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情王侯》 楔子 冰冷酷寒的雪花飘落在她的鼻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似的,无法动弹,她紧捉住妹妹的那一条手臂,早已麻木没有知觉,但是她死也不放手,假如放手的话,妹妹就会掉下去了。 半个身子突出挂在悬崖上,要不是她用脚勾住树根,只怕自己和妹妹早已掉落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老天爷连条生路都不给她。爹爹和娘用自己的生命与那些盗贼搏斗,换来这一点点生机,让自己与妹妹逃命。但谁知道这唯一一条生路的尽头,竟是这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断崖。很快地,那些盗贼就会追上前来捉他们了。要是被那些恶贼捉到,自己和妹妹的下场会是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 昨天,爹爹和娘还兴高采烈地说要带他们回京城,城内的动乱终于平息,他们可以回京城去营生,老本行是书铺的爹爹一脸怀念的神情,全家都因为能结束这寄人篱下的生活而欢喜无比,想不到才上路就遇到拦路打劫、无法无天的恶贼,强抢钱财还不够,连命也不放过。 莫非,这都是天意?天要亡我,不得不亡? “姊姊……姊姊……草儿没力气了……”妹妹气若游丝地说。 “撑下去,草儿,姊姊一定会救你的,千万别松开我的手呀!”她哭喊。 “姊姊……你要……活下去……连草儿的份一起……” “不要说这种话,草儿,坚强一点,打起精神再撑一下,千万要撑住!我不会放手的,如果你掉下去,姊姊也一起!”手中的小手开始往下滑,她死命地以最后的一口气试图把她拉上来,但疲累的身子根本办不到。 “……姊姊,草儿……先走……” “不要!草儿!” 妹妹小小的身子就像被风雪所吞噬了,在她的眼中缓慢地、缓慢地下坠。 “不——” 凄厉的尖叫声悲哀地传遍整个山谷。 妹妹走了,爹爹也走了,娘也走了,这世上只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那么,自己留著又有什么意思?只剩自己一个人被抛下来,要她如何活下去?想也不想,她缓缓地挺直身子,闭上眼睛——只要往下跳,自己也可以追上前去,和大家一块儿在黄泉相见吧? 她身影一摇,盼能随亲人而去,却被一双手给硬生生拉住。 “放手,让我跳下去!我不想活了,我没能救妹妹,没能救爹、娘,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义了,让我死!” 一心求死的她,对任何试图阻止自己的人,都视为死敌。她又踢又打,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双多管闲事的手,又累又倦又伤心的她,终于撑不住地哭倒在地。 “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求生不得,连死也不能吗?”捶打著地面,恨不得痛揍这乖张的命运,折磨的人生。 “你还活著。” 她抬起涕泪纵横的小脸,看著说话的人。裹著银狐披风的男人,有著俊美却没有半点喜怒哀乐、宛如面具的冰冷表情,他走到悬崖边,往下望著。“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你想死?” 失去了一切,死又有何惧?她恨然地想。 “跳下去很容易,放弃你的人生也很简单。”男子背对著她,淡淡地说著:“若不是听到你的悲叫,我也不会发现这儿有人,更不会适时救了你,或许这是老天爷的旨意,不希望你就这样草率地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寻死的理由是什么,但何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你还这么小,不必急著去见阎王。如何?若你还是执意要跳下去,这次我也不会再拦你。” 她茫然地看著他,脑中一片空白。 “这世上一定还有些事,你想去做的。只要这么想,活下去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她想做的事?脑海中自己短短的人生景象如走马灯般地地转动著,爹娘的笑容,温暖的冬夜聚在炕上的大家,缠著自己玩耍的妹妹,吵架时的、和好时的、拿红包时的,许多许多画面都在眼前一晃而过,还有耳边依稀听到……姊姊,连草儿的份一起活下去。 让她再度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剩我一个人!爹——娘——草儿——为什么要丢下我先走?”她使尽全身力气喊著,捉著陌生人痛哭到失声。 他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扑倒在自己胸前尽情哭喊。 他清楚此刻小女孩的痛苦,也知道她有一天会和自己一样,找寻到一个活下来的理由。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浴火重生。 “哭吧,哭完了,新的你也会跟著诞生。” “新的我?” 男人终于微微地咧开一抹笑,眼中有著安慰的眼神,温柔地点头。“要跟我来吗?” 抹去脸上的泪痕,觉得自己反正一无所有,去哪里又有何所谓?她点点头,以意志坚定的口气说:“带我走。” 第一章 繁华的京城大街,入夜后仍然人声鼎沸,除了这处平康里外,再也没有第二处了。大红灯笼、金烛香炉照得夜色通明,就连天上月亮都要黯然失色,寻欢的红男绿女在酒家客栈间穿梭徘徊,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连年的战乱苦了天下百姓,但显然苦不了这些居住京城的高官贵爵,更妨碍不了他们享乐的兴趣。 怪不得最近常常听到坊间流传著小道消息,说是什么中天有凶星,大唐气数已尽的话,搞得人心惶惶。即便天不灭我朝,这些昏庸享乐的家伙迟早也会把大唐玩完。 不知楼下街道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还能维持多久这般的太平模样? 缓缓缩回伸出楼台的小脖子,她脱下黑面巾甩在地上,气嘟嘟地吸起嘴,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再不来人,她可能会因闷坏脑筋,而从这二楼阁台跳下去,压死一个可怜的过路人出气。 “卡嚓!”她回头不满地看著开门进来的人。“太慢了吧,四郎!” “抱歉抱歉,今儿个东晓楼里来了好多客人,怎么推都推不掉,我这还是趁早脱身的了,知道您大小姐没耐性,不敢让您多候。”一张与其说是“俊男”不如道是“美人”的清秀丽容,堆著微笑,翩翩步入。 “又是哪家纨胯子弟手捧千金买你一笑?我记得上次来不是有个迷恋你迷恋得要命的蠢蛋,笨得想绑架你到他家去当宠妾吗?那家伙最后怎么了?大郎、二郎肯定不会放过他吧?我猜,他们一定是阉了他,拿他当下酒菜。”翡翠绿眸闪动著揶揄,粉唇一扯,勾出坏坏的笑。 “炎华!唉……你从哪儿学来这种粗俗的话,可别说是从我这儿。”名冠京城的梨园第一把交椅曹四郎,才艺两双全,论戏、说笑谁能及,可面对这古灵精怪的对手,也只能摇著头叹气。 几年了?从初次见到她到现在……应该有七年多了吧?还记得当年才十岁的她,被那人捡到,跟著他进了“影蝶门”,那时第一眼见到她,虽然衣衫褴褛破烂不堪,却掩不住丽质天生,这就是四郎对炎华的第一印象。 瓜子脸美人尖,白皙光滑得有如初冬新雪的肤色,如同暗藏火焰般铜红的发,以及一双大得出奇、晶莹透亮的绿色猫眼,外表明显和周遭的人都不同,但年纪小小生就一副美人胚子,教人看了都不禁疼爱怜惜。 但是她却不稀罕任何人施舍的同情,孤高自我,摆出“别靠近我”的态度,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仿佛谁靠近她,就会被她咬一口,极端地不友善。相对于那高傲的态度,眼神中又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寂寞、孤单,让人于心不忍,不忍对她置之不理,弃之不顾。 自己那时也才二十及冠,手无缚鸡之力,既无权名也无财利,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帮这名早熟不幸的孤苦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自己的友谊与耐心,不论她言行有多恶劣反抗,一直待在她身边,让她体会自己并非孤单的,这世间仍有一丝温暖。 经过整整半年的努力,四郎才有了成果,炎华首次对他人绽放笑颜,打开她封闭的心,接纳了影蝶门的成员。 那时,四郎就知道她将来必能颠倒众生,迷倒不少痴男狂汉。十岁的她笑起来已有艳冠群芳的魅力,二十岁的她会如何,不需猜都知道。可惜,炎华选择了杀手这行。注定不能在众人面前露相,一辈子都要过著如影子的黑暗生活。 四郎的心是矛盾的,就像是看到对亭亭玉立的女儿,既不想让他人见到女儿的美,却又有炫耀的心态。希望一辈子她都能陪在自己身边,却也知道将来某天,她姻缘线上另一端的幸运儿,会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随著她出落得越花容月貌,这种惆怅也越深。 这些年下来,他真的把炎华当成亲生妹妹或女儿一样看待了。 “四郎,你别再叹气了。我可受不了你继续‘西施捧心’下去,虽然美人皱著眉头还是美人,不过在这儿你就省点迷死人的功夫,我担不起让你‘伤心’的代价,一回来就被大郎哥、二郎哥和三郎哥恶整。” “你不把他们整倒,就阿弥陀佛□nb462□。谁惹得过你这花蝴蝶。”四郎抹去愁容,以溺爱的笑取代。 “怎么这么说嘛,我又不是恶鬼。”炎华甩甩那头烛光下分外火红的焰发,嘻嘻一笑说:“言归正传,四郎,师父那里有活儿要给我吗?” “在谈那件事之前,你先招供,前儿个城南古董商的命案,是不是你做的?” 四郎锐利地看著她说。 “没错。” “炎华!”四郎气得双手插腰,可恨的是她明知故犯,毫无省过。 “有什么办法,我归途恰巧遇见了一个林家小姑娘,听她说起过往的可怜伤心事,那古董商为了娶她过门,竟买通盗贼杀了她全家,还在她爹、娘灵前逼婚。我,听了忍不住想出手帮她一把,如此而已。放心,我也不是白做工的,该收的报酬还是收了。非常遵守咱们影蝶门的规矩,目标外的人我一个也没动。”炎华吐吐舌头,装出可怜相。 “喔?你收了多少?”他抬起一眉,很显然不信她的话。 “别马上就露出‘影蝶门’帐房的脸色嘛!” “很抱歉,我就是锱铢必较的穷帐房,你过去的记录太差劲了,我不得不小心谨慎。拿出来吧,你到底收了多少银两?” “啧,拿去!”她很干脆地掏出腰囊,抛向四郎。 “这算什么?根本是空空如也!”呆愕地看著囊中的空气,四郎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是空的呢?你眼睛太累了,好好揉一揉再看清楚……” 四郎纳闷地照做,但是不论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半点有重量、金光闪闪的美丽元宝。 “……看到没有?多美呀,一袋子满满、装都装不下的感谢之情,重得我都差点拿不动了。” 恍悟自己被她耍了一道,四郎发怒地冲向她。“炎——华!” “哇呀,你不喜欢这个笑话,我换一个就是了,呀!”她拔腿就跑,使出绝妙的轻功绕著房间打转。 “今日我非扒你一层皮,竟敢捉弄到我头上!好你个大胆丫头。”四郎半是认真要给她个教训,半是闹著玩地追著。 “四郎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四郎大爷您别生气嘛,好端端的美貌被气坏了,我怎么对得起全京城的狂蜂浪蝶,我担不起千古罪人的名号。息息火,别气了! 下次,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乖乖上工,好好帮您攒银两。攒得您荷包肥肥美美的可比杨贵妃那么胖。” 想像那画面未免可笑得离谱,四郎停下脚。“够了,你这满口胡言的小妮子,就知道说东说西弄得我又气又好笑,每次都用这一招,迟早把我给整死。” “四郎大人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舍得整死像你这么花容月貌的美人,要整也要整无恶不作的坏蛋呀。像您这种美人,天生就是让人宠让人爱的,我爱您都来不及了,怎么敢造次整您。” 嘻皮笑脸的停下脚,炎华早有把握自己会逃过一劫,其实曹家四兄弟中,最疼她宠她的也是四郎哥哥。自从她投入影蝶门,接受师父那严苛、恐怖的条条试炼,不断为她打气,像是亲哥哥那般照顾她的人,一直是四郎哥。 “还在贫嘴!” “哼,反正你就不爱听我甜言蜜语,除了‘某人’的赞美外,你全都不稀罕,对不对!无所谓嘛,我就去找那‘某人’来好了,省得我碍眼。”炎华扮个鬼脸,搬出最后杀手间。 四郎雪白的脸颊浮起一抹嫣红,一把捉住她的衣襟。“够了你。回来,该谈正事了。”他匆匆地背过身,从一旁的木柜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铁盒,递给她。“这次的任务不比以往,我认为你最好和黑蝴蝶联手。可惜她现在出任务到关外去,不知能否来得及在五日内赶回来,若是不及……宁可放弃这千两黄金了。” “千两?”炎华吹了声口哨。“这是何方神圣呀?有人出千两买他的项上人头,这梁子一定结得很大。” “你认为辽南节度使的项上人头贵不贵?” “又是节度使呀?那种笨蛋我一根指头就可以解决了,别等黑蝴蝶了,我自己来。” 想起前不久才杀了个什么山西节度使的家伙。这些节度使的麻烦也真多,谁叫这职位好赚呢?只要捞到的领地是个肥缺,不仅可以一夜致富还可以掌握上万军权,人人抢破头都为了一个“节度使”的职位。想要捧一个人上天,或让一个人快快送死,给他个节度使职位准没错。当上节度使的家伙,十个有九个都是无恶不赦的大坏蛋,剩下的一个则是世纪大蠢蛋,取他们的项上人头,炎华半点都不会感到良心不安。 像这种家伙少一个,还能为世上多增点福气。 “这回和过去的不同,辽南节度使——关宇朝是当今圣上的表兄,尚未出任节 度使前,他还曾领军戌守山海关、战功辉煌,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他本身功夫了得外,他还训练了一批死士跟随自己,连大内禁卫军统领都要惧他三分。” 炎华耸耸肩。“再怎么头衔惊人,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混蛋米虫。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 四郎默默地看著绿眸的主人,是呀,要不是有那些成天只知斗争,不知好好掌理政事的高官贵爵,也不会连年战乱造成许多像炎华一样无家可归、无以维生的孤雏。许多可怜的孩童就这样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淘汰,都来不及长大,就葬身在不知名的荒漠或街角。 那些成日流连酒池肉林的人,却对于自己双手的罪孽,不看、不闻。 “痛恨归痛恨,但正经归正经。没有三分把握不做三分事,这是咱们影蝶门的最高原则。他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对象,相信四郎哥的话,目前咱们只能等,不可轻举妄动。”因为深知炎华冲动个性的一面,四郎更加苦口婆心。“炎华,你会听我的话吧?跟我保证你绝不乱来。” “好、好、好!”受不住他哀求的眼光,炎华只得点头说:“我就不知这家伙有啥好可怕,但既然四郎你都这么说了,我听话就是。我等、我乖乖地等,绝对不会自己行动。” “那就好。”四郎松了一口气。 其实到现在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接这案子。自从关宇朝入京,意图暗杀他的人,个个有去无回。四郎并不意外,数年前自己曾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自己就知道这男人绝非宫内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他那双眼眸真正见识过地狱、血腥的人才会拥有的。据闻先皇曾送他一个“黑虎将军”的封号,的确人符其名。关宇朝就像一只危险的猛虎,深藏不露、状似慵懒的气度下,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咬断猎物颈子。 千两黄金的诱惑再大,都不值得与那样的人为敌。 五日后,王宫中。 紫金色的流苏帐后,两名宫女差点为了谁去送茶点打起架来。 “我去,刚刚你已经送过果子糕了,这回换我。” “贱人,谁不知你心眼里打啥主意,人家王爷眼中才不会有你这等丑八怪,先去照照镜子。” “你又好到那里去了。放手,这盘核桃酥是我的!” “呀!” 随著几声尖叫,两个宫女狼狈地滚到流苏帐外的台阶下,成为宴会上一时的焦点。两端负责调度服侍圣上贵客的公公们,忙不迭地上前责骂,拉开了宫女遣出大殿外。 “哈哈,关爱卿,每回你到宫中作客,都会引起这等骚动。不愧享有大唐第一贵公子的称号,那些宫女们为了争睹你俊俏的丰采,个个都抢破头了。连朕后宫那些女人,从昨夜儿就抢著要当你的陪客,花了不少银两讨好那些公公们呢!”位居正中央的黄袍龙子,大笑著说。 “圣上这么说,真让臣下惶恐。”关宇朝抱手歉道。 怀著一丝嫉妒的心,大唐的天子陛下脸上虽然挂著笑,内心却对这位自幼让自己尝尽受挫、屈辱苦果的表兄,有相当的不满。 自己才是握有生杀天下大权的至主,为什么关宇朝始终能让自己觉得低他一等? 以前尚未登基前,俊美绝伦、聪明出众的关宇朝,轻而易举地赢得先皇的欢心,总是不断获得种种赏赐。现在自己登基后,虽然将他调离京城,他却风风光光地连战皆捷,反而为他自己赢得更稳固的地位,结果自己不但不能对付他,还得摆出盛大的庆功宴讨好他。 这里明明是他的王庭,但众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关宇朝身上! “你也太见外了,朕登基以来,你几乎都不进京城了,不但皇后常常向朕抱怨见不到你,就连母后也常常念著你。像你这么受欢迎的稀客,要更常在宫内走动走动,别显得朕与你君臣生疏。”要不是心腹张公公劝止,说关宇朝不能杀、杀不得,他早就扣他一个叛乱罪名,杀了这碍眼的家伙。 关宇朝淡淡一笑。“辽南离京有段距离,臣又不喜四处游走,所以便不常到圣驾前请安,还请圣上见谅。” “朕不能原谅你,爱卿,这借口太牵强。以后,你隔月来这儿一趟,让朕也分享一些关爱卿的治国妙策。现在所有藩镇中,唯有辽南治理得最出色,上缴的税金也年年增加,民间还传说:生为辽南人,快活似神仙。朕听了以后可羡慕死了。如果每个节度使都像你这么能干,我这天子也可以享福了。”明嘲暗讽,平静的表象下,唐天子心里早已掀起妒海暗潮,波涛汹汹了。 “圣上过奖,臣不敢当。” “那里,来人,赐酒。明日爱卿就要回辽南了,朕会非常寂寞呢,今夜就好好陪朕喝两杯吧!呵呵。”若能以酒毒死他,那该会有多快意。 关宇朝捧起酒杯,爽快地一干而尽。“谢圣上赐酒。” “爱卿,你就慢慢享用朕为你准备的大餐吧。” “多谢圣上美意。”嘴中说著不由衷的话,关宇朝暗暗叹息,这种应酬陪笑的日子,也只需再熬一天就结束了。 从小就对自己明争暗斗的天子表弟,心里在想什么,他关宇朝也不是傻子岂会不知。他无意争权夺位,偏偏就是有人眼中容不下一颗沙子,所以他也尽力避免在京城现身,这次要不是前来为皇太后庆生,没有推辞的理由,像京城这种是非之地,他就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 来到京城不过短短半个月,自己被暗杀过多少次,关宇朝都已经懒得去数了,这种令人头痛如地狱般的日子,只要再一天就可结束,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热爱的领地,呼吸辽南清新可人的空气了。 “王爷,您就多喝几杯嘛!别怕,要是您醉了,可以留宿我那儿。” 抽中上上签的是后宫罗才人。她可得意了,今夜有多少女人咬著指尖气愤不已地看著她,陪坐在这位俊俏倜傥的王爷身旁。 耗费半天的精心打扮,此刻,她一双半数裸露在锦袍外的雪乳,就像两座小山压在他手臂上;桌底下的粉热脚心,隔著裤管挑逗他的男性;细心用炭笔勾出的邪魅大眼,饥渴望穿他雪袄锦衣;浑身洒满了来自波斯的迷魂香粉,盼能迷倒这位贵客。 这种明目张胆的邀约,在宫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知道皇帝喜新厌旧的习性,对于他生厌的女人,皇帝向来大方地与宫中王公贵族分享。 关宇朝冷冷地推开她缠人的身子。“依我看喝多的人是你吧。” “别这么冷淡嘛,听说你在京城这十几天内都没有人陪你过夜?这是为什么? 嫌我们京城的女人比不上辽南美女?还是嫌我们的功夫不好,不能好好侍候您?先皇的时代,宫内传言你一晚可持续换七、八个女人,这是真的吗?妾身真想见识一下过去京城最浪荡的美男子有多……”葱白丰润的玉指诱惑地游移到他胯间。 “大庭广众下,你最好克制一点。”他俊俏的脸孔染上一层冰霜,警告地挑起一眉。 罗才人被他那双凛然冷魅的黑眼一瞪,恐惧之中又有股鲜活的兴奋感窜起,教她不禁颤抖。传闻中的邪性美男子,比传闻来得更加俊美倜傥,从方才陪坐到他身旁的那一刻,自己一双眼就离不开他。世上怎么有如此俊挺的男子呢?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皇上算什么,如果他才是皇帝,自己就算散尽家财也要贿赂那些宦官,好让自己与他共度一夜。 能被那双强壮的长臂抱在怀里,靠在那热火般的胸膛前,被他神秘的双瞳凝视,接受他那性感嘴唇的爱抚、滋润,罗才人光靠这些想像,自己整个身子就不能自拔地发热起来。这种邪性的气息,岂是宫中那些草包能及的,她想要、好想要……能和这样的男子度过一夜,她会成为全宫中、不,全京城女人羡慕的对象。 “莫非王爷还会忌讳人的目光?如果你不想在这里,那到我寝楼吧?我保证这个夜你不会后悔……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您销魂。”她大著胆子挑明,拉著他的手隔著软缎摸索著自己的双腿间。“瞧,为了您,我的血都热起来了。” “你很热是吗?不想个办法可不成。” 终于说到重点了,罗才人以最柔媚的声音说:“只有王爷能解我的热,求王爷救救妾身的苦啊。” “好吧,那我就助你一臂。”关宇朝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朝她浇头而下。“这样冷下来没有?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多叫几壶酒?” 呆愕的罗才人尖叫狼狈地起身。“王爷,你做什么!” “帮你降火去热呀,举手之劳不需言谢了,罗才人。” 这一幕落入所有人眼中,她俨然成了全宫中的笑话。她一张脸从红转青又转白。 “您……太过分了,王爷。我好歹也是个才人——” “公然在皇宴上发情发骚的人可不是我。别再自取其辱,快滚吧。” “您……呜……我不要活了!”她羞恼地红著脸一路哭著跑回后宫去。 关宇朝一脸终于能获得半点清静的神情,悠哉地倒了杯酒喝。 “王爷不觉有些过火了吗?”一直隐身他后方的贴身保镖们语带笑意地说。 “刀奴、剑奴,你们两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是谁笑得那么大声。” “这……属下汗颜。”剑奴愧道。 “不过,王爷这么做真的妥当吗?不论如何,对方也算是皇上的女人呀?太不给面子,万一惹出什么事端……”刀奴小声地在他耳后说。 “不过是个才人,能惹啥事?她若是正在得宠,也不至于被派来招待客人。咱们这场宴会的主人还没有大方到把宠姬、宠妾都与人分享。我的胃口还没有坏到连只烂破鞋都屈就的程度。” 看来王爷的火气也不小。连日宫中明争暗斗的生活,让原本颇有耐性的王爷都被逼到濒临爆发的边缘,那个才人也颇不识趣,王爷三番两次以眼神告诫过后,仍不懂得检点,最后才会落得这种下场——点燃了王爷的火山,被轰成了炮灰。 “如果不是只破鞋,王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看您也需要去去火气……” “刀奴,你何时改行当龟公了?” 被王爷冷瞪了一眼,他吓出一身冷汗。“是,属下知错。” “哼。” “王爷,差不多该回行馆了。”剑奴在旁帮腔,救刀奴一把。 关宇朝脸色更加阴沉。“留在京城最后一晚,恐怕还是逃不过半路埋伏吧。那些愚蠢的家伙,与其派十组没有用的废物来暗杀我,何不找个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的高手,至少我也不会无聊,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王爷,您说笑了。”刀奴夸张的摇摇头。“属下们可不希望有更麻烦的人物出现。平日大伙儿斗斗剑、比比武还另当别论,但牵扯上王爷的安危,不能大意。” “喔,我倒蛮期待的。” 京城安逸的生活,简直要闷坏他了。 烦人而又永无休止的宴书,应付那既不成材又不成样的皇帝已经够厌了,还加上一堆饥饿得像是几辈子没男人碰过的女人,叫他不火大都难。不论他走到那里都有人想投怀送抱,把他当成什么了?解除她们苦闷后宫生活的活动性道具,以为她们靠过来,自己都得照单全收?他可不是来者不拒的男妓! 真不晓得过去他怎么会觉得京城好玩?想是年少轻狂,中意这些放荡不羁的生活。那种流连花丛、日以继夜玩乐的日子,早在他行成人礼之前就玩腻了,现在唯一能勾动他激情的是辽南广阔雄伟的草原上,万籁俱寂的满天星斗下,恣意放马狂奔的夜晚,要不,严寒冬日骑马打雪仗也不错。 充满腐败气息的宫廷,争权斗利、勾心斗角的嘴脸,他都已经不想再看了。 “走吧,刀奴、剑奴,回行馆去。” “王爷不需去向陛下辞行吗?” 唇角浮起讽刺的笑。“你以为他还在殿上吗?刚刚就见他搂著新欢消失了。” 有这样的皇帝,大唐还能有几日光明?关宇朝披上黑狐披风,半分不留恋地跨著大步,走出了这场彻夜不止的荒淫宴会。 炎华小心地藏起自己的身影,靠著森林大树的帮助,这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多年杀手生涯的训练,她已经很懂得掌握等待猎物上门的耐性。平常的她耐心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但是在干活的时候,就算要她在冻死人的寒风中,也可以一动不动地站上一夜。 现在,四郎一定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纸条,正在大发雷霆吧? 他千叮万嘱不许自己单独行动,但是炎华就是不想等黑蝴蝶,谁知道她到底能不能从关外赶回来,万一来不及,岂不让到手的千两黄金又飞了。千两黄金说多不多,但可以让影蝶门上上下下百来余口人过上大半年好日子,就算一阵子不干什么大案子也无所谓了。 一想到大郎、二郎与三郎哥被四郎教训的模样,炎华唇角忍不住抖动起来,那三个大男人就算徒手对付一头凶暴的黑熊,眼也不会眨一下,但是遇上四郎冒火的眼神,就会乖得像只被骂的小狗,可怜地摇尾乞怜,真不知谁才是哥哥谁又是弟弟。 那画面炎华百看不腻,可惜这回她不能亲眼目睹了。 就在炎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时,树林中传来不寻常的马蹄声。 来了?她快速地架好弓箭,躲在暗处放箭不是她乐意的行径,但是四郎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能被他警告需要小心的人物,没有两把刷子是上不了台面的。拉满了弓,她静静地等著马蹄声接近。 第二章 银白月光照得草径通明,苍茫夜色中赶路回府的三名骑士接近转弯处时,突然间草丛内传出一声叫喊,紧接著原本空无一人的林间,冲出了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你就是关宇朝是吗?”领头的人大声喝叱地说:“我们是天水帮,杀了你就有千两黄金,你的项上人头就由我们收下了!” 三名骑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著策马上前。“好大口气的恶贼,凭你也有胆量直呼我们王爷的名讳,光凭这点我敢断言你会死得很快。” 对方从容不迫的态度让领头者倒退两步,但是他看看左右自己的帮众,他不相信凭他们二十几个大男人会输给这区区三名骑士,不管他们是否有三头六臂,人数上自己就握有十足胜算。 “放屁的人是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是趁早投降,我们不想为难其他闲杂人,只要王爷的人头交出来——”领头者的话也只说到此,因为接下来他就再也无法开口了,一个脑袋和身子分了家的人,想开口也开不了口。 看也不看喷血倒地的男人,骑士中的一人打了个好大的哈欠说:“你们还有人要说话吗?没有就快滚!” 二十几个男人瞪著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首领,现在已经魂丧西天,哪还有人说得出半句话,动作快的人早已脚底抹油溜了,剩下的人则是吓得无法动弹,只好连滚带爬地远离这可怕的三人组。 “啧,人多有啥屁用。”抹去自己刀上的血痕,刀奴心情不佳地说道。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送上门找死的笨蛋了,一段半时辰的路也不让我们安稳地走完,我都快睡著了。”打过哈欠,现在改伸懒腰的剑奴,抱怨地说:“下次就让我来活动筋骨吧!虽然都是些不怎么样的货色,不过今晚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这也太诈了。刀奴,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醒著吗?我以为你早就睡死了。”刀奴冷笑。 “有人骑马时睁著眼睡吗?”剑奴反击。 刀奴毫不考虑地说:“有呀,我眼前的这个。” “我的宝剑插在你的笨脑瓜上,应该是不错的装饰品,想试试看吗?”剑奴咬牙地瞪著他说。 “刀奴、剑奴。”关宇朝踢踢马腹加速,丢下他们两个。“我可想早一刻回到暖被窝去睡觉,你们要吵就吵,我没那时间欣赏了。” “王爷!你要丢下我们呀?这可不行,王爷!”刀奴慌张地跟上前去。怎么可以让王爷没有护卫一个人回去呢! 剑奴哼了一声,踹了刀奴的马一脚,受惊的马儿高抬双蹄的鸣痛,把马背上的主子摔下,自顾自的跑了。刀奴很不光彩地跌了个四脚朝天,摔疼屁股不打紧,更糟的是让剑奴有了捷足先登的机会。“你这卑鄙小人!” “王爷有我一个人保护就够了,你滚吧!” “你这死剑奴!我一定会找你算帐的!” 刀奴的怒吼回荡在入夜后的树林里。剑奴一脸得意丢下他,策马跑了。 “我真不该带你们两个一起出门,每次都斗在一起。我感觉不是带了两个保镖,反而像带了两只麻烦的暴躁蟋蟀出门。”关宇朝冷瞥身旁追赶上来的保镖说:“再有这种情况,下次我就改带琴奴好了。” “琴奴那家伙能保护王爷吗?他光保护自己的琴都来不及了。” “至少我耳根能清静点。” “王爷……”剑奴希望他不是说真的,能跟著王爷是他们这伙贴身护卫的最高荣誉呀。“小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等会儿刀奴回来,你可要先道歉。” “是。”剑奴不敢说“不”。 马上就要回到行馆了,通过前方树林后,顺著大路再过几户人家,就是王爷在京城内的行馆。其实走这条小径并不见得会更快,但是王爷挑选这条人烟稀少的路,理由是,就算遇上那些猎人头的无耻杀手,也不至于会妨碍到平民百姓的日常作息,甚至拖累一些无辜的人卷入风波。 王爷的行事作风不论何时,总能让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甘心情愿地追随他,并非那些吓人显赫的头衔或名号,纯粹在于崇拜王爷的人品、手腕与敏智的头脑。为了王爷,剑奴就算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 嗯?气氛有些不对! 前一刻空气还充满著祥和的鸟鸣,但是下一瞬间不寻常的肃杀之气迎面袭来,一支锐箭划破了空气直射而出! “危险!王爷!” 可是箭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迅如雷火的箭横过他们的鼻端,射到一旁的大树上,顺著箭尾拉出一张大网,横断他们的去路。马儿惊慌地举蹄嘶鸣,差点就把剑奴摔下马,但是一旁的王爷很快地安抚胯下紧张的马儿,从马背上张望著躲藏在暗处的敌人,揣测敌人的动向。 接著第二剑射出,这一回是瞄准他们身后的大树,同样地张开一网,明显地把他们主仆禁闭在这两棵树的中间。剑奴拔出他的爱剑,试著割破那张网,但是金属的剑身碰触到网子,一股坚韧的弹力又将剑弹了回去,网子丝毫无损。 “不必白费力气了,这网子是用万年蜘蛛丝制成的,想要砍断它,除非有上好的宝剑。凭你的那一把,还办不到。”敌人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 “王爷,小心。”剑奴以自己的身体挡在前。不论来者何人,他都不会让他伤了主子半根汗毛。 “等你们好久了,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呢。”一直藏身在树后的敌人,嘻嘻笑笑地翩然跳落他们眼前。“堂堂王爷只有一个护卫,真穷酸呀。” 关宇朝静默地打量著这名身著黑衣,以黑巾覆面,身材纤细娇小的暗杀者。 慢得让炎华以为四郎哥的情报错误,这家伙换别的路回家了。就在炎华差点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让她等到这个“猎物”。原来,这就是辽南节度使——关宇朝是吗?能让四郎哥另眼相看的“危险”敌人,既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也非暴牙凸齿、面目可憎的妖魔魍魉,哼!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嘛。 炎华有些不甘愿地承认。 不及四郎那种唇红齿白的俏,也不敌师父那样冷若冰霜的美,但就男人的容貌而言,无疑的关宇朝拥有上天恩宠的出色俊逸,与四郎或师父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可说在“霸”字上略胜一筹,这个男人有天生的王者霸气。 凭什么这类腐蚀天下的败类,能够拥有这么好看的体态和模样,老天爷瞎了眼不成?所谓的败类,就该有败类的长相,比方说凸眼睛小耳朵,最好还暴牙、双下巴、圆滚滚的、肥嘟嘟的油桶肚,外加一双短手短脚嘛! 象征他身份地位的奢华湘绣锦袍,不但没有让他显得财大气粗、浑身铜臭,反而给人一种这是他天生合宜的穿著,优雅的气质高贵的装扮相得益彰。昂贵的黑狐披风,衬脱出他卓尔不群的颀长身形,倜傥又潇洒。 炎华毫不怀疑这个人仗著天生本钱的优势,过著吃香喝辣的日子。 就连她这个看惯漂亮男人的人,都会忍不住有点心动这一点,炎华可以肯定就算他不是什么王爷,女人也会蜂拥而来。但是,天天看惯四郎与师父了,她还不至于会笨到因为这家伙长得帅,就忘了干活儿。 很抱歉啦,王爷。你那双勾魂眼只好到阴曹地府去勾引别人了。 “磨磨蹭蹭的把时间都耗光了,现在我只好速战速决了。王爷,你的头……借我吧!”炎华倏地出手,月下只见银色电光一闪。 “‘你’这大胆狂徒——” 拦在王爷前方,剑奴反射地以身体与剑挡住,刹时间全身都被一条无形的细线捆绑,脑中大呼“糟糕”的同时,自己的双臂被线上的力道牵引束缚,动都动不了,他越是挣扎丝线也缠得越紧。 “妖人‘你’使得什么鬼道具!”从没见过这么诡谲的暗器,剑奴痛咒自己轻敌的粗心大意。 “放心,我的目标是王爷,和你无关。你就乖乖地呆在一旁看吧!”炎华游刃有余地笑说:“顺道一提,缠住你的东西是我的独们暗器——千蚕丝,你挣扎得越紧它就缠得越死,到时候解不开可别怪我。” “‘你’这妖道——”唔,好紧,气要喘不过来了。剑奴慌乱地想提起真气,绷断这见鬼的千蚕丝,但是四肢使不上力。 “剑奴,平下气来,到后面去。依我看这蚕丝跟随著你的脉搏而动,你越是气急攻心血脉扩张,这丝线也会随热度抽紧。只要你放松就可以抑制它的紧缩了。” 关宇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可是这妖人——”这下可要被刀奴笑死,护主不力,还成了主子的包袱。 “不要在那儿嘀嘀咕咕了,我想要尽快干完活儿。咱们影蝶门有个原则,不杀目标外的人,所以——”炎华弹指射了一支玉石短刃插入旁边的树上。“等会儿要不你死就是我活,你的手下可以自己想办法拿那柄短刀切断千蚕丝。你和我可以公平的打斗一场,你赢了我的命留下,我赢了……千两黄金与你的人头我带走,可以吗?姓关的。” “影蝶门?江湖上最引人注目的杀手组织。依‘你’的身手,应该是传闻中的顶级杀手,黑、黄、赤、白、花五色蝴蝶中的某一个吧?”看黑衣人的身手,还不是浪得虚名嘛。 “我有必要回答这问题吗?”炎华怀疑他心思在想什么,普通人看到她露一手,就算没吓得发抖,至少也会皱个眉发点脾气,可是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笑? “‘你’的确没有回答的必要。但,影蝶门里都是些像‘你’一样娇小稚嫩的孩子在当杀人魔吗?五色蝴蝶中,竟有‘你’这样的小鬼。” “呸,我是小鬼你就是老鬼,况且我身材高大瘦小关你屁事。”炎华直觉这人的眼神很危险,师父曾经说过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光用眼神就足以杀人的人。关宇朝的眼神中虽然没有杀意却有股锐利杀气,能练得这种程度的家伙,都不可以等闲 视之。 关宇朝淡淡一笑。“杀手不是给小孩子做的工作,以‘你’这样的身手,多花点时日锻炼,他日必能成大器就大业,何苦把自己的将来断送在这草莽江湖。” “不过借你头一用,我可不是来听你罗啰嗦嗦讲大道理,你要不拔剑备战,那我就先开始吧!” 炎华从袖口中抛出一条细长的链子,每一寸都布满了小尖刺,最终端则是一柄薄如羽翼仿佛连月光都能穿透的小刃。她灵活的运用著小刀悬空的力量,将链子甩得有如一道道金色雨幕,笼罩住敌人全身,小刀会从何方攻击而来,敌人全然不知,更没有办法预防。 这就是她花蝴蝶最得意的秘技——天女散花。 “刷刷刷”,短短两招、三刀之间,关宇朝脸颊、袖口与大腿的衣服都各留下一道血口。 “不反击?接下来就是你的眼睛了!”她缩小链子环绕的范围,贴近对手。 关宇朝摸摸脸颊,流下的血染红指尖,他眯眼一笑。 “喝!”两道快得几乎没有人能看到的刀锋,一先一后的直袭向他的脸,就算躲得了前面一击,后面接踵而来的刀也快得闪不开。 炎华以为这下胜负已定,但是一双刀子稳稳射向关宇朝的方向,他却在间发消失,她惊疑地眨眨眼,同时耳后传来“‘你’这招有空隙,小鬼。”的嘲笑声。 移行换位!这是最上等的轻功,过去除了师父外,她没有看过第二个人使出这一招呀!这个笨王爷怎么可能——炎华说时迟那时快,立刻收回小刀试图扭转颓势,但是不论自己如何移动脚步,就是没有办法胜过对方的轻功。 早知道自己那时就好好跟师父学轻功打底子,现在后悔也太迟了。炎华一阵懊恼,甩不开对手的影子让她沮丧,更觉得耻辱,明明他可以出手袭击她空洞的后背,却不出手。这分明是拿她当瓮中老鼠在捉弄。 “军法有云,攻心为上,小子。‘你’的道行太浅,不过被刺激一下,立刻就动摇了,这样还想借走我的人头,想得太美了些。劝‘你’爱惜生命,回去再练个十年功夫吧!”他的眼神明显地轻视著「他”。 混蛋!炎华一咬齿,步步招数幻化越形急切,招招都意在取命。 她此刻的脑袋中已经忘了“正事”,一心只想摘下这名男子的高傲皮面,就像高手遇到高手时才会产生的斗争心态,她现在已经不是以杀手的身份在要求敌人之死,而是以练武之人的骄傲在寻求胜负。脑中怒火倍看,脚底不见含糊越动越快,两人的上乘轻功与金色雨幕在树林里营造出另一个世界,不容他人介入,连风都静下而树也止息,唯有两道丝网间一片漫天风尘。 “王爷!”刀奴闯入的叫喊,让专心打斗过招的两人分了心。 在这儿要稍微把事情倒溯回刀奴摔下马后。 一面咒骂著,刀奴还是不得不先花点时间寻回自己的爱马,他当然可以使用轻功跟上主子他们,但是明天就要回辽南,失去爱马他就没有了代步工具。刀奴两害取其轻,决定把保护王爷的工作暂时丢给剑奴——离王爷别宫也只有少许距离了,剑奴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抱著这样侥幸心态,当刀奴骑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爱马,悠哉地踏上归途时,却撞上王爷正和一名黑衣人对打的场面,心中吃惊的程度与恐慌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形容。他立刻就策马上前,准备加入战场执行保护任务,但是——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被隔在一道以肉眼不容易看清的透明丝网前。 事态紧迫,刀奴没工夫去砍断它,他想也不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闯入两人对打的场面,举刀就朝攻击王爷的黑衣人砍去——那时,炎华一柄小刀正瞄准关宇朝的咽喉发去。见状,刀奴大声一吼刀心猛然刺向炎华。千钧一发,关宇朝偏头闪过致命小刀的攻击,及时以脚踢向刀奴的刀锋,原本意取敌人心脏的刀口向下移动半寸,刺入炎华的下腹。 黑衣人腹部中刀,闷哼一声地倒卧在地。 “王爷,没事吧?”刀奴抹著汗,好险,幸好自己及时赶到。 关宇朝蹙著眉,神情反常地凝重著,蹲到黑衣人的身旁探查“他”的情况,只见从拔出的刀刃旁,一道创口涌现大量鲜红血水赤染黄土。 “王爷别靠近这么危险的家伙,让我补上最后一刀,送‘他’上西天吧!” 刀奴举起刀正要砍下,却被关宇朝格开,接著他还做了件让刀奴瞪大双眼的行为,王爷竟然撕下自己的衣角,帮那暗杀者止血! “王爷,您在做什么!这种家伙要快点解决才可以。”他相信自己没有眼花,刚刚这人分明意取王爷的性命呀!为什么王爷却……关宇朝没有回答刀奴的问题,反而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然后在刀奴双眼都快瞪凸的凝视下,一面替黑衣人在出血的部位点穴止血,做保命的急救。 “要杀就杀,别装什么好人了。我可不会接受什么笨审判,与其要吊死我,何不干脆点让我死在这儿。”炎华下腹一阵阵的剧痛,强忍著几欲晕厥的冲动,她咬牙说道。 “‘你’想死?”关宇朝低沉的嗓音冷冷地反问“他”。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吧,你这蠢王爷,亏你这么笨也能当什……么……节度使……”该死,该死,自己蠢得该死。炎华的眼中逐渐失去了光线,黑暗正威胁著她的神智。 “那,‘你’就不会死。” 他……说……什么……炎华最后的意识随著问号消失。 昏过去了吗?见“他”失血这么多,就算要维持意识也很难。关宇朝暂时先放下“他”,转头交代刀奴将剑奴身上的千蚕丝给解开。 “王爷!”剑奴一来到他身边,也跟刀奴有著同样的困惑。“王爷为什么不杀了这家伙?‘他’伤了王爷,罪该万死呀!” “‘他’是影蝶门的人。”关宇朝淡淡地说。 “喔,怪不得身手还算矫健,这些日子来的杀手中,这家伙可说是排行头号了。 不过……那跟王爷不杀‘他’有何关系?我了了,莫非王爷想从‘他’口中盘出影蝶门的消息,然后一举攻破这个漠视王法的非法组织。”刀奴击掌高兴地说。 “猜中一半。”除了对“影蝶门”的好奇外,另一个勾起他兴趣的,并不是背后的影蝶门,其实方才看到他时,自己的内心骚动不已。这黑衣人的言行举止,处处都令人起疑,瞧那纤细的身形、灵巧的动作与特意压低却遮掩不住的音调……自己的直觉到底正不正确,很快就分晓。 关宇朝摸向黑衣人的面罩,一把拉下。 “这……这个妖人……是女的!”刀奴不禁大叫,而且她还是个红头怪物。 从没有见过如此惊人的发色,就像深秋山林的枫叶般红透的发丝,如瀑般的流泄出来,衬著发白的脸蛋分外透明。小巧的脸蛋上,弯弯如月眉与青白的菱唇,怎么看都像个讨喜娃娃的美丽脸蛋,无疑是个女人家才会有的长相。 关宇朝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唇角微扬。 刀奴见到主子的神情,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打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女娃儿吗?所以不让小的杀了她,故意把小的刀给踢歪了?” 他摇摇头,扔开面巾,弯腰抱起昏倒的女杀手。“我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因为她所选用的兵器,不太像一般男子会使用的。大致上,这类取巧的小型兵器,都是为了增加杀伤力而设计,如果是男子来用反而会有些碍手碍脚,但是她使来如鱼得水,我才想到或许……加上她的身材以男子来说,未免太瘦小,除非她是个不满十五的幼子。” 走向自己的爱马,将女杀手横挂在马背上,关宇朝取出自己的宝剑,一下子就砍断了布于前方的千蚕丝。看得刀奴与剑奴一愣愣的,他们没想到自己怎么样也砍不断的丝网,主子却三两下解决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主子刚刚不先脱困呢? 刀奴怀疑地看著剑奴。“喂,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呀?” 剑奴摇摇头。“怕是在京城闷坏了,所以趁著有新鲜货上门,陪她玩玩。” 除了这个解释,剑奴无法做其他揣测。 “你们又在那儿嚼舌根了,去把网子都收起来。还有,树上的玉刃拿来给我。” 两人都不知道主子在玩什么花样,就算跟在身边近十年,但是主子的行事作风向来高深莫测,要查知背后的理由,凭他们两人装著稻草的脑袋,实在太勉强。剑奴取下丝网,而刀奴奉命把玉刃拿过来,只见主人取出宝剑刷刷地不知刻了什么,一扬手竟又把玉刃插回去。 “回府吧。”关宇朝跃上自己的马背,一边把女杀手安稳地置在怀中。 “是。” 两人跟著上马,隔著一段距离守著主子,刀奴忍不住对剑奴说:“喂,主人看样子想带她回辽南呀?” “好像是如此。” 刀奴摇著头。“带著一个打算杀死自己的杀手在身边,就算是个女的,危险还是危险。她万一伤势好了,又打算攻击主子怎么办?” “这个嘛……到时候咱们联手杀了她不就得了。”剑奴耸耸肩。 “要我说的话,现在就让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别傻了,主子对这个新玩具似乎颇为满意,你要是现在杀了她,小心自己项上人头不保。总之,回到辽南就是咱们的地盘了,琴奴的脑筋好,要怎么处置这妖女,咱们还是等和琴奴商量过后再说。” “玩具是吗?照你这么说,主子看上她了?”摸著下巴,刀奴不解地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主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啥偏偏挑上一个有著不祥红发的妖女呢,万一她趁著亲近王爷的机会,杀了主子怎么办?这玩具也未免挑得太危险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剑奴踢踢马腹,丢下刀奴一个人去伤脑筋。 清晨宁静的林间,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与纤细的白衣女子双双来到。 男子蹲在沙地上,摸索著沙地上杂沓的脚印与结块变黑的泥土。他捏碎泥土,里面还蕴藏著一些未曾接触到空气,呈现暗红血色的部分。从现场看到的大量血迹,让人不禁担心起伤者的伤势。 “师父?”女子见他想得出神,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白衣男人摇摇头,深叹一口气,把手心上被血脏污的土沙给她看。那双向来冷若冰霜的黑眸,笼罩著深深的哀伤。 白衣女子摸著土沙,也跟著止住气息。莫非,同伴已遭不幸? “几次叮咛,终究还是治不了她鲁莽冲动的个性。”男子放下土沙,寻目四望,依照炎华的个性,就算拼到临死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轻易对生命放手。当年他救下她时,那十来岁的孩子所展现的强韧生命力,始终为他所敬佩,现在他也只能祈祷炎华虽受重伤,但仍保留一口气侥幸逃出这场杀戮。 “炎华若是会乖乖听话,就不像她的为人了。师父,我想她不会乖乖跟著阎王回地府的,我们再找找,说不定她只是藏起来等我们救援。”白衣女子想起同伴那灿烂的笑脸,一旦再也不能见她妙语如珠的调戏大家,日子会寂寞无趣许多。 “嗯,我也是这么想。萤,你去那边瞧瞧,我往这边找。” “是。” 两人分头在树林里搜索,白衣女子首先注意到那深深插在树干上,只留下一个刀柄的玉石短刃。 “师父,这个……”她的叫唤让白衣男子迅速地从树林彼端飘然跃至。 他们先是端详了刀柄一会儿,白衣女子肯定地说:“不会错的,这是炎华专门用来割开千蚕丝的刀子,我见她使用过好几次,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暗器了。” 要知道累积万年的蜘蛛丝只生于千年古岳的秘境中,一般铁器对于这种黏力缠力都属一流的蜘蛛丝,不但不能损伤半分,反而会被丝线所缠,也唯有同样出土自古岳寒山中的玉石,能以其体沁凉极冻的特质,划破丝线。 看到这把小刃,除了可以证明炎华的确曾经到过这儿,也的确与敌人对手交战了。但是短刃还在这儿,主人却行踪不明。 白衣男子使出上乘内力,将玉刃从树干中逼出,一见到玉刃,两人都注意到刃身上有著不寻常的刻痕。 “这是什么?” 翠绿的刀身上,被人以不知名的东西,篆刻著一行文字。 影蝶门众,欲寻刀主,辽南一游简短有力,却可看出留言者语气中的傲慢。如此毫不在意的邀请江湖上人人闻名色变的杀手组织,到自己地盘上一游,摆明了并不把影蝶门放在眼中。这毫无疑问是对影蝶门下的战书。 换做平常,这种字眼只会换得白衣男子嗤鼻一笑,笑对手不知天高地厚,也笑他们不懂得,所谓天堂有路不去地狱无门自闯的愚蠢。 但是,此刻他并没有笑的心情。 这柄玉刃绝非是容易在上面留下篆刻的东西,其一它表面光滑通透,任何锐器都会被滑开,其二它内芯坚硬超过一般铁器,想要刻入其中,不光是有力气能办到的。其三,能够掌握力道而不至于在篆刻文字时,折断这柄精巧刀刃,又是一个高超的技巧。 超越这三项高难度的挑战,能够以精巧的小刀灌注真力,然后在这上面留下如此传神活现的漂亮刻字,刻字的人武功之绝妙高深,白衣男子自内心也油然产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气。 假若他不是挟走爱徒之人,自己倒颇有兴趣与他切磋武艺,甚至结交一下这位少见的武功高手。 可惜,现在炎华落在他手上,自己也不能悠哉地置身事外。 “师父,依这刀上留言,炎华应该还活著吧?” 白衣男子点点头。 “那,我们就得到辽南去了。”她没有半点迟疑,影蝶门中没有人会做出置伙伴于不顾的卑鄙行为。 “嗯……”将刀子收回衣袖中,白衣男子漠然的点头。 “敌人不可能泡茶欢迎咱们,这其中必有陷阱。”她叹口气。“这回炎华可捅了个大篓子。亏四郎如此千叮万嘱,让他知道了炎华被捉走,他一定很伤心。” “说这些都没用了。快快准备出发到辽南。” “我知道了,师父。” 一高一矮的两道白色身影,缓缓地消失在清晨逐渐散去的薄雾中。 第三章 “失败了,张公公。如何是好?关宇朝那家伙今早毫发无伤地离开京城了,而且他还捉到了‘影蝶门’的杀手。这是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的消息,千真万确。” “什么?影蝶门?这下子可棘手了。” “张公公,怎么办?万一那杀手供出幕后的主使者……咱们……” “冷静一点,中书大人。瞧你这身冷汗,还没东窗事发,你就自己招供了。就算暗杀失败也不要紧,关宇朝是个手下不留情面的人,影蝶门的人不见得会这么快供出咱们的事,如果咱们动作快一点,反过来利用一下,这件事就可转祸为福。” “但是,万一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不要紧,他与圣上暗中角力的事大家都知道。圣上早看他不顺眼,要不是我劝阻,圣上会自己杀了那家伙。所以关宇朝是绝不可能去向圣上说什么的。况且,我派出杀手的目的,就是要让关宇朝以为是圣上派来的,造成他们之间的嫌隙。现在这状况再好不过,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呢。” “还是张公公高明,原来这一切你都预料好了。” “那当然,我的八宝锦囊袋中还有数条妙计未出,想要一石二鸟的除去关宇朝与拥立新天子,不多预备一点好点子,万一被关宇朝反扑一口,咱们两个都吃不完兜著走。” “张公公说的是。” “中书大人,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顺著我的话去做,就没错。我会让你女儿稳稳坐上太后宝座,掌握后宫势力,放心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你了,张公公。” 灼热的痛让炎华从黑暗中呻吟醒来。 好痛,下腹部就像有人拿无数的针刺著她,好痛、好痛!快住手!“啊啊……” “安静一点,现在不把伤口缝好,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谁在说话?缝什么?炎华不依地动著手脚,但是手脚都像被千斤重的磅锤捆住,没有办法依照她的心思动作。“不要……好痛……好痛……” “再一会儿就好了,不要乱动。” 好温柔的声音,这是谁?师父吗?还是爹爹、娘亲?黑暗中昏茫的视线,摇晃著无数的人影。谁来帮她把灯点亮些,她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人帮帮她,她痛得快死了。 “嘘,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很痛,但是忍耐一下,这是为了你好。” 也许是痛到极点,炎华不知不觉中又钻到黑暗的保护中,对,只要到那温暖的黑暗深处去,自己就可以不用感觉这些痛苦了。这么痛苦的意识,她不要,她要躲起来好好休息一下。 “炎华姊姊!” 谁在叫她?回过头去,可爱的草儿正棒著一束野花对著她笑。 “你看,我找到好美的花儿,我们快点拿去给爹爹和娘看。” 爹爹和娘?他们不是已经……慢著,草儿,别跑,姊姊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吗?你在哪儿,别跑? “爹,娘,你们看这些花儿美不美?” “好美的花儿,草儿。”娘笑得好灿烂,阳光下她陪坐在爹爹身边,抚著琴对著自己微笑著。“怎么了,华儿,过来娘这边。” 好,我就过去。嘴巴想回答娘的问题,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突然间,一阵狂风卷起满天的花瓣,如同狂雪般遮蔽了她的视线。糟了,她看不见爹爹和娘了,还有草儿,怎么都不见了?你们去那里了?别留下我,别留下我一个人! 谁在拉她?为什么不让她过去,她想跟爹娘一起走,她不想被丢下来,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让她跟爹娘在一起! 拚命的哭著、叫著,但世界越来越暗,越来越渺小,消失在一阵阵哭声中。 好冷。这儿是哪儿?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冷! 一阵剧烈的摇晃,炎华再度被痛醒过来。全身笼罩在冷冰冰的空气中,僵硬的脚趾与手尖都像有人拿著无数的小针在刺她,但是最痛的地方,却是左下腹部,不断抽搐著有如火烧般的灼痛,让人恨不得能拿冰块将那地方冻僵,直到它没有感觉为止。 “醒了吗?” 眨眨眼,重新确定自己并非在梦中,她的确在一个天地晃动的狭小地方……应该是马车的车厢吧。 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正俯视著她——好熟悉的一张脸?关宇朝! 炎华脑海浮现这名字的同时,她也同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正大大地敞开,任由人把她给看光了!“你在干什么!” 她本想怒吼的声音,却成了细细的呻吟。沙哑的喉咙像是有好几天没有进水,别说要提高声音了,就连开口都还会隐隐牵动下腹的伤口,所以不管他如何气急败坏,她也没有办法举起手遮掩自己的身体。 “别动,只是要检视你的伤口。”无视她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关宇朝慢慢地拉拢她的亵衣,然后重新为她系好腰带。“幸好天气转凉了,发炎的情况也减退不少,伤口应该可以顺利愈合。” 满腹的疑问与搞不清楚方向的怒火,让炎华一时间竟只能像个木头人由他帮自己著衣。 “你有几天都没有知觉,所以除了我喂食的补气丸外,几乎都没有进食。现在你恢复意识,这边有些冷掉的鸡汤,你就凑合著喝吧。”他递过一只皮囊。“起得了身吗?” 炎华撇过头。“你有什么企图就说吧,不用在那边惺惺作态,我话说在前,要我供出影蝶门的内幕,死都不可能。” “现在我唯一的企图是让你的伤好起来。” “干嘛?我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是下次我会学聪明在你睡觉时砍掉你的脑袋,你不要命了才会救我这种杀无赦的冷血女杀手。”其实,一旦从鬼门关里走回来,炎华也不想那么快又自找死路。 但她并不天真,任务失败的杀手下场,除了被严刑拷问逼供外,像她这样被捉到的女杀手还有另一种更教人难以忍受的下场,沦为男人轮流泄欲的工具或是被蹂躏践踏到失去自尊,成为烟花巷中送往迎来的妓女,不管哪一个下场,她都不会接受命运的摆布,从接下委托杀人的工作开始,炎华就下定决心,一旦失败,为了避免最糟的下场,她随时做好丧命的心理准备。 “有力气说话,不如喝口汤吧。”他再度把皮囊递到她面前。 “谁要接受你的施舍,拿开,我不喝什么鬼汤!”反正迟早要死的人,不需要吃喝,白浪费食物。 “看样子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炎华才想回嘴道:关你屁事,整个人就突然被抱上他的膝盖,半个身子躺在他身上,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的下颚,另一手则强硬的把皮囊口对准她的嘴,不容拒绝地把汤灌入。 住手!炎华扭动著,以眼睛控诉的看著他。住手!我又不是蟋蟀,别灌我! “嗯……嗯嗯嗯……” 不断倒入的汤汁溢出了她的嘴边,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鸡汤淹死的时候,他终于停手了。 “咳……咳咳……”少许呛入鼻腔的鸡汤,让炎华眼角都咳出泪了。 “好喝吗?”罪魁祸首竟然还悠哉地问著。 “好……好喝个屁……你想灌死我……”她努力地喘气,试图把鼻腔中的鸡汤腥味去掉。她从没想过从鼻子喝汤这么痛苦。 “第二口,你要我喂,还是自己喝?” 炎华咬牙切齿。这下肯定方才他是故意把汤灌到她鼻子里,这只阴险、狡诈、不得好死的狐狸!“我自己喝!” 伸过颤抖的手,炎华死也不会再让他灌第二口汤。他扬扬眉,唇角挂著「我就说嘛”的笑,把皮囊交给她。炎华不能否认,他刚刚灌下的汤,开始让睡死的胃虫清醒过来,而且咕噜噜的直叫“我还要”。久未雨逢甘霖的,炎华几乎连换气都没有,就把一皮囊的鸡汤给喝个精光了。 “还要再来一点吗?” 胃口变大的虫叫声,让炎华很本能地点了点头。可是关宇朝却以一抹恶意的笑,摇摇头说:“可惜,你刚刚把我们的晚餐佐汤都喝完了,已经没有了。” “你!”羞恼自己无用的肚皮竟上了这家伙的当,丢尽颜面,炎华真想把他的俊脸看穿个大洞,让他变成世上第一丑妖怪。 “不过,这边还有些刚刚溢出来的汤,浪费了可惜。”他的指尖突然滑到炎华的脖子处。“我来帮你喝。” 他低下头从她的颈凹一直往上舔到她的下巴。 “住手!”炎华气得脸红脖子粗,果然如她所预料,这家伙根本不安好心。 “趁人之危的变态,小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要是非礼我,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最后还附带啾的一声,在她脸颊上香了好大一口。“鸡汤炖得不错,我得要好好称赞一下刀奴。” “你……你……”又气、伤口又痛,不觉自己又快掉下泪来,炎华咬紧下唇,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 “到达辽南还有段路程,你要是能睡得著,忍得住这马车颠簸,就尽量睡。为自己好好养些体力吧。” 做出那种下流事,还真有脸装出“为她著想”的神情。 “睡不著吗?我这边也有些安魂散……” “不必了,你快点滚出我视线就够了。” 他笑笑,并不把她无礼的口气放在心上,重新把她安置好,自己则坐到马车的另一端。“我就在这边,不吵你。你尽管睡吧。伤口痛得受不了,就叫我一声。” 要不是自己伤口又热又痛,脑子又昏沉沉,身体也没半分力气,她一定会试图反击,追问到底他的居心。但是炎华自己也没想到她才闭上眼,就真的乖乖进入梦乡了。 简直像一只脾气暴躁的小猫。 没有东西吃,本能寻找食物时的眼神,不容许他人侵犯自己地盘的反抗态度,加上感受到威胁时竖起浑身毛发,毫不留情地要在对手身上留下警告的爪痕。怎么看都像只流浪街头的小猫,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 有趣的是,自己形容自己“杀无赦”。 明明眼神中流露著「我想活下去”,对生命的执著与认真,又为何会走上杀人换取金钱这一行?让人有几分好奇。 见她沉睡得发出鼾声,这只小野猫睡著的时候,反而老实得可爱。 少见的红发呈现梦幻的波浪,环绕著可爱的鹅型小脸,白嫩的脸蛋像是新鲜豆腐那么粉润,掐得出水般滑溜溜的肌肤,要不是玲珑有致的身材说明她早已成熟,还真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年方十五、六的幼女。 从料理伤口到为她做伤口的缝合,都是自己亲手医治,因为伤处就在下腹处,所以该看不该看的部分,他全部看得一清二楚。经过锻练的身子,该凹的凹,该凸的凸,虽不像京城女人流行的丰腴饱满、柔弱无骨,却像纤细的柳条一样,让人不禁想看看这细腰是否会因为蛮力而折断。 要是小野猫能窥知他的想法,恐怕早已忙不迭地跳下车逃亡,绝不会毫无戒备地在他面前如此熟睡。 关宇朝想著想著,脸上又不觉浮出兴味十足的笑。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对“谁”这么感兴趣了。 女人对他而言,几乎成了暖床的工具代名词,那些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个个味如嚼蜡,不管她们如何呻吟作态,都无法牵动他真正的快感。他本来就不是容易对事物产生留恋感的人,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手的,反而更让他失去胃口,不管是威名、权位或是虚浮的快感、各式美女,自己轻轻松松能获得,一点挑战的价值都没有。 并不是刻意不要女人,只是对于这种事厌了、倦了、烦了。 但是,她在行馆前拦下自己的那一刻,关宇朝的的确确感受到心在跳动。他欣赏她的机智,懂得制敌机先;他欣赏她的义气,她没有卑劣地趁剑奴不能动弹时,砍了他的脑袋(当然,这也许正是她失策处);明知道自己给敌人大好良机,却还执意要这么做,更教人喜欢她的勇气。 所以,好不容易遇到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人,不论她是何人,让刀奴一刀杀了,未免可惜。自己才会出手相救——甚至,把她带回行馆医治,换乘马车而非驾马驰骋,只为将她一起带回辽南。 说穿了,关宇朝自嘲地笑著,或许真像她所说的,自己不过是活腻了而已。想要为生活添点不一样的色彩,就算知道小野猫会伤人,还是忍不住想养来试试,自己能否驯服一只习惯于野外讨生存的狂猛小兽。 旅程中,炎华断断续续醒来好几次,从光喝鸡汤慢慢进步到能吃些干粮、包子。 大部分时间自己都半睡半醒,除了安静养伤什么都不能做,有时她一个人坐在车厢中,有时那姓关的家伙会一起。 从车厢越来越冷的温度,炎华知道他们正在往北行,那家伙是辽南节度使,也就是说自己被掳到北方去了。离京城越远,师父和四郎哥他们找到自己的机会就越小吧?是否永远都看不到他们了?炎华一想到这点,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对四郎与师父道歉,要不是她自作自受,也不会沦落至敌人手中。 “伤口应该没那么痛了吧?”关宇朝一面为她卸下旧的药布,换上新药后,看著她皱眉的模样,不禁好笑地问道。 “我是受不了某个讨厌鬼的碰触。”炎华尖牙利齿地回道。因为接受他的医治,所以不得不让他看光自己身子,但这不代表自己就真的屈服于他。目前形势比人强,勉强按兵不动罢了。 “没有那个‘讨厌鬼’的碰触,恐怕有人就会因为伤口发炎败血而亡。” “我可不会感激你,谁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什么好心。”炎华一脸不屑地说。 他挑挑眉。“我看你这只‘鸡’还颇为安分守己地,乖乖让我这只‘黄鼠狼’ 换药。” “有人心甘情愿做奴才,我干嘛不乐得接受人侍候。” 关宇朝好笑地摇摇头。“你的精神这么好,我看就算没人救,也绝对死不了。” “我就是九命怪猫又干你屁事。” “谁教你说话的?可惜一张可爱的脸,讲话却可比乡野不识字的莽夫。莫非你没读过书,所以不懂得该如何说话。” “多谢您大人的关心,我是不是文盲——” 关宇朝接著她的口气说:“不干我屁事是吗?” “哼,你知道就好。” 摇著头,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炎华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她故意扭开头不去看他,省得天天看他那张脸,中了关宇朝的毒怎么办。炎华打自心底都不会承认自己会被关宇朝吸引,但是他生就一张好看的脸,让人百看不厌也是事实,为了避免“潜移默化”中,不小心被他的眼睛拐了去,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千万不能忘了他是敌人。救了她也绝非出自善意,想是要等她经得起拷打,回到辽南后,再慢慢折磨自己、审问自己。现在就对这人放松戒心,到最后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点千万不能忘了。 马车走了一段,缓了下来。刀奴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王爷,我们进入辽南府界了,您要出来吗?” 关宇朝放下他正在看的书册。“已经到了。” 炎华好奇地看他下车,他掀开车帘的瞬间,偷窥到外面一片银白世界。近年来在京城附近活动,很少到京外,看到那美丽的雪景……失去草儿妹妹时,也像此刻一样到处都是雪白白的,她伤感的想著,已经十年了,冬天成为她最厌恶的季节,冬天总让她想起自己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个人。 “你想下车看看吗?”关宇朝看著她,突然问道。 炎华漠视他体贴的行为给自己的暖意。“不必了。” “逞强对自己没好处。”关宇朝重新回到车上,以自己身上的黑狐披风包裹住她,仿佛她不比一袋羽毛重多少似的,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拦腰抱下车。 “现正是初雪降临的时节,也是辽南冬日的序幕,很美吧?” 被他结实的双臂抱在怀中,炎华几乎忘了他是敌人,而自己正与他分享同样的感动。这片天地,苍苍茫茫白雪纷纷,看过多少悲欢离合,却依然如此洁白纯粹……美丽如昔。 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团团白雾,飘向天空。 相映天地的广阔,仿佛世界只有他们……炎华摇摇头,这危险的错觉,不要为妙。 “王爷,您看那儿!八成是琴奴带著留守的大伙儿来接您了。”刀奴煞风景地高兴大叫说。 白色的地平线彼端,出现大队人马,马蹄掀起阵阵雪风。 从现在起,自己是真正孤独的身处敌阵,无依无靠了。她的喉头一阵紧缩,可以轻易猜到一旦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曾经刺杀过关宇朝的事被他们的人知道了,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冰冷对待。 “冷吗?”误会了她身子的颤抖,关宇朝抱著她回到马车上。 “从这儿开始是辽南的领土,不过真要到家还有段路,你就先休息吧。” 留下她一人在马车上,关宇朝会合著属下,想必是为了早一步到家,改骑马而行。冰冷的车厢中,炎华再次尝到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怀著对未来的不安,她闭上双眼。 马车再次停稳的时候,炎华很快地张开双眼。 她并不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关宇朝的“有段路”,过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停止,炎华不知不觉又睡著,直到外头震天的吵闹声把她给叫醒。起初她还以为他们遇到山贼了,但是仔细一听外面那些敲锣打鼓的欢叫声,怎么也不像是遇上了匪徒,来来往往她听到有人在外面吆喝、交谈、说笑,但没有一个人“想起”车厢里还有个人。 这种混乱的情况,炎华意识到——这真是逃跑的好时机呀,没有人记得她还在车上,也就是说她偷偷从车厢出去,随便骑走一匹马,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至少,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 这是无谋之勇,炎华也晓得。师父几番责骂的“鲁莽”性格,再次抬头。 炎华拉紧保暖的披风,一手压住发疼的伤口,静静地掀起车厢门帘,四周虽然围满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这边,他们大声諠哗、兴奋交谈,刀奴和剑奴都被一团人给围住了,最重要的主角则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没看到关宇朝,让炎华松了口气。 要走就趁现在。 炎华左右观望一下,小心地不牵动伤处,一个人下了马车。绕过车背,她看到的是一座大得足以容纳数十匹马的马厩,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马厩前方。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欢迎关宇朝的时候,自己要是能先找到一个藏身之处,等到晚上没被人找到,她就可以趁机偷匹马逃跑了。 永远不必再看到关宇朝那讨人厌的嘴脸。 想起他嘲讽、戏弄人的俊脸,炎华脸上就不禁躁热的烧起来。把她当傻瓜一样,为什么战无不胜的自己偏就失手没杀了他!这种把人当傻瓜看待的混蛋,世上少一个是一个。 贴著车厢,她赤脚踩在雪地上,冻得抖擞不止,可是炎华强忍住这刺骨寒意,一步步地移向马厩旁堆放粮草的小山。 “喂,你是谁呀!” 稚嫩可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时,炎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爹爹的披风,为什么会穿在你身上。” 一只小手扯住了她的披风衣角,大力的拉了两下。“你是谁呀,姊儿,告诉小波嘛!姊儿!” 头皮发冷地转回头,顶著双精灵可爱的大眼,穿著厚厚昂贵的雪袄,裹得像只圆滚滚的小冬熊的可爱小男孩,正仰著头歪著脸看著她。 脑中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应付这小孩,谁知紧跟著又从车厢那端,咚咚跑来另一个和小冬熊长得一模一样,连穿著也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小波,你在这边干啥,爹爹说要……这谁呀?” 一号小冬熊笑开嘴,红咚咚的小脸颊鼓著酒窝。“小海!你看爹爹的!这是爹爹的,姊姊穿著爹爹的!” 炫耀似的,一号小冬熊挥动著炎华披风的衣角。二号小冬熊皱著眉,显然从炎华的神情看出些什么,他大叫著:“小波,爹爹说不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你过来。” “为啥?为啥?姊姊有爹爹的……呐呐,姊姊是坏人吗?”转过头,一号小冬熊困惑地看著炎华。 竟会在逃跑时,被这样的小孩子捉到,炎华大叹自己运气不佳。该如何是好,她都还没有想到好主意脱身,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介入他们其中。 “小波,过来!”二号小冬熊牵著高大的关宇朝,出现在马车这头。 炎华晓得大势已去,这次的逃亡行动到此终告失败。 “爹爹!”一号小冬熊高兴的冲向关宇朝的怀中。 “小海,你先带小波回大屋里。” 两只小熊相亲相爱地牵著彼此的手,离开他们视线后,炎华再次为自己的霉运感叹。真是好死不死,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为什么会被关宇朝的儿子撞见自己逃跑的景象。既然被活逮到,也无须惺惺作态。 “瞪著我做什么?”炎华逞著口舌之快,嘲讽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乖乖留在辽南,不想逃跑吧?要怪可要怪你自己帮我疗伤,让我活下来。这回运气不好,加上伤还没有完全好,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下回我绝对会成功,说不定还顺道带走你的首级。” 关宇朝微眯眼。“你逃跑我不意外,但没想到你竟会打算挟持我的儿子。看样子,我多少错估了你的凶狠。” 挟持他儿子?炎华张大嘴,这是什么鬼话,她几时挟持他儿子来著?那臭小鬼害她被捉是事实,可是她也没有卑劣到利用无辜天真的小孩子的命,来要胁他们。 “但,还算你聪明,刚刚爽快地放弃了那愚蠢的行动,我可以饶过你这回。” “谁向你求饶过!”那种施舍的态度算什么?为什么她得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向他求饶不可! “但为了让你记住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蠢念头,适当的惩罚还是必须的。” 他如冰的眼神与口气,比起四周的鬼天气更叫人冻寒气绝。炎华一肚子火又冒起。 “你以为只要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吗?哼,从小我可是熬过师父艰辛的锻炼走过来的,大场面我看惯了。鞭刑?烙刑?想用火烧我、用水烫我还是要我躺剑山、走热炭,我都不怕。我早就习惯‘痛’的感觉了。你有什么鬼招数,放马过来呀! 最好杀了我,省得麻烦。”她故意挑衅地冷笑。 “我也早就料到普通的招数对你是没有用的。我不喜欢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况且惩罚的目的是在学习,学习不让人重复犯错。就像一只再笨的马,每次在它吃红萝卜时鞭打它,到最后它就算看到红萝卜也不敢吃了。连动物都学得起来,我相信人更没有道理不懂得。重点就在于‘惩罚的方式’是否正确。”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炎华打从心底恐惧起来,关宇朝那平静的表情,反而更诡谲宁静得可怕,像在宣示惹恼他的下场,单单“后悔”是不够的。 “你在发抖呢?让我们先进屋子再说。”关宇朝的微笑透露著无言的恐怖感,朝她伸出手。“这种天气著凉了,可不好受。” 不要靠近我,你这恶魔! 第四章 炎华被带进主屋后,立刻被关到一间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不用说,为了防止她脱逃双脚和双手都被麻绳绑得死紧,小房间里仅有一张暖床,她就被丢在那儿,无人闻问。 分秒过去,她就越加忏悔自己的愚蠢。早知道会如此,管它什么原则,捉住那只小冬熊威胁关宇朝放她自由,都胜过现在这种“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状况。 他口中的惩罚到底是什么,这样拖拖拉拉的,逼得炎华都快被自己的想像力逼疯了。也许,他就是想藉由这种孤独与黑暗,从炎华的内心击败她,教她失去勇气,等到他真正“惩罚”的时候,自己早已溃不成军。 时间缓慢地流逝,正当炎华再也忍无可忍时,门被拉开了。一名丫环带著一盆热水走进来,一言不发地开始为她净身,手脚无法反抗的炎华就像个没有自我的娃娃,任由她替自己擦拭身子,换下那套穿了至少十日的黑衣后,丫环拿出一套素雅的淡樱色单衣与深红色锦花外褂,为她换上。 那丫环前脚才走,后面就出现两名面目骇人的大汉,一左一右地把她架起,强押著她穿过宽敞的屋子,越过两座院子、一个池塘,来到一栋独立于主屋外的阁楼,而且还带她走上三楼。 “王爷,人带到了。”保镖们恭敬地在门前招呼一声,接著粗鲁地把炎华向前一推。“进去!” “哇!”整个人就像袋稻草,直直撞到地面。“痛死了,搞什么鬼。” 她喃喃抱怨的时候,鼻尖前方出现一双大脚丫,缓缓地往上看——关宇朝眼神漠然地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对于诱拐我儿子的嫌犯,我的手下没有踢你进来,就已经够礼遇了。” “谁诱拐你儿子!我从头到尾就……” “我不想听求饶的辩解和谎话。”强硬地切断炎华的话,关宇朝拉起她的手臂,粗鲁地把她往房间中心带。 “你……到底想干嘛!放手!”炎华注意到房间中有另一个安静的男人,他身前放著一只琴,连一眼都没有看向炎华,专注地调整著琴弦。炎华被这阵仗弄得糊涂,到底关宇朝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炎华看到他拿出绳子要绑她时,整个脸都刷白了。果然,他打算要把自己绑起来强暴侵犯,这就是他口中的惩罚吗?这不要脸的家伙! “不要!不要!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家伙,放开我!我会咬舌自尽的,我告诉你,你敢污蔑我的清白……我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与其被他如此玩弄,她宁可一头撞死! “污蔑你的清白?”关宇朝放声大笑。“嗯,或许你和我过去玩过的女人发色有些不同,留下你一条命的时候,我的确也对你有些兴趣,假如你还算听话,或许我可以仁慈温柔地对待你,小小地放纵你撒泼放肆,在我玩腻之前。可惜,你的爪子比我想像得要锋利,不先拔去你的爪子不行。” “你这自大狂,放开我!”她就晓得,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眼,什么救她一命、什么叫温柔放纵,不过是把她当成消遣的工具而已,她真可怜嫁给这种恶狼的女人,那一定是和恶鬼同住一屋的恐怖感受。 想到自己还真曾经被他短暂的温柔所迷惑,她真是个大笨蛋! “放开?没有拆掉你这只不逊的蝴蝶翅膀前,我怎会放手。”冷笑地捉起她的下颚。“我倒要看看你的傲骨能撑到什么时候。” 炎华恨不能咬他一口,但在她有机会动作前,关宇朝就将她反绑在房间中心一根大柱上。 “可以开始了,琴奴。”他回头指挥那名男子说。 要干什么?把她像烤鸡绑在屋子中央,打算放火烧她吗? 名唤“琴奴”的家伙,动手点燃置于他前方的香炉,一股甜甜腻腻的香气随炉烟散发出来。 “这恶心的味道臭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姓关的!”忍不住停止呼吸,但不一会儿她还是得重新张口,那些甜腻的味道吸进身体中,让人脑晕发热四肢无力,简直就像是……“你该死的,对我下春药,我就知道你这下流狐狸不安好心!你说你不会动手,八成要派你的手下侮辱我是吧?我发誓你的手下若敢碰我半根汗毛,等我重获自由的时候,我绝对会断了他的命根,让他永不能人道!” “到这种时候嘴巴还是如此强悍。”关宇朝眯起一眼,显然怒火和她不相上下。 “虽然这也算是你的魅力之一,但是快快认清继续惹我生气,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琴奴除了弹琴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这迷香的用法是惩罚的道具而已,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炎华瞪大眼睛看著他取出一只竹篮。 “见见你今晚的同伴,希望你会喜欢。”关宇朝掀开竹篮盖子,两条通体透白,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的蛇,互相交缠著身子,缓慢地在盒中蠕动著,一边还吐著红色的蛇信。 炎华的目光在接触到白蛇的瞬间,被莫大的恐怖惧怕占据。她颤抖著小嘴,努力地摇著头。“不……不会吧……你……你想……” 他摸摸蛇头,仿佛在爱抚自己的宠物,唇角挂著一抹微笑说:“别担心,它们传自大食,受过相当良好的训练,已经拔去毒牙,就算被咬到也不会死。” “你这个变态……”炎华光用想像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但是她嗅过那秘香后酥软的四肢,别说要挣脱这根柱子,就算想要站起来都办不到。 “谁晓得,说不定等你试过后会爱上。” “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取回自由,我第一个就要取你的首级,要你的命!” “如果到明天你还有这种想法,就是我今夜的惩罚不够力了。”关宇朝向琴奴使个眼色后,向后靠在竹椅上,坚定的眼神锁住她。 琴奴取出一条黑布绑住自己的双眼,顺便以软蜡封住了自己耳朵,这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定力,达到心摒旁骛的效果。十指在琴盘上拨弄著小调,柔缓的琴音震动在空气中,两条白蛇顺著音乐声的指引,慢慢地爬出了竹篮。 “不要过来!你们这两条笨蛇,我要把你们碎民万段,不要过来!你们会变成蛇汤的,我警告你们!我要把你们煮成一锅烂肉,连你爹、娘都不认得,我说真的! 不要靠近我!” 蜿蜒的蛇体缓缓越过地板,接近了炎华的小脚指。 “不——要!” 美丽的脸蛋染著惊慌失措的惨白,一双精灵璀璨的绿眸也闪现泪光,但是关宇朝铁著心肠,注视著。 迷香骚动的热血,敏感到极点的肌肤,光凭空气就足以刺激每根神经的痛感,若是让冷冰冰的蛇爬过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不需要言语形容,也晓得这已经超越了普通人能容忍的界线,非人道的待遇。 关宇朝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使用这一招的一天。 过去在京城放荡的日子,他听过不少奇特的刑罚,这一招也是听来自波斯的商人提起的。商人家中有妻妾无数,凭他一个人当然无法满足每一个女人,所以一旦有妻妾趁著他在外经商,背著他偷汉子时,为了不伤到妻妾的发肤,所想出来的惩罚方子。商人还很得意的说,尝过这种痛苦的女人,都不敢再造次给他戴绿帽了。 当时他也只是听过后,一笑置之当成奇谈。换做是他,何需如此麻烦,既然女人耐不住空闺,逐她出门也就是了,何苦大费周章就为了一个女人。 何苦?这字眼真教人啼笑皆非。也不过是个小小女杀手,自己竟破格以待,这一点都不像他关宇朝会做的行为,可是他做了。大费周章也好;费尽心思也罢;绞尽脑汁——所有一切就为了让她切切实实的断了逃离自己的念头,留下她的人,连她的心一并囚禁。 关宇朝沉默地注视著双手被反绑在柱子上,无处可逃,哀切呻吟的女子。拳头缓缓地握紧,直到指关节发白,直到指尖戳入掌心,他也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不这么做,他会制不住自己,抚摸那热烫的身子,让她疼痛的哀吟转为喜悦的啼叫。 不,他不会抱她,今晚她该接受的是惩罚之刑,一旦自己受不了诱惑,输得人是他,就算要扼杀自己的欲望,他也要令她屈服,让她知道谁才是她命运的主子。 接连不断的叫骂、愤怒尖叫、喘息呻吟后的嗓子,已经再也无力发出高昂的声音,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喑哑哭声。 房间中的琴音,奏完一曲的时候,炎华满腹的愤怒与反抗心,早已经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只要能从这苦刑中脱身,不管要她做什么……哪怕要向关宇朝跪地求饶,舔他的脚,炎华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办到。 随著琴音告一段落,蛇儿们从她的脚边缓缓地爬下。 暂时得以喘息的她,跪坐在地上,努力地汲取冰冷的空气,好镇一镇体内高涨的热火。哪怕是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会叫她敏感惊惧的弹跳起来。 关宇朝起身来到她面前。“现在你应该知道惩罚的滋味有多难受了,只要你说出自己绝不会再尝试逃跑,会乖乖地留在我府中,我可以考虑让你去泡泡冷水,静静火。” 炎华一身细汗,全身弥漫在这股热潮中,无处解脱。他的提议此刻在耳中就像在饥渴的沙漠中要给她一口水喝一样,教人无法抗拒,但是……“你不是人!”她恶狠狠地,控诉地说著。 她的反抗心实在高出了他的预料。关宇朝难掩自己的错愕,同时更下定了决心,他一定会得到她全面的臣服。“我低估你的耐力了,看来这惩罚一时还结束不了。” 炎华咬著唇,燠热难当的下腹之火,到现在还空虚的悸痛著,那两条冰冷白蛇在皮肤上滑动的记忆,依旧栩栩如生,自己死也不愿再尝到那种有如万针蚀骨的罪恶感受,但是要她承诺再也不逃跑……她岂能轻易出口? “我……”炎华收收心,不想听他蛊惑人的耳语。“……就算死,也不想待在这种鬼地方。” “是吗?”宁愿死,也不愿屈服。然而这份傲气却更让他松不了手。“那我也只好继续舍命陪君子了。琴奴,准备好下一曲。” “王爷,这……”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也出现一丝不忍。 关宇朝对琴奴摇了摇头,他晓得琴奴在顾虑什么。连狗逼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类,濒临界线时会有什么反应,后果难料。但这是她的决定与自己的决意,赌上炎华所剩的意志力还能撑多久而不疯狂,对抗自己还能够保持多少冷静旁观而不动摇,这是他们两人的意志之争。 最后他看向炎华说:“冲著你的傲气,就给你最后机会。我不想亲手毁了你,臣服于我,向我求饶,我可以解除你的痛苦,让你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休想!”炎华似乎看见自己的命运断送在这一瞬间,但她不会让这家伙得逞,爹、娘、草儿,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要保佑我不被这恶人所惑,让我能撑到最后一刻! “琴奴。”关宇朝弹弹指。 炎华倒抽一口气。 按在琴盘上的十指,优雅地奏出了如凄如诉的哀美乐章。 住手,不要弹了,求求你别弹了。 一条光滑的蛇体缠绕住她单衣底下的雪白大腿,缓缓地探向热源,跟随著激情的琴声,热情的探索著奥秘。另一条则从上方缠住她的颈子缓缓地爬入坚挺的双蜂间游移著、蠢动著,红色舌尖缠绕著顶端的粉色突起,戏弄著。 “不要……不要……”丢弃面子,她摇头呐喊。 琴声与蛇结合而为一。琴声高昂处,蛇儿们仿佛疯狂的舞者摇头甩尾地摩擦著; 琴声低鸣时,蛇儿扭曲、蠢动;琴声乍缓还休,它们也深谙窍门的忽缓忽慢地爬在人体最高温的地方。 “关宇朝你不是人——住手——看我这样……你很高兴是……是不是……你这个变态……”她要杀了这些蛇,她一定会杀了他们,这些无耻的冷血爬虫,连同那个男人一起下地狱去!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高兴。”关宇朝冷冷地回答,但怀疑她此刻能听得进任何一句话。 炎华的确什么都听不进耳中,此刻她全副心力都用在对抗体内的热火,没有自我意识的蛇儿不过是道具,用来挑逗她的敏感,唤起她的女性本能,无情地掠夺,却又不施予任何的慈悲。 她喘息,她呻吟,她哭泣叫,就是得不到任何满足的占有。 什么高傲的意识,什么自由不自由,什么尊严都已经被弃置抛下,现在的她单纯的化为一匹被情潮折腾牝兽,渴求牡性的解放。 “求求你……够了……住手……” 睁开一双盈满著泪水与浓浓情欲的翡翠眸子,哀声地扭动著身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放开我,求求你。” 关宇朝眯起一眼,现在她所答应的任何事,都不会是真心的,不过是被蛇所挑逗出的情欲迷昏了头而已,等会儿放开她,她立刻就会忘记此刻的哀求与痛苦。所以这样还不够,除非她真正学到了教训,否则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不要这么残忍,我求你……” “求饶的时机已经过去了,现在不到最后我是不会命琴奴停手的。除非拔除了你心中所有反抗的因子,断绝你再有任何愚蠢的行动的念头,这首曲子不会结束。” 他强迫自己摆出冷硬的面孔,无视自己同样在骚动的身心。 “你好狠……放了我……你这……啊……” 当蛇儿半钻入她的双腿间时,她发出一声啜泣,身子一软整个人晕厥了去。 “炎华!”他心惊地飞奔过去,将两条蛇左右捉起,扔到墙角。 见状,琴奴当下停下拨弄琴弦的手。“还要继续吗?王爷。” “不必,下去吧!” 琴奴上前收起两条大蛇,被自己驯养多年的宠物们乖乖地爬回箱子内。老实说今天王爷说要借这两条蛇一用时,他著实吓了一跳。平日就被自己用来训练琴技的蛇儿,善听音律行动的事,大伙儿都晓得。但是王爷怎么会想出这种方式来“惩罚” 人,琴奴真摸不著头绪……但更教他不解的是王爷从不会多花任何心思在女人身上的,怎么这回如此反常。 看王爷此刻小心翼翼地摸著她的颈项,一脸忧心地诊断著她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几刻前王爷还如同雕像般地注视著饱受折腾的她。王爷在不在乎这个女人,不用问都知道。那又为什么对她如此残酷呢?王爷不会是爱上这个女人了吧,所以“爱之深,责之切”? 若真是这样……这对王爷是好事吗?自从夫人过世后已经六年了,王爷始终不曾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过,但是为何好死不死却挑这样的女子,满手血腥不说,还是曾经要取王爷性命的杀手。王爷对这样的女人动心,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人,能够坐视不管,放任这妖女迷惑王爷吗?琴奴不由得烦恼起来。 “去取些水来,琴奴。”关宇朝解开了她的绳索,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王爷,小的有几句非讲不可的话。”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先去取水。”他头也不回地说。 “容属下大胆一言,王爷请你现在就杀了这名女子吧。”琴奴深知自己这一句话可能招惹杀身之祸,但他不得不讲。“在一切还没有太迟之前,请王爷先斩断这将来的祸根吧。” 关宇朝迅速地回眸一瞥,冰冷的怒焰从他四周散发出来。 “这妖女明显迷惑了王爷的心,像这样冥顽不灵,坚死不摧的女子就算留在王爷身边,也不可能顺从听话,总有一天她会对王爷的安危造成威胁。琴奴斗胆,请王爷考虑杀了她。” “琴奴,你在暗示我会被一名小小女子所左右、迷惑,甚至丧命在她手上?” “王爷您从不是会被女人所迷惑的人,这点小的十分明白。但这名女子显然让王爷挂心费意也是不争的事实。小的只是防范于未然,所以……如果您不想亲手杀她,那就由属下代劳吧。” “大胆,谁允许你如此自作主张。”他一声叱喝,吓出了琴奴一身冷汗。“下去吧,不许任何人动她,否则我绝不轻饶。明白吗?” 看来,一切已经太晚了。琴奴白著脸,低头谢罪后,悄悄地关上门离去。王爷显然已经被这女子所迷惑,再留下她太危险。 再度醒来,是她被人泼了一头冷水。 睁开迷蒙的眼,浑身的热火稍稍退却,炎华看看左右,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所遭遇的事,不禁僵直了身子。可是身上不再有那两条白蛇的身影,而房间中也只剩下关宇朝一个人。 “你……” 仔细一看,他正扭著一条手绢,回到她身边。“擦擦汗吧,会舒服一点。” “不用你假惺惺的作态!”啪地,炎华一手拍掉他的好意。 关宇朝闷哼了一声,恰巧被她打中了他掌心的伤口。 “怎么?手受伤了。”炎华火辣辣的嘲讽。“该不会是缺乏自制力,人家是悬梁刺骨,你是自残双手。” 丝毫不输她的热讽,关宇朝也冷冷刺出回马枪。“我只是一时失算,没料到你会喘得那么淫荡,连京城名妓都不及你。还是你们影蝶门的杀手,除了耐痛外,还上了一堂如何用声音魅惑敌人的课?一旦没了杀手生意上门,还可以开青楼赚钱。” 他侮辱意味十足的话,让炎华气得全身发抖。“你自己下流,别把全天下的人都看成你的同党!” “如果我真像你说得如此下流,刚刚你昏倒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扒得精光,现在在我身下发出嘤嘤泣泣的悦声,索取我一次次的疼爱了。” 他口中的画面在自己眼睑中爆裂开来,光想到自己很可能真会如他形容,被药物与那两条该死的蛇弄得几近疯狂的意志,无法自我控制的对敌人献上自己的贞操,毫无廉耻地扭动身子向他求欢,炎华浑身就笼罩在极度的羞耻风暴中,怒火的热焰和恐惧的冷水交错在体内乱窜,连一句话都顶不回去。 “闷不吭声?很聪明嘛,自己也知道只要我现在碰你一根指头,你就会像蜜糖一样融化在我的手中,不但不会反抗拒绝,还会不停的捉著我要求更多。” 炎华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可恨的笑脸。“你爱往自己脸上贴金随你便,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中你的激将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侮辱我、污蔑我,我绝不会向你这恶鬼投诚,那怕你占了我身子,我的心也还是影蝶门的,我不会告诉你半点消息,你刺探我、拷问我都没有用。” “好大的口气,不久前哭著说:‘我什么都答应你’的人,不知现在在何方?” 炎华猛地一抖身子。 “现在我也还可以再叫回琴奴,顺便再多带几条蛇来好了。如果两条白蛇不够,外头冬眠的野蛇也还有一堆……你宁可和它们睡在不见天日的黑洞里,是吗?” 他才朝炎华跨出一步,炎华就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过来!” 逃,快逃离这个恶鬼的身边,快逃!本能不断的催促著炎华,无奈手脚不听使唤。万一又被捉回来了,又要重复刚才的恶梦,自己该如何是好? “何不放弃这无用的虚张,你知我知,现时此刻,你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我。” 催眠似的低沉男音,符咒般锁住她的阒黑深眸,关宇朝一字一句缓慢地说:“你不笨,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选择?说得好听。她手上何曾被赋予如此伟大的权力。 “你杀了我吧。”闭上眼,伸出脖子。 “我对死人没兴趣。” “正好,我不稀罕你的‘兴趣’。”她睁开双眼瞪他。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杀了你之后,那些以为你会选择活著等他们来救你的同伴,只好空手而回。当然,回不回得去,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你……说……什么?”炎华祈祷自己听错了。 关宇朝保留最后的王牌终于出招。“我带你回辽南时,也好心地留下讯息给你的同伴,招待他们到辽南一游。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但可能性总有的,不是吗?” 师父、黑蝴蝶还有四郎哥他们,会来救她?不。不能让关宇朝认定他猜对了。 炎华勉强自己笑。“哈,你说什么梦话,他们才不会来呢。” “说得也是,既然你选择死路,那么他们来不来也和你没关系。放心,如果他们来了,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你想自己动手,还是我代劳?用刀子?用绳子?你想怎么‘死’?”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得意而上扬的唇角。 “生?死?由你自己决定。” 隔天,辽南王府一贯的早餐时分。 “喂、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刀奴以手肘顶撞剑奴的腰说。 剑奴痛歪了脸,也撞回去。“笨蛋,问我怎么知道呀!我和你一样才到大厅,就看到主子和她……” “昨天晚上主子是变了什么魔法不成?”刀奴呆呆地看著。“那个妖女……竟会乖乖地帮主子倒茶、端菜……喂,你们有没有好好检查一下,万一妖女在王爷茶碗里下毒怎么办?” 有人从他们俩身后各敲了两杠头。“等你们想到,主子早被毒死了。我已经以银针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琴奴,你这家伙!”剑奴回头指著他鼻尖大叫。“昨晚只有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快点告诉我们呀。” “这么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王爷。我奉命一个字也不能说。”琴奴不再理睬他们的大惊小怪。“倒是我有事要找你们两个。” “这可稀奇了,平常除了自己的琴和主子以外的事都不关心的你,会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商量?”刀奴打趣道。 琴奴脸色阴霾的转过身,捉住他们俩的衣襟。“少废话,跟我来就是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到了大厅外,剑奴首先发问。 “我问你们,为了主子就算天打雷劈的事,你们也还是会做吧?”琴奴沉重地说。 “你发什么神经呀?”刀奴说。 “本来我打算自己去做的,但是我刀法、剑法不及你们,所以也只有问你们两要不要和我合作了。” “你就说明了吧?我们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哪知道你在说什么?” 琴奴深吸一口气后。“我打算杀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确定地点头,琴奴看著门内说:“在她还没有对主子造成伤害前,一定要除去她。” “她?”剑奴哑然了一会儿。“莫非你指的是……” “当然是那红发妖女,还会有谁?”刀奴扯扯唇角。“咱们还真心有灵犀呀,琴奴。你也这么认为吗?那女妖迟早会给王爷惹事的,像这种祸水还是趁早除去的好。如何?什么时候动手?我随时都准备好。” “那就今晚吧。为免夜长梦多,我会想办法绊住主人,你们就趁机放她逃亡,等到她离开了咱们屋子,在外面杀了她,这样主人就不会知道是咱们下的手。” 琴奴暗道:别怪我们心狠手辣,红发女妖,就怪你自己天堂有路不去,地狱无门自闯,这也是你自己命数将尽! 第五章 “茶。”关宇朝淡淡地吩咐著。 炎华咬牙,捧起放在桌上的青花瓷壶,咕噜噜地倒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关宇朝面前。“拿去!” 看著杯中的水有一半都被桌子喝去了,关宇朝摇头。“重倒。” 炎华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好不容易压下怒火,哼地拿起茶杯准备重新倒一杯茶。 “这次,要是又洒出来,就麻烦你舔干净。” “关宇朝你别欺人太甚!”炎华一双绿眼瞪得有如荧火。 “怎么,答应我要乖乖做奴才的人,有嘴反抗主子说的话吗?” 被他反将一军,炎华哑口无言,可恶,只要自己有这“把柄”在他手中一天,自己在他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枉费自己昨天死撑活撑,没被那两条蛇玩死,却被这家伙给吃得死死。 想起昨夜教人悔恨的一幕,到现在炎华还是胸中愤慨不平。为什么这人占尽天下优势,能呼风唤雨却连她这小小杀手也不放过,将人逼得走投无路,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死?活?你自己决定。”话说得好听,明知师父他们会为了自己前来辽南,自己怎能在连累他们后,还选择一死了之。 强忍著不甘心的泪水,不顾在他面前示弱,吞下所有自尊与苦水,炎华接受了他开出的条件,那就是——留在他的王爷府,做他的奴才,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以反抗。对炎华而言,这真是比杀了她更叫她难过。 事已至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顺势和王爷虚与委蛇,假装不忤逆他,见风转舵就是了……如果此刻四郎哥在这儿,谋略家的他一定会这么告诫自己。但人的天性是不会改变的,一见到关宇朝意气风发、无所不能,英气昂扬的脸,自己就是不想认输,不愿屈从在他的权威底下。 炎华自己也知道一个堂堂大王爷和自己这样的小杀手,权势、力量根本没得比。 如果关宇朝是个昏庸的草包,她或许还能吞下这口气,不齿和一个笨蛋计较输赢,任由他摆谱装架子。但是……但是! 为什么自己非得替他那过度膨胀的自尊自大,添加肥料助长声势不可! “一杯茶要倒多久?” 为什么她不向白蝴蝶学学下药的技术,这样就可以在他的茶杯中放些无色无香的毒药,毒死他!再次倒了杯茶,轻轻地放在他面前,外带附送自己杀人的目光,诅咒他喝茶被烫死。“请用,主子!” 关宇朝不慌不忙地朝茶吹了吹气,还闻了一下茶香,然后悠哉地呷了口细细的品尝后,满意地笑著。“念在你做奴才还不久,泡出这种程度的茶,还算差强人意,但还需要多加锻练。” 炎华气得柳眉倒竖,怀疑自己还没等到师父来解救,就被这家伙给气死了。 相对于她,关宇朝的心情好极了。 俊脸上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还益发盎然、加深。一般而言,杀手都被人形容为“冷面无情”,但是,这小妮子脸上表情变化之多,除了用“目不暇给”来形容,他实在想不出更恰当的言语。稍微以言语戏弄,她的反应马上就从脸上和身子的动作看出,让人忍不住更想逗弄一下。 整个早上他就这样反覆地刁难、测试她的底线,到底为了“同伴”她还能忍受多久的气而不爆发。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快到界线了,那张可爱的小脸要是继续气嘟嘟下去,恐怕会从那红火的头发顶端开始冒烟烧起来,想必会成为相当可观的景象。 优雅的放下喝光的茶杯,关宇朝想想也差不多该灭灭她的怒火了,他可不想见一个气疯的小杀手躺在地上。“把碗盘收下去吧,今早你就帮忙厨房那儿的工作,直到我另有吩咐为止。” 一瞬间她露出杀人的眼神,但接著垂下睫毛,明显压抑著愤怒地说:“是,主子。” 真是一只反抗心旺盛的小猫。目前虽然不算全部拔掉她身上的爪子,但至少在她的颈子上已经系上属于自己的铃铛了。不论她内心有多不服,这一时片刻可全然控制在自己掌心中。 他等不及要看到她全面臣服于自己的时刻,一片片拆下蝴蝶翅膀的过程固然令人兴奋,但他要的不是毁灭她,而是保有她的美丽——占有她! 捧著脏碗脏盘,一走进厨房,所有的人都当她是怪物一样躲得远远的。想必自己是个凶恶杀手的名声,已经不宣而扬。炎华也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静静地走到水槽边,把碗放下。“喂!” 所有的人都吓一跳,倒退半步。她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四下环顾。“这里谁是头儿呀?” 大家一齐转头看向一名坐在巨大锅炉前方,正搬材弄火的老人家。 “喂,老头!”炎华双手插著腰,放声大吼:“有活儿要给我做,就快说。” 老人家慢条斯理的转回头,把炎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就是主子说的,新来的奴才吗?” “少废话,要我做什么!”谁是新来的奴才,根本是被强押来的! “小丫头,你火气太大了,人生没那么多无聊事好生气的,学学老人家我平心静气的过日子,不是挺好的?”老人家挺直身子伸展腰骨,摸摸胡须笑著说:“不过,看你两手都挂著铁链,也挺难过的。你是做了啥事被处罚要挂铁链呀?” 炎华哼了一声。“没什么,不过是想借姓关的人头换点金子,运气差,被他捉到而已。” “哎呀呀,这可是不得了的罪过。咱们主子的人头还是待在他身上好看些,摘下来就不怎么俊俏了。”又仿佛见了什么新奇玩意似的。他重新打量著她。“瞧你年纪轻轻,生得又漂亮……嗯,模样和咱们中原人有些不大同就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火红的头发,碰了好像就会被烫到似的……但,为何会做这种杀人的买卖呢?” “老头子,□nb462□哩□nb462□唆的,烦不烦!让我干活儿,别废话了。” “我不叫老头子,既然你新来,我就好心地告诉你,我叫柴奴。这厨房差事归我管,既然来到这里干活儿,就听我一句劝,把火气放下,我可不想见到厨房被一个暴躁的丫头给烧了。”老人家亲切笑著,低下身在橱柜中摸东摸西,好不容易摸出一盘鲜嫩欲滴的果子。“来、来,吃点葡萄降降火,再干活儿。” 怪老头。炎华见到他慈眉善目的笑容,一肚子火也莫名地散去,她真正愤怒的对像又不在这儿,和一名老头子较量也不合自己胃口。就这样,她被柴奴的怀柔政策收买,吃完了果子,一边帮柴奴洗涤碗盘,一边听他东扯西聊,意外中得知许多关宇朝与王府内的事情。 柴奴自关宇朝少年时候就跟著他做事了,从京城到关外领军,到这个辽南就任节度使。关于关宇朝的大小事物,柴奴是无所不知、如数家珍。包括他如何从放荡的纨□nd031□子弟,成为战功辉煌的大将军及此刻勤政爱民的节度使。对待部下向来赏罚分明,该赏赐时毫不吝啬,要责罚时铁腕分明,绝不会包庇任何一方。 可别误会炎华对关宇朝有任何好奇心,不过是柴奴太□nb462□唆了,而自己又没有办法叫他不要说,结果他就连炎华不想知道的事都一并说了出来。 “王爷其实是相当寂寞的。” 连这种闲话都不放过。炎华翻翻白眼,不服地说:“那种人有什么好寂寞的,吃香喝辣,想要什么女人都会送上门,我看呀,你们这儿的小后宫可比美皇帝才对吧。” “没这种事。”柴奴笑著摇摇头,揉著面团的双手没停过。“自从夫人过世后,王爷所过的日子和其他王公贵族比起来,可说是清心寡欲。当然,偶尔还是会玩玩,但那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到目前为止,王爷还未再娶后室,就是最好的证明。” “哼,像他那种人还会为妻子守贞吗?” “倒也不是如此,王爷虽然待前夫人极好,两人相敬如宾,但王爷不续弦的真正理由是疼爱两个小少爷,所以不忍再续后室。枉费王爷如此年轻不过三十,就算名为继室,宫中无数王侯还是挤破头想攀这门亲呢。” 看不出来那家伙还是个好父亲!所以那天他以为自己想掳走他的儿子,才会大发雷霆吗?炎华摇摇头,甩掉自己脑中对他发出的些微“好感”,就算他是个好父亲,还是改变不了他是个混蛋的事实! “不过老奴所说的寂寞,并不是王爷身边有没有女人的问题呀。所谓人在高处不胜寒,旁人眼中王爷无所不能,但老奴了解王爷……身在王朝心不由己,多少人只见他意气风发,却有谁能知道王爷心中真正的愿望与渴求。” “老头,你说的不过都是些有钱人的牢骚而已。假如他有闲工夫寂寞,干嘛不想想法子改善一下人民的生活,这战火连天的状况,不都是他们那些贵族所造成的吗?哼,像我们这种低下的人,连烦恼明天怎么过日子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去管什么寂寞不寂寞的问题。” 柴奴呵呵地笑起来。“你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小丫头。普通人见到王爷就吓得发抖,你却敢在王爷府中说这种不敬的话,除了说你浑身是胆外,老奴真不知该称赞你笨或是聪明了。” “我要是聪明,就不会落到姓关的手上。”利落地把碗擦干净,炎华稍稍平心静气的说:“我承认姓关的有两把刷子,和一般的达官贵族们不同,他不是个草包。 我被捉了,也认栽了,所谓技不如人,死了活该。但要我学只狗去舔他的脚求饶,这种寡廉无耻的行为我做不到。固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圣人、好人,干的是杀人赚钱的勾当,但杀手也有杀手的原则与自尊,与其被人像条狗一样炼起来,我宁可他给我一刀死了干净。” “年纪轻轻,动不动的就把死挂在嘴上做什么。王爷想必是中意你的某个地方,才会对你另眼相看。要知道,王爷那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对敌人毫不留情,何况是想要他项上人头的杀手,没道理反过来救你——除非你被看上了。”柴奴把一个个揉好的馒头放入蒸笼说。“能让王爷看上的人可不多,你何苦自断前程一心求死呢?抛下那些无用的自尊睁大眼睛看看现实,你或许会发现王爷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人,或许你会喜欢上他也不一定。” 喜欢他?炎华光想像就觉得背后有股冷风直窜。“绝到不可能,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要我喜欢他还不如叫我陪一条蛇过下半辈子!”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喜欢上那种笑里藏刀的双面人,岂不等于自找死路。 “拿蛇与我相提并论,好大胆的奴才。” 关、关宇朝?!“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王府中还有我不能‘出现’的地方。”他反讽一句:“我还以为你会把气出在这些碗盘上,正打算来看看是否摔光了晚餐可用的锅碗,结果却发现你颇为自得其乐,该不会奇迹出现,有了做奴才的自觉了。” 明明再三要自己别去理会他,但只要他一靠近自己,炎华发现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要点燃的火药别爆炸一样——根本不可能。那就像已经歪掉的天平,永远没有平衡的一天。“你这王爷这么闲,干嘛不去打扰外面那些平民,老在家里晃著碍眼。” “除了大胆,现在还妄想指挥主人如何过日子吗?”不给她回嘴顶撞的机会,他扬起高傲的眉说:“柴奴,教会她如何烧热水,然后让她送进我房内,晚膳前我想先净净身,洗掉一下午在外练军的风沙。我这王爷可没‘闲’著,不像某个有空聊天的奴才一样。” 她发誓,这绝对是那家伙恶意刺激自己的新手段。哼,搬运一、两桶热水就想打倒她,没那么容易。她会按照他吩咐,好好地“烧”一桶、足以烫掉他半张皮的水! 挥汗如雨的来回走了四、五趟,好不容易在那超级罕见的大木桶中填满热水,这份工作比想像中要来得辛苦多了。到底是能够容纳一个大男人洗澡的木桶,没那么容易就装满。当她把最后一桶水倒入八分满的木桶中时,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了。 “热水都弄好了。”朝著翘著腿悠哉地看著书的关宇朝一吼,炎华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句“等等!”留住。“还有什么事?”不知不觉就皱著眉对著他,脑中还有不祥的预感。 “奴才还需要做什么?当然是服侍主子入浴。”他理所当然的站起身,动手解开衣带。“还不过来。” “你……你不是说真的吧?”要她帮这家伙洗澡?开、开什么玩笑,就算她胆子再大,男人光裸裸的样子她可还没有见过……瞧她白了脸,关宇朝反而笑了。“要你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一下,不过一想到要帮我入浴,就心头小鹿乱撞,没了胆吗?” “什、什么没了胆,哼,男人什么丑模样我没见过,你别往自己脸上添金。” 他的俊脸挂著揶揄的笑,黑眸中早已看穿她的虚张,但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缓慢地脱下身上的衣服,随著他一寸寸露出来的强健肌肉,炎华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真的就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起来! 猛地咽下一口紧张的唾沫,脑中直告诉自己快快转开眼睛,却又不知哪儿出了毛病,她的眼睛就是被他的漂亮身体所吸引,移也不移开。原来,男人的身子和自己是这般的截然不同。宛如岩石般坚硬隆起的胸肌与臂肌,炫耀著力量的来源,双腿刚硬的骨骼完美修长的比例,占尽天赐优势的高大骨架,塑造出战士的勇猛体格。 这样的身子本身就是一种天生武器,经过锻炼后,更加遽了他的杀伤力,仿佛只要那宽大的手指一掐,就可击溃所有的敌人……美丽又可怕的凶器。深深地印入她脑海。 炎华后退半步,在接触到他意图除去最后遮布时,慌张地转过身。 “你要跑哪儿去?还不过来帮我净身。” “不要。”她实在没办法想像自己碰触到他的身子,是何等感觉。光用看的她就脸红不已,要她去碰简直就要叫她往火坑跳嘛。 “你说什么?你在反抗你的主子下的命令吗?” “我就是在反抗你。有本事,你过来捉我啊!”他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光著身子追著她满屋子跑吧?这个想法让炎华壮胆,前话说完,后脚已跨出门外。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了,还没有跑出门外,自己就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捉住,双脚离地的她尖叫著:“放开我,你这寡廉鲜耻的下流东西,竟敢强迫我这可怜清纯的少女帮你洗澡!” “你哪一点可怜了?”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往屋内一推。“做奴才是你自愿的,主子叫奴才做事,有什么不对。”老实说,关宇朝被她一句清纯可怜弄得啼笑皆非,现在还得费番工夫才能忍住腹中笑意,细看他唇角不难察觉那抖动的肌肉,随时都会喷笑出来。她异于常人的反应实在百看不厌,哪来这种以杀人眼光威胁人,还嚷著自己可怜的“少女”? “何不坦白一点,你深怕自己露了马脚,藏不住你其实被我吸引,帮我净身的过程中兴奋得昏倒,就百口莫辩了。” “我?我?我会对你这种人——”跌跌撞撞的稳住阵脚,炎华一鼓作气地想反驳回去,却不慎把他看个精光,吓得到抽口气。“你、你、你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废话,我又不洗衣服,何必穿衣服下澡盆。”他捉起刷子硬塞到她手中。 “开始吧,奴才。让主子洗冷水澡,可不是小小惩罚就能了事。” 见他靠过来,炎华整个人从脚到头都快冒出热气了。“别、别再靠过来,否则我……我……” “你还能怎样?” 他说得对,自己还能怎样?此刻她不但没有任何武器,逃也无处可去!看著越靠越近的胸膛,炎华闭上眼用力往前一推。“我淹死你!” 以为他被自己一击会倒进水盆中,狼狈的摔落水中,但他不仅文风不动,脸上的怒火还越加明显,反过来捉住她的双腕。“哼,想淹死我?凭你这点力气?看来你苦头吃不够,还想要更多是吗?” “你想干什么!” “天知道,我也不知道,明明你是个狂妄得教人受不了的笨丫头,不懂看清自己的地位,除了咆哮、反抗、不听话以外,什么事都不会的傻子,但是看到你那双带火的绿眸,我就无法克制自己的热血倍看,你要是聪明地乖乖帮我洗澡,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你的反抗教我无法忽视,天知道我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懂!” 炎华还来不及想清楚他话中的语意,自己的脸颊就被一双热烫的手掌给包围住,关宇朝的脸在近距离间急速放大,柔软有弹性、又意外温暖的东西覆住她的嘴——关宇朝的嘴正封住她的?! 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嗯……嗯嗯……嗯!”她拚死的反抗著,力气却丝毫敌不过他,不管她如何捶他、打他,他仿佛不让她窒息就不甘心的,始终不肯放开她,炎华脑中的热气一股脑窜到最高点,全身的力量瞬间被抽光似的,整个人软倒在他的怀中。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黑眸深深地凝视著她。“玩火也要适可而止,小奴才。” “谁——”她才启唇要反击,他的唇舌又再度侵占了她。 炎华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冲击,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中有他人的舌尖在搅动,她应该恶心地想吐,但却没有丝毫那样的感受,相反的他不过稍稍地吸吮了一下舌尖,自己全身就泛起一阵甜美的颤抖,当他恣意品尝著她舌尖的味道时,她也充分的领受了关宇朝的味道,明知这是反常的,自己却无法控制不去回应他的吻。 他转换著角度,不停的吮吻著她的唇角,狂野的席卷了炎华的意识,当他的手游移到她的后腰,将她的身子揽抱著贴向他发热的身躯时,她才惊醒。天呀,她竟然抱著敌人磨蹭,还不知羞耻的享受这个吻?! “住手!”聚集全身的意志,勉强自己推开他。 一瞬间,炎华好担心他会不顾自己的意愿,强硬的进行下去。怀著恐惧,炎华初次理解到自己盲目的反抗所可能造成的后果——玩火自焚。先天力量上的悬殊,如果他真要动武来占有自己,她握有的胜算几近于零,但那还不是炎华最害怕的事。 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下意识,渴望被他占有、吞噬,呼唤他无视于自己表面的反抗,如风卷残云的侵犯自己,席卷她的一切,将她全部带走,半点都不留。 没错,先前的一吻让她体认到自己被关宇朝吸引了。从初次见面就不断的否认、漠视,但是一旦两人有了身体的接触,她体内沉睡的女人也随之苏醒,多年以强悍武装自己,早已忘记自己身为女性的一面,却被关宇朝唤醒了。抢先理智一步,身子本能的寻找著今生的伴侣,就像尘封已久的密锁,终于等到拥有钥匙的主人。 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她却不能再骗自己了。 “我知道了,我帮你洗就是了,但是你别再碰我。”让步的忍气吞声,炎华只求他别再吻自己,别再让她的心更混乱而不知所措了。 他扬高一眉。“呵,这可真意外,我该不会发现新的法宝,整治你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猫了。” 现在回嘴,只是给他机会再次亲近自己。炎华不愿冒这个险,拿自己的身子和他赌。“你不怕水冷了吗?主、子。” 关宇朝微笑了下。“我不担心水冷,因为负责去提热水的人是你。现在我更有兴趣的是你前一刻还如此反抗,现在却变得如此听话,你在想什么?” “像你这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我决定不再和你抗争了,如此而已。现在我留在你王府中做奴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同伴而已。” “不再和我抗争,代表你会乖乖听我的话?” 炎华一咬牙,不情愿地以点头代替回答。 他黑眸闪现愉悦的光芒。“既然如此,今夜我命你陪寝,你也不会有二话才对。” “什么!”她差点原地跳起。 “太过荣幸想跳起来感谢我吗?” “你的陪寝……不会是……要我……我答应要当你的奴才,可没答应要……” “奴才不就是得听主子的话。” “你……你把奴才当成什么东西了。难不成这屋子所有的奴才都随你高兴招寝就招寝?不能反抗?”这种事炎华打死也不接受。 “过去没有半个奴才让我有这种兴致,你是唯一我想招寝的奴才,依身份而言,你不能拒绝也无从拒绝我。” “若我不答应,你又想怎么威胁我?还是说你要霸王硬上弓,让人笑话你堂堂王爷饥不择食,连个小小女奴才都不放过?” “霸王……硬上弓是吗?”他唇边漾著性感的笑意。“刚刚要不我扶著你,你整个人都融化在我怀中了,小野猫。就算你想假装,也不过是骗骗自己而已,你知我知,今夜不会有什么抵死不从咬舌自尽的事,你会没有时间去考虑那种愚蠢的念头,只会心甘情愿作我的女人。” 炎华脸色一白。与情场经验丰富的他对抗,自己就像初生的婴儿无知又无助,注定要输掉这盘棋。 “大胆的奴才舌头被咬掉了吗?不需要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只要把你自己交给我,一切就很简单,我保证你也会尝到鱼水之欢的乐趣,并乐在其中。” 她摇著头,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他一时的乐子,哪可能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 “不信我的话?那再亲一次也行……这回能不能停下,我就不保证了。现在或是晚一点,对我都没有差别,我一定会得到你。” “我不是‘东西’,我不属于任何人。” “你是。从我救了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放你走,你的命是我救的,就像你的人是我的。”相对于他语气的冷淡,那双黑眸以视线的牢笼锁住她。“无论你多想否认,这就是现实。” 拉扯著她手上的铁环,一寸寸地把她扯近自己的身子,关宇朝的话像刀、戳入她的心。“尖叫著逃跑也好,哭著撒娇不相信也行,你这副身子除了被我看过外,我还要摸遍每一寸,占有它,连同这身子的心一起。” 炎华仿佛看到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在自己眼前张开,而自己毫无退路。 “爹爹,你们在做什么呀!” 突兀的,一句童稚的话打破他们俩纠葛的视线。 圆滚滚有如红苹果的双颊,亮晶晶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仰头看著大人们。 “这是什么游戏吗?为什么爹爹没穿衣服呢?哇,小波也要玩!小波也要玩!”他扑了过来,撞进关宇朝的怀中,将他们两人分开。 一下子从关宇朝的魔咒中解脱,炎华隐藏起颤抖的双膝,悄悄地退到角落。 “小波,不可以乱吵,爹爹正要净身呢。” “小波也要,小波也脏脏,小海坏坏拿泥巴丢得小波脏脏了。”话才说完,小波已经动作迅速的扯下外衣和裤子。“小波陪爹爹玩水。”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小波要和爹爹一起洗香香可以,不过不可以把水喷得到处都是。” “嗯,小波乖,小波不喷水。” 以眼角余波捕捉到正想开溜的炎华,关宇朝在她一脚跨出门槛前,提高音量说:“等等,半个时辰后把晚膳送到我房里,由你亲自上菜。听到没,奴才。” 言语间警告意味十足: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现在是不得不暂停而已。 “是。主子。” 匆匆丢下这句话,炎华忙不迭地离开了关宇朝的房间。一颗心还跳个不停,该如何是好?半个时辰后,自己又该怎么样才能逃出关宇朝的手掌心,这回可没有那天真的小菩萨来解救了。 恍惚的脑中挤不出半点好主意,除非奇迹出现……“喂。” 炎华抬起发呆的眼,剑奴不知何时挡在她面前,断了她去路。“有事吗?” “过来一下。”他指著楼梯下方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 怀疑的跟了过去,关宇朝这些手下向来对她没有好脸色,为何剑奴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但是令炎华吃惊的,剑奴突然塞给她一把钥匙。 “这是厨房外那道小门的钥匙,从小门出去后就是野林,大雪已停,但积雪颇深,你若不想让主子找到你,就自己小心。” “这算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逃?” 剑奴以厌恶的眼神说:“我帮的不是你,我只是不想主子被你这种来路不明的杀手给缠上了。偏偏王爷又禁止我们取你狗命,除了让你跑掉外,我们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刚刚也是我让小少爷去找主子的。王爷高贵的身份,怎么能碰你这种低下的人,会污了他的手。”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小菩萨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炎华把钥匙握在手心。“我不会说谢谢。” “没那必要,你尽快速离咱们王府,我们就越省麻烦。希望你不要笨得再让王爷捉到你,站在我们这头的立场,要是你被捉回来,我们可能就会被王爷砍头了。 明白的话,趁著现在厨房忙著准备晚膳,你就快滚吧。” 剑奴毫无做作的话,让炎华决定信他一次,赌上一回。 愿上天保佑,自己能顺利逃离王府,并且在师父他们找上关宇朝前,先和他们会合。 第六章 约定的半个时辰已过,送上晚膳的人却非炎华,关宇朝不悦地看著捧著晚膳的琴奴。“她人呢?” “王爷指的可是那不听使唤的女杀手?”琴奴面带微笑地放下餐盘。 “那该死的丫头,又忤逆我的命令了是吗?”关宇朝起身打算自己去捉她。 “王爷误会了,这是琴奴拦下她送餐。王爷也太轻心大意,晚膳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交给一个企图对王爷不利的女子送上来,万一途中她意图不轨在王爷饭菜中下毒,我们这些属下可就罪该万死了。” “琴奴,我可没笨到白活这三十年。既然叫她送膳,每样东西我自会要她先尝过。”关宇朝弄明事由,又重新坐下。“去把她叫来吧,今晚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在王爷发怒以前,可否先听琴奴几句话。” “你又要□nb462□唆关于我与炎华的事吗?”眼神警告他别再多管闲事。他不想三番两次为了炎华的事与这些属下争论,不论他看上什么危险的猎物,一旦到手的东西他无意放手。这些年跟随自己,他们还不清楚这点吗? “不,关于那件事属下绝对相信主子的判断。”琴奴睁眼说瞎话,不久前剑奴与刀奴已经出发,尾随在逃出王府的女杀手身后,准备断绝后患杀她灭口。 “那又是为了哪桩?” 琴奴取出一张宫内的密函。“王爷从京城回来后,那儿似乎有些不寻常的风吹草动,请王爷过目。” 既然是正事,他也不得不暂时放下炎华,关宇朝观览著那封信,没有注意到琴奴背剪双手在身后偷偷地燃起一缕催眠香。这香气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睡意。 琴奴料想等王爷一觉醒来,剑奴他们也该完成任务回来了。 “嗯?”他一心专注在密函,但眼前的字却越来越模糊,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是……怎么回事?”脑中似乎有片薄雾正在扩散。“琴奴……你……” “王爷?有何不对吗?”琴奴一靠过来,香气更浓。 奇了,自己怎会如此睡意浓厚。沉重的眼皮叫他几乎睁不开眼,有什么不对?! 但是他……此刻除了想睡上一觉,什么都无法去想了。终于被睡意打败的他,“喀咚”地倒卧在桌上。 琴奴知道,等王爷醒来一切就会东窗事发了。他不知道王爷会不会饶他一命,但为了王爷好,他有一死的决心。 扶王爷回到榻上休息,琴奴搬出自己心爱的琴,恐怕这是他最后一次活著碰触它,缓慢地调整音律,他弹奏一曲此刻最符合自己心境的离别调,等待著王爷醒来的时分。 药的作用让关宇朝沉沉地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伴随著他缓慢地睁开双眼,琴音凄切如诉地萦绕著。扶著头,他撑起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未能立即领悟的事实如潮水般地冲入他脑中,他愕然地怒道:“琴奴!” “铮!”琴音断了。 琴奴闭上双眼,剑奴与刀奴还未回来,这代表——任务失败了。“属下在,王爷。” 关宇朝怒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以全身的力道挥了他两巴掌,将琴奴打倒在地。“你,好大的胆。” 闭著嘴,琴奴也不辩解,仅是低垂著头跪在地上。 “说,这是什么意思,你在企图些什么?”自己最信赖的下属竟会以迷香让自己昏睡,这在关宇朝眼中是不可饶恕的背叛。“趁著我睡著的时候,你一定偷偷的做了什么事吧!炎华,她人在那里!” “属下问心无愧,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看来是无法从琴奴口中问出一字半句了。省下咆哮的力气,关宇朝大声呼唤来人将琴奴关起来。“等我找到她之后,再来跟你慢慢算帐!” 现在的首要之务,先找到炎华要紧。 靠著剑奴给的钥匙所开启的逃亡之路,起初顺利得教人不敢相信。为消灭雪地上自己的足迹,炎华施展轻功奔跑了半个时辰左右,直到远离王府的范围,她窜入后山的野林里。 一口气冲了这么远,气喘吁吁的她捉起一把树上积的雪送入口中,藏在树上稍事休息。她不知道要过多久关宇朝会注意到她失踪,派人出来找她,现在的情况分秒必争;她没有多少可供浪费的时间,必须尽快决定自己逃亡的方向。师父他们自京城而来,那就是在南方□nb462□?如果能找到港口,从那儿搭船,应该可以追回师父他们,警告他们不要自投罗网。 就这么决定了,先找港口!她一下定决心也不再犹豫,从树上一跃而下,凭借著星辰的方位,向南方再度出发。 她在树林中走了不远,便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 一开始逃亡时,一心只想离得越远越好,没有多余功夫去注意周遭的声音,但是,经过休息后自己敏锐的直觉与听力又恢复到过去的水准,很快地她就发现对方不只一人,而且同样与她使用上乘的轻功……显然是道上中人。 脚步没有迟疑,反而更加速,她感觉到对方也尽全力在追赶著。没错,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恍悟的炎华冷笑地想,这就是剑奴暗留的一步棋吧!怪不得她怀疑剑奴怎会如此好心地帮自己逃亡,原来他是打算在这路上派人埋伏自己,好取她性命。 别太小看人了!炎华以眼角余光打量著四周的环境,若要杀人又不被他人发现,这个茂密的野林是最佳场合,他们一定会在自己走出这野林前动手。想要“暗杀” 她这影蝶门五大高手之一的花蝴蝶,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倏地,炎华藉著月光被乌云遮蔽的瞬间,利用树影幢幢的遮蔽,消失在野林的顶端。 哒、哒、哒,慌忙追上的伏兵们,用不敢相信的声音叫道:“喂,有没有在那边,去找找。” “没有,你那边呢?” “你这不是废话,我要是有看到,何必问你!”刀奴手持爱刀跺脚地说:“这不可能,她就在咱们眼前消失了!” “她不可能消失,或许……她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所以现在不知躲在哪儿,正看著咱们偷笑也不一定。嘘,小声点,仔细听听动静。你去那边找,我找这头。” 剑奴指著暗林的一方,两人分头前进。 这一切都落入藏在树枝头的炎华眼中,她唇边泛起微笑,拆下衣带。 “奇怪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刀奴莫名其妙地回想著自己与剑奴从她逃亡后,就一路小心的跟踪到这边,打算等到野林深处再解决她,但是刚刚月色一暗就这么把人给搞丢了。“她不可能凭空不见,那么到底是……” 咚!刀奴听到左侧传来小石头的声音,立刻转头侧身——瞬间,一股极大的力量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缠了两圈。“唔!” “不要动,只要你动一下我就收紧衣带,勒死你。不要以为我做不到,我可是受过各种杀人方法的训练。”背后,低沉的女音传来。 “可恶,被你发现了。”刀奴此刻就算手持爱刀也英雄无用武之地,毕竟人体最脆弱的颈部被制住了,他也不得不认输。 “想瞒过我的耳朵,你们的轻功还不够入门。把刀丢下!” “就算你捉到我,剑奴一个人对付你也够了。”愤恨地把刀扔到地上。 “他不会,只要他还算爱惜你这同伴的小命!”炎华嘻嘻一笑。 “既然都被你捉了,还有什么命可言,总之除去你这对王爷有百害无一利的妖女,我们大伙儿都豁出去了。” “我真搞不懂耶,那种一无是处、调戏女人又阴险狡诈的双面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卖命效劳?或许他还算有点政绩,或许他还算懂得打仗,但那不都是他个人的荣耀,你们还不都是他的奴才,作人家奴才有什么好?枉费你们这身好功夫而已。” “不许你这样污蔑王爷!”刀奴怒道:“你才是不懂是非的蠢女人。要不是王爷,我刀奴这辈子注定要被地主奴役到死,就像我爹一样。要不是王爷砍了那个专放高利贷地主的头,还把田地公平地分租给所有的人,给我们机会习武强身,我能有今天身为王爷护卫的荣幸地位吗?我才不懂王爷何必硬要你这种满手血腥的女人哩!” “刀奴,你跟这妖女在□nb462□唆什么!”剑奴举起自己宝剑直指著炎华的鼻尖。 “放开他,既然已经被你发现,我们也不□nb462□唆,就一对一的公平决战吧。你要是没有兵器,我们就借一把给你,随你要使剑或用刀。杀了我们你就可以走人。” “明明是二对一,哪来的公平呀?”炎华一笑,堵住剑奴反驳说:“我和你们无冤也无仇,也没有人给我金子要买你们俩的项上人头,我干嘛要你们的命?给我一个非得弄得彼此两败俱伤、甚至一方送命的理由?” “这……”剑奴一时哑口无言。 “因为你们王爷看上我,我就该死?这就是你们辽南王府的人蛮横的作风吗?” 炎华绿眸灼灼地说:“我可不服,凭这点理由要我的命,何况我还不见得甘愿做他的女人呢!外面世界又宽又广,我何必自甘堕落做他的玩物,等待人家玩腻的一天,一脚踢开。我还想活下去,你们也是吧!” “这……这都是……歪理。”剑奴内心动摇了,他们都想得太简单,这名女子的确有她独特的魅力所以才会吸引了王爷,瞧她此刻无畏无惧的美,那么凛然间以气势压倒了他们。 “那就讲出你们的大道理,让我死也暝目吧!”她大声地说。 剑奴垂下了他手中的剑,她非死不可。只要王爷不死心,那么她还活在世上的一天,就不可能会逃出王爷的掌心。可是王爷“看上”她是一种错误吗?也许王爷找到了一个足以在气势上、灵魂上,都与他相提并论毫不逊色的女子,生命的同伴。 她或许没有前王爷夫人那温柔婉约的高贵,但她有她所没有的旺盛生命力,过世的夫人以沉默守候著王爷,但那真的是王爷所需要的吗? “剑奴,你在蘑菇什么,别被这妖女的话给骗了。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 刀奴的怒吼划破了剑奴脑中的迷雾,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对,你枉夺人命无数,这就是你该死的理由。” 炎华哼的一声。“制造出我们这些杀手的,不就是像你们王爷那类的人吗?我可不是为自己辩解,我杀的人里头可没有半个无辜的圣人呀!你们这么想打,我就奉陪吧。但可不要后悔放弃了我给的生路!” 她以脚踢开刀奴,拾起刀奴的刀,一回转迎上剑奴刺向前的剑,两人就在雪地野林里展开一场足以令风云变色的决斗。 他并没有派太多的人去搜寻她的下落,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深夜,出动大批人马只会无用的骚扰平民而已,挑选几名精悍的手下,带著数只猎犬出发。猎犬在王府周遭寻找了一圈,终于在后门嗅出了些许蛛丝马迹,他们就循著这条路线往下追踪。 从地上所余不多的线索判断,关宇朝知道炎华必定以轻功来逃避他的追踪,凭她的身手,这两、三个时辰足以让她藏匿山林安全处,等待天明再另找出路。这也是自己能把她捉回来的最后机会,一旦错失这黎明前短暂的光阴,她就真的溜出他的掌心了。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那怕要他搜遍整座山,他都会找到她。 “王爷,这边!” 狗儿们突然兴奋地集中到某个地方,齐聚在一棵树下。关宇朝下马从狗儿的口 中,夺下那几乎被咬成碎片的布条。极为普通的蓝布,但这锦织的布带,显然是出自王府绣房的东西。这么说来,炎华曾经走过这一带!这个想法鼓舞了关宇朝,他握紧衣带,命令属下们加快脚步,深入野林内寻找任何可能的足迹。 接二连三的,原本一无所有的雪地上出现了些许的布片、打斗痕迹,还有两、三个人交错的足印,引领他们前进,到最后甚至不需要月光都可看到地上清楚留下的血滴——所有证据都指向,炎华不但到过这儿,而且还与谁交手、受伤。 她交手的对象是谁?关宇朝心里已有七、八分的把握。方才整个屋子上下就独不见那哼哈二将,恐怕琴奴的计谋他们也参了一脚。事情非常明显,今夜的无端风波肯定是他那过度好事的手下们,一手遮天策画的。 “王爷,人在那里!” 那真是一场风云都为之变色的激烈打斗,从树林内打到树林外,从月升打到月落,她一个人对付著两名大汉,实力相当的三人,谁也占不了上风,她勉强维持不被敌人攻中致命要害,但也取不了两人的性命。其中有无数次,炎华试图打了就跑,但他们死缠不放的精神已经到了让人捉狂的地步。 打打停停,彼此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刀奴与剑奴却始终缠斗不休,轮流上阵对打。可恨自己的爱器——千蚕丝不在手,否则她早捆了这两人堆成雪球滚下山。 一口气打上了数百招,时间在炎华的焦急中分秒过去,情势也益显对她不利了。 听到身后传来大批人马的骚动,晓得大势已去,炎华不禁在胸口怒吼:畜生! 为什么连老天爷都不对她好,净和自己作对! “刀奴、剑奴,给我住手!”宛如雷劈的厉声遏止了两个大男人的攻势。 “王……王爷!”刀奴吓得连连倒退。 剑奴也收手停剑,脸色苍白。 “啧。”凶神恶煞杀到了。炎华瞪著一脸阴沉的关宇朝,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出火花。 “你,在我数到三前,回来,我可不追究这次的事。” “我,没空理你!”炎华话才说完,便使出全力振袖飞奔。时间有限,那家伙追上来之前,能拉多远的距离就多远,自己需要这点时间! 风在耳边呼啸飞过,眼前空旷的雪地是她能够逃离的最后契机——“呼咻”一条黑影晃过,炎华还没跑出三尺就被一条长鞭打中脚,长鞭卷住了她的右脚向后一扯,让她扎扎实实的跌了个四脚朝天。 “痛……”脚像要被扯断了。炎华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已经看见关宇朝怒气的黑云罩顶站在她身边。“你想废了我的脚吗?混帐。” “好主意。等回去后,我就亲自挑断你的脚筋。”他冷斥道。 炎华真想咬断自己舌头,干嘛那么大嘴巴,自找死路。 “这是你第二次逃跑了,希望你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扯著她的手臂起身,他将她双手反绑,扔到马背上,吩咐众人。“打道回府!” 这次,他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自己?他曾经要胁会把自己扔进蛇堆里过夜,不会是当真的吧?要她再尝一次那种苦头,打死她也不要。 师父!四郎哥!你们在那里呀! 炎华逼回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她发誓自己真的学乖了,下次不论四郎哥说什么她都听,只要有人快点把她从这个恶鬼的手中救出来,她什么都听! “说,这件事的主谋者是谁?”关宇朝眯著眼,缓缓地看著三个跪在地上的亲信,及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炎华。“琴奴,是你吧。” 被点名的人脸色一白,虽然已有觉悟,然而失败的后果依然苦涩难当。 炎华一旁发出冷笑。“喂,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不过是我逃出了你这王府,哪来什么主谋不主谋。” “嗯?”他意外的扬眉。“你在包庇我的部下,为什么?” “包庇?我干嘛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说得是实话,你要是真像自己手下说得那么英明盖世,应该很容易就知道真相啦!我逃出去的事被刀奴和剑奴知道,他们追上来拦阻我。打斗不过,最后还被你捉了回来,这一切我都认了,和他人无关。” 刀奴、剑奴与琴奴都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仿佛她说了什么疯话。 关宇朝打量著她,刺探的目光仿佛在询问她何以撒谎,但是炎华以冷笑坦然的态度迎著他,没有半点退却。 他转而向其他三人问:“一切真如她所说的吗?” 这里,也许只需一句“的确如此”,他们三人就可以从大错中逃脱。炎华给他们机会,但他们谁也没有利用。琴奴事先摇头否认,接著开口:“我是主谋者,剑奴和刀奴只是助我一臂之力而已,王爷要罚就罚我吧。” “不,琴奴的主意也是我们的主意,他的想法也是我们的想法,所以我们共罪,王爷!”另外两人也争先恐后地说。 关宇朝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三人噤口。他一手撑著下巴,一手则在椅把上不住的敲打,思考著。这期间整个大厅鸦然无声,谁都不敢打断他……除了一个人以外。 炎华受不了他神秘兮兮像张面具的表情,也讨厌继续被他以无言的视线剥光自己的灵魂。她无意要替琴奴他们说话,之所以把罪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个最单纯的理由:反正要受罚自己一个人承担,何苦连累三人。不论自己逃亡成功或失败,也不管琴奴意在杀她灭口,终归一句,就是她不该、也不能继续待在王府,留在关宇朝身边太危险。有没有琴奴的帮助,她都会想办法逃亡的,事迹败露她也认了,没必要多加受害者。 “真是蠢毙了,你的手下怎么会笨到这种程度。”索性放弃无聊的狡辩,她白了那三人组一眼。“忠心耿耿也要有个分寸,对自己好一点会死呀!替这种恶鬼卖命,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也是你们。姑娘我有好生之德,不想见这里尸横遍野,却不被领情。哼哼,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作什么好人。” 好整以暇地默默听著炎华的话,真相如何,已经不需要再谈。关宇朝现在困扰的是该拿这四个人怎么办? “事实的确像琴奴说的,但也不完全都被他说中。我只是利用了他们对你的忠心而已。姓关的,早在剑奴给我逃亡的机会,我就晓得他对我不安好心眼,我将计就计反过来捉住这难得的机会,远离你这恶鬼罢了。换句话说,真正的主谋者是你,要不是你捉我到这儿,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不怒反笑。“原来你是只心口不一,外加软心肠的小野猫啊。” “我是野猫,你就是野蛮的老鼠!迟早,我会杀了你。”她笑中带刺。 “嘴巴上挺逞强的,但好说歹说就是不想我惩罚那三个违抗我命令的‘蠢蛋’,看你对我手下如此侠义心肠,我也不是凶残暴力的无情汉,就看在你这么费尽心思想替他们说好话的份上,我就免了他们三人这次的死罪。” 琴奴三人一阵错愕依主子的脾气,他们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高兴也别太早,我可没说活罪可免。”关宇朝挑眉冷道。 “谢主子,不杀之恩。”能保下一命,已经是不敢奢望的奇迹。琴奴三人纷纷叩谢。“小的们甘心受罚。” “很好,鞭刑手,将他们三人吊起。”他弹指召唤一名虎背雄腰的彪形大汉上前。“每人各二十鞭,执刑则由……你,炎华,来做。”面无表情地,他说:“由你这个喜欢扮演白脸的好心人来执刑,正合你意吧?” 这时,炎华才晓得自己惹恼了他,不光为了逃亡一桩事,同时也为了她替这三人说话的份,他故意要自己鞭打这些人藉以惩罚她的出言不逊! “关宇朝,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你的黑心,想不到……对这些一心只替他们主子著想的手下,你用这种毒招,你根本不是人!要打他们,你自己打,别借刀杀人了!我才不帮你干这种事。”她忿忿不平地说。 “喔,你不打是吗?”关宇朝叹口气。“女人力道小一点,既然你没有意思动手,那——鞭刑手,你来吧。” 他玩真的?炎华瞪大眼睛,看著鞭刑手舞动著长长的黑色皮鞭,“咻”的划破空气劈啪地打在琴奴的背上,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渗血的伤痕立刻又添第二鞭,残忍的教人不敢相信。 “够了,我来!解开我的手,我来打!”她从地上爬起。“我会让他们知道,跟你这种主子有多笨!” “把鞭子交给她。”关宇朝双手交叠,唇边一抹残忍的笑说:“好好地打,炎华,要是打轻了……这二十鞭增加到一百鞭也行。” “你这变态!”抛下这句话,炎华晃动手腕,以自己的全力挥下第一鞭。“你们这些笨蛋,相信关宇朝还落得这种下场,到底值不值得,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听到没有?琴奴、剑奴、刀奴,你们好好地想想……为什么要跟著我,还有今天被打的理由。”悠哉地添上这一句,关宇朝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移开,直到炎华执行完所有三人的惩罚为止。 十七、十八……二十!一打完,她就把鞭子摔到地上。“都打完了,你满意了没,变态王爷!每个人都半死不活,你高兴了吗?” 无视她的讽刺,关宇朝冷淡地命人泼水使他们三人清醒。 “当著众人的面,我仔细的再问一次,从今以后,你们还要跟著我吗?不想在我手底下干活的人,到帐房那儿领一百两黄金,马上就可以离开王府。”关宇朝不给他们转圜的余地说。 琴奴抬起没有血色的脸。“只要王爷还需要琴奴的一天,我绝不会离开。” 剑奴也毫不迟疑的说:“这次都是小的错,我们不该自作主张坏了王爷的事,小的甘心受罚,请王爷不要赶我走。” 刀奴斩钉截铁地说:“王爷,你若要小的滚出王府,就是叫小的切腹谢罪呀。” 他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些回答,淡淡地问:“不后悔吗?” 三人都一齐点头。 炎华控制不了的大吼:“你们都疯了,中了这家伙的毒了。我知道,他该不会给你们什么毒药,要是你们敢有二心,就不给你们解药,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一定是这样,我不相信哪有人会放弃百两黄金,而甘心作这种变态家伙的走狗!” 脸色苍白到随时都会倒下的琴奴,微笑地说:“炎姑娘才是,为何会如此反抗王爷呢?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你配不上王爷,但却开始有点欣赏你的个性了……咳、咳……容我这么说吧,王爷要是不惩罚我们几个,我们几个就再也没有颜面待在王府内。身为破坏王爷规矩的人,待在王爷身边只会给新来的人错误的印象,以为王爷的命令不是绝对,而是可以反抗的。王爷给我们机会留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咳、咳……” “不要说了,琴奴,你还有剑奴、刀奴都下去疗伤吧。”关宇朝插口说道。 “再让我说一句,王爷。”稍稍抗拒著旁人搀扶的手,琴奴缓缓地弯腰作礼。 “谢谢你对我们手下留情,炎姑娘。” 炎华望著眼中已不再对自己有杀意的男人,很想骂他们又傻又笨,但又不禁为他们这份忠心所感动,套句琴奴的话,她也颇为欣赏琴奴为主全心付出的傻劲。 “不客气,下次要杀我,可小心别被你们主子逮到了。” 琴奴虚弱的笑笑。“不了,炎姑娘身后的守护神太强大,我已经放弃那愚蠢的念头。” “是吗?可惜,我还没和你交过手,不晓得你功夫如何。” 没有回答炎华这句俏皮话,琴奴和剑奴、刀奴在他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大厅。关宇朝命所有的人退下,只留下她一人单独面对他。 受不了沉闷的空气,炎华嘟著红唇,逞强地扬著柳眉。“不必装模作样,说出你的惩罚吧!” “你也知道‘惩罚’二字。” “用蛇玩过我,用鞭子打手下,你还能有多少手段,我等著看。”那怕自己双膝发软,她也不会输给他。 从高台上步下,来到伸手可及之处,他抬起她的下巴,子夜黑眸搜索地徘徊在她的脸上。“这句话该由我来问才是,你还有多少令人惊奇的反应,我也等著看。 和善地对待你,粗暴地惩罚你,甚至恐怖地威吓你,你都不屈服我。那么,我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让你投向我?” 沙哑感伤的语调,让炎华心儿一颤。这莫非又是他新玩的花样?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回答我,炎华。你希望我如何待你,你才会甘心情愿地把自己交给我?” 炎华恐惧地睁大眼。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墙被人一片片剥落的声音,在这暗夜中静静响起。 第七章 炎华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移动她的眼睛,两人间像有张无形的紧张薄膜,稍有轻举妄动就会破裂,她的双眸被他那一双磁石吸住,害怕深究那燃烧在他眼底深处的火焰代表什么意义,纵使那“意义”已是再清楚不过。 她承认自己怕死了,就算死神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会有此刻的恐惧,死神要得不过是命,但这个男人却想要侵占她的全部,从她的心到身子,从她的躯壳到灵魂,这个人打算全部夺为己有,破坏殆尽! 喉咙发出小小的、宛如临死前的小鸟哀鸣,她扯破了他们之间的对峙,突然转身亟欲逃离,但是慌乱的双手就像羽翼未及展翅的小鸟,被牢牢地捕获。关宇朝先是捉住了她反抗的手腕,接著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双脚离地腾空,他稳稳抱著她往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如果以为她会乖乖就这么被逮,那就大错特错了。炎华以拚死的力气捶打著双手不自由的他,但是关宇朝闪开了落在脸上的拳头,任凭她怎么攻击他的胸口、背部,他就是没有松开手,直到他们进入房间内。 炎华一接触到柔软的床铺,马上就翻身滚开,坐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自愿吗?” 他解开衣带,褪去外袍,双眼闪烁著坚定的决心。“你不会一直反抗下去,你我都知道,你激烈的反应就是你害怕被我征服的证明,你害怕自己不能把持,你害怕面对自己的渴望,所以抗拒我。” 掩住双耳,她大叫著:“不是这样,不是的!” “是或不是,光用嘴说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不——”她的话到半途就被吞入他的口中。 关宇朝捉住她的双腕,越过半张床将她掳进怀中,低头印上她甜美的红唇...... “不要还是更多?说清楚,我的小野猫。”舌尖含著硬挺的红果,怀著一丝恶作剧的心,以牙齿轻轻的咬著、转动著,同时不忘以拇指和食指揉弄著另一端同样可爱的小果。 她喘息著,体内泛出一阵阵湿热的水意,自己变得好奇怪,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她的身体自作主张地反应著……太奇怪了,自己不应该和他做这种事的。但是……但是却否认不了一点都不要他停,她要更多! “我不知道!不知道!”疯狂了、错乱了,自己不再是自己,如此羞人的渴望著关宇朝的人,竟然是自己! “嘘,没什么好怕的。”看出她的慌乱,他抚摸著她潮红汗湿的脸,重新亲吻著她,安抚地说:“你不需要知道……把自己交给我就好……” 交给他……什么呢?他要掏空自己,让自己成为没有心,空有躯壳的娃娃吗? 炎华咬著唇,闭上双眼。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鼻尖上,她的唇上。“属于我,成为我的所有。 小野猫,你不需要再流浪了。” 流浪?那就是自己过去的生活吗?漂浮在这人世间,没有目的,不知何以生,不惧何谓死,流浪在江湖中,流浪在茫茫人海——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流浪。 睁开双眼,她迎向俯视自己的男人,锁在她颈项上的枷锁,已经卸不下了,他——让自己有了归属。以一条名为“激情”的锁,套住了她。 “你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泄漏了你的秘密。”他低语著,分开她的双腿,让自己置身在她悸动的热源前方。“它们诉说著自己的孤独、无助还有热切的渴望我占有、填满,所以,放弃你无用的伪装,成为我的人吧!” “啊……”一股灼热陌生的庞大力量向她压了过来,畏惧而恐缩的身子忍不住后退躲藏,但是他扶在她腰上坚定的双手,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刻她的反抗,毫不迟疑的将她向下一拉,挺立的部位穿透她柔软的入口。 哭泣的尖叫尽数被他吞入,一如她的身体缓慢地被他充满。炎华脑中一片空白,初次的激痛让人不禁晕眩,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昏过去,但是体内却清楚的意识到他饱满的男性在深处跳动。 被占有了,被吞没了,自己真的被这个男人捕获……震惊、悲伤交错的在脑海出现,但又为何内心深处有股……终于合而为一的错觉。自己一直孤独的活在这世上,从来不知道人与人、男人与女人是以这种方式弥补心中失落的部分,将自己与他人紧紧的契合,从两个半体合为一体。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翡翠的双眸中流出...... “啊……啊……”捉不住,他飞翔的速度快得令她跟不上,她会被他抛下……她不要。 深深陷入他背上的五指,用力的留下爪痕,说明了无言的求助,他立刻亲吻著她,紧握著她的手,保证他不会留下她一个人,他们要一起到达天堂。 心中剧烈的跳动得像要破裂,身里热得快要融化,脑中除了他以外什么都不存在,她全身窜过一阵阵细小的痉挛,双腿勾著他的腰身,发出最终的降书,投入那片璀璨刺目的高潮。 同时,他热情的激流也一口气全部灌注到她体内。 “小海,为什么爹爹和她都没有穿服服啊?” “大概是太热了吧?” 突地,炎华睁开双眼,她的正前方两张正经八百的小脸也一齐回望著她。 小波嘟起嘴。“外头下著雪,哪会热呀!小海笨蛋!” “小波才笨呢,炕下有火炉呀,就算脱光光地躺在床上,也一点都不会冷。” 炎华眨眨眼,被两个小孩子指责的目光吓呆了。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昨夜的事如同潮水般翻腾冲入脑海。天呀!她……她……谁来告诉她,昨夜是场恶梦! “小波、小海,你们怎么又跑到爹爹房间来了。”他从床上坐起,伸长那美丽的躯体,像只大猫伸著懒腰说:“一大早的,有事吗?” “爹爹答应我们,今儿个要陪我们骑马的,忘了吗?”小波撒娇地爬上床。 “对呀,约好的,爹爹勾过指头的,不能说谎喔。”小海也跟著做。 眼看自己就要失去容身处,炎华慌张的卷起棉被裹著自己的裸身,准备让位。 关宇朝笑著拉回她,双臂锁著她的腰,在她耳边对著两个儿子说:“爹爹没忘,也不会爽约。乖儿子们,先让我和姨穿好衣服,吃了早餐,我们就去陪你们玩。” 炎华真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不晓得这人神经什么做的,在自己孩子面前,如此厚颜无耻的……他难道就不会觉得害羞吗?让两个孩子捉到他们在床上,还赤裸相对! “哇,好棒,骑马了、可以骑马马了!”小波兴奋地在床上乱跑乱窜。 小海则不满的望著炎华说:“为什么她会在这儿,爹爹!” 小波停下来,也好奇地点头说:“对呀,爹爹,为什么姨会在这儿和爹爹一起睡觉觉呢?好好喔,小波也想和爹爹睡觉觉,为什么姨可以,小波不行呀!爹爹好诈,以前都和小波小海一起睡。” 摸著小波的头,掐掐小海的脸颊,再凶狠的大老虎此刻都不过是只温柔的虎爸爸,关宇朝微笑著说:“因为姨抱起来又香又软,还不会踢爹爹下床呀。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比得上。” “啊,爹爹好过分,竟说这种话!”小海马上就摆出吃醋的脸色。 小波则不介意的扑到炎华身上。“哇,爹爹说的是真的,姨好香喔,而且比爹爹软,我以后也要抱著姨睡觉。” “不可以。”关宇朝把儿子拎起,拍著他们两人的屁股说:“抱著姨睡只有爹爹可以,你们两个小鬼还不到抱女人睡的年纪。快快去外面玩耍,等爹爹用完早膳再带你们去骑马。” “爹爹小气。”小海牵起弟弟的手,不甘愿地往外走。“我们自己去玩,不理你了。” 一边,小波还搔著脑袋,不住地回望著他们,然后困惑地看著小海。“小波不懂,小海………ㄋㄟ……小海,什么叫做抱女人的年纪呀?” “笨,就是男生女生玩亲亲的游戏嘛!” “喔,我知道了,羞羞脸的游戏。上次我们看到刀奴和丫头在玩的那个游戏。 喔喔,糟糕,我说出来了。刀奴说不可以给爹爹知道的。” “小波、小海!”关宇朝扬起眉,双手抱胸的盯著他们。 小海捉起小波。“还不快跑,爹爹生气了,你这个笨蛋!” 等他们跑出视线,屋内的炎华羞恼的念头已经不知飞到那里去,小孩子们天真滑稽的童言童语,让她忍不住在关宇朝的背后咯咯笑著。 “觉得很好笑是吗?但是等下我捉到那两个小鬼头,会好好教他们昨夜我们玩的‘羞羞脸的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回他们就不会好奇,我们怎么会没穿衣服抱在一起睡了。”他半是戏弄她,半是打趣地说。 “你……”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被他一句戏言破坏。 “瞪我也没用,事实就是如此。”他走回床边,俯视著她说:“你该不会以为只有昨夜就结束了吧?” 炎华撇过头。“哼,你不是已经玩过了,大可以把我丢了。” “对自己如此没有自信呀,小野猫。” 她火大地一捶床。“不要再叫我什么小野猫,姓关的!” 他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啾”地轻吻一下。“闹脾气的你,真是可爱又可口呀。” “关宇朝!”她霍地扬起拳头,但还没打到他,就带著放肆地笑闪开了。 “快起来梳洗打扮,你再继续待在床上,我会误会昨夜儿你没得到满足,今早还想要来上两回,我虽然不介意你这小小诱惑,但是宝贝儿子们要是再来敲门,被撞见咱们在玩‘羞羞脸的游戏’,可全是你的责任。” 她随手捉起枕头往他丢去。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 孩子们幸福地笑著、追著、玩著、闹著,自己远远的眺望,以局外人的身份,羡慕地观望著这一场梦。澄澈的天空晴朗无云,雪白的大地晶莹闪耀,和平又安详的气氛,让人几乎不想从这场梦中醒来。 “忽然变得这么安静,在想什么?”身后,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圈住她的人,温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莫非还不放弃,还想逃离我身边?就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继续否认你自己的渴望,不愿接受?” 炎华摇摇头,胸口堆积的言语,没有办法吐露出来。像这样被抱著,仿佛被爱的错觉,是她从来不曾尝过的滋味。眼角有酸酸的泪,心头有丝丝的痛,这已经不是相信或不相信,接受或不接受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去接受或相信,她所不懂的爱。 昨夜那样疯狂似的拥抱,让人神智不清的快感,这些她懂了。 但,那样就代表自己被爱了吗?自己爱上了他吗?自己的生命从此就交给他了吗?自己的信赖、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思想,从此就只有“他”、“他”、“他”? 她真希望从昨晚到现在都是一场梦。 关宇朝依旧是她想像中的大恶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温柔的梦中假相。 “不安吗?把自己交给我后,会害怕?” 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他却像看透了她一样,简单地就说中她的心思。 “我没说过吗?你有一双诚实的眼睛。”他唇角含著笑,锐利的黑眸温和地勾住她。“要怎么样,才能化解你的不安?让我想想……”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取出自己藏于衣内的一条金子的炼坠。纯金的色泽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但这条链子别致之处并不在于精美的雕工细细地镶起每个环节,它顶端圈住的是一个同样以黄金雕刻成的四方小盒。大小约莫三分之一巴掌大,小盒中心有个复杂的锁心,表示它是可以被打开的。 要她伸出手,他将链子放在她的手心上,合上手掌。 “这……是什么?” “我的赌注。” 她不解的睁大绿眸,关宇朝微微一笑。“现在你带著这链子离开我,我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她更加不解的皱起眉头。并以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说:“你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工夫埋伏我、杀我、取我的人头,只要这链子在你手上,我就是死人一个,很简单的工作吧。如何?你要带著它离开?或者留在我身边?这次,你可以毫无顾忌的选择了。” “这……又是你玩的花样?”小心翼翼,她探索著他脸上的每分表情,试图解读他的思绪。 “没有花样了。我已经决定不玩花样,因为玩再多的花样,你也不为所动。你是我遇见头一个不为我所动的女人,即使被我吸引,却还能执意要杀我。凭这一点就让我兴起对你的兴趣,就算不知道面具下藏著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亦决定要拆掉你的武装,会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头一次,听到他的表白,仿佛从未见过真正的他似的,炎华的视线被他绑住,一秒都移不开。 “结果,你比我所想像得还要出乎意外。” “因为我的发色和眼睛不寻常?” 他哼哼的笑。“因为你的愚蠢和顽固超越常人。” 她立刻柳眉倒竖。 “普通女人呀,光看到我的人就拜倒在我脚下了。” “你臭美!” “再强一点的女人呢,被我的权力或财力、武力吓吓,恐怕也没有反抗心了。 上乘的女人,或许得花点时间,诱惑一下。但,这些招数过去在宫中可是无往不利,却在你身上碰了钉子。” 这个人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了?像累积金银财宝一样,以累积女人为乐子吗? “不被你骗到手,就是我笨吗?”炎华没忘记他先前的侮辱。“那恭禧你了,现在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东西了……还在这儿说什么无聊话。” 她拿起链子往地上一摔。“这种东西谁稀罕,你八成给每一个被你骗上手的女人一条,好炫耀自己的能力,证明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到手,不是吗?” “除了两个女人以外,没有人收过我的礼物。”他并非辩解,只是点明。 “以为骗我排名第三,我就要下跪叩谢不成。” “一下子就像火药被点燃般的脾气,真亏你自称冷血杀手。” 自己在他面前无法维持冷静的理由,现在炎华已经很清楚了。否认也没有用,如果否认就可以抹煞事实,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她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对自己说的每句话,好话、坏话、凶话、甜话都可以让她的心随之起舞。打从一开始,他就掠夺了她的注意,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因为她要他注意到自己与别的女人不同,她——想成为他心中“特别”的人。 她的脾气才不火爆,只是内心的火药库,遇上傈br/> 第八章 “皇上,不得了了。” 瞪著匆匆忙忙地闯进寝宫,干扰自己与宠姬的享乐,大唐天子极端不悦地喝叱:“张公公,有什么大了不的事,非得在这种时候跑来,难不成天塌了是吗?” “请皇上恕罪,但有件重大的事,臣非立刻启禀陛下不可。” “咄,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吧!我的爱妾还在等朕呢!”拂袖不顾的打了个哈欠,天子懒懒地坐回位上。 “臣派使者代表圣上到辽南去,关心王爷遭人暗杀一事,曾经禀明圣上,这圣上是知道的。” 挖挖耳朵,一脸无聊的天子扬扬眉。“知道呀,那又如何了?” “我派出去的小全子公公被人给杀了。” “什么?”天子震怒地一拍桌。“关宇朝好大的胆子!” “据传他并非在王府内被杀的,而是离开王府后,被几个蒙面黑衣歹徒给暗算,死在王府附近的一条小道。但是这件事,辽南王爷绝对脱不了干系,据说他不但对圣上的美意毫不领情,还悍然的把我一番好意派去的使者粗鲁地驱离。依奴才的想法,他此举分明没把圣上看在眼中。侮辱我这个奴才不要紧,但是侮辱到圣上就教人没有办法忍受了。圣上,请您即刻下旨召王爷入宫解释小全子公公遭暗杀一事,趁早弭平王爷无视您天子威严的反逆事件。” “那还用说,即刻给我下昭,要是他赶不接旨进宫,就当他有意图谋乱之心,马上派兵前往辽南!”天子脸上浮现一丝狰狞的笑。“终于让我捉到你这尾巴了,关宇朝,如此一来朕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讨伐叛逆之名,砍了你的头。瞧你还有几天嚣张的日子!哈哈哈哈。” 趴在地上俯头的张公公也暗笑在心。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比他当初预料的还要好。关宇朝会拒绝把杀手交给他们,这固然是意外之棋,但这意外太妙太绝了,当下他就决定立刻杀掉小全子,牺牲他好换取更大的利益。 这样一来关宇朝非死不可,而自己也可以高枕无忧,等著未来天子坐上皇位时,他就会是大内真正的握权者,操纵大唐风云无人能挡了。 盖上覆在亡者身上的草席,琴奴摇摇头叹口气。 “他是在那里被发现的?”他起身盘问著身旁的侍卫们。 其中一人回道:“就在王府外不远的小巷内,看起来似乎是想回下榻处时,遭到刺杀。从他的致命处多半集中在背部这一点来看,应该不会错。” 刀奴咒了一句:“怎会如此刚好,就死在王府周遭,未免太巧合吧!” 剑奴沉吟著:“连白痴的刀奴都看得出来‘巧合’,这已经是非常明显有人特意要栽赃嫁祸于王爷,这位公公好歹是宫中派来的使者,现在葬命在辽南,敌人的目的不用猜都知道。” “这是借刀杀人,这位可怜的公公不过是步牺牲棋。”琴奴合掌为亡者祷告后又说:“接下来我们面临的问题,恐怕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什么麻烦?王爷又没有砍了这个公公,只是他恰巧翘在王府附近,不知被谁给杀了而已。”刀奴双手抱胸,大为不平地说。 “重点就在于他死前,王爷拒绝把暗杀者交出去。”剑奴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的是藏在这背后的有心人,他们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打算扣王爷一顶无中生有的反叛帽子,现在可给他们大好良机了。圣上可以借用盘问此事之名,召王爷入宫,一旦王爷落入他们手中,可就凶多吉少。” “照你这么说,王爷此刻不就非常危险了!”刀奴哇啦啦地大叫。“他们要是敢跑到辽南来撒野,我就率兵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笨蛋,你打算让王爷成为名符其实的叛乱者吗?”琴奴大声叱骂。 “不然照你说该怎办?王爷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成,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剑奴抬头看向琴奴,两人脑中都转著同一个念头,但也都怀疑它的可行性。“想要澄清王爷的无辜立场,反咬对方一口的法子是有,但是王爷不可能会答应的。” 琴奴也同意地说:“没错,依王爷的个性,这是条死胡同。”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呀!既然有法子,好歹都得试试,我绝不会坐视王爷被砍头,否则我会先去砍了那笨皇帝的头。”刀奴使劲拍剑奴的背说:“告诉我,那法子是什么?你们俩要是没有胆去跟王爷提,就由我来讲,我去跟王爷提意见。” 剑奴苦笑地说:“你行吗?谁能当著王爷的面,要他砍了炎华姑娘的头,然后送到宫中去,表示王爷是受害者,因有人意图对王爷不利,所以才会想把小全子公公的死嫁祸到王爷身上?你能毫不在乎地跟王爷这么说吗?刀奴。” 刀奴半晌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垂头丧气的坐下。“狗熊养的,我当然说不出口。” “所以说□nb462□!”剑奴两手一摊。“咱们无法可施。” “所以我才说该趁早杀了她,留下她只会制造祸端。”琴奴摇著头。“但天不从人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爷心中怎么想的,也只有王爷自己才知道。” “王爷晓得这件事了没?”刀奴蹙眉说。 “发现后已立刻向王爷报告了。”剑奴回答。 “那王爷怎么说?” “要妥善安葬亡者。” “除此外呢?” “没了。” “没了?”刀奴的眼睛都快迸出来了。 “没了。”再次肯定地一点头,剑奴也很了解伙伴的讶异。“王爷不可能没有想到我们刚刚所想到的事,但他面不改色照旧去晨练、处理杂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指示都没有。” 讶异地过了半刻钟,刀奴爆笑出声:“好呀,不亏是我主子,就算风云变色依然我行我素,够好样的。我决定了,我相信以王爷的手腕和脑袋,绝对可以解决这问题的,王爷要做什么,我跟著就是了,没有二话。” 刀奴停口气,转头看向其他两人。“你们又怎么决定呢?” “明知的事,还用得著问吗?”剑奴也微笑地说。 琴奴严肃地下结论:“总之,咱们已经打定主意,不论王爷下什么决定,咱们得随时保护好王爷,为王爷的安危,做最坏的打算与最完全的准备。” 离王府半里远的兵营,并没有因天寒地冻的天气而进入冬眠状态,理由是他们有位身先士卒的主帅,向来都在清晨六点到达军营,并亲自指挥大伙儿进行晨练、操演,兴致来时还会与手下那些年轻气盛、急于一显身手的年轻小兵们,来场临时的武斗大会。 这天他们的主帅身旁还多了一位红粉佳人,引起军营一阵阵骚动。鲜少有女人家涉足这清一色男性世界,顿时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点缀了这个无趣的乏味天地。 炎华的个性此刻发挥了长处,她不但没有因为众人的目光而束手束脚、畏缩害羞,相反的,她睁著翡翠大眼骨溜溜好奇四望,大方磊落的态度,说明她并非见识不起大场面的小女人。 “我是一夜间多长了个鼻或少了个耳朵吗?为什么大家都盯著我瞧。”她好笑地说。 假装听不出她玩笑的口吻,关宇朝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说:“没有、没有,还是我喜欢的那张脸,一点都没有多或少。” “废话。”炎华脸一红。“你的神经是什么做的,人前也还真敢说。” 他没有多加嘲笑她羞如处子的模样,反而叮嘱说:“你自己说想来这儿看一看,而兵营本来就不是玩乐之处,更何况是女人家跑来。现在被人当成‘奇珍异物’观看也是你该预料到的呀。你就安静地待在这边别乱跑、别惹麻烦,我还有许多正事要办。” “是、是,大王爷您就忙您的,我会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您别担心。” 瞧她说得容易,可知她一踏入这兵营所引起的骚动,岂是“不存在”的人能造成的效果。关宇朝不禁有些后悔轻易地答应她,但她也确实需要一些能活动活动筋骨的事做,他从不想将她关在屋内闷死她,相反地她越快融入这儿的生活,落地生根的速度也越快,就不会想要离开自己了。 把她交给副官,关宇朝恢复平日严肃不苟言笑的将军本色,开始指挥部下操练战技。 炎华遵守承诺,安静地坐在他们操练场一旁的木栏上,紧盯著场中关宇朝的一举一动。 这个男人果然不同凡响。凛厉剽悍的风貌和王府内的潇洒爵爷时,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看著他如虹气势凌驾四周的士卒兵将,以及那些人眼中流露对于主帅的绝对钦佩与服从,不由得让人被他的狂野、炙烈男性魅力所压倒。 他到底有多少风貌,炎华心想自己就像捡到一把惊喜的宝矿钥匙,里面藏有许多道门,而自己现在才正要开始开启那一道道的门。不再狭隘地闭锁自己,拘泥于敌对的立场后,自己稍微开始了解关于关宇朝这个男人的每一处小地方,然后慢慢地拼凑出他这个人的整个风貌。 他绝非自己当初所认定的纨胯子弟、无用无能的节度使、只知吃香喝辣不顾人们死活的王爷,或者冷血无情、对自己手下毫不留情的上位者,她想自己才不过打开一道门吧,未来能够开启多少门呢?她不否认自己心儿噗通噗通地正期待著。 这就是爱吗?她还是无法肯定地回答。但她已经不再抗拒关宇朝一直试著捉住她,让她睁开眼去面对的现实,他们彼此相互吸引,就像磁石的两端。 自己的双眼无法离开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爷,可以陪我们练刀吗?”一名年轻的士兵,兴奋地叫道。 “王爷我们也要!”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关宇朝扬眉一笑。“喔,今天斗志高昂,该不会是因为旁边有美人在看吧?” 士兵们不好意思地嬉闹著,还偷偷用眼偷窥著她。或许就像雄孔雀亟欲在雌性的面前开屏展翼,他们也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绝佳的一面。 “好吧。”他一口应允,脱下披风,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柄刀。“想挑战的人都可以上来,不管有几个人想玩,我都奉陪到底!” “喔喔喔!”场内欢声雷动。 他行云流水的刀法所到之处,就像刀行草偃,一名名热血的年少官兵七倒八歪,纷纷被击倒在地,他点到为止,多少手下留情,否则当场可就哀嚎遍地了。少数几个能坚持到底的士兵,也获得他言词赞赏,令他们即使输了也心悦诚服,反而更加敬佩他们的主帅。 将近半盏茶后,关宇朝神清气爽,连呼吸都没有紊乱地笑看那些地上坐著、躺著的人。“想要争取美人青睐,回去还得多加把劲练练自己的功夫□nb462□,小子们。” “主帅太强了,咱们哪及得上。” “就是说呀!” 关宇朝摇摇头,把刀还给原来的士兵。“你们说这种话,可会一辈子都追不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喔。” “等一等,我也可以加入吗?”一旁看得炎华手痒,她跳入场中说:“和我比画比画吧,我已经好久没有摸摸刀,手脚都老化了。” 关宇朝有丝意外,但接著他漂亮的唇角上弯出性感的弧线。“和你比可以,但是输了的人,今夜可得听从赢的人话,不管要做什么都不可拒绝。” 哼,光看那暧昧的笑,炎华也知道他心中打什么主意。她也伸舌装个鬼脸说道:“抱歉,我对我的刀法可有相当自信,才不会输给你。” 他双手一摊。“既然你接受这份赌注,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玩到底了。” 见到这最新情势的发展,所有军营一下子都倍看起来,他们谁也没想到一名看似弱不禁风的美女,竟有胆量向他们的主帅挑战,当下有人为他们主帅加油,也有人鼓噪起来为炎华喝采。 热热闹闹地被众人围在中心,炎华以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应战。 刀先在半空中,君子地互相交错一点。打过招呼后,两人都各自散向两端,炎华小心谨慎地展开攻势。当她积极地以轻巧的步伐进攻,取得一点点领先优势时,一旁的士兵传出阵阵的掌声,还有人大喊:“厉害喔,姑娘,加油。给我们主帅瞧瞧厉害。” 她沉浸在这些鼓励中,更加忘情地使出浑身解数,幻化为灵巧的蝶满场飞舞在众人眼前。 “别太得意了,小蝴蝶儿,这会儿我才刚热身呢。” “尽管放马过来,王爷,否则你就要被自己属下看笑话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交换一笑,再度重开战局。这回,关宇朝也不再墨守保守的态度。以男性独有的强悍刀法压迫上前,她则以轻巧柔妙的刀法应付,一刚一柔,一劲一软,两人都同样享受这难得的棋逢敌手的乐趣,忘记了时间与外界的风风雨雨,眼中只有彼此、唯有对方。 “可恶,最后那一招被你骗了,狡猾、卑鄙。”回途上,炎华噘著嘴,暗自气愤著。自己最后上了他虚晃一招的当,门户洞开,结果就被他制死。 “所谓兵不厌诈。你的性子一急就会没有办法兼顾到左右,这一点是你刀法的最大致命点。自己的心不定,招数必会漏洞百出。”他与她并肩骑马,眼睛看著前方,但唇角的笑泄漏了他的得意。 她哼了一声。“这句话,师父也说过。” “那不就得了,下次改进改进,说不定我就非你的敌手了。”说罢,忽地扬起眉又问:“第一次听你提到‘师父’?你为何会加入影蝶门的?” “我小的时候死了爹娘和妹妹,就在我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救妹妹,想要随著家人死去,路过的师父救了我,他带我回到‘影蝶门’!” “从此以后你就成了为钱卖命的杀手?”他眉心多了两道痕。 “错。影蝶门并非外界所想的只是‘杀手组织’,当然,我们的确出卖自己的本事给那些想要消灭敌人的人,但是杀的对象只有高官贵爵,平民百姓我们不会去碰的。我们收下来的银两主要也是维持影蝶门里幼小成员的生活。”她怀念地叹道:“好久没回去了,不晓得大家伙儿可好。” “所谓的‘幼小成员’,就是未来的影蝶门杀手?” 她摇摇头。“师父和几位影蝶门的前辈,他们收留了许多无父无母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孤儿,然后提供大伙儿一个学习保护自身的功夫的地方,等到他们可以独立,就给大伙儿一些能基本讨生的银两,让他们回到外界生活。有些人选择到乡下种田过日子,有些人像我选择继续为‘影蝶门’效命,反正我也没有担心我的家人,也没有想做想去的地方,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持续的沉默令炎华瞥他一眼,又说:“不过今天我有不一样的想法了。虽然我不是要评断师父他们的作法对或错,然而过去我夺驭过的人命中,是否也有人并非该死呢?像你一样,辽南这一带若没有你的军队保护,也许会像其他地方一样动荡不安。我暗杀你失败的事,令我庆幸自己没有铸下滔天大错。可是……一想到影蝶门的同伴,我又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们,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矛盾,甚至觉得我自己才是该死的人也不一定,为了保护影蝶门也为了偿过。” “不要说笨话。”他冷冷地喝叱。 “这不是笨话,我真的这么想。”捞过他的缰绳,硬是拉住他。“为什么那时不把我交给那公公就好了。如此一来就不会有麻烦了,我都听到了,琴奴他们说你会因为这件事而陷入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我——要是这么做可以化解,我死也无所谓。” “谁允许你死?”他目光炯炯地瞪著她说:“你死就能解决一切?你的脑袋瓜子装什么?稻草吗?你的死无法解决问题,只会制造问题……我的问题。你要我去那里找第二个你?世上你这种又笨又鲁莽的小野猫,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这人为何如此死脑筋,我好心想告诉你——” 他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则握住她的下巴说:“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不逃避自己,睁大眼睛,你愿意为我而死,为何不愿意为我而活,为何要以悲观来解决问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做了,不要轻易就把死放在嘴上。” 他的言语刺痛了她,她也同样激动地叫回去:“我是想活下去呀,但我不要见到有人为了我活下去而被牺牲掉,你身边那许许多多准备为了他们主帅而付出生命的士兵们,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可能因为你轻率的决定而被卷入战争,我能眼睁睁袖手旁观这一切发生吗?我想活下去,可我不想再背负一个杀人者的名号苟活下去,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我懂,你不相信我。” “这和相信或不相信根本风马牛不相关。”她愕然地摇头。 “你不相信我有足够的才智来保护四周的人,也不相信我的人格不会把四周的人拖下水,更不相信我尽全力想要让你明白的一件事……你竟想从我身边夺走我所想、所爱、所渴望的人的生命,就因为一个愚昧的理由!” “啊!”被他用力一扯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的炎华,惊呼声中被他抱到他的马背上,刹那间双唇失去自由,被囚禁在他的热吻中。 紧随著惊讶而来的是心里同样高昂起伏的激动——吻得更激情些、吻得更忘我,最好吻得让脑中这些纷乱的声音、疑惑都一并被融化,吻得除了喜悦外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实在不想睁开眼去面对现实,要是世界能就此消失有多好。 更多、更多,永远都不要停,不要放开,真想永远在这热烈的怀抱中沉醉。 他低声咆哮著骂她可恶,但双唇却又背道而驰地不断在她身上印下绵绵的吻,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抱起她的纤腰,让她双腿面向他的欲望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浑身都被他的吻与抚触逗弄得酥软无力,只能紧紧攀附著他的身子,就像无骨的藤攀爬著大树,索求他的生机。 喘息著,她知道继续吻下去,没有人来制止的话,自己恐怕就会当场被他要了。 但是她搜寻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半丝想要反抗他的意志,她也同样渴望他,甚至不在乎他们此刻身在马背上。 “该死。”诅咒一声,他压抑不住马儿的骚动,差一点两人都从马上捧下。 “捉紧了。” 透过被情欲薰发成鸢草绿的双眸,她懵懂了解到他想做什么,也没有抗议。 他策马直驱到森林的深处。 进到隐密的森林,他动作迅速地把马儿系好,紧接著把她抱下马,就著积雪的地为床,让她躺在厚重的披风上,急切地剥除碍事的衣物,以自己火热的身躯覆盖著她。 寒冷的空气令他们吐出的热气化为一阵阵白烟,但是他们丝毫不觉寒冷,也不在意四周好奇观望的小动物的眼光,眼中除了彼此没有他物。 缺乏前戏,他灼热的欲望等不及地穿透她纤细的身子,她尚未适应他的巨大,撕裂而被撑开的部位勾出的痛感让她惊叫,他以吻封住,同时把自己更推入天鹅绒的深处,刺激著她脆弱敏感的快点。 “死了就感觉不到这一切了,明白吗?我们还活著,还能感觉到彼此,你想死吗?你想丢下这样的快感死掉吗?”他咆哮著,仿佛要把她的腰折断似的,猛力地在她身体深处进出著。 “啊……”她眼角泛出不受控制的泪水,身体激动著痉挛著,承受著他的热情与生命。“我……我不知道……不要……” “告诉我,你要活下去,要和我一起活下去!”他咬牙忍受著她紧缩所带来的阵阵绝妙快感,压抑自己想要尽情冲刺的欲望,一步步地逼迫著她,将她带到炫目的高潮边缘,却又迟迟不放手让她飞越界线。 她不停地摇著头,既想拒绝他的言词,却又想要相信他的话。身子和意识都不再清楚,混沌中只有灿烂爆发的小小高潮让她止不住奔流的泪。 “关……让我……我……要……”激动的五指陷入他的颈,扣紧他的双腿主动地诉说著她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快感了。 “可恶。”他也一样濒临控制的界线,过去他总是游刃有余地拥抱著各式各样的女人,但是唯有她能令自己动情得忘了自我。“快说,快告诉我,说你要和我一起活下去!陪著我,活著!” “啊……啊……”她唇中断断续续的呻吟越来越高亢。“我……我答应你……饶了我……快点!” “不要忘了你说的话。”他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放开了控制,他以连续几个有力的冲剌,将彼此都带向另一个更难以想像的爆裂高潮。 雪白的林地上,他们宛如失去控制的野兽,一次次地共舞著原始的交合。 白天一场过度的欢愉,回到王府后,炎华连吃饭都没有力气,一碰到枕头就迅速地入睡了。 摸著她晶莹的雪白脸颊上残留著的潮红,关宇朝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棉被,一个人持著烛台坐到窗边,考虑著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对于炎华,他虽然有心给她一个名分,但又不得不考虑到身为王爵的自己,假若要迎娶一名平民女子,势必会遭到朝中的阻力。 同时,自己还有一件不得不排解的问题横在眼前——皇上对自己的耐心有限,这次宫中的使者遭到暗算,更是给他一个绝佳的借口,除去他长期的眼中钉——自己。 琴奴他们虽然口中并没有说,但他们的想法自己也很了解,牺牲一名女杀手换取他辽南王府的安定,这对他们而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目前的处境虽未到四面楚歌,但危机就在眉梢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该如何是好呢?他皱缩著眉头深思著……“嗯?” 窗外不寻常的杀气令他浑身汗毛为之紧缩,他才起身,一柄飞刀已经穿透了纸窗,朝他所坐的地方直射而来,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此刻那柄刀会是插在他的胸口,而非椅背上。 他一滚身子,重新站定,迅速地打落烛光,低声喝道:“来者何人?” “交出我们的人,关宇朝,否则下一把飞刀就不会让你躲过!”冷颤的语气,随著三道黑影翻窗进入。 “你们的人?” 他的疑问还没有获得回答,床上的人儿却被这番骚动所惊醒,炎华揉著双眼坐起身。“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 “炎华,你没事吧!”温柔的男音问道。 炎华眨眨眼,好熟的声音,这莫非是……她看著三名不速之客以难以置信的语调,有点恐惧又有点喜悦地问道:“四……四郎哥,是你吗?” “还有你师父和黑蝴蝶呢。我们来救你了。”四郎高兴地回道。 黑蝴蝶持刀指向关宇朝的胸口。“我们马上就杀了这王爷,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炎华诧异地起身。“慢著,不要杀他。” “嗯?”黑蝴蝶疑惑地抬抬眉。“你在说什么,炎华?” 她缓缓地走到关宇朝的身边,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他面前说:“请你们不要杀他,拜托。师父,徒儿不肖,请你答应我,不要杀他,好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移动身形来到黑蝴蝶身边,按住她的刀。“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炎华。这段日子,恐怕你有很多事得交代一下。” 炎华点点头,看向关宇朝。“可以吗?先让我和师父谈谈。” 他把双手放在她肩上,无言地给予她支持。 她与关宇朝的命运,从这一刻起有了生死与共的转变。 第九章 烛光摇晃的屋子里弥漫著沉重。 只剩下师徒两人的对谈,从炎华说完了这段日子自己与关宇朝如何由敌对走到今日的相互了解,始终保持缄默倾听的秀气男子,到最后仍是不发一言地坐著。炎华试著从“师父”脸上读出任何他的想法,但还是失败了。 从自己被师父所救至今也有十年的岁月,但岁月显然还忘了他,那张始终俊美年轻的容貌,几乎想让人问一声他倒底是神仙还是人的脱俗气质,也一直是炎华心中秘密爱慕的对象。淡淡的憧憬,超出救命恩人的情分,亦远非师徒关系简单能注解的爱意,当自己心中明白这份爱没有机会成长的同时,她便相当认命地失恋放弃,不顾为师父制造困扰。 直到关宇朝出现,炎华才真正看清自己心中对师父的“单相思”有著多么不成熟的一面。她与其说“爱”著师父,不如说那是接近早已失去的父兄爱与师徒情,外加他一直是周遭所有人注目的出色男子,一种因为向往而非激烈爱情所诞生的错觉。 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凝视著师父,而不会再对他有著错误的恋慕。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那怕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为这份爱努力,让她了解自己内心藏有多么强烈的爱,自觉自己心中对爱与被爱的渴求,而点醒她让她睁眼的男人是关宇朝。 现在,她要为了“保护”她的男人而努力。 “你变了,华儿。”师父淡淡的以她的小名唤道。“才几日不见,你变了。那个男人让你改变的吗?” “你这样问,我该怎么说呢?师父。”炎华双颊飘染两朵红云,窘困地移开眼睛。 他严肃的表情放柔了一点。“你明白自己身份与处境吗?对方可是位王爷,是你最痛恨的王公贵族,同时还曾经是你的敌人,你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可曾想过未来该如何?”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千百次。“我不知道,师父,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却又不能否认我不想离开,我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听来,似乎还有其他原因让你犹疑,不妨告诉师父,或可助你拿个主意。” 炎华简单地告诉他此刻关宇朝进退维谷的困境,以及自己成为连累他的主因,皇帝的压力、关宇朝的立场,加上她在这桩阴谋中扮演的角色。 他听完后,以一抹谅解的微笑说:“他拒绝把你交出给他们这点,为师似乎该向他道声谢。这不仅是你,也是攸关咱们‘影蝶门’的存亡。我多少有些些明白你方才保护他的原因。” “师父,徒儿该如何是好呢?我能厚颜的留下,明知自己会给辽南带来灾难,还无视这风风雨雨任性地留在他身边吗?我办不到呀。”即使现在颤抖的声音中,都随时会有崩溃哭泣的危险,但她仍旧强忍著泪水说道。 “那就跟我回‘影蝶门’吧,你身上并没有绳子绑著,你是自由的不是吗?” 翡翠眸子因泪水而更显剔透,仿佛春天沾露的草原,应该生气蓬勃的眼底,却有著无比的悲伤。她静静地任由泪水夺眶而出,不发一语。 他抬起手为她拭泪。“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流泪,要战斗。” 她微微地皱起眉,脸上明写著问号。 “我好像总是在安慰你别哭呢。还记得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哭喊著不愿失去家族,哭喊著一个人的孤独寂寞。还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吗?华儿。” 她想了想,颔首回答。 “你是不是终于找到自己活著的理由,想做的事了?” 她更肯定地用力点头。 “我不仅教给你杀人的技巧而已,华儿,这世上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人,需要护身的功夫、战斗的技巧与防御的强韧精神。你拥有这种能力,所以可以不必哭泣,为自己而战吧!” “可是,要怎么……” 他以一指止住她疑惑的唇。“先确定你真的要战斗吗?” 战斗,为了自己,为了爱,为了保护自己心里重要的人。她止住了泪,坚定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师父。” “先把其他人叫进来吧,包括你的王爷。”他拍拍她的肩说:“拟定作战计划,并不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首先,你的王爷心中怎么想的,我也要听一听。我可不会随便把宝贝的徒弟,交给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 她破涕而笑,因为师父平日冷肃的脸上,竟能有“调侃”的表情。 关宇朝默默的打量著被炎华尊称一声“师父”的男人。以他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眼力,轻易地看穿对方那不动声色的表情底下,也同样在衡量他。耳中听著炎华的介绍,心中却对这名男子在炎华心中占据多少份量,感到怀疑与几分不快。 炎华已是我的人,你这半途冒出的程咬金,休想再把她夺回去。关宇朝不觉地用眼神如此说著。 你若对自己毫无自信,那炎华我就随时带得回去。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回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再对看下去,这里都要冒出火花了。”出来打圆场的是炎华口中的“四郎哥”。依他看是位过度脂粉味的男子,虽然是男人却生著一张媲美妲己、西施的丽容,让人不禁感叹他生错了性别。 “我知道你们这种棋逢对手想要互别苗头的心态,不过我们这会儿不是敌人,而是为了炎华想要解决目前辽南王府的困境,不是吗?所以,王爷请你先放下那好斗的眼神,还有义弟也不许再用挑衅的态度对待人家。”四郎委婉地说。 关宇朝浅浅一笑。“在下并非好斗,只是有些手痒。”接著看向那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说:“另日若兄台有闲暇时,不妨再来拜访,我很乐意与你切磋切磋武艺,不论输赢纯粹比划而已。” “我出手向来不儿戏,敌存我亡,我生彼死,干的是杀手以命赌注的行业,恐怕是不能陪王爷打发时间了。”他也同样以一笑回答。 关宇朝扬起一眉。“好冷酷的原则,想必葬命在兄台手下的人命不计其数□ nb462□。” “客气,王爷战功辉煌,斩敌无数,岂是我们一介小民能及。”他淡言。 “够了。两位都是顶天立地的出色男儿,一位傲气霸天,一位孤高冷绝,你们没有需要对立的理由,我们也不是来找碴的……呃,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救炎华而来,不过现在已经没这必要,咱们也别废话,快快进入主题吧。”四郎快刀斩乱麻地切断两人的你来我往,说:“炎华,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下子被点名,心儿猛的一跳,她左边是关宇朝右边是师父,所谓两面难做人,早已是坐立不安,她不禁有些怨怼地望著四郎。 “瞪我也没用呀!”暗地摇摇头,四郎没有发出声音,以嘴型说著:“再不想想办法,这里会先血流遍地。” “你可以大方地说出来,四郎。我们也都看见了。”冷冷地告诉义兄,师父和缓了神色说:“我不会和王爷打起来的,没赚头的生意我不会做。” 他从眼角看到王爷不悦地压低了半边眉,还注意到炎华局促不安地绞著手,白蝴蝶虽然安静地站在角落,但脸上表情也不免有点意外。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自己鲜少使用如此明明白白的态度,对待任何人。 但是,关宇朝不是“任何”人。他是半强半骗地拐走炎华的心的男人。 自己一手细心栽培培养长大的徒弟,竟然如此短短几日内从含苞待放,清纯活泼的少女,转变为眉目间绽放艳丽动人的情色、言谈处处流露著她对关宇朝的心,一名追求爱的女人。就像看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亲,痛恨拐走自己手上的一枚明珠的恶狼,怎能不让人多讽刺几句。 他可以接受关宇朝的前提只有一个,因为这是炎华自己所选的。 “王爷,你大可不必感到生气,我这句话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我的徒儿。你总不希望我们俩斗得两败俱伤,她在当中不知所措吧?”他缓缓地伸出和平共处的友谊之手。“华儿挑中你,虽非我预料中事,也非我乐见,但我就姑且先将她交给你,未来华儿要是对这选择后悔,我们影蝶门随时等她回去。” “不会有这种事的。”关宇朝断然地说:“她晓得,要她说出一句回‘影蝶门’ 的话,我就毁了影蝶门,让她没有回去的地方。” 炎华一旁倒抽口气。 他反倒笑了。“看来,你爱我徒儿爱得很深呀,既然如此,就好自为之,别让她后悔。” “师父!”炎华还未从关宇朝口中听过一个半字“爱”,此刻被师父这么一说,她反而有种往自己脸上贴金般的羞恼。“我的事就别说了,先谈正事。” 他顺著炎华给的台阶下。“也罢,为师的再多嘴也只会惹人厌了。王爷,你可知何人安排那么多暗杀者,想要在京城除去你?” 关宇朝毫不思索地说:“你问我的敌人有多少,我只能说:‘数不清’,想要关某项上人头的人,从当今圣上到关外蛮人都有。但他们都知道,辽南是我的地盘,想闯进这儿来取我的命,难如登天,所以他们等待我到京城的机会动手,这并不稀奇。” “朝廷上呢?大内里呢?”他指引地说:“这里面有没有谁对于王爷的存在感到非常棘手,甚至不惜花上千两也要除去王爷……您总不会一无所知?” 关宇朝眯起一眼。“你是试图让我猜出是谁找上你们影蝶门,派人来杀我?” “影蝶门有影蝶门的规矩,就算任务不成功,我也还是不能透露雇主的姓名。 但是,方才从炎华的叙述里,有一位相当身份的人出现,而他……出得起千两黄金。” 自认已暗示得十分明白,他停口。 “朝廷……大内……不是圣上……”鹰眸犀利的一闪。“张公公。” 他勾起唇角。“相当聪明。此外,还有。” “还有?”关宇朝抿紧唇。“莫非是那家伙。” “如果你心中有底,那么我们想解决对方就非难事了。”他胸有成竹地说:“最重要的一点,你应该晓得了吧?” “他们为何要杀我,你想知道的就是他们的目的,是吗?” 他点点头。“知已知彼,我知道谁要杀你,你猜得出他们为何要杀你,那么现在就是两个方案。一个是杀掉那两个想除掉你的人,但得暗中进行。这个法子并不能保证圣上就不会追著你的身影,继续派人或想其他阴谋陷害你。第二个,则较为一劳永逸,利用他们非要除掉你不可的‘理由’,反过来制住他们,牵制对方不能有所行动。如此一来他们投鼠忌器,以后不但不敢玩阴的,还得保护你,帮你在圣上面前做挡箭牌。” 听完他的分析,关宇朝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看来自己对于“影蝶门”不过是区区靠杀人作买卖的非法组织的观念,得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论是这名有著冷酷眼神、精辟分析的智慧型杀手;或是一脸祥和、仿佛与世无争的美型男角,都非池中物小角色,能聚集这些菁英的“影蝶门”到底是怎样的卧虎藏龙处,他开始有些好奇了。 “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四郎苦笑地说:“你们俩谈得高兴,我们三人却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你们打的哑谜……王爷,你可以说明白些,让大伙儿也了解吗?”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关宇朝双手抱胸,冷静地考虑著。他现在心中怀疑的那两人勾结的理由,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点,但这当中有些许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他们即使除去他,未必能保全那重大的秘密……一旦东窗事发,反而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王爷有何难言之隐吗?”四郎忧虑地问。 深叹一口气,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当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后,得知这秘密的人,就得和他同舟共济——这是为了国家社稷、皇朝未来,他不愿揭穿事实,更不想让更多人卷入这段风波。尤其是炎华,为过去的愚蠢付出代价的只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跟著受难。 不知不觉地,他视线瞄向炎华胸前那串金色项炼——自己该说出来吗? 炎华仿佛心有灵犀地摸了摸项炼,然后她美丽的绿眸刹那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亮了起来。 她解下了项炼,直直地拿到关宇朝面前说:“和这项炼有关,也和你的命有关,这项炼中的重大秘密,就是今天你被人追杀的理由,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不能再逃避了。纸终究包裹不住火。他一直晓得这项炼中所藏的秘密是超级火引,但却又为私情而保留它至今,也许该是面对它,灭火的时候了。 “你可以将它打开来看。”他淡淡地说:“钥匙就是扣环处的小锁片。” 战战兢兢地取下项炼,在大伙儿的注视下,她拆下锁片将它插进炼坠的黄金小方盒中,向右一转喀答地打开了盒盖。精巧细致的小盒内以相当紧密的手法填塞著一颗蜡丸。 颤抖著手,她将蜡丸捏碎,一张薄薄的绢纸掉落桌上,摊平后占据半个桌面的纸上有著秀丽的笔迹,书写著相当长篇大论的文字。 写信的人自称“慕娘”,写给“朝”,内容言词都非比寻常的大胆、激情,可以看见这名女子对于情郎的爱意浓烈、缠绵,思念深深切切,但是最令人惊讶的部份并不是“情书”这点,而是女子在信上写著:“即使妾身此后终生无法与郎相见,但思及腹中孩儿呱呱坠地后,妾身便可日夜与郎的血肉朝夕相守,妾身不由悲中带喜,这孩儿将是我俩爱的最佳见证,郎为月妾为一溪池水,岁岁年年水中月心不变……”。 每个人看完后脸上都显现不同的表情,炎华的疑惑、四郎的惊讶、她的师父则带著几分已有预料的神色,加上关宇朝处之泰然的镇静。这其中唯一没有什么表情,而又事不关己的人恐怕就是黑蝴蝶了。 “慕娘……是谁?”炎华可能是在场人中,心中最痛的一个。“你口中的初恋情人就是她?” 关宇朝尚未回答,四郎就插话说:“等等,我记得当今的皇后闺名中有个‘慕’ 字,你该不会……那这信上的孩儿……不会吧!” “也就是说,当今皇上的唯一独子,也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并非圣上的血统,而是你与皇后的私生子。”冷然地,炎华的师父道出结论。 “皇后!”炎华霍地摇头站起。“骗人的,你和皇后……这……你们……怎么可以……”她无法继续言语地瞪著桌上的薄绢,他的初恋情人竟是皇后,一位理应母仪天下,为天下人所敬重的女人,不但欺骗了天下人,生了关宇朝的孩子,且有朝一日将成为未来的天子?! 她不知道哪一点对自己而言冲击较大。是关宇朝罔顾君臣伦常,寡廉鲜耻的与皇后偷情;还是他的初恋情人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为女人她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更是他们之间不但有著情欲关系,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或许上面这些都不重要,她此刻胸口疼动不安的原因,其实是她看完信后那最大的恐惧——关宇朝是否还深爱著那位被深锁皇宫大内,却还是口口声声爱他至死不渝的女人! “炎华……”关宇朝对她伸出手。 霍地,她愤怒地大叫,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她摇著头倒退两步,大叫:“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炎华!” 关宇朝追著她出了房间,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坏人了,破坏人家小两口的幸福。”四郎摸著脸颊说:“我们不追究这事情真相就好了。” 黑蝴蝶皱起眉头。“四郎哥此言差矣,坏事是他做的,怎会变成咱们是坏人。 花蝴蝶若睁开眼要跟咱们回影蝶门去,不更好?那种麻烦的爱情,不要也罢。” “萤,你还不懂的。” “师父,徒儿哪儿不懂了?” “痛苦与麻烦,也属于爱的一种。以后你若遇到值得你交心的男子,自然就会懂得。” 她默默地望著师父,双眸中有著隐藏的哀怨。 “炎华!” 在她冲进马厩,快要跳上其中一匹马前,他拦阻下她。 “放开我,你这个无耻狂徒,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去找你的皇后陛下偷情去呀,缠我这种卑贱的女人有什么好处,又不能让你的儿子当上皇帝!”她气得双眼冒火,口无遮拦。 捉住她的一臂,他以手背轻拍她的脸颊。“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他索性以自己的口封住她反抗的唇,以力量与气势压倒她,就算被她咬了一口,他也不停长吻,直到怀中的人儿安分下来,放松了浑身的力气,他才缓慢地抬起头,小心凝视著她的眼眸说:“现在我眼中的人是谁?炎华。现在我怀中的人又是谁? 炎华。这些你都看不见、听不到或是没有感觉吗?” 他将她的头压入自己胸口,整个人环著她,温柔地抚摸著她的发说:“听见了没?这是我的心在说话,它想说什么,你要听明白、听仔细。”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回荡在胸口在耳中。“我爱的人就在我怀中。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不可思议的,、骚动的心、波动的不安、激荡的愤怒,爱憎化为单纯的喜悦。 炎华晓得自己的心已被攻陷,那怕被骗,有这一刻的回忆,她已不枉此生。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著彼此,任由四周散落的雪花,将他们埋没在这片洗涤心灵的沉静中,确认这份爱。 “我与她的相识早在她入宫前。”稍后,等到炎华平心静气后,他以描述过往的平淡口气说:“一次京城的赏花宴,参加的人彼此都以面具遮脸,谁也不晓得谁是谁,我救了被几个小混混纠缠的她,结果护送她回家时,才晓得她是当时中书王大人的女儿。” “我们很快陷入热恋。当时年少的我狂傲不羁,宫里宫外的风评都不好,她却不在意那些事,我作诗她吟赋,我打猎她伴游,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引起王大人的注意,他认定我意在玩弄她女儿,即使我说我一根指头也没碰她,他依然想尽办法要分开我们。甚至不惜把女儿送入宫中选秀。 “当时尚未登基的太子一眼看中她,硬是从我手中把她抢了过去,从下聘到迎娶都趁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进行,等我回来时她已身为人妇,还是我表弟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刚知道这事,我误以为她攀附皇族为求荣华出卖自己,她的背叛对我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所以我自暴自弃、放浪形骸,玩得更凶了,连那时的先皇都看不下去,命我离开京城好好去反省一下。离开京城前夜,她来找我……瞒著周围的人,只身来找我,对我诉说她无法忘情于我,始终爱我如一,她嫁给太子是她爹以死相胁,逼不得已的决定。 “那时的我,既被圣上逐出朝廷,失了前途,心中又充满对她的愤恨,丝毫无法把她的解释听入耳。我冷言冷语地要她滚,说我不想再见她,也打算把她给忘了,要她别来烦我。她伤心地哭著、求著,发现到我已冷了心铁了意,最后她对我提出一个请求。 “她要求与我共度一夜,我应允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满腹怒火,一心想报复她与夺人所爱的表弟,做出那愚蠢的决定,实在可笑。但因果循环,当数月后我收到那封密函时,你可以知道我心中有多大的震撼。我报复到谁了呢?她又得到什么呢?”我们谁也无法承受的秘密。她认为她找到我终生的把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抗死生下我孩子,冒充太子一事,我却明白在我心中只想把一切忘掉。 “当作对自己的警惕,当作对自己不许再做蠢事的告诫,我把这封信锁进金链里,发誓要带著这份秘密直到我化为一捧黄土为止。”他沉重地说完往事,握紧她的手。“我不需要人来赦免我的罪,也不打算向人告解求助,我只想你明白我留著这项炼绝非为了缅怀一段过去早已褪色的爱,也并非我心中还残存任何对她的情。 你能懂吗?” “笨死了,那女人。”炎华哼地说:“白白放走你这条大鱼,让我渔翁得利,我可不会把你还给她,知道吗?” 再一次,她新鲜的反应刺激了他,关宇朝明白自己永远也猜不出她口中会吐露出多少令自己惊奇不已的话。 “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解释成——你会永远守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哼,你想得美。守著?我吃掉你更快。我会一口口地吃掉你,连你的骨头都不留,然后就没有其他女人能够觊觎你了。”她边说边行动,开始朝他的脖子进攻,每咬一口她就说:“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这里、这里都是我的!” 顺势被推倒的他,唇角泛著微笑,摸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纤细身子。“你还真是不懂情趣的女人,这时候满脑子只有‘吃’这件事吗?我宁可听到你的小嘴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爱我。” 粗鲁地扯开他的衣襟,转而攻击他平坦光滑的胸膛,她哼哼地说:“你想得美,爱哪是用说的,我要你用这身子老老实实地体会我这份心,要是你敢糟蹋我的心意,我就十倍地糟蹋回去。先声明,我既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懂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爱情游戏,所以我要的东西就全是我的,我要霸占这个位置,谁也不许来抢。” “你这番心意,我欢迎之至。想我好不容易有今天,能拔除野猫的爪子,又好不容易在你身上系住我的所有标记,怎会不乐见你的积极呢,娘子。”他的手指悄悄地钻入她裙下,摸索著她白嫩的腿。 “你叫谁娘子?”她闷气地忍耐著他嬉戏的指尖,她都还没为他热身,这家伙就已经激情难耐了吗?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他循著小腿肚儿爬入了浑圆挺翘的臀部。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融化在自己的手指下,化为一池春水。 “我可没听到谁向我求……啊……婚……讨厌,你摸那里呀!”这人真过分,得寸进尺,想用这招叫她无法招架吗? 他掐掐她的小屁屁,以自己的灼热的坚挺,传达他的热情,不停地揉弄著她趴在自己身上的腰说:“都做过这么多夫妻才能做的事了,你还能不嫁给我吗?娘子。” “我……关宇朝……住手……谁要嫁……一个连求婚都不求的男人!”她终于发现自己处境大大不妙,慌张地想要离开他的身子。 他顺势一个逆转,把她压在自己身体底下,绽开坏坏的笑容说:“谁说我没求婚了?我用身子来求婚呀。你若是不肯,我就破坏你的名节,让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不得不嫁给我为止。到时候挺著便便大腹和我拜堂成亲,丢的可是你的脸。 如何?娘子,嫁是不嫁?” 她捉住他的发,以冒火的绿眸说:“没那么便宜你,我要你跪著向我求婚!” “这是挑战吗?”他解开自己的衣物,覆著她说:“咱们就来听听你的身子怎么说。” 小小的马厩中,不一会儿充满了激情的呻吟,当中还夹杂著她的叫骂。 半个时辰后,回到屋里,他们狼狈而不整的衣装,让三人瞠目。 “炎华,你的发上还有稻草喔。”四郎好心地说。 “哼,不像话。”师父撇开眼。 “唉……花蝴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黑蝴蝶摇著头。 炎华恼羞成怒地跺脚。“好嘛!好嘛!我就是不知羞耻、没有自制心又专门闯祸的笨蛋行了吧!我自己说,我们刚刚在稻草上打滚亲——呜呜!”最后一个“热” 字还没出口,已经被关宇朝给挡下。 他掩住她的嘴,对著三人说:“我和炎华的私生活不重要,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接下来的计划才是重点。如果先前的谈话还有效力,我需要在场诸位的一点助力,你们可愿参与?” 炎华咬他一口,重获自由地说:“还用问吗?四郎哥、师父、黑蝴蝶,没道理不帮助我们,否则就不会在这儿了。” “王爷心中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计划呢?”四郎接口道。 “简单一句话,个个击破。”关宇朝下定决心后,重现他过去被人称为猛虎的锐利面目,斩钉截铁的说。“我要一劳永逸地把这些朝廷的麻烦风波赶出我的生活,不论谁都不能威胁到我辽南的和平,就算是圣上也一样。” 该是这桩阴谋下台谢幕的时候了。 第十章 “中书大人回府了!” 结束一天繁忙的朝政,在众多左右护卫下,回到家中,他立刻斥退下人们,把自己关入书房内,慰劳自己的辛苦而倒酒庆贺。 脸颊不由得抽动,强忍已久的笑意,在此刻四下无人之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他放声大笑,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今天圣上已经派人起诏,等这份诏书送到辽南王府,那姓关的死期也到了。 他相信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把女儿送进皇宫,踢走关宇朝这个妨碍者,他就是未来天子的外祖父了。从此他们一门可平步青云,靠著天子吃遍山珍海味、享尽荣华富贵。那怕这个天子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早就知道当今圣上因为年幼的一场病而失去生儿育女的能力,当年为太子看病的御医,不敢把这消息告诉先皇,怕自己因为医术失灵而被砍头,只好找他这个好友喝酒诉苦。 他也是抱著死马当活马医,如果女儿嫁给太子后,始终不能生儿育女,也不用担心其他嫔妃会抢去这份殊荣,后宫反而会更加稳固,女儿也只需要领养一位身份相当的王家子弟来当太子即可。想不到,女儿竟然意外怀孕了,他半信半疑地等到女儿生下男婴后,偷偷找来女儿身边一位贴身女官,问清楚原由,这才让他掌握一个足以左右自己一生梦想的大秘密。 女儿生下的皇子,其实是关宇朝的种! 他一直战战兢兢,深怕关宇朝会利用这点反咬自己一口。然而多年来这小子都深居辽南,远离朝廷,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若非太后生日这个契机,才能得到除去他的机会。 除去了关宇朝,再暗中与张公公里应外合,阴谋设计圣上的餐饮中添加少量金粉,日积月累个三五年,就可以让圣上“安享天年”,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美梦——将大唐的天下纳入他的口袋中,世世代代享受不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样都止不住这志得意满的笑。 “能让中书大人深夜如此开怀大笑的事,不知我可有荣幸一听。” “是谁?”他慌张地起身四处探望。 从天顶的横梁处飞跃而下,半罩面的黑衣男子冷冷地说:“王爷真健忘,不久,前您还曾托付我一桩‘任务’,现在就忘了吗?” 他认得出这个声音,他松口气改而厉声地说:“我不认识你,快快从这儿滚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人进来了!” “王爷,我们影蝶门的伙伴承蒙您的照顾了。” “呸,没办成还有脸来吗?告诉你,我没要回订金的一百两,已经是很客气了。 别以为我还有更多的金子给你们。” “伤脑筋,我们干的是杀手,却不是‘强盗’。您这样侮辱我们,实在叫人很不愉快。”男子刻意悠哉地走到他面前的榻椅坐下。“我今天的拜访,为的是别的任务,来跟您打声招呼。” “别的任务?”他脸色一变。“你……有人想杀我是吗?来……” 咻的飞刀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中书大人立刻动也不敢动地僵立在原处。 对方这一记警告,让他知道等到属下赶到时,这男人早已轻易取下他的首级离开,但是他还没有死,说不定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 “对、对不起——我方才一时口快说错话了。请壮士原谅。咱们好商量,有人出银两要我的命,我就以双倍,不,三倍的价格买回我的命。”他双脚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唉,您还是不懂。如果这任务要的是您的头,现在它就不会连在你的脖子上。” 男人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腿,撑著下巴叹气说:“您怎么老是搞错呢,咱们影蝶门的原则有三:一、不论任务成功失败,订金不退。二、一笔买卖不做两次,也就是说有人买你的命,我就不能让你买回去。三、不做亏本生意,也就是说人家买一条命,我们不杀两条。懂了没?” 中书大人的脑中此刻早已一片空白,哪还记得住这许多,但他还是猛点头说:“懂、懂、懂,壮士说的我都懂。” “很好。”男人带著笑意说:“搞清楚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敝门。” “没、没问题……”他抹著汗,看来自己小命可保。“但,不知壮士来意?” “喔,对了,忘了讲正题。”男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受人所托,来传达一件事。这是你女儿写给某位王爷热情的信……哎呀呀,可不是我说的,您这位女儿和您一点都不像,说话清清楚楚的。” 他全身一震,走近一瞧,的确是女儿的字迹,仔细一看……这、这、这……他怎么会生出这么笨女儿,竟把天大的秘密写在这种地方!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欲毁去那封信,但是对方比他动作更快地收回去。 “你该晓得这信若进了圣上眼里,会发生什么事吧?您的女儿可会因为欺君大罪,连杀九族喔。” “不、不会的,关宇朝不敢把信拿给圣上看,他也一样会被砍头。” “嗯,说得好。但是他砍不砍头不要紧,你的头肯定不保。你想要小命吧?中书大人。”男子把信收回怀中,起身冷冷地说。 一招棋错,全盘皆输,自己没有任何赢面,只要关宇朝手上有这面王牌,他就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当前的危机,是一旦关宇朝奉圣上的诏书回朝,将一切摊开来说,那么自己的命就——一想到这儿,他不禁汗流浃背,颓然跪倒在地。 “壮士,请救救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要知道,关宇朝的生死就是你的生死,不想死得太早,就安分守己一点,做你的中书大人就好,别妄想太快。就算将来太子当上皇帝,这封信也依然有效,明白吗?” “是,壮士教训得是。但是张公公那边……” “真可笑,你们宫中黑吃黑、狗咬狗不也是常有的事吗?勾心斗角是你们的专长,我的专长是杀人。所以要怎么解决张公公就看你自己了,别想我会帮你想诡计害人。” “是,小的明白。我会想办法,绝对不会伤到关宇朝的半根汗毛,还请壮士转达,我愿意和他和解,不、不,从今以后别说是妄想与他作对,我绝对以王爷马首是瞻,不会再有任何异举……还请壮士向王爷说一声,这信……绝对不能让圣上知道。” “了解就好。” 黑衣男子吹熄书房内的灯,眨眼间就离开了。 中书大人一脸死灰,他晓得自己刚从鬼门关前回来,今夜是别想睡了,至少明天早朝前得想出个法子,怎么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张公公身上,否则他自身难保呀。 幸好他事先留一手,还有张公公可作替罪羔羊。万幸、万幸。 离开中书王府,黑衣男子使出飞檐走壁的轻功,越过一户户人家的屋顶,晃到京城内向来灯火通明的平康里,闪进一道隐藏在小巷的暗门内,穿过舞榭花台,攀上一道楼梯,进入顶端的阁楼处。 “我回来了。” 摘下面罩,一身黑衣的四郎对著房间里的人粲然一笑。“瞧你紧张的模样,有我四郎出马,还会有不成功的事吗?中书大人连屁都不敢放,乖乖地跪在地上发誓他绝对不敢再犯了。” “你说话还是如此夸张。”一袭白衣的凛冽男子挂著没有表情的脸色说。 “你虽然是炎华的师父,可不代表你是我师父,别摆那副臭脸给我看。”四郎颇有微词地说。“好歹我任务是成功的,你那边呢?” “我,还早你一步回来。凭什么你四郎能做到的,我会失败。” “失言、失言。”四郎笑著。“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张公公以为我是中书大人派来的杀手,气得口吐白沫。我躲在一旁偷听他破口大骂中书大人狼心狗肺,说什么他要到圣上面前去告状。看来……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互咬对方自暴罪状的日子也不远了。” 四郎吐吐舌。“看来你那边更有趣。” “有趣并非重点。” “好、好,你这正经八百的模样教人气闷啊。”四郎也走到桌前坐下说:“但,我还是挺佩服炎华的眼光,她挑中的男人实在厉害,能在短时间内看破一切格局,捉到对方的弱点,安排出这三场连环戏,个个击破,让他们败在自己的错误下,不是普通人能想得出来的点子。” “炎华是我徒弟。” “看你得意的。”四郎取笑地说:“要不要喝酒?祝你那徒儿能早日幸福,也预祝他们未来多生些徒子徒孙,好让你当上师祖。” “多话。拿酒来。” 四郎不点破他故作冷漠语气下的开心,取来一壶美酒与两只玉杯,这样美好的月色下,不需要言语,只要与知己至交如此对饮三杯就是人间最大的乐事。 “明天朝堂可有好戏看了。”满足地对干了一杯酒,四郎微醺地笑道。“但愿事事顺利就好。” 他不言语,默默地喝掉手中剩下的酒,心中也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但愿明天关宇朝与炎华的计划能进行顺利,他们也可放下胸中的一块大石了。举壶再为自己和四郎添了杯酒道:“陪我喝到天亮。” “那有什么问题。”四郎开怀地笑说:“就让我陪你这心情郁卒的师父,度过这嫁掉‘徒弟’的惆怅的一夜,安慰安慰你这可怜人吧。” “哼。” 四郎清朗的笑相映著月色,连漆黑的夜也显得温柔了。 同样的场景,再度上演。 “圣上,圣上,小臣有要事相禀,非常重要的大事非得告诉您不可呀。”中书大人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闯入皇帝的寝宫。 “国丈,什么事不能等到早朝再说,非在这时跑来不可?”皇帝一脸不悦地喝道。 “小臣昨夜收到一个重大情报,不得不来告诉圣上,怕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事?” “张公公图谋对圣上不轨,那位小全子公公的死全是他栽赃嫁祸给王爷,纯粹是想先消去圣上身边得力的大将,然后在圣上的餐饮中下毒,企图毒死圣上。请圣上明察。” “有这种事?!” “臣所言句句属实。岂敢欺骗圣上,请圣上立刻砍了张公公那叛贼的头。” 皇帝却在此刻愤怒地大叫:“叫我砍他的头,我还正想要砍你的头呢!张公公,你给我出来。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即刻砍了你们两个的人头。” 中书大人惶恐地抬起头,看见抖动著一身肥肉对自己横眉竖目的张公公,正左摇右摆地从皇帝身后走出来,噗通地跪在皇帝面前说:“请圣上相信奴才所言才是真的,中书大人企图谋害圣上身边的亲信,指派杀手来杀我不说,还曾经找奴才一起设计陷害王爷,那小全子公公也是他的手下杀的。不信的话,我这儿还有人证,证实中书大人居心不良。” “没这回事,全都是张公公的诬指。”中书大人指著张公公说:“你好大胆子,竟把所有的罪状推到我的头上,这根本全是你的主意,是你先说要谋害王爷,然后让圣上提早驾崩,你好掌握宫中所有势力!” 张公公也一口回咬:“不,你才是,妄想让自己女儿当上太后,稳固自己势力,不惜把我拖下水,现在还想叫我当你替身赎罪,你休想,想得美!” “两个人都给我住口!”皇帝破口大骂:“两个蠢货,你们现在所讲的一切全部都到刑部说去,来人呀,把他们俩都打入大牢,听候审讯!” 左、右侍卫们押走那两个一路上仍然不停互相叫骂的笨蛋后,皇帝的满腹怒火尚未平息。一个是自己事事依赖、视为心腹的张公公,一个是皇后的亲父也是自己右臂般相助的中书大人,这两个人竟然意图对自己不利,这口气实难下咽。 先皇总是不相信自己治理国家的能力,现在他老人家在天上看见了这一幕,定会摇头叹息,说这一切都是他认人不清、识人不明。但那又如何?他是天子,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他的天下,他可以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 就算是关宇朝也一样。 只要他不理会张公公或中书大人的话,他可以照旧以那些诬陷的罪名,除去这个一直有如心头刺胸口针的表兄,让这人永远不在自己的天下里,刺激他的自卑。 “来人呀。” “圣上有何吩咐?” 想要扫除这口闷气,也只有尽情的杀戮能满足自己。“去告诉皇后,朕要去御林狩猎,叫她陪我一块儿去。” “可是……皇后曾说今天要……” “闭嘴,照朕的旨意去传达,就说不许拒绝。”哼,那冰冷如霜的女人还能耀武扬威多久,他就快可以废掉她这皇后,中书大人的事给了他绝佳的理由。反正当初不过是为了气关宇朝才会非要她不可,现在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还留著那女人有何用。看在她替自己生下太子的份上,他可以不杀她!但是他不想再忍耐她那张永远不屑于他的脸。 大队的人马奔驰在皇宫御林里,数十只的猎犬在一声号令下,齐向前奔,咆哮地朝著猎物的足迹与气味追去。皇帝一下子就甩开随从,也远远地把皇后抛在脑后,策马狂奔。 他看中一匹花鹿,正想取出弓箭瞄准它时,一支笔直的箭稳稳地越过他,抢先猎去他看上的公鹿,鹿儿应声倒地,皇帝也气得满脸通红。“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抢去朕的……关宇朝,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指名道姓的人并没放下手上的弓箭,相反地他重新换上另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拉满了弓,朝著皇帝的方向。 “你……你好大胆子!这是皇宫岂容你撒野,你打算谋杀朕吗?啊、啊!”皇帝紧张的气氛传至马儿,马儿焦躁地嘶鸣著,一抬腿将马背上的皇帝给摔了下去。 “侍卫、禁卫军、来人呀!” 皇帝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同时,也看见了一小批禁卫军朝这儿靠拢。“看见没有? 朕有军队保护,你休想乱来。” “军队?再看仔细一点,皇帝表弟。”关宇朝黑眸残酷地闪烁著笑意说:“你所谓的军队,全部都是我的人所改装的。” “什、什么?!你——何时收买了朕的军队……”皇帝匆忙地搜索著那群军队中可有自己熟悉的面孔,结果一名也没有。 “禁卫军统领和我是至交,我们不过是说服他皇帝的保护今天由辽南的菁英来负责而已。让我们好好谈谈吧,皇帝表弟,咱们表兄弟之间早该谈谈了。从过去到现在,想必有很多话该说。刀奴、剑奴,好好守著,不许让任何人来打扰。”关宇朝下了马,向皇帝伸出一手,助他站起说:“咱们就一次解决这些问题吧。” 另一方面,皇后在宫中女官们的护从下,远远地落在皇帝的身后,正在凉亭中喝茶休息。她才喝了一口茶,就见左右的女官们纷纷倒下。 “怎么……” “别动,皇后。”一柄刀随著这句话架在她颈上。 “你是谁?”她瞪著这名闯入的女子喝叱:“想对妾身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告诉你一句,别再对关宇朝存任何幻想了,就算你想用太子绑住他也是没用的,你加在他身上的重担,我会为他卸下,聪明的话,就断了对他的思念,这样对大家都好。” 皇后身子晃了晃,她苍白地回眸看著这名艳丽又气势逼人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一名知道你和关宇朝的过去,并且决心不会让这段过去阻碍他的未来,打定主意要和他幸福过日子的女人。”炎华笑了笑。 “你……是他的新欢?”关宇朝身边竟又出现别的女子。 “你要这么说也无妨,但正确的来说,我是他未来人生的伙伴,我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如果你打算继续干扰他的生活,我就是不惜冒杀头的危险,也要保护他到底。”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及太子的事。”皇后婉约的丽容不甘心地扭曲著。 “不只知道,而且……”炎华取出挂在自己胸前的金链子说:“连秘密的证明都在我手中!这是他把生命交给我的证据。同样的,我也把我自己的生命交给他,这是当初你没有办法做到的事。你是个笨蛋,选择了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不相信他的爱,现在就爽快地放弃他,别再用那件事让他痛苦了。” “痛苦?”皇后咬著下唇。“痛苦的人是我,我才是必须和那色鬼皇帝天天过活的女人,你了解被关禁在深宫中是什么滋味,被自己不爱的男人糟蹋又是什么滋味,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炫耀你和宇朝的关系!我为何要放弃,太子是我唯一能连系他与我的桥梁,我要让他一辈子都知道他不能逃离我!” “错了,太子不是桥梁,只是你狡猾的证明、你胆小的证据。我不会让你用这种手段来限制他的。” “你想杀了我?好呀,你动手,我乐于为爱死在你的刀下,这样宇朝他就永远是我的!” “杀你?”炎华觉得这句话荒谬不已。“说反了吧,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只存在他过去的女人。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手法不会有用的,我不会让你用过去把他囚禁起来,我已经解放他了。” “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你这个抢别人汉子的贼猫。你会不得好死,就像上一个企图抢走我在宇朝心中地位的女人一样,她妄想替关宇朝生孩子保住她的地位,我就让她死得很难看。” 炎华惊讶的瞪著她。“你,杀了他的前妻吗?” “没错,女人生产时最痛苦也最虚弱,想要杀了她,只要收买产婆就行了。” 皇后显露阴毒的一面说:“我得不到的,谁也不许有。谁都不能和我的宇朝享受天伦之乐,谁都不许。” “咋,原来我在和一个疯子说话。”炎华收起刀,冷冷地说:“你若想谋杀我,请便。但是这回你恐怕不会轻易如愿,因为我会保护我自己,我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皇后死瞪著她说:“宇朝是我的!” “你就一辈子这么想吧。我可怜你,因为你自己丢掉了他的爱,现在他永远也不会是你的,无论是未来、以后、永远。” 炎华几乎有点后悔今天冲动地跑来见她,她本来只想见关宇朝过去爱的女子一面,却发现现在的皇后已经不是过去关宇朝爱的女人,像这样阴险又毒辣的女人已经被岁月磨蚀而改变,那名令自己嫉妒不已的女子早已消失了。现在的皇后,不是她的敌人,只是她的借镜——若是不珍惜眼前的幸福,就太笨了。 关宇朝结束了与皇帝的对话,留下他一个人在御林里沉思,回到手下的身边,也回到炎华的身边。 “如何?皇帝怎么说。”炎华好奇地问道。 揽著她的肩回到马车上,关宇朝前一刻咄咄的气势,见到她时就收敛转变为和煦温暖的心境。不可思议,只是她在身边,就可以让他既坚强又脆弱,他可以与天下人为敌,却没有办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 “他怎么说不重要,我只是明白地告诉他,我并不想与他为敌,也愿意为了大唐天下贡献心力,我不是他的敌人,除非他逼我走上这条路。” “那皇帝会乖乖的不再对你怀有敌意吗?”炎华嘟嘴,照她的意见,实在不该这么轻描淡写,应该让皇帝好好记取教训。 “谁晓得。”关宇朝耸耸肩。“你会很介意吗?万一皇帝还是紧追不放,打算对我赶尽杀绝。” “介意?我会陪你一起作战。”炎华握起拳头说:“我希望和平,但皇帝若欺人太盛,狗急也会跳墙,希望他明白这点。”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亲吻她的头发说:“有你一个人,就可抵千军万马了。” “笨、笨蛋,旁边还有人耶。”炎华慌张地推开他。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看我们有多恩爱,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有一位多么勇敢的小娘子。”他捉回她。“你答应要嫁给我的,别忘了。” “这和那是两回事。”她著急地挡住他进逼的唇说:“我没兴趣在众目睽睽下,演出激情戏呀。” 他含笑地以自己的手臂将她圈在怀中。“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笨蛋……”虽然不觉得这样有何差别,但她抗拒不了他的诱惑,迎接他火热的唇舌的同时,她还在喃喃地说:“等会儿停不下来,我可不管了。” 当著朗朗的青天,徐徐的和风,两人沉醉在彼此的热吻中,丝毫不顾四周的人,也不在乎这儿还在御苑内。 刀奴顶顶剑奴的手肘说:“咱们先走吧,等他们吻完,天都黑了。” 瞥视一眼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剑奴也颇有同感。 仰头看著炫目的太阳,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 尾声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中,两小一大的组合,悠哉地闲逛著。 炎华一手牵著小波一手捉著小海,从街头逛到街尾,两个小孩的手上已经有满满的零食、糖果,正吃得不亦乐乎。 “怎么样?如果喊我一声娘的话,就天天带你们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炎华毫不吝啬以“食物”来勾引这两个小家伙。 小波马上点头如捣蒜。“好哇!好哇!娘,小波明天也要吃糖葫芦。” “叩”,小海一拳打在弟弟头上。“你好歹也是爹爹的儿子,怎么可以轻易为了这点糖果就出卖爹爹。你知道她要咱们喊娘的意思是啥?” “好痛喔,小波才没出卖爹爹呢,小海胡说。” 小海双手叉腰傲慢地说:“我才没胡说。我听刀奴说的,他们说这红发妖女来势汹汹,当上了女主人之后,把爹爹吃得死死的,你想看爹爹被她吃掉吗?要我喊她娘,门儿都没有。” 炎华笑里藏刀地掐住小海的耳朵说道:“小家伙,不理你你当福气,当著本姑娘的面喊我红发女妖,好大胆子。” 小海一手护著自己耳朵,眼里呛著泪,一脚踢她说:“你敢掐我,好痛,放开我,我要告诉爹爹说娶你这红发女妖是大错特错,我要他休了你!” 她好气又好笑地松开手,改掐他鼻子。“你又懂什么叫‘休’了我?小鬼,不懂的话别乱讲。你爹爹有胆子休了我,我就先砍了他的头框起来,当成墙上的装饰品。” 小海嘴一扁,他的确不懂什么叫做“休”,只是经常听到管家夫妻吵架时,管家总是拉直嗓子对他老婆在喊:“我要休了你这恶婆娘!” “你这野蛮人,我要把你说的话都告诉爹爹。” “好哇。”炎华甜甜一笑。“那我就去跟你爹爹说,你前天偷亲了邻家大婶的女儿的嘴,还偷摸了西厢房里的丫头的屁股,还恶作剧地弄坏了算盘,怎么样?” 小男孩双颊鼓涨得有如小铃鼓,气得全身发抖,他握拳高喊:“你卑鄙。” “呵呵呵,你没听人说‘最毒妇人心’,我这是提早让你知道社会现实。”炎华得意洋洋地瞄他一眼说:“如何?和我和解吧,小家伙。” 小波扯扯哥哥的衣角。“小海,别跟华姨吵了,你们一吵架,华姨的模样就好可怕喔,小波会怕呐,平常华姨也对咱们很好呀,我想她不会吃了爹爹,你瞧,爹爹不是一天到晚都抱著华姨不放吗?我看,咱们就别跟她吵了,爹爹也会高兴的。” 小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开头说:“孔夫子说好男不与恶女斗,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这小鬼可真跷呀。”炎华噗哧一笑。“那就谢谢你这‘好男’,叫我一声娘吧。” 小波天真无邪地叫道:“娘!” 小海百般不愿地也跟著叫道:“ㄦ……ㄒ……ㄉ” 从这小小的一步开始,炎华发誓自己不管花多长的时间,必会融入这儿的生活、这儿的一切,在这儿落地生根,因为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可以让她哭泣、拥抱、欢笑与喜乐的臂弯。 她抱抱两个小家伙,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眼中的泪水,高兴地笑说:“走吧,你们爹爹可会等得不耐烦呢!他可是没耐性得很,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出来找我们了。” “嗯,回家、回家!”小波举高双手赞成说。 牵著他们的手,踏上归途。 “哎呀!”有人撞上炎华的肩膀。 “抱歉、抱歉。”对方低头致歉,匆匆离去。 炎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街上还真多人走路不长眼睛——咦?她脖子怎么凉凉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一摸。 不见了?那条金链子不见了!自己遇上窃贼了! 本想迈开脚步去追,但街上人多如潮水,哪里还弄得清楚是谁偷走了那条项炼。 也罢,这麻烦的东西落在不知情的人手中,也不会知道它有啥重要性的。弄丢了也好,就当告别关宇朝的过去,他们两人还有新的未来在等待! 习惯于路人纷纷回头望他的模样,他不以为意地跨步走在大街上。一手把玩著方才到手的最新收获,一边不满地说:“竟然要我这闻名天下的江洋大盗来偷这么一条小金链子,实在太瞧不起我独孤九,哧,真不懂皇后娘娘在想什么。不过拜她的福,我偷这条链子就赚了万两白银,这会儿到哪儿去花好呢?” 令路人都不由得回头侧目的俊俏男子,绽开顽皮的笑容,将链子抛到运河中,走进某条烟花巷中,消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