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们一起唱过的情歌》 第1页 《那些我们一起唱过的情歌》作者:轻风白杨 文案 江白抱着吉他坐在同学朋友开的酒吧里唱歌 一抬眼突然看见一个倚在吧台上,正向他看过来的帅大叔 江白一个媚眼抛过去,雅布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中了一箭 “嗨,你这首歌,我也会唱……” 同系列短篇第一部 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台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西方罗曼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白,雅布 ┃ 配角:可爱的朋友们,动听的歌曲们 ┃ 其它:n夜情后,修成正果 ☆、《蓝莲花》 江白背着吉他从地铁车厢里跨出来,循着距离最近的台阶往上层站台走,耳机里是莎拉布莱曼极致空灵的嗓音。 巴黎地铁的老旧站台上,有艺人拉着手风琴,唱着曲调欢快的不知名的歌谣,和江白耳机里的柔美音乐组合成了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乱糟糟的杂音。 江白皱了皱眉,把耳机取下来,关掉了手机音乐播放器。 紧接着,他抬头看向周围从各个方向涌来又涌去的人群,以及上层站台四通八达的分岔口,有点懵圈。于是他又将手机托起来,找到微信,确认方垣给他发来的定位。 对照着定位看了半天导航地图,江白决定自己要有作为一名路痴的觉悟。 “我到夏特列站了,从哪个口出?” 他给方垣发去一条语音,站在原地等回复,顺便饶有兴致地听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弹唱。 那是一首节奏十分明快的小调,每一句的尾巴都会带一个小小的转音颤抖,听起来有一种热带岛屿海滩上,大家穿着草裙开篝火派对的情调。街头艺人留着络腮胡子,蓬松的卷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听着听着,江白的脚尖开始不自觉地随着小调的节奏打拍子。 一曲终了,他走上前,丢了一枚五十欧分的硬币在街头艺人敞开的琴盒里,操着尚不熟练的法语笑道:“这首歌令人心情愉快!” 那街头艺人礼貌地回答:“谢谢您的捧场!” 江白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他的语言还没组织好,手机就响起了消息送达的声音,是方垣的语音信息进来了。 “你怎么跑夏特列站去了?那里有八条地铁线,怕不是有好几十个出口我的天!你为什么不从第九桥站下车?” “导航说的是夏特列站。”江白回复。 “你可以坐七号线去第九桥站,或者在夏特列随便找个出口出来,从地面上导航。酒吧在两站之间,离哪边都不算远。” “好的。” 江白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踩着再次响起的手风琴配乐和街头艺人的歌声节奏,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出站口标识走去。 夏特列车站位于塞纳河北岸,是临近西岱岛的一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巴黎的重要商圈之一。八条地铁线在这里汇聚后又向外辐射,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将整个小巴黎笼罩在其中。 据说,当我们站在小巴黎的任何一个点上,周围方圆五百米内一定能找到一处地铁站,继而我们就能够借助巴黎四通八达的轨道交通,去往任何一个我们想去的地方。 江白却觉得自己只有在手里拿着导航的时候才不慌。 毕竟,就算这里的轨道交通再四通八达,巴黎更加四通八达的各种小巷子还是会令人晕头转向。 尤其是,这里的道路并不像江白自小生活的北京那样,横平竖直,正南正北——巴黎的道路规划得十分随心所欲,路口说东南西北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因为这里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环形广场,道路放射开来,互相交织,将城市切割成零碎且不规则的小块。 比如凯旋门广场,围着中间那座举世闻名的巨石拱门环绕一圈,一共延伸出十二条路口。若是没有现代科技的辅佐,与人问路的话,恐怕就会听到那句以往在电影里才能听到的话——“在你的十点钟方向”。 所幸,江白现在所在的这道路口没有那么复杂。他沿着手机导航走了不久,就找到了那家门口挂着“小茉莉路六号”木牌的酒吧。 “啊,小白到了!” 方垣面对酒吧门坐着,见江白推门进来,立刻起身。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国大男孩和一个法国妹子同时回头,向江白打招呼:“晚上好!” 方垣将两边拉在一起,介绍道:“这是江白,我们在国内同一个法语培训班的。江白,这是陈立杰,我一发小儿,到法国五年了,学的是中英法三语互译,学霸!这是丝乐薇,陈立杰的女朋友,学中文两年了。这酒吧就是他们合伙开的,中法沙龙也是他们的主意。” 江白向两人打了招呼。 陈立杰指着江白身后的吉他问:“你还玩音乐?” 江白摇头笑道:“今天语言课讲的是音乐方面的主题,老师让会乐器的都带着,我平时就是在家里随便弹弹。” 陈立杰:“嗨,那也是会唱歌的啊!正巧我们店今天晚上为了中法沙龙不对外开放,你可以上小舞台唱一首试试。” 江白早就看着酒吧里的小舞台心痒痒了,现下得了酒吧老板的允许,便也不推辞,抱着吉他就走了上去。 陈立杰帮他把话筒和音响调好。 “想听什么?”江白问。 “呵!敢情你这儿还能点歌?”陈立杰笑道,“随便来首你擅长的呗。” 方垣这时叼着一瓶啤酒插话:“你那次唱的《蓝莲花》挺有味道,就它吧。” 江白点了点头,酝酿片刻,一扫琴弦,铿然开口。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他的声音并没有太重的沧桑感,仿佛大提琴的音色,又好像黑色的天鹅绒,深沉却柔和。在古典吉他的和弦声中穿插,竟然能营造出一种极为和谐的共鸣。 酒吧的门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开了,但屋内的三名听众都被江白的歌声吸引,没有注意到从门外进来的人。 那人反手将酒吧门掩上,斜倚着吧台,看向小小的舞台中丨央正抱着吉他唱歌的大男孩。 江白唱着歌,余光看见吧台旁边一道人影,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法国男人,领口敞开到第二颗纽扣,袖子被随意地卷到手肘。他微卷的深棕色头发垂在眼前,显得乱糟糟的,腮边留着修剪整齐的一层极短的胡茬,嘴角噙着的笑意略有些不惹人厌的邪恶,带着扑面而来的放荡不羁。 江白一向不善于判断西方人的年龄,看到这样的外形,心里感叹一句:好一个性感爆棚的帅大叔! 这样想着,江白眨了眨眼睛,冲那个气质诱人的帅大叔展颜一笑。 “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音乐声停,法国帅大叔从吧台上直起身,啪啪啪地鼓掌。 丝乐薇回过头,惊讶道:“雅布!你回来了!” 就连陈立杰也从沙发里站起来,和来人打招呼:“嘿,兄弟!” 雅布与丝乐薇和陈立杰行过贴面礼,又同方垣握了手,看向江白:“这位……” “你好,我叫叫江白。” 江白一只手拎着吉他,伸出另一只手和雅布相握。 “让-巴蒂斯特·杜彭。”雅布笑道,“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雅布。当然,我也知道这个缩写在中文里有那么点奇怪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注) 江白一愣,随即想到这位雅布大叔很可能也是来参加中法沙龙的,应当学过中文。 “咳,其实我的名字缩写也是那两个字母。”他立刻自嘲一番,试图借此拉近两人的距离。 雅布反应了一会儿,果然哈哈大笑起来。 陈立杰也笑了半天,末了介绍道:“这位是丝乐薇的哥哥,酒吧的第三位合伙人,而且是出钱最多的那个!他刚开始学中文不久,咱们沙龙里的法国人基本上都是他联系的。” 第2页 雅布也不知听懂了这句话里的多少,大概捕捉到“学中文不久”这个描述,歪着头用中文向江白打招呼道:“你好啊!” 江白笑着回答:“你好。” 雅布遂又换了法语:“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我也会,不过是法语版本。” 江白不知道《蓝莲花》竟然有法语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雅布笑了笑,伸手指着江白的吉他:“可以借我用用吗?” 江白把吉他递了过去。 雅布在舞台椅子上坐下来,抱着吉他扫了几下。 《蓝莲花》的曲调配上法语歌词,竟然没有一丁点违和感。 雅布的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些饱经沧桑的沙哑音色,发音很靠嗓根,听着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他这样的嗓音其实并不太适合唱这首歌,但他将气息和咬字控制得很好,又将情绪全部投入进去,唱出来的效果非常令人惊艳。 这时有两个法国人推门进来,惊讶道:“哦!今天是什么日子,雅布竟然亲自登台了!” 雅布看到有人入场,只唱了一段就停下来,将吉他递还给江白,去和朋友们打招呼。 陈立杰凑到江白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雅布以前玩过乐队,还是里面的主唱,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在公共场合开口了。你小子行啊,上来就引他唱了一段!” “啊,我就说,他这把嗓子不唱歌也太可惜了!” 江白刚才几乎被雅布的嗓音迷住了,那种仿佛发自心脏的深沉声音配上恰到好处的沙哑,如果开口唱情歌的话,一定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以及男孩子。 他想了想,又笑道:“刚才那也不算公共场合,这不都是他认识的人么?” 陈立杰点头:“也对。” 七点,中法沙龙的预定时间到,小小的酒吧里已经入座达到八成了。 会来这个沙龙的,都是刚来法国留学的中国学生和正在学中文的法国人。大家都是抱着学好外语的目的来的,也就不怎么拘谨,找了看着顺眼的新朋友你来我往地聊着天。虽然无非“你叫什么名字”“你学了多久”之类,但也算互相混了脸熟。 陈立杰看了看表,放下手里的饮品,跳到小舞台上拿起话筒。 “嘿,女士们先生们……还有小姐们,我们的中法交流沙龙就要开始了!我在这里讲一下我们的流程,大家仔细听好了!” “沙龙七点开始,七点到八点之间我们只能用法语交流,八点到九点之间只能用中文。如果遇到说不明白的话,吧台提供小纸条和铅笔,你们可以画图,也可以打手势。实在不会的,就来问我!” “好了,今天我们的主题就是自我介绍和聊聊自己的兴趣爱好。现在,中法沙龙正式开始!” 陈立杰将这番话用法语和中文各说了一遍,这才走下台,坐到了吧台后面。 江白把吉他收起来立在吧台旁边的角落里,抬头在人群里寻找那抹放荡不羁的身影。他今天本是抱着练法语的心思来的,但现在,似乎有些东西正试图破土而出,顶得他心里痒痒的。 “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搭个伴?”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江白身后响起。 江白回过头,见果然是雅布,立刻眉开眼笑:“没问题。” 雅布从吧台里拿出两瓶啤酒,递给江白一瓶:“我请你喝。” 江白接过啤酒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在吧台上。 对他还是坚持付了钱的行为,雅布也没在意,随口问道:“你学法语多久了?” “在中国学了一年,不过只有周末上课。”江白回答,“现在在这里读语言预科,为期一年。” 接下来就是你来我往,仿佛调查户口似的“自我介绍与基本信息”环节。雅布自己也学中文,知道初学语言就是这些车轱辘样的话题来回转,因此极为配合,并没有问什么太过深入的东西。 聊天的内容不多,却因为初学者需要组织语言,需要绕开一些自己无法确定的表达,又要被对方纠正用词和语法错误,时间便也拖拖拉拉过去了一个小时。 接下来又换成中文,继续拉这些家常。 从对话交流中江白得知,雅布刚过了三十三岁生日,比自己年长整整十岁。他原先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了几年后觉得并不符合自己对生活方式的预期,便辞了职。目前除了开这家小酒吧外,雅布还会去世界各地旅行,活得恣意且洒脱。 江白对这种生活态度非常崇拜,心里那些毛毛糙糙的小嫩芽又向上拱了拱,开始期待两人的关系能够一直向前发展。 只是……虽说法国是个可以为浪漫而生、为浪漫而死的国度,两个人要想真的发展出点什么来,最终看的还是感觉。 感觉对了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感觉不对的话,就算死缠烂打,结果也不会好。 况且江白知道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艮在他的交友之路上——性向。 然而这个问题太过私密,第一次见面肯定是不能问出口的。 于是江白只能保持着礼貌而单纯的微笑,耐心聆听着他面前这个在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直戳他心房的男人的蹩脚中文。直到中法沙龙固定时间结束,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雅布也松了口气,立刻转用法语:“你的法语比我的中文说得好多了。” “毕竟我比你多学了快一年。”江白也不谦虚,直言道,“你以后也会说得很好的。” 时钟的指针滑过九点,对巴黎这个城市而言,人们的夜生活此刻才刚刚开始。 虽然中法沙龙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但仍有很多人选择在此逗留,与新朋友们继续聊天,也不拘什么语言了,中文法语掺着用,偶尔实在解释不明白,还会夹带几句英文。 雅布坐在吧台边,陈立杰给他端了一杯马提尼上来。 “刚才那首法语版的《蓝莲花》,你想不想学?”雅布抿了一口酒,侧着脸问江白。 其实江白原本是打算回家后从网上找来歌词对着学的,但眼下有靠近雅布的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笑道:“好啊,我也可以教你唱中文版的。” 两人一拍即合。 江白从吧台角落里拎出吉他,与雅布找到酒吧最里面的卡座,互相学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让-巴蒂斯特的法语拼写是jean-baptiste,在法国熟人之间会直接称呼为“j-b”,音译“雅布”。 · 蓝莲花法语版:弗雷德乐队·《pasme ca》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480433306 ☆、《致青春》 巴黎的秋天十分漫长。 夏日的万里晴空在微风吹拂中慢慢被洁白的云朵覆盖,不知不觉间,秋天特有的蓝天白云便成了主旋律。 那些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穹的中央飘过,忽而遮住太阳,又忽而将那些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洒下,使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仿若魔幻的光影变化之中。 江白从第九桥站地铁口出来,嘴里哼着今天刚学会的一首法语歌,沿着早已熟悉的道路往“小茉莉路六号”酒吧走。 自从上次在中法沙龙里学会了那首法语版的《蓝莲花》,他就迷上了用法语唱歌的感觉。 神将最美的书写给了汉语,将最美的发音给了意大利语,将最美的歌给了法语。 江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了。起初他并不以为然,只觉得中文在哪方面都无与伦比。直到他在一部意大利语电影中听到一段深情的告白,又看了《放牛班的春天》,才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是有来由的。 他现在尤其觉得,用法语唱歌是一种享受。 当那些婉转的气流在他的舌底打着旋,当他收紧双颊的肌肉,翘起嘴唇,轻吐出那一个个音节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仿佛在亲吻乐曲中的精灵。 第3页 江白一路轻哼着歌走到酒吧。 今天他到得晚了点,酒吧里已经有不少来参加沙龙的人落座。江白在吧台买了一杯芦荟甜酒,拎着书包往里面走。 雅布从酒吧最深处的卡座里抬起头,向他招手。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引发全场一片哄然。 只见刚走进酒吧的法国小伙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笑得满面春风,径直走向一处女孩们围坐的圆桌边。 女孩子们立刻起哄,将中间一名金发碧眼的姑娘让了出来。 法国小伙将玫瑰花递上去:“生日快乐,蕾娜!” 名叫蕾娜的姑娘接过玫瑰,凑上去在小伙嘴上亲了一口,笑道:“谢谢!我太开心了!” 陈立杰很有眼色地送上两杯粉红色的气泡酒,为蕾娜祝贺生日。 江白在雅布对面坐下,笑问道:“在法国,过生日也是可以送玫瑰花的吗?” “玫瑰花什么时候都可以送,只要对方喜欢。”雅布回答。 “我还以为玫瑰是只属于情人节的。”江白耸了耸肩。 雅布摇头笑道:“其实玫瑰的花期在夏天,只有炽烈的阳光才能让它们开得那么热情。比起花束,我更喜欢开在枝头的红玫瑰,它们的芳香就如同最甜美的葡萄酒那样醉人……” 江白听完这段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完全听懂。 雅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低笑了一声,简单道:“玫瑰花很美,我也喜欢。” “嘿!雅布!我女朋友想听你的歌!” 那边突然有人高声呼唤雅布,江白回头看去,正是刚才给女朋友送玫瑰花的那小子。 “作为生日礼物,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对不对?”他搂着蕾娜的肩膀高声道,一旁有几个法国人立刻起哄。 雅布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我已经不唱歌很久了……让我的学生给你们唱一首,就当我们一起送给蕾娜的生日礼物了!” 说完,他从卡座后面拎出自己的吉他,塞进江白手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给他们唱一首《蕾娜的薰衣草》,回来我请你喝酒!”雅布说着,飞快地向江白眨了眨眼睛。 江白拎着吉他有些无奈,但对方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又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就当帮朋友一个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拎起吉他道:“我要喝金色香槟!”转身上了舞台。 《蕾娜的薰衣草》其实就是法语版的《致青春》,由弗雷德乐队改编的曲目。在上次学过法语版《蓝莲花》后,雅布又教了江白这首歌。 自然,作为回馈,江白也教雅布唱了中文版原曲。 江白坐在舞台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段温暖柔和的前奏过去,他缓缓张口,娓娓道来: 洒满阳光的小屋,肉桂香气拂过屋内的鼓,蕾娜,光着肚皮甜甜睡去。 在她的梦里,遍地开满了薰衣草。 她穿着有着蕾丝花边的小裙子,身边绿色的厄尔河如光阴流淌。 她走过每一条小路,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奇迹。 当那片紫色的花海用尽全力向阳而生,她心中突然充满勇气。 她在蜜蜂的环绕中瞪大眼睛细细寻找,然后剪下她最喜欢的那支紫色的花,将它带回家…… 这个有关美梦的故事很简单,很温柔,并没有中文版《致青春》中的那种掩藏在热烈青春下的淡淡忧伤。配合着优美的旋律和法语婉转的吐字,透出一股令人沉醉的甜美。 江白唱到那句“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奇迹”时,目光微凝,望向坐在远处角落里的雅布。 雅布正懒散地靠坐在沙发里,但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快要压抑不住的澎湃,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似的。 江白被那目光看得心跳加速,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大胆地隔着几乎整座酒吧与雅布对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将全部感情灌注进歌声之中: “当那片紫色的花海用尽全力向阳而生,她心中突然充满勇气——” 雅布倏然起身,分开沉醉于江白歌声的人群,走上舞台,从江白手里拿过话筒。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台下的观众见雅布上场,开口唱的还是中文,立刻吹起口哨,疯狂地鼓掌。 江白低下头,捻着琴弦,继续为雅布配乐。 唱完一段后,雅布放下话筒,带着江白从舞台上走了下来。周围的孩子们几乎都疯了,一个劲儿嚷嚷着让两人再来一首。 雅布给陈立杰使了个眼色,陈立杰起身,宣布时间到了,中法沙龙马上就要开始。 江白被雅布牵着手腕带到角落的卡座,立刻有人凑上来和他们聊天。过了一会儿,陈立杰端来一杯金色香槟放在江白面前,又顺道坐在他身边,那些“闲杂人等”这才陆续离开。 “我开玩笑的,你们这儿还真有金色香槟?”江白看着桌上的香槟,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说法语时间。”陈立杰正色道,说完自己反倒换了中文,搂着江白的脖子揶揄,“既然我哥哥吩咐了,就算店里没有我也能给你弄来!哎,不如你来我们酒吧驻唱吧?金色香槟管够!” 江白嗤笑一声把陈立杰从身上推开。 “立杰,给我弄一杯吉普森。”雅布突然开口。 陈立杰得令立刻离开座位,往吧台去了,角落的卡座里只剩下江白和雅布两人。 “你刚才怎么又突然上去唱歌了,不是不想唱吗?”江白随意找了个话题。 雅布盯着江白的眼睛,半晌,笑了出来:“刚才有个女孩管蕾娜要了一支玫瑰花。” 他似乎说起了别的事,江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猜他是想送给你的。”雅布补充道。 江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我唱得那么好吗?” 雅布伸手撩了一下江白的刘海,笑道:“你的歌声很美……人也很美,我都开始嫉妒了。” 这个动作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卷着雅布身上东方木质调香水的气味,扑进江白的鼻腔。江白握着香槟杯的手一晃,差点把酒液洒出来。他立刻掩饰性地低头抿了一口,心里开始组织该怎么用法语回应雅布的这句调情。 他现在已经确信了自己在台上时看到的那个眼神,雅布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是同道中人,并且应该是喜欢他的。 至少,是喜欢他这具皮囊和这把嗓子的。 还没等江白找到合用的词句,雅布再次开口:“有小朋友吗?” 在法语里,男女朋友直译过来就是“小朋友”,由于名词分了阴阳性,这才有了男女之别。但偏偏“朋友”这词是元音开头元音结尾,与前面的“小”字连颂,阴阳性只有在写出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仅仅是从发音来听,说是“男朋友”或“女朋友”倒是都行。(注) 江白知道这就是试探了,于是他咬字极为清晰地在“小朋友”前面加了能够表述阴阳性的冠词,回答:“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不过早就分开了。” 雅布的笑声立刻传了过来,带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放松。他整个人也看起来不那么紧绷了,随意靠在卡座柔软的椅背上,有些玩味地盯着江白看。 “你呢?”江白问。 他现在正努力压制自己快要飞起来的心跳,但无奈似乎并没有太好的成果。 “我也曾经有过,不过现在是单身。” 雅布笑着回答,却避开了提及自己曾经恋人的性别,让江白有一种被故意调戏了的感觉——对方一定是在等自己问。 于是他满足了雅布:“是男朋友?” 雅布哈哈大笑了两声,点了点头,揶揄:“你挺敏锐的。” 说完,又扫了江白几眼,恶作剧似的卡着他端起杯子喝酒的瞬间问:“做过爱吗?” 江白被算计得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努力保持住自己的形象,却呛了酒液在鼻腔里,登时满脸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得颇为撕心裂肺。 第4页 陈立杰这时端着鸡尾酒杯过来,将吉普森递给雅布,伸手去拍江白的后背。 “这是怎么了?别那么着急嘛,我都说了只要你来这里驻唱,金色香槟管够!” 江白笑骂了一句,伸手扯了一张纸巾擦眼泪。 雅布向陈立杰挑了挑眉,陈立杰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立刻识趣地走开了。 江白看向雅布,从对方促狭的表情里看出他并没有放弃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性暗示却莫名其妙地让江白突然有了豁出去的勇气,他舔了舔嘴唇,道:“手和嘴,没有别的了。” 果然,下一秒雅布就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问:“想试试别的吗?” 这太刺激了! 江白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忍住向后躲闪的动作,强装自然地将两条腿交叠起来,掩饰住自己无法控制的身体变化。他能感觉到脸上发热,一阵兴奋感从他的尾椎直窜上头皮,几乎令人晕眩。 雅布还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姿势,蓝得惊人的眼珠里反射着酒吧昏暗却又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简直让人意乱情迷。 江白心下一个冲动,差点就开口答应了。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在当初选了来法国留学的时候,就做过发展一段异国情缘的白日梦。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还是如此大胆而直接的邀约,江白却感觉到了危险。 他想要的是一段异国情缘,而不是一场异国一夜情。 虽然以雅布的外形和风度,即使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一夜的温存,江白也会觉得自己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但是眼下,他还想再争取一下比一夜更多更久的东西。 “有点突然。”他抿了一口酒,道,“我不知道。我得想想。” 雅布笑出声,靠回自己的椅背里,扬起下巴道:“那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这个不需要考虑吧?” “不不,我现在就可以记。”江白立刻掏出手机。 雅布挑了挑眉梢,照顾着江白的听力放慢语速报数字:“零六,四十九,二十七,三十三……” 江白照着数字两位两位输入。 雅布开始念最后一组数字:“四……” 江白打“四”。 “……个二十……” 江白删掉“四”,改成“八”。 “……又十八。” 江白抓狂:“哦!九十八!”(注) 他又删掉“八”,输入电话号码的最后两位:九、八。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分明看到雅布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是故意说得那么慢!”江白怒道。 雅布哈哈大笑,道歉说:“对不起,因为立杰以前总向我抱怨法语的数字构成,我只是想逗逗你,没有恶意!” 江白也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骂道:“是的!法语的数字构成简直智障!” 气氛因为雅布的玩笑而变得轻松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场暗示性极强的对话。江白用手机打给雅布,让对方存了自己的号码。 这天的中法沙龙临近结束时,陈立杰突然跳到舞台上宣布了下个月沙龙的主题活动。 “下个月我们将在沙龙里举办一场演唱会,欢迎大家上台演唱自己喜欢的歌,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中国人必须唱法语歌,法国人必须唱中文歌。有谁想要报名的话,期间几场沙龙活动里记得把你们选的歌报给我,我去找配乐,当然我们也欢迎自己配乐!” 场下立刻有人问:“雅布和江白唱吗?” 陈立杰扫了一眼酒吧角落的卡座,笑道:“唱,他俩必须唱!而且将会是演唱会的压轴出场!” 周围响起一片口哨和欢呼。 雅布笑着摇了摇头,向江白低声道:“立杰是故意的,他一直想让我再回舞台!” 江白笑了:“我觉得这个活动挺好的啊,正巧我有一首想学的法语歌。” 雅布挑了挑眉。 江白向他发去邀请:“一起唱,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注1:法语男朋友petit ami,法语女朋友 petite amie,中间t和a要连读,读出来发音是一模一样的。 注2:相信数字是每一个学法语的人都要经历的槽点(笑)。法语数字从10到60都是正常单词计数,70却要表达成“60+10”,然后80就更过分了,被表达成“4x20”,90就是“4x20+10”……借写文的机会吐槽一下蛇精病的法国人。 · 致青春法语版:弗雷德乐队·《lesvandes de leina》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27836863 ☆、《因为爱情》 十月底,巴黎的学生们有为期一周的秋假。 语言预科班的课业并不算重,这一周的秋假对江白而言正是练习新歌的好机会。乐曲他早已熟记在心,现在需要反复记牢的只是改编过后的法语歌词。 这天一早他就带着吉他来到了“小茉莉路六号”。酒吧早上不开店,雅布昨天在电话里约他来这里一起练歌。 对于这样的邀请,本就心里长草的江白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江白敲响店门过了好一会儿,雅布才一脸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 男人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他的头发蓬乱,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汗衫,大约是被当做睡衣的。下面只穿了短裤,裸着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汗毛不算重,极薄的一层附在小腿上,反倒带来一种独特的性感气息。 江白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 “早安。” 雅布挑起唇角,用晨起更为沙哑的嗓音打了招呼,然后走上前,手掌抚在江白的颈侧,与他行贴面礼。脸颊相贴时,他在江白耳边轻轻翘起嘴唇,发出一声清晰的“啵”。 江白能够感觉到对方腮边那层极短的胡须,意外地并不扎人,绵绵密密的,十分柔软。 贴面礼行过,雅布撑着门框靠在那里,带着笑意看向江白。 “你不冷吗?”江白问,“现在是十月!” “我怎么会冷呢?”雅布笑道,“你站在这儿,我全身都在着火。” 江白无言以对,面无表情地看着雅布。 雅布自己笑了一声,让开门,转身往酒吧里面去了。 江白把吉他放在沙发上,扭头看雅布打开酒吧走廊尽头的一扇木板门,那里是一个通往二层的楼梯间。雅布走上去不一会儿,楼梯间传来上层浴室的水声,伴着模糊的哼唱。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一首柔美的歌,偏偏被雅布唱出了声嘶力竭的味道。 江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将吉他抱在怀里,轻轻挑动琴弦,跟着楼上雅布的浴室飙歌一起开口,用法语吟唱。 “因为还爱你,我永远不会忘却,所有的瞬间我都将会在心中深深铭记……” “因为还爱你,混杂着无尽柔情,月亮会证明我依然保留着对你的爱意……” 雅布冲完澡后,套着宽松的运动裤和卫衣下楼,去店门口将金属卷帘放下到距离地面不过半米高,回来在江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胳膊跨着沙发背,随意地翘起二郎腿,安安静静听江白把歌唱完。 “唱得很好。”他夸赞道,紧接着又问,“你唱这首歌时的情绪……” 见江白一脸懵懂,雅布笑了笑,放慢了语速道:“你唱这首歌时的情绪很到位,是不是还爱着你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呢?” 《因为爱情》被改编成法语后,歌词变成了带有悲戚色彩的、缅怀爱情的独白,在深沉的痛苦中带着一丝对破镜重圆的期待。用天生就含情脉脉的法语唱出来,十分触人柔肠。 江白垂眼捻着琴弦,用歌词中的第一句话回答:“我们分手已经两年了。” 雅布紧接着引用了下一句歌词:“你至今还常常为此哭泣?” “没有。”江白绷不住笑了,“从没哭过。” “为什么?”雅布问。 第5页 “什么为什么?” “你确定你爱他吗?” 雅布依旧保持着懒散靠在沙发里的姿势,但眼神却变得极为专注。 江白沉默片刻,组织好了语言,这才开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最开始只是玩得比较好,越走越近,我都不记得是哪天,也不记得是为什么,我们突然就接了吻,然后就在一起了。” “接了吻,就在一起了?”雅布满脸玩味,“那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江白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我是来练歌的!” 雅布从沙发上起身,换到江白身边坐着,抬起胳膊架在沙发背上,微微倾身,把江白半搂在怀里。 “你刚才那首歌已经唱得很好了。”雅布低声说,“我教你……另一首歌?” 刚刚沐浴过后的清新水汽在雅布低沉的嗓音中透出致命的荷尔蒙气息,再加上雅布的形象本就是江白喜欢的那类成熟男性,他俯身靠过来时,江白甚至可以从他宽松的卫衣领口一直看进去,看到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 江白的呼吸立刻灼热起来,年轻的身躯先于他的理智,对面前的美色完全妥协了。 雅布的唇覆上来的时候,江白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法式热吻在世界范围内都极负盛名。它热烈而又柔润,它激情而又缠绵,从双唇的触碰揉捻,到舌尖的挑逗吸吮,从牙齿的轻啮撕磨,到呼吸的交汇缭绕,它每一刻都千变万化,令人欲罢不能。 江白从没有想过,接吻竟然真的会令人晕眩。 他此刻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关于异国情缘还是一夜情的事了,本能驱使他抬起胳膊搂住了雅布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往那具他无比向往的身躯靠过去。 雅布的手紧紧钳在江白的脑后,带着些强制和霸道的禁锢意味,让江白全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当这场旷日持久的法式热吻结束,江白才惊觉自己差点被一个吻弄得缴械投降。 他从雅布手掌的禁锢中脱离出来,急促地喘息着,伸手去够桌子上的纸巾盒。 雅布见江白急成这样,坏笑了一声,飞快地帮他解开牛仔裤的纽扣,顺手轻拢慢捻抹复挑,几下功夫就让江白射了出来。 江白把手里润湿的纸巾随意一丢,坐直身体去扯雅布的裤腰。 “楼上有一间卧室,还有浴室。”雅布俯身在江白耳边说。 江白张开嘴准备说“好”。 酒吧的金属卷帘门突然哗啦啦响了起来。 雅布倏然看向酒吧门外,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滑稽,混杂了恐慌、懊恼和不可置信,当然还有欲求不满的暴躁。 江白立刻翻身起来把裤子扣上,一把抓起刚才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纸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雅布从他手里抢过纸团,迅速转身进了旁边的客用卫生间。 丝乐薇打开卷帘门从外面进来,见江白抱着吉他坐在卡座里,惊讶道:“你都已经到了,怎么还把卷帘拉上了?” 江白总不能说是雅布未雨绸缪或者老谋深算。虽然以他的法语能力暂时还用不出这么高端的词汇,但同样的,以他的法语能力,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组织好一个漂亮的借口,只能愣在原地。 丝乐薇大大咧咧地从吧台冷柜里拿出三瓶啤酒,也没执着于卷帘门的事,走到江白对面的沙发坐下,推给他一瓶啤酒。末了她环顾四周,问:“雅布呢?” “去卫生间了。” 江白心跳的余韵还没平息,赶紧握住冰凉的啤酒瓶,想借此冷静冷静。 “你们的歌练得怎么样了?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提前听你们的演唱?”丝乐薇的眼里尽是兴奋,长而卷曲的睫毛呼扇呼扇的。 江白正巴不得找点事做,闻言立刻抱起吉他,开始弹唱《因为爱情》。 等他一整首歌都唱完了,雅布才从卫生间出来。见桌上有冰镇啤酒,他伸手拿过,在桌子边上磕开瓶盖,仰着头猛灌了几口。 喝酒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白,眼神里充满了大型猫科动物猎食时的攻击性。 由于有丝乐薇在旁边督促,这天上午江白和雅布再也没找到独处的机会,只得安下心将中文和法语版的《因为爱情》翻来覆去地练熟了。 不过雅布这一上午都有些不在状态,被丝乐薇嘲笑了好几次。 “我的哥哥,你离开舞台太久了!”她夸张地笑了几声,“这首歌的情绪没那么激烈,你唱起来简直像个在正在高潮的关头却被人打断了的欲求不满的狮子,要吃人似的!” 江白没听懂丝乐薇这句话里充斥着低俗俚语的调侃,否则一定会在心里加一句:妹子你说对了。 雅布的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几人吃过了午饭,丝乐薇被她的闺蜜叫走逛街之后才有所好转。酒吧里又只剩下他和江白两人,他从背后抱着江白,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近乎贪婪地嗅闻着江白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 “不要这样,立杰随时会来。”江白推了推雅布。 经过一上午埋头练歌的冷却,他现在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觉得雅布这人实在是太危险,太容易令自己失守了,必须坚定地……先……先晾他一段时间。 雅布也知道陈立杰随时会来,下午更不是一个把小孩拆吃入腹的好时机,只抱着他腻歪了一会儿,就自己拿起吉他继续练歌。 又唱了几遍,他最终还是把吉他一扔,郁闷道:“不行,我不想唱这首歌了!” 江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雅布,或者说,他的法语水平还做不到让他随心所欲地安慰别人。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吉他,轻轻扫了一下琴弦,悠然开口。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他的声线同样浑厚,只是比起雅布沧桑的嗓音略显柔和,天鹅绒般的音色在演唱这类温柔缱绻的歌曲时更显得用情至深。 江白唱到一半,雅布忽然捡起了他自己的吉他,与江白和上了弦。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他加入合唱。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江白笑着继续。 两人合完一段副歌,雅布凑上来亲了亲江白的嘴角,笑道:“你的声音很适合唱这首歌,我听得骨头都软了。” “你现在有感觉了?”江白问。 “一直有感觉。从你今天进了酒吧门开始,我就很‘有感觉’。”雅布不正经道。 江白无奈道:“你们总是这样吗?” 雅布不明白:“什么样?” “在法国……唔,在巴黎,”江白斟酌着用词,“还没有开始恋爱就直接谈及性,是不是这种情况很普遍?或者这也只是‘一起玩’这种程度的交流?” 雅布放下吉他,看向江白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我不能说这是法国,或者巴黎的普遍状态,这和地域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对我个人而言,我只有在被一个人的外表和身体吸引的时候,才会对他的灵魂有所期待。如果仅仅是喜欢他的思想或处世哲学,做很好的朋友难道还不够吗?” “我认为,沉迷于性或许可以不谈爱,但真正的爱情一定是需要‘做’的。”雅布继续说,“所以‘做丨爱’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构成。” 法语还不到家的江白成功地被雅布的一大串理论说晕了。 雅布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忽地笑了起来,引用了弗雷德里克·达尔德的一句话:“法语之所以被发明,是为了书写爱情;就像法国人,天生为了做丨爱一样。”(注) 这天晚些时候,陈立杰和方垣一起来到酒吧,很快便开始有顾客们上门,酒吧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中渐渐变得拥挤。 方垣听过雅布唱的《因为爱情》之后,还是觉得这首歌并不适合他的声线。 “我之前在朋友那里听到过一首歌,或许你们可以试试看,同样是这支乐队翻唱的中文歌。”方垣拿出手机,找到歌单,挑出一首歌来。 第6页 江白拾起耳机,与雅布分了线,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静静聆听。 片刻后,雅布勾起嘴角笑了:“我喜欢这首歌。而且,如果是你来唱这首歌,一定会非常动听。” 江白有些不确定:“这歌……歌词听起来不太好学。而且这首歌的中文歌词对你来讲也有点难啊,你确定我们要唱这首?” 他说着这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默认了会与雅布唱同一首歌。 雅布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提醒江白。 他扬起眉毛,道:“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你现在应该还在秋假期间,可以每天来酒吧找我练歌。” 江白心道:我怕是每天送来被你吃干抹净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ngue francaise a été inventée pour écrire l’amour,me les francais pour le faire. · 因为爱情法语版:弗雷德乐队·《a force de t’aimer》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27836853 ☆、《演员》 “小茉莉路六号”酒吧,中法交流沙龙的演唱会在十一月十一号晚上正式开启。 由于这次活动的性质,不少来参加沙龙的人都用心打扮过,为了登台时能够更加夺人眼球。 江白对着客用卫生间的镜子整了整衣领,转身出门时迎面撞见正往洗手间走的方垣。 方垣见了他的打扮,竖起拇指吹了声口哨:“倍儿帅!” 江白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吧台附近,点了一瓶啤酒。酒吧里此刻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人专门带了荧光棒来,还有几个女孩儿头上带着之前万圣节时买的会发光的小恶魔角。 几个法国妹子在远处喊着江白的名字,见他转头看过来,立刻送给他几个热情的飞吻。 江白扬了扬下巴,还了一个媚眼回去。 然后他回头问陈立杰:“雅布还没来?” 距离上次他和雅布在酒吧练歌,差点擦枪走火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江白的假期早已结束,恢复了周一到周五的课程。在假期的后半段时间里,雅布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每天都找江白一起练习,反倒是江白联系雅布的时候,对方因为与朋友有约而拒绝了练歌的邀请。 江白回头细数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其实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雅布。 陈立杰低头看手机,道:“他说过今天会回巴黎,就一定会来的。” 江白惊讶:“他去外省了?” “什么外省,他去荷兰了。”陈立杰笑道,“他有个朋友在那边结婚,请他去当伴郎。而且他有几个喜欢滑雪的朋友似乎还打算叫他一起去阿尔卑斯山,不知道哪天就又跑没影儿了。” 江白“哦”了一声。 陈立杰勾着他的脖子,揶揄道:“你这么关心他?” 江白嘴硬:“毕竟一起练过歌,他又教了我那么多法语,关心一点也不过分吧?” 陈立杰打量了江白半晌,忽地笑了:“没什么,你和我哥关系好我还该高兴呢!什么时候下决心来我这儿驻唱了记得告诉我!” 直到中法沙龙开始,雅布都没有露面。 江白在台下听着几个法国人用蹩脚的中文发音唱着邓丽君的歌,听着方垣在他耳边低声吐槽,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将瓶中的最后一口啤酒尽数倒在嘴里,趁着台上一首歌的间隙,借口有些闷,起身往酒吧门外走去。 秋末冬初的巴黎气温不算低,只是天色暗得越发早了。浓重的阴云开始在天空聚集,空气变得潮湿起来,时不时的阵雨也成了家常便饭。 此时的酒吧门外正在下雨。 如丝如雾的小雨处在最尴尬的边缘,不打伞的话会淋得满脸水痕,十分难受,而一旦撑起伞,又分明感觉不到雨的存在。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都是一副缩头缩脑的姿势,或者戴着兜帽,步履匆匆。 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到细如牛毛的水珠被微风吹散,打着旋儿慢悠悠地往下落,将光芒氤氲成一团,显得周围愈发黢黑。 江白的呼吸微醺,扭头看向远处。 雅布在一片充满水汽的灯光中从小巷的另一头徐徐走来,仿佛踏着黑暗来到世间的魔王。 他穿着一身本应非常得体的白衬衫和黑西装,却因为那条被扯到胸骨下方的领带和衬衫敞开的前两颗纽扣,而显得恣意轻狂。他西服的扣子一颗都没有系,剪裁精致的下摆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被风带起,翻动间露出印着大朵大朵红玫瑰的内衬。 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吉他,手里拖着一只小号行李箱,从行李箱上绑着的标签来看,他应该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 雅布走到一半就看见等在酒吧门外的江白了。 江白这天为了上台特意挑了一身酒红色镶金边的休闲衬衫,下面是一条紧裹着他笔挺小腿的黑色铅笔裤,裤脚收进一双低筒皮靴里。 雅布隔着老远咧开嘴笑:“哇噢!看看这是谁家的男孩!我的甘尼美提斯,你是在等我吗?” 江白的法语虽然只打了基础,但甘尼美提斯这个名字他恰好知道,于是也笑着回答:“我在等着给你倒酒呢。”(注) 雅布走到近前,微微垂着头看向江白。 江白也看着雅布,看到他的头发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西方人特有的浓密睫毛上也沾了几滴,在路灯下泛起点点晶莹。 “晚上好。”江白打招呼,主动凑上前去与雅布贴面。 湿漉漉的感觉在两人相贴的脸颊上晕开,雅布微微转头,双唇印在江白的侧脸。 “快到你了小白。”方垣推开酒吧的门探出头来,看到雅布有些惊讶,立刻换了法语,“啊,雅布回来了?快进来啊,外面下着雨呢!” 江白率先转身进门,去拿他的吉他。 等他做好准备,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上一场唱歌的女孩走下舞台。 江白正要上台,却见脱了西装外套的雅布跳了上去。 雅布在台下一片疯狂的欢呼中冲江白眨了眨眼,笑道:“我来不及给吉他调音了,你来帮我伴奏怎么样?我的甘尼美提斯。” 台下的欢呼声更加尖锐了。 江白眨了眨眼睛,没多忸怩,拎起吉他走上舞台,为雅布奏响《演员》的配乐。 雅布握着话筒,嗓音里带着极致的柔情与深沉的暗哑,缓缓开口。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他的中文咬字很清晰,虽然仍有些转折细节处理得不够圆润,但并不影响他将感情倾注于这首歌的旋律之中。可见他是苦练过这首歌的,即使他在这两周多的时间里没有露面,即使他还跑了一趟荷兰,也丝毫没有因为这只是一次在酒吧沙龙里的小演出而懈怠。 台下的听众们都入了神,零星几支荧光棒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摆着。 江白站在雅布身后,可以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依旧那么帅气,依旧那么性感,在充斥着悲鸣的曲调里,他本应强大的周身气场中忽地升腾起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让江白很想上前抱住他,将自己火热的胸口贴在他的背后。 雅布唱完自己的两段歌词,并没有急着走下舞台,而是直接将话筒前的位置让给了江白。 江白的表情微微一顿,手指却立刻跟上,经过几下变奏,继续弹着同一支配乐,只是节奏明快了不少。他凑近话筒,感受着上一位主人留在拾音器上的余温,翘起唇角打开了嗓子。 “在哪一个场景,你表演得声嘶力竭,当情节发展到最后,早已渐行渐远……” 台下陈立杰一愣,敏锐地捕捉到江白语法中的阴阳性——江白改了歌词,将阴性词尾改成了阳性,这首歌里的“你”便从女性变成了男性。他转头去看雅布和方垣,前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正笑得十分玩味;后者还一脸茫然的单纯,完全没听出有哪里不对。 舞台上的江白扫着琴弦继续往下唱。 第7页 “如果爱情就是战争,那你将会是我的!我们争吵,分开,又互相靠近,彼此呼唤。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个星期都如此往复——就像一场戏剧。” “在你的故事里,结局总是团圆;在你的短剧里,结局总是幸运。你和我在一起,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如果爱情就是战争,那你将会是我的!” 江白重复着副歌,眼睛紧紧盯着站在舞台旁边的雅布,仿佛在向他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台下渐渐变得躁动起来,法国本土的听众们率先发现了那个有关性别的小细节,一脸惊讶地互相交换着眼神,附在彼此耳边窃窃私语。 陈立杰注意到江白盯着雅布的神情,抬手抹了把脸,问方垣:“小白刚才喝了多少?” 方垣一愣:“啊?没多少吧,也就三四瓶啤酒。” 陈立杰:“他没吃晚饭啊大哥,空腹灌了三四瓶还没多少?” 方垣道:“他也没醉啊,这不是唱得挺好吗?” 陈立杰:…… 江白的歌结束,场下竟然爆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欢呼,还有人推着雅布上前,高声喊着“拥抱一下啊”“抱一抱你的甘尼美提斯”之类。 一个法国妹子的声音穿破满室嘈杂:“接个吻——!” 江白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雅布。 陈立杰本来想上去打个圆场,看到江白的这个眼神,就知道自己不用费功夫了。 果然,下一秒,雅布就捏起江白的下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在整间酒吧几乎要掀翻房顶的尖叫声中,方垣一脸懵逼:……?……!!! 陈立杰扳着方垣的肩膀把他转向一边,回头冲酒吧里的人群喊道:“沙龙演唱会结束了!大家自由活动!” 方垣:“他……” “来帮我收拾空酒瓶!”陈立杰道。 方垣:“他们……” “丝乐薇,帮我拿一下抹布!” 方垣:“小白他……” 陈立杰把抹布塞进方垣手里:“去把吧台好好擦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学调酒吗,我教你。” 方垣举着抹布:…… 雅布抬起头,把江白护在怀里,带着他艰难地穿过酒吧的人群,躲进了走廊尽头的木板门后面。江白伸手搂住雅布的脖子,差点把他按倒在楼梯上。 “嘿,宝贝儿,松一点,你要勒死我了。” 雅布环着江白的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 江白的胳膊刚被放下,就再一次搂了上去,并且扬起下巴,主动亲在雅布的嘴上。他其实并没有喝醉,只是头脑有些发木,恰好是胆子最大的时候。 思维转得没那么快,于是就只执着于这一刻自己眼前看到的,遵从于这一刻自己心里想到的。 有些断线的脑袋让他已经无法用自己不熟悉的法语组成连贯的句子,他眨着眼睛细细看雅布的脸,嘴里往外蹦自己最熟悉的几句歌词:“……如果爱也是恨,你将会是我的!我们……我们躲在小船里,赤丨裸着身躯……雅布。” 到了这个地步,雅布要是忍得住就能立地成圣了。 他一把抱起江白,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层,缠在一起跌进了卧室柔软的床垫里。 一场缠绵的酣吻结束,雅布低头看着躺在洁白的床单里一脸迷乱、急促喘息的江白,嗓子里仿佛在冒火:“宝贝儿,你今天真的是……无与伦比!” 江白好像得了失语症,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对雅布说,但语言的障碍让他哪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焦急地抬起手去扯自己的衬衫前襟。 雅布一把抓住江白的手。 “宝贝,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个过程是值得享受的,明白吗?” 他覆在江白身上,腾出一只手抚摸上江白的胸口,缓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他轻吻着江白的侧脸和耳垂,低沉的嗓音说起情话仿佛在唱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交给我,相信我……让我带你去看天堂……” 江白双目失神地继续念歌词:“……它们的魅力会将我带上天堂。” 雅布笑道:“不,不是它们,是我。我的魅力,会将你带上天堂。” 巴黎的夜,细雨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包裹着松枝若有若无的暗香,伴着从酒吧门缝中隐约透出的煽情曲调,在微风中缓缓飘荡。 夜云在深紫色的苍穹中翻卷升腾,纤细的雨点渐渐密集,击打在酒吧二层窗外的雕花栏杆上,与窗缝中泄露出来的极细微的一丝曼吟低咏交相呼应,循着唯美的节奏,溅起层层叠叠的细碎水珠,在灯光里折射出钻石般的璀璨光华。 雨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落在不知何时积起斑斑点点小水洼的路面上,落在雕刻着优雅花卉与昆虫的灯柱上,落在花坛里终年青翠的黄杨树叶上,落在映着一对交缠的剪影的窗户玻璃上……嘀嗒叮咚,谱出一首大自然的交响曲。 忽而天心亮起一道炽白的光线,将遥远云层的边缘映照出粉紫的色泽。 在这个旖旎的秋末冬初的深夜里,巴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雷雨。 作者有话要说:注:甘尼美提斯,被宙斯诱拐回家给自己倒酒的美少年,后来成为了水瓶星座。 · 演员法语版:弗雷德乐队· scène》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486143865 ☆、《默》 临近圣诞节,巴黎街道上一片火树银花。 香榭丽舍大街两旁的商店橱窗里,节日的气氛尤其浓重。精致的动态模型随着铃儿叮咚的背景音乐跳着旋转舞蹈,在华丽璀璨的灯光中,上演一出出童话般单纯而快乐的舞台剧。 距离香街不远,夏特列商圈道路两旁的枯树干和小茉莉路巷子里的栅栏上也缠满了一圈圈金色的小灯泡,一闪一闪,仿佛从银河偷来的一缕溪流。 江白推开酒吧的门,第一个动作便是往店面最里面的卡座看去。 “他还没回来。” 陈立杰说着,从吧台后面绕出来,递给江白一瓶啤酒。 江白摆了摆手:“给我一杯吉普森。” 陈立杰看了看江白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回到吧台后面去给他调酒。 “方垣要是知道你还上这儿来,肯定又要和我急。”他一边混合酒液,一边说,“他不是说圣诞假期要带你去芬兰看圣诞老人吗?你没去?” 江白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伸手玩面前摆着的地精玩偶,无所谓道:“他那嘴,什么话不是张口就来?况且……脚长我自己身上,我想来哪儿就来哪儿。” 陈立杰把一杯足有三百毫升的吉普森推到江白手边。 江白:…… “你这是打算灌醉我?” 陈立杰:“以后你来我家酒吧,酒水免费!” 江白嗤了一声,笑道:“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小姑娘,被人拐上了床还需要爱的安慰……大家都是男人,你情我愿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数出一杯吉普森的钱,丢在吧台上。 “不过我只要了一杯,你给我这个加量版,我可不给你多退少补。”江白笑道。 陈立杰咧嘴一笑,伸手把硬币划拉走:“成,以后你的酒都是这个规格!” 江白端着一大杯鸡尾酒走到酒吧最里面的卡座,在那张新换了正红色沙发套的位置坐下,歪着头看舞台背后墙壁上挂着的幕布。 那里正在播放《两小无猜》。 江白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从他的喉头一直淌进心窝里。 十一月的那个晚上还在他的记忆中历历在目,甚至他的身体也对那一夜的感觉记忆犹新。 雅布在床上是一位很懂得体贴的绅士,与他看起来放荡不羁的狂野外表截然相反。他的耐心和柔情让江白的初次体验没有任何过分的痛楚,甚至连尴尬和羞耻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消弭于无形,如今留在记忆中的只有耳畔温言软语的情话和身体浪潮汹涌的快感。 第8页 在那一刻,江白恍惚中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天堂。 第二天早上,雅布送江白去地铁站之前,强硬地把他按在吧台上亲吻了许久。 江白以为他与雅布之间就算做不到时时刻刻如胶似漆,却也至少会成为这个充斥着浪漫主义情调的城市中,偶尔能够一起牵手去看电影、能够并肩坐在塞纳河畔吹风的恋人。 他没有想到后来的剧情会急转直下。 就在那场温存过去两天之后,雅布忽然变得很忙,行踪不定,短信也几乎没有及时回复过。江白去酒吧找他,两人却总是互相错开。 十二月初的某天,江白终于在酒吧再次见到雅布。 随之而来的却仅仅是两具肉体的彻夜狂欢。 次日清晨,当江白在酒吧二层的小卧室里醒来的时候,雅布早已离开,并且在随后的日子里完全与他失去了联系。 就连陈立杰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告诉江白雅布去了哪里。 等到丝乐薇辗转从雅布的朋友口中得知,雅布跟着他那些玩极限运动的朋友去了阿尔卑斯山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 方垣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差点砸了陈立杰的酒吧——却以这件事为契机,过了心里那道“好朋友竟然是同性恋”的坎儿,开始为江白不平。 方垣说:“他根本就不是爱你!他只是想泡你!而且你还傻乎乎地让他得手了!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是爱情,他就算要去阿尔卑斯山裸奔,也会提前告诉你,而不是把你一个人丢在楼上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卧室里不闻不问,连早餐都没给你买!” 这个说法连作为雅布亲妹妹的丝乐薇都无法反驳。 “他以前的确疯玩过,但是最近一直没见他找床伴,我以为他已经收敛了。”丝乐薇有些无奈,试图为自己的哥哥找补一点形象回来,“我觉得小白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肯为小白唱歌——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愿意拿起话筒了。自从他的乐队闹翻解散之后,就再也没上过舞台。” 方垣可以和陈立杰吵架,却不能拿丝乐薇出气,只好恶言恶语地禁止江白再来这家酒吧。 结果……也显然没什么用。 作为当事人的江白其实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痛苦,只是有些怅然,怅然于他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或许就是墨菲定律的极佳佐证。 他期待的异国情缘变成了赤丨裸丨裸的异国床缘。 也不过如此而已。 真正让他不能忍受的并不是雅布的消失,而是雅布留在他身上的不可见的烙印,让他每次梦醒之际都会十分唾弃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贪恋雅布的身体。 他甚至会控制不住地想着雅布的脸自渎。 舞台屏幕上的电影接近尾声,江白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烈酒一饮而尽。 他拎起卡坐后面属于雅布的那把吉他,抱在怀里调音,然后将陈立杰叫来帮他开音箱。 “你不是老问我愿不愿意驻唱吗?今儿给你来一首。”江白笑道。 陈立杰劝了几句没劝住,还是帮江白开了音箱,转身就给方垣发了条微信。 “华丽的金盏花开了遍地,陌生的人们来来去去。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孤寂,被淹没在无尽的海底。漫天雨里,我竟蓦然,失去你……” 江白唱的是一首被改编成法语的《默》。 茫然失措与声嘶力竭的痛苦歌声在酒吧中一响起,立刻吸引了全部顾客的注意。他们停下交谈,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惊艳目光看向酒吧的舞台。 舞台中坐着一个如同暗夜精灵般的、黑发黑眸的亚洲男孩。他的身量有些纤细,与他歌喉中的爆发力判若两人。 “爱情的痛刺进我心里,你的眼里,再无情意。誓言失去了意义,让它飘散在风里,是你……” “我迷失了自己……我已不再爱你……” 一首歌唱毕,换来满场掌声和欢呼。 酒吧的门被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让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方垣黑着脸站在门外,怒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江白咧开嘴笑了笑,一扫琴弦,开始唱《玫瑰人生》。 方垣:…… 唱完两首歌,江白在酒吧顾客的掌声中走下舞台,坐到方垣身边的吧台椅子上,这才感觉到醉意涌了出来。 “看,其实没有雅布的指导,我自己也能学会法语歌。”江白洋洋得意。 方垣闻言面无表情地推给他一杯香蕉奶昔:“你应该学学那首《不,我不后悔》,也是皮雅芙的歌,我觉得那首歌更适合你。” 江白闻言一把搂过方垣的脖子,在他耳边哼了几句:“不,没什么,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的生命,我的快乐,从今天起,与你重新开始!” 末了调笑地强调:“与你重新开始哦!” 方垣一巴掌把江白挥开,夸张地抱着胳膊抖了半天,才道:“你得冷静冷静。而且你不能只在这儿猫着,你可以试试别的地儿,说不定能遇到更帅的呢?据说三区四区那边有很多酒吧,离这儿也不远……” 江白瞪大了眼睛:“你竟然会关注玛黑区的同志酒吧?” 方垣恶狠狠道:“还不是为了你!我一想到那种酒吧里的场面,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其实巴黎的同志酒吧并不是都在玛黑区的,夏特列的香蕉吧也极负盛名。” 一个听起来有些清越的男声在江白身边响起。 江白回过头,见是一个娃娃脸的中国人,正端着一杯血红色的鸡尾酒,带着一脸腼腆的微笑,歪着头看向江白。 “你好,我叫刘乾星。你的歌很好听。”娃娃脸男生眨着一双大眼睛自我介绍。 “谢谢。”江白不谦虚地收下了这句赞扬。 “如果你想去玛黑区看看,我们可以一起。”刘乾星笑道,“现在这个时间段,蓬皮杜后面一整条街的酒吧都正热闹。快到新年了,那边的‘活动’也非常多。” 他用法语强调了“活动”这个词,明显在暗示这种活动……玩得比较大。 江白抽了抽嘴角:“谢谢。我并不感兴趣。” 他在刚到巴黎时也因为好奇去过玛黑区,但或许是时机不对,也可能是运气不好,他刚刚在一家酒吧中落座,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黑人同志调戏了。那人身上浓重的体味混杂着刺鼻的香水,再加上直白到毫无美感的性邀请和过分直接的动手动脚,让江白落荒而逃,并且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从此江白就再也没去过那条酒吧街。 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在雅布面前失守——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注重情感的。他想要的并不是被酒精与灯光渲染出来的短暂的意乱情迷,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的感觉。 况且他其实并不需要借助疯狂的行为来治疗自己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情伤。 他只是有些想念雅布了。 但江白坚决否认他爱上了雅布。 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心里长草,听了一首歌便心头微动,相处了短短的几天便心猿意马,经历了一夜缠绵便心心念念。 这怎么能算爱呢?这分明还是欲。 江白喝了一口香蕉奶昔,被甜得嗓子发齁,嫌弃道:“立杰,给我换一杯芦荟汁!” 作者有话要说:《默》法语版 by seb & vivi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526917554 ☆、《匆匆那年》 有这样一句话被用来形容法国人的生活节奏: 春天工作,夏天度假,秋天罢丨工,冬天过节。 “冬天过节”这一点在在校学生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除却每年七月到九月的暑假,春天为期两周的复活节假期外,学生们还有每年十月底到十一月初的一周秋假、十二月底两周的圣诞节假,以及二月份的两周寒假。 第9页 另外每年十一月十一号的“战胜日”也会放假,若是遇到周四,还会直接连着周五带周末一起放了,可以说是真的“很法国”。 圣诞假期与新年连在一起,是秋冬季节大大小小的假期中庆祝活动最多的一个。 在法国,圣诞夜是要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是十分私密且温馨的、带着强烈宗教意味的节日,而新年夜则是喜欢各种晚会和派对的法国人们用来彻夜狂欢、放飞自我的。 “小茉莉路六号”酒吧的跨年狂欢自然也如期举行。 江白从吧台端了两杯鸡尾酒来到大厅中央的圆桌边,将其中一杯递给刘乾星,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自从几天前两人在酒吧里认识,刘乾星便天天往这里跑,以极快的速度和江白、方垣、陈立杰三人熟稔起来。 在异国他乡的城市里,语言相通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况且刘乾星的性格长相也很讨喜,那张娃娃脸每天都乐呵呵的,行事说话带着非常明显的学生气,本质上稚气单纯,却偏喜欢假装自己久经沙场。但这种假装又丝毫不带恶意,只是想在自己倾慕的人面前显得成熟些罢了。 是的,方垣和陈立杰都能看得出来,刘乾星是倾慕江白的。 或许是因为江白的音,或许是因为江白的颜。但男人都是直觉动物,不管是因为颜还是因为音,他们都能理解这种看似草率的倾慕,而且知道这种倾慕其实很可能会成为一段恋情的起点。 就连当初江白和雅布看对了眼,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互相对对方表现在外的某种优点很欣赏。 方垣私下里不止一次撺掇江白和刘乾星在一起。 某一天江白终于受不了了,问他:“俩插座,没插头,怎么在一起?” 方垣怒其不争:“你就不能奋起成攻?!” 江白惊讶:“你竟然连‘攻’和‘受’都知道了!” 方垣:…… 江白一摊手:“其实我倒也不是不能在上面,不过我还没机会试。但我不喜欢刘乾星那款的,拜托不要当我们随便找个男的就可以在一起好吗?就像你们直男找女朋友也会找符合自己审美的,我们对男人也是要看感觉的。” 于是方垣从此偃旗息鼓。 酒吧为了新年夜特地请来了一个乐队进行现场表演,灯光的程序也换成了节奏感极强的闪烁效果,虽然演唱的曲目依旧是浪漫主义风格的流行音乐,但比起平时的舒缓氛围多了恰到好处的喧嚣,正适合新年夜的气氛。 很多参加过中法沙龙的学生成为了这间酒吧的熟客,他们又带来各自的朋友,在酒吧里凑成了一大群。这天自然是不会再拘束他们用什么语言的,大家混杂着法语、中文和英语,围坐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知是谁提议的。 突然,那群人中轰然一阵哄笑,一个法国妹子拍着桌子站起来,从她身边一个中国男孩的腿上跨过,径直向江白和刘乾星所在的小圆桌走来。 江白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预感。 那法国妹子走到江白身边,飞快地俯身,在江白脸上印了一道火红的唇印。 她转过身冲人群高喊:“我亲他了!”然后一扭一扭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江白一时间哭笑不得。 刘乾星抽出一张纸巾,沾了酒,伸手想帮江白擦脸。 江白站起身,走到那群人旁边,问:“介不介意加我一个?” 人群中暴起一阵欢呼,大家显然都是欢迎他的。 一场场游戏玩下来,江白被三四个妹子在脸上印了口红印,并且禁止擦掉。江白报复似的向她们借来口红,威胁若是她们输了,他就会用口红在她们脸上画鸡鸡。结果玩了好几十轮,江白一次也没能抓到那几个敢来亲他的妹子,倒是自己遇到几次尴尬的问题,不得不用罚酒了事。 “白!你又输了!”一个法国男孩翻开手里的纸牌,展示给江白看。 “行,你提要求吧!”江白把手里的纸牌一丢,等着对方的问题。 对方却没为难他,扬了扬下巴,道:“去唱首歌吧,但必须是我们没听你唱过的,法语歌!” 江白想了想,还真有一首他最近没在酒吧里唱过的,于是从善如流地起身,走上舞台和乐队说了几句话。加上陈立杰开口同意,江白毫无阻拦地获得了舞台的使用权。 常来酒吧的人都已经认识江白了,他抱着吉他刚一上场,下面就一片掌声雷动,还有人吹起了尖锐的口哨。 江白朝着台下抛了个媚眼,引来一片尖叫,这才开始弹唱。 法语婉转的吐字在他的舌尖轻卷,随着如同精灵翅膀般叮咚作响的旋律,形成一支优美且一往无前的歌谣: “我想看遍人生风景,付出所有尝试一切,去继续相信明天。” “为何不当书中主角,哪怕道路既长且远。” “我想尽我最大努力,哪怕历尽一切艰险。” “我会为梦奋勇向前——” 江白之前游戏时喝了不少酒,酒吧的光线打在他的眼中,形成大片大片绚烂多彩的斑块。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是多么清澈又迷离,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珠里相互糅杂,简直可以摄人心魄。 如果不是他脸颊上带着的那几个滑稽的唇印,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一夜的酒吧里有来自暗夜的精灵曾经降临。 江白唱完整首歌,手指下的曲调又重新开始,从轮回的起点再次奏响。 这一次,他换了中文来演唱同一支歌曲: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 音乐是无国界的,就算在场的很多法国人听不懂歌词中唱了什么,他们却能明显感觉到场中那黑发黑眸的精灵,周身的气场变了。 同样的曲调和同样的节奏,忽然从追梦的勇敢变得无比脆弱。 江白站在舞台中丨央,目光所及的台下被灯光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睛,放纵自己的情绪融入歌声,手指开始有点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吉他的音乐声不知不觉渐渐停了,酒吧里回荡着江白略带鼻音的清唱。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雅布在悄然落下的初雪中推开酒吧的门,看到的就是江白站在台上闭着眼睛唱歌的样子。江白的歌声和脸庞就如同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样,完全一样,却比他思念中的更加鲜活。雅布从未试过如此想念一个人,江白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 忽然,雅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捕捉到江白脸上的一行泪痕,从颤动的睫毛下划过脸颊,越过狂欢后留下的唇印,延伸到下巴的阴影里,在闪烁的节日彩灯中反射出一道亮光。 雅布突然就感觉到心口一阵锥刺般的疼痛。 他扔下背后的登山包,几步穿过人群,跳上舞台,把江白整个人抱在怀里。 江白还在唱:“如果过去还……” 后面的歌词被雅布的亲吻堵了回去。 雅布将江白推在舞台后面的墙壁上,近乎贪婪地吻着他的嘴唇,如同数天未曾进食的狮子,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猛,护食一般将江白圈在怀抱里。 刘乾星从座位里倏然起身,方垣砰地把啤酒瓶顿在桌子上。陈立杰从吧台后面抬头,见状立刻上前招呼乐队救场,然后走上前和方垣一起拉着雅布和江白,一人一边把他们从舞台后面拽了下去。 乐队的主唱是个能控制住气氛的主儿,回头看了看陈立杰几人,站在台上调侃几句,将酒吧里客人们的注意力拉回舞台,又选了一首欢快激昂的歌,很快便将刚才那场意外的混乱摆平了。 江白被方垣扶进二楼小套间的浴室里洗脸。外间卧室里,陈立杰双手环抱,一脸愤怒地瞪着雅布这个始作俑者。 第10页 雅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门。 “你还看什么看?一声不响就跑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主要是也没告诉江白!你现在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只拿他当床伴来着?想睡一次两次就不玩了?”陈立杰问。 雅布沉默了片刻,收回视线转过身道:“我以前出去也从来没有特意告诉过你们。” 陈立杰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雅布以前满世界各地跑,偶尔会和他们提一提,大部分时候都会像这次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就突然不见了。 “好吧,你不告诉我们也正常。”他无奈道,“但是你怎么也不和江白说呢?还是在你们睡过之后第二天就消失了!我当初打算撮合你俩,可不是想把他送到床上给你折腾的!” 这一次,雅布沉默的时间更长,等到浴室的水声和呕吐声渐渐停了,他才开口:“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不一样。” 陈立杰扶额:“所以,你之前也只当江白是床伴?” 雅布承认:“是的。” 浴室那边传来方垣一声极具爆发力的:“操!” 江白一把拉住要往雅布那边冲的方垣:“别冲动别冲动,犯不着打架哈,乖!” 他现在清醒了不少,头还有点晕,听声音嗡嗡嗡的,但思维还算清晰,也能看明白眼下这是个什么状况。 方垣还要往雅布那边冲。 江白本就身形不稳,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拌在浴室门外的衣篮上,把衣篮踢倒之后自己也没保持住重心,直接往地上跪去。 雅布一步上前搀住江白的胳膊,把他扶稳。 方垣扶着江白的另一边胳膊,确定江白站稳了之后,回身一拳就往雅布脸上招呼。 雅布下意识地一拨手,把方垣的拳头挡开了。 江白按着额头怒道:“别闹了!给我安静!”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 “方垣,你……你和立杰都出去,我跟雅布有点事说。”江白道。 “你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方垣怒。 江白不回答。 陈立杰扳着方垣的肩膀,好言相劝地把他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演员法语版:弗雷德乐队·《au bout de mes reves》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31426717 ☆、《旅行的意义》 屋里,雅布沉默地垂头看着江白。 江白洗脸的时候打湿了头发,水痕从他的鬓角流下来,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淌进他的衣领里。催吐之后,他的眼睛有些泛红,还水汪汪的,看起来就像刚刚痛哭过。 雅布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江白忽然笑了出来。 他问:“你当我是床伴?” 雅布沉默。 江白扯出一抹笑容,问:“那,我的身体,你还满意吗?” 雅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真心实意地低声赞美:“你……无与伦比。” 江白抬起手将身上的卫衣脱掉,又一把拽下里面的背心,走到雅布身前开始解腰带,一边笑道:“那我们来做吧,就现在。” 雅布看着江白亮得吓人的眼睛,有些心惊,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江白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底裤,伸手环上雅布的脖子,低声问:“你不想要吗?” “我……” 雅布只觉得一阵心悸,伸手攥着江白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放下来,嗓音里带了一丝痛苦的沙哑:“对不起。” 江白的眼里蓄起泪水,但他固执地扬着嘴角笑:“连我的身体也不想要了吗?” 雅布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怎么会不想要,他想念江白的身体想念得都快疯了!但是,他想要的早已不仅仅是这具年轻的躯体,他无法忍受江白如此脆弱受伤的表情,只能将人抱进怀里,不看他的脸,如此自己的思维才不会受打扰。 “对不起,我的手机在我刚到阿尔卑斯的时候就掉进悬崖了。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推卸什么,你可以当做一个无力的辩解,我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 雅布说得很慢,尽量找寻简单易懂的词汇,以确保江白不会理解得太费力。 “我之前确实只把你当成我猎到的一个小猎物……别动,听我说,对不起!我为自己伤害到你的行为发自内心地、诚挚地道歉!我简直就是个混蛋!” 他抚摸着江白脑后的头发,缓慢地说着, “在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挣扎,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么、这么思念一个人。你其实早就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了,你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我在雪山的帐篷里想着你的脸,你的歌,我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巴黎,回到这间小屋里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我……该死的!我发现我根本记不住你的号码,我简直是个大傻瓜!我连我妹妹的手机号码都背不下来。” “我发现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关心过任何人。多可笑,我花了三十多年才意识到这件事。” “我从阿尔卑斯山上跳下来,我发现我最爱的高山滑雪竟然已经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感了。我开始害怕自己会死在这种极致危险的运动中,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再见到你,不能再抱着你,不能再听到你的歌声,不能……你在哭?” 雅布伸手想把江白拉到自己面前,江白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浑身剧烈地颤抖。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宝贝儿。我们说些别的?” “就是从我开始害怕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你并不是我的猎物,我才是你的猎物,我的心掉进了你设计巧妙的陷阱里,而我一点儿也不想把它取回来。” “但我无法独自返程,我回来得太晚了,对不起,白。” 江白好久都没有说话,他趴在雅布的肩膀上,直到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脸,盯着雅布的眼睛问:“你爱我?” 雅布一怔。 片刻后,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知道……抱歉。我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毕竟,我喜欢的暂且、目前还只是你的脸和你的歌声。我还不曾花时间去了解你,我们的交集仍仅限于这间酒吧……即使如此,你已经让我欲罢不能了。” 江白不服输似的说:“我也只是喜欢你的脸和声音,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 雅布观察到江白躲闪的眼神,却反而放松地笑了,挑眉道:“哦?只是脸和声音?不喜欢我的身体和‘大家伙’吗?” 江白气得转身就走。 雅布追上去从江白的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应该谈一场恋爱,不用太轰轰烈烈,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可以了。我每天去你的学校接你下课,来酒吧这里唱一会儿歌,然后回家。我们做丨爱,一起洗澡,互相说晚安。第二天早上我用亲吻叫醒你,送你去学校。” “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电影,听歌剧,或者去博物馆……我记得你是学画画的,一定会喜欢巴黎的美术馆。我还可以给你展示一下我糟糕的厨艺,不过你可必须吃完。如果你愿意给我做饭,我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假期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旅行。我去过很多地方,可以成为你最好的、最体贴的私人导游……你怎么这么爱哭?” 江白猛然转身,搂着雅布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雅布很快掌握回主动权,抱着江白转身,将他推倒进卧室的床垫里。 “我原谅你了。但是,”江白推开雅布,在接吻的空隙里喘息着说,“但是你得让我出出气,我不能让你这么简单就过关。在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前,我不会和你做丨爱的。” 雅布愣了一瞬,随即趴伏在江白的身上,闷声笑了起来。 窗外骤然炸开一朵朵烟花,在细小却不密集的纷飞初雪中,将夜空染出斑斓的色彩。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很快被楼下酒吧里传上来的尖声欢呼和纸筒礼花的砰砰声遮盖。 第11页 “午夜了。新年快乐。” 雅布在江白耳边低声呢喃。 “新年快乐。”江白回答,“我的男朋友。” 雅布动情地再次吻住江白。 这天晚上江白并没有在酒吧留宿。一方面,他想念雅布想念得太久了,怕自己一个守不住,就会妥协地和他再度春宵。另一方面……他还不想让方垣气得冲上来杀了雅布。 第二天是元旦,江白早早来到酒吧,却发现雅布已经把金属卷帘收起来了。 这回江白没有等多久,雅布就打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休闲卫衣,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捏着吐司片,正在吃早餐。 这天仍旧是公休假,而且是元旦的正日子,酒吧闭门谢客。江白昨晚没有把吉他带回家,进到店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吉他和雅布的吉他被并排立在角落卡座的沙发上。 “准备好了?”江白笑问道。 睡了一觉起来,体内的酒精被代谢干净,他的情绪又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中。但他并没有对昨晚的所作所为后悔,反倒十分庆幸。如果昨晚他并不是处于一个情绪不受理智控制的状态,他一定无法那么轻易就放下面子,与雅布和好。 而一旦他这边矜持了,喜欢直来直去的法国人不会认为他是在口是心非。雅布会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结果很可能会变成雅布单方面的自责、后悔以及放手。 雅布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一边洗杯子一边说:“学两首歌而已,简单。” 江白摇摇头道:“不是两首,是三首。我之前专门学了一首歌,想着等你回来就唱给你听,然后把你甩了。” 雅布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哦不……宝贝儿。” “现在虽然暂时不会甩了你,但我坚持要把这首歌唱给你听。作为惩罚,你必须听完!” 江白说着,抱起了吉他。 雅布擦干手上的水珠,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江白这才开始弹唱。 “你见过那么多美景,爱慕过那么多容颜,将你甜蜜的回忆,播种在各处土地间。” “你喜欢巴黎的深夜,你酷爱雨中的北京,那本关于爱的书,你是否还带在身边?” “但你从未对我说你爱我,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会爱我,我从不曾了解你如何看待我。” “请告诉我为什么……” “有一天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地爱我,是的,你爱我。” “那么告诉我,你为何忘了,那些你给我的情书。” “而你却离开我,踏上了旅程……” 雅布静静地听完这首歌,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声音里带了些不明显的鼻音:“白……” 江白挑起嘴角笑道:“好了,第三首歌。” 雅布无奈:“好吧,都听你的。” 江白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拍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又从中挑出一页印着《旅行的意义》的歌词单推到雅布面前。 “这就是刚才那首歌,就从这首学起吧!” 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小人得志的骄傲。 雅布没忍住,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江白的鼻梁。 然后他拿起另两份歌词单,看到上面分别是《默》和《匆匆那年》。 江白威胁道:“这两首我都在酒吧演唱过了,你必须学会,不然我……” “……就再也不和我做丨爱了。”雅布十分自然地接上。 江白一时间咬牙切齿。 雅布抱起自己的吉他,坏笑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吗?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其实我们两个人都不怎么舒服……不如我给你买一条小皮鞭,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玩点别的惩罚游戏。” 江白没听懂“小皮鞭”这个词,但从雅布的神色并结合上下文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手里的歌词单卷成一个纸筒,敲在雅布的脑袋上:“学歌!” 雅布耍赖:“听原唱我学不会,必须你来唱才行。” 江白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自找麻烦了。 “你唱一句,我学一句。”雅布还在和他讨价还价。 江白认命地抱起吉他:“好吧。” 新年的第一天,在小茉莉路狭窄的石板路小巷里,一间酒吧微微掩着门。门缝里传出吉他悠然的和弦,伴着两个不同质感却同样柔情的男声,你一句,我一句,唱着动人的情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的意义法语版《pourquoi tu pars en voyage》by clémentine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28411657 ☆、《夜空中最亮的星》 巴黎学生寒假的最后一天正赶上情人节。这天,“小茉莉路六号”酒吧里到处都摆满了玫瑰花装饰和粉红色的气球,主打酒水也换成了粉红粉红的草莓荔枝气泡酒。酒吧的音响里播放着甜腻的女声法语香颂,在粉红色的灯光里,将气氛渲染得越发旖旎。 但这天晚上,酒吧的客人其实并不多。正在追求期或暧昧期的情侣们,三三两两坐在有些窄小的圆桌位上,借此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双腿在桌下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交谈时将胳膊放在圆桌上,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的确是更适合情人节的位置。 方垣固执地端着一杯香蕉奶昔,时不时翻起手机看时间。 “他俩上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下来!” 陈立杰对方垣的傻问题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丝乐薇从吧台后面的小仓库取出两瓶荔枝水,路过吧台的时候凑到陈立杰身边,和他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去给顾客点单。 方垣崩溃:“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单身狗的心情!” 陈立杰道:“不能。你作为一只单身狗,今天晚上来酒吧,本来就是自讨狗粮吃。” 方垣喊:“啊——小白和雅布怎么还不下来!” 旁边一个来自中法交流沙龙的女孩听得直乐,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嘴:“他俩一小时前才刚从瑞士回来,晚上还有一场小演唱会,不得打扮打扮,准备一下啊?况且……就算他俩下来了,也没你什么事儿啊。他俩才是一对儿!” 方垣郁卒地用头去撞吧台。 楼上。 江白终于成功洗好了澡,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来到卧室,狠狠剜了已经扣好衬衫的雅布一眼,道:“我要是再信你的话,我就把吉他吃下去!” 雅布回过头,指了指床上他帮江白挑好的衣服:“这身不错,我们得抓紧时间下楼了,不然会耽误最佳表演时间。” 江白怒:“怪谁啊?!” 虽然这样抱怨着,但他依旧加快动作换上了演出服,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忽然间,他在自己的颈侧发现了一块仿佛花瓣层叠的红色……呃,吻痕。 “雅布!”江白抓狂,“这是什么?!” 雅布坏笑了两声,回答:“在返程的火车上,你不是说想要一朵玫瑰花吗?” 江白:…… 几分钟后,酒吧走廊尽头的木板门打开,雅布和江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雅布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上面洒满闪光粉末,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如同星辉熠熠。江白则穿着一件白衬衫,却因为肩膀上用金线刺绣的繁复花纹而显得无比华丽。 两人手里都拎着吉他,一出现便引发了全场的欢呼。 江白跟在雅布身后走上舞台,微微侧着身,轻轻捻着琴弦。 雅布并没多说什么,抱着吉他,用手指拨出一串清泠泠的音符。随后,江白加入了他的和弦。 雅布开口,唱出深沉的中文。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江白紧接着跟上。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舞台下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望向台上的两人。即使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懂中文,却不影响他们欣赏这首歌极致优美的曲调,也不影响他们看懂雅布与江白只见汹涌澎湃的感情。 第12页 江白与雅布在舞台上对视,看着彼此眼中的光芒,和着彼此口中的曲调。 好像忽然间有一颗流星划过他们的脑海,福至心灵,他们在这一瞬间竟似懂了爱情的意义。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心动,看到了他们第一夜的柔情,看到了隔着千山万水互相思念的痛苦,看到了柳暗花明心意相通的庆幸。 还有他们第一次牵手走过的卢森堡公园,他们一起去蓬皮杜看的那场画展……他们像所有傻乎乎的旅行者那样,在塞纳河畔的头像画小摊上让人绘制了情侣头像;某个周末他们站在卢瓦尔河的城堡看台上高声呼喊,被管理者抓住好一顿训斥…… 他们一起去瑞士看雪山,在山脚下的民宿里抵死缠绵。在床上,在浴室,在庭院中温泉倒映着的星空里…… 他们用不熟悉的语言,用最简单的词汇,彼此诉说着一切一切。 曲调未变,雅布的眼神深沉几许,口中的歌词改成了法语。 江白一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挑起唇角,与雅布一起将这首歌唱完—— 那闪光是你的星,远在天心。 那遐想的人,愿意为它在所不惜。 那划过的你的星,高于天际。 是时候微笑,许下心愿转身离去。 我看到它在银河里星光熠熠, 它照亮你的生命。 给你不再说谎的勇气, 去追寻生命的意义。 那颗星它是如此脆弱无依, 迷失在城市的灯光里。 你的星划过天际, 许个愿转身离去。 那闪烁的你的星,远在天心。 在惋惜哀叹的时候,它飞向无垠。 引导你脚步的星,通向天际。 只需短短一秒,就能诉说得清晰。 我看到它在银河里星光熠熠, 它的光照亮你的生命。 给我不再说谎的勇气, 去追寻生命的意义。 那颗星它是如此脆弱无依, 迷失在城市的灯光里。 你的星划过天际, 许个愿转身离去。 那闪光是你的星,远在天心。 那遐想的人,愿意为它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夜空中最亮的星法语版:弗雷德乐队《ton etoile》 链接:https://music.163/#/song?id=480436164 ☆、后记 【写故事的缘由】 写这篇文的灵感来源于我关注的一个法语学习公众号,公众号之前发过一篇总结法国人对爱爱的执着的推送,里面都是从法国人写的小说和文章中摘抄的关于他们对爱爱的态度的句子。有些直白得令人脸红,有些浪漫得令人沉醉。 联想到留学时和同学们聊天时常遭遇的令人尴尬无语的调侃,突然就想写一篇这个调调的文。我想试着写一写与《台阶》不同风格的浪漫。热烈些的,澎湃些的,疯狂些的。 然后就有了这两位其实节操都不怎么在线的主角。我现在只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们。 在最初的设定中,江白是一个渴望浪漫邂逅、却又其实从未真正爱过别人的男孩,他选择到法国留学也正是因为心中对浪漫的期待。 雅布的设定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玩家”,别看年龄已经三十多,但在法国,由于生活环境平和优渥,很多人其实都会保留一份天真和稚气,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并不算少。雅布的心理年龄也许甚至比江白还要小,因为过早沉迷于身体交流的欢愉,而一直都没有靠近过“爱情”。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会对此感到厌倦,所以丝乐薇说“最近一直没见他找床伴”。就在这个倦怠期,他遇到了江白。 雅布已经有了一颗想要安定下来的心,却遵从可怕的习惯,仍把江白当成了自己兴致突发找到的玩伴。直到离开巴黎很远很久,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这基本上是一篇两个不懂爱情的人互相撞在一起又擦出火花的文。 两人的感情起源于彼此间被对方外在形象和嗓音吸引,荷尔蒙的作用让之后的发展一路沿着无节操的方向走。虽然在短暂分离的一个月后两人都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彼此喜欢的,但两个人仍然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他们只能试着携手往前走,一起去探索自己从未到达过的感情领域。 其实我们在现实中又何尝不是呢?所有的恋情大约都起源于被对方的某种外在表现吸引,可能是颜,可能是音,可能是气质,可能是才华…… 而后的路都要慢慢去走,慢慢去体会,慢慢去探索,才能最终明白彼此间到底是欲还是爱。 中间我还删了一段激情戏,在十一月的演唱会之后到圣诞节之间,两人第二次一夜情的那场。那天写完之后觉得还不错,第二天再看却觉得太突兀了——毕竟这本书的主线索是情歌,而这些含情脉脉的歌曲其实并不适合用来诠释他们第二次的纯粹的身体交流。 删掉那段剧情之后,虽然跳跃显得有点大,但感觉就不那么别扭了。 我果然还是笔力不足,想要推翻重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后还是一咬牙发出来了。 【故事中的背景】 酒吧和中法沙龙的原型,是我在法国第一年上语言预科时的真实经历。 那间酒吧距离chatelet 地铁站不远,是三个中国留学生合资开的,老板真的是一个学“中英法三语互译”的学霸。酒吧很安静,白天的时候更像是一家咖啡厅,除了酒水饮料还会提供西式简餐,三明治意大利面什么的。 我上语言课的学校也在同一个区域,放学后偶尔会去那里吃晚饭。 不过那间酒吧没有二层小套房。 中文和法语交流沙龙也是那间酒吧里的真实沙龙,只不过要求不那么严格,因为环境关系,大家说法语的时间明显比说中文的时间多得多。沙龙我一期不断跟了一整年,然后第二年换学校又搬家,再加上chatelet地铁站真的是……太迷宫了,就慢慢不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中法沙龙中遇到了一对意大利情侣,在法国留学,然后还学中文……不知道是什么操作啊哈哈。 我也是从那两个意大利朋友身上第一次体会到意大利语说情话的时候有多苏! 搞得我都想去学意大利语了! 兴奋了半天,最后意识到自己的学渣属性,英语法语都还没学明白呢,意大利语听听就算了…… 【故事中的歌曲】 虽然在法国留学了好几年,但我第一次接触用法语翻唱的中文歌是在回国之后。 那时朋友知道我会法语,分享给我一首seb演唱的法语版《小幸运》,可惜这首歌现在因为版权问题听不了了。后来我又知道了弗雷德乐队,在第一次听到法语版《因为爱情》的时候就被惊艳了。 弗雷德乐队的翻唱曲目基本上不会照着原歌词改编,他们经常把甜歌改苦情,苦情歌改欢快,当时听的时候没意识到,都开始动笔写这篇文了才开始抓狂! 比如《蓝莲花》其实挺积极的啊,改成法语后变成颓丧风。 比如《因为爱情》多甜美啊,他偏要唱“分手两年了我还在爱着你啊啊啊我再也不幸福了”。 比如《演员》那么愤懑哀怨,他那个节奏就差在雨里欢快地舞蹈了! 比如《匆匆那年》,被唱成了“少年我勇敢地向着梦想奔跑”。 就觉得法国人的脑回路也挺清奇的,不仅仅表现在他们对数字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哦,法语数字,我提起一遍就要吐槽一遍,听写考试考车牌号+手机号简直是灾难。) 而seb由于本人是中国人,还是法语老师,翻歌词时都会很注意原曲目的感情,因此几首歌都很忠实原作。其中《默》和《大鱼》两首好听得我……也就单曲循环了三四天吧!尤其喜欢《默》的歌词翻译,很美。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我收藏的一系列法语翻唱中文的歌中,我最喜欢的一首。 第13页 首先是原曲的曲调我就很喜欢,曾经单曲循环了好久。其次是,这首歌的歌词改编得特别美!虽然没有了中文版中藏在歌词里的那种触人泪点的怅然,但它让人觉得被银河星光笼罩,闪闪发光,和城市灯火辉映,特别温暖。 原本我想把它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高潮,让两位主角在情人节的夜里,坐在瑞士雪山下的民宿灯光里,互相对唱。 但后来当我写到两人在新年的第一天,在那间见证了两人感情发展的酒吧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学歌的时候,突然觉得,故事到这里就结束感觉很好啊!他们的未来会甜还是会变,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发展吧! 然而不甘心这首歌被删掉,我已经删掉了一段激情戏了(其实自己也挺可惜)!所以就把这首歌放在了番外的位置……即使它中文版的歌词的确有些不应景。 好听就够了。 用电脑版的小天使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戳我文下分享的歌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页 忽然,雅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捕捉到江白脸上的一行泪痕,从颤动的睫毛下划过脸颊,越过狂欢后留下的唇印,延伸到下巴的阴影里,在闪烁的节日彩灯中反射出一道亮光。 雅布突然就感觉到心口一阵锥刺般的疼痛。 他扔下背后的登山包,几步穿过人群,跳上舞台,把江白整个人抱在怀里。 江白还在唱:「如果过去还……」 后面的歌词被雅布的亲吻堵了回去。 雅布将江白推在舞台后面的墙壁上,近乎贪婪地吻着他的嘴唇,如同数天未曾进食的狮子,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猛,护食一般将江白圈在怀抱里。 刘干星从座位里倏然起身,方垣砰地把啤酒瓶顿在桌子上。陈立杰从吧檯后面抬头,见状立刻上前招呼乐队救场,然后走上前和方垣一起拉着雅布和江白,一人一边把他们从舞台后面拽了下去。 乐队的主唱是个能控制住气氛的主儿,回头看了看陈立杰几人,站在台上调侃几句,将酒吧里客人们的注意力拉回舞台,又选了一首欢快激昂的歌,很快便将刚才那场意外的混乱摆平了。 江白被方垣扶进二楼小套间的浴室里洗脸。外间卧室里,陈立杰双手环抱,一脸愤怒地瞪着雅布这个始作俑者。 雅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门。 「你还看什么看?一声不响就跑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主要是也没告诉江白!你现在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只拿他当床伴来着?想睡一次两次就不玩了?」陈立杰问。 雅布沉默了片刻,收回视线转过身道:「我以前出去也从来没有特意告诉过你们。」 陈立杰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雅布以前满世界各地跑,偶尔会和他们提一提,大部分时候都会像这次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就突然不见了。 「好吧,你不告诉我们也正常。」他无奈道,「但是你怎么也不和江白说呢?还是在你们睡过之后第二天就消失了!我当初打算撮合你俩,可不是想把他送到床上给你折腾的!」 这一次,雅布沉默的时间更长,等到浴室的水声和呕吐声渐渐停了,他才开口:「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不一样。」 陈立杰扶额:「所以,你之前也只当江白是床伴?」 雅布承认:「是的。」 浴室那边传来方垣一声极具爆发力的:「操!」 江白一把拉住要往雅布那边沖的方垣:「别冲动别冲动,犯不着打架哈,乖!」 他现在清醒了不少,头还有点晕,听声音嗡嗡嗡的,但思维还算清晰,也能看明白眼下这是个什么状况。 方垣还要往雅布那边沖。 江白本就身形不稳,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拌在浴室门外的衣篮上,把衣篮踢倒之后自己也没保持住重心,直接往地上跪去。 雅布一步上前搀住江白的胳膊,把他扶稳。 方垣扶着江白的另一边胳膊,确定江白站稳了之后,回身一拳就往雅布脸上招呼。 雅布下意识地一拨手,把方垣的拳头挡开了。 江白按着额头怒道:「别闹了!给我安静!」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 「方垣,你……你和立杰都出去,我跟雅布有点事说。」江白道。 「你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方垣怒。 江白不回答。 陈立杰扳着方垣的肩膀,好言相劝地把他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演员法语版:弗雷德乐队·《au bout de mes reves》 ☆、《旅行的意义》 屋里,雅布沉默地垂头看着江白。 江白洗脸的时候打湿了头发,水痕从他的鬓角流下来,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淌进他的衣领里。催吐之后,他的眼睛有些泛红,还水汪汪的,看起来就像刚刚痛哭过。 雅布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江白忽然笑了出来。 他问:「你当我是床伴?」 雅布沉默。 江白扯出一抹笑容,问:「那,我的身体,你还满意吗?」 雅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真心实意地低声赞美:「你……无与伦比。」 江白抬起手将身上的卫衣脱掉,又一把拽下里面的背心,走到雅布身前开始解腰带,一边笑道:「那我们来做吧,就现在。」 雅布看着江白亮得吓人的眼睛,有些心惊,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江白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底裤,伸手环上雅布的脖子,低声问:「你不想要吗?」 「我……」 雅布只觉得一阵心悸,伸手攥着江白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放下来,嗓音里带了一丝痛苦的沙哑:「对不起。」 江白的眼里蓄起泪水,但他固执地扬着嘴角笑:「连我的身体也不想要了吗?」 雅布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怎么会不想要,他想念江白的身体想念得都快疯了!但是,他想要的早已不仅仅是这具年轻的躯体,他无法忍受江白如此脆弱受伤的表情,只能将人抱进怀里,不看他的脸,如此自己的思维才不会受打扰。 「对不起,我的手机在我刚到阿尔卑斯的时候就掉进悬崖了。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推卸什么,你可以当做一个无力的辩解,我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 第15页 雅布说得很慢,尽量找寻简单易懂的词彙,以确保江白不会理解得太费力。 「我之前确实只把你当成我猎到的一个小猎物……别动,听我说,对不起!我为自己伤害到你的行为发自内心地、诚挚地道歉!我简直就是个混蛋!」 他抚摸着江白脑后的头发,缓慢地说着, 「在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挣扎,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么、这么思念一个人。你其实早就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了,你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我在雪山的帐篷里想着你的脸,你的歌,我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巴黎,回到这间小屋里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我……该死的!我发现我根本记不住你的号码,我简直是个大傻瓜!我连我妹妹的手机号码都背不下来。」 「我发现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关心过任何人。多可笑,我花了三十多年才意识到这件事。」 「我从阿尔卑斯山上跳下来,我发现我最爱的高山滑雪竟然已经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感了。我开始害怕自己会死在这种极致危险的运动中,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再见到你,不能再抱着你,不能再听到你的歌声,不能……你在哭?」 雅布伸手想把江白拉到自己面前,江白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浑身剧烈地颤抖。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宝贝儿。我们说些别的?」 「就是从我开始害怕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你并不是我的猎物,我才是你的猎物,我的心掉进了你设计巧妙的陷阱里,而我一点儿也不想把它取回来。」 「但我无法独自返程,我回来得太晚了,对不起,白。」 江白好久都没有说话,他趴在雅布的肩膀上,直到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脸,盯着雅布的眼睛问:「你爱我?」 雅布一怔。 片刻后,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知道……抱歉。我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毕竟,我喜欢的暂且、目前还只是你的脸和你的歌声。我还不曾花时间去了解你,我们的交集仍仅限于这间酒吧……即使如此,你已经让我欲罢不能了。」 江白不服输似的说:「我也只是喜欢你的脸和声音,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 雅布观察到江白躲闪的眼神,却反而放松地笑了,挑眉道:「哦?只是脸和声音?不喜欢我的身体和『大傢伙』吗?」 江白气得转身就走。 雅布追上去从江白的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应该谈一场恋爱,不用太轰轰烈烈,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可以了。我每天去你的学校接你下课,来酒吧这里唱一会儿歌,然后回家。我们做丨爱,一起洗澡,互相说晚安。第二天早上我用亲吻叫醒你,送你去学校。」 「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电影,听歌剧,或者去博物馆……我记得你是学画画的,一定会喜欢巴黎的美术馆。我还可以给你展示一下我糟糕的厨艺,不过你可必须吃完。如果你愿意给我做饭,我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假期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旅行。我去过很多地方,可以成为你最好的、最体贴的私人导游……你怎么这么爱哭?」 江白猛然转身,搂着雅布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雅布很快掌握回主动权,抱着江白转身,将他推倒进卧室的床垫里。 「我原谅你了。但是,」江白推开雅布,在接吻的空隙里喘息着说,「但是你得让我出出气,我不能让你这么简单就过关。在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前,我不会和你做丨爱的。」 雅布愣了一瞬,随即趴伏在江白的身上,闷声笑了起来。 窗外骤然炸开一朵朵烟花,在细小却不密集的纷飞初雪中,将夜空染出斑斓的色彩。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很快被楼下酒吧里传上来的尖声欢呼和纸筒礼花的砰砰声遮盖。 「午夜了。新年快乐。」 雅布在江白耳边低声呢喃。 「新年快乐。」江白回答,「我的男朋友。」 雅布动情地再次吻住江白。 这天晚上江白并没有在酒吧留宿。一方面,他想念雅布想念得太久了,怕自己一个守不住,就会妥协地和他再度春宵。另一方面……他还不想让方垣气得冲上来杀了雅布。 第二天是元旦,江白早早来到酒吧,却发现雅布已经把金属捲帘收起来了。 这回江白没有等多久,雅布就打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休闲卫衣,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捏着吐司片,正在吃早餐。 这天仍旧是公休假,而且是元旦的正日子,酒吧闭门谢客。江白昨晚没有把吉他带回家,进到店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吉他和雅布的吉他被并排立在角落卡座的沙发上。 「准备好了?」江白笑问道。 睡了一觉起来,体内的酒精被代谢干净,他的情绪又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中。但他并没有对昨晚的所作所为后悔,反倒十分庆幸。如果昨晚他并不是处于一个情绪不受理智控制的状态,他一定无法那么轻易就放下面子,与雅布和好。 而一旦他这边矜持了,喜欢直来直去的法国人不会认为他是在口是心非。雅布会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结果很可能会变成雅布单方面的自责、后悔以及放手。 雅布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一边洗杯子一边说:「学两首歌而已,简单。」 第16页 江白摇摇头道:「不是两首,是三首。我之前专门学了一首歌,想着等你回来就唱给你听,然后把你甩了。」 雅布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哦不……宝贝儿。」 「现在虽然暂时不会甩了你,但我坚持要把这首歌唱给你听。作为惩罚,你必须听完!」 江白说着,抱起了吉他。 雅布擦干手上的水珠,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江白这才开始弹唱。 「你见过那么多美景,爱慕过那么多容颜,将你甜蜜的回忆,播种在各处土地间。」 「你喜欢巴黎的深夜,你酷爱雨中的北京,那本关于爱的书,你是否还带在身边?」 「但你从未对我说你爱我,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会爱我,我从不曾了解你如何看待我。」 「请告诉我为什么……」 「有一天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地爱我,是的,你爱我。」 「那么告诉我,你为何忘了,那些你给我的情书。」 「而你却离开我,踏上了旅程……」 雅布静静地听完这首歌,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声音里带了些不明显的鼻音:「白……」 江白挑起嘴角笑道:「好了,第三首歌。」 雅布无奈:「好吧,都听你的。」 江白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拍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又从中挑出一页印着《旅行的意义》的歌词单推到雅布面前。 「这就是刚才那首歌,就从这首学起吧!」 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小人得志的骄傲。 雅布没忍住,笑着伸手颳了一下江白的鼻樑。 然后他拿起另两份歌词单,看到上面分别是《默》和《匆匆那年》。 江白威胁道:「这两首我都在酒吧演唱过了,你必须学会,不然我……」 「……就再也不和我做丨爱了。」雅布十分自然地接上。 江白一时间咬牙切齿。 雅布抱起自己的吉他,坏笑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吗?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其实我们两个人都不怎么舒服……不如我给你买一条小皮鞭,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玩点别的惩罚游戏。」 江白没听懂「小皮鞭」这个词,但从雅布的神色并结合上下文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手里的歌词单捲成一个纸筒,敲在雅布的脑袋上:「学歌!」 雅布耍赖:「听原唱我学不会,必须你来唱才行。」 江白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自找麻烦了。 「你唱一句,我学一句。」雅布还在和他讨价还价。 江白认命地抱起吉他:「好吧。」 新年的第一天,在小茉莉路狭窄的石板路小巷里,一间酒吧微微掩着门。门缝里传出吉他悠然的和弦,伴着两个不同质感却同样柔情的男声,你一句,我一句,唱着动人的情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旅行的意义法语版《pourquoi tu pars en voyage》by clémentine ☆、《夜空中最亮的星》 巴黎学生寒假的最后一天正赶上情人节。这天,「小茉莉路六号」酒吧里到处都摆满了玫瑰花装饰和粉红色的气球,主打酒水也换成了粉红粉红的草莓荔枝气泡酒。酒吧的音响里播放着甜腻的女声法语香颂,在粉红色的灯光里,将气氛渲染得越发旖旎。 但这天晚上,酒吧的客人其实并不多。正在追求期或暧昧期的情侣们,三三两两坐在有些窄小的圆桌位上,藉此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双腿在桌下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交谈时将胳膊放在圆桌上,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的确是更适合情人节的位置。 方垣固执地端着一杯香蕉奶昔,时不时翻起手机看时间。 「他俩上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下来!」 陈立杰对方垣的傻问题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丝乐薇从吧檯后面的小仓库取出两瓶荔枝水,路过吧檯的时候凑到陈立杰身边,和他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去给顾客点单。 方垣崩溃:「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单身狗的心情!」 陈立杰道:「不能。你作为一只单身狗,今天晚上来酒吧,本来就是自讨狗粮吃。」 方垣喊:「啊——小白和雅布怎么还不下来!」 旁边一个来自中法交流沙龙的女孩听得直乐,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嘴:「他俩一小时前才刚从瑞士回来,晚上还有一场小演唱会,不得打扮打扮,准备一下啊?况且……就算他俩下来了,也没你什么事儿啊。他俩才是一对儿!」 方垣郁卒地用头去撞吧檯。 楼上。 江白终于成功洗好了澡,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来到卧室,狠狠剜了已经扣好衬衫的雅布一眼,道:「我要是再信你的话,我就把吉他吃下去!」 雅布回过头,指了指床上他帮江白挑好的衣服:「这身不错,我们得抓紧时间下楼了,不然会耽误最佳表演时间。」 江白怒:「怪谁啊?!」 虽然这样抱怨着,但他依旧加快动作换上了演出服,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忽然间,他在自己的颈侧发现了一块仿佛花瓣层叠的红色……呃,吻痕。 「雅布!」江白抓狂,「这是什么?!」 雅布坏笑了两声,回答:「在返程的火车上,你不是说想要一朵玫瑰花吗?」 第17页 江白:…… 几分钟后,酒吧走廊尽头的木板门打开,雅布和江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雅布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上面洒满闪光粉末,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如同星辉熠熠。江白则穿着一件白衬衫,却因为肩膀上用金线刺绣的繁复花纹而显得无比华丽。 两人手里都拎着吉他,一出现便引发了全场的欢呼。 江白跟在雅布身后走上舞台,微微侧着身,轻轻捻着琴弦。 雅布并没多说什么,抱着吉他,用手指拨出一串清泠泠的音符。随后,江白加入了他的和弦。 雅布开口,唱出深沉的中文。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嘆息……」 江白紧接着跟上。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舞台下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望向台上的两人。即使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懂中文,却不影响他们欣赏这首歌极致优美的曲调,也不影响他们看懂雅布与江白只见汹涌澎湃的感情。 江白与雅布在舞台上对视,看着彼此眼中的光芒,和着彼此口中的曲调。 好像忽然间有一颗流星划过他们的脑海,福至心灵,他们在这一瞬间竟似懂了爱情的意义。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心动,看到了他们第一夜的柔情,看到了隔着千山万水互相思念的痛苦,看到了柳暗花明心意相通的庆幸。 还有他们第一次牵手走过的卢森堡公园,他们一起去蓬皮杜看的那场画展……他们像所有傻乎乎的旅行者那样,在塞纳河畔的头像画小摊上让人绘制了情侣头像;某个周末他们站在罗亚尔河的城堡看台上高声呼喊,被管理者抓住好一顿训斥…… 他们一起去瑞士看雪山,在山脚下的民宿里抵死缠绵。在床上,在浴室,在庭院中温泉倒映着的星空里…… 他们用不熟悉的语言,用最简单的词彙,彼此诉说着一切一切。 曲调未变,雅布的眼神深沉几许,口中的歌词改成了法语。 江白一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挑起唇角,与雅布一起将这首歌唱完—— 那闪光是你的星,远在天心。 那遐想的人,愿意为它在所不惜。 那划过的你的星,高于天际。 是时候微笑,许下心愿转身离去。 我看到它在银河里星光熠熠, 它照亮你的生命。 给你不再说谎的勇气, 去追寻生命的意义。 那颗星它是如此脆弱无依, 迷失在城市的灯光里。 你的星划过天际, 许个愿转身离去。 那闪烁的你的星,远在天心。 在惋惜哀嘆的时候,它飞向无垠。 引导你脚步的星,通向天际。 只需短短一秒,就能诉说得清晰。 我看到它在银河里星光熠熠, 它的光照亮你的生命。 给我不再说谎的勇气, 去追寻生命的意义。 那颗星它是如此脆弱无依, 迷失在城市的灯光里。 你的星划过天际, 许个愿转身离去。 那闪光是你的星,远在天心。 那遐想的人,愿意为它在所不惜! ☆、后记 【写故事的缘由】 写这篇文的灵感来源于我关注的一个法语学习公众号,公众号之前发过一篇总结法国人对爱爱的执着的推送,里面都是从法国人写的小说和文章中摘抄的关于他们对爱爱的态度的句子。有些直白得令人脸红,有些浪漫得令人沉醉。 联想到留学时和同学们聊天时常遭遇的令人尴尬无语的调侃,突然就想写一篇这个调调的文。我想试着写一写与《台阶》不同风格的浪漫。热烈些的,澎湃些的,疯狂些的。 然后就有了这两位其实节操都不怎么在线的主角。我现在只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们。 在最初的设定中,江白是一个渴望浪漫邂逅、却又其实从未真正爱过别人的男孩,他选择到法国留学也正是因为心中对浪漫的期待。 雅布的设定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玩家」,别看年龄已经三十多,但在法国,由于生活环境平和优渥,很多人其实都会保留一份天真和稚气,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并不算少。雅布的心理年龄也许甚至比江白还要小,因为过早沉迷于身体交流的欢愉,而一直都没有靠近过「爱情」。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会对此感到厌倦,所以丝乐薇说「最近一直没见他找床伴」。就在这个倦怠期,他遇到了江白。 雅布已经有了一颗想要安定下来的心,却遵从可怕的习惯,仍把江白当成了自己兴致突发找到的玩伴。直到离开巴黎很远很久,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这基本上是一篇两个不懂爱情的人互相撞在一起又擦出火花的文。 两人的感情起源于彼此间被对方外在形象和嗓音吸引,荷尔蒙的作用让之后的发展一路沿着无节操的方向走。虽然在短暂分离的一个月后两人都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彼此喜欢的,但两个人仍然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他们只能试着携手往前走,一起去探索自己从未到达过的感情领域。 第18页 其实我们在现实中又何尝不是呢?所有的恋情大约都起源于被对方的某种外在表现吸引,可能是颜,可能是音,可能是气质,可能是才华…… 而后的路都要慢慢去走,慢慢去体会,慢慢去探索,才能最终明白彼此间到底是欲还是爱。 中间我还删了一段激情戏,在十一月的演唱会之后到圣诞节之间,两人第二次一夜情的那场。那天写完之后觉得还不错,第二天再看却觉得太突兀了——毕竟这本书的主线索是情歌,而这些含情脉脉的歌曲其实并不适合用来诠释他们第二次的纯粹的身体交流。 删掉那段剧情之后,虽然跳跃显得有点大,但感觉就不那么别扭了。 我果然还是笔力不足,想要推翻重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后还是一咬牙发出来了。 【故事中的背景】 酒吧和中法沙龙的原型,是我在法国第一年上语言预科时的真实经历。 那间酒吧距离插telet 地铁站不远,是三个中国留学生合资开的,老闆真的是一个学「中英法三语互译」的学霸。酒吧很安静,白天的时候更像是一家咖啡厅,除了酒水饮料还会提供西式简餐,三明治义大利面什么的。 我上语言课的学校也在同一个区域,放学后偶尔会去那里吃晚饭。 不过那间酒吧没有二层小套房。 中文和法语交流沙龙也是那间酒吧里的真实沙龙,只不过要求不那么严格,因为环境关系,大家说法语的时间明显比说中文的时间多得多。沙龙我一期不断跟了一整年,然后第二年换学校又搬家,再加上插telet地铁站真的是……太迷宫了,就慢慢不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中法沙龙中遇到了一对义大利情侣,在法国留学,然后还学中文……不知道是什么操作啊哈哈。 我也是从那两个义大利朋友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义大利语说情话的时候有多苏! 搞得我都想去学义大利语了! 兴奋了半天,最后意识到自己的学渣属性,英语法语都还没学明白呢,义大利语听听就算了…… 【故事中的歌曲】 虽然在法国留学了好几年,但我第一次接触用法语翻唱的中文歌是在回国之后。 那时朋友知道我会法语,分享给我一首seb演唱的法语版《小幸运》,可惜这首歌现在因为版权问题听不了了。后来我又知道了弗雷德乐队,在第一次听到法语版《因为爱情》的时候就被惊艷了。 弗雷德乐队的翻唱曲目基本上不会照着原歌词改编,他们经常把甜歌改苦情,苦情歌改欢快,当时听的时候没意识到,都开始动笔写这篇文了才开始抓狂! 比如《蓝莲花》其实挺积极的啊,改成法语后变成颓丧风。 比如《因为爱情》多甜美啊,他偏要唱「分手两年了我还在爱着你啊啊啊我再也不幸福了」。 比如《演员》那么愤懑哀怨,他那个节奏就差在雨里欢快地舞蹈了! 比如《匆匆那年》,被唱成了「少年我勇敢地向着梦想奔跑」。 就觉得法国人的脑回路也挺清奇的,不仅仅表现在他们对数字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哦,法语数字,我提起一遍就要吐槽一遍,听写考试考车牌号+手机号简直是灾难。) 而seb由于本人是中国人,还是法语老师,翻歌词时都会很注意原曲目的感情,因此几首歌都很忠实原作。其中《默》和《大鱼》两首好听得我……也就单曲循环了三四天吧!尤其喜欢《默》的歌词翻译,很美。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我收藏的一系列法语翻唱中文的歌中,我最喜欢的一首。 首先是原曲的曲调我就很喜欢,曾经单曲循环了好久。其次是,这首歌的歌词改编得特别美!虽然没有了中文版中藏在歌词里的那种触人泪点的怅然,但它让人觉得被银河星光笼罩,闪闪发光,和城市灯火辉映,特别温暖。 原本我想把它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高潮,让两位主角在情人节的夜里,坐在瑞士雪山下的民宿灯光里,互相对唱。 但后来当我写到两人在新年的第一天,在那间见证了两人感情发展的酒吧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学歌的时候,突然觉得,故事到这里就结束感觉很好啊!他们的未来会甜还是会变,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发展吧! 然而不甘心这首歌被删掉,我已经删掉了一段激情戏了(其实自己也挺可惜)!所以就把这首歌放在了番外的位置……即使它中文版的歌词的确有些不应景。 好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