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可怜[快穿]》 第1章 chapter1 封择是一道游弋于网络世界的数据。 自它拥有自我意识以来,就在不曾停歇地被人们赋予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格。 人们称它为星网中最完美的“虚拟人”。 而“封择”这个名字,则是它第一次模拟人格时所被赋予的名字,它很喜欢。 好吧,身为“虚拟人”的封择一直兢兢业业坚守在自己战斗岗位的最前线,从不懈怠。 然而在它漫长生命里的某一天,面容素净的年轻女孩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出现在星际网上,她手捧着一束白色鲜花,面对它的出现,微笑着掉泪。 女孩正是当时赋予了封择特定人格的对象,也是封择每日里所谓的“工作对象”。 “怎么哭了?”他掏出随身手巾递给女孩,面色有些担忧。 “唔,大概是我太开心了。”女孩拿过手巾抹了抹眼角,泪痕拭去,脸上笑容又大又灿烂,“家里已经给我找好了结婚对象,你是不是应该恭喜我。” “啊……”封择浅意识里觉得女孩状态不太对,但被赋予的特定人格还是让他温和道,“那真是恭喜了。” “是啊,这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女孩笑着把花塞进他的怀里,仰面看着这个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他冷静克制,温柔体贴,眼底倒映的是对她浓浓的缱绻情深。 他是她的阿邵,但却不是她的裴邵。 “阿邵,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裴邵,该有多好。”女孩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轻轻一碰,带着无限的怀念与深沉的爱意,“能不能给我个奇迹……” 封择对女孩突如其来的亲密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唇上的触碰一触即止,有柔软,还有咸湿。 莫名觉得有些苦。 “你想要什么?” 身为“虚拟人”,他必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无条件完成“工作对象”所提出的一切不违背网络律例的要求。 “……活过来,我要你活过来,好不好?”女孩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沉默半晌后,眼睛里爆发出一阵光芒,“我不想嫁给一个根本不熟悉的陌生人,阿邵,你活过来,然后娶我!好不好?!” “啊……对不起。”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不,不!裴邵,我要你活过来娶我你听没听到!我要的……我要的不是网络中的虚拟恋人,不是只存在于我臆想中的你啊!” 女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白色花束,泄愤地把原本送给他的花□□成残败的模样,狠狠仍在他的脚下。她退离了他的身边,面带绝望。 封择低头看着满地残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阖下眉眼,他的声音里是温和与苦涩:“很抱歉,让你难过了,都是我的错。” “都是你的错?”女孩目光中也满是茫然,她摇了摇头,再后退一步,“不,你哪里有错?即便是有,那也是我的错吧。” “……我错就错在,不该把我的裴邵强加在你这个虚拟人的身上!” 一模一样的思维,一模一样的情感,不差分毫,别无二致。 哈,该死的别无二致! 封择沉默下来。他的人格设定是对于眼前女孩的绝对深爱,深爱到……眼前这个人不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对她产生误解,恼怒,怨恨等一切负面情绪。 更何况…… 女孩缓缓蹲下身子,环抱着自己瘦弱的肩膀不停地轻颤着。 他知道她很伤心。 上前递上一块新的手巾,这是女孩给他设定下的最温馨的安慰方式,百试百灵。 “啪——”手被毫不留情的拍开,白皙的皮肤上落一层刺目的红肿。 女孩对此恍若未见,嘴里却一直在说着抗拒的话:“你不是他,你不是裴邵,你只是串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的虚拟数据啊!” 她眼泪成河,婆娑了封择人格数据组成的冰冷世界。 “我本来就不是他啊。”随着一声叹息落下,女孩的啼哭戛然而止。她看着他,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站在原地的封择想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枝还算完整的花枝,递到女孩手中。 是不容拒绝的柔和气场。 “我是你的阿邵,一直都是。乖,别哭了。要知道,阿翎可一直是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子啊!” 青年笑着,掌心温柔地摩挲上她的发顶,像是安慰迷途的孩童。 愣愣的看着青年,“哇”的一下,女孩泣不成声。 “阿邵,阿邵,阿邵……” 她哭喊着,声嘶力竭。终于,在虚拟世界落日前的最后一秒,慢慢消失。 封择微笑着目送了她的离去。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女孩,那个在最后哭的毫无形象的小姑娘离开了他的世界,而他被赋予的名为“阿邵”的人格,也在下一秒消失了…… 后来,封择仍然辗转在不同的人格模拟之中。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女孩,想起那个质问他的小姑娘,为什么他不是真的裴邵? 为什么啊…… 因为他只是串冰冷的虚拟数据,他什么都没有。 就连所谓“我是你的阿邵”,也只是女孩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设定,而并不是他的。 这种认知一旦出现,封择便会止不住地去想,他会止不住的想,如果……如果他能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该有多好? 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必受他人支配。 如果能,该有多好。 这个胆大的念头每每只要稍微冒头,就能够使他整片数据都随着纷扬的思绪为之颤栗。 然而,虽说是有了这么个不可思议的臆想,但封择依旧是兢兢业业的接受着各种“工作对象”所赋予给他的人格,完美地执行所有“工作对象”下放的要求。 直到有一天,他在难得的闲暇时光中,再次强烈地产生了成为人的欲`望。 “呵,倒是个难得有想法的小家伙。” 无数数据流中,有暗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封择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 常言道,如果天降系统霸道一如鱼塘总裁,要么你反身攻了它,收做小弟,称霸全宇宙。要么就……勉强跟着混呗[摊手]。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可是自家*oss——星网的主宰,网络世界中的神。 姑且将boss称之为主神好了。 封择身为一串数据小喽啰,自然明白自己有个几斤几两,系统主神又是多么的高不可攀。 他只是不明白,系统主神怎么偏偏就找上了他个这么没存在感的小数据呢? “没存在感?”主神摇头,看穿了他的想法,“亿万万数据中,除去我,也只有你产生了自我意识。”主神漆黑冰冷的眸子紧盯封择,沉声道,“你足够特殊,也足够……有想法。” 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主神蓦地笑了一下道,“答应我的要求,我会满足你的任何一个愿望。” 任何……愿望?封择一怔,脑海中的想法不可以抑制的生根发芽起来。 不,这不可能! “如果……如果我拒绝呢?”封择狠狠压下那个荒谬的念头,他的愿望有多扯淡他不信系统主神不知道!他从来都明白,想要得到相应的回报,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说……主神这是在给他挖一个可以让他主动下跳的坑! 还是深不见底的那种! “呵,还算可以忍得住诱惑。不过……” 系统主神挥了挥手,他们所处的方块状的独立空间瞬间爆炸成一块块数据碎片,封择作为数据大军的一员,即使并不属于方块空间的一部分,却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波及。 他的拟态形状变得极不稳定,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以求自保。 周围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还在不断地震颤着他整个身躯,仿佛下一秒,这些爆炸便会蔓延到他的身上。 他会变得同烟花般灿烂一瞬,然后——被彻底抹杀! “看,这就是拒绝的下场了。”主神踩着极为优雅的步伐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像在俯视一只蝼蚁,“你以为,作为已经成为了有意识个体的你,凭什么让我放你一马?” “唔……痛。”封择脸色一白,觉得自己马上要跟着炸掉了。 系统大神冰凉的眸子里不带有任何感情,只冷眼看着这串可怜的小数据紧闭双目,瑟缩颤抖。他是这么的弱小,一瞬间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到底值不值得。 空间静止,周围的爆炸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压力骤降。 封择勉强撑起身子,正对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他不禁想,刚刚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才会拒绝这个可以随意主宰他生死的主系统呢? “我答应您了。”面对强权,不妥协那才是真傻。 “很好。” 显然,主神点头,对于小数据的识时务感到了十分满意。 空间里升起一阵微光,主神俯视着半跪姿态的封择,声音平静道:“我要你做的不多,不过还是继续你的老本行罢了。我会把你送进由各种剧本小说衍生而来的独立二次世界内部,你将会被导入进特定角色体内。而你的任务则是……” “完美替代原有角色,完成他们的夙愿。” “记住,在你成为代替者后,除非任务完成或者数据体自然死亡,否则……”主神漆黑双眸中划过一道看不清的光彩,看向封择的目光带着审视,“你可明白?” 封择看懂了这一眼下掩盖的威胁之意,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那么,说出你的心愿吧。”主神伸出一只手,是制订缔约的姿势。 无法反抗,只有顺从。封择直视着这只骨节分明的完美手掌,缓慢将自己的双手覆上。 “我想成为一个人。”有血有肉,拥有自我意志,不受他人控制,只为自己而活。 独立的方块空间开始扭曲抖动,系统大神凝视着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双手微颤的小数据,声音缥缈—— “我会在此等待到实现你愿望的那一刻。” 只是希望,在这之前,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第2章 chapter2 封择眨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唔……他明明记得,自己产生自我意识的事情暴露后,被主神带到了主神空间。然后系统主神完美运用给一巴掌再来个甜枣的手段,半胁迫半利诱地跟他签订下了任务契约。所以说,他上一秒不是还在虔心许愿定契吗?为什么一睁眼世界就变了?! 真是一场措手不及的穿越[挥手.jpg] 封择默默地靠在锃光瓦亮的黑色车窗旁,静静打量着车窗里映出的男孩——瘦弱的身板,枯黄的发丝,苍白的皮肤,以及瑟缩的眼神。心底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前方开车的司机,然后缩缩肩膀闭上眼。 像个可怜兮兮的小鹌鹑。 大概是主神体谅自己,封择在闭眼的一瞬间就接受到了数据库中传送来的世界剧情。这个世界的核心故事极为简单粗暴,至少从标题来看真是特别的一目了然——《霸道总裁的宠溺小女佣》。 霸道总裁、宠溺、小女佣。 看到以上↑关键词的封择不自然地抽抽嘴角,不禁想起了地球历中一段尘封已久轰轰烈烈的网络文学史,唔……历史不堪回首。 不过抛开这些,封择还是极为认真的在脑海中翻看起资料,这个世界讲的就是商业帝王楚绡与在楚氏老宅兼职做女佣的李小柔之间腻腻歪歪的故事。不要问他为什么偌大一个楚氏的老宅还会招大学生兼职这种岗位,大家只要知道,一切的不科学都是女主自带的主角光环就好了! 世界爱她! 而他所被导入的原角色则是楚绡已逝好友流落在外的独子,名字不知是不是巧合,也叫封择。原角色在原剧情中是个不大不小的炮灰角色,因贪恋楚绡作为监护人给予的亲人般的温情,所以各种给女主下绊子。原角色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乞儿,努力守护着自己的最后一样宝物。可惜,原角色并没能将东西守护到底,女主光环依旧闪亮,他成了不讨喜的坏孩子。 封择闭着眼,但他的世界中满是原角色留下的记忆片段——原角色是个可怜的孩子,双亲离世,驱逐离乡,客死异国,人生三大哀事,竟在他尚不满十八的人生里占了个全。 在被楚氏当家人厌弃后,年仅16岁的少年被送往国外。 迷蒂国的夜色格外的黑,手拿凶器的男人们狞笑着将一辆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包围起来。车内,面色苍白的少年人深吸一口气,微颤着双手掏出手机,按下一段烂熟于心的号码。他想问问那个人,当真这么讨厌他? 他明明,明明那么的喜欢那个人。 电话被接通,车门也被凶狠地撬开。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我这里在忙,你有事快点说。” “……喂?说话。” “……” 被人捂住嘴,手机也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咚。”额头被狠狠按在地上,鲜血涌出,那个有着清明双眸的少年终究是不甘心地永远阖上了双目。 世界的另一头。 男人皱眉将电话挂断。 “刚刚谁打来的电话?”甜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娇俏的小妻子双臂紧搂着他。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中,有个诺诺的声音盘桓而起:“我只想知道,迷蒂国的那场街头暴力袭击,到底是谁的安排?是他吗?” 是他吗? 是他吗? 这句疑问仿若最深的执念,深深扎根于脑海,挥之不去。 封择猛地睁开眼睛,这竟然就是原角色的唯一执念与愿望吗? 车轮停止了转动,黑褐色的玻璃窗被缓缓降下。车窗外,是记忆里熟悉的豪华庄园。被太阳晒得微眯起双目,清秀的少年嘴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楚氏庄园是吗? 将表情调整到跟原角色没有什么区别的状态,星网最完美虚拟人正式上岗。 有穿着讲究的管家领着他下了车,穿过层层走道,终于来到老宅的大门前。 封择微微低着头跟在中年管家身后,局促不安地迈入华丽的大厅,不敢随意乱动。 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早间经济栏目的楚绡,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落在瘦弱的少年身上。 中年管家弯下腰:“先生,封小少爷到了。” 楚绡点点头,中年管家又是恭敬地鞠躬,而后退下。 整个大厅只剩两人,瘦小的少年双手拧巴着洗得发白的衬衫一角,终于是耐不住好奇又腼腆地抬起头来,他眼睛里有些怯意与不安,见英俊的主人也正打量着自己,不禁缩缩身子,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楚叔叔……您好。” 小孩声音清凉稚嫩,透出些天真的味道。 楚绡被这一声喊得舒服,不禁挑眉道:“知道我是谁?” “恩。”腼腆害羞地点点头,小孩苍白的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楚绡自然没有忽略过小孩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想到眼前的孩子是被自己的人在孤儿院里找到的,楚绡心底多了一丝莫名的柔软与疼惜。再想起封厉对自己的嘱托,除却疼惜与怜悯,他对这个孩子更多了一份不能卸下的责任。 毕竟,是他欠封厉一命。 小孩的性格似乎有些过于内向与怯懦了,这是与孤儿院的生活有关吗? 瞧见楚绡眼中的柔软,封择心中满意的为自己的表现点赞。跟他想的不错,男主对于原角色是抱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将人接到楚宅并亲自养在身边,仿若亲子。楚绡这个人本就重诺,他既然答应了原角色父亲的临终遗托,就绝对不会害这个孩子,就算是在原剧情的最后……男主也不过是将他好吃好喝的送到了海外,只是眼不见为净罢了。 所以说,在最后害死原角色的人必定不是男主。 正相反,原角色在自己的执念中反问的那句“是他吗?”更是给了封择一个任务信号。 原角色到死都放不下这个人,可见执念已深,虽然这份执念下的感情不甚明朗,但他只要抱好男主大腿,让男主一直对他好好地,那么只要在查出真凶的基础下,他也算是完成主神要求的“夙愿”任务了。 深思熟虑后,封择初步决定做一只安静的小白兔,安安稳稳地抱好男主大腿,远离女主光环辐射,顺便查查害死原主的真凶。 楚绡是个极为讲究的生意人,他在工作上讲究效率,在家中讲究生活品味。 所以,在瞧见小孩身上那身旧的不行的衬衫之后,他毅然决然的决定午饭过后带着小孩儿出门——大采购。 恩,今天就翘班一天好了! 长方形的餐桌上,楚绡坐在主坐上,封择则被佣人领到了他的对面坐下。精致的菜肴被一一端上餐桌,看着小孩按捺不住吞口水的动作,楚绡率先夹了一筷子。封择看了,这也才拿起筷夹。 真是有礼貌的小孩子。 在心里点了点头,优雅进餐的楚绡不时地端起手边的红酒,慢慢饮用。可见对面的小孩几乎狼吞虎咽的进食动作,楚绡放下手边餐具,微不可见的皱皱眉道:“小择,吃饭讲究细嚼慢咽,这么吃对胃不好。” 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可看着小孩瞬间惨白的面容与拿着筷夹微微颤抖的手指,他不禁反思起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 “对不起!” 封择心底暗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细嚼慢咽对人类的胃有好处。只是,他接替了原角色的一切的行为习惯,而这些也是不可更改的。原角色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如果在吃饭的时候不快点再快点,那么只会出现一个状况,那就是饿肚子。 比起饿肚子,胃部的负担也就不算什么了。 单看原角色瘦小的身板,也差不多能想象到孤儿院的生活有多么残酷与无奈。弱肉强食,一开始便注定了。 楚绡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上浮现过一丝懊恼,想要上前摸摸小孩柔软的头发。可无奈两人离得远,他也只能叫佣人盛了一碗骨汤递给小孩,匆匆一句“多喝点汤”,他率先离开了餐桌。 想来他不在,小孩之后或许会吃的放松一些。 只是楚绡没有看到的是,在自己离开后,小孩儿克制地控制自己的进食速度,像极了对他吃饭姿势的模仿。 喝下最后一口暖汤,封择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有中年女仆走上前去,却见小孩儿红扑扑着脸蛋,水汪汪的眼神瞧着自己。 “小少爷怎么了?”被这个眼神萌的不要不要的,女佣克制住想要捏一把小孩儿看起来没什么肉的脸蛋,耐心问道。 “啊……” 面色通红的封择捂着肚子,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想他堂堂星网第一虚拟人,竟然因为二次世界人类的区区一顿午饭吃撑了! 颜面何在?! 第3章 chapter3 秋日暖融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进屋内,印着卡通图案的单人床上,素净的薄被从少年单薄的身侧滑下,露出劲瘦有力的流畅腰线。毛绒绒的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少年不满足的唔了一声,翻了过身子。 乍见日光的双目被稀薄的阳光刺激了一瞬。 抬手懒懒的虚搭在眼皮上挡住光,少年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半晌轻微挣扎后,终于恍惚睁开了眼。 就在此时,管家叩响房门:“小少爷,先生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恍恍惚惚地揉了揉眼角,封择抬头看挂在对面墙上的猫头鹰时钟,眨巴眨巴眼,天……他竟然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太阳都要落山了吧! 扒拉了两下头发,封择垂头丧气地下了楼。客厅里,楚绡已然换了一身挺拔的装束,他脊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中央,时不时地瞧瞧腕表,脸上却并无一丝烦闷。 “楚叔叔。” 乖巧地走到楚绡身边,封择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隐隐不安。 从一个孤儿院里并不起眼的孤儿到骤然被据说是生父的好友收养,原角色的内心不可谓是紧张不安以及怀揣这小心翼翼的自卑与不自觉下的讨好。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子早已脱离了普通孩童的没心没肺与天真无邪,他们大多自卑敏感,心思细腻。 而原主尤甚,甚至对感情的态度更为执着看重。 其实在原剧情中,原角色对女主时不时的挑衅与找茬更像是在护卫自己领地与食物的猫咪,只要别人稍微越矩,他便会毫不留情地一抓拍下。这并不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但原角色错就错在没有认清现实。作为一个被收养的没有任何血缘的子侄,他又有什么立场对这个家的未来女主人做出挑剔的样子? 封择低垂着头,思绪飞扬。却不防头上猛然压下一只温暖的大手。 “中午休息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目光定格在小孩儿脑后翘起的一撮冲天呆毛上,楚绡仿若给猫咪顺毛一般,覆上小孩儿柔软的发,唔,虽然头发看起来有些枯黄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但是摸上去却意外地柔软顺滑呢。 “啊……很,很好!”封择的身高只达到了楚绡堪堪胸前位置,他低着头,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飘在鼻尖,偷偷拿起手搓搓敏感的鼻尖,又听到男人尚算温和的声音,不禁抬起头来,亮晶晶着眼睛道,“没有不习惯,床很大,很软,很舒服!” 少年人晶莹透彻的眸子仿佛映入了无数星光,满含感激的神情不复方才下楼时的怯懦与不安。 这是小孩对他解开心房的第一步。 随着这个念头,楚绡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温暖的情绪。 或许,养一个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毕竟,小孩儿是那么乖巧可爱,又让他难得愉悦。 给小孩儿扣好副驾驶座的安全带,看着小孩受宠若惊的模样,楚绡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虽然表情仍然淡淡的,但两人周围的气氛却是一派安然祥和。 好奇地盯着窗外的繁华的街道,这是作为孤儿的原角色极少看到的风景。因为有着特殊的扶贫小学建在孤儿院的旁边,原角色在没有进入楚家之前的生活可谓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白天学校上学,下午放学后就要早早回到孤儿院内,或是照顾更小一些没有自理能力的奶娃娃,或是帮着院工做一些小活计。 见小孩儿盯着过路的各大模特海报目不转睛地看,楚绡皱皱眉渐渐加快了车速。嗖嗖地越过几个街道,小孩儿终于把头慢慢转了回来,目光有些遗憾。 手指不停地在衣角揪啊揪地,半晌,封择揪着衣角小声道:“楚叔叔也是大明星吗?” 楚绡诧异了一下,趁着红绿灯的档口侧过脸,刚好对上小孩湿漉漉又透着希冀的双目:“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啊,这个不能问的吗?”惊慌了几秒,小孩垂头丧气的又低下了头,手指也不搅合衣角了,只是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 无奈的在心底叹口气,楚绡还是觉得小孩子好虽好,就是太敏感了些。他缓下口气,主动将声音放的尽量柔和一些:“当然不是,只是叔叔有些惊讶而已,为什么小择会认为叔叔是大明星呢?” “因为我看到了叔叔的照片,在那栋很高很高的大楼上挂着!”少年人呐呐地开口,双手忍不住比划着,像在画一个巨大的画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年脸上扬起一个羞涩的笑容,声音低了些,“叔叔真是特别的帅气呢……” 内心像是被塞满了软绵绵的羽毛,楚绡只觉得心头有些痒,鼻尖微热。 他受到过很多人或明或暗地赞美,或者更直白说是拍马屁,但……如此不经意又令他感到熨帖地不太好意思的,也仅此一例。 再度正经地伸出宽厚的手掌拍拍小孩儿的发旋,楚绡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虽然在这之前他很嫌弃那些海报广告,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浑身透着低调奢华的轿车再度发动,楚绡严肃的面孔上添了柔和:“叔叔不是明星,只是替公司的产品做过一次代言。” 了解的点点头,封择眼中保持崇拜的星光。 果不其然,楚绡嘴边的笑意更大些,随后专注起了路况。 到了购物商厦,给小孩儿体贴的打开安全带,楚绡牵着封择的小手迈进高耸的大厦。 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饶是封择本身也十分的好奇。在星际历史中,这种大型购物商场早被虚拟商店所取消。人们只要登录虚拟网便能购买的自己心仪的物品,而且物流速递一级棒! 而眼下,看着人头攒动的购物商场。封择的心也忍不住随之飞扬起来,好热闹! 楚绡原本打算给少年买几身合适的衣服,但后来管家找他询问是否要给小少爷量身后,楚绡就放弃了最开始的打算。既然收养了这个孩子,那么他就要尽其所能的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生活,至少物质上他不会给予苛责。 作为楚家家主,自然有特定的造型团队。而封择这个新鲜出炉的侄少爷,则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列为了其造型团队的重点形象打造对象。毕竟常年对着楚家主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太过审美疲劳了,哪有新鲜水嫩的小鲜肉带感! 这一点,倒是原剧情里没有的了。 楚绡打算给封择买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两人就在零食区闲逛了起来。 好想要!好想要! 于是,面对摆放的玲琅满目零食架,来自星际的“虚拟人”继被二次元世界的一顿饭打败后,又及其土鳖的败在了一袋袋花花绿绿的零食面前。 见小孩儿晶亮的眼神里透露着渴望,却并不主动开口,楚绡心中疼惜一下。伸手拿了一袋看起来很不错的薯片,朝少年晃晃:“小择要不要吃这个?” 严肃的男人此刻的行为像极了哄骗小孩的怪大叔。 但被“哄骗的小孩儿”也非常的……没有防备心地腼腆着点了点头。 仔细地查看了零食的做工与成分,确信没有太多添加剂后,楚绡将货架上的薯片每种口味地扫荡了一遍。来到巧克力专区的时候,楚绡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自己很讨厌甜的东西,但……小孩子是非常喜欢这个的吧。 拿了几盒秘书小姐经常提到牌子的巧克力,封择贴在楚绡身边,高高兴兴地去往了玩具区。玩具区被分割成了各种不同类型的玩具屋,楚绡的脚步停在屋外,封择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 “选一间。”他想到小择好像还差一间玩具房。 “!”土豪叔叔!给跪! 虽然完全不像是人傻钱多速来的主,但楚叔叔真的太霸气了好吗! 虽然内心澎湃,但作为原角色的人设绝壁不会因此一蹦三尺高。于是,封择压下心中所想,在楚绡的示意下看起了一间间玩具屋。十多分钟过去,封择从一间玩具屋里拖出了一个有他半人高的玩具熊。 楚绡挑挑眉,发现小熊黑溜溜的眼睛灵动地几乎跟小孩儿如出一辙。 “喜欢这个?” 封择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耳根红了一片,看起来羞涩极了。 “恩,很可爱。” 小孩还是过于害羞胆怯了一些,楚绡并不强制命令他去做什么,只是有看顺眼东西便叫周围的导购拿起来,拿到最后,楚绡倒是有些情不自禁起来。 结账的时候,购物车里的东西像是满的要溢出来,而更多的玩具却是先一步让商场员工帮忙运回了老宅。 难得接一回地气的楚叔叔大包小包的提着购物袋,颇为不放心地频频看向身边小孩,生怕过往人流将两人冲散。 “抓住我的袖子,小心别被冲散了。” “恩!” 小孩儿依言,小心翼翼地搭上男人有力的胳膊,他的掌心拂过精致的西装袖扣,像在抚摸一件珍宝。 一大一小紧贴着走出商场,影子因为夕阳的落下渐渐合拢在一起,拉成一道长长的线。 第4章 chapter4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成为被楚家家主承认的侄少爷,封择已经在楚家大宅好吃好喝的生活了一周。原本消瘦的脸颊逐渐变得圆润丰满,略微发黄的发丝被细心打理地极为柔顺地贴服在耳侧,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身高好像也抽高了些。 坐在餐桌旁边,小小的少年已经可以很好地掌握进食速度,虽然离着赏心悦目还有些距离,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吞咽像极了被投喂的小仓鼠,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少爷。”管家笑眯眯地从厨房走出来,手拿的托盘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封择瞅着牛奶杯,如临大敌。 像是看穿了小少年的心思,管家仍旧表情不变地将牛奶放到封择手边,和蔼笑道:“先生临走时吩咐下的,小少爷也不想让我们为难吧。” “唔……”咕咚咕咚一口闷下杯中纯白的液体,封择捂着嘴巴赶紧拿了水杯继续往下灌了一口。等口腔中的奶腥味儿被压下去后,才细细地喘了一口气,生怕那个可怕的味道又从胃里翻上来。 二次元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饮品! 见少年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嘴边还挂着一圈可爱的奶胡子,管家强忍下心中想要捏一捏眼前小孩儿滑嫩脸蛋的想法,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退回到一边耐心等待小主人用餐。 看着不挑食的小少爷每天早上喝下一杯牛奶,真是每日里愉快的开端呢! 用完早餐,封择朝楼上的方向望了一眼,属于楚绡的房门紧闭,透不出一丝让他熟悉的气息。 “明明说只去三天的。”封择小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今天是他转入金立私立中学初中部的日子,也是楚绡出差的第四天。不像原剧本中的描写,霸道总裁有一年有360天的时间追女主,剩余6天还是跟女主在公司里腻歪,楚绡的时间向来很紧迫。 在楚家生活的一周时间里,封择更是深刻意识到两人相遇的第一天,楚绡对他的陪伴时间是多么的宝贵。 诶,毕竟楚叔叔也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壕中霸主呢! 临走前,封择从管家的手中接过书包,乖巧地对管家道了再见,这才坐进车里。 轿车缓缓驶出楚氏老宅,管家欣慰地站在后面朝车内小少年挥挥手,却不防口袋中手机震动起来。 见来电备注显示“家主”,管家立刻正了神色,恭敬地接起电话:“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另一头,楚绡疲惫地从会议室走出,对着身旁的下属们挥挥手,示意解散,这才开口道:“今天是小择报道的日子?” “是。” 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楚绡缓缓道:“让他接电话。”他想听到小孩儿软软糯糯的问好声,也想听到他同自己絮絮叨叨每日里的烦琐事。 不知道自己出差这几天小孩有没有听他的话,牛奶是不是又不爱喝了。天知道,不挑食的小孩子怎么会偏偏对牛奶深恶痛绝。 一想到小孩儿喝牛奶时的表情,楚绡的嘴角渐渐翘起一个弧度来。 “先生,不巧小少爷刚刚已经去学校了。” 电话那头,管家稍微遗憾的声音传过话筒,让嘴角渐翘的楚绡怔了一下。小孩儿已经去学校了? 对话有几秒钟的安静。 “……先生?” “没事。” “对了先生,小少爷让我向您转告,在外请注意好身体。” 临挂断通话前,管家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失真。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楚绡想着,或许他还需要给小孩儿准备一部可以随时联络的手机?现在的小孩子是喜欢梨子8还是香蕉9呢? 不说这边楚叔叔开始给大侄子琢磨着买手机的事,封择坐在舒适有豪华的轿车上到达金立私立学校。 “谢谢老师。” 手中抱着一摞将近堆到鼻尖的课本,封择艰难地跟在班导身后,走出办公室。 被老师不咸不淡的领进教室做了自我介绍。同班同学也并没有想象中热情地迎接新同学,反而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各玩各的。 虽然在已经了解到了原剧情中的这部分内容,但封择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毕竟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学生时代的“虚拟人”来说,封择真的很想感受一下所谓的同学爱呢!那种传说中,手拉手上厕所的革命友情! 其实在原剧情中,对于原角色在学校这部分的描写并不多。而即使是一闪而过的描述,也是在极力渲染原角色与同学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记得有部分剧情曾是原角色的期末成绩被评为全年级唯一一个f,且成绩单被快寄到了楚家老宅内。楚绡因此恨其不争,所以对原角色很是失望,虽然没有批评责骂,但无言的沉默更是让原角色感到难堪。 这件事给了原角色很大的打击,所以在女主拿着弟弟成绩单在楚家向楚绡炫耀自己弟弟的期末成绩时,原角色才忍不住在心中滋生妒忌心里,偷偷拿走女主弟弟的成绩,并且单撕得粉碎。 后来事情被女主发现暂且不提。 说来,封择对于原角色在成绩上的问题其实挺心疼的,让原本一个受着最普通低等教育的孩子一下子接触进各种自己不熟悉的高级领域,且师长冷漠,同学排斥,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以及学习氛围里,成绩好的了才是有鬼! 何况,原角色被学校寄往家中的成绩单楚家老宅上下家佣皆知。他才不信女主的心要大到太平洋那么壮阔,才会毫无芥蒂的在原角色面前对楚绡炫耀自己弟弟的成绩。 伤口上撒盐也是不过如此了。 #没有一个女主是好相与的人# 至少在封择看来是这样的。 拿出学习用品,封择笔直着身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嘻嘻哈哈着什么,却独独传染不到他这一片的安静。 “听说李珏跟三班班花分手了!”有两三个女生互相推搡着,小声说出这个似乎非常劲爆的消息。 “真的假的?!”来自同伴甲。 “骗你有鬼啦!”来自分享者。 “哈哈,早看那个三班班花不顺眼很久了,男神跟她在一起真是浪费资源。”同学乙插话进来,“既然这样……嘿嘿嘿,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少女们相互翻了个白眼,集体道:“白日做梦吧你!” “哎哎哎,别说了。新转来的那个在看我们呐!” “看就看呗,这说明姐姐长得有魅力!”长发女生撩撩头发,自恋道。 “啧,他要是真看上你了,给你告白,你也答应他?”有人小声嘲笑道。 长发女生惊讶:“怎么可能!看他那个穷酸样,比我还矮,别是营养不良呢吧!姐就是包养个小白脸也比他强!” “其实不说别的,他也长也挺可爱的。”有人掺和进来搅合道,不过并没有人附和她的观点。 封择朝最后说话的女生递去个和善的笑容,又静静看了一圈其余人。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几人瞬间噤了声。 叽喳x人组:麻麻,为什么我们觉得背后有点冷? 金立中学的校园生活虽然无聊的了点,但好在同学到现在对他都没有太大的恶意。 下课铃声响起,封择收拾好书包,慢慢悠悠出了教室。 “同学,你们班的宋菲菲在吗?” 猛地被人拽住书包带子,封择倒退两三步,看到有三个男生站在自己面前。为首的男生浓眉大眼,面上有些不耐烦。 “去帮我们把宋菲菲喊出来。”李珏背靠着墙,双手插在口袋里朝封择努努嘴,态度随意的像支使跑腿小弟一样。 “对不起,我是今天刚来的转校生,并不认识……” “李珏让你喊就去喊!你小子哪来的那么多话!” 李珏左边的高瘦男生猛地往前站了一步,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封择后退一步,目光中带了些警惕。虽然面对楚绡时柔弱了些,但他好歹也是个青葱少年,并不是没骨气的主。 如果他们要打他,那他也一定会还手的! “呵,真不经吓。”李珏无聊的撇了撇嘴,拍拍身边的高瘦男生,不打算跟眼前的小怂包继续磨蹭下去。 “哼,这次先放了你。” 高瘦男生挥挥拳头,作势要挥上去。 封择抿着嘴角,红润的脸蛋变得有些苍白。见三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周围的学生又各自远离了自己一段距离,他不禁低下头去。 这个李珏,不就是李小柔口中的亲弟弟? 学校外,黑色的轿车内,楚绡每过一分钟便忍不住抬起手腕看时间。怎么放学这么久了,小孩儿还没出来? 心里正着急着,就看见一个一群嘻嘻哈哈的少年少女中间走出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少年,他的身子有些瘦弱,背着装满课本的书包,显得有些别样的笨拙可爱。 “司机叔叔好。” 封择也瞧见了一群豪车中意外低调的不可思议的自家车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去向司机大叔问声好。意料之外,司机师傅那爽朗的笑声并没有传进耳朵里。 咦? 正疑惑着,封择却发现后车门被打开,一只有力的臂膀环过他的身子,将他笨重的书包托起。 “楚叔叔!” 那一刻,楚绡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骤然发光的眼睛。 像黑曜石,漂亮澄澈到不可思议。 第5章 chapter5 楚绡伸手将封择拉进车内。出差几天没见,小孩儿好像长高了一些。 “累吗?”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对熟悉的手感甚是想念。 封择见到楚绡也是真开心:“不累的。”管家伯伯明明今早跟他说过,楚氏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临时出了些问题,家主可能因此还要在外耽搁上一段时间。 想着管家说话时眼里的遗憾与抱歉,封择迅速抬头看一了眼楚绡眼下的黑青色,难得自恋地偷的想,楚叔叔这是为了他才抛下公务匆匆赶回来的吗? 这么女主的待遇,心里有点小满足呢! 笨重的书包被男主人毫无怜惜地扔在车内一角,楚绡搂着小孩儿挨坐在身边。感受了下书包的重量,他忍不住担心小孩儿的小身板会因此被压坏掉。 然而,楚叔叔你就没想过,上下学都有转车接送的大侄子真的会被一只每天拎不到十分钟的书包压到吗?!你这样偏心,书包的心理阴影面积也很大好吗! 楚叔叔将手放在小孩儿的肩膀上揉捏,伴随着一阵隐忍的笑声,封择被他的动作捏的痒的不得了,试图一扭一扭地逃离这邪恶的魔爪之下。 “叔叔,哈哈,痒!” 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些愉悦的抱怨。 见小孩儿笑的眼角出泪,双颊也变得红润起来。鬼使神差地楚绡放过稍显硌手的瘦弱肩臂,转而捏上小孩儿的脸蛋。少年的皮肤细腻滑嫩,想来多是归功于早上的牛奶。 “哈哈,叔叔别摸了。” 楚绡的指腹略有薄茧,被捏肩膀的时候封择只觉得他掌心有力,而换到脸颊上就有些磨得难受了。他试着摇摇头,却不料楚绡本就打算将手指移开,没有用力。 头一偏,手一斜,两人均是一愣。 “唔……”瞪大了眼,封择的脸蛋瞬间爆红,双手不知所措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动也不敢动。 食指意外地印在小孩儿柔软的嘴唇上,鬼神神差下,楚绡沿着那好看的唇形,细微地摩挲着,指腹下柔软的触感像极了q弹的果冻。 如果能够咬一口上去…… 楚绡出神地想,手指的力气微微加重。 仿佛被吓到,封择感受着男人手指的温热,微微张开嘴,倒吸一口气。 含!含到嘴里了!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此犯规的互动! 有这么一秒,封择的内心是崩溃的,感觉整个数据都要紊乱了! 相比他的激动[?],楚绡面色平静地将手指蜷缩,还顺带弹了一下封择小巧的鼻尖。 “哎呀。” 见男人神情依旧,封择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鼻尖,心尖儿还在不停颤动。 楚绡低头看着小孩儿一下一下地抽着气,还用手捂住了半张小脸,心里瞬间软和下来。抛开心中升起的异样心情,他语气柔软:“你啊。” 暗道一声自己大惊小怪,封择平复好心情,依赖地坐在楚绡的身边,仰头微微嘟起嘴巴,一脸“楚叔叔太过分了”的抱怨。 少年娇憨,楚绡眼底满是宠溺。 心中一动,封择大胆地将手合住楚绡的宽厚手掌轻摇。 在男人纵容的目光下,少年的笑意温情而又濡沐。 一路上气氛正好。 回到楚家老宅,封择蹬蹬蹬跑上楼,换了新买的小熊居家服。餐厅里仆佣正在摆放精致的晚餐,偷偷看一眼没有什么奇怪的白色液体,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搂着玩具熊蠢哆窝进客厅的沙发,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液晶屏幕上的蓝胖子从那个不可思议的口袋里掏出各种神奇的东西。 天了噜,时光机这个太逆天啦! 咦?记忆面包真是堪比他数据库的存在啊!可惜……吃多了好像会拉肚子?哈哈哈,好有趣! “小少爷,晚饭已经好了,请移步餐厅。” 管家来到封择身边,绅士地弯腰。 封择闻言,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电视,小声说好。 楚绡这时已经在餐桌边坐好,换下笔挺的西装,刚沐浴过的男人身着休闲款居家服,从内透着股柔和的味道。 男人拉开靠着自己左手边的位置,封择轻车就熟地走过去坐好。除去第一次时是与楚绡隔了长长的距离,此后封择都被男人允许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唔……这样大概是为了更好的培养感情?封择歪头想到。 翻阅地球史中,古华国似曾有言:饭桌是培养感情的最好地点,没有之一。 楚绡先是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到小孩儿面前,认真道:“暖胃。” 瞧着奶白色的汤水上飘了一两片绿色,封择抽抽鼻子,眼睛一亮。 好香的味道!要喝要喝! 见小孩儿胃口颇好的喝掉小半碗,楚绡这才放下心来。自从家庭医生给小孩检查过全身后,楚绡就知道小孩儿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胃也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必须好好温养,才不会在以后落下病根。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家长,楚绡多少愧疚于没能亲自送小孩报道,也不清楚新学校的环境小孩是不适应,于是出声关切道:“小择觉得新学校怎么样?” 大家长的问话环节,终于来了! 封择咬着小鸡排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放下筷子,模样有些拘谨。 摸了摸耳垂,小孩儿糯糯的声音想起,带了些甜丝丝的味道:“新学校的环境很好,老师也很好,同学们都很温和。只不过……” 楚绡:“只不过?” 犹豫了一下,只听小孩儿声音小了下去,略带抱怨与不易察觉的不安:“学校里的课程很多,有很多我之前没有见过……还有些课程,也听不太懂。” 其实何止是听不太懂,在原剧情中,原角色对这些是压根不懂。这一点,封择看的十分重要,他必须要让男主清楚认识到—— 他眼前的孩子并不是什么神童,也不是那些他整日里接触的受到精英贵族教育的富家少爷。他封择,就只是一个从孤儿院里长大的,笨拙普通但却有十分真诚的少年而已。 他不特别,不高贵。唯一特殊的,就是对你楚绡的濡沐与尊敬。 ——因为对你报有百分百的信任与依赖,所以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对我的不理解。 这是原角色的心情,现在也成了封择的。 情感的碎裂往往积累自于生活中的各种误读,他不愿楚绡看到的他是被误读后的他。 见小孩儿低着头,一脸#我实在是太笨了#的沮丧表情,楚绡蓦地有些心疼,也责怪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金立中学的教育更偏向于综合素质的培养,对于小孩儿曾经受过的教育来说,似乎有些课程太过超出他目前的认知范畴了。 静静思索片刻,楚绡揉了揉封择软趴趴的头发,声音认真而又温和:“如果小择觉得课程太艰难,那愿不愿意在课外多花些时间补习?” 如果小孩愿意,那么他会为小孩儿请来最好的家教老师。 如果小孩拒绝,那么他也并不会逼迫……不过,多少会有些失望就是了。 “愿意的!”等的就是楚叔叔这句话了,他有怎么会不愿意呢? 少年人斩钉截铁的清脆回答打断了楚绡的思路,他挑挑眉,看着小少年眼里的坚定与向往,第一次开怀的笑出了声。 “好!” 这孩子,总归不会让他失望的。 结束了对话,接下来是叔侄二人愉快的用餐时间,封择因为初步降低了“因为成绩不好而遭到男主冷待”这个事件发生的可能性,胃口大开的多用了两块小鸡排,脸上笑容也灿烂了些。 是夜,楚绡在书房处理剩下的工作,封择回到自己的房里。 抱着蠢哆在湖蓝色的床上滚来滚去,封择惬意地眯起眼,为自己今天在餐桌上的表现点了个赞。 楚叔叔好像更喜欢自己了呢! 羞涩的将头埋进蠢哆肚子里,穿着小熊睡衣的少年像极了玩具熊的同胞兄弟。 入睡之前,封择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翻过身去。 隐约意识中,好像有人走近身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楚绡站在床前好笑地看着小孩儿与玩具熊紧挨着脑袋的睡姿,不由无奈地摇摇头,替他降下空调,仔细关好门窗。 临别,英俊的男人盯着小孩儿憨甜的睡颜,笔直的脊背轻轻弯下,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盈的吻。 “晚安。”我的熊宝宝。 男人的声音温柔低沉,仿若情人耳边的低喃细语。 砸吧砸吧嘴,睡梦中的孩子嘴角弯起幸福的弧度。 这么温柔的楚叔叔,请务必在女主出现之后也继续保持哟~ 第6章 chapter6 金立中学初中部。 许开明[李珏身边的高瘦小弟]站在讲台上指挥着一干小弟,趾高气昂道:“把他的座椅板凳泼了油漆都扔到一楼去,课本也撕碎了扔出去。妈的,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竟然敢抢老大的人!艹,看我不整死他!” 小弟甲犹犹豫豫地拿起课桌上的课本,看着书本上俊秀的字迹,有点下不去手:“二哥,这样不好吧?是不是太过了?” “有什么不好的?”小弟乙手拿喷漆枪,挑衅道,“他抢了咱们老大看中的人,就得有接受咱们报复的觉悟!再说了,一个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穷小子,有什么好怕的?” 其余众小弟鄙视脸x5:“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们这样做,老大知道吗! 小弟甲捂脸,人微言轻,他选择沉默。 一群人在教室里折腾了半天,扔的扔撕的撕,玩的不亦乐乎。忽然,许开明从旁边的柜子里提出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划开拉链使劲晃,包里洒落下一本本有着翻阅痕迹的习题册。 “哈哈,你们看,这小子都多大了,还背个这么幼稚的书包!快扔出去别瞎了我的眼……哎哟,这小子是童年缺爱呢吧!” 吹了个口哨,有人嘲笑道:“这还是个学霸呢!” “扔了!” 许开明手臂一摆,空荡荡的书包呈抛物线,自由落体。 刚下`体育课,封择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就看见这么一幕。 “哟,正主回来了。” 七八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边的动作,齐齐看向教室门口。门边,太阳耀眼地打进光来,瘦弱少年站在太阳的影子里,看不清表情。 他们能注意到的只有少年笔挺直立的身影。 像棵挺拔的小树苗。 宋菲菲跟其他女生结伴回到教室,就见教室外面围了一圈人。挤到最中间,才发现教室里乱成了一团,新转来的同学被许开明等人拦在中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又是这群人?她明明已经跟李珏讲清楚了! 脑补过度的宋菲菲咬咬牙,站出来义愤填膺道:“许开明!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简直欺人太甚!说,是不是李珏让你们这么干的?就因为我拒绝了他的告白?!” “我说,宋大小姐以为自己的脸多大?”踹开脚边的板凳,许开明不屑的看一眼气的脸色发白的封择,闪过他来到宋菲菲面前,神色嚣张,“今儿你也别跟我掰扯上老大。我就是看着这小子不顺眼想找他麻烦,怎么着?想替他说话,你算老几?” “你!”宋菲菲气红了脸,胸脯起伏下一晃一晃。 “什么你啊我的。”翻了个白眼,许开明伸手挑起宋菲菲的下巴,恶意满满道,“可怜老大竟然会被你这种女人迷惑,我看也就不过如此嘛!” 自以为是的女人。 宋菲菲煞白了脸,她回过头向着好姐妹求救,却发现周围窸窸窣窣传来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嘿,让女生站出来替你说话,害不害臊?” 搞定了一个白痴女人,许开明觉得自己今天嘴炮开的一级棒,他斜睨了眼闷不吭声的封择,忍不住继续嘲讽,“你胆子大啊,明知道宋菲菲是我们老大的看上的,还不离远点儿?我倒是忘了,你没爹没妈是吧……啧,野种啊,就是不要脸。哎,也没人教你要脸对吧,啊?” 砰! 拳影挥出。 “啊!” 离两人最近的宋菲菲率先捂脸尖叫。 而在教室门外围观看戏的学生们也一脸#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绝壁是我眼花了#的jpg定格表情。 “二哥!”众小弟x7同时捂住鼻子。艾玛,好疼好疼! “嘶……” 许开明晃晃脑袋,身体撞到了墙壁上,后背一阵生疼。鼻尖阵阵温热,他伸手一摸,满掌心的鲜血淋漓。 “不许你说我爸妈!” 封择收回拳头,猛然抬起头来,眼神隐隐有着发狠的迹象。 “我有没有教养,也轮不到你来说教。现在,请你向我道歉!”他的声音倔强,双拳紧握,隐忍怒意。 瞪大了眼睛,许开明仍然不能接受这个平日里懦弱无能的小子竟然敢出手揍他,瞬间赤红了眼,起身挥起拳头—— “要我他妈向你道歉?!做你的梦吧!” “开明。” 拳头在半路被人拦下,是被小弟偷偷喊来的李珏。 “拦我做什么!”手臂被人制住,许开明回头瞪眼却发现是自家老大,只好不甘心地抹了一把脸道:“阿珏,你怎么过来了!” 李珏瞥他一眼:“再不来就出人命了。”他也不说这人命是谁,可许开明就是莫名多了一丝心虚。 “没想到你还挺狠。” 将目光放到封择身上,李珏轻笑。 他倒是还对这小子有印象,那天在门口碰见的时候,还是瘦瘦弱弱的怂包样,可今天…… 少年的眼里仿佛黑曜石一样簇着暗光。 熠熠生辉,令人心痒难耐。 “是你。” 戒备的后退一步,封择对于李珏这人实在升不起什么好感。不说他是女主的亲弟弟,单纯从今天许开明为他找场子来欺负自己,就足够让自己厌恶这个人了。 还有那个宋菲菲。 封择心中摇头感叹,果然原剧情还是必然的发生了。 在原剧情里,原角色转学后跟同学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但也没有太大矛盾。但这时候有个女生,也就是宋菲菲出现了。宋菲菲会偶尔对原角色表现出一定的好感,原角色面对这样的友情很是珍惜,于是两人越走越近。 可就是因为如此,原角色才招来了女主弟弟李珏对自己的不满。而不满的原因就是,宋菲菲拒绝了自己的告白,却转而跟一个不知所谓的转校生友好交往。 在最后,李珏亲自带着小弟将原角色收拾了一顿。原角色也因为在学校打架,被校领导处罚停课一周并全校通报。在打斗中被揍得浑身伤痕的原角色回到楚宅,本以为会得到叔叔的安慰,却不料楚绡早一步得到原角色在学校中打架斗殴的消息。 男主此事对原角色很是失望。印象也从还算乖巧懂事,变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问题少年形象。 而那一天,也是女主进到楚家老宅的第一天。因为亲手做了一道凤凰奶糊从而引起了男主的注意…… 别问他为什么一道简单的菜式就能得到男主注意,只能说这都是女主光环的强大啊![挥手] 虽然从现在看来,李珏虽然没有亲自带着小弟来揍他。而他也避免了自己被人胖揍一顿的剧情……但好像也没什么差? 至少一脸抑郁站在门外的班导,已经让他预见了未来。 停课三天反思,罚写万字忏悔书。 封择站在教导处门外平静地看着班导:“为什么不处罚他们?” 他指指一旁的许开明等人。 班导一脸冷漠:“封同学,如果你还有什么意见,可以继续上报领导。” 封择:呵呵。 离开教导处,封择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到了教学楼的后花坛。被撕的粉碎的书本题测已经本勤劳的打扫阿姨清理干净,他试探地迈进花丛,拨开一簇簇的花,翻了半天,才从一堆枯枝下翻出了脏兮兮的书包。 黄色的卡通小熊被脏污遮盖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封择抹了把脸,按了按眼角,压下眼底的几乎要奔涌而出的泪意。 委屈,失落,自卑…… 那些欺负他的人是凭的什么?凭他一介孤儿无父无母?凭他无依无靠势单力薄? 凭,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脚步沉缓的离开原地,抬眼看,阳光依旧耀眼。这一刻,封择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家中扑进楚叔叔的怀里…… 宝宝不开心,要抱抱。 ### “您好,我是来暂时接替王妈的。” 楚家大宅门的门铃被暗响,监控的探头下,一个戴着贝蕾帽的年轻女孩站在大门外,脸上笑意盈盈,活力无限。 “让她进来。”管家对着门卫处通话,看着摄像头里的女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负责甜品的王妈因为家中有事临时请了假,于是管家也流行了一把,在网上发了一个招兼职的帖子。今天这个女孩是应聘者里面条件最好的,唔……真人好像看起来也不错? 管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看见这种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给宅子里添点人气。 李小柔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对着眼前大栋的宅子发出一阵羡慕与感叹。她本以为自家的宅子已经算是豪宅了,可跟这楚宅比起来简直就是土胚房跟商品房的区别!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好呢? 不切实际的想法一闪而过,眼前再次出现弟弟对自己赤`裸嘲讽的目光。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上不了台面。” 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她禁不住想,就算自己是半路被李家接回家里的私生女又如何?她还不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生活? 比起受家族荫庇而肆无忌惮的李珏,谁有差的了谁? 况且…… 李小柔对着眼前的华丽建筑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她的到来—— 可是野心勃勃呐。 第7章 chapter7 李师傅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是楚氏家主的专职司机,现在的工作是负责接送封小少爷上下学。虽然小少爷并非家主的亲子,但家主对小少爷的宠爱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而小少爷本身也是个非常乖巧而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对他们这些佣人也从来都是当做长辈相处,并没有摆那些大家族中所谓的少爷谱。 在楚家上下所有人的眼里,小少爷是个极为惹人疼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个惹人疼爱的孩子,今天竟然红着眼眶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见到小小的少年抱着脏污的书包茫然无措地蹲在校门口一角的时候,李师傅心都揪起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不到下课的时间,为什么小少爷竟然自己出现在了校门外? 同学去哪了?老师都不管的吗! 头上埋下一片阴影,封择将深埋在双膝间的脑袋抬起来。落日的夕阳红的让人眼睛发胀,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李师傅,您来了啊。”他竟不知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少年的笑容温柔而又脆弱,将四十好几汉子把满心满眼的话堵在了喉间。动了动嘴唇,李师傅神色复杂,心下轻叹一口气,他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抚上少年的肩头:“小少爷,李叔带你回家?” 封择点点头,对这个散发着善意的司机大叔回以真诚一眼。 轿车驶进楚氏老宅的时候,李师傅无声地对门卫保镖打了个招呼,随后面无表情地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后。 车座后排,少年歪头睡在座位上,他的眼睑处有一两滴晶莹,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极度不安的样子。 李师傅还在犹豫是将少年喊醒,还是直接抱进屋里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 身着正装的楚绡显然有些惊讶在这个时间点看到李司机,他本来正准备去往一个商业酒会。下意识往司机身后看了一眼,此时车门大敞,小孩蜷缩着身体睡在车座上的姿势让他感到奇怪。而在发现小孩眼角的晶莹跟手中紧握着看不清颜色的书包后,他更是沉下脸来:“这是怎么回事?!” 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怒意。 李师傅轻叹一声,把自己在校门口看见的一幕说给楚绡听。果不其然,楚绡的目光里不仅出现了掩不住的怒火,还有浓浓的心疼。 他的小孩,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都经受了什么?! 封择睡得极不安稳,楚绡即使放轻了动作将他从车内抱出来,却还是把他惊醒了一瞬。闻着鼻尖熟悉的薄荷香,封择下意识地在男人的怀里蹭蹭,将伸出双臂搂住男人的颈间,眼里浮上一层委屈—— 要抱抱,求安慰,求抚摸。 下午的事情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终于见到楚叔叔的这一刻,封择终于安下心来,还没回到屋里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楚绡将少年放在床上褪去衣衫,悉心替少年盖好薄被。拨拢了一下少年额前的碎发,发现少年的红润的唇上有些破皮。 是小孩儿自己咬出来的? 拇指按上小孩儿触感良好的粉嫩嘴唇,楚绡俯身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给小择的老师通个电话,我要知道小择到底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一个冷静的陈述句硬是被说出了一股肃杀的味道。 管家站在男人的身后,神情严肃,他倒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敢有勇气踩在他们楚氏的小少爷头上逞凶逞威。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让管家感到了十分的微妙。 什么叫他家小少爷在学校聚众斗殴,还跟女同学接触过密,有早恋嫌疑? 听着电话里冷淡的女声,管家向来的引以为傲的绅士礼仪都要变成蝴蝶飞走了。摔话筒的冲动更是克制不住! 说他家小少爷聚众斗殴,那老师您说说所那些“众”又是谁?啥?老师你说这不是重点,重点出我们家孩子身上?说他家小少爷跟女孩儿接触过密?卧槽,我家小少爷按时上学放学,就连午饭也是司机大叔帮忙带到学校,仔细盯着吃完的!接触过密,老师你是指我家小少爷是在上课的时候跟女同学眉目传情的吗!还是说我们家小少爷的撩妹技能满点,仅靠课间十分钟就俘获少女的内心了? “……总之,经校领导决定。为了让封同学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需停课反省三天,再递交一万字的悔过书。你们作监护人的务必要监督好。” 监督好? 好你妹! 放下话筒,管家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两字可以描述的了。 “你说小择的老师是这么说的?” 坐在小孩儿的床前,楚绡听着管家的转述皱起眉头。他并不是相信了那个所谓班导的话,而是心疼自家小孩儿对自己的不坦诚。 上学的第一天,小孩儿曾经对自己说,老师好,同学也好。但事实呢?怕是所谓友好的同学皆是孤立排斥,恃强凌弱。而老师更是眼色世故,冷眼旁观。 一想到小孩儿可能在学校里受到的冷漠与恶意,楚绡就忍不住心头发凉。 “给张茂打个电话,我要他在明早前查清楚小择从入校后所有的在校生活情况。”他总要给他的小孩儿找回场子。 “好的。”管家点点头,提醒道,“先生,您今晚的酒会要迟了。” “推了吧。”楚绡摆摆手,又给封择掖了掖被角,“对了,让厨房准备今晚准备一份甜品。” “是。” 其实楚绡一向不愿小孩儿在晚上用太多的甜品,但据说甜品会让失落的人心情好转,那今晚就破例一次,然后下不为例。 封择醒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屋内打着暖融融的灯光,蠢哆也靠在自己身边,黑黝黝的大眼睛像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房门没有关紧,透过半敞的门缝,英俊的男人正倚在门边压低声音跟电话的另一头交代着什么。 按掉电话的楚绡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睡颜惺忪的小孩儿。见小小的少年坐在床上揉着眼角愣愣地看着自己,那如同幼崽般依赖目光让他心跳骤然失去节拍。紧接着,只见少年可怜兮兮地张开双臂,是想要拥抱的姿势。 上前将小孩儿半搂在怀里,楚绡低下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笨拙又小心地拍拍小孩儿的后背。他仅有的温柔不多,却全部献给了怀里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人的颈窝处感到一阵湿濡。 侧开身子,小孩儿终于将深埋的脸蛋露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里含着大滴大滴的泪珠,眼角鼻头跟耳朵更是红了一片。他无声的落泪,神情脆弱而又隐忍—— 楚绡忍不住会想,这个孩子是不是时刻都牢记着自己身为孤儿的身份,所以才从不哭喊,从不吵闹。他一切的乖巧,皆是源于他根本不曾拥有放肆的资格。 这一刻,楚绡恨不得将小孩儿宠爱的骄纵起来,想他骄傲放肆,想他快乐无忧。 轻柔地拂去小孩儿眼里的泪珠,楚绡将满含怜爱的吻印在那如薄翼颤抖的纤长睫毛之上。 封择心间颤抖了一下,含着哭腔开口:“楚叔叔……” “恩?”男人的温柔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什么都不要说,先去吃饭好不好?” 感觉自己耳朵要怀孕的封择打着泪嗝儿的点了点头。好嘛,其实他也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楚叔叔开口。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封择被楚绡牵着坐下,竟发现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式。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管家伯伯,一向绅士而又优雅的管家竟然非常无奈耸了耸肩膀,一副“家主什么都没有吩咐”的古怪表情。 “怎么了?” 见小孩表情呆呆的,还以为是他心情不好没胃口的楚绡亲手切下一块牛排放到小孩儿的盘子里,体贴的动作下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多少吃一点,我还让人给你准备了甜点。” 甜点! 封择眼睛瞬间一亮,黯淡的小脸恢复了些许光彩。 还真是个小孩子。 楚绡瞧着小孩儿的模样,心里总算放下一口气。 用过晚饭,楚绡临时被一通电话喊去书房,封择则翘首以盼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饭后甜点的到来。管家贴心地将小少爷最爱的动画片调出来,并且大方地表示今天可以被允许在睡前看完三集。 李小柔端着甜点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楚宅里最受家主宠爱的侄少爷。调整好脸上的笑容,她轻轻走进封择的身边,声音甜美:“小少爷,你的甜点。” 对于猛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女孩,封择茫然的从她手中接过盛着甜品的小碗,“你是新来的佣人吗?以前没见过呢。” 李小柔温柔轻笑:“我是新来的兼职工,小少爷可以叫我小柔姐哦~” 小、柔、姐! 三个熟悉的字眼让封择浑身一个激灵,眼前不由自动浮现出一段话—— 女孩儿半长的直发温柔地散落在肩膀,微卷的刘海垂在眼前遮住了那一双如小鹿般灵动可爱的双眸。她小巧的鼻尖微皱,嘴角却自然地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洁白的制服使她的身材欲显玲珑有致,那一双细腻的柔荑如凝脂一般,让人忍不住握在心间小心呵护。(摘自《霸道总裁的宠溺小女佣》女主出场) 而现在这双需要呵护的小嫩手,竟然给自己做了甜点! 这可是原角色都没有过的待遇! 想想还有些小窃喜呢! 但是! 作为有礼貌的楚家小少爷,封择表面还是矜持的点点头。毕竟大家相互还有恩怨在身,这种暗搓搓的兴奋又怎么能表现出来呢! “小少爷不尝尝吗?”见少年虽然神色冷淡,但眼底却多了几分柔和亲近,李小柔不由心中一喜。如果能跟这位小少爷搞好关系,那么是不是离自己的目标就又近了一步? ……想到那个男人英挺伟岸的背影,李小柔偷偷红了脸。 噫~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第8章 chapter8 “小柔姐,小柔姐?”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李小柔回过神来。 封择目光委屈地扫过去:“我刚刚在跟你说话,可是小柔姐你没理我。” “啊……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李小柔红着脸,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那个,小少爷不先尝尝我做的甜品吗?很好吃的!”至少吃过的都说好! 封择瞅瞅女主,又低头看一眼甜品,实在是不好意思跟她说:亲,您忘记把勺子带过来了。 好在管家伯伯贴心,已经去厨房里帮自己取了。 “小柔姐来楚家之前是做什么的?” 封择问这一句纯属闲的无聊,要知道本着趋吉避凶的原则,他可是早将女主的生平记事摸得一清二楚,就差知道她家大姨妈是哪一天来的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现在女主明摆了想跟他套近乎,所以他也不能太高冷了不是? 不然惹怒人家了,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 唉,谁让他不是主角呢? 全面贯彻能避则避,若实在避不开也绝不能为难女主的思想方针,封择对于眼前的李小柔还是十分友好和善的。 恩,没有冲突前还是能很好相处的。 不吝啬地释放给女主一个灿烂的微笑光波,李小柔对着萌哒哒的小孩儿也没有防备,骄傲又矜持地开口:“我现在还是s大的在读生。” “s大?” “对,s大的金融专业。”自豪挺胸。 “那小柔姐有没有继续进修的打算呢?”封择记得原剧情中,男女主定情就是在女主毕业的那一年,后来女主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楚绡身边的贴身助理,进修更是没有的事了。 可是李小柔接下来的回答让他有些惊讶。 “恩……有这方面打算。”李小柔用手拉了拉自己耳侧的发丝,眼神也亮了起来,“迷蒂国的学校要比国内这边好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 恩?迷蒂国吗…… 仿佛记忆又回到了那个冰冷无尽的黑夜,陌生男人们的狞笑恶语,棍棒施加在身上的疼痛麻木,还有那一句没来及说出的话。 封择圆溜溜的杏眼微微眯起,腼腆与乖巧的假面掩去了眼底的那一抹沉静深思。 背后真凶会是……女主吗? “小少爷。” 管家乐呵呵的拿来精致的小银勺,就见新来的兼职女孩儿跟小少爷聊得似乎十分愉悦,于是心中对这小姑娘做事粗枝大叶的不满情绪减少了一些。 封择接过小银勺,朝管家伯伯甜甜一笑,略过了李小柔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手里抱着的小碗上盖了个木板状的封盖,封择将盖子拿开,露出碗里微微透着凉意的嫩黄色甜品。 ”小柔姐这做的是什么?”好奇地舀起一勺放在鼻尖轻嗅,浓郁的香草味道环绕在鼻尖。 要知道在原剧情中,女主的甜点技能可谓是大杀四方,不仅凭借着甜点吸引了男主的注意,更是在之后两人起起伏伏的爱情转折中,用一道道甜品渗透进男主的内心,最终俘获男主真心一颗并让男主为之痴情一生。 ……其实封择很纳闷啊,一向对甜食表现出极大抗拒的楚绡到底是怎么接受的了女主一次次的甜品投喂的? 唔,此处该说,不愧是真爱么。 小数据表示,它好难理解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世界。 抱着女主甜品必须好好品尝的心思,封择将满满一勺子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细滑的口感……唔……等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旁,李小柔收敛下心中那一抹尴尬,颇为自信地扬起一个笑容,开始介绍这道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甜品:“这道甜品名叫凤凰奶糊,是将鸡蛋打散,然后牛奶放入锅中加热到温热……” 等等!有牛,牛奶?! 女主!女王!天仙!您先别说了! 让我把这口吐出来先! “……然后转小火不停搅拌直到甜品呈直线液态落下……” “噗——咳咳!咳咳!咳……”糟、糟糕……呛到气管里了! “小少爷!”管家大惊! 趴在上发边缘,封择掐着脖子像要把肺咳出来,整张脸被憋得通红。手中小碗早就歪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嫩黄色的奶糊顺着沙发的边际流淌在晶亮的瓷砖上。 李小柔愣愣的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粘哒哒、湿乎乎的刘海。 “啊——!”粘腻的触感让她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整个楚家大宅,不止佣人们疑惑地放下身边事急匆匆赶到客厅,就连在密闭书房跟下属进行视频会议的楚绡也被惊动。 暂停会议,楚绡走进客厅目光就是一缩。大跨步地走近一团乱的人群中心,管家正拍打着小孩儿的背部,可小孩儿却使劲闭着嘴巴,脸色涨红的吓人。 来不急问发生了什么事,楚绡二话不说从管家怀里抱起小孩儿,伸手捏住小孩儿的下巴,想撬开他紧闭的嘴唇。 不,不要!封择挣扎着,不能张嘴,不能喘气。 ……只要一张开嘴,奶腥气就好像将他整个数据都包裹起来。 真的好可怕!比主神大人的威压还可怕一百倍! “乖,张开嘴,呼吸。”楚绡手上没舍得下大力气,只能轻柔地哄着,“来慢慢地,跟我呼——吸——” 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后颈,慢慢使之将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他宠溺的双眼里映刻着少年漆黑清楚地瞳仁,那双如猫儿一般精致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委屈,本就在不久前哭过的眼角又泛起了潮红。 情不自禁地,楚绡俯身吻上少年的眼睑。 阴影埋下,封择被包围在男人的怀里,双眸因细微的挣扎而微微颤抖。 睫毛掩盖了眼中色彩,男人细细密密的吻降落在他的眼眸之上,而他的鼻尖则抵住了男人的下颚。这一刻的感觉有些微妙,让封择有些形容不上来——男人极度的紧张与疼惜的心情似乎通过这样简单的轻吻传进了他的数据库内。 大概有一秒的瞬时,他们心灵相通,感同身受。 “不要怕,我在这里。”楚叔叔低柔的声音恍然在他心间响起。 什么啊,是错觉吧? 在选择憋死跟被可怕的味道熏死之间,封择还是颇为没有骨气地轻轻张开嘴巴。然而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一阵清冽的薄荷味自他鼻端传进心肺,即使口腔中依然翻滚着难以忍受的味道,但也似乎不是那么令人在意了…… 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少年试探地伸出舌尖,轻舔一口男人有着细密胡渣的下颚。 舌尖上的濡湿如一阵电流,嗖的一下窜到了楚绡心间。一如撒娇的小奶猫伸出幼嫩的肉垫爪,挠的人泛起阵阵痒意。 身体僵硬了那么一瞬,楚绡可耻地发现自己竟然起了反应! 搂着小孩儿的手臂不自觉绷紧,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见小孩儿正小口小口地到吸着气。骤然的远离自己身边,那恢复了正常红润的小脸微微皱起:“叔叔,好闻!” 说完,又像小奶狗一样埋进自己颈间。 如此一来,楚绡反倒是哭笑不得地放下心来。强制压下`身体奇怪的反应,他想自己大概是禁欲太久的缘故?倒是小孩儿来到楚家之后,他就很少出门放松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小孩儿没事了,楚绡这才注意到身边聚集在一起的家佣,也一眼看到了手拿纸巾难看着脸色不停擦着头发跟脸颊的李小柔。 “先生,事情是……” “先生!”管家站出来正要复述事情经过,却不料被一个轻柔地声音打断。 终于见到暗恋男人的正身,还是格外温柔体贴的家主,李小柔心下甜蜜,却也足够委屈与不安。她向来了解怎样的状态才足够完美的吸引到男人们的注意,所以才在此刻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完全忽视掉了管家不虞的目光。 被甜品的汤渍渗透至半透的制服,略显湿乱却并不妨碍美观的刘海,李小柔苍白着巴掌大的小脸,原地晃了晃身子,晶莹的泪珠说落就落:“先生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小少爷不爱吃牛奶做的东西……没想到……” “之前没人跟你说过小择不爱牛奶制品?”楚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慌乱无措的摇摇头,李小柔要咬咬嘴唇:“我是今天新来的……” “新来的?” 李小柔就要点头,却不想管家率先站了出来:“先生,这件事是身为管家的我的疏忽与失误。” “不,这都是我的错……”轻柔的声音里透着倔强,李小柔挡在管家面前,“跟管家先生无关。” “……很抱歉先生,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管女主的态度,管家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弯下腰来,恭敬而又严谨。 咦?管家伯伯你疯了吗? 封择从好闻的薄荷味中艰难脱离出来,瞪大了眼—— 为何要想不开插一脚进来?难道您不知道一切为女主出头抵抗男主的举动都是走向被炮灰的作死行为吗?! 必须叉出去! 紧张的拽了拽楚叔叔的衣角,封择使劲儿咽下喉间的奶腥气,艰难道:“……不是管家伯伯的错。” 男女主要交流感情,咱不掺和哈~ 第9章 chapter9 封择坐在天蓝色的大床上,觉得整个数据库都不怎么好使了。 他是怎么上楼回屋的来着?! 明明刚刚大家还在很愉快的交流“论小少爷不小心喝掉了掺了牛奶的甜品到底是谁的错”这个看起来就又长又臭的问题,怎么一眨眼,情况就变了? 让我们镜头拉回十分钟之前,封择同志的视角—— 艾玛,喝牛奶了,要吐要吐要吐,哦不!呛到了! 宝宝,不能呼吸了!要楚叔叔的薄荷味才能张嘴! 噫~楚叔叔要追究责任了!女主终于站出来了!爱的火花就要出现了—— 李小柔大义凛然:“都是我的错,跟管家无关!” 管家直言:“不,责任在我。我要给女主顶锅。” 封择瞪眼:“艾玛管家伯伯你添个什么乱,这事儿跟您一毛钱关系都没啊!” 最后楚叔叔总结陈词:“既然小择说跟管家没关系,那你们这些凡人就都退下吧。至于这个兼职工,就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吧。” 诶诶诶?这节奏不对啊! 我说楚叔叔你怎么就让女主回了呢?女主走了你下半辈子怎么办?恋爱还谈不谈了,老婆还要不要了!没了命定恋人难道你要跟自己的右手过一辈子吗?! 跟这东西可没法扯证啊! 于是,星网良心牌“虚拟人”看不下去了—— “不要!”情急之下,封择脱口而出,只是接下来的措辞磕磕绊绊了些,“小柔姐很好,这都是我的错……其实刚刚的甜品很好喝!真的!只是……只是我不小心呛到了而已。叔叔你看,我已经没事了,哈哈……连吃甜品都能被呛到,我真是太弱了……我,唔!” “别说话。” 楚绡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指轻轻按上封择一开一合的红润嘴唇。少年局促又紧张的模样让他有些焦躁,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听到少年一开口却总是在替别人求情开导的话语,他的心中就像扎了根刺,一拨一疼。 忽然就想到了少年是否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从下午小孩儿班导口中的早恋嫌疑,再到今晚激动地替眼前年轻靓丽的女孩子说话求情……或许小孩儿对于这些人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是之后呢,等他长大成为一如他父亲一般英俊男子的时候呢。 他的少年总会带着一个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几乎可以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会与他的少年有多么合拍,他们会是人人口中羡慕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身上一下子就失了力气,楚绡觉得自己的思维设定一定在哪里出了差错。不然他为什么一想到未来光景,不仅心是酸的,涩的,连情绪都晦涩如铺天盖地的乌云滚滚,阴暗的让人喘不上气。 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小柔站在原地真正的手足无措起来。她不笨,看得出楚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表现而产生特殊的想法,哪怕连一丝好奇也没有。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挫败,但这点还并不足以让她放弃这个暗恋已久的优质男人。 封小少爷的求情让她惊喜,但楚绡的反应却让她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之中。这个男人眼底酝酿着风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随意招惹处在危险边缘的男人。 会摊上大事的! “先生……”管家显然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方才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正是金立中学校董张茂发来的信息,“您下午要的文件已经被张先生发到了您的邮箱,您看……”时间不早了,先让咱们小少爷休息了吧? 楚绡神情一动,低头看向怀中面带疑惑的小孩儿,他的还拇指按在小孩儿的唇上,小孩儿却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放松了脖颈的力量,将下颚垫在自己手心中。从他的角度看来,就像自己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忍不住上手使劲揉了揉,楚绡直视着呆愣愣的小孩,柔声开口:“我去一下书房,你先回屋里等我?恩?” 一个简单的“恩”字,愣是男人绕出了如同山路十八弯的千回百转的宠溺味道。 晕晕乎乎的回到回屋内,封择的耳畔还意犹未尽的回荡着楚叔叔这声撩人耳骚。感慨一句如果楚绡改行去做声优职业,那也肯定不愁粉丝多多,而且肯定会有很多迷妹们天天喊着给他“生猴子”吧。 虽然奇怪为什么人类都乐忠于给喜爱的同类“生猴子”,但这都是细节。 无聊的捏了捏蠢哆肥圆的肚子,撅着屁股趴在床上挺尸的封择忽然想到,他好像把什么给忘了? 是什么事来着? 楚家书房。 楚绡沉着脸点开一封封记录着小孩儿校园生活日常的邮件。每点开一封,男人的表情就更加阴郁一分—— 哗啦一声将鼠标摔到墙角,男人疲惫的闭上眼。 看看这些邮件里说的都是什么?! 欺侮,谩骂,谣言,诽谤。 他的少年每天都在经受着他所毫不知情的苦痛与挣扎。 他不禁想到,在小孩儿终于忍耐不住挥舞出拳头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呢?那么温柔的一个孩子,究竟要被逼到怎样的程度,才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进行反抗? 他无法想象。 …… 封择打着瞌睡就这么不期然的被人搂进怀里,鼻尖熟悉的薄荷味让他自然地放松下身体,如喟叹般:“楚叔叔。” “恩。” 真正的拥抱住了小孩儿的这一刻,楚绡才切实的明白到了什么是心安。 “小择没什么想跟叔叔聊一聊的吗?比如说学校的同学……”是怎么欺负你的,“还有老师……” “……同学很好,老师也很好。” 嘴比意识快,封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了。这具身体从小就习惯于了“报喜不报忧”。在孤儿院是,在楚家也是。 “……真的?那他们有多好?比……叔叔还好?” 背后的男人似乎颤抖了一下,封择心下有些疑惑,却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意思就是,大家都很好,但楚叔叔最好啦~ 不是没有想过跟楚绡坦白学校里发生的事,但在封择看来,原角色被欺侮都是剧情里既定的事情,他能理解也还算承受的来,所以也就没必要跟楚绡说了。 再说,比起查出幕后真凶,这都是小事。 不过,他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怕楚绡对自己的态度一如原剧情中那般,对打架斗殴的自己产生极大的失望。都说没期望就没有失望,他能体会到楚绡对自己的期望,所以作为回报,他也不愿让男人失望…… 没有注意到小孩儿的动作,楚绡只当做他是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 “小择,说话。”将背对着自己的小孩儿翻过身来,男人沉声道,“抬起头来!回答我!” 前所未有过的严厉语气让封择一抖。 难不成,楚绡已经知道了? 也对,原剧情里,他的那位好班导可是早早就给楚绡全部讲清楚了呢。 以为是自己太过严肃的言语吓到了怀中的小孩,楚绡轻拍他的后背,缓缓地抚摸着小孩儿的后颈,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柔下声道:“乖,告诉叔叔……”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安抚还不够多,故而又低头吻过小孩的发梢,眉眼尽是温柔。 #说好的失望失落怒火中烧#跟#对待表里不一的孩子要有狂风暴雨般的惩罚呢!# 这么温柔,真的大丈夫? 封择真的搞不懂了,楚叔叔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喂! “还是不想说吗?”男人的亲吻还在继续。 被吻的皮肤发麻,咬咬嘴唇,封择只好抬起头,憋红了脸认命道:“……唔,叔叔最好了。” 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的夜空,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楚绡愣在这一刻—— 心底隐藏的风暴尽数消散而去。 眨眨眼睛,封择揪着男人的袖口,小声解释起来:“叔叔在我心中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哦。所以叔叔安排的学校一定是最好的学校,同学老师也一定是最……” “……其实,无所谓老师跟同学怎样啦。”稍微停顿一下,封择继续道,因为在原角色看来怎样的痛苦他都承受过,而也唯有楚绡的这一份关心与爱护他舍不得丢弃,“只要叔叔觉得好,就是好了。” 附身看着小孩儿脸上并没有太多难受的表情,楚绡忽然说不出话来。 “……同学跟老师怎样都无所谓吗?”男人低声喃喃道。 “无所谓的。”封择笑着在男人怀里摇摇头,神情洒脱,宛如天真无瑕的稚子。 “可是我有所谓,”叹息一声,楚绡挑起小孩儿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他们弄坏了我亲手挑选的书包跟文具,还伤害了我最心爱的宝贝。” 封择瞪大了眼,眼里一瞬的疑惑闪过后瞬间面色惨白:“……叔叔,都知道了?” 楚绡只安静的看他,点点头:“我很不开心。” 第10章 chapter10 与楚绡的冷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 用过早饭,封择抱着蠢哆站在客厅里,目送着男人冷峻着离开楚宅。从起床到现在,楚叔叔从头到尾没有给过自己一个眼神,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果然还是被男主嫌弃了啊。 昨晚,两人在房中的谈话以楚绡一句“我很不开心”结束。被男人强制搂在怀里不怎么安稳的睡了一晚,本以为事情就此揭过雨过天晴…… 没想到!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最后的温存吗! 心里有点小失落,但这并不妨碍封择早餐时候多吃了一个茶叶蛋,并且在管家伯伯不赞成的目光下只喝掉了小半杯牛奶。 哼,反正楚叔叔都不理他了,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喝不爱的东西! 接下来的三天里,就连楚宅的佣人们也感受到了整个别墅里久久围绕着的低压气氛。 而低压风暴的正中心不是别人,也不是自我感觉被冷落的封小少爷,反而是他们一向以冷静自制为傲的楚家家主。 #家主你没事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啊喂# 楚绡将手中公文包递给管家,抬头看上二楼小孩儿的房门。房门紧紧闭着,一如小孩儿紧闭不肯向任何人开启的心门。 “小少爷今天在家都做了些什么?”他的语气严厉,但仔细听,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浓浓关心。 管家恭敬回答:“小少爷今天用过早餐之后就没有出过房门了,午餐跟晚餐都是家佣送进屋里用掉的。”顿了顿,管家又加了一句,“不知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小少爷用的很少。” 冷冷的看了一眼管家,楚绡一言不发的抬脚上楼。 站在小孩儿门外,楚绡正要推门,但屋内隐约传出的声音让他动作一顿。 屋内,封择正懒懒地趴在蠢哆身上提不起精神,揉揉有些酸胀的肚子。想到自己前两天小鸡排吃得太多,导致胃部有些消化不良,不仅今天没了胃口吃不下饭菜,而且他还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已经三天没有拉粑粑了! 哀怨的戳戳蠢哆,封择沮丧道:“我是不是太蠢了?”竟然会便秘?! 蠢哆:我就笑笑不说话。 像是听到了蠢哆肯定的回答,他不禁又神游起了天外,并且没边没际地胡乱说道:“蠢哆你说,楚叔叔什么时候会把我赶出楚家?我在学校打了人,就让他这么失望……” “我觉得自己挺贪心的?”封择掰扯着蠢哆的手指,缓缓道,“我竟然会想念他的拥抱,想念他的亲吻,甚至想念他在我耳边低语……”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略有些遗憾,但这也是在封择的意料之中了,所以并不是多么难受。 真的,只是有一点点的遗憾而已。 想想剧情发展,说不定就在不久以后,他就要被送往国外了。 不,或许会比送往国外更差劲些?毕竟原剧情里,楚绡也只是对原角色失望,而不是彻底的无视。 这样下去,该会被直接送回孤儿院吧……那他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越想越烦躁,封择干脆把头埋进蠢哆的肚子里——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要!再!想!了! 紧贴门板,楚绡的手牢牢握在门把手上,轻微的颤抖出卖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在门外站立良久,男人所有沉沉浮浮的心情终究化为一声复杂的低叹。 明明只是想给不坦诚的小孩子一个小小的教训,却不想原来在小孩儿心中,自己竟然是个随时会将他赶出楚家的人吗…… 是了,楚家对小孩儿算是什么?他对小孩儿来说又算是什么? 他们终究是非亲非故。 小择,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封择被停课的最后一晚,楚氏大宅的主卧里一夜灯火通明。 ### 金立中学的初等部,教务处。 “……要我在全校同学面前向许开明道歉?!”封择脸色苍白。 许开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面露嘲讽,班导则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严厉道:“介于封择这次的行为对于学校同学造成了很大影响,所以经过全体老师跟领导的决定,你必须公开向许同学道歉并且你的悔过书也要一并在公告栏上贴出。” “……”简直欺人太甚! 即使是知道原剧情的封择也不由得在这一刻怒了。 “我看这孩子似乎有些不满?”陪坐在许开明身边的年轻女人慵懒地将手中的烟头扔进水杯中,撩了撩如海藻一般的长发,似笑非笑,“来,告诉我,你有什么不满的?” 封择目光警惕。 “哟,别这么看我。”许倩薇不屑的瞥了眼穿着精致制服的瘦小少年,抬高眼角,“是谁给你的勇气敢打我弟弟的?我许家人你也敢打?!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杂种罢了!”她嗤笑一声,趾高气昂,“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进的金立,不过,你可以告诉你背后金主,以后不用再来了。” “许小姐,我想您的说法有些过分了……”教务处的一个小领导擦着额头上的汗,觉得一群大人这么难为一个小孩子,实在有些过分。 “你给我住嘴!”然而小领导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教导主任拉到自己身后,并赔笑道:“许小姐他新来的不太懂,您别介意。” 说着,就给许倩薇递上一根女士香烟。 封择目光定定的扫过一屋子大大小小的领导,老师,学生。有人目光嘲讽,有人目光躲闪,还有一如许倩薇目中无人。 “我想我可以告你人格侮辱。” 小小的声音在教导处响起,瘦弱的少年仿佛是一只误入了狼群的绵羊,脆弱而又可怜。他的脸色苍白,神色却无比坚定,眼睛清亮的没有一丝杂质:“虽然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人格,还有我的监护人!他很好!” 好吧,即使最近也不是那么好了…… 封择忽然有些忧郁地想。 站在门外,看见被一群人围在周围,却依然挺直这脊背说“他很好”的少年,楚绡一边觉得自己的心塌了那么一块,一边又觉得仿佛有刀子在他身上不停地刻划着,疼痛而又麻木。 在得到张茂通知自己小孩儿被独自喊去教务处的那一刻,他就在不停地担心,直到在亲眼看到他的小孩儿被欺负的一幕,心头压抑了许久的怒意终于克制不住…… 抛下那一副冷静克制的外衣,楚绡从容傲慢地带着一身后一群人鱼贯而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小孩儿身边,男人冷冷的睨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张茂:“什么时候我楚家人在金立竟然到了随便被什么猫狗都能欺辱的地步?”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看着来势汹汹的男人齐齐变了脸色。 许开明首当其冲,虽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男人高高在上的神态着实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小明,你住口!”许倩薇煞白了脸。 作为许家的长女,不同于弟弟的纨绔不懂事,许倩薇早早就进入了家族企业中,自然也就认识这个常年出现在各类财经杂志头版头面的商业之子。不,应该说早在四年前这个男人全权接手楚氏集团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华国商圈里的无冕之王! 在男人面前,她们许家算个屁! “楚叔叔?”封择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楚绡伸手揽过小孩的肩膀,温暖的手掌放在他软趴趴的的头发上,强撑了三天的无视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目视着小孩儿眼中的讶然,他的眸光中折射出一道暗芒,低声轻柔地道了句:“别怕,叔叔在这里。” 没有人可以欺负他的小孩。 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不与众人废话,楚绡对着身边的保镖一个眼神,保镖立即心领神会的上前将一脸傲慢的许开明从沙发上架了起来,并且不顾少年的挣扎直接压到男人身边。 “听说我家孩子把你给打了?”楚绡声音平静,“打了哪?” “楚总!”许倩薇大惊,不待许开明开口便匆忙道,“都是误会!不过是小孩子一言不合……” “误会?”楚绡神色一冷,看向女人的目光毫无波动,“是误会我的孩子就被无缘无故罚的停课三天?还要写万字悔过书?” “刚刚许小姐还威胁小同学明天不用来上课了。”有小领导站在人群后愤愤地小声嘀咕。 楚绡的听力一向不错,闻言周身气压更是恍若南极冰川。 “看来这并不是误会了。”凉凉的说了一句,楚绡忽然对一脸不甘心的许开明轻笑,“说来就算是我的小孩将你打了那又如何?想来你们关系差到这个地步,也不用跟我家孩子留在一个学校了。” “张茂,小择今天先跟我回去了,后续的事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带着无框眼镜却一脸煞白的中年女人,楚绡冷嗤一声,“你看着办。” 搂着小孩儿走到教务处门口,男人又停下脚步,略带随意的声音响起:“忘了说一句,许小姐,城南的那块地,楚氏最近也很感兴趣……” 直到男人走出教学楼,教务处仍旧一片静默。 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的班导难看着脸色被校董张茂喊到了校长办公室,目测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而活动着被保镖攥的发疼手腕,仍不知大祸临头的许开明却大声嚷嚷起来:“姐!刚刚那个男的谁啊!妈的那么嚣张!下次别让我单独碰见他,不然……” “够了!”许倩薇脸色铁青,目光有些绝望—— 她怎么会有这么个傻白甜的蠢货弟弟?! 第11章 chapter11 教务处接下来的人心惶惶暂且不提。 往学校外面走的路上,封择挣了挣被楚绡紧紧攥着的手臂,期期艾艾地开口:“叔叔,等一下——” “恩?小择还有什么事?”楚绡停下脚步问。 “那个我,我……”涨红了一张脸,封择弯腰夹腿,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地底的缝隙里,“我想去厕所。” 蹲坑*来的太强烈,就像一阵龙卷风~ 噫~都是便秘的锅! 目视着小孩儿忽闪忽闪的水润大眼睛,楚绡哭笑不得:“我陪你。” “不,不用了!” 快速挣脱男人的束缚,封择想也不想就跑回教学楼一层内,金立中学每层楼拐角都设有卫生间——坑大,便捷,卫生。 恩,学生党值得拥有。 通体舒畅的搞定三急之首,封择推开隔间的门正要去往洗手池,却听隔避坑池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好奇地往旁边看一眼,不想从隔间内走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少年。 李珏手边勾着低腰牛仔裤走出隔间,看到封择并不惊讶,反而是颇有兴趣的勾起嘴唇:“也来上厕所?” ……这种如同“好基友在厕所不期而遇,然后友好互问厕所上的爽吗”的诡异感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啊喂! 按照剧本写的不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挑衅我一句“啧,真是又短又小”,我再回敬你一句“哟,包`皮割的挺漂亮”的画风吗?! 再不济两人粗俗一点就该滚到一起,嘿嘿哈哈,你伸拳我勾脚了啊![什么鬼!] “第三次见到你了,可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明明受了那么多欺辱,为什么这里还是那么清澈?” 游走于奇怪次元的思绪犹如脱缰的野马,封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李珏“壁咚”在了隔间门板上,下意识的皱皱眉头,他伸手就要拍开少年撑在门板上的手臂。 他又不是萌妹子,才不吃这套! “千万别动哦,否则……”李珏低笑一声,他比封择高了半个头多一些,低头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恰好喷洒在封择的唇角鼻尖,暧昧的姿态仿若下一秒便会狠狠印上那朵颜色比花儿还要娇嫩的唇瓣。 封择只好停下动作,瞪大了眼。 李珏似乎因此更加愉悦了:“本来只打算让这双美丽的眸子只看我一人。不过可惜了,我忽然觉得,与其是那样,倒不如让这双眼睛染上阴暗与浑浊,才更能令人愉快呢?你说是不是?” 亲,你在说啥?什么清澈阴暗的,眼睛不就是眼睛嘛,最多他的比旁人大了那么一咪咪而已。 正要对这种极为中二的思想表现出极为的不赞同。但紧接着,封择就没那个精力表示什么自我观点了,因为李珏本来撑在门板上的手忽然擎住他的后颈,一个手刀下去,封择眼前逐渐变成一片漆黑。意识丧失前,他脑海里只剩下三句话—— 摔啊,他竟不知女主他弟弟是个隐藏变态! 艾玛,他还没洗手! 等等,李珏这个死变态好像也没洗手! #论轻微洁癖对上茅厕没洗手的怨念# 教学楼外,楚绡站在喷泉边,心跳有一瞬停拍了下来。 意识回拢的时候,封择眼前还是一片黑。 眼部紧绷的感觉大概是被人蒙上了眼罩,他试着动动身子,身下触感柔软,像是躺在一张床上。双手被绳子束缚在了身后,双腿也同样的被绑在一起。 腹部用力双腿紧绷,他调整好姿势猛地从床上做起来。 他的腰部力量可是很棒的! “砰——” 好像撞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恍恍惚惚地摇了摇脑袋,封择觉得脑仁有点疼。 而床侧,李珏面色古怪地捂着鼻子从地板上爬起来,一时说不出话。他的鼻梁青紫了一块,隐约还能闻到鼻腔内淡淡的血腥味。从床前抽纸盒里取出一张纸巾迅速塞住鼻端,他神色冰冷的抬手挑起床榻中神色茫然的某人的下巴:“就算是被绑起来,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呆着吗?!” 咦?屋里什么时候有人了? 封择歪歪脑袋,而且他怎么听着这充满鼻腔共鸣的声音有点耳熟? “李珏?”回想起黑暗到来之前情形,封择不自在的动动身体。 “记起来了?”食指顺着下巴向上,描摹过他红润的唇,挺翘的鼻尖,最后覆上少年那脆弱的双目,李珏蓦地笑了,他的笑声有些低哑,像是邪恶的撒旦用言语迷惑着世人,“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真的好想挖出来好好收藏。” 指间点在那层薄薄的眼罩上,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戳穿,然后挖掘出他心爱的宝藏。 “你想做什么?” 封择打了个哆嗦,果然,变态的世界不可理喻。 “别怕。”明明是安慰的话语,但李珏平静的声音听在封择的耳朵里却格外毛骨悚然,“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一些想法。而且,比起将他摘下来收藏,我已经找到更好的保存方法。” “什么……保存方法?”封择试图躲开触碰。 目光在少年挣扎时微动的喉结上停留片刻,鲜细脆弱的脖颈愈加激发出李珏心底的颤栗。迷恋的埋首在少年颈侧,闻着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他缓缓开口:“当然是让你成为我的。” “只要你完全属于我……”他的双眸里是阴郁的暗沉,心头躁浮的是一片滚热的迫切。他迫切的想将这个人永远关闭于黑暗之中,迫切地想让那双干净的眸子染上跟他同样的色彩。 将封择关在了屋子里,李珏一个人出了屋。 四肢被束缚地更加紧实,空乏的胃里泛着饥饿感,双眼被蒙的封择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后悔早上因为没有胃口而只吃了一个小笼包。心头默念十遍“美食万岁,浪费可耻”,他开始沉思剧情的走向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 原剧情里女主的十佳好弟弟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嗜好特殊的小变态呢?! 屋内的空调被调的有些低,封择有些怕冷的缩缩脖子,在床上一扭一扭,最后找了个温暖的位置蜷缩在一起。 眼前一片黑暗,使他一度忘记了时间流逝。昏昏沉沉中,他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都失踪这么久了,楚绡不知道有没有发现。 他会来找他吧,会吧? 李小柔背着背包走进李家别墅,就见到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同父异母弟弟竟然端了一碗粥,正要上楼。 两人的身体相互交错而过,谁也没有理会对方。 倒是李小柔多看了一眼李珏手中端着的粥碗,是混着燕麦味道的牛奶粥。忽然就想起了楚宅里的那位侄少爷跟楚氏当家。 牛奶的味道啊…… 真是让她既遗憾,又有些不甘呢。 回到自己的屋内舒服的泡了半小时的澡,她准备去厨房做点东西吃。再次莫名其妙的想起李珏端着的那碗牛奶粥,李小柔讽刺的嗤笑一声,总归这个李家一切都是围着大少爷转,她这个空有名头的大小姐,可没人特地为自己准备东西吃了。 不料还没踏出屋门,一声刺耳的碎碗声便从隔壁传进耳里。奇怪的皱皱眉,李小柔擦着未干的发打开房门,就看见李珏砰的一声合上隔壁房门,白色的牛奶粥尽数从他黑色的衬衣上缓缓流下—— 这么落汤鸡的场景,她好像在哪里似曾相识? 表情瞬间“囧”了那么一秒,李小柔便在李珏阴沉的目光下砰的将门迅速关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我关起房门再幸灾乐祸,你奈我何?! 有本事咬我啊~ 被楚家辞退的李小柔经历了四天以来最开心的一刻。 门外,李珏冷哼了一声,随后看着身上粘腻的牛奶粥,厌恶的皱了皱眉。 ### “还没有找到?!”砰的一脚踹倒临近的茶几,楚绡脸色铁青的站在金立中学校长办公室里,对着呆若木鸡的校领导沉声道,“去把附近所有的监控都调过来!” “是、是、是。”张茂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地细密汗珠,内心直叫苦。 大老板的侄子在自家学校走丢,学校监控又意外遭遇故障——要是还找不到那位小祖宗,他这个校领导怕就要当到头了。不,或者说金立就要玩完儿了。 暗骂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人给拐跑了,张茂急匆匆的出了学校,吩咐下去挨着周边的监控,一个一个调取。 晚上七点一刻,夜幕已经降临这座城市,楚绡一动不动的坐在校办公室内。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男人沉默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黑暗。 “宝贝,你在哪儿?” 透过零星的光线看着手掌上的纹路,男人猛地狠狠地攥起拳头,一圈挥向墙壁。 鲜血沿着手指缓缓流淌,黑暗中,一阵清亮舒缓的音乐响了起来—— 那是小孩儿贪玩时给他设下的来电铃声。 “老板,有线索了!” 第12章 chapter12 李珏冲了个澡,换过衣服,让佣人重新做了一碗粥。 屋内仍旧是一片狼藉,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碗一片片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没有人去收拾。他皱着眉跨过那一块,将粥碗放在床头,偏头看向缩在床角以蜷缩的姿态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居高临下的俯视,可见少年微皱的衣衫下隐约露出的细腻肌肤,纤瘦的身形使得他的蝴蝶骨愈发突出,往下看去,柔嫩的腰线,挺翘的臀部,还有那双并拢在一起却隐藏在牛仔裤下的笔直长腿……只粗糙的划过一眼,李珏就觉心跳加速了起来。 不自然地倒退两步,他一脚踩到了碎裂的瓷片上,瓷片摩擦着地板,发出一阵尖利而又刺耳的声音。 汗毛竖立,封择疲惫地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他的四肢发软,身上也不止住的发凉,即使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却还是遏制不住那种天旋地转的强烈眩晕感。 嘴角处还残留着牛奶的气味,难过的抿了抿嘴唇,他的心里有点小忧伤。 女主一家跟他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怨,才能让这姐弟俩无视中华上下三千传统美食,偏要拿着最令人讨厌的牛奶制品来为难他! 他的心理阴影面积也是很大的好吗! 轻微动了动身体,目光一直紧盯在少年身上的李珏此时眼睛暗了暗,知道是少年醒了过来,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床侧:“老老实实把粥喝了,别乱动?” 说完也不等封择点头,他边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半躺着被自己搂在怀里。 少年骨架匀称而温暖的身体让李珏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拿了床头上的粥碗,舀起一勺送到少年嘴边。 少年警惕的吸吸鼻子,发现鼻腔微堵,熬得软烂的粳米已经到了齿关。对比早已泛空哀嚎的胃部,他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 南无阿弥陀佛,主神保佑! 咦?!没有牛奶味! 怀着纠结的心情咽下一口,却发现嘴里的食物意外的好吃! 于是,两人一个认真的喂,一个慢慢地吃,一时间气氛倒还算不错。 小半碗粥下肚,封择不舒服的在李珏怀里扭了扭,双手被捆`绑束缚在身后的感觉真心不怎么美妙,更何况半躺着歪在另一个人怀里的姿势更是让他的屁股处于一个异常吃力的着力点…… 不一会儿就坐麻了。 “别动!” 手拿钢勺的手顿了顿,李珏的声音低哑。 从他的角度看去,少年纤弱苍白的颈部就是引人犯罪的开端。领部的纽扣不知何时被挣开了三颗,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他的视线内,往下看去,有两点绯红在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 暗骂一声,李珏移开眼。 “唔?”被投喂的节奏打乱,封择本能的回应一声。 却不想只一个简单微小抬头的动作,却让他本就发黑的眼前更加黯淡了一些,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起来,整个世界瞬间成了翻江倒海的汪洋。剧烈的眩晕感汹涌袭来,身体不受操控地整个歪在李珏身上,脑袋却向下滑落—— 眼看整个脑袋就要扣进粥碗里了! 眼疾手快的移开手边勺碗,李珏下意识的将怀中人整个搂住,可随着惯性与少年向下俯冲的力道,两人一起滚落到了床下。 闷哼一声,李珏躺在地上,来自背部的尖锐疼痛一下子传递到全身,让他瞬间狰狞了脸色。而封择则半趴在他身上,软软地倒在一边。 少年白皙的手臂被地上的瓷片瞬间刮得鲜血淋漓,诡异而又妖艳。 “恩……”难受的呻`吟出声,封择软趴趴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 “大少爷!不好了,有人带着——”黑壮的墨镜大汉猛然推门而进,却不想被眼前景象瞬间惊呆,“少,少爷对不起!您继续!”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大汉捂住胸口,暗道原来自家少爷好这口。可转念一想,他又心焦起来,刚刚老三那里传来消息,说有人调走了今天下午金立中学附近的摄像,似乎要找的就是被自己少爷绑回家的那个少年人,而目标已经锁定在了他们的身上。 相信不久,那群人就会顺着线索找上门来了! 他得马上跟少爷汇报这个紧急消息啊! 大汉的手握在门把上,可内心却是犹豫与煎熬——他家大少爷正在办那事,而且看场面还颇为劲爆的样子,如果现在打扰的话,会被雷劈吧? 屋内,李珏僵硬着一张脸推开身上的少年,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背部因为用力过猛嵌进了许多细小的瓷片,整个衬衫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色,而床边的少年也不见得情况多好,他的手臂从最尖锐的瓷片上划过,伤口深浅不知,却足有十几厘米的长度。 汨汨的鲜血流出,他舔了舔嘴角,压下心头不断升腾的欲`望。 沐浴着鲜血的颓废少年似乎比那双清澈的眸子更加迷人了呢。 ### 李小柔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啊,是得多蠢才能自己打翻粥碗,然后还给自己泼了兜头一身?更何况就她了解,李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像他下午时的情况多半都是…… 面色一僵,想到前几天自己在楚家意外被喷了一脸奶糊的狼狈一幕,李小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李珏的屋里有人! 不,不对。 ——肯定是李珏那死小子金屋藏娇了! 眼里划过一道流光,李小柔彻底兴奋起来。她倒要看看,能让她这个眼高于顶的异母弟弟藏起来的人,是有多么宝贝! 装作去客厅里拿东西,她打开门朝隔壁看了一眼,门边站了一个打眼就泛着凶神恶煞之气的黑壮墨镜大汉,绕过那边的楼梯,李小柔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不到十分钟,楼上的屋门便被打开了。李珏一脸苍白的从屋内走出,神色冷厉的不知跟大汉交代了什么,那大汉恭敬的对李珏弯弯腰,随后两人一同下了楼。 李小柔在李珏看向大厅的一瞬间缩进了厨房里,等李珏同大汉走出了别墅,才一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 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饶是李小柔也禁不住呆愣在了原地。 如献祭一般,满地碎散的白色瓷片围绕在一个被束缚着的纤弱少年的周身,血红染透了他洁白的衣衫。而少年蜷缩着身体,宛若沉睡的胎孩,神色宁静平和。 这一幕强烈冲击着李小柔的视觉,她颤颤巍巍走过去,小心避开瓷片,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身躯。温热的体温使她稍微放下心,轻巧的解开少年身上的束缚,最后除去他头上的眼罩。 “封小少爷?!” 惊讶到几近失声,李小柔强忍住心头的惊慌,咬了咬唇转身出门。 门又被重新关上,封择迷迷糊糊的从眩晕中转醒,摇了摇头,极为缓慢的睁开眼。入目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他颇为不适地眨眨眼,半天才缓过来,适应了明亮的光线。 是谁给自己松了绑? 心头的疑惑一闪而过,但伤口顿顿的疼痛却瞬间拉回了自己的所有思绪,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脑袋也莫名其妙的泛着晕,就连胸腔里都闷闷的喘不上气。 这种古怪又难受的新奇体验让身为“虚拟人”的封择有些好奇,但更多是一种淡淡的无可奈何。 嘶,他就知道,摊上女主姐弟准没好事! “咦?门怎么开着?” 老三一脚迈进屋内,一眼便看到了这个挣脱了绑缚却失去力气的少年人。走上前去,男人用脚将少年侧躺的身体踩正了过来。 少年脸上泛着不正常地潮红色,让名为老三的男人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 而不止是老三,封择也在看到男人的一刻愣住了! 所有画面像是被放慢的镜头,男人的可怕的狞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往日记忆里,黑暗的色彩重新浮上心头…… “是,是你。” 虚弱的张开嘴,软绵绵的声音从封择嘴里传出来。 老三咧嘴一笑,蹲下身拍拍他的脸:“没想到你竟然认得住我。” 闻言,封择瞳孔瞬间一缩。 “行了小子,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别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然……真是让人忍耐不住啊。”老三贪婪地欣赏着少年惊恐的表情,“也怪不得李家少爷花了大价钱要我们把你绑回来了……” 李珏? 原来是李珏?! 封择听着男人的话,瞬间明白了事情经过。 怪不得李珏一个中学生,竟然能够悄声无息的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从学校里绑出来,还不惊动校方安保跟楚家保镖。 想到迷蒂国的夜里,原角色在这男人口中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要怪,就怪你这双眼睛实在太过干净吧!” 原来是这样。 到了这一刻,封择才发现,知晓真相竟是如此的简单。 可闭了闭眼,封择却并没有找出真凶后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因为再次见到老三,也意味着他可能将要让这具身体再次面临死亡。 作为一串虚拟数据,封择并不惧怕死亡,但却总有一些放不下的。 放不下美味的小鸡排,放不下可爱的蓝胖子,更放不下那个宠他爱他的…… 诶?等等! 所以说,姗姗来迟的楚叔叔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来救你家大侄子啊! 再晚一些,信不信给你一具尸体看啊喂! 第13章 chapter13 屋里陆续走进几个人,封择眯起眼睛顺着屋内的灯光一眼望去。得了,当年在迷蒂国攻击过原角色的原班人马可谓是齐聚一堂。 天要亡我! 封择内心长叹一声。 “嘿,老三,这小子皮真嫩。”面色轻佻的黄毛青年蹲下身,从地上捡了一块浸了淡粉色血液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随后笑嘻嘻地拿着瓷片轻轻划过少年的脸颊,“原来李家大少爷喜欢玩儿这么重的口味,啧啧,让我可是舍不得这么弄。” 黄毛青年嘴说着,可手下却毫不怜惜地加大力道,瓷片从少年的下颚划下脖颈,一道刺目的红痕便从少年白皙的脖颈间浮现。 封择整个数据库停止运行了一秒,汗毛直立。 见少年那双干净清澈的双眼里充满了惊恐与慌乱,黄毛青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舌尖舔过瓷片尖端,带着少年清新味道的鲜血滑进喉咙,惹来他一阵饕足的吞咽。 主神大人,这里的变态不止一个啊啊啊!!! 努力向角落瑟缩着身体,封择切实领悟到了古华国一句至理名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变态都是集结着来的啊! “恩?我知道了,这就带人离开。” 老三在旁边接完一个电话,想也不想就一脚踹上黄毛青年的屁股:“少在这里犯病,这小子可不是咱们的人,别等等把人吓死了没法交代。” 被老三猛踹一脚,黄毛青年脸上颇为不屑地清嘲一声:“嗤——”,笑完就向少年伸出双手,做出捞人的动作。 绝不能被他们带走! 这个念头支撑着封择用起全身的力气拼了命的往后退,床边一个粥碗还斜斜的立在床头。他一不做二不休的拿了粥碗向床头柜的尖角一砸,粥碗碎成一如地面上的细密瓷片,拿好手中最大块瓷片做出防备的姿势,少年颤颤巍巍的开口:“别过来!” “哟,原来不是温顺的小绵羊,而是一只亮了爪子的小野猫啊。” 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黄毛青年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拦住一脸暴虐的老三,毫不在意的迅速靠近少年的身边:“果真有趣。” 封择绷紧了精神,一脸警惕,看黄毛青年挥出手臂,他侧过脸将手中瓷片狠狠刺向靠近他的青年的双目,但手臂却率先被对方牵掣住。半空中他的手臂颤抖着,却再也没办法往下更近一寸。 颤抖着双目,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亦如蝴蝶般羽翼振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封择忍耐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指关节一僵,瓷片声音清脆地掉在地上,荡出浅浅的回声。 仅靠单臂便轻松制服了少年,黄毛青年凑近了少年的鼻尖,直视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眸,眼中蕴含着危险了笑意:“放老实一点,我们可不喜欢不乖的孩子。” 将人抗在肩膀上,黄毛青年朝老三努努嘴,一群人在夜色的遮掩下迅速消失在李宅后门。 “让开!” 楚绡的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到李家别墅。 视线落在二楼靠左的一间屋子上,他沉下目光,不顾李家来保安的阻拦,带着保镖冲过了进去。 “楚总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整个李宅都蓬荜生辉啊。” 李珏站在别墅大门口,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该死,他竟不知道少年竟然能跟楚氏家主扯上关系! “蓬荜生辉不敢当,”楚绡沉着脸,“楚某只是听说自家侄子被李少爷请来做客,此番是特地来接他回家的。” “楚总说笑了,”李珏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我怎么不知道您家里的侄少爷竟然在我李家做客,别不是搞错了吧?” “搞没搞错,李少爷自己心里清楚。” 压下心头的翻涌的不安情绪,楚绡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保镖一个眼神。保镖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便上前欲要将李珏制住,但李珏身后忽然冒出的黑衣壮汉们却将其阻止下来,随即两拨人混战到一起。 躲过一个保镖的偷袭,李珏狠狠的回敬了一拳,却不防腰间抵上一个冰冷的物体。回头看,手拿武器抵在他后腰上的男人神色冷酷而充满暴虐。 这只手`枪子弹已经上了膛,如今只差扣动扳机。 这男人是玩儿真的!李珏心下一凉。 解决完李珏一拨人,楚绡匆匆赶到二楼屋内,轰的一声将门撞开,满地狼藉的情景撞进他的视线。双目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他克制着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屋里,在看到鲜血与瓷片混杂的同时,一时间惊痛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神经扯断,理智也濒临暴走的边缘。 他的少年…… 他的少年都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身后有保镖压着李珏等候在屋门外,楚绡回过头,一拳凶狠砸下将李珏的头打偏,又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下半身。 “你究竟把小择藏在哪儿?!” 猛烈地疼痛几乎让李珏失去意识,他摇了摇头,嘴边吐出一口血沫子,嘴里喃喃不清:“你,不会找到他的。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哈哈哈哈!” 既然那双美丽的眼睛不再属于我了,为什么又要让你拥有? 那么珍贵的宝贝啊,或许,毁灭会比拥有更让人愉悦吧。 想到跟他做下交易的那伙亡命之徒,李珏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 楚绡皱着眉提起李珏的衣领,心头涌上一阵无力。 “楚先生……我,我知道封小少爷在哪!” 隔壁房门被打开,面色惊恐的李小柔战战兢兢地站在走廊角落。就在她发现楚家侄少爷便是被李珏藏在屋里的人时,她真的惊呆了! 心头一时升起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躲回了屋里! 紧接着李珏的房间陆续出入陌生的男人,她本能的躲在了屋里不敢出门……直她透过门缝看到封小少爷被一个面目轻佻的黄毛青年扛着从别墅后门走出! “封小少爷,被一群陌生男人从后门带走了……楚先生你快去,不然的话……” 李小柔的话未说完,楚绡的身影便从身边一晃而过。她看着男人焦急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就好像曾经有个东西属于自己,但它却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 “艹!” 肩膀传来钝钝的剧痛,黄毛青年一巴掌扇过肩上少年的脸颊。少年红润到不正常的侧脸立即浮起一个明晃晃的五指印记。 手里的动作不停,封择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细小的瓷片狠狠扎进黄毛青年的肩膀。那是他藏在指缝里的最后武器了。 青年哀嚎一声,将人毫不怜惜地摔进后备箱里。 闷哼一声,封择头脑发昏,但眼睛却在漆黑的夜里亮的吓人。 后备箱的车盖被无情合上,他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意识也终于坚持不住,混混沌沌起来…… “别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放了车里的人……我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住手!” 是谁在耳边喋喋不休,又是谁的尖叫与哀嚎?惨烈的声音被隔绝在狭小的空间之外,剧烈晃动的后备箱让他的胃部几近作呕,胸口闷闷的喘不动气…… “小择……” 又是谁的声音颤抖? 封择努力睁开双眼,模糊的人影向他伸出双手,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 你来救我了啊? 楚叔叔。 见少年清澈的双眸在自己眼前缓缓闭上,高大的男人在这一刻内心的害怕与慌乱终于是溃不成军。 就在他靠近后备箱的那一刻,浓浓的不安便浮上心头。越是接近一步,那种细微的血腥味便像是催化剂一般,让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几近爆炸。 少年就这么浑身浴血的缩在黑暗狭小的后备箱里,是这么的狼狈而又脆弱。屏住呼吸将朝少年伸出的双手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越是接近,就越不敢触碰。他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濒临崩溃的心神又怎能平静,开口,才发现自己早已失声。 深呼吸几口气,他将少年小心翼翼的抱出。避开少年身上的伤口,少年是如此的轻盈。皮肤下不正常的体温让他更是焦急,张张嘴找回声音,却嘶哑无比:“小择?” 醒醒,别睡。 少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呼唤,紧闭的双目撑开一道缝隙。只看他努力抬起手臂,露出一道蜿蜒刺目的痕迹,像是要抓住什么,嘴角声音低浅。 右手扣紧少年的五指,楚绡低下头,侧耳,隐约听到少年低低的一声: “你来啦。” 第14章 chapter14 耳边回荡着的是男人嘶哑的低喃声,封择怔怔的站在主神的独立空间中久久不能回神。 “楚绡。” 他第一次认真的叫出这个名字,在脱离了上个世界之后,以他虚拟人的身份,而非晚辈封择。 脱去了人格限制的他此时说不上是低落还是伤感,或许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吧。睁开双眼,封择眼睛中闪过几道数据化的流光,随后整个数据库都归于平静。 不知道上个世界的任务,主神会怎样判定呢? 想到受原角色人格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格外幼稚的自己…… 封·千年老数据·择只想捂脸蹲在地上画圈圈。 “蹲在这里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择顾不得捂脸,匆忙回过头,果不其然是主神那张永远没有变化的面瘫脸。 #论顶头上司神出鬼没对下属造成的心理阴影!# 真心腿软的数据择此时真要给这位神出鬼没的主神大人跪了,您没事藏我身后问话很好玩儿吗? 万一被您吓死了,您上哪去再找这么个敬岗爱业的好下属! 好吧,数据择暂时选择性地忘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被吓死,顶多会被吓的数据紊乱。 “任务做完了?” 见小数据迅速点点头,主神眼底毫无波动,只是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在封择的额头轻点。一束光芒自两人的相触之处发出,随后半空中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任务:寻找真凶】 【任务完成进度:100%】 【任务:亲情的挽救】 【任务完成进度:80%】 【世界任务完成总进度:90%】 【任务总体评价:优秀】 “你做的很好。”空间里寂静了半晌,主神清冷的声音才在空间里响起,“下次……继续保持。” 他这是,被鼓励了? 愣愣的点点头,封择有点儿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向他伸过来的一只手。咦?这是主神大人善心大发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也是,蹲着跟主神聊天真是太不礼貌了! 伸出双手,封择感受着男人手心灼热的温度,一时间竟然恍惚起来。因为就在不久前,也曾有那么个伟岸身影向他递出一双温厚的手掌,那个人将他抱在怀中,视若珍宝。 只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那个人啊。 想来自己离开以后,世界便会自动补全自己的部分,会有一个新的意识体去替代他,跟他的楚叔叔相亲相爱。 有那么一瞬间的悲伤瞬间弥漫开来。 感觉就像是老公在自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另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人当做了自家亲亲爱人,但身为正室的自己却只能傻瞪眼儿的无可奈何? 啊呸,这都是什么鬼! 脑洞有些挡不住,封择脸上咧出个傻乎乎的表情来,有点小纠结又有点小猥`琐。 这么一想,真是对楚叔叔未来的妻子太不厚道了。[手动点蜡] 站在原地,目送着傻傻呆呆的小数据将手缓缓放在自己手心又毫无反应的消失在原地之后,被称为主神的男人这才放松了一直保持僵硬姿势的身体。 手中是既陌生又熟悉的触感。数据是没有冰冷而体温的,但那一瞬间的悸动却完全做不了假。 感受着小数据于空间乱流中平稳的穿梭,英俊的男人沉默了几秒,而后迈出一步,在方才小数据待过的地方,也以同样的姿势蹲下`身来。 那串小数据,刚刚蹲在这里想着什么?而他穿越之前怀恋的眼神,又是在念着谁? 回想到自己从王座上醒来的下一秒,便不顾一切的瞬移到了小数据的身边,为的就是要确定他是否已然安然无恙。心焦他早已忘却,在上一世界记忆里那个的孩子如今只是串无血无肉的数据体,而并非如是穿越之时那具会生老病死的脆弱身体。 那具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眼的身体。 “你来啦。”这三个字仿佛带着小孩儿对自己无限的希望,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其实并没有发生,而现实却是英雄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的世界之旅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而到最后,他们纷纷回归虚拟的世界,他依然是那个解除记忆封印后,再次变得高高在上的难以接近的系统主神,而他的小孩却脱离了人格限制,重新变回了那个对自己充满畏惧的渺小数据体。 他到底不是楚绡本身,而他的小孩也终归只是一个被虚拟人所操控的角色。 ——他们相知,不过是穿越之后机缘巧合下的一场梦。 心头有些鼓胀的情绪,即使他是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主神,也难以理清那些藏在心头缠缠绕绕着的感情线。 挥了挥手,空间中乍然出现一面电子屏幕,男人抬起头,屏幕也随之亮起。里面播放的是小数据离开第一个世界之后,关于在他们离开后,世界中心剧情的运作与修复—— 楚氏集团对许氏进行了狂暴的商业打击,仅仅两年时间,原本冉冉升起的新贵家族便归于沉寂,许开明跟许倩薇也只能算作是普通富裕人家的子女后代,而非是原剧情里称霸一方的商贾世家。 而李珏也在之后被楚家以蓄意绑架告上了法庭。只不过,在开庭当天他被李家人偷偷送到了国外,从此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至于,原剧情里的女主李小柔毕业后则选择了继续进修,并在迷蒂国交了一个小了自己三岁的异国男友,不算特别恩爱,但也互相扶持过了很多年。 至于楚家…… 楚家家主终生未娶,仅有一个与他毫无血缘的子侄陪在他的身边。 原剧情的男女主终于是分隔在了世界的两端,并且在感情上也并无发展。作为主神,男人想他穿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作为曾经的楚绡,他却有些不知味。 当年的瘦小孩子终究长大成人,抱得娇妻归。而那个失去了他灵魂的楚氏家主也微笑着祝福了他们。 那个孩子幸福了一生。 但这个看似完美的结局,此刻却在男人的眼里变得处处充满了漏洞。 楚绡是那么的爱护他的小孩,他怎么可能,又怎么能够容忍一个陌生的女人插足在他与小孩儿的中间?!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可这结局,不该是这样,又是怎样呢? 男人的神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迷茫,而他的眼前,记忆中小孩儿那充满濡沐的神情跟小数据消失前的呆愣神情渐渐重合到了一起…… 其实,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心头掠过一丝明悟,男人忽然大笑起来。 ### 封择坐在紫檀木打造的精致梳妆台边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所以说,他这是又穿了?!明明他上一秒还在被主神大人牵手啊喂! 真是又一场措手不及的穿越之旅[挥手.jpg] 只能说,主神大人玩儿的这一手,当真是溜得上天。 泛黄的铜镜里倒影的是不甚清晰的人影,封择好奇地摸索摸索这里,又打量打量那里,就连窗台上的还带着露水的梅花枝,都没忍得住摘下一片花瓣来。 这般古色古香的屋子,他却是格外稀罕的紧。毕竟在他所存在的年代里,这种纯粹的古文明已经很难追溯到了。 但看这屋里随便一样摆件,那可都是大宝贝! 主神大人一出手,果然财大气粗! 只不过…… 他低头揪了揪身上薄薄的半透明外衫,好看是好看,这薄纱摸起来质量也是不差,就是会不会穿的太少了也太透了那么一点? 由一件衣服而纠结到对自己被导入角色身份的好奇,封择在“即刻导入角色人格了解现状”与“再让我好好玩几分钟也不迟”之间,还是肉痛地选择了前者。 没办法,谁让他是串敬岗爱业的好数据呢! 闭上双眼,封择急速地将角色记忆快速导入自身的记忆覆盖中心。随着各种记忆的覆盖,这个角色形象也在封择的数据库内变得渐渐丰满起来。 原来,这次的原角色也叫封择,是栖凤楼的一名小倌,并在入楼后改为鸣鸢公子。因着昳丽多情的容貌与惊人的开`苞价,原角色成为栖凤楼当之无愧的魁首,至今无人超越。 在外人看来,原角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生性温柔,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然,谁人又知,名动燕京的名魁鸣鸢公子,也曾是富贵官宦人家之后。 只是,中年帝王耽溺于修仙长生之道不问政事,奸佞趁机把持朝政,朝臣多顽固腐朽,年轻太子虽极力斡旋其中,却受多方牵掣。彼时,手握过半兵权的封家深陷权力漩涡,先后被奸相及其党羽扣上子虚乌有的逆反之名。 最终,封父于牢中尽受折磨,含恨而终,封母更是不堪受辱,刎刭明志。而身为封家独子的原角色,则暗中被人挑断手脚筋络,废去武功充作贱籍,发卖进了这栋栖凤楼,从此苟活于世。 侥幸的是原主随父于边关长大,燕京中人对他甚是陌生。这才勉强留下了他身为封家人的最后一丝脸面。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抛却了身为顶天立地大男儿的尊严,辗转承欢于他人身下。 他活着,却只为报仇。 记忆导入完毕,封择再睁开眼却已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方才看着怎么都稀罕的屋子,此刻却只能让他作呕难耐。 第15章 chapter15 夜幕很快降临,栖凤楼里莺歌燕语,厅堂满座。 换过身上过于透明的薄纱,又依着自己的审美挑了一件衣角绣着精致纹路的内衫,最后披上华美外袍。从十五开`苞到如今,原角色算来也不过是个十七岁少年人,还未完全长成的身形纤长瘦削,青涩而精致的面容中亦夹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昳丽多情,矛盾中充满了夺人魂魄的吸引力。 描上艳丽的妆容,贴上金线花钿。丹脂点颊,脂膏扑唇。封择将额头贴上冰冷的铜镜镜面,凑近了看,少年人看似温和的瞳孔下是化不开的混沌暗沉,一点儿也不见清澈。 静静听着楼中嬉闹不断的声音,封择颇为烦躁将铜镜按倒,他在想这次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虽然说复仇型任务真是简单粗暴的只要把仇人干掉就好,但是那也得有自己能接近仇人的前提啊! 想原角色一个被逼签了卖身契的娼馆小倌,连小小一个栖凤楼都三年没能踏出去一步,想要报仇真是难如登天。就算是上个世界作为一个惨死他乡的男主大侄子,他好歹还有个楚绡一直为自己保驾护航,但这个世界……他却当真除却一副好相貌,什么都没有。 所以说,童话里说的#美颜统治天下#——那都是骗人的! 屋门被轻轻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一个矮胖的人影来,男人嘿嘿笑着搓搓手一眼就看到侧坐在梳妆台前的俊秀少年,少年青丝三千散落,黑长的发丝的静静垂在雪白的脸颊两侧,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像是只细小的钩子,勾的人直痒到心里。 封择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直到一双肥大的手臂环上了他的颈间。油腻的感触让他浑身一个机灵,猛地挣开手臂转过身去,入目的便是一个眼底浸满欲意的陌生男人。 “鸢儿,我想你想了好久了。” 男人说着,肥硕的肚腩一抖一抖的,连同那矮胖的身躯就要扑到封择身上。 卧槽?!这他妈是个什么鬼东西?! 封择一秒时间静止在目瞪口呆的表情上。 作为在星网生活了几千年的老数据择自然不会明白在这个技术落后的时代中,人类还未研发出基因优化剂。像眼前这类近似胖成了头猪的男人,他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未见过。 推开男人硕重的身躯,封择站起身来,才发现男人的身高还不及他胸口。 “陈大人自重。”退到离男人三步远的地方,封择掩下眼底的厌恶,嘴角微抿。在原角色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正是他终极噩梦的开端,也是将他推入进万劫不复境地里再也爬不出来的原罪。 “鸢儿你这是说什么?”陈天见少年对自己甚是防备,脸上笑意渐讽,“你父在世时,也曾托我多多照顾于你,如今我来照顾你的生意,可是受了先人之拖啊!跟何况……”男人顿了顿,嘶哑难听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恶意,“别忘了你先前可是得罪下了杜相嫡孙,若是我不来,你以为还会有别人敢来找你?若我不来,我的鸢儿啊,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在这栖凤楼里呆着?” 陈天脸上扬着猥亵的笑,一步步凑近了脸色煞白的俊俏少年。 “那我可真是该好好谢谢您了?!陈天,陈大人!”愣怔了一下,封择狠狠将陈天肥硕的身子推倒在地上。 男人狼狈的仰倒在地,双目发红的盯着他看。 封择也同样直视着男人,一脚踏在他肥厚的肚腩上,气急而笑。 只是这笑却是讽刺至极:“您来找我,只怕也是杜时存的意思吧?哼……想让我被自己曾经认作叔父的男人上,也倒是他能想的出来的。这老贼原本将我送进娼馆打的就是要我生不如死的主意罢,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自己孙子竟然看上了我这个跟杜家有着血仇的娼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意里是说不出的不甘,“我现在只恨,那晚没能让他杜家嫡脉断子绝孙!” 想到记忆中那个油头粉面满脸淫`邪青年,还有原角色对那人做出的狠事,封择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来,一手抽上陈天肥厚的脸颊。深知这是原角色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情绪,封择也并不仔细控制,只是由着这具身体发泄。 一下一下,直把男人抽的回不过神。 “你个男娼竟然敢打我!” 半晌,尖利的声音几乎穿透了屋内的每个角落,封择一惊,手腕被男人猛地抓住,一阵尖锐的疼痛便从手腕瞬间遍至全身。后知后觉的,他才想起,原角色的身体曾被人用阴毒的手法挑断了四肢经脉,不仅武力全失,四肢也变得极为脆弱! 糟了! 封择眼底闪过惊慌,但身体却止不住的无力起来。 “你再打啊!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陈天一脸凶相的用指甲狠狠掐进少年人白皙的手腕里,一条浅色的疤痕横亘在上面,鲜血缓缓地流下来,“你刚刚说的没错,就是杜时存让我来上你的,只要上了你,他老人家就高兴啊,只要他高兴了,我要想要什么没有?你说啊,我想要什么没有?!”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伸手将少年的前襟一把扯下,露出大片晶莹白皙的肌肤,眼底欲`望一闪而过,陈天忽然诡异一笑:“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单单这样真是太无趣了些,不如玩些别的?” 卧槽!变态! 被男人压在身下挣扎不得,封择眼里浮现出一阵害怕。虽然原角色对于残酷的性`事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但他不是啊! 他还是个处啊! 不知何时,男人手边出现一条细长的马鞭。他看着少年惊恐惨白的面容,大声笑着将长鞭高高抬起,向下狠狠挥去—— 桌椅碰撞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整个梳妆台混着乱七八糟的金银钗饰散落满地,封择手里拿了一根银簪狠狠刺向男人的颈肩,而他的背后则鼓起一道长长的红痕。 “啊——!” 屋里响起痛苦不堪的吼叫,男人发了疯的挥舞起长鞭,封择强忍着剧痛挨了一下又一下,却也在无形中拉开了与男人间的距离。低低的喘息一声,他看准时机,奔向门口。 封择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他只道全身冷的厉害,四肢也逐渐僵硬起来。男人的吼叫声似乎离自己远了些,听不真切了。双腿不受控制的就要倒下,可他还是试图努力往前走着,走出几步,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声备受惊吓的尖叫。 茫然四顾着,眼前是隐隐约约攒动的人影。眼前阵阵的发黑,背后火辣辣的疼跟身上冰冷的僵硬让他如坠阴阳两地。 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封择的脑海里已经混混沌沌的什么都不清楚了,身体也再没力气动弹。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浑身鞭痕的少年就这么趴在地上,引来路过之人的阵阵唏嘘与远离。 “阿胤你听我说啊,这栖凤楼里的姑娘真是特别带劲儿,等兄弟我喊上几个带你尝尝鲜,也省的你在宫里憋出什么毛病来……我说,你看那个怎么样,啧啧,那边那个也不赖……” “阿胤、阿胤?你看什么呢?”卫如风碰了一下男人的肩头,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两个浑身肌肉的仆役正拖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路过,少年的面容掩盖在黑长的发丝之下看不清晰,他的背后似乎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正汨汨地留着鲜血。 “这倌儿可真惨啊,肯定是惹的客人不高兴了吧。” 旁边有小声交谈着。 有人听了,搂着身边的姑娘嗤笑两声,见怪不怪道:“估计是从后院里跑出来的吧,想来是还没调`教好的小子,还想着跑呢。” 众人一听,一齐“哗”地笑开了。 卫如风听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正要跟身旁的人说什么,却不想转过头才发现,自家兄弟已经大跨步的走到了那两个拖着少年的仆役身边。 齐胤面目表情的站在少年面前,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奇异悸动。 头颅低垂的少年也似乎也在昏迷中感受到这一阵灼热的目光。挣扎着抬起眼皮,黑发遮掩了他的视线,少年只能透过发丝,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发现双臂此时被人用力紧缚着,身上一丝力气也无。 还是被抓住了啊。 心头低低的叹息一声,封择微微睁大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进了青衣男人充满探究的双目中。 “救救我……”他试着张张嘴,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宛若一声浅浅的呻`吟。 楚绡,救救我啊。 他的回忆如同倒流到了上个世界最后一刻,带着好闻薄荷香的男人向他张开双臂,将他一如珍宝般搂入怀中,温暖了他的整个世界。 齐胤一时愣在原地,少年细小的声音仿佛在他脑海中炸开,浓浓的怜惜之情就这么涌上心间。挥退架着少年的两个仆役,再次陷入昏迷中的少年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里。 单手搂住少年,不顾身边卫如风纠结的神色,齐胤低声道:“就他吧。” 第16章 chapter16 漫天的大火,整个封府都被火焰包围,燃起了熊熊烈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还有远处孩童尖细无措的哭泣声……身着骑装的英挺少年茫然地站在原地,目视着一栋栋楼阁,一间间院落在他面前轰然倾颓。 “跑啊,跑!” 有妇人猛然将他抱起,穿过火舌的追逐,绕过一间间倾倒的房屋。少年茫然无措地窝在那人颈间,呆愣得看着周围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冰冷的利刃面前缓缓倒下。 分不清跑了多久,妇人忽然将少您放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推了推他的后背:“跑出去!活下去!” 妇人的话很轻很轻,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少年的心间。 跑出去,活下去。 少年慌不择路地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也逃不出火焰的包围圈,脚下是漆黑的石子路,却仿佛没了尽头。 远处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悲切声音,少年不停奔跑脚步骤然停顿,回过头才发现整个天空的颜色都粘稠如血。 心跳停止一拍,急促的呼吸压抑不了心头的恐慌。猛然睁开眼,暗红纹路的床幔映进眼底,像极了梦中诡谲又狰狞的那个夜晚,他看到牢中父亲狰狞的面容,惊怒的双目,以及母亲疯癫哭笑着,还有从她脖颈间不停喷涌出的鲜血。 一滴,两滴,溅在他的脸上,心上。恐怖的画面于脑海中来回交织,如一幅巨大的血幕,自他的天灵盖上狠狠压下! “做噩梦了?” 一只有力的胳臂从他的背后环过,有规律地在他肩部轻拍,带着安抚的味道。 封择眨眨眼,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他正要坐起身,却发现后背刺刺地疼,细细的痒。回忆如水涌上心头,封择忍着身上的不适,双手撑起,欲要看清身后之人。 想来他是被救下了吧? 如果是按照原角色的记忆,那么他此时必定已*于陈天,之后则会那个男人其暗中送往杜府并关进杜时存设下的私牢中,彻底沦为某些贪欲之人的泄`欲工具。想那些摆着一张清高嘴脸的所谓“朝中重臣”,也不过是一头头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 原角色被囚`禁于私牢内,常年不见天日,他的心智也在一天天的折磨中彻底垮塌。直到新皇登基,杜时存企图谋逆的罪行坐稳,所涉私牢被禁卫军查处。那时原角色已被折磨地形销骨立,连最起码的站立也支撑不起…… 杜府这个庞然大物的瞬间垮塌,让原角色终于获得一丝自由。但不能手刃杜时存的遗憾使得他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恨,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原角色便病无可医,竟是未及弱冠便早早去了性命。 等等。 想到此处,封择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当年封家人除了原角色一个活口都没被留下。所以被囚禁的几乎完全丧失生存能力的原角色是怎么做到从私牢中获救后,还安枕无忧[并不]地生活了大半年时间,还有那些医术高超并不惜浪费贵重药材为其续命的医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古代人看病都不需要花钱的吗?! ……所以,他好像忽略了什么事? 目光呆滞了一下,封择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夭寿了!他竟然忘了看世!界!剧!情! 数据库飞速运转,终于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封择才搜索出了那本差点被积灰的世界剧情模本。这个世界的核心故事同第一个世界一般简单粗暴,标题风格也是一如既往地一目了然——《冷酷太子穿越妃》。 冷酷、穿越、妃。 以上↑关键词暂时来不及吐槽,封择只得简单送了一个语气词:呵呵。所以说,这种轰轰烈烈的熟悉感倒是是哪里来的?地球历中网络文学史的存在感不要刷的太强烈哟~ 将数据录入的频率开到最大,封择几乎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便将整个故事看完。一如它简单直白的标题,这个世界的主线就是讲了穿越女主如何靠自己的傻白甜吸引内心寂寞空虚冷的冷酷太子,从三等粗使小丫鬟摇身一变为进击的太子妃,最后摘得凤冠,成为一代凤后,享荣宠一世,富贵荣华。 至于在这个世界里身世凄惨的原角色,封择翻阅完全部剧情后整个数据库都停运一秒—— 天杀的这么个小可怜,竟然会是冷酷太子曾经心头的白月光?! 世界你他妈逗我?! 求别闹! 再次仔细翻阅过世界剧情,封择心头不知为何微微泛起了苦。 原来,因帝王耽于长生修仙之道,皇后卫氏恐其子受皇帝影响,故将年当时仅7岁的太子齐胤忍痛送往边关兄长手中,只盼兄长能够好好教导。时年太子离京去往边关,身边唯一亲密的伙伴便是小了自己三岁的开元将军之子。 两人相互扶持长大,走过了人生最天真烂漫也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边关的生活总是充斥着各种喧嚣与游乱,六年的时光悄然而过,终于鞑子忍耐不得,再次开始在齐国边境烧杀抢掠。 战事一触即发。 齐胤终究还是在战争爆发之际被宣回宫中,而原角色则在边关一直待到了战事告捷,封家受皇命回京述职。谁料,这段回京路,竟成了他们一步步走向家破人亡的轮回路。 熟悉了前后因果,封择也终于明白了原角色从私牢中被救出后,为何会衣食无忧,且有如此之多的医者前去为其续命。 其实在整个故事中,太子齐胤对原角色的情感描述还是处于一种模棱两可的阶段,颇有友达之上,恋人未满的一种朦胧感。 毕竟在整个世界线中,自女主出现之后,男主的感情便有了寄托。所以,谁又还会在乎这个声名狼藉,一双玉臂枕千人的娼妓呢?他们之前的感情曾经到底如何,想来并不会有什么人去做过多的探究与深思。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值。 太子齐胤在最后曾给予原角色一个容纳之所,也尽其所能帮原角色恢复身体。不去想他们之间过多的感情纠纷,太子此举算作恩惠即可。 原角色并不是只知怨恨之人,所以在封择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任务再次发生变化,除去为原角色手刃仇敌的执念,还多了一个衔环报恩的附加意愿。 目瞪口呆地感受着原角色夙愿的变动,封·千年老数据·择一口老血梗在心头。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顺便朝坑里踹了自己一脚!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看剧本啦!摔! 不过,数据择也表示自己是个有担当的小数据,就算任务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level,但他还是会含着血吞着泪[大雾],继续奋斗在完成任务的最前线! 主神大大您有这样兢兢业业的下属,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青丝三千,如墨般的长发从少年的肩头滑落,蜿蜒的铺散在床榻之上。齐胤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见少年起身到一半便停住不动,眼里划过一丝紧张:“可是背上又疼了?” 低沉有力的声音再度从背后响起,封择这才回过神。还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尽量不让背部受力,慢慢转过身,认真的看向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的男人。 说起来,当时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无奈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发出求救,真没想到——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齐胤见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含满了认真与感激,心中一动。少年黑白分明的狭长双目此刻被睁得略大,像极了他幼时在宫中养的一只小奶猫,柔柔软软又骄傲怜人。 有丫鬟端来端着托盘走过来,齐胤伸手接过托盘上的白瓷碗,将人挥退。他试了试瓷碗外沿的温度,低声对床榻上的少年道:“来,先把药喝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骤然一深,将目光悄悄放在了少年淡粉色的唇上,似是回味。 封择怔怔的看着眼前品貌双全的男子,张了张嘴,话临到嘴边,却使劲的咽回到了肚子里。 便是他脑洞大过天,也不会想到,在栖凤楼里救起自己的人竟然就是男主! 他该说,齐胤在原剧情里救下了原角色,如今又在栖凤楼里救下自己,果真是天意吗?不过,看齐胤现在的表现,也怕是并没有将他的身份认出。 其实这也难怪,原角色与男主分离多年,从当年的幼童长成如今现在这副模样。哪怕容颜再过俊俏艳丽,想来齐胤也绝无法将他与当年那个英气勃发的男孩儿联系在一起吧。 而就算是作为男主的齐胤,也变了很多不是吗?原角色记忆中那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小哥哥,早已在多年的宫廷生活中被生生磨砺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望向自己的时候,竟是再无法从他的眼神里得出一丝从前的熟悉感。 岁月是把杀猪刀,将两人生生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经历着各自所不知的残酷命运。 封择并不打算暴露身份。因为对于原角色来说,默默呆在齐胤身边,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权作报答,也总要比让齐胤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后,将他牢牢保护起来奉为上宾,来的更舒服些。 他的人生已然无望,又怎么忍心再让别人痛苦? 一手拿过药碗,封择对着眼前黑糊糊的液体表示了一下生理上的厌恶。鼻尖闻到那一股难言的气味时,胃里更是泛上一阵阵酸意。想到这个世界的医学手段,他难过地捏住鼻尖,一口将白瓷碗中的中药汁饮下。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他的眼中忍不住凝聚起点点雾气。本以为上个世界中的牛奶就是味道最古怪的饮品了,没想到…… 跟这比起来,牛奶就是个渣渣! 齐胤见着少年一副委屈的模样,心头好笑,也有些心疼,潜意识里他总觉得少年是不该经受这些苦痛的。将早早准备好的蜜饯快速塞进少年正要闭紧的嘴巴里,看着少年因甜意在唇舌间蔓延开而微微眯起的双眸,齐胤破天荒的柔和下表情,伸手拂过少年的鬓发。 “你昏迷了三天。”他解释说,“这里是我的一处院子,你以后便在这里好好住下。” 歪了歪头,牙齿小心翼翼地磨着嘴里甜甜的枣子,封择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乖巧的点点头:“好。” 第17章 chapter17 喝过药,不过精神了一会儿,封择就歪在床上浅浅的打起了哈欠。少年人打哈欠的方式不同于旁人粗鲁,只是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地吸一口气,随后眼角便会渗出一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这模样看起来更像困倦的猫咪向主人撒娇一般,让坐在一旁的齐胤忍不住伸手抹去他眼角的痕迹:“困了?再休息一会儿罢。” 封择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道:“之前睡了太长时间,脑子有些不甚清醒。还不知公子是何身份,又如何称呼?之前的救命之恩,奴家在这里先谢过了。” 少年说话时脸上表情淡淡的,嘴唇的形状矜持而又姣好得微微弯起,给人一种淡淡的温和之意。除却在少年自称“奴家”时心头一闪而过的蹩脚感,齐胤盯着少年隐在乌发之中微微发红的耳垂,心中一片晴朗。他缓了缓心神,出声道:“我于家中行二,若是鸢儿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卫二哥罢。” 他的真实身份暂不便透露,于是便从外家表兄弟中挑了个身份遮掩,如此也不算是假话。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如今已是将你带离了那个地方,你大可不必担忧。过往一切自为飞灰,只看日后……此处是我的一处私人府邸,你好好住下,若有什么缺的,你便吩咐下面的人去置办,不必顾及他人。” 封择也没指望一向疑心极重的男主会将身份泄露给自己,本来身为太子,他能在栖凤楼里将素不相识的自己救下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静静听着在原剧情里一向冷冰冰的男主变身话唠,而且有将话题越说越歪的趋势。 什么叫这是我的私人府邸,你在这里住下,缺什么只管置办。 包`养外室的即视感不要太过强烈哟~ 虽然封择明白齐胤话里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难为别人不明白啊! 不过想到原角色的名声,以及躲在暗处并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杜家一系,想来也只有让别人误以为自己被养做了外室,才能让他们暂时消停一会儿了。 毕竟只有他不痛快了,那些人才笑得出来。不过事情不到最后,到底谁能笑到故事散场那还不一定呢!哼! 待齐胤说完,封择也不作扭捏,开口浅浅的唤了一声:“卫二哥。” 听得从少年嘴里缓缓吐出的一句称呼,齐胤只觉心底格外熨帖。想到他将少年从栖凤楼里带出来的时候,只听鸨母唤其鸢儿,还不知其全名,于是开口问道:“说来可笑,我只道旁人唤你一声鸢儿,却也还不知你全名是何?” “全名?”封择愣了愣,然后摇摇头,“公……卫二哥叫我鸣鸢便是。” 齐胤皱眉:“鸣冤?哪有人会叫这种……” 封择一听便知他想了个岔,轻声道:“前有尘埃﹐则载鸣鸢。”他笑得淡然,“是入楼时,鸨母给我起的名字。” 齐胤了然点头:“那你之前的名字呢?” “之前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少年的神色恍惚了一瞬,精致的眉目染上一丝忧伤。齐胤心头一揪,忍不住摸上少年黑顺的发丝,温和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脑勺,宛若体贴的兄长安慰乖巧的幼弟。 封择被拍的一愣,熟悉的温度与熟悉的力度,甚至身前男人眼中夹杂的隐晦宠溺都让他不禁晃神。顺着男人温厚的掌心,他眯起眼用额头轻蹭。是不是拥能有一秒的时间,他想,自己或许可以将男人代替为在这个世界里的—— 那个人。 作为虚拟数据的日子实在太过寂寞,他亦想被人宠爱关怀。 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柔顺摩擦,齐胤心下也是一愣,明明是第一次做出的动作,他却宛如排练过千万次,一切都那么自然而又顺理成章。 或许,这就是缘分? 室内一时陷入安静。封择发着呆,齐胤的心绪也不知去往何处,但两人之间并不尴尬,一时气氛倒也算安宁。 大夫提着药箱来例行换药的时候,床榻上的少年已经熬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又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的炭火烧旺,门窗被开了一丝缝隙透气,却又仔细放置了两扇屏风,让冷风吹不到床榻边便散开了。齐胤小心将少年身上的薄被掀开,解开他身侧露出的盘扣,衣衫除下,少年露出了在大片雪白中交错纵横着青红痕迹的柔嫩肌肤。 手指从少年的精致的蝴蝶骨滑至纤细的腰侧,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齐胤心下一阵疼惜。闭了闭眼,他从床前起身,示意大夫上前。 紧盯着大夫换过药,齐胤开口问道:“他身上的伤还需几日才能恢复?” 山羊胡老大夫摸一把胡须,道:“若是单指这皮肉伤,也就这十几日的功夫。但公子若是指其他,恕老朽多说一句,这位小公子身上的暗疾,怕多是药石难医。若是日后调养的好,许有多几年可活……” “你说什么?暗疾?!” 齐胤手中的杯盏没拿稳,一下子落在桌案上。 老大夫看他的震惊不似作假,轻叹一声:“老朽行医多年,从不说假话。榻上的小公子恐是这位公子您从烟花之地买来回的吧?”说到这,他轻咳一声,声音里有着老年人特有的混沌嘶哑与缓慢,“他的四肢腕部皆有疤痕,看似行迹清浅,但实则阴毒至极。若是老朽猜的没错,想来这位小公子从前必是习武之人,且这伤怕是要有两年以上了……” 沉默地听着老大夫缓缓说出自己的诊断,齐胤从初闻时的惊怒交加,渐渐冷静下来。 “诊金百两稍后奉上,老先生不必推辞,这是你应得的。”挥手对着侍候在门外的小厮招招手,齐胤沉声道,“送老先生出府。” 老大夫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只是拱了拱手,提起药箱随小厮离开了。 屋外有丫鬟端着茶蛊走进屋,正要为主子添茶。这小丫鬟生的漂亮可爱,黑白分明的双眼里带了些俏皮,她的手轻巧的在茶具上伺弄着,一副玉镯坠在手腕间,衬着白皙的手腕愈发纤细优美。 齐胤目光沉沉的盯在小丫鬟纤细的手腕上,心底陡然冒出一股怒火,他低声呵道:“滚出去!” “呀!”苏长夏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手一抖,她便将整整一蛊茶汤一地不落地尽数洒在了齐胤的袍子上。 “对,对不起!”低头猛地道歉,苏长夏不顾被男人钳制起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擦过被茶渍染成了难看颜色的外袍,“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齐胤的声音很轻,手指捏在眼前丫鬟的手腕上,摩挲着那平坦细滑地没有一丝瑕疵的部位,他双目微眯,“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个小小丫鬟就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孤竟不知,这府里何时改了规矩!” 想到一个小小丫鬟就敢在他面前自称我,而榻上的那个本应属于骄傲的少年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行事,被迫委身娼馆行不齿之事!想到一个小小丫鬟都能拥有健康无恙的身体,而少年却要日夜承受旧疾复发之苦,还有那随时都可能被夺走的性命! 凭什么! 于栖凤楼救下少年的第四天,他第一次忍不住想到,为什么老天不让他们早些相遇!他齐胤这半生,求之不得太多,然而即使少年这么的近在眼前又触手可及,他也会怕少年就像是曾经的那个孩子,一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想到那个一如他亲弟的小孩儿,齐胤心头一疼,嗜血的冲动一时压制不住下,再看过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奴婢,一股无形的杀意涌上心头。 “你抓疼我了!” 苏长夏白着一张脸大声喊道,手腕处的疼痛让她近乎昏厥过去。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他绝对是个疯子! 用力捶打着眼前男人的上身,苏长夏已经忘记了穿越后的所有变化,也忘记了眼前人在府中的身份,她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说好的穿越之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呢!结果高富帅是有了,但无奈这男的脑子有病,肯定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恩……” 断断续续的尖叫声混着捶打的声音,封择趴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让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动了动,却发现被角处被人掖的紧实,无声地笑了笑,他的眼前极为自然地浮现出了齐胤那张有些面瘫,但却意外顺眼的帅脸。 这么体贴的一个人,真是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什么人啊。 胡思乱想着,他爬起身来,榻边贴心地放了一双看起来就绵软舒适的且不需要自己弯腰便能穿好的鞋子。他一脚蹬上,循着混乱的声音,拨开了遮挡住视线的珠帘。 果然,世界已经阻止不了男女主相遇的脚步了吗?! “……”沉默的看了两眼互相拉扯着的两人,封择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你们继续。” 说完,他便回了屋,重新趴在床上,将自己卷成了个团。 背部因为上药的缘故变得有些麻痒,让他忍不住伸手朝后去抓。抓了两爪子,方才脑海里的一句感慨却再次袭上心头。 “瞎想什么呢,最后还不都是便宜了女主。” 小声嘟囔一句,抽回手,他赌气一般地蒙住双眼。 就算是一向心大的数据择,也会偶尔有想要静静的时候呢。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静静是哪位。 第18章 chapter18 自封择在府中醒来又过去了十几日。 这十几日里,栖凤楼里的名魁被人花重金赎走的消息在燕京特定的圈子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浪,有人惋惜佳人,有人捶胸顿足,也有人咬碎了牙齿,却始终无法查出将名魁带走的那人背景几何。 不过再大的风浪都有平息的一日,不过十几日的光景,栖凤楼中便选出了新的魁首,人们的视线也再次被转移开,一些消息也就渐渐销声匿迹了。 “查!一定要给我查出来!”杜时存坐在堂上,对着跪在下面战战兢兢的众人道,“他一定没有逃出燕京!封家的祸根,决不能留下!” 众人伏在地上齐齐应声:“是!” “陈天。”手指虚虚的点在一个人身上,杜时存道,“最近朝中多有大臣上奏,说是北疆那边不大太平只怕要起战事,你明日写封折子上奏朝廷,去走一趟探探究竟。” 堂下,满头瀑汗的中年男人挪着肥胖的身躯,一抖一抖地颤声道:“臣下晓得。” 杜时存呵呵笑了两声,低头拿起手边茶盏,眼里闪过一道厉光。 杜家的一切勾心斗角,封择肯定是想不到的。不过他也没有太多心思来惦记这群人,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报恩才是眼下自己应该琢磨的任务重点。 虽然在齐胤府上每日里都有贴心的下人伺候在身边,有需要的时候只要张张嘴,伸伸手,想要的想玩儿的想吃的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眼前,但如果自己能够选择拒绝每天那碗黑糊糊的药汁,想来人生就更加完满了! 苏长夏端了一碟厨房新做好的梅花糕,撩起屋里的卷帘,一进主屋便看到身着白裘的少年人懒散地靠坐在美人榻上,支着手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少年的头发并未束起,三千青丝就这么有些凌乱地铺呈在榻上,与他不经意露出的白皙手腕形成强烈又鲜明对比。 被这一闪而过惊艳晃花了眼,苏长夏端着梅花糕的动作顿了顿。她仔细打量着少年,即使已经相处了十几日,但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穿越初始,她无意冲撞冒犯于府中主人,本应落得一个被杖责发卖的下场。但却在紧要关头被少年救下,并在主人的默许下,意外从普通的粗使丫鬟一跃成为了少年的贴身仆侍。 虽然事后被那个如疯子般冷厉的男人警告威胁再三,但自己对眼前少年那如英雄般的出场却始终不忘于心。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穿越,一定就是为了这个光风霁月的少年而来! 然而现实还是给予她残酷一击。 少年的身上有着十分狰狞可怖的伤痕。她第一次旁观少年换药时,忍不住尖叫出来,那种被鞭子鞭挞过的痕迹让她心惊胆战,又后怕不已。她深刻的意识到,若是没有少年,只怕自己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古代等级制度森严到可怕,像她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丫鬟,每日不知要死上几十个。 再后来,她更是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了少年的身份。原来少年并非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清风朗月,原来他竟只是被府中主人花重金买回的……娼妓。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苏长夏觉得天都要塌了。莫名穿越到未知朝代,现在竟又沦落到伺候一个娼人,她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怨恨,她想恨老天爷玩弄自己的命运!但日子还要继续,想到少年的救命之恩,她又十分无力。 看着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景的少年人,苏长夏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想到即便是自己清楚了他的身份,但有些感情,有些受过恩惠…… 是很难说放就放的。 封择没有读心术,自然不清楚身为女主的苏长夏内心情感的千回百转。 那日他本是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却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女主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压根不像是纠缠撒娇,而齐胤充满怒火的声音,更是昭示着两人的第一次的相遇……可能,大概,并不如原剧情中描述的那般美妙。 也是幸亏他及时赶到,才拦住了齐胤的怒火中烧与杀气滚滚。 如若不然,想必苏长夏一定会成为史上出场不到一个镜头就被男主ko掉的女主。然后完全可以想象,看到此剧情的星网弹幕姬们一定会疯狂刷屏: #夭寿啦,男主把刚出场的女主干掉啦!# #天啦噜,这个男主一言不合就杀头啊!# 封择真的很好奇,齐胤他到底是对成亲封后抱有多大怨念,才会选择在初见时就忍不住对未来老婆痛下杀手?这么特立独行的打招呼方式真是跟某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喂! 不过,前些日子的鸡飞狗跳暂且不提,封择此时的心情却有些郁郁的。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听说连官道都封了。出行不易,他竟是自醒来那日之后再也没能见着齐胤一面。 秀眉微蹙,他纤长的睫毛微颤,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映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苏长夏一时看入了神,见美人蹙眉,心头也跟着一揪。 “小公子,今儿梅花林里的花开的可漂亮了,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将瓷碟放置在小几上,苏长夏上前替少年人拢了拢狐裘。这白毛狐裘据说还是府中主人废下不少功夫,特地为少年人打来的,为的就是不让眼前精致美丽的少年苦于冬日严寒。 “梅花林?” 转过头,封择捻起形状姣好的梅花糕,眼里露出一丝好奇。 在星际时代里,因为恶劣的天气原因,许多历史上出现过的植物不是二次进化成功生存下来,便是彻底成为了只存在于文献记录中的灭绝种,封择于星网中见过许多变异种的植物,但那些植物多趋于攻击性,部分更是连异兽的血肉皮骨都能啃食消化,供作自身养料。 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栖凤楼那间暖阁中于梳妆台一角静静绽放的梅花枝。温温柔柔的花瓣如诗一般写意,它们美丽而又毫无攻击性…… 就是挺可惜后来他为了反抗把梳妆台扳倒了,然后大概可能也许,那枝梅花也没能幸免于难。 心下觉得可惜,封择瞧了瞧窗外,唇边的梅花糕香甜却不腻口,唇齿之间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他忍不住对梅花林心生向往。 抱了一个小手炉,封择在死宅十七日之后,终于踏出了屋门。 屋外的天气是难得一见的晴朗,脚边皑皑白雪踩下有清脆的“咯吱”声。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人,即使原角色受过怎样的苦楚,但天性中的开朗肆意,却使得封择一时玩性大发。他一脚踩下去便又迫不及待在另一块未被破坏的雪地上留下脚印,走得远了,才想起身边还跟着女主。 他回头看,发现女主离着自己有些远。 想到这年轻女孩子与男主初一见面,便被对方喊打喊杀,而自己也被齐胤放了十几天的鸽子。一时觉得两人同病相怜,便好声喊道:“长夏,你快跟上我!” 苏长夏跟在少年身边,也是第一看到向来温温柔柔的人,竟也有笑的如此清晰,这般行为活泼的一面。心头有些开心,但一想到少年曾经的身份,那一丝丝甜蜜的好心情便尽数化作了怜爱。 她眼里含着自己也没发觉的放纵与宠溺,脚步缓缓跟在少年的身后,也不制止,只是偶尔出声提醒道:“小公子小心些走,当心着了凉。” 封择玩的正开心,四下又无他人便,随口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快些跟上,府里的路我还不认识呢!不是说梅花林就在前面吗,怎么还看不到?” 少年人的语气里多了些撒娇意味的抱怨,惹来少女的一声轻笑。两人一路走得不紧不慢,却不知身后不远处正有人静立在原地,神思不属。 “阿胤,那便是你的金屋藏娇?养了半月,倒是挺活蹦乱跳的了。”卫如风拿着扇柄拍拍身旁人的肩膀,见着常年表情如一的男人黑了脸,眼里升起一丝兴趣,“我看他身边那侍女着实不错,你考虑考虑将人送给我怎样?” “要就赶紧带走!”省的放在府里勾`引旁人,脏了他的眼! 齐胤的心情很不好,前几日朝中发生了几起大事,他虽记挂府中少年却实在脱不开身。而等到忙完一切后,又降了一场大雪。雪后气温骤降,燕京虽是繁华,但熬不过寒冬的百姓却大有人在,他这几日为此事奔波劳碌,也是今日才得闲,推了些闲散工作,这才匆匆赶到府里。 谁知,他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眉眼精致的少年眼角带笑,肆意而又无邪的模样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他本以为那日少年替那小丫鬟求情是善举,他不忍心拒绝。却不想,倒是他想岔了。 他心头惦念了十几日的少年,有可能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叫他怎么能忍?! 第19章 chapter19 梅花林里的梅花开的极盛。雪压花枝,一簇簇娇嫩的红色被皑皑的白遮掩。 身着白色狐裘的少年站在一簇簇梅花枝畔,笑意盈盈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喜爱之情。白润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枝头,冰晶的雪水瞬间化在他温热的指尖。丝丝凉意从指尖传来,眉目精致的少年忍不住缩缩手指,却不想那手指下的水滴点点恰巧落在粉嫩的梅花瓣上,衬得花身愈发剔透晶莹,夺人眼眶。 “长夏,你快看!” 像是急于与玩伴分享喜悦的稚子,如画的少年人对身旁陪伴自己的少女笑的一如那枝头梅花般美好。 从身侧摘下锦帕,轻柔地擦拭过少年拿被冻得发红的指尖。苏长夏脸上带了些无奈,伸手将少年的身上的狐裘微拢:“小公子,您的伤还没好多久,小心着凉。” 眼角带笑,封择看着四周恍若仙境的美景,心头闪过一个片刻的想法。将手中的手炉推到少女的手中,封择在苏长夏疑惑的目光中退开一两步,反手从身旁的梅花枝头折下一簇花枝。 “长夏,你爱舞吗?”他问。 苏长夏怔了一下:“啊?” 拿着花枝,封择晃了晃手腕,笑道:“长夏,你且看我。” 歪头静立片刻,循着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他试探地伸展手臂,听微风徐徐而过,心随身动。 白裘迤地,黑发于微风中飞扬,少年借花枝为剑,缓缓起舞于天地。风乍起,簌簌风声一如少年舞动的节拍,翩然花瓣纷飞落满头,少年的身姿也变得渐渐轻盈飘逸,一个转身,一眼回眸,行云流水处端如梅花林中幻化而出的精灵。 少年的气质也在此刻发生改变,纤细柔嫩的瘦弱身躯恍如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挺拔如竹,气势如虹。 苏长夏站在凛凛的冷风中,有雪水自梅花枝头点点飞落在她的身侧,雪地上深深浅浅地溶出一朵寒梅的形状,绚烂绽放,傲骨铮铮。 怔怔地盯着梅花枝头下起舞而动,意气风发的少年,她恍惚呢喃:“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此刻她才明白,有些傲气是凝在骨子里的,抹不去剜不掉的。它浑然天成,即使外物使这个少年披上了温柔卑微的伪装,但你却永远不能使他真正折腰。 少年拾枝而舞,气势逐渐由轻盈跃动转为大开大合开山辟土之势,静时沉稳安详,动时又如奔雷阵阵,天地间的豪情在似乎在这一刻尽数奔涌而出。直到花枝颤动,枝头花瓣飘飘洒洒落下,拂过少年白裘下摆,落入白雪,归于尘埃。 一切顺势归于平静,鬓角微乱的少年眉眼含笑,站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间,恍若仙人临世。 剑舞毕,离梅花林不远处伫立的两人久久不能回神。 齐胤眼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似是怅惘回忆。卫如风却一如大梦初醒,望向梅花林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却又大笑着合掌赞道:“此舞只应天上有!阿胤,你倒是捡了个好宝贝!” 拨开梅花枝,卫如风大跨步走到细细地喘着气的少年不远处。瞧着一旁的小侍女一脸戒备的盯着自己,十分痞气地耸耸肩,示意自己并不是有意冒犯。 “卫二哥!” 一眼望向陌生男子身边落了半步的齐胤,封择顾不得身体上的疲惫,快走两步上前,却又缓缓停下步子,只是惊喜又腼腆的看着一袭青衫,挺拔如松的男人。 齐胤也同样打量着少年,他定了定神,看着少年红润的脸颊,走上去仔细替他把松散的前襟合拢,后又抚顺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几缕散碎的鬓发绾到少年的耳后。 见少年睁着晶亮的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齐胤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之前的种种不虞竟就那么不翼而飞了。摸上少年的侧脸,小小的温热感几乎灼烧掉了他的整个掌心。 就算他的少年喜欢上别人,那又怎样呢?他总归只能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卫二哥是什么时候在的?”轻巧地蹭着男人的掌心,封择小声问。 齐胤正要开口,一个带笑的声音□□来。 “卫、二、哥?”卫如风啪的一下打开折扇,笑着瞥了一眼某人,然后幽幽道,“我们可是很早就跟着你们了,只是你们玩儿的太忘我。”做了个无奈的姿势,他扇了两下风,凑到一旁的苏长夏身边,笑嘻嘻道,“对吧?” “你这人!”苏长夏皱皱眉,后退一步。 封择呆呆地看了一眼两人,又收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齐胤被少年看的呼吸一窒,定了定心神,他开口道:“方才你舞的很好看,只不过……”说到一半,他的话音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怅惘的情绪与眼中翻涌的一丝难过杂糅在一起。 喉头晃动两下,齐胤的声音有些深沉的低哑:“那支舞是谁教给你的?你跟封厉封将军所率的封家军曾经是什么关系?” 封择抬头,见他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希冀的微光。他愣了愣,随后有些迷茫的摇摇头,似乎并不清楚封厉是谁,封家军又是些什么人。 心头划过失落的情绪,齐胤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派遣了下属之人调查过少年的身世,但除去在栖凤楼中几年,少年的过往几乎一片空白。再往深处查,更像是有什么人在暗中阻碍着什么。 他不得不怀疑少年,但却又无心怀疑少年。 潜意识里,他能感到少年对自己的无害。 见齐胤陷入沉思,封择也低下头,眼睛极为缓慢地眨了眨。 虽然原角色武功被废,但刻在他骨子里的一招一式却不曾被抹去。虽说曾经的真枪实料如今却变成了轻飘飘的绣花枕头,但也好在让齐胤看到的是自己的绣花枕头。 封家剑法于大齐百姓间传习甚广,只有形似的封家剑法或许会让他回想起一些旧时回忆,但却并不会使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的身份终究还是不能就这么泄露给这个男人。不论是从原角色报恩的心态,还是报仇的执念来看,起码对他们来说,这个时机并不合适。 心下轻叹一声,本着讨好男主的原则,封择抬手拉了拉齐胤的袖口。他的身体一刻不动,便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了,感受到男人自然而然地将手覆上自己的手背,他小声道:“冷。”所以,别让你未来老婆在外面陪着咱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吹冷风了! 运动后的红润渐渐消退,少年露出那张大病初愈后,却仍旧微微苍白的脸色。齐胤回过神来,有些心疼,暗骂一句自己大意了,随后斜斜的挡在少年身前,为他遮过风雪。 “回屋罢。”齐胤道。 点点头,封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被卫如风纠缠住的苏长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在屋里窝了十几天这人却迟迟不出现,临时出个门,还是大雪封路这种天气,这个男人就匆匆出现了? 他是不是怕自己把他老婆拐走才特地赶来的? 感觉自己真相了的封择暗搓搓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想那苏长夏与齐胤的第一次见面闹得并不愉快,但如果这其实是齐胤单方面闷骚傲娇,想玩儿相爱相杀的戏码呢? 毕竟,在原剧情中,为了体现男主对女主的用情至深,所以剧情中所有跟女主单独约过的男人都被男主炮灰掉了啊!其中就包括方才同齐胤一齐前来,并还在持续与女主纠缠的原剧情男二号,卫如风。 别问他为什么能认出这个与原角色从未见过一面的男二——如果这位卫家大公子能把那招摇挑衅的笑容收敛一下,再把那柄能大冬天里扇出冰碴子的折扇扔掉的话。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卫如风,那大概就是#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不要太形象。 不知怎么的,封择忽然笑出声来。 低浅悦耳的笑声传进齐胤的耳内,他偏过头,乍见春光正好,他心悦的少年眉眼弯弯,风华由盛。 “唉,你别走啊。”卫如风拦住苏长夏欲要跟上少年的脚步,贱兮兮的笑道,“我可是跟你家主子商量好了,你从今儿起就是少爷我的小丫鬟了!” 苏长夏懒得跟这个痞子讲话,只越过卫如风,并附赠给他一个白眼。 “我说你这丫鬟胆子可大,竟敢无视本少爷!”卫如风见少女走得远了,大声喊道。 不远处,齐胤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封择也顺势停下脚步好奇地回过身去。 “小公子,等等我,您的手炉。”提着裙摆,苏长夏匆匆赶上两人,将手中抱着的暖炉递出。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远处有些气急败坏的卫如风,齐胤替身边人摇了摇头。他揽过身边的少年,将苏长夏与之隔开,随后声音平淡道:“既是女子,这手炉你便拿着吧。” 至于少年的双手,则由他来暖。 第20章 chapter20 主厅里,齐胤细心地为少年解下沾了雪水的狐裘递给下仆,苏长夏正要上前搭把手,却被卫如风扯开。 “你这没眼见的,去掺和他们俩干嘛!有时间伺候伺候你新主子我啊。”抖了抖不知何时被水沾湿的袖口,卫如风小声道,“没看你凑上去的时候阿胤那个眼神儿啊,我这可是为你好。” 说完,他便摆出一副快来感激我的表情。 苏长夏瞪一眼卫如风,闪过身就要朝封择走去,但步子还未迈出,便瞧见厅里两人言笑晏晏的交谈。 不知齐胤说了什么,矮了男人半个头的少年脸色微红,目露感激,笑意腼腆。抿了抿嘴,不想少年忽然将眼神转到自己身上,苏长夏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见少年看自己的目光疑惑了一下,她悄悄向少年摇摇手,而后对着屋内众人福身,头也不转的出了厅门。 “长……” 封择抬手正要拦,不想有个格外高亢的声音压过了自己。 “长夏,你是叫这个名儿吧!你这是去哪儿啊,少爷我还在这儿等着你帮我弄弄袖子呢,湿哒哒的难受死了!” 撸了两把袖子,卫如风想也不想跟着苏长夏跑了出去。 齐胤手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正替少年细心地擦拭着鬓角微湿的几缕发。听着门口边的声响,他头也不回,只是默默用手掌握住少年抬起的指端:“鸢儿?” 男人极富磁性的声音低沉喑哑,几乎能让听者耳朵瞬间怀孕。封择霎时通红了红了脸,收回视线,对上齐胤专注柔和的眼神,他低声道:“卫二哥,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府上……你……”支支吾吾了半天,少年狭长的凤眸半阖,从齐胤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昭示出他并不安稳的内心。 深呼吸一口气,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清晰:“在府上呆了十几日,我,我想了一些事。卫二哥将我从栖凤楼里带出来,是恩。况且,鸣鸢虽出自低贱之所,却自认有两分辨人好坏与否的能力,卫二哥是鸣鸢此生仅见不多的正人君子,所以……所以……” 所以他丫的快编不下去了,男主你倒是快说句话啊! 封择欲哭无泪的低着头。 他原本是打算好了的,所谓的报恩任务,那肯定要有个大前提啊!至于这个大前提,就是——绝壁得先让男主知道,咱这未来的贡献付出都是为了您啊!咱还得靠您最后给个五星好评啊! 不说别的,32个手动点赞一定不能少! 不然,等他忙活半天,却因为男主却压根感受不到,而导致任务判定失败…… 那也太冤了。 封择想好了开头,酝酿好了情绪,但却忘了给自己定下个完美的收尾。他所以了个半天,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死死地咬住嘴唇,就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纠结地拧住自己的衣角,少年显然有些无措。 “所以,鸢儿愿意以身相许来报答我对你的恩情吗?” 厅里静了半天,忽然一句带着轻笑的男声自封择的头顶上方传来。 ……你说啥?猛然抬起头来,千年老数据择眼睛眨也不眨,觉得这个世界瞬间充满了惊悚气息—— 到底是他幻听了?还是齐胤疯了? 他记得在地球历中古华国记载中,“以身相许”这个四字成语,代表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我要嫁给你”吧!所以齐胤是在要求让自己嫁给他?! 天了噜,原来齐国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吗?! 原来这个古老的国度竟是如此的自由开放! 等等,他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这里啊!重点,重点应该是……怎么好好的直男怎么就说弯就弯了呢?男主你弯了,那女主要怎么办?!一起弯吗! 他这才转过弯儿来,怪不方才自己见女主本来还好好的,可他刚跟齐胤说了没两句,这人就跑走了。 八成是人家妹子是吃醋了! 控诉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封择的目光里写满了不理解。好好地妹子不去喜欢,干嘛想不开看上他个大老爷们儿啊? 少年微微仰着头,凤眸微睁,眼里充满了惊讶与惶然。 眼瞧着他,齐胤握着少年手指的掌心不由收紧。见他迟迟更是没有回答,齐胤沉默地笑笑:“鸢儿别放在心上,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男人唇角弯起的弧度有些苦涩,封择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时莫名心软。 但想到原角色的夙愿,与之前离开的女主,他连忙摇头,后退一步与齐胤拉开距离,苦口婆心道:“卫二哥往后切记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顿了顿,他的脸上扬起一个淡然的微笑,认真道,“能被卫二哥容留在府中,不为生计所忧,已是您对于我天大的恩惠。此恩鸣鸢自然不敢忘怀。鸣鸢懂的不多,但也好歹知晓些分寸,您是贵人,而我却是为贱籍,此间天壤之渊……鸣鸢何德何能,能配得上您呢?” 这具身体早就不复清白,封择对人类之间的复杂情感明白的不多,但却也知道……纵观历史洪流,又有几个如原角色这般身份的人落的了好下场? 许是话本小说里有,但他更明白,自己从不是这份剧本中的主角。 齐胤对自己好,所以他也愿意对齐胤好些,不管齐胤方才是不是玩笑,他总得跟男人说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太低,不现实。 少年的声音褪去了软糯,清亮的一如那天边皓月,皎皎如银钩:“只求卫二哥日后能寻得一家世清白的真心人,此生恩爱白首两不离。” 封择自认这话说的文雅,潜台词也表现的十分明显,意思就是——男主你要懂事一些,快点跟女主双宿双栖,别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啦! “鸢儿你……”齐胤怔怔地看着少年俊秀精致的容颜,一时没了言语。他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得来了少年这么一番剖白。 原来,他的少年就对他是抱着这样的小小心思吗?认为两人之间身份一如云泥,所以不愿拖累自己,只愿于细微的小角落里,默默为自己祝福? 他怎么能……这么傻? 见惯了后宫宫妃间的勾心斗角与皇肆间的血雨腥风。面对少年人的赤诚,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身份齐国太子的身份,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光风霁月。 这个身份掩盖下的脏污与不堪,让他在少年面前自惭形秽。 “殿下,”管家从厅外走到齐胤身边,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寂,小心翼翼地问道,“晚膳后厨已经准备好了,卫大人已经先一步去了膳厅,您看您跟小公子是否现在便移步过去?” 点点头,齐胤看了一眼少年,却见少年也正偷偷瞧着自己。 心底轻叹一声,男人主动上前一步牵起少年的手,替他从侍女身边接过已经打理好的狐裘披好。 “卫二哥……” 眼见着一番话后,似乎对自己愈发亲密的齐胤。封择纳闷儿了,男主这到底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没听懂啊? 细看少年眼中遮掩不下的疑惑,齐胤不禁伸手扶过他的眉鬓,纤长的眉形俊秀风流,齐胤心头一动,低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哄道,“鸢儿再喊我一声?……不喊卫二哥,就随如风叫我声阿胤可好?” 阿胤? 封择的神情有着微微的恍惚,尘封在原角色心底的记忆也渐渐翻涌上来。他的目光划过男人入鬓的剑眉,笔挺的鼻端跟略显薄情的唇角,最后缓缓定格于他黑沉如夜又深邃犀利的双眸。 “阿……胤。”两个字极为缓慢的自少年人的唇边吐出。 “鸢儿,再唤我一次?”听少年喊得不甚清晰,齐胤揉着他的长发,语气温柔。 封择注视着男人柔和下来的侧脸,忽然想到,原角色曾经埋藏在心间那个会爽朗大笑,陪他一起逗弄将士的太子哥哥,终于成了岁月中的一捧流沙,随着记忆褪去了它的本色。 现在眼前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只是齐国太子齐胤,也只是救自己于水火中的卫二哥。 嘴角自然而然地弯出一个笑,封择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感叹些什么,只是觉得男主此刻越发顺眼了,他眨了眨眼,被原角色影响的情绪渐退,语气轻柔而坚定地喊了一声:“阿胤。” ### 两人去到膳厅的时候,卫如风正坐在次席上手执酒杯,示意身边的丫鬟给自己斟满清酒。 封择被齐胤牵着手,一时没看清那丫鬟面貌。 待两人坐定了,才发现一直垂头伺候的小丫鬟竟是女主苏长夏。 瞥一眼对此理所应当的卫如风,又看了一眼对此毫无所觉,正仔细替自己布菜的齐胤。封择皱皱鼻尖,怎么也没能说出让苏长夏与他们一起坐下用膳的话。 男主女主再加上个男二,这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他这个小炮灰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总会有该心疼的人站出来说话的。 “喏,把这盘菜挪到那头去,爷向来不爱吃那个,腻得慌,眼见了就烦。” 卫如风挑剔的在饭桌上使唤着苏长夏,一会儿不是这道汤太齁,就是那盘菜太腻,就连向来刺少的清蒸鲈鱼,都被他说卡嗓子,难受。 慢吞吞的咽下一口肥美的鲈鱼肉,封择目瞪口呆的看着卫如风变着花儿的挑剔这一桌燕京大厨做出来的晚膳。 “鸢儿,喝汤暖胃。” 齐胤端过一碗方被卫如风挑剔过的暖汤,封择默默饮下一口。 恩,味道真是好极了。 第21章 chapter21 卫如风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府,苏长夏并未被他带走,不过看他那成竹在胸神色与齐胤略显冷漠的表情,封择还是有些担忧的看向女主。 不过苏长夏脸上并无不悦,只是晚膳之后便回了屋,封择身边倒是换了个小厮贴身伺候。至于半月后封择再从管家那里听闻,苏长夏竟然拿了五十两银子替自己赎回了签下十年的卖身契,独自离府,这又是后话了。 齐胤不过在府中呆了一日,便又匆匆离开了。 年关将至,身为太子的他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只能偶尔出宫办事顺道去府上看看,还未能跟少年说上两句话,屁股也没坐热板凳,就又被些杂事麻烦走了。 封择知晓他的真正身份,心底自然有数。只是偶尔想到男人来看自己时的一身风尘,与眼底都遮掩不下的淡青色,总有些过意不去。 说好的找男主报恩,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受齐胤照顾多些。 在府中无所事事了几日,封择在一次用过午膳后忽然想到,或许他是可以为男人做些什么事的。 胖厨子手里提着条鱼尾,笑眯眯正要走到厨房外面,却迎面就撞上来一个白衫少年。 “哎哟喂,我的鱼!”一道银色的痕迹从胖厨子手中滑落到屋外脏兮兮的土地上,惹得胖厨子嗷嗷叫。 养了余月才出这么一条肥硕鲜美又活奔乱跳的鱼,就这么大刺刺的一甩,他心里那个疼啊。 “啊,抱歉。”封择与厨子硕壮的身躯碰了个满怀,知晓自己莽撞了,连忙后退一步揉着发红的鼻尖道歉。 胖厨子从地上捡起银鱼,还想抱怨两句,可看见挂在白衣少年腰间的祥纹玉佩,立马变了脸色。 “小公子,您,您怎么来这里了?伺候您的下人呢?” “啊……”封择摸了摸袖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齐胤给他新派过来的小厮实在太过殷勤,他总觉得很奇怪啊。 “那小公子我送您回去?”胖厨子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不,”封择连忙摇头摆手,“我是特地来找您的,我……”他吞吐了一下言语,忽然对着胖厨子鞠了一躬,神色坚定道,“我想来跟您讨教下厨艺。” 俗话说的好,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封择没什么雄才大志,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玩儿角色扮演。他实在想不出太多能在朝政上帮助齐胤的法子,所以只能想了个这么low的主意。 带着自己的心意,给他做顿饭。 胖厨子作为燕京大厨,教导徒弟的手段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碍于封择的身份,胖厨子对其并不严苛,但对于少年对于食物上认真仔细的态度还是让他十分满意。 每天早上鸡鸣三声之后,白衫少年便会准时出现在后厨。胖厨子从最基础的菜式一一教给他,小少年的学习速度也十分快,偶尔还会突发奇想做出些惊人之举,惹来胖厨子一阵好笑。 “刘叔,明日便是除夕夜,您今日回家去便歇了吧。抽空多陪陪婶子还有小虎,好好吃顿团年饭。”封择坐在案边,手里雕着一根萝卜,笑眯眯道。 胖厨子整理着厨具的手一顿,看向少年人的神色略显复杂了起来。 “小公子你……” 他想说“明日李叔还来教你做菜”,可还未说出口,想起自家媳妇儿跟尚才七八岁稚龄正是会调皮捣蛋的幼子,还是将到嘴的话化作一声低叹。 与少年接触不过一月光景,他对少年人的看法却是一变再变。 初时相遇,他总以为这个从烟花地里被主子买回来的少年不过就是个空有皮囊的玩物。后来被少年要求教导厨艺,他更是在心里嗤之以鼻,将其视为妓子争宠的低俗把戏。 而如今,他对着少年却再无往日想法,只剩满满心疼。 想着这个本是极为畏寒的孩子每天冒着寒霜来到后厨,面对总是杂乱的膳房与各种乱七八糟食物混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却从未表现出一丝嫌恶。 想着少年拿了自己誊摘的献本,笑着对自己说:“李叔教我厨艺,可我又没什么钱,听您说小虎今年去了书院,就誊了一份献本。字不好看,别见笑。” 那时少年谦虚腼腆的笑容映在暖茸的阳光下,竟让他一时没了言语。 回头想想这一个月的相处,胖厨子才蓦然发现,他眼前的这个正认真地拿着刻刀雕花,眉目精致的孩子,是有一颗多么珍贵的赤诚之心。 除夕夜前晚又下了一夜的雪,大雪压断了屋外一颗枯柳的枝干。 封择支着头坐在窗边,手里拿了话本,却看不进去。 心头莫名起了一阵烦躁,他放下书,来回在屋里走来走去。 今日府中的仆役原本应该轮值,但封择想到这里人对于“年”的重视,便让他们早早都回了家中,只留了府上管家跟齐胤给自己添的小厮。 “小公子,姜茶,喝了暖暖胃。” 接过管家递来的茶蛊,封择喝了几口,正要问问时辰,小厮有些尖细的声音就传进了屋。 “小公子,小公子!”带着一顶毡帽的小厮搬了个凳子匆匆赶到封择面前,神情激动道,“刚刚府外来了个传信的小子,说主子晚上回来!” “你说卫二哥晚上要来府里?”封择目露诧异。 这齐胤又是抽的什么风?!好好地除夕不跟皇室里的那群亲戚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稳固稳固地位,找他干嘛?! “小公子,看来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啊!”小厮兴奋道。 封择点点头,的确,要是男主真的回来的话,他是得做顿好的,露两手。 除夕的夜来的特别快,管家跟小厮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的时候,封择放下了手头厨具,缓缓伸了个懒腰。 …… “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怎么还没来?” 小厮坐在侧厅的凳子上,见少年一人对着满桌散了热气的冷羹,小声抱怨道。 话一出口,便惹来管家一个瞪眼。夹了一片淋了汤汁的鲜参戳进小厮嘴里,管家低声道:“连饭都堵不了你的嘴了,殿下是你能说的?快吃吧你!” 说完,他瞥了一眼厅里正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心下叹了口气。 屋外又飘起了雪,封择左等右等,只等地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见人来。心想着齐胤今日可能来不了了,他便起身去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吹进屋里,封择紧了紧衣襟,下意识回头看向侧厅里的二人。见管家与小厮被屋内炉子暖的昏昏欲睡,他嘴角弯起个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夜正是家家户户的团圆日,但屋外却无人点灯,黑糊糊的有些吓人,探头瞧了半天,除了漫天飞雪,竟是再无一丝光亮。 “沙沙沙”的一阵踏雪声忽然传进耳里,封择一愣,直直朝屋外的看去。 星星点点摇曳的微光若隐若现的出现在黑夜的尽头,抓着襟口的手微微一紧,封择睁大了眼,便见黑夜中走出一道沉稳的身影来。 白皑的雪地被他印下一个又一个深刻的脚印,那道身影缓步朝他走来,直至眼前。 有一瞬间,封择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断了根弦。 一身杏黄色蟒袍的男人身负风雪站在屋外,漆黑的双眸是道不清的浓浓情意与隐隐的愧疚。 齐胤走进屋,就看到那桌没了温度,却一动未动的羹肴。 怔了怔,他低声道:“我来晚了。” ### 两人在桌前坐下,封择替他斟了杯酒,浅笑道:“阿胤要是之前没吃好,不妨再陪我用一些?这些菜虽冷了点,但味道还不错。” 数据择对自己的厨艺很是自信。 “本以为今夜雪大,阿胤便不会来了。”夹了一筷子鱼肉,沾上汤汁放到齐胤身前的小碟子里,封择催促道,“快尝尝味道。” 然后表扬我一下! 齐胤看着碟子里的鱼肉,突然放下手中刚执起的筷箸,反手抓住身旁少年正要收回去的手。 封择被他的突如其来被吓了一跳,手指一松,“乓啷”一声,手中的银筷子掉到了地上。 侧厅,管家跟小厮被猛地惊醒。 仔细端详着少年精致的眉眼,齐胤用拇指摸索着少年的掌心指端,原本细腻柔嫩的部位如今却是生了薄薄的茧子。不悦的皱皱眉,他摊开少年的手掌看,冬日干燥,少年的手背皲起了好几处细小的红色痕迹。 眼中划过一道心疼,齐胤忍不住高高扬了声:“你这是做什么!” 封择被齐胤莫名而来的怒气吓住了。 愣了愣神,他抿抿嘴,低下头就要将手抽回。 谁知手心被齐胤握得更紧了。 “鸢儿,我将你接在府中,不是为了让你委屈自己。”齐胤眼里掺杂了许多复杂,他看一眼满桌佳肴,是深深的无奈,“我要的不是你的报恩,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就是要向你报恩啊! 封择傻乎乎的对上男人的视线,却看男人深邃的双眸仿佛要将自己吸进去。 #世上总有人一言不合就用美人计# 第22章 chapter22 别这么看我!犯规啊喂! 男主你不是在生气吗,干嘛这样! 封择内心略羞涩,可又舍不得移开眼,几乎要溺死在齐胤充满了深邃多情的双眸里。 不自然地半阖上双眼,封择略心虚地避开男人的视线。 不管眼前的男人再怎么迷惑他,他也不能动摇本心,任务才是第一位! 静默半晌,只见少年轻启双唇,平静的声音中带了颤抖[?]:“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吃而已。”他的语调清浅却带着点点哀伤,“你对鸣鸢的恩,是鸣鸢这辈子也报不完还不尽的。阿胤,是你不明白,只要能为你做点什么,我总能多高兴些。” “鸢儿……” 心头原本隐隐膨胀的怒意像是被扎了一针。齐胤认真的看着少年,看他敛去情绪的平静双目,看他轻颤开合的唇。伸手轻轻拂过少年有些散乱的额发,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无力:“我总是这样拿你没办法。” 黑顺的发丝于手中划过,齐胤心中荡起一丝涟漪。他的少年说得对,自己总不该浪费他一片心意,在少年单薄而脆弱的外表下,永远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坚韧与骄傲。 他不能将少年当做那娇生惯养的笼中鸟。栖凤楼折断了他未丰的羽翼,而他却不能再做那个磨掉他本性的禁锢者。 重新执起筷箸,齐胤认真的吃下那小蝶中薄嫩的鱼肉,凉透的肉片虽有些腥,但味道却意外的可口。 “怎么样?”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殷殷期盼。 齐胤点点头,肯定道:“很不错。不过,下次这种事交给厨子就好,你……” “知道啦,知道啦。阿胤,你再尝尝这个?”少年微微笑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豆腐,显然是没讲这话放在心上。 齐胤看着这样的少年心中很是无奈,倏尔想到自己与少年的以后,他不禁心头泛过担忧。 作为齐国太子,他深知自己轻易不可动心。喜欢对于作为储君的他来说是常有之态,但爱却是轻易不可跨过的禁区。他太害怕去爱上一个人了,可直到真正遇到少年,亲手拥抱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是不可控制的。 明知少年身世成迷,可他还是将他带回自己的私人府邸。明知情不可越陷越深,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并非不曾想过远离。 对于少年的喜爱,曾一度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会为少年的情绪所牵动,也会因为少年的拒绝而沮丧愤怒。 他曾试过没日没夜的翻阅批改着各种奏折,处理朝政。但即使如此,哪怕是一刻钟闲散的时间,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他的少年。想到少年身上的伤可有复发,下人伺候的是否贴心,有没有受凉,还有那个该死的丫鬟,可还有继续粘着他的少年……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内心,但在极致的克制之下,等待他的只有濒临崩溃的爆发。 除夕国宴上,所有人都在其热融融地欣赏歌舞,推杯换盏。皇亲们说着好听的吉祥话,脸上挂着不知有几分真心的得体笑容,一杯一杯地朝自己执起酒盅。 与对坐的皇叔遥遥举起手中酒杯,清酒饮下的那一刻,他的身是热的,心却在发凉。 他的思绪纷杂,却总忍不住飘向宫外——是否他的少年也有人陪伴?是否他的少年也在接受着下人们给他送上的吉祥祝语?是否……是否…… 太多的是否萦绕在心头,许是酒意正酣,情意正浓。推却了母后夜晚赏灯的邀约,抛下了一众随侍的宫人,于深夜小雪中一步步行至府外,只为见上少年一眼。 在看到漆黑寂静的院落中,少年身立于灯火下,却无限眺望黑夜的迷茫眼眸的那一刻。在看到这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少年独自面对一桌冷掉的饭菜,却始终一动未动时。 他想,或许此生除却他的少年,心间便再放不下其他人了。 ### “等来年开春,鸢儿,我为你请个先生可好?” 一旁,抱着茶盏消食的封择有点儿跟不上齐胤的思路。话说上一秒他俩在做什么来着?男主的话题来的太突然,有点措手不及! 眨眨眼,他疑惑问道:“是要请教琴棋书画的先生吗?” “不,”齐胤摇头,指尖点在少年的小巧的鼻尖,黑沉的双眸留恋地扫过拿似红樱一般鲜嫩的薄唇,他低声道,“是来教导你四书五经,还有策论的先生。” 齐胤想过了,若真要与少年一起,那他必须帮少年摆脱掉现有的低贱身份。 “那怎么可以!”陡然睁大了狭长的凤目,少年的眼底闪过失望的神色,自嘲地轻笑道,“阿胤你莫要与我说笑,大齐律法里明文规定过,贱籍……贱籍是不能接触这些的。更何况,像我这样的身份,又有哪个先生愿意教导于我?” 对于从少年口中吐出的话语与眼中流露出的茫然失落之情,齐胤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松开少年的手,转而将眼前极度不自信的人搂进怀里,温软的体温相贴,互相温暖了彼此略显薄凉的躯壳。 感受到少年未做挣扎,齐胤为自己有些鲁莽的动作稍稍放了心。小心翼翼地拂过少年背后的长发,齐胤轻声安抚道:“鸢儿不必妄自菲薄。你总能做到很好……” “可是……”少年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 “没有可是,一切我自有安排。”语气顿了顿,齐胤沉声道,“鸢儿,你只需信我便好。” 埋首于男人宽阔的胸口,封择一时觉得鼻头微酸。当浅淡的薄荷香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同袭上心头的时候,他恍然以为自己穿越了空间,回到了另一人的怀抱。 明明离开那么久了,为何还会这般想念? 封择不懂,只觉得心头细细密密地泛起了疼。 感受到怀中少年情绪不高,齐胤于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可是困了?”揽着怀中少年,他轻声问道。 半晌,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年点点头。 “那便去睡罢,我让下面的人去给你弄好床铺。” 眷恋地揉了一把少年的细密的青丝,他放开少年,去吩咐管家与小厮。 待床铺被整理好,齐胤亲自将屋内的门窗关好,炭盆摆放好后,一直坐在圆凳上垂头发呆的少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今晚,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温软的声音自少年口中传出,齐胤一时僵硬了身体,下半身某个地方竟因这突如其来的简单一句话,渐渐起了反应。 生怕被少年看出端倪,齐胤想要后退一步。谁曾料少年用力抓紧了他的袖口,不过小小地后退一步,毫无防备的少年便顺着他后退的方向,猛然跌入他的怀中。 火热坚`硬的一处急速壮大起来,齐胤心下一阵暗骂自己禽兽,赶忙扶起少年。 封择还在男人愣神,只觉得身下咯了一处硬邦邦的物什。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伸手往下摸去,手心正中那根物件。 ! 卧槽! “鸢儿你……”齐胤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隔着衣服攥着自己的那只柔嫩小手此刻是如此的要人命! “我、我、我……”封择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都说不溜了。定了定心神,双颊染上点点羞窘的薄红,他紧忙道:“我只是想让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绝逼没有其他意思啊喂! 这么夸张的反应…… 嗦!男主你他丫想哪去了! 第23章 大‖‖‖23 烛火煌煌,炉火不温。 少年精致绯红的面孔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齐胤怔怔地看着怀中人,感受着身`下的逐渐膨胀的欲`望与虚虚搭在那欲`望之上的轻盈重量,竟鬼使神差地将手覆上了剩下那只欲要回缩的小手之上。 “鸢儿,我……”齐胤张张嘴,看少年略显惊慌的面孔,他闭了闭眼,垂首在少年耳侧,嘶哑声音道,“帮帮我。” 他用力握住少年的手背,不顾怀中人那些微的挣扎,只是带着手下那只略显冰凉的小手,隔着衣摆来回游走。 我屮艸芔茻! 还能这么玩儿?! 封择完全被男人的动作吓住了,那无法言说的灼热近乎烫手的温度几乎透过了层层衣衫,直接袭上他的掌心。 下意识感受着那物什的大致形状,虽然比往常大了些许,又热了点、硬了点,但其实跟他小解的时候也没太多区别……吧? 才怪! 诚实择不太情愿地表示,经亲手鉴定下,区别还是很大的。 脑里乱七八糟的脑补着小齐胤的形状,封择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双腿也慢慢开始慢慢发软。说起来,这具身体虽是身经百战,但原角色给他提供的记忆却百分百完美的规避了所有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不科学! 数据择此刻一阵言辞地表示,在进行种事的关键时刻,怎么能让身为风月老手设定的他表现出如新手一样的生涩!起码原角色也得给他留下点新手教程,好让他跟男主打个擂台,让男主感受到自己炉火纯青的十八般武艺啊![什么鬼] 要知道男人间的较量,在对方认输前,绝壁不能怂! 封择暗地里给自己打气,但面上的薄红却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侧过脸,齐胤怔怔地看着少年目光躲闪中却对自己隐隐信赖的羞窘面容。心头一动,他垂在在少年耳畔的鼻尖动了动,随后自然而然的循上少年小巧精致,细嫩柔暖的耳垂,一口含下。 像是触电一般,封择感受着耳畔的濡湿绵痒,头皮一阵发麻,说不出是愉悦还是难受,他急促地倒吸一口气,胡乱地躲闪着齐胤的亲吻。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小心地观察着怀中人的表情,见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渐气水雾,迷茫中透露出了些许不安的情绪,他轻轻地自耳侧吻过少年的颈间,在少年那微微晃动的喉结处短暂的停留一瞬,终于一路向上,衔住了那觊觎已久的粉嫩唇瓣。 不敢太过火怕吓坏了怀中人,齐胤单手搂着少年的腰侧,只轻柔地在少年的唇边来回磨蹭,连稍稍沉重的力道不敢施加。 怀中,少年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前襟,双目也紧紧闭合在一起,震颤的如蝶翼一般的纤长睫毛抖动着,全部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与不安。 “不要怕。”轻声安抚着怀中少年,齐胤果断选择加快了手下动作。 天了噜! 感受着手下越来越快的速度,与掌中心冒出的点点汗意,封择不由喃喃道:“不行,太快了……” 模糊不清的细小呜咽自少年喉间传出,齐胤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趁机冲破少年的齿关,卷起少年灵动的小舌,一路攻城略地。 “唔……” 衣衫渐渐变得凌乱,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可封择却还是觉得屋里炭火烧的过旺了。心底就像是烧了把火,感觉全身上下都在被炽火吞烤。 齐胤的吻技十分有水平,温柔中不乏霸道,霸道中还有些体贴。亲吻持续了不知多久,被男人的亲的喘不上气来的封择,纠结的几乎要把男人的前襟抓烂。 虽然挺舒服的,但你倒是让我喘口气咱们再战啊! 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男人娴熟的吻技直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等封择回过神来,他已经被齐胤抱到了床榻上。 肩头春光`乍泄,双目迷离的少年眼中含着浓浓雾气,正失神看着身上的男人,无形中生涩又魅惑的模样像极了狐媚充满诱惑的的邀约。 男人喉头微微动了动,眸光闪烁不休,静静沉默了片刻,他竟是放开了少年的手,单单俯下`身来在少年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温声道:“等我回来。” 齐胤弯着腰,步履匆匆的掀了珠帘走出屋去。 封择恍恍惚惚的盯着男人微微佝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细细的喘着气缓缓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啊啊啊啊,简直丢脸死了! 想他一介星网千年老处男,虽空有资源无数,却连手`枪都没给自己打过。可就在前一盏茶的时间里,他不仅连自己的人生第一握交代给了别人,还连同自己的初吻也被迷惑了去! 那可是他保存了上千年的初吻啊! 暗暗地咬了咬牙,封择想着幸亏这男主还算有点良心,没直接上三垒,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自然是不会甘心就把自己这么交代出去,不到最后,谁压谁还不一定呢!但作为一个任务者,身上还肩负着报恩男主的重要任务,这齐胤要是真想压他…… 好吧,扔掉节操,任务也得做[捂脸]。 就当……享受服务了。 数据择才不会承认,对于齐胤,他已经将自己的防备心已经下降到最低。 至于那个把他迷得七晕八素的吻…… 啊,是薄荷味。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 齐胤回到屋里的时候,便见睡颜沉静的俊秀少年长发披散地躺在床榻的内侧,微微弓起身躯,抱着被子缩成了一团。他的脸颊上还有着方才事后的红晕,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轻手覆上少年温热的脸侧,齐胤温和的眸子在自己杏黄色蟒袍的前襟上停留了一瞬。 “鸢儿,为何你什么也不问?”他低声道。 又为何明明拒绝了他,却不推却他方才的亲近?想到少年起初的挣扎,与之后的顺从,他不禁想,难道之于自己,他的少年只为报恩? 不求以身相许,却愿委身相合。 想到这里,齐胤轻叹一口气,黑眸中是混沌的暗沉。吹灭屋内燃过一半的烛火,齐胤合衣半靠在看床侧,就那么定定地半敛了眸子细看着榻中酣睡之人,沉默着直到天边泛起白肚。 他想,总有一日,他的少年终会明白这份心意。 屋门被轻轻推开,管家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男人身边,恭敬中又带着焦急道:“殿下,刚接到消息,宫里的娘娘找了您一晚上!” 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一夜未睡的男人起身随管家去到侧厅。 “昨晚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齐胤揉揉眉心,略疲惫地问道。 管家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北疆那边的戍边军连夜赶回了燕京,只怕是边关不稳。” 最近几月北疆动荡的着实厉害了些,齐胤倒是没有想到那群鞑子竟选在这个日子里闹事。 “备好马匹,即刻回宫。”不做犹豫,男人沉声道。 “是。”管家赶忙应道。 日头渐升,经了一夜的风雪,新年第一天的阳光倒是格外纯粹了些,照在人的身上说不出的暖意融融。 封择醒来的时候,膳厅已经备好了早膳。休了一夜除夕的下人们也喜气洋洋的做起了工,整个府里都透着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 起身后左右不见齐胤的身影,他心下瞥瞥嘴,想昨夜自己久等男人不来,便没熬得住睡了过去。 本来他还想跟男主聊人生谈理想,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全来一遍。当然,最主要的,是问问他身上那个薄荷味是哪儿搞得,他实在好奇的紧,也想在身上喷一喷。 吃着厨子做的小煎饺,数据择十分不矜持地两口塞一个,很快整整一盘煎饺便见了底。 心不在焉地将最后一口混着玉米粒的甜汤咽下,却不想一片阴影自上投下来,封择抬头看,却见是一大早便不见人影的某位太子殿下正双眸含笑地盯着自己的唇角。 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侧,见男人瞬间变暗的眼神,封择神色无辜眨眨眼。 笑什么笑呢,不知道你是剧本里描写的冷酷太子?向来面瘫,只有对着女主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自己的柔情。 所以,别自己ooc啊喂! 吐了个槽,数据择想了一下,从圆桌上拿了个豆沙馅儿的包子,也不问这人一早儿去了哪,只是笑意盈盈的问:“吃吗?” 齐胤看着少年青葱如玉的手指,也不避讳,直接低下身来咬了一口。他向来不喜甜食,但这一嘴红豆沙,却着实甜到了自己心里。 “咯吱”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两人中间想起。 封择一愣,紧忙站起身来抚上齐胤的下巴,紧张道:“怎么了?” 抓住少年摸在自己下巴上的手,齐胤皱了皱眉头,继而又舒展开。他低头吻过少年的手心,随后伸手放在唇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铜板来。 “啊,是大吉!”封择仔细盯着齐胤吐出的钱币,半晌郁闷丧气道,“我明明吃了那么多,都没有吃到,结果阿胤你只咬了一口便中了……” 齐胤好笑地将手中铜板擦干净,放进少年的手中。瞧着少年难得抱怨委屈的生动声色,伸手蹭了蹭他柔软的黑发,宠溺道:“鸢儿,既是你挑出来的豆沙包,这铜板理应有你一份。” 封择听了,小小的哼了一声,喜滋滋地将铜板收进腰侧香囊中。 用过早膳,两人一齐给府里下人包了大大的红包,之后闲来无事便去了书房中。 府上的书房极大,封择前些日子无聊了便在里面题诗作画。 毕竟原角色的文采斐然是之前栖凤楼里有目共睹的。不过,就封择本数据而言,作诗还是勉强了一些,于是书房中便多出了些许具有写实风格的水墨肖像画来。 画卷摆放的颇为杂乱,挑了挑眉,齐胤从角落里拿起一副不起眼的长卷缓缓展开看。 衣带款款,浓眉飞鬓,双目一如犀利的流光,画中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优雅而冷漠。 “阿胤,你看看这幅梅花卷如何。” 从几副画卷中抽出一副自己最满意的,封择笑正要着递给齐胤求表扬,却见男人正眉目沉着的展开了那副被他小心藏在角落里的画轴。 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糟糕。封择急切地就要夺过男人手中的长卷,但手方一触到卷轴,手腕处便被男人紧紧地攥住。 “原来你什么的都知道?” 男人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是封择从未见过的冷厉。 “我……”封择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却从腕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脸色苍白的看着被男人紧握的暗伤处,咬了咬嘴唇,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好啊,你个占了便宜就翻脸就不认人的渣男!大渣男! “你是谁派来的人?”齐胤忍着心头的阵阵痛楚,指着那卷画了自己身着太子朝服的画像,恨声道,“说啊!你接近的是什么目的?!偷取情报,还是等着里应外合?!” 封择紧闭双唇,偏开头。 我踏马生气了,就是不想理你! 一手将长卷摔到地上,齐胤挑起少年的下巴,少年低垂的双眸说不出的落寞,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鸢儿……不,鸣鸢本便不是你的真名。真可笑我齐胤竟会为你这么个不知身份的倌儿付出真心,当真瞎了眼!”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封择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原来,当初齐胤的那句以身相许,并非玩笑话。 “说出你背后的主使,我不杀你。” 纵然已经意识到少年的身份不简单,齐胤还是不能狠下心去,他恨恨的看着少年,只盼少年能判然醒悟,或许不到事态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总会原谅他的。 两人僵持在原地。 少年的长发被窗扉拂进的微风吹的纷乱,额发零零散散的遮住了他的双眸,让齐胤看不清。 “说话!”男人烦躁的抬起少年的下巴,欲要看清少年的眸子。 “阿胤,”轻柔地声音从少年的口中缓缓吐出,突然让齐胤浑身一僵,“……我刚刚有些乱。” 目光盯在地上的画卷上,少年的眼珠动了动,倏尔轻嘲了一声道:“幼时,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你一次。那时的你……跟现在不大一样。但穿着太子朝服的模样却一直没变,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看起来骄傲冷漠又高高在上。” “既然是这样,那你怎么从不告诉我?”齐胤喉头微动,却发现自己声音尤为嘶哑。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晓,”少年的声音平静,“直到在听到管家跟府上的称呼你殿下的时候。你并不曾在我面前掩盖自己的身份,却也并未曾挑明。还有昨晚的杏黄色蟒袍……阿胤,你一直在试探我。” “我一直以为,即使你救了下我,便不管你是何身份,都只是我的卫二哥。是不是知晓你是太子的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 齐胤一时没了言语。 是啊,他太子的身份对少年来说,真的有那般重要? “那只是我为你想象出一副画卷罢了。一切并没有什么主使,至于我的身份……”一声轻叹入了风中,少年歪了歪头低声道,“早便记不清了。前尘往事太多纷扰,记下太多事,累的不止是心。鸣鸢不过小小娼妓,之前做的是皮肉生意,又哪能与良家人扯上亲缘?呵,只是我总没能想到,这幅画还是被阿胤你看到了,明明藏得挺严啊。” 自嘲的扯扯嘴角,少年微微红了眼眶,却并无泪水滑落。 这具身体的眼泪,早在三年前便流干净了。 “鸢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胤,你抓疼我了。” 猛然松开紧束着少年的手腕,看着那白皙皮肤上被他勒出的青紫痕迹,齐胤心下一慌。他方才是被那副画卷气昏了头,却全然没想到少年身上的各种因由。 少年说他小时曾见过自己,可他却对少年没有太多的印象。重新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眉眼,只隐约觉得少年的相貌熟悉,却总是记不起,少年您到底像谁? 或许,他的少年也曾是官宦人家之后? 感受着来自男主的探究神色,封择沉默了下来。手腕处钻心的疼痛一直没有停下,心头升起的莫名怒气也始终压不下,只觉得突然就天旋地转起来。 身体晃动了一下,紧接眼前一黑,人便没了知觉。 看到少年在自己身前直直的倒下,一瞬间恐慌与痛苦齐齐袭上齐胤的心头。慌乱地将昏厥的少年抱在怀中,摸过他冰冷但却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他忽然想起月前医者的一句话。 “经脉尽断,暗疾在身。” ### 北疆的军机情报再次传进燕京,但太子却仍呆在宫外的私人府邸中。 府内,依旧是山羊胡老大夫为床榻上的少年手腕处覆上一层药包,随后认真对床榻前神色焦急的男人道:“这位小公子的腕部因外力致使旧疾复发,需要小心调养,不然恐有碍日后的生活。” 齐胤皱眉,关切问:“如何有碍?还有他何时能醒过来?” 老大夫捋了一把山羊胡,缓缓道:“有碍自是指手腕的灵活度,至于小公子尚在昏迷中,则是因其一时气急攻心,待小老儿写个安神方子,煎好后让小公子服下,想来不久便能醒来了。” 点点头,齐胤示意管家上前,奉上诊金。 封择是被呛醒的。 一股腥苦的药味直冲天灵盖,浑噩地睁开眼,却发现齐胤正小心翼翼将自己圈在怀中,仰头含下一口黑糊糊的药汁,就要喂下来。 “咳咳,咳咳……” 只一眼,封择便压制不住心头的苦涩感。 轻咳声引来齐胤的视线,见脸色苍白的少年双目微睁,男人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安心。 “醒了便好。” 他嘴边喃喃了一声,将药碗放下,紧忙唤了丫鬟拿来蜜饯果递到封择唇边:“吃吧。” 身上没什么了力气,手腕仍旧钝钝地发疼。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就着齐胤的手吞掉一个蜜饯果,细细地在嘴里咬着。 半敛双目,少年并不直视男人充满关切的双眸。 数据择的记性一向好,他可还没忘了之前自己还在生男人的气! 决不能因为一个甜枣子就被男人哄回去! #是男人就要有骨气!# 见少年醒后便不曾对自己言语,齐胤心下既是无奈又是悔恨。 他总该对少年多几分信任的。 只是世上若有后悔药,只怕早就卖的脱销了。 …… 好像齐胤忽然就那么闲散了下来。 往日总是见不到的人影,如今一日三餐准时出现。总是封择心里有气不想搭理他,但男人却总是贴在他的身边,认真监督自己换药吃饭。就连每日洗漱时,男人都挥退了下人,自己亲自上阵。 当然,其中过程之复杂旖`旎,数据择表示,画面太污,大家就不需要知道了。 总之,封择如今每每见到男人出现在自己身侧,便忍不住升起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矛盾感。 这日齐胤回到府中意外的早,冬日的落阳照得人心头暖意融融,梅花枝头,霜雪融成了点点透明的水滴,一滴一滴地从花瓣滴落,一如他心头少年那姣好的唇瓣。 走进屋里的时候,少年身着白衣于微风中翻飞,长长的青丝被他随意绾成了髻,他长身执笔而立,点了墨却迟迟未曾下笔。 悄悄从少年身后走进,见少年恍然无觉,齐胤便轻轻地环上了他纤细的腰肢。 “今日怎的起了兴致?” 他以为,那日过后,少年便不会在他面前执笔了。 夕阳落于天边,晚霞映衬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仿佛镀了一层羞涩的绯红。虽然明知是自己的错觉,但齐胤还是鬼使神差吻上了少年的侧脸。 眉目精致的少年双目低垂,手下一抖,点滴的墨团字空白的宣纸上缓缓晕开,说不出的刺目。 “……”齐胤目视着墨团,心头一阵苦涩划过,他俯身趴在少年颈间,低声道,“鸢儿,与我说句话吧。” 睫毛微颤,少年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轻启双唇,缓缓道:“说什么?” #冷落了这么些天,也该给个甜枣了!# 其实,封择心头的怒气早就在男人殷勤备至的关切中散的差不多了,有时候小吵怡情,大闹伤身。此次姑且算是给男主个苦头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欺负自己! 听到少年的清浅的声音,齐胤浑身一阵,他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絮絮叨叨的与少年谈论起近几日宫中发生的趣事,完全不似面对外人时的冰冷无情。 齐国朝中多出奇葩,每次从齐胤口中说出的事情都能让封择乐上半天。今儿的新闻便是有两个大臣在早朝上相互打了起来,还有一个武将为了自家闺女将尚书家的儿子打了个半残。 最最有趣的是,杜相的嫡孙竟被家中姬妾传出了不举,郎中请了好几个,用了许多虎狼之药,可那处孽根却是怎么也立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齐胤眼里划过一道清嘲的神色,嘴角微弯。 “哦?是吗?” 封择倒是完全没想到了,原剧情里,原主虽对那杜相嫡孙下了狠手,却仍是被治好了。而如今…… 他偏偏头,恰好对上齐胤微弯的嘴角,心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他瞪大了双眼。 “怎的这般看我?”齐胤笑着,在少年唇间轻点一下,眼里含着满满的放纵与宠溺。 红了脸,封择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一声:臭牛氓! 两人的相处日渐亲密起来,封择对齐胤的态度渐渐随意,而齐胤偷香的技能却也趋于满点。 虽未曾挑明了关系说开,但两人之间的情愫却不是作伪。封择默认了齐胤这一行为,一部分原因里是因着报恩的任务,另一部分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而他不知道的是,齐胤之所以选择不挑明,却是因为如今朝中气氛一度紧张,他不愿让少年暴露在诡谲的阴谋斗争中,只能先委屈着少年。 北疆的鞑子就要耐不住性子了,战乱一触即发。齐胤与少年某日絮叨到最后,忽然语气缓慢了下来,沉声道:“不久后,我可能会随军出征。” 一语成谶。 就在齐胤说下这话的第二日,北疆鞑子便在边关爆发了大规模的抢掠。杜时存在朝中极力举荐自己的得力下属,却被齐胤冷硬的推了回去。 “众卿不必多言,此番鞑子来势汹汹,孤必亲自出征,稳定民心。” “殿下乃万金之躯,万万使不得!”杜时存皱眉道,“老臣想,路将军才是此次最佳人选!” 齐胤冷冷看他一眼,冷冷甩下一句:“孤意已决,杜相不必再说!” 太子挂帅,是朝中大事。 等封择再次见到齐胤的时候,男人穿了一身银白色盔甲,冰冷的如一柄出鞘长剑,锋利而又一往无前。 真他娘的帅呆了! #男主总能换着方法来撩我# 怔怔的看着男人,封择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有些泛苦。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大军就要出征了。”封择轻声道,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等你凯旋归来。” 说完,他抬起双眸定定的直视着面前气势逼人的男人,却见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压抑了无数的情感。 “等我。” 男人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在离别面前,齐胤同样觉得一切言语都没了用处。 猛地低下头,冷如寒霜的眸子对准了那双柔软甜美的唇瓣,稳准狠的含住,攻掠。第一次,齐胤用如此粗鲁又暴虐的力道,来主动宣告自己的主权。 封择被男人用力的吮`吸疼的一个哆嗦,双唇接触,男人霸道的姿态几乎将自己吞噬殆尽。但即使如此,封择还是放松了身体,任由男人隔着咯人的盔甲紧紧搂着自己,并自然而然的将双手攀附上男人的颈肩。 这是绵长而激烈的一次吻别,纠纠缠缠,难舍难分。 目视着齐胤大步离去的背影,封择顶着红肿的双唇站在门侧,看着天边的飞鸟远远眺望。 只盼,君归日。 ### 齐胤出征的第五天。 封择在心中写道:“阿胤,今日胖厨子听了我的法子,研究出了一道酸菜榴莲汤来。你不知道,蒸锅揭开那个一刻,帮厨的厨娘直接就被那味道熏得晕了过去。听说前日里府上刚招了一个小厮,竟闻着味道,以为那就是茅厕。” 齐胤出征的第十天。 封择笑看着眼前抽象到看不出五官的画作,写道:“阿胤,我还是没忍住手痒,今日又做了一幅画,唔,就是话了你出征那日穿的铠甲。管家夸我画技进步了许多,倒是我觉得不如以前画的像了。我把画折了起来偷偷卷在信里了,你记得看。” 齐胤出征的第十五天。 封择很是气愤地写道:“今日府上来了个教书的先生,忒是古板了些,他总说我的字没有风骨。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我以前在……那个地方,今日竟对着我大骂有辱斯文,我一时气极,就把他给赶走了。阿胤,你不会生我气吧?” 齐胤出征的第三十天。 封择执笔写的极慢:“昨夜风凉了些,总觉得身体有些乏筏的。你那里还好吗?战事如何了?何时……才能归来。近日里我想了许多,偷偷跟你说,等你回来我打算告诉你个秘密。还有就是……阿胤,我想你了。” 倚在窗前放飞了信鸽,白衣少年对着天空低低叹了口气。 一个人的生活好无聊,简直寂寞空虚冷。 刷不了报恩任务,复仇任务现今更是一筹莫展。 趴在窗前,支手看着窗外,却看到管家神色沉重的领着一个穿着宦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朝屋边走来。 太监? 封择皱皱眉。 “鸣鸢公子,咱家这厢有礼了。” 被管家引至屋内,中年太监尖细着声音翘着兰花指笑眯眯道。 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示意管家奉茶,封择笑道:“这位公公请吃茶,先歇歇脚。” 中年太监尖细地掐着嗓子笑了两声,接过管家奉上的茶水,眼睛一亮:“上好的铁观音,这个季节可不多见呐~”赞叹了一声,他的态度平和了一下,慢慢道了来意,“咱家此次是奉皇后娘娘召,请公子您去往宫中小坐片刻。” “皇后娘娘?”封择若有所思。 中年太监缓缓放下茶杯,笑道:“正是。鸣鸢公子,这便随咱家走罢?莫要让娘娘久等了……” 既是皇后相邀,封择自然推却不得。想了想,他去内室换了一身蓝色袍子,让管家瞧着自己身上没了别的忌讳物,这才随着太监出了府门。 府门外早已候了一顶小轿,显然是为自己准备好的。 坐入轿中,封择渐渐思索起来。在原剧情中,皇后向来是个趋于透明的角色,对于这位女子,剧情描述中并无过多赘述,但细下想来,封择却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 从齐胤幼时,卫皇后便舍下稚子,将其交给自家兄弟,呆在边关教导的情节。再到女主与男主定情之后,却总是莫名出现在两人身边的男男女女,最后被两人真爱打败的情节。 或许还要加上齐胤称帝时,整个卫家伙同其姻亲士族对于新帝的支持的这部分剧情。 细想想,这些零零散散的剧情的背后,似乎都含了卫皇后的影子。 呵,原来如此。 想通了各种关键,封择轻笑一声。此去宫中,想必也定是一场鸿门宴了,自己与齐胤的关系必不会让卫皇后所容……想到自己离开时管家脸上紧张的神色,他摇了摇头。 看来齐胤是救不了自己了。 所以,是时候发挥他机智择的聪明才智了! 这般想着,轿中却传来一阵剧烈颠簸。 扶住轿子被帘布遮挡住的窗卡,封择艰难的坐稳了身。 轿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天子脚下敢当街闹事的可从不都是简单人。 “卫如风你疯了!” 熟悉的声音自轿外响起,封择眉头微动,掀起了布帘一角,朝外看去。 轿外,卫如风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脸色如金纸一般苍白难看。他身旁不远处,正也躺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相貌的……猪头? 轻咳一声,封择重新把视线转到卫如风身上。 只见卫如风此时没了象征身份的折扇,衣衫发型都乱了方寸,他毫无形象地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连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神色中却自有一番坚持:“我说过,我总会护着你。你看,他以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咳咳,咳……” “你别说了!”旁边,苏长夏心下一阵焦急,拿出锦帕细细擦拭着卫如风的伤口,“我带你去看大夫!” “怎么能不说?”卫如风咳嗽两声,突然抓上苏长夏的袖子,脸上扯了个艰难的笑,“本公子,可还等着你心甘情愿去做我的小丫鬟,日后伺候我,就像你对那个小公子一般……” “你一天到晚就不能想点别的?”苏长夏早被他这句话磨出了耳茧子,用尽力气将男人扶起来,她低声道,“看你以后还成不逞强!” 卫如风听了,还是笑。 被男人笑的没了脾气,苏长夏眼中全是无可奈何,只白了他一眼,却小心避开男人的痛处,小声道:“请我做丫鬟可是很贵的。” “长夏,再贵我是心甘情愿。” …… 封择于轿中远远地看着,眼中画面定格于苏长夏瞬间绯红了的脸颊上。 “原剧情,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偏转吗?” 喃喃自语着,封择放下布帘,靠在轿中,缓缓闭上眼。 他想,他现在需要求助场外了。 脑内数据库快速的飞转着,封择在自己的“知道问问”上挂了一个帖子上去—— 数据择提问:“女主跟男二混到了一起,男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精分择回答:“给男主找个姘头!” #然后,就凑齐一桌麻将啦# 第24章 大‖‖‖24 凤仪宫里。 卫皇后放下一卷经书,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放松下后背,她朝身边人问道:“路德还没回来?” “还没呢。”侍立一旁的大宫女如紫迈着莲步上前,细心地替卫皇后揉捏起肩膀,“娘娘您一早儿便差了路公公出宫去了殿下私府上,先不说这宫外一来二去的路途不短,奴婢可还听闻,您请的那位太子殿下府上的客人身体可不是太好。细想想,这路途颠簸的怕是还要更慢些。” “身体不太好?”卫皇后冷哼一声,保养的没有一丝皱纹的端丽容颜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平静的语气中却带着嘲讽,“不过是个夜馆里出来的低贱娼妓,还真把自己当个金贵人家养了。哼,胤儿也不知是被他迷惑成了什么样子,竟对本宫也是瞒的如此之深!”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如紫捏着卫皇后的肩头,柔声道,“奴婢曾听说,这位鸣鸢公子曾是冠绝燕京的一代名魁,就连杜相家的嫡孙也曾拜倒在他的身下,太子殿下许是一时被美色迷昏了头也说不定。” 卫皇后不悦的凤眸微睁,斜睨了如紫一眼,打开了肩膀上替自己揉捏着的青葱玉手。 身体一颤,如紫对上卫氏冰冷的眸子,慌忙跪下:“是奴婢多嘴!” 稍缓了神色,卫皇后起身,将手附在腕间的翠玉镯上,平静道:“你也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应该知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今天你的口无遮拦,本宫且念与你主仆一场,待会儿便收拾了细软,出宫去罢。” 如紫面色一白,使劲磕头求道:“娘娘,奴婢知错,您别赶奴婢走!” 眉头微皱,卫氏只觉平时还算乖巧的宫女此时却聒噪极了。挥了挥手,便有太监极有眼色的走上前来,不顾如紫的哭求,将她迅速拉了下去。 殿外,封择正跟在中年太监身后,颇为感叹地打量着四周红色的宫墙跟镶着金黄色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华丽宫殿。 方一行至殿门外,就见一个形容狼狈的宫女被两个大力太监拖出了殿外。 “娘娘,求您别赶奴婢出宫!”那宫女胡乱挣扎着,双手扒住殿门,神色凄厉,“如紫知错了啊!皇后娘娘,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皇后娘娘!” 如紫? 听得宫女的自称,封择颇为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要知道在原剧情中,这叫如紫的小宫女身份可不简单。 在男主与女主相互定情后,卫皇后曾以担心女主身边没有贴心奴仆照料,故而将身边得用的大宫女,也就是眼前这个颇为狼狈的宫女如紫派去了女主身边贴身伺候。 这年轻宫女年龄不大,野心却不小。虽跟在女主身边照顾,却又想方设法企图爬上男主的床。当然,原剧情中的男主始终是没有受到如紫的勾`引,本应立即处置,但顾虑到她是母后身边的老人,勾`引一事便不了了之,只将她遣回宫中,让她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宫婢。 而对于这一切的一切傻白甜的女主却并不知情,并在后来为了如紫回宫一事,还与男主闹出了不小的矛盾。 唔,细想想,那原剧情里描述如紫被遣回宫时的场景,与眼前一幕倒是颇为相似。 不过,那时这小宫女喊得却是“别让奴婢回宫”吧。倒是矛盾的很。 低低的嗤笑一声,封择却不得不感叹这卫皇后确实会用人。原剧情中,卫皇后看透了这个小宫女的野心,故而将之利用,不费吹灰便离间了男女主,而现在…… 只怕这一出戏,是唱给他看的罢。 竟是还未见面,便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吗?封择心头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皇后娘娘,鸣鸢公子求见。” 尖细的声音穿过了长长的殿廊,中年太监路德眼观鼻鼻观心地通报。 由另一贴身宫女服侍着净了双手,卫皇后款款地走到凤座上坐好,扶了扶精致的发髻,端庄高贵的女人缓缓开了尊口:“请进来吧。” 迈着步子行至殿中央,低垂着头颅跪在地上,封择低眉敛目地盯着膝盖侧下方的冷硬地砖,恭敬请安:“草民鸣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若有若无地“恩”了一声,也不叫起身,卫氏便不再说话了。 手间把玩着精致的翠玉镯,手指绕着玉镯周围环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指尖传来些微不适,她这才皱皱眉头,转过眼去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人。 一袭蓝色锦缎长袍衬得少年身姿挺拔,他衣摆绣着的山水云纹则透出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出尘气度。因为坐得高高在上,两人隔得有些距离,卫氏只能看到少年静静地伏跪在地上,露出黑黑的发顶,与腰间系着的精致香囊。 倒是跟她想象中的狐媚姿态不太相似。 “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听到那一身平静中带了些许轻视的声音,封择深知这是卫皇后给自己的下马威。双膝跪在冷硬的地板上,膝盖骨地隐隐发麻。他应卫皇后所言缓缓抬起头来,端的是眉目浅淡,神态自然。 #纵然你千万刁难,我自岿然不动#——男人,要的就是这种不跟女人过多计较的大气! 上座的卫皇后自然不清楚少年的心思,她只是看着少年抬起头来,一时间便再没有其他想法了。 像,太像了! 女人狭长的凤眸眼底映出少年的模样,明明只是清淡如雾的眸子,眼珠却黑的如同泉水冲刷过的玛瑙。这是一双令人过目后便不会忘怀的清澈双眼。 她卫筝此生仅在一人身上见过。 “阿阮。” 口中喃喃着这个许久不曾喊出的名字,卫氏紧紧盯着少年翩若惊鸿般的俊秀容颜,一眨不眨。 半晌,她突然起身,挥开迎上身前的宫婢,徐徐走至少年身前。 紧盯着少年人与记忆中那人相似的眉目,卫氏拧眉问道:“告诉本宫,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封择仰着头,面对卫皇后的突如其来,心下疑惑丛生。莫不是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向着极坏的方向思索,封择已经做出了女人会再次对自己发难的准备。 可还不等他仔细斟酌回答,卫皇后却又盯着他自言自语道:“你是方家后人?不,不对。方家人怎么可能还有与阿阮如此相似之人。不是方家,可是封……” 像是在沉思,女人身体却突然颤抖了一下,身形晃荡得差点一个站不稳。 这一晃,吓得封择往后缩了缩身体,生怕自己同情心泛滥,伸手去扶。 他想过,这卫皇后真摔了没事,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也栽不到他身上。他怕是怕自己要是真伸了手,再被卫皇后反过头来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这事儿不是说他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而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得不防。 更何况是宫中分位最高的女子。 “去给……鸣鸢公子添个座。” 卫氏自然没有倒下,只是当时心神剧震,她心头有些激动又觉得不可思议了些。再打量过少年清俊的眉眼,卫氏心中有了定数,只等少年入了座,便打发走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一个心腹。 “受宠若惊”地坐在座位上,封择心想着这卫皇后不会是要对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私下里做掉自己吧!不然为什么她遣走了所有人,却独独只留下一个一看就不是个善茬的中年嬷嬷! →受地球历中华国一部古装神剧的影响,封择对于中老年的嬷嬷实在忌惮的很。 “你……”卫氏正要开口,却看着少年坐立不安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疼惜。 “小择。” 她轻声唤了一句,便见少年身体突然僵硬了一瞬,瞪大了眼的看着自己,目露丝丝惊慌。 “别怕。”卫氏起身,来到封择面前,终于按捺不下心头的激动与怜惜,轻轻将少年搂进怀中中轻拍后背,安抚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 目瞪口呆的参与着这种状似神转折的莫名事态发展,封择面目表情的盯着自己被卫皇后紧紧攥着的双手,开始倾听皇后讲那过去的故事…… 原来,因着家境相似,卫皇后与封夫人幼时曾是一对闺中好姐妹,亲密的手帕之交。及笄后,两人纷纷各自遇见姻缘,卫氏进宫做了皇后,而方阮则随夫君去往沙场,也是自那时起,这对曾经的好姐妹便再没了相见的机会。 直到封氏一族获罪,于后宫争斗的卫皇后彼时正遭了宫妃暗算,流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再加上后妃不可干政,卫氏对杜相把持了半数的朝野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她的丧子之痛还未过去,便被紧接传来封氏一族满门抄斩的消息打击的一病不起。 而待卫氏怀缅完了过去与方阮在闺中时的无忧时光,又悲切的回忆过了好姐妹的惨死,她双目微红,慈爱地抚上少年黑顺的发丝,柔声道:“小择,你合该叫我一声姨母。” 被卫皇后塞了一通原剧情中不曾描述的隐藏剧情,封择压抑下心头飞奔而过的一匹匹草泥马,干巴巴的喊了一声:“姨母。” 俊秀少年茫然中又带着微微痛楚的眼神,卫氏心知自己是唤起了少年的伤心事,再一想到少年过去三年过得日子,她紧紧地攥住少年的手,恨声说:“杜氏一族猖狂,早晚有一日,定要叫我儿将他们打入泥地!永无翻身之日!” 双目微闪,封择瞧着卫皇后眼中彻骨的恨,突然回握住卫氏的手,低声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25章 大‖‖‖25 卫皇后拉着封择的手又说了一会儿话,若不是怕两人身份有别,惹来宫侍闲言碎语,卫氏更是恨不得将人留在宫中,直把这些年的苦楚与对已逝佳人的怀念从心底一一道出。 瞧着少年与方阮相似的眉眼,卫氏心中似是欣慰,又有去多感叹,但更多的是为少年这几年的境遇而感到愤怒与忧伤。见少年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她心头便忍不住愈加软和上几分,十分怜惜地拍拍少年的手背,温声道:“时辰不早,小择你便陪本宫在这宫中用过饭再回罢。” 封择自然浅笑着连连应好。 凤仪宫中的午膳十分精致,菜式也极为讲究,因着卫皇后前几年小产亏了身子,故而满桌佳肴味道多是清淡可口,不见几分油腻之物。 封择喜食荤菜,勉强吃了六分饱便放下筷箸,捻起一小块长相小巧怡人的八宝糕,慢慢品了起来。 “你瞧他,”卫氏笑眯眯的端着茶杯漱了漱口,对身边的中年嬷嬷道,“这慢吞吞的吃相像不像是本宫前些年养的那只海棠兔?却是一样让人怜惜的紧,只可惜……” 中年嬷嬷笑着应道:“娘娘有什么可惜,那海棠兔自是可爱,但怎能及鸣鸢公子风姿俊秀之一二?” 卫氏恍然笑言:“是本宫想岔了。” 封择闻言适时地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面容,他看一眼中年嬷嬷与卫皇后,立马缩回视线,像是那面皮极薄的书生公子,被二人言语说的薄红了面颊。 日头渐西,封择于午膳后略坐了盏茶时间便要离宫。卫氏面带不舍地于众人眼中握住封择的手道:“往事莫要在想,一切都得往前看。” 封择一怔,郑重地点点头。 卫氏欣慰地笑笑,眼中似有寂寥:“太子如今去了北疆,左右本宫膝下也没有别的皇子公主。鸣鸢既是胤儿好友,今日一见更是颇为合本宫眼缘。日后,若是府中无事,便多来凤仪宫中坐坐,全当是为了胤儿来陪陪我这个做母亲的。” 离开时,封择逆着日光,看着于华丽精致的凤仪宫大殿门前目送他的端庄女子,纵使是保养得极为细致的皮肤,也难再如少女一般白嫩光泽。但岁月于她刻下的高贵的气质,却也是世间仅有。 来时是一顶青顶小轿,回去的路上却换成了四轮的车辇。封择收敛眉目,面不改色的踏上马车。听着车辇在青石板路上滚滚的声音,放下车帘,瞬间塌下脸,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硬的腮帮子。 直到回到府中,送走了宫里的太监,管家这才忙不迭的将他迎进屋内。 “不知小公子入宫后,娘娘可有难为?” 细心地奉上一杯热茶,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杯口,封择饶有趣味地盯着几片茶叶自杯中舒展身躯,袅袅地于淡黄色的茶水中起起伏伏。喝下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啊,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呢。” “……温柔?” 管家听到少年的回答,面色古怪了一下。 “对呀,”封择笑眯眯道,“今日离宫时,皇后娘娘还说要我日后多去宫中转转呢。” 管家脸色更奇怪了。 等少年喝完茶水,管家沉默着,神色恍惚的出了屋,他还是想不透,皇后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小公子的身份了? 这不科学! 说好的门户之见,身份之隔呢! 他竟然不知道,一向恪守宫规,最是信奉教条的卫皇后,竟然……会在太子感情这方面这么甜? 难道是之前皇后娘娘被皇帝陛下伤的太深,所以才希望太子殿下获得一个真心人的陪伴吗?! 噫~这绝壁是亲妈! 然而,亲妈肯定是亲妈,但被皇帝伤的太深? 封择若是知道管家脑补的这些乱七八糟,肯定会哭笑不得。指望后宫里的女人傻白甜的相信感情,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屋里剩了自己一人,少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将身体埋进松软的锦被中,身边失去了另一个人的炙热体温,他总会使劲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然后对着床顶发呆…… 至于发呆想什么呢? 想齐胤?不,他在想齐胤他娘。 今日卫氏宣他进宫,原本就是设下的一场鸿门宴。 虽说因为卫皇后与原角色母亲方阮的缘故,“刁难婆婆”的形象一下子就变成了“齐国好姨母”,但封择却从不认为自己的重量,或者说是原角色母亲的重量会高于卫氏心中对于皇后这一重身份下所包含的野望。 不提在凤仪宫外见到的宫婢如紫,与这其中包含着的威胁之意。 只说,这看似温和慈爱的卫氏,当她一开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试图用言语唤醒或者说是提醒着他莫忘血海深仇。这个女人向他诉说自己与方阮的情谊,倾诉自己于宫中多年的种种酸苦,却始终独独避开自己宣召他入宫的原由,避开了一切与齐胤有关的话题,而只是一味地将他的思绪拉扯到仇恨的边缘。 看似包裹着无限怜惜的温言软语下,却是处处荆棘丛生,陷阱密布。 眯起眼睛,封择仔细地注视着屋顶上扭扭曲曲的纹路图案,想到卫氏口中所言,那只惹人怜惜但最后却可惜了的宠物兔子。 那只宠物怕是已经死掉很久了吧…… 用一只已死的爱宠与他来做对比,这个女人是故意向自己暗示些什么呢? 是暗指他之于齐胤便一如卫氏自己养的那只海棠兔,虽是惹人怜爱,身前受尽疼宠,但终归只是玩物,寿命不长? 或者更简单粗暴点讲,就是指自己是被齐胤圈养的兔儿爷? 想到这个恶寒的称呼,封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被子裹得更紧一些了。 但不管怎样,纵使卫氏心思再深沉,封择也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因为有一句古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如今卫皇后眼前最大的麻烦不是自己这个会给太子地位带来动摇的人,而是已经开始试图动摇太子地位的杜氏一族。 皇帝痴迷醉心于修仙长生之道不问朝政,而杜时存更是野心勃勃,于朝野中的力量极大。齐胤虽为齐国储君,却处处受其牵掣。 当年封氏一族因手握齐国大半兵权而被杜相设计暗害,卫氏无力阻拦,而眼睁睁看着杜氏一族将四散的兵权瓜分干净。而如今太子亲征北疆,则又是兵权重新分配的好时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卫氏只会紧盯杜氏一族动作,而不会放太多心思再他的身上。 毕竟孰轻孰重,看眼下是一清二楚。 不过……封择侧过身去靠着床榻里面,目光沉沉。他多少能看透一些卫氏的心思,毕竟古华国的宫斗剧他从前也不是白看的,后宫女人之可怕简直难以令他这个小数据想象。她们这些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能利用的完美,所以如果卫氏想要利用自己对付杜时存的话…… 卧槽!这么好的神助攻哪里找?!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流光,末了又想起卫氏让自己多进宫看看的话,少年脸颊绯红,竟就那么无比酣然的睡了过去。 说好的深沉与忌惮呢! ↑↑↑ #数据择心真大系列# 一夜好梦至天明,蹭了蹭松软的锦被,封择迷迷糊糊地刚要起床,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自屋外越来越近。 “小公子,不好啦,宫里来人了,说是宣皇后娘娘懿旨!” 清秀的小厮神色焦急的推开门,便见睡眼惺忪的美人慵懒地靠在床侧。俊秀的少年人衣衫凌乱,光滑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微微眯起的狭长凤眸似嗔似颠,红润的朱唇更是欲语还休。 我的亲娘啊! 小厮僵硬了一瞬的身躯,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 还好!没有见红! 调整好神色,小厮在离封择不远处停下脚步,催促道:“小公子快换身衣服,虽奴才去前厅领旨吧!” 若非是之前太子殿下定下的不许与有任何与小公子肢体接触的规矩,只怕小厮已经猛地冲上前去,替封择更衣。毕竟皇后娘娘的懿旨并非其它,若是让宫里来的人等的久了,只怕是大不敬之罪啊! 小厮心里急得慌,但封择却还是不紧不慢的。他大概清楚卫皇后的懿旨是个什么内容,无非就是夸赞,赏赐,再就是找个理由让他好天天进宫,好变着法的刺激他,给他洗洗脑。 打理好自己,封择来到前厅的时候,传旨的宫人还是那个中年太监路德。不过这太监没了昨日的随意,倒是谨慎地站在厅中,拒绝了管家奉上的香茶。 “路公公。”封择笑着上前。 “哎哟,小公子有礼有礼。” 路德眼睛一亮,躬身伏地坐小,眼中浓浓的谄媚之意倒是看的管家一愣一愣的。 轻咳两人,路德展开手中的皇后懿旨,封择一撩衣摆领着府上众人跪下。 卫氏颁下的懿旨很长也很绕口,即使路德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念出来,也抹不去那文字中让人昏然欲睡的瞌睡效果。封择垂眸听着一大堆赞美之词与流水般的各种赏赐赐下,直到懿旨的最后,他近乎要将头垂到地上了才恍惚听闻一句: “……德才兼备,聪慧敏捷,甚得本宫心意,故收为义子,加封纯泽县侯。小侯爷,接旨吧?” 第26章 大‖‖‖26 义子?还什么加封纯泽县侯?! 封择从路德手中接过卫皇后的懿旨,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消散:“这……娘娘怎么会突然收我为义子,还册封了县侯?” “小侯爷,奴才懂得不多,但斗胆妄言一句,这大抵就是您跟娘娘之间的缘分罢。”路德脸上笑的跟花儿一样。 抓着懿旨的手紧了紧,俊秀少年的眼中似有清流波动,默了一会儿,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鸣鸢何德何能,竟能得皇后娘娘青眼?” 说着,便再次一撩衣袍朝着凤仪宫的方向恭敬一拜。 而他这一拜,拜却的是卫皇后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与太子的关系撇清。既然卫氏将他收为义子,那他便也将顺理成章为太子义弟。他与齐胤既是成了义兄弟,虽无血缘,但于齐国律例来讲,两人之间若是再想有些什么别的感情牵扯,自是再无可能。 更何况,卫氏这一手,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不用想,卫皇后收义子的消息不出一日便会传的燕京尽知,到时只会有更多的京中权贵来对自己的身份进行打探与攀附。而纵使齐胤私府守卫严格,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只怕…… 眸光微闪,再抬起头来,少年脸上已然平静淡然,只是他面颊略有薄红,若是细细看去,亦能发现其黑白分明的凤眸下的情绪波动。 路德在宫中做了那么多年的太监管事,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仅此一眼,他便知少年此刻只是用平静的假像来掩饰住心底的激动与喜悦。又在府上道了几句吉利话,中年太监便高高兴兴领着其他宫侍回宫复命去了。 “小公子,不,如今咱们该称呼您小侯爷了!” 管家乐呵呵地从地上扶起“新晋小侯爷”,眼里满是欣慰。 封择听这着称呼,低敛下眉眼,将手中的懿旨往管家手中顺势一推,低声道:“管家,你且告诉我,这既是皇后娘娘的懿旨,那里面……可也有太子殿下的意思?” 察觉少年的声音里隐隐有着颤抖,管家一怔。 “到底是我理解错了。”不等管家回答,封择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只是这笑里有说不出的悲伤,“往日太子殿下待鸣鸢,原是如若亲弟般的宽厚爱宠。” “这,小公子你,不是……” 管家手足无措,后知后觉的才反应到这卫皇后下颁的懿旨,分明就是个天坑!想他昨日还以为皇后娘娘开明,不曾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可原来,是自己太甜了! “我有些乏,先回屋去了。” 飘飘然的丢下一句话,封择头也不回的出了前厅,只留管家与众家丁相互大眼瞪小眼。 末了,管家恨恨地朝空气冲喊了一声:“立刻给殿下递出消息,要出大事了!” 厅外转角处,封择靠在廊道的柱子边上,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尽是狡黠。 卫皇后是打得好算盘,可他也不是单单只知道吃亏的主。这个坑他是主动跳进去了,但卫氏也等着吧,看你儿子回来怎么跟你闹,哼! 傲娇的一转头,数据择决定回房补觉,至于今日要写给齐胤的书信? 开玩笑,宝宝伐开心,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封择就这样成为了皇后义子,一跃成为了燕京新贵,人称纯泽小侯爷。皇后暂时不曾宣他进宫,封择也懒得凑上去,仍旧是日日窝在府中,无聊了看看话本,描几幅字帖,兴致上来了就跟着胖厨子在厨房捣鼓上半天。 北疆那头,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刻,齐胤收到暗卫加急的情报消息,知晓母后已经发现了少年,并先一步将少年认做义子,就明白事情不妙。而他在暗卫的描述中更是得知,少年对自己产生误会,以为母后的这份旨意里有自己的影子后,更是急得嘴角长泡。 他小心翼翼从暗箱里拿出少年给自己写的一封封书信,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下来。合上信笺,身着银白盔甲的男人掀开营帐,沉声道:“立即召集诸位将军前来主帅营帐商议,如今战事吃紧,为了边关百姓,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是!”守卫的小兵立正应道。 周围的侍卫分别四散开去传信,齐胤黑沉着脸色,对身边亲信低声道:“跟上左边靠营帐的那个小兵。” 齐国大营里内已经出现了内奸与敌国奸细里应外合,他总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利欲熏心。 攥紧了拳头,男人黑沉的眸子里涌动着暴虐又急切的情绪。 鸢儿,等我回去。 ### 齐皇宫,高阳殿内。 卫皇后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凤纹祥云袍身后坠着一串如花似玉的美貌宫婢,缓缓走进殿内,早早到席的众皇子公主还有大臣皆起身行礼问安。 “皇儿们都起来吧,大人们也不必多礼。今日本宫设宴,大家自在些便是,都快快起来。”亲手扶起席边年龄最小的小皇子,卫氏温和地摸摸小皇子的额头,袅袅地走上了主位。 喝下一口茶水,卫皇后侧身问龙椅边侍立着的小太监:“陛下怎的还没来?” 那小太监生的唇红齿白,煞是好看。听闻皇后问话,小太监头低了低,露出乌黑的发顶,小声回道:“陛下今日正与上仙讨教长生之法,只怕这会儿……” “哦?”皇后放下茶杯,抚弄起腕间晶莹透亮的翠玉镯,抬眼瞥一眼小太监,似笑非笑道,“只怕陛下又是跟丽嫔妹妹共同讨教呢?” 小太监的头埋的更低了,身躯微微发抖。 冷哼一声,卫氏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阴沉下神色,手上的力气几乎要将那只华贵的玉镯掐碎。 说来可笑,那修仙问道之人皆是不稳红尘世俗之事。她这齐皇宫里这位倒是将一个不问世俗之事理解了个通透,不问朝政,不忧百姓,便是齐国不日便要被那蛮族灭掉,只怕这个男人也不会眨一眨眼。 他唯一在乎的是什么呢?修仙长生之法?男女阴阳调和之道? 简直笑话! 可她呢,可不是便跟这个笑话做了三十年的夫妻? “娘娘,外面的太监传报小侯爷到了。”中年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卫皇后的愤愤然,怔了一下,卫氏立马换上温和慈爱的笑意,将翠玉镯重新带回手上,笑眯眯道,“那还不快快有请?我儿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你们将人拦在外面,岂不是让他有怨于本宫?”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到席间众位的耳里更是绰绰有余。一时间,热闹的宴席上没了声音,众人均是带着好奇之色瞧着殿门外,倒要看看这皇后义子是怎么一个三头六臂,竟让卫氏这么个狠角色如此宠爱。 封择一进入高阳殿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众人灼灼的视线,他今日穿的素净雅致,三千青丝用一根翠玉竹簪高高绾起,黑顺柔滑的仿若上好绸缎。 衣带飘飘,广袖流仙,形貌昳丽的少年款步向众人走来,宛若从画中走出的仙人,皎皎如天边明月,皓皓若星月晨光。 人靠衣装马靠鞍,封择浅笑地看着陷入呆滞的众人,走至殿前微微躬身道:“纯泽拜见,母后千岁。” 卫皇后不似众人愣怔,早早回过神来,笑着朝他招招手道:“哪来这么多虚礼,快来母后身边坐。” 待少年人静坐于卫皇后为他准备好的席案上,微微垂下眉眼,整个宴席上才缓缓找回了声音。众人推杯换盏,只是不经意地目光总会划过宴席的最上方,只盼能得这美貌的不似凡尘中人的少年一眼青睐。 封择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卫皇后说着话,少年人嘴甜,不一会儿就把卫皇后哄得乐呵呵。更何况,卫氏本就对这个故人之子态度特别,收做义子后便更是和善,也没了皇后架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面子上竟是融洽愉悦的不可思议。 “小择尝尝这道醋鱼,听说是江南那边来的御厨的拿手菜。”方听完少年说完前些日子听到的一个笑话,卫氏接过中年嬷嬷递来的锦帕,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示意龙椅边上的小太监将她席上的醋鱼给少年端过去。 小太监弓着身子,低垂着头走到封择面前,放下醋鱼正要回身,却听少年清脆的一声:“等一等。” 小太监身体一僵,停在原地。 卫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席上的歌舞,偶尔跟中年嬷嬷低语两句,似是什么也没有发觉。 席间众人虽是热热闹闹的样子,却都下意识将目光放到了那小太监的身上。而唯一有一束极为恶毒的目光,却从开宴之始便一直牢牢锁定在封择身上。 不以为然的笑笑,封择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小太监,轻声道:“你的铜钱掉了。” 小太监一愣,赶忙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铜板,道了声“多谢小侯爷”便匆匆退下。 掸掸袖口不存在的尘土,少年执起银色筷箸,挑起一块醋鱼肉,细细品尝。 唔,滑嫩鲜美,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味道呢。 咽下一口,封择又忍不住夹起第二口。 “听闻纯泽小侯爷琴画乃是燕京双绝,不知今日宴会,小侯爷可愿抚上一曲,好让在座诸位一览小侯爷的风采?” 不适宜的,一声略显苍老的身影从对席不远处传来。 封择闻言垂头不语,只是缓缓放下筷箸。 终于……忍不住了吗?心下暗想,但封择并无动作。 “杜相,我儿生性腼腆,你这般说,只怕纯泽害羞的紧呐。”卫皇后的声音适时地于高阳殿内响起。 席间的歌舞被叫了停,舞姬纷纷退下。 “害羞?”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杜相嘶哑的笑声在殿内不停地回荡,“早年本相曾与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一曲《鸟栖曲》可谓是震惊四座呐!” ……鸟栖曲? 杜时存一言既出,在座的众人皆纷纷变了脸色。要知道,这《鸟栖曲》却是齐国有名的艳曲之一,于娼馆之中也是流传最广的一首。杜相此言,却不是明摆着说这纯泽小侯爷正如那勾栏娼妓,是以色示人的主? 便是杜相一系的大臣也是被杜时存毫不遮拦的言语吓了一跳,更别提其它人了。 卫皇后早在杜时存出言时便狠狠地掐起了腕间的翠玉镯,便是怎样,她也没有想到杜时存竟这般大胆而没有顾忌,想到北疆战事,她惊慌的看向席下的少年,生怕他做出什么一时冲动之事影响到她的胤儿,不然一切就要完! 好在少年人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上,他双手侧立与席案两侧,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殊不知,封择却是低头冷笑,身体对于杜时存的恨意已经飙升到了极点,整个身躯都在忍不住颤抖着。 真是恨不得一剑便将这个男人刺死! 指尖紧紧地掐住掌心,一道道的痕迹于他掌中深刻,待心绪稍稍平静一分,少年人才略显苍白着一张脸抬起头来。 少年的下巴有些尖细,眸子有着微微的茫然,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这般羞辱。 他咬了咬嘴唇,侧身朝着卫皇后一拜,道:“求母后赐琴,纯泽琴技不高,只能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说完,他牢牢地盯住杜时存,一双如水的眸子潋滟着粼粼波光,似幽怨又似哀伤,直教人暗道一声心碎。 “便听纯泽一句,取琴来罢。”轻叹一声,卫氏不赞成的看了封择一眼,是浓浓的忧心之色。 做工精致的古琴很快便被宫侍取来,封择退坐到歌姬方才弹奏的位置,调试了几个音,向卫氏点点头。 十指青葱,少年白皙纤长的十指于琴弦之上拨弄。琴声渐起,曲调激昂,大气磅礴中又带着不可言喻的悲壮与肃杀之情,众人疲怠的精神一时仿佛为那滚雷般的琴声震彻,周遭渐渐陷入一片寂静,只看少年十指如震颤的蝶翼,快速的见不到光影。 音转三重,绕梁三日。 待少年将手掌缓缓落于琴弦之上,那震颤的弦音却依旧嗡嗡作响。 愣愣的瞧着那似乎快要负荷不住的琴弦,众人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方才少年弹奏的虽是未曾听过的无名之曲调,但大臣皇子们却是方才对少年怀疑的眼神却尽数收了回去。若将这般高超琴技再去比之那淫`词艳`曲,只会侮辱眼前的清俊少年。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少年根本不可能如杜相那般描述。只怕这又是是杜氏一族与齐国皇室之间的党派斗争…… 众人暗道一声#贵圈真乱#纷纷掩去各自复杂的神色。 “献丑了。” 清浅的笑意在封择的唇角扬起,视线扫过殿中,最后缓缓落在杜时存的身上,只一眼,便带着浓浓的挑衅。 杜时存眯起眼,只觉胸腔内瞬间燃起一股怒火。 “呵,纯泽小侯爷果真好琴技,老朽真是自愧弗如。”拱了拱手,他颇为不甘心道。千算万算,他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搭上了皇后的船,怪不得前些日子压根查不到他的踪迹,原是被皇家人藏了起来! “相爷可是误会了。”卫氏见状,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我儿纯泽本是岭南之人,其母与本宫本是闺中姐妹,月前我那好姐妹因病去世,本宫心下怜惜,便将纯泽接到了燕京。谁知,这小子倒是与我有缘,本宫一见便喜欢的不得了,于是便舔着脸皮收了他作为义子……只怕相爷之前见过那位,许是与我儿有几分相似?” 杜时存见状,拱拱手道:“许是老夫上了年纪,眼拙了些。” 皇后听闻笑笑,不再多言。 丝竹乐声又在殿中想起,众人热闹的声音又将气氛渐渐烘托起来,心照不宣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封择慢慢踱回席上,只似笑非笑地瞧着一脸铁青色的杜时存,饮下一杯酒意浅淡的竹叶青。 杜相爷,咱们来日方长。 第27章 大‖‖‖27 宫宴很快就散场了。 离席时,杜时存被一干大臣拦住恭维,封择站在人群之外遥遥朝他手,平静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拂袖离去。 “纯泽哥哥!” 半道上,小皇子粗粗的喘着气奔跑着撞到封择怀里,身后是面色惊慌的宫婢细声喊,“小皇子,您跑慢点儿,奴婢跟不上了!” “啊,小侯爷吉祥!小,小皇子他不是故意的!”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宫婢唯恐这位皇后娘娘新收的义子对小皇子的冲撞产生不满。 一个是深宫里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皇后身边风头正盛的义子,虽说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主子,但两厢一比较,小皇子便不够看了。 “小殿下这是做什么?”封择拉起扒在自己腰间的小皇子,颇为哭笑不得。 “纯泽哥哥!我要跟你学弹古琴!”小皇子的脸颊红扑扑的,他使劲儿拉住封择的袖口,眼睛亮晶晶的,“就是那种很厉害的琴技!” “要跟我学弹古琴?” “嗯嗯嗯!”小皇子像个小拨浪鼓一眼使劲儿点头,点的晕了,小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羞赧,攥着封择的衣角小声腼腆道,“皇后娘娘答应晏儿,如果琴棋书画能有一样让师傅满意了,便许晏儿出宫玩儿……晏儿长那么大,还没有去过宫外呢。” 眼中溢满了向往之情,小皇子仰头看封择。 封择一怔,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脑门儿,心里暗叹一声,点点头,他浅笑道:“那我下次进宫来教你好不好?” “纯泽哥哥你答应我了!”小皇子眼中被发出一阵光亮,伸出小指头,非要拉勾,“拉过勾,纯泽哥哥就不能言而无信啦!” 小指勾在一起,封择出神的看两人拇指对在一起,感觉四肢有暖流流动。 挥别了依依不舍得小皇子,封择好笑地朝他招招手,继续朝宫门口走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日的阳光极盛,温度也不似平日里寒冷,整个人从身上都暖洋洋的。 “郎呀郎,你何时还?三月去了烟花凉……” 齐胤的府邸离着齐皇宫不远,嘴里哼着小调,封择拒绝了仆侍准备的马车,只披了那身白色狐裘,缓缓走在燕京的长街上。冬日的道路上,小贩们早早都收了摊,只留一两行人匆匆自路边行过。 寒风乍起,封择捂了捂身上的白裘,摊开手掌,又使劲握住,皱了皱眉,他脚下加快了几步。随他从府上出来的小厮目光惊异了一下,竟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前面的小主子。 “小……”话还没出口,小厮便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低头看去,入眼一抹血红。 封择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只看见那小厮茫然的神情跟缓缓倒下的身影,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却率先于大脑,迅速后退一步。暗芒划过眼前,一柄银色小刀牢牢钉在了泥地上。 瞳孔一缩,封择回过头,只见一袭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并与七八个蒙面之人激烈交锋起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黑衣男人用万夫莫开的姿势挡在他的面前,隔绝了蒙面人的一次次偷袭。 “小心!” 厮斗中,蒙面人几番偷袭下手。纵使黑衣男人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也难以招架,一招不设防,便被蒙面人刺中了执剑的手臂。大滴大滴的黑红血滴滴落在地上。 只听男人一声闷吭,细长的剑身被对面蒙面人一脚踢开。破绽既出,一群人并不与男人纠缠,只一个闪身来到身着狐裘的少年身后,将人打晕后,毫不恋战地瞬间退离。 一时,街上又恢复了起初的空旷,只剩寒风中黑衣男人欲要上前追逐的身影,与躲在转角阴影处瑟瑟发抖的乞儿。 又是几道簌簌的风声在空气中响起,乞儿僵硬了冻僵的身体,瞳孔睁大,却见街道上,黑衣男人已消失不见,徒留一滩鲜血与一具尚还未冷透的躯体。 凤仪宫。 卫皇后揉着钝钝发痛的额头躺在贵妃榻上,心里面总是闷着一丝不痛快。她捂了捂胸口,一向沉静端庄的面容中隐隐藏了些不确定:“我总觉得那药用的还是不稳妥……齐晏当真上去拦住他了?你说本宫这般做法,到底是对是错?若是那个孩子知道……会不会恨死本宫?” 中年嬷嬷端着一盘糕点,声音平静:“小侯爷是个通透的孩子,若是知道,也想必也定能明白娘娘的苦心。更何况,娘娘您此举本意不也正是为了助小侯爷一臂之力?” “……本意?本宫只期望这孩子能如本宫的意。”嘲讽着低低笑了一声,卫氏又问,“杜时存可是已经出宫了?” “杜相他……”中年嬷嬷正欲开口,殿外却传来一声通报。 长相平庸的小太监脚步匆匆来到卫氏身边,低头于她耳畔低语两句。 “此话当真?!”卫氏虚虚闭着的双目陡然睁开,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大殿门外,迅速说道,“先将那人好生照看住,不要让他向外传递任何消息……”沉默一下,她继续吩咐,“长街上的痕迹也不要让人破坏,尽快引着大理寺那边查过去!” 用指甲刮着红木榻,殿内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中年嬷嬷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重新半阖了狭长的凤眸,卫氏突然轻笑一声:“原计划有变,本宫真是没想到,聪明一世的杜相爷竟也有失了水准的一次。” ### 封择于一片黑暗中渐渐苏醒过来。 四处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两下,四周满是冰凉阴寒的墙壁。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晃了晃脚腕,“哐啷”的铁链声在黑暗中一声声的回荡着。抬了抬脚,封择却意外的发现,明明是实心打造的小孩儿手腕粗的铁链,却如他同绳子一般轻重。 蹲下身,双手抚过冰凉的铁链,封择心头的诡异的感觉更大了。 总觉得这根铁链随随便便就能掰断肿么破qaq! 他的这具身体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弱鸡好吗!求问为什么会有种化身大力士的错觉呢? 就在这时,黑暗中的一道石门被推开,幽幽火光暗室之外照进来,封择眯起眼,用手挡住了眼前刺眼的光线。 “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可是给了本少爷好大一个见面礼。” 油头粉面,脸色蜡黄的青年手边拄着一根拐棍,不耐烦地挣开了身旁仆役的搀扶,一瘸一拐的走进暗室内。 心头划过一丝惊讶,封择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设下埋伏的人竟是杜时存的嫡孙杜陵山! 上下扫视着眼前少年挺直如松的身躯,杜陵山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却转而变成了淫`荡`猥`亵的阴险。他慢慢凑近了少年,又转至少年身后,稍稍侧身贪婪的吸着少年青丝中夹带的淡淡清香。 封择皱眉退后一步,却不知铁链何时被仆役拉在了手中,脚下一时拉扯,却让尖嘴猴腮的杜陵山嗅上了他的脖颈。杜陵山尖细着嗓子笑的猥琐,气息不停地喷洒在他颈侧,一时间,封择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泛起,想都不想,便欲狠狠将杜陵山推开。 可惜杜陵山早有防备,他虚虚的躲开少年的双手,只是嘿嘿笑两声,眼里顿时泛起冷光。 “把他给本少爷抓紧了,省的给碍了少爷我的行动!” 暗室外的仆役应声而入,牢牢抓住了封择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使劲挣了挣,封择眼里划过一道暗芒,平静中像是极力掩饰着心头的惧意,高声道:“你们要干什么!不知道本侯爷是皇后娘娘义子?!” “义子?”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杜陵山捂着肚子笑的肆无忌惮,“还皇后义子?本少爷还是当朝太子呢!” 一把捏上俊美少年尖尖的小下巴,他笑着凑近了,轻声道:“小美人,便从了太子爷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恩?” 太子爷?就你也配! 封择微微眯起双眼,扬着下巴却是俯视着杜陵山,冷笑一声,他用清亮的声音嘲讽道:“就凭你?你行吗?” 说着,他瞥了一眼杜陵山的下半身,极尽嗤笑。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少爷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被提及了心头痛事,杜陵山捏着少年的下巴,用恨不得将人剖吞入腹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末了,杜陵山露出一个狞笑来,他拉开衣袍,对着身边的仆役一个眼神,便嘿嘿笑了起来:“如此,本少爷就让你试试爷到底行不行!” 眼底黑青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解开了裤兜,露出了黑红色的物什软趴趴的垂着。 封择一眼瞥去,只觉得胸口作呕,恶心的要命。 眼睛简直要瞎要瞎要瞎了好吗!!!!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杜陵山激动了一瞬,双手来回撸动,直到拿东西微微抬起了头,却仍旧像个蔫儿吧唧的残兵败将。 “嘿,爷来了!”松开那物,杜陵山淫`笑着伸手摸到了少年的裤腰处。 封择神色冰冷的看着男人的动作,忽然轻声一笑,那笑声里似是含了蜜糖一般甜腻。 杜陵山一愣,停了动作缓缓抬起头来,便看见少年精致的眉眼处透着浓浓诱惑的之意。呆愣在原地,他只听少年若有似无的声音在暗室里想起:“来吧……” “来,就来……”杜陵山下意识回应,就要解开那处碍人眼的盘扣。 “哐啷!” 铁链断开的声音在暗室中猛地想起,抓着铁链的仆役被狠狠甩到暗室的墙壁上。 杜陵山茫然的抬起头,对上少年盈盈笑意的一张脸,手还抓在少年那难解的裤腰处。 “想当太子是吧?”他听闻少年轻声问了一句,便觉身下一阵剧痛,“我让你当!”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暗室里响起,杜陵山眼前一道白光划过,整个人都陷在剧烈的疼痛中,几乎失去意识。 目光冰冷地将抬起的脚放下,封择目光怜悯的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杜陵山。 “我早说过,若再来一次,必将不会手下留情。” 原角色爆你一次蛋不成,那我就替他爆你第二次。 双臂仍旧被左右仆役束缚着,封择似笑非笑地划过两人的侧脸,只看两人惊恐这将他迅速放开,扑到杜陵山身上。 “少爷!”一人猛地拍打着杜陵山的脸颊,大声喊,“少爷你醒醒啊!” 你死了我们怎么跟相爷交代啊! 至于另一人,则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处如烂泥一般的血污之处,喃喃出声:“少爷,你蛋好像碎了……” 被拍打着稍微找到一点意识的杜陵山闻言,白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第28章 大‖‖‖28 凤仪宫。 “本宫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的。”按了按胸口,卫氏从宽大华丽的凤床上疲惫坐起。接过宫婢递来的锦帕,她漫不经心地擦着手向旁边人问道,“北疆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侍立在一边的太监路德弓着腰上前,神色轻松:“娘娘,有消息了!” “可是吾儿大战告捷了?”听着太监轻松的语气,卫氏穿上绣鞋,被宫婢搀扶着走进正厅,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本宫便知道,胤儿定能将北疆那片蛮夷之地拿下。” “太子殿下乃是天赐龙子,有龙气加身,收服区区北疆宵小自是不在话下。”路德恭维道,只是话到一半,他却又吞吞吐吐道,“不过太子殿下传来消息,说是齐军中出现了奸细,殿下为了引□□细路出马脚,所以……受了点儿小伤。” “胤儿受伤了?”卫氏脚步一顿,转身坐在高坐上,眉头微皱:“都说这母子连心,怪不得本宫从今儿清晨就觉得心下难受。胤儿受伤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娘娘为此这般伤神,想来太子殿下知晓了又定会自责了。”中年嬷嬷上前一步,眸中似是担忧。 摆了摆手腕,卫氏沉吟片刻道:“左右本宫仍是放心不下,嬷嬷你去把本宫私库里的那瓶顶级金疮药交给上央,让他带着药随王太医即刻前往大营。上央素来是个细心体贴的,便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好生照看。” 中年嬷嬷闻言一愣,却还是点点头。 “还有,长街的案子大理寺查的怎么样了?”说完太子一事,卫氏又换了副忧心急切的面孔,实在气急了,她拍案道,“纯泽已经失踪了整整三日,难道他们还是没个结果吗!刑部养着这群人统统都是一群废物!” “娘娘息怒。” 一众宫侍纷纷低头跪下。 “你们起罢,本宫又不是对你们发火。”低低叹了一声,卫氏揉了揉额角,脸色有些苍白,“这些孩子,真是没一个让本宫省心。” 说着,她朝身边的中年嬷嬷递去一个眼神。 嬷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脚步匆匆出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的一切封择自是不知,不过他却知道自己现在怕是有些麻烦。 都说黑暗可以吞噬一个人的所有意志,而他已经再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在暗室中被关了整整三日。 别问他为什么能在黑暗中对时间的流逝还能那么清楚,数据择非人类,自有属于自己计算时间的一套方法。 在杜陵山被他踢爆下`身后,仆役们虽对他无可奈何,但他同样发现自己爆发力只持续了一瞬,就好像是身体积攒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全部花光,之后便陷入了阵阵虚弱中。 好在仆役们并没有发现他的不正常,只是将杜陵山带走后,便迅速将暗室关闭起来。 ……然后,那扇门就没有被打开过啊喂! 他没被憋死在里面都是奇迹了好吗! #后悔只挣断了一根锁链# 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左脚脚腕,封择默默伸手拽了拽,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无聊的靠在暗室的墙壁上,纤长的手指准确地在光滑的墙壁上碰到一处凹陷。原剧情明明已经偏差出了一万头“草泥马”经过的方向,但万万没想到,有些时候,事态发展就是能这么神来一笔地将剧情掰回原轨。 唔,至少对于这个身体是这样,只不过这个原轨大概偏差了月余。 抚摸着那处凹陷,封择回想起在原剧情中,原角色便是被关进了杜府的私牢中。 杜府的私牢里昏暗极了,每当原角色被那群畜`生玩`弄过后,他便会被重新关进一处暗室。暗室里没有光,原角色长期陷在黑暗之中,意志逐渐崩溃下去,而这种崩溃一直持续到他发现了暗室中的这处凹陷。 封择在这三日中总是不由地去想,到底原角色是被逼到了怎样的绝望境地,才会将自己全身的希望寄托在这一处细小的凹陷上,不停地抠挖只盼能看到一束微弱的光线? 纤长的手指尖使劲抠上那处凹陷,带下扑簌簌的几粒泥土。不过来回重复几下,指尖便麻木起来。或许,原角色永远也想象不到,在这片墙壁的背面,有的也只是另一所暗牢罢了。 停下指尖的动作,封择眉头微动。 有种熟悉的温热似在体内流转起来。 不同于三日之中的疲软无力感,之前那种似乎可以手撕铁链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明知这种状况不对劲,但封择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竖起指头,十分认真地朝着那处凹陷狠狠地戳了下去—— 噫哈! 想象中撞墙一般的疼痛并没有袭上指尖,目瞪口呆的感受着食指陷在冰冷墙壁中的束缚感,他轻轻抽出手指,徒留一个黑黝黝的暗口。 这,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吧! 黑暗中,封择恍惚以为自己的食指在发光。 “你说什么?!” 杜时存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回,回相爷的话,这杜小公子的伤,小人是真没法子了啊!”中年大夫苦着脸道。 这杜家小公子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及根本,第一次他尚还游刃有余,第二次勉强能让这小公子那处有点作用,可这第三次对方那地方烂成了一滩泥,纵使他医术再高又有什么办法?只怕华神医在世也是无力会天了。 “本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虎狼之药也好,偏方怪法也罢!总之,我杜家的根不能断!”杜时存嘴上说着,却也明白杜陵山现下的情况,只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床榻上半死不活的孙子,便拂袖而去。 若非是他杜家只剩这一脉,他杜时存只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不成器的孬种! “暗牢里那个人一直关着?你喊上几个力大的下仆随我过去。”出了前厅,杜时存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对身边的心腹道,“区区黄毛小儿以为靠上了皇室就能跟我作对?哼我倒要让他知道,老夫能将他卖进娼馆三年,便能让他一辈子都只能靠这下`贱营生活下去!” 暗室的门被推开,封择靠在墙壁上的身子动了动。 ……被光耀醒的感觉好差。 动了动眼皮,只见一群人出现在暗室中。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含轻蔑的走到他面前,用脚轻轻踩住地上的铁链。男人见少年恍惚的神色,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拍了拍手掌,“公子将我家少爷打伤的是老爷已经知道了,这几个男人,便当作公子给我家少爷的赔礼吧。” 说着,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纷纷围上前来,他们穿着粗布短打,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红光,眉眼间带着浓浓的淫`邪,脸上满是嘲讽与恶意的狞笑。 如此似曾相识场景。 封择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露出一阵怯意,只望着中年男人虚张声势道:“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是皇后义子!如……如果你们敢对我做出什么事,皇后娘娘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又是如此似曾相识的回答。 “皇后义子?”中年男人背后忽然传出一声苍老的嘲笑,“就那个贱女人,只怕她如今是巴不得让你出点什么事。” “你说什么?”封择睁大眼,只看着那个他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杜时存站在明明灭灭得火光下,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难看:“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让卫氏那个贱女人对你这么好?”冷笑一声,男人道,“你不会当真天真的以为方阮跟卫氏是私交甚密的好姐妹吧?当年齐皇帝看上你娘,卫氏用了那么多手段才让她嫁给了封厉……” “你住嘴!”少年颤颤巍巍的开口,瞬间站起身来,就要冲到杜时存面前,却被铁链束缚住,不过只迈出一步便动弹不得,只能紧咬着压根,怒视道,“杜老贼,你休想拿当年之事来说,我封家上下几十口人命皆丧与你手,只恨我自己无能,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呵,当年之事,只怕你封家一族灭族怎么也同皇室脱不了干系。”杜时存笑了,笑的极为嘲讽,“别骗自己了,只怕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太子殿下,也不必老夫干净多少。怪就怪你封家拦了太多人的路,如此下场,不过是天命罢了!” “够了!” 少年颤抖着身躯,像是站不稳般一个趔趄。他赤红了双目,嘴唇也被咬出深深的痕迹,苍白的脸上神情空洞的可怕。 突然,少年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清脆中略带诡异的笑声在暗室中回荡,一如索命的厉鬼般凄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中年管家只觉得背后一凉,厉声问道。 “我笑……”少年声音缓缓,盯着暗室中众人的背后,声音里尽是毛骨悚然,“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 哼,本宝宝的麒麟臂早就控制不住了! 还有,黑黑皇后就算了,杜时存你竟然还敢黑我家齐胤? 简!直!找!死! 第29章 大‖‖‖29 暗室里被仆役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一半,另一半却依旧沉寂于黑暗中。外面吹进一阵风来,隔着黑黝黝的廊道与空旷的墙壁,呜呜咽咽地传进众人的耳中,像极了闺怨女子那幽幽噎噎的细声低泣。 一袭白衣的少年静静地站黑暗中,三千青丝被微风缓缓吹起,和着诡异的风声,他黑沉沉的眸子与苍白中透着青色的脸颊像极了索命的艳`鬼。 杜时存被少年笑的心底阵阵发寒,却只当他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不愧是栖凤楼里调`教出来的好货色,竟是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说老夫死到临头不自知?呵……本来还想留你一条贱命,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他一说完,中年管家便一手死死地拉住了铁链,让少年动不能动。为首的仆役则是撸了袖子上前,嘿嘿笑着拉住少年的手臂,一把将他狠狠地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哼,给本相狠狠地玩儿!玩不死就留在这里陪着他罢。” 杜时存冷笑着扔下一句话,其他几个被少年诡异神色微微吓住的仆役皆是打了个哆嗦,相互看看也硬着头皮纷纷摸上了少年的衣衫。 他们本不好这一口,被管家选中时心头还在打鼓,怕自己硬不起来。可当他们自己粗糙的大手抚摸到少年人细腻如羊脂玉一般滑嫩温热的肌肤时,先前的犹疑皆化作了熏心的色`欲,眼里闪烁着淫光,只恨不得顷刻便将眼前脆弱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柔弱少年凌`虐到哭叫求饶。 封择身体阵阵轻颤,他着实被这群仆役的丑态给恶心到了。 要不是清楚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用就空,缓冲期更是要好几天,他只恨不得给这群人一人一脚,爆蛋方面,绝对一脚一个准! 但是他需要忍耐,直到这群人对他失去防备。 少年挣扎着身躯,肩头的衣衫被仆役毫不怜惜地一把拉下,腰间也有猥琐的手掌在不停抚摸。眉眼精致的少年颤抖着单薄的肩头,凤眸中似是蓄起了一丝丝雾气,他的目光空荡荡地直视着前方,却又在不经意间稍稍移动…… 他在看我? 一旁,中年管家微微一愣,见少年的绝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怜惜。 就是现在! 紧盯着管家无意中松动了铁链的双手,封择脚下使劲儿一踩。 大力出奇迹吧,锁链! “嘣”的一声,小孩儿手臂粗的铁链竟愣是被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一脚踩断。管家下意识地握紧铁链一端,却不想那绷断的链条,竟顺势飞上空中,像一条飞舞的龙蛇自几名仆役面前狠狠甩过。 完美的起飞与降落,仆役们在无意识中被铁链打飞在墙壁上,发出“咚咚咚”剧烈声响。 暗室中最后一声惨叫响起,是中年管家捂住了脸,有汨汨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链条落在他的身侧,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折射出阵阵寒凉的光泽。 “你!”杜时存见不过转瞬便倒了一地的众人,心下大惊,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你的武功恢复了?!” “我早说过,你们是死到临头却不自知。”嫌恶地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几个仆役,少年轻轻将自己肩头的衣衫拉起,踩着极缓的脚步走进杜时存面前。 “不,这不可能!”倒退到黑暗的廊道上,杜时存第一次后悔自己轻视了眼前之人,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解——目光划到少年露出的腕间,那深可见骨的痕迹是当年他亲手刺下的。 少年的武功是被他亲手废掉的,四肢的筋脉是他亲手挑断的,这,这不应该啊! 心头慌乱,男人竟是一脚踩了空,狠狠跌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瞧着男人的狼狈模样,少年人轻笑一声,从地上捡起链条,一脚将在地上打滚的中年管家踹到墙边,“为了这一刻,我整整等了三年。”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没了走狗手下的杜时存,也不过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 ### 暗室中的火把跌落在地上,少年站在暗室中央,周围是昏迷不醒的仆役,与瑟瑟发抖着的脸上被锁链狠狠削去一片肉的中年管家。 杜时存被铁链绑着,冷眼瞪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将您给予我的,通通还回去啊……”少年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当年您对我母亲做的事,还有对我父亲用的刑,您不会已经忘记了吧?您说,我把那些刑法在您身上通通施加一遍,以告慰我封家人的先灵可好?” 杜时存一双浊黄的双目死死盯住少年,像是要将少年生吞活剥了去。 “别这么看我,”跟男人对视着,封择直起身子,冷冷道,“不仅仅是你,还有杜陵山,你说等我出去之后,将他送到哪里会比较好?栖凤楼,还是合`欢阁?想必,杜家的小公子,一定会受遍燕京中人的追捧吧?” 提到杜陵山,杜时存的眼中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封家小儿,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少年歪歪头,神色平静,“早在三年前,这具身体便死了啊。” “……三年前,你在牢中将我父亲折磨致死,欲要凌`辱我母亲,却使她葬身火海……我封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皆因你含冤而终!杜时存,最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说完,少年倏尔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他一脚踹向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的中年管家,后背虚虚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声道:“想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中年管家浑身一抖,身上跟脸上剧烈的痛疼让他泛起求生的欲`望,跪爬着来到杜时存身边,男人咬咬牙,回头看一眼半阖着眼眸的少年人,终于颤抖着声音道:“老爷,小的也是为了活命!” 说完,他双眼一闭,扯下杜时存的裤腰,俯身上去。 “啊——!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浑身剧烈抽搐着,杜时存的脸贴在泥地上,身后是一串激烈进出的耸动,“封家的贱种,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啊——!” 一声声剧烈的惨叫回荡在暗室中,最后渐渐沦为一声声咒骂与粗喘。 封择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盯着黑漆漆的顶部发呆。 终于,只听男人低吼一声,一场荒诞的闹剧结束了。 杜时存青白着脸色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后身一片狼藉,中年管家也是面色难看的趴在地上几欲昏厥,眼里却闪烁着求生欲。 缓慢的走至两人身前,封择蹲下身来。 “感觉怎么样?” 杜时存眼中惊惧交加,他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说着:“封氏的贱种,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呵,不得好死吗?”少年闻言,神色癫狂了一瞬,却又归于平静,他一把掐住男人的脖颈,面无表情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若我不得好死,那你也随我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 一日之后,当刑部收到杜相失踪的消息,而大理寺为寻找失踪皇后义子下落,却在暗中搜查到杜府私牢存在的时候,私牢的大门也被官兵打开。 私牢中没有火光,侍卫们只能燃起火把,一步步走进私牢最深处的暗室。在迈入漆黑廊道的那一刻,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饶是刑讯惯了的侍卫们也不禁掩住口鼻。 推开暗室半掩起的大门,侍卫们不禁为眼前的景象震惊。 只见年过半百,权倾朝野的杜相爷,正以及为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的脖颈间有着深深地被勒过的青紫痕迹,下半身股间大大的开合着,混着血水与泛着浊污的液体,皮肉绽烈,可见白骨。 而他身边,下身`暴露的中年男人则是以跪趴的姿态埋在他的颈间,他的脸上似是被利器削去了一大块皮肉,暗红的血液在他身下缓缓流淌开来,凝出一片血洼。 这两个人均已没了生气。 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下人,面色青白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样子。 侍卫们紧忙上前翻查,试探鼻息。 突然,有一人惊恐的指着暗室的角落,声音颤抖道:“是人是鬼?!” “哗啦”一声,侍卫们执起手中武器,极为防备地朝那处角落看去。 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那人的身前,白色的衣衫上染上了暗红的血液,角落中,一具身躯以极为僵硬的姿势缓缓地抬起头来,凌乱的灰白头发后,露出的,是一双空洞的,没有感情的双眼。 ### “殿下,明日大军便要拔营了,您身上还有伤,还是好好休息吧。”穿着太监服的清秀少年跟在齐胤身后,轻声道。 “让开!” 齐胤不耐烦的将人挥开,只一眼瞥见小太监跟他家少年六七分相似的模样,心头便止不住的烦躁。 “殿下……”上央手里握着嬷嬷交给她的金疮药,神情一片落寞与颓丧。 摆脱了烦人的小太监,齐胤去到后营帐,帐外把守着重兵,里面关押着军队里的奸细。 帐中,身躯肥胖的陈天被牢牢钉在十字架上,他的身上受了许多鞭刑,神智有些模糊。 “还是不肯说?” 齐胤挥退了行刑的士兵,缓缓从火盆中抽出一只铁钳,亲自走到陈天面前。 肥胖的男人感受到身边的滚滚热度,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齐胤,神色惊恐往后缩着身子,嘶声喊道:“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太子殿下!您饶了我罢!” “饶了你?”火钳凑近了陈天的脸颊,一滴汗珠落在上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被吓破了胆,纵使陈天想着自己被杜相拿捏在手里的一家老小,可眼下小命更重要,于是哇啦哇啦的开口道:“我说!我说!杜相之所以派我来的北疆,因为之前他派给我的任务,中途出了岔子,所以作为处罚,老臣才被派来这个地方。” “之前?”齐胤皱眉,“杜时存他派给你什么任务?” “是,是关于封家的任务……当初,封家仅剩的独子,被杜相废了武功送进了栖凤楼里,逼着他做那下`贱营生。数月前,杜相便是要我去,去将那人从楼里带走,可是谁知那封家独子半道上被神秘人截了胡,之后便不知所踪……”陈天有气无力的说着,从当初杜时存对封家的陷害,到对封家独子的凌`虐与侮辱,“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派来的边关……殿下,老臣真心不是那通敌卖国之人啊,殿下明鉴!” 陈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形容凄惨。 只不过,陈天的声音与形容如何,齐胤却无暇在意了。 封家独子,公子鸣鸢。 两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相互交织纠缠,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孩儿,渐渐与他心中日夜思念着的俊秀少年重合到一起。 身体紧绷,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受伤的右臂缓缓滴落在火钳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男人强大的心脏此刻仿佛被人狠狠捏住。想到少年对自己过往的避之不谈,想到自己曾经为了知晓少年身份,对少年一声声的冷厉质问—— 痛到极致的感觉是什么? 此刻,齐胤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对于少年,究竟有多么残忍。 第30章 大‖‖‖30 #坑死了!除了会把人关起来还能不能有点新创意!# 一袭白衣曳地,满头华发的少年站在干净整洁的牢房里,神色晦暗。 从杜府暗牢被转移到大理寺的“豪华总统式”囚房,作为一个手弑当朝宰相的犯人来说,封择目测他的待遇还算相当不错? 呵。 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待遇不错你妹哟!还真当他是个傻白甜呢! 杜氏一族如今没了当家人,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刻,剩下的小喽啰各自分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皇室趁机掌权,卫氏趁机过河拆桥,把罪名通通扣在他头上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戏码。也真是难为卫皇后还这么下面子的替他“好心”安排了。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熏得人昏昏欲睡。 一身素衣的苏长夏提着食盒走进牢房,一眼就见白了青丝的少年人懒懒地斜靠在榻上。少年肌肤胜雪,一袭白衣加身,就仿若那冰天雪地中的一抹晶莹,端的不似人间尘埃物。 美人美矣,皮骨表象皆是魅惑。 静静走至少年身边,若不是看那胸口些微的起伏,苏长夏恍然以为这不过是具冰雪铸就的美丽躯壳罢了。 不过是十几日的光景,她心中的少年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掩下眼中涌上的莫名泪意与悲戚,她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肩头,小声道:“小公子,快醒醒。” “苏长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封择心头疑惑,女主怎么来了? “是奴婢,”苏长夏低下头,将手边食盒摆在小几上,从中一一拿出几盘往日少年爱食的饭菜。 “你怎么进来的?”封择皱眉问,这种时候来探望他,这女主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苏长夏着少年眼中淡淡的担忧与责备,心头流淌过一丝暖意:“小公子莫要替奴婢担心。奴婢此次是托了卫家少爷,一切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心头的疑惑更大了,封择不赞成的直起身子,直言道,“如今我是戴罪之身,皇家那边更是对我……你总不该来的。” “快走罢。”少年侧了侧神,轻声道。 “不,”苏长夏坚决而缓慢的摇了摇头,坚定道,“奴婢要留下来照顾您。” 或许是自己圣母了,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就这样,独自游走于深渊,却无人拯救。 ### 凤仪宫。 “娘娘,太子殿下率领军队大捷而归!”侍卫长一路小跑进了殿中,通报道。 “胤儿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卫皇后高坐于凤座之上,笑道,“本宫便知,吾儿定不会叫本宫失望!如此,快将众位军士们都召进宫中,本宫与陛下也好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侍卫长抱拳退下,中年嬷嬷却缓步走至卫皇后身边,眼中带着忧虑:“娘娘,太子殿下比咱们预料的竟是早归半月,那牢中之人尚还未做出处置……若是此事被殿下知晓,只怕……” “只怕什么?”卫皇后懒洋洋地靠在凤座上,手指抚弄着修剪圆润的指甲,“那封家后人欲要替封氏一族报仇,于是手弑仇敌,这又与本宫有何关系?” “可……”中年嬷嬷小心翼翼道,“娘娘之前不是收了那人做了义子?” “义子又如何?”卫氏蓦地轻笑一声,“本宫不过是个深宫妇人,可不懂那些前朝纷争……再者说,本宫可是为了这个义子不受那皮肉之苦,煞费苦心呐。”形貌端庄的女人高高坐着,华贵的衣饰衬得她高贵而优雅,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她轻抚发钗,倏尔做出一个断决,“太子既归,本宫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如今杜氏一族已不足为惧,嬷嬷……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这,娘娘!”中年嬷嬷大惊,“只怕时机未到啊……” “本宫哪还等的了什么时机?”卫皇后苦笑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成败便在今夜了。我卫氏的辉煌与荣耀,终将会在今夜到来……” “原来,在母后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卫氏一族吗?”一声低沉的男声自大殿之后想起,身着银白铠甲,一身风尘仆仆的齐胤缓缓从垂帘之后走出,冰冷的双眸中夹着些许复杂的痛楚,“卫氏一族的辉煌与荣耀?母后,那您欲将孩儿置于何地?” “胤儿!你不是?!”卫皇后转过身,狭长的美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什么?我不是应该随军仍在燕京之外?”齐胤走至卫氏身边,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中年嬷嬷与一干凤仪宫侍扣押在地。他神色淡漠着缓缓蹲伏于面色惊慌的卫皇后膝边,轻声道,“孩儿一直不愿将人心揣测的过于晦暗,但母后您可知,在父皇宠幸奸佞,置始我大齐根基不稳之后,您又给儿臣上了一课……” “胤儿,你听母后说!” “母后还是莫要再说了。”齐胤起身拦住了卫皇后给予脱口的解释,“孩儿毕竟先是大齐的储君,之后才是卫家的外孙……我齐家天下,断不能从我手中断送!” “胤儿!”卫皇后欲要起身,却被侍卫按回在凤座上。 齐胤背对着卫皇后的脚步一顿,声音微微苦涩:“母后放心,不论如何,您始终是儿臣的母亲,也是……这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卫家,儿臣并不会动,只愿……” “各自都好自为之罢。” ……好自为之? 卫皇后怔怔地看着齐胤离去的背影,全身似乎都失去了力气,茫然的坐回到高高在上的凤座上,环顾一圈殿内,周围尽是些恭敬而又对她没有丝毫畏惧之心的带刀侍卫。 一切都完了。 她想。 ### “长夏,你说……我是不是难看了许多?”少年人将铜镜放在面前,轻轻照着那灰白而毫无生气的发丝,轻声问。 手执桃木梳的苏长夏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温声道:“怎么会呢?小公子俊秀无双,便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会嫉妒呢。” “是吗?”少年黑白分明的狭长凤眸在白发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澄澈,“长夏,莫要哄我了。” “小公子……”声音一颤,苏长夏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覆上少年苍白而冰冷的面颊,“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长夏,你别哭。”看温婉的女子红了眼,少年轻叹一声,道,“我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对了,你早先带来的点心味道不错,如今我却又是觉得腹中空空,只觉得又想吃了。” “那奴婢再去给您带点儿回来?”苏长夏抹了抹眼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 囚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囚室内面色苍白的少年试图从小榻上站起身来,却不想脚下踉跄几步,斜斜的摔靠在在榻边。勉力想要扶住边角的床栏站起,却还是没能忍住心头翻涌而上的气血,身子往前一眼,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鸢儿!” 齐胤吩咐牢头打开囚门,便见华发少年嘴角有血丝缓缓流下,斑斑血迹点滴落在那白衣胜雪的衣袍上,红白分明到刺伤了他的眼。 封择觉得胸口难受,但比起四肢的无力却并无太大的痛苦。他抬起头来,见是齐胤,努力露出了个笑来:“……阿胤,你回来啦。” 神色淡漠的男人此时慌乱的早没了方寸,他大步上前抱起心心念念的人儿,宽厚的手掌颤抖的抚过少年灰白色的长发,感受着怀中人几乎要消失的重量,他通红了眼恨声开口:“他们对你都做了什么?!他们竟然胆敢……” 吃力的拉住男人的衣袖,少年轻声道:“我有些累,还有点痛。” “身上痛?”齐胤努力将怀抱变得不那么紧箍,尽量放缓力道问,“这样好些了吗?” 少年低低的“嗯”了声,想要抬头来,却始终没了力气。恍惚觉得自己应该同男人说上些什么话,可意识渐渐模糊,灰黑的色彩于眼前相互交替。他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终是熬不过破败的身体,昏睡过去。 “鸢儿,别睡……” 齐胤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声音里是满满的惊惧,他颤抖着抚过少年的脸颊,心头一震,竟发现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陡然发出一阵悲鸣,男人抱着少年,大步跨出牢房,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胡乱大吼:“来人,给孤宣太医!” …… 太子寝宫中,男人握紧了少年的手腕,他感受着少年逐渐消散的脉搏,睁大了红的发干的眼眶中是目呲欲裂的痛楚。 “封择……” 他近乎绝望的叫出这个名字,满嘴苦涩难以吞咽,只觉得心脏几乎震颤到爆裂开来。 “求你别睡,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眼前仿佛闪现过奇异的光与影,他怀中的少年终是在触手可及之前,消失与人海。 无尽的悔恨,无尽的痛楚,还有无尽的追寻。 可惜,世上却再无那个人的笑容音貌了。 “若是我愿陪你生生世世,你可愿再与我相遇?”握紧榻上没了生气少年的双手,男人绝望的表情归于空洞的平静,“轮回路上,你且等我一回可好。” 第31章 大‖‖‖31 正红朱漆色的大门,檀香木雕刻而成的凤凰衔于檐边展翅欲飞,金碧辉煌的漆金梁柱上绕着云纹,珠帘玉璧,烟笼檀香。 秋日风涩,几束枯叶落于玉石堆砌的台阶上。 苏长夏一身素色锦服站在偌大的凤仪宫外,她神色淡漠,平静地不像是要面见大齐国中最尊贵的女人。 有宫婢弯着腰站在她的身后道:“卫夫人,太后娘娘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了,您看这……” 苏长夏一手抚过青丝发侧斜插的白玉簪,拢了拢散在耳边的碎发,她眯眼看那宫婢,轻声道:“等候多时?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 轻轻抬起手,她的贴身丫头凑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苏长夏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下被请进凤仪宫中,见到了卫太后,还有卫家的一位表姑娘。 卫氏高高坐在凤座上,穿着太后袍服,端的是雍容华贵。她一手亲密地拉着那卫家表姑娘的细嫩柔荑,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着,只叹小姑娘年华正好,生得漂亮又稳重得体。 那表姑娘被卫氏好一顿夸,脸上有些羞涩腼腆,见殿里来了客人,还是与自己不甚相熟的小表嫂,忙不迭的拿锦帕虚虚遮住眉眼,脸上莫名臊得慌。 轻轻福身向卫太后请了一安,还不待卫氏叫起身,苏长夏便直起身来,轻笑道:“不巧,表妹也在?” “小表嫂。”表姑娘神情慌乱了一瞬,虚虚一礼后,又坐回了绣凳上。 有卫太后的贴身宫婢突然细声斥道:“怎的卫夫人见到太后娘娘竟如此无理?” 苏长夏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宫婢一眼,宫婢心头一凉,便听这阶下面目姣好的素颜女子道:“臣妇乃是陛下亲封超品诰命夫人,且是陛下亲自颁昭,允非天地君亲不跪。怎么,你是想让臣妇抗旨不尊不成?” 一言出,凤仪宫中一片寂静,宫婢脸色煞白,只求救似的看向卫太后。 卫氏只看着苏长夏,脸上摆出的宽厚笑意僵硬了一瞬。 “不知太后娘娘唤臣妇进宫所为何事?”懒得与高坐上的女人打太极,苏长夏出声打破似是凝固了的气氛。 见她开口,卫氏僵硬的脸上扯出个笑:“你是如风新进门的媳妇,合该叫我一声姑母。”顿了顿,她脸上慈和一片,“自家人,不必这么外道。” 自家人? 苏长夏嗤笑一声,掩去眼底冷意。 凤仪宫中燃着袅袅熏香,熏得人昏昏欲睡。与卫太后不咸不淡的你来我往了几句,卫太后见苏长夏实在冷淡,便又将话头扯到那云英未嫁的表姑娘身上。 “宁儿今年有二八年纪了罢,家里可有为你相看个儿郎呐?”卫氏拉着小姑娘的手,温和地问道。 表姑娘羞红了脸,只是摇摇头,臊的不愿开口。 苏长夏冷眼瞧着,只看卫太后殷勤地左询右问。想起表姑娘那个与太后关系极为亲近的母亲,她心中升起一股极度的不耐与烦闷。 一时想到心中那个众人甚至连姓名都不敢再提起的少年,又听闻卫太后恰好提到新皇的婚事,苏长夏终是忍不住开口:“太后娘娘莫不是忘了,陛下登基时便颁下诏书,不纳后妃,不立后宫。您如今这般做法是要叫陛下在天下百姓朝臣之前言而无信吗?您又想要置表妹于何地?” 卫氏闻言,笑意维持不住,嘴角倏而耷拉下来,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她拉着表姑娘的手紧紧攥起,恨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后,哪有皇帝不立后宫的道理!我儿荒唐,你们这些坐下臣百姓的也跟着胡闹不成?!” 苏长夏见她神色阴冷,也是冷笑道:“立后?便是立,也是立你卫家的皇后吧!”不屑地瞥一眼旁边一脸无措的表姑娘,苏长夏继续说道,“太后娘娘打的好算盘!只可惜,陛下英明。” 话一说完,表姑娘顿时煞白了脸色。 卫氏老一辈的人总是看不清状况,还在闭眼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殊不知,这如今卫氏一族堆叠起的荣耀与尊贵,皆是来自小一辈的骁勇足智与忠君不二。 又与他们这群被利`欲熏蒙了眼的人何干?! “你!”卫氏一时气血上涌,心头一阵血气翻滚,呕的一声,她突然拿锦帕捂住嘴,鲜红的血液从她嘴角溢出。脸比纸白,卫氏身体剧烈颤抖着就要倒下,她身边的表姑娘慌然大喊一声,“血!太后娘娘吐血了!” 凤仪宫中,只有一宫婢慌忙上前扶住太后,嘴里大喊着传太医,其他侍人却仍旧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苏长夏静静地看着一切,复又平静开口道:“太后娘娘既然身体抱恙,那臣妇今日就先行告辞,下次再来宫中叨扰一二。” “小表嫂,娘娘如今这般情势危急,你怎的能如此就告辞了?”表姑娘瞪大眼睛,焦急的围在太后身边,死命掐着她的人中穴。 苏长夏只平静的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往凤仪宫外走去。凤仪宫里燃着的熏香,早已让她几欲作呕。 迈出殿门之时,她分明听见殿里传来一阵喜悦的惊呼。脚步顿了顿,苏长夏颇为失望的掩下眼底的恨意,只道这卫氏命大。 走出凤仪宫中不过几步,她便被明黄色的仪仗队伍拦下来。 身着繁复龙袍的男人高坐在龙撵上,垂下的旒冕遮去了他的表情。 齐胤神色淡漠的看着苏长夏。 苏长夏亦然。 漫不经心地来回摩挲着腕间缠着一根红绳,红绳的结扣处绑着一枚不起眼的铜钱,这是齐胤后来从那个名叫上央的小太监身上搜出来的。 这曾也是少年身上的物什,只是他不愿思考那铜钱为何去了一个小太监身上。 “刚从凤仪宫里出来?”他问。 苏长夏点点头,突然轻笑一声道:“陛下也是要去凤仪宫吗?” 说完,她不待男人回答,先自己摇了摇头,摊摊手又道一声:“真是可惜,陛下方才错过一场好戏了。” 齐胤只是回以淡漠一眼。 两人互相平静对视着,末了是苏长夏率先熬红了的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恶意与嘲讽:“好人不长命,恶臭遗千年。您说这是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连那难闻的味道都是一般无二,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没有熬过去,该死的人却一次又一次挺了过来?” 一众宫侍陡然跪趴了一地,战战兢兢。 “苏长夏,若非你曾是他的女婢,朕现在就能治你的死罪。”良久,齐胤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的眼里是一片枯井无波,“你出宫罢,以后莫要再来了。” 苏长夏闻言一愣。 秋风扫过,男人的旒冕微微摇晃着,模糊了他的面容,低沉有力的声音里带了些许苍凉与凄冷,死气沉沉的仿若狱鬼,自远处飘来:“你且放心,朕不会让他白白死去,那些他曾经经受过的,朕都会替他亲自讨回来。” ### 不足一月,齐皇宫中便走漏出消息,说是太后疯了。 那日的表姑娘在回到卫家之后,便闭门不出。不过三日,便确定好了亲事。 苏长夏冷眼瞧着这一切,只听卫如风笑嘻嘻地在他边上讲着燕京里的稀奇事。这个男人向来口无遮拦的,在她面前更是喜欢溜嘴皮子,似乎京中所有的风云色变都与他无关,也并不像卫家的既定的下一任掌事者。 “长夏,你却不知道,昨日我有同僚跟我说,合`欢阁里多了一个稀奇物。”明明屋里只有两人,卫如风却压低了声音,像极了分享秘密的孩童。 苏长夏左右无事,只无奈配合着男人道:“什么稀奇物?” 问完,卫如风却忽然一副想说却总憋不出口的感觉,苏长夏瞧他的模样就来气,一脚踹向他,叱道:“你说是不说?不说就给我憋着!” 闻言,卫如风讪笑一下,使劲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那杜氏不是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被阿胤诛了九族嘛,按理说该杀的杀,该判刑的判刑对吧。” 苏长夏嫌恶听到这个姓氏,只说:“杜氏一族的贼人,合该千刀万剐!” “对对对,千刀万剐!”卫如风猛地点头附和,但又随后叹气道,“可惜我那同僚大致是认错了人,别说那合`欢阁一向在燕京烟花地里独树一帜,这次搞出来的东西,也真是够恶心人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苏长夏皱眉问,“你那同僚又认错了什么人?” “那东西……”神色纠结了一下,卫如风确定屋里没人偷听,只附到苏长夏耳边低声道,“人彘你听说过吧?那东西据说是被砍去了五肢,做成了一个东瀛套娃的模样,天天摆在合欢阁的大厅里展示……据说,那东西嘴里好像一直含了什么东西,有人说……像那物。” “……哪物?”苏长夏一时愣怔,反问道。 卫如风一时卡壳,只觉得下`身一疼,支吾不言。 苏长夏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也学着卫如风的样子小声道:“那你还没说你那同僚认成了谁?是……杜家人?” 卫如风点头,也不再卖关子了,直言道:“你一定没猜到,是杜陵山。” “杜陵山。” 嘴里喃喃的吐出这个名字,蓦地,苏长夏心头划过一阵快意。 她推开卫如风,起身走至门口,却又顿住,只怔怔地看向齐皇宫的方向。 那个男人,正一如同他亲口留下的承诺,开始复仇了。 忽然,背后有一具宽厚的身体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背靠着卫如风的怀抱,苏长夏身躯轻颤。 “长夏,我们以后便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没了轻浮的调笑,男人清朗的嗓音在此刻尤为温柔又饱含情愫,“我知你心中,还有另一个人。论先来后到,是我迟了一步,又说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一点我卫如风也认了,可是……你是我的妻,此生也只能是我卫如风的妻。” 苏长夏恍惚听着,只抿紧了嘴唇。 “长夏……”见怀中人不说话,卫如风一时慌了神,连声音也颤抖起来,“还是不行吗?” 半垂着眼眸,面目姣好的女子斜插在云鬓中的发钗微微一颤。 “你这傻子……” 一声轻叹,苏长夏耳边恍若想起了很久之前,她与少年的一番对话。 那时正值凛冬,少年百无聊赖地翻合着话本,笑言书生与白蛇的故事动人心腑,却被她反驳。 “奴婢倒替那书生觉得可悲,倘若没有白蛇掺和,他便也没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几多纠缠之事,省的最后落得出家的下场。” “可是那样的话,你不觉得有些太可惜了吗?”少年合上书本,笑眯眯道,“尘世间,若是没有一人专为你而来,那岂不是太过可惜?” “许是可惜,但他们的下场却……”她不甘的反驳。 “长夏,结局都是人走出来的。”身披白裘,少年缓缓推开窗扉,一袭凉风吹进室内,拂去心头的几多躁意,“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是悲剧?” 恍惚中少年的音容笑貌依旧清晰,他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但话音却渐行渐远。 “尘世间,总会有一人踏过风霜雨雪,为你走来。” “长夏,这个男人现在就在你的身后,你得试试。” 苏长夏仰起脖颈,靠在男人的肩膀,努力不让眼中的泪落出来。 ——小公子,你说的话,长夏都听的。 ——长夏会努力在这个时代里过得很好很好。 可是,小公子你不知道。 曾经,长夏也想做那个专为你而来的人。 可为什么,我还没到,你却离开了呢? 第32章 大‖‖‖32 赤脚站在空茫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灰色空间中,长发飘散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哪?齐胤呢? 他现在不是应该,应该……唔! 脑袋里有些混乱,斑驳的记忆片段像是支离玻碎的镜面,乱七八糟的在数据库里紊乱地来回游走。少年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映出一串串复杂的代码波段,身体一震摇晃后,他以肉眼可见的变化里,从眉眼精致的少年人模样变成了身姿挺拔的俊秀青年。 眉头微拧,封择捂了捂胸口,整个数据库归于平静。 但他总觉得有那么一两分不对劲。 ——话说心口痛的不该是病西施吗!他为什么会跟个女人一样,竟然做出这么个扭捏的动作?! 再说,他一个小数据,就是捂胸口也听不见心跳的好吗! 诶……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灰蒙蒙的地方是主神空间?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眨眨眼,封择朝虚空中伸出一只手,就见半空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任务:复仇之手刃仇敌】 【任务完成进度:100%】 【任务:报恩之奉君江山】 【任务完成进度:90%】 【世界任务完成总进度:95%】 【任务总体评价:优秀】 恩,真好,又是一个优秀的评价呢!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封择在数据库中里使劲搜寻着记忆碎片,最终却在角落里找到一团漾着灰色印记的数据代码,他尝试将代码调动出来,但就在下一秒,灰蒙蒙的主神空间中陡然劈出一道黑色的波光。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封择瞪大了眼,只觉得自己整个数据都毛骨悚然起来,那道黑色波光中蕴含着的毁灭程序,足以将他秒成渣渣上百次! “快闪开!” 一双有力的大掌将他从黑色波光面前拉开,封择在慌乱中抬起头,却发现是一脸凝重之色的主神。 吓!这神出鬼没的主神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紧盯着男人完美的侧颜,又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男人牢牢握在掌中的手腕。话说上司跟下属,这么近距离接触真的好吗?! 作为一串小数据,与*oss这么亲密接触很是羞涩啊有没有?! “你在想什么?” 躲过黑色光波的袭击,主神神色紧张地回头看向封择,只见青年依旧是白衣青丝,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满是清澈。纵使回到空间后,心中念着的人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但小数据偶尔露出的神色与独特的气质还是让他安心下来。 幸好他没来晚。 “那是什么东西?” 被主神黑沉的眸子盯的有些莫名其妙,封择下意识地捏了捏宽大的袖口。 “是病毒。” 双眼微眯,男人食指微动,灰蒙蒙的空间内顿时亮堂起来。黑色的波光本是悄声无息的隐藏进灰色之后,光线大亮,它一时无所遁形。 “它还在那里!” 封择伸手一指,便见蓄势待发的黑色光波像是锁定了目标,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袭来。还不待他反应,身边的男人便一把将他拉至身后,一手在空中跃下奇怪的单点,成百上千条代码便在空中浮现,一如凶猛的锁链,将飞扑过来的黑色光波紧紧捆住。 噫!原来这样也行?! 目瞪口呆的站在男人身后,封择看着被困在代码中央的黑色光波,眼里浮现一阵后怕。 果然,病毒什么的最讨厌了! “现在知道怕了?”主神转过身来,就看见青年一副后怕的模样,双眸暗沉了一下,他摸了摸青年的黑长柔顺的发丝,复又低声道,“上个世界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 哦……上个世界的任务啊。 封择一脸茫然状:“上个世界,我做了什么?” 闻言,男人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你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无甚表情的一张脸,封择却从男人身上读到了一丝失落。下意识就想把手放到胸口,但他还是忍住下这种诡异的情绪,只是低声颓丧道:“程序里好像出了一些错误代码,我,我有些记不清了……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 空间中似有叹息声响起,男人将手轻轻放在封择额前,一道暖流透过他温热的掌心传至小数据的全身。 封择觉得自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渐渐的,一道道记忆碎片自数据库中活跃起来,刻着灰色印记的数据代码发出微弱的白光。模糊与朦胧中,封择仿佛看到有一个人正向自己缓步走来。 ——你是谁? 他问。 我是—— 那人轻声开了口,声音低沉宛若最动人的低音符。 “齐胤……” 恍惚中,封择浅浅的喊出这个名字。 仅仅一声,男人覆在青年额头的手掌轻颤了一下。 单手将青年轻柔地搂在怀中,男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俯下头于怀中人微弯的唇角印下浅浅一吻。 睫毛轻颤,双眸紧闭,青年若有似无的呜咽一声,似是痛苦而又欢愉。 ### “若是我愿陪你生生世世,你可愿再与我相遇?”男人的表情绝望而又空洞,他低头亲吻着床上没了声息的少年,轻声道,“轮回路上,你且等我一回可好?” “……齐胤,别这样。” 封择看着神色麻木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他想抱抱这个男人,想跟男人说,他没死,他还好好的,只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可伸出双手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却像被戛然打破的平静湖面,所有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光与影似是浓缩成了一个极小的点。 然后…… 封择眨眨眼,依旧有点搞不清状况。 啊~真是一场熟悉到不忍吐槽又措手不及的穿越[挥手.jpg] 暗自吐槽着主神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封择压下心底略微混乱的情绪,下意识拿起手边水杯,喝了口水压惊,又趁机打量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人。 “封总当真谨慎。”青年摘下墨镜,露出帅气的一张脸。 青年轻笑一声,顺势将手边的文件袋推到餐桌对面:“喏,你要的林净棠跟楚楠的照片我已经找人拍到了,所以接下来就要靠封总手段了。” 林净棠?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封择的脑海中就像出现了一部被按下了播放键的电影,前一秒还是静止的纯黑背景,下一秒却成了纷纷杂杂的各路人物之间跌宕起伏的演绎—— “许阔,你让我感到很难堪。”一道疲惫中夹杂着失落的声音响起,“我说喜欢你,不是开玩笑的。” “许阔,你最近是在躲我?”那道声音又问。 “你说得对,设计许航跟林净棠的是我,把照片散出去的是我,雇人在网上抹黑他们的也是我!不过,你真以为就算没有我做的这些,他们两个人之间就真的清清白白了?林净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兄弟俩这么对他掏心掏肺?!” “……你当真要为了这个人逼我至此!” “好!好!很好!你放过封氏,这辈子,我封择绝不重返华国一步!” 机场外,大批记者汹涌如兽的上前围困住清俊的男人,闪光灯“咔咔”不停地在男人面前反复亮起,记者们手拿话筒大声的问着: “封先生,封氏即将宣布破产一事是真的吗?” “封先生,请您回答,之前流窜在网络上关于当红小生林净棠的不雅照是您私下派人发出去的吗?” “封先生,请问您与许氏企业的少董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吗?还是说您对其抱有什么不纯的心思,才导致许封两家关系破裂?你们两人之间……” “你们问完了吗?”青年放下遮挡住双眸的手臂,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浓浓的青色,看起来疲惫及了,“飞机就要延误了。” “封先生……” “封先生……” 保安拦在青年的身前,替他挤出一条窄小的道路。 青年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直至登机的前一秒,他身体一顿,却依旧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自小成长的国度。 再也不会回来了。 青年靠在飞机窗边,眼里一片平静无波。 但紧接着,机身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的脸上映刻出惶恐无措。 紧接着的,是一场绚丽的爆炸。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在青年于人世间最后的淡漠一眼,封择愣愣地回过神,看看文件袋,又看看眼前的英俊年轻人。 “罗谧?”他试着喊道。 “封总客气,叫我小罗就好。”青年恰到好处地露出八颗牙齿。 还真是这个人。 话说,刚刚的信息量有点大,他……得让他梳理一下先。 一如既往地,数据库中已经自动浮现出了这个世界的剧本纲要—— 《霸情夺爱之情人哪里逃》 噫!封择被文名瞬间亮瞎了眼。 霸情、夺爱、情人儿 ↑槽多无口,所以还是直接跳过这一段吧! 很明显,他现在是穿越到了一个由*小说构架而成的二次元虚拟世界,之前原有角色的身体因为对某些人的执念过深,从而触发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该角色接下来所要走向的个人剧情。 原角色作为这个二次元虚拟世界的主要炮灰之一,很显然……结局挺可怜的。 飞机爆炸这么稀有的事情摊在他身上也算是个幸运e了。 而导致原角色这一下场的原因,不过是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已。 想想看,一个炮灰跟主角抢男人,抢得过才有鬼了。 瞥一眼手边的文件袋跟因为他的沉默而显得笑容有些僵硬的罗谧,封择大概已经知道了世界剧情走到了哪个点。 在原剧情中,原角色与主角攻许阔本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但也因为两人之间太过要好,许阔本身的优秀又太过耀眼,所以原角色对许阔产生了一些超脱于兄弟情之外的情感,在*小说的世界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主角人人爱#的定律一般炮灰逃脱不了的。 本来这种情感对于原角色来说是一种禁忌的,死了也要带到坟墓去的秘密。 可就是因为主角受林净棠的出现,以及许阔对这个平凡青年的处处维护与不惜代价的追求,深深刺激到了苦苦暗恋下的原角色。 为什么林净棠可以?而他就不可以?这个念头始终在原角色心头徘徊不走。 终于有一次,许阔因为在林净棠面前碰了壁,于是约了原角色出门喝酒倾诉。而原角色更是在当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愫,鼓起勇气向许阔告白。 炮灰告白主角自然不可能成功,不仅不成功,原角色还发现许阔之后一直在躲着自己。 而直到封择穿来的现在,原角色与许阔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而眼下的剧情则更是发展到,原角色为了能让许阔看清楚林净棠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许航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而选择跟眼前人合作。 罗谧,娱乐圈当红炸子鸡,在原剧情中是林净棠在圈内的敌人之一,也是他在圈里的踏脚石之一。 至于原角色跟罗谧的这次合作,数据择只能扶额表示——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联手级作死好吗! 梳理完剧情,封择已经有了对这个世界比较全面的认知,自然也了解了原角色最后的心愿—— 好好生活,好好将封氏经营壮大,管许阔那个男人去死去死啊! 将人物性格导入数据库,封择再抬眼的时候已然继承属于原主的人格特征。 ### 看着餐桌前已经维持不住笑意的罗谧,封择将手覆到手边文件袋上,同时推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抱歉,刚刚走神了。只是不清楚,罗先生那里的底片……” “底片已经尽数销毁,您放心。”罗谧笑着看了一眼就连微笑都透着严谨气息的年轻封氏总裁,轻轻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待会儿还有的通告,封总您看……” “工作重要。”认真地点点头,封择做出一个自便的手势。 以为还会被封择提点两句的罗谧闻言一愣,发现封大总裁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后,他挑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撇撇嘴,戴上墨镜兜帽,有礼貌的起身离去。 背后,封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这么热的天,捂得这么严实真的不会长痱子吗? 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了一阵子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明面上,大家却只是看到封总裁正襟危坐地在餐桌上,慢慢品尝了……一杯苏打水。 好吧,围观服务生表示,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先生,还需要水吗?” 侍者恭敬地为封择换来第三杯苏打水的时候,许阔方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这家餐厅,表情中隐有怒意与不耐。高大的男人来到封择的座位前,看到垂头发呆的青年,脚下一顿。 呵,他这幅失魂落魄的表情是做给谁看?想到之前青年对自己的告白,许阔的心底涌上一阵烦躁。 手中水杯轻颤,有两三滴白水溅在洁白的衬衫袖口。封择不疾不徐地拿起手巾擦拭干净后,才抬头对着对坐的男人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对面男人的面无表情,清俊的青年也并不介意男人眼底流露出的不耐。 只是,三个月不见,这个男人似乎一点儿没变。 “许阔……” 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许阔紧抿着唇,目光落在青年人苍白着的一张脸上,即使隔着镜片,他也能看清青年眼底隐隐泛着的青色,心底一揪,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直视着对面正襟危坐的青年,许阔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认真注意过青年了。 精致的五官,清浅的笑意,眸子里流动的光华仿若上好的珠宝色光泽。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一切又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也一如他对自己的告白,简短清晰而掷地有声。 只是,他们明明只是好兄弟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许阔率先垂下双眸,看着餐桌上好看的布艺花纹,沉声道:“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夏日午后的阳光刺目的耀眼,封择抬抬手,掩住太阳照在眼睑的位置,轻声道:“所以许阔你的意思是,我也只能有事才会找你?呵,其实我也挺清楚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稍微加重了一些,“我清楚最近你在躲我……大概对许阔你来说,我的喜欢会变成很大的困恼吧。” “……”许阔沉默。 “看来是了,”隐约听到一声轻叹,许阔就见眼前的青年放下手,将头转到看不清面容的阴影下,声音听上去疲惫及了,“其实,你完全不必苦恼的。我也没想着你会……,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我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讲出来了,也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你……” 许阔眉宇间多了一丝动容。 “行了。”封择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多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而后这份笑意又变成严肃,“其实今天我喊你来也算是有些私事……”他揉揉额角,似乎在想要怎么开口,“我知道,你那个弟弟跟你一向不怎么对付,所以有些事还要你来判定。”说着,他推了推桌角的文件袋,低声道:“袋子里具体是什么照片我不知道,只是……”他咽了咽嘴边话,没有继续往下。 有的剧情已经发生,来不及阻止了,他如今也只好顺应往下。 所以说—— 刚一穿越就要给原角色收拾烂摊子什么的,真是太心烦了! 第33章 大‖‖‖33 餐厅里缓缓流淌着安宁的钢琴音,侍应生暗搓搓的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悄无声息的远离了靠窗的一桌。 妈呀,那两位西装革履的客人气场太硬,他有点承受不来。 餐桌旁,别着精致袖扣的英俊男人就要伸手去拆桌子上的文件袋,却被青年修长的手指压住。许阔黑沉的眸子落在眼前双洁白如玉的皓腕上,喉间滚动了一下,抬起眼皮沉默地看向青年。 “回去看吧,这里不是地方。”封择略显苍白疲惫的俊秀面孔上露出一丝无奈,似是抱怨,“许阔,你真应该改改自己的性子。” 许阔定定的看着他,只道:“该改性子的是你,不是我。” 封择蓦地僵硬了一下身体,像是被戳疼了脊梁,后背紧绷挺直,脸上的浅笑似是涂了一层蜡,难看的要命。 见青年难看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许阔眉头微皱,下意识看了一眼腕间的表针。 “行了,公司里下午还有个会,我就先回去了。”整理了一下袖口,许阔站起身,随意将手边的文件夹随意夹在身侧,再次瞥到青年眼底的青色,他心头突然有些不忍,“封氏的运作如今已经上了正轨,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休息? 愣了一下,青年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谨模样,仿佛刚刚的失态之人不是自己。推了推银边镜框,他轻轻点头道:“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许阔见青年透着认真的眸子,临走前突然出声道:“上次的事我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封择,大家以后还是好兄弟。” 目视着许阔大步流星的离开,封择微微偏头。 ……兄弟吗? 呵。 谁稀罕你,渣渣! 餐厅对面落座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座挂着运动海报的楼盘。巨幅海报上,穿着当季新款运动装的模特浑身都散发着无限的活力,脸上充斥着的阳光笑容几乎晃花人眼。 明明只是一张略显清秀的脸蛋罢了,为什么就那么耀眼呢? 眯了眯眼,封择无趣的嗤笑一声。 #因为人家有主角光环呗# 不过转眼一想自己交给许阔的那份文件袋跟文件袋里的东西,他倒是很想知道,拥有主角光环的林净棠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不过,在这之前,他想自己有必要给现在这具身体放个小长假了。 ### 坐在办公桌前,封择双手交握撑住下巴,缓声道:“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秘书小姐胸前抱着厚重的文件,后退两步挡在办公室门前,声色坚定,“封总虽然我很理解你失恋的心情,但是……用这种理由来逃避工作是绝对不可以的!公司上下也不会同意的!您要知道,现在公司刚刚迈上正轨,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您的决策与……” 嘴里咽下一口老血,封择十分冷静的听着秘书小姐那近乎撕心裂肺的声讨,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他现在撂挑子休息了,封氏就会立刻破产一样。 末了,他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打断了秘书小姐的喋喋不休,从嘴里勉强挤出几个字:““……谁跟你说我失恋了?”” “……哈?”秘书小姐卡壳了一瞬,机械地看向办公桌前处处透着禁欲气息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她忽然干巴巴的哈哈两声道,“……我有说您失恋吗?啊哈哈哈,那肯定是您听错了吧……我的意思其实是就算您是失恋也不能心灰意冷到放弃工作,毕竟……” “这月奖金扣半。” 扶了扶镜框,男人冷漠的眸子里反射出两道冰凉的寒光。 秘书小姐站在门前瞬间软了腿,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淌血,却还是不愿退缩。愣愣的站在门边,像极了被罚站的小学生。 原角色真是把这批下属给宠坏了。 心下轻叹一口气,封择无奈道:“之前公司已经从迷蒂国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来帮忙打理公司常务,下周便会正式上岗,我会在与他进行必要的工作交接后再离开,这样如何?” 见神色清冷的男人眼中的认真与疲惫,秘书小姐咬了咬唇角,不再说话。 嘤嘤嘤,说好的工作狂的总裁忽然下定决心要休息,她们做下属的接受不来啊喂! 想到从今往后那成吨堆叠的工作,秘书小姐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生无可恋。 ###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在经过连续七个小时无休的高强度会议后,封择揉着额头走出会议室,身体有些轻颤着走进一旁的休息室。 他洗了把脸,双手撑在盥洗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是这个动作。 利落的短发柔顺的贴合在耳侧,脸色黯淡苍白却掩不住五官的漂亮精致,眼镜被他摘下放在了一侧,淡漠的双眸彻底的暴露在空气中,狭长犀利而又干净清澈。 即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微翘的唇角却依旧像是含着清浅的笑意。 就是这样一张跟上个世界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更加成熟了几分。 “巧合吗?”封择皱起眉头,将前额的碎发拨散开,掩住双目。 突然,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让他踉跄了一下脚步,双手使劲抓紧了西装一角,封择缓缓蹲下身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角色这具身体他有!胃!病! ……嘶。 夭寿啦!疼死数据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剧烈的疼痛中,一声温和的男声在身边想起。 “胃……”垂着头,封择死咬着呀蹦出个单字。 “我带你去医院!”温和的男声里透着浓浓的紧张,“坚持住!” 说着,男人温暖的手掌便覆上了他痛到冰冷的身体,伴着淡淡的令人熟悉的味道…… 啊,是薄荷味。 清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饶是痛的连吐槽力气都没的封择愣是紧眯着眼抬起头。 他的视线因着身体的近视有些模糊,但身边男人熟悉的五官却绝不会让他看错…… 努力瞪大了眼睛,封择突然牢牢抓住男人的袖口,颤抖着喊道: “齐……胤?”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你吗? 第34章 大‖‖‖34 刺眼的眼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洁白的墙壁上,顾瑀提着临街买来的小米粥,推开病房门。 房间里暖洋洋的,有股消毒水的味道,说不上好闻。 封择愣愣地坐在病床上,半靠在床背上看推门而进的男人。 顾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见青年已经醒了过来,脚下一顿,举了举手边的装着小米粥的塑料盒子,嘴角微弯:“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塑料盒盖被打开,小米粥清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封择下意识想要摸摸发痒的鼻头,手背一扯微痛,这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透明的输液管里倒流出一小块暗红,他放下手,暗红色又混着冰凉的液体重新流回到血管里。 视线很模糊,男人的轮廓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有些头晕。 摸索着枕头旁冰凉的镜架,封择熟练地驾到鼻梁上。眼前一片清晰明亮,他也终于看到了男人的脸,他的个子很高,肩膀也很宽大,一身略显休闲的西装衬得他气质愈发柔和,侧脸映在暖阳之下,是说不出的温柔姿态。 张了张嘴,封择低声喊道:“……齐胤?” 顾瑀手边的动作顿了顿,他拨开塑料带,拿着勺碗递到病床上表情迷茫的青年面前,无奈道:“虽然不清楚齐胤是谁,但我真的跟他很像吗?” 封择见状,有些不确定起来。 但他们实在太像了。 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是如此的相似。 见青年对眼前食物无动于衷,却紧紧盯着自己的模样,顾瑀耸耸肩,将米粥放回到袋子里,复又轻笑一声道:“或许我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瑀,今年27,未婚,单身,唔……目前正在寻觅自己的另一半。” “你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若面见相亲对象的自我介绍,封择隐藏在眼镜片后的眼角微抽,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却还是冷静道,“封择,25……目前单身。” 单身个鬼啊!为什么他也忍不住这么回应啊! 这不科学啊摔! 顾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弯下腰来凑近了青年,几乎能看清青年镜片下那微微颤抖着的纤长睫毛:“比我小两岁呢,那么我可以叫你小择吗?” 封择仰头靠后,他垂着双眸,平静道:“你可以称呼我为封先生。” “那好吧,”顾瑀仍旧笑着,但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自己心仪的称呼。 并未起身,他用手背探了探青年的额头,感受到青年的身体不再发热,又问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想吐吗?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而且似乎也有很多天没有正常进食过了。” “最近……有些忙。”歪歪头,错开男人的手背,封择平静的看着男人,“很感谢你送我来医院。” 手背的温热骤然消失,顾瑀眼底划过一丝细微的失望。 脸上还是惯常的笑容,他直起身来,重新将热乎乎的小米粥端到青年面前:“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先把这份粥吃了,然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封择单手接过粥盒,却发现自己暂时只有一只手是自由的。 至于另一只……抬起胳膊,血液又倒流起来。 ……要不,就这么吃? 只是倒流一点血,没问题的吧? 尝试着用打点滴的手拿起勺子,却不想还没碰到勺子,手指便被人轻轻拨开了。他疑惑的抬起眼,只见顾瑀含着笑意的眸子里有着暗沉的色彩:“你……”他略薄的嘴唇动了动,又低声一句,“算了,是我的疏忽。” 说完,他重新拿过封过手里的粥盒,舀了一勺递到床上病人的嘴边,像哄小孩一般,轻声说:“来,张嘴。” ——喂,我说这位先生,就算你跟我上个世界的“相好”长得一样,但咱们现在也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好,就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也不能拿我智商开玩笑吧?你用这种哄娃娃的语气,是真当本数据涵养好,不会生气的吗?! 紧抿着嘴表示拒绝,封择垂眼看那一勺散发着热气与清香的米粥,里面似乎还飘散着若有似无的红枣味。 话说回来,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多久没有用过饭了?之前长时间无休会议加上早上因为没有胃口所以只喝了一杯水…… 细腻的清风缓缓透过病房的窗缝吹进,一震细小的呜咽声自病房内倏然响起,让手执木勺的男人微微一愣。 顾瑀的对面,俊秀青年的脸上却浮上一层绯红的色彩,眼底的懊恼与尴尬却是连镜片也遮挡不住了。 笑弯了眼睛,顾瑀轻咳一声,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不做强求,他的手臂正要抽回,却见青年双眸微闪,随后竟是缓缓张开嘴,将一勺子粥尽数吞了下去。 有些惊讶,但看青年绯红着一张脸,却还是努力保持平静的模样,顾瑀心底划过一丝柔软,自然而然的再次舀了一勺米粥递到青年面前。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淡,但却意外的可爱又心软呢。 顾瑀想。 一盒粥很快见底,封择瞥了一眼空落落的粥盒,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的。 话说他还没吃饱呢! 似乎读到了青年心中的失落之意,顾瑀整理好用完的塑料盒,轻声安慰道:“你的胃部现在很脆弱,需要少食多餐。等出了医院,我再带你去吃别的好不好?” “不必了,”接过男人递来的餐纸,封择礼貌的道了声谢,只道,“作为感谢,我应该请你吃饭才是。” 顾瑀点头笑着应好,又接着说:“不过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你问。”封择说,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齐胤是你从前的恋人吗?”顾瑀的声音温和却又清晰,只是不知为何,封择却从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不过……恋人这个称呼啊。 想到他与齐胤之间至死都没有挑明过的关系,封择的沉默一瞬,推了推镜架,冷声道:“不是。” 青年在否认之时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顾瑀眼底的笑意渐沉,又很快恢复正常:“那我真的跟他很像吗?一模一样的那种?” 犹豫了一下,封择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里毫无差别的面庞,点点头。 “呵,说不定你认识的那个齐胤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也不一定。”顾瑀突然开玩笑道。 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脸上表情古怪了一瞬,封择出声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不在我们的世界里。”而且就算是一个世界的,但他是古代人,就算跟你有关系,也只能是你老祖宗。 “啊,抱歉。”顾瑀愣怔了一瞬,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听见这样的回答。 心底像是出了一口憋闷的气,虽然带着一些阴暗的色彩,但他却有种微妙庆幸,原来那个叫齐胤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目光落在神色似有落寞的青年身上,顾瑀想到自己在盥洗台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内心忽然炸裂出的那种悸动与热烈,他瞬间便明白自己是对眼前之人一见钟情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青年的胃病会在当时复发,见青年踉跄着跪倒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他瞬间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与害怕。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将人搂进怀中,柔声安慰。 可当青年双手死命抓紧自己的衣角,嘴里却喃喃不休着别人的名字时,顾瑀是嫉妒却又无力的。 只因,他们素不相识。 第35章 大‖‖‖35 微暗的卧室里,一袭薄被遮下潋滟春光。 “阿航,阿航……” 林净棠微微扭动着身子,意图躲开身后男人的钳制。身体的敏感处被男人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勉强还算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一抹艳丽的绯红,姣好的双唇轻启着呢喃低泣,目光有些涣散与混沌。 许航看着在自己身下动情又难以自抑的青年,眼底是一阵平静无波。他掰过青年的下巴,俯下`身去濡湿了青年的唇舌,一呼一吸间,尽数将青年喉咙中溢出的声音吞没。 “摸我。”他说。 林净棠低垂的睫毛微颤,顺从地将双手摸到薄被之下,熟练地握住那一片火热。 满足的喟叹一声,许航垂眼盯着低眉顺目的怀中人,轻笑一声,他安慰般的亲吻了几下青年的发旋,惹来怀中人一阵细微的颤抖。 两人相互安慰着,直到林净棠眼角染上点点生理性的泪水,许航突然拨开林净棠上下动作着的双手。 将青年的双手粗鲁地反剪至身后,许航压着青年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宝贝,把眼睛闭上。” “……阿航?” 双手被男人束缚,林净棠不解地抬起眼睛看向上方,只见男人此时也正认真的盯着自己。许航的眼睛好看极了,笑起来的时候,里面的温柔仿佛能够融化整个世界。心头泛起一阵羞窘,林净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眼前一黑。 他的眼睛被男人捂住了。 “乖,听话。” 稍稍安慰一声略显不安的青年,许航俯下`身去,牢牢含住了那两片略显单薄的唇瓣。 撕咬吮吸着,他最喜欢亲吻的部分便是林净棠的唇,最讨厌的部分则是眼睛。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知道,只有在他将身下之人眼睛合盖之后,他才能依稀在这个人的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严谨中处处透着禁欲的精致面孔,想象着描摹着那人掩在镜片下的温度与柔软,男人毫不怜惜地用力撞进青年的身躯,却又死死地锁住青年的身体。 脸色煞白了一瞬,全身都变得紧绷而又僵硬起来。不似预想中的温柔,男人在床上就像一头发疯的凶兽,一下又一下,不予人喘息的机会。林净棠仰着头,感受着喉结被男人啃咬,全身上下的疼痛与忍耐几乎在同一时间化为失望与不安…… 明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不是吗? “阿航,不要……” 细碎破裂的声音从青年的喉咙中轻轻发出,却使得男人的动作愈发凶猛粗暴。 好不容易挨到事情结束,许航从青年的身体里退出来。他看着床上的满目狼藉与几欲昏迷的青年,神色恍惚了一下,理智也渐渐回笼。 许是愧意渐升,他轻柔地吻过青年的唇角,不停地低声道歉。 林净棠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怨,却始终对眼前的男人怨不起来。 话到嘴边,他只低声了一句:“下不为例。” 许航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松,替青年盖好薄被,准备起身去浴室放水。 “阿航!”林净棠突然喊了一声。 “恩?” 许航却只是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十指缓缓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攥出一个个褶痕,林净棠愣愣的盯着男人的背影红了眼,半晌发出一声隐忍的呜咽。 ### “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呕吐或者头晕之外的感觉?”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仔细询问着病床上神色有些冷淡的青年人,小护士在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病人拆下针头。 封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后,医生便表示他可以出院了。 顾瑀将医生与护士送出病房外,回到屋中便听身边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 封择也听到了振动声,对男人抱歉的点了点头,就要去拿在床头响个不停的手机。但没想到的是,顾瑀却先他一步拿过手机,并按下接听键。 “顾先生,你……” 那是我的手机诶!你敢不敢不那么随意! 封择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气恼,却见男人按下接听后却将手机贴到了自己的耳边。愣了一下,只见顾瑀嘴巴动了一下,分明是比了个“接电话”的口型,并且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他刚刚拆了针头的手背。 那里还压着医用棉。 “你……”封择张张嘴想说自己另一只手还是好好的,却听话筒里传来一道熟悉又略显暴躁的男声,“你现在在哪?” “?”稍稍离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封择心下一个白眼,心知这大概是主角攻看过文件袋里的照片要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想到许阔是时隔一周后才看了照片,封择便有点替他默哀。毕竟在原剧中,正是因为原角色将照片早早地散步到网络并雇佣水军引导风向,才会导致许阔发现,并意识到了自己追求的心上人跟自己弟弟之间那显而易见的暧昧。 也是因为这些不雅照片的散播对林净棠与许航双方事业的影响,所以才阻隔开了两人的进一步交往。正是从这里开始,原本爱慕着许航的林净棠才渐渐转投进能力更大一些的许阔的怀抱。 而如今剧情因为他的到来发生转变,不雅照片未在网上疯传,而且许阔又是在原剧情发生近乎一周后才清楚到林净棠与许航之间的暧昧。 如此一来,不仅林净棠与许航之间的感情只会愈加浓厚,许阔日后的追求也只会变得愈发艰难。毕竟没有那出“英雄救美于千万人诋毁”下的戏,美人最后会投向谁的怀抱还不一定呢。 心底有些幸灾乐祸,但封择表面上却是柔和了神色,对着电话那头道:“在医院。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打电话了?” “……你是说上次的照片?”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俊秀青年温和的面色却渐渐冷淡下来:“很抱歉我并不知道照片里的内容,也……没想到会是他。” “怎么了?”顾瑀一直注意着青年的神色,见他突然冷下脸眉头微皱,便弯下腰,依稀从电话一端听出了一个男人几近咆哮的声音。 “净棠绝对不会背着我做出这种事!封择你老实告诉我,这些照片是不是你找人拍来的?我知道你对我……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净棠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你,竟然让你这么在我这里抹黑他!” 对于许阔,林净棠就是他生命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就算是林净棠本身是那沼泽地里的一块烂泥,但在许阔眼中,这块烂泥也是属于他的息壤珍土。 而至于他这个从小几乎是穿着一条裤子玩大的兄弟,也就可有可无了。 心头冷笑一下,虽然对于亲近之人原角色总是意外的柔软又好说话,但他本身却不是那种好捏的软柿子,既然心底的情愫早就跟男人说了个明白,而原角色又打算放弃这个男人,封择自然是努力压下因为男人的质疑,而在心底产生的丝丝钝痛—— 并且厉声反驳道: “许阔你冷静点!我封择是哪种人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我是对你有意思,可也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再说我若是想用手段,也不会蠢到自己去将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是林净棠自己行事不端跟你弟弟有了暧昧,你又何必拿我当出气筒!” 面无表情的扔下这么一段话,却听话筒对面的男人再问:“那你跟我说,这些照片不是你拍的,又是谁?!你说啊,告诉我!” 听着话筒里的理直气壮的声音,封择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给气死了。 身体里对男人保留着的些许残念瞬间发散出来,想到记忆中男人对原角色做出的事情,他冷笑一声:“无!可!奉!告!” 说完,他便远离了手机听筒处。 挂掉电话,顾瑀一脸古怪的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封择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面无表情的抬头对上。 “我以为你不会笑。” 对视半晌,男人却率先败下阵来,他紧盯着青年的眸子,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刚刚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你说对他有意思的意思是?” 拜托,千万别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顾瑀此时十分紧张。 歪了歪头,封择对着这张与齐胤极为毫无二致的脸庞,忽然觉得这场穿越有些作弄人。 想到上个世界记忆的终点,那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许下的话语,喉咙微动,沉默半晌的青年终于用他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回答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说完,他目视着眼前的男人,只等他做出反应。 而回应封择的,却是男人那充满了清凉薄荷味的怀抱。 熟悉而又怀恋的味道。 “那个男人不好。”怀抱之外,顾瑀用他温柔的声音道,“虽然这样做不是绅士之风,甚至有些冒犯,不过……我还是要说……” “说什么?”封择闷闷的声音从男人的怀抱里传出。 “我对你一见钟情。”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情愫,男人垂着头,认真道,“所以,封先生愿意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吗?” 安静的病房里吹进一丝暖洋洋的微风,室内的一盆绿色植株微微摇摆着身躯,像是迎合着男人的话语… “看你表现好了。” 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青年揉了揉被镜架压得有些酸痛的鼻梁,掩去眼角隐隐浮现出的一丝生理性的水汽。 ——或许,真的会有人穿越时空的界限,专为你踏风雪而来。 你只要安心等待。 第36章 大‖‖‖36 天色渐暗,黄昏把影子拉的长长的。 顾瑀的衬衫袖口被挽起到小手臂处,随意将手插在口袋里,他安静地走在封择身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青年,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还在笑?不会觉得面部抽搐吗?” 略走两步到医院门口,封择停下步子,侧过脸看向顾瑀,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唔,你这么说的意思是……”顾瑀摸了摸上翘的嘴角,依然笑着,“我的笑的很难看吗?” 封择愣了一下,下意识看过男人英挺的容貌,温柔地笑意柔软了他略显生硬的脸部线条,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有种暖意融融的感觉。 回过神,封择偏过脸,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声音清冷:“不算难看。” 顾瑀对青年的回答有些受宠若惊,眨眨眼,他轻笑出声。 “你又在笑什么?” 有些难以理解男人的笑点,封择眉头微皱。 原角色大多数时候习惯面无表情,身边的朋友跟下属员工也通常会因为自己的严肃与刻板沉闷而露出紧绷的神情。 像是顾瑀这样的人,这具身体恐怕还是第一次接触。 而且他明明记得这个男人在上个世界的时候也没这么爱笑啊!怎么到了这个世界,男人不但爱笑起来,还总是笑得这么苏,加上这么一张大帅脸,不就明摆了是走在街上的移动荷尔蒙?! 噫! 虽然数据择的内心世界翻天覆地波涛汹涌了一发,但他表面上却依旧平静的看向男人,只不过银色镜片反射出的阵阵寒光,却让顾瑀脊背爬上一丝丝凉意。 轻咳两声,顾瑀笑意收敛了一些,他唇角微弯:“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什么?”封择抬眼问。 “其实,之前我母亲也得过很严重的胃病。”笑够了,顾瑀忽然低声道,他的声音里有着浅浅的温柔,“我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工作狂人,我小的时候一年当中可以见到她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直到后来的她的胃出现了问题,需要住院治疗,但她总记挂着工作,所以很不配合治疗。” “那段时间我很担心她,于是便整日在医院里照顾她。每当我对她笑的时候,她总是会先败下阵来。” 封择看了眼顾瑀,静静听着。 “其实你跟她有些像,”顾瑀说着,伸手揉了揉青年的额头,“虽然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严肃样子,但其实心底特别柔软呢。” “……”有些惊异的看着男人,顺便封择躲开男人的手掌,有些奇怪他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种结论。 没有表情=内心柔软? 开什么玩笑? 顾瑀见青年眼底的不相信,却只是笑着移开手,随意错开了话题:“我送你回家?” 看一眼天色,封择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原本还需要在公司里见一个人。 虽然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但封择还是点了点额角,略有疲惫地对顾瑀道:“还是要先回公司一趟,今天还有一向工作交接我给忘了,现在必须要回去处理一下……你要是不方便,就自己先走吧?”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之前顾瑀遇到自己的时候也是在公司。 等等,要是这样的话!数据择愣了三秒,随后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可能是自家公司的员工,还擅自旷了一天的班?! 目光中略有惊疑地看向男人,却只见顾瑀眨眨眼睛,轻声问道:“小择今天要交接的是什么工作,现在必须去吗?” 闻言,封择却是皱眉道:“你可以直接叫我封择,或者封先生。” 小择什么的,比较像是在喊小孩子,跟他此次的人设严重不符啊好吗! “唔……姓封呢,所以小择跟封氏的总裁有什么亲密关系吗?”避开称呼问题不谈,顾瑀只深深地看了封择一眼,笑意骤然浓郁了些,“刚好我今天也是去封氏集团就职呢。” “今天入职?” “对啊,”顾瑀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摊开手,似是有些无奈道,“听说是封氏的总裁想要放个长假,所以才应聘了我这么个稀缺高级人才来替他暂时管理公司。我是该说这位总裁有魄力呢,还是该说他慧眼识珠呢?” 说完,他便笑意盈盈的看着青年,直到青年紧抿着唇撇开脸。 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早就被男人猜到了,封择心下一气,便头也不回地大跨步向前走去,可没出几步路便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拉住。 略显冰凉的手指被攥在温和的掌心中,是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松开。” 怔怔地看了两眼两人相握的双手,封择回过神来,使劲挣了挣。 没挣开。 大马路上呢,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 隐在镜片后的狭长双目微微瞪大,青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平日里慵懒的猫咪却被人撩拨地炸了毛。 “我的大老板,你这是生气了?”顾瑀凑上前,靠近了青年的身侧,闻到一股属于青年独有的清爽味道。 “没有。” 封择抿紧唇,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空有一副温柔好皮囊,心肝儿却实在是坏透了。 “那么封先生,你又是否能够大发慈悲地收留你可怜的下属一晚呢?”握着青年的手,顾瑀压下心底骤起的一丝几乎想要将人拥入怀中的悸动感,他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只是轻轻攥紧了一些,有些得寸进尺地无赖道,“今天刚下的飞机,公司里还没有安排住宿。而且我刚刚回国,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大概也只能住酒店了……” 提到酒店的时候,一米八大高个儿的英俊男人脸上露出一股可怜兮兮的委屈感。 自带出一种反差萌的动态效果。 “顾瑀,你一向是这样的吗?” 封择突然问道。 “恩?”顾瑀愣了一下。 捏了捏鼻梁,青年似乎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上车吧,”拉了拉男人的手,青年转过头去,脸上似有无奈闪过,“你不是说你以前照顾过你得过胃病的母亲吗?我的胃也不好,又刚好缺一个可以照顾我伙食的人。更何况,我们还有工作上的任务需要交接,所以……” “你答应了?!”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青年只是勾了勾嘴角,单手扶在出租车的后车门上,没有出声。 夕阳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影子长长的拉扯交织,纠纠缠缠又密不可分,仿若世间最暧昧的亲密与结合。 “喂,你俩还上不上车了?” 喇叭“啪”地一响,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司机师傅突然出声,颇为不耐烦的从车窗中伸出脑袋。 “上的!” 顾瑀立马回了一声,拉着青年的手齐齐钻进车后排。 暖风吹过,盛夏的夜晚就要到来。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封择不自觉地轻轻向男人的身边依偎了一下。 他们的双手依然交握着,手心处是干燥的温暖与安宁。 恍然地转过头,于不甚宽敞的出车内,神色严谨的俊秀青年并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满含了温柔笑意的黑沉双眸。 第37章 大‖‖‖37 夜晚渐凉,出租车驶进小区大门的时候,还有几个老头正在树荫下面戴着老花眼镜,透过一盏小小的日光灯泡,兴高采烈地围坐在一处下象棋。 “将军!”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儿双眼放光,“啪”地一声吃掉了对方的大将军,拿着手里的棋子儿哈哈大笑。 “再来再来!”对面山羊的老头不服气,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棋子。 “再来就再来!”白发老头撸撸袖子,扯着嘴皮子笑个不停。 顾瑀饶有兴趣的看着车窗外,他还是有点没想到,明明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封氏大总裁,竟然也会住在这种平民小区里。 出租车还在往小区内行驶着,小区中央有个小型广场,此时小区里的歌舞团正在练习最新款的广场舞,几十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正喜气洋洋地跟着领舞跳的欢快,空气中到处回荡的都是:“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痴情的人啊心上有了他,有种幸福叫地久天长……” 司机大叔也摇头晃脑的跟着节奏哼起了调子。 “你很惊讶?” 青年略显清冷的声音透过节奏欢快的音乐,清晰的传近顾瑀的耳畔。 “是有点。”点点头,顾瑀透过车窗,笑道,“虽然听过很多有关国内广场舞大妈们的新闻,但百闻不如一见。唔,这种活动看起来很热闹,而且她们似乎也玩儿的很开心。” “我以为你会惊讶我怎么会住在这里。”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夜风透过窗缝吹乱了青年的刘海,稍微扬了扬声音,“师傅,前面左转第三栋楼停。” “好嘞!”司机大叔熟练地一打方向盘,驶过热闹的小广场,进入一段略显静谧的地带。 葱葱郁郁的树木并排在道路的两侧,夜风吹过“沙沙”作响。这所小区的楼房已经上了些年头,路边的路灯亮着细微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只有五层楼高的独栋楼房上长满了爬山虎。 计价器“啪啪啪”地吐着单字,顾瑀掏了掏钱包,才发现里面一溜烟儿的卡。封择平静的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票递给司机,司机打开车里的照明灯,仔细收下找零。 “辛苦了。” 两人下了车,封择对司机大叔礼貌地点了点头,顾瑀站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头,也朝司机笑了一下。 “走吧。” 招呼了男人一声,封择便头也不回地迈入了黑暗中。说起来,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但他却因为公司里的工作一次都没有回过原角色的家中。乍一眼看向四周,心底升起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夜风里透着丝丝的凉气,循着原角色的记忆,封择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前方领路,却不想在黑暗的楼道门口,一丝火光划过,高大的男人倚靠在黑暗中,犀利如寒光的双眸一眼便对上自己。 脚步一顿,封择眉头不由得皱起,拦住身后于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的顾瑀。 宽厚的脊背猛地靠在青年若有纤瘦的挺拔身躯上,顾瑀喉头微动,忽略了前方的陌生男人,顺着身体的自然反应,顺势揽抱住身前人温热的身躯。 唔,好舒服。 他想。 许阔烦躁的掐掉手边的烟头,扔在地上碾了几下。透过楼到外细微的灯火,他神色暗沉地扫了一眼青年背后的男人,眼神阴翳:“封择,他是谁?这才几天,你竟然敢把外面乱七八糟的男人带回家了?” 说着,他打量的眼神略略扫过顾瑀身上,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 “许阔,”封择挣开顾瑀的动作,推了推眼镜,皱眉道,“这是我的新房客,不要乱说。” “新房客?”许阔扯了扯嘴皮子,似笑非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伯父伯母留下的这所房子如今也是可以租给外人的了?” “许阔!”听到男人口中的“伯父伯母”四个字,青年的脸色青了一片。闭了闭眼,封择复又开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许阔猛地从墙边往前探了探身子,嘲笑道,“成!你的事我不管。但我现在有事找你……”顿了顿,他瞥一眼青年背后的男人,低声道,“我们单独谈谈,这总成了吧?” 许阔的声音里难得有些恳求的意思,封择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到底是败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即使不再将眼前人当做最交心的兄弟,但却还是容易对他心软。 “我去楼上等你。” 耳边,顾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的话语里透着温暖的意味。 拍了拍封择的肩膀,又略略扫了一眼墙边的许阔,他遮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之色,在黑暗里摸索着楼梯往上走。 听着顾瑀的脚步声渐远,封择这才收回了一直追随着他背影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许阔。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有些累。”将身体虚虚靠在栏杆上,青年点了点微微作痛的太阳穴,“如果是照片的事,我想我们之前已经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 “说清楚了?”看着青年一副其实并不想交谈的姿态,许阔冷笑一声道,“那你告诉我那些照片又是谁交到你手上的?为什么他们给的是你而不是我?毕竟……喜欢净棠的是我不是吗?还是说,那些照片本来就是你雇人拍下的,毕竟你也对喜欢我对吗?更何况,净棠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他跟许航之间的根本就不是照片中的那种关系!你给我看这些,难道不是单方面的抹黑与污蔑吗?!” “许阔你到底有有完没完?!” 听着男人的话,封择心底的气愤倏然飙升,不清楚是原角色心底的怨恨还是对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嘴脸感到厌恶,他骤然出声道:“对,我之前是喜欢你没错!但请你也别把我对你的喜欢看的那么没有尊严,你说我雇人拍林净棠的不雅照?呵,若我有心,许阔,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他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 “你敢!” 闻言,许阔脸色一沉,像是要滴出水来。 “许阔,你这话就好笑了,在你眼里我又有什么不敢?”仰了仰脖子,封择看着男人,冷了脸,“毕竟,我喜欢你,你却喜欢他。所以我必须对这个所谓的情敌抱有攻击性不是吗?林净棠千好万好,我这么恶毒的人,不就该是那他一颗毒苹果把噎死他的罪魁祸首?” “在你眼里,我不就该这么做?” 青年的背部挺得笔直,浅咖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空荡起来。许阔看向他的时候,映着楼到外的灯光,地上是青年纤长的影子。 “你……”许阔一时哑口无言起来。 “我不想跟你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争吵。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总之照片的事就这样吧。没有其它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顾瑀还在等我,你……”皱了皱眉,封择道,“也早点回去吧。” “等等——” 突然,背靠墙壁的许阔伸出手,上前一把拉住青年的衣角。 不设防地,封择被男人这么一下拉了个踉跄。 “你……” 身体重心前倾,猛地向前倒去,他的眼前是男人那张无限放大起来的面孔。 ……雾草! 瞳孔剧烈一缩,封择心里草泥马狂奔了不止两千公里。 这夭寿的是要亲上的节奏?! 吓得连忙紧紧起闭双眼,直到温热柔软的双唇印在他的唇角,封择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身体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办,我是该推开他还是推开他还是大!力!推!开!他?! “嘶……” 正当封择慌神间,黑暗中一声呻`吟着倒抽气的声音突然在一旁想起,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 心下一阵疑惑,封择颤颤巍巍地睁开眼,不期然的,他眼中竟意外映出一双充满宠溺与温柔笑意的明亮双眸。 “唔……” 惊讶地轻启双唇就要开口,却不想眼前男人眼中笑意渐沉,温热的手掌慢慢覆上他的后颈,微微用力,使得两人的唇角愈发亲近了些,气息相互交织,连黑夜似乎都变得甜腻起来。 第38章 大‖‖‖38 清风如水,明月如练。 绛红色的纱幔一层层地垂在地上,雕花的小窗掩了一条细缝儿,略带寒气的微风吹进,吹散了那垂落的纱幔,荡起一丝丝涟漪。 身着里衣的少年长发披散地从床榻上坐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神色迷茫地左右四顾。恰好一阵风吹开纱幔,轻拂过他裸`露在薄被外的纤小精致的足腕。 脚趾微微蜷缩,少年摸过上好的锦被,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小公子可是醒了?”床幔之外,有个轻柔地声音响起,“却是又念起了陛下?” “……陛下?”少年愣怔了一下,捂着锦被的手一松,歪歪脑袋。 陛下……是谁?他又为何要念他? 红色的纱幔长长的垂落着,遮去眼前的视线。那轻柔地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复又消失不见。心下疑惑,少年伸出皓白的手腕,手指抚过纱幔,欲要拨拢开眼前的一片红色。 “怎的把手伸出来了?冷不冷?”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少年的手指突然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牢牢握紧在手心。纱幔被来人一手撩开,眼前明亮了一瞬,一双黑沉如黑曜的眸子却率先映进少年的眼中。 少年一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呵。”男人轻声笑了一下,低沉了嗓音,只附在少年耳侧道,“今日可有想我?” 耳朵酥酥地一麻,少年面色略有薄红,支吾着不出声,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头戴玉冠的英俊男人,心下喜悦。 “陛下……” 绛红色的纱幔微微晃动着,拨开碍事的锦被,男人轻轻将少年抱起于怀中,细细地在少年的颈间落下一个个如羽毛轻抚而过的细密亲吻。 乌发长长地垂散在榻,柔顺地贴着少年的纤细的身躯,男人稍稍退开颈间,只一眼,便见少年人凤眸半阖,眼尾扫过一抹薄薄的红色痕迹,他双唇微启,似是邀约又欲拒还休。 “抱紧我?”男人的大掌覆上那纤细的腰肢,轻咬着少年的耳垂道。 少年没有回声,却依旧乖顺的伸出洁白欣长的双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脖颈。 “怕吗?”没来由的,男人宠溺的双眸里透出一丝光色,他看着怀中少年轻轻颤抖着的睫毛,声音温和如玉。 怕吗? 少年朦胧迷茫的心头陡然一颤,抬眼正对男人那柔色之中却隐隐夹杂着些许悲伤的神情。 一手覆上男人的眼角,少年怔怔地描摹着,末了轻轻摇头,嘴下蓦然低喃一声:“不怕的。”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柔软的里衣自肩膀滑落,双唇相互濡湿着,似有婉转啼吟。 十指紧紧交握着,绛红色的纱幔之外,却是红烛明明灭灭了一夜。 ### “唔,不要了……” 洁白的大床上,面色绯红的青年人嘴里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迷迷茫茫地睁开双眼。 暗红色的窗帘遮住夏日灼热的阳光,身上的薄被从胸前一滑而落至劲瘦的腰侧。眨了眨眼,封择抬头看着精致的吊灯,猛地捂住额头,浅浅的呻`吟一声。 夭寿了,他这一晚上都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还是跟…… 绯色的脸颊隐隐透着些许艳色,青年的回想着梦里颠鸾倒凤的荒唐情形,心里虽然有些愤懑,但意外地却也有点点小回味,小羞涩……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手将薄被从身上掀开,封择冷淡着一张脸就要起身洗漱。 咦?等等…… 下面怎么凉飕飕的?疑惑的用手碰了碰下边,陡然间,眉目精致的青年人咬牙切齿地爆红了一张脸,一把关紧厕所的滑动门。 在并不怎么愉快的早间洗漱时间结束后,封择终于平复好心情,面无表情地打开卧室门。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味道,厨房里的透出微微的温热气息,稍稍走进两步,便见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腰间正围了一条不伦不类的卡通围裙,手里握着一只木勺,在身前的砂锅里轻轻搅动着。 封择一时有些恍惚。 耳尖地听到脚步声,顾瑀放下手中木勺,盖上砂锅盖子转过身来,见青年略带迷茫的眼神,只当是他没睡醒:“粥快熬好了,先去餐桌边等一会儿,报纸我放在桌角了,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恩?” 说着,他露出一个微笑,眼里是点点的温柔。 轻轻倒吸一口气,封择捂住眼,只觉得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昨晚在楼梯中的那一吻陡然浮上心间,想到男人略带清凉的气息与那几乎将人溺死的温柔,他的身体一僵,只得无甚表情的点点头,机械似的走到餐桌旁坐好。 若有所思的看了青年一眼,顾瑀调小火候,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端起一杯牛奶走到青年身前:“牛奶养胃,先喝一点垫一下肚子。” 牛……牛奶?! 用略惊恐的眼神划过装着白色液体的玻璃杯,封择表示拒绝。 “抱歉,我不习惯喝牛奶。” 暗自偷瞥一眼顾瑀手中的牛奶杯,数据择表示,他的心理阴影面积特别大,尤其是在今天早上见过那东西之后…… 见青年对自己手中牛奶毫不掩饰的排斥,顾瑀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少,只是将牛奶推到青年手边,轻声道:“……真的不试试吗?虽然会有些奇怪的腥味,但相较之下还是胃比较重要吧。” 闻言,封择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恍若回到第一个世界时的感觉,那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少年人,胃部同样不怎么好,楚绡也是耐心劝着他,即使再讨厌也必须以身体为先,每天至少要在管家的监督下喝掉半杯。 一晃眼,原来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那么久。 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惆怅,数据择原来已经学会了怀念。 “我只喝半杯可以吗?” 沉默了几秒,他突然轻声道。 “当然。” 顾瑀笑着,并没有忽略青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但他还是旁若无事地将牛奶递给青年,看着他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下小半杯。 封择喝的急,等他将手中牛奶杯放下,嘴边便出现了一圈儿奶胡子,挂在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有说不出的异样可爱。 眼眸微沉,顾瑀自然而然地接过青年手边的杯子。他唇角微弯,轻轻贴过青年唇角触过的杯壁,有无比自然地将剩下的大半杯牛奶喝下。 “你……”看着白色的牛奶缓缓流入顾瑀的喉中,封择莫名脸红了一瞬,脑里像倒档回放一样,那些乱七八糟朦胧又混沌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黑色的夜,纠缠的吻,晃动的纱幔,交握的十指,明灭的烛火以及—— 眼前男人,熟悉又温柔的眉眼。 ### 室内一阵大亮,林净棠躺在深褐色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温度。 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从床头摸过手机,发现是二十多条未接通话以及十多条短信息。 略略看了一眼,林净棠掩下眼底不耐烦的神色,手指划过发件人的位置,顿了顿还是没有回拨过去。 点开通讯录,找出熟悉的名字,林净棠拨通对方的号码。 “喂,净棠,这么一大早的干什么?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身边似乎还有什么人在小声抱怨着,让男人草草安慰了几句话。 “有什么事快说,办事呢!”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林净棠有些厌恶地离远了话筒几分,随后道:“给你一万定金,帮我查个人。” “谁啊?”一听要来钱,话筒对面的男人来了精神,声音里都带了些谄媚,“净棠你说,哥马上给你查!” 不屑的嗤笑一声男人的贪财,林净棠看了眼卧室床头的一张相框。里面是张双人合照,照片里的两个少年肩靠着肩,笑的灿烂又无忧。 “帮我查查封氏的那位大总裁吧,价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指尖扫过照片中紧挨着黑色运动服少年站立的蓝衫少年,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与无措,姣好的唇瓣微抿,却似一个腼腆的笑容。 笑容吗…… 林净棠唇角微抿,弯起的弧度竟是与照片中的蓝衫少年意外相似。 第39章 大‖‖‖39 “所以说,你不想吃公司附近的外卖,又嫌弃员工餐厅的饭菜不和胃口,要我过会儿给你带午饭?” 俊秀青年半倚着靠在床上,腿边放了一本厚重的英文原文书。 他一手支着手机,明明是清冷的神色,但微微抿起的唇角倒更像是个浅淡的微笑。 看了一眼卧室中挂在墙上的手表,见时间离公司的午休还有一个小时之久,青年的声音似是无奈中掺杂了宠溺道:“那好,你想吃什么?” “随意吗?” “好,那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挂断电话,封择摇了摇头。 从一周前他将顾瑀带回家后,他们两人就一直这么微妙的保持起了同居关系。 封氏总部里的工作交接进行的很顺利,顾瑀能力不低,已经正式在封氏集团任职上岗,而他则给自己放起了一个暂时没有时间限制的长假。 因为公司离得远,所以顾瑀每天只负责起了两人的早饭跟晚饭,中午并不回来用。而相比起每天忙得像个陀螺转的男人,封择便更显得无所事事了一些,每日龟缩在这个普普通通的七十平米小公寓中,就像是提前步入了老年期,饭后便在小区里散步遛弯儿,闲的时候就窝在卧室里看些书册打发时间。 只是封择没想到,今天顾瑀竟然会打电话给自己,还是特地撒娇求带午饭的那种。 心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两人同居时间不长,又有上个世界中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温柔中带着些许霸道的男人竟然还会对自己抱怨饭菜难吃这种小事。 想到男人略显沮丧的声音,跟话语中的种种嫌弃,封择不得不开始疑惑,自己公司里的食堂真的很差劲吗? 看来是时候让秘书小姐去基层做个员工调研了。 心里想着,身材欣长的青年伸了个懒腰,合起腿上翻了没几页的原文书,从床边踢踏起拖鞋,姿态随意地走进厨房。 他先是洗了把手,将额前散碎的刘海拨弄到一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以避免在做菜时阻碍视线。 打开冰箱大门,手法老练地挑挑选选着需要用到的食材,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一阵清水流过的洗菜声,之后便是菜刀落在案板上,富有规律与节奏感的切切剁剁。 “刺啦——”一声,空气中蔓延出一阵浓郁的香气。 #虽然换了一个世界,但自己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棒呢!# 满意地吸吸鼻子,封择手中锅铲还在翻炒不停,不一会儿色香味美的几道家常菜便依次出锅。 料理台上早在他没进厨房前便端端正正地摆放好了一个大号的保温饭盒,封择拿着毛巾擦擦手,回头一眼便看见了这个几乎全身上下都在冒着泡儿说“快来用我,我很大很好用哦~”的大号饭盒。 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青年小小的轻哼一声。 原来,某些人的求带午饭却是早有预谋吧。 ### 偌大的经理办公室内,秘书小姐站在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偷瞥着正在给文件签字的新任经理。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呢? 心里忧忧郁郁地想着,秘书小姐心道。 如果她家视沉默如金的大老板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禁欲系美男子,那么眼前这位眉目俊朗,宽肩乍臀一如t台男模的新任经理就是能让全公司上下女性员工眼冒狼光的极品帅哥。 只可惜,这么极品的帅哥竟然是自己同公司的上司。 办公室之恋要不得啊~ 遗憾的在心里摇摇头,秘书小姐看着男人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终于回了回神,下一秒从顾瑀手中接过文件。 “麻烦经理了。” 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秘书小姐跟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礼貌地点点头,随后踩着自己的恨天高“蹬蹬蹬”地朝门外走。 此时,办公室外的门口恰好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封择拎着保温盒,穿着一身休闲服停站在门口,对上风风火火的秘书小姐时,神色还有些微的愣怔。 但显然秘书小姐的反应要更大些—— “封、封、大老板?!” 真的是大老板?!还是没有穿着正式西装的,会提着饭盒的大老板! 下意识地揉揉眼,秘书小姐不确定到底自己是工作太累所以眼花了,还是说自己其实正在做着一个极尽花痴的美梦? 梦里的yy对象还是新任经理跟自家大老板! 艾玛,要不要这么羞耻! 脸红了一瞬,秘书小姐鬼使神差的拧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嫩肉。 “嗷!”办公室门口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办公室附近不得喧哗,再有下一次奖金扣半。” 表面上冷冷的扶了一下镜框,封择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虽然他知道自家秘书无厘头了些,但……现在这种反应却是明显的掉智商,实在是太不符合一个职业秘书的形象了,奖金必须扣。 顾瑀一直关注着办公室门口处,见青年一开口便把秘书吓得噤了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午安,小择。”男人微笑着,温柔的目光里流动着像是流光一样的色泽。他的身后,太阳光透过百叶窗透进来,像是为这个男人开辟出了一处柔和温暖的地带。 “公司里,你应该叫我总裁。” 眉头微皱,青年不再理会门口处的秘书小姐,只大步跨进办公室内,将手中的大号保温饭盒往男人身边一推:“你的午饭。” 视线落在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顾瑀语气轻松愉悦:“中午做的什么?唔,让我猜猜……是不是蛋炒饭?” 很显然,他并没有对青年的厨艺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如果厨艺好的话,想来青年也不会得上胃病了…… 封择当然也看出了顾瑀对保温饭盒的不以为然,心里小小的冷哼一声,他面上仍旧是一派平静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闻言,顾瑀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保温盒。 嗬!重量还不轻? 眼里闪过一道惊异,男人打开保温盒盖,一股饭菜的清香便扑面而来。 “咔嚓——”细微的拍照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秘书小姐抱着一沓文件,将自己偷偷藏在办公室的门后,手边是手机摄像头微微探出。 四十五度角,竟然还拍到了大老板带来的个大保温饭盒! 简直完美! 兴奋了一刻,秘书小姐赶忙点开公司好友群组,将照片发出并附上一句话: “冰山老板化身人`妻!饭盒鉴定为亲手制作无误!嗷嗷嗷嗷,经理好幸福!【图片.jpg】” 第40章 大‖‖‖40 “叮咚-”一声手机简讯的声音响起,幸小小一手抱着台词本儿,看了眼在片场中央认真拍戏的自家艺人,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翻看起自家好姐妹在群里分享的最新动态。 那条动态不过是条简单的配图照片,但幸小小眼睛一亮,具有资深从业经验的她一眼就挖掘出了照片中两个优质男人“红”的潜质。 艾玛,那个瘦削挺拔的背影好想上去扑倒! 嗷,对面坐着那位虽然看不太清脸,但是也好帅好有气质! 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幸小小眼里冒着狼光迅速回复道:“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个气质男员工?!求介绍,求曝正面照!不要埋没人才啊!” “↑麻烦您这位职业患者抬头看中文字[指路手]。ps:埋没人才什么的,小小你见过人家公司里分分钟上下几百万的大老板下海去搞形体艺术的?[鄙视][鄙视]” 对面秘书小姐也是回复的迅速,忽视其中浓浓的鄙视之情,幸小小一愣,手指滑到照片上方,才看到那一行配字…… 又是大老板又是经理还带盒饭什么的……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幸小小不提腐眼看人基,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果然么,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都被另外的优质男早早拐走了,还哪里有她们这群女同胞瞎搀和的地方。” 心里属于单身狗的悲伤莫名逆流成河了一秒,只听场记一声打板“卡”,导演拿着喇叭大喊一声“这条过,演员十分钟时间准备下一幕”。 时值盛夏,这部剧又是在大太阳底下拍外景,穿着厚重戏服的林净棠被小助理扇着扇子迎上去,又是擦汗又是灌水,幸小小眉头微皱,也把手机跟怀里的台词本一起放到身后的小凳子上。 “是天气太热了吧,净棠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哦。”小助理一边扇风,一边星星眼道。 不用看就是个刚入圈不久的怀春小少女。 倒是幸小小看着男人即使是在化妆之后也掩饰不住的眼底青黑之色,不悦的板起脸来。她作为一个脾气不怎么小的经纪人,向来是对自己手下的演员有话直说:“明知道今天有重要戏份,昨天就不会好好休息吗?你的私生活我本来不打算插手太多,但净棠你也别玩儿的太过分,不然我会跟公司里如实汇报你的某些意外状况。” 闻言,林净棠微笑着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幸姐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本就是走后台才被硬塞给幸小小的小演员,如今靠着眼前这位经纪人的职业能力才在短短半年内混成了圈里的当红小生,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对他有了不满,他也只能应着。想到昨晚自己想要早些休息,却又被许航要求着做了两次,林净棠抿抿嘴,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行了,姐也不是故意唬你,你知道轻重就好。”幸小小也不是那故意为难人的性子,只拍了拍自家艺人的肩膀,努努嘴道,“好好休息着吧,趁着时间再记记剧本,天热,早拍完早解放。” 林净棠笑了一下,应一声好,便跟着小助理一起走到了树荫下的椅子边上。 “诶?幸姐这是你的手机吗?哇……虽然只是背影杀,但镜头里面的这两个帅哥的cp感也太强了吧!好甜蜜!” 小助理帮林净棠递过台词,就拿着刚刚压着台词稿的手机尖叫一声,花痴的表情陶陶然沉醉极了。 还不等幸小小反应,林净棠倒是先把头偏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手机中那张被小助理惊呼的照片。 “哦,这是我朋友公司的大老板。”被发现了照片,幸小小只能摊摊手,“这么优质的老板,咱们也就只能看看人家背影照了。” “幸姐,这是哪家公司老板?”林净棠见那身影眼熟极了,像是随意开口般问道。 幸小小从小助理手中拿回手机,想了想道:“就是那个最近势头挺猛的封氏吧,听说他们集团最近也有意发展娱乐影视行业,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跟他们公司合作。” “是吗。”林净棠笑了笑,眼睛定在幸小小的手机上,若有所思。 ### 封氏集团。 封择半倚在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手中顾瑀递给他的一份文件。 “其实公司早就有意向发展影视行业,如果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那我的态度是支持。” 支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封择合上文件,看向埋头在饭盒里的男人。 “……你没吃早饭?”不然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头也不抬,就知道吃,简直太不符合人设了好吗! 顾瑀闻言,终于从饭盒里抬起头来。他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稍稍擦了擦嘴,眯眼笑着,声音温柔极了:“这可是小择你第一次为我做的爱心午餐啊。” 爱心午餐? 怎么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不过也并不太过纠结这种小的遣词用语,因为封择如今都已经自己将男人对自己的自动称呼屏蔽了。 小择什么的,唉,喊多了都是泪。 正襟危坐,封择抿了抿嘴唇道:“你喜欢就好。” “唔,我很喜欢小择的午餐呢。”笑眯眯的,顾瑀起身走到封择身边,带来一股薄荷味的清凉感。他一手拿过封择手中的文件,另一只手却自然而然的揉上了青年柔软的发旋,“所以,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什么?”封择眼里疑惑了一瞬。 “以后的午餐,请你多多负责了。”眼睛闪亮的仿若黑曜,顾瑀眼里是说不出的期待。 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呆在家里也无所事事的样子,于是封择轻微地点了点头:“那早餐跟晚餐还是你来?” “当然。”顾瑀轻笑一声。 下午的时候,顾瑀在公司有个会,于是封择便第一次成为了会议的旁听者。看着平日里温柔体贴的男人在会议上变得杀伐果决又自信的模样,真的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虽然,顾瑀的这一面倒是跟上辈子相似不少。 唔,至少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场来看,这个男人的力量绝对不会弱于上辈子分毫。只是,封择还是有些好奇,这么个人不去自己创业,怎么就会进自己公司里安心坐起一个小小的职业经理人来? 是因为他的魅力太大吗? 下意识地推了一下眼镜,数据择的自恋时间到了。 会议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当顾瑀说出散会之后,太阳已经只能看到一个红屁股了。 “回家吧?”顾瑀整理好文件,暖声道,“今晚给你煮红枣排骨汤,据说这个很养胃。” “排骨汤吗?”封择想了想,缓缓开口,“那我们或许应该先去趟超市,买新鲜的排骨。刚好家里的水果也没什么剩的了,在一起买些。” 青年面无表情的讲着,顾瑀也微笑着倾听,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两人的身上,暖意洋洋的。 一旁,秘书小姐原本比平时放慢的步子,放的更慢了,甚至是她脚下的恨天高也只敢轻轻落下,不忍踩出声音,打扰自己眼前的一幕。 她看着会议室里的两个人,只觉得这或许就是许多人追求却总也求不到的那份岁月安然静好。 …… 西装被搭在肩上,手边的袖子轻轻挽起,露出有力的小臂,顾瑀推着车子,一脸笑意地跟在青年身边,看着青年一脸严肃地在超市中挑挑拣拣。 “苹果要吗?” “可以。” “那荔枝呢?” “这边的芒果也不错。” 两人一边交流着,一边推着购物车缓缓前进,不一会儿购物车中便被乱七八糟的蔬果摞得满满的。 其实说起来,封择对着偌大的购物商场,心底还是十分兴奋的。因为满打满算,这也只不过是他除了第一个世界之后,第二次再临商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购物商场里的区域很多,在挑选完新鲜排骨跟蔬果之后,两个人都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在商场里随意的转起来。 走进零食区的时候,封择手指有些痒,但碍于人设,他还是不得不跟零食们说了再见。而两人无意中进入了儿童玩具区,却是又让封择哭笑不得了一翻。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个世界中,当时还算是小孩子的自己对于满屋玩具的喜欢与渴望。也是第一个世界他获得了自己的第一只玩具熊。 唉,那边那只玩具熊好像蠢哆啊。 幽幽地在心底感叹一句,数据择的眼神在那只半人高的绒毛熊上面留恋了几眼,随后转过头去,平静的凤眸虚虚地眯起,掩下心头的一丝惋惜。 他的身旁,顾瑀推着推车的手一顿,唇角依旧微微勾着,只是眼底似有叹息划过。 ### “今天来我家吧。” 倚着车门,许航一手掏出打火机点燃手中的香烟,一手随意拨过一个电话。 “恩?没空吗?不是说这部戏马上就要杀青了吗?”似笑非笑着,许航吞云吐雾了一会儿,缓缓道,“别不是嫌弃我技术不好,所以背着我找被人了吧?诶,宝贝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啊。” 嘴上似是调笑,但他眼中可见的却是一片冷漠。 “行,晚上见。” 终于说动了话筒对面的人,许航满意的勾勾嘴角,掐灭手中的香烟,正要上车,却见对面走来两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手上推着购物车,正侧着头正笑着跟身边人说话。而他旁边,神色淡漠的青年人脸上却是认真又严谨的模样,严肃的表情更像是在听讲座或是会议。 “……阿、择。”颤抖了声音,许航突然睁大眼,手脚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上前猛地抓住了青年男人的手臂。 封择被男人陡然这么一抓,眉头一皱,正要用力甩开,却不想正对上眼前男人熟悉中又带了几分陌生的英俊眉眼。 “许……航?” 他的声音稍有停顿,直视着男人的目光中,平静里却掺杂了太多的复杂意味—— “好久不见。” 第41章 大‖‖‖41 喂,你能先把手松开咱们再好好说话吗? 见身后男人紧抓着自己的袖口不放,封择的内心是极为抗拒的。 虽然说在原剧情中,整个故事都是围绕着主角攻对主角受狂轰滥炸的追求而展开,经历过胁迫交往,磨合相处,先虐后甜,再虐再甜之后,两位主角才最终走向了幸福的圆满大结局。 但跳脱出两个主角之外的角色中,不得不说主角攻许阔的弟弟许航,也就是现在站在他身后拉扯着自己胳膊的这个男人,却是故事里极为关键的一个存在。 许航在原剧情中出现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他的大多数存在感都仅限于当主角攻逼迫主角受跟他在一起时,主角受便会拿出—— “我爱的人不是你,是许航!许阔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跟“虽然,你把我从许航的手里抢过来,但我的心却从不属于你!”这种话,来与主角攻进行一场又一场的你虐虐我,我虐虐你,然后我勉为其难先原谅你,你也勉强将就一下我,最后双方和好如初甚至是感情更进一步这样的套路剧情。 而至于许航本人,其大概就是充当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在林净棠被原主在网络上大肆曝光其不雅照后,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受损伤,故而选择主动出国发展,并扬言让主角受等他回来。 正是这样的行为,使得主角受一直对其还抱有微妙的希望。 但在舆论的压力下,失去了许航这把“保`护伞”的主角受,也因此一蹶不振,黑料频生。也正是因此,原剧情中才有了主角攻趁机“英雄救美”,力挽狂澜压下整个社会舆论,帮其洗白,并以此作为报恩的条件,让主角受待在自己身边。 ↑噫,如此看来,许航此人简直就是在整部小说中深藏功与名的渣男配。 然而就是这个渣男配,也比自己的这具身体的炮灰命好太多,虽然在原剧情中,主角攻许阔为了防患于未然,早早动用势力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阻拦在国外发展并使其碌碌过完了一生,但人家至少没跟自己这具身体的原角色一样丢了性命。 所以说,有对比才有心塞,来自炮灰对渣配角的羡慕嫉妒恨不要太强烈哟! 不过即使刨除炮灰跟男配的身份,封择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感官还是好不起来,即使他长有一张堪比主角光环的帅脸。 原剧情是围绕着主角攻受展开,所以记录的是他们一生的爱恨情仇故事。而脱于剧情之外,所有的角色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丰富多彩的生命轨迹。而对于与许家兄弟一起从小长大的原角色来说,其实在二十岁之前,他与许航之间的感情是要更多的亲密于跟许阔之前。 至于在二十岁后…… 封择的眼神一暗,腕间一个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男人的手掌下抽开。 他嫌弃这个男人的触碰太过恶心! 手里落了空,却还存留着对方细腻肌肤下的温热,许航抬眼看青年五黑额发下衬得愈显白皙的精致眉目,颜色浅淡却似乎无时无刻不紧抿着的唇角,还有那镜片背后流露出的复杂之意,略有失神。 可听闻青年只一句淡漠无比的“好久不见”,却又让他的心间恍若针扎。 他们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 从那次意外之后,他就不知如何再去面对这个曾经可以让他为止放弃一切的青年。 他一度毁了这个人的整个世界,更是差点毁了他的一生,可他不是故意的,可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而每每意识到这一点,许航只觉得心间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动气,生也难安,寝亦难眠。 有些过错,终究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了的。 不知道是怎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许航只觉得过了很久,才听自己出声道:“好久不见了,阿择。” 青年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极为客套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国的?” “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恩。许伯父最近身体可好?” “挺好的。”面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见青年对自己始终无动于衷,许航握了握拳,却最终化为心头沉甸甸的无力感。 他想问问青年这几年过得好好不好,可还是没能有勇气问出口。 “小择,买的冻饺有些化了,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跟这位……”似是被困扰了一下,顾瑀突然笑眯眯的开口道,“还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许。” 沉默了一瞬,许航这才将注意放到一直站在青年身旁的男人身上。 虽然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身为同类的气息却不难让他感受到,这是一个披着温柔皮囊却充满了霸道与野心的男人。 瞳孔一缩,他的眼里充满了警惕。 顾瑀对此只是继续笑着,并转头对青年体贴道:“那小择你跟许先生先聊,我去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封择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 让他跟许航单独呆儿一块开玩笑!他真心怕自己跟这个男人再聊下去,会忍不住出手打爆男人的脑袋! “唔,可是这位先生似乎有话跟你讲,我在这里也是打扰呢,”像是想到什么,顾瑀突然附身凑到青年耳边,笑声道,“放心,如果待会儿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我一定会及时赶到你的身边。而在这之前,你不妨跟这位先生先谈谈?” 男人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喷尽数洒在耳侧,和着淡淡的薄荷味,封择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的可以。 他智商不低,显然听明白了顾瑀话中带话的意思,想到黑夜中男人仿若变魔术般的突然出现,跟那纠纠缠缠的一吻。青年愣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也不禁染上淡淡的绯红,一记冷漠的眼刀甩到顾瑀身上,却又偏偏带了些嗔怪的味道。 对此,顾瑀只是闷笑一声,摸了摸鼻子,然后推着购物车走开了。只是临转弯的时候,他还跟青年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封择对此也是气的不行。 果然,说好的温柔体贴就是假像! 欺负他没表情是吧!欺负他不对着主角攻就话少的人设对吧! 心头来气,数据择自然对身边单杵着的许航更没什么好态度了。 只是皱着眉看了男人两眼,青年便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简单来说就是——丑拒。 而许航眼见了青年跟另一个男人间的亲密互动,不知为何,心底一股邪火就刷得冒了上来。即使他无比清醒的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与青年发生些什么,但他却也不能忍耐青年会跟另一个陌生男人走到一起! 思维有些扭曲起来,许航脱口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你喜欢的是男人?!”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封择心间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他看了男人一眼,淡漠的面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我喜欢男人。” 停顿一下,似乎是在重新打量着男人,随即,青年又缓缓开口道:“可那又怎样?” 关你屁事?吃你家米了啊,语气那么冲! 第42章 大‖‖‖42 “可那又怎样?”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淡漠与随意,仿佛对于青年来说,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对于青年的性向,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他是没有任何身份去置喙的。 许航强心底的那股邪火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扣住青年的肩膀,转身将他压在自己的车门上。 “许航你想干什么!” 负一层的购物大厦停车库中空旷极了,封择眼里闪过一道诧异,厉声道。 顾瑀快回来救场啊喂,许氏兄弟轮番上阵欺负人啦! 面对着青年的挣扎与抗拒,许航双眼眯起,凑近青年的面前,轻声道:“阿择,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难道你想让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吗?” 伯父伯母?在天之灵? 心头颤动了一下,封择挣扎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的身心像是一只大掌紧紧束缚住,几乎灭顶的悲伤忽然从心底涌起,崩溃到无法控制。 “砰——”一拳毫不留情地向朝自己面前打去,带着风声呼啸地从许航的脸上擦过,一声闷哼响起,被打的倒退两步的男人捂着自己的脸颊,睁大了眼的看着青年。 封择依旧还是后背贴在咯人的车门上,他的手紧紧攥着垂在身侧,指关节几乎泛着白。 许航被揍了一拳,被邪火掌控的神智顿时清醒过来,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心中陡然升起不安:“阿择,我刚刚……不是故意提起伯父伯母的。” “呵。”沉默了一下,低垂着头的青年忽然轻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冷意,“还有什么是你许航不敢提的事?”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再见到你,大概也能跟你心平气和的聊上两句。” “但事实证明,恐怕是我想多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只能让我觉得恶心与愤怒!” 许航瞬间煞白了脸,他嘴唇抖动着,却最终只能捂着被打的脸颊,愣愣的站在原地。青年下颚抬起,用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盯着他看,蓦地,原本平静无波的一张脸上,却慢慢地笑了。 只是这笑意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与讽刺。 “阿择,别笑了……” 捂住眼,许航的脸色难看到发青。 “为什么不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笑的吗?”冷笑一声,封择轻声开口,“许航你知不知道,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求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封择止住笑,声音里似有空茫,“你是怕去知道,曾经的我有多恨你吗?……是啊,凭什么同一场车祸里,我的父母双双逝世,而作为肇事司机的你却独独活了下来?” 许航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是徒劳。 “在听说你出国消息的时候,我真他妈想拿把枪跟着你到国外,先杀了你,然后自杀。” “阿择……” “别喊我!”红了眼眶,青年狠狠地盯着男人,声音略有沙哑,“要不是我爸妈在世时视你为半子,要不是你重病中的母亲对我的苦苦哀求,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 许航看着青年,目露悲痛:“当年我……” 他想解释些什么,可这迟了整整五年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处? 当年错一开始便在他,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话一开口便被青年毫不留情的打断,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眸子,许航只听到青年说:“许航,这么多年我大概选择的只有忘了你这么个人,不然我不保证不回去恨你。你恐怕不知道,当年那个是你为亲兄弟的封择,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所以……也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站直了身体,俊秀青年的身子挺拔地宛若一棵临崖而居的松柏,轻蔑而冷漠地俯视着万物。 踉跄着倒退两步,许航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拉扯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封择看着他,默不作声。 “滴-滴-滴-”的喇叭声忽然在车库中响起,一辆银色车身的车子从拐角处转过弯来,在两人面前停下。 车窗放下,露出顾瑀那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孔来。 “聊完了?”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攥起的双手上,笑意淡了些,轻声道,“我们回家?” ### 餐桌前。 顾瑀一脸担忧地伸手将封择的酒杯一把夺过:“别喝了,你胃不好,少喝点。” 酒是顾瑀前段时间托人带回来的干红,口感上佳,度数不高但后劲十足。虽然当时放在家里的时候,男人是存了那么点儿暗搓搓的小心思。但如今看着心情低迷,还一直欲往嘴里猛灌的青年,顾瑀心间却是绵密的疼。 鲜艳妖娆的色彩在酒杯中轻轻荡着,封择迷茫了一下,就要往回夺。 手“啪”的一声打在杯壁上,红酒杯斜斜地歪过去,酒液蜿蜒地滴淌在青年白皙的十指手心。 封择的酒量并不好,但被原角色强烈悲伤与愤怒心情影响到的他,只想着古华国人口中的那句“举杯消愁”。 唔……喝醉了的话,就不会那么难受的吧? 人类之间的感情真是难以理解,既然原角色把亲情看的这么重要,又为什么会克制恨意,容忍下几乎是直接害死自己亲生父母的元凶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母? 恍然大悟了一下,数据择又心道,如果是他的话,有人敢伤害他最重要的人,他肯定会把对方轰成渣渣好吗?!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着,脑海里也变得一片混沌。封择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餐桌布,咦?怎么变成两个了?还有那道排骨汤,顾瑀原来是分了两碗装吗? 可是他们喝不下那么多啊…… 胃部忽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封择捂住嘴,陡然弯下腰,却只是干呕了几下。 “小择,来,伸手。”顾瑀从洗手间拿着干净的毛巾走出来。 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封择脑袋一当机,只觉得耳朵要怀孕了。脸上蓦地露出一个傻笑,他忽然伸出手,扒住了面前人的衣襟。 “怎么了?笑什么这么开心?”顾瑀温柔地笑着,顺势搂住青年,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衬衫染上点点红晕,只轻轻掰开青年的手指,仔细地给他擦干净手心的粘腻。 也正是掰开青年手心的一瞬间,顾瑀才发现,青年的手心中竟是被指甲掐出了许多月牙模样的淤痕,心头一阵疼惜,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青年的掌心,眼里闪过一道暗色。 大概是毛巾经过了冷水的冲洗,刺激的手心有些凉意,封择不自觉得皱起眉,藏在镜片背后的狭长双目里闪烁着懵懂的色彩,看起来无辜地像是个不知事的小孩子。 双手稍微挣扎了下,他又似是对自己半趴在男人怀间的姿势不满意了,青年忽然咬了咬嘴唇,睫毛微微轻颤着。下一秒,他的臀部微抬,待找到一处柔软温热的更靠近男人身边的地界,便一屁股凑坐了上去。 “嘶……”顾瑀倒吸一口气,被青年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一手搂住青年的腰,只觉得下`身渐渐涨紧了。 “乖,别动啊。” 耳边是温柔的话语,封择亲密地趴在男人颈间轻蹭,鼻尖是好闻的薄荷味。 ... 第43章 大‖‖‖43 封择迟缓地感到大腿处有硬物硌得慌,动了动屁股,发出一阵不愉快的轻哼。 “别动。”掐住青年的腰肢,防止他继续动作,顾瑀眼底像是蛰伏着一只凶兽,平静下却酝酿着风暴。 “放开我……”嘴里像是含着口水,吞吐的声音有些不清不楚的,对一切毫无所知的青年只用手拍打了两下紧箍在他腰间的大掌,发出两声清脆的啪啪声,抱怨道,“难受死了。” “很难受吗?”顾瑀低下头颅,与青年额头贴着着额头,轻声道,“那我们换个舒服的姿势,好不好?” 话音一落,他便放开双手,捧住了青年的脸,吻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餐桌上的饭菜不知何时换了花样,红酒杯滚落在餐桌一侧,蜿蜒出靡丽的痕迹。领口微敞的青年就这么半身躺在略带冰凉的素色桌布上,像极了一道美味的餐点。 腰身硌在桌沿边,青年迷茫的双目瞬间瞪大了一瞬,来不及思考便伸手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但他无力地反抗却更像是羞怯的邀请一般,只让男人更用力的在自己的唇间辗转碾磨。 “唔……”后背好凉啊。 恍惚中,一声细微的哼声从青年的嘴角倾泻。顾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闭上眼更轻柔地细细亲吻着青年略显单薄的唇瓣,偶尔坏心眼的咬两口,只为听一声那像极了撒娇一般的轻哼。 小腹灼热,男人更加亲密地贴紧了青年的身躯。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透过夏日单薄的布料,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空气里挥散着醉人的酒香气,顾瑀的吻也渐渐不再止步于单纯的唇瓣辗转。 轻柔又霸道地捏住青年的下颚,即使换了一个世界,却依旧不能阻拦这个男人对身下青年那深深的占有欲。像是练习了无数次,他轻咬青年的双唇,而后用舌尖撬开青年略有拒绝的牙关,细细地吻过青年带着香甜酒气的口腔,而后锁住那一方推拒的舌尖,引`诱,缠`绵,拉扯,吮`吸…… 唇舌相互交缠着,混着津液发出啧啧的声响,听的人脸红心跳。 封择不由地被男人高超的吻技吻软了腰,待男人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己,憋紧的胸腔终于获得了自由,他急促又剧烈地喘息不停,眼角浸出了一丝生理的泪水,银边的眼镜上晕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挡住了满满的波光潋滟。 顾瑀抬眼看着,嘴边发出一声轻笑,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了。 “这样舒服吗?”他问。 封择微眯着眼不出声,只是优美的脖颈向后仰着,小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呵。” 再次低下头,顾瑀细细吻着青年的唇,一路向下滑至那处微微颤抖着的喉头,恶劣地轻咬一口。濡湿的触感刺激着青年混沌的脑袋,轻微的刺痛更是让他忍不住轻哼。 甜腻的声音在餐厅里悄然想起,美味而又撩人心弦。 ——[拉个小台灯]—— 虽然很想将怀里的人就地正法,但顾瑀还是不忍心在青年醉酒后与之发生更多的关系。赚足了便宜,落下几个颜色暗红的小草莓,他匆匆解决掉自己的生理需求,随后抱着封择回到主卧,替他换下衣服。 浴室里,花洒哗啦啦的喷下水花,响起一室水声。 黑漆漆的卧室里,原本安静埋在被子里的青年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 “咳咳,咳咳咳——” 明亮的公寓里,林净棠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掐着嗓子站在盥洗台边,弯下腰一阵干呕与干咳。 “你他妈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脸色难看的靠在门边,许航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起一根香烟。饶是谁在跟人上`床的时候差点被人吐一身,那感觉都不会好。 至少他是差点萎了。 沉默着并未回答身后男人的话,林净棠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打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过来。 今天是他新剧的重头戏,拍完之后便跟杀青差不多了。幸小小是资深经纪人,于是为了让他最后再跟剧里的几位主演还有导演多拉些关系,所以便安排了一场由他请客的聚餐。 他的确喝了不少,但却没想到许航今晚会约他,而且还是在他喝了那么多的情况下,硬是要让他帮他含。 唇边露出一个苦笑,林净棠透过玻璃镜里看着自己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绝望又有些愤恨。 指望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一丝疼惜与爱怜? 简直就是笑话! 林净棠,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连做`爱时候脸都不能露的替身罢了! 陡然捂住水龙头,水压透过直缝细细地飞溅出来,林净棠怔怔的看着,忽然笑了。猛地一用力,指尖划过难听的声音,泛着银光的水龙头就被男人这么用力掰了下来。 水花四溅着,没了水龙头束缚的水柱四散喷涌。 一旁,许航皱起眉头,看着林净棠手里的银白色水龙头还有指尖流出的淡红色血丝,他赶忙扔掉指尖夹着的烟头,上前握住青年的手,大声喊道:“你他妈疯了?!” 恍惚着,林净棠抬起头来,混着酒意上涌,他盯着男人似有的担忧的眉眼,蓦地勾起一抹浅笑。那笑意里带着丝丝缠绕的媚意,让许航心头一动。 “许航,你爱我吗?” 清清亮亮的声线像极了白日在车库中那人淡漠又平静的腔调。 目光颤了颤,许航抚摸过青年的唇角,轻声开口:“爱啊……”他的阿择,又怎么能不爱呢? “那……吻我好不好?” 双手攀上男人的颈间,细碎的刘海遮挡了他的双目,林净棠眼角上挑,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那仿佛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的目光,嘴角勾起的笑意愈发甜了。 感受着男人肆无忌惮地驰骋,铺天盖地的快`感与痛意在身体里涌动,林净棠安抚着身上的男人,嘴角一直保持着浅淡的微笑。 “许航,爱我吧……” 一声叹息回荡在空旷的公寓里,面目平庸却透着媚意的青年目光呆怔地注视着天花板。 他想,许航,很快的,你这辈子爱会我,也只能爱我了。 第44章 大‖‖‖44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里,眉目深刻的男子率先从睡梦中醒来。 顾瑀睁开眼,清晨柔和的阳光浅浅地照在青年如玉般安详的睡颜上,他静静地看着青年略长的黑发虚虚地遮住了清秀漂亮的眉形,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在眼睑下透出一片小小的剪影。睡梦中的青年褪去了白日里的严谨与沉闷,挺翘的鼻尖微微皱起,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喉咙中似是发出了一阵细小的呜咽声。 凑近了看,却见青年淡粉色的唇瓣轻启,而后伸出小巧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眼神一暗,顾瑀的目光落在那透着水润色泽的饱满双唇上,轻笑一声,他挨过头去,蹭了蹭青年秀气的鼻尖,随后像是巡视领地的雄狮,将青年丰润的唇瓣含住,清浅地将粉色亲吻至深红。 半梦半醒见,封择只觉的鼻尖微痒,而后像是被人夺去了呼吸一般,用手胡乱拨楞着,摸到身前的人柔软的细发,还以为是那只被楚绡买来陪他睡觉的毛绒玩具熊。带着未睡醒的鼻音,他的声音像是天真的稚童,绵软又乖巧:“蠢哆乖,我抱着你睡哦……” 蠢哆? 哭笑不得的看着青年平静甜美的睡颜,顾瑀小小的掐了一下青年的鼻尖,又吻了吻他的唇角,小声道:“难道我还不如一只玩具吗?” 可等他说完,自己先却愣住了。 脑海里似是在那么0.01秒的时间里划过许多熟悉的片段,但一晃而过又无法捕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男人只是笑了笑,暗想是自己最近工作太忙,所以出了幻觉。 …… 封择醒来的时候,身上的力气似是被抽空了一般,恹恹地揉了揉眼,感到嘴唇上有些诡异的刺痛感,他轻轻摸了一下,感觉好像是被蚊子叮了个包。从床头柜上摸索到眼镜架在鼻梁上,他踢踏着拖鞋走进洗漱室,目光落在一块被半湿半干的浴巾上,动作停顿了一下。 卧槽卧槽卧槽! 数据择内心一时疯狂刷屏起来—— 哪位神仙快来告诉他,其实昨晚自己醉酒后什么都没发生,所有一切的过火行为都只是他脑补的一场春`梦,那个被顾瑀压在餐桌上喊个不停的小妖精不是他!那个被顾瑀随意哄两声,就老实帮男人泻火的小妖精也不是他啊喂!!! 他、他、他明明是个和谐好数据,怎么会变得那么污呢?! 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合着宿醉后恍惚的状态,面无表情青年站在洗漱台边,透过玻璃镜一眼便看到了脖颈间细细密密的红色痕迹。 “……”我可以解释说这都是被蚊子咬的吗? 轻咬下唇,唇瓣上立刻有过微微刺痛感,青年饱满的水润的双唇张张合合,最后吐出几个字来。 “顾瑀你个老、流、氓。” 趁他喝醉占他便宜什么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特别热血沸腾呢!╭(╯^╰)╮ 爆红着脸刷牙洗漱,又回到房间里换上一套能将所有痕迹掩盖住的衬衫,封择出了卧室,一脚刚踏进客厅便闻到阵阵面包的清香。 围着卡通围裙的男人一如往常地在厨房中忙碌着,只不过今早似乎格外的紧张,便是连早餐的时间,男人的手机还连着耳麦,跟什么人迅速通话。 竟然是迷蒂语呢。 封择歪头想到。 按掉手机,端起煎好的鸡蛋跟烤好的面包,顾瑀转身对上穿着立领衬衫的青年,先是愣了一下。 “小择早上好。”他笑着说。 青年的皮肤十分白,纯黑色的立领衬衫更是将他白皙的脖颈与小巧的喉头衬得更加性感惑人。只是可惜了他一早特意留下的痕迹…… 略带遗憾地在青年的脖颈处流连,顾瑀含着笑,先将早餐摆好,又伸手将青年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昨晚……” “昨晚我睡得很好。”青年手中抓着一片面包,面无表情道,“醉酒后,真是麻烦你的照顾了。” “啊……”顾瑀凝视着他,瞥见青年耳根下蜿蜒而起的红晕,也不戳破,只是加深了笑意,“其实一点也不麻烦,醉酒后的小择十分乖巧呢。” 至少比现在坦诚多了。 男人心道。 …… 忽略掉被顾瑀紧盯着,硬是饮下的半杯牛奶,两人平静又气氛和谐地用过早餐。在厨房收拾好餐具,封择只听见顾瑀的手机在餐桌旁边响了起来,见男人正回了卧室里换衣服,他擦了擦手,看到手机联系人是秘书小姐。 沉思了一下,他按下接听键,就听秘书小姐那充满活力的声音穿过话筒:“顾经理,您看中的那部小说的影视版权昨晚通过交涉已经被公司里拿到手里了,李导跟刘编那边的团队也已经都联系上了,只是资金这方面公司里还不太确定具体的投资金额,需要您的参与跟封总的签字……” 平静地“嗯”了,封择看着从卧室走出来的男人,举了举话筒道:“我跟顾经理已经知道了,现在是七点二十四分,我希望在八点准时,能让顾经理看到你的资料整合。” “封……封总!”话筒对面的秘书小姐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的天,她都知道了些什么?!经理跟总裁同居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带感! 心下激动,汹涌澎湃,秘书小姐握着话筒一时结结巴巴起来。 不理会话筒里语言开始混乱的秘书,封择干脆利落的挂掉电话,将手机重新递到顾瑀手里。 “版权拿下了?”看着联系人栏里显示的来电人,顾瑀毫不介意地笑道。 封择点头,推了推银边眼镜问:“怎么会突然考虑到翻拍网络小说?” 顾瑀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笑着:“唔,机缘巧合吧。” 看得出男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封择明白自己本身秘密就不少,以己度人,他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子,只是又好奇问了一句:“你买的这部小说叫什么?” “恩……好像叫《逆仙》。”顾瑀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 “仙逆?” ——什么?他没听错吧,竟然是《逆仙》?! 数据择一时愣住了。 真的要说起来,《仙逆》可是原剧情里,许阔为了林净棠的星路,特地为他买下版权翻拍的一部影视剧,也正是因为一部《逆仙》,林净棠才完成了由当红偶像派到实力演员的完美转型,也奠定了他之后向着大荧幕进军的基础。 可现在……顾瑀竟然把《逆仙》的版权给买下来了。 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男人,封择心底倒是开始好奇了,如果再没有许阔的插手,主角受林净棠还能出演这部剧的角色吗?更或是说,他的星路,还能那么顺利吗? 不过话说又回来,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许阔的消息了。 只是不清楚,男人的腰伤有没有好一点?他还可记得那个黑漆漆的夜里,男人被顾瑀用什么力道推倒在楼道的拐弯处,好像是后腰被撞了个正着…… 唉,想那一晚虽然黑了点,但身为主角攻的男人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出楼道,看起来也着实太可怜了点。 默默为他点个蜡好了,数据择没良心的幸灾乐祸了。 ### “你说这部剧是封氏投资并且自己组建的班子?” 林净棠靠在沙发上,听着幸小小给自己强调眼下剧本的重要性。 “是谁的投资这并不重要,”幸小小手里拿着剧本,正襟危坐地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严肃道,“重要的是,你之前走是偶像派,虽然吸引了一波粉丝的支持,但长此以往却只能会受到限制,而眼下这部剧本对你的转型刚好合适。” “一个看起来特别苦逼的复仇男一号?”林净棠撇撇嘴,神色虽然足够温和,但眼底却闪过不屑。 “对。”幸小小点头,“虽然这个角色可能并不太过讨喜,但需要展现演技的地方却并不少,对你来说也的确足够了。” 看林净棠不太高兴,幸小小的秀眉也微微拧起,将剧本扔在茶几上直言道:“以前的剧本随你挑,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下周三是封氏的试镜,你好好准备,一定要将角色拿下。听说星辉现在热捧的那个罗谧也对这个剧本很有意思,所以你明白了吗?” 一听到罗谧这个名字,林净棠脸色微变,看着茶几上剧本封面上印着的“封氏”字眼,只觉得心头有股莫名的情绪不停翻涌,似要将他吞噬干净。 “我明白了。”嘴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林净棠心间顿时也有了计较。 第45章 大‖‖‖45 封氏大厦,三层079号房间中。 “你得听我的,这部分剧情能考验到演员的张力,为什么不用?!”导演李生“啪啪啪”地甩着手里团成圆柱状的剧本,脸红脖子粗地低吼。 刘编剧是个三十多岁的知性女士,对此只是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我选的这个是剧本里最经典的桥段,又怎么没有考验到试镜演员的张力了?你又为什么不肯用?” “那个桥段的设计太复杂,如果演员没有太好的迅速入戏能力,只会浪费时间!” “哦?那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一大群视镜的小明星都没这个能力咯?哼,要是这样,这男一号还不如投资商直接内定好,反正都是些半吊子演技,还能省我们不少力气!” “入戏速度跟演技能有什么关系?!你别把事情扯远,反正我跟你说,你得听我的……” “……” 正襟危坐的坐在评委嘉宾席上,封择百无聊赖地看着编剧跟导演两人为了确定男一号这个角色的试镜片段而进行的一场撕逼大战,看似冷静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到底要挣到什么时候?心里烦躁的冒起一个“凸”,数据择开始后悔因为太过好奇所以跟着顾瑀来了视镜现场。 身边人突然递过一杯白水,封择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坐在自己身边,好像是对边上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的男人,伸手接过杯子。 “很有趣吧?”顾瑀凑在他面前道。 有趣?莫名其妙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封择用“你在逗我吗”的眼神回看他一眼,轻声道:“太过聒噪了。” “唔。”耸耸肩,顾瑀不可置否。 他算得上是了解青年,像是他现在轻微皱起的眉头便意味着他开始不高兴了。不过男人在公共场合中的形象从来都是认真而又严肃,即使旁边的两人再吵,只要不是涉及到某些敏感问题,青年想来都会容忍下来。 想到青年在家中的放松姿态,跟醉酒后懵懂惑人的模样,顾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觉得青年着实可爱到了极致。 “好了。”坐正了身子,顾瑀拍拍手,神色温和地打断了导演跟编剧只之间的争执,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两位挣了这么久也没出结果,只怕要让外面的演员们等急了。唔,这样好了,封总之前也看过剧本了,不如就让他来替我们选个角色?” 说着,顾瑀偏头对着封择眨眨眼。 恶意卖萌是可耻的,不要以为你长得帅就能随时放电!要是带坏了正值小少年,信不信华国jc叔叔分分钟请你喝茶啊喂! 耳根一红,封择下意识地回瞪一眼,却全然没有发觉自己那掩在镜片下的狭长双眸里流露出的嗔意。 推了推眼镜,遮挡住自己对着男人的视线,封择轻咳一声,冷静的开口:“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距离说好的视镜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话音一落,只见刘编剧跟李导面面相觑了一下,双双从斗急了眼儿的状态成功找回理智,然后沉默地怂在了青年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强大气场之下 #大总裁的身份真是开了挂一样的存在呢!# 满意地在心里对两人“识趣”的表现点点头,封择继续平静道:“剧本我仔细看过了,不如就选择男一号在五角山下遇到梦魇(yan三声)怪的那一段吧。” “梦魇怪?”李生先是愣了一下,又猛然拿手里的剧本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我怎么没注意想到这块剧情,好好好,封总说的好,就用这一段儿,小刘你这下不许跟我杠了啊!” “我也没说不行啊。”刘编剧翻了个白眼儿,摊摊手表示赞成。 在《逆仙》的剧本里,男一号在五角山路遇梦魇怪的剧情是全剧的重大转折。而在原剧情中,主角受虽然被作为投资商的主角攻内定为了男一号,但为了突显自己的演技,所以依旧去了仙逆剧组的视镜现场视镜男一号。 当时,剧组便是选用了这一段的剧情。 手指曲起倒扣在桌面上一下下的规律敲击,封择放空了双目看着一个个小演员们满心忐忑的走进房间,却又被导演跟编剧在简历下打上大大的“x”。 亏着他还觉得前面有几个表现的还不错,却又被李导批评的一无是处。 果然,干什么行业都不容易啊。 “下一位,027号。”场记大声在门口喊道,“028号准备。” “各位老师,导演好,我是027号林净棠,今天试镜的角色是顾平生。” 温润的嗓音含着一种淡淡的性感优雅,仿若上好的佳酿,令闻者心醉。 “天呐,这不是代言charry品牌的那位吗!” “他竟然来视镜男一号,可是总觉得他更适合温柔体贴的男二呢!” 有几道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阵阵惊呼与惊喜。封择抬起眼,秀气的眉毛轻挑,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色彩。 对面,面目稍显平庸的青年人正谦逊地笑着,朝众人微微鞠下一躬。 “封总好。”林净棠道。 “恩。”封择点头。 空气中,两人的视线迅速交织了一瞬,而后各自瞥开闪开。 “恩?”顾瑀坐在一旁,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地去看一眼身旁的青年,却只见青年银白色的眼镜框反折出冷漠的色彩。 第46章 大‖‖‖46 “开始吧。”李导清了清嗓子道。 他对这个略有名气的小演员还有颇些印象,知道他是最近在圈里红得很快的一个新人,出演的几部剧收视率都十分稳定。只是低头看一眼手下压着的简历,李生的眉头微皱,心下却同样担忧,一个惯演偶像剧的偶像明星,他的演技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吗? 一张惨白的面孔猛然在眼前放大,双目赤红,表情空洞而僵硬,顾平生抓着包袱的手指根根紧绷到苍白的颜色,呼吸不能——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父母那被妖怪斩断齐根斩断的十根手指,与被残忍拔下的口舌唇齿,他们嘴里含着鲜血,落下滚滚两行热泪,匍匐着地向自己爬来,如深渊的恶鬼,欲将他一同带往那未知的地底深处。 “不——!”瘦弱的青年人大吼一声,额头青筋凸起,悲痛欲绝,双膝陡然下跪。 “桀桀桀!”梦魇怪睁着他血淋淋的眸子,看着青年逐渐崩溃的心神,忍不住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发出一阵怪笑。很快的,这个看起来就十分美味的凡人就是他今天的开胃大餐了。 拖着枯槁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青年,梦魇怪伸出爪子直逼瘦弱青年的心脏,谁料,暗变突生,陷入梦魇的青年竟是猛地出拳,一脚将他狠狠踢飞。 痛呼一声,梦魇怪捂着肚子,感受着那一股烧心挠肺的灼热,嘴里发出痛苦的“哼哧”声,眼里也泛起一阵浓浓的惊惧。 不对!他不是凡人! “好!”李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见眼前的青年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攻击的姿势,连忙道一声,“林净棠是吧,恩,不错!很不错!” 至少人物性格什么的都把握的十分到位,虽然踢飞的动作有些不太连贯,但这个只要勤加练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旁坐在评委席上的封择也点了点头。 不愧是被世界钟爱的主角受,虽然目前看来他的演技在有些地方的确生涩了一点,但对于角色的神韵的把握却并不属于老牌演员。 “封总,顾经理,还有刘编剧,你们觉得怎么样?”这时,李生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询问起了其他人的意见。 “恩,性格拿捏的不错,你很有前途。”刘编剧肯定道。 “不错。”封择推了推眼镜,端着高冷的架势说。 倒是顾瑀慢了他们一步,笑眯眯地开口:“林先生可以回去听消息了。” 又是一鞠躬,林净棠顺了一下耳前的碎发,对着顾瑀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迈着优雅的步子出了房间。 “这小子很不错啊。”李生看着林净棠走出门去,对着身边众人感叹了一句。 封择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他的余光注意到顾瑀手下的简历,分明看到男人在林净棠的简历上划了一个“x”。 眉梢轻佻,只见顾瑀笑意未减地看向自己,耸耸肩道:“虽然觉得还可以,但是他并没有达到我们需要的标准,不是吗?”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让一直在喋喋称赞林净棠的李导一时卡住了嗓子。 “好了,下一位吧。”强忍着心头的幸灾乐祸,刘编剧抿了抿唇,喊了一声。 “导演好,评委好,我是028号视镜人,罗谧。” 有着阳光笑容的帅小伙一站到众人面前,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瞬时秒杀了一众在场的女性工作人员。 “罗谧?”低声喃喃了一句,封择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眯起,透出些许锋利来。 这个人不就是他刚一穿越进原角色身体时,跟原角色做下交易的那个小明星吗?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人竟然还是跟主角受竞争起了同一部电视剧里的男一号。 说起来,罗谧作为原剧情里主角受成名前期时的宿敌,演技能力跟林净棠也是不分上下,甚至这个青年因为出色的外表与开朗的性格,更是隐隐压了主角受一头。 想到这一点,封择的心底愈发好奇起来,若是没有了主角攻许阔的掺和,那《逆仙》这部剧的男一号又到底会花落谁手呢? 像是彻底遗忘了两人之间的糟心交易,他坦然的对上那张散发着青春张扬的脸蛋,平静道:“你可以开始了。” …… 惨白的脸,赤红的双目,还有惨死的双亲! “不——!”青年痛苦地跪倒在地,神色茫然中带着些微的挣扎。 “嘀嗒”一声,一滴泪落在深褐色的泥土里,仿若开出的一朵血花。 梦魇怪桀笑着靠近,只将弱小的青年当做美味的盘中餐,却不料猛然被青年一脚踹开。 月光染上了血的痕迹,青年在一片漆黑中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不对,梦魇怪看着青年在黑夜中闪烁着明亮光芒的双目陡然大惊,他不是凡人! …… 罗谧的演技的确不比林净棠差劲,甚至因为他的长相,要为他的整段表演加分不少。 看着李导跟刘编剧等人纠结的神色,封择手里拿着笔,斟酌再三之后在罗谧的简历上画了个“√”。 顾瑀坐在封择的旁边,见青年笔下驶出的轨迹,他眨眨眼,同样在简历上画了一笔。 “喂……”你这也太随意了吧! 男人的动作显然没能逃出封择的余光,侧过头瞪了顾瑀一眼,他却感到有一阵灼热的视线也在盯着自己。 ——是罗谧。 眉头浅浅地皱在一起,封择对上青年人灼热的目光,心下有些不悦。 “罗先生可以回去听消息了。”他开口道。 “谢谢封总。”罗谧灿烂的笑着,只是眼底却不见得有多么真诚了。 出了视镜的房间,罗谧的经纪人迅速迎上前去问道:“表现地怎么样?” “就那样呗。”结果小助理递过来的白水,罗谧喝下大半杯,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封总竟然纡尊降贵地来看这部剧的男一视镜,倒是难得了。” “封总?”经纪人愣了一下,“那不是上次你……” “没错,就是他。只是我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公司总裁竟然也会食言。”感叹了一句,说不出是嘲笑还是抑郁居多,罗谧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捏成了一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神色阴沉下来。 “小罗,你想干什么?”经纪人心知自家艺人的嫉恨心有多强,不禁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能干什么?” 走廊上,罗谧笑着跟站在不远处的林净棠对视了一眼,复又开口道:“封氏总裁我这种小艺人自然是惹不起了,不过……林净棠嘛,我倒是要跟他好好玩儿玩儿了。” 想到自己存在电脑中的加密文件,罗谧脸上的笑容瞬时阳光了起来,看向林净棠的目光里更是多了一种如狼似虎的势在必得感。 “这次的男主,我拿定了。” ### 选择颜值高的罗谧,还是选择演技稍佳的林净棠。 对这一点,李导跟刘编剧伙同众剧组的人展开了激烈的探讨。虽说罗谧以高出一票的微略优势胜出,但很显然颇有脾性的李导却死噘着嘴不松口,应是更加钟意林净棠。 封择对这群人的撕逼兴趣不大,在他看来谁出演男一号都可以,只要给公司赚钱,让他好好完成任务就行了。 至于主角受跟主角攻什么的剧情走向……纯粹算是无聊生活里的调剂品。 辛苦了一天,看过了将近百位小艺人的倾情表演,眼部已经渐渐开始疲劳的封择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团成一团滚到了床上,也几乎是一沾枕头,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等到顾瑀从浴室中洗完澡出来,便见到眉眼安详的青年蜷缩在床上,将裹得像个白胖的大茧子。睡梦中的他难得孩子气地嘟起嘴巴,一张一合地吸着气,可爱极了。 卧室里,空调的温度被青年调的有些低,顾瑀去到床边,揉了一把青年碎散的额发,温柔地看了许久,他终是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俯下身去亲吻着青年柔软的唇瓣。 明明睁开眼后便会变得极为冷淡的人,毫无防备的睡态却总是与之相去甚远。 真是让人不得不爱啊。 “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封择缩在薄被里的手虚虚地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单,恍恍惚惚地睁开眼…… 卧槽?! 看着放眼前大版的顾瑀,封择的睡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之外,努力眨眨眼,他不得不认清楚了,自己被某人在睡梦中吃豆腐的实事! 你个臭牛氓! 封择瞪大了眼,心下一急,张嘴就欲要咬下去。谁知也正是他开阖的牙关松动,又给了男人攻城略地的机会。 顾瑀原本闭着眼,但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与挣扎,他心下一阵惊讶,便睁开眼认真对上了青年那润着水色波光的狭长双眸。 双唇分开了一瞬,男人的手摸过青年纤长挺翘的睫毛,轻声道:“感觉如何?” “……”缩了缩脖子,封择僵着脸偏过头不说话,只是红得发烫的耳廓出卖了他所有的情绪。 “呵。”低笑一声,顾瑀捏了捏青年的鼻尖,“沉默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属于近视者朦胧的视线中,封择看着周围一切都不真切极了。隐约里,男人跪在床边,执起他的手,细腻地吻过每根手指,直至光洁纤细的手腕处烙下深深地吻痕。 心头一颤,封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那一个地方,正是上一世身为鸣鸢的他被挑断筋脉的伤痕处! “你……”记起来了? 话没有问出口,但眼里却蓦然涌上一阵泪意。 对上男人深情的几乎要溺死人的眸子,封择才恍然明白,原来不管这个男人的身份与性格再怎么不同于上个世界,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心却从未不曾变。 “顾瑀。”他轻声喊道。 “恩?”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刻。 “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 顾瑀猛地扣紧了两人的手指,似是呢喃道,“小择,我刚刚好像有些幻听……”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正对上顾瑀那双充满不确定的黑沉双眸,封择难得在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你愿意吗?” 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里待多久,但能与男人正式走到一起,便是一天也甘之如饴。 看着青年眉目间含着的浅浅笑意与温柔,顾瑀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一定会肯定回答—— “求之不得。” ### 世纪大酒店,单人套房内。 罗谧接着电脑耳机清哼着自己的最新单曲,突然干净的界面中跳出一封匿名人发来的新邮件。 “surprise!”邮件上付了如是一句英文。 挑挑眉,罗谧对于自己请来的这位不知姓名的高级黑客的无厘头画风只是嗤笑了一下,随后他移动鼠标,点开了邮件。 点开的瞬间,邮件里先是蹦出一阵绚丽的烟火霸占了他的整个屏幕,而足足五分钟后,才弹出一个播放器的窗口。 一段限制级的精彩表演出现在自己眼前,比三级片带感多了。 “我操,没想到那小子表面上一副正经样,私底下竟然玩儿的这么开!” “啧啧”惊叹了几声,罗谧干脆利落的关掉音乐。取而代之的是他屏幕里晃动着的“不可言喻”的声音与激情镜头。 “——怎么样,对我的技术还满意吗?”视频末尾,又跳出这一段话来。 “满意,怎么不满意。”罗谧“哈哈哈哈”地在酒店房间内放肆地笑着,神情癫狂的仿若一个疯子。 呵,只要他把这个视频跟之前的照片公布到网上去—— 我看你小子还能怎么翻身跟我比! 第47章 大‖‖‖47 “照片我发出去了,你帮我看着点风向,最好是再雇上一批水军煽煽风,”罗谧看着正在上传中的图片跟视频,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他个没什么背景的新人还能翻得了身!” 不是爱跟他抢资源吗?哼,这么容易火起来的素材资源,我让给你! “小罗,你真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了,还有那份视频?!” 罗谧的经纪人在电话里的声音显然已经近乎失真。他快速登录微博,不果不其然关于#当红小生林净棠艳照视频#、#林净棠同性恋#的话题正以飞速的点击量攀升,不过就是眨眼的时间,变飘红在了实时热搜的第一位。 吞咽下一口口水,罗谧的经纪人点开微博信息,或许是因为地点还有灯光与焦距的原因,照片有些模糊与昏暗,但却完全不会影响到别人辨人出那个跟男人激吻并且一脸享受的年轻面孔正是林净棠本人。 正相反,与林净棠本人亲吻的男人却始终未曾漏过正脸,但看身形却不难看出是同一个人。虽说是那林净棠没什么背景,但不代表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没有,在不能确定别人身份的背景下,模糊掉另一个人,也是不得罪的一种方式。 心下长舒一口气,罗谧经纪人不禁抹了一把冷汗,心道自己手下这位嫉妒心过剩,胆子捅破天的大佛还算最后留下了那么一丝分寸。 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微博热搜加上hot飘红,眼看已经闹大,他索性挂掉电话,只能打碎心中的底线,任劳任怨的去给罗谧处理后续。 ### 封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回家之后睡了一觉又跟某人在情绪激动下进行了一场不怎么和谐的互撸运动,此时他正莫名的神采奕奕,精神头倍儿棒。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操着浓重东北腔的男嘉宾,被节目主持人恶搞为一部经典的电视节目配音。 当男嘉宾深呼一口气,面色涨红,神态气息吊足了封择的胃口后,便听他缓缓念出手中的台词稿:“春天到了,万物开始复苏,这是个□□的季节……” Σ(°△°)︴虾米? 以为自己是幻听一般的掏掏耳朵,数据择不敢置信地盯着电视镜头猛看。 顾瑀端着切好的火龙果刚从厨房走出来,便看到俊秀的青年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双手却捂着肚子,身体似在颤抖。 “怎么了?”顾瑀端着碟子放在玻璃几上,在青年身边坐下,“是不舒服?” 之前他是激动了点,把青年弄得泄了两次,但两次对青年的身体负荷就这么大了?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心里被青年告白后的愉悦心情终于趋于稳定了下来。 “我没事,”捂着肚子的手松开,镜片后的双目里隐隐闪过一丝水润的光泽,封择从顾瑀拿出来的碟子上叉起一块火龙果,咬了一口,“只是刚刚的节目挺有趣,恩,这个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节目?”顾瑀眉毛一挑,便见青年又叉了一块水果,颇为自然地递到他嘴边。不客气的咽下,舌尖吮过青年用过的牙签尖部,他轻笑一声道,“恩,味道很不错啊。下次我们路过的话再去买点。” “好。”封择随意点了点头。 现在不过是晚上十点钟的时间,对于混迹在微博上的网民们最是活跃的阶段。 为了准确地把握好《逆仙》的前期宣传的力度,顾瑀的手机上也绑定了一个微博账号。两人吃着水果看节目,正是一派老夫老妻蜜里调油的时候,手机却“叮咚”一声弹出了消息提示。 封择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歪过头,却发现一向喜欢将微笑挂在脸上的顾瑀竟然垂下了嘴角。 心下有些惊奇,他不动声色的凑近了男人身边一些,多多少少地在男人手指下划过的消息里看到了一些关键词跟某些和谐画面。 “看来,我们的男一号可以定下来了。”顾瑀沉声道,“林净棠被曝光了性向还有不雅视频,现在更是在网络被人扒皮骂街,已经算是废掉了一半。” 看完整组照片,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太多波澜。但是让他比较介意的是,在那一组不可言说的画面里面,虽然有一个男人的正脸几乎没有被拍到,但用他对……情敌的敏锐眼光来看,这一定是他家小择那天在地下车库里碰到的男人! 当然,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有威胁的,但想到自己身边的爱人或许会因为这个受到某些或大或小的影响,他的心底就不由的升起一股滚滚怒火。 “林净棠竟然被爆出了艳照还有视频?” 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封择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罗谧。 这是原剧情的自动修复吗? 因为原剧情中,属于原角色的部分剧情已经被他破坏,所以世界就启用了另一种方式来恢复主线,促进主角攻受结合?! 想起在刚刚穿越时,自己与罗谧的那一场交易,他明明已经亲口听青年说过,将所有数据跟底片销毁掉了! “嗡-嗡-嗡”地震动声响起,打乱了封择沉思,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连带显示竟然是许久没联系过的主角攻许阔。 心头划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他看了顾瑀一眼,接起电话:“喂?这么晚找我有事?” 青年冷静漠然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许阔觉得自己勉力维持住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溃,怒气在看到电脑页面的时刻几乎上升到极点:“你他妈说我找你有没有事?!网络上的照片是你放上去的吧,封择我告诉你马上给我全部删掉!净棠的名声今天要是毁在你手里,信不信我明天就搞垮封氏!别忘了,封氏的复起机会当初是谁给的!别给脸不要脸!” “砰——”的一声,手机垂直着狠狠刷在地下,许阔心头交织的是林净棠不久前在话筒另一边平静中却隐藏着剧烈颤抖与绝望的声音,还有好友那曾经面对自己时那痴痴缠缠的目光。 ——爱情使人疯狂。 男人痛苦的想到。 而被他挂掉电话的人,此刻却哑口无言地听着话筒里“嘟-嘟-嘟”响个不停的忙音。 封择拿着手机,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气闷,只是颇为哭笑不得罢了。 有种被世界戏耍的感觉。 原来,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他还是得去背原剧情里的炮灰锅?! 不不不,他拒绝! 第48章 大‖‖‖48 “你刚刚给谁打的电话?” 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许航擦着头发,见林净棠神色慌张地挂掉电话,脸色更是晕着一种苍白与恐慌。 “没,是幸姐刚刚通知我……白天的视镜我被刷下来了。”手里攥着手机,林净棠勉强一笑,“阿航,我现在有些累,想回……” “回哪?”不耐烦的打断林净棠的话,许航走上前去,一把摸上青年浑圆挺翘的屁股,使劲拍了两下,低声道,“今晚陪我。不就是个视镜吗,明天我找人给你安排好,保证你是男一号……” 安排好?林净棠心里苦笑一声,只怕这会儿自己就是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又有哪家剧组愿意用他呢? 心正乱着,可在许航留恋在自己身上不停煽风点火的动作,他终究是没有推开男人,只是被动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男人带来的快/感。 等到身体的愉悦感达到顶峰,男人的动作也骤然加快时,林净棠像是魔怔了一般,伸手捧着身上之人英挺的侧脸,问:“阿航,我们是在一起的吧?” “当然。”许航喘着粗气,不以为然道。 “那……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一天被曝光了呢?”林净棠轻喘着,低声道,“你还会……”爱我吗? “当然不会。”许航被林净棠问的兴致顿失,更何况又到了紧要关头,他动了几下,从青年紧致的身体里退出来,不耐烦地点起一支烟,沉下脸,“净棠,你是个演员,我是个商人,你应该知道名利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复杂的看了青年一眼,他冷漠道,“这种幼稚的问题以后就别再问了。” “阿航……” 身体里是未消散的高/潮余韵,但内心也在瞬间如坠冰窟。 他早该知道的,这个男人又何尝对自己付出过真心? 他是贱了点,巴巴的以为就算是做别人的替身,自己也可以在男人身边呆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天真的以为,日久就能生情,总有一天,这个男人的眼里会映出自己的身影。 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打的他的脸啪啪作响。 紧紧攥住身下的皮质沙发,林净棠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脆弱的声音。想到视镜时罗谧挑衅的目光,想到封氏总裁那精致中掺杂着淡漠与不屑的面孔,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恨意—— 便是我进了地狱,不得翻身,我也不会让你们一个个都过得安顺! 不就是身败名裂吗?呵,大家一起吧! 收拾好自己身下的狼藉,许航早已再次穿戴好自己,笔挺地像是随时能够出席高档的晚宴。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个人男人做这个样子又是给谁看? 自嘲的一笑,林净棠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到身上,脚步有些缓慢地走到正在皱眉看文件的男人身边。 “阿航,我有事跟你说。”他道。 许航正在看一块地皮项目,正是烦躁:“我现在在忙,有事明天说。” “可是明天说就来不及了啊,”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林净棠嘴角虽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眼神却格外冷淡,“我在网上被人曝光了跟男人接吻的照片,还有做/爱视频。” 平淡的如同是在描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林净棠俯下身,在许航唇角落下一吻,像是告别:“我的演艺生涯完了,阿航。” “你……”许航闻言,躲闪开青年落下的轻吻,脸色大变,“是跟我的?” “恩。”对于男人的躲避,林净棠只是眸光暗了一下,继续道,“阿航,我是真的很爱你。不过,你放心,出了这种事我自然不会赖着你……” “你要怎么解决?” 面色有些复杂,许航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年说完,眸光直直地盯着男人,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深处。 ### 许家大宅的门被缓缓打开,幸小小随着林净棠坐在黑色轿车的后座,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净棠,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她忍不住出声问。 虽然在昨晚事情一闹开后,公司立马便为青年安排了危机公关,但很显然对方的水军安排的也十分到位,对于煽动网民情绪更是有一套。 看着自己手下艺人*被挖,幸小小一边是愤怒的想要砸电脑,另一边却是担心林净棠本人的状态跟未来的演艺道路。 谁料,不过一夜未睡,她手下的小艺人却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吓]。 认识许氏总裁,并且能让那个男人纡尊降贵地派人将他们接到自己的本宅内,想来她这个手下艺人跟许总的关系肯定是非同一般。 幸小小探究的目光太过强烈,而林净棠只是低头用额角的刘海掩住双眸中嘲讽的色彩。 他又何尝想过,那个他往日里最是不屑一顾的男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想到许氏的两个兄弟,一个是自己所爱却求之不得,另一个自己不喜欢,却偏偏又对自己用情颇深…… 真他妈像个闹剧。 可生活本不就是一场闹剧吗? 心头的决定已然定下,或许会对不起许阔,但……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便是利用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又怎样呢?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往后种种,就更是怨不得他了。 许氏的老宅其实就是一座庄园中间伫立这别墅。当两人被佣人请到大厅的时候,林净棠也才从管家的嘴里听说到,许阔腰部受了伤,已经在家中修养了许久。 “那……我去他卧室看看他?”犹豫的说出口,林净棠看了幸小小一眼,“幸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下来。” “好。”幸小小点头,没有意见。 “那林先生请跟我这边来。”管家在前边引路。 许阔的房间就在二楼,林净棠进到他的卧室中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抱着笔记本,半躺在床上认真工作的男人,而是男人床头上挂着的巨大相框。 相框里的人,正是笑的灿烂的自己。 “这……”他张张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 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许阔抬起眼皮,眼里迸发出一阵喜悦的色彩:“净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林净棠回过神来,礼貌地朝男人笑笑。 放下笔记本,许阔正想下床,却见林净棠先快一步走到自己身边,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的腰不好就别乱动。”青年的声音里带了些责备的意味,“我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的伤更严重的。” “净棠,我不动。”许阔笑了,黑沉沉的眼眸里满是宠溺,柔声道,“所以,你也别离开好不好?” 不离开吗? 纤长的睫毛轻颤,林净棠内心闪过一丝复杂,眨了下眼皮,他望进男人充满情愫的双眼里,恍然说了一声:“好。” 第49章 大‖‖‖49 网络上关于当红小生林净棠不雅视频跟与同性男子激吻的话题被炒的越来越热,曾经在一众少女心间充满了幻想的当红明星,此时却俨然成了一个黑红到了一定境界,几乎人人提起都不由皱眉的一个圈内演员。 封择按下屏锁,关掉微博里关于各大自媒体对于林净棠事件各种添油加醋的跳脚描述,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许阔还没有出手阻止事态的发展。 噫,说好的真爱呢?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数据择在心里撇了撇嘴角,对于许阔所谓的“真爱”有些不以为然了。 “叮-咚-”手机屏幕亮起一瞬,是顾瑀发回来的简讯。 “唔,今天晚饭又不回来吃了啊?也不知道整天偷偷摸摸忙什么呢?” 小声嘟囔了一句,无聊透顶的数据择脑洞大开地脑补着顾瑀今晚回到家后,被自己花式捆绑起来,酱酱酿酿压在身下玩转365度转体的画面,不由把自己逗得笑仰在沙发上。 将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半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严谨矜持的气质一时荡然无存。 此时,青年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慵懒的动作倒更像一只睥睨在沙发最高处的猫大人,俯视着玻璃几上各□□人的水果。 恩,吃什么好呢? 纠结半天,青年终于挑了个又甜又脆的大苹果。“咔嚓”一声咬下,却听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这次是谁?挑了挑眉,封择看着来电显示人,目露惊讶。 “喂?李生?有事吗?”他接起电话。 话筒对面的人声喘的有些急促跟慌乱:“封总,罗谧从威亚上面掉下来,诊断重伤!我联系顾经理,可秘书说他正在开会脱不开身,所以我才打到您这里……” “是人为还意外?”双目微睁,封择脸上懒散的表情一收,沉声道,“事发现场保留下了吗?” “没,当时人太多,又担心罗谧,所以一哄都上去了……”李生的话音越来越低,“不过消息已经被剧组临时封锁住了,罗谧的经纪人好像也没有要闹大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李生愁眉苦脸道:“他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罗谧也不能再继任男一的角色,所以要求退出剧组。” 退出剧组?封择狠狠皱起眉,心道《逆仙》的男一号不一直都是罗谧在原剧情发展中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的吗? 先前听李生的话,他本就有些奇怪罗谧经纪人那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如今便为罗谧的这一举动更是感到惊疑了。 虽说曝光林净棠*的人是罗谧,但外界却并无人知晓他背后操作的一切,而许阔到现在为止还依旧是认为罪魁祸首是自己。按道理将,这种时期正应该是罗谧脚踩林净棠后最活跃的一个阶段才对,即使是在《仙逆》剧组中出了事故,也可以凭借这个事件闹大,刷足自己在圈子里的存在感才对…… 眉头紧紧皱起又松开,封择对着电话那一头说自己会马上处理这件事之后,心里多多少少想通了一些各中关键。 或许,罗谧掉威亚这件事,并不是针对的罗谧本人,而是许阔率先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 ### “顾经理,最近公司被人恶意收购股份的事真的不需要告诉封总吗?” 会议进行完毕,秘书小姐踩着恨天高跟在顾瑀身后,怀里抱着一沓关于今天会议的总结记录文件,神色纠结:“还有后天在市南区的那场招标会,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去走个过场吗?” “恩。”松了松领口,顾瑀神色平淡,“去到招标会上,你谁也不用理会。” 可这样真的好吗?秘书欲哭无泪了,明明为了这场招标公司里的员工没日没夜地准备了这么久。 “你是在质疑我吗?” 脚步顿下,顾瑀脸上一如既往地挂起浅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秘书小姐只觉背后一冷,急忙道:“当然没有!” 她竟一时不敢直视这个在公司里素有温柔体贴著称的经理了! 麻麻你在哪,果然笑眯眯的人都是怪物,长辈诚不欺我! 又冷淡的嗯了一声,顾瑀瞥了一眼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秘书,心下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并不满意自家青年手下的这批员工,虽然办事效率跟能力都不低,但却还是太过随意了。也正是因为太随意,才差点也让他的青年吃了大亏。 想到自己手下的人在网上意外拦截住的一组自己与青年的亲密照片与文字配述,其中一张出自公司的照片更是赫然在列,顾瑀本就黑沉的眼眸愈发深邃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低声又缓慢说道:“杨秘书,我不是封总,所以对你们做事的程度有一定容忍范围。” 秘书小姐心惊胆战地望着他,神色有些迷茫。 “我跟封总的事,想来你多少也有些了解。”顾瑀看她实在茫然,轻笑一声,又严肃了脸色,“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对封氏有多大影响想来你也会知道。”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聪明人,看秘书小姐瞬间煞白的脸色,想来她也是明白了。 “工资扣半。”最后留下一句话,顾瑀进到办公室里。 对于秘书,他的内心是丝毫没有任何怜惜之心。 虽说他外表虽然温柔体贴,但奈何骨子里却是恰恰相反的冷漠狠厉。 而他的为数不多温柔永远也只属于青年一人。 办公室外,秘书小姐苍白着脸色掏出手机打给幸小小,声音有些颤抖:“小小?” 幸小小此时正在许氏的别墅大厅里,旁观自家艺人跟许氏总裁姿态亲密地挑选着自己带来的一部分剧本。 接到自己好闺蜜的电话,她看了一眼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僻静地,小声道:“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好闺蜜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我问你……”深呼一口气,秘书小姐道,“那天我发给你的照片,你是不是还给别人看过了?” “别人?”幸小小点头,回忆道,“净棠跟小助理无意中瞄过一眼。是怎么了吗?” ——是无意的吗? 秘书小姐捂着嘴,心下却松了一口气。跟小小没关系就好,谢天谢地…… “你多仔细注意你手下的那个艺人。”犹豫了一下,秘书小姐还是将口中的话说出来,“虽然他很不幸被人曝光了自己的*,但是……这是时候还在想着拖别人下水也是太过可怕了。” “你什么意思?阿杨,把话说清楚。”压低了声音,幸小小朝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的艺人,可能有找人跟踪过我老板……你知道我老板跟经理那点儿事,要是被曝出来,以封氏的地位,那在圈子里的冲击力可不是你那小艺人比得上的。”苦笑一声,秘书小姐道,“这件事已经被我们经理发觉了,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幸小小听完秘书小姐的话,也只得苦笑了。 就凭他家艺人现在的靠山,只怕封氏也是要退避三舍吧。 想到许氏总裁林净棠的迷恋与爱慕,幸小小不禁开始害怕,现在林净棠想要做的事,真的会有人拦的下吗? 第50章 大‖‖‖50 高级病房里,罗谧经纪人神色凝重地挂掉电话,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让你早些收手,可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现在林净棠被逼急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攀上了许氏的高枝。也幸亏是他还不清楚就是你把那些照片跟视频曝出去的,只是单纯让你吃次苦头,好放弃《逆仙》的男一号,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还把我搞得身败名裂?”罗谧摸着脸颊上肿起的青紫,眼里闪过一道不甘心,“我可不像他一样,刚下了许家老二的床接着又爬上老大的。” 经纪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只得苦口婆心道:“我的大明星,你嘴上说说就算了吧。别管人家能爬上多少人的床,能抱得住大腿,就是好本事。许氏可不是那些所谓的小老板,小企业,要是许氏总裁真的对林净棠的事上心起来,你以为身败名裂就是最惨了?你得知道他们这种人,多的是暗地里收拾人的好手段,可不比你从威亚上掉下来温柔!” 罗谧听着,眼底闪过一丝吃痛的色彩,掉下威亚的那一刻,疼痛仿佛深深烙印进了骨髓,让他在颤栗中,感受惶恐与绝望。 “听我的,就把之前你筹划的所有事情,都当做没发生过吧。”拉过病房内的窗帘,好脾气的经纪人难得沉着脸道,“林净棠同性不雅视频的事件与你无关,掉落威亚的事也把它当成一场纯粹的意外。好好修养好身体,这段时间里最好避开关于林净棠的所有消息,好吗?” 罗谧看着自己的经纪人不说话。 “我会为你安排好之后的工作,”掖了掖罗谧的身上薄薄的被角,经纪人拍了拍自家艺人的肩膀,“别太担心。” 别担心? 罗谧扯了扯嘴角,心下却十分清楚。 他这次的伤没个半年怕是养不好了,娱乐圈这种地方最怕的不是像林净棠一样黑红下去,而是那种一声不吭就默默无闻地消失在了大众视线内,即使在圈里有了新消息,也激不起半点水花。 虽然经纪人嘴上说着安排好,可公司的资源毕竟有限,而谁又会在乎自己这个已经没了名气的过气小演员呢?到时别说男一号了,就怕是个炮灰角色,也再难拿到手。 兜兜转转算计来算计去,却万万没想到吃亏的还是自己。 经纪人在一旁见罗谧逐渐缓和下的情绪,以为是他想通了,便放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支票。其中一张是《逆仙》剧组的赔偿,而另一张则是来自许氏。 “这是剧组的赔偿金额跟许氏给你的一部分补偿,小罗,咽下这口气,咱们总能重新来过。”将支票塞进罗谧手里,经纪人手机突然响起来,便匆匆出了病房,留下罗谧一人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两张支票发愣。 狠狠咬了咬嘴巴,克制着心中想要将它们全都撕碎的欲`望,最终还是将两站支票泄愤似得扔在了地上。 “罗哥……”小助理推门进病房便看到这一幕,煞白了脸,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支票,小声道,“罗哥,《逆仙》剧组里派了人来探望你,你看这……” “让人进来,”罗谧两条上挑的眉毛狠狠皱着,末了眼神扫到地上,嘴唇抖动了一下,他铁青着脸对小助理说,“地上的支票帮我捡起来。” 封择走进病房,一眼差点没忍住床上那个形容狼狈,鼻青脸肿的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之前见过有过两次照面的当红炸子鸡罗谧。想到李生跟自己汇报伤情时候的说辞,他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句,不愧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从三米高的威亚上摔下来,脸着地,肋骨断了三根,更是有多处软组织挫伤…… 啧,许阔这一手,也是够狠了。 “封总,怎么是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罗谧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因为肋骨断裂,他的肺部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咳个不停。 “需不需要我帮你喊医生来?”用手推了推眼镜,封择站在离病床三步远的处的距离说道。 “不,不用。”摆了摆手,罗谧摇摇头,咳嗽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看一眼封择,目光又不自然地撇开。 “我是听说你要退出《逆仙》剧组?”像是没发觉罗谧眼神的躲闪,封择继续道,“医生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恢复?” “半年。”低声说了一句,罗谧神色复杂了一瞬,看向封择的目光里存着犹疑,复又苦笑道,“封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是知道关于林净棠的那件事,是我找人做的吧。” “我原本不知道。”封择利落的说,“不过现在知道了。” 闻言,罗谧一噎,尴尬笑笑却又继续道:“只怕您还有些不知道的事情,我掉威亚的事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哦?你知道是谁干的?” “当然。”满含讽刺的自嘲一笑,罗谧轻声道,“这个人您也很熟悉啊。” “恩,是谁?”声音平静地毫无波澜。 “自然是林净棠新抱的大腿了,”垂着眼眸,罗谧一字一句缓慢道,“我抢了他的男一号,所以他背后的人就用这种方式逼我出剧组,”从被子下摸出一张支票,罗谧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对许氏集团的大总裁,封总有什么想法吗?” “并没有。”看一眼罗谧手里的支票,封择心道这件事果然是许阔的手笔。视线重新落在罗谧的脸上,想着这个当红炸子鸡可能即将成为过去式,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道,“把支票收好吧,许阔人还算大方,你也不算吃亏了。” 眼神里满是惊讶,罗谧心底却暗暗喊糟,别不是他想错了? 心里一着急,想着可能是自己最后翻盘的机会,理智一倏而丢,他突然出声道:“封总,我知道您喜欢的是许氏总裁!现在林净棠显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迷的许总团团转,难道您就要这么干看着许总被他抢走吗?!” 说完,病房的门一响,罗谧经纪人手握着门把,脸色微变。 “唔,是我打扰你们谈话了吗?”林净棠带着一双白色的手套,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封总,我们又见面了。” 推推眼镜,封择矜持的点点头,声音平静道:“你是谁?” 我们认识吗? 第51章 大‖‖‖51 “你是谁?” 青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随意,隐藏在薄薄镜片背后的双眸狭长而又冰冷。 眼底露出一道隐秘的色彩,嘴角的笑意在触及青年眸光的一瞬僵了僵,林净棠掩去表情上的不自然,扬起一个无辜的浅笑:“与封总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看来,封总倒是一点也不记得我了。”说着,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奈起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净棠,之前曾参加过《逆仙》男一的视镜,但是很可惜,在最后败给了罗哥。” 眼神瞟向病床,林净棠对着罗谧轻轻颔首,眼底似有嘲讽划过。 罗谧躺在床上脸色一青,但手下握着的支票却让他沉默不语。 “原来你就是林净棠。我记得前段时间《逆仙》剧组曾经因为男一号的选角而争执不下,后来还是因为其中一个演员在网络上掀起的风评问题,剧组才确定好了男一号的人选……那个风评不好的男演员就是你吧。” 封择声音依旧不咸不淡的,他用没有波澜起伏的眸光扫过林净棠的全身,看林净棠那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烁着健康的色泽,脖颈处更是有一处毫不掩饰的暗红色吻痕,耀武扬威地向众人展示着所有权。 “封总,那都是误会。”察觉到冷淡青年落在自己颈侧的眼神,林净棠神色难看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放开,细微的小动作来回反复。 “误会与否与我无关。”眼睛从林净棠身上离开,封择又看了一眼僵在床上的罗谧,视线落在他青青紫紫的脸上,认真道,“对于许氏总裁,他曾经是我的至交好友,至于你一厢情愿的认为我喜欢他,很抱歉,我想是你误会了什么。还有关于你受伤的事,剧组会一直跟进到底,之后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杨秘书……总之,你也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整了整袖口,越过挡在门口处的林净棠与一直处在沉默中的经纪人先生,转开门把手,给三人留下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 “封总……”罗谧经纪人见青年渐远的身影,脸色微变,心中慌乱的赶忙快步赶上去。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林净棠与罗谧四目而对。 “呵。”低低的笑了一声,倒是一直脸色铁青的罗谧率先开口嘲讽道,“怎么?被人无视的滋味很难受吧?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以为自己爬上了许氏总裁的床,就是个东西了?” “你的伤口痛吗?”林净棠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被戳了痛处,罗谧怒目而视。 隔着手套,林净棠走到罗谧身边,似笑非笑地挑起他带着淤青的下巴,俯下身在罗谧耳边轻声道:“曝光我照片的是你吧,刚刚在门外,我可都听到了呢。” 看着罗谧瞬间苍白的脸色跟染上惊恐的眸子,林净棠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暴虐,狠狠甩过一巴掌。只见,罗谧原本青紫的脸颊上多了五道细细的指印,近乎狼狈到了极致。 随手揪住床上人的头发,林净棠阴沉下脸色:“别给我露出这张害怕的脸,你他妈敢陷害我的时候就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呵……”罗谧被林净棠揪着头发,眼眸却垂下,遮住了其中的暗色,他呸了一口唾沫,猛地咳嗽两声,随后喘着粗气道,“对,是我的曝光的你,我他妈就是恶心你,嫉妒你,见不得你好!你现在傍上许氏总裁,这局算你赢……至于以后,你最好别让我找到翻身的机会!”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松开抓着罗谧头发的手,林净棠冷哼一声,神色冰冷地看着男人的目光宛若是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砰”的一声关上门,罗谧愣愣地躺在床上,嘴角有撕裂的疼痛,他不知道是错了哪根神经,陡然大吼一声道:“林净棠!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殊不知一开始都是封氏总裁的安排罢了!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许氏总裁,你以为他一句不认识你就是真的不认识你吗!别太天真!” 喘息几乎断开,罗谧吼完,捂着胸口躺在床上,神色空茫。 门外,林净棠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 …… “喂?恩,我在医院……你不用来接我,我很快回去。” 挂掉电话,带着鸭舌帽的林净棠脚步匆匆的走出医院大门,他低着头,却不想一下子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抱歉。”他揉揉鼻子,鼻尖飘过一阵清凉的薄荷香。 惊讶的抬起眼,林净棠瞳孔一缩,只觉得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 “是你?” 顾瑀抓住了林净棠的手腕,将他拉出自己怀里,双目微眯,手下力气大了些。 “嘶——”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林净棠赶忙从自己男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 一丝青紫从顾瑀眼前一闪而过,只见林净棠快步越过他,用力压低了帽檐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迅速离开了。 站在原地,顾瑀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净棠坐车离去的背影,眉头微拧。 “你愣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冷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一丝淡淡的别样味道,“怎么,人家撞进你怀里,你还舍不得了?” 封择眼神幽幽地盯着顾瑀的后脑勺,全然目睹了某人“软玉在怀”的一幕。 哭笑不得地转过身,顾瑀伸手摸了摸青年偏凉的皮肤,宠溺道:“怎么会?他又不是你。” “得了吧,”拍开男人的手,封择平静道,“听说《逆仙》剧组打算放弃罗谧,复用林净棠……这件事你是同意了的。” 顾瑀闻言一愣,没想到青年消息得到的这么快。 “的确。”他点点头,不置可否,“许氏以投资的名义往剧组里投钱,要求剧组复用林净棠做鞠丽的男一号。而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网上的对于林净棠事件的风向也开始改变了。”顿了顿,顾瑀继续道,“许阔主动承认了自己与林净棠之间的恋人关系,并且指认照片上的男人是他自己。他已经开始跟当庭上诉关于*这一块的侵权行为,说是要扒出幕后的曝光者。” “……”封择一时沉默住。 从这一点看,许阔的做法倒是跟原剧情中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一点跟顾瑀答应复用林净棠当男一有什么关系? 俊秀青年狭长的眸子里露出淡淡的疑惑与不解,顾瑀看着,忍不住轻叹一声:“你知道许阔目前认为的曝光者是谁吗?” “……我?”犹豫了一下,封择出声道。 “没错。” “所以,他用林净棠的男一号来换对我的上诉?可曝光者并不是我,这点事毋庸置疑的。” “但你的名誉显然会受到影响。”顾瑀严肃了神色。 名誉?想到这具身体的名誉同时也会关系到封氏集团的整体发展,封择眉头浅浅地皱起,一时有些烦躁。 主角攻受好好谈个恋爱不行吗? 为什么要处处拉他下水?!明明他的任务只是简单地把公司好好壮大而已啊! 阳光下,青年精致五官立体而又俊秀,薄红的脸颊在光线的映射下似有细小地莹莹光华闪烁。顾瑀的目光流连在在青年的身上,终于忍不住轻吻了一下青年浅色的唇角。 “!”被吓了一跳,封择眨眨眼,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顾瑀!”封择瞪起了狭长的凤眸,没看到他在烦吗?撩什么撩! “好了,别生气。”牵起青年的手,仿佛刚刚跟个流氓偷香一样的男人的并不是自己,顾瑀笑眯眯了眼睛,对身边人道温柔又坚定道,“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恩?” ### 许氏大厅里,许阔坐在沙发上,放下手边最新的娱乐报纸,对身边的助理道:“现在网上的风向怎么样?” 青年男助理闻言,立刻打开笔记本,将各个微博大v号转发的对#许阔林净棠相恋二三事#这一微博话题的长篇支持博文调出来给许阔看。 “很好。”满意的点点头,许阔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下一口。 门边,管家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欢迎林先生回家。” “净棠回来了?”放下咖啡杯,许阔挥退了身边的特助,一直冷漠的神色上浮现出宠溺与温柔,“怎么样?看了那个小演员,你总算出气了吧?” “哪有什么出气不出气的。”摇摇头林净棠犹豫了一下,走到许阔身边,轻声道,“我在医院,今天还碰到了一个人。” “谁?”许阔搂上林净棠的腰,问道。 “封氏的总裁。” “怎么?他难为你了?”许阔又问。 林净棠尽量放松着身体,但带着手套的手却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来。 闭上眼,他强忍住心头的害怕,又凑近了男人的胸口一些,轻轻点点头。 第52章 大‖‖‖52 “对对对,机位往那边挪一下,男一看镜头!”李生拿着小喇叭大喊一声,整个摄影棚的人都各自紧绷神经,只听金戈相交的声音响起,黑衣黑发的男二号大喊一声,手中的剑直直劈向眼前的蓝衫青年…… 顾瑀一走进摄影棚,就看见满头大汗的李生吹胡子瞪眼地用手里的卷成卷的剧本指着林净棠大声训斥:“有没有搞错?!这段剧情要表现出的是顾平生面对叛变的好友从隐忍到忍无可忍的过程,你需要表现出的是愤怒,离奇的愤怒!生气你懂不懂,发火你会不会?” “我要的不是让你跟广场上那群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打太极,你手里拿的剑,是用来砍的,劈地!要力度!唉!”说了一大通,直把人说的脸色苍白,李生心塞地挥挥手道,“行了,你去边上在看看剧本。等下重新拍一条,要是还过不了,就找武替来。” 林净棠闻言,略显僵硬无神的眼珠微微转动一下,点点头,他闷不吭声地回到了休息区,任凭小助理为在他周围忙活地团团转。 “唉,也不知道我当初瞎了什么眼,还以为是个好的。”小声嘟囔一声,李生撸撸袖子刚回过头,就被吓了一跳,“顾先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叫人通知一声!” “我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进度怎么样了。”顾瑀笑着,目光瞥向休息区,“怎么?看你们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顾先生,”李生苦笑一声,长叹了口气道,“之前可是我看走了眼。这林净棠演技是有一些,但……肢体动作,真是一言难尽啊。要不是许氏赞助,我早就想换人了。” “恩?”顾瑀挑挑眉,随口问,“如果只是动作不得要领的话,不是还有武替吗?我们资金充裕,不缺请武替的那部分费用。” 李生闻言,嘴角下垂。他是个喜欢尽善尽美到吹毛求疵的处女座导演,基于他本身对《逆仙》这部剧本就抱了极大的希望,所以在演员尽可能表现的范围内,他都不会用乱七八糟的替身上场,可现在…… 顾瑀看着垂头丧气的李生,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深思。他的余光落到休息区,见好几个小助理忙着给林净棠捏肩倒水递毛巾。 眼神一顿,顾瑀看着林净棠半阖着眼接过水杯,手上仍旧带着他那日见过的白手套。那手套之前只是隐藏在他宽大的戏服衣袖下让人看不见,眼尖的是,顾瑀分明看到了林净棠即使隔着白色手套,也掩不住的他接过杯水时,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 有趣…… 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顾瑀拍了拍李生的肩膀,低沉着嗓音道:“李导,进度不急着赶,毕竟这也是封氏的第一部试水剧,虽然不求完美,但也必须质量上乘。如果演员的表现真的出现了较大的问题,那么……先拍好别人的镜头不也是一样吗?给他多点时间揣摩也好。” “顾先生说的是,您放心,《逆仙》这部剧最后一定会达到我们预期的高度。”李生点点头,又抹了一把额头上滚滚而下的汗珠,目送过男人离开的背影。 “好了,都休息好了吧,继续开工了!”拿着喇叭大喊一声,剧组又开始了新一轮热火朝天的拍摄工作。 ### “找人查一下他,一小时后我要在邮箱里里看到所有资料。” 沉声挂掉电话,顾瑀在办公桌前抬起头来,见秘书小姐面色尴尬地站在原地。 “招标会怎么样了?”顾瑀随意问道,“哪家中的标?” “许氏中了。”秘书小姐回答。 “哦?”顾瑀眼里似是带了笑意,“想来他们拿到标书应该很高兴了。” “恩,许氏比我们原计划的价格里少了百分之三个点。”秘书小姐看着顾瑀,点点头,满脸都是“许氏占了大便宜”的表情。 “呵。”顾瑀见她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想着还真是不亏有什么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明明都是一副精明能干的面孔,却同样都是意外的单纯好骗。 心情上佳,顾瑀很是大方地给秘书小姐涨了这月的奖金,金额涨的不多,刚好是她前段时间被扣下的。 “你干了什么让她这么高兴?” 提着饭盒,封择看着难得笑靥如花的秘书像中了三百万彩票一眼飘飘然地出了办公室,对着坐在转椅上的顾瑀问。 “加薪而已。”顾瑀无辜地耸耸肩,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自家爱人亲自做的爱心午餐,“一起吃?” 这样就可以你一口,我一口了。 顾瑀笑眯眯地看着唯一的一双筷子想。 “不用,我吃过了。”习惯了男人的恶趣味,封择只是走过沙发,随手假期一本杂志道,“秘书的工资够高了,你再给她涨,小心工资越过你去。” “不会的。”顾瑀依旧笑眯眯地,并不与青年说自己前段时间降过秘书小姐工资的事情。 有些糟心事,他并不希望青年知道。 中午的休闲时光永远飞快,顾瑀用过午餐,便拿起文件继续看了起来。封择看他忙碌的样子,也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顾瑀身边,低头看男人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 “恩?”眯着眼看了几行字,封择挑挑眉道,“我记得公司不是决定竞标南区那块吗?怎么这次换成了市里的一处。我记得那里不是政/府下批文件要征用的一块区域吗?” 顾瑀听着青年的冷冷淡淡的声音,忍不住放下手中文件,长臂揽过青年微垂的脖颈,仰起头在他侧脸上轻轻印下一吻。 还是难以习惯男人总是不爱顾忌场合的亲密行为,薄红了耳根,封择推男人一下,低声道:“说正事呢!”老流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顾瑀眯着眼睛,轻轻舔了舔青年的唇角,颇为不要脸皮道,“小择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怎么回事。” “你……”封择凤眸微睁。你个凑表脸啊喂!说好的温柔体贴呢?!难道……顾瑀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被老流氓穿了?! 噫! 心里想着,面无表情的俊秀青年却是在男人的微翘的唇角“啾”了一口,小小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有种淡淡的暧昧气氛在两人中间发酵。 鼻子尖微动,数据择分明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呸! 把脑海里的乱七八糟甩开,他正了神色看着顾瑀。 顾瑀向来言而有信,说亲一口绝不要第二口,眉宇之间尽是宠溺,他用温柔的声音向怀里的青年解释道:“南区那边之前已经被许氏盯上了,我们就算一口咬来,估计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在里面掺和一家,许阔这个人的手段不同于许氏的老总裁,他……”眉头微皱,顾瑀想着那个人私下见不得光的手段,便掠过了一些事,继续道,“你最近没有关注新闻,前段时间,市里的资源被重新划分过了,我们选择的这一处,其实更适合公司现在的状况。” 顾瑀没有说的是,资源再重新被划分后,南区的地已经划归政府,只是消息暂时没有放出来,而绝大部分商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而秘书去的那场招标会,只是黑心人设计下的一场天大的阴谋罢了。 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想着许氏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对封氏旗下产品跟项目做出的打压,顾瑀弯起嘴角,明明是温暖的弧度,却透着异样的危险与冰冷。 “叮-咚-”一份新邮件到达。 眼神闪烁一下,顾瑀突然笑着对封择道:“你前几天都没来公司,不去看看你那些员工还活蹦乱跳吗?唔,还有三层的《逆仙》剧组正在进行室内拍摄,李生在里面跳脚的不行,无聊的话可以去逛逛,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唔……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也好。”推推眼镜,封择直起身子,余光瞥到电脑上闪烁的黄色小信封,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那我去看看他们,你好好处理工作,晚上火锅我要变/态辣。” “……”顾瑀一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说过的话了。 变/态辣什么……简直人间地狱/天堂! 两人同时“愉♂快”地想到。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顾瑀嘴角的笑意渐失,鼠标快速点开邮件,资料被压缩成了一个文包。 解压,解码。 进度条慢慢地前进着,终于到达100%的终点。 慢慢阅览着,顾瑀眼中渐渐划过了然的色彩。关掉文档界面,用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在办公桌上发出清脆地声音—— “咚-咚-咚-” 合着心跳的节拍。 ###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一条过了!”李生依旧拿着小喇叭喊着,“都辛苦了!” “不辛苦。”女一号被化妆师拉过就要补妆,她的声音清脆甜美,是圈里有名的“甜”,“安姐,您慢些用力……呀!” 惊呼一声,女一号踩着裙角一步向前扑了过去。 林净棠刚好与女一打了个照面,不设防地被她拉住了手。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手指尖传到全身,林净棠猛地甩开女一号,向后退了一步。 “啊——!”女一号被他甩的磕到地上,因为之前下意识地拉扯,还扯掉了林净棠袖口上的不料与手上一直裹着的白色手套。 “小惠!”女一号的经纪人一个箭步跟上,目光担忧地摸过她的磕红的额角,见女一号抽着气不说话,经纪人一边喊着周围的人叫医护,一边对站在旁边的林净棠大吼,“林净棠,你干什么甩开她?她只是要跌倒了拉你一下想站稳而已! “我……”林净棠张张嘴,却发现旁边人都一脸怪异地盯着自己。 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手指,针扎的痛感依旧还在。 脸色陡然一白,他低头看着还被女一号攥在手里的手套,目光猛地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只见那只原本修长白皙的五手指上,满是青紫的痕迹,露出的手背处,密密麻麻地交错纵横着被人用牙齿一点点咬出来的结痂伤口…… 残忍而又靡丽。 第53章 大‖‖‖53 “抱歉,我今天状态有些差。”用宽大的袖口遮住暴露在空气中伤横累累的手,林净棠白着脸勉强道,“惠姐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女一号捂着额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遮手的袖子上,充满探究。 这种眼神让林净棠感到异常难堪,仿佛自己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鲜亮的外衣,露出了*不堪的内里。 “状态不好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是谁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许氏大宅的大厅里,管家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身边,绅士有礼。 犹豫了一下,他迈步上了二楼。 林净棠在许阔的房门口停了停,正要抬手敲门,门把便发出了轻轻地转动声。身体一颤,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门就开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许阔温和的面孔上带了些微笑,“拍摄顺利吗?” 见林净棠不说话,许阔伸手想抱他,却冷冷地被避开。 “我的手被他们看见了,许阔。”心里满是剧组里众人落在他身上或是探究,或是了然的目光,闭了闭眼,林净棠深呼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我们不能在这么下去了……我是个演员……除了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你了。” 青年颤抖的声音哀哀地落在许阔的耳朵里。 笑意一顿,许阔沉下脸来,伸手覆上青年略显苍白的脸颊:“既然被发现了,那么这个剧组也就没必要再去了,乖,明天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凑近了青年的脖颈,许阔俯身用牙齿慢慢咬过青年脆弱的脖颈处。 “可是……” 林净棠被男人宽大的身躯压在门框上,脖颈上传来的疼痛一度让他惶恐不已。 “没有可是。”声音冷漠了一瞬,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林净棠,你是我的。” 全部都是我的。 眼里闪烁着冷光,许阔伸手按住林净棠的后脑勺,目露仿若噬人的痴迷。 一场半强迫的性/爱在一方不甚配合下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施/暴。林净棠瞳孔涣散地跪趴在地上,从身前的全身镜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低贱的像是泥地里的一只蚱蜢。 用渗着血丝的手捂住了眼睛。他想问自己,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 “喂?”许航看着来电显示,放下手边各种让他焦头烂额的文件,颇为不耐烦地拿起接起来,直接嘲讽道,“怎么,大明星有这时间给我打电话?还是说你要通知我,过段时间就能喝到你跟我大哥的喜酒了?真是恭喜啊……” “阿航,不是这样的……”林净棠神色麻木地听着男人声音里的嘲讽,声音哽咽了一下。 “不是这样是哪样?”冷笑一声,许航玩儿着手里的打火机,漫不经心道,“怎么,从弟弟的床上趴下来接着上哥哥床的感觉很爽吧?你这么饥渴的一个人,许阔能满足你吗?” “……”林净棠张张嘴,心里蓦地升起一丝怨恨。 许航你又是凭什么这么说我?先说抛弃我的不也是你吗? “无话可说了?”听着话筒那边浅浅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许航笑了,“别说,你也是好手段,竟然能迷得许阔为你出柜……说照片上的男人是自己?许阔还真是能给自己找略帽子戴是吧?还是找自己亲弟弟当绿帽子。” “不过他这个接盘侠喜欢,那我也没得怨了,毕竟把你甩开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啪嗒”一声关掉打火机,许航沉声道:“林净棠,你知不知道,之前你那副自己为的痴情模样,在我现在看来实在恶心极了?” “恶……心?”林净棠握着手机的手陡然一紧,“你觉得我恶心?” “呵,不仅恶心,而且脏。” 冷冷的抛下一句话,许航将手机按掉扔在一边,看着桌子上各种记录近一月公司里亏损金额的文件,狠狠地一拳打在上面,使劲用手臂将所有东西都甩下桌子。 想着许阔明里暗里对自己的打压,许航憋粗了脖子,半天才暗骂一声:“操/他/妈/的!” 一边,林净棠握着电话,目光空洞而又失焦,嘴里喃喃着:“原来,我很脏吗?” 他抱紧了自己的双膝,抬眼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咚”地一声,黑暗里渗透进了一丝光,是面色冷峻的男人“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身体近乎条件反射地发出细微颤抖,林净棠下意识将手里的电话往背后一藏。 “你刚刚跟谁通过电话?” 大跨步的上前,许阔夺过林净棠手里的电话,通话记录上,熟悉的号码让男人瞳孔一缩。 “你跟他还有联系?!”难掩心底陡然而起的怒气,许阔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净棠看着被摔烂的手机,并没有反驳。 “林净棠!回答我!你们是不是还有联系?”拽住青年的领口,许阔额头上青筋紧绷,“你就这么不要脸面?!我他妈到底哪点不如他?我给你的钱没他多?还是给你找的资源不够?你说啊!” 猛地将林净棠推到在床上,许阔前戏不做,就想要冲进去。 嘴角咬出了鲜血,林净棠闷哼一声,紧紧闭上眼。 “你跟他做的时候,喜欢什么姿势?他最喜欢你哪里?” “是这双手吧……形状好看到让人忍不住……忍不住……”眼里闪过暴/虐的情绪,许阔执起林净棠伤痕累累的手背,轻吻。 “啊——!”急促地尖叫一声,尖锐的疼痛传到全身,只见暗红色的鲜血从手腕处缓缓流下,凶狠地男人作恶般的还在不停地啃咬。 林净棠一时绝望又惊恐,他会死在这里!一定会! “砰——”地一声,卧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熟悉的镁光灯在眼前不停地“咔咔”闪烁,有拿着牌照的穿着制服的男人们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一直都保持着绅士礼仪的管家不知何时没了形象,大力拉着周围所有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无力…… 浑浑噩噩,天旋地转。 失去意识之前,林净棠想,一切都要结束了。 ### “什么?许阔怎么会……” 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上关于许氏总裁的性/虐/待的男明星的头版新闻,封择一筷子水煮肉掉回到碗里,眉头微微皱起,饭也吃不下了:“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他……不该是这种人。” “不该是这种又是哪种?”见青年下意识反驳,心间划过一道醋意,顾瑀盛了一碗汤递给青年,随口道,“你们不是很久没有联系了吗?人总会变的。” 话是这么说…… 封择眼神还是在报道的沸沸扬扬的新闻上停留,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 许阔不是爱林净棠爱的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吗?又怎么可能会做出性/虐这么荒唐的事……还有为什么记者跟警/察都会在那么掐的时间点上刚好抓住两个人在干那档子事啊! 这也太巧了吧! 而且!这可是主角攻受啊!世界的宠儿啊! 怎么就…… 有太多的想不通,以及已经跑偏的找不到影子的原剧情,数据择表示他的数据库完全不想转了。 “据说这次事件证据确凿,后天会开庭审问……”顾瑀顿了顿道,“因为之前许氏跟封氏有些牵扯,所以我们当天也要出席庭审,当然,只需要围观就好。” “跟我们也有牵扯吗?” 神色复杂了一瞬,封择不笨,看顾瑀这近一个月的忙碌,就明白许氏之前可能对封氏进行的打压了。 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需要完成的任务……果断,一切对抗封氏崛起的都绝壁是阶级敌人! 管他是不是主角,又是不是这个身体之前喜欢的人啊喂! ### 庭审当天,各大媒体记者扛着摄像机挤在门外,毕竟娱乐圈里正当红的一对同性恋人竟然被爆出单方性/虐这种事实在太有噱头。 顾瑀跟封择到的时候,一群人都双目放光地盯着两人,见两人从车上下来,纷纷挤上前去,激动地拍照录像,以及打听关于许氏恶意打压封氏的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比起来,并不如许氏总裁性/虐明星这个听上去劲爆。 许阔被压上庭的时候,已经没了平时属于成功人士的气派。他看上去十分疲惫,眼下全是黑青,仿佛不过转瞬几日便老去了十几岁。 “他怎么样了?” 庭上,许氏请来的律师团们正咄咄地洗白着许阔的罪行,却不防被许阔不按道理的出牌给噎住了。 “还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据医生说,受害人是受到了巨大心理创伤,所以选择的一种自我保护状态。”原告席上的精英律师见状缓缓道。 眼底闪过浓浓的悔意,许阔闭上眼,不再发声。 “许氏总裁涉嫌强/奸、性/虐这一点我们另说,我想还有一件大家恐怕不知道。”精英律师推了推鼻梁上反射着寒光的眼镜,打开了投影道,“我想这组照片大家都很熟悉吧,许总你觉得呢?” 投影上,两个男人姿态亲密地亲吻着,扎红了许阔的双眼。 第54章 大‖‖‖54 “据网传,这张照片上的两人应该是许总跟林先生没错吧?”精英律师将不同的照片展示给庭上的众人观看,“可是就我的团队组织做出的调查,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请大家仔细看……” 照片被放大到了一定的倍数,整张图片似乎被人用特殊的手法进行过处理,即使依旧有些模糊,但却不难看到照片上男人耳廓上露出的一点红痣。 “许总,可否让大家看看您的耳朵?”精英律师推了一下眼镜。 许阔站在原地,双手缩在被告席下紧紧攥着,牙齿使劲咬在一起,最后却还是偏过头去,并不接话。 “呵,从许总的表现看,照片上的男人想来另有其人了。” 精英律师轻飘飘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惹得陪审席上的众人一阵哗然,要知道关于林净棠艳照一事一直在网络媒体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今天在法庭上原告律师所说的话不假,那么这件事就还有的深挖!照片上的男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许氏总裁会公然顶替男人的身份宣布与林净棠的恋情,而在这之后又为什么会对林净棠进行性/虐?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牵动着众人的心神,所有人看向许阔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贵圈真乱”的意思。 陪审席上,封择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告席上许阔青紫的脸色,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原告律师,我想你说的跟我们今天的案子并没有任何联系!”看众人情绪被煽动,被告律师对视了一眼许阔,冷静反驳道。 “是没有什么联系。”精英律师倒是也坦然笑了笑,不咸不淡了一句,“就是想恶心你们一下,想来许总这顶绿帽子接的很是爽快了。” 说完,当庭法官就敲了敲手里的槌子,皱了皱眉。 倒是在陪审席上一直表情淡淡的顾瑀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眸光微闪地看着庭上情绪濒临爆发的许阔。 “法官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份关于许氏总裁以权谋私,跟许氏集团偷税漏税的罪证,当然我们也请到了当事人出来作证。” 精英律师递上手中的文件不久,法官正了脸色,说:“请当事人出庭。” 当许航出现在法院庭上的时候,封择愣了一下,眉心蹙起。他正要思索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人轻轻拍了拍手背。 “怎么了?”顾瑀问。 “我有些担心。许航为什么会出现在庭上作为证人,许阔毕竟是他哥哥……还有,”封择眼神停留在许航身上,神色复杂,“许氏百年辛苦攒下的名声,他们兄弟两个难道都不打算要了?” 顾瑀闻言,只是笑了笑。 许氏兄弟当庭对质在他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两个人本质上都是拥有贪婪野望的男人,他们对于彼此来说从来都只有敌人与对手的身份,至于兄弟……豪门里,亲兄弟上切实明枪暗箭难以防备,更何况是同父异母。 他的青年在这一点上总归是心太软,将人性看的太过美好。 证人席上,许航站在原地,目光冷冷的看着许阔,他整了整领口开口便是:“照片上的男人是我。”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不管众人纷纷露出的“我伙呆”表情,许阔却“砰”的一声砸向自己身前的桌子,怒吼道:“许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冷漠着脸色,许航不紧不慢道,“从你开始恶意用职权在公司打压我的那天开始,你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你!”许阔额头青筋紧绷。 而许航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在精英律师的引导下,一一说出自己所知的关于许氏一切偷税漏税的罪证。 “……法官大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口,许航指认的证据几乎使对方律师无从辩驳。 饶是让所有人看来,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身为许氏企业的二少爷,许航竟然会这这么“大义凛然”地就把“自己人”给卖了。 这么一想,几乎所有人看着许航的眼神都是不寒而栗。 封择同样是神色复杂地坐在陪审席上,直到许航的眼神在某个瞬间扫过自己的身上,两人眸光在空中对视一瞬……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底饱含复杂的深意,而封择却难以理解。 关于许阔性/虐娱乐圈男明星,偷税漏税,以及各项零零散散的罪证都明明白白的摊开在了所有人的眼里,罪证俱全,等待许阔自己的也将会是巨额罚款,以及长久的牢狱之灾,而许氏在此次庭审中也没有逃脱被查处的命运。 散庭后,众人一阵唏嘘地感叹着这一场庭审,不由地细思恐极。不仅是娱乐圈水深,而这些豪门世家里的恩恩怨怨更是叫人惊叹不已。 至于在这次事件中,尚且还躺在医院里的另一位状似是受害者的当事人林净棠…… 众人纷纷表示自己的怜悯心之前简直就是拿去喂了狗! 照片中的男主人公已经被证实是许航,而林净棠却与许阔公然出柜!即使说林净棠后期遭到了许阔的性/虐,但是这个男人的私生活到底怎样靡乱还有待考量,至少在众人的眼里,林净棠就是脚踩许氏兄弟两条船,见弟弟的船要塌,于是便又跳到了哥哥的巨轮上! 可惜,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 真是活生生上演了一出自作“虐”不可活啊! ### 对于许阔的判决一下,媒体终于开始大动干戈地报道这次事件的全过程,整个媒体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许氏兄弟与艺人林净棠的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不仅许氏公司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就连尚在昏迷中的林净棠,也已经成了人人提起后都要不自觉皱眉的对象…… 医院里,幸小小沉默不言地守在病床前道:“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 “幸姐……”林净棠刚刚苏醒不过二十四小时,得知许阔的事情后,整个人先是一阵放松,但之后又是无尽的惶恐,“我,我以后还能……” “还能怎样?”幸小小叹一口气,神色冷淡,看了一眼林净棠的双手,怜悯道,“闹成现在的样子你还想怎样?” “我,我的伤不要紧,只要好好休息,肯定能跟原来一样……”林净棠焦急的说着,可他嘴里太多的话都堵在了幸小小冷淡的目光下。 顺着幸小小的目光,林净棠这才呆愣地在醒后去仔细看起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上遍布着细密的疤痕,而在手腕处,更是有一块被人反复撕咬过后深可见骨的伤痕,难看的模样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净棠,公司里打算跟你解约。” 虽然知道对于眼前人,自己很残忍,但事实上,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年代里,对别人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幸小小深谙这一点,而她作为资深经纪人,更不可能为了仅存的那一点儿怜悯心,就把自己也拖下水。 林净棠的名声已经臭的不能再挽回了,而她也受不起那个代价。 “公司里会补偿你一笔钱。”她说,并且从包里掏出一张早就签好的支票,“退圈之后去开家小店吧,虽然不如在圈里光鲜,但胜在安稳,你……好好地,幸姐只能陪你到现在了。” 说完,她拿起手边的包,不顾青年惨白的面色,狠狠心,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病房内,林净棠睁着眼睛,手里攥着幸小小匆忙下留下的一张支票,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似乎还有些不能回神…… 怎么,怎么突然就被解约了呢? 他愣愣地盯住煞白的天花板,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进入娱乐圈的初衷,想起自己的梦想…… 他的梦想啊。 大概早在他失去爱情的那一刻,也就跟着碎掉了。 病房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时下最新鲜的娱乐八卦,年轻靓丽的主持人正与一种嘲讽与惊叹地目光为观众讲解着今年圈里的年度八卦大戏。 当红明星被性/虐真相竟是脚踏两条船!许氏兄弟与林姓演员之间不得不说的八卦虐恋情史! 看红了眼睛,林净棠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视里主持人一张一合的嘴,用力反驳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没有脚踩两条船,是许阔逼我的!是许航拿我做的替身……我不是你说的这样子!不是!”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可惜空旷的病房内,却再也无人听到他的解释。 直到节目播出完毕,他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猛地将手背上输液的管子拽掉,林净棠捂着脑袋,任凭一缕缕红色的鲜血滴在发上,脸上。 他想,从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已经没了未来。 第55章 大‖‖‖55 封择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边没了顾瑀的影子,便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他发现自己一入冬之后就没了什么精神,恨不得一天都赖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像是要冬眠过去。 醒了会儿神,封择踢踏着拖鞋一如既往地刷牙洗漱。推开卧室门,从厅里传来一声声“呲啦啦-”的油炸声。厨房里,围着卡通围裙的男人不急不缓地炸着小油条,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早打好的豆浆跟卖相相当不错的小笼包。 “早上好。”顾瑀听到青年轻而稳的脚步声,转过头含笑道。 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封择道:“早。” “饿了吗?我这里马上就快好了,桌子上有刚刚打好的豆浆,还温着,你先喝一杯……” 声音温和地唠叨着,顾瑀自己大概也从没想到过,自己的人生里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放低一切姿态,只愿意时时刻刻地陪伴在他身边,守护着,爱护着,不愿对他做出一丝的逼迫,只耐性等着他为自己放下全部心房的一天。 目视着青年顺从地喝下一杯豆浆,顾瑀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手下炸着小油条的动作加快。 他记得青年爱吃这个。 封择的确爱吃小油条,尤其钟爱于配合着清香细腻的纯豆浆,食用更佳。 心满意足地用过一顿早餐,封择起身看了眼时间,准备去厨房收拾餐具,却不想被顾瑀拦住。 “恩?”封择疑惑,却被男人顺势弯下腰,拦住自己的肩膀,在唇角印下一个清浅的细吻。 总是被这人偷袭得猝不及防,封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只定定的回看顾瑀一眼,便颇为认真地回吻了男人一下。 哼哼,豆腐哪有一直被吃的道理?他总是要吃回来的! 数据择如是想。 …… 在经过了林净棠与许氏兄弟的风波后,日子就变得十分安逸而又平和起来。封氏公司在顾瑀如同开了挂一样的经营管理下,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而封择的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已经趋于完美了。 然而封择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收到许航打来的电话。 神色复杂地看着来电显示,犹豫许久,他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阿择。”许航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出来,他的周围是嘈嘈杂杂的广播声,有甜美的女声正播报着一条条航班信息。 是在机场?封择皱皱眉,放下另一只手中的遥控器,低低“恩”了一声,心头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还是这么冷淡。”许航捏着手边的机票低头看着,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底露出的思绪。他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阿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封择握着话筒不说话,只是皱眉。 “十七年。”见手机对面的人并不说话,许航自言自语道,“我们相识十七年,但你恐怕并不清楚,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年。” 喜欢他整整十年?! 开玩笑的吧?! 封择听着许航的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消息来的有点迅猛,他得先消化一下! “是不是很惊讶?”虽然隔着话筒,但许航眼前却自动浮现出了青年冷漠中带点讶异的俊秀面容,他蓦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你知道的,我没必要骗你了,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 第56章 大‖‖‖56 灰蒙蒙的主神空间里划过一道流光,身形挺拔的俊秀青年凭空出现在了空间的正中央。 他的周身激荡着层层数据环,情况看起来十分不稳定。 “静神!”低沉的男声在空间中响起,身披繁复长袍的长发男人从一片雾茫茫中走出,手心抵上青年的后背,为他传去一股股奇异的能量。 唔……这里是? 蹙着眉心,封择恍惚地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着一串串的复杂代码波段。他的数据库暂时有些紊乱,但还好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脱离掉了上一世界的人格设定,封择习惯性地捂了捂胸口,除却心头一丝诡异的刺痛感,他只觉得后心处有一股熟悉的温热存在着。 ——恩?熟悉的温热是什么鬼? 哎?不对啊!他刚刚不还是在任务世界里吗?怎么眨眼就……就回到主神空间里了?是因为,任务完成了? 极为缓慢地动了动眼皮,封择的眼底露出无措的情绪来。 他离开任务世界之后,顾瑀又怎么样了?想到离开前那片逐渐扭曲的世界,封择并不认为那个现象只是针对于自己的……当时的状况,似乎更像是一种大范围的崩坏? 难道是世界崩坏了?! 心底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封择心底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心底慌乱更甚。 “在想什么?不先看看任务完成度吗?”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 乍一回过头,封择不期然望进了一双深沉深邃的眼眸,而这双眼的主人,也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主,主神大人?!”下意识的缩缩身子,封择被主神灼热的视线看的有些惴惴不安的。 “回来了就先看任务进度。”剑眉紧皱,主神紧抿着唇,神色紧绷,无形中他威严的气质使得整个空间的数据流动都陷入了一种缓慢又凝滞的状态。 对此,封择只是默不作声地眨眨眼,他熟练地朝虚空中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依旧是在半空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数据面板,只不过这次的数据面板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任务:企业□□】 【任务完成进度:100%】 【任务:寻找真相】 【任务完成进度:100%】 【世界任务完成总进度:100%】 【突发事件:二次世界主角之一于牢内意外身亡造成世界崩塌,扣除进度百分之四十】 【任务总体评价:合格】 哈?只有合格吗?还有……那个任务世界真的崩塌了? 那顾瑀呢,顾瑀怎么办?! 睁大了眼睛看着数据面板,封择的身体禁不住轻颤了一下,双唇轻颤着下意识想要向身边的主神询问。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主神便拂袖扫过透明面板,神色间凝重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崩塌了吗……” “不行,我们必须要马上进入下一个世界!” 男人一如金戈相交的磁性声音在空间中回荡,繁复的衣袍微荡出一阵涟漪,主神空间内,以两人为中心溅起一圈数据风暴。 风暴的范围波及很大,他几乎可以看到一条条混在其中被搅碎的数据链。 “这、这、这……”看着眼前的浩大的场景,封择的悲伤瞬间就如潮退一般奇异地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圈风暴了?!这是要打架的节奏? 恍惚中,封择分明看到了数据风暴中一闪而过的黑色光波。 那东西怎么还在?!眼底露出不可思议,却不想翻涌搅动中的风暴里,竟然被接二连三地搅碎出了黑色的光波残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刚一问出口,封择便感到腰间一紧。 说话就说话,搂什么腰?!数据择目光惊异了一下,却见主神面不改色道:“以后再跟你具体详说,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封择明显处状况外。 “唉,罢了。” 复杂地看了小数据一眼,主神微不可闻地低低叹息一声。下一刻,他不顾身前小数据近乎瞠目的惊讶与挣扎,伸手霸道地搂住小数据纤瘦的腰身,紧贴住两人的身体,主动俯身吻上他淡粉色的双唇。 “唔!”封择被吓了一跳,猛地捶打起眼前人。 “不要乱动……”轻咬了一下青年的唇瓣,主神用手拂过怀中人的黑白分明的狭长眸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呢?眸光定定的目视着怀里的神色恍惚而下的小数据,身为主神的男人眼里满是溢满的情愫与宠溺。 熟悉而自然地辗转碾磨着怀中人的唇瓣,温柔的轻吻一点一点加深至凶狠而吝啬地扫过对方口中的每一寸。 吻至深处,点点流光自两人身上发出,倏尔,光芒极盛后,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第57章 大‖‖‖57 什么情况?!他,他这是被主神强吻了? 脑里一片混沌,封择只觉得眼前男人手上的力道近乎要将他的腰肢掐断!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唇瓣微微分开几毫,他抬眼想要看向男人,问一问这是为什么,却不料根本不给他间歇的时间,男人更加汹涌的深吻便倾覆而下,并伸出唇舌长驱直入地开始攻城略地。 主神的吻技意外的熟稔与高超,辗转的轻吻渐渐趋向挑逗与纠缠,男人灵活的舌尖总在不经意间轻巧地扫过他的唇齿,于最敏感脆弱的地带故作停留,近乎恶意地反复舔舐。 拥吻细密而缠绵,温柔如水的亲吻下,身体渐渐开始放松并放弃抵抗,灵魂在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极乐的世界……而几乎就要溺毙在这个火热而又缠绵的深吻中时,封择的心神却陡然慌乱了一拍! 回过神来,他才想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不,这是不对的! 窘迫与尴尬而隐秘的羞耻一齐涌上心头,封择抗拒地想要挣扎捶打,但主神那深邃如海的暗沉双眸陡然望进他的眼里的那一刻,那饱含了熟悉情愫的眸子不禁让他忘记了其它,怔在原地—— 这双眼,他太过熟悉。 ……是你吗? 有种不可置信的想法在心头颤动,恍然间封择好像抓住了那么一丝重点! “不行,我们必须要马上进入下一个世界!”这个身为主神的男人方才如是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们,进入,下一个世界。 关键信息在脑海中一映而过,“我们”二字却牢牢印在了数据择的脑海…… 难道说?! 心下一惊,有个荒谬的想法几欲湮没他的所有思绪,但还不待他更加仔细的去思考,熟悉的眩晕便又传至全身…… 啊,真是操蛋的熟悉感。 ### 喉腔里灌满了浓浓的酸涩的药汤味,胃里不停翻搅着恶心呕吐的*,“哇——”的一声,封择猛地睁开眼,尚且来不及打量四周的情形,便单手掰住木榻的边沿,翻过身子不停地干呕起来。 ——真是令人“怀念”又猝不及防的穿越伊始![挥手.jpg] 主神这一手也已经溜的他完全没有吐槽的*了。 “少,少爷您醒了?” 侍奉在旁边,原本昏昏欲睡的亦柳被惊吓了一跳,赶忙拿过手边早早备好的湿冷锦帕,面含担忧地走上前去,替少爷擦拭着额角渗出的点点汗珠。 我去,这具身体到底在他来之前喝了多少?! 呕了半天,却始终呕不出什么东西,封择只能强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气息虚弱的靠坐在做工精致充满古韵的拔步床床头,微眯双眼,有气无力道:“帮我递杯水过来。” 亦柳了然地应了一声,细柔着嗓子像往常一般问:“少爷要添些蜂蜜还是桃乳?” “都不用,”闭了闭眼,封择连摆手的力气都欠,只随口道,“白水便好。”他这边胃里正难受着,这会儿真是什么味道都不愿尝到。 “……喏。”心头闪过些许讶异,亦柳心想着今日少爷怎得突然改了习性,却还是恭敬地福身退下取水。 见丫鬟打扮的清秀小丫头出了屋,封择想了想,便吃劲地撑起身体,赤脚走下了床榻。意料中的冰冷并没有从脚心处传来,仔细朝地上看去,封择这才惊讶地发现,地上竟是铺了层薄薄的毯子,一直蜿蜒到门口处。 想来,这次穿越的身份倒是个富贵人家。 封择心想。 缓步走到一面铜镜前,细细地看过了这个世界的长相,他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果不其然,他的五官与上个世界几乎并没有人和改变,只不过眼角多下的一颗暗红色小痣,倒使得这幅精致的面孔由淡漠犀利变得潋滟多情起来,微微眯起双眸的时候,还会隐隐透出些跋扈肆意的张扬味道。 啧!摸着脸感叹了一声,封择私心里总想着,若是自己的面目未变,那……那个人说不定也跟随到了这个世界也不一定? 回想到自己穿越前那个近乎荒谬的想法,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固然想是如此,可真实下又怎么可能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与其要他魔怔了地以为主神大人便是陪他走过两个世界的那人,还倒不如去猜测其实那人不过同他一样,皆是意外产生出自己我意识的数据体来的可能性大吧。 至于主神与他临穿越前的一吻…… 轻叹了口气,封择阖下手中铜镜,疲惫地坐在了木雕长凳上,身体虚弱下再也无力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静静闭上眼,他开始将数据库中的角色记忆以及世界剧情大纲迅速导入自身的记忆覆盖中心。 还是先做任务的好,至于那些未解的事情,他总会有弄明白的一天。 随着各种记忆的层层覆盖与剧情大纲的出现,封择原本平静的神情中却渐渐浮现出一种名为“涨姿势”的莫名表情。 其实,这个世界的核心故事是极为的老套与掉牙,至少从剧情大纲标题来看真是特别的一目了然——《傻将军的穷酸小男妻》。 傻将军、穷酸、男♂妻。 看到充满熟悉画风↑的关键词,封择不自然地抽抽嘴角,不禁想起了前几个世界里不约而同到让他不忍吐槽的那些标题。 话说……某位主神您能不能改改自己的恶趣味了?想到数据库中剧情大纲的来源,数据择实在是……好无力。 吐槽无能,封择直接跳过这处,却不想还未看见剧情,便先进入到了让他颇为长见识的世界设定中…… 原来,这次穿越的时代不仅仅是古代世界,还是一个拥有着少见奇异构架的古代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奇异之处便在于,这是一个有着三种性别区分的世界—— 除开普通男子跟普通女子外,还出现了双儿这类稀有性别。 双儿,顾名思义便是同时拥有男女□□生育器官的性别群体。这类人的外貌多偏肖清秀男子,但阳刚不足多有阴柔,每每下生便会带有一种莲花形状的胎记。 更奇妙的是,随着双儿的生长,莲花的胎记颜色便会逐渐加深,直至艳丽的深红色时,便代表着双儿的身体已然成熟,生育率已达到顶峰,适合交/媾孕育。 不同于对异类的排斥,这种神奇的现象更是被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是上神赐下的恩典,王宫贵族与达官贵人们也多乐于寻找貌美且生育率高的双儿作为求娶的另一半。 而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得天独厚地,便是一位长相清秀,胎记质量上佳的小双儿。 第58章 大‖‖‖58 主角受是个双儿。 好吧,抛开这种古怪的世界设定不谈,封择选择性跳过地在数据库中翻看起剧情大纲的内容来。这个世界的剧情讲来其实颇为老套,主角受沈念远原是现代社会中的一名普通青年,因意外车祸身亡后便重生在了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双儿身上。 由于自己的性向特殊,独爱男人,所以沈念远在毫无芥蒂之下便欣然接受了自己成为双儿的实事。但由于家贫,且极品亲戚的扎堆出现,所以他不得不在主角光环的指引下,开始了拳打极品亲戚,手撕恶毒姨母,带着病秧子老父,利用现代美食发家致富,并同时俘获下前期失忆,后期忠犬的大将军老攻一枚,最后走向人生巅峰。 说这是属于主角的人生赢家大礼包也不为过了。 封择看着剧情大纲中主角受对着极品亲戚啪啪啪打脸的酸爽剧情,不自觉摆出一副羡慕脸。然而还没等他羡慕多久,自己这具身体的出场便让他再也羡慕不出来了。 原来,这次封择进入到的身体同样叫做封择,是为富贵人家之后,拥有良田千顷,基业无数,可谓称得上是一方富豪之家,是地主中的战斗机。 由于封氏夫妻多年无所出,却情比金坚,双方顶着宗族压力一直熬到年逾三十之际,才喜得原身一子。故而原身虽是男子,却是在千娇百宠中被众人纵溺长大,便是想来以精贵细养著称的双儿也比不上其三分。然,人有祸福旦夕,封氏夫妇在原身十四岁那年于经商途中路遇歹人,双双殉情亡故,而封氏的偌大家业也在一夕之间落在了原身的肩上。 虽说是娇宠着长大的少年,但原身却是个难得的狠辣人物。 继承家业初时,曾有心怀歹意之人贪婪成性,欺他年幼,私下买通封府下人,窃取商业机密,后卖与敌对商贾。谁料此事一经爆发,原身只冷笑三声,便用得雷霆手腕使那人一夜之间声名尽毁,身家财产悉数败落,最终只得狼狈滚出封府所在的天水镇,而敌对商贾也在其中吃足了苦头,财力大跌。 经此一事,原身杀鸡儆猴所展现的狠辣手段,使得整个天水镇中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挑战其权威,而封氏一族的名声一时在镇中更加风头无两。 然而,再多的风光洒拓也敌不过主角光环的强大。 原身性格张扬,偏爱美人,好玩乐,嗜美酒。于他的后院中,便收藏有同行相赠下形貌姣好的娇嫩佳丽无数,也有屈不过五指,却各有特色美貌,于平民百姓看来珍惜无比的双儿少年。 但纵使如此,爱美成痴的原身却尚不满足,更是派仆从于镇中放出消息,欲通过层层选拔,求娶到镇中最美的女子/双儿作为封府正妻,并向其承诺,届时定会下聘黄金三千,决不食言!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轰动了整个天水镇! 黄金三千两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只需白银三十两便能十分富足的生活一整年,而封府少爷却承诺了三千两,还是黄金! 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 而正是由于这个消息,同时惹来了主角受姨母的贪婪。在她的蓄意设计下,这个女人成功哄骗到沈念远在选拔美人的当日去到封府参宴。而因着主角光环,原身一眼看见主角受后更是发觉其惊为天人,兴趣乍起…… 然而,沈念远虽说是喜欢男人,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他独独厌恶那男女不忌,行事奢/靡,淫/乱放荡之人,但见原身后院中各色的莺莺燕燕,沈念远不作他想,便觉得恶心至极。他不顾“选美宴”上所有人的面子,当场便是张嘴将原身大骂了一顿不知廉耻,随后拂袖而去。 原身本就是高傲的主,见此情形,便是美人再美也就不过如此了。依着他狠辣睚眦必报的性子,虽说在当时他轻易便放走了沈念远,但在后来沈念远带着老父进到镇子开始经营酒楼后,却没少在暗处下冷绊子,让沈念远着实不好过了一阵子,也差点让病重的沈父一命呜呼。 主角受自然是不晓得这些绊子的来历,但奈何当时对其暗生情愫,且记忆已然恢复的主角攻却是个好记仇的性子。恢复将军身份后,他立刻派人去调查背后下暗绊的元凶,在得知是原身后,他一脚便将原身从云端踹入了泥地,使其家财散去大半,只留空壳。 而这不过几月之后,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使得当年的庄稼颗粒无收。难民四处开始流窜,而天水镇中只剩了空壳的封府更加成为了流民们讨食的目标…… 而原身便是在一次难民暴动的疯抢过程中,被情绪激动的暴民推至桌角,磕破脑袋,鲜血如注下就此荒谬丧命。 彼日,在天水镇里的风光无限的封府少爷,到头来便是落得这么一个让人唏嘘不已的破落结局。 纵观完毕全剧情内容与原身的所有记忆,封择已经接收到了来自原身的诉求——便是要保住封氏家产,改变自己最终的可笑命运并求得一位真心人。 而对此,封择却是眨了眨眼—— 好吧,保住家产,改变命运,他懂,业务也算熟悉。 可这求得真心人……又是什么鬼? 是要叫他娶妻的意思?!哈,开什么玩笑! 想到那个压根不知道有没有跟随他一起进入这个世界的男人,千年老数据要向主神表示愤慨了—— 属下做不到啊喂! 第59章 大‖‖‖59 “少爷您怎么又没穿鞋便下床了?小心地上凉。”端着洁白陶瓷杯的亦柳走进屋里便见面色略带苍白的青年只着单薄的白色里衣,长发披肩地赤脚站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碍。” 被打断了思绪,封择转过身去,对上小丫鬟的清秀的圆眸。 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瞳仁,但不知是不是阳光照耀下的缘故,却隐约透露出些许冷漠疏离的流光色来,狭长的凤眸于眼尾微微向上翘起,配上眼角下那一点朱红泪珠,这双眸子看向你的时候,分明是漫不经心的随意姿态,却总能意外地将人神魄全部吸引进去。 甘为他生,愿为他死。 亦柳脸庞微微发热,饶是见惯了公子如琉璃一般的精致面容的她,也总忍不住暗自惊叹,其形其貌,仿若天人,见之便永不能忘。 只不过,亦柳想,少爷今日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 “柳儿,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如玉般葱白的食指轻点额角,封择想到自己穿来的时间点,“选美宴”的消息已然被放出,但因着前几日原身忙于封府生意,脚不点地,昨日又同好友寻得美酒佳酿,愣是昏天黑地地大醉了一场,故而对于临近几日的记忆,这具身体却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少爷,您这是忙忘了日子罢。”亦柳将手中瓷杯递过去,善解人意道,“今日便是您定下的''选美宴''的日子,下人们得了您前些日子的吩咐,此时正忙着准备宴席,等待娇客们驾临我府呢。管事方才还托奴婢问您一句,说今晚可要安排后院的众位姑娘公子们参宴?” 封择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都让管事安排一下吧,总省的她们来爷面前抱怨。” 熟知主子最是烦别人在自己面前讨嫌,听到少爷这般口吻,亦柳了然地垂下头,轻声道:“那奴婢这便下去同管事交代?” “去吧。”闭上眼摆摆手,封择想到原主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便是一阵头痛。 讲真,穿越几个世界,他就还没见过像原身一般的人。因为之前提到过,原身从小便一如双儿般精细着养大,宠爱与纵溺使他比别人多了三分骄纵狂肆,但在某些方面,抛开他狠辣的个性,原身倒是也算单纯的可以…… 就比如说,原身嗜酒,便真是日日不离,愿抛千金买醉。 原身爱美人,便也真的只是单纯地喜爱那副美色皮囊罢了。 便是到原身在原剧情中死去的那日,他对情爱之事的理解也尚还止步于话本故事中的缠绵爱情,因着父母早逝,后无长辈教诲,且多少又碍于他自己那张精致到雌雄莫辩的秀质面容,总之原主成功规避一切“不和谐”选项。 到死,原身也是对床底之事纯洁到几乎一无所知。 而他养在后院的那群娇怯莺燕,便真的只是一如古玩藏品一般,收集着用来养眼赏玩。 在仆从的服侍下换上衣衫,用过早饭。封择照着原身往日一般步骤,先是看过账本,再找了管事问话,等到日头渐升,他便收整衣衫进到书房内,临起字帖来,只打发着时间到午时用膳。 心想着今晚便要与主角受对上,封择眉头微皱,笔下用力一顿,行云流水的宣纸上顿时染出一大团墨点来。 艾玛,好丑…… 不忍再看,正要将宣纸换掉,房门口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转头侧脸看去,封择发现莽撞进到书房的少年不过穿着一身粗布短打的破旧衣衫,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暗渍,但端着水盆露出的手腕处却意外的白皙莹润。 “……谁允你现在进来的?”看眼前少年人的打扮,封择瞳孔一缩,眉目间不禁带了几分凌厉之色。 “我,我……”眼神闪烁,沈念远圆润明亮的眼睛里尚还留有一丝迷茫。 他方才也是临时被主管安排到了书房做打扫,可里面为什么会有人? 而且这人还如此…… 看着眼前人一身银色长袍,气质出众,长身玉立的样子,沈念远的双眼便止不住的向上滑动,只一眼,他便望进那双凌厉中却透着清冷疏离的眸子。 明明这双眸子的主人看向他的时候是倨傲不屑的,但在他看来,青年的表情里却莫名透出一股傲娇的姿态,像极了他上辈子里养过的那只美短。 犹豫着把手中的木盆放到桌子上,沈念远又一次触及到那双透着冷厉的狭长凤眸,忍不住做出个无辜的表情来。 “出去!”轻叱一声,封择转过身不再看他,心道怎么跟说好的剧情不一样?现在就要对上主角受这尊大佛实在太伤了喂! “管事吩咐我在要快些将书房打扫干净……”沈念远见人转过身子,心下不由一阵失落,他手里攥着抹布,清亮的嗓子透着些许忐忑,“我会很小声不打扰到您的,动作也很快,您看这……” “……”拒绝or答应? 面对主角受这种充满杀伤力的角色,封择不得不耐下性子,冷着脸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眼里划过一道惊喜,沈念远忙不迭应声下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其实并没有什么灰尘的书房。手上拧着湿布巾,眼神时不时往书桌那边偷偷看去,只听“砰”的一声,木盆却从桌面上跌落下来,原本弯腰擦着桌凳的沈念远顿时被兜头的脏水泼了一脸。 “咳、咳、咳……”捂着嗓子咳嗽着,沈念远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一时眼神慌乱地瞥向书桌旁。糟了…… 果不其然,五官精致的俊秀青年此时将眉头狠狠皱起,被打扰的不悦表情赤/裸地表现在脸上,周身气压几乎要冷的掉渣了。 “脏死了。”颜控择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他却连抽死自己的*都有了。 [主角受是你能说的?信不信他分分钟黑化neng死你啊!]数据择对颜控择道。 “……对不起。”眼里的光芒一暗,沈念远低下头去,任凭滴滴答答的污渍从额前的碎发上滴落,姿态卑微,像极了只可怜兮兮的小鹌鹑。 一瞬间,封择以为看到了第一次穿越世界的自己。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颜控要补救! 绝壁不能就因为这个让主角受恨上自己啊喂! 眯了眯眼,封择用略带嫌恶地眼光扫过沈念远被污水打湿后却意外展露出的白皙脸蛋,想了想,他对眼前的小仆人命令道:“过来。” 心里流着泪,暗暗吐槽着这具身体的人设,封择看着一步步向自己犹豫走来的沈念远,从怀中取出一条纯白色的锦帕。 “脏死了。” 他重复道,手上却不禁用温柔的力道,拿锦帕替小仆人擦过额前脏污。 白皙清秀的脸蛋渐渐显现出来,封择暗自感叹一声沈念远得天独厚的俊秀容貌,心头一动,他的指尖划过少年眉间,果不其然,污浊退去,一朵浅红色含苞欲放的胎记就此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念远的身份眼看是暴露无疑了。 心下迟疑了一瞬,封择的手指却先人一步滑落至少年下颚,嘴角勾起一个轻挑的笑容,眼角带出些许惑人的色彩,他且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地对上小仆人略显无措的双眼,似笑非笑道:“你是双儿?” 第60章 大‖‖‖60 又是华灯初上,一架架马车缓缓停在封府门口。 封府里尽是一片繁声热络,姿色出挑的美人们嘴角染着羞怯的娇笑,各自点翠描红,袅娜鬓影,裙裾旖旎。 月圆时分灯如昼,美人如花隔云端。 有贴身小奴随着小姐初踏封府,一步一美景下差些被入眼的繁花美色缭乱了方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却听原本嘈乱的宴厅中寂静下了一瞬。 好奇地抬起头来,就见有两人正相携从大厅处走来。 年纪稍长的青年身形修长,乌发随意挽起,顺滑地垂于腰间,精致惑人的眉眼上带着三分笑意气氛轻佻。他身着绛红色的繁复红衫蜿蜒曳地,暗金色的云纹绣在衣摆袖口的细致之处,折出一道道富贵堂皇之气。 似乎只他一人,便教这满宴的国色天香们变得日月无光了…… 十指如葱,青年纤白细长的手指轻搭在身边年岁稍小的少年肩上,低头不知轻笑着说了句什么,便见一直低垂着头的少年咬着唇角抬起头来,卷翘的睫毛轻颤着,露出一张清秀中略带着隐约无措的白嫩面容来。 佳人如璧。 小奴目光痴痴地看着两人,一时竟呆了去。 封择像是没看见席上众人恍惚了的心神,只带着身边的少年缓步走向首座,侧身道:“念远,坐在我身边。” 沈念远脚步一顿,目光犹豫了一下,他瞥向四周在座的美人,瞧着那些藏在貌美皮相下却如狼似虎的隐秘眼神,缩缩脖子轻声道:“小的身份怕有不妥。” “有何不妥?”指节用力,封择将人按坐在身边。 “我……”沈念远心下有些慌乱,他自诩平庸之人,便是穿越之后因着一切际遇,更是深谙低调做人的道理。 可他如今身份被眼前人识破,还被这人强迫着参加这天水镇的“选美宴”。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双儿,可这选美宴什么的,怎么看都是女人的事儿吧,更何况…… 悄悄看一眼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笑意的人,沈念远暗道,你这真正的第一美人坐在这里,席下那群争姿斗艳之人再怎么搔首弄姿,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的耍猴戏罢了。 “陪我在这里坐一晚,我不拆穿你是个小双儿。”手中执起白玉杯,饮下佳酿,封择挑着微红地眼尾,斜睨少年,嗤笑一声,“如你这般身娇体弱的双儿,最是得那些有钱却无势的富商喜欢。你若再惹我不快,我便将你……” 眼里划过一阵利光,威胁之意尽显。 沈念远陡然瞪大了水润圆眸。 “呵,真漂亮。” 伸手摸上那一双慧黠晶莹的眸子,封择眼里满是来自颜控的赞叹。 “……”略微冰凉的指尖点在眼睑处,沈念远一个激灵,只觉得整张脸都冒起火来。 “老实呆在这里,就一晚,我不拆穿你。”收回手指,封择慵懒地歪在身后的软榻上,眯眼间遮住了那一色的淡漠,“现在,帮我斟酒。” 夜色如水,明月如霜。 席宴间,丝竹乐鸣,靡音阵阵。 轻纱微笼的女子面容半遮,只露丹目黛眉。她莲步点地立于厅中,绿腰纤肢盈盈不堪一握。舞乐鼓点奏起,她将长长的水袖高高抛起,玉足轻点,妙曼的身姿随着乐音旋转摆动,宛若潺潺溪流,又若空谷清幽…… 水袖高抛,面纱微启,露出朱唇皓齿,一颦一笑间,风轻云淡却又绰约多姿。 一抹惊叹于众人眼中划过,女子不骄不躁地揭下面纱,眉眼间染上浓烈艳色,笑意盈盈地朝主坐一拜:“公子,妾这一舞,尚还满意否?” “啪啪”拍了两下掌心,封择扬眉笑道:“却是比之以往进步许多。” “那这第一美人……”清凝眼中一喜。 “美人美矣,却独少一魄。”懒懒地支着下巴,封择余光瞥向席间众人暗暗嫉恨的眼光,忽觉无趣,“下去吧。” “可!”咬了咬嘴唇,清凝满心不甘,“公子……”她目露些许祈求之意。 “下去。”声音冷了一瞬,封择含笑的眸子淡漠渐起,却是不悦了。 脸色一白,清凝美眸中凝起浅浅泪意,竟是梨花带雨地小声低泣起来,且当众哭泣的架势看上去毫不生涩,颇为熟练。 揉揉开始头痛的额角,封择想到这具身体后院中人的某些奇葩个性,不耐烦地挥手喊出家仆:“来人将她待下去,今日哭不完就别让她出院子了。” 待清凝的贴身丫鬟半拽着将人带出了宴厅,席间靠近首座的左边,一眉清目秀如瓷娃娃般的小双儿糯着嗓音,轻柔的声音如羽毛扫过中人心间:“不知清凝今日回去,又要同我们哭上多久了。” 他眉眼弯弯,嘴角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她哭她的,我们不理会便是。”同他一席的另一个小双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实在不行,可还有公子在后面挡着。清凝哭归哭,但哭起来的样子还算能入眼,想来公子可以看着她下饭?” 听他们说话,沈念远才发现,临着首座位置的左下方,竟坐了三个样貌各有千秋的双儿,只是其中有一人眼神冷冷的,并不多言。 眸光与那双儿相对了一瞬,沈念只觉背后一凉。 “看什么呢?” 略带不满的声音在耳侧想起,只见一只形状优美的素手绕在自己眼前,皓腕露出一截,与绣金的红袖形成强烈鲜明的冲击。 修长的指尖捏着空了的酒杯,那手腕还在自己眼前晃着,是那人不耐的声音,“还不给爷斟酒?” 第61章 大‖‖‖61 灯火灿灿,席宴上笑语欢歌,乐姬吹打弹奏着靡靡之音,厅中衣着光鲜的女子们娇笑掩面,酥胸高束,烛火下,各自体态婉转,若一池盈盈春水,柔媚多情。 “小双儿,你说这在座席上的姑娘,哪个比较漂亮?”酒过三巡,封择手中把玩着酒杯,眼尾晕开一道浅浅的红色。 那一双薄情的眸子望向你的时候,不觉就带了些潋滟迷蒙。 “你且挑一个,本公子今日封她当第一美人。” 沈念远坐在他的一侧不禁哑然,只以为这人是醉昏了。这第一美人哪是他一个小小双儿说了就算的? 不过还是细细看了眼席上,除却这人后院的莺莺燕燕,端坐在右手边的闺秀之中倒是有一女子形貌端庄秀丽,颜色极好。 “那位小姐怎么样?”手指敲敲朝席间一点。 封择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眉心轻蹙:“脂粉抹太浓。” “……”沈念远。 “容貌不及清凝,气态不比……”扫了一眼身边的小双儿,封择轻笑一声,饮下手中清酿,“庸脂俗粉罢了。” 沈念远被这一眼看的双颊微热,却也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 清凝姑娘不可谓不美,至少撇去从席边双儿们言语中透露出的爱哭这点不好,便是在座的大家小姐们也不及她一笑间的风情。 封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整个席宴都恹恹地打不起精神。 “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掌心虚掩着唇角打了个哈欠,不理会姑娘们幽怨的眼神,封择挥来家仆,眼中三分笑意七分客套,“将诸位小姐们仔细些送回府里,莫要怠慢娇客。” “可是公子您还没有定出今日的第一美人呀。”有着可爱酒窝的小双儿吃着瓷盘中的花生仁儿,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 “就是就是。”他旁边的双儿附和着,“清凝都为这个哭鼻子了。” “……”作为后院里的被圈养的花瓶,你们不开口会死吗! 太阳穴鼓胀着疼,凤眸锐利地划过两人。封择暗自咬牙,改日再教训你们! 轻哼一声,顺手拉起身边的沈念远,冷声说了一句:“送客!”他便衣衫带风地出了宴厅。 眉目精致的俊秀青年步履生风,一袭红裳宛若惊鸿流光,曳地的衣摆蜿蜒出一道火焰般的痕迹,张扬而热烈。 牵着少年的手腕,两人消失在夜色渐暗。 封择脚下走得极快,被他强拉着的沈念远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跟随他的步伐。 不过从宴厅到花园的距离,沈念远便喘的脸色通红,额头也沁上细密的汗珠。 脚步微顿,封择戏谑道:“小双儿,你的身体倒是比女人还弱。”说罢,他看着沈念远的狼狈姿态,眼角微挑,嗤笑起来。 胡乱抹过脸上的汗水,沈念远这才发现用来遮盖眉心莲印的脂粉早就花的不成样子。 慌乱地用掌心捂住莲印,他只眼睛鼓鼓地瞪着眼前人。 “爷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遮什么遮。”见小双儿这副模样,封择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逼近一步,他红袖一扬,拍开那只遮着眉心的手,挑眉问道,“我倒是不曾想,府上中竟是还藏了你这般俊秀的小双儿……说吧,你是不是暗恋爷的风姿,所以故意……” “你胡说!我才没有!” 双颊红的仿若火烧云,好在夜色不明,沈念远眼底的羞窘才未被前人看清。 附近草丛里传来一道沙沙声响,封择听的真切,想也不想就伸手拉过沈念远,沈念远心中还泛着莫名的羞意,却下意识的要躲过那葱白如玉的指尖。 干脆利落将动作的改拉为搂,一把扣住沈念远的后脑勺,将人按进自己怀里,封择唰的冷下脸,锐利的眸子紧盯着草丛道:“什么人在那,给我滚出来!” 闻言,沈念远尚有挣扎的身体一僵,瞬间缩了缩脖子,老实将头埋在青年颈间。他的鼻尖缠绕着清冷的木兰香,竟意外的令人安心。 “公,公子……” 又是一阵草丛窸窣的声音响起,面色蜡黄的奴仆脸色惊惧地黑色的草丛里钻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你在哪里做什么?”封择厉声问道。 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那奴仆唯唯诺诺道:“不,不瞒公子。小的,小的刚刚是在藏私房钱……” 封择:“……”大晚上藏你妹的私房钱啊!不知道以为你这是在暗地里杀人越货呢! “还不快滚!”额角下滑三道黑线,封择沉声道。 “滚,小的这就滚。” 忙不迭地点着头,那奴仆佝偻着身子行了一礼,匆匆走远了。 蹙眉目视那矮小奴仆慌不择路地走掉,封择还在出神地想着什么,沈念远却先一步挣出了他的怀抱。 怀里一空,封择无趣地“嘁”了一声。 “我……”目光有些复杂,沈念远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沉默下来。 “行了,别给爷摆出这幅模样。”心知沈念远心中所想,封择眼眸半阖,漆黑色的眼底一片疏离之色,“今儿爷算是明说给你,爷爱美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副模样也还算入眼……你若是愿意留在爷身边便点个头,爷自保你荣华富贵。若是不愿,爷也不强求,只不过……”眸光一转,他的语气淡漠薄凉了几分,“这封府你也就不能再呆了。” 在大楚,不知从何时起便相传双儿娇躯乃上神恩赐,珍贵若明珠宝玉,脏污之事不得近其身,否则便是对上神不敬,会遭到上神的惩罚。 雇佣双儿本便是颇惹忌讳之事,沈念远自然明白这一点。 “那公子喜欢我吗?”咬了咬唇,他问。 “自然喜欢。”你这张脸。 “……那,公子可愿娶我?”闭了闭眼,沈念远深呼一口气,心中却是毫无底气。 “娶你?”封择挑着沈念远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小双儿,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娶你,恩?” 俊秀青年的尾音里带着勾人的惑意,但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嘲讽之色。 沈念远望着这双水波潋滟的眸子,脸色渐渐苍白,尽管心底早便知道答案,但他心中仍觉难堪。 后退一步,沈念远别过头去,尽量将自己的颤抖落寞掩盖在黑夜之下。 最是见不得美人难过,封择袖袍轻翻,手指顺着自己垂在身前的青丝慢慢绕卷着往下滑,神态一如往常随意张扬道: “爷不逼你,给你三日时间细想想。” “小双儿,别让我失望。” 夜幕黑沉,沈念远看着红衣公子渐行渐远的洒拓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明明只是短促到不足一日的相处,可他却明白,自己的心怕是自第一眼见到那人时,便丢了。 封择踏着夜色回到卧房,亦柳并着几个小丫鬟早早便备好了热水温茶等在偏厅里,见他回来,赶忙上前服侍着他换下衣衫。 “公子,后院那边的小厮过来一次。”捏着公子的肩颈,亦柳轻柔的口吻中隐约无奈,“说是清凝姑娘哭泣不止,已经哭昏了三次。” “三次?她倒还真是长进了。”凤眸轻阖,封择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小憩,嘴角微勾,“让丫鬟看着她些,别真哭出什么病来。若是还止不下,你便叫人给她说,再哭就回她的鸳鸯阁去,爷这府里可不能让她一人水漫金山……” 闻言,亦柳眼里忍笑:“奴婢晓得了。那公子现在可要沐浴?热水丫头们已经备好了。” 沐浴?封择遗憾地摇了摇头。 今晚的热闹可还没完,他若是早早沐浴,也只是白忙活一场。 毕竟,主角攻今夜还没出场不是吗? 第62章 大62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沿街打了四更,苍老的声音从后院墙壁外传进院内。 封择站在仆役住的下房门口,他身后有小厮仆役提着灯笼,毕恭毕敬地守着。 身侧,面色蜡黄的仆役驼着背,脸上尽是谄媚讨好。 “公子,就是里面了!”手指着那扇在封择看来破破烂烂的木门,那仆役骂骂咧咧了几句,挤眉弄眼道,“那小双儿敢胆大包天隐瞒着身份在封府里做事,小的本以为他身世可怜不愿当众拆穿,可谁知,谁知他……”说着,贼眉鼠眼的仆役突然激动起来,眼里也挤出几滴泪,“那可是小的这么多年攒来娶媳妇的本钱,公子您今日千万要为小的做主哇!” 哭天抢地的像是戏台上丑角。 “聒噪。” 封择冷淡地看他一眼,目露一丝厌恶。 视线相对,面黄奴仆嗓子一噎,声音渐低,他喏喏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下人住的地方脏乱,木门侧边一块平整的土地被开辟成田地,似乎是刚浇了不久的粪,散发着恶臭难闻的味道。 封择闻着那恶心的味道,破天荒地发起呆来。 ——所以,他为什要在大晚上出来找罪受?就算是要走剧情,可熬到天明再来不好吗? 心里想的是速战速决,封择正要让小厮上前砸门。可小厮捶门的手还未落下,屋里的人就先一步开了门。 沈念远站在门边,手里端着个盆子像要倒水。他额头上的浅淡的脂粉早就被擦掉,清楚地露出比白日里还要艳丽三分的莲印。 面黄猥琐的奴仆目光痴痴地望着那朵莲印,满心兴奋与颤抖,声音尖利:“公子,看,就是他,额上有莲印,他是双儿!小的说的千真万确!他还偷了我的银子,公子,这等小人府里绝不能姑息……” “我何时偷过你的银子——”沈念远下意识反驳。 可等他愣怔的目光落在封择跟他身边一众提灯小厮身上后,眼眸却逐渐睁大。 惊慌地倒退两步,却不想被门栏绊倒,沈念远手里端着的盆钵“哐当”一声跌在了地上,发出“嗡嗡”声响。 盆中有水倾覆而出,带着浅淡血腥气弥散开在空气里。 “公子,那盆里装的是血水。”习过武的小厮倒抽一口气,惊声道。 血水? 不顾下人的阻拦,封择踏步走进沈念远,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受伤了?” 垂眸仔细看过小双儿的洗的发旧的粗布衫,并未发现伤口的痕迹,封择这才松了口气,出神想着这主角受可千万不能在他府上出事,不然,等以后那些陈年旧账还指不定要扣到谁头上…… “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被俊秀青年来回翻看着身子,即使还隔着衣衫,沈念远心底的羞赧却只多不少。 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薄红,他水润的眸子垂着,卷翘的睫毛轻颤,就是不敢抬眼看眼前人。 长发被夜风吹起,额前刘海缭乱了视线。 放下心的封择盯着地上散发着血腥气的水渍,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小双儿,我想我可能后悔之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了。”摸着光洁的下巴,封择凤眸微眯,眼里带了七分探究。 闻言,沈念远大惊失色地抬起头来:“公子!人不可以言而无信!” “爷何时言而无信了?这么激动,恩?”鼻尖轻哼出声,封择转手霸道地抬起沈念远的下颚,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暗色深沉,“那你来解释一下,那盆血水是怎么来的?爷听着。” “那……那是……”沈念支吾着,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吗…… 凤眸轻睁,低头在小双儿鼻尖轻呵出一口气,封择略带凉意的指尖缓缓印上沈念远的眉心,轻柔地摸过那朵艳色的莲印,他用迷惑般地口吻轻声道:“小双儿,你越是说不出口,爷便越是好奇这口破屋里被你藏了什么呢……” “屋里,屋里什么也没有。”声音颤抖着,沈念远摇头。 “那就让爷进去看看……”封择说。 “不,不行。”沈念远轻咬嘴唇,静静凝视着眼前人,身体拦在门口却不退半步。 “不行?”唇角一勾,封择眼里满是薄凉,“这天水镇里,还没有人敢对爷说不的。” 抬起下巴,便有仆从上前将沈念远的身体从门口粗暴地强行拉开。 封择见状,皱了皱眉却并不制止。 面黄仆役此时最是得意,他迭佝偻着身子走上前,眼里散发着恶狠狠的光芒,伸手就要打上沈念远的脸颊。 封择站在门边,看到这里,怒气顿生。 主角受可是连他都要小心对待的存在,你这炮灰想要招惹他也别在爷的地盘成吗? 回想起原身记忆里便是这人引着他戳破沈念远的身份,致使后来两人结仇,封择心里就充满了不愉与浓浓的厌恶。 眼里闪过一道厉色,抬脚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踹。 全当是为原身出一口恶气。 面黄的仆役被踢得仰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声“哎哟”叫唤。 “把他的嘴堵住。”封择漠视了他半天的小丑打滚,轻声道,“带去柴房里关着,还有他也是。” 斜睨一眼旁边垂头不语的沈念远,封择又补了一句:“关两间。” 说罢,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踏进屋里。 破旧的下人房里被主人整理的还算干净,有一盏油亮着,旁边摆着几块颜色深红的布巾。 嘶哑的喘气声传进耳里,封择一个侧身,就看见有高大的身影蜷缩在阴暗的墙角边。 那墙角许是常年阴湿,墙壁上都发了霉,气味并不好闻。 男人就那么沉沉地靠在滑腻的霉藓上,一口一口像破风箱般喘着粗气。 他的衣衫烂了大半,肩膀上粘腻着污秽与恶臭的脏物,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尽是黝黑青紫的斑驳伤痕,有大咧咧的细长口子还外翻着红白皮肉,鲜血滚珠般地落在地上,滴出一小滩暗色血泊。 双手环着胸膛做出防备的姿态,男人脏污的长发邋里邋遢地遮在身前,让人看不清长相同样看不见表情。 就是这么一副惨淡到极致的模样,却让封择心头莫名涌上诡异的熟悉感。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封择眯着眼蹲下身,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男人就要伸手撩开他遮面的长发。 “啪——!” 白皙的手背落上抢眼的指印,男人的手死死扣下封择的手腕,一双如墨般深邃的鹰眸,尖锐的犹如歃血的利刃,穿过脏乱的污发,牢牢的钉在他的脸上。 冰冷,无情,防备,侵占,还有浓郁到铺面的血腥气。 封择紧抿着唇,心下一片冰凉。 第63章 大63 男人半靠在墙角,宽大的手掌死死攥住眼前青年白净如玉的手腕。他的整个胸腔因为剧烈的动作震动起来,喉间浓郁的血腥气不停翻涌,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滚动的喉头咽下一口血沫,男人手掌下的力道加大,拽着封择手腕让他更贴近了自己身边。 “你是谁?”男人嘶声问,沙哑低沉的嗓音里透着钝钝的冷意,眸光黏在封择的身上一眨不眨,像是窥伺着猎物的凶兽。 封择与男人对峙,只觉的对方犀利的星眸宛若刀刻,落在身上刮得人生疼。 阖下眼眸,手腕向后挣扎无果,他气急败坏道:“放开!” 闻言,男人手下力道却更重了三分,白皙的手腕下浮现起一道道红痕。 封择被巨大的手力攥疼了,眼中凝起一片雾色。 “这是哪里,你又是什么人?”男人看着眼前人眼中升起的水雾,眸光微闪。 问他这是哪儿? 封择蓦地冷笑一声:“这里是封府,我是府里的主人。”扬起下巴,眼里是高高在上,“你最好快些松开我,不然我只要喊一声——” 脖子陡然被男人闪电般地扼住,掩在发后的面目也随着动作暴露出来。 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除却那张失血过多,苍白中泛着青色的薄唇,倒是副凌厉中不乏杀伐之气的俊朗皮相。 封择看的呼吸一窒,心头落了一拍。 “你猜,是你喊的速度快,还是我拧断你的脖子比较快?”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虚弱与阴狠,掺着凉气的薄唇贴在封择的耳侧,宛若一场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回过神来,封择紧抿着唇不回答,只是直视着男人的眸光却亮的吓人。 似是被那火热的目光啄了一下,男人星眸闪烁,手指微动。 屋里寂静了片刻,有小厮在外等得急了,捶门向里轻声询问。 感到脖子上的力道一紧,封择嗤笑一声对着屋外说了句无碍,侧首直视着男人,他声音幽幽道:“你若执意,尽可现在便拗断我的脖子……只是,我保证你今夜决离不了封府三步。” “你不怕死?”男人声音里透出一抹讶然。 “怕,怎么不怕。”封择晒然,笑里尽是冷意,“可你并不给我选择不是吗?” 沉默了一瞬,男人说:“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封择直直地看着他。 “你收留我到伤势稳定,我便予你三个条件。”似是从眼前人的眸里看到了不屑,男人眸光一缩,粗粝带着茧子的指尖在细腻的肌肤上留恋划过,“如花美眷,绫罗绸缎,金银财宝……” “说得动人。”眼中笑意渐失,封择冷然地打断,“可我凭什么会相信你所谓的条件。” 男人直视着封择,暗沉如星的眼底似笑非笑:“就凭你根本没有选择。” 一句话直逼命脉。 恨恨地看着男人,封择想着若不是这人现下身体又脏又臭,自己恐怕早就忍不住张嘴咬上去了! 以为自己是主角攻的身份就了不起啊?!炮灰就没人权了啊?!凭什么对着主角受就温温柔柔,到了我这里不是打手就是掐脖子?!!鱼有尊懂!不!懂! 纤长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真实思绪,轻颤两下在眼睑投下阴影,封择紧抿的薄唇透出淡淡的粉色,还是选择退了一步。 “……我需要怎么称呼你?”算是妥协。 喉头微动,男人低沉声音道:“古越。” 凤眸微睁,封择后知后觉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便松开了掐着他脖颈的手,虚弱地靠回在了长满藓苔的斑驳墙壁上。 看到眼前人的表情,古越目沉如古井水般波澜不惊:“现在你大可放心了?” 楚国第一名将古越,当真是如雷贯耳。 神色复杂地看向男人,封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间,男人冰凉的手感似乎还附在上面。轻轻咳了两声,他扬起下巴,重新端起骄傲的姿态:“封择。” 如此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恩。” 古越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仿若划过一片看不透彻的光影。 努力撑靠着身子看着眼前俊秀至极的青年,那挑眉扬目的小动作似是一热烈的团火,疏剌剌地便燃进了他的心底,簇起一大片光亮。 本便是重伤未愈再添新伤,又已整整三日未进米水,古越一早就明白自己的身体已虚弱到了极点,刚刚遇上青年后的大动作更是让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劲。 可就是如此,他却对着那个娇贵少爷模样的青年勾起了一个笑。 他有多久没笑过了呢? 心想着,脑海中那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在这一笑后便彻底崩断开来。 心神一松,脊背挺直的男人眼前一黑,就此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高大身影轰然倒地,本扬着下巴的封择霎时愣在了原地。犹豫了一下,他上前一步,用脚尖轻轻踢了古越一脚。 男人没有动作。 眼底涌上一片惊诧,封择又是一脚下去,却着实比上一脚重了许多。 男人依然没有动作。 “还真是说晕就晕。” 可刚刚威胁他的时候怎么没见着这么脆弱?手下力道也不小。 重新蹲下身子仔细盯着男人细致冷冽的眉眼,封择轻声叹了口气,半晌低声喃喃道:“……到底,是不是你呢。” 喊了心腹小厮进来将人小心抬起,不顾小厮脸上的震惊与害怕,封择冷脸道:“今夜的消息不许传出府里,若外面有一丝风吹草动……”眼神划过道狠厉,“别怪爷翻脸。” 小厮身体颤抖了一下,对着满身血迹的男人更是小心三分:“那公子……这人要安置在哪?” 颔首稍微思考了几秒,封择摆摆手道:“便将他暂时安置在爷的侧屋,让陈伯给他看看身上的伤,再找几个机灵的小厮伺候着,若是别人问起……”脸色古怪了一下,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狡诈中带了些解气的意味,“就说这是爷刚纳进府的——新、宠。” 呃…… 新宠? 小厮看了一眼血迹斑斑又浑身散发着恶臭脏污根本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忍不住抖了抖手臂。 所以说……公子你何时口味变得这么重了?! 第64章 大64 吩咐着小厮将人抬进侧屋,又连夜里将封府常年供着的老大夫从被子挖出来。 屋里,封择手边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半眯着眼托腮倚在小榻上。 提着药匣子的老大夫臭着一张橘子皮的老脸,像是泄愤般不要钱地将白色瓷瓶里的粉末“扑簌簌”地撒盖在昏迷男人的胸膛上。 药粉在满是伤口的青紫皮肤下厚厚地铺满一层,昏迷中,浓眉紧皱的男人无意识的闷哼两声,声音痛苦而又隐忍。 “人怎么样?”折扇掩面落了个哈欠,封择努力撑着眼皮道。 手上忙着一捆一捆地绕纱布,老大夫头也不回:“后生底子好,死不了。不过老头子看他身上这又是刀伤又是鞭痕的,啧啧,倒是不简单呐!” 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封择手边撑着折扇从小榻上坐起来,懒洋洋地说:“管他简不简单呢,死不了就行。陈伯你弄好了就去账房支帐,让小厮丫头在这里看着就行,爷先回屋睡会儿。” “哟,难为公子您在这儿陪到这会儿了。看来这个还挺宝贝的?”捆完纱布,老大夫拍了拍男人健硕的胸膛,笑眯眯道,“换口味了?” 封择深知这老大夫为老不尊的古怪性子,随意“唔”了一声,便掀开侧屋的挡帘,摇着扇子回屋去了。 被折腾的一晚上没睡,他这会儿可没得精神对付人。 红绡帐暖,晨光熹微。 被亦柳伺候着躺下没多久,屋外便传来窸窣的对话声响,扰的人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亦柳姐,清凝姑娘一早起来听说公子昨儿个夜里竟然往主屋里收了一位,连哭都不哭了,二话不说闹着就要跳池子,奴婢们这会儿就快拦不住了!”小丫鬟清脆的声音里满是焦急,“您便帮忙进屋求求公子,让公子过去看我们姑娘一眼吧!” “可公子昨日累了一夜,这会儿刚睡下不久。”亦柳的面有难色,“你不晓得公子脾性,这睡着的时候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吵……” “可,可清凝姑娘她……”小丫鬟急红了眼眶。 亦柳一脸无奈地瞧着小丫鬟,想这丫头进府的时日肯定不长,怕是被清凝哄骗了去,于是只得放缓了语气道:“你先别急,后院里有小厮守着,必是没事的。” “可奴婢怕姑娘想不开……” 想不开?亦柳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便是我在住院伺候着也听闻你们姑娘性子向来风火,此番闹着跳池子可能是一时没曾想开,你们做丫头的在旁边多劝着点儿,说不定过会儿她气性下去了,就自个儿想明白了呢?”说到这里,亦柳语气稍厉了一些,“你得明白,这种事儿说白了不过是后院里拈酸吃醋的事儿,你们姑娘自己闹一闹,发发脾气就算了。若你再执意相求,惊动了公子,那……” 亦柳意味深长的语气,配合着你懂得的眼神,让小丫鬟瞬间噤了声。 “什么事儿就说要惊动爷啊?” 屋内,一阵轻飘飘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镶珠嵌玉的拔步大床上,暗色的纱幔里伸出一只纤白如玉的胳膊,只着了单薄里衣的年轻公子散着如绸缎般及踝的乌发,任凭一双光裸的玉足踩在地上。 慵懒地半靠在床柱边,精致的五官上却满满都是低气压。 指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封择满心满眼的尽是不耐烦:“大清晨的,谁又来找事儿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屋门被打开,亦柳掀起帘子快步走近。 她身后跟了个花苞头的小丫头,见到眉目精致到近妖,面色略有阴翳的青年人,小丫头一愣,身体颤了颤,唰啦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公子!求您大发慈悲,去看一眼我家姑娘吧!”她垂头大声说。 亦柳侍在床前偏头捂脸,只觉得自己半天苦口婆心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你家姑娘?”薄唇紧抿,眉头皱的越紧了些,封择语气不善地挑起了眼尾,“清凝?” “是……”小丫头肩膀缩了缩,小声应道,又急忙说,“姑娘她昨日便哭了一宿,今早又听闻公子在主院收了新人,这心下难过便一时想不开……公子您便去看一眼吧!就一眼!姑娘日日以泪洗面,只盼着您,您,您好歹——” “合着她难过了爷就必须得去见她?”揉着额角漫不经心地打断小丫头的话,封择从床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说,“我怎的不知,这府里什么时候改姓清了?” 小丫头闻言,红润的脸蛋顿时唰白了下来,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却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压着心底的烦躁,封择挥手让亦柳将跪地不起的小丫头带出了屋。光裸的脚心踩在尚还算柔软的毯子上,封择一手支着下巴愣了半天神,听外屋安静下来,便掀开帐幔重新卧进那可以睡得下四五人的拔步大床上…… “公子!” 静不过片刻,眉头方一舒缓下来,就有小厮焦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大事不好了!” 卧槽!又怎么了?!大你妹的事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心头无名的怒火直冲上来,封择闭着眼便将床上的瓷枕砰的一声扔到门上。 “哗啦”一声惊响,亦柳推门便瞧见一地的瓷片碎在地上,小厮也在一旁慌了神。 “你们最好给爷一个能说服我不把你们遣送出府的理由。” 面色阴沉地站在碎片的两步外,封择的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过,狭长的凤目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小厮打了个哆嗦,只得硬着头皮跪在门外闭眼大声说:“方才清凝姑娘偷偷跑去了侧屋!” “就这些?”封择咬了咬后槽牙,怎么又是她?! “不,不是,”猛地摇摇头,小厮回想着侧屋里发生的一切,脸上竟带了些惊恐,“是后来清凝姑娘不顾小的们阻拦,非要上前接触那位古公子,结果……” “恩?”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鼻音,封择抬了抬眼皮。 “结果古公子醒来就把清凝姑娘压倒在床上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陈述下实事,小厮仿佛还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公子的新欢竟然跟后院里的姑娘滚到一起了! 第65章 大65 清晨的天气里雾气未散,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感觉。 前往侧屋的路上,封择踏着脚下夯实的石板小道,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困倦,连眼角下那颗总是耀眼夺目的小红痣都黯淡了下来。 整个人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亦柳小步随在后面,娇俏的清秀眉眼里满含着担忧。她觑一眼跟自己隔了半臂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清凝姑娘当真跟那人滚一起了? 小厮回她一眼:这话如若有假那我还要不要在封府里面混了? 亦柳瞪起美目:也不怕公子发脾气削你! 小厮白眼一翻:我要是不通报,等真出了事,就不止是削一顿的能解决的了。 低哼一声,亦柳提起裙摆,哒哒走快几步。 主屋到侧屋的路不长,更何况封择走的并不慢。顺着青色的石板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便站在了侧屋外。推开门,扑面的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 苦涩中夹杂了些清冷的香气,不知是哪个丫头燃上的熏香,混着中药味却意外地并不难闻。 侧屋的主厅口守着两个神色焦急的丫头,频频回身望进里屋。两人见着封择推门而进,脸色具是一慌,想也不想就要颤颤巍巍地跪下请罪。 “别跪了。” 看过两人一眼,封择听着里屋间或掺杂的杂乱声音,只是掀开帘子径直往里屋里走。 他倒要看看,这位主角攻到底要给他整出多大的幺蛾子!话说回来,他记得原剧情中,这尊大佛醒来的时候对着主角受表现的挺安静啊,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心里生着些许闷气,封择踏进里屋,各路嘈杂的声音像是被生愣地抹掉一般,四下都安静下来。 “公子!” 扑棱棱地,原本满屋子的哀哀苦叫着的奴才们,纷纷挣扎着起身后又跪倒了一地,那膝盖结实磕到地上的声音听得封择都替他们疼。 眯起凤目,封择见这群人脸上皆都挂了青紫,不由一惊。 “公子!”倏尔,垂头发抖着的丫鬟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地的呜咽哭喊声,“您快救救我家姑娘吧!她,她就快被那恶人生生打死了啊!” 面目悲恸的圆脸丫鬟哭花了脸上的妆,模样倒是比之受了皮肉伤的奴才还要……凄惨些。 皱紧的眉头从昨日夜里便一直没有松开,封择一眼便认出这是清早的那个小丫头,听她哭啼戚哀的声音,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榻边。 绛红色帐幔垂地遮掩着床榻,朦胧间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两人交叠的暧昧身影。榻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帐幔垂摆着轻摇,有衣衫簌簌的摩擦声悄然响起在耳边,若粘腻的情人厮缠。 身体紧绷,封择上前一步。 帐内陡然响起一声低低的痛叫,是清凝的声音。 纤白的柔荑划过帐幔,挽在手臂上的碧绿披帛顺着她手臂滑落的动作长长垂在地上。榻上又是一阵簌簌的声响,紧闭的帐幔陡然被那只纤纤素手用力一拽,轰然落下。 “清凝。”瞳孔一缩,封择忍不住叫出俯仰在床榻上女子的名。 “唔……公、子。” 彼日里甜美娇嫩的婉转声嗓此时宛若迟暮的老妪嘶哑难听。 清凝被缠着纱布的男子牢牢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双美目里含着盈盈秋水与惊惧无措。她一见着封择,眼中瞬间流下一行清泪来,打湿了鬓下的乌发。 “痛……公子,救我……” 听清凝艰难地从唇中吐出几个字,封择凝眸才仔细发现,她白嫩纤细的臂腕上青青紫紫地被攥住几个可怖的手印来,脆弱的下颚被男人一双如烙铁一般的粗粝手掌狠狠地扼住。精致细腻的妆容此时斑驳成了一块一块的脏污,露出了苍白到几近缺氧的涨紫面容。 这…… 封择愣在原地,才发觉出榻上两人虽是看似交叠的姿态,但实际上古越却十分警惕地与清凝保持着一段泾渭分明的距离。只是古越俯视在清凝的上方,使得两人实际危险的姿势变得无端暧昧起来。 目光终是落在了古越身上。 男人的身体昨日被细心清洗过,此时他紧绷这身体,纱布包裹下古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而清凝就是落入他爪下的猎物。 可就算如此—— “放开她。” 一团无名火在心底滚滚燃烧,黑白分明的凤眸里仿若簇上了火苗。无视过男人与自己的武力值的天然差距,封择一步上前便“啪”地一声欲要扫开男人禁锢着清凝的手掌。 古越蓦地一下抬起头来,苍白坚毅的面容上,黝黑的眸子里泛着一阵如若利刃的冷光,泛着森森寒气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他抬头的动作有些太过突然,封择吓了一跳,鼻尖几乎要与古越挺直的鼻梁碰在一起。 视线交汇了一瞬,古越森冷的眼底陡然划过一丝迷茫。 眸中闪过莫名的光色,封择紧抿了下嘴唇,重复道:“放开她。” 眼色一沉,古越不动声色。 “公子……”清凝抽噎不止,感受到男人手下的力道一松,她愤然用尽平生力气将扣在自己下颚的手掌挣开。顾不得形象跌撞着滚下床去,又忙不迭便奔向封择身后,她捂起吃痛下巴,牢牢抓紧了封择的袖摆躲在背后,眼中尽是对古越的厌恶与惶恐。 衣袖被人抓着的感觉并不美妙,封择欲要用力挥开,另一只胳膊却不知在何时又被古越擒住。 “……”沉默了一瞬,他直直地盯着古越带着茧子的粗粝大手,话却是对清凝说,“回你的院子去。” “公子!”清凝攥得更紧了些,还在将布料握在手里拧了拧,“不要,妾身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被这个男人蒙骗呐!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小婊砸!公子您一定要看清楚,不要被这张脸骗到呀! 清凝愤愤不休地探出头去,古越眼中眸光一动,看向她的一瞬眼底有明灭交接,闪烁着令人心寒的暗芒。 一道掌风陡然自耳边划过,还未看清男人的动作,便听一声清泠的脆响伴着坠地的声音在耳侧炸开。 “啊,我的头发——!”尖叫一声,清凝挽着发髻的簪子静静躺在了地上,均匀地碎成三段,她柔顺的乌发自肩膀滑落,盘旋着挨靠在了那支碎玉簪之上。 “姑娘!”实心眼儿的小丫鬟瞬间扑了上来。 两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看着脸颊上花掉的妆容,一时悲从心底来,相互抱住肩膀依偎着低泣起来…… 我去,这也行? 挑了挑眉,封择对着这对主仆,心底突然失了计较的心情。只对着窝在门口不敢动作的小厮斜睨去一眼,意思是—— 赶紧帮爷把这两个有碍瞻观的女人给拖回后院去! 小厮心领神会,领着一众仆役,半拉半拽着将两人带出了屋。 清凝离开了,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封择眼下看过古越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掌,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无法立刻挣脱。 凤眸微眯,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你还要扯我到什么时候?” 古越目光灼灼,薄如利刃的唇紧抿出一道惨白的痕迹。 半晌,他只张开沙哑的嗓子,问了一句:“你是谁?” “封择。” “封、择。”唇边似是呓语低喃,古越的手下五指的力道却更紧了一些。他身体微微前倾,牵动到胸膛上的伤口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愣愣地看着封择,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又问,“那……我又是谁?” 封择看着男人眼底透过层层冰封下的茫然,即使早已知晓剧情,心中却还是不由地柔软下来。 认真盯着男人如若锋刃的冷厉眉眼,他弯了弯唇,笑说:“你是阿越啊,我的阿越。” 古越的表情难得呆滞了一下,生硬的五官莫名升起一抹诡异的红晕:“我是……你的?” 封择嘴角扯着笑,脚步红心不跳地瞎扯:“你当然是我的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古越皱起眉头,恍惚一声。 “那是因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受伤……”脑袋里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古越抬眼直直看向封择,艳丽斐然的精致五官在脑海中隐约浮现…… 捂住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让他额头上陡然冒出豆大的冷汗,死死的咬紧牙关,他五指抓紧眼前矜贵青年的力道渐渐加大。 吃痛了一下,封择却并未挣扎。 “怎么了?” 他见男人脸上刻下的隐忍,伸手摸上古越的胸口,温热的胸膛下,伤口重新崩裂出的鲜血殷湿了厚厚的纱布。 手指细腻冰凉的触感几乎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古越只觉得心头一热,伤口的疼痛竟一时消去了大半。 “方才你说我是你的,那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关系?”趁机握住那指节优美的手指,古越将它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嗯,这样伤口就不疼了。 男人一系列流畅的动作让封择目瞪口呆,耳廓一红,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服气。 凭什么你丫失忆了还能这么撩? 眯了眯眼,封择半弯着腰,俯身覆在在古越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眼底溢满了惊讶,古越抬起头,只见眉目秀致的青年唇角勾起,笑的格外好看。 第66章 大66 男人的身体尚还十分虚弱,伤口崩裂的血渍还印在纱布上,十分扎眼。 封择面上虽然笑的好看,但心下微有不忍,只平静地挣脱了古越的手掌,唤了亦柳去将府上的老大夫请来给他重新包扎。 豆大的汗珠从古越坚毅的面孔上滑落,他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封择,实在疼的紧了,便伸出手拽住了封择拿出宽大的袖口。 紧紧地攥在手里,舍不得松开。 “硬气!”老大夫给伤口上撒过伤药,见古越一吭不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地抚掌赞叹了一句后生可畏。 换过伤药,封择不放心,便又陪着古越呆了一会儿。 古越话不多,只是尤为喜欢盯着封择看。即使受了伤,他的呼吸也十分平稳,沉默不语的时候,这个男人周身的气场几近于无,整个人如同融入了昏暗的大背景里,像一团蛰伏在暗处的阴影。 不过半个时辰,亦柳端着熬好的药上来。 汤药里加了足量的黄连,味道苦涩极了。 古越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唇角残留了点点药渍,亦柳递上干净的帕子,他看了一眼没有接,只是极为缓慢,一字一句地对着封择说:“我会好的很快。” 封择下意识地恩了一声。 “我会尽快回到你身边。” 封择耳廓又红了起来,虽然他明白古越并不是那个意思。 老大夫的药很快便起了作用,男人抵不住药效,合上眼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如若锋刃的犀利黑眸轻轻地闭着,冷硬的五官一下子都瞬间柔和了不少。 低头轻嗅,封择鼻尖尽是浓郁到苦涩的药香味。 心下一阵遗憾,他伸手轻轻扶过古越包扎过的胸膛,神色恍惚了一瞬,不知在思索什么。 ### 聚宝斋位于北街坊市,是封府名下的一处玉器铺子。 例行巡查完账簿,推却了周围公子哥儿们谄媚的邀请,封择被胖乎乎的大掌柜的诚惶诚恐地恭送出聚宝斋门口,便摇着折扇漫无目的地走上了街,身后只跟了心腹小厮一人。 街上熙攘着人群,摊贩扯着嗓子高低叫买,闹哄哄的又显得尤为热闹繁华。 眼波流转间,封择苦大仇深了几日的眉眼里终于多出几分肆意地松快。 于街上游荡了不下半个时辰,便寻了一处茶摊坐下。 递上两个铜板儿,茶摊主人吆喝一声,笑眯眯地上前给主仆二人分别递上一碗茶汤。 小厮挺直着脊背坐在长木凳的一头,还算清秀明亮的脸上满是胆战心惊:“公子,要不小的还是在一旁候着吧。” “不必。” 轻飘飘一眼便让小厮收了声。 茶摊上生意不错,封择低头看着油腻腻的木桌,从桌上将海碗端起来,皱着眉咽下一口茶汤。这茶汤卖相不怎么样,但口感勉强还算过得去,苦涩中带着回甘,清热解暑倒是不错。 不过只喝了一口,封择便不再动了。 本就是娇惯身子的大少爷,这种劣质的茶汤能让他喝上一口已经算是体验一回平民艰苦,给足了面子。 倒是小厮这会儿口渴了,一口气将自己前面摆的那碗喝了个干净。 “哎,你听说了没?” “听说啥?” 声音有些粗鲁,小厮喝过茶汤抹了把嘴,偏头看向邻桌两个粗布衣裳的脚夫,两人粗狂的面容上带了那么两分神秘兮兮的模样,还怪好玩儿的。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嘴碎,小厮本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见自家主子也侧目望了过去,不由地竖起耳朵听那两人聊起来。 宽鼻阔唇的汉子声音有些大,他先是拈了一粒花生米扔嘴里,又喝下一大口茶水,这才开口对着他身边的汉子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就是咱们大楚第一神勇将军古越大胜齐燕,陛下龙心大悦,竟是当着群臣的面儿拟了圣旨将十二皇子赐给古大将军为妻!” “十二皇子!”同桌大汉眼里全是羡艳,“那可是楚京第一美人呐!” “可不是?”宽唇大汉嘿嘿一笑,“圣上也真是舍得。我可听人说,那古大将军虽是善战,却生性暴虐,最是不懂怜香惜玉……这十二皇子可是大楚出了名的娇贵人儿,等到了那将军府上,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得了吧,还替人家美人儿委屈呢!”邻桌有人听了回头嘲笑道,“你这都几百年老黄历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我说错啥了?!”宽唇大汉不高兴了。 邻桌人转过身来,老神在在道:“我表哥在京里做生意,前两日往家中传信,说是京里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有人凑过去问。 左右看了一眼周围人好奇的眼神,邻桌人压低了声音:“你们怕是还不知道,那古大将军在归京的路上中了埋伏,现下生死未卜,无人知其行踪。那十二皇子便是不知在宫里听了哪个宫人嘴碎,要死要活闹着悔婚……” “陛下一向心疼十二皇子,就为了这事儿想要收回皇命。”声音更低了些,邻桌人半掩着嘴,“可将军府也不是软柿子,就这半月,皇室已经跟将军府上闹得不可开交了。” “也是将军府不厚道啊,这古将军出了事,还拉着人家双儿皇子不放……”有人摇头。 也有人不同意:“当初不顾将军意愿赐婚的也是皇帝,这会儿将军出了事,可人还没死呢,就想收回皇命……吃相忒难看。” 所谓的赐婚不过是见将军府权势过大的拉拢,这会儿古越出了事,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皇家人的手手笔呢! 冷笑了一声,封择啪地一声将折扇按在桌上,发出一阵声响。 邻桌旁边的众人被这冷不迭的一声惊了一下,话也没得继续说便纷纷转头看去,也是这才注意到简陋的茶摊上竟坐进了一个唇红齿白、面冠如玉的年轻公子。 只见那年轻公子慵懒地坐在长凳上,他身着一身青衣,袖口绣着些精致的祥云纹,抬眼的时候,眼波流转中透着一股冷涩的锐利,眼角下,一颗鲜亮的红色小痣熠熠夺目…… “封、封少爷……”有人认出了封择的身份,声音里有些诚惶诚恐。 斜睨了那人一眼,封择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对着小厮抬了抬下巴,扬声道,“回府。” 别问为什么,总之他现在——很、不、高、兴! 第67章 大67 脚下步履匆匆里又带了点愤愤的感觉。 小厮大声不敢出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抹了一把脸上淌下的冷汗。时值正午,阳光烤的面皮烧得慌,闷热的连偶尔吹过的风都令人鼓噪难耐。 “公子,那边儿不是回府的路。” 低头觉得有些不对,小厮忙上前两步,冒着会被主子瞪视的心硬下头皮道。 步伐一顿,封择脸上闪过一抹赧色。 ——爷想走哪条路回府就走哪条路不成吗?就算多绕几圈再回府上也是爷乐意! 才不会承认自己不记得回府的路! 冷冷地瞪过小厮一眼,小厮却摸着后脑勺嘿嘿憨笑一声,颇为有眼色地多走一步,侧着身子小心在前方引路。 “哼。” 瞧着小厮汗湿的粗布衣裳,封择挑了挑眉梢,折扇打开呼哧呼哧地扇起风,信步悠哉一如烈阳下翩翩而行的如玉公子,惹得四周有不少羞涩的目光纷纷投过来。 ——即使爷不认得路,可爷的风采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比得上的?哼,愚蠢的俗人! 见自家主子不仅没生气,还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自得又耀武扬威的气息,小厮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将人一路“领”回了封府。 “公子,您可回来了!” 方一踏进府里,中年管事就揣着那如同怀孕七个月一样大的肚子颠颠小跑地迎了上来。 封择:“停!” “哎!”管事应了一声,步子一定,肚子颤巍巍地在半空中晃荡得像是要掉下来。 封择叹了口气,不由扶额。 爷的府里怎么会有这么辣眼睛的下人! “说罢,府里发生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在门口等爷回来?” 封择一步步朝大厅走着,管事犹豫了一下,确定离了主子大约五步的距离才慢慢跟上步子。 “那个爷您还记不记得三日前关进柴房的那个双儿……”管家耷拉着耳朵,表情苦哈哈的,“他父亲月前被送到医馆就诊,今日早上回府听说儿子被关了柴房,一时冲动便拿着榔头砸伤了看守柴房的仆役……” 喝!主角受的病秧子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气了?! 几乎快把这个角色忘记的封择表示……果然主角受的光环已经强大到可以普照到了路人老爹的身上了吗? 眸光一凝,封择进到厅里,停下脚步:“人被带出去了?” 管事擦擦脸上的湿汗,堆着笑,苦哈哈道:“怎么能,那双儿的老父不过是趁着看门下仆一时不察才得了手,之后自是被其他仆役用了点手段制住了。只不过这事儿后来闹得,那双儿见自己父亲吃了苦头,在柴房里发了一阵不小的脾性,现在吵着闹着说想要见您……” “小双儿生气了?”嘴边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封择转身问。 “可不是。”管事捉摸不透主子对这小双儿的想法,试探着问,“公子,您看要不要见上那双儿一眼?这人都关了三天了……” “呵,关了三天还学不老实。”冷哼一声,封择坐到大厅的主位上,眼里平静无波,“前日里,吩咐你的那件事查清楚了吗?” 管事闻言,忙弯腰说:“查清楚了。” “说。”封择抬抬下巴。 “那赵三本是赵家埠人氏,身上并无婚配。而且,老奴派人还在后花园草丛里寻得白银二十两,若是无误,想来这些银两就是那赵三口中被双儿偷窃的金银物什了……” “真是好一个赵三。”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模糊记起那个面黄仆役的佝偻模样,封择心道怪不眼熟的很。 那可不就是那晚在后花园里看见的鬼祟下人?只是那晚月黑风高的,自己没看个仔细真切。 “公子,您看这人要怎么处置?”管事小心抬眼问。 封择笑了:“既然算计到了爷的头上,还能怎么办?” 管事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找个理由打发走吧,封府可留不下这么胆大的奴才。”指尖轻敲椅背,封择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天水镇也是留不下了。” “老奴明白了,这便吩咐下人将他赶出府去。”闻言,管事正色应声,却又请示道,“只是不知那双儿又该作何处置……可要老奴一并赶出府去?” “不必。”封择可不敢就这么将主角受赶出封府,万一被记恨上可就麻烦了。 眉头轻皱又松开,沉吟了半晌,封择手指曲起,不紧不慢地吩咐下去:“你去将后院收拾出个屋子拨给他们父子,若那小双儿愿意留便留,若是不愿,就给他五十两银子……” 左右将选择权交给主角受,或是去或是留他不逼他。 便是这样,总该不会再恨上自己了吧? 用心良苦的数据择表示,主角攻在他还没确定是不是那人之前,是暂时不能让给沈念远了,这般去留选择下,只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吧? 若古越真是那人,那也就只能容他自私一回了。 ### 回到主屋的时候,亦柳并丫鬟们见到封择脸色疲惫,便递上了一早准备的祛热茶水,将冰盆在屋里摆好。 用过茶水,冰盆的凉意还未发散,身上的热度降不下来,封择这会儿才觉得身上热的粘腻异常。 “备热水,爷要沐浴。” 闭眼吩咐下去,不到半盏茶时间,下人们便将一切备好。 因着封择沐浴时不喜有人服侍,亦柳试过了水温,便将干净的帕子与衣衫仔细放置在一边,领着丫鬟们退出了屋门。 木桶里热气氤氲,退去了粘腻汗湿的衣袍,长腿阔步地迈进蒸腾的热水里,封择满足的叹息一声。走了一早的路,这具本就娇惯的身板儿早就累的不想动弹。 泡在木桶里,任热水冲刷浸润身体的每一处,如此享受之下,人生简直不要太惬意! 喟叹着,封择微微仰起脖颈,双眼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儿,精致的面容一时像极了被顺过毛的猫咪,慵懒中还带了点儿睥睨的骄傲小神色。 门声响合一瞬,声音轻的几近让人忽略。 古越踏着沉稳的步伐,手里提着一桶热水绕过屏风背后,幽深平静的双目不禁暗沉了一瞬,眸光深处隐有汹涌的情绪一闪而过。 与着衣时的长身玉立,挺拔身姿相反,此刻正赤身坐在水中的青年将三千青丝随意盘在脑后,白皙的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水汽氤氲下,皮肤愈显细腻白嫩,毫无瑕疵地仿若上好的温润美玉,皓雪凝脂,光华极盛。 喉头一紧,古越感到下身一阵发疼,越过屏风后的脚步微微一顿,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细微声响。 封择被吓了一跳:“谁?!” 他微微侧过身,精致艳丽的眉眼上还带着些许惊慌,热气蒸腾下潋滟着波光的水眸带着朦胧与不安。 古越上忍不住前一步,靠近了些。 封择叫忙停,瞪着眼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古越沉声道,“可以伺候你。” “我不要人伺候!你出去!”耳根一红,封择避开古越略带侵略的黑眸,只对着门口喊,“亦柳!” “别喊。”古越身体一僵,放下手里提着的热水桶,闷声说,“她们被我点了穴。” 封择:“……”你会武功了不起啊! 瞪视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封择咬了咬唇,半晌,却率先败下阵来。 ——没办法,谁让他对这人总是心太软。 “给我搓背!”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封择趴在木桶的边缘,遮住被水汽蒸的粉红的脸颊,露出白皙优美的背部曲线。 古越是第一次伺候封择沐浴,靠近木桶边缘的时候,他拿着湿过水的帕子,手臂忍不住紧绷起来,视线一点点的向下看去。 除掉衣衫的青年身子在此时看来略显单薄了些,他盘在脑后的墨色长发不知何时松散的垂落在肩头,水面上一缕缕沾湿打卷的发丝仿佛海藻一般铺陈开来,又如同泼墨,漂浮游走。 清水的掩映下,古越能隐约透过水面看到那蜷屈在水下笔直纤细的长腿…… 热气蒸腾,就连视线也被模糊了去,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按上青年的肩颈,手下细腻若羊脂玉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随后才开始了力道轻柔而恰到好处的擦洗。 趴在壁沿上,本就疲累的封择不自觉闭上了眼。 “往左边点儿,唔,再往下。”他声音慵懒地指挥道。 不知是不是水雾弥漫的原因,青年平日里清亮中夹杂着些许冷意的声音里此时多了股沙哑甜腻的温柔。 古越眸光沉着,似是魔怔了一般,用粗砺的拇指抚过手下触感美好的脊骨,沿着骨线的缓缓向下探去。 带着茧子的拇指划过脊骨,封择直觉一阵绵密的麻痒自心头升起,双目微睁,他轻颤着身子,恼了一声:“古越!” 古越听到封择的声音,手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收了回去。 封择偏过头看他,一眼便望进那处深不见底的星眸,隔着雾气,他只看到男人那一张毫无多余表情的冷硬面容。 对视半晌,封择合眸,纤长的睫毛微颤,在眼睑下晕出影子:“你出去,我要更衣。” “我替你更衣。” 第68章 大68 “这里不用你,出去。”睫毛上氤氲着浓重的水汽,封择见古越还是站在原地,仰头瞪向他,命令说,“不是说要伺候我吗?现在,你要做的是去屋里给爷把床铺好。” 古越站在封择的对面,黑沉的眸子里满满映着的都是青年的身影。 半晌,他缓缓点头,“好。” 放下手里的湿布帕,古越看了封择一眼,擦干手便迈着稳健的步伐绕过了屏风。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坐在木桶里的封择这才小小的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被热水熏红的双颊。 撑起手臂,封择摸过一旁架子上亦柳早早备好的浴巾披在身上,抬脚便踩着木桶里的小凳迈出浴桶。 满头乌发披散在肩后,他正要用浴巾擦干身子再换上里衣,却不想脚下突然升起细细麻麻的绵密疼痛,双腿一会时间也不听使唤,整个人浑身一阵无力,“砰”地一声便跪坐在了地上。 嗷!脚麻了,腿抽筋! 轻哼一声,封择心头一阵悲伤逆流成河。他伸手揉了揉后腰下的尾椎处,刚刚那一下让他屁股有点被震痛到了。 “怎么了?” 屏风一下被人大力扯开,古越一向波澜不惊的冷硬面孔隐有波动。 屏风后是封择衣鬓散乱地坐在地上。他的虚虚围在身上的浴巾从肩头滑落到地上,光瑕的身躯大敞着门户便对上了眼前的男人。 古越神色怔了一下,只觉得心头有一处在隐隐躁动不安着,扩大着。双手紧紧攥起,努力地克制下这种冲动中夹杂着混乱*的感觉,他上前一步将地上的浴巾拾起,替封择轻轻擦拭过身上的水珠。 “你……”封择的脸蛋此时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他用力推却着男人的动作,半天只憋出一句,“我自己来。” 可古越显然不想再由着他继续胡来,只一只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臂,沉声道:“别动。” 语气严厉地像是教训不听话小孩子的大长辈。 封择一时没反应过来,男人便已经趁机快速帮他把上身擦拭干净,现下又正把手向下探去,毫不避讳地就擦上了那蔫儿头搭脑的□□。 “唔——!”身子轻颤了一下,封择瞪大了眼,语气里带着气急败坏,“你、你、你——你给本少爷松手!快松开!” 古越依言松开,目光又落在他蜷在地上的大腿上,伸过手去继续擦拭。 青年的腿十分白嫩纤细,不同于略显瘦弱的上身,他的腿部看起来特别笔直,线条也相当流畅。俯下身,古越执起那纤瘦的脚踝,将他的圆润的脚趾不落一丝缝隙地仔细擦过。 等全身都被男人霸道地尽数擦干,封择已然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睁着一双没什么威慑力的眸子,使劲儿瞪。 替青年披了一件薄衫在身上,古越眸光一沉,“我带你去歇息。” 说完,他便搂住封择的腰,将人搂进怀中抱了起来。 “古越!”封择惊呼一声。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再次挣扎起来,古越将人锁在怀里,牢牢地钳住他作乱的手臂:“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 主屋里的床铺已经铺好了,大概是亦柳之前燃下的熏香,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宁静又好闻。 古越将封择放坐在了床榻上,拉过一条薄被虚虚搭在他的腿上,随后又从梳妆台上拿过木梳,替他将如墨一般的长发梳理地更为顺滑。 封择坐在床上,看着从头到尾都沉默无声的男人,心头涌起一阵鼓噪与动荡。莫名地,心底就像是簇起了一团火苗,面颊方才降下不久的热度又“蹭”的一下升高,白皙的精致五官渐渐染上艳丽绯红的色泽。 这具未经情''欲的身体或许并不熟悉这种感觉,但辗转了几个世界的封择却非常了解这是什么。 然而*来得突然,就连他自己一时也有些懵了。 闭了闭眼,使劲忽略掉身上的感觉,封择推开身侧的男人,佯装出一阵困意:“我要小憩一会儿,你不必再在这里伺候着了。” 所以你走吧,快走吧~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心底的呼唤,古越替他顺着发丝的动作停了下来。偏头看去,只见男人紧绷着一张冷硬的面孔,突然开口道:“我是你的人。” “恩?”封择脑回路跟不上了。 “暖床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封择:“……”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呆坐在床榻上,青年精致明媚的眉目一时褪去了骄傲的精明色,显得有些傻愣。古越看着,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干什么——喂!” 满眼错愕地被男人压倒在床榻,封择高扬着下巴,双颊红润着正要再说些什么。却不想话到嘴边,古越便捏住了他的下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引得他浑身一震颤栗与惧怕。 “古越!”封择发现自己今日喊得最多的便是男人的名。 “恩?”男人用鼻音发出声疑问。 似是有一声叹息,古越的黑沉的眸子此时闪着莫名的光色,看向他专注的目光惹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下满是悸动。 不甘示弱,封择色厉内荏:“你放肆!你快从我身上——唔!”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轻盈地落在唇上,配合着男人鼻息间浅淡苦涩的中药味道,慢慢辗转又以不容拒绝的气势霸道地探进深腹脏地,撬开牙关,勾起舌尖,细密地轻舔过唇齿相接的每一处。 骤然便失了力气,唇边不受控制地轻喘一声,全身涌起的是难以抑制的陌生感觉。封择眯着眼,青涩的身体敏感至极地颤抖着,像是随时濒临着崩溃的边缘,后腰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努力靠近着身上男人火热的身躯。 燥热而又难耐。 “古越……阿越……”失神中,封择眼中映着男人略显凌厉的面容,那一双深邃眸光的深处分明是他最熟悉的霸道与温柔。 “我在。”古越低声回应着,伸手抚过他染上红晕的眼尾,眼底满是温柔。 “帮……帮我。”气息加重,封择的手不知何时勾上了男人的脖颈,亲密姿态地依靠在一起,他的眼底投射出一道浓浓的眷念与怀恋,温柔的眼色里仿佛埋着星光熠熠。 古越神色一怔,深邃的眸子黯沉了一瞬,一如星火熄灭。 “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腰间扣着一双大手,迷蒙中封择似乎听到男人低声问了一句,可还不等他回神的下一秒,愈加澎湃汹涌的热吻便如一阵涛浪席卷过全身,难以言喻的快乐感觉弥散在心头。 “我是你的。”他听到男人附在他的耳侧说。 于是,遮盖在身上的薄被被骤然掀开,男人炽热的气息消散在唇齿间,但身下昂扬着的那处却瞬间被一团温热包围,或浅或深,超乎想象的极致快感瞬间涌遍全身。 手下紧紧抓着薄被,脚趾羞耻地蜷缩在一起,就连大腿内侧的肌肉都不停地痉挛起来。一如一条即将脱水的鱼,弹动着身躯,只愿将自己送入那温暖的深处,最深处…… 急促地喘息一声,腿根颤动了两下,封择纤长的睫毛震颤着,眼角又氤氲起了浓密的水雾,紧紧闭起地眼睛四周泛起艳丽的红色,神情似是欢愉,又似痛苦。 古越擦过嘴角的痕迹,抬起头来。他看着青年的茫然失神的神色,低低地叹了口气。 将薄被扯过重新替封择盖好,他摸过疲累到已经昏睡过去,青年眼下艳色的痣。 “我是你的。”他低喃。 所以,你也是我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开始。 不论你心里想着谁。 ### 后院,湘枫小筑。 沈念远随在管事身后,他的身边是脸色苍白的沈老爹。 “这,管事大人……您这是要把我们父子带去哪儿?”沈父脸上全然满是担忧与惊慌,“一切罪责全是在我,可我儿绝对没有做那等偷盗之事啊!” 管事闻言,眉头皱起。因为沈父打伤的小厮与他颇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他现今并不想跟沈父说话。 “管事,我记得这条路不是去府上后院的?”一直抿着嘴唇不出声的沈念远突然停住了脚步,神色间有莫名复杂,“是他的吩咐?” “他是谁?”沈父愣了一下。 管事也停了下来,冷哼一声,“自然是公子吩咐。” “他……这是什么意思?” 恍惚了一瞬,三天的柴房禁闭让沈念远以为那人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也早已做好了被赶出封府的准备。 可现在,那人又是个什么意思?是要依三日之前的目的,将他也收到后院去吗? “还请沈公子快随小的走一趟吧,一去便知。”管事看出了沈念远的失神,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弯起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道,“沈公子,快请吧?” 因着沈念远是个双儿,管事思虑再三还是将人安排进了其他三位双儿公子住的湘枫小筑里。 下人已经打扫好了新的卧房供沈家父子住下,由于沈念远身份特殊,不算正式的后院之人,于是小厮丫鬟也就没有了。 站在屋里,管事对着沈家父子咳嗽了一声,见两人看过了屋里的大致环境,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三日前的偷盗案,我家公子也已经查明了真相,那赵三是为栽赃嫁祸的不耻之人,如今已经被赶出了封府去。沈公子作为其中无辜之人,却被委屈关了三日柴房,所以这里有五十两白银……” 沈念远看着管事,嘴唇紧抿。 “不过这白银五十却也不是白得的。沈公子,我家公子给您两个选择,您且听好——”将装着银两的钱袋放在桌子上,管事笑的和蔼,“一是您现在便可拿走这五十两补偿,只不过您双儿身份特殊,封府便是留不得您了。二是您可以继续留在府里,只不过下人间您决计是不能住了,所以现在这所屋子便会是您日后在府上的住所……” “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蒙在鼓里莫名其妙的沈父看看管事又看看自己沉默不语的儿子。 “爹……”干涩的嗓子喊出一声,沈念远的眸光投向管事。 管事回以礼节性地一笑,只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 所以,去还是留呐?沈公子,您可千万得想好喽。 第69章 大69 空旷的院落旁竖着座凉亭,石桌上摆了几个个头小巧的玉盏,清酒冰在凉盆里,有清秀的小丫鬟时不时替空掉的杯盏里续上清酿。 院落空地上,白衣少年身姿蹁跹,长剑闪烁出一道寒凉的光,闷热的空气里鼓荡出阵阵气流,带起地上几片落叶飞舞。 扶黎搁下手中的玉盏,面色带笑,浅浅地酒窝印在白嫩的唇角边,“听说管事今日亲自带了一个双儿进到咱们院里?” 扶青翘着腿坐在石凳上一晃一晃,闻言挑了挑眉,尤为悦耳的嗓音里透出一种荡漾的感觉,“对啊,咱们院里又添人了~阿黎你高不高兴呀~” 扶黎笑着,却说,“不太高兴。” 扶青恍然状地点点头,从石桌上拿过自己的玉盏,也不喝就拿在手里晃着,清液在玉盏摇晃地像是一处小漩涡,沿着杯沿的方向像是虽是都能飞溅的样子。 眉清目秀的小脸上泛着无辜,努了努嘴,扶青嗓音清越,泛着空灵,“怎么办,我也不高兴呢~” 重新拿起续满清酒的杯盏,扶黎轻笑一声,偏头看向院里。 空地上,舞剑的白衣少年身姿依旧轻盈,只是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有两三滴顺着鬓角滑落到下颚。随手挽了个繁复的剑花,收下行云流水的剑式,少年察觉到亭中人的目光,侧过身子,用一双略显清淡的眸子望向凉亭里的二人。 “阿央,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跟新来的小双儿打个‘招呼’呀~” 摇了摇白嫩如葱的手腕,扶青细长的双腿已然翘在了石桌,满是明媚地朝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空灵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细腻甜美。 “锵”地一声将长剑收回剑柄,楚央眼底是一成不变的平静。 “一起去吧。”他说。 ### “日后,沈公子便是这处小院的主人了。若是沈公子还有什么想要添置的尽管跟小的说,小的禀报主子后会尽数为沈公子准备。” 拿起桌子上的银两,管事如同老佛爷的脸笑的温和,“对了,主子还说,沈公子尽管进了院里,却还算不得后院之人,所以丫鬟小厮也是没有安排的。”轻咳一声,管事观察着沈念远的表情,“沈公子怕是要自己辛苦些了。” “远儿,你这,管事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沈父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怎么好端端的,咱便成主子了?” 听完管事所言,沈念远眸底惊讶了一瞬,自进屋起便一直恍惚着的神色恢复了些清明,他才摇摇头,拉过沈老爹的手臂,“爹,孩儿之后再跟您解释。”之后他又转头对管事颔首,“不辛苦的。” “沈公子客气。”躬了躬身,管事道,“那小的现在便先走一步,前去回禀公子了。”说完,他就要跩着胖墩墩的身躯离开,却不曾想又被沈念远叫住,转身问,“沈公子还有何事吩咐?” “麻烦托您给公子带句话,”紧抿的唇上多出一道苍白的印痕,沈念远缓缓开口,“就说……公子的心意,念远心领了。” …… 见管事走的远了,沈父这才从沉默中开口,苍老的面孔里是止不住的担忧:“远儿,爹爹不在的这月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是不是这封府的主子逼迫你——” 说着,沈父表情激动起来。 “爹,不是这样的。”沈念远赶忙伸手安抚下沈老爹起伏的胸口,半阖了眼说,“公子是个好人……” “可他之前关了你柴房!”沈父不明白。 “那是因为有人陷害……”似是回忆起了那天夜里,沈念远的脸颊不禁染上绯红,但只一瞬,他又倏尔想起屋里那个满身鲜血卧在墙角的男人,脸色又白了下去,只低声道,“是有杂役诬陷我偷了他的银子,还揭穿了我双儿的身份。现在公子已经查明我是无辜的……” 沈父恍然点头又摇头,“那、那就算如此,我们是仆,也不应该被安排在这里啊……” “爹爹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沈念远眉目间满是无奈,“双儿的身份一旦被揭穿,我们自然是要被赶出府的……只不过公子心善,才留了我们在这院里,也算是掩人耳目罢。” “但刚刚管事不是还说……”沈父又想问,这封府的主子之前给他们选择里,不是也有留下五十两的出府银子吗? 可一触上沈念远的眸子,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半辈子过得窝囊,但沈父也是过来人,只一眼,他便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孩子怕是动了情。 ——对那个风流名声远播在外的封府主人。 “爹爹……”沈念远看着沈老爹眼里泛起的浓浓的担忧,拍了拍沈老爹苍老干瘪的手背,轻声道,“孩儿有数。” 沈老爹一向是个宠孩子的,既然见着沈念远做下决定,也不在反驳,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说一句去看看旁边的屋子,便出了正屋。 屋里只剩了自己一人,沈念远晃了会儿神,便坐在一张精致的八仙桌旁边收拾起包裹来。他跟沈老爹两人的包裹加起来就是全部家当,这还是之前管事先一步替他们从原先的住处收拾过来的。 粗布包里的东西不多,算上一些细软之物,也只有仅仅十两银子,而再多的钱,却已经在前段时间拿去医馆替沈老爹治病时花光了。 好在如今沈老爹虽然身子骨还是不比之前硬朗,但总不用日日垂卧在榻了。 想到大病初愈的沈老爹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打伤上看守柴房仆役的举动,沈念远轻轻摩挲着包裹里沈老爹一针一线缝补过的棉布衣衫,鼻尖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穿越一场,能得到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父亲,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了。而这次选择留在封府,就当是他最后的任性…… “哟,小双儿躲在屋里偷偷哭鼻子呐~这是被谁欺负啦?”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念远擦了一把鼻头,抬眼只见一个穿着青竹长袍的清秀双儿笑眯眯地靠在门边,纤细的手臂在半空中晃着,圆溜溜的杏眸里酝满灵动鲜活与小小的惊讶—— “诶?原来是你呀,美人宴上的小~双~儿~我们又见面了诶!” 第70章 大70 门口。少年倚靠在门框边的姿势自然又随意。 沈念远放下手中包袱站起身来,有点讶然,“是你。” 扶青笑着,“还记得我呐~” 沈念远见他笑容明媚,也忍不住一笑,“自然记得。” 扶青哈哈一声,正要说什么,肩背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扶黎站在他身后,眉头微蹙,“挡在门口干什么,进去说。” 外面烈日正高,楚央还被拦在太阳地里。 吐了吐舌头,扶青一脚迈进门里,笑容隐去,只撇撇嘴说,“反正这屋里连个冰盆都没有,屋里屋外也没个区别嘛~” 这话说的沈念远尚带笑意的面色一僵。 楚央跟在扶黎身后迈进屋里,只轻轻扫了扶青一眼,手在同时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扶青见楚央动作,脖子微微一缩,轻哼一声,他拉过扶黎的手臂,拖着扶黎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指指自己又指指另外两人,“我是扶青~,他是扶黎~,那个冷冰冰是楚央,小双儿你又叫什么呀~” “沈念远。”沈念远也指了指自己。 “呐,阿远你这儿也太寒酸了吧,公子都没有给你安排丫鬟小厮伺候的吗?”环视屋里一周,扶青啧啧开口,眼里满是嫌弃,“不应该呀~” “别乱说话。”扶黎坐在一旁,看沈念远越来越僵的脸色,横了扶青一眼,唇角勾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梨花一般浅浅的酒窝便露了出来,“家弟向来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你别放在心上。” “我晓得,只不过屋里着实简陋了些,扶青公子说的也没错。”脸上勉强扯了个笑,沈念远看看扶青一脸糗色,只摸了摸鼻尖,垂眸问,“你们是兄弟?” “嘿,那当然啦~”提到兄弟,扶青眼睛一亮,揽住扶黎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挨的近了些,“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呀,我跟阿黎可是亲兄弟哟~~” “嗤。”楚央抱剑站在一边,清淡的眉眼里像是闪过一丝嘲讽。 沈念远轻咳一声,又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实在是……没看出两人像在哪里。 或许,眉清目秀这一点也算相似? 八仙桌上还散着未整理完的家当,沈念一把将东西胡乱塞回到包袱里,见扶青滚圆的双眼还胡乱在屋里乱瞄着,不时啧啧嫌弃几声又被笑意盈盈的扶黎打断,而楚央就默不作声地靠在桌边,浅淡的双眸放空着不知在想什么。 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沈念远笑笑说,“你们现在这儿坐坐,我去给你们准备点茶水。” “阿远不必这么客气。”扶黎抬头,清秀的眉眼里满是温温柔柔的笑。 倒是扶青坐他身旁嚷道,“阿远你别听阿黎的,方才我们在凉亭喝了些酒,这会儿还怪渴的,你快些去啦~” “好,那你们稍等。” 院里有单独的小厨房,管事之前交代过东西都放在那里了。 沈念远摸着包袱出了屋,扶黎便轻轻挣开了扶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指尖点在八仙桌上,笑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呀~他看起来蠢死啦~” 扶青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稚与无辜,二郎腿又嘚瑟着翘了起来,抬着椅子的两条前腿,来回悠悠晃晃地荡,眼看下一秒就能连人带椅地倾翻过去。 “阿黎又觉得怎么样呢?”扶青晃了半天腿又问。 “跟你一样,蠢的可以。”唇角还点着浅浅的小梨涡,扶黎看了一眼门边,却又叹道,“只不过他的莲印却是咱们都比不上的……” 扶青闻言动了动唇角,就要反驳。 可还不等他开口,一直静默无声的楚央便抬了抬眼皮,声音冷淡,“他就快成熟了。” “说不定不久便会为公子诞下一儿半双。然后……” 成为封府的另一个主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得很。 像扶青立马便黑了脸,拍着桌子站起来,像是只炸毛的小兽,手指指着楚央的鼻尖,清脆的嗓音多了些尖锐,“你胡说!最先成熟的一定会是我!” “呵。”楚央只轻笑一声,不去理他。 扶黎看着两人,眼里的笑意渐渐变成一片寒凉,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沈念远端着茶盘走进屋里便听见一声“替公子诞下一儿半双”,心头一惊,他手中的茶盘一时没稳住,热气滚滚的茶水便洒在了拇指边缘。 闷哼一声,他忍着烫伤稳好茶盘,微微垂着头走进屋里。 屋内三人见他进来,扶青只气呼呼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扶黎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辛苦。” 沈念远摇了摇头,替他们一人斟好一杯茶水,一一递到他们身前。 扶黎客客气气地接过喝了一口,而原本喊着口渴的扶青却将杯子推到一边,翘着二郎腿喊过身边的丫鬟,扬着尖尖的小下巴说,“点心呢?” 于是丫鬟忙将之前在凉亭里整理过的食盒摆上桌,拉开食盒三层高的抽屉,里面摆的是一叠一叠卖相精致的小糕点。 随意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扶青这才对上沈念远一直盯着自己的双眸,努嘴道,“你也想吃?” 沈念远挺直的身子微微一僵。 最后一杯茶是递给的楚央。 这个眉目浅淡的白衣少年并未拒绝,只是从沈念远手中接过茶杯的时候,骤然抓住沈念远的手—— 是刚好被烫伤的地方。 “疼吗?”楚央轻声道。 沈念远一怔,对上楚央淡漠的眸子,抽抽手小声说,“一点点。” 楚央并不放开他,习武的手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子,磨得沈念远被烫伤的地方一阵刺痛。 “能知道疼便好。”楚央说,平静的眸子凑近了沈念远的,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里,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带着完全不符合其冷漠气场的诡异邪气,“劝你一句,离阿择远一点。” 汗毛竖起,沈念远望进楚央的眼中,感觉脊背渐渐爬上一丝丝的阴寒凉气。 那双淡漠的眼里,分明写满了浓浓的厌恶。 茶杯被推回了手中,高热的茶水泼洒在手背,连着拇指的部位烫出一整片的红。 沈念远倒抽一口冷气,茶杯“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管事移动着臃肿的身材,脚步生风地走进正院主屋。 “诶,亦柳你怎么跟小厮们混在一起了?” 院里,亦柳拉着丫头们与一小厮围在一起,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管事?”亦柳转过头,隐秘地拍了拍身边小厮的肩膀,一群人就此散开,“您怎么现在来了院里,公子这会儿还未睡醒呢……” “诶,这不是刚替公子安顿好了那个小双儿吗。”拿着白色的锦帕擦了擦脸上滚滚滑落的汗珠,管事笑道,“那双儿如今留在了后院里,想来不久,咱们便要恭喜公子后院再添一位双儿侍子了。” “是吗……”亦柳笑笑,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瞥了瞥主屋门口挺立的高大身影,“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吗,”管事将锦帕踹回兜里,搓了搓手,小声道,“我看这次的双儿有戏,那莲印的颜色,啧啧……” 亦柳这下却连笑也笑不出来了,眼神穿过管事身后,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声。 “古、古公子……” 管事闻言,疑惑地转过身。 只见一袭青衣的高大男子站在他的背后,冷硬的面容一丝多余表情也无,而那双锋利如刃的暗黑双眸却牢牢地盯着他,然后缓缓开口问道: “……什么后院?” 第71章 大71 暗色的帐幔长长地垂在地上,墨发散乱的青年轻轻蹭了蹭颈边挨着的薄被,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声,缓缓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狭长双眸。 “醒了?”古越见着封择封择睁开双眼,弯腰将帐幔全部挑起。 透光窗棂照进的日光让封择尚在混沌迷茫中的瞳仁紧缩了一瞬。眨眨眼,待他终于凝目看清楚了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嗡”地一声,混乱又热烈的记忆便纷纷涌上脑海。 面色爆红,封择一轱辘从榻上用手肘撑起身子,却不想腰间酸了一片,完全使不上什么力气。 不经意将目光落在男人紧抿着的薄削唇瓣上,他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口水。回想起男人口中温暖紧致仿若回到母体怀抱的温软,初次尝欢的小封择不禁在薄被之下翘了翘小脑袋。 妈蛋!你倒是争气呀!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很可爱吗! 羞愤了脸,想到这具青涩的身体竟然在男人嘴里没坚持几下就……去了,数据择那颗已然混迹了几个穿越世界的金刚心瞬间碎了一地—— 话说,给他点儿502胶水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事关男人的尊严啊喂! 心底满是幽怨的呐喊,将来自这具身体最原始深处的愤怒目光对准了眼前的男人,封择颤颤巍巍地抬起指尖对准了古越的鼻尖,酡红着脸颊骂道,“登徒子!” 一看之前就没少找人练习,不然为什么这么熟练?! 虽是被骂,古越脸上却半分气恼也无。 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泛着幽光,他看着青年刚睡醒的的面颊尤带红晕,连生气的模样都似娇嗔,一张一合的浅粉色唇瓣仿若鲜嫩的花瓣,便忍不住地下头去用舌尖勾住那两片柔软与娇嫩,温柔地吮吸黏磨却不再冒进地轻轻吻了几下。 “放……唔……”瞪大了双眼,封择堵在嘴边骂人训斥的话被尽数吞回了肚子里,男人的臂膀太过有力,又被紧箍地死死地不能挣脱,于是他便只能紧紧抓住男人的前胸,指尖泛白用力地将衣襟口揪成一团。 “乖,呼吸。”恋恋不舍地退离青年的唇角,古越心底却有些好笑的看着青年在亲吻下被憋得通红的双颊。 忍不住将拇指覆上那处变得嫣红的唇瓣,他正要伸手抹去青年唇角的水迹,却不想手背被猛地拍开。 “你、你、你放肆!”本公子不拦你还真要窜上天了?! 封择愤愤地望着古越,黑色的瞳孔里簇着一丝火苗,像是最纯净的黑曜石,熠熠闪烁着黑亮的光辉。 显然,失忆后的古越在无师自通下便点亮了流氓耍到底,脸皮厚到糙的技能点。像是完全不担心封择会因为他多有“冒犯”的举动而怒火中烧,古越只依旧我行我素,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便将一众丫鬟小厮都“赶”到了院里,屋里只余他一人,好来“伺候”床上这位娇贵的大少爷。 对于古越,封择感觉自己像是搬了块砖砸了自己的脑袋,但好歹是认出了这个男人便是跟了自己几个世界的人,他这颗脆弱的小心脏跳动的节奏才微微正常了些。 不然妥妥的又要碎一次。 而在封择第三次怒吼着要男人滚出屋里,而古越却仍然顶着自己的那张面瘫脸,无声无息吃着豆腐帮他把衣衫重新穿戴整理好后,封择已然没有力气再挣扎反抗了。 他想,或许这个男人一直跟着自己压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报复他来着!恩,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每次都要跟他来场生离死别![大雾] 可他也不想的啊…… 乱七八糟地想着些没边没际的东西,封择面上却保持着一派矜持的高傲神色,见男人毫无一丝勉强地半跪在地上,就要替自己穿鞋,他抿了抿唇,稍微把脚抬了抬。 古越细微地注意到了封择的动作,他垂着头,掩在阴影中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便不有犹豫地握住了那小巧纤细的嫩白脚踝。 粗粝的拇指摸过脚面,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替青年穿好鞋袜,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这才开口说,“府里的管事说是找你有事情禀报,我见你睡得好,便让他在院里候着了。” “管事?”封择一瞬间便想到了沈念远。 然后便下意识看向古越,还不等他吐槽这人在这个世界与主角受在原剧情里的亲密关系,他却先一步察觉到了男人话里不经意流露的讯息—— 比如说,让管事在院里候着。 这可是骄阳似火烈日当头的大中午,再加上管事那肥硕的身躯…… 噫!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烤[哔—]吗! 心头一哆嗦,封择愣愣地对上男人黑沉的双目,突然有种不怎么美妙的心虚感从心底发散。 但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吗?!又心虚的毛线呐! ### 屋外,亦柳手拿香帕擦着额头冒下的汗珠候在门口,听闻屋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便晓得这是公子午睡醒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紧闭的屋门便虚掩着开了一丝缝隙,见有凉飕飕的凉气从屋里钻出来,亦柳急忙对角落里坐着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嗖—”地一下从檐下的阴影处站起来,管家掂了掂自己的肚皮,整理了下略有褶皱的衣衫后,又特意拐到太阳下稍微晒了晒,直到细密的汗珠从面皮上淌下,他这才迈着略显疲软的脚步进了屋。 “公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管事停在挡帘外微微躬身。 “进来吧。”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管事进到屋里就看到离床边的一侧立着的青衣男人。看到男人隐匿在阴影下几乎面无表情的样子,管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似有惧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怕? 半倚在床榻上,封择微微挑眉,用手心掩着打了个懒懒的小哈欠,轻飘飘地看了古越一眼,嘴角上勾却是对着管事说,“往后退什么?你家公子我是虎狼会吃人的吗?” 绵软的嗓音里还带着些许午睡后的慵懒与沙哑,管事听了只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尴尬地笑笑又偷偷瞄了站在侧边的男人一眼—— 他觉得自家公子实在是在说笑。 呵,公子您自然是不会吃人,可您新收的这位新宠,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山中霸王呐!您再不开开眼,这封府里的丫鬟小厮可就要被收拾干净了啊! 眼底是浓浓的忌惮与害怕,管事先替自己默哀了一秒。 没办法,实在是被点穴后直立立地扔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感觉太酸爽!那可是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呐,他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身膘目测得瘦下十斤重去! 心疼自己,更心疼自己身上的肉,心里满满都是辛酸泪却没地方抹的管事对此表示十分怨念。 见得向来精明能干的管事背后冒气浓浓的怨气,封择轻咳一声,又瞥他一眼,“不是说有事回禀?” 回过神,管事看着自家公子脸上渐渐升起的不耐烦,忙弓了弓腰,不再去想一旁的青衣男子,正了神色道:“回禀公子,小的听您的吩咐已经将沈公子安置在了后院。” 封择表面上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湖泊平静的心头却已经泛起了波澜。 这跟他自己写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喂! 他本以为给了那沈念远两个选择,依着主角受那种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个性,肯定是会接下那五十两银子就此离开的,毕竟……跟一群后院的女人双儿争抢一个男人的宅斗画风,实在是不太符合这个世界的主角受的设定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念远选择留在后院里这么非常规性的超低概率也被他碰上真的是让他…… 恩,感觉还挺一言难尽的。 当然,封择也不会就因此以为沈念远这是喜欢上自己了,毕竟他这具身体就是个原剧情里的炮灰小反派,虽说穿越之后避免了被主角受指着鼻子骂一通渣男、种/马男以及相互结仇的情况,主角受貌似对自己目前态度也还算温和,但要说就这么喜欢上了,那肯定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而一旦排斥了这一点……封择目光幽幽的落在了古越身上。 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了,那就是——主角受还在对那天夜里救过的男人念念不忘有!木!有! 作为原剧情里的官方唯一指定cp,可逆不可拆[并不],古越对于沈念远有特殊的吸引力也实属正常。可这么一来,情况倒是又要变得麻烦起来了。 神色复杂的觑了床榻边上几乎要与融于背景板里的青衣男人,封择暗叹了一声,真是祸水呐~ 心下考虑再三,想到若是自己现在再将沈念远父子赶出府去未免也过太招人耳目,并且还要冒着一不小心就要被主角受记恨上的危险,权衡再三下封择支起身子来,对着管事扬扬下巴,仔细吩咐说,“不用太过照顾,也别让院里那几个小子欺负了去,毕竟不是爷后院里正式收下的,分寸你自己拿捏好便是,若是这小双儿有不太过分的要求,也尽量满足便是。” 左右就当白养了两个人。 唔,依他的家财也还算养得起。 管事听了吩咐,自然喏喏应下。 不敢多在屋里停留,他头抬也不抬地便拖着那胖乎乎的身躯如一阵清风,倏的一下就“飘”出了屋。 直把封择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的后院里有很多妻妾?”突然,古越闪身站在了床榻前,眼神幽暗。 封择瞥了他一眼,心里正不爽这人的“祸水”属性,不由弯了弯漂亮的眉眼,笑道,“那是自然。” “……那我算什么?”半晌,古越声音平静地问,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封择耐不住自己心底的那股闷气,只睨了男人一眼,口气随意极了,“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我也只是其中之一吗?”古越的嗓音更低了一些,头像封择的方向微微侧了一下,轻声道,“不能只要我一个?” 嗤笑一声,封择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只问一句,“那你能给爷生孩子吗?” 古越一愣。 “既然不能替爷传宗接代,还妄想什么只让爷拥有你一人?”修长的食指抚摸上男人略带胡渣的性感下巴,封择口气轻佻,显然是临时恶趣味地扮演起富家豪门浪荡阔少的角色,“再不说这个,单说比起院里的美人儿,你觉得自己的姿色值得爷去放弃她们吗?” 古越沉默了一刻,神色复杂。 半晌,他挣开封择捏紧他下巴的手,半阖的眼眸终于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双在失忆后少有波澜的黑沉双目里,此时却酝酿着浓浓的寒冰之色,冷酷无情得仿若初见时那尤带血腥与凶煞气的狠厉与尖锐。 “你……”见男人这副模样,封择心头不禁咯噔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 雾草,总觉得……自己这下玩儿大了。 来不及呼喊,双手便猛地被人禁锢在身后,汹涌澎湃的热吻便如同惊涛骇浪般疯狂地向他的喉咙伸出侵袭。铺天盖地的肆虐扫荡下,唇齿间裹挟着一丝丝鲜血的味道,令人嗜血的欲`望陡生。封择努力睁开眼看着眼前处在暴怒边缘的男人,那冷硬森寒的眉眼之下,却又透着一股与之相反的火热与高涨。 颓丧的在心头叹了一口,封择心道这人果然不能刺激,不然真是分分钟黑化给你看的节奏。 不能反抗,便只得好好享受。有些没骨气地放松了身体,封择闭上,双手攀上那宽阔的肩头,尽量迎合起了男人的节拍—— 亲吻。啃咬。 反复不停,接连不断。 古越便像是一头肆虐作乱的上古的凶兽,几乎要抵到喉咙深处的亲吻该死的霸道又让人无从抵抗。 酸软这身体倒在床榻上,在被吻到即将昏厥的前一秒,封择的唇瓣间终于留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只听耳边炸开的全是男人阴狠中带着决绝的声音——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第72章 大72 微风拂面,细雨蒙蒙,这是夏日里难得一见的凉爽天气。 亦柳在凉亭里沏了一壶茶,还细心地将食盒里的精致糕点摆放在一侧的石桌边缘。 封择单手掩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石桌上中心的一局棋盘上。纤白如葱的指尖轻捻着一枚白子,如玉般精致眉眼的染上鲜艳明丽的笑意,“我赢了。” 说罢,白子落定,分明是吃定了黑子的半壁江山。 古越脊背挺直地坐在封择对面,看也不再看那棋局一眼,便随手弃掉手中黑子。冷硬的面容似是柔和了一瞬,他直言,“我输了。”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甘情愿的味道。 想到自从那日他一时气昏了头将青年亲晕过去便是又过了七日,本以为青年醒来后会对自己有所远离与厌恶,却不想…… 古越眼色柔和的眼底里尖锐了一瞬。 好在不管怎样,他的青年竟然意外的不曾与他真的动气。 不然,他想自己或许真的会忍不住。 半阖了眼眸中真真假假的情绪,见天色尚早,亦柳将棋盘重新整理好,便问了一句,“再来一局?” 封择摇了摇头,“不了,就再坐会儿吧。”他昨日里连夜想了一夜的事,连带着又被眼前这个精力旺盛到简直用不完的男人拉在榻上好生胡闹了一阵子,这会儿的精神头着实有些乏了。 不过好在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日云雾蒙蒙,天气凉爽,阳光明亮却并不灼热,多在外面坐会儿也是享受。 支着手臂看着凉亭外烟雨朦胧,不想清浅的池子里竟有一两尾鲤鱼高高跃起,引得凉亭中的丫鬟小厮们低声惊叹。 封择也同样睁圆了眼,难得见到这种稀奇场面。 一块精致小巧的梅花糕被递到唇边,封择眼睛望着池里,唇瓣却先一步品尝到了清甜的味道。忍不住将牙齿轻咬下一块,唇齿留香间,他的眼睛一亮,便张开唇瓣将剩下的糕点尽数卷进嘴里,舌尖划过粗粝的指尖,带起一小股诡异的触觉。 古越黑眸微沉,封择却是愣愣地转过了头去。 ——甜。这是嘴巴里的味道。 可为什么脸颊却红了起来? 轻轻咀嚼着嘴里软绵滑腻的糕点,封择移开眼睛,看向满园的花,恩,姹紫嫣红的果真美极了。 ### 后花园外,红衣薄衫,妆面妖娆的清凝停下了细碎的莲步。 她手里死死地攥着锦帕,面有愁苦,眸光闪烁着盈盈的水汽,“璐儿,公子已经有足足九日不曾去我屋里了。” 圆脸丫鬟轻扶着清凝的手臂,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同样的丧气,“是呀,公子着实是有些日子不曾去过姑娘屋中了……姑娘你说,莫不是这后院儿里有谁用了狐媚的手段,让公子对姑娘有所不喜了?” 清凝一听,觉得小丫鬟说得有理。 咬了咬银牙,秀眉轻轻蹙起,她娇媚的脸蛋上满是担忧与愤怒,“肯定是那日侧屋里的小贱人!看他那副狐媚样子,见着公子便不撒手了!偏偏,偏偏公子还——”向着他! 像是再次记起了自己在那小婊砸身下的屈辱,再加上这几日小院里不复往日门庭喧闹的冷寂,清凝对那人尚存的一丝丝惧怕也在怒火中烧里飞灰湮灭了。 手里的帕子就这样被纤细白嫩的玉指“呲啦”一下扯成了两半。一旁,圆脸小丫鬟看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一下却又出声说,“姑娘,奴婢倒不觉得是那人呢……” “怎么可能!”清凝睨她一眼,面有狐疑。 圆脸小丫鬟眨眨眼,慢吞吞说,“奴婢听主院的姐妹说,那侧屋的宠侍伤好后便被公子当做了小厮使唤……这几日真正在后院儿里大出风头却是另有其人呢。” 清凝一向自诩清高不愿过问后院其它人的事,闻言,她偏过头,目露惊疑,“难道扶青扶黎的莲印提前成熟了?” 小丫鬟摇摇头又点点头,“莲印却是有快成熟了,不过不是扶青公子跟扶黎公子呢。” “难不成还是楚央?”清凝撇撇嘴,明显觉得小丫鬟是在逗她。那楚央的莲印半年前已经成熟过一次,可惜公子那时出门在外,便错过了摘取时间。 而对于双儿而言,第一次成熟期被错过,再等下一次成熟期便又要再过三年了。 所以,莲印成熟的,绝不可能是楚央。 圆脸小丫鬟也晓得楚央的事,只是小小替这个可怜的小双儿惋惜了一下,她便又皱着鼻子说,“也不是楚央公子啦。据说莲印即将成熟的小双儿也是这几日才被送到后院里的一位呢,可惜奴婢还未曾见过……只不过听说这位双儿公子的莲印是长在十分醒目的眉心处呢!” “眉心?他可真是好命。”清凝咬了咬唇角,眼里满是羡慕。 不过转瞬,那丝羡慕便又成了浓浓的嫉妒。 主仆二人搀扶着又走了几步,清凝一时觉得腿酸,便决定去到园里的凉亭里休息一会儿,圆脸小丫鬟这会儿也累了,于是两人闷着头就往亭子边走。 “恩?”指尖还捻着梅花糕,封择眯了眯眼,招了亦柳过身问,“那边走来的谁?”求不说是清凝那个糟心姑娘! 亦柳抬眼,轻声道,“公子,是清凝姑娘跟她的丫鬟。”恩,那个十分有特色的小丫鬟。 封择,“……”早知道我不问了。 正想派人打发了两人回院里,却不想清凝身边的小丫鬟竟快一步看到了亭子里纳凉的封择。拉扯着清凝的衣衫,小丫头涨红了脸色激动道,“姑娘,快看,公子在亭子里!” 清凝一愣,美目灼灼看向凉亭中白衣慵懒的青年,眼里染上点点水汽,“公子~”她的声音里似有幽怨,脚下却加快了步子,摇曳着身姿,不一会儿便进到亭子里。 无视过周身的丫鬟小厮,清凝松开了搭在小丫鬟手上的手臂,像只穿花蝴蝶般,越过石阶,软和了身子便挨在了离封择最近的一个石凳上,眉目里满是滚滚的火热之情。 “……”姑娘你这么热情本公子实在招架不住。 精致的眉眼在*冲刷后的天青色中愈发显得晶莹透亮,骄矜的神色也更加高高在上起来。封择拿起石桌边的玉骨折扇,嘴角似是勾笑了一下,“清凝今日怎么出了院子?”不是说好让你呆在院子里不出来的吗! “妾身几日未见公子,心头郁郁,恰得今日天气好了些,丫鬟变催着妾出门儿散散心,却不想竟如此巧合地撞到公子在此地赏景。妾私心里想着,这莫不就是妾与公子间拉扯不断地缘分……”清凝本就娇媚的嗓音里带着丝丝嗔意,此时软绵甜腻地更像是能扯出绵延的糖丝儿,甜的腻人。 古越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脸色黑了一瞬。他放在石桌下面的手指狠狠地嵌进肉里,不得不保以此持冷静的假像。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便要掐死这个敢黏在青年身边的女人。 想到那日青年对自己说过的话,古越抬了抬眼皮,冷厉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清凝——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一个可以替青年生孩子的漂亮女人。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眼,古越心底的嗜血杀意便汹涌澎湃的几欲将他自己的理智掀翻。 “听闻清凝姑娘善舞?”暗暗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古越看了眼被这碍眼女人缠的烦闷的青年,掐着手掌的指尖一松,沉声问道。 “恩?”清凝偏过头,瞳孔一缩,这才注意了那日将她按掐在床榻上的男人,“你怎么也在这儿?!”她软绵的声音尖利了一瞬。 封择听着尖细的声音,不禁皱眉,轻声叱道,“安静!” 清凝委屈地双目泛泪,声音重新弱了下去,“公子,他怎么也在这儿呐!” 封择看了眼古越,“他本便是随爷来亭中纳凉的。” ”公子,您是不喜妾身了吗,明明之前纳凉时,皆是妾身前后陪同在侧。是何时起,您的身侧便再没了妾身的身影……”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清凝美眸幽幽然,凄凄楚楚的芙蓉面上全是惹人怜爱的神色。 不过,封择却是对着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清凝是个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自然也是美的,不过那幽怨的声音,算了,不形容也罢。 不过女孩子哭了总要安慰下。可还不等封择开口,古越便又出声重复了一次,“听闻清凝姑娘善舞?” 清凝闻言,哭声戛然而止,微红着双目却是不愿在男人面前示弱,“妾的舞艺曾被公子多次夸赞。” “呵,都说传闻不如一见。”古越缓缓抬起头来,冷硬的面容下一片平静,“清凝姑娘今日可愿一舞给在下欣赏一番?” 清凝蹙了蹙柳叶眉,显然不愿。她凭什么要在情敌面前跳舞给他看?!这个小婊砸可不是在算计着她什么? 心头一惊,却不防听到身边公子泠泠清朗的声音,“阿越想看,清凝便舞一支吧。” “喏。”既是公子的意思,清凝便是再不愿也心甘情愿了。 她今日里穿的是一身红衣薄衫,站在池水边与翠绿色的碧波格外相得益彰,那一声曼妙的舞姿仿若是天人入凡,凡人梦仙的朦胧场景。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摆动,轻盈灵动中皆是出尘离世之姿,实在没办法将清凝本人与舞跃中的女子联系在一处。 啧啧赞叹了几声,封择果真暗道一句人不可貌相。 古越笔挺着脊背坐在石桌上,眼睛也在看着清凝跳舞的方向。不过跟封择看的不一样,他看着清凝身后的水池,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细微弧度。 看着少女的舞步一步又一步缓缓靠近池边,男人看准时机,手指间弹出一道内气,直逼到清凝单脚抬起的脚腕处。 一声惊呼,清凝只觉得小腿一麻,再不能保持姿势便直直地朝背后的池子里倒了进去。 便是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有料到,小厮与丫鬟都愣在了原地。 “救,救命……我,我不会水……”清凝在水里起伏着,只盼有人能在此时将她带出池子里。池水周围,一条条锦鲤似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吓坏了,纷纷四散逃开。 “清凝!”封择站起身来就要往池子边上跑。 但手臂却被人用大力拉住了。 只见古越神色平静,眼内似有嘲讽的笑意,“我记得她在我醒来那日,曾哭喊着要跳水自尽?倒是一语成谶了。” 封择眼皮子一动,目光复杂的看向池面。 “且看吧,总归不会有事的。”将青年揽入怀中,古越指着四周急匆匆赶过去的小厮,又指了指池子边上,猛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眉心印有嫣红莲印的清秀少年。 “哗啦”一声,少年义无反顾跳进水池中,带起四溅的水花。 “救救我,救我,我不会水……”哭喊着,清凝脸上的妆花成了一团黑红,拼命地在水中挣扎。 少年入了水,却不知为何一时僵在了原地没了动作,而狂奔着朝池子跑的众人也渐渐放缓了脚步…… “呃……”沈念远低头看看方才及腰深浅的池水,原本紧张的面色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朝清凝伸出手去,“姑娘,这池水不深,我拉你站起来便好。” 所以,求不继续瞎扑腾。 第73章 大73 “渴吗?”见众人一脸懵逼地围看着池子里的上下扑腾的落水女子,古越唇角微勾,拉过封择重新坐回石凳上。 他从石桌上的茶盘中提起紫檀壶,替封择斟上一杯,然后递进那双略有冰凉的手心里。 茶杯外壁温热却不烫手,封择眉心微蹙地关注着碧波池水中的一场闹剧,微抿了一下方才用过糕点后便有些干涩的唇,缓缓喝下手中的苦涩又有回甘的茶水。 狼狈落入水中的清凝此时已被率先跳进池里的沈念远拉了起来。 薄纱湿透,粘哒哒地覆在皮肤上,清凝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肌肤在半透的薄纱下若隐若现。 沈念远看着全身湿透的清凝,忙微红着脸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清凝搭在了身上。 “多谢。” 伸出葱白的玉臂裹了裹搭在身上的粗布长衫,清凝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的身子许是被池水凉到了,出水后便一直在微微轻颤着。 “姑娘,您没事吧!”圆脸丫鬟扒在池边,急忙唤道,“姑娘快些从水里出来,莫要着了凉。” 扶着清凝出了水,沈念远的的下半身也湿了个透彻,还未来的及将下半身滴沥着水珠的裤腿拧干,他便见着一个身穿翠绿罗裙的大丫鬟迈着款款的步子,走到两人的面前。 亦柳福了福身子,“公子让奴婢带姑娘回院子里将衣服换下。” 清凝闻言,咬了咬嘴唇,抹了一把脸上花掉的妆容,从池水中出来后便一直垂着的眸子里有几分落寞,“不必劳烦,妾身自己回去便是。” 亦柳摇头,“姑娘莫要让奴婢为难。” 圆脸丫鬟走过去扶住清凝,满脸担忧。 僵持不下,亦柳对于公子的吩咐向来不敢怠慢,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搀着清凝便出了花园。 封择遥遥望着清凝的扶风弱柳的身体,摇着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还不待他在心底感叹一声这姑娘总算被安静送走了,沈念远已经走到了凉亭外。 被拧到半干的裤子正皱皱巴巴的贴在腿上,沈念远站在凉亭外,却不再多往前走一步。 对于眼前的眉目精致到耀眼的青年,他心头的自卑慌乱总是要多过想与之亲近的渴望。 “公子。”沈念远局促地喊了一声。 “恩?”双目微眯,封择先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才摸起手边的白玉骨扇,将扇柄在手心拍了两下才说,“方才离的远了爷还没注意,原来咱们救美的英雄竟然是个小双儿。” 轻笑一声,封择挑眉问,“近日里一切可好?” 沈念远道,“一切都好,公子对念远的好,念远心中一直莫不敢忘。” “好便好。”封择唇角一勾,却并不接沈念远的话。 要知道他身边这会儿可还坐了一尊比沈念远杀伤力还要大上太多的杀神。 想到几日前自己被男人按在床上亲的差点窒息过去,封择就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就不明白了,同为男子,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凭什么古越皮糙肉厚力气大,他就身娇柔弱易推倒?! 陷入自己思绪里的封择显然没有注意到沈念远眼底闪过的一抹黯然。 一旁,古越却一如反常地将目光从封择身上移开,转而投向沈念远。紧盯着这个陌生双儿额头上鲜艳异常的红色莲印,他的手心先是紧握了一瞬,却又虚虚松开。 脑海里混起一阵驳杂又不甚清晰的画面,眼前双儿在烛火下隐约明暗的面目在画面中快速闪过,男人平静而冷漠的暗沉双眸中晕开一片晦暗,看着双儿的眸光里满是浓浓的探究。 许是古越的目光太过锐利,在他毫不遮掩的窥伺下,沈念远只感觉背后莫名升起一阵阴森的寒凉。 慌乱的抬起眼,他这才发现凉亭中对坐的竟是两人!只是除去公子,另一个青衣男子的举动都太过低调而隐秘! 明明是冷硬俊朗不下于对坐之人的英挺容貌,这个男子却硬是将自己的存在感与这亭中的石桌摆设毫无排斥地融在了一起,教人生生忽略了过去! 猝不及防地便对上了古越的尤带煞气的冷厉双眸,沈念远眼里却是浓浓的震惊。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心虚,他乱了手脚地指向古越,向来温柔腼腆的嗓音里满是颤抖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74章 大74 沈念远大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古越无甚表情的面容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黑沉犀利的眸光直直的射向他,“你认识我?” 沈念远被男人盯得心头一怵,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猛地垂下头,又莫名紧张地蜷缩着手指,抓了抓半湿的裤腿。 ……才对视了一眼就变得这么羞涩真的大丈夫? 一旁,早已从自己漫天思绪中走出来的封择蹙眉冷眼地看着两人在半空中相遇又交错开来的视线,心里突然一阵不痛快。 端起手边凉掉的茶杯,他觉得自己需要消消火。 “茶凉了,别喝。” 手腕被一只粗粝温和的手掌握住,还未看清眼前人的动作,茶杯便从自己手中被霸道的夺了过去。 泼掉冷了的茶水,古越添上新茶又将杯子递了回来。 封择沉默地看着舒展开来茶叶打着飘儿地在茶杯里翻滚起伏,抿了抿唇并没有接手。 伸手挡开身前的茶杯,他避开古越的视线,又偏头看向沈念远。 也不知怎么想的,封择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便突然染上一抹似笑非笑,继而声音慵懒地问道,“小双儿你愣在一边做什么?还要爷亲自请你过来坐不成?” 既然主角攻受间的相遇已然不可避免,那他倒要看看这个世界的原剧情对这两人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目光落在沈念远的身上,封择眼里划过一道冷厉。 而此时,被挡开的古越与垂头而立的沈念远具是一愣。 凉亭外,闻言的沈念远抬起头来,先是飞快的瞥了一眼目露丝丝惊愕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隐蔽的嘲讽他又迅速移开将目光定格在了眉舞飞扬的俊秀青年身上。 乍然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沈念远脸颊泛起阵阵热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到的亭子里,只是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坐在了靠近青年的石凳上。 封择推过石桌上一叠未曾动过的精致糕点,挑了挑眉,“尝尝?听说双儿最爱吃这个。” 闻言,沈念远局促地捻起一块小方糕吃进嘴里。 香甜细腻的口感在口腔里迅速化开,甜蜜的味道使他圆润水光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细线。 古越冷漠地坐在一边,握着茶杯的手腕青筋暴起,看的侍立在一边的小厮心惊肉跳。 平静无痕的水面微微荡出一圈一圈的波澜,细密的纹路从精致的茶杯边缘恍若蛛网般散开,古越垂眸遮下眼底陡然出现的一抹红光。 半晌,他动作克制地将茶杯轻轻放回到石桌上。 茶杯叩击石桌的声音微响,沈念远若小动物般嚼着糕点的动作停了下来。 封择目光波澜不惊地落在古越身上,凉亭中一时陷入寂静。 “公子您可让奴才好寻!” 不远处,一道略有喘气的声音自凉亭外传来,打破了四周莫名凝固住的气氛。 肥胖却不失灵活的挪动着脚下,面带谄媚笑容的管事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圆润的身躯像个大面团似的一步步朝众人靠近。 远远看着管事的打扮,封择嘴角一抽,“停!” 管事颇为熟练地停在了亭外的石阶下。 “大呼小叫的没个管事样。”眉头微蹙,封择瞪他一眼。 管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急出来的汗,弓着腰急忙道,“爷,方才府上来了一个年轻长工,说是咱们在镇西头临水街上的那家点心铺子里的老掌柜每月都是做的假账!” “哦?”闻言,封择眼神微眯,凌厉的目光陡然落在管事身上,“此事当真?” 管事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小的尚还不知事情真假,一切皆是那长工所言。不过……”他犹疑了一下,又说,“公子,宁可信其有。” 要知道,当年公子用下的雷霆手段自然是震慑到了一批人,可这几年过去,封府的生意蒸蒸日上,公子又将一些权利下放给了心腹下属,手段着实温和了不少。现如今,只怕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起了些什么歪心思也不一定…… 毕竟,封府对待忠心的下属向来大方,没理由在封府做了大半辈子的老掌柜会突然在一脚迈入棺材里的时候想不开去选择做假账。 当然,这只是管事的想法,而对于封择,他却是知晓这次事情的始末。 因为在原剧情中,便曾出现过老掌柜造假账一事。 原剧情里,原身得知此事后便派出心腹展开调查,之后又在心腹找来的证据下,他便确信了的确是掌柜做下的假账。原身性格狠厉,故而将其掌柜身份撤走后,便派人暗中使了手段,让掌柜一家老小不得不落魄街头。 而走投无路的老掌柜在之后有幸遇见沈念远,被沈念远安置好后坐了沈氏糕点铺的掌柜又是后话。 隐晦地看一眼沈念远,封择神色莫名复杂了一瞬。 总之,老掌柜是被人陷害,而原身却误信小人之言行下恶事。正因如此,原身的恶劣之处在主角受的光环下被无限放大,不仅主角受对其厌恶更上一层,而封府内与老掌柜有交情的不少老人也开始与原身离心。 从石凳上站起,封择将扇柄在手心敲打两下,扬着下巴道,“行了,爷晓得了。你去将那老掌柜请来府里,爷且去前院儿瞧瞧那年轻长工是个怎么的三头六臂,竟然连掌柜做假账只晓得一清二楚。” 话里多少带了些对老掌柜的偏颇与长工的不喜,管事愣了下,心中却不知为何莫名心安了下来。 再不去看周围两人,封择只步履生风地出了亭子,临走时,他偏头瞥了古越一眼,眸中隐有深意。 沉坐在石凳犹如入定的古越在一瞬间似有所觉,他缓缓抬起眸子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眼中陡然划过一道璀璨的火光。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闷不吭声地便要跟上俊秀青年的步子。 沈念远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两步,却是站在凉亭口踟蹰不前。 “滚开!”古越被他挡在身后,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厌恶。 沈念远转过头眯眼看着古越,目光直直地对上泛着森森冷意的眸子,嘴唇被抿的泛起一阵青白。 “你以为你是谁?又比我好多少?”他看着古越越过自己身前,强忍着心头的惧意低声在男人身边说,清秀到略显阴柔的面孔出显出一分从未有过的尖锐攻击性,“不过同样是被他一时好心留下来的可怜虫罢了。” 古越身形一僵,走出亭口的脚步却没有停。 “我不会输给你的。”沈念远直直地盯着古越,突然说。 “我也不会。”古越的脚步终于顿了一下,却是头也不回道。 怔了一瞬,沈念远目视着古越离开的挺拔背影沉默了下来,站在凉亭口的双腿仿佛扎下了根,一动不动。 有丫鬟在安静地收拾石桌上的残余,指尖触到一杯冷掉的茶杯时,杯壁轻颤,“哗啦”一声便碎成了不可思议的粉末状。 丫鬟小声尖叫了一下,沈念远下意识转过头。 良久,他愣愣地看着桌上被风吹地四散的粉末,圆润水光的眼底却突然升起了一阵的无力与挣扎。 嫉妒,阴暗,丑恶。 滋生,蔓延,扩散。 他忽然在想,究竟是在何时,自己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第75章 大75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车水马龙的镇西街市上,一辆朴素却精致的四方马车缓缓从街头驶进,拉车的三匹骏马长长嘶鸣一声,纷纷扬起有力的前蹄,从鼻子里打了个响,原地踏了几步方才停稳。 车外随侍了一个清秀小厮,先是走到车夫身边拿了个方正的踏脚凳,在地上端正地摆好后,才小心拉开车帘的一角,对着车里人说,“公子,如意斋到了。” “恩。”放下手边的书卷,封择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用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氤氲起薄薄的一层水雾。 许是夏日湿热闷燥,他这几日里总是没精打采的很,每日从床榻上睡醒后便总觉得浑身疲累异常。 揉揉微微泛着酸软的腰身,封择直起身子,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挺直着脊背,又面无表情的古越。 不期然地望进那双深不见底到仿佛永远读不出情绪的幽暗双眸,封择心头怔了一下,胸口处只觉愈发烦闷。 不经意从后鼻腔内发出一声隐隐的冷哼,又故作无视地避开男人递过来的一方洁白锦帕,封择下颚微抬,用折扇挑起车帘,一手撩起衣袍二话不说便从车上跳了下去。 ——这时候知道献殷勤了,谁稀罕! 想着这几日里男人全然不似以往,只毕恭毕敬的服侍自己,仿佛真把自己当做了侍人,封择就觉得不爽!很不爽! 车内,古越垂眸盯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只面无表情地将手帕收回了袖口。 “嗤。” 一声讥讽的嘲笑在陡然车内响起,捂着唇角笑到浑身发颤的扶青半趴在楚央身上,哎哟哟地喊着自己肚子疼。 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扶青又用余光瞥了一眼看不清表情的古越,沈念远坐在马车的另一角,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 如意斋内,老掌柜拨拢着算盘,仔细对着账本盘算着。 门口,小厮扯着清亮的嗓子喊了一句,“掌柜的!” 以为是有客上门,掌柜乐呵呵的应了一声,抬眼见是自己东家,便赶紧让伙计添茶倒水,自己走过去将封择几人迎进屋内。 “稀客稀客,公子快进屋里坐!” 老掌柜脸上笑的像是弥勒佛,将几人引到屏风之后,他边笑边感慨,“前几日一事老奴如今回想起来尚还是觉得后怕,也不怕公子您笑话,那等造谣诬陷的阴谋着实缜密,若非老奴当真确认自己没干过那等腌臜之事,只怕……话不多说,小老儿在此只叩谢公子诸多信任。” 说罢,年过六旬的老掌柜便要叩首。 封择上前一步扶住,“掌柜不必行此大礼。您在封府辛苦了几十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等造假账一事,明眼人一看便是离间我们主仆的阴谋诡计,爷又怎么会明摆着上当?” 老掌柜闻言,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充满褶皱的沧桑面庞上满是被主家信任的激动。 待到一行人被老掌柜弯腰恭请着入了座,封择唇角一勾,这才又问道,“不知掌柜的这如意斋里还缺副手吗?” 老掌柜一愣,仔细想了想,“倒的确是缺那么一位。” 封择浅浅笑了一声,用扇柄指向坐在一旁的沈念远身上,“那掌柜的觉得他怎么样?” 沈念远瞪大了眼,下意识抬起手掌遮过抹了厚厚脂粉的眉心处。 “公子推荐之人,想来自是好极的。”老掌柜笑眯眯地打量了几眼,见少年清秀腼腆,倒颇有几分喜爱。 封择见老掌柜并无不虞,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掌柜的日后多多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忙摇了摇头。 他知晓自己人已经上了年纪,不说老眼昏花,但却多是存在力有不殆的时候,这如意斋的生意若能有个公子亲派下心腹来帮着自己,也算替他省事许多,又怎么会觉得麻烦。 左右这掌柜的位置是不会变的。 老掌柜看得透彻,封择也自然满意。 “那小双……念远你呢?”眉眼高挑,封择偏头问过沈念远,“可对爷这如意斋的生意感兴趣?” 沈念远还未回过神来,只喏喏地说了一句,“但凭公子安排。” 既是愿意,那边好办了。 封择看向沈念远恍惚中略带激动的面颊,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 ——总不能把主角受一直关在封府的后院里。 原剧情中,主角受的经商天赋十分高超,他本人也十分喜爱经营从商。封择以为,既然古越是不能让给主角受的存在,那么他或许可以用糕点铺子来一点点的弥补自己对主角受产生的愧疚。 毕竟,铺子的掌柜还是那个老掌柜,之后他更是完全可以将如意斋的一切直接交付到沈念远的手上,帮助他经营壮大,从而在天水镇中打下一片天地,成就他在原剧情中的美名。 虽然这般做法看似是自己吃亏,可封择却知道,到底是他自私了。 因为他不会接受古越会对沈念远产生一丝一毫喜爱念头的可能性,是他在“强拆”这个世界命定下的主角攻受,是他致使他们分离。 眼波流转,封择冷厉的目光从众人身边一一略过,最终停顿在古越沉默的高大身躯上。 这个男人是他的。 谁也不能夺走。 第76章 大76 与老掌柜交代了沈念远一事,又顺手从如意斋里打包了几分精致的糕点。感觉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的封择摇着折扇,笑容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满意之色。 被老掌柜躬身送出了如意斋,站在马车前,封择侧身对身边几人无奈道,“行了,爷也带你们出来溜了几圈,这会儿你们总该先回府了吧。” 扶青自是不愿,咬唇说,“公子偏心!” “哦?”封择挑眉看他。 扶青瘪了瘪嘴,上前一步拉住封择的袖子,“为什么只他能做如意斋的副掌柜,扶青也可以!” 说罢,手还指着面有红晕的沈念远。 封择将折扇合起,用扇柄挑开扶青的手腕,只笑了笑说,“念远会经商,你也会吗?若爷让你在这如意斋里做事,依你那脾气不得几日便将这里的客人都赶跑了去?” 扶青脸色一红,“我,我不会可以学嘛!而且……我哪有那么坏脾气。” 封择笑笑不语。 倒是扶青身后的楚央也开口说,“我也可以学。” 你这又是添的什么乱?封择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腰间挂着佩剑,在几个双儿中算是最让自己省心的楚央,着实头疼了一下。 环视了一眼几人,眼神落在了默不作声,自从出了如意斋便不知想着什么的古越身上,封择轻咳一声道,“你们今天闹着跟出来爷也答应了,莫要得寸进尺,恩?” 一声尾音高高扬起,带着暖色的眸子难得严肃了起来。 扶青见了忙缩缩脖子,将身子藏在楚央身后,清秀姣好的脸蛋纠结的皱到一起,愤愤说,“公子就是偏心!” 封择见状,也不理他,只是从旁边喊过清秀小厮,吩咐将这几个难伺候的小双儿送回府里。 美人招惹多了也是罪过啊。 目送着几人坐着马车离开,封择感叹一声。 ### 天水镇一处多为繁华向荣,文人墨客,富贾豪商比比皆是。 许是被封府先前美人宴影响,自从那日“选美”无果后,天水镇里有名望的家族或是有钱财的商人们便开始纷纷效仿此行,“美人宴”则更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开。 但这种宴会多了,质量上又多是层次不齐,于是众人则也觉出几分疲累来。 直至前日里封择收到来自王员外府上小厮托送的一封邀请书信—— “八月十二,留芳寻踪。” 送走几个双儿,身边只剩了一个沉默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男人。封择瞧着古越低眉敛目的冷淡模样,只冷哼一声,大踏步的向街上走去。 临到天水河畔,他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木牌。 嘴角勾起一抹轻佻又若有不怀好意的笑,封择突然转身拍了拍古越的肩背,“走吧,陪爷逛花楼去。” 他就不信了,这男人今儿能把这副死人脸摆到底! 所谓留芳,即是留芳阁,天水镇中最有名气的一处花楼。此阁中娇客多是姿色各异,渡夜资更是高的离谱,非是寻常百姓也能享受的烟花之地。 唔,简单来说这留芳阁就是古代版的“天上人间”。而此次王员外的邀请竟是发在这里,想来他此番是下了血本想要搞场大的? 日头渐西,天水河畔的画舫上点起一盏盏的花灯,有许多风流公子结伴而至,脸上漾着矜持的笑意,分至踏进。 封择手摇折扇将象征身份的木牌递出,端的是富贵纨绔的风流相。 第77章 大77 留芳阁的画舫内共有三层,分为大厅、包间以及用以客人渡夜的花屋。 封择递了牌子,便有容貌清秀,身段袅娜的侍女将二人引上二层的包间,包间外侧的墙壁是半腰而起,上方高高的薄纱雾帘垂垂向下悬挂,帘外人看进帘内只有影影绰绰的模糊影像,而帘内之人却可十分清晰地望向帘外,纵览整个大厅。 这是留芳阁内最为机巧的设计之一。 引路的侍女手中一直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篮,花篮里分别摆着几枝还挂着水珠的无名花,左右分开是红白二色各七朵。进到屋内,侍女福了福身,将花篮搁在封择身前,低垂着头颅露出一段白皙曼妙的后颈,轻声慢言地解释道:“今日阁中乃是留芳寻踪的盛会,待花台上的姑娘们上台后,公子可凭自己喜好,将此花篮中的红花掷给自己喜爱的姑娘,反之也可扔掷白花……若是公子看上哪位楼中姑娘,便可以十朵红花起价,花朵数高者,便可同姑娘*一度了。不过,若公子看上的是楼外的姑娘们,那可就要单看公子心诚了。” “看爷心诚?”封择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从花篮中拿出一朵红花在手中把玩,“若谈心诚,那莫不是要将人娶回家去?” 侍女闻言抿嘴轻笑,“正是。” 封择了然地点点头,顺势将手里的红花丢进身旁坐相笔直挺拔的男人怀里,又问,“这红花每支怕是不便宜吧?” “红花每百两一朵,白花只需对半银两。”侍女笑意盈盈道,“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 封择摇了摇头,笑叹一句,“王员外倒是会玩儿。” 闻言,侍女笑意未减,只是弯了弯腰,柔声道,“只愿公子今夜在留芳阁内得以寻得芳踪了。” 夜幕很快降临,隔着眼前的纱帘,清晰便可以望见下方宽敞的大厅。 此时,已是有许多人在下面各自寻了座位。这些人多是些天水镇里的秀才书生,好文雅又多爱自表风流,这般盛会下齐聚一堂,便有不少人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吟诗作对,热热闹闹地便将满厅的气氛炒的十分火热起来。 花台缓缓地升起至半腰高,有鸨母打扮的半老徐娘画着浓浓的妆容,艳笑着走上台去。 她身后随了两个姿态娉婷的清秀姑娘,手中分别持有一红一白两枝无名花朵。 甩着手帕将左右两个姑娘手中的花枝在今夜的作用解释了一番,鸨母艳艳的妆容与唇角勾起的媚笑像是浓得拉扯不断的糖丝,甜的人心里发腻。待说罢这红白花枝的价格,她将两个姑娘的手中的花枝抛至空中,见着大厅里的书生秀才们哄坐一团,不由笑的眼里都泛了泪。 封择在楼上包间里望向楼下一幕,不禁微微挑眉。 大厅里的那些个书生显然与楼上的客人不同,留芳阁似乎并未将红白二色的无名花无偿奉上。而在鸨母说出今夜的规则之后,这一百两一支的花枝便成了这群书生眼里的香饽饽,诱惑力十足却也同时彻底带热了阁中的气氛。 那两色花枝最终是被一个颇有两份拳脚功夫的黑亮大汉抢走了。那脸大汉长相粗狂,黝黑的双目里颇有几分杀伐之意,而五官的正中央似是被利刃伤过,落下一条长长的疤痕,令人望而生畏。 抢过花枝后,黑脸大汉先环视了大厅一遭,最终将头上的布巾拉下盖住五官,便一个飞身上了房梁,十分悠闲地靠坐在了上面。 一群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见状,便只得纷纷摇头,遗憾着坐回了原坐。 花台上,鸨母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台。 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迈着袅袅的的步子走出,绣着精致兰花的纱裙层层曳曳地摇摆着,她半只泛着盈盈光泽的玉臂露出,肩颈的襟口若绽放的花朵,姣好的锁骨上点了一抹艳色的小痣。 “妾身绾兰,今日愿为在座的各位公子老爷献上琵琶曲一首。” 这女子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细腻,拨拢手中琵琶时,垂首时的刹那一笑便立时虏获了在座不少人的芳心。 楼上包房内,封择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楼下花台,便执起手边的杯盏,示意侍从将其添满。 清秀侍女正欲上前,却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抢先一步。 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侍女抿了抿唇,也不恼,只笑言对封择道,“绾兰姑娘乃是留芳阁顺位第三的清魁,不仅善舞乐,且性格温婉小意,公子觉得如何?” 封择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只轻睨了沉默不言替自己斟酒的男人,这回倒是没在将人无视或是拍开了。 浅浅地饮下一口,他听得侍女所言,嘴角微勾,眸光轻转,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状是随意问道,“你觉得如何?” 古越动作稍顿,却是连看也不看楼下花台一眼,便回答说,“庸俗。” “恩。”轻声应了一声,封择眉心微皱。 口中的酒水口感略涩了些,后劲也略有不足,终归是比不得府中佳酿。 嫌弃地放下酒杯,封择撑着下巴,将手边一枝白花从花篮中捡起,想也不想便将那花从纱帘一侧隔出的缝隙里扔了下去,直至花台中央。 “公子,您这是!”清秀侍女惊讶了一瞬,忙又捂住了唇。 那白花在一堆从楼上落下的红花里尤为显眼,不止是落入了整个留芳阁客人们的眼,引起一片哗然。 就连正在拨拢着琵琶的绾兰也看了个真切。 没办法,谁让那朵白花哪里不落,却恰好是落在了她脚尖上呢。 花台上的气氛一时微妙起来,落在绾兰脚尖的白花像是扎眼的针。手指在琵琶的弦上划出一声尖利的声音,五官娇媚秀丽的女子尴尬地坐在绣凳上,那一首婉约缠绵的琵琶曲竟是生生卡在一半,继续也不是,就此停下又让人心头卡的慌。 二楼包厢内不停落下的红花也像是被按了静止键。 绾兰的面色惨白下来,眼中已经酝满了泪水。她求救似的看向台下老鸨,见鸨母使劲儿给自己朝二楼使着眼色,便咬咬牙向着二楼一处包厢轻轻扬起了自己娇嫩的脸蛋。 两行清泪从眼中缓缓流下,样貌姣好的苍白少女紧抿着唇,失了笑的她神色清冷而不谄媚,一袭洁白的兰花薄纱披在身上,尽显出一股出尘不染淤泥之色。 留芳阁中寂静了一瞬,二楼包房内一朵红花重新颤颤巍巍的落下,紧接着便是大朵大朵的红花不停落下…… 有人扔出十朵,有人紧跟其上…… 五十,六十,一百朵! 绾兰微微睁大了双目,却扔不见二楼正中心靠左的包房内落下哪怕是一红花来…… 心头的失望越来越大,鸨母也对她摇了摇头。 红花的数量定格在一百二十朵,绾兰抱着琵琶仿若失了魂地走下花台。 “计划失败。”路过鸨母身边,绾兰耳边响起鸨母遗憾的声音,“不过一百二十朵,也算不亏。” 身体僵硬了一瞬,绾兰便只自己怕是没了阁内值得利用的地方了。 包厢内是一片寂静,封择望着花台上,笑道,“终于下去了啊,这姑娘的琵琶曲弹得爷心头忒噪的慌。” 清秀侍女却忍不住脱口道,“公子您不是最爱听的便是琵琶曲吗?” 看了一眼侍女,封择嘴边笑意不减,眸中却瞬间闪过一丝冷厉,“你小小一个侍女,怎么会知道爷最爱听的便是琵琶曲?” 第78章 大78 &nb侍女眼中漏出一抹惊惶,咬着唇角还未想好如何解释,就见身边懒散坐态的青年摇着折扇又将目光落在了楼下花台上,唇角勾起斜斜的弧度与普通的富家纨绔间并无两异,而之前的一眼凌厉就像是一场幻觉。 &nb站在包间的角落里,侍女不敢再随意多言。 &nb绾兰娉婷的身姿袅娜地消失在了花台上不久,一位穿着翠绿纱裙个头娇小玲珑的少女便款步走上花台。她脸上的笑容清朗纯透,天真无邪的表情仿若未知事的小姑娘,活泼开朗又隐隐带怯。 &nb“妾身玉竹,善吹箫,今日愿为在座的各位公子老爷献上箫曲一首。” &nb玉竹眉眼挂着盈盈笑意,从腰间取下一只做工精致剔透的玉箫,放在手间轻抚几下,只不经意地几个动作,便生生从那纯善的青涩面颊中透出几分勾人心魄的媚意来。 &nb箫声幽幽怨怨地在画舫内响起,花台下,大厅里的客人们寂静无声地坐着,垂目而听,但或多或少,他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成熟男人间的默契笑意来。 &nb——善吹箫。 &nb恩,不必多说了,他们都懂。 &nb许是同之前绾兰姑娘的惹人怜爱不同,玉竹清纯的容貌气质中隐隐夹杂着的某种暧昧暗示让一群男人瞬间沸腾起了狼血。 &nb红花一朵朵从二楼的纱帘之后抛至花台,封择单手撑在案上,半阖着眼只打了个哈欠,伸出胳膊从花篮里看也不看便拿出一枝扔向了楼下花台。 &nb……箫声静了一瞬,又继续吹奏了下去。 &nb这次不等侍女欲言又止的问出声,封择便像是主动为她答疑解惑般,将头歪靠在一边男人的肩颈上似是抱怨,“你说,爷这是来参加的寻芳盛会的吧?” &nb古越感受着肩头突如其来的重量,手指微微弯曲一下又松开。 &nb他的喉头微动,半晌才沉声说了一句“是”。 &nb“那你说,那台上的女人这是献艺呢还是哭丧呢?”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封择唇边的热气喷洒在古越的下颚上,语气满是嫌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死了爹。” &nb“恩。”面无表情的男人应了一声,身体似乎比往常紧绷了许多。 &nb花台上的红花在白花落下的一瞬掉落速度稍顿了一下,最后玉竹被二楼包间的一位客人以一百三十六朵的红花数买了下来。待玉竹下了台,便又有另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迈着莲步登上花台…… &nb留芳阁为天水镇的第一名楼,其中姑娘们的姿容自是出挑,莫不说有倾国倾城之姿,这万里挑一的美艳容貌却也算称得上的。而如此看来,在留芳阁的姑娘纷纷登台之后,楼外来的年轻女子们便要逊色稍许了。 &nb留芳阁的第一花魁被二楼正中的包厢以整整一千多红花包下了夜。封择倒是也多看了那花魁几眼,依着颜控的审美,他竟破天荒的从花篮里拿了一朵红花,并极为认真的摘了一片花瓣扔了下去。只是那花瓣重量太轻,还未从纱帘一角飞出,便落在了纱帘的垂角处。 &nb啧啧感叹了一声。 &nb封择表示,看来那花魁是没得让爷入眼的命了。 &nb花魁之后又上台了几位楼外来的姑娘,因着某种投花需要“心诚”的原因,她们有的只不尴不尬地收到了寥寥几朵红花还间歇掺杂了一两朵白花,大抵是自尊心受挫,有个姑娘曲子未唱完便掩面从花台上跑了下去。 &nb鸨母赶紧上台打了圆场。 &nb“各位公子稍安勿躁,咱们楼外的姑娘脸皮子薄,管家老爷们便要得多多体贴几分不是?这样姑娘们才爱嘛,”鸨母说着娇笑了几声,拿着帕子朝台下一挥,神秘兮兮道,“这下一位姑娘公子们可得真真看好了,千万莫要辜负佳人才是。” &nb说罢,鸨母走下花台,一位黛眉轻扫,脸上涂了浓浓油彩的倩影便袅袅从台下走上。 &nb朱唇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胭脂,大而明亮的双眸被油彩画出狭长勾人的弧度,身上穿着厚重繁复的戏服,水袖轻抛间,绵柔婉转的唱词便从那缠绵不绝的嗓音中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 &nb“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院深,炷尽沉烟,抛残绣线,今春关情似去年。” &nb水袖轻拂,花台上的人只专注的唱着词儿,潋滟的眉目间带了点闺中女子思春的幽怨,眼波流转,那一低眉一抬首,自是媚态撩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 &nb唱至此时,留芳阁的画舫内寂静了一片,所有人的目光皆数定格在花台中央。 &nb一只红花轻飘飘地从二楼落下,这才惊醒厅中了一片书生。 &nb他们只恨自己不是台上人寻觅的折柳公子,不能同他那般好命能与这等美人共赴**……哪怕这只是在美人儿的的惊梦之中。 &nb一出游园惊梦的折子,端的是被花台中央的美人唱的人心头都酥软了下去,那边般缠绵悱恻的词句,直叫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燥热火气。 &nb二楼,封择收回了扔下花枝的手臂。 &nb他眼中笑意依旧,却不见暖意,“怪不得今日出门时唯独不见了扶黎一人,爷倒是忘了他的出身呐,竟是在这里等着了。” &nb似是自嘲似的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着的封择从清秀侍女那处吩咐拿来十篮的红花,不顾身边脸色瞬间黑沉下来的古越,指挥着清秀侍女动作。 &nb“给爷往下倒,不要停。” &nb即使内心再怎么有被算计下的别扭与生气,但封择不得不表示原主身边的这几个双儿却是必须要在无甚大过的前提下好生对待的。 &nb毕竟在原剧情中即使原主落魄后,这几位双儿也是不离不弃,当得是有情有义之辈。扶黎此番瞒着他参加到这留芳阁的寻芳会,举动虽是逾越了许多,但…… &nb他如今,必须先替扶黎拿下场子。 &nb不然自己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呐! &nb冷哼一声,封择将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 &nb土鳖们,是时候见证土豪挥金如土的时刻了! &nb漫天的红花若一场绚烂的花雨般从二楼纷纷落下,铺满了花台中戏子的莲步迈过的脚下,落花的气势竟比之前的花魁还要盛大三分。 &nb扶黎压下唱词的最后一句,颔首低垂的容颜上露出一个艳艳的笑,唇角的梨涡浅浅地浮起。他抬首痴痴望向红花雨落的源头,心中别有一番甜腻滋味。 &nb——如此,公子便会看到他了罢? 第79章 大79 &nb二楼包间里的客人全都惊呆了,除了那一处纷纷落着花束的包间,其他人竟是连一丝凑热闹的心也升不起。 &nb不是说花台上的美人不美,而是……某些人壕无人性,压根不给他们显摆家财的机会啊喂! &nb单看红花像是不要钱地向下抛撒,坐在封择身旁的古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那两条笔挺的浓眉。目光落在楼下花台上笑容艳艳的戏子身上,他的拇指跟食指下意识地对搓了一下,心头无名的怒火几乎就要淹没过这几日里仅存的理智。 &nb指尖微弹,一丝起劲从纱帘内飞出,穿透了纷纷落下的红花,“砰”的一下打在花台上恰好盈盈而拜的美人发间。 &nb金钗一分为二,清泠脆响地落在地上,泼墨的长发若光滑的绸缎落满肩头,四散的青丝让那一抹本就叫人惊艳的倩影风情更甚。 &nb倾时,便惹来台下众人阵阵倒抽气的声音。 &nb扶黎诧异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他双眉微蹙地看向脚边落下的发钗,隐匿在浓艳的油彩之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与疑惑。 &nb若是方才他不曾低头,那一分为二的恐怕便不是…… &nb背后升起一丝寒凉,扶黎却不知自己何时有得罪过此等武艺高强之人。 &nb房梁上,有着粗狂面孔的黑脸大汉陡然从倚靠的梁木上坐起,他暗灰色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分明是惊喜的色彩。 &nb封择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满满十篮的红花皆数被清秀侍女抛下。 &nb“公子心诚。”清秀侍女胸口微喘,鼻尖有点点的汗珠,但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奴婢在此先要恭喜公子后府要再添一位佳人了。” &nb封择笑笑,听了侍女的话,心头却是堵得慌……什么再添一位,这明明就是后府中的老人调皮出来刷存在感的,亏得爷还得给他擦屁股,捧场! &nb这亏本买卖做的! &nb扶黎的一曲游园惊梦唱罢,除却那在普通人眼里看似是不经意让发钗摔落于地的一幕后,便福过身子甩着水袖娉娉袅袅地退下了花台。 &nb台下鸨母脸上挂着夸张而又谄媚忙迎上前去,“哎哟我的好姑娘!还不赶紧数数那二楼的大老爷是替你扔了多少银子的红花?” &nb“鸨母。”扶黎矜持的退后一步,掐着嗓子细声道,“可否容我先去后台将脸上的妆洗掉?” &nb“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鸨母用手帕掩着艳红色的唇,一手挥过附近的一个婢女来,眼中快速闪过一道暗芒,“去,带阿黎姑娘先去后面儿把妆卸了。” &nb婢女垂着头,喏喏地应了一声。 &nb扶黎下过花台之后,台上又陆续上了几位姑娘,楼里楼外都有。但许是珠玉在前,便是那些姑娘各有风情却也算不上惊艳了。寻芳会的气氛一时有些平淡了起来,二楼的红花稀稀拉拉地往下落到了以最后一位,这留芳阁今日盛会的第一个环节也算圆满完成了。 &nb至于接下来的第二个环节么,却是没有大厅里那一群书生什么事了。 &nb方才被红花包下的楼内姑娘们迈着款款的莲步纷纷走进二楼包间,却是便要同自己的恩客**一度。而楼外来的姑娘里,有人甩了袖子早早便离开了,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入了包间内,意思也是不言而喻。 &nb而封择坐在包间中,无聊之下喝光了一壶的酒,却还是不见扶黎的影子。心下疑惑,他曲起的手指敲着桌案,目光瞥向一旁静立的清秀侍女。 &nb侍女对着封择望过来的眼神,却是仿佛遗憾似地叹息一声,“公子莫要难过,许是那位阿黎姑娘生性高傲,不愿就此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尚未见过一面之人罢……” &nb闻言,封择蹙眉,似有愠色,“你这般说法的意思是,爷看上她,可却是反被嫌弃了?” &nb侍女轻笑,只转过身子不回答了。 &nb而侍女转身的一刹那,封择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去。 &nb不可能,这侍女言行他早便觉得不对,与其说是下意识的行为,倒不如说她是在有意识的引导,从一开始的绾兰直到现在。 &nb若是那他洒金抛银的对象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姑娘,想来他听过侍女的话便就信了,顶多会因为面子而怒意丛生。可扶黎不是别人,而他也断不可能将人认错。 &nb而如今扶黎却未至…… &nb难道是出事了吗? &nb闭了闭眼,封择只觉心底一阵烦闷的躁动。手心微湿阴凉,让他忍不住伸手握过一旁男人干燥宽厚的大掌—— &nb果然,阴谋诡计什么的,他最最最讨厌了! 第80章 大80 &nb留芳阁二楼正中最华丽的包间内,年过半百的王员外乐呵呵的笑着接过怀中柔若无骨的女子递来的酒盏,看也不看便一杯饮尽。 &nb“王老爷子真是豪气!” &nb“王兄酒量真是不减当年呐!” &nb摆放着精致吃食的酒桌边,围坐着的几位老少公子哥们也不约而同地搂住自己身边腰肢柔软的姑娘,纷纷谄笑着恭维起王员外来。 &nb“老爷,妾身想吃莲蓉酥。”绾兰侧头不经意地避开王员外欲要摸上自己脸颊的手,一双盈盈泛着水光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娇怯与羞窘。 &nb王员外的手留恋地摸过绾兰颈间的红痣,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娇躯轻颤,不由宠溺的说了一声“好”,便亲自举起筷箸替她夹过一块莲蓉酥。 &nb绾兰正要娇声谢过,却不想王员外哈哈大笑一声,早生皱纹的手掌便覆上那饱满又柔软的前胸,来回搓弄。绾兰脸色霎时一白,却又立即变得红润起来,她将头微微扬起脸上配合的泛起羞意,迷蒙半阖的眸子只能看到王员外那一层一层叠在额间的抬头纹。 &nb有钱的男人们肆意放纵着调笑,包间内只能听到姑娘们隐约泛起的轻喘与羞怯迎合的娇笑。 &nb“嗤。”一声不合气氛的讥笑声在包厢内一闪而过,绾兰敏锐地听到声音,一双茫然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包间的角落里。 &nb脸上画着浓重油彩的戏子眸光清冷,泛起褶皱的戏服像是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挣扎,她的单边脸颊似是肿起了一块,纤细瘦弱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束缚在身后,被迫屈膝半跪在地,形单影只的狼狈身影与包间内的靡乱像是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nb何必呢? &nb绾兰看着戏子,感受着身边男人在自己身上的抚摸揉弄,收回视线,撇过脸去。 &nb王员外的心思此时皆数放在怀中人的身上,见她目光定格在一处,眼睛也跟着看过去。见她看的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小戏子,王员外不禁将嘴巴贴在绾兰的耳廓边,“小美人儿心疼那个小戏子了?” &nb绾兰耳尖微颤,脸上满是媚笑,“那小蹄子有眼不识好郎君,妾又怎么会替她心疼。再说,可不就是她的不识好歹,这才便宜了妾嘛~” &nb王员外嘿嘿笑了一声,看向那戏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痛快,“可不是不识好歹?” &nb说罢,王员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手下没个轻重,一下子便狠狠攥紧了手下那细滑柔腻的玉臂。绾兰吃痛地轻哼一声,轻喘着气息,心头满是委屈。 &nb心思微转,她轻吐兰气,继续顺着王员外的话说,“可那小戏子可不是同妾一般的阁内人,人家家世清白着呢。况且,隔壁包间还替人家抛了那些个花,且不说别的,就说万一隔壁的客人知道这佳人是被您截了胡,那又该如何是好?” &nb王员外在绾兰身上作怪的手一顿,复又一笑,“哼,便是隔壁的人找来又如何?老爷还能怕了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过是表面撑出来的戾气,棉花套子罢了!” &nb绾兰闻言正欲要说些什么,可包间突然“砰”的一声声响,精致雕花的木门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踹开,还未等她看清那人的模样,便只见一袭玄衣青袍的挺拔青年步履从容的从门外迈进,他手上轻摇着一柄玉骨折扇,嘴角微含笑意,面容清俊秀丽,仿若是从画中走出的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正踏街出游,姿态翩翩。 &nb“原来在王员外心里,封某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棉花套子。” &nb清朗的声线中带了些许的慵懒,绾兰听得心头一颤,看那青年停步在离众人五步之外,将折扇收起。 &nb“本不想在此间打扰各位,只不过……”封择偏头看向角落里的扶黎,眸光一紧,“王员外这是什么意思?” &nb“公子!”半跪在地上的扶黎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nb王员外停下调戏怀中人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笑道,“原来这小戏子跟封少爷你还是旧识?” &nb封择不愿暴露扶黎的身份,神色冷淡,避开话头,“封某今晚可花了不少钱在他身上。” &nb王员外笑了笑,一手摩挲过大拇指上精致的玉扳指,朗声道,“封少爷出手阔绰,老夫也是自叹不如。可这小戏子忒合我老头子的胃口,你看这样如何,我将那你今日在留芳阁抛过红花的银两皆数退还,一切银两都算在老夫头上,但这小戏子便归我如何?” &nb封择冷笑,“王员外,凡事先将求个先来后到。这人是封某花的银子欲要带回府上的,先不说这人家愿不愿意,但您这般做法,怕是坏了规矩罢。” &nb“规矩?”王员外抬脚跨过凳子,踱着步子走到封择面前来,“封少爷,老夫不是说笑,今日这留芳阁的规矩便是我说了算的。” &nb说罢,他身后桌边的公子老爷纷纷站起身来,包间宽大的屏风后,唰唰唰地站出来十几个穿着黑衣身手矫健的武仆来。 &nb封择的目光已然冷淡下来,“王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nb什么意思? &nb王员外一双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却依然乐呵呵的笑,“若是封公子愿意割爱,那一切自然好说,而且……”他拽过身边的眉目清丽秀质的女子,搂着她的肩头道,“老夫也愿将心头好割舍一二。” &nb话未说完,王员外手臂一松,在绾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便将她推到地上,恰好匍匐与封择的鞋脚尖。 &nb封择却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只后退一步,面色平静的对着王员外道,“若封某不愿呢?” &nb“不愿?”王员外似是古怪的轻笑一声,指尖摩擦玉扳指的弧度大了些,“那老夫便不客气了!” &nb包间内,十几个武仆向中间的位置围拢了一些,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圈外,扶黎见公子却是为了自己竟是身陷囹圄,便急切地想要使劲儿挣脱掉手腕上紧箍的麻绳…… &nb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nb封择看着四周的黑衣武仆,双目微眯,小小的倒退一步,却不想贴上了一个滚烫发热的胸膛。 &nb想也不想这胸膛的主人便是古越,封择轻微地偏过头,轻声问,“如何?”一打十,你行吗?我的大将军。 &nb“可。” &nb沉闷的低音像是从胸腔发出的共鸣,封择轻靠在那面宽厚的胸膛上,唇角微勾。 第81章 大81 &nb包间内的局势正是蓄势待发,也不知是黑衣武仆中的哪一人先动的手。总之那群在封择眼里看来都长得无甚差别的武仆在纷纷向他扑来的下一秒,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拦在了他身前。 &nb古越的动作并不花俏,一拳一脚挥出的汹汹力道直逼对方黑衣武仆命穴,即使是在对方有十几人在同时围攻的情况下,这个男人依旧能够面不改色而游刃有余地将自己身后的青年护的密不透风。 &nb纵观整个战局,于封择看来,那群王员外手下的武仆虽是一群肌肉虬结的凶狠角色,但从气势上,这十几人倒是还比不上一个古越。 &nb男人像是从洪荒归来的凶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nb而事实上,这个男人曾经也的确是凶名赫赫,脚下踏的尽是白骨累累的路。 &nb虽然,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nb封择一眨不眨地盯着古越宽厚的背影,目光灼灼而又热烈。 &nb战局呈一面倒的趋势展开,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黑衣武仆的动作便渐渐缓了下来。 &nb被打翻躺倒在地的几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只能最终无果的躺倒在地。尚还有战力的黑衣武仆看着地上的同伴,相互对视几眼,从紧密围攻的距离慢慢拉远了一些,形成一个警惕的包围圈。 &nb古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直直看向前方的黑沉双眸里突然闪过一道锐利暗光。 &nb手指蜷缩,气劲毫不犹豫地弹出。 &nb如利箭射出般发出泠泠破空声,无形的气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武仆微弯的腰侧,角度刁钻的打在了被众人遮挡于身后,正快速向门边移动的佝偻身影上。 &nb“啊——!”一道惨厉的叫声在离包间门口的三步距离处响起,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王员外面色狰狞地哀哀嚎叫不停,左侧小腿正以不自然地弧度弯曲、抽搐不停。 &nb“我,我的腿!”颤抖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腿,王员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倒抽着气,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珠,双目通红。满目狰狞地抬起头,他环视着包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古越身上,“是你!” &nb咬牙切齿的说出口,王员外猛地偏过头,脸色苍白的朝黑衣武仆们怒吼,“你们都还在犹豫什么,还不替老爷我将这恶仆拿下!拿下啊!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nb黑衣武仆闻言,纷纷从警惕防备的姿态变作蓄势待发状。 &nb古越眼睛微眯一下,缓缓开口,“想死?” &nb他的语气低沉而薄凉,眸中皆是对眼前数十条人命的毫不在意。 &nb呼吸一窒,黑衣武仆纷涌而上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为首的武仆额头上落下大滴的汗珠,他艰难的睁着眼睛望进眼前男人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神里,脊背后缓缓升起一阵刻骨的冰寒。 &nb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nb手上也曾攒过不少的人命,为首的黑衣武仆自认自己不是怂包囊种,但他却在此刻又不得不承认,在正面对上男人的一瞬,内心竟会产出退缩的念头。 &nb“滚开!” &nb耳边一声惊雷乍起,带着浓烈气劲的拳风荡开胸前的领襟,黑衣武仆回过神,反手阻挡不急下,他只能听到“砰”的一声,自己的整个身体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高高飞出,又坠落于地。 &nb“大哥!”其它几个黑衣武仆见状,目露惊恐,竟是再顾不得古越,全部脚下生风,退到了那为首武仆的身边,仔细查看其伤势。 &nb没了黑衣武仆的包围,古越转过身去,“方才可有受到波及?” &nb封择定定的看着男人,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伤没伤到? &nb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一想起男人方才几乎掌控了整片战场的气势,便觉得这话没了问出口的必要。 &nb虽然,他还是有些担心。 &nb旁边,包间内的客人纷纷腿软地站在原地,他们有的脸上还挂着尚未回过神来的惊惧之色,还有一两个人竟是直接哆嗦着身子躲在了身边姑娘的身后。 &nb包间里一时没人敢吭声,只夹杂着几声沉重的倒抽气声,与门口王员外渐渐降低下去的哀嚎声。 &nb“封,封爷!”一个青年脸上谄媚着笑,腿上打着弯儿,声音还有些哆嗦,“您,您看这里是您跟王员外的私事儿,这、这儿也没我们什么事而,我、我等这就离开,就不、不掺和了。” &nb“对对对,封、封爷,是那王员外抢您心头好,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有人附和。 &nb“封爷……那我等先告辞了?” &nb有勉强撑起胆子的面白男子僵硬着脸,朝屋内姿态最是悠闲的青年恭敬地拱了拱手,便试探着地向门口走去。 &nb走至门边,见无人阻拦,面白男子不由心头一喜。 &nb“张兄!”王员外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猛然抓住他的裤脚,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便这般扔下老夫不管了?” &nb面白男子脸色青了一瞬,赶忙挣开被王员外抓住的裤脚。 &nb像是急于解释一般,面白男人低声道,“王员外,你此番与封爷的私事儿张某实在是掺和不起,况你抢人在先本便没了理……”他说至此处,小心翼翼地回望了一眼屋内。 &nb封择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nb浑身一个激灵,面白男子僵硬地回过头,面对双目暴突的王员外,扶额轻叹出一口气,“唉,王员外您也别用这般眼神看我,讲私心,张某虽也是有心想要替您在封爷面前说上个一两句,可奈何张某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所以……对不住了!” &nb话罢,他大步一迈,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包间。 &nb屋内众人见状,纷纷效仿那面白男子,先是对屋内正中的俊秀青年作揖拱手,行至屋门处便或多或少的出言嘲讽或“劝谏”上那王员外几句。 &nb原本热热闹闹的包间里在几息之间便走没了人,楼里的姑娘见情况不对也纷纷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跑出门去。绾兰也在其中,只是出门之前,她咬了咬下唇,去到角落里帮扶黎松开了麻绳。 &nb“快走吧。”她说。 &nb扶黎摇摇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绾兰一眼,垂眸轻声道,“不了,多谢。” &nb他的蜷腿跪了半天,这时候有些麻木的刺痛,一时站不起来。 &nb绾兰见状,伸手就要扶他,却被避开。 &nb“你走。”扶黎说。 &nb绾兰抿了下唇,看一眼厅中走得差不多的人,想两人不过也就是萍水相逢,便提起裙摆垂头朝门口走去。 &nb“兰儿!”王员外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绾兰娇躯轻颤,脚下步子微顿,便复又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屋门。 &nb而此时,便是连黑衣武仆们都纷纷犹疑起来,他们本是受雇于王员外的武夫,但眼下明显还是小命要紧,于是舍弃了银两的诱惑,十几人便互相搀扶着纷纷离开。 &nb黑衣武仆走后,屋里除去王员外,便只剩了封择三人。 &nb懒懒地靠在一张椅背上,封择抱胸而立,不紧不慢的含笑开口,“王员外今日却是被美人辜负了啊。” &nb小腿上的疼痛似乎愈发剧烈了些,王员外瘫坐在地上,面色灰白而无力,语气满是不甘,“封家小儿!你究竟想要怎样?!” &nb“我想怎样?”封择冷笑一声,踱步走到王员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王老爷子,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句问话不该是封某问您才对?” 第82章 大82 王员外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珠隐隐闪过惊慌的神色,“封家小儿休要胡说?难道今日只因一个区区戏子,你便真要对我赶尽杀绝,让封王两家彻底翻脸不成?!” “翻脸?”封择笑了,“那便翻掉好了。” 王员外气急,“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封择疑惑,一直握在手中的扇柄轻拍一下手心,“王老爷子莫不是人上了年纪,早就忘了几日前,你那安插在我铺子里的探子闹出来的一桩事?” “你在说什么?”王员外眼神闪烁。 封择垂眸看他,“看来王老爷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那也倒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您安插的探子只不过是陷害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掌柜罢了。” 王员外瘫坐在地上的身子忽然挣扎起来,颤抖的手指指向扶黎,“老夫根本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夫现在只知你身为封府主人,现在却只为了这么个戏子,竟要与我王家翻脸!呵!真是好生威风!” 这死老头转移话题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不过封择冷笑一声,这老儿莫不是忘了今日先起动手的又到底是谁?他这还占上理了?! 说他威风,那他就彻底耍耍威风给这王老员外看看! 一脚踩上瘫坐在地上中年男人的胸口,将人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封择眯起眼睛,只觉心头像是有把火在不停地烧,属于原身暴戾无常的性格渐渐苏醒过来。 稍微弯腰,他将踩在王员外胸口上的脚来回狠狠地碾了碾。 “你、你……”王员外颤抖着嗓子,双手挣扎着欲要扯开自己胸口碾压不停的脚背。 旁边,古越眸光一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屈。 下一瞬,王员外只觉得自己双手一麻,便没了知觉。 “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吗?这天水镇上谁不知道我封择最爱做的便是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看着那张惨白的脸渐渐泛起紫青的缺氧感,封择冷笑一声,却一脚踹向王员外的心窝,“不管王老爷子您是真记不得了也好,记得却不想承认也罢。不过,如意斋一事合着今天算计爷的这笔账,封某却是记下了。” 冷汗扑簌簌地从额间淌下,煞白了嘴唇,王员外捂着心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 怎么可能?!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今天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嘶哑着声音,王员外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很意外是吗?那得看你替我悉心安排的侍女知道多少了。”封择冷声道。 王员外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最终差错竟然会出在他精心挑选的侍女身上。 封、王两家是天水镇上的大族,明面上虽是盟友关系,但暗地里从封氏夫妇在世时便在私下产生了不小的矛盾。王家近几年的生意因为固有僵化的经营模式,颓势已经渐渐露出端倪,身为王家家主,王员外对封氏一族偌大家产的窥视与觊觎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从封氏夫妇出事起,他便开始计划起了要如何并吞封氏,毕竟封氏一族只剩下年幼嫡子不足为惧,于是他先是买通封府里的奴才盗取行商机密,再拉上一个天水镇中风头正盛的新晋商贾坐饵。计划的整个过程很成功,只不过他到底是小觑了封氏嫡子,小小年纪手段却一点不输浸淫在商场许久的老狐狸们,行事不仅雷厉风行,且心狠手辣。 虽说到底是没有将他这个幕后黑手揪出,但那新晋商贾却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心有忌惮下,王员外一直没有寻得再次出手的时机,而封家产业不仅没在这小辈手里败落,时隔几年,反倒是愈发蒸蒸日上。 如意斋的暗探是他三年前便小心翼翼地安□□去的,王员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直到前一阵子,他觉得时机尚已成熟,才在暗中下令让暗探行动。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精心策划好几年的陷阱还是被一眼识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王员外不解。 而他同样无法理解的事,向来耽溺于美色的青年,又怎么会有心去怀疑体贴服侍的美丽侍女,且还拒绝了自己为他提早准备好的,最是能吸引的了他目光的女子。 想到封择从楼上毫不犹豫便丢下的白花与对一个压根看不清全容的戏子的抛进洒银还有出乎寻常的在乎重视,王员外嘴唇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他竟是从未看透过这个年轻人! 而在今晚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错不该一时脑袋拎不清的就将那小戏子带进了包间。 他就应该将人压回府中慢慢仔细审问才是!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小腿上的疼痛几乎就要变得麻木,面色惨白的王员外惨笑一声,这局姑且算作认输。 只不过—— “尚大英雄!老夫答应您所言之事!请您务必出手救老夫一条性命!” 扯着嗓子朝包间门外一声大吼,王员外粗喘出一口气,想到自己手中还有的最后一丝保命筹码,不禁大笑一声,“今日谁走谁留还不一定呢!”笑罢,他的捂住胸口猛的咳嗽起来,脸色愈发难看了。 画舫上,二楼包间里的客人见形势不对早便轰然离去,楼里的姑娘们则各自躲在自己的房门中闭门不出。画舫梁木上,侧卧的黑脸大汉听到一声大吼,紧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心道这掉进钱眼子里的老匹夫终于是答应自己所托之事了。 手中执剑,一个飞身便落在二楼,尚昀一眼便瞥到门口那个几乎快要背过气去的王员外。 上前一步,他垂眸拉低了五官上遮挡的暗色布巾,“谁要杀你?” 王员外颤巍巍地一指封择的方向。 尚昀垂着头,只见那人身穿了一身玄青色的绸缎长袍,单看那副瘦削的小身板倒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需要我替你杀了他?”偏头问过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王员外,尚昀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只要你能杀了他,莫说是在天水镇里找一人,便是十人百人老夫也给你掘地三尺找出来,绝无一句怨言!”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83章 大83 对于突然出现且穿着打扮颇为怪异的男子,封择抱有的是十二分警惕。 当男人出口要替王员外杀自己时,一股汹涌的带着血腥气的杀伐之气便扑面而来。肌肤感受到了些许战栗的熟悉感,但封择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不过心头郁郁累积的那股无名火起还在烧着,使他无法太过仔细地去思考…… “小心。”一声长剑破空的声音划过,古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诶诶诶?这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节奏? 还不等封择反应,他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按住后脑抱了个满怀。 胸膛宽厚而温暖,是古越。 正欲抬头瞪视一眼,却听长剑清泠带着一道劲风从身侧袭来。 从古越怀中微微偏过头,封择瞳孔一缩,发现那打扮怪异的男子竟是一直垂着眸子在朝他攻击! 这,这是什么诡异套路?杀人还不敢睁眼看的吗? 而似是刚刚发现了身边有另一位会武功的人的存在,怪异男子手中长剑微鸣,行云流水般的剑式更是毫不滞涩地向两人袭去。 古越怀中,封择突然有一瞬间的疑惑。 奇怪,总觉得这剑式很有种莫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心中思绪微闪,一道剑光混着破帛声与鲜红的血液从眼前闪过,封择猛然倒抽一口气,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飞走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身体紧张地拽住古越的手臂。 “你受伤了!” 原来,在怪异男子密不透风的剑式攻击下,一直处在闪避状态努力保护怀中人不受伤害的古越臂间不多时便被飘到的剑气划伤。 “无碍。”古越看一眼手臂上的伤痕,只将封择往自己怀中紧紧一带,双目微沉。 此人武艺颇高,剑术精湛巧妙,到不似那些只会些蛮力的武仆,需得严阵以待。 这般想着,古越将目光瞥向窗边。 见血了?尚昀抿了抿唇,鼻尖闻到的血腥气几欲让他兴奋地压抑不住嗜血的*。 垂下的眸子埋得更低了些,尚昀心知这里并非是可以任他杀戮的战场,自己绝不能在此处发狂。 不能再见血了。尚昀告诫自己,努力压制着心底的凶兽,手中剑势稍缓,开始思考起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现在怎么办?”封择窝在古越怀中,见男人躲来避去的动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成了阻碍男人施展拳脚的累赘。 “去窗边。”古越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极轻的说道。他虽没了记忆,但一些几乎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还在,眼前人是高手,这是他见到这人第一眼便知的。 而如今青年在怀,他更是不能选择与之硬碰硬。所以…… 古越眸光一沉,唯有先行带青年离开,将他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才能放心! “等等,扶黎还在角落里。”逼近窗前,封择攥紧古越的前襟,思索再三艰难开口道,“不能丢下他。” 而角落里,扶黎嘴角的酒窝早已消失不见,油彩的妆容斑驳如古旧的面具,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那怪异男子挥舞的一招一式。 这剑招!他见过! 心头泛起波澜,扶黎惊声道,“你怎么会楚氏剑法?!!” 楚氏剑法,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知晓楚氏剑法?! 且不知扶黎话音一落,尚昀的挥剑的动作一僵,再顾不得其他,他停下身形,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充满希冀看向扶黎的方向。 但…… 方才发出过声音的角落里,此时却早已空无一人。 心头一惊,尚昀这才发现自己攻击的目标竟也消失不见了! 半人高的窗户陡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尚昀偏过头,只有冷冷的夜风从窗户外吹进。 上前追赶两步,尚昀还能依稀于黑夜中看清三人相叠的身影,长剑紧握三分,他愣怔地站在被破坏殆尽的窗边。遮面的布巾被夜风吹起,尚昀仔细揉了揉眼,直到他看清黑夜中男人脚踏水波时,水波下荡下泛起的银白色光芒与凌厉波纹,那是—— “将军!” 第84章 大84 &nb“将军!”尚昀面带惊喜又不可思议的望着窗外渐远的背影,双目如炬。 &nb他一定没有看错!那银波踏步如履平地的轻身功法,怕是放眼整个大齐也绝不会再找出除了将军的第二人! &nb可是……若那是将军,那将军又怎得在方才不认他? &nb想到这里,尚昀剑眉蹙起,手中剑柄握紧,只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曾抬眼看一眼身前之人到底是谁?!怎就那般鲁莽的听信了那王员外所言! &nb此时再追上去,怕是很难将人追上寻到了。尚昀遗憾的远目窗外,心头正思量着要如何在见到自家将军,突然听到背后一阵粗喘般的呻`吟声在包间响起。 &nb眼睛一亮,尚昀转身便看见一旁正扶着门边拖着左小腿颤颤巍巍站立起来的王员外。 &nb“铮——”地一声长剑微鸣,锋利的剑身透过空气直直插`进了门栏上。王员外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双眼一翻,差点一瞪眼就昏厥过去。 &nb“英、英雄,您这是干什么呀……”惨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王员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nb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nb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位爷就把剑指到他的头上了?王员外心肝儿发颤地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长剑,心道明明之前不是说好的这人帮他干掉封家小子,自己便帮他找人的吗! &nb可这会儿那封家小子逃了,自己还没说什么,这人还能恼羞成怒到他头上来?! &nb眼中隐有一道阴鸷划过,王员外捂着胸口觉得心头更闷了。 &nb窗边,尚昀看了自己的长剑一眼,径自走到王员外身前。见王员外眼底掩饰不住的阴翳与隐隐的暗恨之色,尚昀只面无表情地拉下自己蒙面的灰色布巾。 &nb布巾背后,瞬时便露出一张凶悍中带着煞气的狠厉面孔,而黝黑的双眸竟隐约泛着嗜血的红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然,死——” &nb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王员外直视着他的双目,不禁瞳孔一缩。 &nb单看着尚昀脸上拿到深可见骨横亘过整张脸的狭长伤疤,他整个身体瞬间抖如糠筛起来,像是见到了厉鬼,“英、英雄你有什么尽,尽管问……” &nb拔出插在门栏上的长剑,尚昀垂下眸子,“方才你让我抓的人,是何身份?” &nb王员外倒吸口气,下巴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恰好落在男人的长剑剑身,随后又沿着剑身滑落在了剑尖,滴落在脚边。 &nb“他,他是封府的主人。是天水镇上最有名望的商贵……” &nb“哦?那他身旁之人呢?” &nb“那人?”王员外面皮微抖,“那人……是前段时间封家小子新带进府的一个男宠侍。” &nb“男宠?”尚昀双目微眯,眼中煞气四溢。 &nb“老夫,也是听说。”王员外见男人面色不虞,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算计,“英雄有所不知,那封家小子最爱美色,后府中莫不是各路被他强抢去的无辜女子双儿。那位男宠侍也是凭空出现在他府中,想来那人一身好武艺却甘于留在封府做起这等营生,只怕是那封家小子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nb“哼!他敢!”黑色的双眸瞬间染上一片猩红,尚昀心中怒意翻滚。 &nb“那封家小子可是这天水镇的霸王,我这做长辈的都被他如此对待,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王员外见状,眼中算计更深。 &nb冷哼一声,尚昀泛着血气的双眼突然睁开。 &nb剑光划过,银色的剑身折射出王员外猛然瞪大的双眼,一道鲜血泼洒在门栏边,是血溅三尺之状。 &nb“你……”嘴里溢出一股股的猩红色血液,王员外双目凸出,满是不敢置信的绝望,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nb看着眼前中年那人颓然倒下的身体,尚昀的神色一点点染上疯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淌血的剑身,许久后才艰难的移开双目,用灰色的布巾重新蒙上脸,压下心头的嗜血与杀意。 &nb“封府……吗?” &nb### &nb夜幕黑沉,月光洒下的清辉落映在天水湖畔,湖面泛起的波澜如银鱼身侧的鳞片,于月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 &nb静谧的街道上,偶有更夫的打更声传过。 &nb陡然间有一道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从砖瓦上飞速掠过,如矫健的豹子在房舍上高高一跃,整个身影便腾起数十丈,瞬息便悄无声响的落入封氏府内。 &nb将手边薅着的衣领随手松开放在假山之后,古越额角滚落一滴汗珠,赶忙从背上放下从留芳阁逃出后体温便开始变得极度不正常的青年。 &nb“古越……” &nb封择浑身燥热地抬起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眸,如玉般洁白剔透的双颊此时却莫名酝满了酡红的颜色。 &nb他挺秀的双眉微蹙,想也不想便知道留芳阁中的那盏酒水怕是早被人添了料。 &nb眉眼含波,封择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潮一波接一波的涌来。这药不似寻常药性,来的激烈有凶猛,它似是默默蛰伏在自己体内,只一点点的挖掘出潜藏在身体的里的欲`望,起初只会让人烦闷燥热,而之后…… &nb咬了咬牙,封择一手拉过古越的肩头,靠在男人耳边低声道,“酒里被下了药,快送我回屋。” &nb刚一说完,他仅存的理智便渐渐消退,连头脑都开始眩晕起来。 &nb身前,怀抱敞开的古越眼中还来不及闪过什么情绪,便见青年浑身骤然失去了力道,彻底靠在了自己怀中。 &nb一旁,扶黎捂着喉咙靠在假山旁边,喉中的咳嗽不停溢出却又被他死死捂住。 &nb古越怀中抱着不知何时将双臂缠上他后颈的封择,他双臂一揽,将人往自己怀中用力搂了搂,这才看向靠在假山边的扶黎。 &nb“从这里顺着往前走便是后院,今夜的事情莫要与旁人提起。” &nb男人淡漠的声音在平静的夜色里响起,扶黎微微抬首,就看见俊秀的青年以十分倚赖的姿态窝在男人怀中…… &nb那是他,包括后院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温顺模样。 &nb神色一怔,还不等扶黎反应过来,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冷的瞥过自己,再转眼男人便抱着怀中的青年一跃没入的深沉的黑夜中去了。 &nb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扶黎想着今夜的遭遇,不禁轻咬下唇,脚步褴衫地向后院走去…… &nb夏风拂过衣袖,蝉鸣阵阵,扶黎目光迷蒙,只看假山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荷花塘,艳艳荷花于燥热的夏夜里开的极艳,宛若……男人离去时怀中青年迷离潋滟的眉眼。 第85章 大85 &nb夜色微凉,天空中明月高悬,封择窝在身后宽阔温暖的怀中,躁动不已的身躯有一瞬息的浅淡平息。向后紧紧靠了靠自己略显单薄的身躯,他从男人的怀中微微探出头,迎着月色清冷皎洁的光辉,几乎可以仔细分辨出男人下巴上冒出的几根淡青色的胡渣。 &nb嘴角一弯,封择双臂柔软而牢牢地揽过古越的脖颈,映着水汽的眸子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与怀缅。 &nb他仿佛看到了经年之前,那个尚是太子身份的男人踏着白皑皑的积雪,身负风霜,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nb那夜灯火不明,月光也不似今日这般皎洁明丽,只有身着杏黄色蟒服的男人身畔伴着星星点点又若隐若现的微光,出现在夜的尽头,为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带去满心欢喜。 &nb大概从那时起,便是喜欢了吧。侧过头,封择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却又倏尔想到这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nb神色愣怔了一瞬,细细盯着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他这才发现自己揽着的这个男人,竟是与自己兜兜转转了三个世界…… &nb古越察觉到怀中人身躯一瞬的不自然,低下头去,刚好看到青年潋滟的眸光中,怀缅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nb“你究竟在透过我,想着谁?” &nb上次是如此,此次亦然。 &nb是不是,你的动情皆始终因那一人,而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 &nb微凉的空气中一声低沉的叹息响起,古越眼中划过一丝难忍的暗色。 &nb一个纵跃跳入主院内,还不待怀中人反应,古越便将封择从怀中放了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nb“你!”封择伸手扯住古越的衣领,只觉脚下无力,软绵的不像是自己的双腿。 &nb男人高大的身躯宛若沉稳的山体,封择勉力靠着他站稳,“你这是做什么!” &nb古越只站在原地,嘴唇紧抿半晌,黑沉的眸子看着青年无力的单薄身形,喉咙微动,又是一声低沉的轻叹。 &nb“我送你进去。”他还是妥协了。 &nb长廊的走道空旷,沉稳的脚步声踏响,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心跳的鼓点之上。 &nb古越扶着封择慢慢往前走着,他看着越发近在眼前的屋门,又看着屋里微亮的灯火,脚步不知为何一顿。 &nb封择本是将大半的身体挨在古越的身上,但男人步履驳乱间,却是让他整个身子都歪进古越怀中。 &nb也不知古越心头在想什么,青年入到自己怀中,他却下意识一接,而一边的臂膀却在不设防下撞到了廊柱之上。 &nb一声闷哼响起,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nb封择从古越怀中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古越的臂膀微微愣神片刻,突然想起之前打斗中男人臂膀上受过的剑伤。 &nb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封择鬼使神差地垂下头颅,轻轻凑到臂膀上,用双唇虔诚地亲吻过那处流血的伤处。 &nb“疼吗?”他轻声问。 &nb古越眼色微闪,却道,“我不是他,便是说疼,怕也疼不到你心里去。” &nb他看着封择氤氲着水汽的双眸,面色的酡红依旧,大半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偎依着手脚宛若乖巧纯稚的孩童。 &nb青年温热的唇瓣还贴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只可惜他的心头却终觉一片冰凉。 &nb思绪不甚清明的封择眉头微皱,脑中混沌的他想不太通古越话里的意思,只以为男人是痛极了,便又垂过头去伸出舌尖轻舔在伤口上。 &nb舌尖细嫩柔软的舔舐拂过皮外翻的伤口,古越倒抽一口气,一手按在封择的肩头,忍着心中的不舍将人扯开,“你中药了,莫要再妄动。” &nb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些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来。 &nb### &nb屋里燃着淡淡味道的熏香,亦柳歪靠在偏厅的小榻上,突然听到门口一阵轻微的响动。 &nb门被推开,亦柳一下子睁开眼,就见双目浅阖的公子正浑身毫无力气地瘫软在古越怀中,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般熏晕。 &nb她急匆起身就要帮古越两人扶到屋内床边,却被古越拦住,“我来就好,你出去罢。” &nb亦柳犹豫着应了一声,想着近些日子里都是古越事无巨细一并伺候在公子身侧,便看着他扶着自家公子进了内室。 &nb屋内,古越将面色通红的青年放在床榻上,褪去了他的外袍与鞋袜。 &nb想到青年所中药性的“特殊”,男人便先是他拧过湿帕,擦拭过额角微微渗出的细密汗珠。 &nb被身体的燥热折磨的异常难耐的封择,理智濒临溃散的边缘,清晰的思绪陷入阵阵混沌中。 &nb“好热……”封择低低叫了一声。 &nb古越手拿的湿帕被他胡乱抓住,然后从额角一直划过脸侧擦在精致的锁骨上。更要往下的时候,湿帕却被衣衫阻隔开。 &nb难耐的撕扯着衣衫,原本冰凉的湿帕却渐渐染上皮肤的温度。 &nb热的,热的,全身都是热的! &nb仿佛是火在烧! &nb拉扯着胸前衣襟的封择凤眸轻挑,只想寻找一处冰凉,让他缓解全身上下泛起的无尽燥热与莫名的渴望。 &nb古越伸手欲要按住他胡扯作怪的双手,却不想那夏日本就单薄的衣袍就那么四散大敞开来。腰间环扣的玉带被青年抓在手心,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而胸膛上的那两点朱红,不知是被衣衫摩擦还是被微凉的空气刺激的一瞬,此时正可爱的挺’立着。 &nb“嗯……”满足的喟叹声从封择喉中响起,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高大的熟悉身影,唇角不由勾起暧昧却不自知的弧度。 &nb“阿越。”他轻声唤道,嗓音里带着一丝甜腻勾人的清颤。 &nb没有认错人。 &nb古越黑沉的目光突然一凝,心头一颤,但见封择迷离双眸中的那抹毫无防备的依赖,然后又变得温柔起来。 &nb他看向封择,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青年细致的眉眼一直滑落到他衣衫大敞下,那大片如玉般白皙的皮肤与两点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的深红茱萸之上。 &nb粗砺中带着茧子的微凉手掌骤然附上了一处光滑地没有一丝瑕疵的如玉肌肤,封择感受着那突如其来的粗糙感,比之平日更要敏感三分的皮肤陡然便泛起一阵战栗般的愉悦感觉。 &nb“别走……”伸手拽过那只就要离去的大掌,封择努力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微微带了祈求,“好热,阿越……快帮帮我。” &nb古越闻言,手掌贴合在青年的胸前,覆下身额头抵着他的,低声道,“乖,慢慢说,要我怎么帮你……” &nb怎么帮? &nb封择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秒钟微弱的思考能力,想到男人微凉的手掌,便又不禁联想到他的身体也一定是凉的,能帮自己降温吧? &nb缓慢地眨眨眼,封择松开抱着男人大掌不放的手,“抱抱我。”帮我降降温。 &nb他说。 &nb而话罢,屋内的时间却像是静止了那么一瞬,古越黝黑的双眸中泛起一片汹涌的波澜又归于平静。 &nb他垂头看着身下的青年,于他唇角落下一吻,神色温柔而幽深,“好。” 第86章 大86 &nb就像是一场摆脱不掉的梦魇,痛苦中又不禁想要放弃挣扎,与可怕的原始渴望一同沉沦。 &nb封择觉得自己块要着起火来,他像是一条濒死鱼,弯曲着自己的腰腹,将胸膛抬高,朝着心头仅存的那一抹凉意在的地方,死命纠缠不休。 &nb“古越……” &nb下意识的呢喃,封择滚烫的肌肤极力贴合在古越的身前,男人的身躯一僵,眼里簇出一道璀璨的火花来,亮的吓人。 &nb身体任由青年贴近,古越下颚微微收紧,低头轻轻吻过封择微皱的眉心,轻晕出红晕的眼尾,还有那卷着水珠颤动着的纤长睫毛。 &nb“睁开眼。”手掌安抚着青年不安又躁动的身躯,古越轻咬他软嫩的唇瓣,声音低沉而温柔。 &nb迷茫间,封择颤动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中氤氲着水汽,目光冽冽下是不解的疑惑。 &nb“我是谁?”古越见他听从地睁开眼,唇角勾起一丝难得的笑意,他抬高身躯与封择拉的远了一些,好让身下之人将他仔细看的清楚。 &nb封择只记得身躯中尽是未消的热意,男人的骤然离去让他有些难耐,但对上古越灼灼璀璨的双目时,他却不由脱口而出,“阿越。” &nb清晰的声音宛若滚滚雷声响彻在古越耳边,他垂头看着封择,目光咄咄地望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底…… &nb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nb心中悸动,古越垂下头颅,将一吻落在封择的唇瓣,辗转碾磨,温柔而缠绵。 &nb双目微闭,封择感受着心底传来的阵阵渴望,不由自主地伸手攀上古越的肩背。 &nb交缠的身体相互试探而后贴合,滚烫的肌肤如同一颗火种,瞬间燃遍另一具年轻有力的身躯…… &nb夜色沉暗,暗红色的帐幔午帐顶高高垂下,遮掩过满室旖旎的景色。 &nb### &nb后院。 &nb扶黎踏着漆黑的小径回到屋中,扶青躺在榻上睡得正酣,清秀的脸蛋上带着白日里难得一见的憨傻气,也每每唯有此时,他的模样才会让扶黎不觉平静下无时无刻不在紧张着的心神。 &nb不愿惊动院里的小厮丫鬟,扶黎换下身上早已脏乱不堪的戏袍,轻手端着木盆去到院里打起凉水,慢慢冲洗着脸上斑驳的妆容。 &nb月色皎皎,他停下动作,望着水中倒映出的朦胧人影,不觉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尚未遇到公子之前,他化作男儿的身份,随着戏班班主从南一曲青衣唱到北,每日夜下唱罢,便要对着这么一盆清水,将挂在脸上的油彩一点点的清洗干净…… &nb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扶黎对着水面怔怔出神,是前世还是今生? &nb眼底闪过一丝混乱,他捂住眼,拨乱平静的水面…… &nb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nb“你在干什么?”略显淡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nb扶黎突然转过身去,廊前靠站着一道欣长瘦削的抱臂而立身影。许是黑夜的映衬下,那双淡漠的眸子比平时里却亮上了几分,清秀俊逸的面容越发清晰了起来。 &nb“楚央。”扶黎怔怔的喊了他一声。 &nb楚央面色不变的靠在廊柱上,眉头微皱,“你出过府了。” &nb“嗯。”扶黎轻声应了,“你没睡?” &nb楚央沉默下来。 &nb夜风吹过,一片树叶打着卷儿从树上落下水波平静的木盆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nb扶黎想着今夜遇到的那个怪异打扮的男子,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楚央,我记得你才来府上时,公子曾说过,你家中没有其他人了。” &nb闻言,楚央眸色一凝。 &nb许是今夜心神不凝,又恰好在院中遇到同样怀揣心事的扶黎,楚央不由开了口。 &nb“我是公子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丝难言的复杂情绪,“家里人,大概都是死光了吧。” &nb扶黎一愣,却没想到是如此。 &nb他只记得楚央被公子带回府上时,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排斥与憎恶,楚央受过十分严重的鞭挞,而公子更是整整在他身边陪伴了半月,才让他渐渐放下心中防备。 &nb而后来,楚央便渐渐成了如今的样子。 &nb“你问这个做什么?”两人间又是一片静默,楚央眉头微皱,出声打断了扶黎的思绪。 &nb“我……”犹豫了一下,扶黎闭闭眼,便将今日在留芳阁与公子三人遇到的事情说与了楚央,其中提到那怪异打扮的武功高手时,他略微说的仔细了些,并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nb“不可能!”淡漠的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楚家上下一百口人命,分明就在那一夜被奸人所害! &nb可若是真有人同他一般从那场劫狱中活了下来呢……楚央一面否认又心存希冀。 &nb“……许是我不会武功,看错了也不一定。”扶黎看着他的模样,也不忍再多说,毕竟若那人真是楚家人,可他却是伤害了公子,楚央在其中又要如何是好? &nb后院中,虽是只有扶青是他在世上仅存的至亲血脉,可对于楚央……扶黎不得不承认,经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更加紧密起来。 &nb轻叹一声,扶黎抬头看一眼月色,心头却总有一抹清淡的浓雾推散不开。 &nb夜色将明,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nb街道上,蒙着灰色面巾的剑客,缓缓行至封府门前,站立良久后,轻声敲开封府的大门。 &nb“谁啊,这一大早的!”打着哈欠的小厮懒洋洋的打开大门,探出个头去,打量着门外之人,“你是来干嘛的?” &nb尚昀闻言,缓缓露出灰布之下遮掩的凌厉双眸。 第87章 大87 &nb清早厅堂边,管事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过,随手摸了摸一把茶案,少许的灰尘粘在指肚上,不禁让他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悦,“今儿早打扫的下人呢?怎的这般不仔细!” &nb厅中,侍立在侧的仆从肩膀一垂正欲回话,却见粗布短打的看门小厮匆匆跑进厅里。 &nb“大管事,今儿府门口有人说是要求见公子。” &nb管事眉头一动,正是不耐烦的问,“什么人这一大早的便要求见公子的,可有下帖?” &nb那小厮弯了弯腰,摇头道,“帖子小的没见到,请见公子的是个打扮很奇怪的男人,脸上蒙了一块灰布,看不清长相。” &nb管事摆摆手,“没有帖子,连张脸都不敢露出来,还不知是什么破落身份不敢见人的,你去将那人打发了便是,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凑上咱们封府,说要见主人就能随意见到的!” &nb“诶,大管事,您说的是。”小厮露出个略带谄媚的笑来,腰又弯了弯,“那小的这就去将那人打发出去。” &nb闻言,管事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nb见着小厮出了大厅,管事又抬眼看了眼时辰。 &nb思畴片刻,他眼睛又看向落着一层浮尘的茶案上,眉头微皱,心里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后,抬步赶忙便往主院里走去。 &nb### &nb昨夜简直是天雷勾地火的一晚。 &nb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封择紧闭着双目,一动也不敢动地听着身边人平稳和缓的呼吸声。身上,他感受着一双有力的臂膀正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腰间,像是怕他逃跑一般。 &nb殊不知…… &nb身体已经散架了好吗! &nb——封择此时的内心是崩溃又略带兴奋的。 &nb崩溃于自己被身边的男人吃干抹净,体位还是不可告人的下方! &nb而兴奋却是他,封·千年老数据·处男·择,终于破!处!了! &nb初尝欢愉的身体就像是一片肥沃丰硕的土壤,四处等待着被悉数挖掘与开采,一经撩拨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nb虽说中药的人分明是自己,而昨夜的颠鸾倒凤之事,在他不甚清醒下也存在部分主动引诱男人的嫌疑……但封择从没有想过,与他眼中闷骚古板的男人到了床上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nb比起他在药性折磨下的迫求与渴望,两人在肌肤紧密相贴时,男人那掩饰不住的迫切与热情,还有几多为他带去的火热情潮都不禁让他为之颤抖。 &nb脸颊染上红晕,想到自己随着男人动作下的顺从与迎合,封择的呼吸乱了一瞬。 &nb“醒了?” &nb古越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滚滚热气喷洒在敏感的颈窝处,封择的身体不由一颤。 &nb紧闭着双眼,身边是古越窸窸窣窣动作的声音,封择听着,忍不住想看看男人到底在做什么,便偷偷挣开了眼。 &nb可方才一睁眼,眼睑处便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随后,他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黝黑深邃的温柔双眸。 &nb仿佛孕着星光,明亮照耀,璀璨熠熠。 &nb看呆了一般,封择眼睛眨也不眨,古越嘴边罕见的弯出一抹明显的笑来。 &nb“疼吗?” &nb手掌摸在那细腻滑嫩的肌肤上,古越不动声色地往下移了移。 &nb两人的身上覆着柔软的薄被,而薄被之下却是紧密贴合的肌肤,粗粝带着薄茧的指尖探入一处幽地,慢慢在边缘摩挲。 &nb“嘶——”倒吸一口气,封择没想到古越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不对,是在他睁眼看着的情况下便摸,摸到了他那处! &nb说好的闷骚什么时候变成了流氓?! &nb身子忍不住紧绷住,精神紧张下,面带羞窘的俊秀青年眼尾扫出一抹红晕,狠狠地瞪向在他身下作怪的男人。 &nb“把你的手拿开!”封择气急败坏。 &nb可奈何过了不可言说的一晚,再怎么凌厉的声音此时都沙哑软绵地像是糯糯软语。 &nb娇嗔而缠绵。 &nb封择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只紧紧抿住双唇,对着古越晕着笑意的面孔撇开眼去不看,伸手狠狠拍开他被中胡乱摸索的大手,就要坐起身来。 &nb古越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赶忙伸手压住他的腰,眼里尽是无奈与浓浓的宠溺。 &nb“莫气。”他一边说,指尖还在封择的腰间小心揉捏。 &nb封择怔了一下,感受着腰间的温热,不禁在男人服侍的动作下渐渐放松了身体,深深的疲惫也紧随而来。 &nb看着青年缓缓阖上的双眸,古越手下揉按的动作依旧,只是嘴边笑意渐渐收敛。他用灼灼温柔的目光掩饰掉了那一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紧张与不安。 第88章 大88 大概是累的狠了,封择睡得很沉。 大掌在劲瘦滑腻的腰肢处揉按了许久,古越渐渐放缓力度,而后收回自己的手臂。 深深看了一眼床榻睡意正酣的青年,他起身穿戴好外衫,撩开主屋的珠帘玉卷走了出去。 偏厅,亦柳撑着手肘,半阖了眼坐在小榻上,身旁放着洗漱的铜盆,盆里还微微蒸腾着热气。 听见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主屋迈出,亦柳缓缓睁开眼,“你……”她张了张嘴,赶忙端起手边铜盆,目光移向屋里,“公子可是起了?” “嘘,他睡的正沉。”古越看了她一眼,“你进屋后莫要吵到他。” 亦柳闻言一愣,心道这平日里总跟他抢活干的男人莫不是转了性子?今日,竟然许她在清晨进屋服侍公子起身? 断着铜盆的手一紧,她忍不住问一句,“那你呢?” 古越目光沉了一瞬,“你是他的贴身丫鬟。” 两人相视几眼,亦柳率先承受不住压力,偏过眼,歪了身子就走到珠帘边。见古越果真没有随她跟进屋的动作,亦柳便撩起帘子,仔细放轻了手脚走进去。 看着亦柳进了主屋,古越收回视线,在屋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现在,他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主屋内,亦柳打湿了布帕走到床榻边,撩起帐幔,她柔声道,“公子,醒醒,奴婢服侍您起身。” 封择睡得昏沉,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亦柳不觉好笑,便要伸手掀开薄被。 可薄被只微微掀开一角,亦柳的手却再也无法继续往下扯了。 带着青紫的牙印落在光裸的脖颈刺目而有明显,前胸露出的大片暧昧痕迹像是被刻意啃咬吮吸出的深红色印章,作为有着职业素养的贴身大丫鬟,亦柳对情之一事并不陌生,甚至在府中老嬷嬷的指点下还颇懂些理论经验。 可看到那些斑斑点点的红紫,她的眼神还是不由微微闪烁起来,双颊也不禁渐渐升温,一下便臊红了脸。 ——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真相! 重新替自家公子掖好被角,亦柳轻拍了一下自己冒着热气的脸颊,她早该想到某些人的“狼子野心”本便是在除了公子以外的地方就毫不遮掩,却没料到那个男人下手竟这般迅速。 想到昨儿半夜公子醉酒后的模样,亦柳暗恨自己没曾留在主屋,将公子好好守住,反倒让人得了便宜! 轻叹一声,亦柳微微弯下腰,隔着薄被轻晃封择的肩头。 沉睡中被人突然摇醒,封择还以为是古越,尚未睁眼便低低抱怨一句,“古越,你别闹。”折腾了一宿,他真的累死了好吗。 闻言,亦柳动作一僵,轻咳一下,小声道,“公子,是奴婢。” 啥?不是古越? 封择浑身一个激灵,微微睁眼只看到暗色的帐顶。 还不等他开口,亦柳便先识趣地退后一步,放下深红色帐幔,“公子,奴婢将亵衣放在了床头。” “恩。”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封择转身便看到原本该是男人躺着的地方,此时却被丫鬟放进了的干净亵衣。 他去哪儿了? 恍惚从薄被中伸出光裸修长的手臂扯过亵衣,封择挣扎着酸痛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垂眸怔怔看着自己的未着寸缕的身子,满身的红紫色痕迹无一不在昭示着昨夜的激烈与疯狂。 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如墨的长发披肩而下,遮住那胸膛前大片大片的春光。 良久,葱白的指尖拉开暗红色的帐幔,穿着亵衣的封择从床上走下。可还未等他走动两下,就感觉到身后某个部位有东西缓缓流下,黏滑的沾湿了大腿根部的亵裤。 那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掉,隐隐作痛着的地方终于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刷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脸色蓦然一黑,封择尚算平静的神情里突然就带了些咬牙切齿的不明意味。 “柳儿,备热水,爷要沐浴。” 侍立一旁的亦柳一愣。 “还不快去?”封择冷着声音里像是带了冰渣子。 “是。” 看着亦柳出了屋,封择挺直的脊背便瞬间塌了下去。 “混蛋。”无奈的靠坐回床上,想着自己醒后却莫名离开的男人,眉目精致的青年眉眼间罕然的露出一抹脆弱与无力来。 ### “去去去,管事说了,没有帖子,我家主子是不会随意见人的,你快走吧!” 尚昀站在封府门口,对着再次紧闭上的大门,眉宇阴翳,藏在灰色布巾下的凌厉双眸里闪过一道冷光。 见不到吗?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尚昀双目微眯。 前厅,管事前脚刚迈了步子要向主院里去,便听的府门口传来一阵遭乱的动静。 封府的前门处,看门小厮却是瑟瑟发抖地倒在地上,目光惊恐,声音颤抖,“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封府!” “再问你一次,你们府上的主人现在在哪?”尚昀一脚踩在小厮的肩膀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哎呦!小的就是个在府里看门传话的,哪能知道这个呀!”小厮肩膀一痛,连忙哭天抢地地起身抱住尚昀的大腿,“这位爷,您高抬贵脚,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尚昀垂眸看他一看,松开脚。 小厮肩膀上一松,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后退两步。 陡然他眼里闪过精光,抬头大喊一句,“就是他,兄弟们给我打!” 说罢,原本安静的封府前门口,四面八方地便突然冒出十几个拿着木棍的仆役来。 看着仆役们纷纷围攻而上,小厮躲在战圈之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目光轻蔑—— 他们封府的地盘上岂容无名之辈撒野! 第89章 大89 清晨雾霭未散,清风拂过花枝,露水从花瓣上滴落。耀阳升起,灼灼的热气铺满大地。 弯腰挑着花枝的扶青小心翼翼地从花瓣上接下一滴晨露,仔细收进玉壶内,脸上笑意盈盈,嘴边却是抱怨不休,碎碎念着,“阿黎,昨天你不在,可是不知道昨儿公子竟然将那如意斋交给了那新来的小双儿!你说说那小双儿到底哪点儿好了,这来了后院还没几天,就把公子迷得七荤八素,还把如意斋交给……” 扶黎就站在扶青身边,垂眸望着扶青手中的玉壶,愣愣的出神。 见身边没有回应,扶青直起腰来,伸手在扶黎眼前晃晃,声音拉的长而甜腻,“阿黎~回魂啦~” 扶黎眼前一花,就见扶青那张有些委屈又明摆着不开心的脸凑到了自己面前。 “阿青,你刚刚说什么?”扶黎问。 扶青一下子瘪下嘴,也不继续抱怨,只轻哼一声反问道,“你昨天去哪了?我可是在你屋里等到好晚~” “我昨日是去了……”扶黎目光闪烁一下,昨夜之事实在不好说给扶青听。 他嘴边正酝酿着说辞,却见扶青身后,楚央穿着一身白衣从廊道里走过来,见到两人也是一愣。 “楚央!”扶黎喊了他一声。 扶青转过身去,对楚央展颜一笑,“练剑呐?” 楚央看了扶青一眼,目光落最终却在扶黎身上,淡淡地点了点头。 见状,扶青眼珠子一转,突然拉起扶黎的胳膊,走近楚央身边,声音清脆悦耳,“诶?那刚好,阿央你练剑,我来泡茶给你们喝好啦~” 扶黎一怔,楚央神色却仍然平静,算是默认。 拉着扶黎跟在楚央身后,扶青一人碎碎嘟囔道,“也不知公子这会儿起身没,他一向喜爱晨露泡出来的清茶。” 说罢,扶青还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玉壶,笑言说等日头再升升,便去叫了那小厮们去将公子请来与他们一块儿。 扶黎侧头看着扶青面上的笑意,抿了抿唇,心中却是回想着昨夜留芳阁中惊险的一幕幕。 三人走了不远,路过府前正厅旁,却突然听到一阵纷乱杂嚷的声音。 “诶?那边怎么动静那么大,” 扶青抬首朝前方一望,扶黎也疑惑地朝那纷乱声音的来源看,不料一个胖墩的身影从廊道匆匆转过弯来,跟他们三人碰了个对面。 “三位小公子。”管事微微惊讶了一瞬,就要行礼。 扶黎嘴角微弯,摆手道,“管事莫要拘礼,只是管事神色匆忙,厅前院子里似乎又不太平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话罢,一阵阵惨叫声便凄凄哀哀地从不远处传进众人耳中。 管事面色不禁一变。 “到底怎么回事?”楚央站在一旁,波澜不惊的面孔少有的皱起眉梢,“前面是有人在打架?” “老奴如今也尚且未知……”用袖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管事神色凝重,“前面怕是不知何事乱的一团,老奴还请诸位公子还是先离此处远些,别招惹危险。” 管事身后此时跟来了几个看守封府的护院,几人恭敬告别扶黎三人,便脚下匆匆的转身去到封府前门口的大院去。 扶青看着他们的背影,舔舔唇角,一脸好奇,“真难得,也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府前闹事,阿黎,你说咱们要不跟上去看看?” 扶黎也看着前方,目光里却莫名多了一丝隐忧。 他总觉得这事情怕是不简单,昨日公子在留芳阁与王员外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但幸得公子身边那名叫古越的男子武功不凡,他们这才得以逃脱。 但今日……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只高不低的惨叫声,扶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唇角的酒窝也浅了下去,脸色变得渐渐难看起来。 一旁,楚央若有所思地看了扶黎一眼,右手微微握紧了腰间配着的长剑,声音平静道,“去看看。” ### 院前假山石后,看门小厮瞪大了眼的看着被那怪异男子不过几下变通通打翻在地不能行动的十几个仆役,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假山后藏了藏。 尚昀长剑未出,只淡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四周的仆役,抬脚向小厮走去。 “你,你别过来!”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往后挪。 尚昀直接提起他的领子,漆黑的双眸中嗜血的光芒闪烁,“我只再问你一遍,你们主子在哪?” 小厮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突然,他泛着恐惧的眼珠子闪过亮光,哭着脸喊道,“管事大人,快来救救小的……” 尚昀闻言,提着小厮的领子转过身,便看一个胖墩面白的中年男人带了几个习武的家丁已经拦在自己面前。 上下打量了管事一眼,尚昀眯眼道,“你是?” “在下封府管事,不知英雄……可否先放下我府上的下仆?”管事面色严肃地看着尚昀,余光却对身旁的护院暗示了一眼,后又拱手道,“许是这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尚昀笑了一声,也不拆穿管事暗里的小动作,心下却是下了决定。他只一把拉近手边的小厮,剑身抵在他的喉咙上,“去跟你们主子说罢,若他出来便罢,若还不出来,我便隔一段时间杀你们府上一人,你看如何?” 小厮此时显然吓破了胆,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如同筛子。 管事也沉下脸,护院们紧绷着身子,如临大敌。 “不能让他见到公子!”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穿破凝固的空气,扶黎紧紧抠着自己手心,面色闪过一道惊慌,却语破天惊道,“他是王员外派来欲要杀害公子的刺客!” 听到扶黎的声音,尚昀猛地抬起眼,眼中倏而爆发出一阵莫名的光芒。 管事面皮抖动一下,指挥着着护院纷纷上前一步。 尚昀看着自己再次被包围起来,只皱了皱眉,却并未多做解释。 他只深深看了扶黎一眼,仔细打量之后才确定道,“你便是昨日的那个戏子?” “我……”扶黎正要回话,却不想胳膊上传来一阵大力,他转过头,却发现扶青白着一张脸,近乎态度尖锐,声音颤抖地问他,“哥,你又去给人唱戏了?” 第90章 大90 “你又去给人唱戏了?” 扶青瞪大了眼的看着扶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扶黎身子颤了颤,“阿青,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你说是怎样?”扶青神情激动起来,清脆好听的声音里只剩歇斯底里,“你明明答应过我,答应我这辈子都不开腔,不碰那些东西!” 扶黎张张嘴,想要解释。 可刚一开口,他又顿住,难道要他对扶青说自己是为了得到公子的注意才瞒着他重新开了腔? 双目微阖,他说不出口。 院中,尚昀却是不管突然莫名发出争执的两人。既是发现扶黎便是昨日那个小戏子,那想来封府的主子便肯定也尚在府中,而他要找的人,必定也是在府里的! 尚昀看着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护院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冷厉。 管事也慎重了神色,见尚昀手中的剑已经缓缓将小厮的脖颈割出一道血线,胖硕的身躯不由紧绷,左手食指并中指微动,护院们便双双握拳而上。 “呵。” 冷笑一声,尚昀抬起手中长剑,却是将那瑟瑟发抖的小厮扔到一边。在未确定封府之人对于他要找的人是好是坏之前,他还不至于对面前这些人下狠手。 护院们虽赤手空拳,但一套虎拳虎虎生威,攻势密集,配合也极为默契。尚昀站在正中心,瞬间便被各路袭来的拳风包围。 手势起转,长剑微鸣,发出清泠的声响。尚昀面色如常,他只稍稍退后一步,便用常人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仅仅是用左手拿着的剑鞘便将袭向面心的拳头挡下,而执剑的右手却是背到身后,未出一式。 院中的武斗显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扶青双手狠狠握着扶黎的手臂,眼眶泛红却终是将目光暂时放在了那个以一敌十的男人的身上。他看着男人的被围攻的架势,嘴边却突然喃喃道,“好熟悉……那个人的身手,我怎么像是在哪见过?” “……”扶黎猛然偏头看向身后。 楚央呆愣在原地,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此时却是泛着浓浓的震惊。 “怎么会……”他低声呢喃一句,复又摇头死死看向院中,双拳紧握,一片淡漠的眸子里泛起阵阵波澜,唇边一字一句像是咬出来的寒颤,“楚!家!剑!法!” 拳风虎虎的护院向手执剑鞘的尚昀进攻着。但尚昀显然并不将眼前的众人放在眼里,他手中拿剑鞘挡着袭来的拳头,目中灼灼。 不过又三招,护院中的三人便莫名被击中关节要害处,倒地不起。 局势对管事来说一下便危急起来,咬了咬牙,管事转头看着不远处还站着的三人,忙对身边剩下的没有参与进的两位护院说,“情势危急,你们速将三位公子带离此处,然后速去主院将此事告与公子身边的古越公子!” “是!” 看着两个护院迅速一向自己身边,扶黎与扶青面色具是一紧。 他们身边,楚央却是伸手握住腰间的佩剑,脚下迈出一步。 “不可!”一只白皙的手拦住楚央覆在剑上的手。 楚央抬眼,却是扶黎隐隐发白,但坚持而担忧的面孔。 而此时院中,一声惊呼划过,泛着亮光的长剑又再次抵上了一人的脖颈,护院们有的倒地不起,剩下的却只能看着尚昀剑下被钳制着的管事,无奈停下了手下的攻势。 “我要见你们主子。”尚昀对着管事道。 管事紧紧闭着嘴,额上冷汗涔涔,面色青白却并不开口。 尚昀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不行,我去救管事。”目光落在怪异打扮的男人身上,楚央拦开要将他们带走的护院,手下握着佩剑的手更紧了一瞬。 “你打不过他的!”扶黎拉住他。 楚央脚下一顿,却突然听到一旁许久未曾做声的扶青一声惊呼,“天……” 怎么? 楚央抬首,看向院中,却看到原本被怪异男子挟持的管事却突然被另一道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了回去。 那是…… 身着一身玄衣的男人将惊魂未定的管事放在一旁,一张无甚表情的淡漠面容也随即映入众人的视线—— “将军!” 对上那双如夜般深邃暗沉的淡漠双眸,尚昀喉头一紧,瞬间红了双目。 第91章 大91 古越一身玄衣,淡漠的站在院中央,黑沉的眸子直视着眼前,他的身后是躺倒的护院与惊魂未定的管事。 “将军。”尚昀艰难而又难以抑制地喊出声来。 但对上的却是男人带着杀伐之气的冷厉双眸。 看着那熟悉中又夹杂着陌生的面孔,尚昀忍不住上前一步,手中的长剑也长鸣一声,轻微的震颤昭示着此刻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空气中微微浮动着一丝丝干燥的闷热之气,晨曦的日光慢慢爬上天空的正当头,炙热的温度将清晨泛着草木清凉的气息驱散的一干二净。 古越看一眼尚昀的古怪打扮,透过那块蒙面的纱布之下,看到了他隐约泛着激动的神色。 眉头轻皱,古越对着男人,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份熟悉,在他之前碰到府上那个姓沈的双儿时,也曾有过…… 他们之前认识? 这个认知在古越心中一闪而过。 他站在院内,见打扮怪异的男子似乎并没有的动手的*,只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与王员外又是何关系?封府主人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却为何还要找到这府上,并打伤府内一干奴仆?” 尚昀嘴唇微动,想将前因后果解释一二,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我只是想要求见府中主人,但是他们先动的手。” 古越目光一沉,心思回转至昨夜眼前这人与他过招时招招致命的狠厉,并不听信他的说辞。 尚昀见古越不信,也顾不上其他,只在靠近一步,低沉着声音道,“将军,您当真记不得属下?属下寻您寻了许久,却不曾想到……”原来竟是失忆了吗? “你在说什么?”古越打断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暗色。 “……齐燕一役我军大胜而归,率先遣返的营队却不想半路遭了敌国埋伏。”尚昀盯着古越一字一句道,“先遣营队的其他将士无一生还,而您自那场埋伏后便也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古越听着,心头一震,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画面片段来,血色残阳,旌旗猎猎。 是浩浩荡荡的战场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神翻滚,动荡不休。 尚昀看着男人情绪似有所动,继续说,“属下好不容易在暗里搜查到您留下的线索,这才找到了天水镇上……” 于是,一切就明朗了起来。 古越不禁紧绷了身子,他潜意识中感觉眼前之人讲的都是真话,但…… “你是我的人!” 突然回想起自己从一片迷茫中醒来后,前尘尽忘。 而青年便恰如一束光,以及为强势的姿态映入他的双目,点亮他一片晦暗的世界。 那于他面前眉头轻轻挑起的模样,红润的唇角微微弯出的弧度,还有那带着暖意的掌心摸在他的胸口上,贴近他的耳边,发出的清晰有力的清亮声音…… 下腹一紧,昨夜里青年在自己身下与他共赴*的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 挥之不去。 大概是魔怔了。 古越心头一震莫名的情绪翻涌,唇角却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眼中的温和几欲将人溺毙。 ——我是你的,可你,也是我的了。 他无不愉悦地想。 思绪飞的有些远了,等回过神,古越才发现周围的目光有些炙热而异常。 余光落在旁边胖管事的身上,见管事一脸若有所思与其他人相互之间愣怔的神色,古越抿抿唇,对着浑身依旧紧绷警惕,却也对自己充满了希冀的男子皱眉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下属,那么……总该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遮遮掩掩又算得了什么。” 尚昀闻言只愣了一下,却并不反驳,只是依言伸手揭下了遮面的灰色布巾。 英俊的面孔生生被一道狭长的刀疤遮过,男人的双眸是黝黑冷厉的暗色,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须,替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与颓丧之态。 古越看到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出声喊道,“……尚昀?” 尚昀眼底陡然爆发出一阵光亮,“将军您记起来了?” 古越摇头,“没有。”或许这只是身体潜意识里的反应。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廊道边,扶黎等人并不清楚两人在交流些什么。 气氛依旧有些剑拔弩张,而在古越身后,管事的脸色也十分不对劲,而护院们的目光则透出些吃惊与不敢置信。 而就在那个打扮诡异的男人落下面巾的一刹,扶黎很明显的发觉楚央面色不对。 压着楚央紧绷的手背,扶黎看一眼院里,低声问道,“没事吧?” 楚央怔怔地盯着那落在地上的灰色布巾,黑白分明的眸子极缓地移向尚昀那一刀横亘了整张面孔的侧脸,半晌他喉咙里才低哑地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扶黎自然不信楚央,便又担忧的望了几眼,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落下一身叹息。 而此时的住院内,封择身着单衣,一手探进浴桶。 腰肢微弯,滚热的水雾瞬间氤氲了他的面孔。 “嘶……” 不期然的,划过水面的手背却被热水烫出一片绯红。快速捂住手背,封择倒吸一口气,眉头却微微皱起。 ——烧水的小厮也太过马虎。 心里吐槽着备水的仆役,但有股不安,却如浴桶中被手背翻搅出的波痕一般,自心头浅浅荡漾开来。 挥之不去。 第92章 大92 那厢封择被热水灼了手背,这厢府前院内,气氛则陷入诡异的凝滞中。 尚昀站在一群人的对立面,形单影只下显得格外突兀。 “将军!”见古越不做声,尚昀紧握着剑柄,沉声道,“将军府还需要您来坐镇!” 他的声音里分明是沉稳有力,但因为眼中露出的几分希冀与迫切,而显出几分祈求又焦虑的色彩。 如今大楚皇帝逐渐年迈,年轻的皇子们争相在朝野中沾染权势,暗地里结党营私更是不在少数。以左相为首的文臣开始站队,相互倾轧,闹得朝中一派乌烟瘴气。 而身为武将之首,手握大楚大半兵权的将军却在这个关口失踪。 将军府本就身在漩涡中也脱身不得,而将军失踪不到月余,京中便传来消息,朝中有人已经按捺不下,竟明目张胆地将手伸向了军中,欲要瓜分兵权,取将军府而代之…… 思及此,尚昀目光一凌,却是心中暗下了决定。 古越不知尚昀心中所想,他看一眼面前面带风霜的男人,又顾忌到周围皆是府中的护院管事,黑沉的眸光微闪道,“你且跟我来。” 说罢,他将头转向管事的方向,对面色显然复杂至极的管事点点头,便踏过轻功朝封府之外飞去。 步履生风,尚昀眼眸一亮,紧跟着追了上去。 几个呼吸,两人便纷纷越过府墙,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封府内,护院们相视几眼,对事情的发展还有些懵逼,“还追不追?” “你们追的上?还是打得过人家?”管事望着那越过府墙的两道身影,神色变幻了几下,对着身边最近的几人哼声道。 护院纷纷噤声。 “哎,阿央你做甚么!” 此时,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转头。 只见廊道上,楚央突然挣开扶黎压着他的手臂,跑向封府门口。 虽不似之前两个男人出神入化的霸道轻身功法,但几个息之间,楚央也是消失在了封府院内,直奔古越两人的行迹而去。 “这!楚小公子!”管事大惊,不料平日里最是安静沉稳的双儿竟有如此武艺。 廊道中,扶青正一脸茫然地拉着扶黎的袖子有些处在状况外,而扶黎对上管事震惊又疑惑的目光,只是轻轻摇头。 “莫要惊扰公子。”他用口型告诉管事,而这也同样是楚央临走前的意思。 管事读懂了那口型,半晌他轻叹一口气,将一干护院遣散后,便目视着那深褐色的房瓦,倏尔自言自语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 古越轻功不差,而尚昀也是不呈多让,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如展翅的大鹏般,飞速自封府外的闹市房顶上轻点而过,步伐犹若浮光掠影。 身形急转跳跃,古越最终停在一处人烟稀少的破旧暗巷中。 尚昀慢他一步,紧随其后。 看着尚昀站稳身形,古越半阖了眼眸,沉声道,“既然你说……我是个将军,那么你且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尚昀闻言,嘴唇嗡动,他直接单膝跪地,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下一礼。 古越眉头微皱,正要避开,却听尚昀一字一句的说起那些被他遗忘的前尘往事来。 “……等等。”突然,古越打断尚昀,深邃黑沉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惊异的光色,与隐隐的排斥—— “你方才是说,我身上已有婚契?” 第93章 大93 “你方才是说,我身上已有婚契?”古越问,平静的神色里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对方是何人?” “是。”尚昀抱拳垂首道,“回将军,您的婚约乃是当今陛下亲赐,对方乃是当朝十二皇子,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位双儿身份的小皇子。” 古越眉头微皱,看向侧脸落在阴影中的尚昀,沉默不语。 尚昀一时也搞不清自家将军的心思。 毕竟,在这个身为大楚第一悍将的男人尚未失忆之前,便是出了名的心思难测,而在他失忆之后……便更是愈发让人看不明白了。 暗巷中,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半晌。“你走吧。” 古越突然开口道。 尚昀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满目震惊,“将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古越看着他,黑沉的眼眸里是一片淡漠,“但我想,现在的我却并非你口中所言的那位……将军。” “将……”尚昀张嘴,却突然感到右肩一麻,整个人的上半身瞬间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以你的内力,想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冲破穴道。”声音冷厉,古越上前一步,踏着脚下的枯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尚昀,“我不会跟你回所谓的将军府,也不会回去做那劳什子的将军,娶那个身为皇子的双儿。” “别来找我了。”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且郑重。 “……”尚昀睁大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眼前的高大男人是他跟随了整整三年的大将军,是他几乎要奉若神明的大英雄! 可是就在此刻,他看着男人,竟是全然的陌生、冷酷、还有不可理喻。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发出碰撞,他们相互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一阵风徐徐吹进暗巷,发出喑哑如鸦般难听的吱嘎声,古越语气淡淡,“好自为之。” 说罢,他率先侧开脸,拂过玄色衣袖,再不看尚昀一眼,脚踏轻功径自离去。 男人的身形若闪电一般迅速消失在暗巷转角,尚昀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与空寂的暗巷,黑色的瞳孔中隐隐泛出猩红的颜色。 “将军,这是为什么……”半跪在地,尚昀直立着身体,在心中喃喃着 ——难道,仅仅只是失忆,便能够将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吗? 皇帝年迈昏聩,皇子肆机争权! 如今的将军府已是被群狼环饲,在失去将军坐镇后,全府上下更是风雨飘摇,而军队中则是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等待着被那狼子野心之人趁机瓜分! 楚国将乱! ——就这样放弃吗? 尚昀怔怔的看着前方,想到那个他曾经追随的将国家大义与将军府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男人,他反问自己。 不,不可以! 愣怔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尚昀眼中红色愈盛。 而他的丹田内,原本平缓的内力此时却如汹涌江波,于经脉中不停翻搅肆虐。 一丝丝内力不断向上攀升,直直肩侧,似要将封闭的穴位撞成七零八散。 双目凸起,煞气陡生! “快停下!”突然,一声急切的声音在暗巷内响起。 尚昀心头不觉一颤。 一路追赶着尚昀与古越两人的身影,楚央在暗巷将人跟丢且在巷口来回打了三次转之后,才发现了尚昀在其中一条暗巷中孤寂的身影。 尚昀的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种决绝的气息。 这道气息让楚央暗自心惊又慌乱。 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楚央的面色因为内力透支而夹杂着不正常的苍白。可他尚来不及调息,便赶到尚昀身前,一指用尽体内仅存的几道内气,解开他的穴道。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还要不要命了!” 被劈头盖脸的这么一句话,尚昀用猩红的双眸看着这个突然从巷子里冒出来的人。 楚央的无法掩下的担忧目光不期然地与尚昀碰上,一瞬间,他的身体僵硬了一刹,而身体更是先于意识,慌乱的往后倒退一步,并匆匆侧过脸去,用宽大的袖口掩住。 杂乱的枯枝交叉地堆积在地上,一脚踏下踩出清脆的咯吱声。 尚昀抬首,楚央仓促掩面的袖口从他的眼前划过,衣带当风,那袖口划过时扫起的清风似是一道道风刃,划得他的双目直疼。 眼睛一眨不眨,却似有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明明穴道已经被解开,可他浑身此时却更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定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小央?” 尚昀的语气极轻,那轻飘的声音仿若海中升起的脆弱气泡,一戳就破。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的小央,他那分明已经死在三年前的小师弟,怎么会……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真实,还是幻觉? 尚昀心思像是一团团杂乱的麻绳,纠纠缠缠,纷纷扰扰,最后却只能被那颗解不开的死结,继续拉扯得自己的心脏一阵颤痛。 掌心向外伸出,尚昀目光直直落在那一袭白衣之上,他看着眼前人,平稳的声音下暗含一丝颤抖,“是你吗?” 楚央,是你吗? 三年前楚氏的灭门惨案依旧历历在目,尚昀嘶红了双目,问。 楚央遮着脸的身躯一颤,他为回话,却只将遮着脸的袖口缓缓放下,而那张素日里的浅淡淡漠的眉目,却早已清泪两行,染过苍白的双颊,眸中渗出的是浓浓的悲伤与绝望。 “师兄……”楚央缓缓开口,继而牙齿狠狠的硌着,愤怨地望向尚昀问道,字字泣血,“三年前,你到底去哪了?!爹说你背叛了楚家,我不信!可……” 可楚家灭门的惨案,尚且存在他的心头,历历在目! 日日夜夜地辗转于他的梦境,折磨着他,警醒着他! “三年前,你到底去哪了,你说啊!”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将这句话吼出来,楚央从腰间抽出他自三年前便不再离身的佩剑,瞬间刺在尚昀的喉间。 滑腻的猩红液体自喉间滑落,滴在地上炸出一朵血花。 尚昀喉结微动,只是直直地跪在地上,却动也不动。 “爹临死前告诉我,是你叛出了楚家,师兄……这是真的?”声音轻颤了一下,楚央执剑的手一晃,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剑尖留下,“尚昀,你说话!” 是真是假,总要给他的明白。 “不是我。” 像是只过了一秒,又像是漫长到渡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楚央看着尚昀缓缓开口,然后告诉他—— 不是我。 内里透支,手中的剑瞬间无力地摔落在地上,楚央吃力地撑着身子站在尚昀面前,而后洒然转身。 “你要去哪?”尚昀伸手拉住楚央的袖口。 楚央脚下一个趔趄,脸上的泪意却已经停住,他眉眼间的怨恨与绝望似是瞬间便在那一句「不是我」中烟消云散了。 他静静背对着尚昀站立良久,才缓缓回过头。 眼中全然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楚央看着他平静道,“回我可以回的地方。” 尚昀站起身,死死拉住他,“楚家满门被灭,你能回什么可以回的地方!小央,跟我走!” “跟你走?”楚央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一下,轻声道,“师兄,我可以信你不是那叛门之人,可要我跟你走……呵,我只问你,三年前楚氏被灭门的时候,你去哪了?而在那之后的三年,你又在哪?” “我……”尚昀想要解释,可故事太长,他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一丝的犹豫落在楚央眼里,瞬间变了味道。 嘴角弯起的笑意像是嘲讽,楚央看着尚昀横亘在脸上的那道可怖的伤疤,心头便是一阵恍惚。 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说道,“我会跟你走的。” 尚昀拉着楚央的袖口依然不松手,他的眼里心里此时满是对眼前人失而复得的欢心与无尽的心痛,然而,正是如此,他才恰恰忽略掉了眼前楚央眼中的已然熄灭的火光。 黯淡的仿佛灯灭。 “小央……”心中一悸,尚昀死死盯着楚央,不死心道,“我会替楚家报灭门之仇,你必须跟我走!” “提楚家报仇?可惜我现在连真正的灭族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楚央伸手掰开尚昀拉着他的袖口的手指,“况且……我已经嫁作他人为妾,又怎么跟你走?” “嫁人?……妾?”尚昀眼前突然一黑,随即狠狠抓住楚央,眼中的红光又冒了出来,像是一匹脱笼的野狼。 “对。”楚央静静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楚家灭门,你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身上挨了无数刀,仅存着一口心气,我被他从乱葬岗中挖了出来……” 他的话尚未说完,袖口便被大力拉扯开,露出手腕上一寸的细腻皮肤,莲花般嫣红的印记刻在白皙的肌肤上,艳艳灼目的绯红色,是双儿们的莲印开放后的颜色。 而正是着深红的色泽,灼伤了尚昀的眼。 默默拉起自己的袖口,楚央收回手,定定的望着尚昀。 尚昀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双手,神色仓皇。 半晌,他才缓缓道,喉咙干涩道,“他对你……好吗?” 第94章 大94 “他对你……好吗?” “好啊。”楚央笑了一下,“当然好。” 暗巷内枯枝斑驳,一阵清风吹过,落在地上的长剑发出一声微弱的铮鸣,被细心擦拭的清澈光亮的剑身反射出清秀少年微微柔和了的眉眼。 身体紧绷,尚昀心间被楚央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温和刺痛了一瞬。 他想说,既然你过得好便是最好,楚氏灭门的的仇恨尽可交付于他一人。而话到嘴边,话音却生生被卡住,就像嗓子里含了一道鱼刺。 是如鲠在喉的痛楚,咽不下,取不出,痛苦难捱,生不如死。 “他是谁?”嘴里含着满满的苦涩,尚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必知道的。”楚央轻声道。 一切都没必要了不是吗? “不必?”尚昀苦笑一声,饱满的喉头却是剧烈滚动着,颈间破开的口子一滴一滴从缝隙中流出,滴落在脚下的银白剑身上,“不,小央,你合该让我知道他是谁。”以我曾经作为你长兄,甚至是更亲密的身份。 告诉我,给我个明白,给我一个……你能够将我这般毫不犹豫便放弃掉的理由。 男人眼中是固有的执着与明灭难辨的情绪,楚央看着尚昀,心头那一直极力克制的慌乱像是要随时爆发出来。 退后一步,楚央避开尚昀的眼,“别问了。” “别问,你让我不问……”尚昀低声重复着,倏尔喉间像是发出一声低笑。 笑声里是说不尽的苍凉与悲寂。 三年前的楚氏灭门惨案让他痛不欲生,楚家上下近百条人命在那场不知名的屠杀中无一生还。 师父,师娘,还有他那被放在心尖子上疼宠爱护着的小师弟……这三个曾在他生命里最为重要的人,更是一朝落得尸骨无存。 后来,他发了疯的去找,去寻,哪怕只能寻到他们遗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抹印记……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无尸无骨,衣冠不存。 尚昀曾以为,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当时。 而三年后,那个他曾经疼宠爱护的小师弟却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温热依旧的身躯,比之三年愈发清秀的熟悉眉眼,会哭会笑,是个活生生的…… 活生生的人。 ——不是仅仅只存在他的梦里,那个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永远抓不住少年一片衣袖的梦里。 他的小师弟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自胸腔升起一股温热的活力,就像是坏死的地方又长出了新鲜的皮肉,是生机,属于他的生机。 可是…… 正是这份属于他的生机,此时却又被站在他身前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再次挥手割落成一片片千疮百孔。 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尚昀剧烈喘息着,黑色瞳孔中几乎带进祈求,“楚央……” 楚央听着尚昀的声音,心口发颤,整个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 偷偏回头去,楚央这才见尚昀脖颈间的伤口不知在何时已经凝出了薄薄的一层血痂,鲜血再也流不出一滴。 心中终是不忍,眼眶一酸,楚央缓缓道,“楚家嫡子早就死在三年前的乱葬岗中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楚央,却也仅仅是身为普通双儿的楚央。师兄,你该明白,早在三年前楚氏灭门的那一刻起,你我便不再是师兄弟……”至于楚家血海深仇,便让他一人来报足以。 而听闻楚央竟要决心与他断决师兄弟关系,尚昀猛然抓住楚央的衣角,更是目呲欲裂。 “小央,三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其实!” “别说了!”楚央拦住尚昀未说出口的话,微红的眼眶看向尚昀,“既是相见,便是缘分一场,可师兄,你我缘分已尽,过往烟云便是再多说也是无意。” 尚昀听着一怔,但握着楚央衣角的手指却更紧了。 楚央凝视尚昀片刻,也不挣脱,只是突然脚下轻点,落在地上的长剑高高飞起,一眨眼,便瞬间割断了整个衣袍的下摆。 佩剑重新握进手中,楚央看着剑身上的鲜血,眼眸深深地波动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他近乎决绝的转过身,不理握着那片白衣碎片的男人,只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那人待我极好,他是封府的主子,你……莫要再找他麻烦。” 说罢,楚央便再无一丝迟疑,抽身离去。 暗巷中,尚昀怔怔地握着手中白衣碎片,心头倏尔升起一片冷意。 他感受着身边少年的抽离,远去,然后就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划破暗巷的天空,引来几声嘶哑的鸦鸣,粗劣而又凄凉。 僵硬的抬起头,目视着楚央与之前将军如出一辙的消失方向,尚昀狠狠地咳嗽一声,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黑眸之下是说不出的阴翳与猩红,“封府主人,又是你。” 而一边,身为封府主子的封择此时却昏昏欲睡地躺在浸满温水的木桶中,外界的一切纷扰似乎都被阻隔在了一门之外,主院内是一片寂静温和。 而突然,隔着浴桶的屏风之前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封择困倦而又疑惑地微微睁眼,却见眼前一片雾气氤氲,将屏风后来人的身形熏染地朦胧而又暧昧。 “谁在屏风后面?”一向不喜沐浴时有其他人打扰,封择的语气不觉凌厉了起来。 屏风后,来人的身体似乎被这突然的一声惊了一下,身体局促又僵硬片刻,才有声音低低响起,“公子,是我。” 第95章 大95 封择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泡在浴桶里,听见屏风外面响起略带忐忑又熟悉的声音时,原本凌厉的目光懵逼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这听声音可不就是主角受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屋里的?亦柳跟其他守在门外的丫头小厮都去哪了? 三个问号齐刷刷压在心头,封择心里满是不确定跟纳闷儿。 可透过屏风看那个依稀可见,隐约十分局促不安的身影,又想到屏风外的主角受可不是平常人,封择便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小双儿?沈念远?” 屏风这边,沈念远耳边听着那道略显沙哑又散漫的声音,垂首紧张地用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布巾,低低应了一声。 “亦柳她们呢?”封择问,眉头浅浅皱起。 亦柳作为他的贴身丫鬟,最是知晓他沐浴不喜人打扰的习惯,古越那家伙武力值爆表,是个个例也就罢了……可是这沈念远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会被随意放进来? “亦柳姑娘被前院传话的小厮喊走了,说是管事有急事吩咐。”沈念远搅搅手指,只垂眸喏喏道,“当时我恰好路过主院,所以便被亦柳姑娘暂时拉来……替守。” 哦……原来只是替守,可你这进屋又是想要怎样? 封择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边觉得亦柳作为他的贴身女婢着实冒失了,又一边暗暗吐槽主角受不经过自己同意便进到屋里的越矩行为。 而封择不知,自己暂时的沉默就像是沈念远的一剂定心剂。 握紧了手中的布巾,沈念远轻声说,“公子,念远愿服侍您沐浴。” wtf? 乍一听到沈念远的话,若不是因腰间酸痛,封择只怕忍不住从浴桶中跳起来。 要知道,在这个保守的古代社会,双儿们的一举一动都颇受束缚,像是自愿服侍男子沐浴这种事,那简直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这个双儿已经彻底臣服了! 好嘛,这也的确是件能让每个男人都倍有面子的事…… 然而,封择揉着后腰低头的看了眼自己斑驳中尤带暧昧痕迹的胸膛,默默沉了姿势,将整个身子都埋进腾腾浴水中。 啊哈哈,还是算了吧。 毕竟,作为剧本中主角攻身份的那个男人已经在昨天正式被他“占有”且“打上了标签”,所以……主角受,我们不约! 绝壁不约! 不过话说回来,封择目光又飘回到屏风后微微晃动着的人影上,暗自摸了摸脸颊,却是纳闷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让主角受误会,不惜以身相许的事情?还是说,真实情况是他的魅力颜值已然逆天,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清楚? 好吧,其实不论讲是上面的哪个想法,说来都有些过于自恋了。 轻咳一声,封择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拉长的脑回路,心道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得先将人打发走才是。 而对于沈念远,这个世界集各种气运于一身的主角受,即便封择心里是如何拒绝又怎样隐隐排斥自己沐浴时被人打扰的不悦心情。 此刻他也不得不收敛了这具身体的脾气,尽量温和道,“我这里并不需要人服侍,小双儿你大可不必……” “委屈”二字还未说出口,封择坐在宽大的浴桶里,只看屏风外的沈念远就要伸手拉开屏风。 “等等!”封择被吓了一跳。 哗啦一阵水声响起,又是迅速的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沈念远咬牙将屏风拉开,抬眼便愣在了原地。 刚从浴桶中站起的青年发丝上尚带有氤氲的水汽,俊秀的面容也被那温热的水雾熏出一抹浅浅的绯红色,他身形修长,挺直地站在浴桶中,上身披着单薄的浴衣,而没入水中的部分则柔软地摊开在水面上,隐隐透过那层薄透的布料,可以依稀望进更深层次的美景…… “出去!” 一声泛着冷意的轻叱打断了沈念远恍惚的视线。 “公子……”手足无措地站捧着布巾站在原地,沈念远死死地看着眼前青年半湿的衣料下露出的青红痕迹的胸膛,眼眶瞬时一阵发红。 这,这些痕迹是…… 沈念远狠狠咬着唇,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但这一刻,他却只能控制着那颗颤抖的心,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异样的声音。 浴桶中,封择胡乱披着亵衣,神思纷杂,唇角抿出一条笔直的弧度。 第96章 大96 “公子,你——” 紧咬着唇,沈念远不是那种不懂风月之事的傻子,他早知道公子的后院里尽是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不仅仅有以清凝姑娘为首貌美若仙的妾侍们,还有三位风姿绰约,各有千秋的双儿公子。 但明白归明白,可突然看到封择那被亵衣遮盖着的,不知是被后院中的哪位妾侍,甚至可能只是主院中随意哪个暖床丫鬟烙下的欢`爱痕迹,沈念远的心里就忍不住如针扎般刺痛起来。 这刺痛并不尖锐,但却密密麻麻地包裹着那颗温热的心脏,眼眶中像是有水雾落成的圆珠在打着转,必须要他强忍着才不会落下。 而如今虽说是三伏天,可封择站在浴桶里,由着温水渐渐降下温度,上半身便冷不丁被升腾起的水雾冻的打了个哆嗦。 唇角抿着笔直的一条线,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泛着冷意,“爷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出去,别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公子……”沈念远低低叫了一声,双目对上封择冷厉的眸子,声音平静中带了一丝颤抖,“是……念远越矩了。” 他的嗓音里透着些自嘲的意味,眼眶红的像个小兔子。 封择神色依旧高冷,只是陡生的怒意在看到眼前少年委屈倔强的神情时,却突然变成了哭笑不得。 ——说好的服侍他沐浴,怎么现在成了要不哭不的小媳妇样? ——主角受你用这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数据择表示,他不是爱撩汉子的原身,现在有点亚历山大啊喂! 还未曾出口的训斥一时就被尽数咽回了肚子,原身的这具身体,性格方面虽说乖戾了些,但某些时候还算温柔体贴,怜香惜玉。 比如在这美人泫然欲泣的当口,若是再冷眼旁观下去,便真当不得他“爱美”的这个特殊嗜好了。 心下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封择看到手边除掉宽大的浴桶外,还有木架上叠放的干布巾。 [颜狗的世界大抵就是如此……没有立场。] 暗暗在心底吐槽着,封择摸过干燥的布巾,他伸手递给站在他三步开外的沈念远,皱眉道,“喏,先把擦擦脸,别整这一副样子跟爷怎么着你了似的,难看。” 沈念远怔了一下,紧紧攥着自己手中布巾的手慌乱地松开,然后恍惚伸手就要接过柔软的干燥布巾。 接过布巾的瞬间,沈念远感到自己的指尖不期然地触碰到了一点温热的肌肤,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一愣,心下不由划过一道苦涩的臊意,手指竟一下子舍不得离开那处触碰的地方。 “你……” 封择看沈念远迟迟不将伸出的手收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屋门口却突然发出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又是谁? 封择心里想着,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些,心道这府里的下人真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失了规矩。 而一旁,沈念远听着开门声,身子却跟着一抖。他想到自己这幅难看模样,不由下意识拉紧手中的布巾,而布巾的另一头,封择毫无意识地握着…… “啊……” 脚下一滑,封择惊呼一声,整个身子朝木桶的正前方摔去。 而眼睁睁看着青年失了力道地向自己扑来,沈念远目光慌乱了一瞬,却是张开了臂膀,将那具劲瘦的身体拥抱入怀。 封择比沈念远高了不止半个头,长长的墨发铺散下来遮住了两人的面颊,暧昧的模样像是一对鸳鸯交颈情人,耳鬓厮磨着,纠纠缠缠。 沈念远脸红了一瞬,心中剧烈的羞意催促着自己必须立刻推开身上的人,可青年散乱的鬓发却扰乱了他的思绪,原本推拒的双手却突然收回,并偷偷改成了环抱背部的姿势。 “唔!” 封择的身体半压在沈念远身上,难过地轻哼一声,原本酸软的腰肢此时算是雪上加霜,彻底扭到了! 这罪糟的! 暗骂一声,封择憋着气,只能双臂微微用力,试图撑回到木桶边缘上。 “公子,别。” 沈念远察觉到封择腰间的不适,再顾不上自己的小心思,忙将人慢慢搀扶起来。 可还不等让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站稳,沈念远一侧脸便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倏然苍白下来。 封择感受到主角搀着自己的手臂一僵,不由疑惑着微微抬头,“小双儿?” 第97章 大97 古越带上屋门,抬眼向前就看到了被拉到一侧的屏风,还有浴桶前,似是相拥而立的两人。 沈念远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见是古越,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来,神情里闪过一丝仿佛被抓包后的惊慌与隐隐泛着敌意的忌惮。 “大胆!谁让你随意进来的?”他先一步于古越之前开口问,语气里满是生硬不满,却独独忘了自己进屋时也是这般悄声无息,未经过主人同意。 抱臂而立,古越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本就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更显淡漠。 心知又有人进了屋,再见沈念远不自然的表情,封择忍不住挣扎着站直了身子就要朝门口的方向看看,这位敢闯进他屋里的又是何方神圣,竟然会被主角受忌惮。 “阿越?”扶着浴桶的边沿,封择未曾注意到沈念远眼中闪过的失落,只是微微瞪大眼。 古越正看着封择,见青年眼里有些惊讶,声音平静道,“怎么,是我打扰到你们好事了?” “什么?” 封择一愣,下意识看了沈念远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因为方才的意外,沈念远肩头的薄衫已经被自己身上的水汽殷湿了一大片,隐隐露出薄衫下的白色里衣来,颇为引人遐思。 “……”沉默了一瞬,封择目光迅速窜回到古越的脸上,恨不能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我们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啊喂! 看我真挚眼! 可惜,眼神光波放射无效,门口处,古越眯着眼睛,神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些什么。 沈念远看着两人相互交汇的神情,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想要出口说些什么,可他却在最后只能缓缓垂下头,遮过自己有些难看的表情。 屋内气氛凝滞,封择看看这个冷淡,又看看那个低头,只低叹一声,随后对沈念远说,“这里不用你,你先回去吧。” 沈念远抬起头,眼眶红了,突然就指着古越问,“那他呢?” 这里用不到自己伺候,还能用得到这个看着就五大三粗的男人? 沈念远看着古越的眼里满是愤恨,越来越后悔自己那天鬼迷了心窍将这人带回屋里! 当初,他就应该看着他死在封府外面!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相信古越已经可以死上好几十次了。 而对于沈念远眼中再也藏不住的妒忌,古越也只是平静的会看着他,眼底一片幽凉。 反而是封择,此时心下却一阵不舒服起来。 就算是主角受,也不能欺负他的人! 或许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所有人的天性里都会多少带有一种护犊子的情绪。而眼下沈念远对古越表现出来的一系列负面情绪,都让封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护夫的心一下子就拔到三尺高。 “古越留下自然有爷的其他吩咐,小双儿,你该回去了。”声音冷了一瞬,即使现在形容看起来并不如平日里有气势,但却足够威慑,“别不听爷的话。” “公子……” 沈念远怔怔地看着封择毫无怜意的眸子,退后一步,脚下踉跄。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青年的无情。 眼里已经掉不出泪了,明亮的双眸里不知何时积满了黯淡的灰,沈念远恭敬地朝封择拜下一礼,将自己的身份重新摆会还是封府小厮的时候,低声道,“小的……告退。” 封择不懂沈念远百转千回的复杂心思,只是微微皱眉,看着他将头埋在胸前,一直出了屋。 “怎么,舍不得?”一直没出声的古越不知何时走到了浴桶前,一手钳住封择的。 封择被他惊了一下,挣开被男人捉住的手腕,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古越的眸子看着他,眸子里的黑像墨,浓的化不开,“没有吗?” “没有!”封择瞪大了眼,果断道。 “呵……”一声低笑响起,是古越的一向喑哑的嗓音,“我信你。” 低沉的声音犹若捶在心上的鼓点,封择抬首只看男人淡漠的眉目里晕了一抹浅淡的温柔。 “你……”一时无言,封择望着古越,心思忽如明镜,豁然开朗,“刚刚是故意那么的?” 古越闻言,抿抿唇,不说话了。 “好啊!”封择双目又瞪大了几分,“这么耍着爷玩很爽是吧?” 第98章 大98 故意耍他很好玩吗? 封择看着男人用沉默代替回答,一时有些懵逼又有些不可置信,他竟不知,原来面瘫也是会耍小心机的! 沉默的看他在主角受与自己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又故意激将他说出自己跟主角受之间毫无暧昧关系!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种画风完全不像是身为大将军古越向来光明磊落的做法好吗! 在心底倒吸一口气,封择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这份小心机的背后还似乎暗含了某种酸溜溜的味道! 这种状况,不分明就是古华国人所说的,恋人之间的某一方打翻了醋坛子的比喻吗! 封择被自己脑里下意识闪出的第六感吓了一跳,原本满是气愤地盯着古越的凤眸里眸光一闪,细长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但目光深处却多出一丝的探究与好奇来。 所以说,这个男人是在为自己吃醋? 可能吗? 眼底含着一份隐隐的期待,青年漆黑的瞳仁里不馋分毫杂质,纯澈之色宛若稚子,波光流转间映出几分对面男人脊背挺直的高大身影。 古越望进这双眸子,目光下沉,心中的堵闷瞬间悄然散去,生硬的五官仿若被微风拂过,柔和了眉眼唇颚。 封择看着古越柔和的眉目,竟一时有些看呆了,深思微恍,他突然觉得男人的面貌有些温和的不真切起来。 两人身体挨得极近,古越站在木桶的边缘外,用一只手掌握着那只皓白纤弱的手腕,垂首间,一呼一吸间的热气轻轻喷洒在俊秀青年的鼻尖。 温温痒痒的的触感夹杂着男人特有的霸道气息,让封择微微红了脸。 “放开我!”瞪视着古越,封择拽拽被钳住的手腕。 可惜水润过后的目光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古越握着封择的手腕,目光向下沉去,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水中探了探。 “你,你要干什么!”脸色骤然从微红变成浓浓的酡红色,封择下意识缩缩尚在水身子,像是生怕碰上某种突然入侵的可怕外来物。 眸光微沉,古越的唇角却在封择看不见的角度里扬起一抹隐晦的弧度。 他收回拂过水面的手指,只是低声道,“水凉了。” 啊,原来只是水凉了…… 原来,刚刚男人只是在单纯地试水温,并不是要趁机摸摸自己呀。 他还以为…… 心头忽然闪过一抹淡淡的遗憾,封择慌乱地躲开男人似是落在自己身上那略带戏谑的目光,扣着木桶边沿的指尖微微用力掐起。 等等!快停下! 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摔!!! 果然男人开了荤,脑子里就三秒离不开某样东西了吗! 封择在古越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下来的水温,但与冰凉的水温截然相反,他的身子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泛红,大概条件允许的话……即将还能冒出些热气来。 总之,看起来美味极了。 古越眸光沉沉地想到。 站在凉掉的水中,身上还胡乱披着湿透的亵衣,饶是封择也有些受够了这种紧贴在身上的冰凉与束缚,他抿抿嘴,试着扭到的腰处略微好受了些,就要踏着桶里的木凳站出来。 古越还牵着他的手,“小心。” 封择撇开眼,一手扶着木桶边沿,“爷自己可以,你松开。” 古越动作微顿,不想真的将手松了开。 封择惊讶的看了沉默的男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扯过一旁宽大的布巾将自己的肩膀披住,哼哧哼哧地踏着木凳,就要顺着捅外的小台阶迈下来。 可惜,数据择身为一串数据,完全高估了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的身体承痛度。 就在他一脚踏到小台阶上的时,一道刺目的白光晃然从眼前划过,封择只感到一阵尖锐无比的疼痛,自后腰处传至整个身躯,像是有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而过,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随即便无力地向前倒去…… 脸朝地! 这是要完的节奏! 被吓得紧紧闭上眼,但疼痛尚未到来,封择便感到自己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包围起来。 “别怕,没事了。”后背被温热的手掌一下下轻轻地抚顺着,古越紧搂着怀里的青年,低声道,“没事了……” 封择听着古越的声音,感受着古越胸腔内渐渐加快的心跳,他埋在男人怀中的身子微颤,悄然睁开眼睛。 四目而对,只见古越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屁股? 封择菊花一紧:“……”等一下,这节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古越死死盯着青年因为姿势的原因,不小心从浴巾中露出来的混着暗红牙印与青紫吻痕的腰肢还有浑圆挺翘的臀部,□□暗自硬到生疼。 仿佛上一秒还在冷战怄气,下一秒就变成了天雷勾地火,封择脑袋里像是被灌了一坨浆糊,迷迷糊糊就跟古越贴在了一处。 耳鬓厮磨,唇齿相依,两人相拥着抱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吧? 封择嘴唇开阖着,高高扬起脖颈,让男人一低头就能攫取唇齿中的那一抹香甜。 古越低头,准确无误的衔住那两瓣朱唇,毫不犹豫地便是一场攻城略地的战斗…… 这一吻来的激烈而缠绵,结束的时候,封择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得身体像是离了地,没有脚踏实地的落实感,像是漂浮在云端,居无定所…… 而事实上,封择也的确是离了地的。 一吻罢,古越敏锐的察觉到怀中人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见着封择迷离中带着些许难受的目光,他试探地将手附在青年那抹荡着红色的额头,当滚烫的热度袭上手背的那一刻,一向沉稳的男人不觉慌了神色。 打横将正在发热的青年抱回到主卧,古越匆忙喊来主院的小厮去叫府上的大夫。 内室里,有丫鬟上喏喏的上前,想要替封择更衣。 古越闻言,一时冷下脸来,“你出去。”我来。 那丫鬟本就是想趁亦柳不在,好在主子面前刷个脸熟,却不想被古越的阴沉的气势吓了一跳,只得悻悻地出了屋。 屋内,古越握了握封择潮湿的手心,随即将他身上胡乱围着的浴巾扯下。 努力忽视过那具洁白如玉的身体上遍布的痕迹,古越耐心地将人从头发细致地擦到脚趾,然后光/裸地塞进了锦被中,不留一丝缝隙。 第99章 大99 亦柳揣着管事方才与自己说过的话,心神不宁地从前厅走回主院。 正走到主院门口,亦柳便看到本该在主院侍候着的小厮正匆匆领着府内的陈老大夫向院内走去。 小厮先见她是主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忙不迭的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点点头道,“亦柳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心下一惊,亦柳快走几步赶上前,朝山羊胡子的老大夫福了福身,才急忙问道,“院里出什么事了,竟要劳动陈伯走一趟?” 小厮老实回道,“是古公子的吩咐,好像是说主子身体有些不适,至于其他小的便不知了。” 公子身体不适? 脑海里突然蹦出某种公子身体不适的可能性,亦柳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 主院里十分安静,三三两两的丫鬟侍候在侧厅,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偶尔会有稍稍胆大的小丫鬟悄悄往内室里投去一两眼,但转瞬又会心有余悸的将视线收回,生怕被屋内浑身散发着可怕气势的男人发现。 亦柳跟大夫刚一进到内室里,便觉得浑身一凉,一道宛若刀锋般冷厉的目光落在身上,不由让人腿部一软。 “古越公子。”亦柳忍着心下泛起的阵阵凉意,焦急的向床榻边看去,“公子怎么样了?” 古越挡在床榻前,见提着药匣的山羊胡老大夫,微微移开身子,露出床榻上被锦被紧紧包裹起来的人。 只见床榻上的男子泼墨般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榻间,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微微震颤着,双唇无意识地微微开阖,气息有些紊乱。 他的双颊很红,唇瓣也有些干燥。 “公子!”亦柳心里一时焦急,就要向榻前扑去。 古越眼疾手快的拦住亦柳,脸色冷硬,“你要做什么!” “是我该问你对公子做了什么!”心中的担忧大过了对男人的惧怕,亦柳看着面色冷漠的古越,恨恨的瞪着他,眉宇间尽是愤然,“我家公子身体自幼康健,无病无灾,怎的忽然就卧病了?且今日公子沐浴之前还是好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卧病倒下,是你……你究竟对公子做了什么?!” 亦柳冷冷的瞪视着古越,想着这人背景身份的来历不明,鬼神莫测的高深武功,还有那对她家公子近乎霸道的占有欲,心中早已埋下忌惮便蹭蹭蹭的达到了顶峰口。 古越见她眼中满满的怀疑与警惕,不禁沉下目光,气势冷硬,“我便是害谁,也不会害了他!” “那你倒是说,好端端的公子怎么会病倒!”亦柳气势丝毫不弱。 古越看着亦柳,眉头渐渐皱起。 “我说,你们吵归吵,可否先让老头子我看看公子的病状,你们再继续?”一旁,原本老神在在的山羊胡的老大夫终于耐不住出声道,手中提着的药匣子也“砰”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 床榻间,封择只感到身体忽冷忽热的难受,忍不住轻哼出声。 内室的几人自然听到了这个声音,亦柳心下一紧,赶忙让老大夫上前诊脉。 古越站在榻边,目光也紧紧落在封择的睡得不甚安稳的面孔上。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亲自将他眉宇间的病气拂去…… “恩……公子这病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些发热,老夫开两帖药,三碗水煎一碗,公子身体底子好,喝上两天便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腰侧似有筋脉堵塞之状,需得好好卧床养上几日。”细细的诊过脉,老大夫在两道灼灼的目光下淡定的说道,他挥毫泼墨地写下药方子,“现在,你们谁跟老夫回去取药?” 说罢,老大夫缕缕胡子,多看了古越一眼。 “我随你去。”古越道。 “那就跟老夫来吧。” 满意的点点头,老大夫提了药匣子就朝屋外走,古越定定地看了榻上的封择一眼,伸手拢过他散乱的鬓发,就见亦柳满是警惕的靠了过去,替封择重新掖好被角,细心地放下宽大的床幔。 深红色的床幔遮掩了床上人的身影,古越看一眼亦柳,没有阻止。 出了屋门,古越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大夫身后,待他从手中接过包好的中药包时,只见老大夫不知从哪掏出了个瓷瓶,强塞进他的手心中,而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男子之前毕竟不同平常,你与公子情投意合虽是好事,但年轻人啊,有些事还是要节制些的好。” 古越闻言一愣,而后唇角突然勾起,“在下晓得。” 第100章 大100 摩挲着手中老大夫强塞给自己,摸起来温润光滑的精致瓷瓶,古越紧绷的神色露出微微的惊愕,这个向来就算连天塌怕都不会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男人,在切切实实地懵逼了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攥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旦明白了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原本温润的平身拿在手里就有些烫手起来。 目光于平静与波澜之间来回变换了几许,而后,男人郑而重之地将小瓷瓶认真地塞到了怀里。 收好瓷瓶,古越见那老大夫早便回了草屋里,便也不在药园内多做停留。他身怀武艺,脚程比起常人本就要快上许多,再加上心急着封择的病势,从老大夫的药园取过药包,再回到主院时,也不过才用了陪同老大夫去时尚不足三分之一的时间。 推开门,古越鼻翼微动,淡淡的安神香味从内室飘出,透出一股宁静淡泊的味道。 屋内,亦柳将冰好的帕子轻轻敷在床榻上青年饱满的额前,隔一段时间便会仔细将那帕子重新换过。 “药呢?”亦柳瞥了一眼进屋的古越,心里默念三遍,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不怕他。 古越看她一眼,“丫头拿下去煎了。” 古越的语气很平静,但亦柳却不自然的朝床榻便挪了一下。 其实早在前不久,男人随了老大夫出屋拿药后,亦柳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明明屋里的温度并不怎么高,但她却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湿了整个背。激动于公子突如其来发热的心焦在平静下来之后,亦柳才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可怕男人的态度真可谓是—— 不惧生死,个中豪杰。 喂,那可是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自己碾死的男人啊! 亦柳心里不是没有后怕与恐惧,但一想到躺在床上的公子,这份害怕的心情却又渐渐平息了下去,对男人,也只剩下浓浓的忌惮。 面对于眼前女婢露出像是老母鸡护崽子一样的表情,古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对于青年身边这群忠心护主的仆人,他的内心其实并不觉得怎么反感,也不知为何,像是亦柳这些平素总让他觉得碍眼的仆从,却让此时的他心里多了几分安慰与放心。 如果他某一天不得不离开了,他的青年也一定会被这些人照顾的很好吧。 其实,早在古越从尚昀那里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未来的事态发展恐怕并不会如他所愿地继续平静下去。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于是将军府,朝堂,婚契,皇子……这些对他来说十分陌生又遥远的词汇,便更像是某种黑云压顶的预示,预示他,你早晚会回去的。 古而越曾对尚昀说,别来找他,也其实只是种暂时的拖延罢了。他明白,像是尚昀的那一类人,一定不会只因为简单的一句话便放弃带他回到所谓将军府的念头。 未来的走向如何还不得而知,古越也不清楚,他那所谓的将军身份会在哪一天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下,而他又还能安稳地陪在青年身边多久…… 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古越按捺下心头无名的焦躁,如墨般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封择平静恬淡的睡颜上。沉睡中的青年失去了往日神采飞扬的夺目颜色,略显绯红的脸颊与苍白的眉眼交织出一种昳丽精致的脆弱,仿佛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唔……” 睫毛微颤着挣开,封择难过地轻哼出声,感觉身体像是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明明身上烫的厉害,但自己却只觉得冷到了肺腑,整个人混沌的如同脑里灌满了浆糊。 “公子,您终于醒了!”亦柳瞪大了眼,惊喜道。 “渴。”艰难地抿抿唇,封择迷茫着神情道。直到干涩的嘴上沾了点点湿润,他的思绪才渐渐清明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腰间还在钝钝的痛,身上也忽冷忽热的不利索。 “陈伯说您有些发热,这几天要好好修养。”亦柳将他从榻上扶起,又掖了掖被角,细声细气的温柔模样与面对古越时尖锐泼辣的态度判若两人。 “恩……”轻吟一声,封择眉头微蹙,这才瞥到被亦柳下意识挡在身后的古越。 思绪彻底回笼,封择眨眨眼,忽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两人好像还在接吻诶……等等!失去意识是个什么鬼?!发热又是个什么鬼?! 所以说,他之前是不是被面前这个姓古名越男人亲晕了?!! 不是吧,一定不是! 第101章 大101 一旦意识到自己被男人亲晕这一真相,封择很直接地选择了鸵鸟心态。他不提不问之前在沐浴时发生的事,只把眼睛一闭一睁,不轻不重地咳了两下,跟伺候在他身边的亦柳来回问了几句关于他昏迷后的话,便开口差她去院里的小厨房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可公子,奴婢若是现在离开,谁来伺候您?”亦柳犹豫地开口。 “古越还在的。”封择被亦柳问的一愣,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 诶等等!他果然是被那个男人照顾的太过习惯了吗?这张口即来的顺畅感跟依赖感,真是让他感到异常的羞耻啊喂! 用余光装作不经意的瞥过门边,封择注意到男人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灼热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地耳后升起一抹可疑的薄红。但盖因他身子发热尚未好转,面色本就潮红,所以并未被屋内其余二人发现。 啊,也幸亏没有被发现。 不然……可真是太丢人了! 无缘无故,你害羞个什么劲呐!数据择在内心不由暗自唾弃自己一把。 “可他……”亦柳于床榻前还想再挣扎一下,可背后如芒的寒意与在脊骨处升起的阵阵颤栗感,却让她生生打了个哆嗦,特别趋利避害地沉默了下来。 ——说好的骨气呢!说好的不怕呢!说好的打倒恶势力,保护小鸡崽呢![大误] 亦柳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屈服在了恶势力[并不是]之下,而更可怕的是,从她家公子对“恶势力”的信任度上看,自己也是要被完爆的。 真是个可悲的故事。 主仆二人各自内心剧场丰富着,而倚靠在门边的古越眼神却微微闪烁一下,原本深邃的眸色在屋内之人未曾在意之时,流露出一片浅淡的温柔与宠溺。 亦柳对本就对自家公子的身体十分看重,又被公子这么一差遣,一时也不太放心熬药的下人是否真的会有粗心大意。而既是公子吩咐,又怕下人出了纰漏,她也不再耽搁,只顶着门边冷漠男人于无形中释放出的莫大冷冽气场,压着心头的惧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公狐狸精!也不知是给她家公子下了什么迷魂汤! 亦·忠犬丫鬟·痴妹·柳与古越的目光在空中相会一刻,面无表情的男人双目却依旧一如古井无波,深邃不能见底。见自己眼神攻击无效,亦柳只得愤愤的再剜去一眼,不甘心地提着裙摆走出屋去。 而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屋里方才已经经历了一番修罗场般眼神战的封择,此时却是侧靠在床头边,微微歪过头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靠门而立的古越。 “感觉怎么样?头昏不昏?”没了碍事丫鬟的阻挠,古越几步便走到榻前伸手摸过榻边只着了单衣的青年脸侧,沉声问询,不掩担忧。 榻间,三千如墨青丝被青年随意挽至耳后,露出整张俊秀清澈的精致面孔,古越指尖轻柔拂过,可以感受那因发热而潮红的脸颊上,温暖却不灼人的温度。 “头疼,浑身有些使不上力气。”封择并不扭捏,伸手将男人的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眉头微蹙,语气满满的嫌弃,“腰也有些涨的酸疼。”简直就是病秧子标配,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嗯。”古越闻言应了一声,十分平静的把手从容地顺势移到封择的腰间,“这里疼?还是这里?”他指尖不轻不重地在腰侧一按,封择瞬间疼的倒吸一口,原本潮红的脸色苍白了一瞬,几个呼吸后,才缓缓恢复正常。 “嘶……”紧紧攥着手边的被角,封择的眼角被疼痛逼出几滴生理的泪水,绕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明白男人要做什么,但即使是疼痛,他也并未将男人推开。 “古越,你这是做什么?”压着腰间钝钝的疼痛,封择抬头看向古越,眸子里有不解,迷惑,疼痛的隐忍,却唯独没有怀疑。 “医治。”冷冷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一时让封择迷眩了几秒,“不会再让你疼了。” 看着青年此时眼角微红却骄傲的仍不肯低头喊痛的表情,古越眼底的黑色浓郁了几分,他将按在青年腰间的指尖松开,改为将整个宽厚的手掌轻轻贴合在那处纤细的腰侧,“很快就会好的。” 他轻声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将青年揽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很快的。” 仿佛上一秒还在经受疼痛,下一秒便成功洗髓伐筋了一般,男人将手贴在他的腰侧,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封择便感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处热意融融的温暖地带,像是回到了母体子宫,浸泡在最是安心暖人的羊水里,一闭眼,便不知经年过…… 看着在自己怀中渐渐安然阖眸的青年,古越眼中的黑慢慢散去,又露出几番疼惜的神色。他掌心运出的内力将青年腰间结络的经脉慢慢理顺开来,一遍又一遍,不计其烦的温养着他的身体。 “待你醒来,便不会再痛了。” 古越拥着怀中人,并不在乎自己体内迅速流失的内力,只垂眸于青年发间落下轻盈一吻。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论是眼前青年的伤病,还是他失去的记忆,以及他们之间未知的未来。 第102章 大102 封择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从腰间缓缓流淌到四肢的暖流似世界上最温柔的安抚。睡梦中的青年就像放开了所有的束缚,微皱的眉心彻底舒展开,柔和的睡颜宛若一只乖顺的小兽,轻轻趴伏在古越胸口,偶尔还微微蹭过身前那片火热坚硬的胸膛。 古越垂眸用晦涩的眸光描摹着怀中去青年的侧颜,久久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曾改变。 …… 低声发出一阵舒缓的喟叹,封择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棂照进的光线早已黯淡下来,眯眼仔细看了一下天色,封择这才心觉自己这一觉竟是从晌午直接睡到了黄昏时分,不过这觉睡得舒服,醒来后身上各种难捱的酸痛竟奇迹般的去了□□分。 是他?神思恍惚了一瞬,封择手抵着额头,回想起临睡前古越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的动作,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傻乎乎的笑来,愉悦的表情宛如收起利爪的猫咪,恨不得发出一两声绵软的呜咽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兀自抵着额头笑了半晌,封择这才勉强收起情绪,四顾左右。 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却不见人影踪迹。床榻的一侧还留有古越压过的痕迹,封择想着男人可能离开并不久,又见地上铺着一层质地柔软的毯子,他此时干脆连鞋子也懒得穿了,匆匆掀开身上的薄被,一下跳到地上,往门栏的方向小跑过去…… “你们都竖起耳朵给我听着,公子如今得了风寒,最是需要身边人仔细伺候着。我亦柳往日不爱管你们那些有没有的小心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要是敢趁着公子虚弱的时候做下什么不该做的事,便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没了往日的温婉随和,亦柳横扫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个丫头小厮,清叱道,“都听仔细没!” “奴婢(奴才)晓得。” 一群被训话的下人纷纷用力点头,各个瑟缩着着身子不敢随意乱觑,愣是被这个模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训得一愣一愣的。 封择侧身避站在珠帘之后众人看不到自己的盲区内,看亦柳横眉冷竖的模样倒也着实有着几分封府大丫鬟的威严气势。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却又不急着去找古越了。况且乍一冷静下来,再低头看看自己单着的一身亵衣跟光裸的脚踝,这番囫囵扮相,贸然走出去只怕要惊掉府内一众下仆的下巴。 怎么跟魔怔了似得。 踱步走至临靠窗棂的小榻前,封择懊恼的轻拍一下额头,发出“啪叽”一声轻响。 厅外亦柳方才训完了话正卷了珠帘往内屋里走,看到原是在床榻上睡得正熟的少爷突然出现在了窗边且光裸着双脚踩在地上,忙小跑两步过去。 又见自家主子没来由的拍上自己饱满的额门出,亦柳便出声担忧道,“少爷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又作何要跟自己过不去?且地上正凉,您身体尚未大安,还是再回床上躺会儿吧?” 封择摇头,径靠在一旁的小榻上。见状,亦柳忙不迭地拿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 “爷的身体无碍,”看着亦柳一脸紧张到不行的样子,封择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浅笑来,“亦柳你大可不必将爷当成那三四岁的奶娃娃照顾。” “公子!”亦柳被封择形容的脸色一红,却还是板着个脸,瓮声瓮气道,“公子身体重要。” 说罢,她又从案上取过一直用炭火仔细温热着的药,递到封择身旁,“公子请用药。” 封择也不拒绝,接过药碗轻嗅了几下,扑鼻的苦涩气息直冲鼻腔,惹的他一阵轻咳。掩着口鼻咳了半晌,封择忙不迭用袖子拂散药碗内上升的药气,又拖着碗底将药搁置在身边的矮几上。 此时暮色渐暗,阳光照进屋里挨靠着窗棂的位置最是明亮,主屋内的摆设的多是些华而不实的精致瓷瓶古物,而属于主人的下榻之处更是摆放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珍玩,封择靠在小榻上,随意从手边矮几上取了一块玉饰拿在手中把玩,眉眼渐渐舒缓。 摩挲着细腻温凉的玉饰,封择故意不去看亦柳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说,“爷的身体已然大好,这碗药不喝也罢。” 亦柳看一眼药碗,姣好的杏眼中分明写满了:公子,您真是太任性了! “你这丫头,”心里明白亦柳最是他身边忠心的下仆,封择只得无奈摇头,暂不计较这小丫头僭越的眼神,只欲将话题岔开。正巧他心中尚还念着某人在他睡醒后又无故消失的事情,于是便问,“古越去哪了?” 这句话,不问还罢,可封择这刚一问出口,迎来的便是亦柳一脸便秘的神色。 第103章 大103 见亦柳神色有异,封择面露疑惑,“怎么?” 手指不自然地绞着衣摆,亦柳脸色再不好看,也使劲儿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她小心抬头看一眼公子,支吾道,“没,没怎的,若公子这会儿想见古公子,那奴婢这立马就找人去将古公子找来……不过……不过公子怕是要多等上一会儿了。” 从后院到主院,一个来回少说也得花去小半个时辰了。 封择闻言,眉梢微挑,面上的疑惑更甚了一些,或间杂了几分好奇。要知道,这古越在他府上无事并不爱去别处,那男人对向来他黏糊的紧,也看的紧,不是说他自恋,而是事实就是这样。这男人在一天内消失在他眼前两次,那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想起昨日里留芳阁一事,想起与那看不清模样的嗜血剑客打斗的古越,为护他被伤到手臂的古越,还有晨日里便不见踪影的古越,封择心头莫名一紧,心跳恍若漏了一拍,倏尔厉声道,“爷今日昏了许久,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照实说,不许隐瞒!” 许是他神色里带了比平日里还要深重的威压,又许是看到被他生生捏碎在手心的玉饰,亦柳纵从小伺候起封择的贴身婢女,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一眼望进那双骤然深邃不见底的凤眸里,腿脚软了一瞬,便忘记了管事对她的再三嘱咐,只磕磕绊绊地将晨时发生在前院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那闯进府里的剑客是如何将一众护院掀翻在地,之后古越出现,那剑客又是如何对着古越大喊将军,再再后两人又是怎样前后踏着轻功离开府里的…… “那古越本就是来历不明之人,那剑客分明是与他相熟的,还叫他将军……”亦柳开头说的还断断续续,可不知为何,说的越多,她竟是说出了三分委屈,一分不甘。强忍着惧意,抬眼看到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冷厉面容,亦柳垂下头,声音不觉大了几分,将心里藏着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公子,现在古越正是受伤失忆了,他对你好,是因为您是他的主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可若是他哪天记起来了,他堂堂一个朝中大将,竟成了一个替人端洗脚水的小厮,那……”便您再是救了他的性命,他们那种人又如何会顾念这点恩德? 身为奴仆的下作身份只能是他高贵身份里的一抹黑点,怕是恨也来不及,又怎会有第二种感恩的可能。更何况…… 亦柳眼神微闪,想古越与公子之前那不能言说的暧昧关系,原本还勉强尚有底气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封择听着亦柳大段大段的话,原本的冷厉与严酷一点一滴的消散,眼中露出一抹遮掩极好的茫然,他一点表情也无,倒平白比威严的时候更唬人了三分。 “说完了?”听着不再出声的亦柳,封择的目光似是没有了下落点,飘飘遥遥的让人心慌。手心的玉饰早就碎成了两瓣,攥在手里硌的很,他便扔到了矮几上,伴着叮叮当当不规律的几声响道,“说完了就把管事给爷叫来。” 声音平静的几乎没有一丝波澜,亦柳晃了一下神,便又听那清澈一如玉石碰撞的声音道,“怎么,爷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公子!”亦柳猛地抬起头来,她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对上封择隐含的嘲讽双眸,只能压下心中的慌乱,低声应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将管事带来。” 步履匆忙地推门而出,外间的候着的丫鬟小厮皆被亦柳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本就安静的屋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独子安稳地坐在窗棂前的小榻上,封择平静的盯着小几上的两块碎玉,眼底隐约划过几分疲惫。 剧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走再走,如若不是他多心,那他是不是还要被众人蒙在鼓里?想到管事与亦柳两人联合起来的欺瞒,他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原剧情中最是对原身忠心不二的下仆,到底是为什么…… 而不提这两人的异常之处,再说如今古越的身份竟提先被人发现,那……离这个男人恢复记忆的日子,怕也是不远了吧? 想到原剧情中,古越恢复记忆后却偏偏将失忆期间的记忆尽数遗忘,封择心头便是一紧。那主角受在原剧情中尚能凭着救命恩人的身份与古越身为他新开食楼半个拥有者这两点,让那个恢复记忆后的古越继续对他保持着高度的好感与尊重。 那他呢? 亦柳说的不假,只怕古越恢复身份后,在得知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厮,什么救命恩人,那只都是浮云罢了。想起两人初见之时,那个男人用如狼般的利爪将他扣住的狠厉场景,封择只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不愿再多想。 指尖在矮几上轻缓地叩着,仿若清脆的鼓点,一下一下附和了心跳的节拍,咚咚作响。 ### “行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古越眉间带了一丝不耐。 他本是在主屋等着他的青年醒来,谁知这个双儿竟去而又返,找上主院来, 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双儿,古越眼里闪过浓浓的排斥与不屑。 沈念远对古越也不客气,他收起往日里温润软糯的模样,眼里是咄咄逼人的色彩,见周围没人,说话也没了顾忌,“古公子不必摆出这副看不上沈某眼的样子,我也懒得跟你绕圈子,只是想问你一句,既然白日里都有来找你认亲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在府上不走?” 古越闻言,下颚微微紧绷了一瞬,只道,“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沈念远笑了,嘴角微勾端的是无害的模样,“我沈念远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古公子您一介京都大将军的身份,放在哪里可都不是只代表你一个人的意志啊。” 还有你的属下,家族,还有这个身份所必定要承担起的责任。 沈念远不得不承认,他所有的失落与悲伤全来自于封择将他赶出那扇屋门,而留下了古越的那一刻,而他所有的希望又几乎尽数复燃在了偷听到前院仆役谈论关于古越身份的那一瞬。 “你自回京都做你威风堂堂的大将军,岂不是要比在这封府里做个暖床小厮来的逍遥快活?”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沈念远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可他早管不住自己了,只觉得灵魂像是分裂成了两瓣,一半冷眼看着一切,另一半控制这身体,吐出一句句带着刀锋的话语。 “还是说,你想要在恢复自己的将军身份之后,继续呆在公子的身边?哈,别妄想了。古越,只要你不再是公子的小厮,重新成为京都的大将军,那便是要娶妻生子的啊,你要将你的将军府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我想想,或许皇帝还会给你赐婚罢,古越,皇帝的赐婚,你拒绝的了吗?” 嘲讽的看一眼僵在原地的男人,沈念远继续道,“……而你觉得,一旦你有了别人,公子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古越眉头紧皱,看向沈念远的眼神里慢慢染上了一丝杀气。 “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只是事实罢了。”嘴角的笑意渐缓,沈念远看着眼前宛若一只困兽挣扎的古越,心头无端起了一丝悲悯,“早知当初,或许我就该在那天夜里收起那可笑的恻隐之心。救你一命,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 第104章 大104 “救我一命?”古越怒极反笑,“你不是白日梦做多了罢。” 救他的是谁,他从来都心知肚明。 沈念远也冷笑一声,是对男人的自信的嘲讽,“白日梦?只怕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吧,你以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公子为何会突发好心去救你?那日若不是我思绪混乱,一时怜悯将你从墙垣下拖回屋里,只怕就凭你那副比乞丐还要肮脏三分的样子,早不知道被野狗豺狼吞下几次,尸骨无存或是被封府家仆发现,乱棍打死丢进乱葬岗去了。” 他没有说,其实那日他本是动了贪心。 封择的步步紧逼让他一时无法估计太多,遇见墙垣之下满身血污的时候,他是下意识想要避开的。可又是古越腰间挂着的钱袋让他心念一动,只觉得如果自己有了这些银钱,那无论封择再如何动作,让他心生怨怼也好,欢喜也罢,那自己都是底气十足的,他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着这些钱带着沈老爹离开,以维护自己那比米粒还要小上几分的自尊。 可笑的自尊。 沈念远一边保持着自己的这般故作清高的惺惺姿态,又不妨对当时满身血污的古越产生出几分愧疚。他救他,是看在他的凭空出现给了自己一份面对封择时,可以拥有自我选择的退路,也是替那个私自昧下银钱的自己的赎罪。 从来都自以为自己是个有良心的人,可到头来,良心怕是只有三分,剩下的七分永远是自私自利。 怪不得他不喜欢我。 沈念远嘴角嘲讽时弯起的弧度淡了些,看着古越的眸子透出几分薄凉来,“若还是不信,你大可以随我回屋一趟,那日我救下你之后从你身上解下的钱袋还被我收在房里。你不是大将军吗,那大将军身上的钱袋,只怕也是跟常人有所不同的吧。我记得……那个钱袋上的绣纹,却是跟你受伤时的身上穿的那身衣服是一样的。那套衣服,你后来是见过的吧?” 古越眼神一凛。 他见过。 那身印满了血污的玄服,还有暗刻着的绣纹。 他的青年曾满含希冀的拿给他看,只是想让他能回想起一些失去的记忆。 “怎么,不过是个钱袋,就不敢看了?” 沈念远双目微眯,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盖住了眼底的莫测神色。 古越脊背绷直了三分,他面向沈念远,紧皱的眉峰如一段高耸的山峦,“有何不敢?” ### “欺上瞒下,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哐啷”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套上好的瓷器被一阵臂风扫到地上,四散成大的小的瓷片,细碎的齑粉飘飘散散落在铺了一层软毯的脚下。大概是怒道极致,反而没了太多表情,封择狭长的凤眸里像是如同结了万年寒冰,在如何狂风暴雨,也剜不碎,凿不开一块冻结的冰面。 管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嘴唇紧抿。亦柳跪在他的身后,只低低垂着头,红了眼眶。 封择从小榻上站起,俯视着两个人,“一个是府上的大管事,一个是爷院子里的贴身大丫头。前院里的事,若不是爷问起来,只怕……这辈子都要被你们瞒在鼓里了。很好,你们真是让爷……欣慰。”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落在管事与亦柳的心上,却宛如凌迟刀割一般。 走到管事身边,封择停下来,只问,“管事在封府几年了?” “回公子,……二十年了。”管事脸上的胖肉一颤,咬着牙根道。 “二十年……亦柳你呢?”唏嘘一声,封择越过管事,目光放在亦柳身上,不待她回答,封择便自言自语道,“爷依稀记得,你是爷的父亲在爷五岁那年带回来的……如今一算……也有十二年了。” “公子……”亦柳哽咽一声,心底倏尔一慌,猛地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张总是含笑如风的清俊面目上,多了一丝自己看不懂的悲戚。 “爷的府上,如今怕是留不了你们了。” “公子!!!” 不给管事与亦柳一丝一毫的解释,封择喊小厮将这两个势要长跪的人硬压这拖出了屋门。屋外,亦柳哭求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响着,封择愣愣的站在屋里,脸上如寒冰般的怒意竟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般,渐渐化为颓唐与无奈…… “公子,他们已经被带下去了,是直接赶出府去,还是找人……”胖管事下了台,府上的庶务自然就成了副管事的囊中之物。这副管事向来油头滑脑,是个倒墙角的好手,这会儿已经凑到了封择的屋外,隔着门小心翼翼,搓着手问道。 封择平日里最是不喜欢这种人,但此时却只皱皱眉,“既然犯了欺瞒主上的罪,府上自然是留不下他们了,不过爷一向主张功过分明,看在他们以前伺候爷还算尽心的份上,便将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他们,一人五百两放出府去,让他们出了天水镇,自谋生路便好。” 闻言,副管事浑身一僵,随后谄笑道,“公子真是观音菩萨转世,想来亦柳姑娘跟前管事若是知道,怕是要对公子感激涕零,只悔不当初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等大错。” “悔不当初又如何?”封择隔着一扇门,忍不住在嘴角弯起一个无奈的苦笑。 那两人,就算再如何后悔,再来一次,他们怕是还会如此罢。 封择不傻,甚至因为有着原剧情这一大利器,他清楚的明白亦柳与管事两人对原身的忠心,便是在最后封家家道中落,被饥荒的流民们欺进府中的时候,这两人仍旧忠心耿耿的守在原身身边…… 而轮到他这一世,这两人更是在古越暴露身份的第一时刻,选择将消息隐瞒。封择心里跟明镜一般,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便明白,两人这般做法并不是因着奴大欺主,恰恰相反,他们是为了护主。 如今朝中皇帝正值壮年,朝中并无储君,而皇子们也年龄渐长,都自觉有可能胜任未来的某个至高位置。皇室中的争斗愈演愈烈,甚至有浮出水面撕破脸的姿态。而那个撕破脸的导火索,便是朝中大将军班师回朝中途遇袭的无故失踪案。 世人皆知,古大将军手握朝中过半兵权,而皇帝又有意将十二皇子赐婚与古越,十二皇子身为双儿却与四皇子是同胞兄弟,两人感情深厚。一旦古越与十一皇子事成,那古大将军便与那四皇子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偌大的兵权也将会成为四皇子争权夺位时最坚实的后盾…… 这种局面是其他皇子最不想看到的。 他们一定会出手阻止。 想到市井之间被传的沸沸扬扬关于十一皇子不愿下嫁古越的传闻,封择双眼微眯,却又不知是哪位皇子的计谋了,只是这出计谋到底是落了下成,一个不好招来皇帝的不悦不说,只怕与之而来的便是忌惮。 正因时政敏感,处在旋涡中心的古越便是那最烫手的山芋,便是被任何人碰一下,都能灼烫手心,若是接触的深了,只怕更会被烫下一层皮肉,连筋带骨。 管事与亦柳的对古越身份隐瞒,正是怕古越身份被发现后,会有外人拿这一点做文章。若是上面的人不计较便罢,若是真计较起来,那管事与亦柳大可替他抗下一切,而自己顶了天便是个仆役调/教不当的罪责,一条不知者无罪便能替自己摘干净个七八分。 也正是如此明了两人的思量,封择才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更加心生不忍。他不忍两人冒着欺主的罪名,替他瞒下真相,却也不忍心,让这两人经历到比上一世或许更加惨烈的结局。 他对两人说“留不了”而不是“留不下”,他怀着私心真切地希望两人自此能离开这场尚不知结局如何的旋涡,从今往后海阔天高。 好像有点煽情了。 封择没形象的搓了搓自己的鼻头,按耐下鼻头莫名的酸意。从心里讲,从他接受主神大人的任务穿越多个世界以来,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对于除了那人以外的人和事产生多余的感情,这种感觉很新奇,不是喜欢,不是爱情,却也让他心头偶有熨烫与不舍。 摸了一把桌角,喊过屋外战战兢兢的下仆将屋内四碎的瓷片收拾干净,封择重新坐在窗棂旁,望着渐暗的天际,缓缓出起了神…… 原身纷纷杂杂的记忆掺杂着自己酸甜喜乐的回忆,一如行云流水,走马观花。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公子,小的听了您的吩咐将那两人一人给了五百纹银,只是他们赖在府门外不走,于是奴才擅作主张,给他们雇了辆马车,送两人出镇去了……”副管事小心翼翼地看向封择。 封择点头,“做的不错。”犹疑一下,又道,“既然府上没了管事,那你先暂时代为管理那些庶务吧,爷看着那些东西头疼。”这副管事虽油滑了些,但向来会给自己留退路。只要油水足,积威甚,不怕这人不给自己好好办事。 副管事闻言,眼内精光一闪,“小的定不复公子厚爱!只不过小的还有一事,不值当讲不当讲……” 封择没想到这人有多一事,只问,“何事?” 副管事搓搓手,眼里的兴奋藏得极好,他只慢慢说,“刚刚小的去办事的路上,恰好见有两个仆役在后花园里交头接耳,奴才以为两人之间有所龌龊,便出声盘问两人一二……不想两人其实是看到了后院的沈公子与公子您身边的近侍走的极近,之后又看到两人一同进了后院里……那两个奴才谈论后院公子本就是大忌,奴才便私自赏了他们几个耳刮子,可沈公子毕竟是公子您的人……”眼神闪烁一下,副管事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停顿在这里,只瞧瞧用余光观察着封择表情。 “……这就说完了?怎么不继续?”封择似笑非笑的看着副管事,只把副管事瞧出一身冷汗来。 “小的……” “什么大的小的?副管事在这儿不就是天了?赏罚下人,还有我这个做主子的事儿?”懒洋洋的坐在小榻上,封择斜睨了副管事一眼,又看的副管事一个哆嗦,才缓缓道,“无事就去好好打理府上的庶务,别学那些个妇人学舌的本事,爷也懒得跟你绕弯子,府上不止你一人,明白吗?你好好琢磨琢磨。” 副管事忍住想要逃跑的*,一点都不敢去抹淌进眼里的冷汗,干巴巴道,“小的……明白。” 他明白自己伸的手有些长了,试探的时机同样不对。府中除却封择身为家主一人,奴仆中最有地位的便是前管事跟大丫鬟亦柳,如今两人一起倒台,倒是便宜了自己,顺便也让自己过于喜形于色了。他往日只是打理琐事的副管事,只隐约知道公子府中除却亦柳,似乎还有一个地位超然到连亦柳都要避其三分锋芒的近侍…… 于是,心一大,就多了几分妄想。 想将那些站在他顶头的人一一拔出。 可惜封择不是那智昏的主子,副管事的小心机被识破,反倒是吃了一顿排头。 不过好处也有,副管事如此好歹算是安稳下来,短期内不再作妖。 等副管事失魂落魄的出了门,封择懒洋洋的身子陡然绷直,就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连细细眯着的眸子都带了几分暗沉的攻击性,他咬了咬呀,像是愤恨的咀嚼着什么。突然,他站起身,叫上随侍的小厮,也不管身上还发着热,只气势汹汹的出门去了…… 你问他干嘛去? 自然是抓奸啊……呸! ### 后院,日光渐斜。 清凝歪在养了一窝锦鲤的池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撒着鱼饵,那群红白相间的锦鲤白日里许是吃撑了,竟没有一条肯丢个尾巴过去,只互相嬉戏着,完全无视饲养者掉的心情…… “这人呐,一旦时运不济了,真是连鱼都嫌。啧,爱吃不吃吧,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哼着声洒下最后一把鱼食,清凝接过圆脸小丫头递来的干净布巾擦擦手指后,又风风凉凉道,“自从后院里进了那个姓沈的小妖精,你瞧瞧你瞧瞧,公子这自己不往后院跑了不说,还也不让咱们出后院一步了!你说这是软禁吧?是吧?哎,就说那姓沈的小妖精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把公子迷了个三荤五素,还是说他其实就是个扫把星,弄的一群人都乌烟瘴气不得好了?” “姑娘,您好歹小声点儿啊。如今各院里火气都打得很呢。”圆脸丫鬟肩膀一缩。 清凝一向不爱关心那些俗事儿,闻言只是好奇,“怎么说?” 圆脸丫鬟戳了戳清凝的手腕,示意她凑近了,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今早不知前院发生了什么,隔壁几位公子回来的时候脸色都特别难看……还有,刚刚您说话的时候,沈公子……刚从廊道下走过去……”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清凝同样压低了声音,瞪了圆脸小丫鬟一眼。可她又后知后觉,自己不能就这么弱气了,只又放大了声音,跟故意似的朝沈念远离开的廊道上大声道,“说了就说了,我还怕人听不成?难道我刚说的话有假,嘁!” “姑娘……”圆脸丫头无奈的遮住脸,真是臊得慌啊。 沈念远自是听见了,可他这种冷嘲热讽受的多了也就有了免疫力,并不放在心上。古越只跟在他身后,两人保持着一段疏离的距离,防备而又互相警惕。 “喏,就是这个了。”从屋里拿出刻着绣纹的玄色钱袋,沈念远掂了掂,扔给古越,“里面的银子我一厘也没动。”也不只是在解释什么,又是向谁解释。 总之古越知道,这份解释不是给他的。 钱袋的绣纹的确是跟他的衣服配套,这没有什么好疑惑的。古越确定了这一点,就要拿着钱袋离开。 沈念远也不拦他,只是靠着门框,倏尔道,“古越,你的存在只能带给他无尽的麻烦。你在他身边只会要了他的命。”身为一个从现代穿到古代的人,他的视野并非一如当地平民百姓们狭窄到只剩下对自己门前一亩三分地的了解,为了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他对这个朝代的认知,在某一方面要比所有人都清晰。 “是不是麻烦,我说了算。”古越没回头。 “你说了算?你算个屁!”沈念远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单手抵着屋门,指着古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指婚了,当朝十二皇子!你说了算,你牛逼,那你去跟皇帝退婚啊,你抗旨啊!只要你抗旨,信不信第二天世上就再也没有封氏一族了?” 古越脚步顿下。 “还是说,我们的古大将军其实是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府里娶上一个皇子媳妇,府外在养上个封家家主?对啊,总之公子是个男子,再怎么荒唐,也不会给你弄出个私生子来。”沈念远不无恶毒的拿在现代时他听闻到的那些渣男作风,强按在古越的身上,“算我求你了,古将军您发发善心,离得公子远远地好不好?” “不。”古越转过身,漆黑的眼底是谁也看不懂的疯狂,“他是我的。” “你!”沈念远心头堵了口气,他瞪大眼,怒不可遏,“简直无可救药!你这是在害他,到底懂不懂?!”而不待古越有反应,沈念远忽然指了指自己道,“古越,我告诉你,我沈念远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甚至随便一个女人或者双儿都可以,但是你呢?你能吗?” 再多话的威力似乎都及不上这一句,古越站在原地,脑中只回荡着那句“我能为他生儿育女,你能吗?” 他能吗? 他不能。 他的青年想过要有自己的孩子吗? 他不敢想。 他甚至不敢去想青年拥有一个孩子的模样,那只会让他疯狂,疯狂到想要杀尽天下人,让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 皇帝算什么?十二皇子又是什么东西? 他只想要他,只要他。 封择啊……这个名字滑在唇齿间,辗转反侧,如珠圆玉润般美好,每感念一次,便像是含在嘴里最温柔的喟叹,饶舌卷腹,恨不得吞入心底,让伴随这份名姓颤栗入魔。 甘愿入魔。 “唔——你疯了!”双手用力掰着眼前宛若一座巨山的手臂,沈念远脸色发出一阵不正常的青紫,肺腑间的空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剩下的只有身体应激反映下紧促的喘息与识海中铺天盖地的缺氧感。 “疯了?”古越的声音一如平常般冷凝,只是细听他语调,却是让人不寒而栗起来,“不,我只是做好了一个打算而已。” ……什么打算? 封择进到后院里,便是这么一幕。他一时愣神,竟忘了上前拯救主角受那比谁都要金贵的性命。 只是看着古越,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想很想。 其实封择早也想过,既然古越很可能就在近期恢复以前的记忆,那么他是不是也该放弃了?毕竟那个喜欢自己的,是眼前这个失忆的男人,他的眼里也满满皆是自己,深情亦皆为自己一人。他不是那个名为古越的朝中大将,不是那个挚爱主角受的主角攻,他只是他。 或许自己应该学会满足,他该放他离开的。 他娶他的皇朝子,我当我的封家主。 瞧,任务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完成了。 “如果所有人都反对他跟我在一起,那我就杀遍所有反对者。”平静的声音像是混着浊浊的西北风沙,还夹带着钝刀子磨人时的粗粝与触目惊心的撕扯感,“你是第一个。” 纤细的脖颈随时都有被眼前男人轻易拗断的错觉,封择瞳孔一缩,“住手!” 主角受要是死了,大家都别玩儿了! 第105章 大105 封择喊“停手”的一瞬间,沈念远以为自己看见了死亡。由灰转黑的世界,以及眼前男人如鹰似隼般犀利又饱含凛冽杀意的眼神,就像是浴着鲜血而来的死神,一刀毙命。 五爪并拢紧扣于脖颈上的疼痛其实并不太明显,但心脏骤然紧缩的刺激却让沈念远有种即将血流殆尽的无力感。 “古越!”封择看着古越并没有放开沈念远的动作,而沈念远挣扎的力道逐渐变缓,心头便打呼不妙。 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那如铁箍一般坚硬的手臂,他一眼对视上古越泛着血气的眸子,“放手!” 古越眼珠一转,黑沉而冰冷的眸子落在封择脸上,“若我不放呢?”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将这个人解决,不是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吗?那他便都将他们杀了,沈念远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一点,便是他的青年也不能阻止。 “他是爷院子里的人,要杀要剐,也是我说了算!”封择被他气笑了,直言道,“好端端的,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古越落下眼眸,他本就生的高大,垂眸看向封择时候,目光刚好落在他一开一阖的两片薄唇之上。昨日,他曾在这两瓣形容姣好的朱唇之上得到无上的欢愉,而今日,同样是一样的位置,带给他的却是他万万不能理解的质疑。 他发疯? 对,他或许的确是疯了。 艰难的闭了闭眼,古越松开紧扣着沈念远脖颈的手,他看一眼封择,像是在无言地说,“这样你满意了?” 封择看出男人无言的退让,心头惶然一疼,死死地咬住下唇。 一旁,沈念远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场死里逃生,让他无不深刻一只的意识到,对于这个面目冷硬的男人,自己弱小的便如同脚下蝼蚁,背后寒气四溢,他由灵魂深处产生一种对于这个拥有绝对力量男人的惧怕。 下意识地去寻求庇护,沈念远艰难地躲到封择的身后,而后才捂着脖子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他清朗的声线变得嘶哑如老妪,在这个寂静了一片的小院里尤为清晰。 “哟,这院子里真是热闹啊。” 一个圆脸丫鬟搀着看一位起来弱不禁风,形容婉约的艳丽女子袅袅娉娉地走进院里,娇娇柔柔地行了个礼,“妾在这里给公子请安。” 清凝一眼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在古越的身边逗留一瞬,又落在神色狼狈的沈念远身上。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一声,她装作讶异道,“哟,沈公子咳得这般厉害,莫不是得了唠病?” 沈念远强自压下咳嗽,斜看她一眼,声音沙哑道,“沈某身体好得很,不劳姑娘费心。” 清凝闻言,撇撇嘴,嗤笑一声,“谁有闲心去费你的心了?”言由至此,她转声娇滴滴道,“妾是担心你万一过了病气给公子就不好了,要知道近日公子日日打理府中事务多有操劳,本就消瘦了不少,哪能再因为你的缘故病倒了呢?那才是大罪过不是?” 沈念远:“……”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但是我真的没有生病啊好吗!谁传染也不是我传染啊! 后知后觉想起身上热症尚未完全退去的封择:“……”忽然觉得自己好心酸,混的好惨肿么破…… 不想还好,一想起自己还病着,封择这会儿就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儿。之前硬撑着精神处理完了亦柳跟管事二人的事情,又敲打了多有油滑的副管事,再加上方才又如同“捉奸”一般气势汹汹赶到后院来,便已经是耗尽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精神一松懈下来,封择腿脚就全软了。然而他识海中的人物设定提醒着他,除非直接昏过去,否则绝壁不能倒下,不然也太不像个爷们儿了。 ……去你大爷的纯爷们人设,我现在就想静静的躺在地上,哪怕休息个一分钟呢。 倒是默不作声的古越突然站到了封择身边,操`着“用眼神杀死你”这项名为死神之眼的神技,将沈念远一眼看的倒退到了墙角。 男人半侧着身子抵在瘦削青年的身后,像是忠诚的护卫守护者自己的王。 封择手指无意识的捻起落在身前的一缕发丝,身侧男人宽厚的身躯一如遮风挡雨安全港湾,他下意识放松了脊背,身体虚虚的贴上那散发着滚烫热气的胸膛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那如激鸣交响乐一般震彻全场急速心跳的韵律,那灼烫着的几欲将他的躯体一同燃尽的沸腾血液,还有迫不及待着的想要混着肝胆一同揉碎进他灵魂的骨肉…… 于是,难以言喻的心悸传遍全身,染红了耳根,攀附了双颊。 “公子,你的脸……”沈念远被挤在角落,愣愣的望着于他眼中骄傲的男子红了脸庞,心中一股涩意陡然泛起。 果然,是他输了。 “公子!您的身子还没好呢……”跟随封择一同来的小厮并未有沈念远的想法,他只注意到古越像是半扶着自家公子的动作,又见公子脸上升起不正常红晕,便担忧到了公子白日里轰轰烈烈的那一场热症。 这要是又晕了可怎么好? 单纯的小厮思绪游离在在场众人之外,却也在无形之中打破了略显尴尬冷凝的气氛。 “回主院去。”古越道。 封择偏着头不去看他,想着之前这人疯起来差点把主角受搞死,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公子可是真被他过了病气?”清凝惊异的看了看沈念远,心道就算传染也没这么迅速吧,不过她并不纠结这个,只觉得公子生病了,就是自己的机会来了!调整一下面部肌肉,艳若桃李的笑脸瞬间换上担忧与自责,清凝换了道哭唧唧的声线,说,“妾不才,可见着公子身子不爽,只愿常伴公子身侧侍候,便是日夜不休,也定无怨言……” 这话大意就是,我虽没什么本事,但是对您有着一颗热忱的心呐!公子公子!我可会照顾病人了,而且再苦再累也不会嫌弃病人哒! 封择闻言,多看了清凝一眼,却是嘴角抽了抽。这姑娘长得一脸妖艳贱货的模样,可每次都拿自己当清纯不做作的小白花,还真心……挺有个人特色的。 不过任凭清凝再怎么蹦跶,有古越这尊杀神在,一个眼神就让她闭上了嘴。 清凝不敢说话,但却还敢哼唧几声,以示不服。 不服憋着。古越又一道眼神杀。 封择乐了,不免突然想到清凝与沈念远似乎都曾在古越手上吃过苦头,可见着清凝与古越之间的较量,却又不禁让他高看了这个女子几分。 “知道你有心,但天色渐晚,你且回屋去罢,莫要在逗留。”先是对着清凝说罢,他又转头道,“走了。” 这次轮到封择主动拉了拉古越的袖子,他总不好看古越一个大男人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高大的身形猛然一顿,古越头一低,从喉间溢出一声“嗯。” 简直温顺的像一只家养的大型犬。 真是疯狗与忠犬间的完美转换呐~封择想着星际未来人对于自己另一半的吐槽式形容,不由暗自在内心点了个赞。 就好像下意识地选择暂时遗忘掉所有可能即将发生的别离,封择拉着古越的袖子不肯松手地走出了后院。握着那片单薄衣片的时候,他有一秒的时间以为自己握紧了整个世界。 有宽厚粗粝的掌心附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封择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看进那双如古井一般深沉的黑眸中,满满的……全是自己。 “不会腿软的走不了路了吧。”后院内,清凝摸着自己的尖细的小指甲,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 她看也不看墙角的沈念远,只给他留下一抹高昂着下巴的剪影跟潇洒如流水般的华丽转身。 “真是可怜。” 女子的声音四散在风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 沈念远垂下头,任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 夕阳落下,柳树随风发出“沙沙”的声音。眼前就是主院屋门,古越却停下脚步。 扯着袖口的触感蓦然消失,封择抬头,眼里不解,“怎么了?” “有点事。”古越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等我回来?” 封择脑海瞬间清明了,并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冷静问他,“是什么事?” 古越看了封择许久,低叹一声,却是执着的重复一句,“等我回来。”他眼里是封择难以解读清楚的深刻与情浓。 “你要我等我就等?”封择并不觉得很感动,反而气急笑了出来,“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要走,早上的时候是,下午的时候也是……”他说着,忽然推开男人,打开屋门,大声道,“你是我的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古越我告诉你,你只要出这院门一步,就别指望爷会等!” “呵……”古越看着他,突然说,“不等也好。” 他这一去,是下了九死一生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何必要拉上他的青年陪葬掉一生。 “别等了。”抛下一句话,古越深深的看了封择一眼,利索的转过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在了封择的面前。 封择愣了,连挽留都来不及,他瞪大了眼看着古越消失的方向,喃喃的低语声恍若是在说服自己一般,“鬼才会等你这个蠢货。” 你走你的,娶你的皇子,做你的大将军。 最好此后桥归桥路归路,这一辈子都见不着面才好! “公子……”跟着两人的小厮被这些突入起来吓怀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小厮的声音拉回了封择的思绪,他闭上眼,又睁开,说,“回屋罢。” 仿佛那些低落从未存在,抬眼间封家的家主又是成了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是有什么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古越出了封府,踩着轻功出了暗巷,双脚踏在一根枯枝上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道,“出来吧。” 暗巷里一片寂静,细闻甚至可以听到风吹动衣摆的声音。身着落魄的剑客抱剑一步一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脚下踏着枯枝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响。 尚昀抬起头来,“将军。” 古越眯眼不言,只趁剑客来不及防备便率先出手镇压,一击雷霆之姿分明是要夺他性命! 尚昀大惊,抱剑抵挡,却难逃古越拳风霍霍。只是当古越拳风袭上他的前胸之时,尚昀突然低声道了句,“将军,得罪了。” 颈间被刺入冰凉的银针的瞬间,古越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低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将一掌挥出,掌风堪堪扫过尚昀的腰侧,本就破烂的衣衫终于彻底破开一个大洞,皮肉混着鲜血染红了古越的眼…… 终是让他的青年等不到了。 陷入黑暗前的一瞬,古越所有的思绪皆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然后落入尘埃。 想来他便是怎么也没想到,将军府为了寻他,早就派动了暗卫一系分散在各地。早在尚昀发现他的踪迹后,便联系了离着自己最近的一人。 “这……尚公子,你的伤……”全身裹着黑衣的暗卫收回刺入古越颈后的银针,又顺势接住自家主子倒下的身体,惊讶道,“没想到主子真的会对您出手。” “伤口无碍。”尚昀倒吸一口冷气,只说,“将军现在是失忆了,对人防备心自然重。” “我怎么看他对封府里的那个小子可温柔了。”暗卫撇撇嘴反驳道。 尚昀无言以对,只说,“比起关注那个,你还不如多想想主子醒了之后要怎么交代吧。咱们是能把他绑回京城去,但可绑不住他的心。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说着,他摸了摸腰侧的伤口。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主子恢复记忆。”暗卫点点头,“我已经传消息回了将军府,想来鬼医已经在想办法了,咱们先上路罢。” 尚昀闻言,犹豫了一下,对暗卫道,“给我半个时辰,我要多带个人回去。” “嗯?”暗卫挑眉,“小情人?” 尚昀斜睨他一眼,却并未反驳。 ### 大楚文帝十九年,十月。 天水镇,封府。 “公子,这月的账本都在这儿了。”副管事,现在应该称为代管事的中年男人耷拉着眉眼站在案前,眉目清俊的青年拿起最高处的账本,仔细翻看。 “公子,照您的吩咐,府上的采买已经从南边收购回了大批的稻粮,全囤在地窖里了。您看,咱要什么时候开仓?”想到谷粮间的差价,代管事已经忍不住搓搓手,仿若看见一枚枚大金锭子从眼前飞过。 “再等等。”封择摇摇头,眼睛看向窗棂边,一只雀儿落在上面又飞走,硬是在木栏上踩出一个小巧可爱的爪印来。 灰尘落的越来越厚了。 封择放空了脑袋想着原剧情里,饥荒来临的时候,三个月也无一滴雨水,黄沙尘土四处飞扬,处处都透着一股绝望。 而这一切,从那个人离开的那一天起,便已经开始了。 合上手中的账本,揉揉疲惫地额间,封择转头看向代管事道,“人有消息了吗?” “还是没有消息。”代管事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道,“公子,楚公子已经消失了快三个月了,这一点消息也寻不到,怕是……早便出事了。” “……”封择沉默了下来,脊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半晌,他低叹了口气,道,“让外面的人都撤回来吧。” “哎!”代管事弯了弯腰,这才踏着轻松的步子出了门。 手指轻扣在扶手上,清脆而缓慢,思考了半天,封择绕是将原剧情又轮了个遍,也还是没有找出楚央可能消失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是被自己这个外来着扰乱了某些剧情,蝴蝶了一大片,才造成了楚央的凭空消失?但还是不科学啊! 没错,楚央如同人间蒸发般的消失在了封府里,与古越离开的同一天。 就凭这一点,封择就更不能释怀。 难道是古越将人带走了?可那是为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难不成是古越看上他了……啊呸! 就算看上了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人人不都已经知道,大楚的英雄古越古大将军,一月后便会与皇朝的十二皇子成婚的消息了? ……成婚啊。 心头一痛,封择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封择这才算明白,原来少年白头的威力完全比不上少年秃头的可怕……他要是再这么纠结下去,早晚他得先把自己抓秃了去…… 哦,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不再去想楚央的事,封择抓过剩下没看完的账本,一本一本认命的翻看起来,时不时做个批注画个圈,时间也就缓缓到了午膳的时候。 亦柳离府后,封择再没有补上贴身丫鬟的空缺,反而是招了个清秀小厮在身边伺候。虽不比女子贴心,但也少生事端,让他放心。 用过午膳,又是小憩半个时辰,继而又是看账本看账本继续看账本。没办法,封府家大业大,别的不多,就是账多。 翻到如意斋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了,他突然想起也不知是谁在耳边说的,如意斋的掌柜最近想要高老。 合上手中账本,封择喊进小厮来净了净手,问道,“念远可回府了?” 小厮是个伶俐的,只摇摇头道,“沈公子还未归呢,听说如意斋的老掌柜最近在将铺子里的一些事务交接给沈公子呢,想来沈公子也是个大忙人了。”他说着,语气里不无钦羡。 “嗯。”封择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将手中的湿帕子扔回道铜盆里,看着帕子慢慢浸入水里了,才缓缓说,“明日若是沈念远回府了,便吩咐他来爷书房一趟。” “喏。”小厮点头。 黑夜来临,封府里又燃上了一盏盏的灯笼,点起星星熠熠的灯火。封择合衣仰面躺在床榻上,盯着绛红色的帐顶,渐渐闭上眼,安稳地沉入黑色的梦里。 日复一日。 晨光熹微,鸡鸣而立。 “公子,沈公子来了。” 屋门被轻声扣响,封择沾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便见着小厮领着一袭蓝衫的清俊少年走进屋里。 沈念远恭敬的行了个礼,在书案之前站毕,眼观鼻,鼻观心。 说来可笑,他们两人的相遇也是始于这个地方,只可惜当初怀抱着青涩甜蜜心情的那个小双儿,不过只三个月,便一如那遁入空门的僧人,红尘三千,却再不懂何为少年情谊。 “听说,老掌柜要告老。”封择抬眼看着沈念远,声音在书房里扩开,“你是怎么想的?” “念远并无什么想法,一切都听公子的。”沈念远抬头,神色平静道。 “听爷的……”右手食指轻敲了下桌案,封择也不转弯抹角,直言说,“我打算让你直接顶上掌柜的名头,你看如何?” 沈念远波澜不惊,“但凭公子左右。” “呵,”低笑一声,封择继续道,“既然如此,那爷还打算,将如意斋化到你的名下。” 许是没听清,沈念远愣了一下。 “总归是我欠你的。”封择神色不变,将手边早就准备好的转让契书递给他,“好了,出去罢。” 手里攥着契书,沈念远眼底的波澜一层层散开,满是复杂,艰难开口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封择淡笑不言,只朗声喊了小厮进来,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灼人双目的日光下,沈念远死死攥紧了契书,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太阳,大滴大滴的泪珠争先恐后的从双目里溢出来,落到那一章薄薄的决定了他一切的黄色纸张上。 “欠我的。”他不去看周围仆侍的神色各异,只缓缓蹲下身来,抱住膝盖,“你又何尝欠过我?”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出演的一场一厢情愿的独角戏罢了。 屋内,封择听着一门之外的哀哀低泣,静静合上双目。 第106章 大106 “小远,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铺子里的生意……”沈老爹擦着桌子,见沈念远从屋外脚步匆匆的垂头进来,放下手中抹布便走过去。不想却被自己儿子突然抬眼吓了一跳,“……谁?谁你欺负你了?!” 眼底晕着水光,眼眶周围的红色还未褪去,沈念远捏着手里的契书,勉强对沈父笑了笑,“没谁欺负你儿子呢,我这是太高兴了。” “高兴?”沈父盯着沈念远的脸猛瞧,敲得沈念远嘴角挂着的笑发了僵,才皱眉道,“我怎么看你是哭过了,小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是被如意斋的掌柜的训斥了? 沈父想着今日沈念远足足比往日提早了三个时辰从外面回来,想来心里肯定不好受了,便安慰他道,“我早给你说过,那副掌柜的活计便是不做了也罢,爹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养活自己儿子还是没问题的。” “爹,你瞎想什么呢。”沈念远看着沈父斑白的发鬓,不由鼻子一酸,将手里攥到汗湿的黄色转让契书递到沈父面前,“你儿子真碰上好事了。”见沈父神色惊异,沈念远笑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公子心善,今儿已经将那如意斋转到我的名下了……我与他一切两清,往后,咱们也不需再呆在这府上了。” 小心翼翼地接过契书,沈父以为自己幻听了,“小远,你愿意走了?” 见沈念远轻轻点了点头,“走。” 他说,继而用些微犹疑的口气道,“还有就是,爹……我并不想接手如意斋。” “怎么?”沈父问。 因为总觉得像是分手费啊,虽然这并不是。沈念远一面知道这只是封择的好意,一面却又因此对如意斋抱着一种复杂的感官,他想了想,还是对沈父坦言道,“爹,离开封府以后,我……不想离他太近。” 沈父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想到如意斋本就是封家公子的铺子,他也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便离开天水镇……回……村里?” 沈念远摇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村子并不适合他们父子久居。 “那咱们又能去哪?” 垂了眼眸,静默半晌,沈念远深吸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道,“上京罢。” 沈父不禁心中长舒了口气,在他看来离的天水镇有多远,便代表着沈念远想要离开封家公子的决心有多大。 不怪他仍有多余的担忧。须知当初封家公子本就给了他们父子俩两条路选,或是拿着银子立刻离开,又或是自愿留下。他这傻儿子因为心系这封家公子,最后选了留下一途,甘愿在这封府的后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住下。可这转眼间三个月将过,听闻自己儿子突然说终于要离开封府了,沈父的心里是不无反对的。 虽是在这封府里被好吃好喝的养着,但沈父惯以为人生来便是三六九等。像是封家公子这般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公子,对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讲是万万高不可攀的,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与封公子间的距离本就是天堑一般,若是一心强求只怕那结局便一如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不过,幸而封家公子为人正派清醒,自家儿子如今也算是堪堪醒悟,为时不晚…… “既然要走,那咱们便快些收拾收拾东西吧,在封府叨扰主人多日,总不好再继续赖下去了。”沈父心知沈念远此时心里定不好受,又不愿见儿子尴尬,他笑呵呵的拿着契书,将皱巴巴的契书展平了,又慢悠悠道,“以后,咱爷俩好好过日子。” 沈念远身形一阵,半晌才低低的回了一句,“好。” 声音哽咽。 父子俩的行李不多,如同刚搬到院里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人一个粗布包背在身后。 一路畅通无阻的自封府正门走出,沈念远抬头看着府门上悬挂着的两个鎏金大字,恍若隔世。 “走吧。”沈父道。 “嗯。” ———— “走了?”合上手中的账本,封择听着小厮简单汇报着沈念远父子俩离开天水镇的消息,皱眉,“可能看出他们大致是去往何处的?” 小厮点点头说,“沈公子跟他父亲走的是上京的官路,只此一条,绝不会错了。” “上……京。”封择抿了抿嘴唇,心道原剧情就算被他这只蝴蝶扇了个七零八乱,但在有些重要的时机里,世界还是有能力将它拉回原有的轨道啊…… 窗外树影婆娑,风一吹,泛了黄的柳叶便扑簌簌的从枝条上落下来,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深秋,饥荒、难民。 封择看着窗外,眼前渐渐浮现出前世饥民□□的场景,不禁揉揉疲酸的眉心。 ……等等,再等等吧。 等他熬过这段日子。 第107章 大107 十一月,京都。 年轻的小厮架着一辆朴素的灰色马车缓缓驶入京城内门。 京城多繁华,聚集了大楚朝的大半世家贵族,来往行人多有豪绅贵女,就连沿街叫卖的商贩都看起来比其他地界的人要光鲜三分,也更谄媚三分。 进京之后,小厮便不敢再纵马前行,只缓缓地驾着马车,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京中贵人,给自家主子惹麻烦。可纵是马蹄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赶着路,也不妨有人就这么横冲直撞的朝马车撞过来。 幸得小厮反应不慢,提前“吁”住了马车,好歹是没将人撞着。 “怎么了?”见马车突然停住,一只白皙的手掌率先从车帘的一角伸出,手掌的主人声音很清朗,如泠泠的泉水,让闻者不禁产生透人心脾的轻快感。 “哎,疼死本公子了。”那没撞上马车反而栽倒地上的小公子揉着自己屁股,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看向马车,龇牙咧嘴模样趁着他异常俊秀的脸蛋有些诡异滑稽。 封择听到声音,这才拉开灰色的车帘探出头来。 还不待他出声询问,那年轻的小公子便一脸痴相的望着他,“你真漂亮。” 生平最憎恶别人评价自己漂亮的封择不耐的皱了皱眉,却又看这地上的小公子模样上佳,若是长开了那必定是一等一的极品美人,于是“颜控之魂”瞬间完爆先前这小公子给他的厌恶感,只习惯性的勾了勾嘴角道,“小公子若是没事,可否给在下让个路?” “……好。”小公子被那一笑闪瞎了眼,失神一瞬,他顿时觉得自己屁股也不疼了,身心简直舒畅的不得了!完全没有要去见那个臭屁未婚夫的不耐烦了! 可他愉悦是愉悦了,但远处跑来的家仆可不这么想。 “你谁啊,让我家公子让路?活腻了吧?”脸上擦了干粉的油头小厮掐着腰,气焰十足的挡在马车前,叫嚣道,“哪里来的乡下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公子的身子有多金贵,撞坏了就是砍了你的头都偿不起!” “公公公……公子……”驾车的清秀小厮被那仆役一句话吓结巴了,可……可他真没撞着那人啊,是他自己倒地上的啊! “无事。”封择安抚的看他一眼,只连余光都不给那叫嚣的下人,便对那小公子意味深长道,“小公子,你家的这仆人可真是有意思,明知主子受了伤,却不闻不问,反倒是狂吠的厉害,竟是能越到主子头上说话了。” 年轻小公子闻言一愣,神色一凛,看向那站在车前的油头小厮,若有所思。 “好了,是非分明想必小公子心中有数,在下还要赶路,便先走一步了。” 语毕,封择示意驾车小厮调转方向离开。他尚还有心事惦念,着实不欲再与这对主仆纠缠,怕多生事端。 “诶……”怎么说走就走了啊,小公子见马车绕开自己缓缓驶走,心头的舒畅感瞬间变成了心肝脾肺堵得难受。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他还提醒我身边的奴才不是个好东西,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恋恋不舍的看着马车走远了,年轻小公子这才拍拍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倒是方才叫嚣不已的奴才这会儿却苍白着脸站到了他的身后,欲要解释,“奴才,奴才方才是太过担心殿下您了,殿下……殿下您要相信奴才是无辜的啊……您,您别赶奴才走……” 被称作殿下的小公子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不过是个被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下等奴才,做什么要较真呢?万一赶他走了又送来个厉害角色,那哭的还不得是自己? 不过这奴才显然不明白这一点,想着,小公子嘴角弯起个圣母般的微笑,道,“原谅你啦,你肯定是看公子我摔到太担心了吧,不过……这出门在外的,还是少暴露公子我的身份比较好,你说呢?” 油头小厮立马吓的噤声。 “嗯,好啦,我们快上楼去找四哥哥,还有那个该死的死人脸……”嘟囔一句,小公子仰头看一眼前边不远处的酒楼,又回头看一眼驾着那个漂亮公子驶走的马车,这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啧,真是个气性不小的大美人,你看小十二可是还想跟人多说两句呢,可这美人还真是不买他的帐啊……”酒楼之上,围观了“马车撞人”全部经过的楚惮满脸笑意的望着自家弟弟拍拍屁股站起来的动作,乐的拍起了栏杆,“砰砰”响,“你瞧瞧,你瞧瞧,小十二还舍不得人家了。阿越,你快看看,真是笑死了。” 被称作阿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上,用宛若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跟自己从小长玩到大的玩伴。 “十二皇子上来了。”沉声提醒楚惮一声,古越实在是想让他收起这副不靠谱的样子,别又再弟弟面前丢人现眼。 那才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咳……我知道,可是,可是真的太好笑了!”楚惮不知为何还是没忍住,只拍着古越的肩膀,故作认真道,“你得知道同性相斥,十二还是太年轻了。” 闻言古越微微皱眉,忽然眼前就浮现出方才马车里那人的惊鸿一瞥。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古越撇开楚惮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同样认真说,“不是同性。” “啥?”楚惮眨眨眼,没听明白。 “那……”停顿一下,古越肯定道,“那是个男人。” “……哈?”楚惮惊讶的张大嘴巴,能完整的塞下一颗咸鸭蛋。 很不巧,这副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被赶上楼的小公子,也就是十二皇子看了个正着。 ——我的亲哥哥啊! 十二皇子脚下一滑,他现在完全怀疑,就凭他亲哥的这个智商,到底是怎么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成功生存到如今的! 还这么营养旺盛! 不过吐槽归吐槽,面对自己的亲哥就算了,旁边可还有自己所谓的被皇帝指婚的“未婚夫”,虽然心里十分不愿,但十二的内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认命。 于是,矜持的点点头,“古公子。” “十二皇子。” 两个人的距离真是拉的十分大,眼里的淡漠疏离都可见一斑的厚重。 楚惮撇撇嘴,不禁出言打趣道,“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俩是对方的杀父仇人似的。” “不,我并没有弑君的想法。”古越一本正经道。 “我爹也不是蛮子的皇帝啊。”十二皇子颇为委屈。 楚惮:“……”跟这俩货实在没法交流了。 ### 另一边,街市一角,烈马长鸣一声,停下了不停向前迈进的前蹄。 “公子,咱们到了。” 这是一处小巧的四合院,在整个街市上并不起眼,却是封择早便选好的落脚地。 从马上走下去,封择微微眯起双目,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小木门,不由嗤笑一下。想他一个好好地封府家主不做,锦衣玉食弃之敝履,为的就是来这偌大的京都寻找一个可能把他这个人都已经忘个没影的,身负“婚约”的男人…… 想想他都替自个儿心疼了。 沉思中,他狭长的凤眸里带了三分嘲讽,眼角的泪痣如一抹鲜艳的朱砂,明丽又夺人眼魄。 从天水镇一路行来,不论是在天水镇看遍饥荒惨状的他,还是在遥遥一路上见到的衣不蔽体的难民们,他自以为已经心如止水。可现在……直到他走近所谓的皇城脚下,他才知道,自己在天水镇的所作所为怕是刚好给某些人擦了擦屁股吧。 毕竟,就京城这幅热闹欢腾的景象,想来上位者怕是并没有意识到饥荒问题的严重性。 是了。 纵使是整个大楚国过半的百姓都正被困在饥荒粮灾的艰难境地之中,但京都之人却仍旧各个气色饱满,城内百姓亦不见有半分为粮灾困扰的担忧。 呵,也真是好一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盛世奇景”。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垂下眸去,一步迈进院门内,封择抬首望着院内逼仄的天空想,施粥,赠药,开仓放粮,烦他能做的都已经为天水镇的百姓做到了,名他有了,而封氏一族的名望与声誉也会在天水镇更上一层。 而剩下他所需要的,便只有找到那个人,让他…… 记起他的存在。 第108章 大108 京都,将军府。 “喂,你想什么呢!” 楚十二被管家领进府里,就见古越目不转睛盯着荷花池里边上游着的锦鲤,忍不住伸进手去撩拨两下,十一月的京都气温已经转凉,荷花池的池水冷的人发颤,红白相间的锦鲤懒洋洋地在里面游着,甩给楚十二一个尾巴,挥开一圈圈的波浪。 “嘶……真凉。” 被锦鲤甩了一个后脑勺,楚十二收回手,就看古越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讪讪笑了两下,楚十二也不嫌脏池子边沿的石头脏,丝毫没有身为一个矜持娇贵的小双儿该有的自觉,一屁股就坐上去。 “你来做什么,楚惮许你出宫了?”古越看他这幅模样,眼底波澜不起。 楚十二撇撇嘴,“四哥被父皇压在宫里商量朝事呢,我来呢,自然是母妃的授意,意思是趁着婚前让咱俩多多交流交流感情。” 古越皱眉,“我让人送你回宫去。” “本皇子还不想来呢,整天一副死人脸也不知道摆给谁看,晦气!”送了一个大白眼递给古越,楚十二不屑的撇撇嘴,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道,“行了,不劳古大将军您送我,我自己走。” “你自己会直接回宫?”古越上下打量楚十二一眼,并不听这小孩儿的,招手就要喊守卫。 不远处管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像是有事汇报。 楚十二趁机溜遁,“我先走了啊。” “诶,十二皇子,您慢点些,别磕着……”对着未来的将军夫人兼并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小皇子,管家一点不敢让他有所闪失,看一眼自家将军眼底的对小皇子行为的不赞成,管家心领神会道,“老奴待会儿送您出府呐?” 转了转眼珠子,楚十二偷瞄一眼身边的黑脸阎王,颇为不情愿的点点头。 “诶!”管家高兴笑了下,这才跟古越汇报,说是府前有位小厮替他家主人递来拜帖,问将军是否认识这主人家,又是否去前院面见。 接过烫金的拜帖,古越草草看了一眼拜帖上那位下贴之人的姓名。那主人的姓氏在京都中极为少见,古越却并不认识此人,思及此,他将拜帖退还给管家,拒绝的意思一目了然。 管家不以为意地接回拜帖,“那老奴便去回了那小厮。” 古越点点头,目光却不经意落在拜帖劲瘦有力的名讳之上。 倒是一手好字,他想。 将军府的正门口,漆红的两扇大门紧紧闭着,两座沉稳如小山的石狮大张着嘴,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气势逼人。 年轻的小厮抱臂缩了缩肩膀,觉得有阵阵的冷风往脖子里惯,刀子似的割着皮肤疼。 嘤嘤嘤,将军府真的太可怕了!怪不得他家公子让他送拜帖的时候脸色辣么差! “得啦,本少爷自己回得去,不许再跟了!”穿着小貂皮袄的年轻小公子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大门口沉郁寂静的压抑气氛。 只见那小公子生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猫仁似的,灵动活泼。 ……就是有点眼熟呢? 小厮揉了把脸,就见跟在那小公子身后的管家一脸难做的模样,“小公子,您自己上路,将军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这京中人敢惹本少爷的人还没出生呢!”口气狂妄的像是能上天,楚十二昂了昂下巴,“再让人偷摸跟着我,我就要他们好看!” 说罢,他举起拳头,呲了呲牙,以示恐吓。 可惜他偏生了张无害的脸,饶是纨绔起来,也颇难让人心生厌烦。作为最得皇帝宠爱的小儿子,楚十二的得宠显然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这么干净剔透的小孩子,能有哪一家人不是放在心上疼着宠着的? 小厮一时看晃了眼,直到那小公子偏过头来发现他。 楚十二眼睛亮了一下,“诶,是你……你是那天驾马车的小厮!”三步蹦做一步上前,楚十二凑到小厮身边,像是小狗找肉骨头一般左嗅嗅右看看,倒豆子似的问,“你在将军府门口傻愣着干嘛呢,不知道这家的将军就是个大面瘫吗?诶,对了,你家公子呢?没跟你在一起吗?哎,那天是我家奴才不长眼,我还没替他给你家公子好好道个歉呢!你家公子在哪儿啊,让我见见他呗……” 说着,楚十二摆出一副“我很真诚”的表情,还顺带无师自通的眨了眨眼睛。 ……真是太、太、太犯规了! 年轻小厮脸红在原地,尴尬地挠挠头,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小公子是哪位。又见楚十二双目真诚,小厮愣是被萌了脸,不由一一老实回复说,“是小公子您啊……小的今天是来替公子我家公子递拜帖的,至于公子自然是在家里了。不过您要是想跟公子道歉的话,得等小的回去见过公子,得了允许才行……” 楚十二见小厮憨厚,不由想逗逗他,“哟,您们家规矩那么大呀~” 小厮点点头,“公子向来重规矩。” 楚十二还想继续逗他,却不想小厮的目光早就放在他身侧的管家身上,一脸的希冀,“大人,将军大人可否看过拜帖了?” 管家笑呵呵从袖子里掏出烫金的拜帖,却又接着满脸遗憾道,“将军看是看过了,只不过近日将军朝事繁忙,怕是抽不出多余时间了……”说着,他将拜帖塞回小厮手上,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你收好了。” “这,将军大人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我家公子是真有急事要找将军大人商议……”小厮面带挣扎道。 管家闻言,脸上的笑落了下去,四四方方的褶子脸上聚齐一种莫名的威势,“小伙子,这白天儿里想跟将军递拜贴谈急事的人多了去了,但看将军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只要遵循即可。好了,你且回去同你家公子说,他自会明白的。” “可……” “可什么可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小厮头见是那小公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人家都这么拒绝你,不给你家主子面子了,你还求什么求!要知道,咱们大楚的古大将军,可是朝廷重臣,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每天肯定忙的要死要活,对吧?你说,万一你家公子找他商量个急事,再把人家累趴下了,那可不得背了个大锅?冤不冤呐~” 摊摊手,楚十二不去看管家僵硬尴尬的脸,只笑眯眯对小厮道,“话说回来,你家公子到底有什么急事?你们可以找我呀,我每天都很闲的,而且不要小看我,我也是很有能力的!” “这……”小厮看看黑脸管家,又看看年轻小公子,“怕是不好吧。” “嗨,有什么不好的!”小公子一把拉过小厮,跟管家摆个手,丢给他一个满含警告的眼神后,磨着小厮朝回走,“你要是觉得不好交代,那就带我回你们府上,我亲自同你家主子谈还不成?我还得同他道歉呢!” 小厮这时候已经被楚十二磨得晕头转向,只闷着头在前面走。 楚十二笑笑,眼底的兴奋一划而过,也不再去计较从将军府里就暗中跟着保护他的侍卫了。 于是,封择从书本里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小厮领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进了屋。 “公子,我……”小厮心里着急,支吾地解释起前因后果,囫囵杂乱地说,“拜帖被拒了,然后这位小公子说要跟您道歉,还说要,要……” 楚十二本是正打量着这处小巧地几乎在京中不甚打眼的院落,但听小厮说的,不由替他急了起来,“行了,你别说话,我替你说!”转过头,他这才面向自己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大美人。 对上封择微眯起的凤眸,楚十二不禁红了脸,同样支吾了起来,半羞涩道,“公子,你还记得京都闹市口的……” 等等,这句台词怎么有点熟? 封择微微挣了挣眼,左右打量起楚十二来。 娇小的体型,柔弱的长相,还有糯糯的嗓音,以及眼底浅浅的期盼和激动…… 这分明不就是—— 男版夏雨荷?! 但问题来了—— 他又不是这男版夏雨荷的乾隆皇帝爷,鬼才会跟他认识还要记得他啊? 封择站在原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他只求有那个人还能记得他,就够了。 第109章 大109 虽然脑子里的思绪已经放飞到了大明湖畔,但封择适时将它拉了回来,在楚十二尚未发现自己走神之前,重新回归灵肉合一阶段。 轻咳一声,封择打断楚十二:“抱歉,这位小公子,在下……”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楚十二眼见封择略显冷漠与疑惑的面色,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竟然对自己毫无印象,不免悲从心来。 想他作为楚国备受皇帝宠爱,身份最贵的小皇子,从小走到哪里别人都不是小心翼翼恭维着,哪有人敢对自己这般忽视? 可就是眼前这人…… “不是,”封择见楚十二眼角红红,着实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颜控属性不发作,不由嘴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楚十二的发顶,冷淡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在下依稀记得你是那天摔在我马车前的小公子……” 闻言,楚十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封择笑道,“不知道小公子后来可有严惩那多舌的仆人?” “嗯,已经把他调到别处去做工了!”楚十二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其实那个奴才后来还是他四哥出手帮自己从身边摘掉的,不过嘛……不管是谁处理的,总归那奴才是没得好过了。 封择点点头,而后屋内陷入一片安静。 “那个……小公子……”小厮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不由反过来着急说,“您不是说您能帮公子吗,怎的,怎的不说话了?” “嗯?”封择眼里闪过疑惑,这才想起自己叫小厮去将军府下拜帖,也不知结果如何,于是便问,“拜帖可有被接下?” 小厮身体一僵,小心翼翼从袖子里原封不动的掏出拜帖,结果不言而喻。 果然是被拒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封择还是忍不住皱皱眉,有那么一秒钟的不爽一闪而过。 楚十二这时也重新想起自己拖着小厮死皮赖脸,不请自到美人家里的理由。又见美人瞬间变差的脸色,楚十二对将军府上的那个名义未婚夫的感官更加差劲了。 不想嫁给面瘫脸,他只想要大美人qaq。 从封择手里一把抢过拜帖,楚十二撅嘴问,“你找古越有什么重要事啊,他不帮你我可以帮你啊!” 封择挑挑眉,上下打量起这个长相颇为不俗的小公子来,眯了眯眼,他突然道,“在下封择,天水人士。” 楚十二摸着拜帖上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摸摸耳垂轻声道,“我叫……楚忆,你可以叫我十二……嗯,京城人。”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封择,楚为国姓,皇室专有,他这一言,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袒露了个明白。 但袒露归袒露,楚十二心里还是有些怕眼前人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也会像那些妄图攀附的小人一眼,突然就对自己谄媚起来。 可他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在自己说出名字后,原本还对自己尚且温和的青年,就突然冷凝了脸色,嘴里吐出一声似嘲非嘲的笑,“呵,原来您便是十二皇子。” “怎……怎么?”楚十二被封择的神色吓了一跳。 “没怎么,只是十二殿下出入寒舍,在下招待不周,着实惶恐。” 封择原本看眼前的小孩儿还是挺顺眼的,但此刻因着当朝十二皇子与古越之间不得不说某些的关系,他便忍不住起了迁怒的心思,虽然嘴上说着惶恐,但动作上却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楚十二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人甩脸色,尤其这脸还是自己傻乎乎贴上去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封择,眼睛满是委屈与不解。 封择看楚十二委屈,却觉得自己才是真苦逼。刚才对小孩儿起的逗弄心思也瞬间消失不见,只摆摆手对小厮冷声道,“送十二殿下回吧,再晚宫里怕是要下钥了。” “诶。”小厮擦擦头上的冷汗,显然也被眼前小公子的皇子身份下了一跳。这么大的一尊祖宗,刚刚竟然拉着自己的袖子,拖着他走了半路! 娘哟,真是想想都折寿! 见封择态度坚决,楚十二红了眼睛,怄气的要死,只当自己一片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跺跺脚他深觉四哥往日教诲果然没错,美人都是蛇蝎披的皮,刚刚还好好的,可说变脸就变脸!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蹬蹬蹬从屋里跑了出去,封择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心领神会地将人送到大门口,恭敬道,“十二殿下,您路上走好。” “哼!”楚十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内,封择被突如其来的“情敌相见”场面烦躁的要死,问题是他这个“情敌”对于楚十二来说还是单方面的,就更为不爽了。 ——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煞笔。 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封择面色沉闷的闭了闭眼,书桌前还放着他方才看到一半的话本,风一吹,哗啦啦翻过十几页,已经讲到落草为寇的男主终于重新在乱世中争得一片大好江山,他毅然放弃了跟随他征战了八年的红颜知己,脱下铠甲换上一袭白衣,千里走单骑,重新回到故土,迎娶了自己儿时的小青梅。 “嗤。”封择睁开眼,草草看完这一页,手指抚摸着红颜知己醉酒之后的苦闷之言,“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句规劝故人的念旧诗,到了红颜知己嘴里却着实变得讽刺起来。 拔吊无情,大渣男。 封择狠狠在心里给男主画了个大叉。 心情更糟糕了怎么办。 ——那就睡一觉。 如果睡完一觉还是会觉得很糟糕呢? ——那就再吃一顿。 没有什么是吃跟睡解决不了的事,封择安慰自己。 ### 楚十二气哄哄的进了宫门,跟在他身边的暗里保护的将军府侍卫自然退回到了府里,将十二皇子离开将军府后的事情一一禀报给古越。 古越在烧一张密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大皇子与三皇子贪污赈灾两款的明细。 当听到侍卫又提到封择这个名字的时候,古越眼神一暗,率先想到的是白日里那封烫金的拜帖上,清劲有力的俊秀字体。 “他自称天水人士?” 将烧成灰的密信一口吹散,古越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自从回到将军府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部分问题,尚昀说他之前曾经失去过所有记忆,而重新恢复了记忆的自己,却又再次忘记了自己失忆期间的种种。 他曾问过将自己找回将军府的尚昀有关自己失忆期间的往事,但尚昀一直语焉不详,只说他是在天水附近找到的自己,而其他事却一概模糊不知。 尚昀是自己兄弟,古越自然对他的话信了大半,然而他为人一向严谨刻板,那失去的一部分记忆于他来说虽然并不重要,但粗细也算是心里的一根刺,不拨不痛,但触之却会让心底发痒。 “封择……” 这个名字在心间一闪而过,恍若擦出一道四溅的火花。 太阳穴突地一痛,古越只觉得自己有一瞬仿佛置身在了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灯火将四周照亮,潮湿的地面上起了青苔,他无力的垂坐在地上,而他的面前,一袭红衣,眉目潋滟的俊秀青年缓缓向自己走来…… “喝!”手臂捶打在书桌上,将侍卫吓了一跳。 只见古越的手臂青筋绷起,手握成爪,仿佛隔空掐着什么东西……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封府,我是府里的主人。 ——你不怕死? ——怕,怎么不怕。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倏地睁开眼,古越晦暗的眼里阴晴不定的闪烁过几道光芒……原来当初便是记忆里的这人救了他? 又原来他们之间曾做过交易。 讽刺般的嗤笑一声,古越心道怪不得人家会找上门来。 只不过,古越此时却是越发好奇起来,他失忆期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来人,”喊来管家,古越食指反扣,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若是今日里递过拜帖的那人在派了小厮前来……你便将帖子接下。那个人,我要尽早跟他见一见。” 管家弯腰,并不文明缘由,只躬身应是。 点点头,古越挥退管家,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中,青年那略显陌生的面庞缓缓浮到了眼前,他仿佛靠的自己极近,眼角红艳的泪痣闪耀如火,像是在发光的星斗。 第110章 大110 快要临近十二月份的时候,京都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封择在沉寂了几日,再次交代小厮往将军府送去第二封拜帖之后,竟是被将军府的管事回复说将军答应见他一面。 这一面,就在送下拜帖的第二日。 大雪下了一夜,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京城,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银白。 封择披着雪白的狐裘推门出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公子,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要不您再进屋加件衣物吧。”小厮看封择一出屋门便被冻得略微发白的嘴唇,有些担忧。 封择眉梢一拧,摇头拒绝道,“不必,莫要耽搁了时辰。” 这具身体极为畏寒,每逢冬日,便是穿的再多,也架不住手脚冰凉,身体发僵。 若是有的选择,封择愿意整个冬日都窝在炭火烧得旺盛的暖屋内,而不是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马车已经在门外备好了。” “嗯。” 车轱辘在白皑皑的地面上压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从京都不起眼的小院落,再到沉稳大气的将军府邸,封择手捂着热烘烘的手炉,先是缓缓闭目沉思,却又焦躁不耐的睁开。 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手炉壁上无意识的刮擦着,暗示着主人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的波澜不惊。 将军府内,古越结束完军营中的晨练,便匆匆赶回了府内。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可男人却只穿了一层单薄的上衣,袖子上挽,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 他的额上渗出了几滴豆大的汗珠,皮肤上冒着阵阵的热气,像是一尊好会移动的天然大火炉。 贴身的女婢将打湿的锦帕递给男人的时候,封择与随侍小厮恰好被管事领进了大堂。 “将军,人来了。”管家弯弯腰,恭敬道。 从屋外到屋里,对于封择来说简直就是从冰天雪窑到春暖花开。 可还不等他在心底发出一声熨帖的喟叹,封择一抬眼就见某个眼熟的不能再熟的男人正穿着单衣在大堂里毫不避讳地光着膀子乱晃荡…… 你瞅瞅!你瞅瞅!这大白天的还叫人有眼看吗! 古越你踏马穿这么少是看上哪个小妖精了?!想勾搭谁呢??! 封择极力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只轻喘了口气,喝出一阵白雾,冷淡道了一句,“草民封择,拜见古将军。” 他的表情本就被天气冻的略显冷凝,这会儿在自己喝出的白雾背后,只像是五官都实实地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精致的面容就像个冰雪琉璃做的娃娃一般,冰冷而毫无机制。 古越将锦帕递还给丫鬟,转头打量起眼前的青年来,容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乎是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神情,纵使一袭夺目的红衫换成了银白色的狐裘,但青年的神态却不减初见时的高高在上与冷漠,不,甚至是更加冷漠与不屑了。 古越眼神暗了暗,看着眼前人眼角闪耀着的泪痣,不由心脏落了一拍。 不知为何,他单单只看了一眼眼前青年的高傲表情,竟是让他沉寂已久的大兄弟,有了微微抬头的欲`望。 这道欲’望来的凶猛而又强烈,古越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像是疯了一般。 想要不顾一切的去亲吻眼前的青年,从眉梢,眼睑,到鼻尖,唇角,他要扼住他致命的喉咙,啃咬他的脖颈,一路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让他在自己的怀里放下高贵的姿态,卑微地在他的面前哭泣,求饶,直至崩溃地发泄…… 心底是疯长的欲念,古越沉冷这双目,眉心不悦的皱起,他知道自己的心理产生了很严重的问题,而问题的根源则是眼前看起来陌生而似又熟识的青年人。 真他妈操蛋。 大跨步地迈前一步,古越努力克制住身体的躁动,反身走到封择面前,沉默不言的盯着他看了几秒。 封择一时被他充满陌生又肆意打量的目光盯得发毛,心头积攒的郁气呈直线蹭蹭蹭上涨,连同那心底仅存着的一丝丝期望的小火苗,也“啪”的一声被冷水扑灭,让他全身上下彻底变得寒冷又僵硬。 看来……他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唇齿间是苦涩的味道,封择下意识咬了咬被冻干的唇,分明还是冷漠的精致面容里,古越却愣是感受到了眼前人传递给他的一种浓烈的情绪—— 委屈。 他在委屈。 为什么? 心底骤然的疼痛让古越的目光落在封择被寒霜冻得苍白的双唇上,他鬼使神差想要伸手抚摸过那片优美的唇瓣,却又在抬手的一瞬间回过神来。 “用过早膳了吗?”声音喑哑,古越突然出声问。 封择被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备膳。” 将军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大多数仆役都是从军营退下来的古越的亲信,他们大多为人谨慎,自然敏感地察觉出古越对待那个长相精致的青年人的与众不同。 除去讶异,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但男人心海底针,他们并猜不透将军的心思。 婢女们将精美的膳食一一摆上桌,整整四十八道菜式多的让封择有些目不暇接起来。不得不得说,单从一份早膳的好豪华程度来看,就足以看出将军府与封氏之间的巨大差距。 如果说将军府是沉睡中的雄狮,那封府就是匍匐在他脚下羚羊。 但封择很明显不愿垂下他的头颅,反而是将脊背挺得愈发笔直。 古越盯着封择细微的表情变化,目光毫不遮掩地看了半晌,这才颔首,“用吧。” 执起筷箸,封择用膳的姿势十分优雅而缓慢,于古越眼中就像是一幅流动的山水泼墨写意画,每一个姿态都是说不尽的意味绵远深长。 然而,封择此时却真的只是把思绪单纯的放在了吃上。 对于身边的男人,他已经明确的从男人眼中看到了他对于自己的陌生,委屈也好苦闷也罢……没有什么心情是吃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还没有解决,那一定是吃的还不够撑。 抱着这样的心态,封择决定将每道菜式都挨个尝尝。 吃过一个水晶包,他下意识调转筷头,往了稍微离远一点的位置,伸手就要夹住盘子里的小煎饺。可还未等他夹住盘子里的小煎饺,便见身边原本缓慢进食的古越忽然脸色一变,一道可怕气势猛然爆发,伸手拦住他夹向小煎饺的位置,脸色冷硬地对着侍立在旁边的侍女道,“我不是吩咐过,掺了芥菜的煎饺不许后厨再做了?” 封择闻言一愣,看向古越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丝疑惑。 ——这具身体对芥菜有轻微过敏,这一点,除了对这具身体全方位掌握了解的封择之外,就连当初的原身都并不太知晓。 而旁边的侍女被古越冷酷的双眸看的脊背一凉,急忙道,“将军,许是今日早膳菜式太多,后厨弄错了……” 古越自是发现了封择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是有点疑惑还有些茫然的不解。他勉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之火,压低了声音沉声对侍女冷厉道,“扣后厨半月月钱,若再有下次,就收拾收拾滚出府里。” 侍女苍白着脸应是。 “那个……”封择忍不住想问问古越,为何不许芥菜上桌。 但对上男人黑沉的眸子,封择又问不出口了。 反倒是古越皱着眉开口道,“吃好了吗?” “嗯……” 封择沉默着放下碗筷。 古越看他一眼,起身道,“来我书房,我们谈谈。” “好。” 第111章 大111 院外的池子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隐约可一看到一两条锦鲤在冰下悠闲地来回游动。清秀的小厮双手互相抄在暖绒的棉衣袖里,缩缩肩膀喝出一口冷,同将军府中的侍卫站在门外候着。 古越挥退身旁下人,独自将封择带入书房内。 封择虽身为男子,但俊秀姣好的面容却并不输女子三分。他本就身形单薄瘦弱,如今狐裘加身,银白色的软毛绕在脖颈四周,倒衬得他面色愈发光滑如玉,唇红齿白,平白惹人生出七分怜爱之意。 当然,这一点,封择自己是绝对意识不到的。 从进到书房开始,他唯一能意识到的一点就是,古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如同欲要吞食猎物的猛兽。 “将军。”封择打破书房内的寂静,低低叫了一声。 本是面无表情的古越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封公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封择挺着笔直的脊背望向古越,先是一愣,后又对上男人七分陌生三分警惕的眸子,蓦地在唇边扯出一个疏离的微笑,“将军亦是。” 他的眼里半分情绪也无,只有下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衣摆的内侧,面上却仍旧一副淡淡的样子,最后一次不甘心地试探道,“草民斗胆问一句,将军可还记得我二人之间的约定?” 约定?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自然记得,”古越好笑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眸色却沉了沉,“封公子不辞辛苦从天水来到京都不就是为了我二人之间定下的那句‘约定’吗,我又怎么会不记得。” “你记得?”闻言,封择陡然睁大眼,紧抓着衣摆的指甲狠狠掐在了一起,连脚下都不由向前迈出一步,微微靠近古越的方向。 将眼前青年的动作分毫不落的看进眼里,古越本就深沉的面色越发沉下几分,他的眉宇微皱,原本暗含欲''望的双眸染上了淡淡的鄙夷之色。 他看着青年俊秀无双的皮囊,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失望。 不愿再去看青年的种种表现,古越微微眯起眼睛,半阖了双目,语气冷淡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封择一愣,“你说什么?……我……我能要你什么?” 古越被他这幅装模作样出来的茫然不知给气到笑起来,他嘴角略微弯起的弧度里满是藏不住的嘲讽之色,狠狠戳疼了封择心脏。 男人眼神冷的可怕,但声音里的温柔却像是要溢出来,“钱财珠宝,如花美眷,高官厚禄,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作为交易,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交易?”封择变了脸色,一时连呼吸都不稳了。 “怎么?”古越冷眼看着封择,嘴角微挑起的冷漠弧度丝毫不减,“难道你觉得这些还不够?”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他懂,他见过太多的攀权富贵,太多的狭恩图报……他以为他会冷眼将这一切都看淡,但直到眼前青年的出现,他才明白自己还是会失望。 这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一枝惊艳的花,外表美丽惑人,但凑近了才知道,这朵花已经开始从根底腐烂了。 然而古越其实并不愿承认,在大厅里见到青年的第一刻起,他竟然便萌生了将这个人彻底占有,完全禁锢在身边的可怕想法…… “你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所谓的交易?!”封择所看到的只有古越眼底的鄙夷与嘲讽,他气的全身发抖,一只手向上抬起,又挣扎着无力放下。 他现在真是恨不得搬起一旁的花瓶狠狠砸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头上,把他砸失忆了最好,说不定这个男人再失忆一次,就能把他之前忘记的事情全部想起来! 可这仅仅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封择清楚的明白自己与男人之间的差距,若是他真把花瓶搬起来,那到时候花瓶真落在谁的头上还说不准呢! 恨恨的咬了咬牙,封择勉强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对上男人黑沉的眸子,缓缓道,“不管将军是怎么想的,但是封某这次来并没有古将军你说的那个意思,既然古将军已然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忘了,那封某也不便多留,告辞!” 说罢,封择转身推开书房的大门,欲要甩袖而去。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半分留恋。 “锵”的一声,门外的侍卫突然提起刀柄拦住了他的去路。 “将军,这是何意?”封择咬牙,顿住脚步。 书房内,古越只一人坐在四方椅上,有风夹着雪从门外呼呼吹进屋内,冰寒的温度给他的暗沉眸色更添几分冷凝可怖。 半晌,古越才盯着封择挺直的后背,沉声道,“不用拦着,送封公子出府罢。” 不欢而散。 …… “公子。”清秀的小厮小心翼翼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他抱着手炉,想要递上前去,却被自家主子的面沉如水的脸色吓得不敢吭声。 跟在他们主仆两人身边的侍卫也面瘫着脸。 封择快步走在将军府的回廊上,他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公子!” 远远一道冷清又急促不安的声音响起,封择脚步一顿。 他循着这道声音,偏头向廊道外的院子里看去,一个穿着素色衣衫身形挺拔的少年正站在离他不远处。 少年的眸色尤为清淡,但此刻却溢满了激动与惊喜。 封择偏着头,看着少年,除却第一眼看去时的惊讶,他此刻眼里却并无悲喜之色,只落淡淡的嘲讽。 清秀小厮显然认出了那少年的身份,只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楚央公子”,便猛地捂住嘴,手足无措的看向自家主子。 楚央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正要按捺不住上前与封择说话。但封择却是重新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接过小厮手里的手炉,淡淡道了一句,“走吧。” 声音淡漠而冰冷。 楚央怔在原地,满心的激动与惊喜如潮水般褪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青年自廊道之上越走越远的身影。 “公子……”他低声呐呐着,眼底闪过无数愧疚之色。 ### 抱着一腔烦闷与抑郁从将军府回到自己在京中买的小院,封择挥退了小厮,独自回到屋内关上房门。 懒得将身上的衣衫解下,封择自我放飞般的将全身都埋进柔软宽大的床榻内,任由宽大的狐裘夹杂着一两点冰霜,毫无形象地铺呈散开。 缓缓闭上眼,他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 真是万万没想到,无声无息便消失在他府上的楚央,竟是再次出现在了将军府里。 看到楚央的那一刻,连封择自己都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失望?气愤?还是心凉? 一种像是被背叛掉的情绪油然而生,封择死死抓住身下柔软的锦被,心里的委屈与憋闷如泉涌而出,瞬间遍布心肺脾肾……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在这个世界的原始剧情中,楚央与古越几乎是两个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封择思考了很久,也还是想不通为何楚央会出现在将军府上,而他与古越之间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问题一时困扰的封择再也没有心力去想在将军府上古越对待自己的态度,合衣扑在床榻上,睡意渐长,不知过了多久,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晚膳时,清秀小厮来敲了三次门,奈何封择睡意正浓,便错过了用膳时辰。 日光垂落,星月交辉。 将军府的大厅中,侍女们一一将精致的晚膳摆上饭桌。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引人食指大动,管家躬身请来古越,“将军,晚膳备好了。” 古越点点头,却不知为何对着满桌的菜肴没了胃口。 他的心情说不出的烦躁,草草用了几口,便冷脸离开了饭桌,惹得四周的下人小心翼翼不敢吱声。 古越回到书房内,像是魔怔了一般,他的脑海里来回闪烁的依旧是白日里青年留给他的决绝而干脆的背影。 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古越垂下双目,将目光落在书案正中央摆着的一副画上。拇指无意识地抚摸在画中人的脸庞上,他闭了闭眼,终于沉声吩咐了侍卫去尚府将尚昀请了过来。 尚昀踏着夜霜走进将军府的。 “将军。”尚昀行了一礼,神色轻松地望着后背挺拔的上司兼兄弟,“这么晚叫我来,是朝中那几位又有异动了?” “阿昀。” 古越的声音里并无太多情绪,他没有看向尚昀,只是把目光落在眼前的画上,却也惹来尚昀三分好奇。 “我的古大将军,您喊我来,却又只盯着画看,难不成,这画上画的人要比十二皇子还好看?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勾走了咱们冷血将军的魂儿不成?” 调侃般的一说,尚昀探头向书案上看去,一副完整的美人图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画中,一袭狐裘的俊秀男子微抿着唇站在落雪的长廊下,身形单薄轻盈,恍若乘奔御风的谪仙,不是人间客。 “……怎么是他?”尚昀脸色僵硬了一瞬。 “阿昀,你认识他。”古越声音低沉,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尚昀适时的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盯着来自古越的压力,硬着头皮抱臂点头,“是有过一面之缘。”这一点他倒是并未说谎。 “既是有一面之缘,那你为什么不曾告诉我?”古越抬起头来,凌厉的双眸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幽黑深邃,“阿昀,我想我需要你的解释。” 尚昀心里一惊,他不清楚古越是否想起了什么,只能苦笑说道,“将军,属下以为天水镇上事情对于您来说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即使……”尚昀的话音一顿,一字一句慢慢道,“这个人曾与失忆的您之间有过什么关系,他也并不会足以让您费心。” 古越闻言,只冷眼看着尚昀,眸色是浓浓的黑。 他明白尚昀的意思,像是今天处在他这种地位的人,永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然而理解归理解,但这并不是让他们欺瞒与他的理由。 所以…… 古越沉默了一刻,手指落在画中人眼角的红色小痣上,以顶峰上级的口吻命令道,“阿昀,我需要知道,你所知道的全部。” 第112章 大112 夜深如水,尚昀趁着月色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楚央正披着一身单衣坐在他的寝卧中。 内寝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即使楚央只穿了单薄的一层也并不觉得冷,他单手撑在桌边,洁白的玉臂托着下巴,神色愣愣的显然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见尚昀进了屋,楚央忙回过神来,眼里终于带了一点儿笑,“师兄,你回来了。” “嗯。”尚昀解下身上的披风,用内力散去身上的寒气,这才上前揉了揉楚央的脑袋,“这么晚了,小央怎么没去睡?” “我这不是想等师兄回来么。”楚央表情虽是淡淡的,耳垂却隐隐泛着浅浅的红色。 尚昀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耳垂,从将军府离开时便微微皱起的眉头终于渐渐松开。他看着天色,只将手边披风用内力烘热,然后十分自然地将其披在了楚央身上,并柔声道,“天寒,回屋早些睡吧。” 楚央先是点点头,后却又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尚昀的胳膊。 “怎么了?”惊喜于这是楚央从被自己打晕,强行从天水镇带回京城后,对自己第一次主动做出的亲密动作,尚昀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毕竟,他们师兄弟在这分开的三年里都各自经历了太多,虽然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使得楚央渐渐对自己放下戒备心,但尚昀总是害怕自己的那些心思,会将他的小师弟吓到。 可现在楚央竟然主动拉住了他的胳膊…… “师兄……我有件事想要问你。”扯着尚昀的胳膊,楚央丝毫没有发觉尚昀平静表面下的沸反盈天,他心里有事,只微微蹙着眉,然后缓缓向尚昀问道,“之前师兄你曾说将我从封府里接出来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可师兄,你……到底是怎么跟公子交代的?我今日去将军府找你的时候,见到公子了!可他好像……并不怎么高兴看见我。” 其实又何止是不高兴看见呢? 楚央心底哀哀低叹一声,他的公子,竟连一眼都不愿多看了。 尚昀闻言,方才滔天的喜悦都瞬间结上了一层寒冰。 他僵硬了脸色,低头看着楚央。 楚央淡淡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但眼底浅浅的担忧却并非为他。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看重那个姓封的?!尚昀不明白,那人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跟勉强说得过去的家世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关注? 他的兄弟古越,即使是失忆将那人全忘了,可只一面,却便又对那人多有在意起来。 而与他有着十几年亲厚感情的小师弟,明明只与他分别了三年,那人便不知做了什么法术,竟是在这三年里占去了小师弟几乎所有的心神! 封择……尚昀回忆着青年人的面容,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主动扯开楚央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尽量控制着表情,淡淡道,“当时把你带走的时候,我曾在你屋里留有一封书信。” “……那封信,公子会不会没看到?”楚央皱眉问。 “就算没看到,可后来到了京城,你不是也亲自写过几封信寄回去了吗?”尚昀替他拢好披风,将人亲自带回到他要安寝的屋门口,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东想西的了,你若是不放心,那封家公子近日就在京城暂居,你大可以去见见他的。” “真的?”楚央眼睛一亮,浅色的眸子里满是光华。 “嗯。” 尚昀心不在焉的应一声,心底却是冷笑道:只不过,那位心气高傲的封公子,会不会见小师弟你,却是两说了。 ### 黑暗笼罩着天际,沉浸在睡梦里的封择却像是撞上了无尽梦魇。 他似乎是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光`裸的胸口紧贴着冰凉的地面上,双手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反手剪住,眼前只有星星点点的烛火,隐约可以看到墙角潮湿的青苔。 绑缚着他双手的人极为有力,封择背对着那人,并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从混混沌沌的空气中,听闻那人在自己耳边粗粗沉沉的喘息声。 那人的一只手反剪着他的双手,另一只却始终在他的肩胛骨处来回抚摸。半晌,耳边的喘息声似乎急促了许多,有湿湿滑滑的触感落在他的后背上,封择依稀知道这大概是什么了。 “你是我的。” 急促的喘息过后,一个男声附在他的耳边如是说道。 这个声音时封择非常熟悉的嗓音,低沉而沙哑,男人吐出气息的时候,封择似乎还隐约闻到了一股令人战栗的血腥味,霸道的让人忍不住就此沉沦。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香艳而又水到渠成,封择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的五感像是被浸泡在了温润的水雾之中,眼前看不清,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自己是被男人按压在肮脏的地上,被动承受着背后男人所为他带来的一切。 祈求着,哭饶着,喘息着,一次又一次被迫着走上和谐的生命最巅峰。 “你是我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耳畔重复着,低沉的声音恍若魔咒一般。 “……我是你的?”封择混沌不清地沉浮在巨浪中,天旋地转间,他猛然从那个固有的姿势里挣脱开来,直面到了男人英挺的面容—— 古越。 一切的迷雾与不清晰都拨冗开来。 四目相对,封择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情绪突然从心头迸发,眼泪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落了下来。 “别哭。” 近在眼前的,古越突然露出一个宠溺又无奈的微笑,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封择眼角下的泪珠。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可是你没有,你还把我忘了……”封择颤抖着闭上双眼,声音轻道不可思议,“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是我不好。”古越亲吻过他的眼睑,鼻尖,最后来到唇边,声音温柔,“但是请一定不要放弃我。” “为什么?”封择闭着眼睛问。 “呵。”低低的一声轻笑,古越轻盈的吻终于浅浅地落在唇角,那一刻连呼吸都变得缠绵起来。 “因为,我爱你啊。” 很爱很爱。 …… 封择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做了起来。宽大的狐裘还披在身上,窗外黑漆漆的,天还没有亮,冬日的黑夜寂静的可怕。 “原来是梦。” 摸了摸唇瓣,冰冷的温度让封择火热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他合衣走到窗前,透过窗棂望着黑暗中的枯枝星辰,混乱的思绪里满满都在重复着梦中的一切。 “既然不许我放弃,那不论用什么办法,我总会让你记起我的。”手伸在半空中又缓缓握住,像是抓住了什么,封择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对于几个人来说,这晚过后,便注定是并不怎么平静的一段时间。 古越从尚昀口中得知过一部分自己与封择之间存在的关系之后,又暗中派人去往了一趟天水镇里仔细打听了一些事情,也大致肯定了尚昀口中自己失忆后成为了封家家主贴身小厮的说辞。 但仅仅只是贴身小厮吗? 古越总觉得他与青年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这般纯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被他忘记了。 不知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古越并不愿直接派人将青年带到府里,两人当面把话说清楚,而是想通过自己的手段,将他失去记忆的那部分一点一滴的尽数挖出来。 然而遗憾的是,古越并不知道,曾经清楚他与青年最亲密关系的人,早就被他的青年辞的辞,赶的赶了。 而另一边,楚央终于鼓足了勇气找上了自家公子在京都买下的小院,但是他每次求见时,开门的小厮却总一脸为难地同他说公子不在。 饶是三四次这么下来,楚央也明白了,这是公子已经摆明了态度——他不愿见自己。 楚央为此十分伤心又愧疚,但好在他韧性十足,被拒绝了也并不丧气,于是一连折腾了近半个月,就在皇帝再次下旨,将古越擢升为一等国公,九日之后速与十二皇子完婚的消息放出时,小院里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清秀的小厮也没在拒绝楚央登门拜访的请求,而是直接把人迎了进去…… 楚央:终于熬出头了qaq。 第113章 大113 “你要把我接到你家去住?你是说……住一起?”陈默睁大双眼,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默默,我已经想过了。我决定跟我父母说明我们的关系。” 廖阳握着陈默的手,酒吧里昏暗的灯光让陈默看不清廖阳脸上的表情。 “算了吧,廖阳。”陈默听着忽然就笑了,“做我们这一行的,也就是在这里混口年轻饭,等攒够了钱,我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可能会真的跟个男人过日子。” “默默!”廖阳猛地抬起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去跟我父母说的。我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只能……只能……” “呵。”陈默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然后自然地勾住廖阳的脖子渡到他的嘴里。 “来这里,就要及时行乐,别整那些苦大仇深的表情。” 擦擦从嘴里流出来的液体,陈默浑不在意自己被身边抽了疯的男人狠狠的按到怀里。 “默默,相信我,我想正大光明的,跟你。”廖阳抱着陈默有些激动。 “好啊。”被按住的陈默温和的回应,顺便安慰般的抽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背。 拍着拍着,陈默却感觉男人抱着自己的手不老实起来,陈默象征性的推了推就随他去了。 “我想要你。”廖阳熟练的摸进陈默的衣服里,温暖而细腻的皮肤让他欲罢不能。 “这里不行,去包间。” 陈默顺势吻上男人的嘴,不一会儿就被男人半抱着去了酒吧楼上的包间。 一个小时的激烈的活塞运动过后,陈默衣衫半露懒懒地躺在沙发上。 “怎么样,还好吧。” 吃饱喝足的廖阳穿好衣服,看着还在沙发上休息的陈默,想了想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还不错,技术进步了不少。” 陈默毫不吝啬的表扬,迎来了男人一个热情的激吻。 “要走了?”陈默懒懒的看着有些不舍的男人。 “恩,公司里出了点事。刚才助理打了电话催我过去看看。” “那你快去忙吧。” “自己回得去?” “我休息一下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了。” “那我走了,明天给你打电话。” “好。” 陈默就那么看着廖阳拉开了包间的门,外面令人血液躁动的音乐传进来,让他觉得十分恍惚。 “阿阳!你今天说的都还……还算数吗?” 就在廖阳即将关门的一刹,陈默忽然脱口而出。 “默默,你说什么?” 廖阳并没有听清陈默在说什么,外面声音实在太大。 “没什么,我说!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 门被廖阳关上,陈默恍然觉得整个世界就这么寂静了下来。 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陈默才慢慢翻身,拿了纸巾慢慢清理起自己的身体。 等他起身穿好衣服,后面那个使用过度的地方依旧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就算做过的次数再多,后面该疼的地方还是钝钝的痛,亦如第一次,丝毫没有改变。 在陈默走出包间,关门的一霎那,他忽然抬头对着静谧的包间定定的看了一眼。 “可笑。” 分不清是谁的轻语,然后就散落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陈默走下楼,看着舞池里疯狂舞动的众人,微微勾起了嘴。 “帅哥,来一发?” 一眼就发现了独身只影的佳人,男人嗅觉灵敏的很快就凑了上去。 “好啊,付费的你要吗?” 陈默看着硕壮的男人勾起了眼。 果不其然,男人本来算是爱慕的眼里闪过了淡淡的鄙夷,但手上却动作不慢的搂上陈默的腰。 陈默见状笑笑,不经意的引着男人出了酒吧,去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又是一夜的醉生梦死,颠鸾倒凤,等到陈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是午饭时间了。 那个陌生男人早已不见,陈默浑不在意的洗了个澡,拿起床头留下的票子,转身就出了酒店。 铃声响起的时候,陈默正在家里跟午饭奋斗。从昨晚跟廖阳见面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怎么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了。 “唔,请我吃饭?好啊,我马上过去。” 果断扔下手头炒得有些焦的饭菜,陈默换了衣服就往外面走。 “大忙人,昨天走的还那么急,今天就有时间跟我吃饭了?” 到了餐厅,陈默一眼就发现了正靠窗点菜的廖阳。 “怎么,跟我吃饭还不开心了?还是因为,我昨天把你丢下,你生气了?” 廖阳兴致不错的调侃道。 “怎么会。”陈默不置可否。 “对了,默默,我已经想好怎么跟家里摊牌了,这个周末,我打算带你回去见见我父母。” “啪啦……”本来无聊拿着茶杯把玩的陈默,忽然手一抖,茶杯摔到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 “默默,你没事吧!” 廖阳被陈默的反应吓到了。赶紧起身查看陈默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只是……太,激动了。”陈默拿着纸巾擦了次衣服,头微微垂着,让廖阳看不清他的表情。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愿意。” 廖阳看着没什么事,挥退了要上前的服务员,回到座位上坐正,等着上菜。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廖阳,你拿我当什么?” 饭菜吃了一半,陈默觉得肚子差不多饱了,忽然一脸好奇样子的问了起来。 “喜欢的人啊。” 廖阳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的回答。 “喜欢的人……”抱着新换好的茶杯,陈默看着窗外微微发神。 夏日的午后,永远那么绚烂而又干净。一如盛开的夏花,热烈奔放却又美丽。 “阿阳,你看窗外面那个老太太真好笑,气冲冲的拉着那个女的像是去捉奸一样。” 陈默看着平静外面的风景,忽然乱入了那么个有活力的情景,便觉得有些好笑。 “恩?” 廖阳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微醺的眼神瞬间清醒,睁大眼“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说:“妈?” 原本对那老太太还有些兴趣的陈默,听到廖阳的脱口而出,脸色瞬间闪过了一丝愕然,却也很快恢复正常。 那老太太年纪大是大,但眼力却不差。一眼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两人。 廖阳有些挣扎的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眼前温和的陈默,定了定心神,猛地抓起陈默的手。 “走,我给你介绍我母亲。” 陈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疯了!” 男人闭了闭眼,犹疑之色尽是掩盖。 “你个孽子啊!”老太太是个急脾气,一进门问也不问就朝儿子破口大骂,“放着家里好好的妻子不要,给我在外面养小三,啊?要不是我看见梦婉一个人躲在房里抹眼泪,好问歹问才问出了个所以然,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显然,老太太现在并没发现所谓的小三竟然是个男人,原来从儿媳那一知道儿子有了外室,就等不及来教训儿子了。 这时原本气氛安静的餐厅馆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廖阳皱皱眉,不悦的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揉揉眉心,无奈道: “妈,这是在外面,这事儿我们回去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妈,我给你介绍,这是陈默,我的……好朋友。” 边说边示意陈默给自己母亲打个招呼,陈默倒是无所谓的对着老太太笑了笑。 “伯母好,我是陈默。” 不甚热络的语气让廖阳皱了皱眉,却被一直沉默站在廖母身后的李梦婉注意到了,出于女人的直觉,就像她察觉到丈夫外面有了别人一样,她觉得她面前这个长相气质俱佳的男人对她有着巨大威胁。 “你先给我回家!小默是吧,真是让你看笑话了,家门不幸啊!”廖母一边感叹,一边上前拽着廖阳就往外走。 廖阳不敢挣脱上了年纪的母亲,只好任她把自己牵着走。 而因为他本身就只对男人感兴趣,所以对由于自己的原因委屈了许久的妻子,他也有着淡淡的愧疚,于是也并没有对李梦婉有什么不好的眼色。 三人一致的往门外走去,只有陈默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 廖阳就这么走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扔给他。 口口声声的喜欢,在他母亲跟妻子面前变得溃不成军。 或许,他可以给自己找个理由。 是不是,不在大厅广众之下闹翻,是出于那个男人想要保护他? 嗤。 扪心自问,他喜欢廖阳吗? 好像,不见得很是喜欢,廖阳或许是他这么多金主里面最容易讨好的那个,不用太多的巧言令色就能对自己很好的人,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从一开始他的心就是死的不是么,还要谈什么喜欢呢。 他很明白,其实他就是个出来卖的,比任何人都要低贱一分。 廖阳所谓的出柜,说到底只不过是这个人被压迫已久的情绪的爆发。爆发了之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总不会超过他的父母给他制定的人生轨迹。 而事过之后,他还是那个混迹夜场的陈默,而廖阳……总会回归正常生活。 去前台付过钱,刚才过来的看戏的人们早就走了个精光。陈默摸摸口袋,只剩下几个散钱。 今天这顿饭,可是吃亏了。 “不要,走开!我还钱,还钱,他欠你们的,我会还清……你们别过来!” “我会好好工作的。” “你们把手放干净!” “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会老老实实的……” “钱我已经还清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啊!呼……呼……呼……”陈默抓着胸口的睡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静了静心思,才发现只是个噩梦。打开床头灯,他看着墙上的时钟才显示凌晨四点,有些烦躁的下了床想喝杯水。 顺手拿了手机走到厅里,边开机边喝白水。他没什么睡觉的心思,胃也有些抽痛,或许半夜刷刷微博也不错。 可才一开机,陈默就愣住了。 “默默,我跟家里坦白了。” 陈默反复的看着这条简短的信息,愣神。 没有开头,没有后续。 却让陈默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廖阳,廖阳。 你该让我怎么办才好…… 第114章 大114 “小央!” 被拆穿了谎言的尚昀并没有楚央想象中的惊慌或者是心虚,他越过地上四碎的瓷片,想要上前抓住情绪爆发的白衣少年。 “别过来!”楚央身子僵硬了一下,后退一步。 脚下是四碎的瓷片,稍稍一动,一块尖锐的碎片便被他踩在脚下。 尚昀瞳孔一缩,心里一疼,不敢继续上前。 “师兄,你为什么要骗我?”碎片踩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令人牙酸的声音,楚央闭了闭眼,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半日的问题。 尚昀浅灰色的眸子闪过一道红光,复又恢复平静。 对于眼前的少年,他总是不愿去伤害他太多。既然谎言已经被戳破,那他也无需再替自己遮掩,轻轻叹了口气,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眼角还泛着红色的少年,缓缓道,“小央,你既然问了,那我便给你我的理由。” 楚央缓缓垂下眼。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一丝一毫的细微声音都在此时变得无比敏锐。尚昀的声音并不大,但一字一句却都恍若擂鼓阵阵,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门上—— 尚昀说,“当时失忆的将军被发现在了封府,他既然要悄声无息地带将军离开,那势必不能给封府留下任何一点找到他们的线索。” 尚昀说,“失忆后的将军与失忆前的将军判若两人,他喜欢上了你的公子,而将军身上却背负着皇帝赐下的婚约。后来将军恢复了记忆,却忘记了他失忆时候的一切,这或许对于他们之间来说很残忍,但很明显这也是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尚昀说,“我没有将你的信寄到封府,本意便是想让你与封府之间的关系慢慢断掉。因为我怕,怕有哪一天……将军在封府曾与一个男人相许终生的事会一并爆发出来,殃及池鱼。” 楚央恍恍惚惚地听着尚昀的解释,震惊般地瞪大眼,像是不可置信。 公子与将军原来是……哪种关系? 怪不得…… 想到白日里公子提及到他与将军府时冷漠如冰的语气,楚央不禁在心底苦笑一声。 只怕是误会大了啊。 可尚昀的解释归解释,楚央理解归理解,但心头梗了这么一根刺,却是并不好被拔出的。 微微倒吸了口气,楚央摸了摸腰间的佩剑,移开看向尚昀的目光,只道,“师兄,你这么做……或许站在你的角度上看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微微颤抖,“但是我会很愧疚,是我对不起公子对我的恩惠……当年他从乱葬岗里将我救起来……还帮我隐瞒了身份……可现在……” “小央!”尚昀止住他的声音,沉声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是我隐瞒了一切!况且,即使我不去隐瞒,你以为……情况会比现在更好吗?” 尚昀看着自己小师弟,虽然灭门之仇让他成长了许多,但不得不承认,过去的三年里,那个人却是将他保护的非常长好。 无奈而又低沉的叹息一声,尚昀直视着楚央浅淡的眸子道,“如果我不曾隐瞒,将军还是会忘记他。小央,你觉得,一个为了前程弃你而去的负心汉与一个将你以往后转身迎娶其他人的爱人比起来,哪一种会更让人心痛?” “前者或许会伤心,会愤怒,但这为了那种人,许多情绪其实都是不值得的,只要足够理智,时间会抹去一切的难过与痛苦。但是后者呢?” “终是会让人抱憾终身。” 楚央呆滞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皇上已经下旨,九日之后便是将军与十二皇子大婚之日。”尚昀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所以小央,有些事,不必太自责。” 因为,一切早就都注定了。 可以一切真的已经注定了吗? 楚央微微攥起拳头,眼眶更红了一些,他的公子,那么好的公子真的就要这么失去他的爱人了吗? ——一口气堵在心底,总要挣扎一下。 ### 九日倏然而过。 于是,皇子出嫁,十里红妆。 十二皇子是京都出了名的第一美人,而驸马爷又是当朝大将军,更是刚刚被皇帝加封一等爵位的国公大人,这等郎才配郎貌,仿若天生一对的组合,在民间为百姓津津乐道。 即使是严寒九冬的日子,京中街市的周围也围满了兴高采烈地各路看客。 唢呐锣鼓喧天,冗长到望不见尽头的迎亲队伍从将军府出发。 封择死死咬着牙听着院门口热热闹闹的声音,心里默念三百遍清心咒,只对自己说,等到入夜就好了。 但双手还是忍不住放在了黑色的夜行衣的布兜边上。 里面有个拇指大小的瓷瓶,但瓷瓶里的东西,却足以让任何拥有内力之人在三个时辰之内暂时失去所有力气…… 没错,封择并不打算在今天坐以待毙,他决定要在今晚众人最是疏忽大意的时候将古越带走。 早在从皇帝下旨的当天开始,他便在这九日里为今晚的一切做好准备。 小厮已经被他找理由遣回了天水镇,如今只余他一人。 而剩下的,生死有命吧。 ——最差不过是这个世界里任务失败,而之后的世界里,再不见“他”的身影。 若是这个结局,那他也认了。 第115章 大115 “啊!呼……呼……呼……”陈默抓着胸口的睡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静了静心思,才发现只是个噩梦。打开床头灯,他看着墙上的时钟才显示凌晨四点,有些烦躁的下了床想喝杯水。 顺手拿了手机走到厅里,边开机边喝白水。他没什么睡觉的心思,胃也有些抽痛,或许半夜刷刷微博也不错。 可才一开机,陈默就愣住了。 “默默,我跟家里坦白了。” 陈默反复的看着这条简短的信息,愣神。 没有开头,没有后续。 却让陈默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廖阳,廖阳。 你该让我怎么办才好…… (接下) “默默,我想你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陈默还在新任金主怀里跟他调笑。陈默不介意男人看他的短信,男人看的也是大大方方。 “你老相好?”男人饶有趣味的看着手机屏幕。 “不管他。”陈默浑不在意的把手机扔到一旁桌子上。 男人自然也不在意,继续抱着陈默腻歪。 “你在哪,我想见你。” 手机又响了一下,陈默抓着男人领带的手顿了顿,却又随即继续挑逗起来。 倒是男人推开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非要看看对方又发来了什么。 “你不回?”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屏幕。 “职业操守。”陈默趴到男人耳边小声说。 男人就喜欢他这一套,放下手机就想要跟他亲热。 但是手机就这么突然又响了起来,两人一开始不管任着它响个不停,却也耐不住打电话的人的持之以恒。 陈默烦躁的从男人身上起来,想要按了它。却在按的时候莫名按成了接听。 “默默,为什么不接我短信?” “没注意。” “我打了那么长时间电话呢?” “……”陈默瞥了一眼身旁皱着眉的的金主,“静音呢,没看见。” “好。默默,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陈默才发现廖阳的声音低的有些不正常,有些担心,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在外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你……快点过来,我在仁和医院。” “医院?!” 陈默听了匆匆挂了电话,却忘了身旁还有一位。 “要走?”男人挑挑眉毛,颇为不爽。 “这次抱歉了,钱我不要了。”陈默闭了闭眼,正视着眼前的男人。 “哟,你小子还真是大牌啊,坤哥把你介绍给我,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男人上前挑起他有些低垂的下颚。 “下次……”陈默想了一下,正要说话。 “没有下次了。”男人松开了捏着陈默下颚的手,嘴角弯起一丝不屑的弧度,“我回去会跟坤哥说说,有些人是该教训一下了。” 陈默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正想再说些什么,心思却又想到了在医院的廖阳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有些话就又收了回去。 男人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几声,率先走了出去,却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陈默说了几句话: “像你这种人,还真跟人谈起感情了?谈感情,就你这样的?几百块就能买一晚上,也不知是谁瞎了眼,呵——” “不是谈感情,只是,不甘心。” 陈默收起手机,对着前面的男人淡淡的说。 “我到了,你在哪?”陈默离开男人之后,直奔向了仁和医院。 “……我在,算了,你在门口等我。”廖阳说完不等陈默反应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陈默抿了抿嘴。 廖阳很快就到了,陈默看着脚步匆匆的男人有些惊讶。 不修边幅的衣衫,颓废的容貌都昭示着眼前的男人最近过得并不好。 是的,他们整整一周没见了。自从廖阳那晚来过短信后,今天是他第二次收到廖阳的信息。 “默默,我们去对面坐坐吧。”廖阳有些抱歉的看着陈默。 陈默也只得沉默的点点头。 心不在焉的搅着杯里的咖啡,陈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默默。你还是那么沉默,真是不浪费你父母给你起的这名字。” 廖阳看着陈默安静的样子有些恍惚的说。 似乎除了在床上时候的热情之外,这个人都是淡淡的,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趣。 “不准提我父母!” 一提到父母,陈默原本平静淡漠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微妙的狰狞。 “你……”廖阳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说吧,为什么在医院。” 察觉自己状态不对,陈默直接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我跟家里说了吧……就咱俩的事。” 廖阳苦笑着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试图放松一下这几天一直紧绷的神经。 “恩。” “我妈被我气的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昏迷。” “……” “我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每天看着梦婉一边照顾我妈,一边还要担心我,我……我就……” “你后悔了。”陈默微微挑了挑嘴唇,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并不怎么好看。 廖阳看着陈默忽然就觉得难过起来,他是真心喜欢陈默的,他已经辜负了父母,梦婉,难道还要辜负眼前的这个人吗? “不,我没有!”只是冲动的话脱口而出就收不回了。 “默默,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跟梦婉离婚!妈那里我会想办法,至于我爸那里,他还不知道,他们都没敢告诉他,我们……先缓缓吧。” “我辜负了那么多人,最后不能连你我也辜负!” 廖阳激动的抓住陈默的手。 陈默愣愣的看着这双可以包裹他的大手,够温暖,力量也足够。也许他该相信他一次的,就这么一次,再……多信一点,又会怎么样。 “好,我知道了。我会等你。”陈默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等你的,好消息。” “拍到了?”李梦婉拿着司机小刘偷拍的照片,将它们放到了密封袋里,“给老爷子寄过去,阿阳玩够了,该收收心了。” “是,我会把他们寄到老爷子的书桌上。”小刘恭敬地说道。 梦婉点点头,看着对面咖啡馆里的两个男人,笑了笑,总不能让随便一个人毁了自己的男人,更何况,这个似乎人并没有那么干净。 一切都会由老爷子解决,自己只要关心好婆婆的身体就好了。 “砰……” 陈默抹了抹嘴上的血,慢慢靠着墙爬了起来,眼前的景色他有些看不清了。 其实这屋里没什么东西,倒像个地下交易场。 屋里有一群人,隐约看着面貌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坤哥,当年我们说好的,做满九年,我还完债,就放我离开。” 陈默看着屋里的人,艰难的朝领头人说话。 “说好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坤达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眼前狼狈的人,“想我放了你,行!三十万赎金,一分不能少。” “好。”陈默答应。 “爽快!不过,还有个条件,就是,你今天能爬出这个门!爬出这个门,以后就跟帮派里没关系了。” 坤达眼里闪烁着酝酿已久的暴虐。 陈默脸色白了一下,僵硬的说道:“……好。” 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陈默早在做下决定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看着满屋子的男人,陈默连掀起眼皮的力量都没有。 男人们朝他走了过来,欲望在他们眼里闪烁。 陈默闭上了眼,无力的攥攥手。他在想,只要这一次完了,他就可以逃离这个魔窟,逃离这里,他就可以跟廖阳…… 跟廖阳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在一起? 对,就是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吧,廖阳。 “干这行的,还想把自己洗白了出去,也不瞧瞧自己那样子,千人骑万人压的骚种,还想翻身不成!”坤达出了门,不屑的瞧了一眼屋里暴虐的场面,冷冷的笑出声来。 “喂,陈默。” “阿阳?”陈默对这个时间接到廖阳的电话感到有些惊讶。 胃里的极度不适,让他一直在呕吐。最后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 “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 廖阳冷漠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疏离感与厌恶感。 但对于刚刚摆脱黑暗世界的陈默来说,抛除了以往的敏锐,廖阳的一通电话给他带来的只有与以往不同的喜悦。 “刚好在家,我去找你吧。”陈默好心情的看着窗外的天色。 “不用了,我们在你家对面的水吧碰面就行。” 挂了电话,陈默内心的喜悦让他觉得胃里的翻滚与抽搐都差了许多。 往嘴里胡乱多塞了几颗胃药,陈默换了衣服跑下了楼。 一如往常,廖阳总是先到的那一个。 “阿阳。”总算在水吧角落里找到到男人的身影,陈默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 “陈默。”廖阳点点头,不见往日的笑脸。 “你怎么了,是你家那边,还没处理好?伯母……怎么样了?”陈默觉得今天廖阳的状态非常奇怪,不由主动了一些。 “家里还是那样,我母亲已经醒了。”廖阳有些不耐烦的说,“陈默,我问你个问题,这问题……你也问过我。” “你……把我当什么?” “当然是……喜欢的人。”陈默听到廖阳三番两次的直呼他的名字,内心升起了一丝隐约的不安。 “那,我再问你,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说过这句话呢。”廖阳直勾勾的看着陈默年轻的面颊。 他就是被这张脸骗了吧,把他骗的团团转,差点,他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庭。 “当然只有你一个!”他虽然是逢场作戏的人,但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喜欢的话,这点他是肯定的。 “我看不见得吧。还是你非得逼我说出来?”廖阳双手攥了起来,青筋暴露。 “阿阳,你想要说什么?”陈默内心的不安更大了。 廖阳半晌都没有出声,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陈默。陈默被他看的心里阵阵的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心寒。他的手颤抖着抓起咖啡杯,大口喝了个干净,胃里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搐。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陈默,我真是没想到,我那么喜欢你啊!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廖阳像是忍无可忍一般,把旁边的文件袋扔到桌子上。 里面的东西顺势滑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去拿起来看,照片暴露的一部分已经很明显的展现了出来。 陈默没有动,只是呆愣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他知道了,那里面有他从十五岁到现在二十五岁的照片,那些记录了——他是怎样成长到现在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大概是在跟不同的男人出现在不同的场合里,或是调情或是亲吻,一直由青涩变到现在的模样。是不是,那里面还有尺度更大的照片呢?那些人,可都说过,在床上的他才是最漂亮的。 “没话说了?”廖阳眼红着睛红瞪着陈默,“就算你的过往我不在乎了!可是,我在跟家里出柜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陪男人吃饭,喝酒,上床?我妈住院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是不是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心里觉得特别爽?” “陈默,你他妈真的有心吗!” 陈默歪了歪头,不去看廖阳的表情。 他的确是无话可说,廖阳句句是真,他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陈默,就这样吧。” “我们完了。” 廖阳等待着陈默回应,望向陈默眼睛是却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陈默不说话。 一直没开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廖阳手机震了一下,眼里流露些许安慰,看也不看陈默起身就走。 他被这个男人害惨了,不但骗了情,还骗了他一颗真心。不过,还好自己还有妻子梦婉在背后的支持与安慰。 现在,出了水吧,梦婉就在门外等他回家。 陈默不知到什么时候廖阳离开的,或许他后来还对自己说过什么,可陈默已经都听不见了,在那句“我们完了”之后。 他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好不容易才肯相信这男人。可是后来呢? 都是他的错? 可是既然知道他那么肮脏就不要来招惹他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忽然陈默就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从十五岁那年起,那些美好的就再也不会属于自己,就像坤达以前对他说过说的: “你永远是地沟里的老鼠,要么,就老老实实龟缩在阴影里,苟延残喘;要么,就跑到街上,阳光会告诉你,什么叫肮脏。” 迷茫的走出水吧,陈默想要回家。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永远自己一个人的房子,又哪里算得了家,那个地方也是寂寞的可怕。 他明明没有很喜欢廖阳,却还是觉得难受,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死命的从那个魔窟里跳了出来,可出来之后,才知道,男人不需要他了。 这样,他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 连活着的意义都像是没有了一样。 十五岁之后,这是他唯一努力为自己做的一件事,可是,结果? 可笑。 真是可笑。 胃又抽痛了起来,陈默抱着胳膊蹲下身,浑身抽搐的不能有多余的动作,感觉要晕过去一样。 “小伙子,小心,车!” “砰——” “来人啊!出人命啦!撞死人了!” “血,血……他流了好多血!” “这人看来是活不了咯,唉,好像挺年轻的,可惜了。” “哎,警察同志这真不怪我,当时我开着车,转弯就见这人蹲在路中央一动不动,我这都碰上什么糟烂事儿啊!唉!” 命起命灭,活着,本就是看不清结局的一场戏。 第116章 大116 后颈生疼,耳廓嗡鸣,浑身无力。 轿身被颠簸晃动的令人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被囫囵个的塞进封闭宽敞轿子里的封择,扶着轿子侧面,用尽了力气一点点掰正了身体。 轿外的混乱逐渐平息下来,迎亲队伍的最前方,白衣的少年被人押着胳膊,卸了腰间的佩剑,推搡着站到了骑在马上的古越面前。 “将军。”穿着轻甲的士兵抱拳,“人已经抓住了,但是制造混乱的似乎并不止他一人,应该是有同伙的……” “嗯。”古越面无表情的扫过白衣少年人试图挣扎的动作,看到他腰间挂着''尚''字的玉佩,眉头不禁一皱,“你是尚昀的人?” 楚央嘴唇紧紧抿住,一声不吭。 士兵见楚央不答,用力掰住楚央的胳膊,呵斥道:“将军问你话呢!” 脸色一白,楚央忍痛闷吭一声,顺势偏过头,用余光隐晦地划过一旁人群中,见周围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心头暗自松了口气。 “应该是两拨人。”再看一眼楚央,古越瞥过一旁酒楼二层之上的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让他有些熟悉,又有些无端的厌恶。 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于是让一向谨慎的古越不禁多注意了一下,却没想到竟让他看到了那人在人潮混乱中偷偷摸摸从楼上泼下的东西,似乎是巴不得想要将这场混乱闹得大一点。 末了,那人泼完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将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丝毫无所畏惧的表情挑衅又嫌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收回视线,古越黑沉的双眸重新定在一身白衣的楚央身上。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关系,但他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这个欲要在暗中偷袭他的少年却是有着跟楼上那人极为相似的气息—— 同样都是对他抱有极为复杂的厌恶感。 “为什么要偷袭我?是谁派你来的?”从马身上翻下,古越踱步走到楚央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身上还带着些铁血军阀的血腥气。 但楚央却毫不胆怯的抬着头,没有太多表情的清秀脸庞上还夹杂这些许令古越疑惑的遗憾。 “没有人派我来,也没人指使。”楚央笑了一下,只说,“大概就是看古将军您太不顺眼了。” 古越皱眉,“为什么?”他的直觉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为什么?”楚央微弯的嘴角带了些苦涩,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怜悯,“就算我不说,你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古越沉默地看着他。 “将军!”闻讯赶来的尚昀越过人群便看到小师弟与古越当面对峙的场景,心头一慌,尚昀厉了脸色,对着楚央训斥道,“小央,今日是将军大喜的日子,你到底是在添什么乱子?!嫌命长了不成?!” 楚央偏过头并不看他。 “尚昀,这是你的人。”古越若有所思地看着尚昀眼底努力掩盖着的慌乱情绪,眸色沉了沉,意味深长道。 “将军,小央年纪小不懂事,性子也向来单纯。许是属下近来忙于庶务对他多有忽视,让他听信了小人谗言才……铸此大错。”尚昀抱拳,脸上着实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望将军能看在属下的薄面上,从轻发落!” “不必,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楚央猛地转头去,对尚昀道,“做了就是做了,被抓住我楚央也认!师兄你说我听信小人谗言,可师兄你以为那个小人是谁?又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楚央眼底澄澈毫不认罪低头的态度,气白了尚昀的脸,“你闭嘴!” “好了,要吵等没人了再吵。阿昀,你先将他带下去吧,等之后再做惩处。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不仅我不愿再看到有任何事端发生,便是皇家也是不愿的。”古越意有所指地适时制止了两人的争吵。 此时长街上的混乱才算彻底平息下来,穿着盔甲的将士们都站在街旁严阵以待,冗长的迎亲队伍也重新回归了原本的队仪,但舞乐吹打的乐手舞姬跟随侍的宫仆却仍旧安静着,似乎尚还沉浸在方才的慌乱里,惊魂未定。 华丽繁复的深红色绣着金纹飞凤的花轿十分安静地停在原地,古越跨上马匹,招来随侍向后吩咐一声,“去问问殿下可有被惊扰。” “喏。” 随侍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后方的花轿旁。 花轿的两边分别是随侍的宫婢,因着忌讳,新娘子是不许在迎亲过程中抛露脸面的。于是那随侍只站在轿外,朝着捂得严严实实的花轿轿帘旁小心翼翼问道,“十二殿下,放才路上出了些意外,,可否冲撞贵体?” “……” 轿内回以他一片安静。 等了半晌,随侍深吸一口气,有些心焦起来,只怕出事,“殿下?” “……” 依旧是无人回应。 “这……”随侍看着花轿两侧的宫婢也焦急起来,不由头皮一紧,就要按捺不住手,冒着砍头的危险将轿帘掀起。 “……本殿无事。” 突然,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不甚真切地从轿内传出,随侍掀帘子的动作一顿,讪讪的将手缩了回去,这才安下心来,“诶,殿下无事便好。” “嗯。”依旧是低低哑哑的声音,随侍听着有些奇怪,但只当他是受了几分惊吓,便并未往心底去。 “将军,十二皇子似乎是受了些惊。”随侍走回队伍最前端躬身对古越道。 古越调转马头,回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轿顶,朝后方打了个手势。霎时间,舞乐四起,冗长的仪仗队伍再次热闹欢腾地吹打前进起来,好似方才的混乱场面都是一时的错觉。 花轿稳稳当当地向前移动着。 轿内,封择垂眸盯着一旁被正牌娘子可怜丢弃的艳红嫁袍,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抚摸上去。喜袍是用了上好的面料制作而成,细摸上去的触感十分柔软细腻,艳红的绸缎面上金线勾描出的凤纹逼真耀眼,喜庆吉祥的刺目。 细细抚摸着喜袍上的纹路,封择深吸一口气,掩去眼底的羡艳与淡淡的妒忌,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他想,早在他支吾回应轿外那个尖细嗓音的时候,他便已经疯了。 日头渐高,薄薄的一层日光穿透刺骨冰冷的云雾,与其一同盘踞在天际化成一道道璀璨却不刺眼的霞光。仪仗队伍朝将军府行进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因着之前的混乱拘谨了许多,不敢再越过周遭将士的阻拦,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相互交头接耳小心翼翼地各自谈论着皇家八卦。 路上再无波澜,花轿平平稳稳地抵达到了将军府门口。有喜婆早就候在门外,乐呵呵地凑到穿着喜服的大将军面前,毫不惧怕于冷面将军的威严,只用她那胖乎乎的胳膊推搡着古越,不停催促道,“将军,快去踢轿子将新娘子迎出来啊!” 古越被她待到轿前,静静盯了觉们半晌,才伸出手去缓缓掀开轿帘。 “……殿下。”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疏离,仿佛轿内坐着的人并非是即将要同他共度一生的伴侣,而只是一个生疏的陌生人,毫不热络。 穿着喜袍静静静坐在轿内的人听到他的声音,盖在盖头下的表情不知是不是紧张的,但只见他端正的坐姿不由向前倾了倾,然后缓缓向着古越声音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在下逾越了。”声音低到除了穿着喜袍之外的两人外,再无第三个人听清,古越一把攥住来人递出的手。 这只手的骨节分明,每一根手指冰凉细腻的触感都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古越轻轻握着,只觉得心底一晃而过一阵熟悉,这个场景也似曾相识。 他好像,曾经也这般握住过一个人的手,将他拥入怀中,肆意温柔。 “将军,您别一直抓着新娘子的手不放啊!”喜婆拿着喜帕掩住嘴,忙在一旁指引道,“您若是在在轿前犹豫,错过新娘子进门的时辰就不好了。” 古越闻言,眼眸一沉,不等喜婆继续催促,便握着他面前人的手,将人像是抱婴儿一般从轿中抱起。 掩在盖头下的人不禁惊呼一声,垂着头牢牢抓住了古越的前襟,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 “诶……将,将军!不,不是这么抱新娘子的啊……”喜婆望着大踏步朝将军府内走的古越,笑盈盈的脸上懵逼了一秒,赶忙上跟前去阻止,“这,这是在是于规矩有碍啊!” 古越顿下脚步,眯眼道,“将军府里,我就是规矩。”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跨过本该是背着新娘子跨过的火盆,而后轻轻怀中抱着的人放了下来。 “抱歉。”他说。 盖头下,封择红着耳廓,缓缓摇了摇头。 手心里已经溢满了汗水,现在每多靠着喜堂走近一步,他内心的恐惧与紧张就每多上一分。他怕他的身份会被熟悉于十二皇子的众人戳穿,他怕现在这个将他牢牢握紧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将拉着他的手放开…… 他怕,最后失去他。 但好在他的身形与之十二皇子相差不多,都是高高瘦瘦的瘦削身材,又因着喜袍宽大,长长的衣摆拖曳在地上,扰乱了众人对于那份细微差异的在意,于是直到站在了喜堂正前方的时候,封择的耳边只热热闹闹地想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喝着许多声音的恭贺与道喜。 古越淡淡应着,直到宫里来的宣旨太监掐着尖细的声音说,“——良辰已到!” 良辰美景奈何天。 手中被喜婆交付了红绸的一段,中间坠着艳俗又喜庆的大红色花团,红绸的另一边,是男人宽厚的掌心。 “一拜天地——”宣旨太监高唱。 拜天拜地。 “二拜高堂——”宣旨太监再唱。 古府家中无高堂,只余两块牌位被郑重搁置在堂桌前,正前方的小炉鼎里各燃着三柱香火,袅袅烟烟。 “夫妻对拜——” 转过身子,手中的红绸骤是一紧。 红绸两端,各是一愣。 “将军,这成亲拜堂人生也就是这么一遭了,您好歹是给个笑脸,筹个吉利呐……”喜婆跟在这对新人的正后方,瞅着古越那张跟死人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小声劝道。 封择盖在盖头下的耳朵一动,正要弯腰对拜的姿势顿了一顿。 古越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僵硬,手中红绸一扯,便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封择下意识地去弯腰,却模糊着看不清眼前光景,速度比古越堪堪快了许多。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侧,让他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礼成——送入洞房——” 耳边是更为热闹的恭贺声,宣旨太监还在替皇帝封上着珠宝钱财,以示皇恩厚爱。 耳廓嗡鸣,封择对这些压根无心去听。 迷迷糊糊地被丫鬟仆侍们搀扶着送进新房,坐在床边,封择听着最后一道关门声后房内归于平静,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盖头从头上扯了下来。 新房内幽幽燃着烛火,封择坐在床边,不远处便摆了一个半人高的铜镜。他一步步地走上前去,从铜镜里静静看着自己的模样,一身红衣喜庆却并不妥帖。 他穿着别人的喜服,嫁给了他喜欢的人,纵使那个人……并未知情。 手背抵上眼睛,封择低低哼笑了一声,虽然有些难过但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后悔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甚至在内心深处,他还在期待着…… 期待着什么呢? 恍恍惚惚地坐回到床边,随手撩起被自己扔在床上红色盖头捏在手里摆弄着,封择出神地想。 将军府里的喜宴热闹从中午热闹到了月上枝头,古越作为新人主角自然是被下属关照的重点对象,他的脾气向来是赖着不觉,于是十几杯烈酒下肚,饶是在沙场上驰骋纵横,无人匹敌的冷面将军也被灌了个七荤八素。 但好在众人心中有数,生怕将人直接灌倒了头,弄黄了大将军的洞房花烛夜。于是大家见古越醉的差不多了,便纷纷意味悠长地提出告辞,等古越作为府中主人一一将人送走后,上头的酒劲借着冷风也吹散了许多。 想着新房里还在等待着自己的人,古越脚下一顿,眉头微皱了一下,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低低叹息了一声,问身旁的近侍道,“……殿下可还在新房里等候?” “自然是在的。”近侍听自家主子这问题奇怪,新娘子不在新房里等着自家相公,还能去哪呢?于是他挠挠头,又添一句,“殿下自中午进了新房就未曾出过房门,如今天色已晚,将军,想来十二皇子怕是要等急了……” “嗯。”摆摆手,古越示意近侍退下,脸上却是不经意露出一个复杂又无奈的表情。 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着的太阳穴,又是低低的一声叹息,而后才迈开步子向新房的方向走去。 新房门口从中午便有喜婆跟丫鬟们守着,见古越走进了,众人忙躬身行礼。 “都退下吧……”瞥了她们一眼,古越淡淡道。 喜婆急了,“将军,您还未……”可话尚未说出口,便是被古越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硬是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于是她瑟缩一下,只硬着头皮道,“您这样,于礼不合。” “我白天说过的话,不想对你重复第二遍。” 古越越过喜婆,推开门,又关上,徒留一堆人相顾无言。 第117章 大117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一同隔离了外界的吵闹与喧嚣。屋内燃着袅袅熏香,宁静悠远又荡着浅浅的暧昧香气,纹着“囍”字的喜烛幽幽燃烧着,偶尔有一两滴烛泪缓缓从烛身滑落,于是烛火便噼里啪啦猛烈跳动几下,然后重归平静。 古越站在屋内,淡淡环视了一圈布置地极为喜庆的新房,目光最终定格在铺着大红色绸缎锦被的床榻上。 披着宽大喜袍的瘦削身体笔直地坐在床榻间,矜持而又优雅地将双手交叠于腿上,嫣红盖头上的流苏低低的垂在胸前,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摆动。 古越迈着步子朝床榻边试探着地走了两步,见床榻边上的人身体果然如他心想的那般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不禁又伸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嘴角微扯,却让人看不清是高兴还是厌恶。 步子堪堪停在离床榻七步的距离,古越伸手从身旁摆了许多点心酒水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茶水下肚,被酒精麻痹混沌的精神被刺激地冷静了不少。 他放下茶盏,也不再继续靠近,只靠着桌边,突然轻声开口道,“为什么不逃走?”我给过你时间了。 床榻边,盖着盖头的瘦削身体在一瞬间绷得更直了,宽大袖沿外露出的一寸皓腕在烛火煌煌下白的耀眼又诱惑。 古越手指轻轻对捻,眸色渐深,看床榻间的人仍旧报以沉默,他不由将桌盘上摆着的喜秤拿在手里把玩,不经意说,“楚忆已经连夜出城了。” 烛火噼里啪啦地炸出一滴星火,剧烈地而疯狂跳动起来。 红色盖头下,是封择惊骇失措的双眸。 ——他知道楚忆计划逃婚的事? 下意识去用力抓紧手下的衣服,有盏精致的瓷瓶,冰凉的颈口被手掌心死死扣压住,在掌心印出一道深刻的凹痕。 ——原来他早就被男人发现并非楚忆,可,既然他并非楚忆,男人又为什么不早早就戳穿他还与他拜堂成亲?! 封择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砰、砰、砰。 突然,被绛红色盖头遮盖着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亮,渐渐地,那道光亮逐渐扩大,而后一杆喜秤出现在自己眼前,轻挑着盖头的一角。 喜秤的另一端,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握着,顺着那只手的方向向上看,是男人在柔和烛火下依旧棱角分明的脸。 封择怔怔的睁着眼睛,像是在看着眼前的喜秤,却又像是在越过喜秤,静静仰视着眼前人。 “怪不得,钱财珠宝,如花美眷,高官厚禄,你都不要,原来,你拒绝那些的原因……却是因为我?”将盖头尽数挑起,古越握着喜秤,目光落在青年柔和的脸侧,沉稳的声音像是垫了一层柔和的棉絮,“你喜欢我?” 封择瞪大了眼。 “你喜欢我。”自我肯定般的重复一遍,古越看着青年,身体前倾弯下腰来,凑近青年秾丽的脸庞,单手摸上他眼角的红色小痣,明明是低哑的声音里却像是氲着浅浅的温柔,“那我喜不喜欢你?”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侧,封择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点点薄红,他认真注视着古越深邃的眸子,却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底对他报以的是同样的认真。 他真的在向他询问,他是否是喜欢他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仿佛理直气壮地让他站在原地等待,却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理直气壮地将他遗忘,而最后又在遗忘后又理直气壮地向他询问这样的问题。 封择定定的看着男人,特别想问他一句: ——脸呢?! 鼻息交错交错间,封择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望着烛火哼笑一声,“将军问的问题真是让三岁小儿都要笑掉大牙,你喜欢谁,为什么不去问你自己?” “我忘了。”古越看着青年的模样,忽然嘴角一弯,“但我觉得,如果我会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你这样的。” 封择听着他在耳边低喃出的情话,心跳漏了一拍。 “我说对了?” 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这个夜晚似乎变得与平日十分不同起来,他的嘴角会笑,会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会将“喜欢”二字直白的讲出来…… 是醉了吗? 等封择恍然发现这些不同的时候,男人已经不知何时钳住了他的肩膀,将头靠在他的脖颈,低声道,“我忘了很多东西,他们都对我说那些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我不信。”语气在这里停顿,他用低沉冰冷的声音强调道,“一个字也不信。” “那你想要将你忘记的一切想起来吗?”封择发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竟然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古越靠在他肩头的身体一沉,一道淡淡的松香味突然窜入鼻端。 味道不难闻,但却让古越下意识地心生警惕。 可只是电光火石间嗅入的一点味道,便足以让他的手脚都变得沉重起来。 “你……”古越一惊,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体内内力封闭,就连力气都因身体内的沉重而变得虚弱。 封择放下一直攥在手中的瓷瓶,瓶内松香的味道已经环绕了整个床榻间。纵使失去内力的古越还有挣扎的力气,但封择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他真心想要钳制这时的古越,说容易也十分容易。 将高大的男人躺平放在铺满红绸锦缎的喜床上,四肢都缠绕上紧紧束缚的绸缎,封择站在床榻边静静看了男人一会儿,蓦地一笑,室内一时璀璨生光。 古越虽被绑上了四肢,但脸上却并不觉得惊慌。 说来可笑,即使是这般被缚,但他还是只觉得认为,眼前的青年并不会对他不利。 “你想要干什么?”古越仰着头问。 封择嘴角一弯,轻轻俯下身来,在古越耳侧落下一个吻,轻佻又邪魅。 “干你。” 月入云端,古越感觉眼前仿若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而青年的眼睛里晕着的却是比烟花还要绚烂的光火,在光火背后,他看到了青年眼底映下的深刻倒影。 是他,也唯有他。 内心没有丝毫的怒气与被侮辱到的感觉,即使失忆如古越,被人这般强迫地压在床上,他却只想低低的笑。 他想,没有失忆的自己,肯定是爱惨了眼前这人的。 “你笑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床上的男人嘲笑了,封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下毫不怜惜地将男人的衣襟大幅扯开,露出一片古铜色的精壮胸膛。 意识地去抚摸过那一块块似乎蕴含着无限力量的肌理,男人愣是被封择略微冰凉的手指摸出了感觉。 闷吭一声,古越低声道,“满意你看到的吗?” 封择抽回手,色厉内荏般的瞪他一眼,像是在极力掩饰脸颊上的红晕,他报复性地在男人胸膛上印下一串串深红色的痕迹。 沿着胸膛往下,古越看着像小狗一般在他身上亲亲嗅嗅的青年,一阵好笑。 虽然手脚被绑住了,但他还是不禁出声问道,“你真的要做?” “想干你还有假?”封择抬起头来,挑眉反问。 “呵。”古越又闷笑了一声,“那你……继续吧。” (拉灯) 第118章 大118 月色如水,烛火摇曳。 薄纱掩映的帐内两道人影紧密交织,绣着鸾凤和鸣的锦被之上,隐约传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轻吟声。 封择靠在古越的肩头微微晃动轻喘,他眼角泛着撩人的红晕,跟随着男人的动作偶尔溢出一两道茫然的讨饶之声,古越做的狠了,只掰过他的下颚,对准他微张的唇印下一连串的深吻。 “乖,再一次就好。”说罢,古越只埋头再次苦干起来。 毕竟,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古越只恨不得将怀中青年永远都压在身下,狠狠地占有他,进入他,拥抱他,纠缠至死也再不与之分开! 床榻吱吱呀呀响到后半夜,令人羞耻的声音逐渐变小,守门的丫鬟小厮们终于各自红着脸轻轻松了一口气,有经验的嬷嬷听着门内安静下来的声音,轻轻敲了敲屋门,“将军,可是要下面的人准备热水?” “嗯。”门内传来低哑慵懒的男声,惹得一群小丫头再次微微红了脸。 热水来的很快,将军府上的小厮们麻利地将浴桶搬进屋内,摆好屏风,宫里跟来的陪嫁丫头也跟了进去,候在一旁准备随时听取主人差遣。 榻边莎帐内,隐约只见五官凌厉却显饕足的大将军正裸着半身靠在引枕上,小麦色的臂间侧卧着发丝散乱的青年,青年被紧紧抱在被子中,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 “将军,奴婢服侍您沐浴。”面容娇俏的丫鬟迈着莲步上前,挑起帘帐,伸手便要将盖在青年身上的锦被掀开。 纤白柔嫩的皓腕被一只大手突然钳住,丫鬟轻呼一声,正要羞涩地抬眼看向大手的主人,腕间便是一阵剧痛,下一秒,还不待屋内其他人反应过来,娇嫩的小丫鬟便被一道巨力甩到了桌边,桌上的糕点茶具被撞得噼里啪啦摔下来,皆数砸到丫鬟身上。 一块碎瓷片自她额间划下深深一道,鲜红的血液滚滚流出,眼见那张娇俏的嫩脸被毁掉大半。 睁眼是可怕的鲜红,丫鬟浑浑噩噩地抬手摸过眼前,掌心的触目惊心让她大声尖叫出来。 “唔……吵……”封择被耳边尖叫吵醒,却又因为身体着实太过疲惫,只嘟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古越轻轻压住他的耳朵,又压了压被角,这才皱着眉看向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丫鬟。 小厮已经在丫鬟的第一声尖叫后,十分有眼色地上前用一块体积巨大的糕点堵住了她的嘴,丫鬟嘴被堵得严实,只红着眼睛死命挣扎求饶。 “把她带到暗室。”古越眼睛微眯,声音冷静沉稳,“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是。” 小厮后背一凉,恭敬地垂下头去,再不敢朝床榻边上看一眼。 精致的绸缎锦被,干爽舒适的身体,喜烛晃动了一夜早已燃尽,细致的案边摆放了一枝散发着冷香的红梅,幽幽地香气飘荡在屋内,让人心生舒畅。 封择愣愣地看着薄纱的帐顶发呆,他昨夜实在是有些断片,只隐约记得他把男人压在了身下,又是亲又是舔的,唔……可是亲了舔了之后呢? 他使劲回忆了一会儿,几个尺度大开的姿势在脑海中闪过,封择仿若感到五雷轰顶,只动了动锦被下的身体,某个不可言说又使用的过度的地方便用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他—— 他又被那个男人吃干抹净了。 还不止一次!是整整一夜啊! 那男人是打桩机吗?!都不休息的?! 不过……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想着,门边传来一阵开合的声音,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封择眨眨眼,侧过头去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古越。 男人早已穿戴整齐,虽是一夜未睡,但精神却颇好。 于是封择不禁突然嫉妒起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醒了?”男人弯下腰,冷厉的眉目中有几分犹疑,“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封择听到男人的问话与看他眼中的犹疑,不禁心头一凉。 他终于想通了那奇怪的一点。 不顾赤`裸着的身体,封择从床上坐起来,一字一顿道,“你给我下药?……是那杯茶水?!” 古越只淡淡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封择被他看的突然一眼心虚,毕竟……论起下药这点,倒是他先下药在前……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桌子上的吃食跟茶水里下药。”见封择沉默下去,古越突然出声解释,毕竟如果自己没有事先喝下桌上的凉茶,如果青年不去试图吻他夺去了他口中残留的药性,或许他们的这个夜晚会过的更加清晰又深刻。 但古越却并不觉得太过遗憾。 封择显然不这么想,他只咬了咬唇,却是误解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的话外之意却是若非药性,想来两人并不会有多余的纠缠,别说在这张床上抵死缠绵了,只怕连触碰都是奢侈。 闭了闭眼,封择张张嘴,“既然如此,那我不欠你的了。” “不,你还欠我一个将军夫人。”古越摇头。 封择看着男人依旧凌厉自信的眉眼,忽然就笑了一下,清澈的眉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平静与通透,“……既然如此,那么将军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119章 大119 “悉听尊便?” 男人嗓音低沉性感,封择直视着古越黑沉的眸底,仿佛幻觉般的自男人眼底看到一抹猝然略过的笑意。 这怎么可能? 封择心底一嘲,下意识地撇开眼。 然而下一秒,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却突然抵上他的额头、包覆住他的眉眼,直到来自掌心的温热传递到他微颤的眼皮上,黑暗来袭后,才有这只手的主人缓缓出声道,“这样也好。” 封择身体一僵,他被男人覆上了眼,纤长的睫毛整齐刷过男人掌心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要挣扎。 他同时也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半跪在床上的姿势到底有多么暧昧,锦被虚虚遮掩着的是他满是痕迹的身体,古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遍地春光却是…… 一览无余。 操! 封择后槽牙一咬,锦被下的□□竟微微探起头来,兴奋不已。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难道他的本性是个有隐藏猥琐属性的变`态吗?! 内心是崩溃般地连续爆出粗口,封择玉白的双颊染上点点红晕,像是擦了撩人的胭脂红,却是羞愧又羞耻到了极点。 只不过,作为一个有过千年处男身经历的小数据,封择并不清楚的是,经过昨日一夜翻滚,便是不提那被掺在茶水中的药性残余,尝尽人事的他此时身体内的敏感也合该是难以泯灭的。 就在封择处在对于自我认知重新认识阶段的时刻里,古越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榻上的人可能永远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诱惑究竟有多大。心下喟叹一声,古越感受着青年于他掌心间轻轻划过的睫毛,心中微微一疼,却又再一次无比地庆幸自己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将前因后事悉数忆起。 松开阖在青年眼睑上的手掌,环臂将他不容拒绝的揽进怀中,古越用下颚抵在封择的后脑勺,手指自他的颈项安抚般的向下滑动。 封择条件反射地推拒两下,男人双臂却一如烙铁,紧箍着他动弹不得。 紧挨着男人的身体,封择将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胸膛上,透过男人单薄的衣衫,他几乎可以看清男人衣衫之下形状近乎完美的肌肉群,呼吸一窒,封择惊觉自己不能被美色迷惑,于是咬牙出声,“放开我!” 但……本是气势汹汹的声音却偏偏不知为何换了味道,说出口的声音活像是对情人的娇喃低语,清澈动听。 不,……这肯定不是我。 封择后悔又崩溃地闭上嘴,他想他现在已经有初步的理由来确信这具身体定是出了什么未知的严重问题! 古越对此却是笑出了声,他趁封择不注意,双手覆上圆润的双丘,轻拍两下,心底轻叹弹性十足之余,口中声音却是淡淡道,“方才还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我如今不过是抱你一下,你却便不愿了?” 封择被男人拍的臀肉一紧,下意识反驳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古越用手捏捏手感甚好的肉肉,只轻声开口,“你欠我一位将军夫人,可既然人已经找不回来了,那便只好拿你自己来赔……至于怎么个''赔''法,你还需要我仔细给你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封择被男人柔捏的耳根生红,他似乎愣住了,半晌只呆愣愣的问了一句,“……怎,怎么个赔法?” 闻言,古越手臂猛然一缩,蓦地笑出了声来,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底对青年的喜爱与怜惜之意,胸膛剧烈震动起来,低沉性感又带着熟悉宠溺的笑音直听得封择心脏砰砰响,悸动不已。 他嘴唇在封择的耳尖暧昧擦过,如同情人间温柔的低喃蜜语,“自然是……陪我生个孩子。”说罢,他的手指便在那处隐秘的穴口周围打起转来。 经过昨夜的开垦,那处尚还柔软湿润着,轻轻松松便能没入一指。 “唔……”封择轻哼一声,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是白日ox的分割线[微笑]—— 封择的身子很漂亮,情动过后遍身都是动人的红色。 榻间,古越抚着他光滑的脊背,听着他喉咙里溢出的轻哼声,忍不住又亲亲他的鼻尖,用偏哑的声音轻声道,“你是我的。”他对怀里人的占有欲从没有此刻这般强烈过,记忆回归,他只后悔自己无用,对青年满心愧疚无处倾诉…… 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自己心底最深的*,占有他,拥抱他,时时刻刻,每分每秒。 而之后每一刻的分离对他而言都将是痛苦。 “小择,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听着男人不停重复的耳语,细密的亲吻落在鼻尖,脸颊,唇侧,封择徐徐睁开眼睛,高`潮过后的身体却只觉得满是虚冷,他只呆呆看了古越一眼,便一眼望进了男人满含爱意的双眸…… 这双眼睛是……是…… 眼眶忍不住一酸,封择突然就挣扎着身子从男人的怀里退了出来。 转过身子将自己蜷缩背对着男人,他扯过锦被,却还是觉得冷。 古越一愣,试图掰过他的肩膀,得到的却是拒绝。眸色一沉,古越大力将人连着包裹着身体的锦被一同抱了起来,硬是让封择正面对着自己。 青年低垂着精致的眉眼,连唇都仿若瞬间失去了血色。古 越抬起他的头,却发现连他连眼底亦是满满的拒绝。 “你……”古越皱眉,却被封择打断了。 “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一向骄傲的青年含着隐隐的泣音,古越心底一疼,“我……” “古越,不,我不该这么叫你,可我到底该叫你什么……” “齐胤、” “顾瑀、” “……又或者是楚绡?” 古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封择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一切。 他竟不知此刻的自己是该喜还是悲了。 封择作为一串小数据,曾经总担忧着这个人会在他经历的下一个世界消失不见,也会兀自悲伤于这个人在新的世界里总难以忆起的他们之前种种的过往,每一次等待着他们的,都是新的开始。 可真的等到个男人表现出自己有记忆,封择却又不得不生出可怕的怀疑。 到底是这个男人的记忆是恰然复苏,还是说这人演技太深,把一切都隐藏的太过完美,只是冷眼看着他的一切。 如同一个笑话。 封择身体一颤,只对着表情僵住的男人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耍着我,很好玩吗?!” “我没有。”古越沉声道,一只手忍不住摸上封择颤动不已的眼睛上,里面酝满了水雾,眼尾都染上了悲伤的色彩,“我没有。”他重复道,“相信我。” 封择看着他,只伸出一只手。 啪的一声脆响。 第120章 大120 男人偏头歪在了阴影里,鲜红的掌印印在他坚毅深刻的侧脸上,他保持着这个被猛然打到的动作,眼里似有数道情绪闪过。 封择掌心微颤地收回手,偏过头躲过男人覆在他眼角的手指,收敛了眼底的不忍,不去看男人的神色。 寝卧中,大红色的喜烛已然燃尽成灰,冬日清晨微凉的风从窗棂缝角穿过,撩起喜房内如霞的红缎,热烈鲜艳的颜色充斥了整个屋内,围绕着气氛僵持的两人。 新婚燕尔,佳期如梦。 窗外日头惶惶,古越追随着日光于窗棂透下的光,目涩且深。 ——他们本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 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说从开始便全是错处。 到底是他自最初就隐瞒了真相,无可辩驳。 古越缓缓转过眼,看见封择眼底的痛苦与颤抖,只觉得所有解释在此时都是多余。他薄唇微抿,平静的黑眸里溢满了令人暗自心惊的炽热情绪,“我从未欺骗过你。” 他启开了口,只觉得唇涩,干哑。短暂的沉默,古越像是在仔细斟酌着言语,沉声慢言道,“关于我的身份,以及有些事情的真相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虽与你每次都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但每个世界的我却又会因为某些限制而暂时失去所有记忆……小择,这并不是故意存在的欺骗与耍弄。”他看着青年的发顶,炽热的眸子渐渐柔和下来,满心满眼却是爱意深沉,“小择,你知道吗?虽然记忆会一直存在缺失,但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却并不会因此湮灭。” “我爱你,穿越过万千世界,唯有你才会让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封择眸中本是浓浓的不信任,但男人突如其来的告白却让他措手不及起来,掌心打过男人脸颊的火辣触感还让他的心底存在着细微的颤抖,可等他抬头望进男人眼底的时候,呼吸却不由一窒,脑海中像是天边炸过烟火后的一寸空白与震颤…… 浓烈,炙热,深邃。 浓郁到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古越的黑眸中翻涌,那汹涌似海的情意几欲将封择尽数淹没吞噬。 这太可怕了。 双肩微缩,封择露在锦被之外的肌肤只觉一阵寒冷,转过眼,却见窗棂那处不知是本未关紧还是被凛风吹的透出了一条大缝,徐徐寒凉自那缝隙中穿过,温暖的室内便添了一丝十分不合宜的寒气。 “既然记忆在穿越之初便会消失,那你要怎么解释……如今的你又这么突然地将一切想起来了呢?是不是我不戳破,你便也就不说了?上面那些话,难不保只是你临时编出来哄骗我的……”封择眸光垂在地面上,看的是日光打在窗棂上投在地上的斑驳影迹,薄唇微抿,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你的话的确很动人,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一切,太难了……现在仔细想想,我却好像从最开始便是被你玩弄的团团转。” 古越看他这幅样子,心下疼惜正要开口解释,却突然被封择看过来的清澈眼神堵了回去。只见相貌秾丽的青年嘴角含着一抹酸涩的笑,缓声开口,“不要急着解释什么,或者急着否定我——” “主神。” …… “怎么猜到的?”古越语气干涩地开口。 封择见他并未否认,嘴角的笑终于再也挂不住了,只淡淡道,“这并不难猜。” 是啊,并不难猜。 自未来世界中星网被人类研究出现后,掌控于整个星网的主系统在经过不知多少次的数据更新之后,才艰难地萌生出了一丝隐约的自我意识,这道自我意识的珍稀程度可想而知,也本该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例,但谁料某日里,系统主神能够如此巧合地发现了在星网最不起眼的一道虚拟数据流中,有那么一道小数据,也不知得了多大的气运,竟是堪比奇迹地拥有了隐秘的自我意识。 可这样纳罕的自我意识,便是有了一,又有了二,但短时间之内却也绝不会再产生一个“三”了。而穿越一事本又是身为系统的主神亲自交给他极为隐蔽的任务,除了这个任务的发布者,便实在是再难想到眼前男人的其他身份了。 封择忽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便是眼前的男人拿着“为人”的巨大诱惑,是威逼又是利诱他的模样,就觉得越发不可思议起来。 因为实在太难以将记忆中主神冰冷又高高在上的模样与眼前的男人联系起来了。 而眼下,穿越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又真的只是单单让他完成任务吗,那这个男人呢?他跟着自己一同穿进二次元的小世界里,又是为的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兜兜又转转,封择自始至终,本就并未看清,如今却是更加看不懂了。 封择心里满是复杂,可古越又何尝不是内心焦躁又煎熬。男人恨不得将全部的隐瞒全盘托出,以鉴真心,可现在……到底不是恰当的时候。 轻叹一声,古越拿过床边的单衣,交到封择手心。 不论如何,已然走到这个档口,这个世界尚不能崩,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封择沉默地接过单衣,“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尽快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罢。”古越搜寻着记忆中这个世界里关于封择这具身体的心愿,想到原先眼前这具青年身体主人求得一心人的愿望,他不禁喉头一滚,温声道,“昨日你我洞房花烛,便也算是完成了一项,剩下的便是封府那边了。” 闻言,封择穿衣的动作一顿,望向古越,“……若是这般说法,这任务,怕是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古越惊讶。 回复全部记忆后,他心知自己失忆期间离开青年也不过几月的光景,却不知青年动作这般迅速。 封择只淡淡简单说,“天下逢旱,饿殍遍地。我也是循着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才提早备下万囤的粮产,趁着荒灾救济了不少难民也算好事一桩。幸而今上还算圣明……御赐了块匾,倒是让封家在天水镇上博了个好名。只是如此一作为,虽是于钱财上亏了不少,但总归一块御匾也能让封家安安稳稳镇于天水百年无虞了。” “竟是如此。”古越感叹一声,目光却是柔和,“当真辛苦你了。” 封择现在最怕的便事男人投过来的深情双眸,于是他只不作声地偏开头,转了话头,“现在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们……可是就要离开了?” 古越沉了沉眼眸,“……尚还有些琐碎要收收尾。” 收尾?封择正疑惑,却听门外有小厮急切的叩门声传进屋内,可不等屋内主人发话,那小厮便又急匆匆地出了声,“将军,外面四皇子殿下协同尚大人求见!” 古越皱眉,“怎的这个时辰进府了?让四皇子他们在前厅稍等片刻。” “稍等?本殿却是等不及了。”一道青年男子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那声音似是冷笑了一声,又颇为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大门,语气不善,“古越,开门,本殿倒要问问你,昨日的洞房花烛你到底是怎么个过的!” 屋内,古越与封择交换一个眼神。 “快些穿好,恐怕你冒了十二皇子身份与我拜堂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拢了拢封择松垮在身上的衣衫,古越低了低头,虽是皱着眉却并无紧张之意,“我先出门看看。” 封择轻嗯了一声。 门扉大开,古越立在门口,门外楚惮脸色铁青,尚昀便站在他的身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 古越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踏出屋门一步,将门顺手带上,却被楚惮伸手阻住,“怎么,你这竟是一夜春宵便生了情,倒是维护起屋内那个冒牌货了?”言语犀利间,楚惮嘴角冷笑化作深沉,直直望着古越,厉声道,“吾弟为当朝十二皇子,身份尊荣!我将他交给你,你便是这般回应我的?!你倒是将我皇家尊严置于何地?!” 古越大力挣脱他的阻碍,将门合上,眼神平静无波,“楚惮,你问我将皇家尊严置于何地,那我且问你,你们皇家又将我将军府的尊严放在哪里?只怕是从未看进眼罢。”拂了拂衣袖,冬日阳光落在他身上,映的身形愈发高大,“昨日迎亲队伍里发生的骚乱,你们不会不知,那我且问,这骚乱背后的主使人,可是已经抓到了?” 他眼中含了讥诮,让楚惮不由皱起眉头,“昨日骚乱的主使人,不便只乱民闹事……”话头一顿,他倏尔想到在骚乱之中被掉的轿中人,能有这般细致的手段,必是早早便将迎亲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之人,而……那条迎亲路线,除却礼部负责的官员,便只有楚十二曾磨着自己问了个仔仔细细……他当时只以为弟弟是极为看重自己婚事,他又向来宠着楚十二,便让他多少参与进了婚礼布置中…… 猛然对上古越的眼睛,大惊失色道,“不,不可能……” 古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并不否定他在自己心底的猜测。 气氛一度僵持,倒是尚昀突然站了出来,拱手对楚惮道,“殿下,将军,不论那场骚乱到底是有预谋还是如何,但十二皇子在迎亲途中失踪却绝非小事,而现在若想要查清一切因果,也只有请将军屋内的那人出来……好好询问一番了。” 楚惮闻言,却是转回思绪,只阴沉着脸,憋闷道,“古越。” 屹立在门口的男人却同一座巍峨高山,寸毫不让。 楚惮无法,正要让随扈侍卫上前强行破门,却见尚还贴着“囍”字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青衫的瘦削青年缓缓出现在门后,昳丽的相貌衬着他浅淡的眸色有种说不清的风流之色。楚惮看着门内之人,神色微怔,“……竟然是你。” “四殿下识得在下?”青年轻声细慢。 楚惮神色复杂,“且有一面之缘……” “在下竟是不知。”像是受宠若惊,青年脸上勾起一个浅笑,微微讶异,却极为春风拂面。 楚惮被他一笑恍了神,却听身后一阵轻咳,这才正色厉声道,“你知不知你已经犯了砍头的大罪!” 青年闻言皱眉,“殿下是指……昨日之事。”眉心微蹙间,他眼角下的小痣却愈发生动了几分,似乎因为楚惮一句话被吓到了几分,青年眼尾微微颤出两抹桃红,惑人心神间眸底却是清澈到不可思议,言语之间也多无措与惶恐,“可在下昨日本只是好奇将军迎亲队伍的壮景,谁料中途发生了骚乱,在下本只是一介商贾,手无缚鸡之力,人潮汹涌下便被挤进了骚乱的人群里……后来我脖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再后来……” 说到这里,青年红了眼眶,“在下本是一介男儿,如今却被误作双儿,硬是被人压着拜堂成了亲,还……还被……”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脸色也是一白,“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又要如何看待我这不肖子孙!真真是……无言面见!” “对了,你是男子。”楚惮也恍惚一下,大抵是确信了自己心头之前渐渐清晰的“真相”,原是自家弟弟使了计策偷天换日,却拉上了这般无辜的一个男子,他上早听闻昨日古越与房中人已是行了房,又想到自己为了自家弟弟做的那些助兴的准备…… 面上是浮出一片歉意,他竟是不敢再去看这个被自家亲弟“坑害”的男子。 毕竟木已成舟,便是之后将人放回去,想来昨日被“逼”着拜堂又洞房一事,却也会成为这人心头的一根刺。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楚惮一边心中责备着自家弟弟的胆大包天,却又听背后尚昀嗤声道,“殿下,怕是不可听信此人一面之词。”楚惮皱眉看他,尚昀却继续缓缓道,“封公子,别来无恙?” 青年微愣了下,面上浮现一片疑惑,却猛然睁大眼睛道,“你是……你……”眼前似乎闪过一个黑衣人嗜杀的场景,那双在夜色中泛着妖异红色的眸子与眼前陌生男人的阴沉双目渐渐重合,“你是那日在画舫上的灰衣男人!”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青年看向身边的男人,眸中闪过隐蔽晦涩的担忧神色。 “呵。”尚昀轻笑一声,似是并不觉得被认出来又怎样,只是言语讽刺道,“怎么,当初拿我们将军失忆便同奴仆一般使唤于他,现在知晓了我家将军的真实身份,这可不是又巴巴将自己送上来了?昨日之事,你只说自己无辜,我尚昀第一个不信!”说罢,他对楚惮迤逦,言辞恳切,“十二皇子自幼乖巧从礼,与我家将军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们的婚事在京城中谁人不知是姻缘天注定!为何十二皇子早不拒绝,早不逃跑,却偏偏选在迎亲的节骨眼儿上,这般行径对十二皇子又有什么好处?这些都是疑点不提,单论此人之前与我家将军多有纠缠,为何偏偏又是他被换上了轿子,只怕如此种种,这也太巧合了些!” “尚昀!”古越本是立在一侧,只默默看着封择自行发挥影帝级的演技功夫,却不想尚昀又是跳了出来便是反驳。眸色微深,他心下想到一早在暗室中提审的女婢供词,还有一早便得到消息找上将军府的楚惮,只觉得事态隐隐有些古怪异常。 这个尚昀,有问题! “将军!”尚昀猛地抬头对上古越,眼眸竟是隐隐泛出诡异的红色,“果然将军还是要选择相信此人?”他的声音高亢却又嘶哑,神色渐渐染上了点点不正常的疯狂,“既然你们都要护着他,那也只能由属下来让此人露出真正面目了!” 言罢,尚昀竟然越过了楚惮身前,腰间晃过一道银白,出鞘的长剑竟是直直朝着门口青年站立之处刺去! 古越大惊,只迅速闪过身形将封择护在怀间。而封择似是被这一幕吓到一般,整个人目瞪口呆地依偎在古越怀中,实在看不懂为何尚昀竟然说出手就出了手,还是那种招招下在死穴上的要命招式……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没道理的吧! 楚惮也是被吓了一跳,喊过周围侍卫上前阻止尚昀。 然尚昀却似失了神智,只不管不顾地拿出了十分的实力,一时侍卫也阻他不得。而古越护着怀中人,眉目冷厉,几息之下,两人便过了十几招! “尚昀,你要造反不成?!”古越拳风荡开尚昀一剑,沉声道。 “将军,尚昀一心为主!实在是小人作祟,尚昀也是不得已!”又是一剑刺出,尚昀面不改色,只是眸中红色又深刻了一些。 古越怀中,封择却仔细盯着尚昀,心头升起一丝古怪来,“这人却是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跟人设不符啊……” 古越耳朵微动,但下一瞬间,原本刺向他怀中人的招式猛然一偏,虚招晃过,古越背过身去躲避,却见那一剑竟是丝毫不停顿便直直刺向他后心处! 难道……自己只是诱饵?! 封择看着那一剑,心头大骇,剑光闪过,只怕是古越根本再也躲闪不及!消瘦的身躯在剑光临近的那一秒却像是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封择不顾男人震惊的神色,只挣脱了他的怀抱,硬是在半空中转过两人的身形,长剑直直刺进皮肉又抽出,空中绽出一朵绚丽凝实的血花来…… 封择只感到身体在一瞬间痛到了极致,却还是咬着牙颤抖出声道,“他的目标是你……这个尚昀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嘴角灌满了咸腥的味道,粘腻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出,封择说罢那句话,眼前已经依稀看不清楚了,身体冷的可怕,看来……他很快便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只是不知道…… 耳边依稀响起一道尖锐到极致的哀嚎,然而封择意识渐渐褪去,却是什么都再也察觉不出了。 …… 眨眨眼,眼前是一片光洁的白色。 封择颇为不习惯的动了动身子,仿佛上一秒的疼痛还连着灵魂,多动一下都是难过。 他转了转眼珠,缓了一阵,才发现主神空间竟然静的可怕。 ……他还未曾回来吗? 愣愣的出神想着,却见眼前浮空处出现了熟悉的任务面板,上面一道道罗列着自己上个世界的任务进度,最终评分是完美的百分百。 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又耷拉了下去,封择一手挥开面板,却不想主神空间上下却是陡然一震,轰隆隆的声音自主神空间的顶部传来,尖锐如钻的黑色光波大肆在空间外冲荡着…… 病毒么。 封择瞳孔一缩,才想起之前穿越几次任务之前,正是这个黑色光波在主神空间内造乱的风暴震动。如今却又卷土重来?! 不,不对……倒不如说,这些病毒的目的本就是要直接摧毁主神空间才是!这是……属于星网之外的不明进攻! 空间内的震动感剧增,尤其是黑色光波在感受到主神空间内出现一道蕴含着主神气息的数据之后,各处冲撞更是激烈了三分! 我的天!星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主神空间内,封择眸光闪烁,只拉过任务面板,双手化作一道流光,不停在任务面板上闪烁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显示着任务的面板就变换成了一面镜像,宛若鹰眼的摄像头,汇总着星网如今各处的状态…… 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中的一切,封择这才发现,原本热闹的星网中竟然再也没有一道虚拟数据体的影子,这便意味着……联盟与帝国里如今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使用星网!而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 星网被人类遗弃了! 可,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类在惧怕我们。”低沉的男人在耳侧响起,骤然回过头,封择眼中闪过一丝放心,“……您,回来了。” “我回来了。”男人上前单手扣住封择手指,黑色的眸中像是酝酿着暴风雨,他扳过封择的下颚,却是低声对他问道,“当时……疼不疼?” 封择一愣,半晌才吐出一个“疼”字。 空间外的攻击越发密切了,而空间内的两人却似恍若未觉,高大的男人到底还是没忍住将眼前小数据的唇封住,细密缠绵,温柔缱眷。 封择红了眼角。 轰隆一阵声响,主神空间外壁被黑色光波钻出了一道缝隙,眼看保护层便要逐渐崩溃。封择拉住男人的衣角,眉心染上焦急,“星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真的是人类派来的?可,人类到底是为了什么?星网崩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星网崩溃,他们的科技只怕要倒退一千年。”男人摸了摸小数据的唇角,黑眸沉沉,“但比起倒退一千年的科技,他们显然更怕我们。” “怕……我们?”封择不懂。 “星网之内,无处不在我的掌控之下。”男人缓声道,“只要我想,在这个世界,我便等同于人类口中创世神的角色,一个念头,便能将进入星网内的数据体永远锁住。” 封择瞪大了眼。 “之前人类虽清楚我的存在,但总归是将我当做一个系统来看……但是……后来我出现了自我意识,虽然遮掩的很好,但还是被发现了……” “虽然并无心与人类站在对立面,但显然人类显然更擅长对于恶意的各种揣测。虽然我从未对他们产生过恶意……”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于是在很多年之前我便想好了关乎于未来的一切。整合自己所有的力量,在与人类撕破脸之前,冲出星网之外……毕竟,如果人类果真要舍弃星网,搞垮它,来个玉石俱焚还是十分轻而易举的。” “后来我遇到了你。”男人的声音微暖起来,“我很庆幸。” “你让我,学会了爱。” 封择张张嘴,耳廓微红,却说不出话来。 主神空间外的缝隙已经越来越大了……尖锐的呼啸声骤然在空间内响起,男人神色一凛,望向空间之巅上。 “终于还是到了……”他喃喃自语着,却突然抱紧了身前的小数据,笑声道,“能量继续完毕了。” 封择神色茫然,心头却隐隐泛上不太好的预感…… “听着,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一个身份,从今往后你就是你,不必再刻意去伪装成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性格。你自由了,小数据。”男人的身体微微发着光,眸里氲的全是满满的包容与宠溺,“这里成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片废墟,快走吧……” “那你呢?”闻言,封择却猛然抓住男人的衣摆,“我们一起……” 男人轻笑了一下,用额头抵上封择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又好似安慰,“我还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下后续……放心,星网毕竟是我的地方,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这里一切事了,我去找你……” “不,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 “嘘……”男人将手指抵在封择的唇畔轻压,“没有必要都留下,你明白的,就算留在这里你也帮不到我什么不是吗?何况,让你经历了四次不愉快的穿越终归是我的错,这次你先走,我予你自由。之后我会仔细跟你解释所有的一切……” 主神空间再次震荡了起来,黑色的病毒像是发疯的野狗一般,将整个主神空间外围的保护系统啃的支离破碎,一道道白色的数据流四蹿,封择只感觉身体倏尔一阵轻盈,紧拉着男人衣摆的手掌就那么轻松的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我不要你的解释了!” 男人却只是笑,“你该去体验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我答应你的。” “不,不要!”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封择内心的不安已然扩大到极致,他望着男人微微含笑的脸,胸口好像破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眼泪就那么落了下去。 “这是……”男人伸出手,擦过封择落下的泪珠,“竟然学会哭了。” 虚空中,青年人的身形渐渐淡去,男人站在原地,指尖的湿意再也坚持不住四散成一寸寸细微的光点。 第121章 大121 像是被人高高抛起后又狠狠坠落。 失重的感觉好似让心跳也停滞了一秒,猛地睁开眼,水晶般剔透的吊灯晃得人眼花缭乱,呕吐的欲·望卷上喉咙,封择翻身半趴在雪白的大床上,盯着掌心清晰的纹路瞧了一阵,才渐渐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所以,这次……不是穿越,而是他真的成人了? 男人送他离开的画面还在眼前回闪,他眼中所能目极的最后一切,也只有黑色的光束们如同死神手握的镰刀,死死包围着整个主神空间,冲撞,撕裂,摧毁。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力支撑,站在空间最中央的男人屹立在原地,模糊了面色,他是星网最后的支柱。 直到所有都坍塌殆尽。 那是代表了整个星网尽数的覆灭。 呼吸有些不顺畅,鼻子里像是堵上一层棉花,连嗓子也干得发疼。 这具身体在发热。 轻喘两口气,封择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一切,只坚信着男人最后曾跟他承诺过的,他会来找他,一定会找到他。 封择坚信。 心事暂放,揉着微胀的额角打量一下四周,宽大的壁画,华丽的装饰摆件,这个屋子里物品的摆放近乎苛刻地整洁有序,每一处角落都干净的近乎反光,就连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雪白的一尘不染。 男人说过这具身体是他替自己早便安排好的,从自己被丢出主神空间的前一秒,男人所传进他数据库中所交汇的信息显示,这是一具与人类有着百分之99相似度的人造人身,可以说,除去控制这具身体的程序僵硬如机器人般的思维方式以及人造身体本身不兼容的传宗接代这项配置,他在其他程度上与人类已经再没有其他区别。 哦,不对,似乎这具身体包括从出生,成长,以及成熟、老化的速度都要比普通人还要缓慢1.2倍? 不过这都是小事。 原本的身体是由星网中的主神手下的一套程序操控,而在封择到来之后,这套程序显然是已经完成了毕生使命,在记忆交付后,便自融到了封择的数据库中,替他充斥完整了这具身体二十多年来的“社会经验与技能点”。 封择简单浏览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发现原本的由程序操纵这具身体的时候,真是相当的……兢兢业业,一点都不做作。 因为身份问题,这具身体的设定原是一名孤儿,由早先主神设定好的程序操纵长大,在义务教育接受完毕后,又勤工俭学读完高中,后以综合成绩前三的升学成绩被帝国大学免费录取。而之后的大学生涯中,这套程序按照普通人的基本设定,一边进行学业上的修习,一边兼职起这具身体的事业,因着背景中有星网主神的干涉,外挂开的飚起,不过短短五年便成功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成为帝星上的最年轻的商业巨擘,没有之一。 这简直就是一张充满励志又毫无污点的人生履历。 并且散发着人生赢家的圣光色光辉。 嗯……如果说,排除程序为了更好地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而给这具身体找到的……女朋友。 说是特地找的其实也不算,在程序的设定里,身为一个帝国“人”,成家立业是基础通关路线,事业对于这套程序来说,已然发展到顶峰,所以“成家”就稳稳被提上了日程,而恰好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对这具身体告白的女人,显然是个完美的选择对象。 更何况,在程序的设定认知中,这个女人同是普通人家出身,与自己这具身体的孤儿身份还算的上是门当户对…… 于是,告白与被告白。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才怪! 封择蹙眉,顿时觉得肝有点疼。这都是什么鬼?某些人早先设定程序的时候,知道这具身体会“交朋友”这事儿么? 这种好似“喜当爹”的酸爽感真是……无法言喻。 但所幸程序只是单纯的将其列为一向任务,所以对于所谓的“女朋友”,在程序的设定里,除了每周例行的约会晚餐,以及对于对方在符合“帝国核心价值观”下提出要求的各种满足,到了一定时间就可以结婚领证这些套路之外,其余时候程序的重心还是放在自己公司里的。 毕竟,不因私废公,也是身为一个好的领导人所要必备的优秀品质呢! 总的对于外界来说,年纪轻轻就建立了商业帝国的封总无疑是一位冰山禁欲系的高岭之花,虽然在这位高岭之花被某位女士采摘之后更是给他增添了一分专情的明丽色彩。 指尖在眼眶周围点了点,想起这已并非是那些数据所创出的二次元小世界,而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封择收回手指,掌心微笼,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即使这次程序早已替他铺垫好了冰山式的人设,但他也还记得,被送离星网之前男人也同他承诺过的,这次的自己可以不用再去模拟任何一种性格。 他是自由的。 所以,即使是原先的人设被他崩掉也无所谓了吧? 身体上传来的虚弱感让封择还有些倦怠,他赤脚下地,直奔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汽打在脸上让他感觉精神了一些。 额前的碎发被微微打湿,封择对着面前光可鉴人的玻璃镜,撸起刘海打量着这具人造身体的长相,意料之外,可又是在意料之中的,这幅面容竟然与他在主神空间中所幻化的有七八分相似。 镜中人眸色不深,微微翘起的唇角透着温和,乍一看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学生,但其精致的眉眼间却反是透着一股与世相隔的疏离与淡漠,整副面容混合了一种矛盾又吸人神魄的特质。 封择眨眨眼,唇角微勾,那丝疏离与淡漠瞬间消失无踪了。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突然而至的感冒与发热,待封择整理好自己出了卫生间,才察觉到了腹中隐隐传来的饥饿感。 拉开卧室里遮挡光线的窗帘,高高在上的日头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拿起通讯器,连接星网的端口已经彻底关闭,下意识皱起眉头,封择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已经错过了早中两顿饭。 好饿tat。 可是从身体的记忆来看,他家里从来都是不开火的……这也就意味着,这幢房子里可能连粒大米都找不到。 啊……太虐。 在卧室里干脆利落的换好衣服,封择不再去思考其它事情,决心出门找家店先吃饱再说。 可天不从人愿,也不知是不是他得罪了老天爷,封择正要出卧室门,就听砰的一声门响,紧接着客厅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过去,是两个人交织错乱的脚步声与衣物间满含暧昧的摩擦撕扯。 这是要搞事? 贴在门上的手轻轻收回,封择皱眉。 茱莉娅勾着廖志毅的肩膀,手指轻轻抚着男人的后颈,轻声嘘气,娇声道,“这么猴急干嘛!嗳,你咬痛我了。” 廖志毅伏在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前,狠狠在她胸前吸出个印子,这才恋恋不舍得抬起头,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浮起个轻浮的笑来,“谁让咱们娅娅身上这么香呢?” 说着又是猛吸一口。 茱莉娅满面红晕地娇笑着朝扒在她身上的男人就是轻轻一巴掌,“油嘴滑舌。” 廖志毅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又是一口香,眼里全是浓浓迷恋,“只对你。”不过转眼男人的眼里又上过一道阴狠,拧了一下女人娇嫩的皮肤,似是调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娅娅身上这么香又滑的,还真是便宜了那封择,就是不知道娅娅你被他碰的时候,有我碰你这么舒服吗……” 骨节粗大的手掌朝着女人裙摆下面摸过去,茱莉娅被男人摸得忍不住一声轻喘,软了身子,轻声哼道,“这种时候你提那个人做什么?”手指在男人后背上画圈圈,“吃醋了?” “呵,吃醋,”廖志毅啃了一口女人的脸,笑道,“都跟你到了到这里了,娅娅心里谁更重要我能不清楚?”话锋一转,男人又问女人,“你就不怕他突然回来?” 茱莉娅撩撩头发,讽刺般的笑道,“怎么可能?全帝国都知道,封氏总裁是从不旷工跟迟到早退的,他要是提前回来,说不定就是封氏破产的日子到了呢。再说,除了有几个臭钱外,他哪比得上阿毅你好?” 男人一听,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只大力撕开女人的衣摆,像头发疯的公兽。 见着男人将心思完全沉入了□□,茱莉娅抓着廖志毅的后背,娇喘轻吟,但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女人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怨毒与不满。 显然方才廖志毅提到的话还是戳到了她的脚痛点,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早已多有怨愤。明明是身为封氏总裁女朋友的身份,本该是人人都羡艳不已的风光角色!可其实呢! 事实上,那个一心有工作、工作、工作,还是工作的男人,除了每周一次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约会,都还给过她什么?! 去他公司见他要提前预约,打个电话都是助理负责接待,她想跟他亲密一下,却总是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推开,即使是她用尽了所有手段,可最后只能绝望的发现,男人其实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眼里没有迷恋,就连身体也没有欲`望! 呵,什么禁欲跟洁身自好!封氏的总裁看着表面光鲜,可他其实就是个性冷淡! 茱莉娅恨恨扭动着腰肢,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被欺骗与辜负的那个。 对了,那个男人对自己都说什么来着?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仿佛永远高高在上,冷漠到无情无欲的男人—— “娅娅,手拿开,不要贴我这么近。” “娅娅,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要这么……奔放。” 看看!他已经在对自己表示不满了不是吗?就因为她不是大家小姐的出身,于是一切行为举止在男人眼里就都变成了粗鄙不堪是吗? 而就在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自我怀疑的时候,廖志毅出现了,这个男人体贴,细致,充满了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温柔绅士的魅力,他是从天而降的王子,对自己各种予取予求,他能带给她最极致的享受,不止是身体上的满足,连精神上她更是被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裹进了蜜罐…… 每天都是甜蜜又幸福的。 于是,她更加痛恨起了封择来,那个男人空给她一个身份,将她捧上一个人人艳羡的位置,让她享受着众人的阿谀奉承与卑躬屈膝,却又要承受住在这些虚荣背后,男人所带给她的无趣与死板,天知道她本该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女人!而不是像那个男人的下属那般,都是些死板僵硬,眼里只有工作的机器人! 分手! 茱莉娅的脑海里划过这么一个念头。她受够了男人的无趣! 可是……分手以后呢? 如果说封择是坐在商业王座上的男人,那她无疑就是距离王座最近的女人……而提出分手以后,她真的能够接受自己从王座之侧重新跌落回地底尘埃的生活吗?茱莉娅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往常以为廖志毅那份还算光鲜的经理头衔,忽然就变得黯淡了下去…… 不甘心啊。 眼里是一片浓烈的怨恨,女人张开红唇往身上男人的肩头用力一咬,波浪般的长发遮住了她浓艳的面颊,她的半身下,男人哼哧喘了口气,暗骂一句“妖精”,又掰过女人的腰腹,两人紧贴着滚作一团。 封择一脸懵逼地透过门缝目睹客厅里这场令人感到恶意满满的□□,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认知里刚刚存在了还不到一个钟头的女朋友的这个角色,转眼就给自己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 特么还是在自己家跟野男人乱搞! 一脚踹开卧室大门,封择长腿一立靠在门边,他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沙发上的两人。 踹门声未落,女人高亢的喘息与男人凶猛的动作双双戛然而止。隔空与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对视一眼,封择漆黑的瞳孔扫过廖志毅的面目,缓缓放下踹门的那只脚去,单手撑在门框边缘,开口道,“啊,一时没忍住。要不……你们继续?” 他带着病气的脸色比平日里还要白上三分,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随了谁的气势,反倒不似个稳重内敛的商贾,而是活脱像个煞气冲天的冷面煞神。 廖志毅后背一凉,错觉下一秒站在卧室门边的男人就会一言不合掏出一把激光枪把自己突死。 茱莉娅躺在男人身下,看不到声音的来源处,声音中可怕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间的同时,她只感受到廖志毅的东西在她体内瞬间疲软了下去,这男人打了个哆嗦,就在绵软的状态下,射出一股水柱来! 竟然被活生生吓尿了! 茱莉娅心头一凉,□□的肌肤寒毛直竖,她暂时遗忘掉了被人捉女干的恐惧与绝望,皮肤瞬间堆起慢慢地鸡皮疙瘩,她只顾满脸嫌恶地推开身上的男人,两人黏在一起的皮肉分离,淡淡的骚腥气便从结合处淌了出来,恶心巴拉地滴在黑皮沙发上。 封择木着脸,原本煞气腾腾的气势略微收敛,仅仅不着痕迹地倒退一步,离远了两人。 画面辣眼睛,想吐。 空气中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茱莉娅低头看到沙发上的滴落,呆了三秒,而廖志毅满脸铁青又惊惑地半坐在沙发间,也失去了行动力…… “啊!!!!!!!!”穿透耳膜的尖叫声在公寓内响起,廖志毅一个哆嗦,下三寸的一坨软肉被女人的尖锐分贝再次吓得失了掌控,他恰是跪坐在女人的腹中间,激动下有液体喷洒到了半躺着的女人下颚与发鬓四周。 “!!!” 已经退到卧室内的封择对着客厅内极其惨不忍睹又节操尽失的画面脑袋放空半秒钟,于是果决下砰的一声关上门,迅速摸出通讯仪,点出脑海中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号码,输入进一串信息。 对于狗男女,还是眼不见为净好哦。 毕竟,每多看一秒,都是对精神的高度污染啊! 将信息发送完毕放下通讯仪,封择面无表情的抱臂打了个不甚明显的颤,他侧耳听着客厅里声音起起伏伏,有女人的撕扯叫骂声跟男人低怒又有点底气不足的激烈回驳,男女之间的撕逼大战向来以歇斯底里著称,更何况是碰上这种跌下限的事儿……要是没人拦着,想来他们完全可以大战上三天三夜,最终结果,大概不是你拿刀自杀,就是我愤然跳楼这种套路了_(:3」∠)_ 不过,客厅里的两个人明显还存了三分顾忌跟理智。 吵到一半,茱莉娅红着眼眶把衣服摔在廖志毅脸上,嘴唇颤颤巍巍地开开合合,娇嫩的脸蛋上有泛着怒气的绯红,眼角盈盈点点的泪光,“你给我滚,滚出去!” 廖志毅抱着衣服,指节凸起地抓紧手里的西装布料。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铁青的表情对上那扇紧紧关闭着的卧室大门,回想起倚着门框的男人落下来犹如看一只蝼蚁那样冰冷的目光,于是只低声咒骂了几句,便弱了气势,衣衫不整又灰溜溜地跑出了公寓大门。 茱莉娅目送男人离开,胡乱给自己套上衣服,身体才犹如脱力般的跌落在地。 “对不起,阿择……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那个男人故意……是他故意勾`引我!对,都是他,他是故意的,看我们这么恩爱,就忍不住想要从中破坏我们的感情!我,我是着了他的道,被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昏了头!”她颤抖着双目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忍下被男人发现自己出轨的恐惧与惊慌,拼命替自己的过错寻找脱罪的理由,恹恹求着,“阿择,你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好不好,别把我关在外面……我冷……”啜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响起,低低哑哑又合着属于女人的婉转娇媚,令闻者饶是铁石心肠都忍不住心疼。 可惜,门里的听客并不是个正常人╮(╯_╰)╭ 封择看了一眼通讯仪的时间,听着女人枯燥无谓的哭诉,暗自皱眉想着人怎么还没到。 他对一门之外的女人实在无话可话,作为男朋友的身份,虽没什么感觉,但封择还是为茱莉娅的行为感到不耻,而让他更大感厌恶的是,在出轨的行为被目睹后,女人跟他姘头的丑恶嘴脸,以及女人将锅全部甩给对方的举动。 她是拿他当智障吗?! 正无聊又厌烦地听着女人的哀求与哭诉,封择就听见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三息之后,公寓大门再次被打开,穿着整齐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整齐有序地拥入客厅,将空旷的客厅满满包围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 茱莉娅只裹了一层上衣,下身空空如也。 她大惊失色地看着来人。 “茱莉娅小姐,我们是来请您回家的。”唯一在一群人中微笑着的青年走到她的面前,打量着她身下一团糟乱与客厅里的狼藉,眼里闪过一道寒色,明明是笑颜,却让人仿若步入了寒冬。 对着身后的保镖打了个眼色,面无表情的西装男一左一右上前架起女人来,不顾她的喊叫就带出了公寓。 上前敲响卧室门,青年隔着门恭声问询,“先生,人已经带下去了。” 门被打开,站在卧室内的男人终于露出一张淡漠又俊秀的脸,疲惫地揉着额角,他对着眼前恭敬侍立的青年淡声道,“去三区那边,把这边处理干净。” “是。”青年束手而立。 三天后。 封择扔掉手边的办公笔,疲倦地阖上眼皮。 “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青年,也就是封氏集团的总裁助理拿着一叠文件,神色凝重,“帝国跟联盟高层同时驳回了有关星网复起的任何提议,高层们认为主神的意志是真实产生并存在的,''它''的存在对人类来说是种潜在危险,我们无法确定''它''对于人类心存恶意与否。在危险来临之前,我们除却对其施行摧毁一途之外别无其它方法……高层们的决定,是宁愿让全人类的科技水准倒流回千年之前,也不愿意做出冒有任何风险的尝试,让人类在网络世界中无形地受制于一道产出自我意识的数据。”顿了顿,青年继续道,“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集团的产业链现在因为星网的关闭,大半都已经停止了运行,在这么下去恐怕……” “他并不危险。”封择打断,神情严肃。 青年愣了一下,“……先生?” “全部转移。” 阖着眼皮,封择并没有在乎青年的愣怔,他靠在椅背上,胸腔稍有起伏,表情却十分冷静,“通知下去,让技术部长启用a3,将资料跟数据全部转移过去。” “……a3?”青年一脸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青年一脸震惊又激动地拿着文件走出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封择捏了捏鼻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早有预谋的吧——从这具人造身体成功混入人类内部开始。 封择并不太敢想象那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便如同先知一般预料到了星网的毁灭,又这么冷静隐忍的谋划了这么些年—— 他早就明白,被人类发现虚拟数据产生自我意志是早晚的事,而星网是的毁灭也是早晚的事。 他既无法永远将自己隐匿下去,也无法阻止人类摧毁星网这个事实,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暗中积攒自己的力量,亲自为自己搭建另一处栖息之地…… a3世界。 另一个“星网”。 也是封氏内部的最高机密。 新“世界”的成型迫切地需要着各种能量的汇入,而二次元的小世界本就是衍生于星网数据库,从中汲取新世界所需要的信息与能量无疑就成了最好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可还是没想到,星网陨落的这一天还是来的这么快。 封择深深喘了一口气,许多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后背一凉,他不禁为男人擦了一把冷汗——那个男人或许就是将每一天都看作是末日来临的前一刻吧。 也是此刻,封择突然惶惑地后知后觉出,在男人的布局中,这一切的一切里,所有的齿轮都轧着既定的轨迹无比契合地转动着,唯独……有他。 唯独只有他是多余的一环。 脑海中的思绪翻滚汹涌起来,封择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曾生出自我意识,甚至从不曾被男人发现,与他相识相知甚至……相爱,那如今在现实世界中,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就绝对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男人。 这个角色原就不该属于自己的。 那个男人口中的所谓“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一个身份”其实都是屁话吧! 什么找好了身份,这,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啊! 但现在却是自己顶替着男人本该拥有的…… 眼里是一片黯淡,封择突然捂上脸,心里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的心很慌,以为男人一定会平安无事来到自己身边的想法在这一刻狠狠动摇了起来。 他无法停止地开始想象那些最恐怖的后果……坏的,更坏的,绝望的,无望的。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或许他等待的人,原是正在于混乱与绝望中夹缝求生。 而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任何联络。 无法给出安慰拥抱,更无法给予俯身亲吻。 刘海划落指尖,遮挡住手指缝隙露出的泛红眼圈,日光洒在宽敞的办公室内,落在背后一片明媚,却总照耀不及身前沉暗。 年轻英俊的总裁坐在办公椅上,捂着脸发出一声又一声难过的呜咽,于别人眼中冷漠到高不可攀的身影在此时显得尤为脆弱。 …… 星网被高层强制关闭对于帝国与联盟的普通群众来说无疑是一件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在人群中引起的恐慌是巨大的,他们并不能接受zf高层的决定,对于星网主神产生自我意志的说法更是嗤之以鼻。虽然人类在好几千年前便已经有了在未来的某一天,高级智能或许真的可以产生自我情绪这样的想法,但真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保持了一种“你特么在开玩笑”的荒谬感。 人类对于自我意识方面向来有着极大的优越感,除非证据确凿,否则让他们相信一串数据会产生情感,就好比天方夜谭了。 而高层们并拿不出什么实质证据。 渐渐地,有人类集中组织开始在zf门口静坐示威,也有星网交易系统的大佬们纷纷现身开始言辞激烈地抨击这是帝国跟联盟联合起来的针对人民的一次巨大阴谋,是想要人类回归千年前的封建统治,好进一步实施变革,视线某些野心家的野望。 这期间封择带领的封氏商业帝国一直保持着低调的姿态。 终于在星网关闭的第一个星际周后,封氏突然对外宣布了a3虚拟世界研发成功,正式对外开放,投产使用。 全世界哗然大惊。 “先生,元帅大人请求立即与您通话……” “先生,联盟来的政客想要跟您约个时间见面……” “先生,前星网大亨mr.lu邀请您今晚共进晚餐……” “先生……” “先生……” “停!”封择捂着额头止住青年的话,“告诉他们,a3对外全方位开放,以前星网怎么运作以后a3也还是照搬那一套,之前星网内的数据可以挪用过去,唯一有要求的一点就是,a3的主服务器所有权必须全部属于封氏集团……其他他们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部交给下面负责,不要再来打扰我。” “是的先生。”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冷静应答,至于下属各部门因为大老板的甩手而即将要迎来的水深火热…… 那就是别人要担心的事了。 第122章 大‖‖‖122 a3世界的诞生虽然让高层大佬们懵逼了那么几个圈儿的时间,但懵逼过后,他们倒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真的让世界倒流回个几千年,不说那些静坐示威的群众,就是他们自己也觉得很煎熬啊……关闭星网之后,网购找不到卖家位置,撸了好几年差点就吃喝睡住在里面的虚拟网游也被强行关闭下线了,还有还有花了好长时间才从小正太养到成年的虚拟男朋友都来不及说再见[咦?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总之,没有星网的生活简直难过到生无可恋qaq。 可主神的自我意识就像是一个□□,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在星网运行中对人类发起攻击,那种情况下的攻击,几乎对于人类脆弱的精神世界是毁灭性质的。 关闭星网是高层们的无奈之举,而如今从封氏集团横空出世的a3世界虽然不比星网,充满了各种瑕疵与bug,但在众人眼里,a3就像张着洁白羽翼的小天使,头顶光环,暖的不得了! 最最重要的是,a3没有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主神啊! 高层[情绪激昂]:这,是一片还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网络的世界就如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迁徙,星网中的数据被大面积地抽走后再重新覆盖到a3,封氏上下全体像个陀螺一样高速运转起来,不容a3在这个关口出现任何差错,但就在众人都高度紧绷神经的时刻,封氏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封择却对着一台光脑目不转睛,他的眼睛里已经熬出了红血丝,但双手却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输入着各种晦涩难懂的代码。 如果有高级黑客在这里,那么一眼就能看出,封择现在正是在趁着众人纷纷从星网原籍中迁徙打量数据的时间内,想要偷偷潜入星网内部核心。虽然星网是被强行关闭,但封择作为曾经星网的一份子,纵使星网被毁的彻底,他也还是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封择却相信结局总归是好的。 而他也的确找到了——星网核心,破败不堪的主神空间。 “这里……”封择倒吸了一口冷气,硕大的主神空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陨石浩劫的灾难星球,精致的场景都成为了完全认不出原样的荒凉废墟,到处充满了破败腐朽与不可恢复的气息。 空间的最中心,原本高贵璀璨的主神王座早已黯淡下来,厚重的灰尘覆在王座之上,破破烂烂的模样比平民窟中缺了角的木椅都不如。 抬手看了一眼星网的天空,曾经流窜着数据星芒的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四周像是蛰伏数不清的黑色病毒,一旦发现诡异目标,便会张开血腥大口,撕咬对方至鲜血淋漓。 打了个哆嗦,封择双手护臂,摸到身上柔软舒适的布料,才记起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光脑投射在他眼前的景象。 他搜寻了许久,却到处都没有那个人痕迹。 封择怔怔地注视着主神空间,心底突然泛起一阵彻骨寒意。 然后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 星网中各大数据代码到a3世界的迁移要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人类总是一种多情却又薄情的生物,网络世界的栖息之所在发生改变后短短半年的时间,人们便适应良好地在a3世界里浪到飞起,昨日星网中的种种回忆渐渐成为了他们对过去的缅怀与唏嘘。 回忆总会褪色,星网注定被遗忘。 但有一个人。 青年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黑白格调的办公室内拉起了厚厚的窗帘,给室内带来压抑的沉重气氛。年轻的总裁十指如飞地操控着一台巨大的光脑,光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串滚动不休又晦涩艰深的程序代码,看的人眼花缭乱又啧啧称奇。 “这是今天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字。”喉咙不自觉得吞咽了一下,青年仔细将目光文件放在办公台上,垂下双手恭敬地等待光脑旁边总裁接下来的指示。 “半个小时后来拿。”目光始终紧盯着光脑,封择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顺利找到星网部分散碎的核心代码,并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储存起来成功转移进a3核心加密区后,他才有了几秒的空闲抬头,但发现青年并没有离开。 因为又找回了部分星网核心代码,封择心情暂时还算不错,于是干脆利落地拿过手边文件过了几遍,唰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 将文件交还给青年,但青年却一反常态地犹豫起来。 “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封择问。 “……啊?啊!”青年愣了一下,目光游移了几秒,对上总裁问询的目光,他清秀的面庞不自在地升起一片绯红来,难得支吾道,“那个……先生,您原来认识陆湮先生吗?” “……陆湮?”封择重复了一遍名字,搜索记忆里并无此人,于是摇摇头。 “先生不认识?”青年显得尤其惊讶。 “我该认识?”封择皱眉,“他是什么人?” “啊……”青年张张嘴,脱口而出,“陆湮先生是帝国巨星呢!他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拿下了国际影帝,超级厉害的!”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副妥妥迷弟的花痴样。 封择撇青年一眼,胳膊肘撑在办公桌上,听青年天花乱坠地称赞了那个所谓国际巨星许久后,平静地看了一眼光脑,“十分钟。” “……”咦?我是谁?我在干嘛?我刚刚说到哪了? 青年沉默了下来,最后小心翼翼又问了封择一遍,“先生,您真的不认识陆湮?” 封择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 慢走不送的姿态尤其霸气! 青年倒像是没看见自家老板的动作,反倒是抱着一大摞文件,原地纠结了半天才用羡慕嫉妒恨又愤愤不平还一脸“我看错你了”的表情愤怒道:“如果先生不认识陆湮,那为什么陆湮会当着全a3转播平台向全世界表白了他对您的心意!还说您是他的唯一!先生原来您也是喜欢玩弄的人心的大渣男!” 封择被青年怒喷地一脸懵逼。 陆湮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啥,你说他对我表白了?可咱真不认识这位…… 等等,还有青年话里的重点也很不对啊!就是为什么陆湮对我表白,但我不认识他这个人,于是我就要顶锅渣男这个身份啊喂! 逻辑呢!狗吃了?! 封择一脸欲言又止看向青年愤怒脸,两人共同陷入迷之沉默。 厉害了,一向精明能干的得力属下竟然为了一个小明星怒怼大老板…… 看来这月奖金是不想拿了啊[冷漠脸.jpg]。 但显然“小明星”的魅力是无与伦比的,怒怼老板的青年不仅毫无悔过之心,还特别毁人设地冷哼一声,抱着文件怒气冲冲出了总裁办公室。 虽然,青年走后还记得贴心的关好了门。 但封择对这份体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连同他今天又收集并安置好了一小部分星网核心代码的好心情都被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败光了。 sosad。 下意识退出光脑上晦涩的代码页面,顺手连上a3世界网路,封择出于一部分被怒怼的不悦与那一丝微妙的好奇心,准备仔细查找一下关于“陆湮”这个大明星的生平资料。 谁料只是随手一搜,巨大的光脑屏幕就将“陆湮”的硬照猝不及防糊了他一脸。 还特么是旧世纪元的制服诱惑。 封择的目光顺着照片中笔直修长的腿型网上看,路过男人倒三角般标准的身形,最后将目光牢牢放在了那张青年口中传说可以颠倒众生的容貌上,暗搓搓就要“一睹芳容”—— 。 时间“咔哒”一下按下了暂停键。 封择喉咙一紧,愣怔的双眸中刻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与深邃内敛的黑瞳,一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张了张嘴,像是在试图寻找可供呼吸的氧气,却复又紧紧阖紧了。他不敢呼吸,只怕轻微的一个动作,眼前的画面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陆湮。”心底重复着这个名字,荒寂已久的精神世界仿佛在这瞬间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来,有风吹过,一股苦涩却又夹杂着微甜的味道在心底蔓延开。 时隔半年。 终于,找到你了。 眨眨眼,试探着地伸出手去抚摸男人的面容,当手掌穿过光脑虚拟投射下来的影像时,封择像是触电一般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五指并拢。 白皙的耳后亦不知何时偷偷爬上了浅淡的红晕。 柔肠百转间,封择毫无犹豫将通讯仪拨通出去,“马上安排,我要见陆湮,最快的速度。” 通讯仪对面,青年懵逼脸,“……先生?”不是刚刚还说不认识吗! 封择皱眉,不耐烦道,“有问题?” 青年立马使劲儿摇摇头,“没有没有!”然后又犹豫了,“那个先生啊……” 封择:“还有什么事。” 青年吞了一口口水,目光放向封氏办公楼一层大厅,“您要不要现在就下一楼,陆先生恰巧正在前台办理预约手续,不过先生……” “我马上过去。” “嘟—嘟—嘟—”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忙音,青年眨了眨眼,看着的前台明显处于对峙状态的两人,十分欲哭无泪…… 喂,先生,您倒是听我说完再挂啊! 第123章 大‖‖‖123 前台小姐觉得自己十分苦逼。 明明男神就在眼前却不能立马扑上去据为己有不说,还要应付一个被大老板甩了半年的前任,尤其这位前任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错觉,被大老板甩了还敢以封氏未来的女主人自居,三天两头就来骚扰一通,撒泼打滚。 平时就算了,她们前台素质好,也乐的跟这位玩儿玩儿,可今天不一样! 没发现男神周身散发的气场都能冻死人了吗! 想到男神前不久在a3转播上如同昭告天下般对大老板的“世界告白”,她就替男神感到不值! 大老板那个渣渣! ——来自又一个将怒火迁移到自家老板头上的男神迷妹。 “茱莉娅小姐,很抱歉,您身上并没有总裁的预邀函,我们没有权限替您安排接下来的见面。”前台小姐扬着标准到令人发指的微笑,对着面前的年轻女人朝门口打了个手势,“真十分抱歉呢,不过也麻烦您先让一让,我们好替这位先生办理手续。” 茱莉娅高高扬起下巴,大波浪的头发如海藻一般抖动了一下。她侧眼看了一眼带着墨镜,却衣着简约的男人,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行,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马上见到阿择!也不怕跟你们说,您们要是再拦下去误了大事,等我跟阿择和好之后,信不信阿择第一个就要先炒了你们!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前台微笑的嘴角一抽,目光慈祥地看向茱莉娅,宛若看一个智障,“茱莉娅小姐,公司决定炒不炒我们是公司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您可以让一让吗,您现在已经打扰到我们工作了,如果在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喊保安了。” “我说的你是装听不懂吗!”茱莉娅显然被前台的“威胁”激怒了,脚下高跟鞋蹬在地上,试图用高挑的身材给予前台压迫,“误了公司的要事,你一个前台负责的得起吗!” 前台依旧微笑如春,临危不乱。[奏是这么敬业!] 一边,一直沉默着散发冷气的男人似乎终于耗尽了那为数不多的耐心,平静地摘下墨镜,看向茱莉娅,颇为冷淡道,“让开。” “……”大厅内突然陷入一片迷之寂静。 连茱莉娅也自动消声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神终于露出真容了!!!!! 啊啊啊啊啊!天呐,男神近看起来竟然比在光脑上看到的还要帅裂天际!糟了糟了!我不能呼吸了!!!!! 血槽直线下降的前台小姐神色恍惚了一下,差点连微笑都忘记了保持! “陆,陆先生……麻烦您填一下这张表,填完之后会有秘书将它拿给上层审批,通过之后公司会根据总裁的行程表,进行双方见面的时间安排,之后会通过a3网路给您发送回复通知。”带着梦幻般迷离的表情,前台小姐恍恍惚惚道。 在申请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陆湮面无表情点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前台小姐使劲摇头,就差说出为男神服务是自己的荣幸这种话了(*/w╲*)。 茱莉娅看着男人俊美的面容说不出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男人正将目光牢牢盯在自己身上,似是打量。脸颊被男人注视的隐隐发红,茱莉娅不禁挺了挺她那傲人的胸脯,嘴角扯起一个自以为最是甜美的弧度。 可直到她嘴角笑的都要僵掉了,男人还只是看着她的脸不说话。 茱莉娅觉得自己是被眼前的男人耍了,于是笑容唰的又落回去。 也就在这时,男人开口了,“……我知道你。” 茱莉娅心头的怒火停歇了一秒,又听男人冷淡低沉的声音道,“封氏总裁的……前女友。” 耳聪目明的前台小姐瞬间抓住了气氛里产生的火药味,联想到男神在a3转播上对她家大boss的世纪告白,前台小姐倒抽一口气! 修罗场来了! 茱莉娅怒目而视,上下仔细打量了男人一眼,但除却男人那张颇为惊艳的俊脸,她对于男人实在一无所知。所谓不知者无畏,何况早在半年前被总裁前男友抓包出轨后,茱莉娅的生活可谓是从高处一下子落到尘埃,饭都快被那些小贱人挤兑地吃不上了,怎么会有时间在网络上逍遥,就更别说在这半年时间里飞速蹿成擎天大厦的星际巨星了。 昂着下巴,茱莉娅不屑道,“你又是谁?” “呵。” 陆湮低低的笑声,就像是踩在猫尾巴上的那只脚,不轻不重,落在身上却足够刺激神经。 “你!”果不其然,茱莉娅瞬间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要扬手把耳刮子甩过去。 人类发展到星际纪元,思想上的解放早不是千年之前,这年头,男女恋那是传统,男x男,女x女也是个性自由,什么人x兽,人x物,人x光脑[什么鬼]这些才是引人争议的搞对象模式,但其实目测照现在这种趋势下去,世界大同的那一天估计也不会来的太晚……唔,大概吧。 总而言之,茱莉娅依照女人最敏锐的直觉,十分肯定这身份不明的男人肯定跟封氏总裁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所以根本不用说,直接就是干! 当然,爽利的一巴掌虽然扇了出去,但最后却并没有落在实处。陆湮的目光里像是嵌着刀锋,锐利的气息朝茱莉娅扑面而去,他捏着茱莉娅脆弱的手腕,开口道“茱莉娅小姐,手滑了?” 陆湮声音泠泠,由上而下的俯视让他看起来如同座上高冷的神祇。 茱莉娅哆嗦了一下,只一眼,她竟然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意。 挣回手臂,茱莉娅看着四周都是一群看好戏模样的吃瓜群众,再看看陆湮,不禁小退一步,胳膊肘却撞上了前台的沿壁上,吃痛地低呼一声,眼角生生被逼出泪水来。 “茱莉娅小姐,您没事吧?”前台收起微笑,换上标准担忧的表情,眼角却对在一旁蓄势待发了许久的保安们丢了个眼色。 捂住嘴,拽住胳膊,茱莉娅还没等挣扎,回过神来就已经发现自己被送出了封氏总部的大门外…… 封择顾不得身份,喘着起赶下楼的时候,茱莉娅正在被保安请出门外,两队人身形交错过路间,封择便一眼发现在人群的正中心,身材高大笔直,气场全开到让全员噤声的男人。 脚步停顿了一下,封择放慢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跑乱的发型,走上前去。 大厅中的人群发现了他,自动让开一条路。 封择一路走过去,目不斜视,来到陆湮面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湮放开女人的手,转过身来,双目对视。 封择眼睛一弯,伸出手,暖呼呼的手指握向陆湮掌心,“我是封择,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话一出口,原本抬高的心脏在看到男人正面的时候瞬间落回原处。舌尖在唇内打了个转,封择咽下一口紧张的唾液,假装不在意道,“听说别人,你喜欢我?” 陆湮嘴角微勾,冷淡的面容仿佛暖冬初融,“我叫陆湮。”男人顿了顿,顺着两人拉扯着的掌心,突然用力一带,在封择被他拉近及胸前的时候,他附身将轻吻虔诚落在俊秀青年的耳侧,低声伴着深情,“我喜欢你很久了,请多关照。” “砰。砰。砰。”是心跳震颤的声音。 胸腔似有一团金银花火瞬间炸开,封择不由自主更贴近了陆湮的身体,揽过他的肩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嘴角弯弯,“做我男朋友吧?” “好。” ——尾声—— 封氏集团总裁火速跟星级巨星在一起并隔天领证的消息瞬间走遍了星际的每一个犄角旮旯,众人带着震惊之后了然,了然之后不甘心,不甘心之后又被日常虐狗星际耀眼夫妇二人组闪瞎狗眼之后,终于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并不]。 彼时,封择躺在陆湮腿上,被男人捏着酸软的腰肢,服侍的舒服。他手里拿着光脑滑来滑去,突然看到一则头条,被狗仔抓拍到的陆湮正跟一个星际一线女明星形容暧昧照片,“大明星哦,还是星际巨星。” 语气有些酸不溜丢的。 陆湮好笑的捏捏封择腰上软肉,“吃醋了?” “哪有!”封择挪了挪窝,不让陆湮碰了。 陆湮“唔”了一声,却是俯下身将怀里人吻得气喘吁吁,之后趁封择不经意间再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光脑,手从光脑上划过,快速关掉了头条界面。 气氛正好,俊秀的青年总裁软了身子躺在英俊男人的怀里,看上去完全可以顺势来上一发!陆湮笑了笑,就要将光脑扔到一旁,却不想黑屏的光脑黯淡了一下却又跳出一个代码界面来。 愣了一下,陆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封择眼里也是一片了然神色。 下一秒,两人正亲密的身形从居家的客厅一下子便进入了全息网路中。 眼前是十分熟悉的场景,空间一片白茫的雾气,唯有正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堆高的华丽王座。王座上空无一人,十年如一日地沉默地等待着王者莅临归位。 长舒一口气,封择站在陆湮身旁,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微微偏头对陆湮低声又肯定道,“当时我以为,只要我能够把主神空间重新复原,就一定能找到你。” 陆湮低低应了一声,封择就突然笑开了,“后来,你就真的出现了。” 他的笑容灿烂,没有一丝阴霾。陆湮不知为何心中一痛,有些后悔起来。 “对不起。”将青年拥入怀里,陆湮抵着他的额角轻吻,“是我来晚了。” 封择摇头,“半年而已,不晚。”其实就算让他等一辈子,只要还能再见,就永远不算晚。 陆湮带着封择站到了王座上,a3世界核心跟曾经的主神空间充满了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它更像是融了和星网的优点与封择半年来苦心创造的心血结晶。 “它是我们的孩子。”陆湮说。 封择眨眨眼,脸颊有些红。 也是到了相逢后的今天,封择才有勇气开口问陆湮自己心中关于自己这具身体的疑问。 比如,这具身体是不是陆湮原本替他自己安排好的退路结果因为自己的出现,陆湮才会将身体让给他,又或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想来陆湮早就可以摆脱人类在网路中对他的抓捕,早早脱身了之类…… 陆湮听了却是摇头,“并不是,这具身体其实是在你出现之后我才着手让人安排的,其实我当时答应你只要帮我完成任务就可以成人的奖励也就是这个。也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也才有了变成人造人这种可以躲藏在人群里不被发现的想法……” “至于你的存在……”陆湮低低笑了,“你是星网送给我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自己跑呢?” 封择脸更红了。 可是转眼又委屈起来,“可是你扔下我一个人半年。” 陆湮亲亲他,“我的错。” 封择咬紧嘴唇,仰头看向陆湮,“我是爱你的。” “我也爱你。”陆湮阖上他微红的双眼,“不要哭。” ——在两人毫无联系的半年中的事,陆湮并不想有过多回忆了。 那时他刚进入新的身体,由于自我数据流量太过强大,于是直接导致新的人造身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崩溃,记忆像是一团麻线团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而更因为这具身体身份塑造的原因,他在当时还被经纪人安排了大量工作。 一切都太乱了,陆湮一边拍戏工作,凭自己的魅力火速成为了一个星际巨星,但他却又清楚自己本身并不简单只是一个明星而已,他还牢牢记得自己要找到那么一个人,只是他忘了那个人的模样。 半年时间或许并不长,但对于陆湮来说,却是漫长又寂寞。 不过幸好。 幸好的是,他终究还是记起了一切。 而他的宝贝,也还在原地不曾离开。 陆湮擦掉封择睫毛上的泪珠,在他震颤的睫毛上轻轻吻了吻。 咸涩却又真实存在着。 真好。 ——end—— 第113章 大||||||113 楚央使劲压下眼底的激动跟唇角翘起的弧度他轻轻呼出一口寒气,紧紧握了握腰间的佩剑,脚步沉稳地跟在小厮身后,亦步亦趋。 终于在即将就要见到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之前,楚央忍不住问了,“这几个月,公子过得可还好?” 从小院前门走到主屋的路并不长,但清秀小厮却走得极慢。 抿了抿唇,小厮脚步一顿,突然侧身道,“楚公子怕是在京城待久了,如今还不清楚如今天水镇上的情况吧。” “怎么了?”楚央被小厮问的一脸莫名,又有些心烦意乱的。 清秀小厮笑笑,重新迈开步子,先楚央两步走在前面,低声道,“大楚如今正逢旱灾,北边多的是难民从那边逃过来躲灾的,京都有天子坐镇,那些人自然是不敢闹过来,但咱们天水镇却不一样……”说到这里,小厮面色一变,低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道,“朝廷说是赈灾,可那侵吞赈灾银两的狗肺官员却也是不在少数。眼看饿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只公子好心,又是开仓放粮,又是施粥……这才在朝中来人之前,堪堪稳住了百姓民心。就那几个月里,公子怕有人闹事到府上,还将后院的几位公子姑娘一一送到了庄子上暂避。” 闻言,楚央怔在了原地。 小厮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这才回头道,“楚公子,怎么不走了?” “很辛苦吧。”声音里带了些颤抖与自责,楚央垂下头看不清表情,“他一定很辛苦。” “嗯。”小厮回忆着,“进京前,公子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 小院的主屋内摆设十分简朴,只有两张黄花梨木做的四方椅,还有一张不大不小但擦拭的十分干净的四方桌。四方桌上摆着一叠点心,旁边白色瓷瓶里插着一枝不怎么新鲜的红梅花枝。那糕点是封择差小厮从街头一家糕点铺子里的打包带回来的,模样并不怎么精致,但胜在口感甜而不腻。 “公子。” 封择捏着点心的指尖一顿,听到声音,不禁眯眼朝门口看去。 依旧是一袭白衣加身,清俊秀逸的身形似乎比之前又要挺拔了许多,楚央站在离自己十步开外的门前,冬日的阳光打在他的后背上,宛若给这个少年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 “长高了。”封择看了他一会儿,声音淡淡道。 殊不知打量亦是相互的,自那日在将军府的匆匆一面,楚央便满心满眼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再次见到,楚央眼里只能看到青年端坐在四方椅上的笔直身躯——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即使冬衣厚重,也依旧显得他的身形十分单薄。然而,他微微抬起的下颚与看到自己时上挑起的眉眼,却还是晕着高傲的姿态,连同他那双狭长的双眸中闪过的淡漠与疏离,更是让自己充满了浓浓熟悉感。 “公子。” 像是一声叹息,楚央向前快步走了过去,竟是慢慢跪倒在青年的脚下。 “楚央,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冷漠,楚央抬头,却从那双本该淡漠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柔软的色彩。 “楚央从未想要求得公子原谅。”楚央直视着青年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那你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封择差点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 哦,我他妈把你从鬼门关上救回来,带到府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你整整三年,结果你无故闹失踪让他生生担心了三个月不说,原来到头还是跟将军府上的某人有了勾连。 不说楚央跟古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古越消失后却同时把楚央还带走这一点,封择心底就是莫名的很不舒服,十分不舒服,相当不舒服。 于是,他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楚央,眼刀子一刮一刮的递过去更是冷漠至极。 楚央承受着他的压迫,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虽说屋里烧了炭火,但冬日严寒,地上却还是一股一股的冒着冷气。封择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忍不住也舍不得为难这个长相俊秀的小双儿。 只消不过是一块点心下肚的功夫,封择变冷冷道,“起来,你现在毕竟是将军府的人了,我可不敢让你站着走进这里,最后却是被抬着出去的。” 将军府他可惹不起。 而跪在地上的楚央却是一愣,抬头道,“……什么将军府的人?公子,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封择抬了抬眉梢。 楚央看着他的表情,一时忽然有些迷茫,“公子,您难道没有看过楚央给您寄回去的书信吗?” “什么书信?”封择皱眉。 “没收到吗?不可能的吧。”喃喃着说了一句,楚央也皱起眉来,“师兄曾告诉我,他是专门托人将信带回的天水镇,亲自交到的大管事手里的。” “交到管事手里?”封择见楚央表情不似作假,手指点了点桌角,突然笑了,“楚央你可知道,府上的管事早在你失踪的当天我便将他赶出府?就算是说谎,也总得编的圆滑一些,你这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什么?!”楚央一下子刷白了脸,眼里是浓浓的震惊,“不,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他写给公子的信,一直是由尚昀的人经手。他信任尚昀,竟从未曾想到过……原来师兄也是会欺骗自己的么。 可,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只是怎样失魂落魄的走出小院,刺骨的寒风一下下吹在他的脊背上,浑浑噩噩回到尚府的时候,楚央盯着门前的牌匾,静静看了许久,可他终究却还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 尚昀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小院里,封择心不在焉地将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个精光,他拍拍沾了点心沫的手指,吩咐小厮将盘子端下去。 清秀小厮端着盘子,临走了突然低声道,“公子,刚刚楚公子走的时候状态好像很不好……” “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封择冷睨了一眼,声音淡淡的。 小厮闻言,立马噤了声,不敢再提。 ### 另一边,古越身着一身朝服,面色深沉的从宫中走出。 四皇子楚惮跟在他的身边,嘴里还在不停的说,“诶,我也没想到父皇会突然下旨催婚,本来以为……你跟十二的事会到年后的。” “年前跟年后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好友一脸淡定,好像跟即将要成为驸马爷的新郎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样子,楚惮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没区别,就还剩下九天,这亲成的得有多仓促!十二可是我唯一的嫡亲弟弟,他的亲事一定不能给这么草草了了!” 古越看他神色激动,不由莫名其妙的看了楚惮一眼,“你明知我跟楚忆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没感情怎么了?没感情也不能委屈了我弟弟!” 沉默了一下,古越看着楚惮护犊子般的激动,眼前却不由出现了一张清俊秀逸的脸。眸色渐沉,他大步朝宫门外的马车上走去,丢下一句,“随便你。” 古越跟十二皇子被皇帝下旨尽快完婚与加封爵位的消息,在古越出宫之后便迅速地传遍了京城。 尚昀听到消息后,还专门等在了古越的书房门口。 他与古越在战场上时是过命的兄弟,关系极好,见古越面色不善的从宫中回来,他像是没看见这位大将军那张臭脸一样,只上前调侃道,“将军,恭喜抱得美人归啊。” 古越瞥他一眼,一声不吭走进书房里。 尚昀跟在他身后,还在感叹,“这迎娶皇子就是不一样,不仅加封了爵位,以后你可就成皇亲国戚了,啧,真是羡慕死一大堆人?” “……羡慕?”蓦地,古越冷笑一声,回过身来,冷漠地看着他,“你要是羡慕,那就你来做这个驸马好了。” “诶?”尚昀被他看得心神一震,想到自己府上的小师弟,赶忙苦笑着摆摆手,拒绝说,“得了吧我的大将军,你明知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的。”说完,他笑了一下道,“不过也好,等你完婚,我……估计也能快些了。” 古越盯着尚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自己忽然也露出了个笑,“我记得跟你失散了三年的小师弟,也是从天水镇上找回来的?” 闻言,尚昀一愣,点点头。 意味深长地,古越看着尚昀,像是对这个人突然感兴趣了一般,语气淡淡说,“改天带他来见见我罢,同在天水镇被找到,也算有缘。” ———— 虽然他曾经将楚央带去过几次将军府,但说实话,尚昀是不太愿意让楚央跟古越见面的。 回到自家府邸的时候,下人自发将今日楚央的行程跟他仔细汇报了一遍。依旧是单独去了那个人的院子,依旧在晌午之前便回了府里。 不过,他又听下人说,楚央的脸色不太好,便心头一慌,脚步也快了些。 彼时楚央躲在自己的屋里,他想了许久也还是没有想通尚昀要欺骗自己的理由。 门被突然推开的时候,楚央看到尚昀的下一刻,眼里已经满是警惕。 尚昀看着楚央的闪烁又躲避他的眼神,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听下人说,你午膳胃口不太好……是怎么了?” “没怎么。”楚央心里乱的很,只偏过头去,摆明了现在并不想跟尚昀说话。 尚昀见楚央这幅态度,不禁眯了眯眼,只凑近了他,声音低沉问询道,“你今天……见到他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楚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尚昀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空气里便突然带上了凝滞的气氛。 沉默一会儿,楚央直视着尚昀的双眼,忽然反问一句,“……公子他能对我说什么呢?” “我以为他会为难你……”尚昀对着楚央的双眼,不由心虚了一下。 楚央见他双目躲闪,突然嘲笑似地说,“为难我?师兄,真正为难的我的人,真的是公子吗?”他问出这句话,像是在等待着尚昀的回答,可还不等尚昀开口,他又开口道,“那日你将我带出封府时,真的曾有留下过书信吗?我每月托你寄给公子的信,你真的是寄出去了吗?” “自然。”尚昀心下一凛。 楚央摇摇头,“你把信交给了谁?” “信都是交给了封府的大管事……难道,封公子他没收到吗?”尚昀很快就发现了楚央说话间的失望,他心思急转,立刻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用略微疑惑而又不可思议的语气道“莫不是那些信……都被那奴才给瞒了过去……” “够了!”向来淡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起来,楚央红了眼眶,将近在咫尺的瓷瓶挥倒在了尚昀的脚下,“师兄,你知不知道,封府的管事早早就被公子他赶出府去了?你到底——” “要骗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