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目医生》 序言 【希望相随默婵】 嗯…… 其实还是不太知道要跟大家说些什么,聊聊我的近况好了。 虽然身体已经调养得不错了,不过天气一变化,还是会不小心中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也越来越常跑出去避难,相对的,稿子进度也更慢了。(亲爱的编编,别打我啊!) 最近很自闭,常常一个人到处玩、到处逛,躲在角落胡思乱想,连篇序我都发呆了两天才想到要写些什么。 想说的很多,思绪却还没理清楚,只是觉得在社会走一遭,兜了一圈,到最后还是想坚持自己写作的理想,这样的自己,有点傻气,却也多了领悟。 重新出发,不敢说耍让新的读友认识我,只敢偷偷的奢望旧的读友还记得我。 大家,我回来啰! 时序步入夏天,天气越来越热,希望各位美美的水水出门别忘了做好防晒措施喔!   楔子 日本东京 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像极了窥探有情人的眼睛。 “嗯……你好坏……” 房里,只有小夜灯微微照亮黑暗的空间,细微的轻吟声自床上流泄而出。 那是属于女性的柔细嗓音,带着无限娇媚的向某人撒娇。 “我坏?哪里坏?这样坏?”男人露出坏坏的笑容,边说边在她身上敏感的部位一一烙印吻痕。 “喂,你很坏耶,叫你别……你还故意……哈哈……哎哟……讨厌啦!”她蜷缩起身子,手指插入那浓密的黑发中,笑道:“不要亲了……哈哈哈……你再亲,我把你的头发扯掉,让你变秃头喔……哈哈哈……噢……嗯……不要啦……那边……” 笑声渐缓,转为娇吟,教闻者骨头都酥了。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坏……”男人的手滑过她柔嫩的肌肤。 “衡……” 她想要他。 “那你不会再逃了?”男人浅笑的问,仿佛知道她会臣服在他身下,但还是有些不安的寻求她的承诺。 “唔……”她迟疑了。 “你不会再逃了吗?”男人倒也坚持,一定要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衡……”小手掠过他的胸膛,握住他的男性象征,她感觉得出来,他也想要她,却克制着,不觉有些生气的加重手劲,“来嘛……” “嗯哼,你还没回答我呢!”男人的身体动了下,却不肯听她的话,吻上她的小嘴,舌头伸入她的口中,与她调皮的舌头缠绵、共舞。 “你……你吻住我,我怎么回答?”她撒娇的说。 “我吻不吻你,不都一样?”男人笑了。 “衡!快嘛!呜呜……你欺负我……”她因为得不到男人的宠爱而哭泣。 “你都说我坏了,我怎么能不坏呢?” “讨厌啦……呜呜……”她的双手环上男人的肩,双脚环住男人的腰,想诱惑他动作,但他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她放弃了,哭着说:“你要怎样嘛?你好讨厌喔!” “我要你的承诺啰!宝贝。”男人笑了,在与她的缠斗中,他终于战胜了一回。 果然,把她绑架到饭店房间,跟她在床上缠绵个十天半个月,她就完全臣服了。 “我不逃了,不逃了……你快给我啦……呜呜呜……”她终于弃守,说出男人最想听的话。 而男人再也忍耐不住,与她结合,将两人带上身心灵结合的高潮,那极大的欢愉,让房里充斥着他们的呻吟与欢爱的浓重气息…… 那强烈的欢爱,教小夜灯也悄悄的熄灭了。 隔日,教阳光唤醒的男人,面对的是一室的空荡。 昨夜在他身下承欢的她,已杳然无踪。 男人惊坐起身,身上飘落一张纸条,上头写着—— 衡,祝你幸福。 抱歉,昨晚我说了谎,别再找我了。 男人捏紧了纸条,满脸的苦涩。   第一章 两年前台北 “房东先生,你真的不能再缓几天吗?” “韩小姐,你也知道,我三个月前就发通知了,今天人家都要来拆房子了,你才在跟我讨价还价,我也没办法啊!”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然你请工人先别拆我的房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找到房子就搬。” “哎哟,不行啦,韩小姐,风水师来看过,就是得从你那间开始拆才会吉利啊!” 去他的死风水师! “房东先生,你现在叫我搬,我也不知道该搬去哪里呀!拜托你通融一下,再让我住一段时间,我保证一找到房子马上就搬走。” “韩小姐,看你这样,我也很想帮你。” 那就帮呀! “可是喔……” 要帮就帮,还有可是喔?! “我日子都看好了,如果错过了,就要再等半年,你也知道,这样我的损失会很难算耶!” 去你的日子! 韩聿柔深呼吸,再深呼吸,试图说服房东先生在她还没找到房子之前先别拆她的房间,但是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强压下口出恶言的冲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韩小姐,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三个月前就说了,你……你自己这样,我也没办法呀!” 韩聿柔看着房东先生,也只能扯开僵硬的唇角,给他一个假到不行的笑容,拖着房东先生半借半送她的拖车,离开了。 韩聿柔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才一天,她的生活便起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是她被调到全医院最忙也最可怕的一种——耳鼻喉科当门诊护士,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反正当护士,到哪里都是照顾病人,但是耳鼻喉科有她的天敌,让她对这个调职的命令感到万分困扰。 一想到她要跟天敌处在同一个诊间,她就有说不出来的苦恼,而且她还不知道要在耳鼻喉科待多久。 医院的变动不大,除非有重要事件或是其他事由,否则她在未来四年内大概都要待在同一个地方。 跟天敌共处四年以上,她想都不敢想。 本来以为调职已经够让人沮丧的了,没料到的是,回到家,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原来房东准备整修大楼,因此与所有的住户都提前解约,而她,不知道是房东漏了通知,还是她不记得这件事,前几天还笑着收走她上个月房租的房东,就这么把她赶了出来。 更惨的是,她这个月的薪水全都拿去贡献给银行偿还欠债,身上只剩下一千元。 本以为可以到朋友家暂时避避难,哪里知道她那喜欢四处游玩的朋友不知道又去哪里流浪了。 “可恶,好歹也把房租退一点给我啊……没良心的房东!”韩聿柔一记空踢,鞋子就这么飞了出去,“啊……” 狼狈如她,赶紧拉着拖车上前,将鞋子捡起来。幸好没有踢到人,现在的她可是禁不起任何意外。 没钱、没地方住,她只好站在街头发呆,不知道应该怎么度过这个月,原本想着这个月已经暂时撑过去了,怎么知道临时发生的变故教她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 这时,她不由得恨起自己平常怎么不多省点,怎么不把每一块钱都当宝似的存起来,等到事故发生后,再来埋怨自己身边没有一点周转的钱。 一想到面临的绝境,韩聿柔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脑袋,“韩聿柔,你这个大呆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一声怒斥伴随着巴掌的清脆声响传来,教韩聿柔吓了一跳。 她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医院门口那几盏目光灯下,有一对男女正在争执。 不过,说是争执也算不上,正确的说法是那名女子对着男子施暴。 那男子背对着韩聿柔,因此她并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只有见到他修长的身形与那头飘逸的长发。 说真的,若不是那男子的身形十分男性化,光是看那头长发,她会以为是女生。 但是女生没有这么男性化的身材,而她此时将男子联想到另一个她认识的,也蓄着一头长发的人。 她的天敌,就是留着一头让女孩子嫉妒不已的长发。 打一见面,他就批评她的头发,也因为如此,就此种下两人不共戴天的仇恨种子。 但是她下意识的摇摇头,不愿想起天敌的样子,让自己的心情更差。 “你太过分了,我只不过是迟到两个小时,你竟然就要跟我分手!你说,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所以才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你的理由……”蔡芳雯见男子没有回应,于是说出更难听的话,“你说,那个女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人比我蔡芳雯还好,让你舍得离开我去找她!你说话啊!你说啊!” 韩聿柔看见那名唤蔡芳雯的女子对着男子就是一连串的痛骂,完全没有换气,而男子的定力也真好,竟然任由她从他的祖宗十八代骂到这一代,再从这一代倒骂回去,也不见男子吭一声或变过脸色。 韩聿柔不由得佩服起男子的忍耐力,换作是她,老早就骂回去了,而他竟然有办法不为所动。 “好吧!”男子像是终于找到空档插话,耸了耸肩。 不只是蔡芳雯,连韩聿柔这个旁观者都不禁屏起气息。 “既然我说没有第三者,真的只是因为你迟到让我等了两个小时,我才决定要分手的,你不相信,那就当作真的有第三者好了,这样你会比较好过吗?”男子不冷不热的反问。 啪的一声,男子又被赏了一巴掌。 “我就知道,真的有女人!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说啊!”蔡芳雯的尖叫声大到连旁边经过的车子都缓下速度来观看,但是当事人浑然未觉。 韩聿柔大呼这男的太笨了,连连摇头。 怎么会有男人笨到在谈分手时,女方都已经歇斯底里了,还火上加油?这样怎么可能会和平分手呢? “呆。”韩聿柔小声的说出评语。 不知怎地,男于似乎听见了,在她没有自觉的时候,他飞快的扫视她一眼。 这时,蔡芳雯正好开口质问:“那个女的到底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男子说话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怎么的,似乎就是这么不冷不热。 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在在令韩聿柔想起她的天敌…… “当然!我要看看是谁把你从我的手中抢走!” “好吧!”男于再次耸耸肩,然后转身,迈开大步走向韩聿柔。 正等着看好戏的韩聿柔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只是一迳等着男子把那个第三者叫出来。 没想到他朝着自己走过来,她还不停的往后看,以为第三者是在她身后,直到她眼前一黑,这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发现自己,来到自己面前。 然而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当她一看清楚男子的面貌时,不由得惊呼一声,“你……”老天!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男子抱了个满怀。 才想着要推开他,韩聿柔却还是迟了一步,只听见蔡芳雯踩着高跟鞋快速的来到他们的面前,手指着她。 “就是她吗?” “嗄?”韩聿柔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她,她就是我的新女友。” 什么? 韩聿柔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个男友。 她……她怎么可能跟他交往?!她宁可养头猛兽,也不要跟他交往!怎么这个死男人就这么光明正大,一点也不心虚的说谎呢?他都不怕咬到舌头吗? 蔡芳雯的眼睛像要喷出火似的瞪着韩聿柔,韩聿柔被瞪得心生畏惧,下意识的更往男子的怀里靠去。 这个充其量不过是本能的举动,无疑更添加了蔡芳雯的火气。 “她有哪点好?说身材没身材,说脸蛋没脸蛋,她怎么比得过我?她是用了什么手段绑住你的?” 现在是什么状况? 韩聿柔想为自己辩解,但是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硬是将她的头压向他的胸膛,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手,害得她只能徒劳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唔……嗯……嗯。……” 救……救命啊!杀人啦!韩聿柔舞动着四肢。 但是男子完全不为所动,平静的说:“她也许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是有一点她一定比你好。”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不是他女朋友啦! 谁当了他的女朋友,注定倒楣八辈子! “哪一点?”蔡芳雯瞪着男子,对他怀里的韩聿柔发出的奇妙话语置之不理。 “准时。”男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这句话,让气氛瞬间冻结。 蔡芳雯的视线移向韩聿柔,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现在韩聿柔应该已经躺在太平间了。 她瞪着韩聿柔,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气氛僵得让韩聿柔不敢移动,不敢挣扎,深怕自己一个无心的举止,又成了导火线。 久久,蔡芳雯才苦涩的说:“我只是想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你面前,不希望自己跟这个女人一样迈遢,有错吗?” 我邋遢碍到你喔!要不是韩聿柔说话的能力被剥夺,她肯定会这么回应蔡芳雯,可惜她现在被锁在男人的怀里动弹不得。 “我宁可你准时出现,我们多一点相处的时间,也不愿意你让我空等两个小时。”男子的心意似乎非常坚定,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短而有力,也都充满了决断,他跟蔡芳雯是分手分定了。 “所以你宁可抛弃我,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泪水在蔡芳雯的眼里打转。 “嗯。”男人简短的说。 “你有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是我的事。” 蔡芳雯强装镇定的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你要分,就分吧!”她眨了眨眼,不想让泪水破坏了她精心妆扮的容颜,恶狠狠的瞪了韩聿柔一眼,转身离去。 “喂!”韩聿柔好不容易才挣脱男人的钳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蔡芳雯老早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任凭韩聿柔怎么说,她也听不见了。 “别喊了,人走了。”男子一派优闲的说。 “你!”韩聿柔转身,面对这个让她从旁观者变成第三者的可恶男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人分手就算了,干嘛拖我下水?这样很没道德,你知道吗?” “是吗?”男子微扬眉头,八方不动的反问。 “废话!我跟你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你这样只会给我惹麻烦吧!”今天可真是她今年以来最倒楣的一天了,本来她以为已经够倒楣了,没想到老天仿佛嫌她不够衰,硬是让她遇见了她的天敌。 果然,天敌一现身,只会为她带来灾难! “她又不是我们医院的员工,你怕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把她找回来解释清楚,说我跟你只是同事关系,没有其他关系。”韩聿柔掏出手机,塞进男子的手中。 他拿着手机,迟迟没有动作。 “快打电话啊!” “我不要。”男子将手机塞回她的手中。 “为什么?”韩聿柔傻眼了。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我好不容易才跟她彻底分手,若是找她回来,我刚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韩聿柔瞪大眼,“喂!姓邵的,你有没有一点担当啊?你跟女人分手,关老娘屁事啊?!你干嘛把我也拖下水?” “因为现场除了我跟她,就只有你一人,我唯一认识的人也只有你呀!”姓邵的男人习惯性的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韩聿柔火冒三丈,“喂,邵司衡,你讲不讲理啊?我只是在旁边不小心看见你们在分手而已,关我什么事啊?!” “你们又不会再见面,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何况你还救了我一命,算来我欠你一份人情,这样不好吗?”邵司衡一脸不解的望着怒火冲天的韩聿柔。 “当然不好,我不喜欢被冤枉的感觉。”韩聿柔怒瞪着邵司衡,一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 “我没冤枉你。”邵司衡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韩聿柔抡起拳头,压抑着怒火。没想到今天倒楣事接二连三的降临,她到底还能多倒楣? “你这样做,万一传出去,我韩聿柔还要做人吗?” “当时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到处传扬?” “厚,那不是问题好不好?”韩聿柔暴跳如雷,“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的重点啊?” 邵司衡沉默了下,“我洗耳恭听。” “你没想过万一她到医院造谣,我跟你本来清清白白的,谣言绕过一圈再传回我们耳里,就全变样了吗?” “那又如何?”他显然听不出韩聿柔的重点在哪里。 “厚,你是呆子啊?!你是医生,我是护士,我们不管是不是真的在一起……ok,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但是要是被谣传在一起,那会有多少困扰随之而来,你知道吗?”韩聿柔试图对邵司衡晓以大义,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医院最可怕的就是流言。 常常一件小事情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再传回来时,就变得不堪入耳了,何况他跟女朋友闹分手这场戏还是在医院门口上演的,虽然现在他已经下诊了,但是医院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难保他们刚刚的闹剧不会有人看见,要是真的有认识的人看见了,那明天流言不知道会传成怎样…… “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是要强调,方才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在怕什么?如果真的有人看见,那又如何?” 韩聿柔不禁抚着额头,无力的说:“邵大医生,你到底知不知道医院里有多少人在注意你呀?” “我跟所有的人都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邵司衡冷冷的回应。 韩聿柔瞪着邵司衡,“我的意思是,你是医院里的黄金单身汉,很多人都很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谢谢夸奖。”邵司衡丝毫不脸红的接受了她的“赞美”,“这是你第一次赞美我,我会好好记住的。” “喂!你是外星人啊!怎么我怎么说你都不懂?”韩聿柔火大了。 “嗯,地球很危险,我很想快点回家乡。”邵司衡无视她的火气,说着冷笑话。 这下,韩聿柔就算怒火冲天,也硬生生的急冻了。她望着邵司衡,双手紧握,拚命克制住想甩他巴掌的冲动。 “我怎么这么倒楣?被房东赶出来就算了,身上没钱要流落街头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来欺负我?天啊,地啊,我到底是招谁惹谁啦?”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这么倒楣? 为什么她被房东先生赶出来之后,还遇见天敌邵司衡拿她当跟女友分手的挡箭牌呢? 为什么她现在会跟邵司衡站在这里胡言乱语呢? “你被房东赶出来?为什么?”邵司衡看了眼她身边的拖车,微微挑高眉头,不解的询问。 “房东要整修大楼,他说他早就通知了所有的住户,我可能被漏掉了,不然就是根本忘了这回事……结果我现在没地方去了。”韩聿柔面露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蠢。”邵司衡准确而尖锐的说出评语。 “喂,你不要逼我跟你吵架喔!”韩聿柔挽起袖子,挥舞着小拳头,目露凶光的威胁道。 那模样可爱又可笑。 邵司衡忍不住微弯唇角,“看在你帮我一次的份上,走吧!” 说完,他上前将她的拖车拖走。 “啊?你拿我的行李干嘛?”韩聿柔还搞不清楚状况,跟了上去。 “走吧,我带你回家。”邵司衡走到医院旁的停车格,将拖车和拖车上的东西全都放进后车厢,然后坐进驾驶座。 韩聿柔停下脚步。 邵司衡发动车子,看见她还站在车外发呆,于是开口,“上车呀!” “去你家?”她一脸尴尬,犹疑不决。 “不然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我可以载你过去。” “没有……”韩聿柔很不甘心的陈述这个事实。 邵司衡瞄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开口,然而她看出了他那个眼神里的含意。 “姓邵的,你想说我没人缘吗?” “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说,你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韩聿柔变得沮丧。 平常在医院里,那些吵吵闹闹、聊天打屁的同事,到了紧要关头,是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援手的,邵司衡在医院的时间比她还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随你怎么想,你到底要不要上车?” 邵司衡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教韩聿柔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话。 “可是……”她望着邵司衡,再想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把心一横,“好吧!” 她坐进副驾驶座,局促的偷瞄着他。 邵司衡则是专注的开车,轻松自在的模样,教韩聿柔恨得牙痒痒的。   第二章 “你可以把嘴巴合上了。”邵司衡拿出睡袍时,看见韩聿柔还是那副呆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心蚊子飞进去。” 她瞪他一眼,这才乖乖的合上嘴巴,抱着行李,不住的打量着他的住处。 “我说,姓邵的。” “嗯?”正在整理浴室的邵司衡漫应一声。 “你这房子是花多少钱租的呀?” 邵司衡的住处位于台北市高价位的地段,地点与交通都十分良好,而且很难得的是虽然靠近主要街道,却十分安静,大楼新颖,还采用饭店式的管理,守卫像是饭店的柜台,安全系统也十分精良。 这还不算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邵司衡是住在顶楼,一整层都是他的,不但视野佳,家具摆设全都是高级货,且非常舒适。 这样的地方,根本就像是天堂。 “不是租的。”邵司衡整理完浴室后,把所有的清洁工具都包一包丢了。 “难道是你买的?”身为主治医生,一个月的薪水负担得起这么好的房子跟装潢吗?医院又不许工作人员兼差,他哪来的钱? “我洗澡,有事等等再说。”邵司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迳自关上浴室门,不久,里头依稀传来水声。 毋需明说,他的行为让韩聿柔明白,凭他们两人的交情,自己的问题逾矩了,不禁轻叹口气,“忍耐,你今天晚上没有流落街头是托邵司衡的福,所以千万要忍耐,不能跟他吵架。” 她暗暗为自己打气,同时继续梭巡整间屋子。 最后,她的目光教那一大片落地窗外的夜景所吸引。 她起身走到窗前,眺望整个台北市。 这栋大楼的视野比她想象的还好,最远可以看到内湖科技园区那些大楼的灯火,看着远方的一○一大楼正闪着灯光秀,她的心情却是沉重的。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 韩聿柔回过神来,放下行李,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妈。” 这时候会打电话给她的,只有在乡下的家人。 “嗯,很好啊……我还没吃饭,想说先洗澡……正准备要去洗……喔,家用电话好像没电了,我过两天买电池回来装,用插电的话,太耗电了,反正还有手机呀……嗯……嗯……” 韩聿柔哽咽着声音,不敢跟家人说她今天被房东赶出来了。 “会啦,老妈,你跟老爸要保重身体……对了,有哥的消息吗?”韩聿柔听着母亲说话,“嗯……唉,他不回来也好……不会啦,我钱够用,嗯……再见。” 她赶在母亲察觉异样前,挂断电话。 今晚的住宿问题是解决了,但是明天呢?后天呢?她身上剩下一千元,很清楚过不了这个月,朋友又还没回家,她要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要躲在医院里,喝水度日? 她不禁怨恨起兄长,如果他没有跟银行超贷,做生意失败跑路,将债务丢给她还,他们一家子不会过这样的苦日子…… 可是又能怨谁呢?自己的家人,不管是好是坏,都是血浓于水的。 对于这样的事,她也只能咬着牙,一肩扛起。 “换你洗了。” 邵司衡一身清爽的出现在客厅,着实吓了正在发愣的韩聿柔好大一跳。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她连忙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泪水,转身背贴着落地窗,盯着那个长发微湿、身着睡袍的男人走进开放式的厨房,拿了杯子,打开冰箱,倒饮料喝。 该死!她不得不说,邵司衡长发垂落,身穿睡袍,饮用饮料的样子,可口得让人流口水,难怪医院里不管是病人还是护士,全都爱慕着他。 即使像她这种对他不感兴趣的人,还是不得不公正的说一句:真帅。 “啊,差点忘了,你跟我来。”邵司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出厨房,往浴室的反方向走去。 韩聿柔还未从震惊中恢复,就见他停下脚步,朝着自己走来,脑袋又瞬间空白。 “你真爱发呆。”邵司衡微微一笑。 那属于男性的气息混着沐浴乳的清新香味飘进她的鼻间,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退开半步,结结巴巴的说:“谢……谢你收留我……” 邵司衡微挑眉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真难得,你会跟我道谢。” “我……我可是很有礼貌的!”韩聿柔涨红了脸。“该道谢的时候还是会说,当然,该骂人的时候我也不会客气。” 邵司衡牵动了下唇角,“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说完,他转身走开。 韩聿柔呆了两秒,才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行李,跟上他的脚步。 邵司衡的家果然大得有点离谱。 韩聿柔没想到他们从客厅走到卧房需要两分钟的时间,而客厅到房间的长廊则像是个展示廊,墙上在适当的高度悬挂着许多孩童的照片。 全世界各人种都有,他们的共同点是笑得十分灿烂。 “喜欢吗?”邵司衡站在一扇门前,面无表情的望着韩聿柔。 “他们笑得好开心。”她停下脚步,看着墙上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五个东方小孩,有男有女,照着身高排排站,穿着样式老旧但保暖的衣物,露出腼觍的笑容。 “那是在云南一处村落照的。”他没有多做说明,迳自打开门,“来吧!” 韩聿柔瞪了邵司衡一眼,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灿烂的孩子们,来到他的面前。 “这间房间,你可以自由使用。”他转身离开。 “喔。”韩聿柔提着行李走进房间,突然又想到什么,冲出房间,“姓邵的!” 他停下脚步,转头,以眼神询问。 “我……嗯……再次感谢你。” 韩聿柔没办法将自己目前的困境跟一个平常吵架吵到不可开交,又很不合的人说明。 “这是还你帮我的人情,你不需要客气。” 一点也不可爱!韩聿柔对着邵司衡的背部做鬼脸。 “对了,你那间房间有……”他一转头,就看见她的鬼脸。 她一脸尴尬,只能傻笑,“哈哈……有什么?” 邵司衡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你那问房间有独立的卫浴设备,肚子饿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韩聿柔更尴尬了。 “那等等先洗澡,出来再吃饭。”邵司衡又不等她回应就转身走了。 这回,任凭她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再背着他做鬼脸了,只好鼓起腮帮子进房。 房里一如客厅的风格,充斥着高级却又舒适无比的家具。 床铺软得不可思议,枕头舒服得让她的头一沾上,睡意便席卷而来,还有淡淡的熏衣草香气萦绕,吸引着她躺上床去感受它的温暖…… 这时,敲门声响起。 邵司衡身着亚麻衫与休闲裤,长发束于脑后,站在门口。 “噢,我睡着了?”韩聿柔慌张的下床,像是被捉到错误的小学生,手忙脚乱的站着。 邵司衡无视她的困窘,迳自说道:“冰箱里只有面条,你可以接受吗?” “都可以,我不挑食。” “嗯,我替你准备了盥洗用具,你梳洗一下再出来吃。”邵司衡指了指浴室。 “好,谢谢。”韩聿柔一想到自己懒散的模样不知道被他看见了多少,就尴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低着头迅速自行李中取出衣物,火烧屁股般的冲进浴室。 邵司衡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啼笑皆非的离去。 韩聿柔望着那个可以容纳两人的大浴缸,有些不知所措的上前研究。 与她老家或是租赁的套房不同,这似乎是电视上常常出现在那种有钱人家或是五星级饭店、汽车旅馆的按摩浴缸。 手一伸到浴缸中,水龙头自动流出热水,热气冒了上来,松卸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环视浴室,脱下衣裳,盯着镜中的自己,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真是的。”韩聿柔忍不住眼眶红了,想到自己的倒楣,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浴缸放满了水,她浸入温热的水中,任凭热水冲走她身体的酸疼,却洗涤不了她心灵的苦涩。 但是这个浴缸实在是太舒服了,让她舒服到昏昏欲睡,似乎所有的困境都随之消散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视界终于教一片甜蜜的黑暗笼罩……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韩聿柔眼帘的是邵司衡放大的脸。 “啊……”她马上清醒,端坐起身,却因为动作过于迅速而头晕。“我怎么了?噢,好痛……” 她扶着头,觉得头重得像是要把脖子压断了。 “你差点在浴缸里淹死了。”邵司衡递了条湿毛巾到韩聿柔的面前。 她接过毛巾,摊开,盖在脸上,冰凉的毛巾让她的意识稍稍清醒,她感觉全身没力,而且头晕脑胀直想吐。 “抱歉,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喝点水。”邵司衡将水杯凑到她的唇边,堵住她欲辩解的话语。“慢慢喝。” 韩聿柔连喝了两杯水,才不再觉得头晕,“我可能是太累了吧!今天办理交接事宜,有点忙乱。” “听说你换到我们这一科来了。”邵司衡微冰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拇指轻轻的按摩着她的太阳穴。 “对呀。”韩聿柔笑说。 “欢迎。”邵司衡简单的表示他的欢迎之意。 “看不出来你真的欢迎。”即使已经警告过自己要有耐性,但她还是不太管得住自己的嘴。 邵司衡顿了下,似乎在找寻适当的话语想要回应她,但最后还是客套的重复一遍,“还是欢迎你的到来。” 韩聿柔像头被激怒的母狮子,瞪着邵司衡。 “没差,反正我们见面有哪一次是和平收场的?”他迎视她盈满怒火的眼眸。 “我每次都很认真耶,是你来惹我的。”她皱起眉头,很是不满的堵回去。 “我也很认真呀!”邵司衡微弯唇角,似乎对她怒气冲天的模样感到满意。 “算了,不跟你吵。”韩聿柔鼓起腮帮子,不想在邵司衡的地盘跟他吵这种没有结果的架。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呃……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浴室。” 邵司衡过于平静的回答并没有让她相对的平静下来,她微皱眉头,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他也回望着她。 半晌,邵司衡微挑眉头,似乎看懂了她无言的询问,于是开口,“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喂!你什么意思?”韩聿柔火大了。 “你不是在担心自己的裸体被看见吗?” “是……是没错啦!可是你那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我说实话也有错吗?” “你……”韩聿柔激动的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啊!” 她连忙拉起薄被遮住光裸的上身,怎么也没想到被子下的自己未着寸缕。 “衣服穿一穿,吃饭。”邵司衡不为所动的说。 “你……你什么都没看见吧?”韩聿柔又生气又尴尬。老天,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怎么做人? 邵司衡离去的身影顿住,迟疑了一会儿才转头。“嗯,什么都没看见。” 韩聿柔怀疑的目光穿透邵司衡,然而他什么也没再说。 “穿上衣服,我重新煮面。” “喔。”她也不想再追究,得知真相只会让他们两人更尴尬而已。 她在他离去后,下床找衣服穿上,然后走向厨房。   第三章 邵司衡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忙什么。 韩聿柔犹疑着,现在她是要站要出声还是要坐呢? “坐,等等就好了。”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用回头就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后。 “喔。”韩聿柔看着那长方形的黑色石雕餐桌,挑了个位置坐下。 光可鉴人的桌面倒映着她微红的面容,她的视线落至那个正忙东忙西的男人身上。 “你喜欢吃咸一点还是淡一点?” 从邵司衡口中听到这样的问话,韩聿柔霎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韩小姐,你的口味是咸一点还是淡一点?面快烂了。” “啊,淡一点。”韩聿柔回神,连忙回道。 戴着卫生帽,穿着白色围裙,模样有些滑稽的邵司衡将煮好的面倒进放在托盘上的黑色瓷碗中,端放到她的面前。 香气四溢的海鲜面温暖了韩聿柔的心,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她的人竟然是她最厌恶的天敌,虽然这是因为她被迫帮了他一个忙的缘故。 “吃吧!”邵司衡说。 韩聿柔为了一碗海鲜面深受感动时,同时看见他把煮面的锅子丢进流理台下的垃圾通道,再将身上的围裙和帽子全都丢进另一个垃圾通道,还来不及为邵司衡住处的先进惊叹,她已经先被他浪费的举止吓到了。 “姓邵的,你……你干嘛?” “丢垃圾。”邵司衡自橱柜中拿出全新的锅子与围裙、帽子,将之摆放好。 “锅……锅子坏了吗?” “脏了。” “脏了……洗干净就好了呀……”丢掉不是办法吧? “洗了也不干净,换新的最保险。”邵司衡拿了块新的抹布,戴上手套,擦拭着流理台和内嵌式的瓦斯炉。 “呃……你该不会煮一次东西就换一次器具吧?”韩聿柔不由得想起了有关于邵司衡的种种传言之一——超级洁癖。 “嗯,不然很脏。” 她环视纤尘未染的厨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个不小心,手微微颤抖,汤匙里的汤就这么洒了出来。“啊。” 邵司衡闻声回头。 韩聿柔尴尬的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汤汁,“呃……对不起,我……” 邵司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那条新的抹布将桌上的汤汁擦去,锐利的盯了她一眼。 “小心吃。” 韩聿柔全身打颤。“邵……邵大医生。” “嗯?”邵司衡轻应一声,又把抹布丢进垃圾通道。 “没……没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洁癖严重到连在家里都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家都是你自己扫的吗?” “嗯。” “这么大间,都是你扫的喔?” “嗯。” “你……真贤慧……”韩聿柔想不出更适切的话来形容邵司衡了。 “多谢夸奖。”邵司衡竟然还全盘接收。 “邵大医生。” “嗯?”他脱下手套,丢进垃圾通道,拿起肥皂,彻底清洁双手。 “你知道我不是在称赞你吧?” “知道。”邵司衡还是那副死样子,“但是我当作是你对我的称读,放心,我会好好珍藏的。” “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邵司衡停顿了下,想了想,“我说国语。” 辑聿柔无言了。 这个人果然跟她不合。 幸好她明天就可以脱离他了,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度过明天晚上,但是比起跟这样的怪人相处,哪里都比这里好,可是一想起明天便正式到耳鼻喉科报到,一星期要跟他相处超过四天以上,她就头痛。 “快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邵司衡温柔的叮咛。 韩聿柔的心一震,猛然抬头,但他已经转过身去清理流理台。 她盯着邵司衡的背影,有些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温柔嗓音是错觉。 可是…… 可是…… 她舀起一匙热汤,热气模糊了她的双眸,也温暖了她冰冷的心房。 也许是她的偏见,邵司衡其实是个好人。 韩聿柔悄悄然的推开耳鼻喉科虚掩的门扉,发现还没有人比她早到时,安心的吁了口气。 “你在干嘛?” “啊!”她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竟是邵司衡。“你要吓死我啊!” “是你做贼心虚吧?”邵司衡带点恶意的审视着韩聿柔。 “我……我哪有!” 韩聿柔瞪他一眼,走进更衣室,换上护士服后,又走了出来。 “逗是今天早上的早餐钱,谢谢你。” “不用了,当我请你的。”邵司衡边整理着器具边说。 “不行啦,这样不好。你收留我一晚,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样……不太好。”韩聿柔坚持。 “你再回请我就好了。”邵司衡仍是不愿意收下钱。 “好吧!”韩聿柔将钱收好,到柜台后整理病历,一边偷瞄邵司衡。“对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到了?” “我开车,当然比你走路快。”邵司衡睨她一眼,觉得她在说废话。 今天早上,邵司衡本来想载她到医院的,但是她怕被医院的同事看见,造成误会,所以先出门,只是有这样的认知跟顾虑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另一个当事者邵大医生则一副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的模样,在她走出大楼,正在摸索方向时,他也开车出来,而且坚持要她上车,一起到医院。 本来还想强硬站稳立场的她,因为方向感极差,怕迷路,而不得不屈服。 直到快到医院,她认出路后,便要求邵司衡停车。 即使是垂死挣扎也好,她都不想被医院的人看见,可是邵大医生仿佛不明白她这个小护士的苦心,为她坚持中途下车而感到不悦。 她不知道邵司衡是因为不习惯被人拒绝,还是因为那个拒绝的人是她,而感到不悦,总之,打从她说要中途下车后,他的脸色就一直很臭。 “你那么凶干嘛?我是关心你耶!”韩聿柔眯起眼,狠狠的瞪着那忙碌的身影。 “噢,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安全的到医院了,中途没有撞死人,也没有被撞死,这样你满意吗?” 啊,又开始了,邵司衡那张嘴说出来的话真的会让人气死! 韩聿柔气到说不出话,觉得自己的关心被狗吃了。 “算了,当我没问。”她整理着病历和其他东西,为开诊做准备。“请问邵医生,你的器具需要我替你消毒吗?”邵司衡还没回答,她便漾着假假的笑容继续说:“啊,我忘了,邵医生的器具全都是新的,根本不用消毒,请慢用。” 说完,她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回到柜台后整理桌面,接着去整理第二诊间的医疗用具。 邵司衡也不管她了,只是静静的准备着自己的器具。 没多久,耳鼻喉科的另一位门诊护士郑雅卿便到了,她一进诊间,看见韩聿柔与邵司衡,有些讶异,但还是笑着说:“邵医生,早。” 邵司衡颔首。 “郑姊,早。”韩聿柔朝郑雅卿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早,这么早来呀!”郑雅卿转入更衣室。 韩聿柔跟了上去,在门口跟她聊天。 “嗯,第一天上工,我想说先来熟悉一下新环境。” “乖,我们聿柔真乖。”郑雅卿换好护士服,拿着两颗苹果出来,将其中一颗塞到韩聿柔的手中,“来,给你吃。” “谢谢郑姊。”韩聿柔很开心的道谢。 “另一颗你帮我拿给邵医生吧!” “啊……”韩聿柔的笑脸垮了下来。 “乖,拿去跟邵医生联络一下感情。”郑雅卿深知韩聿柔与邵司衡是天敌的关系,因此有心替他们打好关系。 “郑姊……”韩聿柔不好推却,只好一脸为难的接过另一颗苹果。 郑雅卿眨了眨眼,“去吧!” 韩聿柔拿着苹果,不情不愿的来到邵司衡的面前,“邵医生,这个苹果……郑姊说要给你吃。” “喔。”邵司衡戴着手套的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朝站在柜台后的郑雅卿示意,“郑姊,谢谢。” “哪里,每天一颗苹果,医生不会来。”郑雅卿说着冷笑话。 “郑姊……你太冷了。”韩聿柔被她的笑话逗笑了。 “没办法,天气太热了,不讲点冷笑话,我怕大家没有工作的干劲。”郑雅卿笑了,“对了,邵医生。” “嗯?”邵司衡拿着手术刀削苹果皮。 “我们聿柔今天第一天上工,你可别欺负人家喔!” “我哪敢?”邵司衡冷冷的牵动唇角,露出怪怪的笑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我哪敢?”韩聿柔学着邵司衡的口气,也给他一个冷冷的笑容。 “那就好,聿柔,今天你跟邵医生的诊。” “嗄?”韩聿柔苦着脸,无言的恳求着郑雅卿,要她不要把她分给邵司衡。 郑雅卿给她一个笑容,“今天二诊是罗医生喔!” “啊……” 天啊,谁来敲昏她吧! 一诊是天敌邵司衡,二诊是处不太好的罗家明,两难的情况下,她当然只能选比较轻微的那个。 “好吧!”韩聿柔回头,看见邵司衡已经戴上口罩,给他一个僵硬的笑容。“请问邵医生,我们可以开诊了吗?” “随时可以。” 唉。韩聿柔万般无奈的按下号码,调整一下心情,朝着外面叫道:“一号。”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忙了一天,韩聿柔终于把病历整理完毕,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看见邵司衡把所有用过的医疗器具都丢进垃圾桶,转头看了看,发现四周无人,赶紧开口。 “邵医生。” “怎么了?”邵司衡挑眉。 “今晚我可以去你那边拿我的行李吗?” “你找到住处了?” “没有。”她还在烦恼今晚要住哪里。 “那你那堆行李要放哪里?”邵司衡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去看看朋友回来了没。”韩聿柔也不知道邵司衡的问题的答案。 “那在你找到住处之前,行李要先放在我家吗?” 这看似平常的对话,却由不该说出口的人说出来了,听在韩聿柔的耳里,格外的别扭。 “不好意思麻烦你……”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邵司衡的眉头扬得更高了。 韩聿柔一见邵司衡挑眉,便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虽然邵司衡是个美男子,但是他的姿态实在是太高了,就连说个话,即使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让她觉得他很欠揍。 实话最不可爱了。至少在医院里是不可爱的,显然邵司衡完全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 “还是你有更好的去处?”邵司衡挑高眉问。 “没有……”一击中的,韩聿柔被邵司衡的话击倒,体无完肤。 是,她是没去处。 是,她是无家可归。 是,她拖着行李也很难找到落脚处。 这些统统是事实,可是邵司衡有必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吗? 她只是不过是不想麻烦他,深怕因为跟他走太靠近而引起不必要的传言罢了,虽然她昨天已经知道他的脾性跟他那冰冷的外表不太相符,可她还是害怕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不想成为医院内茶余饭后闲扯的主角。 “也许我不该……”邵司衡低声的喃喃,望着韩聿柔,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抹情感。“但是……” “嗄?”韩聿柔没听清楚。 “没什么,先这样吧!”邵司衡主动结束谈话,转身快速离开。 “喂,我们还没说完……”韩聿柔徒劳无功的唤着,“真是的,我们都还没说完话,他就跑了……”本想算了,但是她转念一想,“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行李拿回来才行。” 绝对不能再跟邵司衡有更深的牵扯。 韩聿柔把耳鼻喉科的门掩上,拿了包包就追出去。 出了医院,韩聿柔跑到停车场的出口想等邵司衡的车出来,但是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他的车。 “奇怪,去哪里了?有可能跑那么快吗?”韩聿柔边想边转身,不意撞上了一堵肉墙。 来不及叫出声,她便被拥抱入怀。 “啊……”韩聿柔才要叫色狼,但下一秒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熟悉得教她一震。 “嘘,不要出声。”邵司衡的声音紧绷急促,且带着一丝奇异的危险。 “邵……”韩聿柔不怕死的想出声,却被他一把捣住嘴,往角落靠去。 这一点也不像邵司衡。 平常的邵司衡是个洁癖到让人受不了的男人,这一点在他家时,韩聿柔已经深切的体验到了。 见识过邵司衡极端的洁癖后,她反倒觉得他跟他女朋友分手是对的,因为没几个女人可以忍受那种浪费式的洁癖。 明明昨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现在的邵司衡却又打破了她对他的印象。 应该不会忍受得了肮脏角落的邵司衡不只把她带到角落,还当了她的垫背,将她揽在身前。 她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窜入她的鼻间,这熟悉的味道理应让她觉得安心,可是邵司衡透露出来的紧张气息教她也跟着全身紧绷。 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她不要问,但是理智要她问清楚,两种情绪拔河之下,理智战胜了直觉。 “怎么回事?”她很小声的问。 “嘘。”黑暗中,邵司衡发亮的眼眸盯着她,要她噤声。 “喂,姓邵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聿柔不高兴了,哪有人把人搂得这么紧,却不许人家问一句为什么? 邵司衡还来不及回答,那破空而来的子弹便替他回答了。 子弹混着烟硝味自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嵌入他们身后的墙壁内。 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尖叫甚至来不及出口,便被邵司衡以诡异的速度,瞬间移到路灯下。 “不要动。” 他这次的警告,她听进去了。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不只堵住了她的声带,也将她呼吸的能力夺走了,连带的,她的听觉也教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取代了,再也听不见周身的动静。 “呼吸。”邵司衡没有情绪的冷静声音此刻反倒成了救赎她的天音。 韩聿柔乖巧的小口小口的吸气、吐气,可是心跳声仍然大到足以妨碍听觉。 “待在这里,不要动,直到我来找你为止。”邵司衡没有给她回应的时间,便迳自离开。 韩聿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空气中那隔绝现实的闷声枪响却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医院大门口开枪,也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情况。 她只知道当邵司衡走进路灯能够照射的范围时,倒映于她眼中的不再是平日冷若冰霜的邵大医师,而是个微露倔强与狼狈的男人。 不对劲。 非常非常不对劲。 “邵司衡,你怎么了?”韩聿柔发现她的声音恢复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有多大。 “走吧!”邵司衡的气息紊乱,长发披散,但那张绝俊的脸还是读不出表情。 “刚刚是怎么回事?”她没有动,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邵司衡揽在怀里,也许是刚刚她动了,而她毫无自觉吧! 邵司衡没有回答,他的脚步太快,韩聿柔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他。 “邵……邵司衡……”她想叫他慢一些,但下一瞬间,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往他身上跌去。 她没有把邵司衡撞倒,反而被他护在臂弯中,半跪在地上。 旁边就是大马路,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 “邵司……”韩聿柔的话语教那破空的灼热打断了。 那闷闷的枪响,以及打进肉里那奇特的响音,霎时飘散于空气中的血腥味,在在让她反应迟钝的脑子更加的运作缓慢。 邵司衡明显紊乱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她缓缓的转头,往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西装,手持灭音手枪的男子倒卧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血腥味是从男人那儿散发出来的吧?韩聿柔想着,但眼角瞄到的血红并非属于那男人的。 她抬头看着邵司衡,发现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泛着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水,“邵……司衡?” 掌心湿湿的,她怀疑是自己因为紧张流下的汗水,然而那黏腻的感觉又不像,她微微低头,就着微弱的光亮,瞧清楚掌心那片湿润,且察觉到它其实不是汗,而是血…… 那一直保护着她,让她依靠的男人,拉着她起身。 “邵司衡,你受伤了?”韩聿柔慌张的问。 “你会开车吗?”邵司衡站得直挺挺的,大半的脸教长发掩盖,语音短而急促。 “会……我刚拿到驾照。” 邵司衡丢了串钥匙给她,高傲的语调隐含着威严的说:“用遥控器开门,按那个方形的按钮。” 韩聿柔来不及想那么多,或者该说她来不及被惹怒,赶紧开口,“你受伤了,医院就在旁边,我们进去求救吧!” “不行!”邵司衡低吼,“上车,听我的指示开车。” “可是……” “柔。”邵司衡唤她名字的方式教她一愣,“上车。” 而这样的命令教她受到蛊惑般的点点头,匆匆用遥控器打开车子,将邵司衡扶进副驾驶座,然后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邵司衡在她动作时,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喂,是我,我被猎杀了,在医院门口……我没事,肩膀受了点小伤,嗯,你来处理一下,他死了……嗯,好。” 结束通话,他睨着身旁屏气凝神的韩聿柔。 “回我家。” 韩聿柔轻轻点了下头,在他的指示下,将车子驶离医院以及那具尸体。   第四章 韩聿柔在邵司衡的指示之下,将车子驶进大楼的停车场。 她停好车子,关掉引擎,惊魂未定的转头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邵司衡,发现他的脸色更白了。 “邵司衡,我们到了。”韩聿柔轻声道,一边伸手想擦拭他满脸的汗水。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邵司衡微喘着气,双眸微眯,狠厉的望着她,眸底的警戒在认出韩聿柔时消失无踪。 “到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像呢喃。 “嗯。” “我家在顶楼。”邵司衡放开她的手,压着已将衣物染出一大片红的伤口,打开车门,踉踉跄跄的下车。 韩聿柔马上跟着下车,绕过车头,搀扶着邵司衡,按了电梯钮,走进电梯,直通顶楼。 没多久,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她承受了邵司衡大半的重量,有些吃力的扶着他走出电梯。 邵司衡紧皱眉头,低声说:“我家门的密码是7654321。” 韩聿柔还以为他在说冷笑话,瞥了眼邵司衡,他一副快要死的样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7654321?” “嗯。” 韩聿柔依言按下密码,那扇刷着古铜色漆营造古时欧风的门应声开启,映入眼里的,仍是昨夜那纤尘未染的空间。 她将邵司衡扶坐到沙发上,“医药箱在哪里?” 邵司衡捐着客厅的另一头,“扶我到那边。” “喔。”她连忙弯身,再扶起邵司衡,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相较于她昨晚居住的地方,这一端活像是异次元空间。首先,回廊两侧并未悬挂照片,什么也没有,而且也不像另一边隔间明显,这边只有一扇门。 “这里?”韩聿柔站在门前,一边问,一边忧心的望着邵司衡的伤口。 “嗯。” 韩聿柔推开门,自动感应式的灯随即因为门开的动作而大放光明。 这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医疗室,但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家搞出这么一间医疗室? 她并未将满腹的疑问问出口,连忙扶着邵司衡坐在居中的那张病床上,然后就着现有的器具,剪开他的衣服,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天啊……” 邵司衡的左肩胛被子弹贯穿,伤口完全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停止流血。 韩聿柔拿了块白布压在他的伤口上,一边检查伤势。 “子弹没有留在伤口里,你帮我消毒上药,包扎一下就好了。”邵司衡看起来虚弱得快要昏倒了,但态度还是倨傲得让人想要赏他一巴掌。 “你是伤者,口气能不能好一点?”韩聿柔帮他消毒伤口,动作迅速准确,但绝对不轻柔。 邵司衡皱着眉头,却一声痛也不喊出声。 “伤口很大,你确定不要缝?” “镜子拿来。” 韩聿柔将镜子拿到他的面前,让他瞧个清楚。 邵司衡看见伤口的大小,皱了下眉头,“要缝。” “你可以吗?”韩聿柔动作迅速的准备好缝线。“麻醉剂在哪里?” “不用。”邵司衡闭了下眼,唇色已然微微泛青,本欲伸手拿镊子,却因抖得太厉害而作罢。“你来缝。” “我?”韩聿柔迟疑了。 要知道,她只是护士,这种事是属于医生的工作,万一怎么了,她是要吃上官司的。 “不要紧,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告你,你放心的缝吧!”邵司衡哪会不知道韩聿柔为什么迟疑,于是开口要她放心。 “可是没有麻醉剂……”韩聿柔四下张望,就是没看见类似麻醉剂的东西。 “不用那种东西,快……”邵司衡一副快要昏死过去的样子。 韩聿柔看着邵司衡,再看看他肩上的伤口,一咬牙,“那你忍着点。” 邵司衡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她忐忑的拿起镊子,夹起消毒过的缝线,小心的缝合他仍在出血的伤口。等她将两边的伤口都缝好包扎后,邵司衡也差不多撑到极限了,却倔强的撑着昏昏欲睡的神智。 韩聿柔替他脱下染血的衣物,“你还好吧?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一下?” “不,我要洗澡。” “洗什么澡?你才刚缝好伤口,不能碰水。”韩聿柔马上出声反对。 “脏。”邵司衡无法忍受身上那黏腻的感觉。 韩聿柔忍不住翻个白眼,“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龟毛?!” “脏。”邵司衡还是坚持立场。 眼看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韩聿柔本想让他自生自灭,终究狠不下这个心,“你等我一下。” 她离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多了条湿毛巾。 “将就点吧!”她将邵司衡身上沾血的地方都擦拭干净。“这样你会比较舒服,要洗澡,等你休息过后,比较有体力再洗吧!” 邵司衡冷冷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不客气。”韩聿柔不知道应该责怪邵司衡害她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应该感谢他救了她一命,虽然那个看起来就是杀手的人的目标是邵司衡,但杀手已经看见她了,要不是邵司衡,她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方才发生的事不停的在她的脑中播放,让她硬撑起的一股气势也消失无踪。 “刚刚……” “刚刚……”邵司衡也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你先说。” 两人又异口同声。 “你说吧!”邵司衡赶在两人又有“默契”同时说话之前开口。 韩聿柔略显尴尬的将欲说出口的话吞入腹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刚刚……” “嗯。”邵司衡等着她说下去。 “是在演电影吗?” 他没料到她会有这么无厘头的结论,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韩聿柔也发现了自己的话很没有条理。 一时之间,尴尬的氛围笼罩着两人,没有人开口说话。 久久,就在韩聿柔以为他们会就此沉默一辈子时,低微的笑声自邵司衡的喉咙逸出,先是压抑的轻笑,后来他发现她瞪大眼睛盯着他时,再也压抑不住,变成狂笑。 “你笑什么?”韩聿柔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打从认识邵司衡开始,她从没见他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表现,通常他都是冷笑,或是勉强的牵动嘴角,而这些表情的出现通常是因为跟她斗嘴的缘故,可是她从没见过邵司衡如此开怀大笑。 很不幸的,这回他的笑还是因为她干了件糗事。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邵司衡真是该死的有魅力极了。 “别笑了!”韩聿柔双颊窘红,抡起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身上招呼。 “哈哈哈……”他边笑边闪躲她的攻击,但是尽管灵活如他,也因为受伤而变得反应迟缓,一个闪神,他便被她击中伤处,登时,他的笑容扭曲。 韩聿柔意识到自己伤了他,马上停手,“你没事吧?” 邵司衡没反应。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气你笑我……很痛吗?”韩聿柔急了,慌张的问,手搭在他的肩上,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没事……”邵司衡抬起头,唇瓣正好擦过她的柔唇。 霎时,两人的眼底飘过讶异。 下一秒,他伸出没受伤的手,扶住韩聿柔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漾着不知名波光的眼眸锁着她盈着微光的瞳眸,唇办再次缓缓的印上她的。 讶异已经不足以形容韩聿柔此刻的心情了。 唇上那灼热的触感,教她分外的明白这是现实,不是睁着眼睛在作梦…… 邵司衡吻了她。 他在吻她。 韩聿柔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是该推开他并给他一巴掌,还是回应他的吻? 她自他的口中嗅得一丝淡淡的、属于男人的气息,那股气息安定了她惶惑不已的心,慢慢的,她像是受到了蛊惑,伸手环住他的肩背,上半身倚着他,下意识的加深这个吻。 邵司衡的吻十分冰冷,但相贴的唇瓣却又如此的炽热,教韩聿柔忍不住伸出舌头想探知他的口里是冰的或是热的,但是她随即惊觉到自己的唐突,想缩回舌头时,已经来不及,他的舌头侵入了她微张的嘴里,缠住她的舌头,张狂的与之共舞。 韩聿柔觉得身体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教邵司衡的吻唤醒了,她直觉的想退开,然而一个迟疑,便沦陷在他的攻势里…… 他的吻太富侵略性了,而她毫无抵御的能力,一旦被入侵,便全盘皆输,她只能像朵柔弱的花儿一般攀附着邵司衡,渴求着他的润泽,渴求着更多更多……另一方面却也希望他能放过她……在这两相矛盾的心绪撞击之下,她只能任由邵司衡将她体内那不知名的情感翻搅再翻搅。 他终于放过她了,她气力竭尽的倚着他,吻是结束了,但她内心翻腾的情感却仍回荡不已,教她不知如何自处。 “邵……邵司衡……你……”为什么吻我?韩聿柔忙着喘气,无力说下去。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从他剧烈的心跳知道他不若平常那样的冷静,只是她迷糊了,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吻她,第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呢? 第二次的深吻,像是将她的灵魂掏了出来,却让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摸不着,教她更加的迷惘。 认识这些年来,韩聿柔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跟邵司衡有这样的接触,她心头有什么开始萌芽了,而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足够的能力阻止其茁壮。 邵司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睡吧!” 不知怎地,原本尚有精神的韩聿柔,感受到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 “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她便坠入黑而甜的梦乡。 邵司衡抱着韩聿柔,看向不知何时站到门口的男子。 “主子,请让我来吧!”男子态度恭敬的说。 “不。”邵司衡轻轻的说,打横抱起她,方才的虚弱不复见,肩胛的伤似乎对他的行动完全没影响。 “主子……你需要休息。” “壑深,是我叫你别出手的,你母需自责。”邵司衡抱着韩聿柔走出医疗室。 名唤壑深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方才遭遇狙击,一直随身保护邵司衡的壑深本欲出手,却因为韩聿柔的出现,接收到邵司衡的命令,暂停动作,结果邵司衡受了伤。 “主子,你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只是……”壑深盯着邵司衡怀里的韩聿柔。 “她无害的。”邵司衡察觉到壑深的目光,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 “壑深明白。”壑深停下脚步,目送邵司衡走到屋子的另一端,那是邵司衡的居所,基本上没有他的命令,特助们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邵司衡再次出现,已经穿上亚麻上衣,一身清爽的他只有从左肩微染上自绷带渗出的血,看得出他受伤。 “垒石呢?”邵司衡见壑深仍在原地,问道。 “在这。”向垒石自厨房探出头,“主子,你还好吗?要吃些东西吗?” 相较于壑深的拘谨,向垒石的态度自然大方得多,即使身分是邵司衡的特助,但他并没有壑深那样深重的阶级观念。 “不了,我没胃口。”邵司衡在沙发上坐下。 壑深就像个影子一般跟随,站在他的身后。 “你要吃什么,自己动手,顺便弄点给壑深吃。” “遵命。”向垒石笑吟吟的回答。 “主子,我……” 邵司衡一个眼神扫过去,壑深便将欲说出口的话全都吞回去。 “事情处理得如何?”邵司衡拿起向垒石搁放在茶几上的文件,一一审阅,一边批示,一边问。 “警察与媒体都交代过了,所幸那时只有几个目击的行人,我们也都一一找过他们,并给予安抚了。”向垒石报告。 “嗯。”邵司衡发出一声单音,表示他明白了。 沉默蔓延,却隐隐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好奇。 邵司衡察觉到了,似笑非笑的合上文件,看着已经煮了一桌食物,为自己送上一杯香醇咖啡的向垒石。 “问吧!”向垒石与壑深都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特助,他们在他的心中,与其他兄弟的分量是相同的。 “韩小姐留在这儿,主子不会不方便吗?”向垒石这话问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被房东赶出来,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千元,如果不收留她,只怕她要流落街头了。”邵司衡淡淡的回应,但掩盖事实的意图十分明显。 向垒石像是发现新大陆,贼贼的笑着。 邵司衡不悦的挑眉。 “主子,韩小姐是你的同事,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向垒石淘气的朝邵司衡眨了眨眼,然后神色一正,“只是……” “我明白。”没有说出口的压力在邵司衡的胸臆间凝聚,然后化为一声轻叹。“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爱捉弄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惹怒她。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平凡的医生能住这么豪华的大楼。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枪击。 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吻她。 这是邵司衡略微遗憾的一点—— 她太迟钝了。 “主子,她没办法当你的妻子。”壑深语重心长的说。 “适不适合应该由我决定吧?”邵司衡也知道壑深说的话是事实,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要反驳。 “主子……”壑深想要劝说,却明白主子心意已决。 “主子,不论如何,只要你一声,我们都听令。”向垒石代表邵司衡的所有特助,再次向他宣誓忠心。 邵司衡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只是微敛眼眸,再次扬眸时,神情已然冷肃得像个统治者。 是的,卸下平凡医生外表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统御者。 邵氏主家,是势力庞大的邵氏家族中那极为秘密的存在。 而邵司衡,则是这一代主家选出来的共主。 身为共主,有许多束缚与禁制,这些自邵司衡与他另外三位兄弟一同出生时,便加诸他们身上,直到决定由邵司衡担任共主的那一刻起,其他三人才自这重重束缚中挣脱,各自在有兴趣的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留在原地的,只有邵司衡。 饶是如此,他仍为自己注定不得自由的人生找寻呼吸自由的空间。 当医生,将事业全托付给三个特助,是他在这些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下找到的逃脱方法。 而让他这么死心场地、安分的留在这间医院的原因,除了全院上下没人知道他是谁之外,就是那个工作时精明干练,私下却迷糊纯真近乎呆笨的小护士了。 可惜,小护士当他是天敌,对他总是防备。 他也很乐于看着小护士被他捉弄,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和情绪变化,乐在其中的他仿佛是自她身上撷取补足自己一向缺乏的情绪。 也许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中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同事间的笑闹罢了,但是看在了解邵司衡性格的人的眼中,却是极不寻常的。 稍后,壑深与向垒石一同整理着医疗室里的污物时,壑深开口了。 “这样好吗?” “主子的决定,我们遵从便是。” “但是主家那边……” “壑深,你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安全,其余的,主子没说,我们不能管太多。”向垒石望着一脸为难的壑深,很是明白的拍了拍他的肩,“我问你一句,如果主子跟主家起了冲突,你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主子这边。” “那就够了。” 是的,够了。 不论邵司衡将来是否会因为小护士与庞大的家族起冲突,此时,他也挣得了一些支持。   第五章 “小心。”韩聿柔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替邵司衡将掉在地上的镊子拾起来,然后换了一把新的递给他。 邵司衡以眼神向她道谢,将原本拿在左手的镊子换到右手,然而姿势的关系,使得他就算右手拿镊子也难以使力。 韩聿柔见了,连忙跟他交换位置,代替他的左手帮他拿镊子。 “哪?” “这,白白的那个东西。”邵司衡指了下患部。 韩聿柔用镊子把那个白色异物拿出来,病患因此咳了一声。 “原来是饭粒。” 韩聿柔与邵司衡松了口气。 “那……那我不会死了?”病人一脸惊惶的问。 “刘先生,你的喉咙只是卡到饭粒,没有严重到会死的地步。”韩聿柔笑容可掬的说明。 邵司衡一见病人喉咙中的异物夹了出来,老早窝到桌旁去写病历了。 对于把说明工作交给护士,完全不理会这样会有所不当的邵司衡,韩聿柔已经习惯了,她跟病人说明的同时,眼睛看向邵司衡的背影。 除了他的左手因为受伤无法灵活运用,微微透露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作梦之外,她翻遍了报纸,看遍了电视,没有一家报社与电视新闻有播报昨晚的枪击事件,一切就像是她的妄想。 “韩小姐,麻烦你了。”邵司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将写好的病历交给韩聿柔。 韩聿柔回过神来,接下病历,瞄了邵司衡一眼,送走病人,然后回到柜台后,叫下一个病患进来。 她不懂,为什么邵司衡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梁先生,梁俊杰先生。” 今天她提心吊胆过了大半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同事一起八卦昨天的枪击事件,还得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还有就是…… 韩聿柔把病历送到邵司衡的桌上。 “谢谢。”他平淡的说。 韩聿柔油然生起一股委屈,邵司衡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为了昨夜的吻大惊小怪,他的模样好像昨天晚上他不是吻了她,而是亲了一只狗。 她垂头丧气的走向柜台后方。 “韩小姐。”邵司衡开口唤住她。 “啊?”韩聿柔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他站在她的身后,离她好近。 “病历拿错了。”他将病历递还给她。 “噢。”她提到胸口的心这才又安定下来,接过病历一看,发现真的拿错了,连忙道歉,找出正确的病历,交给邵司衡。 邵司衡接过病历后,也不再看她,专注在工作上。 “聿柔。”在柜台内忙碌的郑雅卿凑到韩聿柔的旁边,“怎么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没什么。”韩聿柔勉强一笑,不敢对着这个有如自己母亲的同事说出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可能……有点不舒服。” “这样呀!那等等中午时你到更衣室稍微休息一下,下午还要拚一场呢!”郑雅卿没有多问,只是要韩聿柔振作。 韩聿柔颔首,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专注在工作上,别再想昨夜那个“无意义”的吻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一整天下来,不是搞错病历,就是叫错号,再不然就是在邵司衡需要帮忙时,帮了倒忙。 直到下诊时间,所有的病人全都离开后,才结束了韩聿柔今天的折磨。 “聿柔。” “嗄?”沮丧中的韩聿柔抬起头,迎上郑雅卿的笑容。“郑姊。” “好了,别难过了,东西收拾收拾,快回家吧!”郑雅卿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道。 “嗯。”韩聿柔觉得自己好没用。 “对了,你跟邵医生怎么了?”郑雅卿状似无意的笑问。 韩聿柔刚打开置物柜,拿在手上的衣服掉落地上,她一愣,连忙弯腰拾起,借着拍去衣物上看不见的灰尘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没什么呀!我跟他能有什么?” “喔?”郑雅卿像个慈祥的母亲,望着韩聿柔,“如果你跟邵医生之间有什么化学变化,别忘了郑姊是站在你这边的。” “郑姊,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韩聿柔红了脸,想起昨晚的亲吻。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他是医生,我是护士,也许有的护士会希望跟医生结婚,但是当医生的没有一个会希望跟护士结婚……尤其是像我的情况这么麻烦……”韩聿柔苦笑。 医院就是这么现实的一个地方,她只想好好工作,花二十年缴清债务,什么都不去想。 “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郑雅卿意味深长的说。 “但是每个人不包括我。”多亏郑雅卿,韩聿柔再次想起自己跟邵司衡之间有如鸿沟的差距,那是不会因为一个吻而有任何缩短的。 她也不能强求这种感情事。 何况她跟邵司衡根本不可能。 “聿柔……”郑雅卿还想说些什么。 韩聿柔火速换好衣服,拿了包包,“郑姊,我想起来我家的银杏小树还没浇水,我先走了,bye!” “明天见。”郑雅卿也不戳破韩聿柔的惊慌失措,笑着同她道再见。 “喂。” 韩聿柔一走出耳鼻喉科,便被叫住。 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气嘟嘟的瞪了来人一眼,迈步想走,手臂却被拉住,她甩都甩不掉。 “放开我。” “一起回家吧!”邵司衡抓着她的手,就往安全梯的方向走去。 “我要搭电梯,而且我不想跟你一起走。”韩聿柔积了一天的怨气,朝着邵司衡发泄。 邵司衡没有放开她,对她的反抗只是微微一笑,脚步未曾停歇,而韩聿柔由于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前走。 “你放开我啊!”韩聿柔压低声音怒吼着,不想引起医院里其他人的注意。 “唉。”邵司衡停下脚步,状似无奈的回头看她,“别任性了。” “谁任性啊?”她还没跟他算帐,他反倒责怪起她任性。 “你呀!”他放松抓着她的手的力道,撇了撇嘴角,“听话,回家了。” “我干嘛跟你回家?!你家又不是我家。”韩聿柔不知道邵司衡在想什么,上班时一脸冷漠,下班后又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到底想怎样? “但是你现在住在那儿吧?”邵司衡的回答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韩聿柔无言。 “走吧!”邵司衡露出胜利的微笑,牵起韩聿柔的手,这次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反驳余地的跟着他走。 “邵司衡……你在想什么啊?”她被他上班下班回异的模样弄胡涂了。 “嗯?”背对着她的邵司衡发出单音,表示他的疑惑。 “你到底在想什么?”韩聿柔不喜欢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状况,感觉不过是一夜,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跟过去几年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的遽变,教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我只想着带你回家,并没有其他的想法。”邵司衡走的是僻静少人的道路,因此他们两个人并没有遇到任何人就来到停车场。 他打开车门,将韩聿柔推进车内,自己绕过车头上车。 韩聿柔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坐上车,察觉她的目光,以眼神询问,她才堪堪的收回。 “晚上想吃什么?”邵司衡将车驶离医院,边注意着路况边问。 “我不饿。”韩聿柔斜睨他一眼,忍不住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全身上下的知觉仿佛黏在他的身上,无法割除,他的呼吸、他的视线、他的一举一动,在在让她觉得呼吸不过来。 “还是要吃。” 这个邵司衡,有问等于没问,明明自己都决定好了,还问她做什么?韩聿柔嗔瞪他一眼,不想讲话。 过没多久,邵司衡又悠哉的问:“想吃什么?” 韩聿柔这才发现他们一直绕着医院打转,以她对邵司衡变态的认识,她若是不说些什么,他肯定会一直在医院附近绕圈子,直到没有汽油为止。 “你决定就好。” “我随便都可以。”邵司衡又将主导权丢回她身上。 韩聿柔火大了,“走了啦!回去呀!干嘛一直绕着医院开,怕别人没看见我坐在你车上喔!” “医院外面那么多车子,你怕什么?”邵司衡微挑眉头,笑道:“你是做贼心虚吧?” “谁?谁做贼心虚呀?!”韩聿柔将他凑近的脸推开,“你专心开车,不要撞到了。” “放心。”邵司衡停下车子,凑近韩聿柔,镜片后那看不透的黑眸紧紧的锁住她,教她动弹不得,在唇与唇轻触间,方才找回一丝溜走的理智。 这是邵司衡第三次吻她。 “为什么?”韩聿柔真的想不透他为什么吻她。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微微一笑,重新启动车子,并没有回答她。 然而疑惑却一直留在她的心中。 为什么? “一个男人会亲一个女人,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呀!”郑雅卿笑道。 中午休息时间,韩聿柔问了郑雅卿这样的问题,当然,她谎称主角不是自己,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噗……”韩聿柔呛到,嘴里的饮料全喷了出来,不停的咳嗽。 “真是的,拿去擦擦。”郑雅卿抽了张面纸递给韩聿柔,让她擦拭身上和桌上的水渍。“你的反应真大。” “啊?嘿嘿……”韩聿柔假笑两声,擦干水渍,不安的抬头,“郑姊,你觉得……这样真的是喜欢?” “不然是什么?”郑雅卿微微一笑,“你会去亲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当然不会,又不是外国人。”韩聿柔直觉的否认,却在否认的时候察觉到郑雅卿话语问的真实。 难不成……邵司衡喜欢她? 这个认知立即被她否决。 怎么可能?他只是喜欢捉弄她吧?所以才会恶作剧的吻她,一定是这样的。韩聿柔压根儿不相信邵司衡喜欢她,连忙否认心中因为郑雅卿的话而起的猜疑。 “所以啰,很明显的,是因为那个男人喜欢你朋友呀!”郑雅卿观察着韩聿柔的反应,笑容里隐含着理解。 “但是……有没有可能那只是恶作剧?”韩聿柔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为什么要恶作剧的去亲人家呢?你也说了呀,不会无缘无故亲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不是吗?” “也许他只是想看我……我朋友的反应呀!毕竟他们一直都是死对头,也许这样做,他觉得有开到玩笑……” “是亲吻,不是口头上的玩笑,不是吗?”郑雅卿确认自己先前听到的事情。 “嗯。”韩聿柔情不自禁的抚着唇瓣,回想起邵司衡的唇办的热度,忍不住红了脸颊,心跳如擂鼓。 心里又有个声音悄然响起:他喜欢你。 然后她又忙着否认:不可能。 “所以啰,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我不会让不喜欢的人亲我,我当然也不会去亲我不喜欢的人。”郑雅卿拍了拍韩聿柔的肩膀,“好啦,门诊时间快到了,我们准备一下吧!” “嗯。”韩聿柔漫应一声,目送郑雅卿起身离去,收回视线,落到手中捏成一团的卫生纸上。 那皱成一团的卫生纸,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回首过去几年她与邵司衡的相处,她并不觉得他喜欢她,一般人喜欢某个人不是都会有些蛛丝马迹吗?哪有人像他那样动不动就欺负她,老爱惹她生气,现在还趁她落难时吃她豆腐?这才不是喜欢。 但是,郑雅卿的话又在她的脑中回响。 几番挣扎,韩聿柔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结论,究竟邵司衡是恶作剧还是真心的? 她想过直接询问,但是前两晚她问了,邵司衡却不回应,甚至转移话题,让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由普通会斗嘴的同事,一下子升级到暧昧不已的层级,她不只是适应不良,更是…… “韩小姐。” 才想着邵司衡,邵司衡的声音便自休息室门口传来。 “啊?”韩聿柔一惊,倏地起身,防备的盯着他。 气氛瞬间冻结。 韩聿柔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因此微微牵动唇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邵司衡凝视韩聿柔好一会儿,“下午的门诊替我延迟一小时。” “嗄?”向来准时的邵司衡提出这样的要求,让韩聿柔不由得面露讶异。“怎么了?” 邵司衡眯起眼,打量韩聿柔,微露的凶光教她察觉到他那张扑克脸底下的情绪波动。 “呃……你在生气?” 邵司衡睨她一眼,“总之,延后一小时就是了,理由随你想。”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是韩聿柔发现他的左手不太对劲,因而上前抓住他不动的左手。 果不其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韩聿柔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 “你的伤?” “不碍事。”邵司衡想抽回手,但是韩聿柔不肯放。 “你的伤昨天有重新上药包扎吗?”昨晚她被邵司衡押着吃完饭,回到他家后,她便赌气的躲在房间,后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压根儿就忘了他的伤势。 邵司衡没回答。 但他的表情给了韩聿柔答案。 “跟我来。”她拉着他走出休息室,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人,才火速冲进一间偏僻的诊疗室,命令道:“坐好。” 邵司衡扬起眉头,盯着那张蒙尘的病床,不肯坐上去。 韩聿柔只好从床下拉出新的床单,铺在病床上,示意他坐下。 他这才坐下,不解的环视诊疗室。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开的。” “那你怎么有钥匙?” “我私留的,反正这里没有人,有时想要独处时,我就会跑来这里。”韩聿柔看了邵司衡一眼,“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没有独处的地方了。” “原来这里是你躲起来哭的地方。”邵司衡的表情变得柔软,任由她帮他脱下白袍与衬衫。 “才不是,是独处,独、处。”韩聿柔特别强调,在看见邵司衡左肩伤口透出的血红时,不禁皱起眉头,“要换纱布啊!大医生。” 他微扬唇角,“你明知我一个人无法换纱布。” 韩聿柔瞪他一眼,他只是似笑非笑的回望她,最后,她咬了咬下唇。 “好嘛,是我不好,我道歉,可以了吧?” “知道错就要改。” 韩聿柔眯起眼,报复性的朝他的伤口用力上碘酒,他的笑容愈发扩大,任凭她再用力,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到后来反而是她放轻了力道,默不作声的替他上药、包扎。 “好了。”韩聿柔收拾好物品,等了好一会儿,“喂,你连句谢都不说的吗?” 邵司衡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忙碌,笑而不语。 “邵司衡,你可以再过分一点。”韩聿柔鼓起腮帮子,瞪着邵司衡。 他还是笑,想要穿上衣服。 韩聿柔见了,一边低声碎碎念,一边帮他把衣服穿好。 “要声谢真困难,你到底懂不懂礼貌啊……”没有发现自己口吻中带着撒娇意味,韩聿柔嘟起嘴,话还没说完,即被邵司衡的啄吻打断。 她整个人愣住。 “对了,我将你的银杏小树丢了。” “什么?为什么?”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了。 “银杏本来就应该是长在庭园跟野外的树,被你囚在一个小小的盆栽中,当然会营养不良。” “可是花店的老板跟我说那是改良品种,可以种在盆栽里,我看它也长得好好的呀!不是吗?为什么你要丢掉?”韩聿柔气呼呼的问。 那株银杏树是她用心栽植的,当初买的时候,她只想着有个长寿的树种陪伴自己度过这二十年的还债生涯,它也不负她的期望,在这个废气污染的都市里一直很努力的活着。 每天看见它,她都能够从它身上撷取一点面对生活的力量。 这样的一棵银杏树,邵司衡竟然把它丢了?! “这样的银杏树,你不觉得可怜吗?”邵司衡颇富深意的问。 韩聿柔一愣,觉得心底的秘密在他的眼光下表露无遗。 “不可怜。”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示弱。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又趁她不注意时偷了个吻。 “上诊了。” 说完,邵司衡先行离开,留下满腹疑惑与困扰的韩聿柔。   第六章 “他喜欢你。不然他就是天性好色,爱乱吃人豆腐。”失踪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现身的好友一边将食材放进火锅中,一边说道。 “什么啊!他跟那个色胚罗家明才不一样呢!虽然爱捉弄我,可是没有毛手毛脚的。”韩聿柔正在整理餐桌,怕邵司衡一回来,看见她们把厨房弄乱会抓狂。 今天早上,韩聿柔上班时接到好友的来电,才知道原来她早先出国去带团,今天才刚到家,而她会联络韩聿柔还是因为她带着土产去找她,发现她的住处正在动工,以为她发生什么事了,才会十万火急的打电话找她。 两人一联络上,便约了今天晚上吃火锅,幸好邵司衡正好有事不在——天知道伤势初愈的他要去哪里,韩聿柔才敢邀好友来到他家,不然要是被邵司衡知道,她肯定没好日子过。 “也对,你们一起住了一个月,但是他只有亲你而已,可见你在他眼中可能也不是什么有魅力的对象。”好友一针见血的说。 “喂,凌小姐,你留点口德好不好?”韩聿柔微微恼怒。 “我是顺着你的话尾推论下去的呀!”凌书年好笑的观察着韩聿柔的反应。 “可是邵司衡不是这样啊,我也不是,我只是寄住在他家而已……”韩聿柔越说越小声,立场越不坚定。 “不过你住这里不用租金吧?”凌书年见好友如此困扰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揭露更多不合逻辑的现实,于是转移话题。 “嗯,因为我一直没找到比之前住的地方还便宜的房子。”韩聿柔一想起这件事就呕。 她一个月的薪水有三分之一是贡献给银行的。 因为兄长做生意失败,家人没钱还债,只好由她这个做妹妹的一肩担起责任,她为了还债,用信用卡跟现金卡借钱,最后却变成以卡养卡的卡奴,直到循环利息跟本金大到她无力再撑的地步,只能与银行协商,要花二十年才能慢慢偿清。 由于家住南部,她只身北上求学工作,一个月的薪水大多花在房租、水电费跟生活费上,现在又背了这笔债务,日于本就不好过的她更难过了。 很难想象韩聿柔一天工作超过八小时,收入在他人眼中算高,她的住处却连电视和电脑都没有。 “找什么房子?这种免钱又舒服高级的地方,赖着不要走了。”凌书年口没遮拦的说,一边在火锅里挑着她爱吃的料,夹进碗里享用。 “总不能一直麻烦邵司衡啊!他是医生,我是护士,我连上下班都不敢坐他的车子,而且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我跟他的关系了……” 她不喜欢引人注意的感觉,偏偏邵司衡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你跟那个姓邵的医生是什么关系?”凌书年好奇的问。 韩聿柔鼓起腮帮子,微怒的瞪视好友,“当然是同事关系啊!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跟邵司衡在一起,她总有一种自己所有深藏的心思都被看光的疑惑,她觉得不自在,却像只扑火的飞蛾,不停的受到邵司衡的吸引。 “我听你说了那么多,以为你们已经快要在一起,可是还没在一起。” “当然没有,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被房东赶出来的那天晚上,我只是凑巧帮了他一个忙,他才让我借住他家……”话虽然这么说,韩聿柔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普通同事会让她借住这么久?为什么普通同事会动不动就亲她? 果不其然,她向来冷静、嘴巴又坏的好友开口了。 “那他怎么会让你借住在他家这么久?你不是说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严重到什么东西都只用新的,那他怎么会允许你使用他的东西呢?他有在你每次用过东西之后再把它换新的吗?” 韩聿柔摇头。 “而且你们只是普通同事的话,他怎么会动不动就亲你?”凌书年继续追问。 韩聿柔无言了,她是真的答不出来,这些问题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不停的问自己,也问过邵司衡。 但是问她自己没有答案就算了,就连问邵司衡,往往才问出口,他便有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样的暧昧持续到了一个月后的今天,好友回国后再问出口,韩聿柔还是答不出来。 注意到好友的沉默,凌书年喝了口凉水后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韩聿柔咬了咬下唇,困扰的说:“当初他让我借住他家,是因为我被迫当他的假女友,欺骗他的真女友跟他分手,那时说好我找到房子就离开,可是后来他又受伤了……总之,事情一团乱……现在我反而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定位了……” “你到底在烦什么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暧昧不清呢?”凌书年不解的问。 “我也不知道……”韩聿柔倒了杯香槟,一饮而尽。 “香槟也是酒,慢慢喝。”凌书年望着好友苦恼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你笑我!”韩聿柔双颊涨红,不知道是因为好友的取笑,还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香槟。 “变聪明了,知道我笑你。”凌书年一点也不尴尬的狂笑出声。 “书年,你太过分了啦!我都已经困扰得不得了了,你不帮我好好的分析一下,还笑我……嗝!” 听见韩聿柔打了个酒嗝,凌书年明白她醉了。 “喂,小姐,你也太容易醉了吧?” 韩聿柔的脸红得不像话,瞧她以手为扇一直掮风的模样,教凌书年不得不拿起香槟瓶子,想确认韩聿柔喝的真的是香槟。 怎知,才一拿起香槟瓶子,凌书年才发现好友几乎喝光这瓶香槟,而且餐桌上至少有五只或横或立的空瓶子。 这么多瓶的香槟下肚,不醉倒也半醉了。 “嗝,书年,你说……嗝,如果……如果他真的像你们说的……嗝……那样……嗝,我……我该怎么……嗝……他是坏人……嗝……他把我的银……银杏小树丢了……嗝……”韩聿柔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双眼一闭,趴在桌上睡着了。 凌书年啼笑皆非的看着熟睡的好友,叹了口气,继续吃火锅。 久久,她轻吁一口气,对着不知道跟周公下棋下到哪儿的韩聿柔说:“让你这么烦恼的男人,我想他在你心中不只是同事吧?” 她吃到火锅见底,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室的狼籍。 邵司衡一进屋里,瞬间有种入错家门的错觉。 客厅还是如常的清洁,但是一入门便能见到开放式厨房像是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一样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锅的味道,而这股味道很明显的是餐桌上那个放在小瓦斯炉上的锅子散发出来的。 他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走进厨房一看,才知道情况比他想的还严重。 香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至少有七、八瓶,全都空了,而依他的推想,八成是全进了那个现在正趴在餐桌上睡得香甜无比的人儿的肚子里吧! “喂,韩小姐。”邵司衡拍了拍韩聿柔的肩膀,轻声唤道。 韩聿柔嘤咛一声,枕在手臂上的头动了下,睁开迷蒙的眼眸,涣散的焦距好一会儿才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嗯?”饱含睡意的她轻应了声。 “我不过出去一个晚上,你就有本事把家里搞这么乱。”邵司衡的口气平淡,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嗯……”韩聿柔没有回应邵司衡的话,只是像只尚未睡饱的猫儿磨蹭着他抚上她脸颊的手心。 “谁来过了?”邵司衡的拇指来回轻轻的抚弄着她柔软的肌肤,注意到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唔……书年,我朋友……来过……”韩聿柔反应迟钝的左右张望,“咦?书年呢?好困喔……” “书年?”邵司衡平板的声音总算掺杂些许波澜。 “嗯呀……她带了火锅料来吃……啊……她怎么全都吃光了……没有留半点给我……我还想留给邵司衡吃啊……嗝……”韩聿柔话说得断断续续,“啊……我的头好痛喔……” 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呻吟,一边扶着头的韩聿柔,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邵司衡脸色铁青。 他一把将她拉起来,“书年是谁?” “书年?她……嗯……不知道上哪里去了……”韩聿柔眯着眼,上下打量邵司衡,“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邵司衡皱起眉头,大拇指缓缓滑下她的脸颊,来到她的颈项,克制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才想说出恶毒的话语,她竟然双手一张,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腹部,又呼呼大睡了。 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喂,韩小姐?” 怒气无处发泄,邵司衡只好一把抱起她,送她上床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怎么知道,才稍稍乎抚的火气,却因为收拾狼籍的杯盘时发现的纸条,再次点燃熊熊的怒焰。 他拿着纸条,冲进韩聿柔的房间,把她自香甜的梦乡中挖起来。 “韩聿柔!” 她没反应,睡死中。 “韩聿柔,醒醒!”邵司衡抓着韩聿柔的肩膀,大力的摇晃,满腹的火气难以压抑,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怒焰中,教人不敢正视。 “唔……别摇了……好想吐……”她皱起眉头,微醒的望着邵司衡,涣散的视线终于慢慢的集中,真真切切的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邵司衡?” “不是我,还有谁?”邵司衡见她清醒了些,压抑的冰冷口吻下藏着炽烈的怒火。 “你回来了呀……”韩聿柔觉得头重脚轻,全身使不上力,想倒回这一个月来已经习惯的软床,他却抓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倒下。 “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他将捏在手中皱成一团的纸条塞进韩聿柔的手中。 她不解的看着纸条,缓缓的摊开,只见上头写着—— 聿柔: 看你睡着了,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附上我家的钥匙,如果姓邵的家伙欺负了你,就拿着钥匙到我家避难吧! 书年 “咦?”韩聿柔几乎被酒精占据的脑袋还转不过来,“书年留纸条给我呀……这有什么吗?” “书年是谁?” “我朋友啊……现在几点了?”韩聿柔迷迷糊糊的问。 “凌晨一点。”邵司衡抓着韩聿柔的力道稍微放松,又问:“你跟那个书年单独待在我家一晚上?还把酒喝光了?” “呃……”韩聿柔偏头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很烦,就一直喝饮料……后来好累、好想睡……” “你朋友为什么留钥匙给你?”邵司衡横眉竖目的瞪着韩聿柔,一副她干了什么坏事的样子。 “钥匙?”韩聿柔傻傻的笑了,“太好了,那我在找到房子之前,可以去她那边住了……” 她的话尾还含在嘴里,邵司衡的吼声就贯穿了她的耳朵。 “不准!” “啊?”韩聿柔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眼前的邵司衡一脸怒气,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她登时傻了。“邵……邵司衡,你怎么了?” “不准你去他那边!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吗?”邵司衡语气急促的逼问。 “是……是啊!我在这里也打扰很久了,去书年那边,就不用顾虑医院里的人……我也不用怕……可是……”韩聿柔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可是……” “可是什么?”邵司衡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医院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她还想逃到哪里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收留我?为什么要亲我?”韩聿柔靠在邵司衡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觉他瞬间的失神,却猜不透他的想法。 也是,清醒时她就不懂了,喝醉时又怎么会懂呢? “你还在装傻吗?”邵司衡的双手自她的肩上下滑到她的腰部,在她身后交握,将她囚在怀里。 “我?装傻?”韩聿柔一脸无辜的望着他,醉眼迷蒙的她,眸中的邵司衡却又是如此的清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邵司衡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她微张的唇瓣,凝望着她困惑又带着明白的黑眸。 “不准去找你朋友,这里让你住,你要住多久都可以。”他边吻,边下达命令。 “可是……”韩聿柔回应着邵司衡的吻,柔软的手指滑过他的脸庞,低低的唤着:“邵司衡……” “叫我的名字。”邵司衡不安分的手伸入了韩聿柔的衣服里,手掌贴着她光滑的肌肤。 他的碰触让韩聿柔不由自主的轻颤,受到蛊惑般的轻声道:“衡。” 邵司衡微微一笑,摘下眼镜,啄吻着她的唇瓣,如同嬉戏般,往她的耳后与颈项进攻。 “衡……”她不知所措,双手环上他的肩膀。 邵司衡顺势将她推倒,让她躺在床上,他同时覆上了她的身子,体温透过衣物互相传递着,韩聿柔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他声音沙哑的问。 “你的身上好香喔,你喷了香水吗?”韩聿柔说着,还用力的吸了口气。 “应该是今天晚上被苍蝇缠住时留下的。”邵司衡将脸埋进她的肩颈,“你身上的酒味都比那香水味好闻。” “衡……”韩聿柔笑着唤道。 “嗯?”什么事? “衡。”韩聿柔又唤。 “嗯?”怎么了? “衡。”她似乎唤上瘾了,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每唤一次,她眼里、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分。 邵司衡由初时的漫声回应,到后来也任由她叫唤,享受着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逸出的那股亲密感。 “衡。” “嗯。” “为什么?”为什么要亲她,要这样管她? “你知道的。”还需要说出口吗?都已经如此明显了。 “我不知道……”韩聿柔叹息一声。 “反正不许你去找你那个叫书年的朋友。”会把钥匙给韩聿柔,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至少那个叫书年的男人一定对韩聿柔不怀好意。 “为什么?” “我不喜欢。”说白点,是吃醋了。 “书年是朋友。”韩聿柔解释,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邵司衡交代这么多。 她好迷惘,不清楚自己对邵司衡的感觉,也不明了邵司衡对自己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有如雾里看花,她想挣脱逃离,不知怎地,却一点也不想动作。 “嗯。”总之,他不管这么多。 韩聿柔笑了,抱着邵司衡,“好舒服……” 这样的亲密,她并不厌恶,也不排斥,对方明明是她的天敌呀!可是这天敌却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即便是因为她被迫当他的假女友,但是她还是不懂。 “衡。” “嗯?” “你喜欢我吗?”韩聿柔还是问出口了,反正趁着醉意正浓,一切都归给酒精作祟,若是答案不是郑姊或是书年所说的那样,她也不会尴尬吧! “你说呢?”还用问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呀!”她的手指插入邵司衡的发间,淘气的揉乱他一丝不苟的发型。 “喔。” 沉默良久。 “衡,你真的不打算给我明确的答案吗?”韩聿柔好无辜的问,都抱在一起,躺在床上了,为什么邵司衡还是不肯给个答案呢? “答案很明显呀!”他用鼻子磨蹭着她的颈项,惹得她一阵颤笑。 “大家都说你这样是喜欢我,是真的吗?” “你说呢?” “唔。”韩聿柔语塞,“我一直在想你是容忍我的。” 回首过去几年,以邵司衡身为医生的权威以及严重到极点的洁癖,她多次与他顶嘴抗衡,邵司衡要是不高兴,老早可以运用关系把她扫出医院,哪还会让她留到现在! 前两天她才知道,邵司衡在医院似乎是有背景的,而且背景雄厚,让他有权限管到人事行政方面,才明白自己经过这么多年还能留在医院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喔?” “我前两天才知道原来你是靠背景进医院的。”韩聿柔笑着,“难怪你可以决定护士的调动。” 韩聿柔这话说得隐讳,但邵司衡一听便明白她指的是她刚进医院时的事。 她考进医院之后,曾经吃过年长护士的苦头,受尽欺陵的她碍于医院规定新进护士必须由有年资的护士带领过三个月后才能自行运作,而无处申诉。 但是才过了一个半月,那位老护士便提早退休,韩聿柔的苦难日子也终于结束。 那时她一直在想,是谁有这么大的权限可以逼退一名年资如此久的老护士?直到前两天,听郑姊随意说起,她一推想,大胆的猜测着这么做的人会不会就是邵司衡? “你知道了?”这么聪明,开窍了? “真的是你?!”韩聿柔笑得更加灿烂,“这些年来,都是你?” 这些年来,她在医院遇到很多鸟事,也许是她生性迷糊,也许是她性格上的缺陷,她就是很容易遇到被欺负、被排挤的事情,但是到最后,她总是能够得到帮助,化解难关。 “你说呢?”邵司衡俊美的脸上泛着笑意。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韩聿柔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么难懂了,也才发现自己为何会特别在意邵司衡。 也许她也喜欢他。 这个意念一起,她便感到有股名为喜欢的暖流泛过全身,让她的神经因为喜悦而打颤。 然后,这个猜测变成了肯定的答案。 是的,她喜欢邵司衡。 她总是假装不被他吸引,跟他的斗嘴以及抗衡,情绪因他而波动,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邵司衡。 “想做更舒服的事吗?”邵司衡笑问,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韩聿柔漾着醉意的瞳眸痴痴的凝视着邵司衡,凑上自己的唇,做为回应。   第七章 韩聿柔轻叹一口气,餍足的伸长手脚,感觉身体深处的满足与酸痛,想起了夜里的事,然后感觉到那环抱着自己的体温,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深吸一口气,在男人的臂弯中转身,抬头迎上了男人带笑的黑眸时,微微一愣,然后朝他露出腼觍的笑容。 “早……”韩聿柔微敛眼睫,霎时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早。”邵司衡倒是坦荡荡的,抚着她的头发,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早安吻。” “啊……”韩聿柔眨了眨眼,不知所措。“我该回吻吗?” “你在不知所措吗?”他好笑的问。 韩聿柔脸上布满被看穿的尴尬,“你……你一定要说出来吗?” 邵司衡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出声,“亲爱的,宝贝,你好可爱喔!” 韩聿柔气恼不已,拍掉在鼻子上作怪的手,“喂,别叫我亲爱的,或是宝贝,感觉好恶心。” “不然叫什么?”邵司衡还是想捏她的鼻子,但每每靠近,就被她拍掉。 “喂!”韩聿柔被惹恼了,“不要再玩了。” “哈哈……”邵司衡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得逞的笑着。 “过分。”韩聿柔也知道邵司衡在捉弄她,却不像以往那般气愤,反而觉得这是他对自己距离缩短的表示。她拉了下他的长发,感受发丝卷在手指上的感觉,“好长的头发。”而且保养得好好喔。 “不觉得恶心?” “这么好看的头发,意外的适合你。”韩聿柔衷心的赞美。 邵司衡笑了,而且难得的没有掺杂任何心机。 “你真奇怪。”他低头给她一个火辣辣的热吻。 “唔……”韩聿柔没有抵抗这样的热情,却觉得自己身体深处那才熄灭的火焰再次点燃,她不自在的扭动身子,且迟钝的发现她跟邵司衡都没有穿衣服。 这时,她才想起昨天晚上他们两个缠绵完后,全身没力的她被他抱到浴室冲澡,虽然说是冲澡,但是以他龟毛的性格,自然是泡泡浴伺候,在那种情况之下,自然就……嗯哼…… 事后,在浴室里爱过两回,真的连抬手指的气力也消失的韩聿柔,再次被邵司衡抱回床上,未着寸缕的相拥而眠。 现在,感觉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再次燃起,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感觉。 “衡……该上班了……”韩聿柔微喘着气开口。 “今天是周六。” “啊……” 是了,就因为今天是周末,所以昨天她才跟书年约好吃火锅…… 韩聿柔边迷迷糊糊的想着,边回应邵司衡的吻和触碰。 “衡……”燃着火光的眸底倒映着他的脸庞,她低低的唤着,压抑着体内被他点燃的烈火。“怎么办……” “嗯?”邵司衡的笑容像极了吃到美食的饕客。 “我……我不知道……唉……”韩聿柔抖着唇,无法说完整句话,只是难耐的贴上邵司衡,像咒语也像求助般的说:“怎么办……怎么办……” “嘘,我知道,我知道。”邵司衡吻住她发颤的唇,给予她想要却说不出口的满足,填满她的空虚。 “嗯……”韩聿柔沦陷了,跟着他的律动,一步一步的攀向高潮,也为那无依的心找到了一个港湾。 她以为安稳的港湾。 星期一一早,韩聿柔仍然拒绝邵司衡载她到医院上班,仍坚持在前一个路口下车,但是两人的互动已经不像过去一个月那样暧昧与僵硬,她下车前还给了驾驶座上的邵司衡一个吻,两人牵着的手不愿分开,直到上班快迟到了,她才依依不舍的匆匆下车。 然而一进到医院,韩聿柔便发现很多人都停下手边正在做的事,盯着她,料想是因为可能有人看到她从邵司衡的车子下来的缘故,也没有多想,一直到进了诊间,遇到一脸凝重的郑雅卿,她才知道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聿柔。” “嗄?” “你看见公告栏了吗?”郑雅卿低声询问。 “还没,我想说换好衣服再过去……有什么要我帮忙注意的吗?”韩聿柔将包包塞进置物柜,心情愉悦的望着郑雅卿。 郑雅卿严肃的模样教韩聿柔嘴角眼底的笑意逸去。 “郑姊……”她小心翼翼的唤着,“怎么了?” “我想你今天就待在这里,风暴应该会很快就过去。”郑雅卿没头没尾的说。 “我不懂……怎么了吗?”难道是因为她跟邵司衡的事? 医生跟护士在一起果然不被祝福,还是因为女主角是她的关系?韩聿柔这两天浓情蜜意的生活一下子被打入了现实,顿时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下意识的想找邵司衡,但还没开诊,诊间只有她跟郑雅卿雨个人。 她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雅卿叹了口气,“聿柔,你欠卡债吗?” “嗄?”韩聿柔一愣,郑雅卿的问题与她预想的事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她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郑姊,你说……什么?” “你欠卡债吗?”郑雅卿顿了下,“你是卡奴吗?” “我不是,我连信用卡也没有,怎么可能……”韩聿柔直觉否认,笑容却在一瞬间消失,瞠口结舌的望着郑雅卿,“郑姊,你怎么知道?” 郑雅卿还没回答,韩聿柔便冲出诊问,直往护理长的办公室奔去。 公告栏前,正站着一群护士与行经的病人,他们注目的焦点全是公告栏上的一幅大型海报。 大型海报上头斗大的字体写着韩聿柔积欠银行卡债,被房东赶出门,又死皮赖脸的赖在邵司衡家不走…… 海报有文字还不够,还以“没图没真相”的字眼佐以照片,大刺刺的证明海报所言是真的。 韩聿柔在人群中找到一条缝挤了进来,一看见公告栏上的海报,登时傻了。 她的视线在海报上的文字与照片中游栘,耳边不停的传来同事与病人们的窃窃私语,她由一开始听得清楚,渐渐的听不清楚了,那些人的低语形成嗡嗡嗡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的视线集中在海报上,反复的看着文字与照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被知道? 怎么会被知道? 韩聿柔觉得胸口好痛,每吸进一口气,疼痛便加深,她不自觉的移动脚步,直到贴近海报。 这下子…… 医院的人会怎么看她? 她又将如何在医院立足? 为什么? 是谁这样对她? 是谁…… 谁这么恨她,将她的私事公告出来? 韩聿柔颤抖着手碰触海报上张贴的照片,照片里是她和邵司衡进出大楼的画面。 她不知道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它们看起来都一样,而且角度很隐蔽,她完全没发现到。 耳边那些群众的嗡嗡声,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清晰。 “天啊!我都不知道聿柔是这种人耶……” “她跟邵医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觉得这种女人好可怕喔……” “那她跟邵医生一起是不是看中他的钱呀?以她花钱的速度,我想邵医生很快就会被她挖光……” 这些窃窃私语,每一宇、每一句都像把刀狠狠的刺割着韩聿柔的心灵。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我是替兄长背债……我……并没有不想还钱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韩聿柔呆站在公告栏前,被内心不断的自问与旁边那些幸灾乐祸的话语逼到了墙角。 突然,她尖叫一声,“啊……” 这声尖叫,成功的制止了群众的窃窃私语。 尖叫声方歇,她立刻动手将海报撕下来,揉成一团,接着使劲的将海报撕个稀巴烂,一边撕一边哭得泪眼模糊,甚至连她都没发觉自己哭了,也没发现她心底的疑惑随着哭声低低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攻讦她? 为什么将她的私事像八卦周刊一样的公开张扬? 为什么要用这种教她难堪到无地自容的方法? 这些疑惑存在于少数几个不为此消息震撼的人心中,却绝不是医院里茶余饭后聊天的重点。 而韩聿柔这三个字,因为这个事件,肯定会在医院里被人讨论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呜……”韩聿柔拚命撕着海报,像是得到强迫症似的停不下来。 她的诡异举止教围观的人们由一开始的讪笑到不知所措,这些刺人的目光在韩聿柔身上扎出了千疮百孔,然而她已经痛到麻木,没有感觉了。 那些纸片碎不成样,韩聿柔再也无法将之撕碎时,就用力拿捏在小小的手心里,不肯再被上头写的事伤害,然而这样于事无补,她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伤痕累累的自己了…… “柔。” 那熟悉的男声突破了韩聿柔乱烘烘的脑袋,直达她的心窝,洒下一大片似水柔情。 她惶惑不已的心霎时像是找到了方向,模糊一片的视界里,唯有邵司衡是清楚的。 “柔,没事了。”邵司衡在她耳边轻轻的、亲密的说。 “为什么……”韩聿柔的手一松,纸片像雪花一样散落地上,她眨了眨眼,泪水像珍珠一般滚落脸颊,滴在邵司衡搭在她肩上的手背。 邵司衡沉默的将她拥入怀中,目光凌厉的扫过围观的人们,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赶紧别开头,有的假装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先走了,有的则是尴尬的呆了半晌才僵硬的转身离开。 他将韩聿柔扶起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替她理好教泪水沾湿的头发,捧着她的脸,拇指拭去她不停滑出眼眶的泪,直到他的手沾满了她的泪,他仍是温柔不已的拭着。 韩聿柔哭累了,倚着邵司衡,神智教黑暗占据。 有人在争吵。 剧烈的争吵。 自熟睡转至浅眠的韩聿柔听见有人在争吵的声音,但她还在挣扎着不想醒过来,想放任思绪沉入梦乡中,即使争吵声大如打雷,她仍是不想醒来,但是争吵声持续的大声放送,她再怎么想继续赖床,也赖不下去了。 她微微睁开眼,呆滞涣散的眼眸倒映着日光灯的光晕,一时之间,她有一种自己已经死掉的错觉,但那入鼻的消毒药水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于医院。 一旦理解到自己身在何处,早上历经过的一切回忆便全都回归脑海。 争吵声仍在。 吸引了韩聿柔的注意,她侧耳倾听。 “我早就说过我不可能吞下这口气的,上星期我也警告过你了,是你逼我的!” 是个女的,声音颇为耳熟,但是她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自己犯贱,还怪别人让你变贱,这有逻辑吗?”邵司衡的声音仍旧冷酷,吐出的话语仍然是极具讽刺意味。 “这本来就是你逼我的!谁教你为了她跟我分手,我才不可能输给那种女人,那种不自爱的女人,哪一点值得你爱?”那女的快要抓狂了,高跟鞋的鞋跟敲打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她连脚趾头都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邵司衡的语气充满不耐烦,“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我自认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衡!”女子开始哭泣,“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邵家主家主子妻子的位置只有我能坐,只有我有能力坐,从小到大,我所受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配得上你,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平民女子就抹杀了我的一切?!” 啊!韩聿柔想起来了,女子是一个月前与邵司衡在医院门口吵架分手的那人,好像叫……对了,蔡芳雯!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与方才的对话一核对,才发现原来自己老早就成了蔡芳雯复仇的箭靶。 该说自己无辜吗?韩聿柔心想着,自问。 不,不无辜。她自答。因为她与邵司衡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你真的有主家夫人的风范,不会连准时也做不到,更何况这桩婚约我已经回绝了。” 婚约?听到关键字,韩聿柔整个人清醒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拒绝,家中的长辈可没有正式说过。”蔡芳雯委屈的说:“迟到是我不对,我已经反省一个月了,你不能回到我身边吗?衡,如果你回绝婚约,为什么还要试着跟我交往?那不是代表你对我也有一点感情吗?” “与你交往是碍于长辈的决定,并不是我自愿的,但事实证明,我们还是不适合。” “不,我可以改,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蔡芳雯没了自尊,恳求着邵司衡,只希望得到他一个凝睇。 韩聿柔直到胸口传来闷痛的感觉,才发现自己屏着呼吸等待邵司衡接话。 “不可能!我决定我未来的妻子只有一个女人能够担当,她就是韩聿柔。”邵司衡断然的回绝。 衡……韩聿柔感到鼻酸,不停的无声呼唤着这个深烙在心底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旦觉知到感情的存在,其后的汹涌澎湃是怎么也阻挡不了的。 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被疼惜的感觉是如此的温馨,但是这样的疼惜与爱怜来得太晚、太迟了…… 韩聿柔在得知蔡芳雯与邵司衡的关系后,便清楚的明白,最后退让的人一定是自己。 毕竟蔡小姐不像她,有二十年的债务要偿还…… “哼哈哈哈哈……”蔡芳雯带着哭腔的笑声回绕在病房里,久久不散,“她一个卡奴,又是平民,如何掌握整个邵家主家?你太看得起她了。” “我相信她有足够的韧性。” “但是你有问过她吗?你有将自己真正的身分跟她说吗?” 邵司衡沉默了。 真实身分……韩聿柔的心教这四个字重重的捶打了下,随之引出的是恐惧。 “我猜没有,是吧?” “不用你管。”邵司衡简短的说。 “衡,你不是你的兄弟,你没有自由的。”蔡芳雯近乎怜悯的说,“在那个象牙塔里,能够伴着你的,只有孤独,跟我。” “我不会承认这个婚约的。” “我会等你的。”蔡芳雯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便离去。 邵司衡那张毫无表情的俊颜难得的布满苦恼,一转头,正好迎上韩聿柔的视线,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就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只有一下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眸底的狼狈与苦恼抹去,扬起一抹微笑,柔化了他的五官。 “醒了?” “嗯。”韩聿柔着迷的望着邵司衡,眼眸随着他的移动而转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邵司衡坐在床沿,握住她微凉的手,另一手抚着她的发,捏了捏她的脸颊。 韩聿柔摇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想喝水吗?” 她再次摇头,盯着邵司衡,欲言又止。 邵司衡凝望着她,了然于心,“你想问什么?” “你不想问我吗?”韩聿柔反问,她指的是自己是卡奴的事。 “那不重要。”邵司衡冷冷的说:“我知道你的困境,但我不认为我对你伸出援手,你会开心。” 韩聿柔苦笑,“这是我自己愿意背的,即使我跟你交往,也不能要求你什么,不是吗?” 他们两人都明白,真正交心的时间太短,他们都浪费太多时间了,好不容易明白了彼此的心,接踵而来的事件却足以毁灭他们之间尚不稳固的感情基础。 “只要你开口,我就有办法。”邵司衡不是不知道韩聿柔负债累累,也不是不想帮忙,但是她的自尊心奇高,若是他出手帮忙了,他们肯定不会在一起。 所以他宁可看着韩聿柔吃苦当吃补,在一旁心疼,只能帮些无足轻重的小忙。 “你只是一个医生,我必须偿还的债,不是一个医生负担得起的。”韩聿柔与家人为了这笔庞大的债务,已经没有来往了,她背负了太多家人留下的债,这笔二十年的债,已经是她最后的极限了。 她的未来没有光明,不能害了邵司衡。 邵司衡一笑,保持沉默,等着韩聿柔说下去。 “何况你还有未婚妻要照顾,不是吗?”她含泪笑说。 邵司衡眼眸里的柔情与暖意刹那间全数冻结。 “这就是你的回应?” “我感激你过去几天给我的,这样就够了。”韩聿柔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的挤出微笑,想在邵司衡心中留下最完美的形象。“我怕了,万一你的未婚妻再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承受……” 邵司衡冷冷的望着韩聿柔。 “所以趁我们之间还没有什么……”韩聿柔轻咳一下,“我今天晚上会搬出去。” “去找那个叫书年的朋友吗?”邵司衡的声音冷得教人不寒而栗。 “嗯。”韩聿柔低头,把手抽回来,紧握成拳。 “你连试都不试一下?”邵司衡的声音微微发颤,怀抱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着韩聿柔的心,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怎么试?我跟你……本来就不相配了……龙交龙,凤交凤,我这只小麻雀是不可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放过我吧!”韩聿柔不知道自己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但是她知道她要的效果达到了。 邵司衡起身,大步离去。 门关上的瞬间,韩聿柔强忍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分开,会是长达两年的离别。   第八章 日本东京 “柔。” 听见同学的叫唤,韩聿柔停下脚步,回头一笑。 “律子,有事吗?” “哎,你忘了吗?上星期不是跟你提过,要去摄影棚玩吗?”律子佯怒的说。 韩聿柔一愣,随即想起,“噢,对喔,可是期中考快到了,我想到图书馆……” “那晚点再说,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猜题,今天我们要去的节目来宾是邵司礼呢!” “他是谁啊?”韩聿柔一头雾水的问。 “邵司礼啊,那个音乐天王!喂,不会吧?柔,他是台湾人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律子一边挽着韩聿柔的手走出校园,一边大惊小怪的问。 “我不认识。”韩聿柔的眸子一黯。 她不认识邵司礼,但是认识邵司衡,这两个名字只差一个字,却勾起了她无限的回忆。 “呵呵,不要紧,跟着我去看看你的同胞吧!”律子伸手招了辆计程车。 “可是……”韩聿柔还来不及婉拒,就被推进计程车。 她轻叹一口气,听着律子向司机报出目的地,并兴奋的诉说着有开邵司礼的种种事迹,她微笑颔首,装作有在认真听律子说话,心思老早随着车子的移动,飘到不知名的远方去了。 若不是律子在身边,韩聿柔还不太相信自己来到日本求学已经一年半了。 有时候她会以为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在医院汲汲营营,每个月贡献出三分之一的薪水给银行,过着苦哈哈日子的小护士。 现在她能在日本过着学生生涯,说来还是得感激邵司衡,她永远记得两年前…… 自从爆料事件后,韩聿柔原本还打算硬着头皮在医院继续生存,毕竟她没有条件洒脱,她背负的债务必须靠这份工作来偿还。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邵司衡竟然从中介入,替她跟银行斡旋,私下将她的债务全数还清。 当她知道这件事,想找邵司衡问清楚,没想到他原本的住处已由一名自称向垒石的男人接收管理,到了医院,也才知道他已经辞职,至于去向,没人知道。 原来说到消失这回事,邵司衡做得更彻底。 韩聿柔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就是找不到邵司衡。 最后还是凌书年透过关系,请征信社探查他的下落。 没想到没查到邵司衡的下落,倒是把向垒石引了出来。 “我家主子不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再有追查他身分或是行踪的行动,否则我们会采取法律行动。” “主……主子?”这位姓向的先生称呼邵司衡的方式十分的怪异,教韩聿柔不舒服的皱起眉头。“向先生,我只是想亲自向邵医生道谢,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韩小姐,只是我家主子已经离开台湾了,他有交代不再见你。” 韩聿柔呆了,“不再见我?” “韩小姐,我家主子为了你,已经变得一点也不像他了,如果可以,我求求你,别再接近他,也别再找他,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向垒石语重心长,小心的斟酌字句,不希望伤到韩聿柔。 然而韩聿柔能够听出邵司衡的决心。 她一直企盼的事发生了,但是为什么她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明明是她自己切断这段情缘,却还是放不下。 韩聿柔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差点站不住,幸亏向垒石及时扶住她。 “韩小姐,你没事吧?” 她想要站稳,但脚软的程度远超过她逞强的心,让她只能在向垒石的搀扶下,到客厅坐下。 “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韩聿柔好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掉下下来,“请问……” “嗯?”向垒石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不能无缘无故就接受这样的好意,能不能请你将邵司衡的帐户告诉我,我每个月都还他一点……” “关于这点,主子也有提到。”向垒石暗自叹了口气,不由得佩服主子对于韩聿柔的了解。“主子说过,这笔钱当是渡夜资。” 韩聿柔原就苍白的面容一下子刷青,“他真的这么说?” 邵司衡这记回马枪黥得韩聿柔太痛了,痛到她喊不出声音。 向垒石点点头。 韩聿柔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气,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直视向垒石透着关怀的眼眸,“我明白了,谢谢。”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但拒绝向垒石的援手,挺直背脊,走离邵司衡的居所。 之后,韩聿柔也辞去了护士的工作,原本以为将会背上二十年的重担一下子卸除后,她反而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目标与方向是什么,待在凌书年的住处,镇日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最后凌书年看不下去了,强逼韩聿柔跟着她一起准备日文检定,给她一个到日本留学的目标。 槁木死灰般的韩聿柔接触书本后,那无神的眼眸才开始有了光彩。 也许是她天生有念书的命,不过才准备了三个月便赴考场,而且还是报考最难的一级,结果考过了,申请到了东京的大学,却没钱念。 所幸凌书年也考过了一级,与她同样申请到了东京的大学,家境不错的凌书年名义上是雇请,实际上是伸出援手,请韩聿柔当她的管家,两人一道赴日留学。 “……柔?” “啊?”韩聿柔自回忆抽身,回归现实,下意识的回应着那叫唤自己的声音。 “到了,下车啰!”律子笑着拉了拉她的手。 “喔,噢,抱歉,我……”韩聿柔尴尬的下车。 “走吧!走吧!快来不及了!”律子是个性急的女孩,才不管韩聿柔刚刚在发什么呆,只关心慢了几秒见到偶像。 “喔,好,我们快走吧!”韩聿柔也跟着着急起来。 两人跟着同样是前来录影的人群一道进入电视台,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来到摄影棚入座。 摄影棚比韩聿柔想象的还要大,但是今天录影的地方只需用到摄影棚三分之一左右的空间,除了所需的部分有灯亮着之外,其他的地方只点着昏黄的小灯,与她们现在坐着的地方有如白天与黑夜的差别。 韩聿柔听着工作人员解说待会儿录影时,观众们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及该由谁提问。 她这才知道原来访谈艺人时,为了避免发生临时状况,问题还是事先准备好的。 韩聿柔很幸运的被指派到一个问题。 “是什么?”律子好奇的拿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纸片,低头一看,“这张新专辑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哎,这是什么问题呀?!应该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才对,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做什么?” 韩聿柔失笑,“律子,不然你问吧!” “真的吗?”律子的眼睛一亮,开心的问。 “嗯,给你问。”韩聿柔只是陪律子前来的,能让律子与偶像有对话的机会,她很乐意。 “嗯,谢谢,这次的期中考猜题就交给我了。”律子开怀的拥抱了韩聿柔一下,拿着纸片,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的认真默背。 韩聿柔看着律子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她们等了好一会儿,工作人员才宣布正式录影。 听着节目的片头音乐响起,韩聿柔呆然的跟着观众们拍手,然后两位主持人自布景门后出现,她也呆呆的回应着他们的问安。 “今天的特别来宾很特别。”女主持人说。 “喔,有多特别?”男主持人回应,“你说说看。” “今天的特别来宾是从台湾来的,由他制作的专辑每张都大卖,占据公信排行榜的首位……而且今天是第一次他愿意以电视连线的方式让我们跟他进行访谈。”女主持人如数家珍的说出特别来宾的丰功伟业。 “这么特别的人物,今天来到现场,我相信观众们都等不及要见他了吧?”男主持人将麦克风对向观众席。 “啊……”观众们依照指示发出尖叫。 韩聿柔发现这里的观众绝大部分跟律子一样,散发着狂热的情感,她不禁觉得年轻真好。 “我们欢迎邵司礼和烯米亚。” “啊……” 随着音乐的响起,观众们再次发出尖叫,布景门旁的大萤幕出现了一对身材和样貌都十分匹配的男女。 韩聿柔愣住了,睁大眼,瞪着那没有戴眼镜,长发整齐的束于脑后,五官俊美,身着一袭黑色皮衣的男人,不敢相信那个以为会永远存在于记忆中的男人,化身为另一个角色,活跃在自己眼前。 “柔,他就是邵司礼……” “邵司礼?你说,他叫邵司礼?他就是邵司礼?”这张脸,更近似于深烙在她脑海中的邵司衡,不,是完全一样……眼前的人根本就是邵司衡啊! “是啊!他好帅、好好看喔……又好有才华,我好喜欢他……” “邵司礼,是本名吗?”韩聿柔不由得问,她想证实自己是否认错人。 “哎呀,艺能界会用本名的人少之又少,我记得有一篇关于邵司礼的报导,他曾经跟记者说过他会分身,都是不一样的名字,然后也许哪天就顶着不一样的身分出现在大家面前……虽然那个笑话很冷,但是似乎也透露了他并不是用本名闯荡艺能界的讯息……这是我猜的啦,他自己不公开,谁知道呢?” 律子接下去又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进入韩聿柔的耳朵。 她只是贪婪的用眼眸追随邵司衡的身影,听着他用低沉的嗓音与主持人互动,用温柔的态度与他身边那名唤俙米亚的女艺人谈笑…… 这个人,是邵司衡。她很确定。 即使分离了两年,再见邵司衡,她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激动,这世上只有一个男人能让她这样。 两年。 再次见到邵司衡,原以为已成死灰的心,再次因为他而开始跳动。 “不公平……”韩聿柔蠕动着唇瓣,无声的说,低下头,不想看邵司衡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的模样。 可是没多久,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直视邵司衡。她移不开视线,贪心的看着邵司衡的一举一动,将之收进深埋心底的记忆盒子。 他完全没有发现她就在观众群中,即使轮到律子发问,也没有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她从没想过邵司衡竟然会从医生变成音乐天王,这之中有些什么样的转折,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就在眼前,却似乎相隔千里,这样的痛苦让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心好痛,痛到她难以呼吸。 两年,过去对她而言还是那样的鲜活,可是对邵司衡来说,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但是她还是卑鄙的希望自己仍在邵司衡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我想请问礼,你最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过去谈过的恋爱,哪一个最让你刻骨铭心呢?”观众群中有个女孩问出了工作人员事先准备之外的问题。 即使事前准备周全,录影当中,还是有不受控制的意外出现。 “卡!”导播连忙喊停。 制作人马上站出来,向邵司礼道歉。 “没关系,这个问题我愿意回答。”邵司礼出乎意料的说。 现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熟知邵司礼的人都知道,他向来不回答感情问题,今天竟然转性,愿意回答了。 “不过这一段不能播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邵司礼的意思很明显,他必须保持形象。“所以请在场的各位替我保密。” “好。”观众们全都答允。 制作人再三确认摄影是暂停的,然后便让邵司礼说话。 “针对这位可爱小姐的问题,”邵司礼朝那女孩一笑,“我喜欢迷糊、自尊心又高的女孩子,我的初恋情人也是这种类型的,当然,我的初恋情人也是我最难以忘怀的对象。” 韩聿柔的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了。 他说的这些话,指的是……是她吗? 隐约间,她听到身旁的律子低声惊呼—— “哇,今天真的是赚到了,邵司礼竟然回答这么私人的问题……” 但是韩聿柔没有多想。 “这当作是我们休息时的闲聊好了,后来你为了什么跟你的初恋情人分手?邵桑。”男主持人乘机追问。 “因为后来我走红了,她无法承受我们之间的差距,就跟我分手了。”邵司礼微微一笑,口吻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好了,我们继续吧!” 明白接续不会再有内幕,众人又开始动作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在节目里播出。 。“我更爱他了,这样一个男人,他的初恋情人跟他分手真是太笨了。”律子看着韩聿柔,小声的说。 韩聿柔只能勉强一笑,将苦涩往心里吞,无法大声说出他口中的初恋情人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是她。 访问结束,邵司礼与备米亚先行离开,大萤幕的电视也开始播放其他的画面,现场顿时显得冷清许多。 接下来,韩聿柔已经不知道节目在录些什么了,只是跟着大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一直到录影结束,她也是任由律子拉着她的右手走出电视台。 但是她才步出电视台,就被人从身后拉住左手。 她下意识的挣扎,但那人的握持有力,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放开……”韩聿柔转头,话尾消失无踪。 拉住她的人,正是那先行离去的邵司衡。 只不过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音乐天王“邵司礼”,戴着眼镜,身着衬衫和长裤,与韩聿柔记忆中的邵司衡相符。 “衡……”她情不自禁的唤道。 邵司衡没有说话,紧抿着嘴角,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咦?柔?柔!”律子发现不对劲,赶紧回头张望。 “律子,我……”韩聿柔脚下一个跟跄,差点跌倒。 邵司衡环住她的腰,让她免于跌倒的命运,但不等她站稳,就拖着往前走。 “喂,你谁啊?!你怎么这样拖走我朋友?柔!”律子大喊。 韩聿柔只能朝律子喊道:“我遇到朋友,你先回去吧!” 律子压根儿没看清楚拉走韩聿柔的男人是谁,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再见!” “再……”韩聿柔还来不及跟律子道完再见,就被邵司衡半拖半拉的带开了。 “喂,别忘了,我负责猜期中考的考题!”律子大喊,然后低声抱怨,“那人是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不过那头头发还挺长的,挺好看的……咦?长头发……” 她像是联想到什么,直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街道,然后噗哧一笑。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柔说过她不认识邵司礼,所以刚刚那个男人一定不是他……呵呵……” 律子摇了摇头,伸手招了辆计程车。 韩聿柔被邵司衡带到饭店。 他用卡片锁打开房门,将她拉进房里,长腿一踢,关上了门,随即将她推靠在门板上,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吞没了她的惊呼声。 韩聿柔为了推开邵司衡,背包因而掉在脚边。 “衡……你怎么变成音乐天王?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你怎么发现我……唔……衡……你听我说……我……”韩聿柔想要乘隙跟邵司衡好好说话,但是他似乎不打算跟她谈。 “我恨你。” 邵司衡的话狠狠的撕裂韩聿柔的心。 “我恨你。”他重复一遍,吻去她所有的话语,双手灵巧的卸下她的衣物,不给她有任何发问的机会。 “唔……嗯……嗯……”韩聿柔想挣脱,想问清楚,但终究还是臣服在邵司衡那狂猛激烈的攻势之下。 两人就着站立的姿势结合。 韩聿柔承受了邵司衡的恨意,却也感受到了他隐藏于恨意之下的情感,抖着唇瓣,虚软无力的攀附着他,在这一片激情的海洋中,邵司衡是她唯一的浮木。 “衡……”她哭唤着,不知道是要更多,还是要拒绝他。 最后,她的理智被燃烧的情感淹没,只能沦陷、再沦陷…… 夜,正长。 总是繁忙、人来人往的东京,最为宁静的时候是在清晨。 那时天方露出鱼肚白,微微的曙光穿过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洒落在杳无人烟车影的马路上,那一切静止的感觉,总是教韩聿柔心荡神驰。 她总会在日出之前醒过来,就是为了一睹这个城市由沉睡中苏醒的过程。 今天,她一如往常,按照生理时钟醒了过来。 今天特别的不一样,她知道。 因为她身旁还有个男人。 与他在一起,她已经不分昼夜,不知道与他欢爱了多少次,她只知道当他们再次相遇,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带到饭店。 然后她再也没有下过这张床。 即使沐浴,也是由他抱着走进浴室,然后是更长的缠绵。 结果,她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被逼着许下了不离开的承诺。 “衡?”她轻声呼唤这个放在心里,一直未曾磨灭,只随着时间更加深刻的名字。 正面环抱着她,沉睡中的男人稍稍皱了下眉头,深怕她逃掉似的将她搂得更紧。 只是这样,看着他的睡脸,韩聿柔就感动、感伤得红了眼眶。 “衡,我爱你。”她喃喃。 两年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对邵司衡的感情有多深。 那时情感不过才刚萌芽,她也才对邵司衡由天敌同事进阶到有好感的男人,直到分开,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情感老早深植在心底。 爱的树苗早已茁壮长大,只是她一直视而不见罢了。 两年未见,俊美帅气有增无减的邵司衡似乎在梦中听到了韩聿柔的告白,因而微微扬起嘴角。 韩聿柔心中一动,吻上了他的嘴角。 她抚着邵司衡的脸颊,拿了颗枕头塞在他的臂弯,依依不舍的下床。 全身赤裸的她,身上布满了邵司衡烙印的痕迹,小心而无声的拾起多日未穿上的衣物。 一边穿衣,她一边观察着邵司衡的反应,平日警觉性极高的邵司衡竟仍然未醒,这让她既安心又失落。 她还记得刚到饭店时,她有一次趁邵司衡睡着想逃走,连床都还没下就被捉回他身边,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激情。 但今天的邵司衡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相信她不会再逃了,睡得特别香甜,就连她拙劣的离开他的怀抱时差点跌倒发出声音,他也没发现。 韩聿柔自嘲的笑了下,“韩聿柔,你还在想什么,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的。 “你跟他两年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是啊,两年前,他是医生,她是护士,他们都不可能一起了,何况现在他们的身分更是天差地别。 “别再奢想了……”她要自己别再妄想,穿好衣服,自邵司衡的皮包内拿走一叠纸钞,强迫自己将过去几天当作是一场交易。 然后她留下一张纸条,眷恋不已的凝视着邵司衡好一会儿,才僵硬的移开视线,转身走向门口。 开门的瞬间,她忍不住内心的想望,又回头看他一眼,这次的凝睇,像是永恒,更是永别。 她告诉心里那个不停呼喊着想要留下的自己,说这样是对的。 最后,在泪水模糊她的视线之前,她毅然决然的离去。   第九章 “聿柔,天啊!你终于回来了!”凌书年在见着多日未见的好友时,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我担心死了……” 这几天凌书年只接到韩聿柔的一通电话,说明她会外宿几日,本来她以为是因为期中考快要到了,因此韩聿柔跟同学约好一起打拚课业,岂料隔天她就接到韩聿柔同学询问韩聿柔去向的电话,她这才知道原来韩聿柔不知道独自上哪里去了。 她不停的拨打韩聿柔的手机号码,但总是转到语音信箱。 据韩聿柔的同学律子说,韩聿柔跟她分手时,说遇到朋友,就被一个长发男人拉走了。 长发男人在东京不会少见,但是会拉走韩聿柔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凌书年也不确定韩聿柔跟“那个人”是不是打了照面,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等了几天,本来打算今天韩聿柔再不回来,她就要去报警,幸亏韩聿柔平安的归来,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韩聿柔沉默不语,任由好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木然的握着她塞到自己手中的水杯,呆呆的盯着水杯。 “聿柔,这些天你上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跟朋友一起……”韩聿柔皱着眉,忧虑的说出谎言。“很久没见面的朋友……我们聊了很久……”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用说谎吧?” “我们……呜……”韩聿柔再也忍不住与邵司衡相遇再别离的痛苦,崩溃的哭了起来。 “聿柔,怎么了?”凌书年一见韩聿柔哭得像个泪人儿,顿时没了主张。 “我……”韩聿柔哽咽,“我遇到邵司衡……” 凌书年一听到“邵司衡”三个字,像是吃了定心丸,冷静了下来。“噢,我还以为你被绑架,遭到囚禁,原来绑匪是邵司衡啊……” 韩聿柔止不住泪水,不想让好友看出自己情绪崩溃,因而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她剧烈颤抖的肩膀,老早泄漏了她的心绪。 “其实想想,邵司衡除了那张脸好看之外,性格不是奇差无比,又很白目吗?你跟他在一起,也许不会幸福,成天吵,吵到最后还是分手的,所以你要觉得庆幸,知道吗?”凌书年怜悯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些邵司衡的坏话。 “嗯……”韩聿柔好不容易才自哽咽的喉咙里迸出回应,她一个压抑不住,哭倒在凌书年的怀里。“书年,我好想他喔……当他要我说不走时,我是真心的,我真的不想离开他,这么久了,为什么我一见到他,还是没有半点防御力?呜……” “唉,聿柔,别想太多了。”凌书年轻叹口气,除了陪在韩聿柔身边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已经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因为我懦弱,还是正确的选择……”韩聿柔吸了吸鼻子,无助的说。 “你都作了决定,也过了两年,再想对与错,已经太迟了。不如放眼看向前方,迈步向前不是更好?”凌书年感叹的说。 “我走不出去……书年,我走不出去,一看见他,我什么脚步都停下来了,我……如果两年前我有勇气跟他一起对抗那些是是非非,现在就不会这么后悔了……” 是的,虽然叫自己不要回头看,好友也这么说,这两年她也许生活过得充实,可是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一个人因为极度的孤单而哭泣,因为企望在身边的那个人不在身边而流泪。 两年后,再次在东京相遇,邵司衡也要她留在他身边,可是她还是逃了。 她还是败给心中那个卑劣、自私无比的自己。 “你承受得了吗?医院里的蜚短流长,你已经逃过一次,现在你面对的,会是更强力的阻挠,你确定能够不因为害怕而放开邵司衡吗?”凌书年意有所指的问。 “我不知道……”韩聿柔将脸埋进双手掌心中,闷声哭道,“为什么要让我再次遇见他……为什么……” 她怨天怨地怨偶然怨命运,但最恨的是自己。 “聿柔。”凌书年叹气。 看着韩聿柔这两年由颓圮中振作,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活,全在遇见邵司衡的一瞬间崩塌,凌书年知道,好友一直都没有停止爱邵司衡。 也许是两年前那样的结束太过惊心动魄,也许是他们暧昧的酝酿期太久,以至于一旦有一方觉察到对方的情感时,心中理智的闸阀便教情感冲破,无法修复。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害怕,因为现实的冲击来得太快,所以退却,两年后,虽然不是人事全非,但景物也并非依旧。 “书年……”韩聿柔抬头,满是泪水的脸庞挤出勉强的笑,“我没事的,哭一哭就没事了。” 你强装镇定的样子很丑……凌书年硬是将这句打哈哈的话吞回腹内,看着好友,再也不想隐瞒了,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也该长大了吧!” “啊?” “你该从幼稚园毕业了,聿柔。”忍了两年,凌书年终是忍不住想要骂醒好友。 “什么意思?”韩聿柔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举止很难堪,因而胡乱的用手背拭去泪水。 “如果你还爱邵司衡的话,就该拿出相同的诚意与行动来对他证明你的爱,但是你做过吗?” 韩聿柔哑口无言。 “两年前,是你放手的。两年后,你还要再次放手吗?啊,不对,你已经放手了,那你就必须真的放手,而不是在这边后悔哭泣,邵司衡是不会知道的。” “我……”韩聿柔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老实说吧!这两年,在日本所有我付给你的薪水,全都是邵司衡出的。”凌书年看不下去了。 这两个人是怎样? 一个默默付出,一个默默承受。 做善事就要让人知道是谁做的。这是凌书年的至理名言。否则不给人知道,是要藏起来自己暗爽的吗? 岂料一个怎么也不说,一个却完全不怀疑,然后两个人合演的这出爱情大悲剧变成爱情大烂片。 “怎么可能?他……他怎么可能……”韩聿柔吓到了,她一直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受到邵司衡的帮助? “他就是这么做了。”凌书年打断韩聿柔的自我否认,“他不只替你偿清了债务,还帮你付学费和生活费,更替你养家人,而且他统统没有让你知道,这样的男人去哪里找?” 韩聿柔傻了,凌书年一语惊醒梦中人,但她说出来的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我不知道……”韩聿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她在怕什么?她在逃避什么? 到头来,她自以为对对方好的一切,都是在害对方,这样的事实,她怎么承受得了? “但是也许你放弃是对的,因为你不知道你跟邵司衡在一起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凌书年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爆料爆个过瘾。 韩聿柔不解的望着凌书年。 “你知道吗?邵司衡不单单是个医生,他真正的身分是邵家人,那个邵家。”凌书年强调。 “哪个邵家?”韩聿柔想到以前历史老师在课堂上闲聊时说的历史八卦,“那个邵家?” “嗯。”凌书年颔首,“邵司衡不只是邵家人,还是主家目前的当家主子。” 韩聿柔觉得自己被雷连劈了好几下。 “邵家……主家……当家主子……”是了,难怪向垒石会叫邵司衡主子,难怪邵司衡会被追杀,还住在那么高级的地方,更有一间专属的设备完善的医疗室,更难怪他可以纵横各界…… “是的。” 邵家是台湾富豪群中最为神秘的一个家族,历史之悠久,可追溯至明清时期,于日据时期更是日本人为了巩固政权极力拢络的氏族之一,直到国民军来台,更是政府不论政经发展皆非常倚重的民间氏族。 然而,邵氏家族的人却一个比一个低调,他们不从政,于经济上更是隐于幕后,从不曝光,历史上也没有他们任何一人的名字,可他们却于台湾富豪群中占有一席重要之地,地位之高,势力之大,家族之绵延,更是无人能及。 邵家人于民国七十年间,渐渐分散开来。 他们有的于美洲落地生根,有的于欧洲开花结果,有的于日韩扎实生存,有的更于中国、东南亚掌握大权,坐拥大位。 这些邵家人,也许血缘淡薄了,也许因居所不同而断绝联络,但是他们都承袭着邵氏家族古老的传统,奉主家为共主。 邵氏主家,更是邵氏家族中那极为秘密的存在。 就连她们这些平民都知道邵家富可敌国,行事低调,却不知道身边就有一个邵家人。 “你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对吧?” 韩聿柔微微点了下头。 “因为邵司衡在请我帮他付薪水给你时,我问的。” 凌书年曾问过邵司衡,为什么肯轻易让韩聿柔离开?当时他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那时,她明白了他没有将韩聿柔追回来的原因。 原本邵司衡以为她是男的,因此想托她好好的照顾韩聿柔一辈子,两人一见面,邵司衡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也白吃了好几桶醋。 她们在日本一年多,凌书年还常跟邵司衡联络,说说韩聿柔的现况。 “天啊……”得知邵司衡真正的身分,韩聿柔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良。 “正如我方才说的,两年前你们是医生与护士的关系,你就推开了邵司衡,现在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分,你有足够的勇气去争取邵司衡,去面对他背后的那个庞大氏族吗?” 凌书年的一字一句都把韩聿柔打得晕头转向,又将她打醒。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也许我跟邵司衡……真的有缘无分……” 又开始了。凌书年翻个白眼。 “聿柔,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要你放弃。” “嗄?”不然呢?她怎么够资格当邵司衡的新娘?她哪来的背景去跟邵家抗衡?她只是个南部来的乡下女孩,冀望的是平凡的生活,可是邵司衡……邵司衡是如此的不平凡…… “你知道,是什么分开了你跟邵司衡吗?”凌书年问。 “是什么?”韩聿柔根本吓傻了。 “是你自己。” 韩聿柔觉得自己的心被剖成两半,血流如注,可是凌书年还在上头洒盐,让她痛得说不出话。 她突然好讨厌这个太过诚实的朋友,讨厌她戳中自己的痛处,赤条条的揭开了连她自己都骗过去的真心。 韩聿柔的期中考,十科有八科不及格。 这样的成绩是她来到日本求学,不曾发生的事。 韩聿柔站在学校文科大楼的楼顶,只想把几乎满江红的成绩单撕烂,全都吞进肚子里。 “唉……”眺望着远方的东京铁塔,她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 那天自饭店回来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即使她人离开了饭店,离开了邵司衡,但她的心还困在饭店,邵司衡还是掌控了她的心。 明明不愿意再与他纠缠,她却忍不住渴望着他再追过来:明明留了纸条要他别找她,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期盼着他能来找她。 她不知道这种心情叫什么,这样的矛盾,这样的推拒与不舍,不停的交织、煎熬着她的身与心,她不只吃不下,也睡不好,以至于影响了期中考的成绩。 “跳下去算了。”韩聿柔低头看着熙来攘往的校园,“一了百了,我也不用天天梦到邵司衡那浑球……” 明明比较卑鄙的人是自己,但韩聿柔咒骂的对象还是邵司衡。 “啊,找到了。”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韩聿柔回头。 “原来是律子啊……” “你还好吧?”律子蹦蹦跳跳的来到韩聿柔的身边,“哇塞,好高喔,不行,我头昏了……” 频频嚷着头昏的律子,却颇有兴致的俯瞰着校园,笑校园内那些不知道自己被偷窥的学生和老师的举止。 “柔。” “嗯?”韩聿柔抬头望天,现在的她,觉得连天气太好都是老天爷跟她作对。 “我好难过喔!” “怎么了?”她这才发现律子的眼眶红红的。“孝治欺负你啊?” 孝治是律子的男友。 “那家伙哪敢啊?!” “不然是谁?” “是……是邵司礼啦!”律子放声大哭。 “他欺负你?”韩聿柔心中警铃大作,手心冒汗。 “对啊!他前两天在记者会上公开了自己有爱人,呜……我不要啦……我宁可看见他跟自己培植的女艺人搞暧昧,也不要他被一个女人套牢啦……” 律子的埋怨声,渐渐离韩聿柔远去。 若说凌书年的实话教她受了重伤,那么律子无心透露的消息更是在她尚未复原的心伤上狠狠的用加农炮轰上一炮,将她的心打得连碎片也不留。 “他们……会结婚吗?”韩聿柔听见自己这样问。 “一定的嘛……啊,对了,那天录影后,把你拉走的男人是谁啊?” 韩聿柔别开视线,“是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她深吸一口气,不想让律子发现她想哭。 “他那头长发,跟邵司礼好像喔……” 说不出邵司衡就是邵司礼的韩聿柔只能含着泪水微笑,以邵司衡的个性,若是公开了,代表他对那个女孩必定感情不浅。韩聿柔觉得像是有人从她的头顶倒了桶冰块,砸得她又痛又冷,让她瞬间从她为自己编织的悲剧梦中清醒了。 “他……衡……不是,邵司礼有说那女孩是谁吗?” “他只有说是记者,还说是个台湾人……呜……” 记者……韩聿柔心头有说不出的痛楚。 “那个女的……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挑战邵家的一切吗?”韩聿柔低语。 “我……我移民去台湾好了啦……啊……我不要他结婚啦……呜呜呜……”律子没有听见韩聿柔的低语,一迳的哭着,比自己的男友出轨被她抓到还伤心。 韩聿柔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安慰着律子,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 难道他们就要这么错过了? 难道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邵司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则躲在角落暗自啃蚀着丑陋的恨与妒? 不,她不要这样,她想要邵司衡待在她身边,她不想跟他分开,她不要他身边的空位被别的女人占据! 如果要赢回邵司衡的代价是跟整个邵家对抗,她也在所不惜,她就是不想见到邵司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不能想象邵司衡对着自己以外的人温柔、调笑、亲吻、做爱……不,她不能忍受邵司衡属于别人。 韩聿柔即使仍然害怕,可是恐惧不足以支配她对邵司衡的占有欲望。 凌书年说得对,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太害怕跨出那一步,是她只敢守着那一小块地盘,以至于因为放弃邵司衡而痛苦不堪。 现在,如果她有勇气踏出自限的圈圈,是否还来得及呢? “律子……”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孝治的家世是个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你又很爱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律子沉吟了下,“我还是会嫁给他,就算他家里人反对,我也不会放弃,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偶尔做做傻事也很可爱呀!” 韩聿柔一听,笑了。 “律子,谢谢你。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匆匆撂下话,她小跑步离开。 衡,等我。求求你,等我。 “喂,柔……人家都还没哭够呢……”律子无趣的咬着下唇,望着韩聿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第十章 韩聿柔按下饭店套房的门铃,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邵司衡开门。 门开了。 裸着上身,长发披散,没有戴眼镜的邵司礼一脸冷漠的看着韩聿柔,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最后终于开口。 “你是谁?” 他的声音充满不耐与冰冷,教韩聿柔不由得慌张了起来,她打量着「邵司衡”,心中有千言万语,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邵司衡”怪怪的…… 明明脸蛋跟身材一模一样,她却下意识的排拒他。 “滚。”邵司礼简短的命令道,随即就要关上门。 “等……等等……”情急之下,韩聿柔伸手扳住门板,“我知道已经太晚了,但是能不能给我一分钟跟你谈谈?一分钟就好了。” “滚。”邵司礼还是很坚持。 “衡,抱歉,我知道我伤了你,但是求求你听我说好不好?”她不想再错过了,即使太晚了,她还是想让邵司衡知道她的心意。 “滚……你叫我什么?”邵司礼扬高眉头。 “衡……啊,对……对不起……”韩聿柔误会他的意思,以为她不配再唤他“衡”,“邵医生……不,不对,邵先生,请你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好吗?我……我保证说完就走,可以吗?” 邵司礼的眼神由不耐烦转为耐人寻味,“你想说什么?” “啊……”没有料到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韩聿柔一时之间把想讲的话全都忘光了。 “你还剩下三十秒。”邵司礼读着秒数。 “啊……我……我……衡……不对……”受到时间的压迫,韩聿柔语无伦次。 “时间到。”邵司礼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等到韩聿柔反应过来,也没有勇气再按门铃了,但是她也不想就此离开,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没多久,门又开了。 邵司礼穿上黑色衬衫,只扣了下面的三颗钮扣,微敞的胸膛与散落的长发,感觉颓废又性格。 不知为何,韩聿柔总觉得眼前的“邵司衡”跟她认识的邵司衡不太一样,但是明明脸庞跟长发都一模一样啊,除了邵司衡,还有谁会这么变态的留了一头比女人还好看的头发呢? 邵司礼递出一张纸条,塞进韩聿柔的手心。 “这是?”她面露疑惑。 “衡的住处。”邵司礼那冷酷的俊颜因为笑意而柔化了不少。 “啊?”韩聿柔不懂。 “别把我跟‘衡’搞错了。” “嗄?”她更不懂了,难道眼前这个长得跟邵司衡一模一样的“邵司衡”不是邵司衡本人?难道邵司衡的医术已经到达可以做自己的复制人的程度? “我叫邵司‘礼’。”邵司礼特别强调“礼”字。 “咦?”韩聿柔震惊不已。 但是邵司礼没有多做解释,“衡的所在位置,就在那张纸条上,祝你幸运。” 说完,他的身影隐没在合起的门后。 韩聿柔呆站了半晌,才理出头绪。 “衡说过他有兄弟……原来是双胞胎吗?” 那么……“音乐天王邵司礼”是真有其人,而不是邵司衡在两年间突然转性去做音乐…… 她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捏皱手中的纸条。 “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宣布有爱人的是正牌的邵司礼,而不是顶替邵司礼的名字的邵司衡。 太好了…… 太好了…… 韩聿柔感谢老天再给她一次挽回的机会。 日本京都邵家 邵司衡身着浴衣,倚着长廊的柱子,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纯日式庭园那禅味十足的小桥与白砂流水。 除了风吹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响外,整个空间有如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影片,静谧无声。 忽地,他微微侧脸,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壑深。 “什么事?” “主子,有访客。” “叫他们滚。” “可是主子……” 邵司衡一个扫视,壑深立时将话吞回腹内。 打从将邵司礼跟孙亦晨从尼斯叫回日本后,他已经将自己锁在宅邸里两周了。 壑深沉默的站在原地。 邵司衡心浮气躁的回头,看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特助,“什么客人如此重要?” “主子,”壑深向来不苟言笑的脸庞竟然挂着一抹微笑,“韩小姐来访。” “我谁都不见。”邵司衡只想好好的自闭,检讨一下自己追女人的方法究竟哪里错了,否则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连续甩了两次。 他都拉下自尊要她留下了,但是放松戒心的隔天早上,留给他的是一张纸条,一张让他再次心碎的纸条。 邵司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韩聿柔,只知道他就是对她放不下手,狠不下心。 他可以杀人当吃饭、一秒决定几亿美元的大企划案,可是就是没办法对韩聿柔下定决心。 也许他病了。 放着像蔡芳雯那样的“贤内助”不要,就是硬要去啃路边的野花,然后把自己弄得细菌感染,感染了还不打紧,他还任由病情扩大,不愿意就医,只想着怎么把野花移到家里的温室里呵护。 他严重怀疑自己心理变态,否则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两次。 受了两次还不够,他发现自己竟然正在策划被伤害第三次!他想他真的是被虐狂,被拒绝这么多次,还是无法放弃。 “主子,是韩聿柔小姐来访。” 壑深的话将邵司衡的思绪拉回现实。 邵司衡冷冷的睇了壑深一眼,“我说过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 壑深霎时明白了主子话里的决心,于是应了声是,恭敬的退下。 邵司衡回头继续看着庭园,专注得像是庭园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然而他的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不知道韩聿柔是否还值得他去爱,是否他错看了她,是否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到最后发现其实只是一场空? 即使迷惘,即使痛苦,他还是收不回放在韩聿柔身上的感情。 他也明白现在的拒绝只是一时的,他需要的是时间,思考他该依从韩聿柔的心愿断绝来往,还是该继续与她纠缠不清? 然而感情若是能够用理智思考,也许就不会那么引人入胜,而是一种算计了。 饶是邵司衡这类站在顶端的人物,遇上爱情,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嗯……我现在在京都,东山南禅寺……” “怎么突然跑到那里?”凌书年在电话那头讶异的问。 “我来找邵司衡……”韩聿柔极目望着这处占地广阔的居所,怎么也看不见围墙的尾端。 凌书年笑了,“你终于想通了?” 韩聿柔苦笑,“当我以为他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几乎认为世界末日到了,风还在吹,天还是一样蓝……可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然后呢?”凌书年笑问,为好友开心。 “然后我想我不要这样,我不要邵司衡被别的女人抢走,就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也要把他抢回来……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爱人了……”韩聿柔顿了下,“谢谢你,书年。” “谢我什么?”凌书年好笑的问。 “谢谢你肯对我说实话。” “实话都是伤人的,”凌书年自己也不愿意说,更不喜欢听。“但是总要有人跟你说……我才觉得幸好你没跟我绝交。” “如果没有你,我应该就会真的放手了,但是如果我就此放手,恐怕会一辈子不甘心,因为我没有去把握,没有去尝试,没有勇气……”韩聿柔现在站在居所的大门口,就觉得自己的勇气快要消失无踪了。 她原以为邵司衡住的地方会是像在台北一样的高级大厦,没想到竟然是占地这么广阔的日式建筑。 石砌的围墙高到只看得到黑色的檐瓦,围墙内有几株绿树,悄悄的将势力范围延展到围墙外。 从外头完全看不见屋子,里头的情况大概只能从空中鸟瞰才看得清楚吧! “加油。”凌书年也只能从旁打气。“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后悔的。” “嗯。”韩聿柔觉得好友的打气就像是为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韩聿柔收线,盯着那沉重深锁的木制大门,在心里打着草稿,为见邵司衡做准备。 这时,大门旁的小门开了,先前来应门的男子再次出现。 韩聿柔连忙朝他行礼。 男子望着她,以中文说:“抱歉,主子不见客。” 韩聿柔一愣,“请问,你有说是韩聿柔来访吗?” 男子的表情说明他有说是韩聿柔来访,但是很明显的,邵司衡即使知道是她,还是不愿意见面。 果然,还是太迟了吗? 她觉悟得太迟,连邵司衡都放弃她了吗? 也是,怎么可能有男人可以忍受被同一个女人丢下两次呢? 何况是邵司衡! “我知道了……谢谢……”即便是她亲自来到京都,勇气满满的要来跟邵司衡表白,他不见她,还是功败垂成。“请你转告衡,我还会再来的。” 是的,她不能就此放弃,他们先前浪费了三年在暧昧期,浪费了两年在分离,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如果邵司衡不肯见她,她就等到他肯见她为止。 他都能默默的守候她这么多年,她不能因为他不见她就放弃。 她朝男子颔首,决定长期抗战。 “韩小姐。”男子唤住欲离去的韩聿柔。 “嗯?”韩聿柔微笑,以眼神询问。 “你自东京前来,有落脚处吗?” 韩聿柔摇头,笑了笑,“我会在附近找家旅馆暂时住下的,谢谢关心。” “韩小姐。”男子再次唤住韩聿柔。 “嗯?” 男子沉吟了下,“与其如此,你不妨就在这里住下。” “这样好吗?”韩聿柔对于男子的邀约十分心动,毕竟能与邵司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比起站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来得靠近邵司衡太多太多了。 但是她怕男子因此受到邵司衡的惩罚。 “这里房间很多,但是只有主子,还有几名仆役居住而已,多你一人,是不碍事的。”男子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 韩聿柔只思考了一秒,“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男子侧过身子,让韩聿柔进屋。 “谢谢。” “韩小姐,我的名字是壑深,你唤我的名字即可。”壑深笑道。 韩聿柔一愣,想到邵司衡身边的某个人的名字,“壑深……好有深意的名字,跟垒石一样。” “向垒石与我都是主子的特助。” “噢……”韩聿柔并不十分明白壑深口中的特助的实质意义。 “假如主子是皇帝,那我们就是他的文武宰相了。”壑深如此比喻。 “噢。”她明白了。“你确定留我住下来不会给你添麻烦?” “无妨的。” 壑深领着韩聿柔穿过回廊,经过几间和室,透过敞开的门,她能窥见幽静的中庭。 他们走了十多分钟,最后壑深停下脚步,拉开和室门。 “这里是客房,用餐时间我会请人来带你,其他时候你可以自由走动。”壑深一边解说一边走入客房,将另一边的和室门推开,让房间通风。 “好,谢谢。”韩聿柔跟着壑深走进客房,视线落至那个小小的中庭。 与方才经过的大中庭不同,这个中庭大约只有二十见方,中央种植一株银杏树,别无他物。 银杏树在这个地方扩展着它的势力范围,宣誓着它的主权。 壑深注意到韩聿柔的视线焦点,笑道:“这里叫银沁园,不只中庭种银杏,连外头的庭园也种植了银杏。” 韩聿柔顺着壑深所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此处的庭院种植的全是银杏树,怪不得叫银沁园。 “银沁园是这两年才增建的。”壑深状似不经意的透露讯息,“主子说希望有一天这园子真正的主人住进来时,能够看到银杏翻飞的模样。” 韩聿柔心中一动,凝视着壑深,想从他脸上找寻蛛丝马迹来印证她心中所想的事情,然而壑深如同他的主子邵司衡一般,总是面无表情。 “你稍事休息,用餐时间我会请人来带你。”壑深朝韩聿柔行了个礼,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韩聿柔根本没办法休息,走向那一条小径,一个转折都经过精心设计的银杏庭园。 她看着这些银杏,每一棵都长得又高又壮——说壮也许是夸张了点,其实银杏在同型的树种中是属于瘦削的树种,不禁想起了她在台湾被邵司衡丢弃的那株银杏小树。 “银杏本来就应该是长在庭园跟野外的树,被你囚在一个小小的盆栽中,当然会营养不良。” “可是花店的老板跟我说那是改良品种,可以种在盆栽里,我看它也长得好好的呀!不是吗?为什么你要丢掉?”韩聿柔气呼呼的问。 ‘这样的银杏树,你不觉得可怜吗?”邵司衡颇富深意的问。 “不可怜。”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示弱。 回想起那天的对话,韩聿柔彻底的明了邵司衡想跟她说的话。 环境会改变所有的事物。 若是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也许就会一直像那株被养在盆栽里的银杏树,终生待在医院里,为着家人的债务烦心。 若是没有邵司衡伸出援手,她可能一辈子就毁了,哪来现在的留学生涯? 但是她明了邵司衡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让她能够符合待在他身边的资格,他费尽心机,为的就是希望能够让她成为一个足以跟他看见相同视野的人。 这样,她才不会被他身后那似海深的氏族所吞没。 如今想起来,邵司衡的感情表达得太过内敛,韩聿柔有好多次都因为粗心而错过了他许多别有含意的话语。 也许他们真的有切不断的缘分吧!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人,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兜在一起了。 “唉……”韩聿柔轻叹一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要被邵司衡拒绝多少次,才能真正见他一次面。 “站住。” 韩聿柔正欲折往小径的另一个方向时,突然被唤住了。 她停下脚步,望向声音来源,发现叫住她的人竟是她夜以继日都想着的邵司衡。 一时之间,她有些恍神,不知道是自己太想念他出现错觉,还是他真的出现了。 她呆呆的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他们两人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时,她才真正确定这不是一场白日梦。 邵司衡见到韩聿柔显然也十分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韩聿柔呆呆的盯着邵司衡,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我……呃……是从东京来的。”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只是让他们两人更加无话可说。 “是壑深吧!”邵司衡怎么也没想到最为沉默听话,也是最为反对他跟韩聿柔在一起的壑深,会出手帮助韩聿柔。 “你千万不要罚他,是我,我厚着脸皮要找你的……他只是好心的提议我住下……”韩聿柔一听邵司衡找出犯人,马上为壑深辩解。 邵司衡好笑的看着她紧张到面红耳赤的模样,“我很开心你这么关心我的特助。” “啊……”韩聿柔这下子连耳后都泛红了。“抱歉,我……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啊,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 她从东京到京都的路上打的草稿全都白费了,一想到要在邵司衡面前剖析自己的真心,她就焦虑到胃痛,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客气。”邵司衡只是静静的看着韩聿柔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表示任何意见。“对了,韩爸爸跟韩妈妈的身体都还好吗?” “很好,我爸妈竟然都没提过他们认识你。”韩聿柔干笑两声。 全世界都知道邵司衡为她做了很多事,就她不知道,两年来与父母亲打了无数通越洋电话,他们也没提过邵司衡的援助。 “我希望他们不要提,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噢。” 这不是韩聿柔预期的相见场面,没有她以为的怒气,也没有她以为的鄙视,一开始的讶异褪去后,邵司衡只是很平静的面对她在他面前的事实。 韩聿柔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只能默默的看着邵司衡,又是尴尬又是眷恋的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偏偏邵司衡像是无视她的困窘,抚着其中一棵银杏,“这些银杏树都是从中国移过来的,一开始我以为它们移株会活不了,没想到全活下来了,还长得很好,今年秋天这里会布满黄色的杏叶,我想一定很漂亮。” “嗯。”韩聿柔从来没有见过一大片银杏落叶的景象,邵司衡说的话,她只能用想象的去感受,顿了下,决定坦承以对,“我其实没见过你说的景象。” 邵司衡微扬嘴角,“我知道。”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邵司衡在等待她献出真心。 这样的讯息他并没有很明白的显露给她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 只是该怎么开口?她总得想好开场白,总得让邵司衡有所回应,总得回应邵司衡…… “既然你来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邵司衡放缓脚步,与韩聿柔并肩而行。 韩聿柔跟在他的身边,思忖着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 风轻柔的吹拂过他们的脚边,卷起一阵微微的沙尘后消失,一股凉意渗入韩聿柔的肌肤,她畏寒的缩起肩膀,身旁的邵司衡似乎感应到了,很自然伸手一揽,将她纳入他的臂弯。 韩聿柔教他这状似不经意的举止触动心灵,感动到红了眼眶。 邵司衡却似乎并不乐见自己的身体比心更快的原谅韩聿柔,一到目的地,马上放开她。 “到了。” 韩聿柔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他松开的手。 邵司衡的身体一僵,俯视着韩聿柔,望进她漾着惶惶不安的眼眸,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韩聿柔以为他要推开自己,另一只手连忙抓住他的手。 邵司衡挑高眉头,望着韩聿柔,等着她开口。 韩聿柔紧张到牙齿打颤,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唉。”邵司衡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来呢?” 泪水在韩聿柔的眼中打转,“我很想你……” 邵司衡微微一笑,“我们两个星期前才见过面,如果我记忆力没衰退的话,你走时还留了张纸条叫我别找你,结果你现在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你想我’?” “我……我错了……”韩聿柔愧疚的低下头,不敢看邵司衡。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他平板无情的声音像是冰凿一般,击打着韩聿柔的心。“你也不需要卑躬屈膝。” “衡……”她的话梗在喉咙问,就是说不出口。 邵司衡又叹了口气,指着一棵小银杏树。“你看。” 韩聿柔看向那棵银杏,“好小棵……咦?” 她蹲下身子,观察着那棵银杏,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再抬头看着邵司衡,希望他为她解答。 “它是你的银杏小树。”邵司衡说。 韩聿柔讶异的来回看着树与邵司衡,“你没有把它丢了?” “嗯。”邵司衡只是将她的树移植到适合它生长的环境。 “谢谢……”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滑落她的面颊,“谢谢你……谢谢……” 邵司衡蹲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 “它对我的意义很重大,谢谢你没有真的把它丢掉。”韩聿柔泪眼迷蒙,不停的眨着眼,想看清楚邵司衡的表情,但是泪水不停的涌出,沾湿了她的脸。 “我知道。”邵司衡简单的回应,震撼了韩聿柔的心灵。“它是从苗开始种的,不像其他的银杏是直接移株,要看到它长那么高,可能要等个三十年左右。” 这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是这么的爱护自己,而她明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却无法化为言语,好好的跟这个男人倾吐…… “衡,对不起,我爱你。”千言万语,终也只是化为一句爱语。她愿意倾其所有,只求邵司衡爱她。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了。 有好一会儿,邵司衡只是安静的看着韩聿柔,然后他的眼眸渗入了怀疑、打量,到最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 一开始只是无声的笑,后来他觉悟似的放声大笑,笑声回荡于树间,和着沙沙作响的风声。 “你笑什么?”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成灾。“我在跟你告白耶!有那么好笑吗?” “韩小姐,你爱我?”邵司衡笑问。 “对!我爱你,爱你这个大坏蛋,爱你这个在人家告白时大笑的臭白目!”韩聿柔抹去脸颊的泪水,气哭了。 邵司衡笑得更大声了,站起身,再弯腰拉起气恼不已的韩聿柔,拥她入怀,“你现在有勇气爱我了吗?” 韩聿柔一愣,笑着哭了,这回是欢喜的泪水,“白目,没有勇气,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邵司衡的回应是紧紧的拥抱她。 韩聿柔也环抱着他的背,感受他的心跳与气息,再一次的确定自己这辈子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我爱你。”她忍不住又告白了一次。 久久,她才从微红着脖子的邵司衡口中得到回应—— “我也是。”   尾声 “韩小姐。”壑深唤道。 “嗯?”煮好汤,正在试味道的韩聿柔漫应一声。 “主子说不需要准备太好的食物招待他那群兄弟。”壑深有些目不暇给的看着她一边顾汤,一边又忙着切菜。 “他当然说不用,可是对我来说,我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呢!这个第一次很重要的,万一他的家人对我的印象不好怎么办?”韩聿柔叨叨念念,一边俐落的将炒好的菜装盘,递到壑深的面前,“替我端出去。” “主子说不用理他们,到时喂他们麦当劳也可以。”壑深接过盘子,呆立在原地。 “不行。”韩聿柔朝壑深挥挥手,“帮我端出去放好。” 壑深笑了,应声离开。 没多久,邵司衡亲自进到厨房。 “柔。” “嗯?”韩聿柔正在切萝卜丝。 “别忙了,他们那群野蛮人,拿芹菜喂他们也是一样的。”邵司衡主动拿过菜刀,帮忙切菜。 “他们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你可以对你的兄弟不好,可是我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当然会想打好关系呀!”韩聿柔笑着让邵司衡替她拨开不小心落到额际的乱发。 “你做的这些菜我都没吃过,凭什么让他们先吃?” 韩聿柔看他一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在意的是这个吧?” 邵司衡冷哼一声,快速的切好萝卜丝。 “衡,你想吃,我以后天天煮给你吃。”韩聿柔撒娇的说。 她现在大学四年级,与邵司衡在东京的一处公寓过着快乐的同居生活,两人已经决定她大学毕业后结婚。 在结婚之前,邵司衡那群已经成为人夫的兄弟从世界各地飞了过来,算是与未来的主家夫人打个非正式的照面。 要成为邵家主家夫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像韩聿柔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更不容易。 他们的婚事虽然即将水到渠成,但这一切都是经过邵司衡的安排和策划的结果,可是有些细节,他还是无法触及。 例如:韩聿柔现在的一手好厨艺是被训练出来的。 她会的还不只这些。 要成为邵家主家夫人,她吃了很多苦头。 除了厨艺之外,她还得学花道、茶道、书道、香道……这些名义上是陶冶身心的“道”,实际上是刁难的日本玩艺儿,韩聿柔一句苦也不喊,全都认真的学习。 除此之外,她还得额外的上经济学、会计学、政治学……这些死硬的学问,只因身为主家夫人,不只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得能够帮助丈夫的事业,与丈夫要有聊得来的话题。这些,她也一声不吭的承受下来。 加上邵司衡在背后的支持,她终是得到邵家主家那群老人的承认,将嫁给邵司衡了。 一切只能说是修成正果……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才不要。”邵司衡赌气的说,“你这些菜是那些老婆子教出来的,一点家庭的温暖也没有,摆出来宴客可以,天天吃,我可受不了。” 韩聿柔温柔一笑,“是,老公,可以麻烦你替我把小菜端出去吗?” “我帮你把菜煮完吧!省得那群人来了你还在忙,我知道你还没打扮呢!”邵司衡体贴的占据了一半的厨房,两人有默契的一切一煮。 “衡,你再把你兄弟们的近况跟我说一下,省得我等等出糗。”随着时间的接近,韩聿柔也越来越紧张。 “礼你是见过的,他老婆孙亦晨是旅游记者,在台湾出了好几本旅游书。” “嗯。”韩聿柔还记得邵司礼那与邵司衡回异又相近的气质,若说邵司衡是冰,那邵司礼就是酷了。 “肇有点呆,是个发明天才,我们用的防弹衣或是武器都经过他的改造,他老婆谢婧瞳是个商业高手……” “他们是未成年结婚,离婚,十五年后又结婚的那对吧?”韩聿柔问。 “是,他们……还满神奇的。”邵司衡下了这样的评语。 “我觉得很浪漫呀!” “女人都这样!”邵司衡可一点也不觉得浪漫。 “喂!”韩聿柔抡拳敲了下未婚夫的肩头。 “好好好……”邵司衡亲了下韩聿柔的唇瓣,以示安抚,“睿那家伙你要小心,他可是个大众情人,只要性别是女的,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幸好他被他的驾训班教练套牢了,现在是他担心他老婆被别的男人追走。不过在睿的老婆面前,说话要小心一点。”邵司衡这话说得正经严肃。 “为什么?” “因为他们结婚两年,他老婆还不知道睿是‘邵家人’。” “你们都没想过跟她说吗?我知道‘邵家人’这个名词冠在头上的沉重意义,但是这样隐瞒不说,不会让他们夫妻感情有裂痕吗?”韩聿柔自己挣扎过,当年要不是误以为邵司衡要跟别的女人结婚,她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 “能瞒多久是多久,睿不希望他老婆知道他是‘邵家人’后,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噢。”韩聿柔心想,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别问太多比较好,于是转移话题,“他们三个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嗯,肇先前是短发,不过现在留长了。”邵司衡洗好厨具,为她脱下围裙,环住她的腰。“我说,老婆。” “嗯?”韩聿柔吁了口气,额头靠在邵司衡的肩头,稍事休息。 “你今天忘了说什么?”邵司衡扬高眉头,提示着。 “忘了说什么?”她抬头,微皱起眉,思索着,“有忘了什么吗?没有啊!我除了还没洗澡打扮之外,什么都做了呀……啊!” 她看着一脸不悦的未婚夫,绽放美丽无比的笑容。 “想起来了吗?”邵司衡挑眉。 “我爱你,衡。”韩聿柔补偿性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放开他,打扮去也。 留在厨房的邵司衡,笑得像个幸福的笨蛋。   番外 【番外篇:银杏结缘】 天气燠热。 邵司衡将长发扎成一束,将车熄火,正欲下车时,视线凝在花店的方向。 那个正在花店跟老板聊天的身影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那人的身分。 “韩聿柔……”轻声喃念着这个名宇,他观察着韩聿柔。 韩聿柔全然没发现邵司衡在偷看她,开心的掏钱给花店老板后,抱了个盆栽离开。 “呆。”邵司衡认出她怀里盆栽种植的植物是银杏后,下了评语。 银杏是什么样的树,韩聿柔没有知识,也要有一点常识吧!她怎么会以为把银杏种在盆栽里养得活呢? 这个问号没有在他的心里停留太久。 某一天,邵司衡在楼梯间听见这样的谈话。 “……然后我叫它银杏小树……我当然希望它头好壮壮,可是好像不太容易耶,因为花店老板说它的基因被改变过,就只有那么大而已。” 他往楼梯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韩聿柔,听见她兴奋的对着电话那端的好友说着银杏树,只觉得她更蠢了。 那株银杏小树会被你搞死的。邵司衡默想。 “……我啊,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帮它浇水的时候了,那时候我就会忘了我有个逃到大陆去,把债务统统留给我的哥哥……唉,遇到了,也没办法,不是吗?自己哥哥的债务不扛,难道让老爸和老妈那么大把年纪了还要为钱烦恼?” 邵司衡不由得正视韩聿柔这个人。 他打量着她,觉得此时的她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光晕,他的心刹那间似乎被什么电了下。 他微觉异样的捣着心口,觉得可笑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没多久,邵司衡发现自己会下意识的寻找那个笨蛋韩聿柔的身影,会忍不住说话堵她,会故意激怒她…… 在他被韩聿柔列入黑名单的同时,邵司衡也发现自己那颗守候良好的心似乎遗落在这个逆来顺受的小笨蛋身上了。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阅倍看(.ddshu)】 【阅倍看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