔷愣住了! 虽然季薇平时看似柔弱,但是却不曾轻易在别人面前流泪。 见她哭得那么悲伤,季蔷也跟着心疼起来。 “姊,你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会答应的。”她也屈下膝与季薇同跪在地。 “蔷蔷,你真的肯答应?无论什么事?”季薇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浮木般抓着她。 “我答应。”就算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生个baby。” 轰!平地一声雷,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得令季蔷无法承受。 “姊……你说什么……”不只她的脑子不能运转,就连舌头也不灵光了。 “蔷蔷,你已经答应了,你不可以反悔的!” 天哪!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生baby!? 她能答应吗? 季蔷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她作梦也没想到季薇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姊,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她希望这只是季薇的恶作剧。 “蔷蔷,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相信你会答应我的,因为……”季深吸了口气,口气坚定地道:“你也是爱着康诺的,对不对?” 这句话像引爆了千吨的炸药,炸得季蔷体无完肤。 “姊……” “别想隐瞒我,我可以看得出来,我也可以感觉得到。” 季蔷觉得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季薇面前,再也无处躲藏,原来她对康诺的爱竟然没瞒骗过季薇。 “蔷蔷,原谅我的自私。我爱康诺,所以我对你的悲伤完全视而不见,我不配当你的姊姊。”季薇声泪俱下。 “姊,你别这么说,康诺爱的是你,你们两情相悦,所以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承认我‘喜欢’康诺,但是那只是一时的迷恋,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她不敢说“爱”,深怕会加深季薇的愧疚。 “蔷蔷,你别再欺骗我了。这两年你一直不回台湾,为的是什么?你忘不了对康诺的爱,所以你不敢面对他、所以你远走他乡、所以……” “够了!”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隐藏好的爱再次溃决。“姊,我求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 天啊!那好不容易才逐渐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来;那种痛正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全身上下。 “蔷蔷,承认吧!承认你对康诺的感情吧!”季薇咄咄逼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我承认?我不想伤害你,我真的不想!”泪水溃决了,那分感情也溃决了。 季薇轻轻、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苦笑地说:“你的承认不会伤害我的,相反地可以解救我。” “我不懂……”她茫然。“只要你是爱康诺的,你就会懂。” “姊……” “嘘!”季薇将食指放在她唇中央。“今晚,我们两姊妹一定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庆祝!?庆祝什么? 相逢?还是生了baby? 季薇的怪异令季蔷感到一头雾水,甚至有一股不安的感觉正慢慢地泛开…… ※※※ 因为季薇不吃牛肉,所以晚餐的地点,季蔷特地选了“费太太的店”中国餐馆用餐。 “费太太的店”,顾名思义店主人就是费太太。 她是个道地的中国人,先生是英国人,年届六十岁,是对非常恩爱的夫妻。 也许是费太太所做的中国菜多了一点妈妈的味道,所以有不少从台湾来的学生,甚至是中国大陆来的学生都成了费太太最忠实的客户群。 而费太太也像个慈爱的母亲对学子们嘘寒问暖,以至于大家便把费太太叫成了费妈妈。 季蔷也是费太太的主顾之一;也因此,她和店里的几位学生都成了朋友。 她才和季薇一进门,马上有人和她打招呼。 “喔,季蔷!” 也许是因为店里的人都是来自台湾、大陆,以至于大家都用国语交谈,甚至直呼对方的中文名字而不用英文名字。 “喔,浙美、小徐、东东、方豫……”她也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并将季薇做介绍道:“她是我姊姊季薇,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喔,季姊姊你好。”所有人礼貌地向季薇颔首。 “你们好。”季薇也落落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 坐定了位子,季蔷接过服务生阿迪递过来的菜单。 “姊,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这儿的菜单有中文,你要不要看一看?”她想把菜单递给季薇,季薇却摇手婉拒。 “这儿你熟,你点菜吧!” “呃……”于是她顺着季薇的口味,点了一些比较清淡、爽口的菜色。 季薇微笑地打量着两年不见的妹妹,直觉得她长大了,也变得成熟了许多,原本的稚气全然不见了。 “姊,你为何这么盯着我看?” 太怪异了!是两年的时间令她们姊妹疏离了收了还是她尚未从季薇带给她的震撼中完全恢复?今天的季薇令她感到陌生! “你好象对这儿的生活已经能适应了。” 适应?天晓得这两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刚来英国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夜里拥被垂泪到天明,康诺的影子更无时无刻地浮现在她眼前、脑海里,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又有谁可以明了? 所谓“成长必须付出代价”,而她付出的却是无渊的悲伤与苦相思。 两年来,她真的已经将康诺遗忘了吗? 没有! 她只是在欺骗自己、压抑自己罢了! 她根本忘不了他。 “姊,你多吃一点嘛!”她发现季薇的胃口很差,不禁关心地问:“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我可以……” “不,这些菜很好吃,只是我大概……累了,所以食欲差了一点。” 季薇给她的感觉不只是食欲差而已,她总觉得季薇有事欺瞒着她。 “姊,你是不是和……姊夫吵架了?” “吵架?”季薇先是一愣,继而摇摇头否定。“我没有和康诺吵架,他对我很好、很疼我,也很宠我。” 听到季薇的话,季蓄的、心又狠狠地纠痛起来。 她忽然好妒忌季薇,好妒忌! 天哪!她怎么可以妒忌季薇?她应该为季薇感到高兴才对。 她陷入矛盾的情绪中,所以没有发现季薇眼眸中浮现的水气。 “蔷蔷,待会儿你就去订机票,我们一起回台湾。” “你……”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吗?”季薇焦急地抓住她的手。 她答应了吗?季蔷咬着下唇,迷惑不已。 “季蔷,你不会想要我再求你一次吧?”季薇几乎抓疼了她。 “姊,这件事……”她要开口说“不”,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蔷蔷,求求你!”无意间季薇的泪水又流下来。 “姊,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情急之下,她竟不由自主答应了。 “蔷蔷,谢谢你。” “姊,可是你不是一直在做人工受孕,难道……” “医生说我的子宫太弱了,根本没法子怀孕。” “那你可以和姊夫商量去领养孩子,如果他是爱你的,他不会在乎的。”她试着扭转情势。 “我不想让康诺遗憾。”季薇哽咽地说。 “那这件事他知道吗?”她不相信康诺会赞成如此荒谬的计划。 “他不知道,我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她说“暂时”而不是永远。 季蔷愈来愈胡涂了,不明白季薇葫芦里卖什么药!? “蔷蔷,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季薇试着动之以情:“而且我相信你也会很高兴有康诺的骨肉的,对不对?” 她高兴才怪! “姊,我……”她心乱如麻,一个孩子,不是一只狗或一只猫呀! 何况她要用什么方法怀有康诺的骨肉?难道就像小说或电影上所演的,让康诺吃下春药,然后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与他…… 哎呀!这么“可怕”的事她做不出来的。 再说,又有哪个妻子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即使是姊妹也一样。 季薇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我已经和医生谈过了,只要你的身体状况良好,做人工受孕很容易的。” 人工受孕!?季蔷双眼睁得有如铜铃一般。 原来季薇早做了安排。 “姊……”季蔷突然觉得浑身的力量被抽光了。“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或者是……” “没有时间了,明天我们就回台湾。”季薇斩钉截铁的。 说你反对,快说呀! 季蔷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鼓动着自己,然而当她一接触到季薇那哀求的眼光,她的话就卡在喉咙中出不来。 想到自己可以怀有康诺的骨肉,她竟然不排斥,还有一点点心动。 现在她不只不明白季薇,对自己也同样地不明白。 第二章 由于才下午两点多,所以季蔷知道父亲还没有下班,家里只有母亲。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见到郑美娟一脸的忧愁,季蔷已忍不住想知道。 “唉!”一向乐观的郑美娟居然叹了口重气,可见事态严重。“现在你回来了,也许可以想想办法劝劝薇薇。” “姊姊她怎么了?”季蔷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也不知道薇薇到底是怎么了?”郑美娟叹息地说:“这了两个月来,薇薇变得阴阳怪气,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打电话给她,她也只是敷衍几句,我是怕她会想不开。” 郑美娟的话令季蔷心惊胆战。 “其实生儿育女这种事也不是急得来的,薇薇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才会如此担心呀!” “康诺呢?他又怎么待姊姊的?” “康诺可是打灯笼也难找到的好丈夫。他一直劝着薇薇,甚至还愿意去领养孩子,偏偏薇薇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受苦。”季蔷发现两年不见,母亲脸上的皱纹、还有白发增加了许多。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不孝顺,居然离家两年都没有替父母着想。 “妈,对不起!”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傻丫头,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不回家,更不该没留在您和爸身边为你们分忧解愁,还让你们要挂心于我,我真是不孝顺。” “傻丫头,就算你结婚生子、为人父母了,我和你爸也同样要挂心于你,就像薇薇唉!” “妈,您别担心了,明天我就去找姊姊好好谈一谈,也许什么事也没有了。”她安抚道。 “也好,你回来了,我也安心多了。”郑美娟似乎放宽心情。“蔷蔷,你想吃什么?妈现在就去买,非得好好给你补一补不可。你学校放假了吧?可以多待些日子吧?” “呃……”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待多久;学校还有一个多月才放假,她只是托同学帮她请假,万一旷太多课,恐怕会被当掉。 但是见到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她豁出去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 ※※※ 晚餐季蔷是在父母的疼爱中度过的。 季正中见到了小女儿回国,欣喜不亚于郑美娟。 虽然季正中什么也没说,但是当郑美娟无意间提到季薇,他的神情也变得黯淡。 这使得季蔷更下定决心要和季薇好好谈一谈。 晚餐后,一家三口像有聊不完的话,一直谈到了午夜十二点。 “蔷蔷,你去休息吧!”郑美娟结束了谈话。 “好,爸、妈,晚安。”她如同以往分别在父母亲额上印下晚安吻,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的摆设完全和她出国前一样,而且保持得相当整洁。 她坐上自己的床,抚摸着柔软而舒适的被子、枕头,想到两年前她初到英国时,因自己会认床而辗转难眠的景象,令她感到一阵鼻酸。 对她而言,房间内有太多康诺留给她的回忆。 床头上的cd音响,那是她考上高中那一年,康诺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书桌旁的那把吉他,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她向康诺要的生日礼物。 康诺弹一手好吉他,她一直希望他能教她,所以当十八岁生日时,康诺答应让她选择自己所喜爱的礼物,她毫不考虑地就选了吉他。 从小到大,康诺一直很疼她、宠她,她闯下不少祸,都是康诺替她善后的,康诺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麻烦”,但是却不曾听过康诺责怪过她。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她曾对康诺说,长大了要当他的新娘,康诺笑着捏捏她的鼻尖答应,甚至还用一条红线围成了小圈圈,套在她的手指。那只红线戒她一直像宝贝般的收藏着;然而景物依旧,人事却全非。 康诺娶了季薇,成了她的姊夫,他不再只属于她,而是属于季薇的。 一思及此,她的整颗心像被掏空,不知不觉中,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以前只要她受了委屈哭泣的时候,康诺总会把她搂在怀里,用温柔的话语呵护她,甚至扮小丑逗她开心。 “康诺……康诺……”那温柔的笑颜以及柔和的声音,令季蔷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冲动地喊出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临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中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她突然怨起月下老人,当年既然让康诺用红线圈住了她,为何又让他们不能长相厮守?难道这辈子她只能靠着回忆活着吗?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 “铃……” 吵闹的铃声惊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季蔷,不知是昨个夜里哭太久了,还是时差的问题,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似的。 “铃……” 这个铃声不但刺耳,更加深了她的头疼。她伸手将床头上的闹钟一按,岂知铃声仍不放弃似的直响。 这下她真的完完全全清醒了,原来是电话铃响而不是闹钟在响。 她忘了自己房间有电话,而这电话是当年康诺为了她有习惯性赖床上课老爱迟到,特地叫人给她装的。 那时候康诺总会用电话给她morningcall,他还会学着用各种逗趣、古怪的声音逗她。 又是康诺!她暗暗地呻吟一声,这么动不动就想起他的一切一切,教她如何能真的将他忘怀? 她甩了下头,彷佛要把深植在她脑海中的康诺甩掉,然后伸手想去接电话。忽然,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打电话的人会是谁?是他吗? 她的心狂跳起来,如果真是他,她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只怕口未开,泪已先流。 挣扎中她颤着手接起电话。 “喂……”她怯怯地应了一声,那种期待又害怕的激情揪紧她的心。 “蔷蔷,是我,你还没起床吗?”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季薇的声音。 “我……”咚!她的一颗心滑落到谷底。 “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没……没什么,大概是时差还没调过来吧!”她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约……定?”有吗?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混乱成一片。 “二十分钟后,我在约翰医生的诊所等你,你找纸笔把诊所的住址记下来。”季薇随后说出一串地址,然后不忘加强道:“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 季蔷握着已发出“嘟……嘟”响声的话筒,脑子里找不出一丝叫理智的东西,甚至连郑美娟何时走入她的房间都不知道。 “蔷蔷!”郑美娟的声音令她吓了一大跳,连带地电话筒也从手中滑落。 “妈,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敲了好几下门你都没有回答,我听到你房间电话响,还以为你睡沉了,才进来看看。”郑美娟替她拾起电话筒,发出疑问:“是谁打电话给你?” “呃……是……是……姊姊。”她神色慌张。 “薇薇?她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了?” “呃……是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 “那么她一大早打电话给你是不是要约你见面?”郑美娟将话筒放回原处。 “妈,您怎么知道?”她十分讶异。 “我用猜的嘛!你们两姊妹从小到大就最有话说,薇薇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见你,和你谈谈心。”郑美娟笑地注视着她。 二十分钟!季蔷蓦然记起季薇给她的时限,从床上一跃而起。 “蔷蔷,你在急什么?”郑美娟望着毛毛躁躁的女儿问。 “没什么,我和姊约好要见面,我怕迟到。”她迅速地梳洗、换衣服,就如同以前要上课迟到的景象。 “慢慢来,都两年了,还是这么急惊风的。”郑美娟宠溺地嘟嚷着:“要是康诺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笑你仍没有长大。” 康诺……喔!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蔷蔷你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糟?”郑美娟细心地察觉到女儿的异状。 “没有哇!大概睡得不好。”她伸手把刚才抄下的地址塞入自己的牛仔裤口袋内,拿了个小包包便准备出门。 “蔷蔷,身上有没有台币?”郑美娟叫住她。 “有。”她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没忘记你姊夫的家吧?” “呃……没忘记。” 两年前在康诺和季薇结婚当日,她去了他们的房子一次,那时候她的心情既悲伤又低落,根本无暇去注意房子长得什么样子,印象中只有那是一幢坐落在安和路上的高级大厦。 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她要去的地方是诊所,而不是康诺和季薇的爱巢。 ※※※ 阔别了两年的台北变得繁华,交通也随着更加混乱。 当她到达季薇指定的诊所时,已经比原先预定的时间迟将近十五分钟。 她才下了出租车,就见到站在诊所门外张望的季薇。 “对不起,姊,刚刚塞车,所以……” 她气喘吁吁地还未把话说完,季薇已一语不发地把她带进诊所内的诊疗室。 “约翰医生,我妹妹已经来了。”季薇对着正理首打计算机的一位外国人介绍。 约翰停下打计算机的动作,从椅子站了起来。他有一头浓密带褐色的卷发,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修长的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身上也没有穿医护人员的白色外套,如果不是季薇称他医生,季蔷会将他误认为艺术工作者或者上帝的使者……传教士。 “你好,季小姐。”约翰一口流利的国语令季蔷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你好。”季蔷心头上的压力减少了许多。从小到大,她最害怕上医院看医生,医院那股浓浓的药水味令她十分作呕。 但是,她从刚才进门到现在,非但没有闻到刺鼻的药水味,诊所内的装潢摆设,都不像一般医院那样令人感到恐惧,加上诊疗室内流泻着轻柔的钢琴演奏曲,更令她上心思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放轻松心情,我想事先令姊已经和你做过良好的沟通了吧?”约翰微笑地注视着她。 沟通?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季薇对她的要求? 见她没有回答,约翰误以为她是完全作好心理准备,于是开始询问她一些私人问题。 “季小姐,我从令姊口中得知你尚未结婚,但是请问你有过性行为或固定的性伴侣吗?” 季蔷没料到他的问题会是如此直接,霎时涨红了脸,傻了眼。 “我……没有……” 她的回答令约翰眼中闪过一抹吃惊的光采,她明白他在想什么。 对开放的西方人而言,有许多女孩子在她这年纪已经大部分有过性行为。 “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她可不希望让他把她当成怪物。 “ok,很好。”原本的吃惊已被称赞所取代,约翰取出一张资料表递给了她说:“你把上面的问题切切实实地回答,然后等一会儿你要做抽血、尿液的检查,我们必须在母体最健康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人工受孕。” 人工受孕这四个字令她的胃部翻了个筋斗。 “蔷蔷,你放心,约翰医生是人工受孕的权威,他的医术很高明,几乎没有失败的例子。”季薇鼓励地说。 “姊……”她有点退缩了。 “蔷蓄,你该不会想临阵脱逃吧?”季薇哀怨的眼神带着殷殷的期盼。“你想想康诺,他一直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你不想让他有所遗憾吧?” 又来了!她一向心软,她受不了任何人的要求……尤其是季薇。 而且,她也不想让康诺有遗憾。 咬紧牙根,她详细地填好资料,然后接受一连串的检查。 “一切ok没问题!”约翰似乎对她的检查报告十分满意。 “约翰医生,那我妹妹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接受人工受孕的手术?”季薇迫不及待地问。 “很庆幸,季小姐的排卵期就在后天,所以后天我们就可以开始。” “这么快!?”她的内心还在挣扎。 “季小姐,你的健康情形十分良好,我保证你一定很快能受孕,说不定一次就ok了。” “太好了!蔷蔷,你听见医生说的话没有?”季薇兴奋地握着她的手。 “听到了。”她的内心五味杂陈,已分不出是兴奋或是悲伤了。 ※※※ “姊,你要带我去哪里?” 出了诊所,季薇又马不停蹄地带她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告诉司机一个陌生的地址。 “我们要去找律师。”“找律师做什么?”季蔷庆幸自己的心脏情况一向良好,否则怎受得了季薇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举动。 “蔷蔷,我希望我们可以签一份合约,我要你保证你承认康诺是孩子的父亲。” 是不是她出国太久,中文意思愈来愈不灵光了?为什么季薇的话总教她听得一头雾水? “姊,我不懂……”她既然已经答应借腹生子了,难不成季薇还怕她带孩子潜逃吗? 也许季薇的顾虑是正确的,有哪个母亲舍得将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交予另一个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姊姊…… “你不用担心,蔷蔷。”季薇似乎看穿她的犹豫,当下做了承诺道:“你是孩子的母亲,这个权利我绝不会剥夺的,我更不会让你和孩子分开的,相信我!” 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难道季薇真的愿意让她抚养孩子?不对!这不合常理,孩子生下来之后,季薇不抚养,那么又该如何向康诺解释? 难不成季薇打算两姊妹共待一夫? 这个她绝不会答应的。 “姊,我不要让你受任何委屈,孩子生下之后,我会交给你抚养;你是孩子的母亲,康诺是孩子的父亲。”她觉得心如刀割,但是为了季薇的幸福,她就算再痛苦也得忍受。而且孩子交给季薇,她还会有什么不放心的? “蔷蔷,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明天是否跟今天一样……”季薇哽咽的。 “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现在你不明白,但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季薇像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似的,又说:“答应我,蔷蔷,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和孩子,还有……康诺!” 季蔷只觉得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浓厚了,但又说不出一个所然来。 ※※※ “季小姐,这份合同你看过之后,若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名字。” 叶律师把拟好的合同放在季蔷面前,而她却看也没看地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律师似乎不赞同她的作法。“季小姐,你不看看内容吗?” “不用了!”现在就算要她签卖身契,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蔷蔷,我很高兴你如此信任我。”季薇激动得眼眶都泛红。 签完合约之后,叶律师很慎重地在上面签名盖章。 “季小姐,一切手续都完成了。”叶律师对着季薇说。 “谢谢你,叶律师,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的交代。” “放心,这是我的职责。” 对这样古怪的对话,季蔷已经不再意外了。 步出律师楼,季蔷问:“姊,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回家,我也好些日子没回去看爸妈了。”灿烂的阳光赶不走季薇脸上的阴郁,只是季蔷没发现。 嗯,终于恢复正常了!季蔷呼了一口气。 “那我们快回去吧!我相信妈一定很高兴看见你。”她拉着季薇伸手就想招来出租车。 “蔷蔷……” “嗯?”她东张西望,发现台北的出租车生意还真好,竟然都没空车。 “以后……你要多孝顺爸妈,知道吗?” 季蔷挥动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她不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姊,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车子来了,我们回家吧!”季薇欲盖弥彰地拉着她上了一辆驶近她们的出租车。 一定有事情要发生了,季蔷除了不安,还有着不祥的预兆…… ※※※ 天下的父母心都一样的,即使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仍然永远都是父母心中的宝贝。 郑美娟一见到季薇,心疼马上溢于言表。 “薇薇,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又瘦了?” “妈,我很好,只是最近食欲差了一些……” “食欲不好?”郑美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抓着她问:“那你会不会有想吐的感觉?会特别想吃酸的东西吗?” “妈,”季薇欲言又止,她当然明白母亲的这些问题问的是什么。 “,傻ㄚ头,快回答妈,这可是喜事,有什么好害躁的?” 一旁的季蔷好奇心被挑起了。 “妈,您说什么喜事?” “我怀疑薇薇是不是怀孕了!”郑美娟喜孜孜的。 怀孕?可能吗?看来她母亲是高兴得太早了。 “妈,我没有怀孕。”季薇的话有如泼了郑美娟一头冷水。 “没有……”郑美娟眼中露出了失望,但是又怕引起女儿的伤痛,连忙改口说道:“反正你和康诺都还年轻,不急的是不是?”说完还不忘向季蔷使眼色,示意她也劝劝季薇。 郑美娟这细微的动作全落在季薇的眼底。 不等季蔷开口劝她,她反倒先开口安抚母亲了。 “妈,您放心,康家的香火一定会延续下去的,而且我相信再过不久,康诺就会有孩子。” “看你这么有信心,妈真替你高兴,现在我就去给你炖些补品,让你补一补身子。”郑美娟原本的担心一扫而光。 “妈,您还是多给蔷蔷补一补身子吧!她会比我更需要的。”季薇话中带话,但是郑美娟并没有听出来。 “好、好,你们两人都要补一补,我现在就去准备。” 季蔷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她紧紧包围住了…… ※※※ 虽然季薇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是她的房间一直都保持着她未结婚的景象。 这也看得出季正中和郑美娟疼爱女儿的心情。 趁着郑美娟在厨房忙碌,季薇将季蔷带到她的房间,然后从抽屉内取出一个用贝壳做成的音乐盒。 “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音乐盒?” 季薇打开音乐盒,悠扬柔美的“爱的罗曼史”从盒内流泻出来,盒中木偶娃娃随着音乐开始旋转,而季蓄的回忆也开始旋转。 音乐盒外的贝壳是康诺带她到海边检的,当初康诺还承诺要亲手做成音乐盒送给她。 然而,音乐盒做成了,却送给了季薇。 为了这件事她伤心了好久,因为她知道在康诺的心中,季薇仍胜于她。 “蔷蔷,这个音乐盒还给你。”要不是季蔷太沉浸于回忆,她会发现季薇说的是“还”而不是“送”。 “不!这个音乐盒是你的,我不能要。”她推拒着。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音乐盒吗?” 季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薇,如果她没记错,她一直没告诉过季薇她喜欢这个音乐盒。 “收下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很珍惜这个音乐盒的。”季薇把音乐盒放到她手中。 不是错觉,季蔷几乎可以见到季薇眼眸中的雾气。 这个音乐盒是康诺送给季薇的,季薇应该比她更珍惜,没理由把音乐盒送给她的呀? “蔷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就一直嚷着要当康诺的新娘?” 天哪!季薇今天是吃错药了是不是?怎么翻起旧帐? “姊……童言无忌,你也明白小时候说的话都不算数的。”她的澄清并没有让季薇把话题就此打住。 “我记得康诺还亲手用了红线当戒指” “姊!”她打断季薇的话:“那是小时候的事,那只是一场儿戏,你别在意,何况我已经忘记了。”她能忘记才怪! “蔷蔷,你真的认为那只是一场儿戏?而你真的能忘得了?” 她忘不了,但是她已学会将所有的回忆埋藏在心里的最底层。 “明天,我们一起到机场去接康诺好不好?” “我……”她没料到季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要拒绝,难道你不想见到康诺?”季薇问得一针见血。 两年来,她一直渴望能见到康诺,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别再犹豫了,康诺也一定很想见到你,明天你的出现一定会带给他无比的惊喜。”季薇说完之后,竟连给她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便旋身步出房间。 第三章 季薇就像一朵失去灌溉的花朵,逐渐地在委靡。 即使脸上的彩妆,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 “姊,你是不是生病了?”季蔷不由得关心地问。 “我没有生病,只是昨晚睡得不好。”季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仍掩藏不住眉宇间的忧郁。 昨晚睡不好的人不只是季薇而已。季蔷躺在床上也辗转难以成眠,脑海中浮现的是与康诺再见面的各种景象。 两年不见了,康诺可有改变?他还记不记得她? 他心中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关心她,因为两年来他不只没写过一封信给她,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 有关他的消息,都还是季薇在信中透露的。 “蔷蔷,你在想什么?”季薇的声音拉回她飘离的思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两年了,周遭的一切改变了许多。” “一切都改变了,但是我相信康诺绝不会改变,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季薇低声地说,神色有些黯然。 “姊,你怎么了?”季蔷望着脸上神情瞬间变化的季薇,双眼露出了疑问惊讶的神色。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康诺的飞机应该就快到达了吧!”季薇岔开话题。 一路上,她们没有再交谈。 但是,季蔷已能明确地感受到季薇的心事重重。 季薇不快乐的症结,除了因为孩子一事之外,难道还有其它的问题存在吗? 季蔷决心要探个究竟。 当她们到达机场时,康诺所搭乘的班机也刚好到达。 “薇薇!” 低沉沙哑、雄壮浑厚的男性嗓音,像一股电流通过正紧紧盯着萤光幕的季蔷。 康诺!那个教她两年来魂牵梦系的男人就出现在她眼前。 他依旧如此英俊、潇洒出众。 由于季蔷是面对着萤光幕,所以康诺并未发现她。 “康诺,你看看我带了谁来!”季薇伸手将季蔷的身体扳了过来。 “喔,姊夫!”她转唤了一声,即使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却没料到自己的表现也可以如此平静。 “……蔷蔷!?”康诺深逐的眼睛像有股强大的吸力,将季蔷的心紧紧揪住,只一瞬间,她强装出的平静就要瓦解。 “康诺!”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他们胶着的注视。 季蔷顺声望去只见叶芝羽面色铁青地瞪着她。 对叶芝羽,季蔷并不陌生也不熟悉,她知道叶芝羽是叶达远的掌上明珠,而叶达远和康诺的父亲……康家平是拜把兄弟,而且还是生意上的合伙人,所以叶芝羽也经常在康家走动。 但是季蔷不喜欢她,因为她娇生惯养,加上脾气又跋扈,经常喜欢对人颐指气使的。 还记得有一次,她放意用脚绊倒季薇,为此季蔷还与她大打出手。虽然季蔷年纪比她小,但是因为她从小就爱好运动,所以娇娇女叶芝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想到叶芝羽打输了之后,反而跑去向康诺哭诉,幸亏康诺也了解她的个性,反倒把她教训了一番。 因此,她与季蔷的梁子便这么结下了。 见叶芝羽也从出口处走出来,手上同样提着行季,难道她与康诺坐同班飞机?这是巧合还是 “季蔷,没想到你会回来!”这句话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这儿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还有我最爱的人,我当然会回来!”她像豁出去似的顶了回去。 “欢迎你回来,蔷蔷!”康诺看着她的神情真挚充满感情。 看着他,季蔷伪装的平静彻底地瓦解了。 一股想要放声大叫一解她满腹委屈的感觉,结结实实地冲击着她,令她有着措手不及地心慌意乱。 “让我们一起回家吧!”一直没出声的季薇忽然一手挽着康诺、一手挽着季蔷,在叶芝羽未来得及意会过来时,三人已经步出机场接机室了。 ※※※ 由于她们刚才是搭出租车来接机的,理所当然的,她们又搭出租车回台北。 康诺出国时带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一只小型的旅行箱,其实可以摆在出租车的后车厢,可是季薇却硬要出租车司机把旅行箱摆在前座!这么一来,他们三人就必须坐在后座了。 “蔷蔷,待会儿我们先送你回家,所以你最后一个上车。”季薇上车后这么吩咐。 于是,康诺坐在她们姊妹中央。 虽然季薇身子很纤弱,季蔷也是纤合度适中,但是康诺毕竟是个男人,加上出租车的后座很窄小,三个人坐在一块很容易碰触到对方。 即使季蔷用尽心力与康诺保持距离,但是出租车司机忽然踩了个大煞车,她摇晃了一下,马上被一只臂膀给紧紧拥住。 “你不要紧吧?蔷蔷?” 就像以前一样,他总是如此温柔地呵护着她。 闻着他身上古龙水夹带着烟味的熟悉气息,她多想就这么投入他的怀中大肆宣泄痛哭一番。 然而,理智适时回到她脑子里。 “蔷蔷,坐进来一些,别坐得靠车门太近,很危险的!”季薇看着她说。 “哦!”她嘴巴虽是这么响应,但是却迟迟不敢照季薇的话做。 “蔷蔷?” 老天!她知道季薇一向很细心,但今天的细心令季蔷备感压力。 该死的是连出租车司机也帮腔开口道:“小姐,你还是往中间坐一点,否则万一我的车门出了问题,你会被摔出车外的。” 她瞄了一下身旁没有开口说话的康诺,发现他虽然没有开口,但却用充满关爱的眼神看着她。 要不是车子疾速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她真想叫司机停下车,就算要她步行回家她都愿意。 偏偏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往康诺身边挪近了些。她这么靠近他,近得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她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灼热。 她该感谢没有碰到塞车,所以很快地就回到了家。 季蔷逃也似的冲下车,却又被季薇叫住了。 “蔷蔷,晚上六点我们一起吃饭,算是康诺给你接风。” “哦!”她想,既然是给她接风,那么她的父母也会一同出席,所以没有反对。 ※※※ “蔷蔷!你换好衣服没有?”郑美娟敲着房门。 “呃……我马上好。”她望着摊放在床上一件件的衣服,不禁叹了口气。 只不过是吃一顿晚饭,又不是要去赴什么重大的宴会,她竟然不知道该选择哪件衣服穿。 若在以前,她绝不会有此困扰。这并不是意谓着她是个不注重外表、邋遢的女孩,而是今晚是两年来她第一次和家人、康诺外出共进晚餐!况且她是主角,她总不能穿得太随便吧! 于是她慎重地选择了一件苹果绿的雪纺纱洋装,甚至还特地上了淡淡的唇彩,却有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得她看起来更加亮丽、耀眼。 她装扮完毕之后步下楼,发现她父母早已穿着打扮好坐在客厅等她了。 “孩子的妈,看来我们的小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快点为她找个好婆家。”季正中眼中全是赞许的骄傲。 “爸,您少取笑我了!”她撒娇地挽着父亲的手臂。“我这辈子才不要嫁人,我要留在您和妈身边,伺候你们。” “只怕女人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郑美娟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道:“小时候是谁一天到晚嚷着要当新娘子呀?” “妈,我”她正想反驳,却被门铃的响声给打断。 “一定是薇薇和康诺来接你了,我去开门。” 郑美娟走出大厅,不一会儿,果然见到康诺随她走进来。 “爸!”康诺恭敬地和季正中打招呼。 “薇薇呢?”季正中问。 “薇薇她上美容院去做头发,她要我先过来接蔷蔷,待会儿她会自己叫车过去。”虽然康诺是在回答季正中的话,但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季蓄。 “那你们快走吧!”郑美娟将季蔷推到康诺面前。 “我们?”此时季蔷发现母亲话中有语病。“难道爸妈你们不一块去?” “我们今晚要参加王伯伯儿子的喜筵。你记不记得那个比你大两岁、小时候总爱欺负你的王强生?他今天结婚呢!”郑美娟笑地说。 原来她会错意了,这个接风饭局只剩下她季蔷、康诺。 “蔷蔷,你在发什么楞呀?还不快跟康诺走,说不定薇薇已经先到餐厅等你们了。”季正中催促着。 “好的,爸、妈,再见。”她知道今晚将会是一个食不知味的晚餐。 ※※※ 车子行驶到餐厅门口时,季蔷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怔住了。 这是一间牛排专卖餐厅,而且以前康诺总喜欢带她来品尝这儿出名的牛小排。 她和康诺爱吃牛肉,而季薇因为小时候算过命,不能吃牛肉,所以季薇从不吃牛肉。这一点康诺也明白。 “怎么了?”康诺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小弟。 “你确定没走错用餐地点?”她不得不怀疑。 “薇薇知道你喜欢吃牛排,所以她特地在这儿订了位子。” “可是她不吃牛肉” “这儿也卖海鲜大餐,你忘了吗?今天是给你接风,所以薇薇才会特地挑了你最爱吃的东西,这是无庸置疑的。”康诺的理由说服了她。 走进餐厅,里面的装演和摆设几乎没有改变。 这家餐厅不只牛小排出了名,气氛也是出了名的。 有着现场爵士乐的演奏,还有个小小的舞池,经常吸引来用餐者婆娑起舞。 她还记得以前和康诺来用餐时,总会在康诺的带领下跳上一、两支舞。 “康先生吗?” 他们才随着持者在预订的位子坐下,店中的副理马上迎了过来。 “我就是,有事吗?” “有一位季薇小姐刚才打电话要我转告你,她今晚不能前来与两位共同用餐。”副理很有礼貌地传达季薇的留言。 “她有说不来的原因吗?”季蔷追问。 “这我不清楚。”副理回答。 “蔷蔷,你先看菜单,我去打电话给薇薇,马上回来。”康诺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随着副理到柜格打电话。 只见他对着话筒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挂上电话走了回来,坐回原位。 “姊姊她说了什么?”季蔷迫不及待地问。 “薇薇她说人有点不舒服,所以她想留在家休息。”康诺话才说完,就见到季蔷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蔷蔷,你做什么?”康诺抓住她的手说。 “姊姊身体不适,我们没理由留下来用餐,你还是回家去陪陪她吧!” 她像触了电似的将他的手摔开,他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的伤痛,即使只是一瞬间,却仍被季蔷捕捉到了。 “薇薇刚才特别在电话中强调,要我一定要好好地陪你共度晚餐,否则她会过意不去的,你就不要抹煞她的一片诚心吧!再说,我们已经两年没有再见面,我也想与你独处,难道你不想吗?”他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轮廓鲜明、柔和的面容,一瞬也不瞬,彷佛企图用这灼热的眼神将她融化。 天哪!求求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季蔷内心无力地喊着。 “这两年你在英国过得好不好?”康诺的声调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不好!她内心大声地回答,然而却心口不一地说:“托你的福,我过得很好,而且过得多采多姿。”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他了然地点点头。 她若不这么说,她要怎么说?难道他要她哭诉这两年来是如何熬过惨痛的日子吗? 就算说了,他会在意吗?他会心疼吗? 康诺没有再说话,招来侍者点餐。 “两客牛小排,小姐要七分熟的,我要五分熟的,然后再来两杯红酒。” 以前他带她到这儿用餐时,总是由他点餐,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她对牛肉熟度的要求。 “不!我不吃牛小排,我要海鲜全餐以及白酒。”她重新向侍者点餐。 “怎么?你也受到英国狂牛症的影响而不吃牛肉?”康诺相当意外。 一旁的侍者也误以为她是在意,连忙澄清道:“小姐,本店采用的牛肉是道地美国空运来台的,你不用担心有狂牛症的问题。” “我不是因为狂牛症而不吃牛肉。”虽然在英国已到达人人闻牛色变,甚至连许多当地的居民都已用猪肉替代牛肉,但是季蔷仍不受任何影响。 “我只是想换口味尝尝,毕竟人总不能‘一成不变’的,是不是?”她意有所指地说。 侍者当然听不出她的话中话,点头持着菜单走了。 康诺从口袋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烟询问道:“介意我抽烟吗?” 季蔷难以相信地睁大双眼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已经抽了两年的烟。”他唇角微扬。 “为什么?”她知道以前他最不喜欢烟味。 “正如你说的,人是会改变的,不能一成不变。”他语意深长地说。 接着,他俩之间就迅速蔓延广布着沉默、无语相对的微妙尴尬之感。 这时,待者端来他们所点的酒,适时打破这教人心烦气躁的僵局。 “欢迎你回台湾!”康诺举杯。 “我还是要回英国的,这次只是短暂的停留。” “你还是要走?”语毕,康诺蹙着眉头,掩不住眉宇间的失落,然后将杯中液体一仰而尽。 “空着腹喝酒很伤身体的。”季蔷面露不赞同的表情。 “蔷蔷,你还会关心我吗?” “你不缺乏我的关心。”她缓缓地微垂眼,轻轻抿了据朱唇。“我想有姊姊的关心,你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康诺的话被送牛排来的待者打断,只见待者动作俐落地上菜。 “用餐愉快。”侍者面带微笑地离开。 季蔷瞪着盘中的鲜虾、鱼排,胃口尽失。 从小她就不喜欢吃海产,现在她满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了。 康诺像看穿她的心思,将自己的牛排和她的海鲜大餐对调。 “我相信人是会改变的,但是对某些事而言,并不容易轻易改变!而你也绝不是个善变的人,对不对?”他炽烈的眼神看得她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饿了!”她只好胡乱地找了个借口,拿起刀叉开始吃起盘中的牛排。 她已没心情品尝美味可口的牛排,只希望这一餐饭可以早一点结束…… ※※※ “要不要跳支舞?” 上甜点时,演奏台上的乐队开始演奏起悠扬悦耳的音乐。 她没料到康诺会向她邀舞。 拒绝的“不”字还未出口,康诺已不由分说地执起她的手带领着她步向小舞池。 心慌意乱之余,她几乎跟不上康诺的舞步,甚至还连踩了他好几次脚。 “慢慢来,别紧张。” 他轻拥着她的腰,使得两人的距离非常靠近;季蔷的心跳不自主地加快了速度,一抹红晕迅速地袭上她的双颊。 “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教你跳舞的时候,你把我的脚踩得都肿了起来,害我连穿鞋子都感到困难?” 属于他们的回忆,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却没想到他仍记得。 “蔷蔷,告诉我,这两年你可想过我?” 季蔷的一颗心,像缠绕的麻绳,痛苦地纠结着。 思念多时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然而她却只能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连承认想念他的勇气都没有!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她?为什么? 演奏台上的女歌手用她略带沙哑的歌声缓缓地唱出动人心弦的歌曲 往前走不要回头我自己跟自己说这一年学着勇敢却学不会洒脱一旦离开你走得愈远才明白自己的脆弱我爱你爱好多心疼疼好久从来不敢说出口也许有一天你会更加快乐那才是我最想给你的是太多的感触,还是歌曲的歌词意境与她的心境贴切?季蔷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为了害怕康诺识破她伪装出来的坚强,她停下脚步,挣脱开康诺的双手。 “我想回家了。”她以为他会再说什么,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 “好,我送你回去。” ※※※ 摇下车窗,冷冽的晚风飒飒地窜进车内,使得季蔷细嫩的脸上感受到一股冰冻的疼痛感,她希望也能将自己的意识一起冰冻起来。 然而,她的思绪混乱,她知道只要和康诺多一秒钟的相处,她就再也无理智可言。 “请停车!”她需要独处,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一番。 康诺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连忙开往路边停下车。 “怎么了?”他不明白地看着她。 “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姊姊身体不适,你还是回家去吧!她需要你。” 季蔷像是急欲躲开什么,打开车门就要离去。 “蔷蔷,你在怕什么?” 康诺一把抓住了季蔷的手臂,阻止了她。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想散步。” “你想散步,我可以陪你。”他当真没有顾忌地就把车子丢在路边,陪着她在月下散步。 月光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宁静的街巷,在两人的沉默中隐藏着某种情绪。 “你不要陪我了,回去陪姊姊,她需要你。”她停下脚步,口气凄冽地说。 “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好不好?” 康诺那微带恳求的语气,令她不忍拒绝。 晚风徐徐吹来,带来了阵阵凉意,季蔷瑟缩了一下身子,马上就感受到一股暖意。 康诺温柔地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季蔷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地特属的味道,眼前顿时一片蒙。 康诺忽然俯身向她靠近,双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肩,双眼着了火似的狂热燃烧着。 “蔷蔷,你可知道两年来,我多么渴望见你的面、听你的声音、想你的笑!?” “不要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季蔷拼命地摇着头,徘徊眼眶内的汪汪泪水,已超过负荷地潸潸滑落。 “别哭,蔷蔷,你哭得我好心疼。” 康诺捧着她梨花带泪的脸,他褶折生辉的瞳眸流露着无限柔情,彷佛有股不可抗拒的魔力般,让她不自觉地跎起脚尖迎向了他。 康诺温热的唇压上了季蔷羞涩的芳唇,他温柔地舔了舔,轻轻将舌头滑向了季蔷的嘴里,耐心、细腻地引导她。在半晌的生疏后,季蔷释放爱地响应他…… 正当季蔷沉溺在缠绵似火、欲罢不能的热吻时,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叫她保持清醒……别忘了,他是季薇的丈夫,你的姊夫! “不!”她大梦初醒般的挣脱了康诺的拥抱,拔腿就跑。 然而才跑了两步,康诺便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紧紧地抓住。 “放开!这是不对的,我们不能对不起姊姊。”她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蔷蔷,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不听!”此刻,她满心的懊恼、自责,便这么随着泪水无助地流着。 看到季蔷不断泉涌而出的泪水,康诺一时之间也慌乱了。这辈子他希望呵护、疼爱她,如今他却令她如此伤心地哭泣着,他紧抓着季蔷的手,不由得松了开来。 没有了阻力,季蔷转身跑向马路,招了一部出租车,随着车子离开,剩下后悔、伤心不已的康诺。 ※※※ 季蔷怀着一颗愧疚、忐忑不安的心与季薇在约翰医生的诊所碰面。 昨晚幸亏她父母比她晚回家,否则一定被她的狼狈状给吓坏了。 她痛恨自己昨晚的失常,更痛恨昨晚那不该发生的吻。她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赧的罪人,更像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去勾引康诺! “蔷蔷,你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季薇唤了她两声都未见到响应,忍不住动手拍了她一下。 “呃……没什么……”她没有勇气向季薇忏悔。 “昨晚你和康诺用餐还愉快吧?你们一定谈了许多事对不对?你们两年不见,相信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康诺他有没有……” “没有!”她心虚地打断季薇:“我们只是吃饭,吃完了姊夫他因挂念着你,就急着回家,我和他没有发生任何事,你别瞎猜。”天哪!她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描愈黑。 “你别解释,我不会瞎情,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季薇一副了然于心的口吻。 “姊,你知道什么?”季蔷心一惊!难道康诺他把昨晚的事告诉季薇? “我知道康诺他……”季薇突然停住了口。 季蔷的心几乎快跳出腔口了,忽然护士的声音插了进来。 “季小姐,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约翰医生和麻醉师都在里面等候你,请你随我去更衣。” “好的。”季蔷点点头,就要随护士走进消毒房。 “蔷蔷,”季薇紧紧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说:“你放心,我已经和约翰医生谈过了,他决定采用对你最有保障、最安全的gift人工受孕手术,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不会担心的。” 她的心里虽然仍有些微的恐惧,但是她不会临阵脱逃!也许给姊姊一个孩子,也算是她对昨晚不当行为的补偿。 望着季蔷走入手术室,季薇开始向上天乞求这次的手术可以成功 ※※※ 季蔷甫一睁开眼睛,便见到两张关注的脸季薇以及约翰医生。 由于接受gift人工受孕手术必须全身麻醉,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逐渐恢复当中。 “蔷蔷,你觉得怎样了?有没有感到不舒服?”季薇担心地问,由于她自己也曾接受人工受孕手术,所以明白这个中滋味并不好受。 “我好象睡了一觉,不过并不能完全苏醒过来般。”她连开口说话都觉得不很顺畅。 “你放心,这是因为麻醉剂在你体内逐渐消失所带来的感觉,只要再过个十五分钟,你就可以完全恢复。”约翰十分有耐心地为她解释。 “那手术……” “手术相当成功,你可以安心。”季薇的话让她彷佛吃了颗定心丸。 想到康诺的骨肉就在她体内孕育,她心中是一阵阵地悸动。 但是想到十个月后,孩子呱呱落地即必须骨肉分离,她的心就像千百枝针插在她的心头上那般难过。 “季小姐,由于你是采用人工受孕,所以你在怀孕的初期可能会比其它正常受孕的孕妇来得辛苦!不过你放心,我已替你做了最好的安排。强生医生在英国是试管婴儿以及人工受孕的权威,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他,我已经将你所有的医疗资料fax给他了。”约翰的一席话令季蔷满头雾水。 “英国?” “蔷蔷,对不起,原谅我做如此自私的安排,我希望你可以回英国待产。” “姊,你要将我送走?”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 “蔷蔷,我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但是目前我必须这么做,否则若让爸妈知道你怀孕了,你要向他们如何解释你腹中孩子是怎么来的?而且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康诺知道,请你原谅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姊,你的苦衷我可以了解……”她哽咽地道:“你放心,我会接受你的安排,而且我也答应你,孩子是属于你和康诺的,这个秘密我绝不会公开。” “蔷蔷,你真的是我的好妹妹,而我是一个自私的姊姊,我只会带给你伤害和痛苦,但是你放心,我会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你相信我。”季薇的心中正受着莫大的谴责和愧疚的鞭笞。 “你没有错,这一切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弥补,因为你并不亏欠我什么。”她善良地反握住季薇的手。 “谢谢你,蔷蔷,我真的无言以对,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谢谢你!”季薇流下泪来。 人都不能走错一步,而她的错也受到上天的惩罚,现在她只希望她的弥补来得及。 第四章 辛辣苦涩的液体滑下康诺的喉咙,滚烫的感觉融化了他冰封两年的心。 两年前,他为自己的胡涂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也让他失去了他这一生中最爱的女孩季蔷。 他明白他再也没有资格去爱她,所以这两年他借着忙碌的工作来逃避对季蔷的思念,甚至他开始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感情。然而在见到季蔷的那一那,他才明白一切只是假象!他忘不了季蔷,对她的爱没有因时间、空间而逐减,反而不知不觉地增加。 他的心因那个吻而再次跳动;他的细胞因那个吻而再次活耀!他的生命更因那个吻而增加光采。 可是,此时一股罪恶感正鞭笞着他的心。 他背叛了两年前在教堂里对上帝承诺的誓约,他成了一个最不忠实的丈夫。 因为他把所有的爱全给了季蔷,而他的心也只属于季蔷。 对季薇,他有的只是赎罪般的感情。 “康诺,我为你煮了一碗面,你趁热吃吧!”季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消夜走进书房。 季薇细腻贤淑的举止令他更自觉形惭。 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妻子,他真的不想伤害它,所以他也一直强迫着自己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尽管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遗忘季蔷。 “薇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他注意到她益发消瘦、苍白的脸。“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睡得不好了?” 他知道自几次人工受孕失败后,她变得相当沮丧低落,尽管他不断安抚她,并表示自己不在意领养孩子,都无法减轻她的压力。 所以她开始失眠,必须靠安眠药来度过夜晚。 而他的压力并不亚于她,只是他尽量不让她知道。 他是家中的独子,尤其他康家又一脉单传,他的父母几乎把延续康家香火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尽管他已用尽各种方法与他父母沟通,但是中国人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统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对于季薇无法怀孕生子一事,他的父母已有微辞。 夹在父母与妻子之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薇薇,我很抱歉,这些日子由于我一直忙着海外公司业务的拓展,疏忽了你,等过些日子业务上了轨道之后,我带你出国去散散心好不好?” 他的压力除了来自延续香火之外,还有康家平交给他的事业。 他学的是建筑设计,在当完兵之后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了一间设计公司,为此他父亲颇不能谅解,因为康家平一直希望他能继承他的事业,但是他不喜欢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以坚持不肯接掌他父亲的事业。可是半年前,康家平因心脏旧疾复发,医生嘱咐必须长期休养,否则会有生命之虞。为了让康家平可以安心养病,康诺毅然决然结束自己的设计公司,接掌康家平的事业。 对他而言,放弃了设计是一项极为痛苦的抉择,就像当年他放弃了季蔷。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中,将会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中度过。 “面就要糊了,你快点吃吧!”季薇瞥到书桌上的酒瓶、酒杯,以及烟灰缸里堆得有如小山丘的烟蒂,眉心忍不住拧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困扰了你?” “困扰我?有吗?没有!”康诺心虚地拿起筷子吃起面来,其实他没有吃消夜的习惯,如果有,那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他的回答季薇并不相信。 她知道那一晚他与季蔷两人共进晚餐时,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否则他不会和季蔷一样地慌张,言辞闪烁。 “蔷蔷下礼拜就要回英国了。” “这么快……”那些面条霎时像钢丝般梗在他的喉咙。 那一晚,她说过她还是会走的,他应该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却没料到她会走得这么快、这么绝情。 难道台湾真的没有令她值得留恋的吗? “你会舍不得蔷蔷走吗?”季薇一直注意他脸上溢满痛苦的表情。 是的!他舍不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留下,为他留下!只是他已丧失这种权利,而季蔷也不会为他留下。 季薇凝视着康诺,心中突然泛起酸楚。 她知道她虽然得到了他,但是他的心却不曾真正属于过她。 她妒忌季蔷! 就是因为她的妒忌,才让她犯下大错。 如今上天惩罚了她,不只让她无法生育孩子,甚至还要用生命来赎罪。 难道爱一个人也是错误?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却欲哭无泪。 “告诉我,如果两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选择我还是蔷蔷?” 康诺的身子陡地僵了僵。“过去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起的吗?” “过去了吗?你真的以为一切都成过去了吗?” 这话可活像谴责,令康诺感到汗颜。“薇薇……”“我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一直是个体贴尽心、负责任的好丈夫,而我却不是个好妻子,甚至不能给你子嗣!我带给你的不是快乐,却是痛苦。”她的眼里浮上了薄薄的泪光,如泣如诉地看着他说。 康诺走近她拥着她的肩说:“你一直是个好妻子,而我也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也许我真的该抽个时间陪你去散散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的泪终于落下,酸楚中带着愧疚地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对你好。”“你爱我吗?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你不敢说实话对不对?”她的反应相当激动,泪流满腮。“我们会结婚,完全是因为你想为那一晚所犯下的错负责,你从未爱过我,我也不是你心目中所想要的妻子。” “薇薇!”他嘶哑地哄着她,表情带着痛苦的扭曲,神情凝重地说:“我知道你受了极大的委屈与不平,但是我一定会尽量弥补你……” “我要的不是弥补,我只要你真心地爱我!”她推开他。 “薇薇……” “你从未爱过我,你已经把你的爱全给了蔷蔷对不对?”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薇薇,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他满心的懊悔。 “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现在是我该做些什么偿还你的时候了。”她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平静。 “薇薇,你想做什么?”康诺知道外表柔弱温顺的季薇,内心其实比谁都还要倔强;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这个念头虽然一闪即逝,但他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的!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我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我爱你,就算我曾经犯下过错,也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不要恨我。” “薇薇……” “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她像一缕幽魂飘出他的视线。 ※※※ 天色一层层地渐淡,微微地露出明亮曙光,季蔷伫立在窗前看着这样的变化,心境却没有因曙光的出现而豁然开朗,相反地更加低落。 她想起郑愁予曾写过的诗 我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我只是过客这儿是她的家,但是她却不能长住,必须到异国去当个游子。这种飘泊的日子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知道她的父母已经起床了,她退不及待地走出自己的房间,只想多和父母相处一些时间。 “爸、妈,早。” 正在准备早餐的郑美娟,以及看早报的季正中同时望向她。 “怎么这么早就起床?”郑美娟问。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就是被这么美味的早餐给诱惑起床的。”她看了餐桌上的清粥小菜,突然觉得饥肠辘辘。 人家不是常说孕妇的胃口都会变大吗?而她现在喔喔!又想到哪里去了!“老爷子,你不是说有一件事要对蔷蔷说吗?”郑美娟一边盛稀粥一边向看早报的季正中挤眉弄眼。 “呃……是这样的……”季正中收到妻子传来的讯息,放下手中的报纸关注地问:“蔷蔷,你在英国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季蔷已经猜出七、八分季正中为何要这么问了。 “当然有,而且还是一大票,难道你们以为自己的女儿这么没行情吗?”她特意夸大其辞。 “那些都是什么人?”郑美娟紧张地瞧着她。 “男人呀!”她俏皮地回答。 “死丫头……”郑美娟白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是男人,我问追你的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 “黑人!”她逗着母亲。 “黑人!?”郑美娟信以为真地叫着:“不行!我可不要一个黑人女婿,我不答应!” “妈!”她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黑人了?” “没这回事最好。”郑美娟像吃了定心丸,随即加了但书说:“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我挑女婿没有省籍情结,但是我可不要你找一个外国人当丈夫。” “妈!您没有省籍情结,倒有国籍情结。外国人有什么不好?高大、英挺,又懂得温柔体贴。”她信口胡诌。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一个洋人女婿,我不答应!”郑美娟坚持己见。 季蔷见她固执地抿着唇,忍不住噗笑出声。 “妈,您放心,我已经决定终生不嫁,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不行!我也不准你终生不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郑美娟是个思想相当传统的女人。“蔷蔷,你就别再寻你妈开心了,她可禁不起吓唬的。”季正中也忍不住打趣地说。 “爸,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不打算结婚。”她收起开玩笑的态度。 季正中和郑美娟露出诧异的神情。 “蔷蔷,如果你已经有了要好的男朋友,而他是个洋人的话,只要品德好、对你好,妈也不是真的会反对,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郑美娟曲解她的话,原本坚持的态度也软化下来。 “妈,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她的话没说完,郑美娟便迫不及待叫了起来:“那太好了!”郑美娟一副正合我意的表情,然后对着季正中使眼色道:“正中,你今天就与老陈联络,我们尽快安排让蔷蔷和他儿子见过面。” “妈!”她就知道一大清早问东问西地事出有原。 “蔷蔷,你记不记得爸爸公司里的同事陈文华陈伯伯?”季正中接到老婆传来的讯息之后,也开始加入郑美娟的说服行列。 “爸!”季蔷翻了个大白眼,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文华他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岁,去年才从美国回来,目前在大学任职,是个相当有才华的男孩子,我和你妈曾见过他几次面,对他印象相当好。而他目前末婚,也没有要好的女朋友,所以我们有意思介绍你们认识,也可以顺便交往看看。” “对!对!振刚这个孩子我很满意,论条件他和你相当登对的。”郑美娟似乎对未来的女婿人选感到相当满意,当下催促着说:“正中,我看下礼拜就选个日子让文华夫妻带振刚到我们家来吃个便饭吧!” 便饭?说相亲大会还差不多! “爸、妈,恐怕不行。”她该庆幸昨天已订了回英国的机票。 “为什么不行?”郑美娟和季正中异口同声。 “因为我已经订了下礼拜的机票要回英国了。” 听到她又要去英国,郑美娟第一个表示不赞同。 “蔷蔷,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留下来陪陪我们的吗?为什么又急着走呢?” “我也不想走,只是……”教她如何向父母说明原由? “不想走就留下来,反正女孩子家迟早都要嫁人,不需要念太多书的。”郑美娟的观念相当守旧。 “妈,我非走不可。”她已经答应了季薇,就要实现诺言,而且纸包不住火,留下来她怀孕一事一定瞒骗不了父母,届时只会让整件事更加纷乱。 所以季薇的顾虑是正确的。 “蔷蔷,如果你要回英国,你必须给我好理由,否则我不会让你走的。”郑美娟像个小孩子般拗起性子来。 季蔷不得已只好用眼神向季正中求助。 “美娟,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要干涉太多。”季正中劝着妻子。 “我这不叫干涉,我是在关心她。”郑美娟一副难以割舍的神情,后然悬泪欲泣道:“她一个女孩家孤零零地远渡重洋到英国去读书,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要是被欺负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季蔷简直被郑美娟丰富的联想力给打败。 “妈,我在英国过得很好,也不曾受过委屈,更没有人欺负我。再说英国、台湾也不很远,搭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就可以到达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您别挂心嘛!”她撒娇地安抚着母亲。“叫我别挂心?你没当过母亲,不会体会我的心情,哪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担忧了。”说着,她便流下泪来。 季蔷心中一阵翻搅,她不知道等腹中孩子生下之后要交给季薇时,她是不是也会难以割舍? 她不敢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蔷蔷,反正你只是想念书,台湾也有不少的学校可以念,不如你就回来台湾念书算了。” “妈,我……”若她没有答应季薇接受人工受孕,她或许会答应留下,但现在她非走不可。 “美娟,孩子长大了,你就让她学着独立,别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季正中是个思想相当开明的父亲。 “好吧!”即使百般不愿意,郑美娟也只好答应。“不过,我可不许你像上次一样,一离家就两年,我要你学校一放假就回来,知道吗?” “好,我答应您,谢谢妈、谢谢爸。”她知道自己的承诺只是暂时地敷衍,只好在心里对父母说声抱歉。 ※※※ 叶芝羽拿起化妆盒重新检视着脸上的粒,她要自己在康诺面前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最美丽的容颜,她要他的视线不会看向其它的女人,包括季薇。 两年前,她一直认为季蔷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令她跌破眼镜的是,康诺娶了季薇而不是季蔷。 季薇虽然成了名正言顺的康太太,但是却对她构不了一丝的威胁,她相信凭她的姿色与智能,她不会输给季薇,况且她比季薇多了一项有利的武器她是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可以替康家传宗接代的女人。 季薇的不孕已经引起康家平的不满,即使康诺一再维护季薇,但是康诺真的可以承受得了来自康家平与日俱增的压力吗?就算他可以,季薇行吗? 所以她掌握了好时机,放弃在家里做大小姐优闲的日子,自告奋勇地当了康诺的私人秘书。 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会从季薇身边抢走康诺,她会成为康太太。 “总经理!”她没有敲康诺办公室的门就直接进去。 “叶秘书,下次请你记得敲门好吗?” 对叶芝羽这种我行我素的行为,康诺感到相当不能习惯,但又碍于叶芝羽是叶达远的女儿,他总留几分情面给她。 “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噘嘴,即使毙了一肚子气,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要是今天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的人不是康诺,她早就冲上前给他两巴掌,掉头走人了。 而她之所以可以如此忍气吞声,完全是因为她爱康诺。 “叶秘书,你进来找我有事吗?”康诺注视着她问。 “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晚上振盛企业的严董事长过六十大寿,在丽晶酒店举行晚宴,你可别缺席。” 对商场上的交际应酬,康诺可说是厌恶到极点。 他总是能不参加就避免。 “你请林副理代替我去向严董事长祝贺吧!” “这怎么行……”叶芝羽从不错过任何可以和康诺一起出现社交场合的机会!因为她想造成大家的误解,更希望可以让季薇知难而退。“我们最近和振盛企业正在研拟一项合作计划,如果今晚你不出席,我怕会引起严董事长不悦,而影响我们的合作计划。” “我不认为严董事长是如此小心眼的人,你要是怕影响了合作计划,你也可以和林副理一同出席晚宴。虽说你只是我的私人秘书,但是你在公司的职权恐怕不亚于我吧!”他嘲讽道。 “康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气得涨红了脸。“难道我为公司付出努力做错了吗?” “你没做错,只是我认为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当我的秘书。我看得出叶伯父有意把属于他的职权交给你,所以你更有资格代表公司出席任何宴会。” 当初叶达远安排叶芝羽进公司时,康诺就已经知道叶达远的企图心。 他一直希望收购属于康家平的股分,想将公司占为己有,然而康家平说什么也不愿意把股分卖给他;曾经一度叶达远甚至希望把叶芝羽嫁给康诺,来个利益联姻。 结果叶达远的如计算盘打错了!康诺娶了季薇,粉碎了他的计划。 但是他却从不放弃想把公司占为己有的念头,所以当他知道季薇不孕,而自己的女儿仍深爱康诺,他让叶芝羽成为康诺的秘书!这项决定也获得了康家平的大力赞同。 这并不意谓康家平不喜欢季薇当他的媳妇。其实当初康诺选择了季薇,他十分高兴,也相当满意,偏偏季薇无法为康诺生下一男半女,使得他想含饴弄孙的梦想成幻影,于是他开始排斥季薇,并私心希望康诺可以和她离婚,娶叶芝羽为妻。 康诺并不迟钝,他知道康家平和叶达远的用意,也了解叶芝羽对他的感情,只是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人。 “康诺,你太不了解我了!”叶芝羽愤恨交加地大吼道:“你以为我这么委曲求全,只是为了我爸爸在公司的权利吗?你是真不僮还是装傻?我放着在家的好日子不过,却陪着你到处奔波,我为的是什么?我全为了你,我只为了要帮你!” “芝羽,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从小到大,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 “我已经和薇薇结婚了……” “她并不能成为你的好太太。于事业上,她无法辅佐你!于家庭,她甚至不能生孩子!她根本没资格成为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跟她离婚?为什么?” 康诺对这犀利的目光和如此赤裸的问话并不欣赏,尽管她的姿色与身材好得让人无法挑剔,尽管她的聪明才智足以令人赞许,但他还是觉得含蓄是女人的一种美德。 “薇薇是不是个好妻子必须由我来评断,你想当我的秘书在公司工作,我是没有权力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在上班时间,你只要在公事上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他说完起身绕过办公桌预备离去。 “你去哪儿?”叶芝羽紧跟着追问。 “一个好的专业秘书是不会过问上司的去处的,而且我有权利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芝羽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 臣服在她律下的男士,多得连她都数不清,她岂能任康诺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呢? 不久的将来,她会扳回这劣势的。 ※※※ 季蔷万万没想到季薇竟带着她到百货公司的婴儿用品部门疯狂大采购。 从婴儿的内衣、鞋子、外衣,一直到奶瓶、奶嘴、浴巾、浴盆……凡是婴儿用得到的东西,她几乎没错过。 “姊,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季蔷被她的举动给搞得一团迷雾。 “我是在为baby准备东西。”她顺手拿起一件婴儿的衣服,然后没有多加考虑就交给售货小姐算帐。 售货小姐对她这种大手笔采购的客户可是视为财神爷,笑得嘴都合不拢。 “姊,孩子要十个月后才生下来,你现在买这些不嫌早了此吗?”季蔷不认同她的作法。 “对你而言可能早了些,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早。我只是想趁我还有时间的时候,给孩子买点东西。”她又看中了一套兔子装,爱不释手地问:“蔷蔷,你说黄色好还是蓝色好?” “我没意见。”对她而言,什么颜色都无所谓,毕竟她是没机会看孩子穿这些衣服。“你是孩子的母亲,怎么能没意见?”结果,季薇两种颜色都买。 孩子的母亲……这句话令她觉得窝心。 但是她却不能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她根本没办法当孩子的母亲。 “这位小姐好福气,这么年轻就要当妈妈了。”售货小姐羡慕地说。 福气?要是她知道她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妈妈,恐怕她不会羡慕的。 “蔷蔷,我们走了。”季薇付完胀款走向她。 “你买的东西呢?”她发现季薇两手空空。 “我请售货小姐先替我保管,我再选个适当的日子要她送到我家。”她拉着季蔷继续往搭乘电梯的方向走去,似乎还不想离去。 “姊,你还有东西要买?”季蔷发现季薇仍意犹未尽的神情。 “当然有。”季薇兴致勃勃地挽着她的手笑道:“刚才我只买了baby要用的东西、衣服,我怎么会忽略你这个准妈妈?” “姊,你该不会是想买……” 她的话还未说完,电梯已经到达了,而季薇不忘投给她一个“宾果”的眼神。 “姊,不要,我现在根本用不着。”地暗暗呻吟一声。 但是季薇却不容她拒绝,拉着她径向卖孕妇装的专柜走去。 “欢迎光临。”售货小姐笑容可掬地招呼她们:“两位可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 “我们要买孕妇装,你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吗?”季薇答。 “可是买这么多……太浪费了。” “不浪费,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季薇在付完胀之后,原本充满光采的脸上一下子又变得憔悴不已。 “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季蔷也注意到她的异样。 “不要紧的,可能逛太久了,有些疲倦。”季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蔷蔷,我想先回去了,你自己再到处去逛逛吧!” “我不想逛了,我陪你回去。”她不放心让季薇独自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季薇婉拒,季蔷也不便再坚持。 “好吧!那我送你去搭出租车。” “嗯。”季薇没有反对。 ※※※ 季蔷和季薇分手之后,也提不起逛街的兴致。其实她从以前就不是一个喜欢逛街shopping的人,不过她倒是特别喜欢去逛书店,看看是否有自己喜欢的书。 所以,她当下就决定去逛书店。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季薇的影响,她一到了书店就到专卖孕妇丛书的架子去挑书,一口气买了好几本有关怀孕知识内容的书。 不可否认地,从买baby用品、衣物、孕妇装,一直到孕妇丛书,已经令她完完全全接受自己是个孕妇的事实。 付完了书款,她发现双脚有些酸了,是该找个地方让自己休息一下。正当她有此想法时,发现书店内附设的coffeeshop气氛温馨恬静,她便走了进去。 ※※※ 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康诺,更是感到莫名地烦躁。 其实他并不喜欢刚才对叶芝羽说话的口气,要不是因为他已经受不了叶芝羽的干涉与霸道,他绝不会说如此重的话。 他厌恶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套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却让他无力挣脱。 他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否则自己会崩溃的。 也许是过于烦躁,他竟漫无目标地走在街头上。 其实他最想做的是开着车去海边让自己得到真正的宁静,只是到处都塞车,只怕他还未到海边得到宁静之前,心中的烦躁已有如山洪爆发了。 正巧,他发现转角有间书店。自从接掌了康家平的事业之后,他便再也没多余的时间逛书店,更别论买书、看书了。 一日不读书,面目可憎,他都快认不得现在的自己了。 难得偷个半日闲,他岂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他决定让自己真正轻松一下。 在书店他选了几本和设计有关的书,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阅读一番。 书店内附设的coffeeshop倒是个挺不错的地方。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朝coffeeshop走去“欢迎光临!”服务生很有礼貌地与他打招呼。“先生,一位吗?” “嗯,我想找个光线较好的地方。”他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没问题,靠窗的座位行吗?”服务生询问。 “可以。” 他点点头,随着服务生走向座位,忽然他的眼睛被角落的一个人影给紧紧吸引住了这是上天的安排吗?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遇见季蔷!? “先生……” “我见到了一个朋友。”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服务生,深怕一个不小心会打扰到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季蔷。 服务生很识趣地离开。 康诺屏住气息缓缓走近季蔷的座位,他不希望打扰到她,但是他的出现还是令季蔷吓了一大跳。 “康诺!?”过度的震惊让季蔷差点就打翻桌上的水杯,幸亏康诺眼明手快地扶住水杯。 “蔷蔷,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的一颗心因兴奋而加速跳动着。 “我刚才和姊姊去逛街买东西。”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节骨眼提季薇? “薇薇!?她也在这儿?”咚!他的一颗心滑落到谷底。 “没有……姊姊,她先回去了,我刚好想买点书,所以……” 她迅速住了口,像在隐藏什么似的,连忙将摆在桌上的书一股脑地扫进纸袋子里,谁知道弄巧成拙,纸袋子的底部却在此时裂开来,所有的书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为什么会这么粗心呢?季蔷不禁责怪起自己,当她弯下腰要将地上的书捡起时,康诺已比她决一步,蹲在地上替她捡书。 当康诺注意到手上捡起的书的书名时,忍不住好奇地扬起两道浓眉。 “这些书是我朋友托我买的……”哎呀!她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向他解释,这不是愈描愈黑了吗? 康诺脱着她,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毕竟他太了解她了,因为她根本不善于说谎,她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已泄露出她在说谎。 但是他没有揭发她,只是按兵不动地将书捡了起来摆回桌上。 “你的朋友怀孕了吗?”他只是随口揣测。 “怀孕?呃……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季蔷慌乱地挥着两手,一个不小心将桌上的水杯挥倒了,好巧不巧地,水杯的水几乎全泼在装着季薇买给她的孕妇装的纸袋。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净犯冲呢! “这些孕妇装不是我要穿的,是我朋友……”此时季蔷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算了。 康诺根本没问起纸袋里装了什么,她竟不打自招。 “蔷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直觉告诉康诺,一定有事发生了。 “没有哇!”她暗暗用力地拎了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镇定一些。 幸亏此时服务生向前询问康诺点餐的事,令气氛不至于太别扭。 “给我一杯coffee。”康诺点完了饮料,细心地观察到季蔷面前的饮料已经喝完了,便问:“蔷蔷,你想不想再喝杯饮料?” “鲜奶好了!”话一出口,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干什么点鲜奶?她从来不喜欢喝鲜奶的呀! 怪来怪去,完全怪她刚才看了有关怀孕的书籍,受了影响。 “你怎么会突然想喝鲜奶?”康诺两眼紧紧瞅着她,似乎想从她慌张的神情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鲜奶营养高,对人体的健康有帮助。”这是她从书上获知的,幸亏这次学聪明了,没再说错话。 “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喝鲜奶的。”他迫切相心知道她改变的真正原因。 “人总会变的。”她虚张声势地瞪着双眼。“我只是喝杯鲜奶,不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吧?” 如果只是一杯鲜奶,康诺当然不会在意,但是书和孕妇装就令他不得不起疑、心了。 “咦!怪了?”她故意岔开话题叫了起来。 “怎么了?” “这个时候不是你该上班的时间,为什么你会有闲情逸致来买书、喝咖啡?” “我该感谢我突然有这闲情逸致,否则只怕我们不会再见面。那天你一定恨透了我……” “我已不记得那天发生过的事,我也希望你可以彻彻底底地忘记。”她原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度泛起涟漪。 “忘得了吗?”他苦笑地说:“这辈子是忘不了的。” “忘不了也得忘!”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请你牢牢记住自己的身分,我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更不想伤害姊姊。” 康诺彷佛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脸上因痛苦而扭曲。 “是,我该牢牢记住自己的身分,你说的没错。” “对姊姊好一点吧!”她见他如此痛苦,忍不住心软了些。“你难道看不出姊姊她不快乐吗?” “没有人是快乐的,包括你不是吗?”他嘲讽地。 “你为什么一定要扯上我?” “因为我关心你。”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关心,你还是把关心留给姊姊,她才有资格接受。”她心酸地一笑。 “蔷蔷,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她一副不愿意再继续谈下去的表情,又像记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天为什么你会和叶芝羽同时出现在机场?我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 “的确不是巧合。”他也不想隐瞒:“芝羽现在是我的秘书,那天我们是一同到日本洽公的。” “你和她一起到日本洽公?就你们两人?”她的口气活像个吃醋的妻子而不自知。 “难道薇薇没告诉你,我已经接管我父亲的事业?” “看来她没告诉我的事还多着呢!”她义愤填膺地道:“我现在才明白姊姊为什么会这么不快乐,如果你敢对不起姊姊,我这辈子绝不会原谅你的!” “你原谅过我吗?” “你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可笑?”她用冷酷伪装自己的软弱。“你已经娶了姊姊,我希望你是个负责任的丈夫。” “如果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就不会娶薇薇。”他已分不清、心里泛流的是无奈、愧悔,还是自责了? 第五章 “太太,你现在觉得疼痛有没有减轻一些?”约翰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接受点滴注射的季薇。 虽然药物已令她下腹部的疼痛有了减缓的作用,但是刚才剧烈的疼痛已抽光了她全身的力量。 “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虚弱得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约翰凝重的表情非但没因她的回答而放松,反而更加地凝重。 “康太太,我希望你可以早日住院治疗,否则你的病情将会日益严重。而且我也希望你将你的病情告诉康先生,不该再隐瞒他了。” “不,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康诺我生病的事!”她情绪激动地哀求约翰。“康诺已经够心烦了,我不要让他再为我的病而担心!” “康太太,纸包不住火的,你再延迟治疗,恐怕将危及你的生命,我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接受我的建议。”约翰苦口婆心地劝着。 “医生,请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我不想隐瞒你,刚才我看了检验报告,发现癌细胞已经恶化蔓延了,如果你肯早日接受治疗,或许可以控制住病情……” “但仍逃不过一死的命运。”她自嘲。 “康太太,其实你也不必气馁,以往像你这种病历,并不是完全没有治愈的机会” “但我知道奇迹绝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 “如果你是来找康诺,那么你来得太不巧了,因为康诺他不在。” 面对叶芝羽这种近似无礼又蛮横的态度,季薇并不以为意,因为她太了解叶芝羽那浓厚的敌意完全是因为妒忌所致。 “康诺出去了?有没有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季薇捺着性子仍十分礼貌地问。 其实她很少来公司找康诺。一来,她不想打扰康诺工作,二来,她不想面对咄咄逼人的叶芝羽。 “哈!”叶芝羽夸张地一笑,音调尖锐地道:“康太太,你连自己丈夫的行踪都不得而知,你难道不觉得太悲哀了吗?” “叶小姐,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悲哀的,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就算我不知道康诺的行踪,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是在指责我这个秘书不够称职喽?”叶芝羽一副恨她入骨的模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你总要曲解我的话?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充满敌意?难道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共处?”季薇相当有涵养地说。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情敌共存。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我天天和康诺相处,会把他从你身边夺走?” “我信得过康诺。”她明白叶芝羽在康诺心中并没有分量。 “话不能说得太自满,世事难料啊!”叶芝羽阴阴一笑。“季薇,你以为你这个康太太是怎么得来的我会不知道吗?” 季薇的下腹部彷佛被狠狠揍了一拳,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你……你知道了什么?”她不相信那一直保藏在她心中的秘密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在怕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叶芝羽丝毫不肯放松地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获得些蛛丝马迹,来证实自己的揣测。 镇定!千万别自乱镇脚,叶芝羽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套你的话而已。季薇告诉自己。 “我是康诺选择的妻子,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的幻想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她挺直脊背,面不改色地回瞪着叶芝羽。 “我不知道我的幻想力是不是太过丰富,但我敢肯定一点,康诺爱的人绝不是你,而是你的妹妹季蔷。”她狠狠地打击着季薇。 面对叶芝羽这样的人,再好的修养、再好的耐性也会消失殆尽的。 “我应该庆幸康诺爱的人是蔷蔷。” 叶芝羽怔了怔,大感意外她的反应。有哪个做妻子的可以容忍自己丈夫心中另有所爱? “你难道一点也不妒忌?” “我有什么好妒忌的?我已经是康诺的妻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她的口气平静,但是内心已波涛汹涌。 若说不妒忌季蔷,那是骗人的,但是她现在连妒忌的权利也没有了。 “季薇,你少得意!不会下蛋的母鸡迟早会被淘汰的,而你根本不配当康诺的妻子!”她残忍地在季薇心上淌血的伤口抹盐。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是康诺的妻子。”她咬紧牙根,不让叶芝羽见到她挫败的神情。 “是吗?”叶芝羽眼露凶光,冷哼了哼道:“那你可真要好好地爱惜自己的生命,否则……” “否则怎样?”季薇的心上心志不安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拭目以待呢?哈哈……”叶芝羽下令人丧胆的狂笑离去。 季薇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为叶芝羽的话而害怕不安。 也许她该庆幸自己已做了最妥善的安排…… ※※※ 如果我是个不负责的人,我就不会娶薇薇…… 康诺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季蔷的耳边。 康诺到底要对季薇负什么贵?他娶季薇,只是为了负责,难道…… “蔷蔷,汤很热,小心烫口!” 郑美娟的警告拉回失神的季蔷,但仍迟了一步。 “哇!好烫!” 季蔷丢下手中的汤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忙打开冰箱迅速地灌了一大口冰水。 “瞧你毛毛躁躁的样子,还说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真教我不放心。”郑美娟关心地注视着她。“怎样?烫伤舌头了是不是?要不要去医院给医生看看?” “妈,没事的。”她为了伯父母担心,忍着舌头被烫伤的疼痛又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吃饭。 “咳!咳!”郑美娟轻咳出声,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季正中。 “蔷蔷,明天晚上你会在家里吃饭吧?” 季蔷停下吃饭的动作,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是这样子的,明天晚上你爸爸想请陈伯伯他们一家子过来吃个便饭、叙叙旧,我怕我一个人会忙不过来,所以希望你别出去,留在家里帮我的忙。” 用脚指头也猜得出郑美娟在打什么主意。 吃便饭、叙旧只是个幌子,而真正的企图是想来个相亲饭局。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难道她已是过期的中秋月饼,要清仓拍卖了吗? “爸、妈,我真的不想结婚。”她表明心意。 “说这是什么话!?”郑美娟不赞同地嚷嚷道:“男人当婚、女大当嫁,不许你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不结婚叫怪异的想法? “结婚有什么好?现在离婚率这么高,结婚对女人而言不再是个保障。”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谁灌输你这么不正确的观念?”郑美娟反驳道:“瞧瞧薇薇和康诺他们过得多幸福、多恩爱。” “您真得认为他们很幸福、很恩爱?”她心中充满椎心剌骨般的疼痛。天哪!如果康诺和季薇的婚姻真如母亲所说的,她应该为季薇感到高兴才对,而不是感到心痛呀!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十全十美……”郑美娟有所感慨地一叹:“康诺和薇薇的婚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到现在还未能有一儿半女,但是薇薇一向心地善良,上天不会亏待她的,一定会让她早日怀孕的。” “美娟,明天晚上你说话可得小心一点,千万别在薇薇面前提起孩子一事,免得薇薇难过。”季正中细心地交代着妻子。 “什么!明天姊姊也要来?”季蔷真不知道明天将会是个如何尴尬又难熬的晚上。 “不只是薇薇要回来,还有康诺。他们小俩口已有好些时候没回来吃饭,明晚就趁机让他们也回来聚一聚。”郑美娟兴奋地谈着自己的计划,完全忽略了心情逐渐低落的季蔷。 ※※※ 叶芝羽特别改变自己以往穿着风格,挑了一件白色的洋装,更让自己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完全一改平时骄纵的模样,反而变得纤柔得让人想保护她。 她的改变只是为了让康诺改变对她的看法,经过她反复思考之后,她明白“以柔克刚”的道理。 “总经理,你的咖啡。”她连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温柔。 然而康诺却仍理首于公文中,无视她的改变。 这着实令她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以往,恐怕她已经开始发飘了,但今天她得忍耐。 “总经理,下午一点要开干部会议,你没忘记吧?” “嗯。”康诺仍没抬头看她一眼,但却有些不耐烦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专心地批阅公文。” 叶芝羽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口即将爆开来怒气。 “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我爸爸特地为我开了一个生日party,我希望你可以抽空参加。” 康诺终于抬起头,但是对她的改变却仍无动于衷。 “原来你今天生日,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买送你。”他客套地敷衍。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买给我?”如果可以,她希望他爱她。 “你想要什么?香水?衣服?”其实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如果她的脾气不是那么骄纵,他并不讨厌她。 “这些我已经很多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你……”为了怕引起康诺的反感,她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她只提到“你”,根本把季薇摒除在外。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何况她又是叶达远的女儿,于情于理,康诺都不该拒绝。 正当康诺要点头答应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薇薇……呃……好的,我会去的。”康诺对着话筒做了应允。 挂上电话之后,他对着叶芝羽露出歉疚的神色。 “芝羽,对不起,今天晚上薇薇要我陪她回娘家吃晚饭,我恐怕无法参加你的生日party,不过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定会送的。” 叶芝羽的心凉了半截。她没料到在康诺的心中,她会输给季薇。 随即她的心又像烈火燃烧起来,她恨季薇,恨不得让她消失。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要拔掉季薇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即使不择手段,她也要做到! ※※※ 季薇动容地看着在公园内玩耍、天真无邪的孩童们。 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而像她这样一个如恶魔般的女人,根本不配有孩子,所以上天惩罚了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再多的泪水也洗濯不了她心中的污秽。 “阿姨,请你帮我把球投过来好吗?” 一个稚音传来,只见一个差不多五岁大、长得如小天使般的小妹妹正笑咪咪地看着她。 “球?”她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脚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颗球。 她弯下腰把球捡了起来,并未直接把它回去,反而向小天使招招手。 小天使也不畏生地走向了季薇。 “嗨!阿姨把球球还给你,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季薇把球交给她。 “我叫元元。”小天使不只长得可爱,连小嘴也像沾了蜜糖似的赞美季薇:“阿姨,你长得好漂亮。” “谢谢元元的称赞。”季薇宠溺地摸摸地的头。“告诉阿姨,你和谁一块来玩的?” “和奶妈。”元元的小手指向一个正坐在公园椅子上打瞌睡的妇人。“奶妈睡,不要吵醒她。”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对季薇做了个“嘘”小声点的可爱动作。 “阿姨,你长得跟我妈妈一样漂亮,我妈妈跟你一样有长长的头发。”元元天真的一句话令季薇心中悸动不已。 妈妈喔!她一直期盼听到的话。 “元元,阿姨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妈妈?”即使这一切只是虚假,她却贪心地想得到满足。 “妈妈。”元元这句“妈妈”令她今生无憾了。 “谢谢你,元元。”她忍不住紧紧抱住元元,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阿姨,我要去玩球球了。”元元听到有小朋友在叫她。 “明天你还会来公园玩吗?”她有些依依不舍,渴望再见到元元。 “我不知道……”元元瞄了一眼在打盹的妇人。 “元元去玩球吧!”季薇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才察觉到耽搁太久了。“阿姨该回家了,希望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阿姨,我们可以打勾勾。”元元伸出小指一派认真状。 “好,打勾勾。”季薇与她似许了承诺,有些不舍地道再见,却仍然忍不住走一步回头一次。 正当她要走过马路时,忽然见到一颗球快速弹跳过她的身边滚到马路中央,季薇听见身后有小跑步声传来,旋身一看,竟是元元。 眼见元元为了捡球就往马路中央奔跑过去,而一辆红色跑车正疾驶过来,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那么地令人措手不及。 “元元,危险!” 季薇奋不顾身冲了过去,奋力将元元推向路旁,路人的惊叫声令她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她想避开迎面冲撞过来的跑车,奈何她还是迟了一步…… ※※※ “哎呀!蔷蔷,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郑美娟像见着了怪物似的瞪着季蓄。 “这样的衣服哪里不对了?”季蓄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嗯,扣子没忘了扣,牛仔裤的拉炼也没忘了拉。 “我不是特地买了一件红色的洋装让你换上的吗?” 喔!让她死了算了。 一听到母亲提到那件红色的洋装,季蔷就忍不住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那是一件“俗搁有力”的洋装,叫她穿绝不干! “妈……那件洋装根本不适合我。”除非她想荣登三八阿花的宝座。 “那件洋装哪里不适合你了?也好过你这一身邋遢的衣服。” 哇!她只听过形容牛仔裤配衬衫叫“酷”,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过遢”?代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妈,我穿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嘛!”她知道要逃过母亲的数落,只有使出撒娇一招。 “平时这么穿是没什么不好,但是今天……” “只是吃便饭、叙叙旧嘛!”她见招拆招。 “唉,你这孩子…!”郑美娟一副拗不过她的无奈。“去打电话给薇薇,提醒她别忘记待会儿早一点回来。”“yes,sir!”她正愁没借口开溜呢! 季蔷走到了客厅,正准备拿起电话筒时,电话铃声突然乍响,吓了她一大跳跌坐在沙发椅上,一个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花瓶。 “锵!”花瓶应声而碎。 完了!这可是母亲的精心杰作,竟毁在她的粗心大意。 季蔷了心急,伸手要去捡碎片,却反被碎片给划伤了手指,鲜红色的血滴在白色的碎片上,是那么地令人怵目惊心。她绷紧的心生起了不安的预感,强烈到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蔷蔷?”郑美娟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 “呃,我不小心的……”此时,她才猛发觉电话铃仍持续响着。 郑美娟顺手拿起电话筒,只听见她“喂”了一声,脸色便逐渐地转变成死灰色,话筒也由她手上滑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椅上,双眼空洞而无神…… “妈,您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季蔷心惊胆战地问。 “医院……薇薇出了……车祸……有生命危险……” ※※※ 季薇躺在急救抬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她困倦极了、想睡了。 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光芒一位穿着纯白、头顶光圈、挥动着翅膀的小天使顺着光芒翩然而降。 上帝派了天使接她往天堂是吗? 她以为自己所造的罪孽将会坠往地狱,没想到上帝远是宽恕了她。 此时,她的心有了宁静。她缓缓地走向天使,忽然她的身体也变得轻盈,慢慢地随着天使往上升 “薇薇……” “姊姊……” 谁在呼唤她? 她回过身去 隔着一层雾,模模糊糊地,她见到了父母、蔷蔷……康诺呢?康诺在哪里? “姊,你睁开眼睛,求求你醒过来。”她认出季蔷的声音。 “薇薇,你别吓唬爸妈,我的好女儿,你千万不能死呀。”郑美娟哭号着。 死!?她就快要死了吗? 死对她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季薇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医生已经无能为力,她的造血机能已经完全损坏,而凝血机能也起不了一点作用,她体内的血正一点一滴往外流,输血也无济于事。 她此时此刻只想再见康诺一面,她知道这将是最后的一面…… “薇薇!”康诺还是及时赶到了。 季薇睁开眼睛,但却无法见到康诺。于是她想伸手再握一次康诺的手,但她的胳膊不动了,想说些什么又发不出声来。 “薇薇,振作一点!” 康诺的头顶有了光圈,她终于看见了他,也再次握到了他的手。 但是她还是说不出话来,好恨呀! “姊,你想说什么?”季蔷哭着问。 康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把耳朵靠近她的唇边。 “原谅我……我……爱……你……”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眼角滑下如珍珠般的泪水。 “薇薇……” 康诺吻去她的泪珠,季薇的唇边露出了笑意,眼睛也逐渐地合上。 ※※※ 冬末的第一个晴天,风虽不再冷冽,仍带阵阵凉意。 墓前,一朵淡黄色的玫瑰正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身躯,一小丛怒放的金盏兰陪伴在一旁。 一个白衣女子正迎风而立,她的黑发被吹乱了,身影呈现出无限的哀愁。她就是--季蔷。 泪水在她的脸上无奈地流淌着,滑过她的面颊冰封她的心。 姊姊,请你安息吧! 今天我是来告别的。我会遵守对你的承诺,到英国将孩子平安地产下。虽然你无缘见到他,但是他还是你的孩子。 季蔷在心中对着季薇墓前的照片许下承诺。 照片中的季薇彷佛露出满足的笑容…… ※※※ 窗外飘了一整天的雨,玻璃窗上的雨已经流成了一条条婉蜒的小河,顺着窗框往下淌!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了,看不清,蒙蒙的一片。 这是标准的英国天气。 季蔷坐在窗前看了一天的雨。此刻她希望自己是那丝丝小雨,没有牵挂,只是任其由天空落下,也没有目的地,就这样飘呀飘的。 不行!她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难道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轻轻抚着微凸的小腹,感觉着胎动,她觉得自己好满足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满足。 为了怕引起闲言闲语,她办了休学。为了怕引起房东太太的疑问,她特地重新找了个落脚处。 虽然这间公寓旧了一些,但是因为交通便利,四周环境又幽静,所以她毫不考虑地租了下来。 腹部微微地拱了一下,她知道“他”又在抗议她的疏忽了。 这些日子她的胃口变大了,原本害喜所引起的不适症状也逐渐在减轻。 她为自己烤了两片土司,压上两片起司,又煎了个金黄色的荷包蛋,外加一杯五百西西的鲜奶。她的饮食完全是依照医生的要求,虽然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但是她将体重控制得很好,完全符合标准。不像前阵子她回到英国时,因严重害喜,加上又未能从季薇去世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她的体重一直猛往下掉,若不是医生提出严重的警告让她大梦初醒,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具有的重任。 “宝宝,妈咪要开动了,现在妈咪先喝口牛奶,再吃一口蛋……嗯,很香对不对?” 这已经成为她日常生活的习惯了。不论她在做什么、走到哪里,她都会告诉腹中的宝宝。 虽然腹中的胎儿才五个月,但是却已经可以感受到他传达给她的讯息。 曾经有一位名教育家就是用这种方法培养出一个天赋异禀、智商高于一般小孩的天才儿童。 当然,她并不是想培养一个天才儿童,只是她希望可以和宝宝培养一下感情。 门铃突然响了。季蓄皱眉这个时候会有谁找她?在这儿她没有朋友,甚至因为刚搬来,和隔壁邻居也不熟。 她将一束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走向门口。“是谁?” “蔷蔷,是我,康诺。” 季蔷像被点了穴般呆住了。 “蔷蔷……请你开门,我有紧急的事要和你谈。” 紧急的事?莫非是她在台湾的父母……康诺声音中的迫切促使她回过了神,她解开锁,拉开门雨丝飘在康诺的身后,因湿气而呈一片蒙胧,他看起来也只是像个幻影,一点也不实在。 这该不会是她的幻觉吧?她深深地吸口气。 “蔷蔷……”她的名字宛若发自他体内的深处,令她在心慌之余泪盈于眶。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身子颤巍巍,声音低低地问。 “可以进屋子再说吗?”他注意到她的虚弱。 季蔷点点头,走进屋里。由于过度的震惊,她的双腿竟微微发抖,但她担心的不只是腿,还有她的心,以及疯狂的悸动。 “你想不想来一杯热茶?或者来一份三明治?我正好在吃晚餐……”她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轻松自在的。 “别忙,我只想好好地看着你。”他的双眼只是紧紧地锁住她。 她振作起精神面对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重要得让他必须赶来这里的事,莫非……不!她马上推翻自己的猜测,季薇死了,他不可能会晓得宝宝的事。 “是不是我爸妈他们……” “他们很好。” “是不是已经找到撞死姊姊的肇事者?” 当初撞死季薇的车主在闯下祸之后,畏罪潜逃,快速驾车离去,一直到她回英国之前仍寻获不到撞死季薇的凶手。 “肇事者还未找到。”他蹙紧眉心。 此时,季蔷才注意到他瘦多了,也变得憔悴。 未刮的胡髭在他的下巴附近形成一片阴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彷佛说明了他风尘朴朴。 “你为什么会来英国?” “我是特地为你而来的。” 他的视线炙热地由上而下扫瞄她的身子,令她又热又冷,最后他的双眼定在她的腹部。 “为我……”直觉地,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季薇已保护地将手搁在肚子上了。 “你难道没有事要告诉我?” 血色逐渐自季蔷脸上褪去,心乱如麻的她,张口无言瞪着他。 他不可能知道的,她狂乱地对自己保证,努力维持镇定。此时,她清楚感受到他身上辐射出来的紧绷,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 “叶律师找过我,我看见你签下的契约,也找过约翰医生证明你和季薇所做。” 他的话令她胃部一阵翻搅,季蔷呻吟一声,怕自己又要呕吐了。 康诺睁大双眼,似乎发现情况不对,在他还没问明白她出了什么问题时,季蔷已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摇摇晃晃地一路跑向浴室。 她几乎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吐光,当她伸手抓上毛巾架时,感觉到一条毛巾压上了她的额头。 “别动!”康诺说:“清凉一下,会有帮助的。” 谢天谢地,那的确有用,但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点头,怕自己若移动半分,又会想吐了。 “你觉得好点了吗?”康诺过了一会儿问道:“需不需要找医生检查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挤出微笑拒绝:“这是很自然的症状,比起上礼拜已经好太多了。” 康诺想说的话梗在喉中,想到她所受到的痛苦,他的心就有如刀割。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扶你上床躺一躺。” “不用,我只需要坐一下即可,你扶我到客厅……”她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身子已被腾空抱了起来。 当她被他抱在怀中的同时,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 “要不要喝杯热茶?”他把她轻轻安放在沙发椅上,彷佛她是个残破不堪的洋娃娃。 “谢谢。”她喃喃说着,抬眼望着他。 康诺注视着她原本美丽的晶莹双眸下,泛着一圈淡淡的黑影,也失去光采,而长睫毛更沾了他该负责的泪珠。 “你不欠我任何感谢。”他充满愧疚地注视它。“我欠你一声抱歉,你不该受到这种折磨的。” “你全知道了?”她竟忘了叶律师以及约翰医生。 他点点头,幽幽地问:“你究竟想瞒我多久?” “我……”当初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局面。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他强抑住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你可知道当我明白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我自责得无以复加,心疼你的傻,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从未觉得我做了什么傻事,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季蔷凄切的眼神几乎拧碎了康诺的心。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父亲,你竟说一切与我无关?该死!” “你是想来要回你的孩子的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顺着季蔷的脸庞滑落;这一刻,她的心情百感交集,又乱得可以。 康诺心疼地看着像个被扭断过的布娃娃的她,心疼不已。 他听说过怀孕的症状会使孕妇极为不舒服,而刚才他也亲眼见识到她所受到的折磨。 她显然需要安静地休养,否则不只是害了她的健康,也会影响腹中的宝宝。他的宝宝是“他”?或者是个“她”? 康诺的视线忍不住又自动落在她的腹部,令他没来由地感到阵阵骚动的……兴奋以及骄傲。 他即将拥有自己的骨肉,而且怀着他的骨肉的人,竟是季蔷! 这样的安排是上天的垂怜吗? “我怀孕的事,我爸妈知道了吗?”她难以想象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希望对他们隐瞒吗?”他的话已经给了地肯定的答案。 “他们一定气坏了。”季蔷的、心情已经不是复杂可以形容。 “他们的确是气坏了,但是在看过薇薇的遗书之后,他们便可以体谅你的付出。” “遗书?”她僵住了。“什么遗书?” 康诺从口袋取出一只白信封交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薇薇要叶律师转交给你的信。” 季蔷从信封中抽出一张浅蓝色的信笺蔷蔷: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你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要难过,也不要哭泣,让我能走得安心一点好吗? 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康诺,我和康诺的婚姻则是个错误。不要责怪康诺,这个婚姻的错全是我咎由自取的,康诺他也是个受害者。 你一定不明白当初康诺为什么会要我?那是因为我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康诺,却忽略了你也爱他。然而,爱是自私的,所以两年前我无耻地设下图套陷害康诺,让他不得不对我负起责任而娶了我。往是两年来,我真正领悟到了一桩没有爱的婚姻是何等的可悲;我得到了康诺的人,但他的心却不属于我。 他一直是个尽责的丈夫、无可挑剔的丈夫,但是我爱他,却无法带给他幸福,只能带给他痛苦,我错了,而上天也惩罚了我。 我不但无法生孕,甚至得了子宫癌。当我得知上天对我的惩罚,简直有如青天霹雳,但我绝不怨恨上天,我只希望在我仅存的日子里,可以赎罪。 所以我到英国找了你,求你代我受孕,一切完全是我真心的要求,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也许我来不及看到孩子的出世,但我会保佑你平安、顺利地生产。 今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也不能为你和孩子尽一丝心意,但是我相信康诺他会照顾你和孩子的。 薇薇绝笔季蔷因感染了信中字里行间的苦涩与无奈而痛哭失声。 康诺沉默地拥着她,任由她尽情地泄,不断地轻揉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 渐渐地,季蔷的哭声由嚎啕大哭渐渐转成小声啜泣,康诺才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温柔地为她抹去晶莹的泪珠。 “别哭,蔷蔷,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碎,而且你也不想让薇薇难过的是不是?” 康诺温柔地哄着泪眼汪汪的她。 “我不知道姊姊她这么痛苦,原以为我代她受孕生子就能带给她喜悦,没想到我太异想天开了、太自以为是了。” “我没有看过薇薇写给你的信,但是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全是……” “不要说了,即使她曾做错、她曾带给你痛苦,一切也该随她的去世而消失了,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你。”季蔷红着眼圈哽咽道。 “我明白,我知道薇薇她爱我,所以我更不能辜负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什么意思?” “我要带你回台湾。” 第六章 也许是因为心情的转换,季蔷一直睡得不安稳。虽然康诺订的是头等舱,但是机舱内的压力使得她觉得不是很舒适,而腹中的宝宝似乎也有此感应,踢动得更厉害。 “你要不要吃医生开给你的药?”康诺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她的举动。 “不用了。”她是尽量能不服药就不服,深怕药物会对宝宝有影响,虽然药是医生开给她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小心一些好。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他怪自己太过心急,居然也没顾及到长途飞行会不会对她和胎儿造成影响。 “我不是肚子疼……只是宝宝可能是第一次塔飞机过于兴奋,所以就不安于‘肚’,不停踢着我的肚子。”她才说完,又明显地感觉到强烈的胎动。她安抚似的拍拍肚子,试着让宝宝放轻松一些。 “他让你吃不少苦,等他生出来之后,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康诺开着玩笑,但季蔷却信以为真。 “不,他可是我的宝贝,我不准你打他,否则我会心疼的。” “他也是我的宝贝,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舍得打他吗?”康诺动容地说:“只是我也不忍心看你受苦,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代你受过。” “如果男人可以怀孕,姊姊就不用费尽苦心了。”她黯然神伤的。 “胎动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为了怕影响季蔷的心情,康诺连忙换个话题。“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肚子吗?” 季蔷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 康诺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但却不知该把手往哪个地方摆,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季蔷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宝宝似乎也感应到康诺的期待,很配合地拱动了一下。 “好奇妙的感觉!”康诺惊喜地笑咧开嘴。这是他的宝宝,他可以真实地感觉到一个新生命的存在。 “宝宝在跟你打招呼呢!”季蔷指着肚子。 “真的吗?”又是一次的惊喜。 季蔷十分骄傲地点点头:“宝宝很聪明,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他和你可以沟通?”康诺不相信。 “当然!宝宝很善解人意,又是个乖巧的宝贝。”季蔷对着肚子说:“是不是呀?宝宝?妈咪说的对不对?” 宝宝好象真的听得懂她的话似的,又动了一下,令康诺啧啧称奇。 “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我在英国的这段日子,完全是宝宝陪着我度过的,如果没有宝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蔷蔷,我很抱歉……”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英国的日子,他便十分自责。 “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我说过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康诺顺势握住她的手,他的举动令季蔷有些措手不及。 “对不起!”空中小姐带着亲切的笑容走向他们。“康先生、康太太,想要来点饮料吗?康太太是否想喝杯温牛奶?” “好吧!我来杯温牛奶,我听说牛奶可以帮助睡眠,对胎儿更是有益健康。”康诺温柔地看着季蔷:“你也该好好地休息一下,否则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康太太好幸福,康先生真是个体贴又细心的丈夫,以后也会是个好父亲的。”空中小姐左一声“康太太”、右一声“康太太”,叫得季蔷浑身不对劲。 “不,我……”她原想表明白己的身分,但康诺却比她快了一步开口说话。 “我一定会尽力做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的。” “看你们夫妻鹅蝶情深,令我都有了想结婚的冲动。”空中小姐十分羡慕地笑着说:“我现在就去替康太太拿杯温牛奶。” 空中小姐一离去,季蔷马上表现出心中的不满。 “你为什么要造成别人对我们的误解?” “什么误解?”康诺一时未能会过意来。 季蔷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与康诺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你是康先生没错,但我不是康太太,姊姊才是你的妻子,我不想篡夺姊姊的地位。” “你生我的气了?”康诺没料到她竟如此在意已去世的季薇,看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她忽然领悟到自己不该对康诺发脾气,在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让外人误会的。 而且康诺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到外人的异样眼光,她怎么可以怪罪于他呢? “康太太,你要的温牛奶来了。”空中小姐递上一杯牛奶。 “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康诺一眼,发现他竟没有因她的无理取闹而生气,令她更加愧疚了。 “喝完牛奶,好好地睡一觉,别多想了,嗯?”康诺细心地替她盖好毛毯,一脸完全不在意的微笑。 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牛奶发挥了作用,季蔷沉沉地睡着了。 凝视着她睡熟的脸,康诺舍不得将自己的视线掉开。 她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是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宝贝。 当他得知她怀了他的孩子之后,他兴奋、激动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他该感谢季薇的安排。 他一定要尽自己的力量全心地爱季蔷和孩子,他不要她再离开他了。 季蔷挪动了一下身子,显然机舱的椅子令她睡得不舒服。 康诺轻轻将她的头扶至他的肩上,正当他想闭目养神时,即被一声声低泣惊得睁开眼睛。 “姊姊不要……姊姊不要……” 他不知道她作了什么样的梦,心疼地住她的泪水浸透他的衣服。 “嘘--蔷蔷,没事了。”他轻轻摇晃她。“醒来,我在你身边。” 季蔷慢慢摆脱梦的纠缠,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靠在谁的肩上。 康诺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头,使她感受到关爱、有安全感。 “我梦见姊姊了。”她低低地啜泣着。 “放轻松一点,什么也别想,好好地睡。”康诺喃喃道,在她发上印上一吻。 她合上眼睛,但仍无法安然入睡,直到康诺的手轻轻地拍着她,一丝安全感慢慢升起,规律的动作和隐约传来的哼曲声,终于使她沉入梦乡。 ※※※ “爸、妈,我回来了!”季蔷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马上投入他们慈祥的怀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郑美娟频频拭泪。 “爸、妈,”康诺忍不住出声说:“蔷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十分疲倦,我们还是先让她上床躺着,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慢慢谈。” “是!是!”郑美娟视线落在女儿微凸的小腹上。“挺了个肚子,又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一定很累、很不舒服,妈陪你回房间休息。” “不,我不累,我想和爸妈说说话。”她在英国的时候一直盼望回家。 “傻ㄚ头,都已经回来了,还急什么呢?回房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晚一点再说也不迟。”季正中也开口说话了。“好吧!”她也觉得有点累,而且她注意到了康诺和季正中好象有话要说,于是她在母亲的陪同下回了房。 一回到她的房间,郑美娟便心疼地数落她。 “傻ㄚ头,你怎么有了身孕也不敢告诉妈,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了英国?要不是薇薇写了封遗书,我们全被蒙在鼓里。而你万一有了什么事,教我们如何是好?我和你爸爸已经失去了薇薇,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了。”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的意气用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的,只是我当时的心好乱好乱,我也没料到薇薇她会发生意外而身亡,所以我好无助,只好逃得远远的,我怕让您和爸爸伤心、怕惹你们生气。” “我们当然生气,气你为什么要答应薇薇做出这么胡涂的事……”郑美娟说出当初刚获知她怀孕时的心情。 “妈,我……” “但是我们现在不生气了,因为你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薇薇的心愿,薇薇再也没有遗憾了。”郑美娟心疼女儿无私地付出。“你这傻ㄚ头,上天绝不会亏待你的。你从小到大,心地就一直很善良,即使当初你也是爱着康诺,却为薇薇的幸福从不敢表明,还一个人远渡重洋到英国疗伤,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姊妹谁受伤,我都不忍心呀!” “妈,您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对!过去了!”郑美娟天真地说:“现在你怀了康诺的孩子,你会有个新的开始。” “妈,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怀了他的孩子,但我们是不可能……” “又说傻话了!”郑美娟轻斥道:“孩子是康诺的,难道你不承认康诺是孩子的父亲?难道你真的忍心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弃之不顾吗?” “我当然不会弃孩子于不顾。”她嚷嚷叫了起来。 郑美娟露出一个“宾果”的眼神。 “那你若不和康诺有新的开始,你又该用什么身分去照顾孩子呢?” “我不能和他结婚。”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她的脑子里像被弄乱的一团毛线,理不出头绪来,只好哀求道:“妈,我现在好混乱,可不可先不要谈论这个问题?” “好,我们现在可以不谈,但是明天、后天你仍要面对这个问题,你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辈子,伸头、缩头都一刀,你可别一错再错。” ※※※ 乌云遮月,季蔷的心亦是如此。 母亲的话一遍又一遍地缭绕在她耳际,就连当初她答应了季薇代孕生子时,她也从未想过要与康诺结婚,如今阴错阳差地,季薇死了,她可以和康诺结婚吗? 就算她愿意,康诺会愿意吗? 他到英国接她时,从头至尾没提过此事,她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如果今天她没有怀他的孩子,他还会到英国找她吗? 他要的只是孩子呀! 她不要他为了对孩子负责而娶她、她不要重蹈季薇当年的覆辙、她不要那样的婚姻!她不想带给康诺再一次的痛苦,因为她爱他,非常地爱他。 ※※※ “乒乒乓乓……” 叶芝羽的房间内活像经过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叶家的佣人个个躲得远远的,深怕不小心会遭来横祸。 王雪子面对正在大发雷霆的女儿,除了摇头叹气,还是摇头叹气。 好不容易叶芝羽摔东西摔累了,王雪子才陪着笑脸走近她。 “宝贝女儿,快告诉妈咪,又是谁惹你生气了?”她有时也满自责宠坏了女儿,但是偏偏她又只有芝羽这颗掌上明珠,从小就不舍打骂。 “还不是该死的季家姊妹!”叶芝羽像宣泄不够似的,拿起剪刀将被被子剪了个稀巴烂。 “季薇已经死了,不是吗?”王雪子还直为女儿前些时候的转变而额首称庆。自从季薇死后,叶芝羽的脾气就收敛了许多,彷佛脱胎换骨,没想到才没多久又原形毕露。 “她死了,却阴魂不散,居然让季蔷怀了康诺的孩子,气死我了!”她拿起利剪用力地戳着羽毛枕,这种几近暴力的行为令王雪子看了都握把冷汗。“你说季蔷怀了康诺的孩子?这怎么可能?”王雪子不相信。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是这已经是存在的事实……”叶芝羽愤恨地把事情始末告诉王雪子。“天哪!这季家姊妹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她们不只存心不良,她们根本就是生来和我作对的!”她把羽毛枕当成季蔷的脸,更加用力地刺着。 王雪子知道女儿自小就爱着康诺,原以为季薇死了,女儿就可以称心如意,没想到人算终不如天胜。“唉!生米已煮成熟饭了,你生这么大的气又有什么用?而且天底下的男人又不只康诺一个,凭你的姿色、我们家的财富,想追你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我看你不如对康诺死心算了。”王雪子苦口婆心地劝着叶芝羽。 “不!我不死心!”叶芝羽好胜不服输的个性激起体内的恨意。“我才不会这么就便宜了季蔷,我要得到康诺,我一定要嫁给他,我绝不退出,而且……” “而且怎样?” “世事难料,谁知道会不会再有意外的发生?”她阴狠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令王雪子感到陌生也感到--害怕。 ※※※ “妈,您在忙什么?” 季蔷吃完了早餐回到房间,发现郑美娟正在为她整理衣物。 “蔷蔷,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孕妇装?” “这不是我买的,是姊姊买给我的。”看到这些孕妇装,令她再度热泪盈眶。 “傻ㄚ头,别哭了。”郑美娟拉着她住床沿一坐。“人家说怀孕的时候要高高兴兴的,千万别爱哭,不然以后生下的孩子也会爱哭。” “这只是传说而已。”她破涕为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宜一无。”郑美娟经摸着她的肚子,感慨地说:“一个生命结束,又是一个新生命的来临,没想到我就快当外婆了。有没有定期接受产检?一切都还正常吧?” “很正常。”这一点她倒不担心。 “有没有照过超音波?男的,还是女的?”郑美娟好奇地问。 “女的。” “女的?”郑美娟眼睛快她地闪过一丝失望,即使只是一那,仍被季蔷捕捉到了。 “妈,生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比较贴心,再说你还不是也生了我和姊姊呀!” “女儿是很好,只是康诺期盼了这么久,康家又一脉相传,如果你第一胎生个男孩,那不是更好?”郑美娟替季蔷打气:“没关系,第二胎你再生个男孩,这样就十全十美了。” “妈,不会有第二胎了。” “为什么不会有?我可不准你才生一个小外孙女喔!你起码也得生个半打、一打的,若怕累可以请人带,我也可以帮你带。”郑美娟异想天开的。 “半打?一打?妈,你以为我在卖汽水,用灌的?”季蔷哭笑不得。 “那至少也要生三个。”郑美娟居然跟她讨价还价起来。“妈……” “叮当……”门铃声打断她们母女的谈话。 郑美娟拍拍她的手,笑道:“看来康诺已迫不及待要来接你了。” 果然被郑美娟料中,康诺带着一束粉嫩色的郁金香出现在季蔷面前。 “抱歉,我买不到你喜欢的白色郁金香……” 未等他说完,郑美娟的声音已插了进去。 “买什么白色的花,这种颜色才漂亮,显然人家说‘父女连心’,你八成也有了预感对不对?”“预感?”康诺挑挑眉。“蔷蔷肚子的宝宝是个女娃儿。” “真的!?”康诺显然很高兴,完全看不出一丝作假或失望,这一点倒令季蔷很意外。 “什么真的假的,下次产检时,再请医生照一次超音波确认一下不就得了。”郑美娟笑地说:“你们坐一下,我上去把蔷蔷的行李拿下楼来。” “妈!” 季蔷实在是想问她为什么要拿行李,却被郑美娟误解。 “去去,你是个孕妇,不能提重物,妈妈拿就行了。” “妈,还是我来吧!”康诺自告奋勇地走上楼。 季蔷不解地看着康诺的背影,再看看郑美娟问:“妈,您要把我赶出家门吗?7您不要我了吗?” “老天爷……”郑美娟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会不要你了?其实我也想照顾你的。” “蔷蔷!”康诺提着她的行李步下楼,来到她身边。“我希望由我来照顾你,所以才会请求妈答应让你跟我回家。” “回家!?”她摇摇头,有些感伤:“这儿才是我的家。” “蔷蔷,你就听从康诺的安排,你若想家,随时可以回来的嘛!”郑美娟安抚着她道:“而且,我也会常常去看你。” “我……” “别拒绝我……”康诺带着期盼说:“我希望可以尽点责任。” 该死!她就知道他又要负责任,这就是她最不想他做的。 “你对我没责任!”她赌气。 “但是我对孩子有责任。”他很自然地脱口说出这句话,根本没注意到话中有何不妥。 “蔷蔷,别孩子气了。”郑美娟也不明白女儿在执拗什么。 “就算我不走,您大概也会把我扫地出门对不对?”她有些委屈。 “对!对!”郑美娟误以为她在说笑话,没真正了解她的想法就回答。 季蔷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现在她才明白她是多么无助、可怜。 “蔷蔷,我们走吧!”康诺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看来他还是太一厢情愿了。 季蔷虽百般不愿,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跟着康诺走出去。 ※※※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她发动车子渐驶离市区,如果她没记错,康诺和季薇的屋子是在市区而不是郊区。 若说他想带她回康家,也不该是这个方向,因为康家是在阳明山,而此时他却将车子驶向了淡水的方向。 康诺偏过头对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然后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一直将车子驶进了一个类似社区的大型拱门前,才停了下来。 他拿出一张磁卡在旁边的计算机辨识器刷了一下,铁门缓缓打开来,康诺继续往前开去。 “好美的社区!”季蔷忍不住对眼前见到的景象发出赞美。 这个社区里面的房子几乎是仿欧洲别墅的造形,每户人家前都有一块绿油油的草枰,社区内还有绿树扶疏的公园、露天游泳池、网球场、小孩嬉戏的游戏场,设备相当完善。 康诺将车子在一幢屋子前停了下来,给了她一个“随我来”的眼神,然后步下了车。 “这是谁的家?”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带她来拜访朋友吧? 康诺拉出一把钥匙递给她,用眼神鼓励她开门。 不知道他胡芦里卖什么药,季蔷决定用这把钥匙解开自己的疑惑。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挑高、格调优雅的客厅,里面的摆设充满了艺术气息。 “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康诺迫不及带她穿越过客厅、厨房,来到了餐厅。 这个餐厅布置得很有欧洲乡村的风味,原木的餐桌铺上苏格兰格子的桌巾,原木的餐椅,背面还有一大片落地窗,而后面又是很大的后院。 后院里种满了易于繁殖的栀子花,黄色、白色大朵大朵的栀子花在白天十分耀目,也让人轻易感受到花朵燃烧生命的热情奔放。 康诺推开了落地窗,阵阵的花香随风吹入屋内,顿时满室的香味。 这样一幢房子、这样一个布置,甚至栀子花,都曾是她的梦想。 季蔷一直未能接受自己的梦竟已成真,只能楞楞地注视着一切。 “我们去二楼。” 康诺又带她上了二楼,为她介绍每一个房间。“这间是书房。” 季蔷注意到书房内除了摆满了书之外,还有一张设计制图专用的桌子。 她知道设计一直是他的最爱。 康诺又继续带她往下参观,但他却跳过书房旁的房间,直接打开最中央的房间门。 “这是你的房间,你看看少了什么或需要什么,我们再慢慢地添购。”季蔷环视着房间,最吸引她的莫过于那张仿欧洲十八、七世纪的公主床,四根铜柱垂下了白纱,好浪漫。而这张床也是她一直想要的。 如果康诺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的目的已经得到了。 “隔壁是我的房间。”康诺指指左边,令季蔷讶异的是,那里还开了一扇门。 “门是为了方便照顾你而设计的。”他读出她心中的疑惑:“你目前怀孕,我怕接近产期会有特殊状况,所以才决定这么做的。” 她为他的细心而感动。 “隔壁是baby房,你想瞧瞧吗?”他指指右边,同样也是多了一扇门。季蔷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让她以后方便照顾baby。baby房布置得相当可爱,连音乐铃、baby床,一些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具备齐全了。 “baby房的对面是佣人房,孩子生下之后可以找个奶妈来带孩子。” “不!我要自己带孩子。”这是她一向坚持的,因为她相信自己带的孩子可以更贴心。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当初选择杜妈是正确的决定。” “杜妈?她是谁?” “她过两天会来,以后家里的事以及三餐她都会打点,还有你生下baby之后,她也可以帮你分担带孩子的工作。你放心,她带孩子相当有经验。”他向她解说,但却保留了一点不敢告诉季蔷……杜妈是叶芝羽的表亲,他怕她会反对。 当初,他也是经过再三考虑才决定采用杜妈;一方面杜妈有前任老板的大力推荐,加上叶芝羽又拍胸脯保证,他才放心。 他很高兴。自从季薇去世之后,叶芝羽态度上俨然换了个人似的,当她获知季蔷怀孕一事,不但没有吃醋,还一直热心地帮他张罗房子,否则在这么短时间,他还真是乱了方寸,不知该从哪一方面着手。 “康诺,我是怀孕,不是生病,没有虚弱到事事需要被人服侍的地步。”康诺小心翼翼的态度,令季蔷有些啼笑皆非。 他居然要她像尊蔷萨般被供着,不让她动手做一点事,就连她渴了想喝杯水,他也抢着倒。 “你现在有了身孕,还是小心点。”他把她当成珍品般的保护。 “我可不想当废物。”她抗议。 “等你生下了baby你就会忙得跟陀螺似的,到时候你想休息可也不容易。况且,我不希望你太累,毕竟你昨天才搭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一定睡得不好。”他温柔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不好?”她相当意外。 “我还不了解你吗?” 这时行动电话的响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只见他对着电话匆匆说了几句便收了线。“谁打来的?”希望不是她所预料的人叶芝羽。 “是芝羽,她提醒我下午有个日本客户要来接洽扩厂的事。”他注意到她脸上神情的迅速变化,低声地哄着说:“我下午回公司去一趟,很快就回来陪你。我已经和芝羽谈过了,在社妈还没来时,公司的事暂交由她处理。” “看来叶芝羽已经是你不可缺少的工作伙伴。”不是她喜欢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而是她太了解叶芝羽的为人,她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对季蔷的反应,康诺本是意料中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把杜妈的身分告诉她的原因。 “蔷蔷,你别多想,其实芝羽她已经改变了许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但是对某些人还是要有些防备得好。 ※※※ 即使怒火中烧,叶芝羽仍掩饰得很好。 少了个季薇,多了个季蔷,她仍不放在眼里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扭转康诺对她的印象,这样她处心积虑的计划才能一一实行。 “季蔷看过房子后,她有什么意见吗?”当初她恨不得能放把火烧了那幢房子。 “蔷蔷很高兴,也很满意,芝羽,我应该好好地谢谢你。”康诺对她的印象逐渐地好转,加上心情轻松使然,连说话的口气也一改前些时候的忧郁。 “你想怎么谢我?”她挑挑眉,露出个诡谲的笑。 “这……我还没想到,你也知道最近我一直牵挂着蔷蔷,现在终于把她带回来了,我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地谢你,你可有想到要什么样的礼物?” “礼物?”她冷冷地扯动了下唇角:“就算我说了也是白说的。” 她话中带话,康诺不是听不出来。 为了她生日party一事,她仍耿耿于怀的。 “也许你可以当我女儿的干妈。”提到孩子,他脸上露出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女儿?你说季蔷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娃儿?”太好了,正中下怀。 “是,我想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康诺脑海里忍不住联想出一个和季蔷一个模样的小女孩。 “既然你不嫌弃,那我当然很乐意当你女儿的干妈,不过……”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季蔷她会答应吗?她肯吗?” “蔷蔷她会答应的,我相信你们还是可以成为好朋友。” “我也是这么希望。”她笑里藏刀。 ※※※ 康诺的一颗心一直悬挂在季蔷身上,好不容易谈妥扩厂的计划,他迫不及待地飞车赶回季蔷的身边。 一进屋子,发现屋内静悄悄地,他差点就忘了呼吸。 她又离开他了吗? 他焦虑地冲上二楼--当他见到季蔷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地熟睡着,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傻念头而忍俊不住。 在飞机上,他感受到季蔷腹中新生命的悸动,令他忍不住升起想再感受那种悸动的欲望。 他极轻且温柔地把手掌贴在她的腹部,宝宝像感应到了他贴近,竟轻轻动了一下。 宝宝也像怕吵醒了季蔷,虽然动得很轻,但仍令季蔷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她好喜欢睁开眼睛就可以见到他的感觉。 “我吵醒了你吗?” 她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掌还紧紧贴在她的腹部。 忽然,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紧绷正在形成,是如此地强烈、饥渴。 她不由自主轻颤,他浑身也为之一紧。 “我不是故意……只是想跟宝宝打个招呼……” 她了解地点点头,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笨拙地想坐起来。 康诺马上温柔地助她一臂之力,然后她的胸脯也因而与他的胸膛相触,令她微微颠踬一下。 康诺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季蔷心中感到一丝炽热及不安。 接着她感到他的一只手滑入她衣服的衣领下,将压在里面的几格头发拨出来。 季蔷的视线落在他手指上的结婚钻石戒指。它正像指控似的灿灿发光。 一时间,季蔷除了那闪闪的光芒,什么都看不见。 老天!她怎能无视于它的存在?她差点忘了他是属于季薇的,她顿时觉得好愧疚,以及……无助。 他随着她的视线读出了她的心思,他竟想也不想地想将戒指脱下来。 “不!不要!”季蔷打破陡然降临的沉默。 “蔷蔷?”矛盾的情绪强烈得使他无以掩饰。 “求求你……”她哀求。 康诺轻叹了一声,不想让她的心情受到影响。 “你好久没看淡水的夕阳,想不想去?” “好呀!”她想起第一次到淡水看夕阳的情景,忍不住噗时笑了出来。那次她竟然连吃了八个阿婆铁蛋,还吃了三碗鱼丸汤,然后又拉拉杂杂吃了刨冰、蚵仔煎,结果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地去挂急诊。 有了前车之鉴,吓得康诺不敢再带她去看夕阳。 “先说好的,铁蛋最多吃两个、鱼九汤一碗,不准吃刨冰,否则不去。”这次他得先约法三章不可。 “好,我知道,难道有了一次经验,我还不怕吗?况且我现在必须控制饮食,我可不想变成一只大笨象!”她迫不及待地催着地:“快走了,否则待会儿迟了就看不到夕阳了。” 康诺看她一副急惊风的样子,实在无法把她和孕妇划上等号。 第七章 酒是穿肠毒药,叶芝羽却把它当成开水般一杯杯地喝下肚,酒精像火燃烧着她的体内,使得她对季蔷的根意益发强烈。 “要不要我陪你喝一杯?”身边响起一个十分轻浮的声音。 她知道像她这样一个女子单独出现在这里,又藉酒消愁的,很多男人会对她趋之若骛。 “滚开!我不需要人陪!” 她手一挥,却被接个正着,正当她想给对方一个巴掌时,对方又及时握住她的手腕。 “看清楚,是我。”小黑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你……你怎么还在台湾!?”叶芝羽完全清醒过来。 “我还不想走。” “混帐!”她狠狠地向他吐了口口水。“你已经收了我那么多钱了,你居然还敢……” “别狗咬吕洞宾了。”小黑不徐不缓地拿起纸巾拭去脸上的口水。“我知道你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忙,我可说是你的救世主。” “你知道什么?” “还有一个季蔷不是吗?”他可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杀鸡焉用牛刀,那个臭婊子我自然有的是方法对付她,你还是滚远一点!那件事虽然已经趋于平静,但警方可还是在追查肇事者,如果你不想吃牢饭,你就识相一点吧!” “放心,我不会坏了你的计划,不过--我手头上缺这个呢!”他比了一个“钱”的手势。 “你休想我会再给你一毛钱,当初我可是照约定给了你钱,你可没忘记吧?” “当然!”小黑陪着笑脸:“但是我现在在跑路,那一点钱根本不够用。叶小姐,你还是多少支持一点吧!”叶芝羽有些后悔当初找了小黑帮忙,她太了解这种亡命之徒是沾不得,否则难以脱得了身。 “你想要多少?”小黑比了两根手指。 “二十万?”这倒不是个大数目。 “不,是两百万。”小黑狮子大开口。 “你疯了!”当初他们谈妥的价码也只不过是一百万。 “我正常得很。两百万对你而言是个小数目,况且上一次的事我做得也相当漂亮,要额外的奖赏难道也不行?”小黑无耻地夸口。 “小黑,你低估了我。我叶芝羽的字典里没有‘怕威胁’这几个字,我劝你招子放亮一点。” “招子放亮的人应该是你吧?我可是不怕去吃‘公家饭’的,但你……可丢不起这个脸,也许我待会儿就上警察局去……” “你敢!” “哈!我小黑杀人的勇气都有了,岂有我不敢的事?” “好,算你狠!”叶芝羽咬咬牙应允:“明天,你到公司拿钱吧!”幸亏这几天康诺把公司交由她管理。 “没问题!”小黑洋洋得意地笑了。 ※※※ “香菇鸡!?”季蔷几乎已到了闻鸡色变的地步。 郑美娟几乎“每日一鸡”,而刚开始,季蔷为了不想抹煞母亲的心意,她几乎都吃光,但是她发现母亲似乎受了鼓励有些欲罢不能。 “妈,我吃不下了。”也许是因为心情的转变,她这两天的胃口不错,加上孕吐的症状也消失了,她发觉体重有加重的趋势。 “吃不下也要吃,俗语说‘补胎胜过坐月子’,你现在多吃一些肴营养的东西,对母体、胎儿都有帮助。再说以后坐月子更加要注重,到时候你要吃的才多着呢!现在才只是小case。”郑美娟一副很有心得的表情。 “妈,我真的吃不下,而且医生交代过我必须注意体重,若体重过重,以后会不容易生产的。” “你不提我倒忘了,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去医院做检查?”经郑美娟的提醒,季蔷才恍然记起似乎也到了该产检的时候。 “你可别马马虎虎不当回事,你的情况不比一般孕妇。”真是皇帝不急急死老妈子了!“康诺,你现在马上带蔷蔷去医险做检查。” “妈,不急在今天的。” “蔷蔷,走吧!”康诺用唇形告诉她:快溜,否则又要被逼着吃香菇鸡,令她忍不住莞尔。 ※※※ 季蔷到了约翰的诊所,才发现约翰放了长假,目前由另一位医生代理他的职务。当季蔷被护士叫到名字时,她马上起身要走进诊疗室。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产检,所以她处之泰然。 “我陪你一块儿进去。”康诺尾随在后。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不!从此以后我要参与你怀孕过程的每一部分。”他对她露出一个教她心跳失速的笑容。“当初你受孕时我不在场,那是因为我不知情,可不表示生产时也没我的分。” “可是……” 季蔷感觉到全身血液直冲上她的脸颊。虽然只是例行检查,但是她无法想象康诺陪在她身旁和医生一起看着她的腹部被检查的情形。 “我想……” “不!我要参与。”康诺坚决地表示:“我不想只当个现成的父亲,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宝宝在肚子里生长时的喜悦。”季蔷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让他陪着。当她上磅秤称体重时,竟比上个月多出了两公斤,令她惊讶不已。 “天哪!我怎么会胖这么多!?”她失声喊着:“两公斤?一定磅秤出了问题!” “怀孕长胖也是正常现象的,对不对?”康诺宠溺地看着她“不行,从明天……呃,不,是今天开始,我要减肥。”她有些孩子气地说。 “就算你变得再胖,你也是我眼中最美丽的孕妇。”季蔷迎上他的视线,因他的话而悸动。 “康太太,麻烦你留下尿液,以便我们做检查。”护士拿出一个纸杯交给她。 康太太!?她望着康诺,因为刚才填资料时,是他代笔的。 但康诺只是微微耸动肩膀回答她的疑问。 季蔷生着闷气,拿着纸杯走向洗手间。 尔后,她依着护士的指示走入检查室,但她见到检查抬时,她忽然失去了勇气。 “怎么了?”康诺见她迟迟没有行动。 “我……”她以窒息般的声音说道:“你还是出去等我算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轻柔地以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将一缯发丝塞到她耳后。 “你在这里很不方便。” “为什么?” “因为等一下医生会检查我的肚子。” “然后呢?”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肚子。”一方面是害躁,一方面是她不想给康诺不好的印象。 “我以前也见过你的肚子。”“噢!?” “就是你穿泳装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不一样……”她知道就算她说破了嘴,他也会坚持留下。 无可奈何,她只好爬上检查台,静候医生到来。 当她的肚子露在康诺的眼前,她直很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医生先用尺量了她的肚围,然后拿出胎音监测器找寻胎音,当听到胎儿的正常心跳声时,康诺喜不自胜地握住她的手。 “康太太是人工受孕的是吗?”医生很专业的口吻。 “是的。”季蔷看了康诺一眼,有些难为情。 “你在英国时已做过超音波检查知道宝宝的性别吧?” “是女儿。”康诺再弯成一个愉快的微笑。 “先生女儿,下一胎再生个儿子,得一百分。”医生笑着说。 “女儿贴心,我喜欢女儿,我不在乎有没有儿子。”康诺用力地握紧了季蔷的手,似乎加重他的心思。 “很正确的观念。”医生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准妈妈有没有考虑喂baby吃母奶?” 怦怦!季蔷的心差点跳出腔口,她没料到医生会当着康诺面前提出如此私密性的问题。 季蔷涨红了双颊,点头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既然作此决定,那你从现在起得开始做乳房的护理,就是得把你的乳头变得敏感一点。”医生就事论事地陈述道:“你有感觉到现在胸部比以往敏感些了吗?再过些时候可能会分泌些微的乳汁,这些都是属于正常的现象。” 天哪!季蔷真想叫医生停止讨论这么敏感的问题。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康诺,原以为他的表情会和她一样尬尴,但是他非但没有,还一副兴趣盎然的神情。 康诺捕捉到她羞涩的眼光,一抹性感的火花在他们之间凌空划过。 “对于护理方面……医生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吗?我的意思是指日常需要做些什么事?” “你是个一百分的好丈夫,台湾很少有先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大概是民族性的关系吧!”医生加许地说:“其实乳房护理的工作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首先准妈妈可以每天解下胸罩几分钟,让乳头与衣料产生摩擦,或者用毛巾来做,直到乳头不再那么敏感为止,但一定要记得按时擦擦一些绵羊油或婴儿油保养。”季蔷原已红得可爱的双颊,这会儿变得更红了。医生没注意到她的尬尴继续说道:“现在起你每天也要做一些规律性的运动,比如散步之类的,饮食方面也要注意。” “这一点我会留意的。”康诺微笑加深了。 “很好。”医生满意地点点头。“房事方面,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听到这话,季蔷血管内的血液全在加速奔流。“没……” “我想请教医生,有没有哪些问题是我们要特别注意的?”康诺截断她的话,起眼睛无言地制止她再多说。 “康太太的健康状况极好,就目前来说,你们想怎么做、多常做都无妨,只要没什么特异的症状产生就行了。如果还不明白,市面上有许多书籍,都可以参考。”季蔷觉得自己快脑充血了。 她后悔刚才没有坚决拒绝康诺陪她一起接受产检。 “下个月约翰医生就会回来了,届时你们再和他商量生产方式。许多准爸爸都会要求陪准妈妈一块儿进产房,如果你们也是作此决定,那么准爸爸得接受拉梅兹课程,我这里有所有的相关信息可以提供。”医生热忱地说。 “好的,我愿意接受这样的课程。”康诺出奇不意地将季替的手举至他嘴边轻吻一下,他亲蔫的行为像极了一位深情的丈夫。 回家的路上,季蔷一直保持沉默。 不开口说话只是因为她的心凌乱得找不到言语可以形容。 “怎么了?为什么嘟着嘴不说话?是不是生气我逾越了?”康诺小心翼翼地问。她生气了吗?她又为何要生气了?她该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她终于理出一丝头绪:“我只是觉得你不须制造假象,造成别人对我们之间关系误解。” 突然一声好大的煞车声,要不是后面的车主反应够快,想必已造成连环追撞。 “喂!搞什么!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夹带咒骂声和抗议的喇叭声霍然响起,才让季蔷察觉到康诺正紧绷着一张脸,而他的眼是以那种令人害怕的光芒瞅着她看。为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季蔷降下车窗探头出去向后面的车主颔首致歉,然后催促着康诺:“开车吧!你停到车道,阻碍交通了。” 康诺的脸绷得更紧了,握着桃花心木排档杆的手一次次地握紧又放松。车厢内紧绷的气氛,随着飞驰过的每一哩路而更加沉重。他生气了!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为什么要生气?他没理由生气才对,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我们得好好地谈一谈。”他把车子停妥之后,径自下车。季蔷保持脊背僵直地跟随他进屋子。 “我不认为现在是谈话的好时机。”她尽可能保持平稳的语调,努力地不泄露出她混乱的情绪和逐渐升高的焦躁。 “反正迟早都要谈的,你又何必一直逃避?” “我没有逃避!”她平静地说:“我累了,我想休息了。”季蔷转向楼梯,还未及踏出一步,便已感觉他的手指扣紧了她的手臂,接着将她旋过去面对他。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什么。” “那么证明给我看!”他拉她上前紧贴着地,一只手插入她的发间,同时他的头则俯向她。 “放开我!”季蔷美丽的探幽眼眸里有一抹哀求。 “我不放开,再也不放开!”康诺灼热性感的唇吻上她的唇,他的吻像强占,却是那么温柔。季蔷晕眩了。她只知道他再不放开他,她仅剩的一丝理智将被情欲给湮没。 “不要……”她娇喘地企图挣脱,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从使唤地更贴近他。欺骗别人容易,但却骗不了自己。她气自己的脆弱,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他攻占。眼泪不争气地蒙上她亮丽的眼眸,她的理智和感情在拔河……终于,理智再次战胜感情。 “不要,不要做出让我们后悔的事!”她用力推开他,逃也似的跑上楼,将自己紧紧锁在房间内。原以为康诺会追上来,但他没有。随着渐远的汽车声,孤独和无助包围了季蔷。 ※※※ 康诺握住方向盘的手正感觉到戒子压在他肉上那股熟悉的压力。这个戒指像枷锁般套住他,自他说出婚誓起…… 无分贫富、生病或健康,彼此相爱与珍惜…… 他与季薇的婚姻一直是个错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爱过她。他娶了她只为了弥补自己酒后犯下的错误那个他一直以为的错误。 但他大错特错。 直到新婚之夜,他才明白他那次并没有真正侵犯了季薇,一切只是季薇设下的圈套。他曾想恨她,但是见到她忏悔的泪水,见她一遍又一遍爱的告白,他无法恨她。 但他还是不爱她。 她却没有怨言,只想默默地守候着他。 但在她生命的终结时,她终于弥补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 她一直了解他的,不是吗? 康诺突然掉了个方向,将车开向墓园,那个自从带季蔷回台湾之后,他便没再去过的地方 站在季薇的墓前,他将手指上的结婚戒指拔了下来。 “薇薇,我相信你不会怪我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 泪水由他的眼角悄悄地滑落 那是一种解脱。 ※※※ 季蔷对着窗外发呆,她望着橘黄色的夕阳慢慢消失在淡水河的另一端…… 康诺不要她了吗?连孩子都不要了吗? 她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她只能这么地等着他。 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疲倦像一层层的网,紧紧地包里住她,令她再也动弹不得…… 蒙间,她彷佛听见有汽车驶近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声音,然后还有脚步声。 康诺回来了!,他并没有不要她,也没有不要宝宝! “天哪!看我该死的对你做了什么!”康诺见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而脸颊上尽是未干的泪痕,心理好难过。 “我以为你不要我、不要宝宝了。”她挣扎地想站起来,身体却像水一般瘫在康诺的臂弯里。 “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要宝宝?你这个傻瓜!”他将她抱起,一颗伤心的泪由她的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臂上。 “别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家,你骂我、打我都行,只要你不哭。” “你刚刚去了哪儿?”她泪眼婆娑。 “我去看薇薇的墓。”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泪珠,那白色的戒痕清晰地映入季蔷的眼中。 “你的戒指呢!?”她捉住他的手。 “嘘!”他反吻着她的手。“现在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我要你好好地休息。” “可是……” “乖,听话。”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的声音像具有魔力般,令她沉沉睡去。 ※※※ 季蔷刚洗过澡的皮肤,不仅是白里透红,简直就如婴儿般的细腻、柔嫩、吹弹得破,彷佛拍得出水似的。 “我……哪里不对吗?”她连忙垂下眼打量自己身上的睡衣,当她注意到自己遵照医师的嘱咐没穿上内衣,乳头因与睡衣摩擦而挺立时,她的脸又红又热,那股灼烫劲儿直窜脚尖。他抱着她走向床,轻轻地褪去她睡衣外的薄衫。 “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他将她拉向自己,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温柔地为她吹整沾湿的头发。等到他关上吹风机,她迫不及待想站起来,但他的手却扳着她的肩不放。 “我现在很重……”他的眼神教她心慌。 “这点重量我还负荷得了。”他的手由她的肩上往下滑,柔声地问:“你开始做乳房护理了吗?”季蔷的心跳像乱了缔的马儿。 “也许我可以帮上忙……”他的手又往下滑了些,季蔷惊异得不知所措。她受惊的小脸楚楚可人地仰望他,他顺势吻上她。康诺的唇沿着她的唇、颈,一直到颈骨,令季蔷全身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软。她的轻颤更是惹来他的珍惜与怜爱,燥灼的火热、亲密的接触,两个人同时气喘吁吁,浮浮沉沉 “如果你想阻止我,我不会反对。”当他柔软而湿润的舌尖掠过她喉间狂乱的脉动之处,她已发不出一个“不”字。 “你想要我停止吗?”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探往她的睡衣内,手指轻轻地逗弄着她敏感的乳尖。 她的温驯令他疯狂。 他抱着她走向床,轻柔地褪去她的睡衣。 当他的视线饥渴地扫掠过她的全身上下,她的皮肤立即泛起了诱人的粉红。 “你一定觉得失望。”她以无法掩饰的沮丧语气说道。 “失望?”他笑开来:“为什么?” “我……很丑……” “不,你不丑,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美,也是最伟大的女性。”他的声音温又柔,眼神又真又灼,那带笑的唇满含着无限情意。 “可是……” 她的话被他的吻给吞没,就让他的柔情与她缠绵。 ※※※ “蔷蔷,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杜妈。”康诺为她们介绍道:“杜妈,这位是我的太太。” 当康诺说出“我的太太”四个字时,季蔷内心澎湃不已。 “太太,你好。”杜妈恭敬地向她打招呼。“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 “杜妈,你好。” 季蔷打量着杜妈,虽然她们第一次见面,但杜妈看她的眼神彷佛对她并不陌生。 也许是因为康诺曾对杜妈提起过她吧! “蔷蔷,以后有杜妈陪着你,我也就可以安心地上班了。” “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服侍太太的。”杜妈说。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康诺的陪伴,当他提到要开始上班了,她竟有些不太适应。康诺揉揉她的头发,用极其宠泻的口气笑道:“怎么又不高兴了?我只是白天去公司上班,下了班我就会回来陪你的。” 她知道他为了她已请了好些天的假,也体会到自己不该再这么依赖着他。但是她还是一时适应不了,也许是因为怀孕使得她变得软弱了吧? “如果你想我的话,可以打电话到公司给我,对不对?”他逗着她开心。 “我才不会想你呢!”她死鸭子嘴硬。 “好,那我想你。我求你,拜托你打电话给我行不行?”他夸张的口气不只令季蔷笑了出来,连一旁的杜妈也掩着嘴偷笑。“你讨厌啦!让杜妈第一天来就看我们的笑话。”她羞赧地跺着脚。“好、好,我讨厌,那我去上班了。”他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仍不忘叮咛:“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到公司给我。” “我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 “拜拜!”康诺轻轻地拍了下季蔷的肚子,跟宝宝道再见才离去。“康先生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外表出众、事业有成,一定有不少女人为他所吸引,太太你不担心吗?”杜妈的口气虽然平淡,但是话中的含意却不容忽视。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季蔷对她的印象打了折扣。 “还是小心一点好,有些事不能说得太自满。”杜妈的口气颇有挑衅的味道,见到季蔷微愠的脸色,又像在演戏般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对不起,我这张嘴就是爱说话,太太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你去忙你的工作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季蔷对太会做作的人一向不具好感。 这个杜妈……她不喜欢。 第八章 “早安,瞌睡虫,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小猪妈咪。” 季蔷回答以一声模糊的呻吟,闭着眼摸索着被扯开的被子。 “再不起床,会把我女儿饿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康诺趁机在面向他的背脊由上而下地印下一串吻。 季蔷因而发出哈哈的笑声,她很怕痒的。 “拜托,再让我睡一下下好不好?” 最近宝宝在体内迅速生长,她常常在夜里被她肚子里有力地踢动吵醒,甚至为了找个舒服的睡姿而翻来覆去,所以造成她嗜睡的习惯。 “想继续睡也行,但是你必须先把早餐给吃完。”他用唇磨赠着她的颈子,嗅着属于她特有的芳香。 其实每天一早他必须用最大的毅力,才能依依不舍地起床上班去。 他喜欢抱着她的感觉,更喜欢夜里与她的缠绵。 “我不饿嘛!” “你不饿,我女儿会饿。”他用手轻轻地爱抚着她的背。 季蔷翻过身来,以那作梦般惺忪的眼睛看着他。 “你的女儿正熟睡着呢!谁让她有个夜里爱骚扰她妈咪的爸爸。” “你说错了吧!”康诺促狭地向她眨了眨眼、暧昧地道:“那两个字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不许说!”她用手指点住他的唇,另一只手则指指肚子。“注意胎教,小心教坏了宝宝。” “那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总可以吧?” 他附在她耳畔喃喃私语,令季蔷忍不住害羞地双手掩面。 康诺看着她羞涩、稚气的举动,眼眸中有藏不住的浓浓深情。 “都已经快当妈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他拨开她的双手,见她仍丑红着一张脸。 他就是爱极了她这种反应,要不是他昨晚已令她这么累,他真想再好好地爱她一次。 “好啦,小猪妈咪,快起来,早餐都快变中餐了。”他强制压下鼠蹊部间那股急涌而上的反应。 季蔷像记起什么似的看着地:“咦!你今天怎么不用上班?” “杜妈去买菜,我不放心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他细心地扶她坐了起来。现在她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笨重,有时光想翻个身子,都不是那么容易。 “没什么不放心的?距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呢!”他的体贴令她感到窝心。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季蔷瞥到墙上挂钟上的时间,吃惊地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要不要去医院?”康诺草木皆兵地睁圆双眼。 “你别太神经质了。”她忍俊不住。 “那你干嘛叫得那么大声?” “我睡过头了嘛!” 这也不是什么新闻,每天她都要日过三竿才起床。 “我跟我妈约好,今天要去寺庙礼佛。”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大肚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小心点,别急,我待会儿开车送你过去就行了。”他捏了把冷汗直摇头。 “对了!”她又像记起什么似的。 “又怎么了?”还好他心脏的健康情形一向很好,否则怎受得了她一而再地惊吓。 “我决定买一辆汽车。” “不行!”这件事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不行?我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又不花你一毛钱。”她不解。 如果不是她怀有身孕,康诺真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打几下屁股。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那一点钱?” “不然你在意什么?” “你现在是孕妇……” “中华民国的宪法有规定孕妇不可以开车的吗?” “当然没有。” “那你就没立场反对。” “我不会答应,你根本不适合开车。” “谁说的?我可是有驾照的。” 他怀疑那张驾照根本是发错的。 “你忘了你第一次开车发生的事吗?” 对那件事他可是心有余悸。 在她领到驾照的第一天,兴高采烈地要他陪她开车上路.她不知是兴奋过了头,还是太过紧张,竟然把煞车踩成油门,整部车子冲向安全岛。 就这样,他新买的车子因而撞得稀巴烂,幸亏有惊无险,他们没有受伤。 “马有失蹄,人有错手,不能因一次的错误,就否定我开车的能力。”她不服气地嘟嚷着。 “我没有否定你的能力,只是你肚子这么大,开起车来会很不舒服的,不如等你生完之后,我再买一辆车给你。”这当然只是缓冲之计,等她生完之后,他还是会想方法不让她开车。 “这样啊……”她也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 “现在叫出租车很方便,再不然你想到哪里,我开车送你去好不好?你也不想我挂意着你的安危而无法专心上班吧?”他采取哀兵政策,因为她一向心软的。 “好吧!”虽百般不愿,她还是放弃坚持。 “这才乖。”他吻了下她的鼻尖,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只见他匆匆步出房间,再走进来时,手上多了一具行动电话。“你给我电话做什么?” “我也希望你出去走动走动,不要老闷在屋子里,但是我希望我可以知道你的行踪,万一你有什么不舒服,你也可以马上打电话给我。号码我都帮你设定好了,你只要按个钮,我的行动电话就收得到了。”他设想周到的。“快把早餐吃了,梳洗之后,我开车送你回家。” “是的,暴君!”其实,她爱死了这种被关心、保护的感觉。 ※※※ 康诺才一走进办公室,就见到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由于礼物上面没附上名片,而且今天也不是他的生日,他想不起会有谁送礼物给他? 于是他按下对讲机,请叶芝羽进来问个明白。 “芝羽,这个礼物是谁送的?” “我!”叶芝羽笑着回答。 “你送我礼物?” “不,我不是要送你的。”叶芝羽纠正他说:“我这礼物是要送给我未来的干女儿。” 康诺仍是一副不能意会的神情。 “这是个法国的洋娃娃,是我特地请朋友从法国空运来的。这才是开始而已,以后我还会陆陆续续地为我的干女儿添购衣服、鞋子;我是第一次当干妈,可不能表现得太寒伧。” 叶芝羽过分的热络,令康诺先是不知所措,又有一丝担忧。 那天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表现得如此在乎。 这些日子他又忘了跟季蔷提起这件事,万一季蔷不肯同意,那…… “你已经告诉过季蔷我要当你女儿干妈一事了吗?她没反对吧?”她明知故问。 “她没反对。”明知道自己在说谎,但康诺又不忍心教叶芝羽失望。 “那太好了,我还怕她不肯呢!”叶芝羽故作凄恻地说:“以前我们两人像死对头,从不给对方好脸色看,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到极点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我相信季蔷她绝不会像以前一样。” “希望如此喽!能化敌为友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她话中别有弦外之音,但康诺却未听得出。 “谢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出去做事了。” 在转过身背向康诺的那一那,叶芝羽原本温柔的笑容马上被阴森的恨意给取代。 她和季蔷只会是永远的敌人,想化戈干为玉帛?除非日出西山! ※※※ “叮当!叮当!”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正在阅读育儿书籍的季蔷。 “叮当!叮当!” 杜妈就在楼下准备晚餐,理应不会没听到门铃声的,而康诺也未到下班的时间,就算是他,他通常都自己开门不假手于他人。 会不会是康诺提早下班?会不会他忘了带家里的钥匙? “叮当!叮当!” 季蔷再也无心看书,走向房门口对着楼下叫着:“杜妈!” 一点响应也没有。 会不会杜妈出去买东西,一时忘了带门钥匙? 季蔷决定下楼去应门。 “叮当!叮当!” “来了!” 这样的按门铃法令她不由得感到烦躁,她误以为是杜妈,所以也没问清楚便打开门。 岂知门外却不见一个人影。 会是隔壁邻居的小孩的恶作剧吗?正当她觉得纳闷时,才见到门外的地上摆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康诺,康诺,别躲了,我知道是你对不对?”她第一个想到就是康诺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没有回答,仍是静悄悄地一片。 “别闹了,快出来。”她还是只有一个联想。 仍没有任何声音。 不是康诺! 她的联想被推翻,但又不明白礼物是谁送的。 会不会是康诺请人送来,而因为按太久的电铃,送货的人等得不耐烦,把东西放在门口? 如果真是这样,她非得向这家商店的老板提出抗议不可。 于是她也不作它想,将礼物拿了起来。 礼物并不重,精美的包装令人想一探究竟。 季蔷先解开上面的蝴蝶结,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然后再缓缓地打开纸盒盖 “啊!”她尖叫地瞪着手中的盒子。那里面竟是一个被刀子割烂的洋娃娃的头,更令她感到呕心的是,洋娃娃的眼珠子被挖空,还留着恐惧万分、像鲜血般红色液体。 她的双腿失去了力量,因突来的惊吓而瘫坐在地上,昏了过去 ※※※ “蔷蔷,你醒醒!” 康诺一接到杜妈的电话,顾不得被交通警提出超速又闯红灯的警告,一路飞车回到家中。 幸而他向警察做了一番解释,警察只是开了两张罚单,并没有对他多加刁难。 “康诺……”季蔷慢慢地苏醒过来。 “天哪!”康诺一颗心因她而纠得死紧。“你终于醒了!你现在觉得怎样了?要不要到医院去?” “没事了。”她的意识也逐渐在回复中。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突然昏倒了?”康诺不断吻着握在手中的手,一颗心仍志怎不安。 “昏倒……”昏倒前的那一幕像录像带倒带般回到她的脑海中。 “那个盒子……”她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康诺,你有没有看见门口的那个盒子?” “什么盒子?蔷蔷,你别激动,你是不是作了恶梦?” 她也宁愿只是一场恶梦,但是记忆那么清晰,绝不是她在作梦。 “有人送来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好可怕,……” “别激动,你要不要喝口热茶?”康诺回头吩咐一直站在房门口守候的杜妈:“杜妈,去端人参茶来。” “是!” “等一下!”季蔷猛地坐起身子,双眼紧紧盯着欲转身离去的杜妈问:“杜妈,刚才你上哪儿去了?” “我……没有哇!”杜妈狡辩地摇摇头:“我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餐。” “胡说!”她忿忿地指着杜妈说:“明明有人按了好久的门铃,你根本不在家,所以我才会下楼去开门,然后……”她说不下去了。 上帝?盒内的景象栩栩如生地重映在她眼前,令她胃部一阵抽搐。 康诺见她苍白如纸的脸,焦急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恨不得能将自己的体温全传给她。 “然后你见到了什么人?”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我以为……以为是你想给我一个惊喜,我就把它打开来……没想到里面却摆着一个洋娃娃的头……天哪!真是恶梦一场!” 康诺重重地松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 “没事了,只是作梦罢了!” 季蔷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只是在作梦?既然我只是在作梦,那么我为什么会在大门口昏倒?”说完,她望向一旁的杜妈,等待杜妈的回答。 “真的吗?杜妈,太太她真的在大门口昏倒吗?”康诺询问她。 “没有这回事,太太……她一直在房间,我是在楼下听到她的惊叫声冲上来看个究竟,才发现太太不对劲,连忙打电话通知康先生。” “你说谎!”季蔷激动地死瞪着她。 “没有,我没有说谎,事实就是这样。”杜妈面不改色地辩说道:“如果太太真的昏倒在大门口,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抱她回房间?” 康诺被她说服了。 “蔷蔷,也许你真的作了恶梦,有时梦境似真似假,会造成人的幻觉。” “这不是幻觉,真的有人来过,也送来一个可怕的礼物……” “好好,不是幻觉,但是一切已不存在,我们把它忘了好不好?”他哄劝着地。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话是不是?”她目光锐利地投向杜妈。 杜妈脸上闪过一丝惊骇畏缩的神情,连忙说:“我去端参茶给太太压压惊。” 季蔷并没有忽略杜妈的惊慌失措,但又无法拆穿她的谎言,令她不免有些沮丧。 更令她纳闷的是,杜妈说谎又为何原因?难道杜妈和那个礼物有关? ※※※ “好了,没事了。”康诺看着季蔷喝完参汤之后,脑际突然闪过一件事。 “我去拿一个礼物来给你。” “礼物……”她对这两个字产生恐惧感。 “你放心,这是个会令你开怀的礼物,我放在车子里,我现在就去拿。”康诺以极快的速度下楼取来礼物。 “是什么样的礼物?” 看他神秘兮兮的,令她也不觉得好奇起来。 康诺将藏在背后的礼物缓缓地拿到季蔷的面前。 季蔷像见了鬼似的发出尖叫:“啊!就是它!” 她瞪着康诺手上的礼物,那样的包装纸、那样的蝴蝶结,和她在门口发现的礼物是一模一样的。 “蔷蔷,怎么了!?”康诺被她的反应吓坏了。 “把它扔掉!那里头有个洋娃娃!”季蔷好不容易才有了血色的脸又开始发白。 康诺不得不钦佩女人敏锐的第六感。 “这里面是个洋娃娃没错,你怕什么?” 她深吸口气:“那是个可怕的东西,把它扔掉!” 是不是怀孕会使人变得胆小? “我保证这绝不是个可怕的东西。”为了证明白己所言不假,康诺拆开包装,取出食中漂亮的徉娃娃。 季蔷不只觉得自己的思绪紊乱,连呼吸都没有规律。 “你怎么有这个洋娃娃的?”她不相信这样的包装会是个巧合。 “是芝羽送的。我答应她让她当我们宝宝的干妈,所以她很高兴,便托朋友特地从法国空运回来的。” 一听到叶芝羽的名字,季蔷便觉得事有蹊跷。 平时她绝不是个多心或小心眼的人,但是下午的事件,令她不得不提高警觉。 “我不要她的虚情假意。”她也不喜欢自己变得这样尖酸刻薄。 康诺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以前你和芝羽合不来,也明白我不该擅作主张让芝羽当宝宝的干妈,但是芝羽已经不是以前的芝羽!她变了很多,如果有机会你和她见了面,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听你的口气,你对她的印象很好?”她冷冷地说。 康诺没注意到她语带讽刺,就事论事地说:“以前芝羽给我的印象的确不是很好,但是现在她变了……” “所以你不只对她印象好,而且也逐渐喜欢她对不对?”她怒气冲冲地说,把抢过他手中的洋娃娃,狠狠扔在地上。 但她马上因自己过度冲动的举动而后悔不已。 康诺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要是平时他一定会生气,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加上又因受到恶梦的惊吓,还有怀孕会使人脾气变得暴躁,以上几个原因加在一起,所以他可以原谅她。 “蔷蔷,别孩子气了。”他捺着性子把地上的洋娃娃捡了起来。 “你说我什么?你嫌我孩子气?”她被激怒了。“好,我是孩子气,你可以不要理我,走,你走,你去找不会孩子气的叶芝羽!” “蔷蔷,为什么要扯上芝羽?如果你生气就直冲我来,芝羽她是无辜的。” “那我是活该倒霉该受惊吓的喽?” “我说过那只是一场恶梦……” “它绝不是一场恶梦!”她负气地往床上一躺,将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我累了,我不再想和你谈论下去。” “你休息吧!也许你该好好地冷静一下。” 听着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季蔷委屈得直想落泪。 她也不想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更不想说这么苛刻的话,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季蔷烦躁的心情,踢动的次数远比平时来得频繁。 “对不起,我不该牵怒于你的。”她朝自己浑圆的肚子轻轻抚摸地咕哝道。 她这句话是想对康诺说的。 但是晚餐的时候,她因使性子而不肯下楼与他共度晚餐,加上又不肯和他说话,在她沐浴过后,康诺已离开她的房间,回到他的房间。 他一定生气了,所以决定用不理会她来惩罚她。 有什么了不起,不理她就不理她,她一个人一样可以过得很自在。她的倔强在作祟。 但是她错了!她的倔强马上被孤单给瓦解了。没有康诺陪伴的夜里是如此漫长。 宝宝也和她一样无法入睡,不断在肚子里动着,彷佛在告诉她:去认错吧!要有敢作敢当的精神。 但马上有个声音反驳地说: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而且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没理由生你的气而不理你。 如果他因生气而不肯理你了呢?宝宝又动了动。 不理我?他敢?那我也不理他!她赌气地噘着嘴。 大人的事好烦喔,我肚子饿了!宝宝动得更厉害了。 唉!季蔷叹了口气,晚上因气过了头,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经宝宝的提醒,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叫着。 瞧!后悔了吧!没人帮你去买士林的蚵仔煎、面线、臭豆腐了。宝宝在肚子里嘲弄着她。 谁稀罕,大不了吃泡面!她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安抚自己的五脏庙。 由于杜妈有早睡的习惯,楼下的灯并没有开。 但是她已经很熟悉这屋子里的一切摆设,就算黑暗中也难不倒她。 为了不让康诺有嘲笑她的机会,她准备放轻脚摸黑下楼去。 扶着楼梯,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踩。 蓦然,她身后像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使她一步踩空,像球一样地滚下楼去。 ※※※ 康诺几乎是夺门而出的,当他看见跌落在楼梯口的季蔷一动也不动时,他的心脏差点就跟着休克。 “老天!太太怎么了?”杜妈随后闻声而来。 “快打一一九!快!”康诺把不省人事的季蔷抱在怀中,他把脸颊贴在她的头发上。“蔷蔷,求求你一定要撑下去!” 但是他的哀求得不到响应。 康诺从她急促短浅和纠紧的眉心得知她正受着莫大苦痛的折磨。 “蔷蔷,忍着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康诺试着和她说话。 季蔷的睫毛动了动,然后半睁着眼,呻吟了一声。 “肚子……!肚子……快救……宝宝……” “蔷蔷哦,谢天谢天.!”他语不成声地说:“你放心,你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康诺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全心全意向上天祈祷。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而上天听到了他诚心的祷告…… ※※※ 季蔷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象变成了透明的,而四周有五彩的光芒正穿透过她的躯体。 然后她像云朵般飘浮,飘得好高好高,她还发现难以忍受的腹痛正逐渐消失了。 她飘啊飘的,定眼一看,也不知何时,她竟置身在一座她见过中最美的花园里。到处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红、橙、黄……色彩缤纷,令人目不暇给。 突然间,她注意到前方有一团亮光逼近她,光愈来愈近,令她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一个形影从光团里走出来,她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 “姊姊!”她惊喜地奔向前想给季薇一个拥抱,但是季薇却微笑地对她摇摇头,令她重逢姊姊的喜悦霎时冻住了。 她死了!这个念头闪过季蔷的脑际,她忽然悲伤地直想放声大哭。 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她也不会这么就死掉。 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她失去了宝宝,而且再也无法见到康诺!一思及此,她再也忍不住,任泪水在脸上狂奔。 “蔷蔷,别担心,你没有死。”季薇和悦地安慰着她。 “我真的没死?我还活着?”想到又能跟康诺见面,她感到欣喜若狂,但低头一触及自己平坦的肚子,她不免自责又懊恼。 “我害死了宝宝,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康诺,更对不起你。” “蔷蔷,你别难过,你的宝宝也活得好好的。” “不,你别安慰我了,我失去宝宝了。”她悲伤地望着季薇。 “不相信我说的话,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吧!注意看你的正前方。” 顺着季薇所指的方向,季蔷又见到一道光束,随着光束翩然降下一个有着翅膀、头上顶着一个金色光环的小天使。 空气中因她的出现顿时充满了爱和喜悦。 季薇将小天使的手交到季蔷手中。 “好好地爱着她,以后就升格为人母亲了,千万别再乱发脾气,凡事要包容、要把握,别因一时意气用事而终生后悔。” “我知道,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季蔷握着小天使的手,心中充满感激。 “回去吧!别让康诺担心你。”季薇朝她挥挥手。 “姊姊,你呢?你不跟我走吗?” “我已经属于这儿了。替我转告爸妈,我过得很好,也很快乐,请他们不要再替我担心,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 季薇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慢慢地一点一滴在消失。 季蔷怕小天使也会跟着消失,将她的小手握得好紧好紧…… 第九章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手术室传来,划破室外令人窒息的气氛。 康诺冲到了手术室的门口,要不是强力自制,他真想冲进去一探究竟。 “康诺,你听到娃娃哭声了吗?老天保佑,蔷蔷平安无事了!”郑美娟双手合掌,口中不断念着对上天众神的感激。 康诺心中的罪恶感并不因此而减轻!对这次的意外,他必须负全部的责任。 如果因而他失去季蔷,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康诺,打起精神来,娃娃的哭声很洪亮,一定是个很健康的小baby,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季正中也在一旁为他打气着。 “爸爸、妈妈,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好好照顾蔷蔷,才使得这件意外发生,我真的很惭愧,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弥补我的过错。” “既然是意外,也不能说是完全错在于你,我们看得出你是真心爱着蔷蔷,否则当初我们也就不会毅然决然把蔷蔷交给你。”季正中说。 “谢谢!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蔷蔷,绝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 “我们相信你。”郑美娟笑着点点头,对这样一个女婿,她可是无从挑剔。 手术室的门打开来二名护士满面笑容地前来报喜。 “恭喜,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但康诺悬挂的还是季蔷的安危。 “大人呢?” “母女平安,不过产妇有轻微脑震荡,这两天还须小心观察,待会儿就会转送到病房,你们就可以见到她了。” 康诺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护士小姐,我们可以抱抱我们的小外孙女吗?”郑美娟首次尝到当外祖母的喜悦。 “现在恐怕不行,因为小娃娃早产,必须要送进保温箱二十四小时。不过请你们大家放心,小娃娃体重够,而且健康状况良好,二十四小时后你们就可以抱了。” “谢谢!”郑美娟喜不自胜地握住丈夫的手,高兴得眼眸中泛着泪光说:“正中,我们有外孙抱了,太好了!” “是,太好了。”季正中不忘贺喜康诺说:“你当爸爸了,恭喜你了。” “谢谢!”康诺忍不住热泪盈眶,初尝为人父的喜悦涨满了他的心中。 ※※※ 如果眼光可以致人于死地,小黑相信自己早已死了好几次,但是他可一点也不畏惧叶芝羽这种杀死人的眼光。 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你还敢来?”叶芝羽的声音是由齿缝中迸出来的。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事情,我岂敢上梁山?我今天带了一个东西来,我敢保证你对它一定会有浓厚兴趣的,而且还会感激我的细心入微,居然可以为你找到这个东西。” “是什么东西?”叶芝羽并不怎么感兴趣地挑挑眉。 小黑从口袋拿出一只钻石男戒。 叶芝羽嗤之以鼻地哼了哼道:“你休想叫我收买你偷来的赃物。” “偷来的赃物?”小黑并不赞同地摇摇头,把戒指更拿近至她眼前。“叶小姐,请你睁大你雪亮的双眼,仔细地把这戒指瞧一瞧。这只戒指可不是普通的戒指,是一只结婚戒指,而它的主人正是康诺。” 叶芝羽抢过戒指仔细一看,小黑的话果然没有虚假。 “这戒指你怎么拿到的?” “不愉不抢,因缘际会就被我‘捡’到了。原本我想把它拿到当铺去发笔意外财,但想想--也许它对你会有用途,所以……”小黑心怀鬼胎地笑了笑。 “你想要多少?”没错!有了这只戒指,对她的计划可说是如虎添翼。 小黑比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万?” “不,五百万!” 叶芝羽倒抽了口冷气:“你抢人啊!这只是一只戒指”“但却不是普通的戒指。叶小姐,我知道你绝不会轻易放弃你所爱的男人,你一定另有计划,而这戒指可能会帮你达成愿望的,不是吗?”小黑一语道破她的想法。 “啧啧,看不出你的头脑很聪明嘛!”她绝不能让自己苦心设计的计划受制于这个小混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种人渣绝不能让他活着。 “承蒙叶小姐看得起,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合作一次,再制造一次意外……” “闭嘴!”叶芝羽心底一股杀机油然而生。“好,你要五百万我会给你,但不是今天。” “什么时候?”他没想到钱可以来得如此容易。 “一个礼拜后,我们再约时间交钱。” “不,最多三天。” “好,就三天!” ※※※ 康诺忧心仲仲地注视着仍昏迷不醒的季蔷。两天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始终面无表情坐在病床边,握着季蔷的手,盯着她苍白的脸,原本意气风发的英俊脸庞一下子憔悴了好多。 “康先生,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可以帮你照顾康太太。”连护士都因他的深倩而感动得自告奋勇想帮他。 “谢谢你,不用了,我还不累。”他所有的心思都专注在季蔷身上。 “你太太很快就会醒来的,她刚生产过后,体力会较虚弱,你不用担心。”护士像天使般安慰着说。 果然,季蔷悠悠转醒。 “蔷蔷,你醒了!”他将她的手拉向他的嘴,轻轻亲吻她每一根手指。 “这是什么地方?”康诺一脸的疲惫与关切全映入她的眼睛。 “这里是医院。” “医院……”她喃喃道,像记起什么似的握住康诺的手。“小天使呢?她到哪里去了?” “小天使?”康诺不明白,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你说的小天使是指我们的女儿是不是?你放心,她很好。护士小姐刚才还告诉我,她已经不用再待在保温箱里了,过些时候你就可以亲自喂她吃奶了。” “啊,我生了吗?”她似乎还不太相信地眨着双眼。 “生了,你把我吓死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令康诺忍不住哽咽:“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那么生气,更不该没尽到照顾你的责任。我以为你还在气头上,你会不想见到我,所以我才不敢回房间去,没想到就因这样的疏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痛,你骂我、打我,我都心甘情愿。” 昏迷中季薇说过的话浮现在季蔷的耳边,一遍又一遍。 她轻叹了口气,心中的怒气早因他的忏悔而消失殆尽了。 “其实我也有错,不应该随便乱发脾气。但是我就是气不过你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叶芝羽合不来,却偏偏没经过我的同意让她当宝宝的干妈……总之,也不能完全怪你啦!”她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好不好?” “说得我好象武则天似的。” “武则天走路可是威风凛凛,哪像你居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我和杜妈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他取笑道。 “我会摔下楼梯是因为……”她对当时事发的那一剎那可记得很清楚。 “怎么不说话了?”康诺笑看她。 她正襟危坐地抓住他的手。“你刚刚说我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对不对?” “嗯。” “我告诉你,我会从楼梯上摔下去,不是因为我不小心,而是有人从我背后推了我一把。” “有人推你!?” “没错!”她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没记错,那时候我正小心翼翼扶着楼梯把手,可是突然间就有人推了我一下,才使我脚踩了个空跌下去的。” “好了,别想了。”他的神情相当不认同,但又怕引她生气,所以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一定又认为是我的幻觉,对不对?”她又动怒了。 “蔷蔷……”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 “我没有不相信,但是屋子里除了我、你,就只有杜妈,难道你认为是我或杜妈推你的吗?” “你当然不可能,杜妈……” “她更不可能!因为你跌下去时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那时候杜妈还在房间里睡觉呢!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推了你?,”“不,我绝没有怀疑你。” “莫非你怀疑杜妈?” “我……”无凭无据的,万一冤枉了好人又该如何是好?算了,就当自己倒霉好了。 “蔷蔷,别多想了,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得很,饿不饿?”经康诺一问,她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想吃什么?” “牛肉面、蚵仔煎。” “你想吃这些下。”康诺皱起眉头,有点为难地摇摇头。 “怎么了?” “你现在要吃的是麻油鸡、麻油腰子之类的才对。” “oh!no!饶了我吧!”她呻吟道。 “现在你开始坐月子了,难道你忘了?”康诺故意捉弄她。 “坐月子?”想到天天得吃麻油鸡、麻油腰子,她怕坐完月子之后自己不长得一脸麻子才怪! “忍耐一点,坐完月子,你爱吃什么就让你吃什么。”康诺满眼的疼惜。 “你说得容易!你少幸灾乐祸,反正有福同享嘛!”她满怀鬼胎地笑了笑:“你就陪着我一块享受坐月子之乐吧!” ※※※ 一袭削肩低胸的紧身洋装将叶芝羽姣好的身材更展露无疑。 她照着约定的时间来到了一家自助式的宾馆。由于是自助式的,所以一切由电脑控制,这个地点可是她特别挑选的。 小黑一见到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一双眼睛也色迷迷地盯着她,只差没流出口水来。 很好!这样的反应正是她想得到的。 叶芝羽向他拋了个极为妩媚足以勾走男人三魂七魄的笑容。 “钱……带来了吗?”小黑现在满脑子所想的可不只有钱而已。 “急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怕我不给你钱吗?”叶芝羽走近他,用手指轻轻地在小黑胸口划着圈圈。 她的挑逗已令小黑丧失自制力。 “其实你替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我应该好好地答谢你才对。” “你真的想答谢我?”小黑已色欲熏心了,却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当然!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思,否则你就不会如此关心我了,对不对?” 叶芝羽的手由他的胸口慢慢地往下滑…… 小黑的身体因地大胆的触碰而亢奋。 他迫不及待地想吻她,却被叶芝羽巧妙地避开。 “别急,我喜欢事前增加点情趣的。”她从皮包内取出一瓶酒,用极其挑逗的口吻说道:“我知道酒是可以助兴的,我们干一杯吧!” 小黑眼中流露出警戒的神色。 “怎么?不敢喝?怕我下毒害你吗?”她从吧抬取出杯子倒满酒。 “如果你敢喝,我就敢喝。”小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我当然敢喝。”叶芝羽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小黑见酒没有毒,大胆地接过地递过来的酒,仰头喝了个见底。“好,这会儿倒是勇气十足。”叶芝羽为他鼓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黑却没想到会一语成谶,那下肚的美酒一下子变成了穿肠的毒药。 “你……在酒里下毒?”他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你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我可没有逼你喝,一切是你心甘情愿的。”她用鞋尖踢了他一下。 “你……好……狠……” “最毒妇人心,这可是至理名言,只可借你色欲熏心,怪不得我。” “你……你会有……报应……”小黑呕出一口鲜血。 “我会有什么报应?你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就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从此我的大患已除,我可以天下太平了。” “你……你……”小黑咽下最后一口气。 叶芝羽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去。 天知、地知,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 季蔷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等着出院。 她实在怕极了医院的药水味,而且因为医院的规定,除了喂奶时间,她都不能好好地抱一抱了baby。 所以当医生宣布她可以回家休养时,她迫不及待叫康诺去办出院手续。 “宝宝呢?”她见到康诺两手空空走回来。 “刚才医生为宝宝做了检查,发现宝宝有黄疸的现象,所以要宝宝多待在医院两天。” 季蔷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别担心,宝宝的黄疸情况很轻微,医生说两天后她就可以回家了,现在我们先回去吧!”康诺伸手要扶她,却被她挥掉。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陪宝宝。” “那怎么行?!我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 “你可以替我再办一次住院手续啊!”她异想天开。 康诺哭笑不得。“蔷蔷,现在医院可是缺病房,我刚刚看到手术室又推进去了一位产妇……” “可是,我不放心把宝宝留在医院。”她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在经历过礼物和摔下楼梯事件后,她老觉得缺乏安全感。 “医院有医生、护士,你怕什么?” “我……” “你不是一直嚷着住医院很不习惯吗?而且医生说,如果你不嫌麻烦,每天晚上你都可以回医院亲自哺乳的。”康诺轻轻拥着她,下巴在她的发梢微微摩擦。“你难道不想让我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 “你别只心疼宝宝而忘了我,我这几天可没好好地睡过觉,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她见他满是疲倦的脸,知道这几天他为了照顾她,真的是累坏了。 “好吧!”她也心疼他呀! ※※※ “回家的感觉真好!”季蔷满足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这几天医院硬梆梆的病床令她浑身酸痛。 “是谁刚刚还一直嚷着不出院的?”康诺坐落于床沿笑着调侃她。 “是你求我的。”她瞟了他一眼:“我还不是可怜你睡躺椅睡得那么辛苦,你居然还取笑我?哼!” “好,是我错了,你惩罚我吧!”他轻点她的鼻尖。 “这可是你说的,我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你不可……”她歪着头沉吟道:“用什么方法惩罚你呢?” “你可以吻我。” 他轻轻将她推倒在床上,半趴在她身子上面,开始热烈地亲吻她。 “我真该死,忘了你才生产完,需要好好地休息。” 季蔷爱娇地顺了他一眼,说:“想不到你的自制力这么好。” 康诺掩不住笑意地吻了下她的鼻尖说:“不行吗?不过,以后你得好好地补偿我。” “补偿你?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会请我妈多煮一些麻油鸡好好地‘补偿’你。”她伸手轻抚着他的下巴,短短的胡髭刺在手指的感觉,痒得令她不由自主地想笑。 “你想害我流鼻血吗?”他执起她的手,吻着她的指尖说:“待会我去公司一趟,马上回来陪你。” “你要开始上班了?”她那股不安全感又开始了。 “只是去公司看看。你放心,我会多请几天假陪你和宝宝的。”地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现在,我要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希望待会儿见到一个神采奕奕的小妈咪。” “yes!sir!” “乖!” ※※※ “碰!碰!” 季蔷以为是母亲来看她了,没问来人就回答:“请进。” 走进房间的不是郑美娟,也不是社妈,却是她意料之外、不想见到的叶芝羽。 “怎么?你好象很讶异我的出现?”叶芝羽看她的眼神几乎想杀死她。 “你是怎么进来的?”季蔷不明白杜妈怎会没问过她就让她进来,还直接让她来到她的房间。 “我要进来很简单,”她扬扬手中的钥匙。“我拥有这屋子的钥匙。” “你怎么会有?”季蔷倒抽一口气。 “你已经生产完了,我也不必再有顾忌了,就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得意地扬起屋角说:“这屋子的女主人是我,这里的一切全是我一手布置的。”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叶芝羽逼近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季蔷,你别再活在季薇带给你的梦幻中了。康诺他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他之所以对你处于委蛇,完全是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出去!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她激动地吼道。 “你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肯承认。”叶芝羽句句带刀,想教她流血致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康诺的父母一直都没有来看过你?因为他们根本不承认你是他们康家的媳妇!况且你生的又是女儿,他们也不喜欢。还有,康诺自始至终一直都没向你提起过结婚的事,对不对?他也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对不对?” “住口!出去,你出去!”这些话触痛了季蔷的心。 叶芝羽拿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戒指。 “你认得这只戒指吧?” 季蔷当然认得。 “康诺当着我的面前拔下这只戒指,向我证明他是爱我的,他还说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就要跟你摊牌。当然,他对我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 “他对你有什么要求?” “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生的孩子。其实我也不大愿意替你抚养孩子,可是我既然爱康诺,也该有这个雅量的,但是如果你不愿把孩子留下,我倒是乐观其成,毕竟我也可以为康诺生下孩子的。” “我不会把宝宝交给你们的,孩子是我的,你们休想夺走她!” “正合我意,我也不愿意替你抚养孩子,只是这个孩子真是可怜哪!不只是由不正当管道出世的,还注定一生下来就成了私生女,唉!”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该走的人是你,别忘了我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叶芝羽一副乞丐赶庙公的嫌弃口吻。 “好,我走!”季蔷一刻也不想留下来。 “慢走啊!小心又摔跤了!”叶芝羽语带双关。 季蔷咬着牙根,绝不肯让自己在叶芝羽面前流下一滴泪。 康诺骗了她,他居然骗了她!而且还让叶芝羽这么羞辱她、耻笑她的孩子,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第十章 季正中和郑美娟除了不断在客厅叹息、来回走动之外,对突然跑回家的女儿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能期望康诺可以带给他们答案。一见到康诺出现,他们彷佛见到了救星。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蔷蔷会突然跑回家?”康诺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在他到公司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不知道原因?”郑美娟也十分不可思议地愣住了。 “现在你先去看看蔷蔷再说吧!”季正中相信解铃人还须系铃人。 康诺心急如焚地来到季蔷的房间,轻敲了门两下。“蔷蔷,是我,你开门好吗?” 季蔷刷地拉开房门,一副她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的神情。“你来找我摊牌的是不是?” “什么?”康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少作你的春秋大梦!孩子既然是我生的,我绝不会把她交给你,你想要孩子,去找叶芝羽生去!” “你胡说什么?”他一副快要抓狂的表情。“我说什么你会不明白吗?” “蔷蔷……”康诺气急败坏地喊,但随即他的怒气消失,皱着眉头看她,一脸的苦涩和不解。“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叶芝羽会有你房子的钥匙?”季蔷冷冷地说,事到如今,她也不怕撕破脸了。 “芝羽有钥匙……”康诺努力地思索着,恍然大悟道:“那是因为当初我得知你怀孕,整个人急得乱了方寸,芝羽便自苦奋勇要替我布置屋子,为了方便起见,我打了一份钥匙给她,事后我居然忘了跟她要回来。” “哈,这个理由倒是编得挺顺理成章的。”她继续问道:“那你手指上的结婚戒指呢?” “我到薇薇的坟前拔下来,放在坟前。”他实话实说。 “你当我三岁小孩骗?” “我没有骗你。” “戒指你是拔了下来没错,但你不是当着我姊姊的坟前拔下来的,你是当着叶芝羽的面前拔下来的。” “你……” “怎么?我说对了是吗?你无言以对了是吗?” 康诺没有马上接话,他深知如果顺着自己的冲动,那么这反驳的话绝对会火爆十足,只会让事情一团糟,所以地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蔷蔷,你可以心平气和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你对我的误解吗?” “好,你想听,我就不妨告诉你。”季蔷将叶芝羽找上她所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康诺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芝羽真的对你说了这些话?”他还是错看了她。 “你想解释吗?还是又想用包里糖衣的谎言来哄骗我?” “我从来没有哄骗你,我一直是真心地对待你。”康诺扳住她的肩膀,沉痛地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戒指我是真的当着薇薇的坟前拔下来的,因为我要解开薇薇和我的枷锁,只因为我爱你!而我一直没有亲口对你说出这三个字,是因为我以为你也明白我爱的人是你。我父母在你昏迷的时候曾到医院看过你,他们也一直想看你,是我不让他们去看你,因为我怕他们会带给你压力,却没想到让芝羽有了造谣的机会。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对质,他们早就把你当成他们的媳妇了……” “不要说了!”季蔷这会儿不知道她是该相信叶芝羽还是康诺了。 “好,解铃人还须系铃人,我去找芝羽来对质,证明我说的绝无虚假。” 季蔷没有搭腔,只是冷冷看着他的离去。难道她真的错怪了他? ※※※ 叶芝羽莫名其妙地失踪。没有她的出面,季蔷仍不肯原谅康诺。康诺面对这样的情形,既焦急又无可奈何,他认为叶芝羽是因为自己闯了祸而避不见面。幸亏医院通知宝宝可以出院,才使得他有机会见到季蔷。 “你休想我会跟你回去。”季蔷顽固地不肯谅解他。 “康诺,就让蔷蔷和宝宝先回我们家住几天,过两天我再叫你来接她们。”郑美娟居中调解。 “好,那就辛苦妈了。”康诺无奈地答应。 “你可别忘了常常来看宝宝喔!”郑美娟向他眨眼睛,示意他要多哄哄季蔷。 “我知道……”康诺看了一眼抱着宝宝沉默的季蔷,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 现在只等叶芝羽可以早日为他澄清一切。“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季蔷冷淡地一口拒绝,抱着孩子径自步出医院。 “这孩子……康诺,别跟她一般见识,记得常来看她、哄哄她,很快就没事的。”郑美娟说完急急追过去。 康诺沮丧地叹了口气。 ※※※ “我交代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是,我知道了。” “这次你再失手,就休怪我无倩!” “我……我知道了。” “知道最好,事情办成了,你儿子欠我的钱,我不会跟他要的,相反地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作为奖赏。” “是……” ※※※ “你可以回去了。”季蔷冷冷地下逐客令。康诺只要一有空就往季家跑。俗语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但季蔷的心却比石头还要硬。 连康家平夫妻都来为儿子求情,但是季蔷却仍不肯谅解他,只因为叶芝羽仍没有出现。叶家对女儿的失踪也十分着急,甚至一度以为女儿遭歹徒绑架,要不是叶芝羽打了电话报平安,他们早就报了警。 “蔷蔷,请你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好不好?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康诺低声下气地。 其实季蔷在心里早已相信他,也原谅他了。“蔷蔷,现在我命令你跟康诺回去,否则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季正中不得已只好使出撒手。 “爸,我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她状似委屈。 “那心心又做错了什么?”心心是康诺为女儿取的名字。“你不肯跟康诺回去,你也是在断绝心心和康诺父女之间的关系。”季正中说。 “心心和我的情形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不承认心心是康诺的女儿?”季正中见招拆招。 “我……” 郑美娟也为康诺帮腔了。“蔷蔷,你看康诺又是公司、又是家里、又是咱们这里的,三面奔波,你瞧他瘦了,也憔悴了,你难道不心疼?” “不心疼!”她嘴硬。 “万一他累坏了、病倒了,你就后悔莫及了。”郑美娟也使出最后一招。 “妈……”“如果你不回去,我也不当你是我的女儿。” “你们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外人?”她气不过,真不明白康诺用了什么方法值得她父母一鼻孔为他出气。 “康诺不是外人,他是心心的爸爸,心心不能没有爸爸。”季正中十分讲理的。 “看来我若不跟他回去,你们也会将我扫地出门。” “没错!”季正中夫妇异口同声。 “……好吧!我回去就是了!” 康诺差点雀跃三尺。 “康诺,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带蔷蔷回去呀!” 天呀!这是什么样的父母,居然这样迫不及待要把她赶出家门! ※※※ 康诺脸上一扫昔日的阴霾,高兴地笑得嘴都咧到了嘴角。 虽然季蔷肯跟他回家是因为季正中夫妇的威胁,但是他了解季蔷的个性,除非她已经原谅他了,否则再大的威胁她也无动于衷。“心心交给杜妈照顾就行了,你好好地休息。”他的一片好心却换来季蔷的不满。 “我的女儿我要自己照顾,你想当个轻松的父亲,我不会反对。” “蔷蔷……”他真是哑吧吃黄连。 “你不用陪我了,我既然跟你回来了,就不会偷跑!再说,我现在也‘无家可归’。”她赌气的说。 “好,我知道你对我的气未完全消,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康诺垂下双肩,彷佛是只斗败的公鸡。 季蔷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她气自己明明心里没那个想法,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看来,她的个性要好好地改一改了。 “太太,小姐睡着了,要不要抱到婴儿室去?”杜妈热心地问。 “不用了,就让她跟我睡好了。”她对杜妈还是没由来地存有成心。 “我炖了一锅药膳排骨,你要不要来一碗?”她吃补药吃怕了。 “你帮我冲杯热牛奶好了。” “好,我马上去冲。”杜妈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采,要不是季蔷所有的注意力都摆在心心甜美的睡容上,她绝不会忽视杜妈的眼神。 ※※※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季蔷忍不住打了个哆嗉。为什么在这酷热的七月天,会有如此寒冷的感觉?是不是冷气开太强了呢?糟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心心一定会着凉的。她是个何等粗心大意的妈妈呀!她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生产完后,她的体力一直还未完全复原,加上夜里又尽、心尽力地在照顾心心,才会使得她如此地疲惫。糟了!心心喂奶的时间到了吗?心心一直是个不能忍受肚子饿的宝宝,只要喂奶时间一到,准会嚎啕大哭的。她没听到哭声,是因为睡沉了?还是喂奶时间还没到?季蔷想睁开眼睛,此时才发觉自己的眼皮竟沉重得有如铅块一般,而浑身的骨头更像极了棉花。 这种异样的感觉令她有不安的预兆。 她奋力地睁开双眼,发现四周竟是一片漆黑。心心呢?她挣扎地坐起身子,才发觉自己躺在坚硬冰冷的地上而不是床上。 她的颈背开始绷紧,突然意识到黑暗中有人正紧紧地盯着她。 “心心!”令她更害怕的是女儿不见了! “别担心,你的女儿没事。”黑暗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飘了过来。 她认得声音的主人。“叶芝羽!?” 啪!黑暗瞬间由刺眼的灯光给取代。 “好耳力啊!”果然是叶芝羽。 季蔷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这是幢空屋,几乎可以称之废墟,四周是斑剥的墙壁,天花板、角落都是蜘蛛网,没有一扇窗户是完整的,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她相信这不会是幻觉,更不相信自己竟可以睡死到了被人搬移了地方都毫无感觉。那杯牛奶--她知道杜妈泡的那杯牛奶一定有问题。 “这里是地狱,而今天将是你的忌日!”叶芝羽杀人般的眼神教人害怕。 但是,现在不是该恐惧的时刻。 “叶芝羽,你把我女儿怎样了?”她担心的只有心心。 “怕了吧?”叶芝羽面目狰狞地说:“放心,她活得很好,只是因为肚子饿而哭闹不停。” “叶芝羽……”想到心心,她的心好疼。 “求我呀!你只要肯求我,也许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临死前再见到你女儿一面。” “我求你,别伤害、心心,孩子是无辜的。”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忍。 “啧啧,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求人的态度?”叶芝羽得寸进尺地说:“要我不伤害你女儿?行!不过你要跪下来磕头求我。” 季蔷咬紧牙根,撑起自己虚弱的身子照她的话做。 杜妈到底对她下了什么药?竟然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似的。 “季蔷,你没料到你也有对我俯首称臣的一天吧?”叶芝羽的傲气高张。 “你到底想怎样?”她问。 “我讨厌你,我一直都痛恨着你。原以为解决了季薇,康诺就会属于我,没想到你这个狐狸精,居然恬不知耻地用怀孕为借口,抢走康诺,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叶芝羽嫉恨她的目光像燃烧正烈的火把足以烧死人。 “你说什么?”季蔷咽了口口水:“难道我姊姊的死不是意外?”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是我请了人开车故意将季蔷撞死的,谁教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世上只要跟我作对的人,我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天哪!你太可怕了,你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季蔷说完,叶芝羽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已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一巴掌打得季蔷眼冒金星,唇角还流出血来。 完了!季蔷恨死自己的口不择言,此时的叶芝羽已经丧失了理智,她不该再刺激她的。“你说我什么?丧心病狂是吗?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丧心病狂!”她拿起大哥大拨了个号码,然后言简意赅地说:“杜妈,把孩子给我抱进来。” 季蔷的胃一阵翻腾扭绞,心跳警戒地坪坪作响。当她看见杜妈抱着因肚子饿嚎哭的心心走进来时,瘫痪的思路在她脑海里爆发。恐怖娃娃事件,以及将她推落楼梯的手……原来杜妈是叶芝羽身边的人。她真恨自己的疏忽,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叶芝羽对心心不利。季蔷使尽浑身力量想冲上前去抢救女儿,无奈却只是徒劳无功。心心的哭声像针般刺着季蔷的心。 “杜妈,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别伤害心心。”她此时只希望可以对杜妈动之以情。 “你别求社妈了,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哪可能听命于你?”叶芝羽用令人发毛的声音命令杜妈:“杜妈,现在你把孩子给我高高地举起!” 叶芝羽声调里冷酷的暗示合季蔷的喉咙紧缩,她马上联想到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不!不要!”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粉碎。“叶芝羽,你有什么怨懑尽管报复在我身上,心心还这么小,不该由她代我受过,你放过她,求求你,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 她磕头磕得额头都瘀血了,但仍无法让叶芝羽有丝毫的软化。 叶芝羽刺耳地大笑:“你终于肯求我了?” “我求你,你想要我怎样,我都不会有怨言,但是我只求你放过心心好吗?” “好啊!”叶芝羽阴森地-起眼睛,掏出一把手枪,枪指向季蔷的额头中央。 “你动手吧!”季蔷咬着牙根。 “我会动手的,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爽快。”叶芝羽那对冰冷的漠然眼睛所射出的目光,几乎令人丧胆。“这把枪我只放了一颗子弹,但我不知道在第几发才会出现,现在我们就来玩这个刺激的死亡游戏吧!”说完,她开了第一枪。 是冥冥中有保佑吧!不只是第一枪,接下来的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居然都是没有子弹的! 冷冽的空气透进季蔷的肺里。幸运之神绝不会眷顾她第五次的。 突然,一阵凉飕飕的风由窗外吹进,原本明亮的灯光变得闪闪烁烁的。 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就这么死去!一股求生的意识令季蔷的身体内注入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 她奋力推开叶芝羽,趁着杜妈发楞的时候抢过心心,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站住!”叶芝羽的枪口对准了她怀中的心心。 “不!!不要杀孩子!”泪水滚下季蔷的脸颊,她恨不得能用自己的身子保护住女儿。 “这一枪会令你们母女同时毙命的。” 寒心的纠结感愈来愈冷,季蔷感觉它们升上了喉咙。当叶芝羽要扣下扳机时,叶芝羽突然整个人像见了鬼似的发出尖叫。 “啊!季薇……季薇……你不是死了吗?”叶芝羽的声音开始微颤,脸色也逐渐发青、发白,手上的枪突然转移了方向,指向了社妈。 “不,不要杀我……”杜妈面对这样的转变,吓得直挥手求饶。 “季薇,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叶芝羽看着杜妈,口中叫的却是季薇的名字。 “我是杜妈!我是杜妈!”杜妈急欲表明白己的身分。季蔷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从叶芝羽脸上惊骇的神情,以及口中叫的名字,她知道一定是季薇来救她们母女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叶芝羽眼光涣散,像失心疯似的节节朝社妈逼近。 “快跑,杜妈!”即使杜妈曾经陷害过她,季蔷却不愿杜妈遭到杀害。 杜妈没命地冲出屋子,但是叶芝羽却紧追在后。 忽然间,一阵枪声和尖叫声同时划破黑夜的寂静-- ※※※ 充满南国情调的水上小屋在湛蓝的海上一字排开,这儿便是有名的蜜月岛--波拉波拉岛。 这儿出名的不只是因为在房间内就可以看到大海,而且在房间内的茶几便可以透过玻璃见到海底的自然景象。 在这里,绝对可以享受真正的两人世界,就连早餐也是饭店遣人用独木舟送来的。 季蔷对着明亮的阳光眨眨眼,阳光透窗射入整洁舒适的木屋。 康诺仍安稳地熟睡着,季蔷不敢乱动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她抬眼静静地打量身旁的丈夫--黑色卷曲的短发不甚服贴地垂落在额际,长又翘的睫毛覆盖在脸上,形成一些淡淡的阴影!不论何时他看起来都是那么地迷人。 她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声响,知道是独木舟送来早餐。饭店的人员为了不打扰客人,通常会把早餐摆放好之后就离去。 季蔷轻轻地撑起身体,正准备掀起凉被时,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楼了回去。“啊……”她吓了一跳。 “早安!”康诺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吵醒你了吗?”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烫,即使这已经是他们的二度蜜月。 “你刚才想丢下我一个人上哪儿去?”康诺把俊脸偎近她笑道。 “我肚子饿了,我想去吃早餐。”季蔷缩了一下脖子,因为康诺新冒出来的胡渣子扎得她发痒。 “我也饿了,可是我想吃的不是早餐,是你!”他轻轻地抚着她光滑的肌肤,眼中的欲望渐渐加深,他发现他永远也要不够她。 “你不累吗?”光是察觉康诺身上的反应,她就已经明了了。 “你认为呢?”他邪邪地一笑,翻身在妻子的娇躯上撒下无数个细吻,他最爱看她意乱情迷的模样。 激情过后,他们在床上共进早餐。 忽然,季蔷闭起双眼,像在许愿似的。“蔷蔷,你在做什么?”康诺好奇地问。 “我觉得我好幸福。”她睁开眼眸,眼睛泛着喜悦的泪光说:“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又作了梦。” “又作恶梦了?”他知道叶芝羽疯狂的行动吓坏了她。 但欣慰的是,老天明察秋毫,叶芝羽已经为她所做的一切得到了惩罚--她疯了。 而庆幸的是杜妈虽中了弹,但只是受到了轻伤,目前杜妈也因犯下的过错而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昨晚不是作恶梦,而是梦见了姊姊。”季蔷一直相信季薇在冥冥中一直保佑着她。 “你梦见薇薇?” “嗯,不只有姊姊,还有一个小天使。”很奇怪的是,这次的小天使是个小男孩,莫非…… “你在笑什么?”康诺见她笑得好满足,忍不住也想参与其中。 “这个嘛……”她相信这个梦是个好预兆。 “到底是什么呀?”康诺迫不及待地催促她:“有什么高兴的事,你快说出来与我分享。” “呃,今天已经是我们来这儿的最后一天了,我们还是快一点出去买些纪念品,否则带两串蕉回去,多尴尬啊!”她顾左右而言它。 “买纪念品做什么?”他佯装不懂。 “当然是送你爸妈,还有我爸妈当礼物。” “呃……”康诺闲闲地说:“他们想要的礼物不是纪念品。” “那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添个孙子。”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季蔷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的爸妈和公公婆婆会如此热情地为他们安排这次的度假。 “所以……我们今天那儿都不去。”康诺用双手捧起她的双臀贴着他的坚硬,让她感觉他的渴望。 “天哪!你还真是超人呢!” 康诺低头咬起她的耳垂,褪下她的睡衣。“那也要老婆大人配合呀,是不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 康诺仰天大笑,季蔷连忙用吻封住他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