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天堂》 序 「仙境——是我对扎沃(tsavo)的第一印象,当时我正坐在一架小型飞机的机舱里。透过透明的玻璃,向外看到宽广而无垠的草原;高耸入云的乞力马扎罗峰(kilimanjaro);蜿蜒转折的河流;还有明镜一样的湖面……这里是我从十岁起便开始向往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而现在我来到这里,将有机会成为驻留在这里的守卫队员之一,说不激动,自然是骗人的。 飞机降落在充当跑道而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下了飞机在旷野进餐之后,我们被带到了一簇茅草盖的小屋——凯坦尼狩猎旅店(kgunilodge)。 「姓名。」 「尼古拉斯。」 「年龄。」 「二十二。」 「以前的相关经历。」 「伊利诺斯洲动物园的饲养员。」 我笔直的站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向我问话的是这里的守卫队队长——休·克鲁斯。他有一头及肩的漂亮银发和蓝色的眼睛,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道从额头延伸到右颊细长的疤痕,听说那是在营救公园里一只被偷猎者的陷阱抓住的豹子时被抓伤的,是他勇敢与慈悲的象征——毕竟面对着一只已经被激怒的豹子,任何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放弃危险的救援行动。 「我们需要身体强壮的同伴,因为我们随时要面对的是偷猎者,他们有枪有长矛有弓箭,而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 我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能够和动物们在一起生活在扎沃,是我在十岁那年决定的毕生的梦想,如今,我不会因为任何可笑的理由而放弃我坚守十二年的愿望。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执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了,你出去吧。」 我们被一个一个单独的询问,然后淘汰掉他认为不合适的人选,事实上每一个来到这里参加甄选的人,都不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所以谁也不愿意落选的名额最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十分钟后,一名原守卫队员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廊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我也摒住呼吸,心中暗暗的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太差。 「卡特,乔伊,安索……」 他每点到一个名字都能听到微弱的舒气声,被他念到名字的人是我们当中的幸运儿。 「还有你,黑发的小伙子。」 他冲我挥挥手,咧开嘴露出笑容。 「点到名字的跟我来,剩下的人明天一早会被送回到最近的机场,祝大家扎沃的一夜之旅愉快。」 想到自己可以在扎沃的日子并不那么短暂,我也松了口气。 来带我们到各自房间的守卫队员是个开朗的马萨伊人,马萨伊人都是高个子,他也不例外的身高接近两米,这让我不得不对他仰首而视。 「我们,欢迎。」 他的英语还说的不太好。 给守卫队员居住的房子很少,两个人一间一共有十一间茅草屋。 「如果偷猎者很多怎么办?」 我问那个马萨伊人,他叫佐罗。 「从别的地方,调人,政府。」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地停下,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惊愕的不知所措,以为他在蔑视我这个身体不算强壮的人居然也来做守卫。 正好走到我身边的队长却开心的大笑,而佐罗还站在我的面前似乎等待着什么。 「那是他们表示友好的礼节,你应该回吐他,不要让他等的太久,他会动怒的。」 队长的大手拍打着我的后背。 听到这样的解释,我尽量像佐罗期待的那样回敬他同样的礼节,他显然很高兴。 「我们,兄弟。」 「他很喜欢你。」 队长的手仍然没有从我后背移开的迹象,我想在扎沃生活久了大概都会变得很开朗豪放。 「并不是每一个守卫队员都能得到佐罗的礼节的。」 队长没有说谎,后来在集体用晚餐的时候我才从别的守卫队员那里得知相同的事情,以及即使是老的守卫队员,也很少有人得到过我所受到的待遇。 我想佐罗是真的很喜欢我,这样的想法让初来乍到的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凯坦尼狩猎旅店的周围没有围栏,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必须进到自己的房间把窗户和门都关好,否则晚上会有不速之客到访。听说曾经有不少的旅客因为不听劝告打开了高处的窗子,他们以为那样的高度不会有动物可以跳进来,结果是豹子总能轻而易举的就进到房间里,客人们若是被它的叫声惊醒的话,守卫队员们就有的忙了。 我被安排在队长的房间里,原来住在那里的队员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死在了箭毒的手里,那是偷猎者们常用的一种毒药,黑稠而粘腻,我以前在肯尼亚见过一个人中了箭毒,昏迷了半个小时之后就死了,没有解药,事实上中了这种毒最好的解药是强心针,只要能活着撑到毒性过去,就能捡回一条命。 「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睡吧。」队长对我说。 「很快你们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我平躺在木制的床板上。深夜里的扎沃并不平静,各种野兽发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开着演奏会,我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声音,豺的呜呜声,猫头鹰的咕噜声,怪异的阵阵笑声是鬣狗的声音,锯树疙瘩似的豹子的咆哮声,以及一种类似家猫的叫声,不过这叫声不是来自乖巧的家猫而是比它们大二十倍的动物——猎豹。 「睡不着么?」 「队长?」 「没什么,我听到你的呼吸声很不稳。」 队长的声音顿了一下。 「整个公园有八千平方英里,有森林、丛林、草原、山岗、河流、湖泊、数不清的野生动物,每次想到我自己正在守护的是这样一个和平的像天堂一样的乐园,我就会感到非常激动……你大概是不会了解的。」 「不,我喜欢这片土地,我也会尽自己所能来守卫这片土地。」 这是我尼古拉斯,作为一名肯尼亚扎沃国家公园守卫队队员,与其守卫队队长休·克鲁斯定下的誓约。 第一章 「你是美国人么?」 黎明巡逻的越野车上乔罗问我。 来到扎沃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比刚到时要了解许多。坐在我身边的乔罗是个资历很深的守卫队队员,算起来他比队长到这里的时间还要早。我们两个人成了黎明巡逻的「老搭档」,乔罗是个开朗的新西兰人。 「是的,在北方。」 「休也是美国人。」 「是的。」 这个我是从一个叫西路法金的年轻人那里得知的,他的年龄和我相仿,有着一头像缎子一样闪闪发光的金发。虽然和他的接触不多,但是几乎每一次闲聊他的话题都总是围绕着队长,并且他还说过在所有的队员里,只有他是最了解队长的。 清晨的扎沃总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从我们的位置看不到乞力马扎罗的下半部,它的峰顶穿透层雾清晰的显示着雪白的冰川,那上面一定很冷,我每次仰望它的时候都会这样想。我想我对于乞力马扎罗是过于崇拜了,就好像日本人对于富士山的感情,在我的心里,那是一片圣洁的土地,和喜马拉雅一样是一种象征。 「你好像很喜欢乞力马扎罗,每次出来你总是很喜欢看看它。」 乔罗再次开口,拉回了我的视线。 「是的。」 「你知道吧,原来住在休房间里的那个年轻人,叫作马里。」 我点点头,那个意外死于箭毒的可怜人。 「他也是美国人。」 这一次乔罗沉默了很久。 「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他的死好像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怎么难道这里有人讨厌美国人么?」 问出来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队长也是美国人,但他看起来很好似乎没有人想对他不利。 「不,我想不是。」 乔罗摇了摇头。 「我可能真的是多虑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袅袅的炊烟升起,那是营地的厨师为游客和我们准备早餐的杰作,我的肚子很饿,我想我大概能吃下去三块大面包外加一大片火腿。 队长的银发随风飘舞着很是显眼,我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他挥舞着手臂欢迎我们的归来,其他的队员随即也发现了我们的车子,发出欢呼的声音。在扎沃的守卫队里,所有的成员都是一家人,我们亲如兄弟。 「从这里到埃蒙西玛泉都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队长。」 我下了车,像个军人一样腰杆笔直的站好。守卫队当然不是军队,也没有实行军事化的管理,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习惯,因为对于队长,我打从心底万分的敬仰。 「辛苦你们了。」 队长走过来面带微笑的拍我的肩膀,他总是喜欢这样轻轻的拍打我的肩膀,我把这归类为大概也是他的习惯动作,作为对我的一种鼓励,只是无意间却发现西路法金站在远处似乎是一直凝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吃早餐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人就换成了佐罗,他修长的身体坐在藤椅上也要比我高很多,第一次见他的那次因为惊讶于他的所谓礼节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个挺英俊的人,和我原先想象中的当地人形象大为不符。 「有看到猎豹么,今天?」 他张开嘴咬了一大口法式面包。 我因为嘴里塞满了火腿和面包,只能支吾着摇了摇头。 佐罗很喜欢猎豹,也非常喜欢向我描述猎豹的样子和生活习性,他很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一只猎豹作为自己的宠物养在守卫队的营地,说实话我不知道他这种做法的可行性有多高。 「看到,带回来,给我。」 佐罗自己在巡逻的路上也很少遇到猎豹,也许是它们太机警总是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是扎沃太大而相对的猎豹的数量却很少。听佐罗说他曾经有一次远远的看到一只猎豹,可是他只是往前迈进了一步,它就快速的跑开了。 「真像只猫一样。」 这就是佐罗对猎豹的评价。 但我想不会有哪只猫能跑得像猎豹一样快,事实上四条腿的动物都没有它跑得快,而且它也一定不会乖巧的等着你去抚摸它的皮毛,或许它会更喜欢让接近它的人欣赏它漂亮的犬齿。如果还要再说些什么的话,守卫队里有两只狗,母的叫露露,公的叫祖卢,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欢迎随时可以吃掉它们饱餐一顿的猎豹和它们共享那间额外盖出来的小木屋。 白天的巡逻比较烦琐,除了留守在营地随时准备行动的两个人以外,其他的队员都要出发到各自负责的区域,我们需要处理突发事件,有关游客们和偷猎者们的。 刚刚过去的一个月,我负责埃蒙西玛泉的附近地区,那是一个清澈的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小湖泊,湖里的水来自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冰雪溶化后形成的河流,我常常待在设在地面下的水下观察室里,看着河马们悠闲的在河底踱步,它们的孩子就跟在母亲的身边,当然也能看到窥视那些幼小生命的鳄鱼,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这个单纯的世界,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如此的认定。 队长似乎也和我一样喜欢那个水下观察室,他常常来光顾,可是每次和他并肩站在半透明的大块有机玻璃面前看河底一片祥和宁静或者杀气腾腾,我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 队长是守卫队的骄傲,他曾经赤手空拳的击败了三个强悍的偷猎者,他的体形很高大,但是光从外表是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他看似普通的身体竟然蕴藏着那么大的力量。因为和他同住在一间茅草屋,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精干却结实的肌肉,相比之下,我的身体似乎真的是有些不堪入目。 「多锻炼锻炼吧,小伙子。」 队长经常当众这样取笑我,开始的几次我以为他是对我非常不满,还担心了好久,直到后来在乔罗的指点下我才弄明白,队长不过是觉得我因羞愧而涨红的脸很有意思,才忍不住一直的逗我。 「他其实很喜欢你。」 乔罗发现我在为队长的捉弄而烦恼的时候,微笑着这样说,心情虽然在接受了这个解释之后好了很多,可是我还是有点介意。 不过从这个月开始,我就负责一片很开阔的草原,这样一来在工作中见到队长的几率就小了很多,他也就没有机会再捉弄我了。躲开了队长却碰到了佐罗,他说我负责的那一带猎豹出现的最为频繁,一定要我替他带一只回营地。 这对我而言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我甚至起过念头与其让我去捉一只猎豹,还不如让我接受队长的捉弄来得好一些,当然这只是一闪而逝的想法。 傍晚时分刚回到营地里房间前面的院子,我就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间茅草屋的门口站着几乎所有的队员。 「出什么事了?」 我问乔罗,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 「乔伊被偷猎者的弓箭伤到了,是箭毒。」 「情况呢?」 「休正在里面帮他,希望他能顺利渡过难关。」 这时候一抹金黄从我眼前经过进到屋子里面,是西路法金,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是可罗明?」 实际上那是一种强心剂。 乔罗点了点头。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现意外。」 我想我没有看错,乔罗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支针管里的液体,仿佛那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而并非救命的碳酸铵。 「以前出过意外?」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我的直觉一向灵敏,看到乔罗的脸色明显的白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是马里,他当时也中了箭毒,太大意了,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针管里的根本不是可罗明。我们总是把可罗明和箭毒放在一起,用错了,马里当时就死了。」 乔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事情真正的内幕,我以前一直以为马里是因为心脏不够强壮才会死于偷猎者的箭毒,完全没有想到,他是死在同伴因为大意而用错的针剂上。 「当时是谁给他做的注射?」 「西路法金,守卫队的药品都是由他一个人负责的。」 「那他一定很自责。」 如果是我,我大概无法面对自己亲手杀了同伴的事实。 「是的,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乔罗叹了口气。 「看到他那么难过的样子,我们也不忍心责备他,休留在他身边陪了他一个星期,就怕他想不开。」 我们都在外面等待着,时间很长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里面生命垂危的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都在为他祈祷希望他平安无事。 队长和西路法金终于从屋子里退出来,轻手轻脚的把门关好。 「他醒过来了。」 队长的声音很小,但是我们却都很清晰的听见了。 紧绷的神经随着好消息出现而松弛下来,劳碌一天的疲惫重新侵占了整个身体。我没有吃厨师准备的晚餐,就一头倒在并不柔软的床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感觉到有人替我盖上棉被,我睁开眼睛看到昏黄的灯光下队长的脸,而窗外一片漆黑。 「什么时间了?」 我迷迷糊糊的问他。 「半夜。」 他退坐在自己的床上,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张书桌那么长,他看起来很疲惫。 「幸好乔伊没事。」 他不停的喃喃的嘟囔着这一句,好像很无助的样子,我不太确定这是我在做梦还是事实的确如此。 暗淡的台灯熄灭的瞬间,队长的脸也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敬仰的队长在这一瞬间让我觉得不同,他仿佛不再只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英雄:击败偷猎者,救出受伤的豹子……他在担心乔伊,并且因为之前马里的经历而感到恐惧。但是我想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个在我面前露出普通人表情的队长,也许我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我心目中超凡脱俗的他,休·克鲁斯。又或者,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是很普通的,我是,守卫队员们是,队长他也是。 凌晨很早我就起来,队长还在睡,我悄悄的出了房间想去看看乔伊。 推开门乔罗也在里面,我们相互点头打个招呼。乔伊看上去很好,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平稳的呼吸很能让我们安心,因为这意味着他不仅活着,而且能安全的活下去。 乔罗把我拉到房门外面。 「休他怎么样?」 「还在睡。」 「休他以前很喜欢马里,我们都很喜欢马里,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乔伊受伤的情形和马里当初很像,你们新来的不知道,真的很像……我想休大概会想起马里。」 乔罗突然把嘴凑到我的耳边。 「你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多体谅他一些。」 「放心吧。」 我向乔罗保证着,我知道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感觉,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明白,那个时候宁愿自己去替他死。 「早安。」 金发的西路法金从拐角走过来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向我们打招呼。 乔罗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看不懂,但是敏感的直觉告诉我,西路法金听到了我和乔罗的对话,这样的直觉让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早安。」 希望我的声音不要太僵硬。 「休……他还好么?」 守卫队里只有西路法金和乔罗两个人直接称呼队长的名字。虽然我也很想叫队长「休」,但是又觉得似乎是差了一点什么,而叫他「队长」才是最合适的。 西路法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问我,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喜欢从我口中得知队长的情况,可是他别无选择,因为只有我睡在队长的对面,从某种程度而言,是距离队长最近的队员。我想到这里,莫名的从心底泛出一丝喜悦。 「他还没有起床。」 然而我的僵硬还在他的面前持续着。 「那就好。」 西路法金似乎是在对我笑,但是那原本应该放松的笑容也意外的扭曲了。 真正的看到猎豹在草原上奔跑是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乔伊已经完全康复,事实上他是个身体健康的小伙子,第二天的下午就可以下床在营地四周活动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只漂亮的猎豹,当时它正在追捕一只羚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比它的奔跑姿势更优美而且更充满力量的动物,即使是狂奔的狮子也仿佛要稍逊一筹。它修长的身体和四肢让我为之赞叹,第一次,我觉得草原上的捕食者是这样迷人,甚至没有为那只可爱的羚羊感到惋惜。那只猎豹似乎注意到了我无法从它身上移开的目光,抬起头来疑惑的向我看过来,它漂亮的带着黑色斑点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两条黑色的斑纹从眼角伸到嘴边,嘴角沾着血迹。 从它的喉咙发出呜呜的咆哮声,就像是搅拌机发出的声音,实际上那更像是猫叫,不过用扩音器扩大了n倍,我想它可能是不喜欢我的眼神,或者是不希望在别人的注视下用餐。 于是我驾车离开那里,等到我随后想起来也许应该替它照张纪念照而调转车头开回原地,它已经离开了,不可避免的,我感到有些沮丧。 「我今天见到了一只猎豹。」 在晚餐的时间我把白天的经历告诉佐罗。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所以不知道我在说话时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是我看得到佐罗的,他显然很兴奋。 「猎豹,没有,带回来?」 他有些语无伦次。 我摇了摇头。 「没有带回来。」 我不知道怎样能让一只猎豹乖乖的跟我回营地,或者,我会再也回不来。 「如果它喜欢你,就可以。」 乔罗代替表达不清的佐罗向我解释。 「猎豹和豹子不太一样,它们和人类很亲近。」 「那怎么才能知道它是不是喜欢我?」 我也开始幻想着在营地里养一只猎豹的可能,它实在是太漂亮了。 「没有人知道,如果你想得到什么总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是么?」 乔罗好像在说玩笑一样的轻松。 「你可以走过去试着学一声猫叫,或者伸手搔弄它的后颈,小猫和小狗都喜欢人们那样做,如果它没有把你的腕骨咬碎,我想它八成是喜欢你的。」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简直就是在让我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赌注。 「所以。」 乔罗突然严肃起来。 「不要轻易的去尝试,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于是我决定谨守乔罗的忠告,我发誓以后不管再见到多么漂亮的猎豹也不再起念头想把它带回营地,也不会再把看到猎豹的事情告诉佐罗,即使佐罗仍然不停的向我表示他想要养一只猎豹当作宠物的愿望有多么强烈,我也绝不会心软。 然而就像是上天故意的捉弄我一样,我很快就又见到了那只猎豹,并且是在极为接近的距离。 巡逻的时候我接到队长的指示,他说在我的附近有偷猎者出现的踪迹让我在四周找找看,他还叮嘱我要我一定要小心,如果发现偷猎者就向他报告不要擅自行动,他和其他附近的队员已经开车往我这边来了,他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 「是,队长。」 我接受了命令开始寻找偷猎者的踪迹。 这很难,我们在明而偷猎者在暗,扎沃太大偷猎者屡禁不止。把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下,我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不自然的丛林,很有可能是偷猎者建起来的栅栏,用来保护自己不受到凶猛动物的伤害。 向队长报告了我的所在位置,我下车想凑到近处确认一下偷猎者是不是真的躲在丛林的后面。 突然,我感到地面向下陷落了。 我不停的下落,我企图抓住什么东西阻止自己的下落,但是无济于事。 终于我的屁股碰到了坚实的地面,立即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偷猎者精心设计的陷阱。 从我掉下来的地方照射进来的光线虽然不太亮,但足以让我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大概是用来抓大象的。坑的中间竖立着几根大型的木桩,被削尖的顶部被涂抹上一层厚厚的黑色的物体,那显然是箭毒,如果掉下来的不是我而是一头大象的话,它一定就没命了,然后它漂亮的两颗象牙就会被偷猎者锯下来,转手到市场上获取暴利。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那些买走象牙的人,还有那些得到美丽的象牙饰物的小姐们,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得到它们的代价是大象付出宝贵的生命呢?也许他们是并不知道的,我想。 突然,从最黑最暗的角落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我心里一惊,明白在这个洞里,我有了一个同伴。 咆哮声很虚弱,而且一直没有变动方向。我想无论那是谁,它一定受伤了。我慢慢的走过去,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我应该待在原地不动等着队长他们的到来,他们看到我的车就一定会找到这里把我和黑暗中的它救出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看到了它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金色的闪闪发光,它是我见过的那只猎豹,曾经那么漂亮的在平坦的草原上奔跑的猎豹,而现在它却躺在地上,我伸过去的手摸到了粘稠的液体,缩回来在光线下看到那是血迹,它一定是在掉下来的时候被木桩蹭到了。 从咆哮转为呜咽,它呻吟着,我不停的祈祷队长他们快些找到我,我不想看到那么漂亮的一只猎豹就这样在我的面前死去。 「别怕,乖。」 我想起乔罗说过的话,伸手搔弄它的后颈,它没有咬碎我的腕骨,事实上它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它的头,它把脑袋垂放在我的膝盖上面,就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家猫,它温热的鼻息透过我身上被汗水浸湿的制服触到里面的肌肤。 「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哽咽。 我温柔的抚摸它光滑柔顺的皮毛,它一动不动,我希望它能舒服一些,尽我的全力。渐渐的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我感觉到它的生命就在我的面前从我的手心慢慢的流逝。 「你不要死……谁来帮帮我……」 我尝试着从坑底爬到地面上,如果我能出去的话,车里的急救箱就有可罗明。可是光秃的四壁没有任何可以抓在手里的突起,我上不去。我颤抖着坐在地上,回到它的身边,它用它的头拱我的大腿,仿佛在说「谢谢」。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乔罗说猎豹和人很亲近,它知道我想要帮助它却没有办法,它在安慰我。 「对不起。」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第一次,我如此的痛恨那些偷猎者,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二章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终于听到上面有人说话。 「他会到哪里去了呢?」 这是队长的声音。 「队长!」 我在坑底冲着上面大声的喊。 「他掉进陷阱里了!」 队长听到我的声音了,我探不到猎豹的鼻息,但是俯身在它身上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它微弱的心跳。 「快点,把可罗明扔下来,有只猎豹它受伤了!」 我向着队长挥舞着手臂。 很快一支针管被递了下来,我拿在手里,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和颤抖的双手,给它打了一针,它没有抵抗针头的进入,它大概已经昏死过去。 剩下的就看它自己的力量,我尽力保持冷静的蹲在它的身边把头贴在它心脏的位置,等着药效的发挥。开始,它的心跳很微弱,后来,心脏突然急剧的跳动,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我知道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它的心跳最后逐步恢复到正常的速度,缓慢而有力。 它活过来了。 它的头动了动,睁开它金色的眼睛,我冲着它微笑恭喜它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它一定是个身体强壮的年轻猎豹,如果换作是年龄稍大的,恐怕就撑不过来了。 这段时间队长和其他的守卫队员也没有闲着,他们从上面把坑洞的一角挖塌,这样我们就可以沿着泥土堆成的斜坡重新回到地面上。 那只猎豹获得自由却没有离开我们奔回属于它的那片草原,它留了下来,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它一定很喜欢你。」 乔罗冲我眨眨眼睛。 「我可以带它回营地么?」 我问队长,他沉思了片刻。 「当然可以,事实上我想我们会很欢迎它的到来,它会成为一只出色的『猎犬』的,可以帮助我们追捕偷猎者。」 这个回答对我而言是个好消息,我打开车门想让我的新朋友坐到车里,但是它显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用手握住它的犬齿,然后把它拉上车。」 乔罗站在一旁说。 「不用怕,它喜欢你所以不会咬你的。」 虽然有了乔罗的保证,我把手伸过去被它轻轻的咬住手指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然而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就像乔罗说的那样,它只是很轻很轻的咬着我的手指,可以轻易穿透猎物颈部血管的犬牙,却连我手指的那一层薄皮都没有咬破。 「它很幸运遇到了你而不是被偷猎者先发现。」 回营地的路上队长这样对我说。 「猎豹的皮毛有很多富太太们都很喜欢,它很漂亮。」 我无言的看看就坐在我旁边座位上的猎豹,它的皮毛的确很漂亮,但是我还是更希望看到它穿在猎豹自己的身上。 然后我想起来掉进陷阱之前发现的那片丛林。 「偷猎者应该就在那附近。」 队长点了点头,安抚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们会抓到他们的,为了那些死去的动物和扎沃。」 我也是这样想的。 回到营地迎接我们的是佐罗的笑脸。 「你,猎豹,真棒。」 他伸出手想摸猎豹身上闪光的金色皮毛,却得到了一声低吼,吓得佐罗往后退了两步,绊在自来水管上坐倒在地上。 「我想它不喜欢你。」 乔罗哈哈的大笑起来。 佐罗看起来有些难过,但很快又恢复开朗。 「恭喜你,猎豹,漂亮。」 马萨伊人对兄弟从来不会产生负面的情绪,所以即使看到我得到了一只他梦寐以求的猎豹,他也不会让嫉妒持续很久。 但是接下来一直到天黑以前,佐罗都跟在我身边,我到哪里去他也总是要一起去,和那只猎豹表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粘人一样令我十分无措,因为他们两个有的时候甚至是在怒目相视,猎豹发出呜呜的声音的时候,佐罗也对着它叫。 「好了好了,佐罗。」 我再一次的把他们分开一段距离。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抱我,喜欢,猎豹,不讨厌。」 他支吾着说着断断续续的话,我觉得头脑发胀。 「佐罗的意思是想让你抱抱他,表示你很喜欢佐罗,而猎豹很喜欢你,它知道你喜欢佐罗的话就不会再那么讨厌佐罗靠近它了。」 队长好心的凑过来翻译他的话,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藏着别的意思。自从队长在我心目中近乎至高无上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之后,我发觉他出现在我身边的几率比之前似乎又多了几分,并且为我带来了不安。不安于内心奇怪的激动心情,以及西路法金越来越像是针对我的凛冽眼神。 去抱一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人实在是件很尴尬的事情,但是我怎么能拒绝佐罗这么简单的请求呢? 「喂,你看清楚,我很喜欢他。」 我无奈的对着那只猎豹说话,希望它能听得懂。 然后我上前一步抱住佐罗,我的胸膛和他的贴在一起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可能是我没有事先告诉佐罗我要行动的缘故,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嘴唇的高度正好碰到了我的额头,柔软的触感只是一瞬间,因为我迅速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猎豹来到我身边用它的鼻子拱我的腿,我松开抱住佐罗的双臂,转身摸它的脑袋,它发出满意的「喵」的呜噜声,终于决定不再敌视佐罗。 「它真聪明,不是么?」 我开心的笑起来,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新朋友。 「给它起个名字吧。」 队长提议。 「我早就想好了,叫它塔塔。」 佐罗高兴的挺了挺胸膛。 「好吧,我就叫你塔塔。」 如果佐罗喜欢的话。 至于塔塔睡在哪里的问题也很容易就解决了,露露和祖卢不用让出它们屋子的一半给塔塔,因为它非要睡在我的床上。它从头到尾有两米那么长,伸展着四肢睡在我的旁边让我几乎没有地方可睡。 好在塔塔从一开始就很喜欢队长,否则我可能需要再抱抱队长,或者干脆就连我也一起睡在露露它们的小木屋里。 「过来和我一起睡吧。」 队长让出一半他的床给我。 因为塔塔它睡觉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就在我耳边吵得我无法入睡。思量之后我决定采取队长的建议,走过去钻进队长温暖的被窝。虽然队长的温暖让我悸动不已,但是和每天一样,忙了一整天的身心疲惫,让我很快就进入梦乡。 没有黎明巡逻,从睁开眼睛开始我们就一直在讨论围攻偷猎者的计划。等到想起来塔塔还没有吃它的早饭,已经是接近晌午的时候。 「医院里有死了的动物么?」 我打电话到不远处的动物医院询问情况,在那里接受诊治的都是扎沃公园里被我们发现的生病或者受伤的动物。 「没有。」 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把塔塔放到草原上让它自己去抓动物来吃,还是应该再问问乔罗那个万事通。 「你最好别想把塔塔放回去,如果你想让它留下来就要亲自喂食。」 我回过头,看见是队长。待在我身边的塔塔呜呜的叫了两声,我不太清楚它是在向队长表示友好的打招呼,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事实上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塔塔发现我并没有睡在它的身边那狭窄的地方而是睡在队长的旁边,它就有点不高兴了,说起来动物的感情我应该是不懂的,但是看它一刻不离我身边几乎对着所有靠过来的人都要狺狺的叫,我想它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喂什么?」 我伸手拉住塔塔的犬齿,怕它朝着队长扑过去。 「血。」 队长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塔塔。 「佐罗会帮你的,他是马萨伊人。」 如果说刚才我还不太明白队长的话的意思的话,那么现在我是完全明白了。佐罗知道是要替塔塔找吃的东西,非常高兴的开着车把我和塔塔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当地人的村庄里。 「我的家。」 佐罗指指其中的一间泥土搭成的屋子,又指了指屋子旁边的一群牛。 「我的牛。」 有马萨伊人从屋子里出来欢迎佐罗的归来,他用土语和他们交谈。然后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到屋子里面拿出一张弓交给佐罗,他拉开弓瞄准了其中的一头牛。 我以为他是要杀了那头牛,可是中了箭的牛并没有倒下,它甚至都没有叫仍然悠闲的低头吃它的草。 我走过去才发现那支箭在箭头的后面有突出的设置阻止了箭身的深入,箭头非常锋利,而且我想上面应该是抹了麻药。我记起来佐罗曾经跟我说过,原来他只喝牛的血和牛奶的混合物,每一个马萨伊人都只吃这样的食物,他们觉得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强壮。我是不太清楚这样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但是佐罗很强壮却是无庸置疑的。 从牛身上的伤口汩汩而出的鲜血被收集起来在一个大瓶子里,我把它拿到塔塔的面前,它闻到血的腥味就立刻贪婪的舔起来,那样心满意足的样子也实在是让我和佐罗都很有成就感。 佐罗递给我一个小一点的瓶子,里面是血和牛奶的混合物。 「喝了它。」 我迟疑了片刻,但想到也许喝了这个我就能像佐罗那样强壮,就一口气喝进肚子里,其实是我不敢停下来,但是喝完之后又觉得好像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嘴角沾到了。」 佐罗微笑着伸出手想要替我拭去嘴角的血和牛奶的混合液体,却在他修长的手指碰到我的脸之前,感觉到有一种湿滑但是有点像砂纸一样粗糙的东西扫过我的嘴边,那是塔塔的舌头,它扑过来像狗一样的舔我的脸,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它的力气真大,一下就把我扑倒坐在地上,它两只金黄的眼睛在漂亮的长睫毛下闪闪发光。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塔塔,乖。」 如果再让它这么无节制的舔下去,我的脸一定会被它舔掉一层皮,但是我对它说话的语气尽量保持轻柔,事实上没有人敢对猎豹大声的呵斥,它们和狮子老虎不一样,即使是它们喜欢的人也不能伤害它们的感情,它们的感情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让它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到了那时候的话,它就不再是被你驯养的猎豹,它甚至可能伤害你。 猎豹是一种需要随时随地都在宠它的动物。 *** 对偷猎者的追捕计划开始实施了。 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可能下雨,但是再耽搁下去的话,就会有更多的动物死在偷猎者的刀箭和子弹下。 「你们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从营地出发的时候队长嘱咐大家。 我的车上坐着塔塔,它就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那里自从它决定留在我的身边就成了它的专署用座。从佐罗的村庄饱餐回来以后它开心了好多。 我的车里还有另一个人,原来是佐罗要坐在那里的,但是后来西路法金突然意外的主动要求他要和我一组行动。 他不是很不喜欢我么?似乎是因为队长的缘故。 「塔塔不喜欢佐罗,但它至少不讨厌我。」 可是西路法金说出来的理由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而且队长也同意。 于是我就和西路法金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塔塔的眼睛很敏锐,而且反应灵敏,是我们追查偷猎者的有力武器。露露和祖卢那两只猎犬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不过坐在别的车里,露露跟着乔罗,而祖卢被佐罗要去了。 说实话,我和西路法金实在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坐在一辆车子里开出很长的一段距离我们始终没有交谈,我不停的在心里找我们共同的话题企图缓解气氛,但是显然并不成功。 「听说。」 西路法金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你最近都和休睡在一张床上。」 我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提起这件事。 「是的,因为塔塔非要睡在我的床上不可,我被挤得没有地方睡,队长就让了半张床给我。」 然后我们的越野车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我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西路法金低着头,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塔塔在座位上蜷起了身子,把它的头横放在我的大腿上,好像也在沉思着。气氛莫名的凝重起来。 突然我看到前方的山岗上有穿着狩猎服装的人一闪而逝,扎沃公园里是不允许狩猎的,而来到这里参观的游客们今天早晨从旅馆出发的时候也没有人穿着这样的服装,那一定是偷猎者,塔塔也猛地坐立起来,呲着牙发出呜呜的咆哮声。 「西路法金!」 我大叫他的名字。 「给队长打电话,告诉他发现偷猎者的踪迹了,让他们快点跟上来!」 因为山岗上越野车无法行驶,我们追了一段之后把车停在山脚。 「通知队长了么?」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下车,塔塔也跟着下车。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我想偷猎者是躲在里面,我们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进去,还是等队长来?」 「进去吧,我会掩护好你的。」 西路法金向我保证着,虽然那样的眼神更像是在怂恿。 「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逍遥法外。」 我低头看看塔塔,它的眼神也很坚定,我想它大概是认出那就是挖陷阱害它的人,它要向他们复仇。 「好吧。」 我拔出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第一个踏进了那片树林。 在高大的树木之间穿行,我的神经紧绷起来,偷猎者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他们的手里也有枪,还有沾满了箭毒的弓箭和长矛,无论是哪个,我都不喜欢。 西路法金就在我的身后,他是我的队友,还有塔塔也是,这样的念头让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小心右面!」 西路法金突然大声的喊。 我猛的向右转身,把手枪平举在胸前……但是我眼前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这时候塔塔拱我的大腿,以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超大音量咆哮着,我回身转过一百八十度,赫然发现一个全副武装的偷猎者就在我的面前,他的手里也举着一把手枪。 「砰!」 「砰!」 我下意识的扣动扳机,偷猎者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听到枪响的同时,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随后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那个偷猎者仿佛也和我一起倒下,而塔塔发出了像人一样很悲哀的呜咽声。西路法金金光闪闪的头发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完全相反的方向,他是故意的么,可是他脸上那种哀伤的神情又是什么,在替我难过么? 第三章 …… 我听到了雨声,但是身上却没有被淋湿的感觉。 「令人忧闷的雨。」 我茫然间仿佛听到了队长的声音。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看见队长立在洞口修长的身影,他背对着光线看向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挣扎着坐起来,扯痛了左胸的伤口。 「你不应该急着坐起来。」 队长走过来,我看到他漂亮的银发和蓝色的眼睛。 「是塔塔带着我找到你的。」 我低头看到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缠绕着纱布,在左胸心脏的位置还在向外渗血。 「很准的枪法,他死了,你还活着。」 「是你救了我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确切的说,不是。」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是它救了你的命。」 我接过来把它捧在手心,那是一块老式怀表,今天早晨我还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擦拭过它的表面,但是现在它的表面已经碎了。 「没想到你的身上还会有这种东西。」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失神。 「这是一个人送给我的。」 事实上这是那个人唯一能够给我的东西,他没有钱,像个乞丐一样到处向别人要吃的东西。在他当初缠上我的时候,我很讨厌他,如果没有他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会更自由,直到他死在我面前之前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在之后漫长的日子里,我真正的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他,甚至是有些喜欢他,只是作惯了孤儿的我,无法坦然的接受他的关怀。 那块怀表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见到我他就把它塞在我的手里,只因为我说我叫尼古拉斯。 「我的弟弟,他也叫尼古拉斯。」 他当时微笑的模样到现在我还是能很清晰的记起来。 他喜欢喝酒却没有钱买酒喝,像个流浪汉,又不准我离开他的身边。在最便宜的旅馆里留宿的时候,有几次我想趁他睡着离开,却都被他发现,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晚上基本上都不睡。 「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我害怕你会突然间消失不见,所以我不敢睡。」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他苍老了许多。 一天早晨,我发现那块怀表不走了,我把它扔给他。 「它不走了。」 他楞了一下,看着要出门的我突然很紧张。 「你要去哪里?」 我告诉他我只是要出去买些生活的必需品,然后就离开了他和那间旅馆,事实上我想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在小镇的商店里,我打了半天的工赚了点钱,在附近买了些东西。 「小伙子,要酒么?」 酒店的老板打趣的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那一刻想起我已经离开的那个人,和他走过的这一段日子,他从来都没有喝过自己买的酒,都是别人施舍给他的。 我买了一瓶不知名的酒,回到了旅馆,我想我可以第二天再走。他就坐在靠着窗户的椅子上,我每天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坐在那里向下张望,他在等我,我知道。 「喂,我买了酒回来,这下你可以痛快的喝个够了。」 我把酒瓶摆在桌子上。 「不过我不知道这酒是不是你提到的那些牌子中的一个。」 可是他并没有回应我的话转过身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我抱进怀里,说「你回来了。」 我敏感的直觉又来了,我走过去扳正他的身体,他颓然的耷拉着脑袋,已经不能说任何的话语。房间安静得过分,我听到从他的怀里传出来嘀嗒——嘀嗒——的声音,然后看到那块怀表奇迹般的又开始走动了。 那天下午我离开了那个小镇,重新变成孤单的一个人。 除了自己以外,第一次为别人做的事,是为了那个人买了一瓶他永远喝不到的酒……我拿走了那块怀表,躲在酒吧黑暗的角落里,想哭却发现自己连哭的资格也没有,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对不起好像勾起你难过的往事了。」 我回过神,看到队长的脸就在眼前。 「我也说一件事吧,算作是向你道歉。」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靠近过。 「是关于西路法金的。」 队长认识西路法金是在来到扎沃之前,他们是相依为伴的两个年轻的旅人,偶然的结识,然后一起来到非洲这片他们向往已久的土地。 「你喜欢西路法金是么?」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期待着他否定的答案。 他侧过脸来认真的看着我的脸。 「是的,我很喜欢他,和喜欢马里一样的喜欢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喜欢马里,所以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喜欢西路法金。但是期待之外的回答让我觉得沮丧。 「他……」 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队长这件事。 「告诉的方向完全错了,我才会……」 「我知道。」 我惊讶的看着他。 「你知道?」 「是的……我见到西路法金了,他哭得很厉害。」 队长叹口气。 「他的压力很大,我希望你能原谅他,他并不是故意的。」 听到队长替西路法金辩解,我突然感到一阵生气。 「塔塔呢?」 我转移话题,想到从醒来就没有见到塔塔。 「它刚才出去了。」 队长看到我冷的打了个哆嗦,就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他坐到我的身后把我围在他的胸前,我被从后背传来的炙热弄得眩晕,我告诉自己不能误会,队长他只是为了替我取暖才会这么做的。 「说起来塔塔……」 可是他的嘴就贴在我的耳边。 「知道么,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像一只汤姆逊羚羊,黑色的头发配绿色的眼睛刚刚好,那么漂亮,那么动人,所有的狩猎者都会因为你而移不开脚步。」 「……是么。」 我干涸的笑笑,企图挣脱他越来越紧的禁锢,却又有些留恋他的温暖。 「不要挣扎,你已经逃不开了。」 他扳过我的脸,微薄的嘴唇压上我颤抖的唇瓣,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恐慌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讨厌我么?」 他抬起头来问我。 我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队长呢。 「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他吻住,这一次的吻比刚才的深入了许多,他的舌头舔舐着我的唇形,撬开紧闭的齿关,探进来纠缠我躲闪的舌尖…… 「我喜欢你。」 他沙哑着声音。 「有多喜欢?」 我惊讶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头脑的清醒,突然觉得难过,第一次的我虽然并不讨厌但也没有忘情。 「像喜欢西路法金和马里一样的喜欢么?」 「不。」 意料之外的他摇了摇头。 「我爱你。」 那一瞬间,我突然哭了,就在他的胸口感觉到心脏跳动的位置。他张皇着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像个笨蛋一样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别哭。」 最后他用他的唇代替手吻干我脸上的泪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从山洞的入口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喵」的叫声,我回过头,看见塔塔站在那里,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我只看到它金光闪闪的眼睛发出灼人的光彩,至于它脸上的表情,因为背着光线,我看不到,况且就算看到了我也分辨不出它的情绪。 天色暗下来了,雨没有要停的迹象。 队长蹲在不远的地方点燃了一堆篝火,支起来的架子上面串烤着塔塔带回来的猎物——一只野兔,猎豹很少会去逮野兔,它们太小根本不够塞它的牙缝,想到塔塔是为了我而去出猎,像只狐狸一样为了一只野兔东奔西跑,我就觉得胸口一阵温热。 队长本来是要在更靠近的位置点火的,塔塔却一直对他呲牙咧嘴的,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看到队长无可奈何的蹲在一边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塔塔在我的身边平躺下来,让我的头枕在它的颈窝,光滑的皮毛带来了温暖,它的长长的尾巴绕过我的身体,好像随时随地都在保护我一样。 塔塔回来的时候,我的下体还在不停的流血,然而那么喜欢血的它却没有把那些血当作晚餐,它低着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知道它在替我难过。 兔子很快就烤好了,散发着焦油的香味。肉多的部位都被塞进了我的手里,队长只留了一副骨架,我咬了几口应该算是美味的兔子肉,就再也吃不下去,队长说什么都不要,我只好喂了塔塔。 「这雨明天就应该停了,你的体力也差不多该恢复一些了。」 队长躺在潮湿的土地上。 「然后我们回营地。」 「嗯。」 我答应着,伸手抱紧了塔塔的脖子,汲取它身上的温暖。 它又伸出舌头来舔我的脸,像只顽皮的狗。 *** 天亮的时候雨果然停了,队长扶起仍然感到十分虚弱的我走出山洞,塔塔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的位置。 走了没有多远,前面的树林里突然晃过一抹灿灿的金黄,那是西路法金,我绝对不会认错。我们跟上去,悄悄的跟在那金黄的身后,我突然有一种悲哀的预感,强烈的几乎让我想要放弃继续追踪西路法金的想法。 我们看到了一个帐篷,一个身穿和被我打死的偷猎者相同款式狩猎服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他向着西路法金打招呼,然后我听到西路法金的笑声,有些绝望,有些疯狂。 「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声音就像是没有生命和感情一样的冰冷。 然后我看到了一支枪管,笔直的瞄准我的头。虽然拿着枪的是一个陌生人,但是是西路法金要杀我,我的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是太过相像的情形让塔塔受了刺激,它咆哮着冲着那个人扑了上去,把他扑倒在地一口咬碎了他的腕骨,「喀啦」的一声,让人毛骨悚然。那个人吃痛的尖叫声响遍了整个树林。 西路法金拔出了腰间的手枪,还是冲着我,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想要杀我,因为我记起来在山洞里和队长做爱的时候,看到洞口有金色的闪光,当时我以为那是塔塔,现在却明白了那其实是西路法金。 西路法金开始哭泣,漂亮的水色的眼睛在泪水的冲刷下更加的明亮。 「你在干什么!」 队长愤怒的吼叫着。 我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我已经无法离开,我只能等待着西路法金变得疯狂。我想起送给我怀表的那个人,他曾经问我,「你相信么,我总觉得我们前生都是各种不同的动物,所以今生为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前生的本性。」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我眼前的西路法金此时此刻,更像是一只猎豹,曾经与队长相依为伴,却突然发现那个人他唯一信赖的人不再只喜欢他一个,他是一只失宠的猎豹。 「我要杀了他!」 西路法金开始歇斯底里,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态度截然不同。 塔塔反扑向我,一颗子弹从我的耳边「嗖」的一声擦过。 队长冲上去抓住西路法金的手腕,两个人开始撕打起来,西路法金被队长压倒在地上,他一口咬住队长的肩头。 「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么!」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去喜欢马里?」 「是你杀了马里。」 不是问句,队长似乎只是在确认。西路法金没有否认,他继续质问着。 「现在又是他!」 西路法金的金发在空气里晃动着,和队长漂亮的银发缠绕在一起。 「我喜欢他!」 「那你不喜欢我么?休你不喜欢我么?」 「不是那种喜欢!」 队长翻过他的身子,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的腰间。我想起队长在山洞里说的那句「我知道。」 他到底知道多少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砰!」 一颗子弹打中了队长的大腿,鲜血立刻汩汩的从圆形的伤口里流出来。 我们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子弹飞出的位置,那个被塔塔咬碎腕骨的偷猎者用左手举着手枪,他的左右手居然都可以开枪。 「砰!」 又一颗子弹射出。 塔塔扑到他的身上,虽然慢了一步,却咬断了他的脖子。 他永远都不能再做出伤害动物的事情了。 飞出的子弹没有射空,它笔直的射向队长的心脏,我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弹道的轨迹。西路法金趁着队长的失神挣脱了他的束缚,他恶狠狠的盯着我,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队长的胸口,我永远忘不了子弹射进他的胸膛时那闷响的声音,和从他胸口喷射出来的血柱,还有他颓然倒下的身体被队长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咧开嘴笑了,那样迷人的笑容和他的金发一样闪着光芒。 「休会永远记得我。」 他对我说。 「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记得他哭泣的脸。 一个无法抑制自己内心深处嫉妒心的男人,西路法金,有着一头闪亮的金发和水色的眼睛,在伤害自己痛恨的人之后会痛苦的流泪,无法让人原谅,也无法让人痛恨,他只是一只爱得太强烈,失宠的猎豹。 塔塔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子舔他的血。 「塔塔……」 我叫它。 「不要舔。」 它用头拱西路法金的身体,好像把他当作了同伴,想让他重新站起来。 *** 队长从偷猎者的帐篷里找到了止血药和挖陷阱用的铁锹,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西路法金埋在这片土地,这是我们在进入扎沃守卫队时的宣言,死后我们要埋在扎沃的土地里,不管被谁找到,鬣狗或是秃鹫,我们都将献身给这片美丽祥和的土地。 回到营地的时候,我们都沉默不语,西路法金死去的消息让整个守卫队都沉浸在哀痛之中,除了我和队长,没有人知道他可能曾经故意用箭毒代替可罗明注射到马里的身体里,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告诉我偷猎者相反的方向差点要了我的命,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和偷猎者私通也只是为了想杀我,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队长而丢掉了性命。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们这样对每一个守卫队员撒谎。 西路法金被授予了荣誉勋章,我们失去了队里的医生。 回到屋里关紧了窗户和门,队长突然从身后抱住我。撕扯衣服的动作碰到了我胸前的伤口,一阵追心刺骨的疼痛。 被他压倒在地上,他浓重的吻密密麻麻的洒落,脸颊上,唇上,颈侧,胸口。塔塔被他关在门外,它咆哮着用爪子抓挠着门板,我知道不会有人过来看出了什么事,夜晚的凯坦尼狩猎旅馆很危险,没有人会愿意因为好奇而葬送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我并不怨恨队长这样粗暴的对待我,或许是我自己也麻木了,因为西路法金最后的眼泪。 他扯开我的裤子,我只看得到他那头漂亮的银发垂在我的胸口。 门板被塔塔用力的撞开了,它冲进屋里低沉的怒吼着看着衣装散乱的我,还有压在我身上不停喘息的队长,它一巴掌把队长从我的身上挥开,他的头撞在木制的墙壁上昏了过去。 塔塔愤怒的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它真得很像西路法金。它扑上来,张开的犬齿两左两右的停留在我的颈边,只要轻轻的一下,它就可以要了我的命,它以为我把它关在门外不再要它了,它下定了决心要让我受到惩罚,可是它在颤抖。 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动物要有一颗如此脆弱的心呢? 它在愤怒我的背叛,可是我曾经向它许过诺言么? 它停留在我脖子的牙齿始终没有咬下来,它尖利的爪子压住我的身体,伸长的指甲穿透了皮肤插进我的肩头,我痛苦的大叫,却无法逃脱。 它粗糙的舌头开始在我的身上舔舐,太过粗糙的舌头舔过的地方从始至终只有疼痛,比肩头的疼痛更加难耐。我扭动着身体躲避它砂纸一样的舌头,却只让它更加的愤怒,虽然愤怒,但是我知道,它依然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我…… 够了,已经可以了,它没有错……谁也没有错。 我闭上眼睛,像只被猎手捉住的汤姆逊羚羊,等待着死亡时刻的来临。 「砰!」 又是枪声,我听够了枪声。 身上沉重的负担被移开了,我睁开眼看到队长银白的长发,他的额头渗着血迹。 「没事了。」 他紧紧的抱住我的身体。 「没事了。」 「……抱我。」 我挣扎着努力的抬起头吻上他苍白的嘴唇,心里有点疼,却似乎不是因为眼前的队长。 我们重新开始,就像没有被打断过一样。他的身体很快起了反应…… 在同一天,他失去了西路法金,而我失去了塔塔。心里无法释怀和掩饰的痛苦,只能通过身体的痛楚来缓解。 从夜晚到天亮,我们不停地做爱,在塔塔金色眼睛的注视下,疯狂了。 第四章 我看到窗外有熟悉的身影走过。 「吃个苹果吧。」 我收回飘远的视线,看到队长手里拿着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伸到我的嘴边。 后来在第二天天亮以后,我被送进了医院,其他的病房里都躺着是生病或受伤的动物,我并不讨厌和动物一起住院的感觉。 塔塔死了,被埋在营地院子外面不远的地方,听说佐罗常常去给它送自己在野外摘的鲜花。 队长也一起住院了,但是他看起来很好,除了腿上的枪伤还没有痊愈以外,精力充沛得像个孩子。 我咬住他递过来的苹果,然后在他的手上也咬了一口。 「会疼么?」 我问他。 「傻瓜,当然会疼。」 他缩回去自己也咬了一口苹果,就在我咬的旁边。 「这里更痛。」 我抚上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温柔的吻走我的思绪。 「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病房门被人推开了,佐罗两米高的身体低着头走进来,撞见我们的温存,立刻涨红了脸。随后我们听到了乔罗哈哈大笑的声音,他总是这样没有节制。 「怎么样,感觉?」 佐罗拉住我的手,担心的寻问着。 我微笑着,说。 「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好可惜,塔塔。」 我的笑容在一瞬间僵硬。 「是啊,好可惜。」 也许我应该在得到它的时候就放了它给它自由,猎豹毕竟不是人类的宠物不该当宠物来养。 「不过,佐罗,不要,猎豹。」 我听不懂他的话,求助的看着银白的长发。 队长笑了笑。 「他是说他以后也不会再要养猎豹了。」 听到佐罗这么说,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如果不去试图拥有它想要博得它的好感,它也就不会受到伤害,能够一直自由自在的活着。 「还要留在扎沃么?」 乔罗笑得很暧昧。 「你可以选择离开这里,过一阵子要来两名新的医生,到时候就有飞机了。」 我抬头看看从他们进门后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队长,他猛地摇动他的头,银白的长发随之左右的摆动。就在这个时候,从我身边打开的窗户探近来一只汤姆逊羚羊的头,它乖巧的四处张望,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队长手里的苹果上。 我伸手拿过那枚苹果,把它放在窗台上,汤姆逊羚羊高兴的一口把它吞进肚子里,我摸摸它的头,它伸出舌头舔我的手心。 「我……不想离开。」 这里有友好的动物,还有队长,还有佐罗,乔罗,以及守卫队的队员们,离开这里我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在这里,我有他们。 佐罗和乔罗带着全体队员的问候来了,带着我们的问候又回到守卫队的营地。 「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他们刚走,队长就握紧了我的手。 「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没有温柔的对你。」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为这个向我道歉。 我淡然的笑开。 「……还有那个送怀表给你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 「我一直很在意他,因为你那么珍惜那块怀表。」 我确定他脸红了,他一定从来没有这样把自己内心的嫉妒说出来。 「他死了。」 「什么?」 他惊讶的看着我的脸。 「送我怀表的人,他死了。」 他的手紧了又紧,把他的头枕在我的大腿上。宁静的氛围并没有什么不好,我看着他趴在那里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进入梦乡,我喜欢他漂亮的银色长发和蓝色的眼睛。 「我喜欢你。」 我确定他已经睡着了。 过了好久好久,他突然抱住我的腰,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我吓了一跳。 「我也喜欢你。」 他喃喃的说,然后换了个姿势,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 半个月之后,我们回到了凯坦尼狩猎旅馆,迎接我们的是守卫队员们热闹的欢迎会和大家欢乐的笑脸。 然后我们见到了新来的两名医生,是守卫队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有女性的加入。 「我叫杰希卡。」 说话的是个腼腆的女孩子。 「大家好,我叫露西娅。」 她金色的长发打着波浪。 我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微笑,我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和经历就惧怕所有的金色,我这样对自己说。 「欢迎你们的到来。」 队长伸出手去和她们礼貌的握手。 「欢迎!」 我也加入大家的队伍,一起欢呼着,希望她们能在扎沃国家公园一直待下去。 我们需要医生。 而其他的守卫队员,除了医生,大概还需要妻子。 第五章 接到动物医院的电话,有一只受伤的母豹子死了,它留下了两个孩子,都还很小仍然在吃奶的阶段。 「你们把它们接回去吧,我们这里没有办法处理。」 我拿着电话的听筒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的,我们知道了。」 可是见鬼,我们到哪里去找刚生完小豹子的母豹? 我,尼古拉斯,年龄二十二岁,现任职务是肯尼亚扎沃国家公园守卫队队员,我有一个同性的恋人,休·克鲁斯,职务是守卫队队长,我的上司,而我现在正在向他汇报我刚刚接到并且还算是办妥的任务。 「我把它们接回来了,队长。」 像是为了证明我并没有说谎一样,被我放在地板上的两只小豹子叫了起来。以一只成年的豹子来做比较的话,它们实在是小得可怜,可是如果它们站在家猫的面前,被吓走的一定还是相比之下更小的家猫,而且它们的目标也并不是要做听话乖巧的宠物,而是奔驰在广阔原野的狩猎者。 队长点了点头,然后皱起了眉头,和我一样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把它们就这样放回草原无疑是让它们去送死,没有母豹子在身边它们不过是其它食肉动物的美餐,可是留在守卫队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喂养它们。 问题的答案在乔罗巡逻回来之后终于找到了,给我们答案的当然不是乔罗,而是跟他一起出去巡逻的母狗露露。 露露是一条非常漂亮的母狗,论力气,胆量,威武,一点也不比公狗差。它刚从越野车里跳下来进到屋子里就发现了两只小豹子,大概是母性使然,它走过去用自己的鼻子拱拱仍然胆战心惊的毛茸茸的两个小毛球,然后抬起头来看看我们。 「你猜它想说什么?」 乔罗咧开嘴笑了。 我记起来露露不久前才刚下了一窝漂亮的小狗崽,不过因为经费以及精力的限制,它们被分别送给了几户当地的人家,佐罗还吵着要了一只,送回家去让他的家人代养。 「它会照顾它们的,是么?」 我问。 露露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我的回答「汪」的叫了一声。 我们很快找来了一只篮子,在里面铺上毛毯。露露走到篮子的旁边,招呼着小豹子让它们跟着它过去,但是语言不通的它们听不懂露露的话,傻呆呆的在原地一动不动。露露一副神色沉重模样的走到两只小豹子的跟前,思考了片刻,然后用嘴叼着一只小豹子的后颈把它放在篮子里,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小豹子们没有抵抗露露的行动,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打着哆嗦,这样的年龄就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母亲,它们真的很可怜。 露露也在篮子里呈半圆形的躺下,露出它的乳房。 「它还有奶么?」 我问乔罗,因为露露一直都是他照顾的。 「大概还有的。」 我们着急的看着两只过于害怕的小豹子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吃奶,于是终于在不能继续等它们自然发展下去的时候上前帮忙,我和乔罗一人一只的抓住小豹子的头,它们开始不停的挣扎但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我们的手心,我们把它们的头压在露露的乳房旁边,它们的嗅觉起到了作用,它们嗅了嗅,伸出细小的舌头舔了起来,然后开始吸吮,露露的表情很满足,它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两个小家伙在被佐罗看到之后有了它们的名字,公的叫翠翠,母的叫楚楚。 翠翠比楚楚要稍大一些,但它们黄绿色的眼睛里都还没有露出成年豹子那种凶狠的目光,爪子也并不尖利,所以还和人类和其它动物很亲近,等到它们长大了就会变得乖僻,憎恨一切活动的东西,我们会在它们变得如此猜疑之前放它们回到自然里,过它们自己本来应该过的生活。 同住在凯坦尼狩猎旅馆的游客们这下可饱了眼福,可以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两只活泼可爱的小豹子很可能将成为他们对扎沃之行的美好回忆。不过相对的,守卫队员们就多了两项任务:其中之一是看紧了小豹子不让它们的爪子和牙齿伤害到游客。 「这个,我来。」 佐罗兴高采烈的要求队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而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所谓的大型猫科动物癖。 至于另外的一项,守卫队上上下下都逃不掉,随时准备着接过游客们递过来的相机。 「对不起,能帮我和两只小豹子留一张合影么?」 游客总是很有礼貌。 「当然可以。」 我们不能也没有理由拒绝礼貌游客的非无理要求。 唯一的副作用是翠翠和楚楚越来越不怕人,它们甚至和游客们开始玩它们的游戏,人类并不可怕,这样的印象会留在它们的头脑当中,等它们长大之后也不会消失,到了那个时候,它们会变得比普通的豹子更加危险。 「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好了。」 乔罗曾经提议过。 但是由人类把它们养大,就已经足够形成以上的影响了,再加上游客的那一份,并没有质的飞跃。 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们很不可思议,费尽心思的养大自己将来的敌人,放掉它们,然后等着它们再回来光顾我们的营地,并不友好的光顾。 我不用再巡逻那片平坦的草原了,取而代之的是距离营地很近的一片森林。森林里出没着许多的动物,比如像狒狒,每次遇到它们的大队伍我就尽量躲得远远的,惹恼了狒狒可不是好玩的事,我很可能因为它们一时的不开心而丧命。它们很聪明,认识我身上的制服,也并不轻易向我靠近,守卫队员的身上有可以伤害它们的武器,它们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还有其他的猴子以及猿类动物,各种各样的鸟类,粗壮的难以想象的蟒蛇……还有豹子,成年的豹子,它把它的猎物拖上一棵强壮的大树。豹子一般都是夜行动物,它们在天黑下来的时候才开始它们的抓捕行动,然后把吃不了的猎物剩下的部分藏在树枝之间,这样就不会有别的动物来偷走它们的食物。我看到它的那一天,正巧猎物从树枝间掉下来了,它及时的发现并且把掉下来的食物重新拉回到树上,说实话那只被它捕猎的斑马看起来比它要大许多,但是它叼着斑马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树的时候,看起来那么轻松。 豹子有多么强壮有力,我在那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与被关在铁笼里的动物园里的豹子和就在营地中上窜下蹦的翠翠楚楚完全不一样。 然后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队长额头到右颊的那道伤疤。 想到他曾经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情形,愤怒的被人类伤害过的豹子,它轻易的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当初为什么不杀了它而要救它?」 只剩下我和队长在屋里的时候,我问他。 「一种补偿心理。」 他坐在我的身边,让我可以顺利的触摸他脸上的伤疤。 「是人类伤害了它,同样是人类的我想要救它以补偿我们犯下的错,就是这么简单。」 他的手不知不觉伸到我的脑后,我的后脑被他的大手定在温热的掌心,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唇攫取我的呼吸。 我有些忘情的沉醉在他的呼吸中,直到发现自己已经被他褪去了大半的衣衫。 营地外面一片热闹喧哗,动物们开始靠近我们的院子,我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凄厉的笑声,那是鬣狗,它们最近特别喜欢到凯坦尼狩猎旅馆附近溜达,让我很不安心。 感受到我的情绪波动,队长的大手抚上我的背脊,他的安抚很能令我平复自己的心情,我赤裸着躺在他坚实的臂弯中,他漂亮的银发被我握在手心,光滑的触感和上好的绸缎一样细腻。我吻他的银发,吻他脸上的伤疤,用力的抱紧他温暖的身体,像个心血来潮的孩子。 *** 我和乔罗仍然是黎明巡逻的好搭档,第二天就轮到我们出发。原本是要带上露露一起的,但是现在它要照顾两个淘气的小豹子。 翠翠和楚楚与它们的新妈妈相处的亲密无间,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露露太宠它们了,任由它们打扰它的睡眠时间,在它的身上打滚,用牙齿咬它漂亮的皮毛,它却从来不去阻止,连哼也不哼一声。 「它是真的把它们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了。」 乔罗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欣慰的笑出来。 总有一天露露会发现它们并不是它的孩子。 非洲的最高峰乞力马扎罗恒古不变的耸立在白云的上端,顶端的气温那么低以至于虽然在赤道的附近却布满了冰川。 「你还是这么喜欢它。」 乔罗开始取笑我。 「是啊。」 我腼腆的笑笑。 「我无法想象没有乞力马扎罗的非洲。」 我们前进的道路突然被冲过来的一群野牛挡住了,乔罗认命的熄了火,就凭我们两个人外加一辆越野车,怎么也不是它们的对手,我们坐在车里,等着它们从越野车的前面横冲直撞的狂奔过去,在队伍的后面扬起一米多高的尘土。 然而其中的一头野牛在经过越野车的时候停了下来,整个队伍就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那情景就像是看录像的时候突然按了暂停键。我的心脏倏的提到嗓子眼,我侧过头看看乔罗,他的脸都绿了。 那无疑是整个野牛群的首领,它用它火红的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我和乔罗,只要它稍微表现出来一点对我们的不喜欢或者不满,它的属下就会飞奔向我们把我们连同越野车一起顶上天或者是被它们在脚下踩扁。 「希望它的心情很好。」 乔罗小声的对我说。 可是事实上一头野牛一整天都不会有好心情。 「希望它没有被人类伤害过。」 乔罗继续说着。 我们不能退缩,也无法退缩,车子的速度快不过野牛奔跑的速度,我们逃不了。 幸好那头野牛只是看了看我们,也许它是觉得我们的车子长得很奇怪才停下来的,然后它威严的扬起头继续赶路,野牛群终于又开始运动起来。 透过扬起的尘土,我看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埃蒙西玛泉,它依然清澈如昔,像一面大镜子。那里是河马的天堂,它们喜欢在湖里泡着度过它们的每一天,湖岸上长着嫩绿的青草,湖底也有水草,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它们的最爱。 可是今天的情形不大对劲,有一头河马看起来非常得不愉快,我在它的周围看不到它们厌恶的鳄鱼,却在它的身上看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那是子弹擦身而过留下的。 「看那里。」 我伸手指给乔罗看。 乔罗也看出来那是子弹的痕迹,紧皱着眉头。这意味着我们有新的对手了,他或他们已经进入扎沃这片广袤的土地。可是,我犹豫的看着那奇怪的弹痕,如果是偷猎者,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差的枪法呢? 一个身影就在这时闪进了丛林里,我只看到了那个人戴在头上的帽子,毫无疑问的那是一顶狩猎帽,也许伤害河马的人就是他,也许他只是一个有着想作猎手的念头的普通游客。 开车回到营地,一路上没有再遇到突发事件,我向队长报告了关于河马的发现,他告诉我早餐要稍后才能吃到。 佐罗捂着肚子在一旁喊饿也无济于事。 「营地的平底锅被恶意的毁坏了。」 厨子不高兴的让我们看那只锅已经完全走形了。 「是鬣狗。」 乔罗拎起来那只锅转了一圈看得仔细。 「它们的牙齿可真厉害。」 是的,除了鬣狗不会再有其他的动物会去无聊到咬烂一只铁锅,这证明它们昨天晚上进了我们的厨房。我想起来那毛骨悚然的笑声,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厨师从库房里拿出一只新锅,很快我们就闻到了煎蛋的香气,还有香浓的咖啡的味道。 佐罗非要抱着小豹子一起用早餐,这对于坐在他旁边的我来说是一件伤脑筋的事,佐罗一手用叉子扎住煎蛋往嘴里送,另一只手端着咖啡杯的时候,就没有空闲的手来抱住那只大毛球了。它蹿到桌子上,拱翻了我的咖啡杯,踩扁了我的煎蛋,毁了我的早餐。 「淘气的小家伙。」 队长把它从桌子上抱到自己的腿上,它也很快发现自己的爪子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团成一团伸出它的舌头舔着上面的咖啡和油渍,那情景就像一只长得太大的家猫正在清理着自己的身体。 猫科动物大概都是有洁癖的。 佐罗突然捅了捅我的软肋,把我的注意力从队长腿上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豹子身上引开,我顺着他的目光朝院口看过去,看见一个身穿狩猎服的人站在那里。 「你们好。」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的餐桌。 「……我想我是迷路了。」 扎沃的守卫队实在是无法欢迎一个身穿狩猎服又在身后背着一杆猎枪的男人,尽管他看起来非常狼狈,身上到处是划痕。 看到我们没有反应,他忍耐不住的走上前端起桌上不知道是谁喝过的咖啡就往嘴里送,在我们警惕目光的注视下,他吃了五个煎蛋,十片吐司面包,喝了八杯咖啡。 他一定有一个星期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他伸手还想要拿面包,却被队长拦住。 「够了,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他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的把队长看清楚。 「你是这里的头么?」 「是的,我叫休·克鲁斯。」 他伸出来的手握住队长的手。 「你好,我叫亚力克斯,是个狩猎专家,你们需要狩猎向导么?」 他问话的时候是那么亲切随和。 「对不起,我想你是真的迷路了,这里是扎沃国家公园,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从事狩猎活动。」 队长扳起脸来,脸上的那道伤疤看起来很吓人。 他一定是被吓到了,他猛地站直了原本向前弯曲的身体,然后看到我们都穿着相同款式的制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嘿,看,你们别认真,我是在开玩笑。」 我们还是决定把他列为头号预防对象了,而我注意到他的帽子,和我在埃蒙西玛泉看到的那顶帽子一模一样。 他向四周环视之后目光停留在两只小豹子的身上,嘴角仿佛不由自主一般的向耳际拉开,那个笑容看起来很猥亵。 「小猫咪,乖。」 他伸手去摸它们的头,却被它们的牙齿咬住。 然后整个院子里传出一阵仿佛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他惊惶失措的拔出自己的手指。 「太夸张了。」 佐罗不满的抱回翠翠和楚楚。 我们开始离开餐桌准备白天的巡逻。 「你们不担心我被豹子咬伤了可能会丧命么?也许它们的爪子上有毒呢?」 他自我陶醉着,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手指上只有两个很浅的小坑而已。 我决定把他当傻瓜。 第六章 露西娅一直在抱怨。 「那个亚力克斯真的是一个狩猎专家么?」 事实上这是目前困扰着守卫队全体成员的一个大问题,他看起来那么愚蠢,在后来到医务室进行治疗的时候几乎一直在叫,被割伤的地方接触到消毒药水当然会痛,这是人之常情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放在他的身上,就觉得好像他是在遭受多么大的苦难一样? 「你们看,这是被犀牛的角划伤的。」 他一边吃痛的叫着,一边还要告诉我们他身上的这些长长短短的伤痕的来历。 他的皮肤很好,上面几乎都没有过去的伤疤,虽然这次伤得好像很严重,但看到伤口那样的形状,凡是有点野外常识的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被草叶的锯齿状边缘划开的口子,很浅,几乎不用怎么处理就很快能自己愈合。 一个狩猎专家的身体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一个猎手多么强悍,总会遇到强敌,他的身上会有伤疤,缝过针的,那样的伤口才是令人尊敬的标识。 就连我的身上也在最近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标识。 那是前不久在森林里巡逻的时候,我再次遇到了先前见过的那只豹子。当时它正十分悠闲的趴在树枝上午睡。原本一切都平安无事的,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群狒狒扰乱了一切。 豹子是狒狒的天敌,在众多的食物当中,它们觉得狒狒非常美味,虽然天色并没有黑下来不是豹子喜欢的夜间狩猎行动,但是美味当前,它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让原则让步。 那是一场大混战,狒狒们尖叫着冲着扑上去的豹子呲牙咧嘴,它们的牙齿很尖利,一般情况下豹子是不会对一群狒狒下手,如果它们团结起来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势单力孤的豹子,我听乔罗说过曾经有一群狒狒合力撕碎了一只豹子。 可是那天混乱的一切都不按常理行动了,豹子攻击了二三十只狒狒组成的群体,狒狒虽然叫得响亮但是面对豹子的攻击却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还有更加离谱的,就是那只豹子莫名其妙的就在捕获了大量的食物之后,突然向我发动攻击了。 它有一双和翠翠楚楚一样黄绿色的眼睛,但是完全不一样,看着翠翠和楚楚会觉得它们非常可爱甚至是想伸手去摸它们的头,可是眼前的这只豹子的眼睛,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从黄绿色的眼珠里射出的光芒是凶恶的鄙视的憎恨的。 令人无法在它的面前移动脚步。 非洲人都是崇拜豹子的,他们把它们看作是神灵,大概也是因为被它们的目光震慑住了自己的灵魂吧。 我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和队长脸上的伤疤一样,是豹子的爪子留下的,不幸中的万幸,我开着越野车逃亡的时候那只豹子因为顾及它刚得到的狒狒肉而没有追上来,如果它决定追上来,越野车的速度比不上它的奔跑。 「你真幸运,它足可以要了你的命。」 乔罗在看到我胸口的那道三十公分长的伤口时感慨地说。 露西娅用沾满了双氧水的大团医用棉花为我擦拭着伤口,很疼,刺心的疼。 「疼的话就叫出来吧。」 露西娅松了松手劲。 「没关系,继续吧。」 队长站在我的身边,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还有那份包容。他想要作我避风的港湾,这样的心情从他的手心传递过来,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分享我的生活也愿意让我分享他的生活,他是一个体贴而温柔的人,有着漂亮的银发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他叫做休·克鲁斯,我的恋人。 我伸手拉过他的长发,他以为我要告诉他什么就顺势把头低下来,我趁机在他微薄的唇上轻轻扫过,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即使是在乔罗和露西娅的面前我也不在乎。 「这是不够的……」 他习惯的把手伸到我的脑后,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唇舌相绕的深吻。 吸气声从屋子的几个角落处发出来传进我的耳膜,睁开眼就看见原来屋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只有乔罗和露西娅,羞愧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涌上心头,我满脸通红,他们却只是笑,很愉快的笑声一片。 后来我才从乔罗那里弄明白为什么那群狒狒如此的不堪一击,以及那只豹子怎么就能判断出来它们的无力。 「豹子非常聪明,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人们都认为只有最接近人类的猿类以及猴子才是动物中最聪明的,事实上我们并不清楚到底谁是最聪明的。」 乔罗抚摸着露露和那两只可爱的小豹子。 「在我眼里,露露和它们一样聪明。」 那群狒狒显然是新组成的团体,在还没有来得及与全体成员进行磨合之前,就遇到了那只豹子,于是惨剧变得可以理解。 豹子的洞察力真是可怕,它们仿佛可以穿过表像看透一切,也许它们是非洲草原上最狡猾的动物。 「不,你错了。」 乔罗好心的纠正我的想法。 「豹子的确很狡猾,但却不是非洲最狡猾的动物,比它们更狡猾的是鬣狗,它们长得土里土气样子难看,身上的气味也非常难闻,而且它们只吃腐烂的尸体……所以人们常常认为它们不过是一群无害的小丑,可是实际上它们的牙齿非常尖利可以咬碎坚硬的骨头,它们也不害怕人类甚至还钻进旅行者的帐篷,它们也攻击人类,并不比吃人的狮子和豹子更安全。」 我不由得想到最近常在凯坦尼狩猎旅馆附近出没的鬣狗,它们可怕的怪里怪气的叫声,以及那个被咬得像塞进了绞肉机一样的铁锅。 「它们会主动攻击人类么?」我问乔罗,「好比原先的『扎沃的吃人者』(注:指的是扎沃的食人狮)一样。」 乔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如果是单只的鬣狗肯定不会,但如果是一群的话就不能保证了。」 我想,凯坦尼狩猎旅馆里的我们和那些游客们这次恐怕遇到麻烦了。 我的敏感的直觉同时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亚力克斯,那个把身上明明是被灌草划伤的伤口说成是被犀牛的硬角伤到的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个喜欢自吹自擂搞不清现实的愚蠢的人,可是我记得他在看到翠翠和楚楚时的眼神,以及那个猥亵的笑容,令人厌恶的带有明显的企图心的笑容。 扎沃国家公园里最近出了许多怪事,确切的说,是在亚力克斯来到凯坦尼狩猎旅馆之后发生了很多奇怪的有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受伤的动物明显的比平常多了许多,而我们确定公园里并没有偷猎者的存在:如果是偷猎者的话,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找到的几乎都是濒临死亡的动物,或者在它们的身体上可以发现被人类拿走了值钱的东西——象牙,犀牛角,豹子皮和它们的胡须,河马皮,鳄鱼皮……但是没有这些特征,动物们受的枪伤都很轻,有的甚至只是擦破了皮而已,不需要送到动物医院去,几天之后它们自己就能痊愈。 我们怀疑是亚力克斯干的,因为只有他的手上有枪,而且没有人见识过他枪法的好坏,也许他是个枪法蹩脚的偷猎者也说不定。 「不,不,你们不能拿走我的枪。」 亚力克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企图阻止我们没收他的枪支。 「我们有权力没收你的枪。」队长威严的说,「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扎沃公家公园,除了守卫队员任何人都不许佩枪。」 「我有狩猎许可证。」他仍然不放弃。 「那是在非洲的大草原,不是这里。」 队长不理会他无理的反抗,终于把他的枪收进了守卫队的仓库。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他恶狠狠的说。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话,一个连动物留下的伤疤都没有,带着猎枪却还会在非洲饿肚子的人能做出什么来呢?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只想尽早的把亚力克斯送出扎沃,他可以到他该去的地方,但不是这里。 「他说他是从内罗毕来的,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 队长小声地向我交代。 我打通了电话对方却告诉我并不存在一个叫做亚力克斯的取得狩猎执照的人。 「你真的确定么?可是我们有看到他的证件。」 那是在第一次见到亚力克斯的时候做的基本检查。 「那可能是假证件。」 话筒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最近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正在查处这些人,你们可以直接把他送进最近的法庭,他将接受审判。」 最近的法庭也要用小型飞机作运输工具才行,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留意这个叫做亚力克斯的冒牌狩猎专家,不让他做出任何伤害到游客和动物的事情。 果然,在没收了亚力克斯的猎枪之后就没有奇怪的子弹擦伤动物皮肤的情况发生了,但是在巡逻的时候有人又发现在同一块土地上多了许多的坑洞,我们接到消息聚集在那些坑洞的附近,坑洞很密集,像是陷阱但又确实不是陷阱。它们太浅,除了野兔我们没有在这种「陷阱」里再发现其它的动物。 就在我们正怀疑这是不是也同样是亚力克斯的杰作的时候,我在其中一个最深的坑洞里找到了他本人。 「救救我!」 他挥舞着手臂。 「把我从这里救上去!」 他仍然穿着那身他自认为非常神气的狩猎装,不过现在上面沾满了泥土,在清洗干净之前他是没有办法再穿着那身服装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的晃来晃去了,想到这里,同伴们的脸上都露出愉快的笑容。他的脸,头发和手上也满是泥土,如果不是他的装扮,如果不是他夸张的声音,我们大概是无法这么快就认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我们在陷阱群附近找了半天的亚力克斯。 「你怎么会掉下去?」 我装模作样地问他,我已经看到他握在手里的铁锹,那是守卫队的工具,一定是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在这里挖坑的。 「我……遇到偷猎者了,对,对,我遇到可怕的偷猎者了。」 他神情慌张的说。 「我想阻止他们却不小心被他们推到陷阱里。」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了还握在手中的铁锹,在脸上闪过狼狈的神情,然后开始支吾起来。 「不如就让他在这里面待着吧。」 乔罗不怀好意的笑着。 「不!」他惊慌失措的大叫,「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野兽们会把我吃了的!」 「他说的对。」队长叹口气。 我们扔给他一条绳子,他拽紧了绳子却爬不上来,试了几次都只能爬到一半的高度就摔下去,最后还是我们几个人合力把他拉了上来,他终于上来站在洞口。 他揉着自己那摔了几次而生疼的屁股,不停的嘟囔着。 「你们觉得这样很可笑吧,可是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大家都笑了,可是乔罗没有。 我看到亚力克斯愤恨的表情,那双眼睛在一瞬间露出了凶光。也许他真的很蹩脚,也许他真的是一个无能的人,但是蠢笨的人也随时可以成为最大的危机,因为他们不知道行动的界限,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去尝试的。 我也没有笑他的心情了。 回到营地,祖卢被调派留在狩猎旅馆里负责监管亚力克斯的行动。我们不能再放任他自由的在扎沃行动,但是我们并没有拘留他的权力,一切都要靠祖卢了,那只高大的阿尔萨斯犬,亚力克斯好像很怕它,这样最好,如果他不再出凯坦尼狩猎旅馆一步,那么就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我们给城里的法院打电话,他们十分合作的准备派飞机过来「接走」亚力克斯,但是我们还要再等待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能有可以支配的小型飞机。 一进入夜晚的时间,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鬣狗的叫声,随之起伏的是狮子吼叫的声音,听起来它好像肚子很饿要来找吃的东西。 「那也是鬣狗的叫声。」 队长起夜的时候发现我睡不着的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细小的脂蜡,微弱的亮光并不能从高处的窗口照射到旅馆外面。 「它们常常学各种动物的叫声,有人说它们是草原上的魂灵,是死去的人和动物的再生。」 我点点头,这个我听佐罗提到过,他就很怕鬣狗,认为它们是死神派来要夺走他的性命的,而且我也从书上读到过部落里的巫医们喜欢用鬣狗来装神弄鬼。我担心的是如果外面的鬣狗哪天一高兴拜访我们的旅馆怎么办,我们除了枪以外,有其它可以对付它们的工具和办法么? 「我们怎么办能让它们离开?」 队长看我认真的表情,楞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我们可以把它们吓走,或者先把它们抓起来,直到让它们明白这里并不欢迎它们的到来再把它们放回自然中。」 「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据我所知鬣狗并不是胆小的动物。 「当然。」 像是要安抚我的情绪一样,队长和我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他把我搂进他的怀里,他知道这样做很能让我安心。 我提醒过自己不能这样一直依赖队长,但是我喜欢他略高的体温随时可以温暖我的身体,他坚实的胸膛让我感到很踏实,还有「怦怦」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渐渐的睡去,在队长的怀抱中我做了久违的梦,我梦到我们合力赶跑了讨厌的鬣狗,还有那个亚力克斯也被我们送上法庭接受他应有的制裁。 扎沃国家公园永远是动物们的极乐天堂,我们会保护这个美丽的天堂不受到干扰,这是我们的使命,也同样是我们的梦想。 我不会忘记我在初到扎沃的时候和队长休·克鲁斯定下的誓约。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用整个身心爱它。 第七章 黎明巡逻的时候,我就单独和乔罗相处,他在非洲在扎沃生活的时间比我和队长都要长,他对于这里和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比其他任何一名的守卫队队员都要熟悉。 而我对扎沃的认识,除了原先在来之前的图片和文字印象,真正的扎沃是在队长和乔罗的指点下一点点开始深入的了解的。 非常奇妙的一种感觉,一种自己正在守护一片天堂的感觉让我的内心时常激动不已,每多了解一分扎沃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可能会不喜欢扎沃和它的家庭成员们。 可爱的动物们会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向我们友好的打招呼:水鹿和羚羊们抬起它们的头调皮的向我们行注目礼;「丛林婴儿」在森林里大声的叫嚷着像个刚起床的婴儿;美丽的长颈鹿结队从越野车的前面优雅的走过,它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是非洲草原上最美丽的…… 即使是凶猛的动物也有它们不令人讨厌的地方:公狮子会和自己的妻子白头偕老不离不弃;鬣狗负责草原的卫生处理工作,它们的食物是腐烂的尸体所以在草原上我们很少能见到发臭的腐肉污染周围的环境,而且小鬣狗非常可爱,就和普通的小狗一样,没有难看的样貌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每一个了解这里的人都会爱上这里的,对不对?」 我向乔罗寻证。 「是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带有露水味道的空气。 「虽然愿意了解的人并不多,但是了解的人都会和我们一样喜欢这里的。」 越野车行驶在平坦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天空是那么蔚蓝,没有工厂的烟囱向外排放污染的黑烟也没有废水排入清澈的溪流,这里还是一块净土。 明镜一般的小溪从草原上穿过,火山曾经喷发而留下来黑色的熔岩固体遮盖住了一段河流,扎沃的职业向导每次都会带领着游客们来到这里让他们亲自踩在那片黑色的固体上,然后他们会自豪地说。 「我们站在了一条河流的上面,我们听得到河水就在我们的脚下流过。」 然而当我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营地的时候,隔着很远就听到了亚力克斯那独特的细而尖的声音。 「一定是它们干的!我要求让它们负责!」 我们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亚力克斯正用手指着翠翠和楚楚,露露在一旁不满的低声咆哮着,保护着两只小豹子。 「出什么事了?」 我和乔罗凑到佐罗的身边小声问他。 「他,小豹子,靴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才注意到亚力克斯光着脚没有穿那双他平时赞不绝口的「高档皮靴」,他的样子很滑稽,因为他的身上只围了一条旅馆的毛毯,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靴子,小豹子,不可能。」 佐罗着急的时候就容易表达不清。 「你的靴子不可能是小豹子们咬坏的。」 我想我终于弄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了。 「它们的牙齿不够尖利,而且豹子不喜欢吃皮革。」 他的那双被咬坏的皮靴就摆在桌子上,上面有明显的牙齿穿透皮革的窟窿。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了那一定是两只小豹子干的,但是我非常厌恶见到他现在的眼神,他就仿佛像是在看着大把的金钱一样紧紧地盯着翠翠和楚楚,仿佛它们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想要带走它们,这样的想法明确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莫名的恐慌随之而来。 「你不能那么做!」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你没有权力带它们走!」 他突然像是被我一语道破心中的秘密,眼中闪现着惊异的光芒。 「我只是想要赔偿罢了。」 他笑得难看极了。 「如果不能证明不是这两只豹子做的,我就要它们赔偿我的损失。当然,你们替它们赔我钱也可以。」 「如果我们证明你的皮靴不是它们咬坏的呢?」 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队长插嘴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那就算了。」 他大概是认定我们是拿不出来证据的,裹着他的身体从容的从大门口大摇大摆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真希望他永远从扎沃的土地上消失掉。 尽管佐罗和露露都表示了自己极度的不满,两只小豹子还是暂时关进了笼子里,它们从来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过,一直都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这样从笼子外面透过纵横的钢丝看它们不适应的抓挠着钢丝却无济于事,露露说什么都不肯离开那个笼子的左右。 它和它们的感情牵绊太深了,作它们的代职母亲这么长时间,感情便一丝一丝的缠绕着越发坚韧。 佐罗也要求留守在营地,他不放心把关在笼子里的翠翠和楚楚留在没有他在却有亚力克斯的地方,队长自然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夜幕下的凯坦尼狩猎旅馆很危险,但是守卫队队员都没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门窗像平常一样的度过这个夜晚。 我们准备好了大型的铁笼,粗绳子,麻醉枪和能干的祖卢,我们要等着元凶出现然后把它或者它们抓住,要让那个亚力克斯亲眼看看他的靴子是被谁咬烂的。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冒险把元凶抓住,亚力克斯再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会被法院的飞机接走,但是队长却说要像现在这样干。 「为什么?」 我不懂。 他只是神秘的笑笑,说。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于是我们埋伏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 天空中悬挂着皎白的月亮,不时的有黑色的云彩飘过,遮住片刻的亮光。 我们听到从远处传来豹子的叫声,然后就在营地的附近,呼应一般的传出来一声狮子的咆哮,或者说是听起来像是狮子的咆哮声,我听过这个声音,并不是狮子的低吼,这是鬣狗如期到访了。 我们看见两个黑乎乎的影子走进了营地的院子,它们看起来一付偷偷摸摸的样子,同时我们闻到了一种怪异的臭味,有点像没刷牙的口臭。 「是鬣狗。」 乔罗小声地说。 「抓住它们么?」 「不,现在不。」 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队长银色的长发在空中摇摆了两下。 「我们等着,让它们教训一下那个亚力克斯。」 这是个好主意,我在头脑中开始幻想亚力克斯睁开眼睛看到有两只鬣狗那样奇形怪状的脑袋就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尖叫声一定足以吓到远处的豹子。 它们在营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因为有鬣狗的拜访,其它的动物都不敢再像原来那样肆无忌惮的到营地来做客,就连最喜欢用房间外面的自来水管喝水的那头大象都没有出现,可见鬣狗有多么「臭名远扬」了。 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鬣狗能进入亚力克斯的房间并且咬坏他的皮靴了,因为他在夜间根本都不锁门,两只鬣狗用它们的头轻易的就拱开了房门,然后钻了进去。 我们在外面静静的等待着,等着亚力克斯的叫声,可是等了很长的时间仍然不见动静。 「他睡得可够死的。」 乔罗夸张地摊开双手。 「他是我见过的最能忍受鬣狗的味道的人。」 我想亚力克斯一点也不适合做一名狩猎专家,他应该随时保持警惕,这里不是纽约市不是他安全的家,这里是危险的非洲,他再这样继续欺骗下去,很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生活中去,我们每一个人都一样,就像我们这些守卫队的队员们,我们是属于扎沃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鬣狗们出来了,嘴里叼着东西一摇一摆的很像是今天队长给亚力克斯的新靴子。 「开始行动。」 队长向我们下达命令。 佐罗打开了手电,直接照在那两只鬣狗的脸上,我清晰地看到了它们的眼睛,一瞬间的凝视令我打了个冷战,它们的眼睛散发着无机制的光彩,没有感情,它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并且不择方式的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它们嘴上叼着的正是亚力克斯的靴子,破烂的被它们尖利的牙齿穿破好几处,它们也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祖卢扑了上去,并不是正面的进攻,它很聪明而且有丰富的经验。祖卢咬住它们的后腿,等到它们吃痛的回过头去咬祖卢的时候,它就远远的跑开。 我和佐罗顺利的用绳子套住鬣狗的脑袋,它们发现自己被牵制住了行动,愤怒的扔下皮靴朝着我们冲过来。 又是祖卢,它继续咬它们的后腿分散它们的注意力,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让我和佐罗把绳子穿过坚实的铁笼打开的大门。 我们开始合力拉它们把它们往铁笼里拽,因为祖卢一直不断的咬它们的后腿然后松开,如此反复让鬣狗们无法分神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往笼子里面跑。 预先准备好的麻醉枪没有派上用场,在祖卢的帮助下鬣狗几乎是自己主动钻进了我们为它们专门准备的铁笼。「哐当」两声在铁笼敞开的门后事先准备好的人把铁门关严上锁,等到那两只鬣狗明白过来自己被抓住了我们已经在安全距离。 它们开始用牙齿咬磨铁栏杆,但是那是特制的铁笼是专门为它们量身订造的,这样简单的啃咬是无法起到破坏作用的,这种坚硬的钢铁就是海里最凶猛的鲨鱼「白死神」也无法咬断。过了一会儿,它们就不再白费力气做无用功。 「它们很快就会明白这里并不是它们嬉戏的游乐场。」 队长叹了口气。 「它们以后就不会再来这里胡闹了。」 我终于明白队长坚持这个抓捕行动的理由。 是为了让我安心么?我试探着这样去想,寻找他的眼睛企图证实自己的妄念。 他看回来,用我明白的眼神,他蓝色的眼睛告诉我,是的。 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涌动起来,我无法抑制它带来的温暖流过全身,我又想起那个给我怀表的人,他也曾经用队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同样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与关怀,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怀,因为在以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只有孤独陪伴我的左右。 「去把亚力克斯叫起来,让他看看究竟是谁咬坏了他的皮靴。」 佐罗自告奋勇的闯进屋里,又很快的出来。 「他不在!不在!」 「快去看看小豹子!」 我想到他令人厌恶的眼神,着急的叫着往关着翠翠和楚楚的房间跑。 它们消失不见了,笼子和两只小豹子都不见了,还有露露也不在。 「他偷走了小豹子!」 我睁大了眼睛不得不面对现实。 亚力克斯居然事先就计划好趁着我们在营地外面捉鬣狗的时候偷走了翠翠和楚楚,它们被关在笼子里对他一点威胁也没有,露露虽然是条好狗但是不伤人是它的原则,它一定是跟着他们走了。 我们不知道他们朝着哪个方向跑了,不知道他们离开了多长时间,但是我们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 远处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马上就要日出,黎明时分是动物们出来活动的时间,我不敢想象亚力克斯在离开扎沃的路上遇到任何一种动物,即使是一只河马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剩下来的翠翠和楚楚将成为别的食肉动物的美餐,露露也很危险…… 我们驾驶着越野车分散开来在扎沃国家公园里寻找他们的踪迹。 「别担心,他走不远的。」 坐在车上的时候队长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才发现自己从发现亚力克斯带着小豹子离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发抖。 开出营地没有多远,我们听到了豹子那仿佛在用钢锯锯木疙瘩一样的叫声,黎明的豹子通常是不会咆哮的,除非它遇到了特殊的情况。 「可能是亚力克斯。」 乔罗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豹子发出声音的那片森林开过去,那是我负责的森林。 我们听到了露露的叫声,听到了小豹子们不算成熟的低吼……但是听不到亚力克斯高分贝的叫喊声。 他可能是被吓呆了,我衷心的期望造成他一反常态不做声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然后我们看到了他们。 亚力克斯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他身上大面积的伤口应该是豹子的杰作,而那只豹子正在和露露对峙,彼此呲牙咧嘴的相互警告着,谁也不肯让步。两只小豹子在笼子里面也焦急的乱叫,不知道是在帮谁,是它们的代职妈妈露露,还是它们的同类。 「我想我认识它。」 队长突然开口。 「它就是当初我救的那只豹子,看到它体侧的那道伤疤了么,那是当时铁丝留下的。」 说完之后队长打开车门下去,豹子当然察觉到我们的出现也注意到队长的下车,它一阵咆哮,声音大得吓人。 「队长!」 我有点担心。 「也许它还记得我。」 队长又向前走了两步。 「也许它还恨我,看我的运气好不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语调和语速都保持稳定的状态,他不能在豹子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害怕,它可以感受到人类语言中所包含的情绪。 这下那只豹子可以看清楚队长的模样了,它迟疑的歪了歪脑袋,似乎是认出了队长。 「把亚力克斯弄到车上去。」 队长下达了命令。 我和乔罗小心翼翼的下车,看到豹子突然把目光投射到我们的脸上就立刻停止行动,等到它再次移开的时候再继续向亚力克斯靠近。 我们抓住亚力克斯的身体了,他还有呼吸,趁着豹子的思绪被队长和露露牵扯着,我们抬起他的身子把他放在车后座上。 突然我在亚力克斯刚才还躺着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包东西,捡起来看才明白那是一包灭蚁药,盒子被损毁了,淡绿色的药粉洒得满地都是。 「乔罗。」 我叫他看那些毒药。 「怎么办?」 乔罗看了看那些洒出去的粉末,又抬头看了看豹子。 「先放在那里吧,动物们都很聪明,不会去吃它的。」 我犹豫了,但是事实的情形确实不得不按照乔罗说的办。 「队长。」 我小声的叫他。 「明白了。」 他向着小豹子的笼子走了一步,突然豹子又开始咆哮起来,好像在保护那两只小豹子一样,而露露也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开始低吼,无疑也是为了翠翠和楚楚。 队长够到笼子了,然而他下一步的行动不是把笼子带回车里,他打开了笼子的门,两只小豹子争先恐后的从笼子里跑出来,表示感谢的用它们的头蹭了蹭队长的手,然后呜呜的叫着凑到露露的跟前,用身体蹭它修长的四肢,露露低下头伸出舌头舔它们的身子。 豹子又叫了,不过和刚才威胁的恐吓不同,它这次叫得非常温和。 小豹子发现奇怪的事情了,它们眼前的这个和自己的「妈妈」对峙的东西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外观和叫声,而且看起来也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豹子仿佛催促一般的叫着,好像在说。 「跟我走吧。」 小豹子听得懂它的话,这是当然,因为它们都是豹子,它们迟疑的在露露和豹子之间做出决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露露。」 乔罗叫着露露的名字。 「回来。」 露露平时最听乔罗的话,它回过头望着乔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回来,它的两个孩子还没有决定要跟谁一起生活,它还有希望的,为什么要自己主动放弃呢,它是那么喜欢那两个孩子。 「回来。」 乔罗再次的下着命令。 「……乔罗。」 我看着乔罗,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 「它们是豹子,应该像豹子一样的长大。」 露露也仿佛明白了,它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翠翠和楚楚并不是小狗,它们是和它不同种类的生物。它低下头再次的舔舐它们还没有变得光滑的皮毛,呜咽的叫着。 狗会哭么?我突然间很想知道,因为我仿佛见到了露露分别的泪水。 它头也不回的跳上车,乔罗开着车我们一路回到营地,露露一直趴在乔罗的腿上,不曾抬起它的头,我曾经回头看过,它们就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的车子远去,它们已经有一个新妈妈了,跟着它,它们一定会成为最棒的豹子。 露露很难过,回到它的房间也打不起精神来,佐罗说他可以把他原先要去的露露的孩子带回来还给露露,这样它也许就会好过一些。 「不。」 乔罗摇了摇头。 「做一只好的猎犬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露露它会明白的。」 *** 亚力克斯被送进了医务室,因为伤势非常严重我们的药品和医疗设备不足以挽救他的性命,所以做过急救之后他就被送进了动物医院。 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报复行动的话,我想他再也不会重复这样危险的计划了。 「他会和那些鬣狗一样慢慢学乖,知道有的事情不能做有的地方不应该去。」 队长开玩笑的说。 我才想起来院子里还关着两只鬣狗。 等我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它们在自己咬自己。 「把笼子打开吧。」 队长也到院子里。 「它们在自责,真是奇怪的动物。」 笼子被打开了,两只鬣狗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笼子,朝着草原的深处跑去。 我想我是永远也弄不明白鬣狗这种动物了,它们的思维和行动准则还有生活的方式都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我们接到了法院的电话,它们派来的小型飞机已经起飞了,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我们的营地。 于是我们到动物医院去看亚力克斯的情况。他躺在单独的病房里单独的病床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走过去企图抬起来窗子换换空气,他却出声阻止。 「不,不要打开。」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外面有动物。」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难以想象这就是那个神气的亚力克斯。 「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当初照顾我的护士这次负责照顾亚力克斯。 「但是他好像这里受了点刺激。」 她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可怜的亚力克斯。 他的眼睛再没有发出令人厌恶的带有企图心的光芒,他的声音也不再高亢的令人头皮发麻,他不再露出笑容,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的劫难,他现在只想休息。 但是他必须承担由于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即使是他已经受到了自然的制裁,也要接受法律的审判。我们把他送上小型飞机,目送着他离开,小型飞机升空之后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外。 「他会接受教训的,是不是?」 我问他们。 「也许吧。」 乔罗不太肯定地回答我。 「有些人的行为方式是我们永远不能理解的,他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队长凑过来。 「就像鬣狗一样么?」 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 「是的。」 他终于吻了下来,我抬起头配合他的高度,回应着他的热情。 我想我们忘记了一件事,但是他的热吻让我无法思考那是一件什么事,我被他打横着抱起来,在白天就回到我们的房间。 「大家连续忙了这么长时间,都回去休息吧。」 乔罗作为副队长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第八章 「会被他们听到的。」 我企图阻止队长接下来的行动。 他把我的双手定在头的上方,浓重的吻很快就夺走了我的理智,他霸道的吸吮着我的唇瓣直到它们有了疼痛的感觉,我吃痛的呻吟,他突然停下来,蓝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 「尼古……」 「嗯?」 「我喜欢你。」 他的另一只手探进我的衣摆,开始向上探索。 「你喜欢我么?」 他突然问我。 「……喜欢。」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随时会离开我呢?」 他的身体压在我的上面,我承受着他的重量。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我在脑海中苦苦的搜寻,直到看到一块破碎的怀表和一张有些凄然的面孔。 他顺利地找到了我的乳首,我的思绪便在那一刻绷断了,他的手指揉搓着那里,带来一阵阵无法抵御的快感,我不停的喘息着,我的身体开始反应,它有些迫不及待的需求着。 他用牙齿解开我制服上的扣子,把里面的衣服掀起来推到胸口的上方,他俯下身子开始吸吮我饱受刺激的乳尖,用牙齿轻咬,然后吻上我胸口的伤疤。 我呻吟着,沉浸在他的爱抚之中,感受着他对我的爱,只要有人像他这样需要我就够了,我想我别无他求。 他拉下了我的裤子,内裤也一样被褪下,我已然炙热的分身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有些发凉,下一刻他的大手便包裹住我的分身,我颤栗着碰到他温暖的胸膛。 「舒服么?」 他吻我的唇。 「嗯……」 我已经无法言语。 他的指尖蹭过尖端的凹槽,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的射精,我看见白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知道落在哪里,那已经不重要了。我紧紧的贴合着队长的身体,让他的银色长发自然而然的垂落在我的胸前,张开的双腿夹住他赤裸的腰身。 「会疼的。」 他仍然那么温柔。 我摇头。 「没事的。」 他爱我,有这句话有这个理由我就可以承受一切的痛苦。 他进入我的身体,我们深深地结合在一起,我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听到他达到高潮时的喘息声。我也可以让他觉得幸福的,不是么?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么?」 我问他。 「当然可以,相信我。」 他抱紧了我的身体。 我当然相信他,我也抱紧了他的身体,让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让我们的心跳声重合起来,我埋在他的胸口,抑制不住感动以及幸福的泪水。 「……你总是哭。」 他心疼的替我擦掉泪水,却导致我的泪水更加泛滥。 他不懂,他不懂我为什么会哭,我也不懂,只是在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冲动,让我觉得他与众不同,让我觉得如果是他或许就可以给我幸福。 「傻瓜,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汤姆逊羚羊。」 「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笑着问他。 「只喜欢一只叫尼古拉斯的羚羊的傻豹子。」 「我不喜欢豹子,它们太无情了。」 我假装着绷起了脸。 「是么?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不是么,我看那只领养翠翠和楚楚的豹子就不错。」 他突然伸手到我的腋下瘙痒。 我止不住哈哈的大笑,抖动着我的身体躲闪他的进攻,直到我感到他停留在我大腿根部的分身又肿胀起来,他扳正了我的身体让我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如果那是一片海,那么我就是溺死在海水中的一条鱼,无怨无悔。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亚力克斯虽然被送上了法庭,但是这里还有他遗留下来的没有落幕的闹剧继续上演着,我们几乎在这场闹剧中全军覆灭。 我们听到狒狒的吼叫声,成群的狒狒的愤怒的吼叫声。 我和队长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守卫队队员们都在那里,游客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把门窗都关好。 我们被一个大约五十只的狒狒群包围了。 它们长着像狗一样的脸孔,此时却因为气愤而扭曲,它们咧开嘴露出它们的牙齿,除了爪子之外那是它们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公狒狒以及年长的狒狒们张牙舞爪的随时准备扑上来和我们一决生死,可是我们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茫然。露露和祖卢也从它们的小屋里钻出来,见到这样的阵势它们也吓了一跳,然后也剑拔弩张的准备着保护自己和我们。 突然狒狒群前面的一排狒狒向两边让开,让我们看到它们身后的两只狒狒,一只母狒狒和它怀抱里的小狒狒,母狒狒悲哀的鸣叫着,小狒狒口吐白沫的看起来虚弱极了。 我们相互交换了眼神,然后看到在小狒狒的嘴边还留有淡绿色的粉末。一切在这一瞬间明了,是那盒在森林里散落的灭蚁药,虽然别的动物和狒狒们很聪明知道那些是不能食用的,但是小狒狒却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去辨别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的好奇让它中了毒。 狒狒们知道这是人类的杰作,它们虽然找不到洒灭蚁药的亚力克斯,却知道这个狩猎旅馆里有人类居住,它们要报复,要让人类付出伤害它们同伴的代价,于是就结队前来讨伐我们了。 我的腰间别着一把左轮手枪,但是我不能把它拔出来,一旦让狒狒们知道我们的身上带着武器,战争会立刻爆发,它们有五十只狒狒,我们只有二十二个人外加两只猎犬,没有胜算,完全没有胜算,更何况它们是扎沃的主人,我们怎么能主动伤害它们?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坚持战,我们一动不动的互相盯视着,它们看着我们,它们认识我们身上的制服也不轻举妄动。我们都等待着,等待着那一瞬间的到来。 小狒狒终于坚持不住的晕了过去,母狒狒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凯坦尼狩猎旅馆。就像是一个信号,狒狒群开始发动进攻,我随手抓过一根木棍挡住一只扑过来的狒狒,它的牙齿在木棍上留下了咬痕。 狒狒们一波接一波的进攻,我们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可是它们太强大了,我的身上被它们的爪子划出一道道的伤口,肩头还被一只青年狒狒深深的咬了一口,我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驱赶着凑过来的狒狒。其他的队员也是一样的境况,身上很快就带了伤。露露和祖卢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它们正甩动身体企图甩掉骑在它们身上的狒狒。 我突然看到队长他倒下了,大批的狒狒趁机冲上去咬他的身体。我凑过去拼命的驱赶着那些狒狒,他是我的恋人是我才刚决定要爱的人,怎么能眼看着被它们伤成这样呢? 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种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可是再怎么努力,情况也不见好转。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的救星来了。 是那只豹子,它带着翠翠和楚楚一起来到我们的营地,大概是狒狒的叫声或者是它们的味道把它引来的。它咆哮了起来,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它冲进了狒狒群里,张开它的大嘴撕咬起来。 它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因为它的加入狒狒们开始慌张起来,在它们眼里,一只豹子显然是比二十二个人类加上两只狗要危险得多。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用一会儿的功夫,那只豹子就咬死了五分之一的狒狒。 狒狒群开始慌乱,它们中间有的狒狒逃离了现场,其它的狒狒也跟着一起开始逃亡,它们决定撤离我们的营地了。 我看到翠翠和楚楚跑到露露的身边,它们袭击了企图咬伤露露的两只狒狒,动作很矫健,和它们的新妈妈一样出色漂亮。露露呜呜的叫了两声,用头拱了拱两只小豹子,它们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母子关系,却深得如此无法割舍。 狒狒们终于都不见了,除了那些死去的尸体。 豹子妈妈在我们的面前开始它的晚餐,小豹子们也跟着一起撕咬地上的尸体,它们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吃肉,现在也依然动作生疏,但是和我们记忆中的翠翠和楚楚已然不同了,它们是真正的豹子,不再是在我们的腿上翻滚玩耍的大毛球。 它们分期分批地运走了它们的战利品,我们看着它们在大豹子的带领下忙碌的运输,都欣慰地笑了,它们还是我们养大的翠翠和楚楚,至少在这一刻还是的,不管将来怎样,它们救了我们的命,这就足够让我们铭记在心。 等到院子里的尸体都清理干净,豹子妈妈决定要离开这里回到它的森林里,它走在前面,回头呼唤它的孩子们。 小豹子依依不舍的离开露露的身边,它们仿佛也已经知道它们是不属于这里的。露露再次的呜咽了,久久望着它们离开的方向不肯回头,它身上的伤口向外浸着鲜红的血,染花了它整洁的皮毛。 没有说再见,彼此留一个再相见的希望。 我们集体进驻了动物医院接受治疗,医生们见到我们一个个身负重伤还以为我们和豹子打了一架。 「不。」乔罗笑得很开心,「是豹子救了我们。」 这很难令人信服因为豹子是憎恨一切的,我们也难以相信,但这是事实。 「你瞧,我说过那只豹子不坏的。」 队长是我们之中伤得最重的,他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天。 「也许它只是为了那些狒狒。」 我不服气。 「那它也可以一起把我们干掉,可是它没有那么做不是么?」 「是啊……大概是烧坏了脑袋。」 我想起来那两天队长躺在病床上高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在昏迷中他一直在念着我的名字,让我差点以为他会支持不住的死在这里。 「尼古。」 「嗯?」 「其实豹子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是吧?」 我侧过头看着他。 「……大概吧。」 「那么可不可以给可爱的豹子一个吻呢?」 他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俯下身子轻吻他的唇,刚想离开却发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藏在我的脑后,躲避不开的就被他认真的吻了个彻底。 「我在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在想你。」 他突然沉默了。 「休……」 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看着我。 「不要离开我。」 我趴在他的床边把脸埋进被子,那种会失去他的恐惧仍然残留在我的身体中。 他的大手不断的轻轻的有节奏的拍打着我的后背,我想起来曾经在街边见过有一个小孩子吵闹着不肯睡觉,而他的母亲就是这样拍打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的。 我的脑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开始昏昏沉沉。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进入睡眠之前我听到他这样说,就像是得到了他的保证,我终于觉得安心。 在动物医院休养的期间我们接到法院的电话,亚力克斯因为伪造证件和擅自狩猎被判了刑,这下子他就知道要做狩猎者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回到凯坦尼狩猎旅馆是很久以后的事情,那两只鬣狗再没有无端的来骚扰我们的营地。 「它们一定是接受教训了。」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结论。 那只母豹子和翠翠楚楚曾经回来看过我们,厨师还送了两大块牛肉给它们,但是后来就没有它们的音讯。 「它们大概是离开了。」 队长站在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那片森林。 「它们有它们的生活,随它们去吧。」 「队长。」 我叫他。 「嗯?」 他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来看我变得晶亮的眼睛。 我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脖子,看到他有些寂寞的神情,我决定要给他一点安慰,只是一点点而已。 第九章 我在二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有了一个「孩子」,是队长一大早从厨师的铁铲下救出来的一枚鳄鱼蛋里的小东西。 他伸直了手臂把那枚鳄鱼蛋冲着太阳的方向,看了好久才肯定地说。 「已经有小鳄鱼了。」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营地的厨师喜欢把收集来的鳄鱼蛋放在阳光下暴晒,赤道附近的日晒足可以把鳄鱼蛋烤熟,当然也够温度孵出小鳄鱼。 「送给你。」 我听到他的说话声抬起头,看见那枚鳄鱼蛋就摆在我的面前。 「……送给我?」 我有点疑惑又有点激动。 「是的。」 队长点点头。 「除非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我欢欢喜喜的接过那枚蛋捧在手心,仿佛那里面已然成型的小鳄鱼便是我亲生的骨肉。 没过多长时间蛋开始左右的晃动起来,小鳄鱼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蛋里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我帮帮它吧。」 我听到里面有「笃笃笃」的敲击声。 「你帮不了它。」 队长微笑着说,站在一旁的乔罗附和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队长的话。 我拿起鳄鱼蛋在碗边像磕鸡蛋一样敲了两下,蛋壳却连一丝裂缝也没有,我不服气的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砸它居然也无济于事,我从来没有意识到鳄鱼蛋的蛋壳会是这么的坚硬,怪不得平时厨师总是用铁铲弄破它们,我却还以为是他缺乏锻炼呢。 「那它怎么办?」 这么坚硬的蛋壳小鳄鱼怎么出来?我求救般的看向乔罗。 「它有漂亮又能干的乳牙。」 经乔罗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的安下心来,我想起来曾经在图片上见过小鳄鱼的鼻尖上的确是有一颗像小榔头一样的乳牙。 我把鳄鱼蛋贴在耳际,听到从蛋壳里面传出来的敲击声越来越大,最后,我的小鳄鱼终于「突」的一下用它的乳牙敲破了蛋壳,它探出它的脑袋,看起来竟然是那么可爱。它继续扩大战果的把蛋壳破口的地方用同样的方法弄大,一点一点的,直到它可以从里面钻出来,它舒展开的身子竟有二十多厘米那么长。 它睁大了眼睛看着它眼前的我,我成了它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能够活动的东西。 我把我的手朝它伸过去,它虽然迟疑了片刻还是咬了下来,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它能敲能咬的挺健康。它的牙齿还不够尖利,但被咬上一口还是很疼,我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队长从厨房找出来一小块鱼肉递给我,我会意的接过来送到小鳄鱼的嘴边,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鱼肉,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的叼走了那块专门为它准备的鱼肉吞进肚里,就像是一种仪式,它会记住我的样貌,顺理成章的信任我依赖我。 这就是首次印记。 「真奇妙。」 我现在可以随意的摸小鳄鱼的头,背部,尾巴……它都不会再咬我。 「人类的婴儿必须要等到出生三个月左右才能认清自己的母亲,可是它才刚从蛋里爬出来就能做到这一点。」 这时候佐罗参加黎明巡逻回来了,他高大的身躯就像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一般很快出现在我和小鳄鱼的身边。 「小鳄鱼!」 佐罗兴奋的伸手抓过还在我面前桌子上的小鳄鱼想要仔细看看清楚,可是小鳄鱼突然就在他的手里扭动起身子企图摆脱他的束缚,它甚至回头咬住佐罗抓着它的手……佐罗终于忍不住疼痛放开了手,小鳄鱼从他的手上那么高的地方摔到地上,但是又很快的恢复正常。 小鳄鱼开始四下张望,然后向我爬过来顺着我的裤腿爬上我的膝盖,一路上它尖尖的爪子抓透了制服的布料刺痛我的皮肤,它待在我的膝上,安静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就和佐罗把它抓走之前一样。 它抬起它的头看我,小小的黄褐色的眼珠中间有一道黑色的竖纹,它把我当作是它的「妈妈」一样看待,它从此就是我的「孩子」。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我叫它杰米。 于是我这个肯尼亚扎沃国家公园守卫队队员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不仅有着同性的恋人——守卫队队长休·克鲁斯,并且多了一个「孩子」,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我感到幸福。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幸福能够持续到永远。 杰米没有保温系统,一到夜间就变得浑身冰凉。它从不离开我很远,我到哪里它也都要跟着一起去。凯坦尼狩猎旅馆有了杰米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它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家伙,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在旅馆的房间里玩探险游戏,它最喜欢到佐罗的房间里躲在门后,等他一开门便冲上去咬他,当然它是在开玩笑。 只要我们看不到杰米的影子,佐罗就知道它八成是又在他的房间里等着捉弄他。为了对付杰米的尖牙,佐罗特地向负责仓库管理的卡特要来一双抓毒蛇用的手套,厚厚的坚韧而密实的棉质纤维可以阻挡绝大部分毒蛇毒牙的伤害,自然也可以阻挡杰米还未成型的小牙,虽然用小牙来称呼它嘴里的那两排利器不大合适,但是和长大后鳄鱼的牙齿相比,它的只能算是小儿科。 「管管你的『儿子』。」 大约十分钟过后佐罗带着杰米出现在我的面前,杰米几乎每次都还死死咬着手套不肯松口,而他们出现的时间最初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杰米把佐罗当作是它最好的玩伴,我们都知道,所以谁也没有真的伤害谁,谁也没有真的生谁的气。 我把杰米抱过来,它听话的松开它的牙,却还不满的在空中开合它的嘴仿佛在回味,珐琅质相互敲击在一起的声音是它在向佐罗「示威」。 「杰米,佐罗是『叔叔』。」 我语重心长的向杰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它却总是听而不闻。 乔罗在一旁大大方方的看热闹,每每笑得前仰后合。 「很好笑么?」 佐罗拧着眉头问乔罗。 「不,不是很好笑。」 乔罗咧开的嘴完全没有恢复原状的趋势。 「只是从马里死去之后营地里就很少有笑声了。」 说到这里乔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我,而我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我说了谎,其实我很在意马里。在遇到我之前,队长是喜欢马里的,虽然他说那只是普通的喜欢,虽然西路法金会杀害马里多半是因为自身的因素……但是除了乔罗以外没有人向我提起过马里,而他也往往只是点到为止,我不知道队长曾经喜欢马里到怎样的程度,这种似乎是刻意的隐瞒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队长有的时候会做噩梦,张开嘴叫的几乎都是我的名字,可是偶尔会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中间听到陌生的「马里」。 和一个死去的人斤斤计较是没有风度的,但是我仍然很在意,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的独占欲是多么强烈。 「……马里他……很开朗……是不是?」 我和队长面对面的坐在各自的床上,杰米的身体寻找温暖的紧挨着我的大腿,冰凉冰凉的。 队长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我,然后点点头。 「是的,怎么突然提起他?」 我支吾着说是因为白天乔罗的话所以对马里很好奇,因为我一点都不了解马里。 「我……和马里像么?」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像个多猜忌的情人,想要知道自己会被选中是不是因为成了替代品。 队长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 队长和他的外表不同,他是个温柔的人。 「你和马里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试着比较你们,你们对于我而言是不同的存在。」 虽然他给我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回答,但是这个答案已经足够让我安心。 我没有得寸进尺的问他有关噩梦的事,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爱我这个单独的个体,其它的都不重要。 「给我一个晚安吻吧。」 他像往常一样的要求。 我把杰米抱在胸口,走到队长的面前俯身吻他,他的手环上我的腰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抱着杰米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温暖的一片,杰米扭动了一下身子又立刻平静下来。 「来吧。」 队长张开双臂向我们敞开他的怀抱。 我笑着钻进他的怀中,他的手重叠着我的手温暖着我们的「孩子」。这样温馨的家庭情景曾经只出现在电视里杂志里别人的话里和我的梦里,如今却如此现实的出现在我真实的生活中。 「幸福么?」 他梦呓般的在耳边问我。 我默默无语的在他的怀里点头,害怕自己一说出口就一切都消失不见,然后发现这原来也只是一个梦。 「我也这样觉得。」 队长的声音居然也有些喑哑。 *** 十一月底在我的家乡伊利诺斯洲应该已经进入冬季,然而在这里,只有夜间才能体会到一丝凉意,而且与季节无关,因为扎沃四季的气候皆是如此。 我不由得想到没有了白色的圣诞节,没有了立在广场高大的圣诞树……不知道这里的圣诞节人们会不会许愿,会不会大家围坐在一起像我曾经透过窗子看到别人庆祝圣诞的情形。 我在队长的怀里翻身换了个姿势,他习惯的紧了紧手臂。 我睁开眼就看到他安详的睡颜。我笑自己的过虑,有这样温暖的怀抱,过怎样的圣诞节和怎样过圣诞节又有什么关系? 时光荏苒,我来到扎沃转眼间就到一年,我负责巡逻的地方从一开始的埃蒙西玛泉到草原到营地附近不大的一片森林……中间也负责巡逻过其它的地段,而现在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埃蒙西玛泉。 杰米陪着我一起在水下观察室里透过那大块的半透明玻璃,看着河马们大口大口的啃着河床的青草,还有游荡在小河马周围的鳄鱼的时候,杰米会伸出它的两个前爪轻轻的敲打玻璃,我知道它喜欢埃蒙西玛泉,它清澈的像一面镜子,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让杰米到埃蒙西玛泉里去尽情的玩耍,湖里的大鳄鱼们不会顾及杰米是同类而与它友好相处,它们会要了杰米的命。 我请佐罗帮忙用大树的树干为杰米做了一个大澡盆,等我见到成品的时候,喜欢得几乎都想再向佐罗定做一个自己来用。 那是完全的一体式澡盆,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刮去树干中间的部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壳,很坚固,而且不漏水,当地人常用这种办法来造独特的独木舟。 我倒进足够的水,把杰米放在里面,它开心极了,在澡盆里徜徉,来去自如。 于是每天从埃蒙西玛泉巡逻回来,我都让杰米自己在澡盆里玩一会儿,而它仿佛也因为看到了澡盆的制作过程,知道自己能畅快的玩水全都是佐罗的功劳,所以从那以后,它便不再和佐罗玩「你抓我咬」的游戏,终于决定要和这个「叔叔」和平共处。 关于马里的话题始终没有再被提起过,在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并不是他们想要刻意的隐瞒我什么,而是马里已经被他们所遗忘,一个曾经给守卫队带来欢笑的人,这是对马里最多的印象与评价。我起初并不理解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来面对这样出乎意料的事实,但在后来我明白了,我们每个人都会被别人所遗忘;或者被埋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不再被碰触,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遗忘罢了。 午后的气温还是持高不下。 远远的我在飞驰的越野车里看到前面湖边有个身影,就在我打算开车过去看清楚那是谁并且要警告他那么靠近湖边是非常危险的时候,他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一条粗大的尾巴在空中一现而逝,是鳄鱼。 我不知道那个站在湖边的人是谁,因为他的背影很陌生,但是他被鳄鱼袭击了,他需要帮助。我加大了油门迅速的靠过去,那只鳄鱼已经咬住那个人沉下水面,我站在湖边张望了片刻不见他们的踪影。 ……那只鳄鱼又重新浮上水面,它打开了眼睛上面薄薄的一层透明的防水膜,看样子是暂时不打算再潜水。我认得这只鳄鱼,它是埃蒙西玛泉的鳄鱼群中个头最大最凶猛的一只。 鳄鱼的牙齿是不适于撕咬的,它们只用那些尖利的半圆形牙齿切断或者衔咬食物,真正的进食是要等到湖水把食物泡得松软之后。那个刚被它咬住沉没在水中的人可能还活着,我这样判断着,决定到水下看个究竟。 在那只鳄鱼无机质目光的盯视下,我感到背脊一阵发麻,但是一定要下去救那个人,况且杰米就在我的身边,它也跟着我一起下了水,如果那只鳄鱼打算袭击我的话,杰米会事先警告我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向深处的湖底游过去,平常在水下观察室里我常常能看到那只鳄鱼怎样处理它的猎物,它会把它们都藏在一个水底的小洞穴里面,不让猎物有机会逃脱。我循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洞穴,把手伸进去就碰触到了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我把他从洞穴中拉出来,朝着有阳光照射下来的湖面上升,我肺部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我眼角的余光在离开湖水之前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无论怎样我也不会认错的身影,他站在离我们不远的水下观察室里隔着半透明的玻璃看着我们。那是队长,他平常的日子在没事有空闲的时间会到水下观察室来找我。 他一直站在那里么?他看到刚才的一幕了么?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救那个人呢,就像我做的这样?我不懂,他甚至没有来帮我。 这不像是平时的他。 隔着两米厚的湖水层,我看不清楚队长脸上的表情,他银白的长发自然的垂散在肩头,湛蓝的双眼依然清澈,然而只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队长这个人,队长也不了解我,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过去。 我奋力的把受伤昏迷的那个人拖上岸边直到安全的地方,俯身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还听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我四下巡视找来了一块木枕,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胃口正好压在木头上,然后轻轻的有节奏的拍打他的后背。 杰米在我的脚边用它的爪子拉扯我的裤腿,我不明所以的侧头看它,然后抬起头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队长已经站在我们的身边,他高大的身体背对着阳光为我们遮去了毒日,但是看不清他的脸,暗灰色的一片。 我来不及多想,继续帮助溺水的人。 「我来吧。」 过了好久队长蹲下身来,他把手伸到那个人的腹下向上挤压。没过多久那个人张开嘴吐出些水来,紧接着人就醒了过来。 我确定他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队长,可是他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定定的看了几秒钟,短暂的几乎让人以为他从来没有在队长的身上停留过他的视线,可是我就是知道他的视线停留过,而且那种眼神……他们似乎是相互认识的。 他转过来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是你救了我么?」 我想说不完全是,如果不是后来队长的那几下挤压我不一定能救他,但是没有给我说话的时间,他没有停顿的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救了我。」 然后他就不再愿意说话。 他身体上还有鳄鱼牙齿留下的伤口,很深,每一处伤口都在不停的往外流血。我到越野车里找出急救箱,里面有些止血止痛的救急药品和针剂。 「忍着点。」 我要先替他处理伤口,用干净的棉布沾着双氧水擦拭那些伤口,很疼,我亲身经历过类似的疼痛。 他紧咬着牙根,没有叫出来。我想他大概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否则也许根本就不可能从那只鳄鱼的嘴里活下来。 一共是十处伤口。我擦到最后的时候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杰米紧紧地抱着我的腿,好像是要给我打气一样。 「妈妈,加油!」 我低下头看到杰米那双黄褐色的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我。我想等到有一天杰米长大了,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被包扎好的伤口一开始还是会向外渗血,我帮助那个人让他平躺在铺着我的制服上衣的草地上,尽量让他胸前和背后的伤口不要再受到刺激。 大概过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那个人一直闭着他的眼睛,队长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他还要到别的地方去然后就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我有再多的疑问也无法问出口,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奇的人。 我这才静下心来仔细的观察那个人的样貌,浅棕色的短发在湖水里沾湿而服贴的垂在耳际,脸色苍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身材适中,肌肉很结实看样子平时有很好的锻炼过,至于眼睛的颜色,仿佛是灰色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血终于止住了,止疼的针剂也开始起作用,那个人的脸色从苍白渐渐的有了些血色。我问他怎么会一个人在湖边,他说他是来扎沃观光的游客,路上和导游走散了。他的话是真是假我并没有在意,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回狩猎旅馆吧?」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 我搀扶着他站起来,不可避免的扯痛了他的伤口。 「疼的话就叫出来吧。」 看着他紧锁眉头的样子我也很难受。 他笑了笑,我觉得他的笑容很好看柔化了他脸部的轮廓。他顺利的坐上越野车,我原打算让他在车后座躺下来的,他却坚持要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叫皮埃尔·辛格,你呢?」 他持续着那个笑容。 「尼古拉斯。」 我也笑了笑,但是感觉自己的笑容不如他的好看。 「姓呢?」 「没有。」 我是个刚出生便被遗弃的孤儿。 我以为他会说「对不起。」可是他并没有说那句话。 「你的眼睛是绿色的?」 我点头。 「怪不得,我从刚才就觉得它们很漂亮,像两颗绿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话与刚才相比多了起来,我想伤口可能不再像开始那么疼,于是我也放下心来。 皮埃尔发现了安安静静趴在我膝盖上的杰米。 「它是……」 他的话中充满了疑惑,我想是因为他才刚被一只鳄鱼袭击的缘故。 「我的『孩子』,它叫杰米。」 「……它……很可爱。」 沉默之后他还是觉得说些什么比较好,但是可以看出来他的话不由衷。我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但是我不讨厌这个叫皮埃尔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可爱,就像杰米向我要吃的或者要我在夜晚把它抱在胸前的表情,我开怀的笑起来,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奇怪的笑容,也跟着一起笑。 就这样,我们一路笑着回到营地,迎接皮埃尔的是露西娅,她拿着针管在营地的院子里看上去好像等了好久,一见到我的车子就冲了过来。 「那个受伤的人呢?」 她向着越野车的后座看过去,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在她的意识里受伤的人就应该乖乖的躺着。 「我想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 皮埃尔好心的提醒她。 露西娅这才注意到皮埃尔身上的绷带。她拉着他回医务室作进一步的治疗,在消失在房间的拐角的时候,皮埃尔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想起杰米……它当初认定我的那一眼和皮埃尔刚才的眼神很像。 回到房间队长在屋里,露西娅那么早就准备好工具估计是队长告诉她的。队长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向墙壁我看不见他的脸,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像偶尔我也会在巡逻回来之后就累倒在床上,我走过去想替他盖上被子,却发现他睁着眼睛。 「……我回来了。」 我把被子披在他的身上。 「嗯。」 他简单的应声,没有把脸转过来。我想他大概是累坏了,我也一样,于是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十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队长就在身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床上的却感到胸口一阵温热,从高处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我错过了营地的晚餐。 杰米蜷成一团挤在我和队长之间,每到夜间,我和杰米总是很贪恋队长的体温。 「醒了?」 队长把我们往他的怀里搂了搂。 我的头枕在他的颈窝看不到他的眼睛,房间里很安静,营地外面也是难得的没有动物来光顾。 「饿么?」 我摇头。 「不饿。」 「……」 队长似乎是犹豫了很长时间。 「那个人对你说什么了么?」 「那个人?」 我想了想。 「你是说皮埃尔,那个被鳄鱼伤到的人?」 「对,是他。他跟你说了什么……有谈到我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 我抬起头想要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房间太黑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除了他银白的长发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找到那道细长的伤疤。 「你们认识么?」 他的头在我的手掌中轻轻的点了一下,果然是认识的么。 「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睁大了眼睛寻找他的湛蓝,他在一瞬间的颤抖也逃不出我的触觉。 沉默了好久,队长还是不肯说。 我不知道的只有他的过去,皮埃尔知道,队长不希望我知道的他的过去……我想我的判断没有错就是这样。 如果队长认为这样对我们而言都好,那么我就不问不去猜测。 「别怕,我在这里,就在这里。」 不是安慰,我说的是事实。 在黑夜中,队长找到我的唇,我的手插进他柔顺的发丝,亲吻,如同童话故事中王子与公主定情的初吻一样甜蜜。 有人在叫。 然后有人开始敲打我们的房门,那是一块并不算结实的木板,我以为外面的那个人会把门板敲穿。 「快点!快点!有蟒蛇!」 我睡眼惺忪的爬下床拉开门就听到外面的人这样叫着,顿时睡意全无。 「……什么事?」 队长在里面问。 「蟒蛇!」 我回应了他一句就和来敲门的乔伊一起往出事的地方赶过去。 凯坦尼狩猎旅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类动物进到旅馆里面的事情,最后的一次是一只豹子。我们每天都会在就寝前嘱咐游客们要关严房间里的窗户和大门,就是为了要防止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 出事的房间被守卫队队员已经隔离开了,住在房子里面的人浑身颤抖着站在人墙外面安全的地方。我走过去。 「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我探头进去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一条大概有四米长的绞蟒在房间里立着它的头和身子,被困住的人其实并没有被蟒缠住,只是他距离那条绞蟒太近,绞蟒的牙齿咬住他和我们把已经虚脱的他拉出来,这两个动作的时间相比起来,可能前者的速度比较快。 时间很紧迫。 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绞蟒,粉红色的身体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纹,它的身体从头到尾都没有突起,这意味着它是饿了。 还好只是一条绞蟒,它们并不对人类感兴趣,但是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好像受了伤,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血的味道很可能会让这条绞蟒失去理智就像海里的鲨鱼。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动了动抬起他的头,我看见了他的脸,是皮埃尔,那个白天才刚被鳄鱼袭击的可怜人,他看着绞蟒脸上却没有害怕的神情,我想他大概是伤口又裂开了。 「到厨房拿块肉过来。」 队长穿上衣服也来到现场,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完全是只在工作时才会有的表情。 很快的一块新鲜的牛肉被递到队长的手里,我们都让开,他试着往房间里面走了一步,绞蟒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队长又向前走了一步,仍然没有动静,我们都摒住了呼吸关注事态的发展,乔罗举着一把麻醉枪,无论绞蟒向谁发动进攻,队长或者是皮埃尔,它就要挨上一枪然后昏睡到明天天亮为止。 突然那条绞蟒把它的头转向了队长,队长立刻停下来,时间和距离都刚刚好,他扬起手来把那块牛肉高高的抛弃,绞蟒的头随着牛肉的升起和落下一仰一合,张大的嘴准确地接住了那块肉,它的嘴张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把肉块一点一点的整块吞咽下去,我们能明显的看到它原本苗条的身体上多了一小块突起。 这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已经足够队长把皮埃尔救出来。我看见皮埃尔看队长的眼神,没有感谢,对于队长刚刚把他从绞蟒身边救出来这件事,他似乎无动于衷。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我不喜欢皮埃尔看着队长的眼睛,没有人的气息像两颗灰色的玻璃珠。 那条绞蟒吃到了东西很满意的在房间里又逗留了片刻,然后从敞开的窗户爬了出去,外面就是营地的院子,不远处的森林可能就是它的家。 我跑过去把窗户重新关好,检查旁边的窗子是紧闭着的,这才放心的吁出一口气。 「以后记住把门窗关好。」 队长面无表情的对皮埃尔和他的同屋说道,然后让大家都离开回到各自的房间继续休息,天色还是黑暗的一片,离天亮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如果我死了你不会高兴么?」 就在我和队长最后准备离开的时候,皮埃尔很悠闲的在我们身后问道,显然问话的对象不是我。 队长停下来,没有转过身去。我也没有,我开始讨厌皮埃尔的声音尽管白天送他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那种男中音的音色很动听,我像一只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立起来,如果他打算对队长做什么…… 「我是扎沃国家公园守卫队的队长。」 沉默之后队长用非常正式的语气回答他的问题。 「休,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他是我所知道的第三个这样称呼队长的人。 「……是的。」 队长不再停留的拉着我的手离开那个房间,我们听到身后狠狠关门的声音。夜晚的凯坦尼狩猎旅馆里恢复了平静,我们肩并肩的走在并不狭窄的走廊通道上,昏黄的灯光下,我不敢也不愿意抬头看队长的脸,默默的与他牵着手,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回到我们的房间。 我们面对面的坐着,他低垂着他的头,银白的长发几乎快要蹭到地面。 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句。 「再睡一会儿吧,明天轮到你黎明巡逻。」 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看起来很无助,可是又不愿意让别人帮助他,固执又任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能过去睡么?」 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有这样主动上过他的床,抱起冰冷的杰米,我爬上他的床铺。有他在身边我总是感到很安心,他依然坐在床边,我伸手抱上他的腰,紧紧的抱住不放手。 「……你会离开我么?」 过了许久,队长突然开口问我。 「不会的。」 我不会离开他的。 「即使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 「嗯……」 我迷迷糊糊的回答他。 在那之后队长好像又问了些什么,但是我已经抵抗不住睡眠的诱惑,什么也没有听到。 *** 有人推我,我不耐烦的挥挥手想把烦人的东西挥开却被人抓住手腕,紧接着有重量落在我的唇上,等我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吻了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队长大大的笑脸。 「早。」 昨天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早。」 我还很困。 「该起床了。」 他把我拉起来坐在床上。 「今天黎明巡逻。」 听到「黎明巡逻」四个字我突然惊醒了,天啊,我忘了!我急急忙忙的下床,穿衣服,到洗漱间洗漱干净,然后就往门外冲,慌忙之中还差点踩到杰米的尾巴。 「小心啊!」 身后传来队长的声音,带着笑意。 讨厌,他最喜欢取笑我慌慌张张的样子。 等到我赶到院子旁边停车位置的时候,乔罗并不在那里,他通常都会提前十分钟准备好越野车的……我猛地想起来自己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看过表,我从上衣口袋掏出队长后来给我买的新怀表,打开表盖看到表针指着的时间距离黎明巡逻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而表盖内侧照片上队长的笑脸就像是在嘲笑我一样,我甚至可以听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笑声,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队长现在脸上的表情。 我很想冲回去让杰米好好的教训他一下,但是我没有那么做。 还能取笑我,说明他很好一切都还正常的对不对? 我坐在院子里等乔罗,十分钟的时间并不长,可惜,我等来的第一个人不是乔罗,而是不受我欢迎的皮埃尔·辛格。 昨天白天被鳄鱼咬伤差点送了命,晚上又遭到绞蟒的骚扰,他不是应该很疲惫才对么,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说得过去么,为什么起这么早,还偏偏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的侧过脸去望着说远不远说近又不是很近的那片森林发呆。 「早上好。」 他却不放过我一般的主动打招呼。 再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出现就真的是太假了,我慢慢的转过头。 「早。」 似乎是因为我脸上不满的戒备太过明显,他先是睁大了眼睛楞了一会儿,然后居然扑哧一声没有形象的笑了出来,我非常非常不满的发现,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而且灰色的眼睛仿佛也并不像看着队长的时候那样没有感情——或者说是充满了奇怪的愤恨。 「你不适合有这样的表情。」 他终于止住了笑声。 我伸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 「什么样的表情?」 「怨恨。」 我楞了一下,会么,自己的脸上会出现那种表情么?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皮埃尔,我顶多是有些讨厌他而已,因为他的出现队长才变得如此不安。 「你喜欢他么?」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我是指休。」 真像情敌之间的对白,他连脸上的表情也恰到好处。我突然有些好奇的想知道,队长不想让我了解的过去就是这个么?不,当然不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虽然眼前的情形看起来的确如此。 「是的,我喜欢他。」 「那还真有些可惜。」皮埃尔出乎意料的说,「你应该找到更好的更值得你喜欢的恋人。」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比如像我,怎么样?」他突然又笑了起来,「你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可爱。」 我讨厌别人说我可爱,除非那个人是队长。 我看到了乔罗。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没有感情的说着公式化的语言,拉开越野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乔罗也跟着坐进来。没有等到准确的出发时间就踩了油门冲出了营地,乔罗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我头也没回的向前看,我讨厌他刚才那副自以为是的表情。 「谢谢。」 乔罗摆了摆手,「客气什么。」 越野车飞快的驶过那片我刚才望了好久的森林,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我却注意到了在一片深绿色的背景中有一道粉红色的彩带,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扎沃有绞蟒么? 「乔罗。」 我叫他的名字,他微微的歪着脑袋看我。 「扎沃有绞蟒么?」 他沉思了片刻。 「我想你是对的,绞蟒应该生活在美洲。」 那么,美洲大陆著名的第二大蛇——绞蟒是怎么来到非洲扎沃的,是谁带它来的,又有什么目的呢? 黎明巡逻的路上,我忘了欣赏沿途的美景,忘了看美丽的乞力马扎罗峰顶的白雪皑皑,忘了看展翅的雄鹰在高空翱翔的那份自由自在,忘了在偶尔才出现的豹子中找寻翠翠和楚楚的身影尽管我很想念它们……我的头脑开始混乱起来。 越野车差点撞到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我侧着头看握着方向盘也不禁发抖的乔罗,才发现他这一早晨也和我一样一直在寻找可能的线索。 「别担心。」乔罗居然还要安慰我,「还有休在的。」 是啊,还有队长在。如果这句话不是在明知道队长最近也很不安的我的面前说出来,它安抚人心的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我没有说破也不能说破。 我觉得这个清晨格外的寒冷,我开始想念队长温热的体温,有点羡慕没有被我带出来的杰米,它现在一定正窝在队长的胸口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你冷么?」 乔罗看看我抱紧双臂的样子,递过来一条毛毯。 「……谢谢。」 虽然我想要的不是它。 我们特意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才折回营地,所以等我们的越野车出现在凯坦尼狩猎旅馆的门口时,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从紧张舒缓开来,大概是以为我们在路上出事为我们担心。 游客们都已经出发观光,皮埃尔尽管身负伤痛也跟着一起出发,想到这样我就不必再见到他,心情莫名其妙的就放松下来。皮埃尔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压抑的气质,仿佛一旦被他盯上就会被不停的纠缠直到精疲力竭,那是鳄鱼和绞蟒在捕猎时惯用的伎俩,至死方休。 「路上出了什么事么?」 队长走过来担心地问我们,我看到杰米果然正被他抱在怀里。好幸福的小杰米,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竟然正在嫉妒我们的「孩子」。 「不,我们没遇到什么意外。」 我终于忍不住的抱上他的腰,有再多的人在场我也不在乎了。 「对不起,我们只是忘了时间。」 他温热的体温从他的胸膛穿透层层布料一直抵达我最需要温暖的心脏,满足感,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火焰。 有人在笑,不过我听得出来他们的笑声中没有嘲讽没有讪笑,那是友好的笑声,守卫队的全体队员都是好兄弟,无论什么烦恼仿佛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解决的方法。 我没有告诉队长关于绞蟒的事情,守卫队其他的队员好像也并没有察觉到这个不正常的现象,乔罗嘱咐我先不要告诉队长,我也觉得这样对他比较好。 第十一章 用「冤家路窄」来形容我现在的情形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在埃蒙西玛泉的岸边,皮埃尔在冲我招手。 「你好。」 他十分礼貌的向我打招呼,并且露出笑容,他仿佛是知道自己那样的笑容是无法令人抗拒的。 我半是无奈半是好奇的停车在岸边,推开车门下来。 「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 他昨天就是在这里被鳄鱼咬伤的,怎么都不会吸取教训? 「我说我并不害怕,你相信么?」 他一派悠然自得的走过来直到离我很近的距离。 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却碰到了车身。 不能再往后退了。 「你怕我?」 他停住脚步问得奇怪。 「……不怕。」 可是晚了半拍的回答已经泄密了我的真实心情,我是很怕,因为他是个奇怪的人,也因为我敏感的直觉。他明明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是很容易带给别人好感的人,却浑身散发着没有感情的气息,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和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很相像的人,那个人亲手杀了他的妻子却还不停的对着尸体发笑,虽然后来被捕被判刑也并没有丝毫的认错后悔,他只是想要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完全不顾忌用什么样的方式和途径,也不在乎是否伤害了谁除了他自己。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绿色的眼睛。」 他突然歪着脑袋像是在想什么。 「休的眼睛是蓝色的,你们站在一起真漂亮像一幅画一样。」 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想到了神经质的偏执狂。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就来自眼前这个叫皮埃尔的青年人,他的灰色眼珠慢慢变得无机质,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一样,死死的盯住我的眼睛,我也盯住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直到快要产生幻觉把他看成是一只鳄鱼。 我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弯下腰不停的喘着粗气。在这场无声的对决中,我输了。 「我喜欢你。」 他男中音一般动听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他的身影笼罩着我像个遮天蔽日的罩子。 没有感觉,我没有一点被告白的感觉,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我现在几乎可以理解队长为什么会对他的出现表现的那么不安和失常,没有人可以安心的。 「……我不喜欢你。」 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不安。 「我不在乎。」 他笑了笑,那笑容像冬天的太阳充满了我渴求的温度,可是我却打了个冷战。 我要离开,这样想着我转过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然后就可以逃开他的身边,可是在我拉开车门之前双手突然被他从身后抓紧盘在腰际,是我太疏忽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无论我怎样用力也挣脱不出他大手的禁锢。 他强迫着令我再次转过身子,我被贴上来的他夹在他和车子中间,无处可逃。 看着他在我眼前变大的脸庞歪成一定的角度,他要吻我,想到这里我把头侧向一边他的唇只碰到了我的脸颊。 「放开我!」 我非常的生气,扭动着手臂不放弃从他的手中挣脱,可以自由活动的腿也一并用上,我踹上他的小腿骨。 可是他仿佛根本就不怕痛居然毫无反应,不,是有反应的,但是没有达到我预期的效果,他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就在我打算用膝盖顶他的那里的时候,他突然贴得更近让我无从下腿。衣服那层布料仿佛已经起不到任何的隔离作用,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胸口,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强壮的胸肌随着他平稳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多么有魄力的一付身躯,为什么偏偏给了这样一个人? 「我喜欢你惊慌失措时的表情,真可爱。」 他近距离的说话,热气直吹向我的脖颈。 「不过现在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我想看你达到高潮时候的表情,一定很棒。」 「你有病!」 我骂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不会有其他的人来,我必须自救。 在挣扎中他的大腿突然伸到我的两腿之间…… 这是我唯一的一个机会,如果不成功我就再也无法逃脱了。他大概认为我已经不能抵抗,松开了他紧抓着我的手腕的手,就在这一刹那,我抬起右腿顶在他的分身上,那种不同的触感和质感说明他也已经兴奋了,突然的打击让他痛得弯下了腰。 我逃命似的钻进越野车里驾驶着车子离开,直到逃到一个他不可能追来找到我的地方,我才停下车来解决掉剩下的问题,从开始到最后,杰米一直都在车里安安静静的睡觉,虽然杰米没有看到不能言语,大概也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意味着什么,但是它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在杰米的面前和不是队长的人做那种事情,即使不是自愿即使没有做到底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羞愧。 如果自己更有力更强大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自己和队长? 回到营地之后我就回到我们的房间不再出来,我害怕会在旅馆的通道里遇到皮埃尔,不知道队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认识了多久,我只认识了他两天而已,已经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无法正常的生活了。 队长回到房间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份资料。 他无声的递给我,我捧在手上不知道他的用意。 「这是什么?」 「我的档案。」 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有些东西想让你看。」 他在我身边坐下,打开那个档案袋,把里面的一张法院的判决书放在我的面前,那么薄的一张纸,却好像有千斤重。 「……我是杀人犯。」 比起刚才,队长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现在本来也应该在牢房里的,是他将我保释出来,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大好人……」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你一定要小心皮埃尔,他是个疯子,他说的任何话你都不到相信不要上当。」 他停顿了一下。 「你这么漂亮,他一定会盯上你的。」 可是已经晚了,皮埃尔他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收起那些资料,把它们重新放进档案袋并且封好。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因为我也有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去,所以他的心情,我懂。 「……真的么?」 我突然觉得队长就像是个孩子,我们都是孩子,害怕被别人抛弃,害怕得不到承诺,害怕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度过漫漫冰冷的长夜…… 我伸出我孤独的双手捧住他的脸,看过来的那双蓝色的眼睛是那么的耀眼和迷人,我仰起脸轻轻的碰触他苍白的唇瓣,伸出舌尖小心仔细的舔舐,他是我的唯一,我唯一的恋人,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让他抱我,为什么会担心他离我而去,为什么寂寞的时候不再想念当初送我怀表的那个不知姓名的人,什么时候又开始想念他的银白色长发蓝色的眼眸和温暖的体温……这么明显的事情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从始至终我都是爱着他的,从来到扎沃的第一夜许下那个誓言开始。 「我爱你。」 没有犹豫没有仿徨,他听出来它和以前的不同了么? 他抱住我,紧紧的拥抱着我的身体,加深的吻在舌尖相互碰触即而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变得甜蜜而夺人心魂。 我们都明白的,这份感情不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它是我们的一切。 「尼古……」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情欲的味道。 「?」 我满脸通红的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你对我说『我爱你』。」 即使是通过语言也能感到他内心的满足感,原来他想要得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诺言。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明白他的心意,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对他说,让他一直等到现在? 接吻在相爱的人之间,是一件幸福而甜蜜的事。我们不停的追逐,相遇,纠缠,离开,再相遇……直到无法思考只想呼吸在彼此的气息中。 我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褪下累赘的衣物,已经不需要了。我俯下身子帮助队长也脱下他身上的衣服,今天的他格外的激动,什么理由,我不知道也不愿去想,我想拥有他,在这一刻我只有这样的念头,我想他也是一样。 我跨坐在他的小腹,俯下身吻他半张的唇,主动而积极的邀请把舌头滑进他的嘴里,舔舐他的上膛和口腔内壁,吸吮。 他可以轻易的拿回主动权,换作是以前的他也一定会这么做,可是这一次没有,他享受着我难得的主动。 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可以么?」 他沉默的应允了。 捧起一缕他银白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我吻上他的发丝,然后是他的耳垂,看到他敏感的耳垂因为我的碰触而立刻染上一层桃红,我突然感到一阵欣喜。再接再厉的吻上他的颈侧,锁骨,一路向下来到他红润的乳首…… 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我决定要和队长一起面对他的过去和现在,一起面对皮埃尔·辛格,如果是为了队长,我不害怕。 他想要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就像平常情事过后那样,我伸手阻止他,触摸到我们结合的部位,他的分身因为我的触摸又再次的在我的体内胀大。 「这是你的错……」 他抱住我赤裸的身体摇晃起自己的身体。我也随着他一起摇摆,被快感渐渐的淹没。然后累得精疲力竭,相拥而眠。 我亲吻他的前发和嘴唇,把刚刚的决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我不担心他听不懂,我们一向都明白彼此的。 第十二章 清晨的阳光穿透房间高处的窗子洒进小屋,我睁开疲惫的双眼发现周围安静的一片。昨天晚上还共赴云雨的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我,冻得浑身发抖的杰米,还有一张字条。 「我走了。」 好绝情的三个字。 他不明白么?经过昨夜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的……还是他已经明白了,才要离开。 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水流顺着水管从低处上升到高高在上的喷头,又垂直的洒落在我的身上,头发上,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浴室门被推开了一丝缝隙,杰米小小的身子从缝隙中钻进来,它从小就喜欢水。我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温暖的水让它的体温逐渐的恢复到正常,黄褐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像是知道了一切要安慰我一样。 我浅淡的笑了。 「谢谢你。」 吻落在杰米的鼻尖上,竟然滚烫滚烫的。 和队长同时消失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皮埃尔不见了。」 乔罗第一个通知我。 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休呢?」 乔罗往我的身后看过去,可是除了杰米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见了。」 我居然很平静,可是不平静,我又能怎么样呢? 沉默,我们相互对视着保持沉默。 「……别担心,事情会好起来的。」 乔罗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也是这样期望的。 *** 第一天全体队员分散在扎沃国家公园各处寻找队长和皮埃尔的身影,没有结果。 「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扎沃了?」 乔伊问乔罗。乔罗没有说话。 我摇头,不会的,他们不会离开的,队长他不会离开扎沃的,他爱这里,这里是他的家他怎么会离开呢? 离开这里,离开我在的这里,他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第二天我们继续寻找,可是他们好像刻意隐藏了起来,扎沃这么大,怎么找才能找到他怎么找他才能明白不能自己一个人干不能放弃不能抛下我一个人不管呢? 「这个。」乔罗在晚饭后在房间里找到我,他交给我一张纸,「刚到的传真。」 等我听明白乔罗的意思,那张纸已经被我在手心揉成了一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褶皱的纸重新展开,那是一张通缉令,正中间是一张放大的照片,那个人我认识,正是纠缠着队长过去的皮埃尔·辛格。 「他……怎么了?」我不明所以地问乔罗,他怎么会是通缉犯? 「离现在并不太远的时间,有人指控他蓄意指使他的宠物杀人。」乔罗突然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他的宠物是什么么?」 看着乔罗的眼睛,我突然间明白了。 「是绞蟒。」 怪不得那天他一点都不害怕。 「一点都没错。」乔罗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休以前曾经出庭作证他杀了人而让他坐了十年的牢。」 「……十年。」 他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开始杀人是从十九岁那年。」 多么难以置信,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事实。 「那队长呢?」 「他们是邻居。」 是么,原来从那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了。 「乔罗。」我叫他的名字。 「?」 「我一定要找到队长。」 无论怎样我也一定要找到他,我会救他出来,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沼中把他拉上来,他是我唯一的爱人啊…… *** 几乎是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如果不是夜里根本没有办法出营地,我不会等到现在。 「走吧。」我叫醒了杰米,「我们出发去找他。」 我知道绞蟒喜欢吃猴子,也知道绞蟒不会离开自己主人身边很久,它可以带着我去找皮埃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队长大概和他在一起。 我们在狒狒最常出没的森林里等了半天的时间,直到太阳升到最高的位置,远远的我看到一条粉色的色带,就是那只绞蟒,它终于出现了。 我拿起通话器。 「乔罗,它来了。」 它在树枝之间上下的游走,动作是那么优美,可惜我却毫无心情欣赏它美丽的「舞姿」,它最后会回到哪里去,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那只绞蟒利落的抓住了一只落单的狒狒,说也奇怪,我认得那只狒狒,它是那只死于灭蚁药毒性的小狒狒的母亲,因为它的体侧有一道抓痕,是小狒狒疼痛难忍的时候抓伤的,它会不在狒狒群当中,也是因为小狒狒死去的缘故吧。看着它葬身于绞蟒的肚腹之中,我也不知道它是幸或不幸,也许这对它而言是一种解脱。 那只绞蟒可以再多吃些东西,它们是贪得无厌的家伙,可是它只吃了一只狒狒就转身离开了,吃这么少的东西,想起来那天队长也不过是给了它一块牛肉它就走了,怎么没有更早的发现它这样的习性就意味着它已经是被人驯化了的呢? 我跟在它的身后,穿过森林,驶过一片草原,来到了一处悬崖边。我看着它爬到悬崖顶端的一棵树上盘成一团,这里就是它栖息的地方,那么…… 我再次打开通话器,告诉乔罗我的地点。我可以在车里一直等到乔罗他们的到来,可是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只要想到队长可能就在上面,我真想马上冲上去。 「五分钟。」我抚摸着杰米的身子,「等他们五分钟,如果他们还没到我就先上去。」 杰米听不懂的抬起它的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疑惑,它摇了摇它平常最宝贝的尾巴,那里只有我和队长才能碰。 「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为了杰米,我的「孩子」,我会平安回来的。 五分钟一点一滴的逝去,我打开着队长送给我的怀表,里面有他微笑的照片。时间一到,我合上表盖把它重新放进上衣的口袋,推开车门下车,杰米挣扎着从座位上下来要和我一起去。好吧,它本来也该算上一份的。 我一路弯着腰低着身子往上爬,生怕被皮埃尔发现。路上没有遇到其它的动物,它们都不喜欢这个悬崖,杰米用它的小爪子抓住地上的泥土和草叶跟着我前进。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旅行用的帐篷。 我在能看见帐篷侧面的石块后面等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人出来。我又大胆的往前凑了凑,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们可能出去了。 我从帐篷的背面绕到侧面,然后探头向里面看进去,不看还好,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跳漏了一拍。里面只有队长一个人,皮埃尔不在,队长被浑身捆绑着,我看到了血,红黑色的在岩石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印记。 「队长。」 我小声的叫他,进到帐篷里面看他的伤势。 他似乎是陷入了昏迷之中,我推了推他的身子,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是我,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我扶着他坐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你能走么?」 他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右腿。「断了。」 断了?!我低下头审视刚才自己没有多加注意的伤口,队长的小腿呈现出奇怪的弯曲,皮埃尔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做的?」 我的心疼得扭曲起来。 他没有说话,然而这样就足以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我弯着腰把队长横抱起来,虽然他比我要高一些重一些。我们出了帐篷,我发现原先盘在树枝间的绞蟒不见了。我立刻提高警惕。 右边传来杰米的尖叫声,我扭过头看见那只令人厌恶到极点的绞蟒正在冲着杰米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我气愤地踢过去一块石头。 「杰米,快跑!」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有棍状的器具砸在了我的后颈,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我的膝盖「砰」的直接磕在地面的岩石上,下意识的为了不让队长再新添伤口,我把他抱紧在胸前作了他的肉垫。 意识就像电视机突然被关掉一样,「啪」的一声讯号就切断了。 *** 「没有人能够逃出我的掌握的。」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皮埃尔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孔,他发现我醒过来,伸手捏起我的下巴。 「谁也逃不出去。」 我愤恨的甩开他的手,头还有点疼,还有后颈也是。我伸手到脖子后面轻轻的揉搓,环顾四周发现我们已经不在刚才的悬崖,这样一来乔罗就找不到我们了。 「杰米呢?」 我焦急的开口,脑海中浮现出来距离最近的画面是绞蟒冲着杰米张开了它的大嘴。 皮埃尔笑得暧昧,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不是刚才的悬崖,却也是一处很高的险地,因为我看见了横向生长的树木,在低处生长的树木为了争夺阳光的沐浴都会拚命的向上生长。 「我喜欢的地方,巴比也很喜欢。」 皮埃尔露出他的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对了,我都忘了向你介绍,它就是巴比,我在出狱后得到的宝贝。」 他侧开身子,顺着他伸直的手臂我看到了那只粉红的绞蟒,它身上的暗红色的斑纹形状是那么漂亮。 「队长!」 是的,绞蟒正缠住队长的身体,他双眼紧闭不知道清醒着没有,只要绞蟒一使劲,队长全身的骨头就会在一瞬间散架,牙齿和绞劲,绞蟒最厉害的武器,就是鳄鱼也会害怕的躲开它进攻的范围。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休就不会有事的。」 他突然俯下身子伸出舌头舔过我干裂的唇,我别过我的脸。 「不要抵抗,否则休会很难过的。」 他说完吹了一声口哨,那只绞蟒仿佛听到了讯号一样转动着卷紧了被它缠住的队长的身体…… 「不要……」 我几乎要哭出来,我不要和他做爱,我不要在队长的面前做这样的事。 我看向队长,他已经睁开了双眼,他挣扎着想要从绞蟒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他的身子怎么能再做这么勉强的事?! 我却突然意外的感觉到自己充满了力量,我用膝盖顶上皮埃尔的软肋,他吃痛的放手,我从他的身下爬起来跑到队长的身边,我抓住绞蟒的尾巴往开拉它的身体,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救队长的,我答应过他的答应过我自己的也答应了杰米的。 「……你跑吧。」 我抬起头看见队长绝望的眼神。 「不!我不要放弃,休,你要活下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发疯一样的叫喊着,扯着绞蟒的尾巴,可是它一动不动的缠着队长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我回过头发现皮埃尔已经恢复了,顺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木棍,他要是靠近我我就用木棍打他。 我以为他会张牙舞爪的冲过来的,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你过来,我还可以饶他一命。」 他向我伸出他的手,摊开的手掌充满了诱惑。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队长,我多么希望冲我伸出手的人是队长而不是他。 「不要……尼古,不要听信他的任何话。」 队长艰难的说完之后,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 「不!不要!」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不能那么做,他会没命的。 可是队长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把那把短刀插进了绞蟒的身体里,顿时大量的鲜血从伤口顺着短刀向外喷射出来。绞蟒受了伤之后尾巴用力一甩把我甩到一边,它无法止痛的绞紧了身子,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疼痛,仿佛断掉的骨头是我自己身上的一样。 它重重的甩开队长的身体,他的头撞在坚硬的岩石上,血汩汩的沿着银白色的发丝流到地上。 「队长!」 「巴比!」 我奔到队长的身边扶起他已经毫无知觉的身体,没有呼吸,但是心脏还在跳动着,那么微弱那么缓慢,可是还在跳动着。 皮埃尔忙着去看他的绞蟒的伤势,我趁着机会抱起队长往山下跑。 可是我因为刚才绞蟒的那一甩而受了伤,抱着队长我们没有跑多远就被皮埃尔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疯了,抓住我的手比刚才更加有力。他把我们拉扯着又回到刚才的地方,我的后背蹭着地面起伏的岩石皮肤被划破了,血稀稀拉拉的流了一路,等到回到山顶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疼得不能动弹。 我被他用绳子绑在树干上,队长被他抛在一边。 「你知道么,巴比从它出生就一直在我的身边,它从蛋里面钻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是我!它是我的『孩子』,你们怎么能这样伤害它!」 皮埃尔疯狂的喊着,绞蟒在地上趴着,已经奄奄一息,队长刚才刺伤的,是它的要害。 「你要付出代价!」 他冲来扯烂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裤子,我后背的伤口直接碰触到粗糙的树皮,刺心的疼痛。他的动作不再像刚才那样温柔,他直接握住我的分身,用力地抓紧,疼得我浑身冷汗淋漓以为那里会断掉。 「你冷静点,你现在做的事是变态的,你知道么,你要冷静。」 我知道他在发泄,我可以同情他的遭遇可以理解他的难过,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疯子。 「我冷静不下来!」 他咆哮着,像个受了伤的野兽。 因为留血过多的缘故,我的体力一点一点的消失,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抬起我的腿,拉下他自己的裤子,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你要负责,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要负责……」 他不停的重复着,仿佛这是他唯一的支柱。 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是那么悲哀,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责任把所有的不是都推在别人的身上……他一点也不可怕,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他再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再也没有可以分享一切的伙伴,孤独而寂寞。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却在隐约间听到了一声低吼。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在皮埃尔身后看见一只成年的豹子,黄绿色的眼睛露出凶光,也许这就是一切的结果——它扑上来把我和他都撕碎。 我想起翠翠和楚楚,那两只曾经在队长的腿上玩闹的小豹子,露露的养子。 「……翠翠……楚楚……」 我看着那只豹子,它是其中之一么?或者,它认识它们么……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在乎了,死在一只豹子的嘴里,总比死在皮埃尔的手里强。 我闭上眼睛。 然后眼前一片漆黑,意识终于又再次的离我而去。 第十三章 有人在舔我的嘴唇,湿湿的浸润着我的干渴,我本能的吸吮着清凉的源泉,发现那是滑软却又粗糙的舌头。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可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试了几次之后不得不放弃。 黑暗并不可怕,如果那是一片宁静。 夜晚也并不可怕,如果有人愿意温暖我的寒冷。 所以,请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寂寞害怕孤独,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却突然发现原来最害怕的还是孤独…… 我伸出的手,没有人回应……除了他,休·克鲁斯。 那个下雨的日子,在山洞里明明只有我和他,可是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不仅是在那个山洞里,在我的生命中,也只有我和他而已。 如果我就这样到达另外一个世界,还能见到休么?……如果能见到,那就太好了。 我要把我的过去我的害怕都通通的告诉他,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他的过去一定比我的要痛苦许多,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杀人凶手呢? 我相信他,相信他是体贴又温柔的人。 我爱他,多么简单又普通的理由,为了这个理由,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坚强到可以成为他的依靠,可以在寒冷的夜晚温暖他冰冷的双手。 ……终于可以睁开眼睛,我躺在动物医院的病床上,欣喜的得到乔罗带来的消息。 「休他没事,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根,但好歹还活着。」 乔罗很开心的笑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倒是你,吓死我了。」 听说他们找到我和队长的时候,远远的先看到的是在我们的身边有一只强健的豹子,他们以为它是要伤害我们,可是那只豹子看到他们却主动离开了那里。 「那只豹子看起来可真厉害。」 佐罗的英语终于说得越来越好,他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总是不停的讲述着他看到的事情。 「它可能是翠翠,也可能是楚楚。」 我的嗓子有点疼,但我想如果那只豹子没有想要我们的命,就只有这两种可能。 「是么,真的是它们么?」 佐罗追问着。 「嘿,它们真厉害!」 是啊,我也觉得那只豹子很棒,它救了我和队长的命,在化解了狒狒群的攻击后这是第二次。 「皮埃尔呢?」 我问乔罗。 他摇了摇头。 「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掉到悬崖底下,摔死了。」 这大概也是那只豹子做的。 「对了,杰米呢?」 我像个好奇宝宝,从睁开眼就一直不停的问问题。 「我怎么都没有看到它?」 ……屋子里面突然安静下来。 「说吧。」 我在当初开口问皮埃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它……死了?」 「嗯……」 乔罗点了点头。 「我们在绞蟒的肚子里找到的它,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它是我的『孩子』……」 我哽咽了,趴在雪白的被子上,眼泪不争气的就滑落下来,碰到被面马上被吸进去,湿了一片。 杰米是我和队长的「孩子」,曾经那么可爱那么乖巧的「孩子」。人这一辈子,究竟要失去多少宝贵的东西? *** 我背上的伤口愈合之后留下了长长短短的伤疤。 在可以下床的时候,我想去看看队长。乔罗搀扶着我到病房的门口。 「你进去吧。」 我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了,然后推开门,他就躺在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纱布,腿上和胳膊都打着石膏和绷带。 「你好。」 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拐杖立在一旁。 「我来看你了,休。」 我没有叫他队长而是叫他休。 他慢慢的把脸转向我,让我看见他蓝色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明亮,银白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 「……你是谁?」 他的声音也没有变化。 唯一的改变是他遗忘了过去的所有,医生说他的头撞在岩石上受到严重的伤害,记忆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尼古拉斯,休,我叫尼古拉斯。」 我的声音很平静,心情也是一样。 「姓呢?你的姓呢?」 他好奇的歪着脑袋。 「我没有姓。」 我微笑着。 「我是个孤儿。」 「你的眼睛是绿色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 「真漂亮,和黑色的头发配起来刚刚好,好像汤姆逊羚羊一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么?谢谢。」 我真傻,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他的记忆恢复了。他会想起来他曾经在那个初夜的山洞里也是这样形容我的么? 还是想不起来会比较好吧,忘掉不堪回首折磨自己的过去,重新的生活。我也不用再在意皮埃尔,马里,西路法金……还有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人。 「我喜欢休。」 我趴在他的床上,一点也不害怕他会有什么惊讶的反应。 他只是奇怪的看着我。 「有多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喜欢到不能再喜欢。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他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们的相识,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难道这些都只有我一个人都只靠我一个人来承担么? 他伸手抬起我的脸。 「你哭了,别哭。」 他慌乱不知所措的用唯一还能活动的手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他还是那么温柔体贴。 「对不起。」 我拿起身边的拐杖,一步一步的背对着他的目光离开那间病房。 ……我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 再次见到休的时候是在动物医院院子里的草坪上,我躺在那里看着天空上有苍鹰偶尔会展翅飞过,他静悄悄的来到我的身边,坐下来。 「我梦到你了。」 他俯下身子看我的眼睛。 「梦里的你一直在哭,说你觉得好冷好寂寞。」 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 「是么?」 我没有微笑着敷衍他。 「看到那样的你,我的心就忍不住会痛。」 他慢慢的凑过来,唇瓣轻轻的扫过我的嘴唇。 「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我趁机拉住他银白的长发。 「吻我。」 再次的唇瓣相叠就不再是普通的亲吻,我投入的用尽我的所有去吻他,紧贴的灼热的唇传来他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柔滑的舌向他表达着我的爱意。 不管改变了多少,不管遗忘了多少,他终究还是我的队长,那个和我一起许下誓言要用我们的生命来保卫扎沃国家公园这片土地的队长,休·克鲁斯。 「我爱你。」 我只有他了。为了这个理由,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变得坚强起来,直到坚强得足够成为他可以依靠的支柱。 尾声 乔罗现在是守卫队的队长了,休变成和我一样,只是一名普通的守卫队队员。从叫他「队长」到改口只叫他「休」我可适应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乔罗在升职上任之前请假回了一趟老家新西兰,住了大半月的时间才回来。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乔伊总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只好让资历最老的佐罗当队长了。」 佐罗惊慌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不,我不要做队长!」 马萨伊人都是不说慌的直性子。 在一片哄笑之中,休握上我的手,我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他。 「怎么了?」 「刚才一进门的时候乔罗把这个送给我。」 他的手上确实多出来一个布袋子。 「我想送给你。」 「这样好么,是乔罗送给你的。」 我淡淡的笑开。 「送给我的就是送给你的。」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足够我感动一整天。 我接过他手里的布袋,布袋在我的手里动了动,里面装的是活物。我好奇的打开袋口,从里面呼啦啦的飞出来一只鸟,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鸟了。它头部和脖子的羽毛是黄色的,额部是蓝色,双颊及喉部是碧绿色,胸部为深褐色并逐步转成华贵的紫色。 「真漂亮!」 我忍不住赞叹起来。 那只鸟仿佛听懂了我的赞美,展开浑身华丽的羽毛,一片金色的光辉就像是太阳的光芒,而羽尾是碧绿的茸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鸟类。 「这是极乐鸟,现在能见到一只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乔罗捧起那只鸟。 「所以见到它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 ……我非常感谢乔罗,是他让我们见到了这么漂亮的极乐鸟,听到了这么幸福的预言。 那只鸟不久之后变成了守卫队的吉祥鸟,它很快就熟悉了凯坦尼狩猎旅馆的地形,到处都可以随时见到它的身影。从此以后它就成为这里绚丽的一景。 「尼古。」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休坐在我对面的床上问我。 「见到那只鸟真的能得到幸福么?」 「可以的。」 我如此肯定地回答他。 「那我就能和尼古一直在一起了。」 休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但是我们现在仍然是一对恋人,他再次的喜欢着我。 「这样就幸福么?」 我试探着问他。 他点点头。 「大概还可以去天堂吧,如果和尼古一直不分开。」 「……是啊。」 我随声附和着。 有休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后记 很高兴自己真的能够把这篇文章写完,因为直到真正开始面对电脑的屏幕往里面输入头脑中初具形态的文章时,才认识到想象与现实的差距。 写这篇文章的动机起初是非常简单的,我从小开始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在一处国家公园工作——当时的目标是肯尼亚的扎沃和美国的黄石。可惜,一直想学习生物搞野生动物研究的希望最后还是破灭了,于是在不甘心的冲动与怨念下,这个故事就渐渐的明朗起来。 文章的重点并不是在宣传要热爱大自然,笑,只是在描写一些动物和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的人们的生活。动物不是为了突出主人公的情感的道具,我不知道这样的观念在文章中体现的够不够明确:它们是生活在扎沃那片辽阔土地上的主人,是守卫队员们的邻居,就像我们打开自家大门的时候,有的时候会碰到住在隔壁的人。 给一些人都赋予了一种或两种动物的性格,尼古拉斯是羚羊,休是豹子,西路法金是猎豹,亚力克斯是鬣狗,皮埃尔是鳄鱼和绞蟒…… 尼古拉斯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开始学会坚强,尽管他有的时候会哭泣。队长休看起来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他甚至可以面对受伤的豹子,但是他也不足够坚强,在面对他过去的阴影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 故事里面没有设定真正坚强的人。 关于故事的标题,起名为「极乐天堂」因为扎沃虽然不断发生着不开心的事情,却也是动物们的天堂,而这里,也即将成为休和尼古拉斯美好的天堂。在故事的末尾安排极乐鸟的出场,以及休和尼古拉斯的谈话,都是为了暗示这个。 在文章中,我写了一些动物,写了一些它们的生活,为了保证内容的真实性,我翻阅了不少相关的书籍,也看「discovery」和「国家地理杂志」的剪接专辑,从中重新获得了很多知识,这也是我在满足自己写故事欲望的过程中额外的重大收获。 此外,感谢出版社给我这个机会可以把这个故事变成书,也谢谢每一位一直看到故事结尾的朋友。 清拓 2004年9月 地名和专用名词的原文: 扎沃国家公园tsavonationalpark 肯尼亚kenya 伊利诺斯illinois 凯坦尼狩猎旅馆kgunilodge 乞力马扎罗kilimanjaro 马萨伊人masai 埃蒙西玛泉atmzimasprings 内罗毕nairobi 可罗明cora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