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你有了》 第1页 ================= 书名:公公,你有了! 作者:檀二爷 文案: 咸丰初年,宗室子弟辅国公载钺从紫禁城带回一位漂亮的太监耿圆,让其侍奉左右。 个性活泼的耿圆深得载钺的宠爱,然而身为太监的他竟是一半女儿身,因为二人关系“暧昧”,引起家里人的不满,耿圆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受到了虐待和陷害,然而耿圆并没有被残酷的命运打败,他和载钺在人生的试炼当中逐渐的成熟,彼此包容,最后终成眷属...... 故事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写到太平天国被剿灭,上至宗室家庭下至贫民百姓,他们是如何在乱世中求得生存的,以及他们的爱恨情仇! 这是一本根据历史杜撰的小说,其中的主要人物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皇室宗亲*孤苦太监 此文相较之前的更虐一些! 他们不生活在虚构的洪荒世界,他们是和我们一样普普通通的人,有着各自的爱恨纠葛,他们不够完美,但他们充满了烟火气。 在浮躁的社会中追求自我的天津籍作者,一个糙汉子的耽美文,感谢诸君赏读! 更新时间:午夜12点之前,尽量保证日更! 请关注微博,感谢诸君! 微博名称:檀二爷本尊 https://weibo/p/1005057526251780/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载钺,耿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太监生包子 立意:爱的心地,是无私;爱的行为,是成全! ================== ☆、拔刀相助阻色狼 1856年(咸丰六年)夏,京城,中秋节的头天下午。 紫禁城里显得有些忙碌,因为要准备第二天中秋节的宴会,御膳房,御茶方,南果房等相关的皇宫机构都在马不停蹄的忙活着。 二十二岁的年轻太监小圆子在御膳房里跟着大厨们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切菜,熬制高汤。在御膳房里做事有两年了,他闲暇时候就会和厨师们学点手艺,一些不复杂的事,大厨们也就放手让他来做了。 小圆子的亲叔叔,是御膳房里的三位总管之一耿祥,在紫禁城八年也亏了叔叔的照应,他才能平平安安的熬到今天,几乎算是没有受过骚扰。 耿圆生得白嫩水灵,细眉凤眼,这凤眼却又是双眼皮,眼梢微微上挑,高鼻梁和整张小脸相得益彰,若是遇见人樱桃一样的嘴角就会往上翘,带着一抹笑容,让人觉得亲切,无害。身材添一份则肥,少一分则瘦,走起路来风摆柳,倒着小碎步,颇像女子。(当然这也不是小圆子乐意的,但凡太监走路总会夹着腿,因为他们从小就被断了根,为了防止做事,行动的时候不至于漏尿,久而久之就都这么走路了),小圆子走起路来却并不难看,反而还有几分风韵。 也正是因为小圆子长得过于端正,才惹了些是非,因为原本他是在佶贵人那里服侍,然而后来就因为副总管的侄儿小尹子几次三番纠缠,他才肯求叔叔和佶贵人把自己调到了御膳房,佶贵人是个好主子(现在已经是佶嫔了)。如今他和叔叔一个房睡,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不老实”的人再来骚扰! “小圆子,你过来!”叔叔把忙着干活的他叫到了厨房外面,在拐角的花丛后面说话。 “把点心帮着姑姑们送到佶嫔娘娘那里,娘娘和辅国公在御花园里用茶呢……上次,我已经和娘娘说过了,我年纪大了,做不了几年就得回乡养老,留你一个人在宫里,实在不放心,你得提早做好打算,找个可以仰仗的主子才是,娘娘会帮你物色个好归宿的!”叔叔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圆子望着叔叔花白的头发,和爬满皱纹的脸,轻轻点了点头:“是,侄儿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些年他可是很有体会的,毕竟在紫禁城里已经呆了十年,他也能想到叔叔一旦出宫,他就再也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后宫的前主子佶嫔娘娘也是爱莫能助。 “依我看,你还是出宫比较妥当,想办法找个宗室的主子……赶紧办事去吧!”耿祥道,但是目前他也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毕竟侄子不是个普通的太监,还要考虑得更加周全才是。 虽然满腹心事,但小圆子在送菜的路上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可以见到载钺。 辅国公载钺是娘娘的弟弟(虽没有血缘关系,佶嫔七岁被郡王,也就是辅国公的父亲收养),载钺今年二十岁,婚后就出府单过了,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 载钺俊朗潇洒,身材魁伟,是宗室内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因为能骑善射,又精通武艺,因此人送外号“活吕布”,但本人似乎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名号。 第2页 来到御花园的亭子外,一行人麻利的把茶点端上,小圆子作为领头的赶紧向两位主子行礼。 “奴才小圆子给佶嫔娘娘,和辅国公请安!”他跪下行礼。 眼前的年轻贵妇人就是佶嫔,她身着藕色华服,头戴大拉翅,容貌秀丽,丰满迷人。 “起来吧,不必太生疏了,陪我们聊会儿。”佶嫔温和的说着,她方才想起耿祥肯求自己的事来,小圆子被人骚扰的前因后果,她很清楚,也知道宫里有些不干不净的太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管不着,也管不了,可小圆子在她身边服侍过,做事仔细,嘴又甜,能帮忙的地方,还是要帮一把。 “奴才自然要奉陪,这些都是您爱吃的点心,一早准备出来的,娘娘您尝尝吧!”在这里讲话,他就没那么紧张了,因为娘娘是个宽宏大度的人,十万分的小心用不上,百分小心即可。 “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还在御膳房当差吗?”讲话的正是载钺(从四品侍卫),他对小圆子的印象很好,知道对方是个手脚勤快,做事麻利的太监。 听到辅国公和自己讲话,小圆子心花怒放,连忙道:“奴才还在御膳房。”说完他偷偷的抬眼看了看这位风流人物。 载钺在宗室子弟里身高算是数一数二的,因为他的外祖母是维吾尔人,外表和洋人有几分相似。结实有力的肩膀,胸腹的肌肉紧实,双腿修长,就算是穿宽松的马褂也能窥探到他的好身材,与普通满人不同的是,他深目高鼻,棕色眼瞳,因天生自来卷,所以就算是梳了发辫,乌黑的发丝依然固执的弯弯曲曲,这也是他从小到大最烦恼的事之一。 小圆子陪着二人喝茶聊天,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提前告退,御膳房还有很多活要干呢,不能耽误太久。 他一个人走在后面,拿着空食盒,虽然是个卑微的太监,不算完整的男人,只是个和狗差不多的奴才,但他却还是会想入非非,载钺是他的梦,美梦,因此和这位贵人讲上几句话,他就能高兴好些日子。 “小圆子~!”一个讨厌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看都不用看,此人正是小尹子,副总管的侄子。 “你去佶嫔娘娘那里了?”脑满肠肥的小尹子凑过来讲话,眼睛眯成一条缝,在他的眼中小圆子和漂亮姑娘别无二致。 “是,你不忙吗?”小圆子爱答不理的说,努力和此人保持距离。 “我刚交班,正要去休息,晚上来我那里玩儿吧,我弄了些洋人的点心,给你尝尝。”他几年如一日的邀约小圆子,但每次都被拒绝,可还是契而不舍。 “我不爱吃点心,晚上也要准备明天的御膳,很忙的!”他冷冷的说道,但话还没讲完,就让对方拖进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小尹子有些急躁的问。 “别拽着我,我有事做,没功夫和你闲聊!”小圆子刚甩开他的手,腰却让对方搂住了,然后此人居然大肆的捏了自己的腰。虽然他想喊人,可是对方有身份地位,附近又都是普通的宫女和太监,恐怕没人愿意管闲事,再说,他也不能找麻烦。 “你若从了我,将来也给你弄个头领做做!”小尹子觉得这招一定灵,在其他人身上,他屡试不爽。 “我不要~!”小圆子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你叔叔眼看就要到了养老的年纪,你一个人在宫里还能有什么前途!”小尹子的话刚讲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回头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辅国公载钺,常在御前行走的侍卫。 “奴才拜见辅国公!” “小圆子,你过来!”载钺刚好路过,二人讲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此前姐姐也曾说过,宫里有些有势力的太监会玩弄年轻漂亮的太监,小圆子也是因此才被调到御膳房的。 “是~!”此时此刻的耿圆像是碰到了救星,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我和你有事讲!”载钺说完就带着小圆子出了门,来到敬思殿的外侧。 看到四下无人,载钺才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谁知小圆子却“扑通”一声跪下了,低着头哀求道:“您要了我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载钺舒了口气,平淡的反问:“你说让我要你,我就得要你?”虽然求万岁爷赏赐一个太监并不是天大的难事,但他也犯不上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麻烦万岁爷。 小圆子连忙“咚咚”的磕头,声泪俱下:“奴才虽然已经是个残废人,但也不愿意和屎坑里的蛆虫为伍,求您带我走吧,我会好好伺候您,为您尽心竭力做事!” 第3页 看着跪在他眼前的太监,载钺动了恻隐之心,以小圆子的色相,要想在皇宫里洁身自好,真的是件难事。 “你先起来,让别人看到不好。”载钺道。 小圆子这才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奴才斗胆说了让您为难的话!”对于离开皇宫,追随载钺,他并不太抱希望。 “你且先回去做事吧,我要回去当差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载钺在心里却已经应允了这件事,男人讲话定要言出必行,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能把话说圆满。 “是~您路上小心!”小圆子行礼之后便目送着辅国公离开,他万分感激载钺的拔刀相助,想来小尹子一时半会应该不敢再来骚扰了。但最关键的问题却是他已经铁了心要离开皇宫大内了,如果老天爷怜悯他,能让自己跟在载钺的身边,他一定虔诚的每日烧香拜佛! ☆、上天眷顾可怜人 不知不觉,中秋节就过去了,小圆子仍然在按部就班的做事,然而对载钺的感恩之情却越发的强烈起来,他甚至觉得应该送份礼物给对方,但人家是堂堂的皇亲国戚,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他把压箱子底的银子都掏干净,恐怕也买不到对方看得上眼的礼物。 这些年,他偷偷“收集”了茶叶,药材,每次有机会出宫就会带到铺子里去卖,换些钱,十年来存了六百多两,这点钱算不上什么,身为太监,每天做事就是为了老有可养,若想安然无恙的养老,恐怕得有个几千两银子吧?他一月只有不到十两银子,三斗米,要想存够几千两简直是漫漫长路。所以,他就挖空了心思弄钱,只是御膳房油水不多,只能以物换钱,每次还不能拿太多,就像耗子搬家一样,一点点的囤积…… 反正,每个人都差不多,只要逮着机会,没几个人不会中饱私囊的,毕竟皇宫里好东西太多了!但小圆子有个原则就是绝对不拿值钱的物件,若是被发现弄不好脑袋都要搬家的。 七天后,叔父将好消息亲自告诉了他:可以离开紫禁城,跟随辅国公回宅子去了。 叔侄二人坐在房里低声聊天。 拿着上面的批条,小圆子百感交集! “你是怎么和辅国公说的?”叔父坐在床头很纳闷的问。 “那日我给娘娘送完点心,回来的路上碰见小尹子,他对我动手动脚,刚好让辅国公看见了,我就厚着脸皮求他带我走!”小圆子说完便把批条好生的收藏好,一想到能离开皇宫了,他的心情就无比的轻松。 “娘娘和辅国公都是菩萨心肠,他会是个好主子的,你过去以后,要全心全意的伺候!”耿祥为侄子高兴,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您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做事的,辅国公对我有恩,我定会好好的回报!”虽然到载钺那里月钱还少了一点,可他并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他离开这个火坑了。 “嗯~辅国公是好人,但夫人未必!”耿祥这两天好好的打听了一下那边的事,据说夫人是蒙古旗的博尔济吉特氏,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圆子愣了一下连忙追问:“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子比较烈,她的父亲是蒙古旗都统,武将出身,你过去之后,一定要多多忍让,辅国公还有个侧夫人,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你也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万事小心!”他这个做叔叔的还是不免担心,等自己有了功夫,就过去探望侄子吧。 小圆子连连点头,却并没把叔叔的话完全放在心上! 第二天,收拾妥当的小圆子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紫禁城。 站在城门口不舍的望了望这座红墙碧瓦的宫殿,他不由得轻叹一声,这里仿佛是自己卑微人生的起点,而如今他又该出发了。 坐着马车来到西郊的辅国公宅子后,管家老于将他带进了不大的宅院。 因为载钺在颐和园当差,所以宅院位于火器营附近,周围比较荒芜,人烟稀少,乍眼看还以为不在京城,而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县城呢。 宅子是两进的,红墙灰瓦,有十五间房,花园位于灰色的影壁之后,巨大的景泰蓝水缸中养着金鱼,院子的走廊里挂着几个鸟笼,都是载钺喜欢的鹦鹉。 在客厅里,他终于见到了宅子的女主人,夫人博尔济吉特氏.蓉荟。 她容貌属于中等,鹅蛋脸,小眼睛,眉头微皱,皮肤很白,身材丰满,从外貌上就能看出是典型的蒙古人。 蓉荟着紫色衣衫,因为没有见客,所以头上并没有佩戴大拉翅,非常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和自己讲话。 她是一个喜形于色的女人,小圆子暗暗观察着,拿捏主子们的性情是太监和宫女们的必修课。 第4页 “往后你就跟在辅国公身边伺候着,今日也不早了,让老于带你回后院歇着吧,往后要仔细做事,有什么不懂的问老于。”她也是头两天才听丈夫说,皇上赏赐了一名太监,这也算是“御赐之物”了,所以不能太怠慢了,否则传出去就会说他们府里不懂规矩,让人笑话! “是,夫人,奴才定然尽力做事!”他弯着腰答道,说了半天的话,还未见到侧福晋,看来这个侧夫人是个很有眼力架的人,不和夫人争面子,虽说侧夫人没有露面,但明日一早他还是要去问候一声才是。 见过福晋之后,小圆子就来到了自己的屋子,屋子很小,放一张床,衣柜,桌子已经显得没有什么余地了,可是光线不错,桐木桌的对面就是两扇纸糊的窗户,阳光直射进来,屋子里暖烘烘的,冬天应该也不会太受罪。 把衣服收进柜子后,小圆子就去厨房烧水擦洗了,擦洗身体是他每日例行工作,不忙的时候,他甚至会擦洗两次,尤其是容易出汗的夏天。 净身的太监,一不小心就会漏尿,甚至边走边滴答,如果让主子闻到自己浑身尿骚可就不好了,小圆子虽然不经常漏尿,但偶尔还是会的,所以无论春夏秋冬,他总会备一块干净的汗巾,垫在裤子里。 尤其是来到载钺的府里,他要随时伺候着,就更不能让身上有怪味儿,因此他甚至买了女人用的桂花油,每天涂上,就能遮住异味了。 傍晚时分,吃过饭的载钺把小圆子叫到了花园里,亲自叮嘱。 “都安顿好了?”载钺边喝茶边问。 “奴才没什么细软,就带了些随身衣物,都收拾好了。”他很高兴,因为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辅国公穿常服。 即便是深蓝色丝绸对襟长褂,配黑色布鞋,然而就是这么随意的打扮,这位爷还是玉树临风,迷人得要紧! 看得小圆子发愣,差点忘了续上热茶。 “往后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都留意,别和家里人说。”载钺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他是怕自己逛相公堂子的是让妻子知道,而且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大家也都彼此彼此罢了。(清朝中后期,因为朝廷严令piaochang,却不禁男j,男j风靡一时) 小圆子立刻就明白了,主子有秘密不能和福晋们讲,莫非是外面有了女人?没有到奇怪了,据说主子没娶妻之前,说媒的差点把门挤破!即便是现在,还有女方乐意做庶福晋呢,这都是于管家亲口对他讲的。 “奴才明白。”他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有那么一点酸溜溜的,唉,即便只有一丝妄想,也是不应该的,载钺是金玉一般的,根本就是天上的神仙,自己则是地下的乱跑的阿猫阿狗。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觉得下面湿了,起初还是以为是漏尿,可后来才意识到是那个日子到了。 在宫里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每次不方便的两天他都会把用过的布和棉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丢掉,虽然浪费却毫无办法,他是一半女儿身的事,只有叔叔知道,当初进宫的时候也是用了贿赂的,还好月事一般只有两天,虽然会肚子疼,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今天因为过度劳累,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小圆子微锁眉头,轻轻的弯下腰,为了不让主子发觉,他只得装作要去续热水的样子:“主子,容奴才去倒热水回来,好伺候您喝茶。” 载钺连忙阻拦:“不喝了,跟我出门去。” “回主子,容奴才去趟茅厕。”他很尴尬的说。 “去~!”载钺叹了口气,他成长在郡王府,自然知道太监有漏尿的毛病,要出门的话,肯定得先卸车才行。 过了一会儿,主仆二人坐上了马车,在车夫老王对两匹马儿吆喝声中上了路。 在马车里,小圆子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原本他是想走路跟着的,但主子说目的地在城里太远了,所以才让他一同坐马车。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啊?”眼看着就要晚上了,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几个行人,他很是纳闷。 “明日沐休,去前门逛逛。”载钺闲暇时就喜欢逛八大胡同,尤其爱去韩家潭子一家叫吉庆春的私寓,这个习惯在婚前就有,结婚后略有收敛,但如今他又熬不住了。 小圆子一听“逛前门”就知道所去何处了,无非是找歌妓或像姑,不过像姑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以主子的身份是不能和朝廷规定唱对台戏的。就连他们太监都会去那边找乐子,更何况正常的男人了。 “不能告诉任何人!”载钺又叮嘱了一遍,等他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候,就让小圆子在门房里候着吧。 第5页 “是,主子!”小圆子不住的点头。 马车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他们才来到了热闹的前门。 小圆子先下了马车,就看到了一个灰色的院墙,门廊上写有“吉庆春”的招牌,门口挂着白色的纸灯笼,见有客人来,里面的侍者连忙迎了过来招呼。 “爷~您可来了,白先生想念您紧呢!”侍者约莫三十来岁,精明的很,虽然他不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但却猜得出载钺必定是在朝为官的贵人。 ☆、相公堂子□□ “有两个多月没来了,你差人去准备酒菜吧。”到了这儿,载钺就觉得很放松,他可以暂时忘掉自己的身份,只做个寻花问柳的浪荡子。 “小的这就去办!”侍者赶忙跑去厨房准备去了。 耿圆麻利的跟在后面,他知道载钺不喜欢人搀扶。 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脂粉香,差点给小圆子熏了个大跟斗。 而影壁后面则别有洞天,二层小楼内传来阵阵音律,有人在唱戏,还有高声谈笑的声音,一时间让小圆子有到了庙会的错觉。 就在小圆子纳闷的时候,大门里快步走出一位俊美挺拔的白衣男子,那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唇红齿白,看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笑盈盈的对辅国公行礼:“白牡丹见过金二爷!” “走,上楼喝酒去!”载钺看到相好的,立马心花怒放。 白牡丹很温存的挽住了他的胳膊,领着他们进了门。 来到二楼的厢房,这位貌似读书人的像姑才好奇的问:“您哪儿收来的这么俊的侍从?” 站在一旁侍奉的小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见屋里的仆人都出去了,还关了门,载钺才答道:“万岁爷赏的!”实则是他向万岁爷讨要的,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啧啧,如此水灵的孩子,别叫您中饱私囊了!”白牡丹和载钺有三年的交情,对此人的性情很是了解,他们二人之间开得了玩笑。 载钺看了看站在一边侍奉的太监,挑着嘴角道:“之前我还真没想过……你这一说到是提醒我了!”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小圆子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但他却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句话让小圆子耳根子发烧,连忙去揪自己的袖口。 “您真坏~!”白牡丹给辅国公倒了一杯酒,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站着的太监身上。这世上,沦为倚门卖笑的相公已经是大不幸了,但比起太监来说,他们还算走运,至少是全乎的来,全乎的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圆子就被“撵”出去了,他只能在门房旁边的小屋里坐着等辅国公,这一等恐怕就要到第二天早晨了。 门房旁边的屋子里晚上有些冷,小圆子只得缩在椅子上,揣着袖子打盹,可是肚子疼得要命,让他难以入睡,只得管下人要了壶热茶来喝,才感到稍微舒服了点儿。他不怕别的,只怕替换的棉布撑不了一个晚上,但他穿的是深蓝色褂子,一旦漏了,也不容易被人发觉。下次和主子出去赶上月事一定要多准备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天刚蒙蒙亮,白牡丹就先起来了,他洗漱之后便下了楼亲自叮嘱下人去买早点,这几年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载钺的饮食习惯和喜好。 虽然载钺不信回教,在母亲的影响下不吃大肉,所以都要找清真的馆子买吃食。 白牡丹走到大门口,才看到旁边屋子里窝在椅子上睡觉的人,连忙低声责备门房:“下次不许这么对待人家,至少要找间能睡觉的房子,让人歇着!” “小的知道了~!”门房出了一身冷汗,在这座院子里,白牡丹讲话比老鸨子都管用,很多时候老鸨子还得看这位的脸色。 “早点给人家多备出一份来,要不咱么可真是失了礼节。”白牡丹说完就亲自上楼,去拿了点心和被子,才进了门房旁边的小屋,给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圆子盖上被。 睡觉不沉的小圆子立马就醒了,看到白衣男子正温存的朝自己笑。 “您这么早就起了,我主子也起了吗?”小圆子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就要起身。 “他还睡着呢,我让人去清真铺子买早点,也给你准备了了一份,你要饿了,先吃块点心,我让老杨去泡茶了,马上送过来,昨晚一时怠慢,让你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白牡丹讲话的口吻十分的温柔,声线既不失男子气概,又多了几分妩媚,不愧是从小学戏的。 “您不用麻烦的,我有个地方坐就行。”白先生讲话非常有分寸,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修养丝毫不比公亲贵族差,小圆子连忙坐正了身体,抹了一把脸,好让自己精神些。 第6页 “早晨冷,冻坏了吧,赶紧喝两口热茶。”白牡丹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茶,亲自给他倒上。 小圆子确实很冷,加上肚子疼,整个晚上真是苦不堪言,他连忙接过茶碗:“谢谢您,半夜真有点儿冷呢!” “你主子也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我回去得说说他!”牡丹笑了,说完转身要走。 “您可别……这种事儿,我都习惯了,以前值夜的时候,一站就是半宿。”小圆子讲的是实话,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个不辛苦呢? 白牡丹依然笑着,没有吭声的返回了楼上的厢房,一推开门,载钺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伸懒腰。 “我刚让人给您买早点去,您要起了,还是再睡个回笼觉?”牡丹不等对方说话,就亲自打了洗漱的温水,又备好了漱口的茶水,全新的木牙刷,像是仆人般的伺候这位爷。 “不睡了,想去泡个澡,然后四处逛逛。”沐休自然要沐浴么,他常去附近的一家澡堂,有雅间可以洗澡,干净,人不多,不吵闹。 “您的侍从缩在门房那儿坐了一宿,我们这儿的仆人照顾不周也没个眼力架,让他受冻了,我还觉得怪不落忍的。”白牡丹没有直接批评载钺,而且是旁敲侧击的说了句。 载钺穿上了单褂,就下床洗漱,方才想起确实应该安置一下小圆子,才淡淡的道:“下次还得让你安排个睡觉的地方给他。” “嗯,不过这一宿坐着也不好受呢,现在早晚都凉!”白牡丹已经很了解对方的脾气,身份高贵的人都要拿着架子,就算是自己有责任也不能承认。 然而载钺心里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吃完了早饭,载钺穿好衣服下了楼,便看到小圆子已经跟车夫在准备出发了。 “主子,咱们现在走吗?”吃了一顿热乎的早饭,小圆子感觉恢复了元气,虽然肚子还在疼,可是身上有力气了。 “嗯,去附近的澡堂子泡澡,你跟我一起,马车先停这里,很近,走着过去就行。”载钺还特意端详了小圆子几眼,看样子确实没睡好,眼圈发黑,活像圆明园里养的宠物貂。不如让小圆子一起泡个澡吧,总能舒服些。 没一会儿,二人就来到了澡堂子,但进门之前年轻的太监就斗胆说道:“主子,我就不洗了,我在门房等您,昨晚有些着凉。”实则却是怕来月事露馅,而且他得找个卖“骑马布”的,再不更换就要漏到外袍上了,裤子肯定染红了,看都不用看。 听到他这么说,载钺就没坚持:“好,等我出来吧。” 趁着主子洗澡的功夫,小圆子赶忙去前门逛了一圈,终于买到了月事用的“骑马布”,为了避嫌,他只能借用澡堂子的茅厕,这里的茅厕较为干净并且是隔间的,谁都看不见谁,他还买了个黑布口袋,把替换下来的装进去,就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堆里。 等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辅国公才洗完澡出来,神清气爽的对小圆子说道:“我带你吃点儿好的去,是宫里吃不到的东西。” 两人步行来到鲜鱼口,进了便宜坊,这里客人盈门,饭馆内飘着闷炉烤鸭的香味,让人味蕾大开。 “是烤鸭啊!”小圆子有些诧异,但味道又和御膳房里做出来的不同,有一股果木的清香。 “和宫里的不同,是闷炉烤鸭,坐下来和我一起吃。”载钺示意让小圆子坐在来,可站在边上的人却不敢。 “主子,奴才不敢,也不能。”小圆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主子和奴才怎能坐一个桌上吃饭? “我让你坐就坐,让你吃就吃,怎么那么多废话?”载钺讲话的口吻很严厉,在自己的府邸里,他讲话任何人都得听着,绝对不能忤逆! 见到如此状态的辅国公,小圆子只得坐下,垂着头道:“对不起,主子,我不是故意的。”他还没有拿准主子的脾气,在新的“家里”,他需要遵从的规矩就是将此人当成“帝王”,对方讲的话全是圣旨。 载钺拿过菜单,推到小圆子面前:“点菜吧,要一只烤鸭,其他的你自己挑选。”请对方吃饭就算是补偿了,这样他也能心安。 既然如此,他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按照两个人的食量,他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既不能太简朴,也不能寒酸了。 载钺只加了份凉菜,就让小二拿来了酒,今天他心情不错,打算多喝两杯。 菜上了桌,小圆子也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敢造次,倒是让主子载钺很不自在。 “怎么吃饭像个大闺女似的,你平常就这么吃饭?” 耿圆抬起头,困惑的望着载钺,只得答道:“我怕吧唧嘴儿,让您讨厌!”其实他没有吧唧嘴儿的毛病,只是觉得和主子坐一起不敢大口吃罢了。 第7页 “吧唧嘴儿到无妨,这是在外面,在府里注意就是了。”载钺说完又继续吃了起来,只要在外面,他就特别自在,可以不用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装作只是个普通人。 听到这番话,小圆子才敢大口的吃菜,夹菜只敢夹靠边儿的,至于酒根本没敢沾一滴,喝醉了会耽误做事。 “吃了饭,陪我四处逛逛,买点儿东西。”他喜欢热闹的市井风情,爱极了前门附近热闹的商铺和美味云集的酒楼,当然,也爱藏在胡同里的相公堂子。 “是,主子!”他不敢多言,按照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能讲话。 ☆、性别成谜恼煞人 吃了饭,主仆二人就沿着街边悠闲的逛着,仿佛普通的市井百姓。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无论贫富看起来心情都不错。 对于北京城百姓来讲,经过两百年的时间,他们已经适应了八旗在上,他们在下的生活,即使心底里有那么一点儿不平衡,奈何人家手里有枪炮,他们也不过就是关起门来发发牢骚罢了。 有些人还得靠八旗吃饭,比如从小阉割的太监,所以对于小圆子来说,这份不平等似乎并不存在,在宫里十年早就习惯了自己是奴仆,别人是主子的生活。即便当年离开家乡,被父亲带来京城净身情非得已,但如果不是因为断了男人的根,他也不可能每月能拿几两银子,更没机会存下好几百两,如果留在乡下种地,他们家兄妹四个(小圆子是老二),饭都吃不饱。这些年,除了存下的钱,他每年还会给家里拿三十两,这样父亲和兄弟姐妹们都能过得松快些。 所以小圆子几乎不会抱怨,他安于现状,也没有太多妄想,除了对主子载钺之外。 载钺对于一些小玩意儿特别感兴趣,比如鼻烟壶,扇子,甚至是西洋的工艺品,如果发现喜欢的,立刻收入囊中,甚至不还价。 这对小圆子来说,简直是折磨,他忍了很久,终于在对方要掏钱的时候开口了:“老板,您再给便宜点儿吧,我们主子是真心喜欢!”即便很少出宫,但他还是了解基本的行情,这个卖鼻烟壶的山西人漫天要价。 老板一听,立刻笑眯眯的说:“好,那就五两银子吧?” 载钺想要开口,但看到小圆子很认真的表情就没有发言。 “二两!”小圆子据以力争,竭力为主子省钱。 “这位小兄弟说笑了,二两赔本儿了。”老板面露难色,但又怕客人跑其他地方买去,附近还有好几个卖鼻烟壶的摊儿呢。 “自然不是说笑了,二两您不卖,我们其他地方买了。”他觉得老板肯定还有赚头,而且这个鼻烟壶差不多就值二两。 老板一见这架势,马上就软了:“行,我今天算是刚开张,二两就二两。” 载钺这才付了钱,小圆子就细心的把东西包好,跟在主人身后了。 “主子,您别嫌我烦,您要买东西,我去还价,要不他们看您慷慨大方,就削尖了脑袋敲竹杠,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小圆子自顾自的说着,他忘了满人最好面子,尤其这位还是皇亲贵胄。 “差不多就得了,总要让他们有点儿赚头!”虽然也知道赚钱的辛苦,但载钺还是更在乎颜面。 “他肯定赚钱,您就是心太善了!”小圆子道,但这也正是载钺的优点之一。 话这么说,当然就顺耳多了,辅国公便没再多说,依然由着小圆子帮忙还价。 溜达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才返回了韩家潭,驾车赶回火器营。 在车上,闲来无事的载钺忽然问道:“你被人弄过吗?” 起初,小圆子还以为没听清楚,但看到主子仔细询问的眼神,他立刻羞红了脸,摇着头道:“没有,他们几次三番的骚扰,但没得逞,而且我叔父和佶嫔娘娘都护着,我叔父就要回家乡养老了,没人能护着我了,所以才求您带我出宫的。” 听到这句话,载钺莫名其妙的感到安心,就微笑着说:“你还是有点儿福气的么!” “可不是嘛,能碰上您这样的好主子,当然是奴才的福气了!”他的运气确实太好,否则也不可能被日思夜想的男人带回家去。 天黑的时候,三人终于回到了火器营的辅国公府邸,小圆子就先一步下车,好搀扶着主子。 当载钺起身的时候,竟然发现对面的棉垫上留下了一抹血红,成熟男子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这个痕迹和小圆子无法关联起来,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 回到自己的屋子,载钺还在琢磨这件事,那抹血迹是新留下的,绝不可能是之前没有清理干净,莫非小圆子是女人?但是不可能啊,太监都要净身的,怎么会让小姑娘混入其中? 第8页 直到第二天在颐和园当班的时候,载钺还在思忖这个问题,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用的人是男是女,因为府邸里除了夫人和侧夫人身边各有一位年轻的陪嫁丫鬟之外,其他下人都是男子,或者是三四十岁已经婚配的包衣仆妇,这是他亲自立下的规矩,夫人们自然很支持! 于是,第二天晚上,载钺就用洗澡为由让小圆子伺候。 “把衣服脱了,要不弄一身水。”他随口道,自己则享受着让人伺候更衣的服务。 小圆子愣了片刻,马上答道:“是,主子。”说实话,头一次为辅国公更衣,他很紧张,就连触碰对方的身体都会后背出汗。 载钺年轻的身躯,肌肉和线条分明,细腰宽肩,因为常年赤膊练功,肤色偏棕,胳膊和腿都很结实,这副躯体会令所有女人倾倒,让男人嫉妒! 小圆子偷摸的看了好几眼,立马面红耳赤了,他低头的时候刚好扫过某片茂密的丛林,男性的象征比一般人粗大,去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澡堂,他还是大概了解普通人尺寸的,只是他的那块儿,还没有长大就被拿走了…… 待载钺跨进澡盆的时候,小圆子脱了上衣,只穿了深蓝色的棉布裤子,他低垂着头道:“我先帮您搓澡,等洗完澡再帮您洗头发。”伺候主子洗澡,他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不仅脸红,就连心脏都扑通乱跳。 载钺坐在澡盆中,专注的打量对方的身型,纤细性感,可确实是男子,如此光洁白嫩的皮肤加上能称得上美如画卷中仕女的面庞,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而且随着衣衫除去,小圆子身上飘散出一股甜腻的香味,和他以往接触过的太监截然不同,并没有令人厌恶的骚味儿。 载钺不由得挪了下身子,因为底下似乎想要抬头,如果让人家看到会很丢面子。 “小圆子,你身体没有问题吧?”他假正经的随口问道。 “回主子,奴才算不上特别壮,只是偶尔会感染风寒,到是没什么大病。”小圆子一边给载钺搓澡,一边答道。 听到他这么说,载钺也就没再细问,只是心中的疑团依然存在。 “往后沐浴更衣,起床睡觉都你来伺候吧,从前都是老于亲自做。”载钺道,小圆子做事确实不错,虽然偶尔话多,但讲话还是有分寸的。 “您在夫人们那里歇着的时候呢?”小圆子问,宫外和宫里的规矩不同,宗室子弟们是可以在妻妾的房里过夜的。 “我不在她们房里过夜,晚上都是回来自己睡的,你且在我房里候着就行了,咱们府里没有宫内那么麻烦,一切从简。”因为宅子不大,所以家里的仆人也就十来个,人手不松快,他就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事无巨细的做好每件小事了。 毕竟他的年俸也就六百多两银子,加上为数不多的地租,算是勉强过得去而已,夫人们有自己的俸禄,基本不用他来贴补。 莫非辅国公不爱女子,就爱男人?小圆子胡乱猜想,而且府邸里根本没有年轻姑娘,除了夫人们房里的陪嫁丫鬟,其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仆妇,这着实有点儿奇怪! 第二天早晨,趁着辅国公当差的功夫,小圆子就边扫院子,边问在一旁浇花的管家老于:“咱们府里怎么没有年轻的丫鬟呢?” 老于四十多岁,略微罗锅,一张脸普普通通很没有存在感,原是载钺父亲的包衣,一直跟在载钺身边伺候,可以说除了乳母秀珍之外,是最了解载钺的人了。 “这是咱们辅国公定下的规矩,除了夫人和侧夫人的两位陪嫁丫鬟,是不允许用年轻姑娘的。”老于道,很多人都会问这件事,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小圆子挠挠头:“原来如此。”如此奇怪的家规还是辅国公自己定的,就更值得怀疑了,可能人家真的只爱男子吧?不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 “没有年轻姑娘更好,咱这府里就少了很多是非!”老于又道。 小圆子听出话里有话,但也不好再追问,毕竟他刚来没多久,还没有和府里的人混熟,就不要乱打听了。 这天下午,小圆子在花园里碰到了侧夫人莲蕊(汉八旗出身),那日侧夫人没有出现,是因为怀有身孕五个月,不宜多走动。之前,他专门去拜见了,还和对方聊了几句,虽然很年轻,却感觉是个有心机的女子。而且侧夫人的容貌更胜福晋,皮肤雪白,柳眉杏眼,虽然二十岁嫁给辅国公年纪有些偏大,但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侧夫人似乎很喜欢紫色的衣裳,每次见面的时候几乎都是穿近似颜色的常服。 “侧夫人吉祥!”小圆子麻利的行礼,大声问候。 第9页 “这么匆忙的,要干嘛去?”莲蕊随口问,对于家里唯一的太监又是丈夫身边侍奉的人,她得客气些。 “主子要回来了,我得去烧热水,还得打扫房间。”小圆子道,他基本上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而且也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迎接主人回来。 “若是忙不过来,就叫人搭把手。”她温和笑着。 “谢谢您为奴才着想,奴才忙去了,您要好好补养身子,小心走动!”他说完就忙着去厨房烧水了,载钺爱干净几乎每天都要洗澡,洗头发,和普通人的习惯截然不同。(当时的贫民可能一个月洗一两次澡,富贵人家,一周一次左右) “迎春,你和小圆子要好好相处,偶尔给他拿些点心,干果过去。”莲蕊对身边的丫鬟道。 丫鬟迎春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华,模样生得也算过得去,她八岁就跟着小姐,对小姐的脾气想法非常了解,这一定是要去“巴结”对方了。 “主子,我记着了。”迎春道,家里的夫人脾气秉性很好揣摩,但最难拿捏的就是辅国公了,因为除了偶尔会在侧夫人房里停留半个时辰之外,她几乎接触不到对方。此前,她也曾经想过“僭越”,丫鬟成为庶夫人(姨太太)的事在宗室家庭中屡见不鲜,有些甚至还当了侧夫人,可辅国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觉得这事儿八成没戏了,只能一心一意的为主子办事,期盼以后能许个有公差的包衣男子做夫婿。 ☆、兄妹投奔小圆子 眼看着一个月就过去了,早晚虽然凉爽,但白天还是热死人,为了降温,小圆子就为辅国公熬制酸梅汤,每天都放到凉水中降温,待对方回来喝。 偶尔,小圆子还会亲自下厨,给载钺做夜宵。 载钺最喜欢吃小圆子做的面,那是正宗的南方做法,用鸡汤熬制的高汤,加上炸豆腐和牛肉片,青菜,清淡鲜美。对于小圆子,载钺非常满意,做事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如果有错漏,提醒一次就立马改正。 这天下午,小圆子在厨房里熬鸡汤的时候,老于忽然过来了。 “你家有亲戚过来了!” “我叔父?”小圆子连忙擦干净手,走出了厨房。 “不是,年轻的,一个男的,带个小姑娘。”老于不好直接让他们进来,就让车夫老王陪他们在门房的屋里呆着。 小圆子实在是想不出谁会来京城探望自己,只得跟着老于来到了前院。 到了门房的小屋门口,他才看到坐在屋里的男子和小姑娘是何许人也。 “大哥……小妹?”他有些不敢相信,因为离开家已经十一年了,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亲人。 “圆子!你都长成大老爷们了!”讲话的男子叫耿烈,是小圆子的大哥,但和小圆子长得不像,大方脸,小眼睛,中等身材,皮肤黑黑的,手上都是老茧,穿着灰蓝色的粗布褂子,和一双黑布鞋,鞋到是没有破损,只是鞋底很脏。 耿烈身边坐着的小姑娘春花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嫩,模样不差,和小圆子倒是有三分相似。她穿着蓝色的棉布褂子,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裹,害羞的看着陌生的二哥,她已经不大记得二哥了,因为对方离开家的时候自己还不到五岁。 “你怎么带着小妹来京城了?”小圆子马上坐到了大哥身边,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亲人相聚,老王和管家老于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兄妹三人。 “我这不是听说你出了皇宫,到辅国公府做事了吗,所以想带小妹一起投奔你,让你给我们也在京城谋个差事做,这两年收成不好,粮食下来的不多,咱爹也很发愁,你嫂子刚生了个男孩,加上之前的两个丫头,家里又多了一张嘴吃饭。”耿烈边叹气边说,其实父亲原本并不同意他们出来,可他想来京城涨涨见识,就软磨硬泡的说了好几天,父亲终于松口了,但提出必须给小妹带去,不想让她留在家里吃闲饭。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小圆子舒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刚过来的,在宫里十年,认识的人不多,哪儿能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差事?” “你们府里不行吗,宅子这么大肯定要用人吧?”耿烈问,他觉得这里很不错,虽然位置偏远。 “要在宗室府邸里做事,必须是包衣才行,当然……太监除外,几乎不可能用汉人。”这规矩,小圆子自然懂,但大哥明显不知道。 “这么麻烦呢?别的宅子也行啊,只要给月钱,管吃住。”耿烈有些失望,不过既然让都出来了,就不能轻言放弃。 小圆子苦恼的揉揉太阳穴,想着是不是找人给宫里的叔父,捎个信,或许叔父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大哥和小妹,但眼下的问题是他们今晚住哪里? 第10页 暂时将大哥和小妹安置在门房后,回到厨房,继续煮汤的小圆子不住的叹气,连主子回来都不知道。 “小圆子~!”载钺在厨房门口叫他。 小圆子才回过头道:“主子,您回来了,今天有点儿早啊,您要沐浴更衣吗?” “我先吃饭……确实早了点儿,我听老于说你大哥和妹妹来了。”载钺刚才见过了兄妹二人,这两人和小圆子长得不太像,完全是不懂规矩的乡下人。 “嗯,今天突然过来的,我事先不知道,一会儿还得准您告个假带他们进城投宿。”小圆子见到主子饿了,就赶忙麻利的下了面条,还好他事先准备好了菜和炖牛肉。 “你就让他们和你住一起吧,只要别让他们乱跑,不坏了规矩就行,给我弄碗面过来,我回去歇着了。”载钺说完就离开了厨房,全身是汗的他不想沐浴,只想脱光了冲个凉,但碍于身份,他却不能做这种事。 “谢主子!”小圆子很高兴,载钺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他打算在这里做事,慢慢的回报对方,自打来了辅国公这里,他就没再“收集”东西了,他发誓绝对不会占这里半文便宜。 伺候载钺吃完饭,沐浴之后,小圆子就把大哥和小妹带回了房间。老于已经安排两人吃了饭,他们还觉得这里的伙食不错,有鸡肉,还有青菜,虽然吃的是掺合了玉米面的馒头,但毕竟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白面,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丰富的一餐了。 “你们不能随便乱跑,也不要随便和人讲话,说话尽量小声,大宅院里都有规矩的,尤其辅国公还是宗亲为皇上办差,没事的时候只能在附近走动,我给您指过的地方都不能过去,要不轻则挨骂,弄不好要打板子的!”他讲话的时候很严肃,把小妹差点吓哭。 “知道了,我还想带着小妹去逛逛前门呢。”耿烈听说前门是个好地方,那里有很多烟花柳巷,还有戏子和歌妓。 “我要做事,不能陪你闲逛,你们要进城就得雇车了,走路太远。”小圆子道,实际上也不是不能请假的,但他刚来了一个月,还是不要给辅国公找麻烦的好。 “你忙你的,我们自己逛。”耿烈说完就想往床上躺,但让小圆子拦住了。 “先洗漱,再睡觉,让春花睡床上,咱两打地铺。”他觉得大哥这么多年来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凡事只顾自己,很少考虑别人。当年,他们兄妹四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大哥从来不谦让,甚至还和三妹,小妹抢。 “二哥……我想去茅厕!”春花终于憋不住了,白天的时候她就想去来着,但是人来人往的,她不敢开口问。 “我带你去。”小圆子温柔的笑着,领着妹妹出了门。 晚上,兄妹三人躺在床上聊天,谁都没有心思睡觉了。 “三妹嫁的人好吗,她出阁我都没能看到,太可惜了!”小圆子说道,他和三妹小雪的关系最亲密,三妹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个性和母亲很像。 “她不经常回娘家,去年过来回来了,毕竟他们是县城的,日子怎么也比在村子里种地好过得多。”耿烈道,妹夫是米铺的少掌柜,当年来村里收米的时候看上了小雪,后来就托人来说媒,父亲自然很乐意,还敲了人家一大笔彩礼钱,这次硬要自己带着春花出来就是想让小妹在京城里找个“金龟婿”,能进大户人家的门,哪怕是做妾也是享尽荣华富贵了。 春花插嘴道:“姐夫人很好,过年的时候还给我红包了呢。” “这我就放心了!”小圆子舒了口气,他最希望全家人过得好,吃得饱,穿的暖,不愁生计。 “咱爹身子骨硬朗,还能下地干活,家里有五亩地,够他们忙活的了,现在种的粮食只留着自己吃,其他的地种菜,还养了很多鸡。”前年,父亲拿了一笔钱给他盖房子,三间大瓦房,他们耿家因为有了叔父和圆子这两个宫里当差的太监,生活算是村里很富足的,只是农民要靠天吃饭,收成时好时坏,所以他才决定来京城闯荡一番,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 “只有嫂子帮忙,咱爹忙得过来吗?”小圆子问,五亩地也不少了,撒种,浇水,再加上收割,需要耗费很大体力,以前他还帮着干过呢,比在宫里当差还辛苦。 “老大武儿已经可以帮着干活了,特别忙的时候就叫村里人帮忙。”虽说庄稼人的根本就是种地,但耿烈却厌恶和父亲一样做农民。 小圆子这才想起来,大哥结婚已经十年了,就是他离开家的那年娶的嫂子,那年大哥十六岁。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圆子拿了三十两银子给二人,让他们买些穿戴和用的,就匆忙赶去伺候载钺穿衣,洗漱了。 第11页 在屋里帮爷穿衣服的时候,载钺忽然问:“你大哥和妹子是过来找差事的?”这也是老于昨晚对自己说的,好像这件事让小圆子很为难。 他抬起头道:“回主子,确实如此,奴才只能去求我叔父,他认识的人比我多。” “你哥倒是可以留在府里做些杂事,但你那妹妹只能另寻别处了……我大哥那里倒是需要丫鬟,不过她是汉人只能做些粗重的活儿,不可能是屋里头使唤的。”载钺道,大哥的府邸里也是十几个下人,人手不够是肯定的,大哥已经有一儿两女了,和自己一样也是两位夫人。 “主子,我该如何感谢您?”小圆子连忙跪下行礼,他不敢向对方开这个口,谁知道人家倒是大包大揽下来了。 “好好给我做事就行了,下午让老于带你妹去我大哥那里吧,晚上做点凉面给我吃,其他都就免了,太热!”载钺等着穿戴整齐,就自己戴上官帽准备出门了。 “谢主子,我会弄好面等您回来的。”小圆子除了感激,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虽然平日里主子讲话不太多,却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绝不拖泥带水,待人之好有目共睹,整个府邸里的下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酒后失言露真相 吃了午饭之后,老于就亲自带着春花去了镇国公府,也就是载钺的大哥载沅的宅子,耿烈不放心就跟着过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心情不错,似乎对于妹妹的安置很满意。 下午,在厨房里帮忙洗碗的耿烈兴高采烈的说:“镇国公府在西四,附近可热闹了,宅子比这里大一点儿,春花先在厨房帮忙,还得让妈妈们教会规矩才能安排其他的事做。” “我听说过,但是还没去过镇国公的宅子。”小圆子道,妹妹有了去处他很高兴,虽然妹妹每月只能拿到一两四百文的月钱,但好歹包吃住,平时也就是买些穿戴而已,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来说应当够了。 “后花园很大,还有假山和池塘,咱们要是都能在那儿做事就好了,兄妹三人好互相照应。”耿烈是个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看了更好的宅院,就开始嫌弃辅国公的院子偏僻冷清了。 “你愿意去,你去,我要留在这里!”小圆子有些生气。 耿烈放下碗,笑呵呵的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又不是真要去。”现在他只拿二两五百文,钱不多,可以后肯定会涨的,况且在这深宅大院肯定有能弄到钱的路子,他不着急,机会有的是。 小圆子把面煮好,又用凉开水过了两遍,才对大哥叮嘱道:“日后不管看到府里任何东西,都不能拿,不能有歹心,被发现可是要关大牢挨打的,这可不是小事,就连我和小妹都会丢了差事。” “知道了,你怎么和娘们儿一样啰嗦!”他撇了撇嘴,二弟确实是半个姑娘,像女人一样细致,讲话的神态太像母亲,啰啰嗦嗦的。 听到大哥这么讲话,小圆子就赌气的小声说:“我早就是娘们儿了!” 听到这番话,耿烈才觉得说错话了,连忙往回找补,毕竟弟弟每年都会贴补不少家用,也让他们在村里过起了有面子的日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往心里去!”耿烈偶尔会觉得亏欠了弟弟,虽然他知道这也是因为生活所迫,但这个念头就只有一瞬而已,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三天后,耿烈搬到了门房的屋子里住,成了府邸里专门的看门人,白天的还要负责打扫前院,十天之后,他熟悉了府里的规矩,开始了解这三位主子,他对有姿色的侧福晋颇有兴趣,但是碍于身份相差悬殊,每次也只能偷偷的看上几眼。 耿烈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脑子不笨,他甚至瞧出了弟弟对载钺生出了情愫,而且载钺似乎也很喜欢弟弟,这件事倒是有趣的很! 这天晚上,兄弟二人在门房里吃饭聊天,耿烈边喝酒边道:“你对咱们主子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小圆子脸色煞白,连忙小声道:“别瞎说,没那回事儿!” “没那回事儿,你紧张啥?”他打趣的调侃,弟弟的脸马上就红了。 “……我这种身份的人,也就是想想罢了。”对于大哥,他隐瞒毫无意义。 “我看他对你也有点儿意思,不如你跟他得了?”耿烈随口道,但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如果弟弟真的爬上了辅国公的床,他能沾不少实惠。 “你越发胡说了,不要再谈这个!”小圆子鼻尖冒汗,甚至不敢去想象那是什么场景,尽管在寂静的夜晚他曾经做过龌龊之事,想着辅国公年轻精壮的身躯,抚弄自己见不得人的欲念。但那么尊贵的人会对自己有兴趣吗,肯定是大哥乱说! 第12页 这天晚上,从郡王府回来的载钺其实心情有些阴暗,如果不是阿玛叫自己回去,他恐怕两三个月都不会过去一趟。 “主子您回来了!”耿烈行礼之后,就起身要去叫弟弟,对方正在屋里打盹。 “小圆子呢?”载钺问,他准备洗洗就睡了。 “在我屋里歇着,今天下午打扫您的卧房大概是累了。”耿烈喝得稍微有点高,酒气四溢。 载钺皱了皱眉头,立刻提点:“日后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会耽误做事。” “您说的是,我今儿高兴,和圆子聊了很多……我想着给他找个好归宿呢!”耿烈道,因为醉酒他并没有察觉到辅国公脸上有一丝疑惑的神情。 载钺的理解是,小圆子想娶媳妇,有个家,有人照顾,这也无可厚非,就算是太监也有不少成家收养子的。 “奴才斗胆求您收了我弟弟,他或许能为您生个一男半女呢……哎呦,我真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您赎罪!”耿烈这才觉得他话说多了,连忙跪下磕头,可为了弟弟考虑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如果有男人要了弟弟,就不用再给人做端茶倒水的苦差事了,毕竟圆子论模样可是数一数二的,比三妹小雪还漂亮。 载钺无可奈何的甩手离开,还以为对方喝多了说醉话,但仔细一想,却越发觉得可疑了! 小圆子匆忙跑进卧房的时候,载钺已经脱了外袍,坐在椅子上扇扇子。 “主子赎罪,奴才刚才睡着了!”他抹了一把汗,连忙行礼。 “我要洗澡,快去准备,一会儿帮我搓澡。”载钺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刚才耿烈讲的醉话。 “水烧好了,我这就去倒!”小圆子麻利的说,他还得叫别人一起帮忙,否则还没倒满澡盆,水就凉了。 大约两盏茶之后,洗澡水倒好了,小圆子正要过来伺候辅国公脱衣服,就听到坐在椅子上的说。 “把门插上!” “是,主子!”小圆子走过去插门,并没有多想。 载钺眯起眼睛,冷冷道:“你过来!” 小圆子从没见过主子露出这种神情,忽然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见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载钺又用命令的口吻道:“脱衣服,一件也不许剩。” 明明是对方洗澡,为何要让自己脱?小圆子懵了,石化一般的戳在原地。 “没听见我的话?”载钺的口吻越发冰冷。 “奴才……怕污了您的眼。”虽然倍感震惊,但他的神志很清楚,还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不怕,赶紧脱!” 辅国公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台大戏,而他就是那个站在戏台上的丑角,且还是个不着寸缕的丑角。 接下来的时间,小圆子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他chi条条的站在载钺面前时,对方的视线就像是刀子在刮着自己的心,他从未觉得这么羞耻过!为了不让残缺的地方让人看到,他颤巍巍的用手捂着,头也不敢抬。 “手拿开!”载钺又道。 委屈的人只得照办,把最丑陋的地方让主子“观赏”。 载钺虽然生长在有太监的郡王府,但还是头一次如此真切的观察过这种“残缺”的身体,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是那里的伤口依然清晰可见,尤其是在小圆子光洁如玉的身ti上,那个粉色的伤疤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顿时让人生出怜爱之心! “站到墙边去,pigu qiao 起来!”尽管如此,他依然得弄清楚小圆子的全部。必须仔细的检查,他很清楚天底下存在一种特殊的人,他们兼有男女的构造。早些年曾经听说,在镶蓝旗里就有那么一个,家里因为缺男丁就把他当成男子养大了,后来还娶了媳妇儿,就是不能和女人生养,前两年又有人说对方跟着一个汉人男子私奔了…… 此时此刻,小圆子里的脑袋里嗡嗡乱响,辅国公要对自己下手了?那么大哥说的是真的,莫非是他太木纳没有感觉到?或者,人家只是一时新鲜想要玩弄他这个不完全的男人,但是不行啊,如果真的被发现,他肯定会被赶出府邸,因为辅国公不用年轻的姑娘!想到这儿,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让他没有照做,双脚就像种在了地下,动也不动。 载钺就猜到他不答应,索性起身将他拽到书案旁,很轻松的把他抱了上去。 但小圆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shuangtui dazhang的成为展览品了,他连忙用手捂住不能示人的地方,哆哆嗦嗦的说:“不要,您不要看……!”从小到大,他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就是躺在床上等着被净身,但那次虽然痛的生不如死,却没有如此强烈的耻辱感,毕竟当时才十岁,还不太明白事理。可是这次,却让他羞臊到极点了,不仅仅羞耻,还觉得委屈! 第13页 载钺压住他的一条长腿,伸出手探了下去,摸到了一片湿润的沼泽,虽然和女人的有所不同,轻轻探入指尖,却一样温暖深邃,想来应该是能和男子jiao he的。一切都明了了,耿烈说的不是醉话,而是事实,那天应去韩家潭,应该正赶上小圆子来月事,事先没有准备好,不知道自己要在外面过夜,所以才染红了马车的坐垫。 被摸的人,禁不住微微发抖,面色绯红的轻轻喘息,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那表情实在是爱煞人! 载钺的视线完全被抓住,直摸得自己都y了,才回过神来,立马松开了手,连忙背过身道:“你不该骗我,应该之前就告诉我实情。”然而他觉得有些兴奋,如果方才不是及时住手,恐怕接下来他就难辞其咎了,也没有颜面再立什么不用年轻女子的规矩,整天在他身边事奉的不仅仅是年轻的“姑娘”,还是位大美人儿! 小圆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再也顾不得羞臊,带着哭腔道:“主子,您饶恕我吧,我也是万不得已,您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会好好的事奉您,求求您了!” 载钺皱紧眉头,闭上眼睛思忖了很久,才重新做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地上发颤的美人儿说:“你所说的事奉,是和我睡觉?” “奴才不敢,奴才从来没有妄想过……而且奴才这身子,只会惹人厌恶!”小圆子擦着眼泪,边哭边道。 ☆、白渲戏弄小圆子 听到小圆子这么讲,载钺才觉得刚才的话讲得有点儿过分,于是只得道:“你且穿了衣服出去吧,叫老于过来给我搓背。” “是~主子!”他倍感凄凉,说不定明天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看着小圆子背对着自己,慢吞吞的穿衣服,载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终究是捡了个麻烦回来,往后该如何与此人相处?还是索性找个缘由,遣对方回老家?但这个念头刚出现,载钺立马就否决了…… 整个晚上,小圆子都在失眠中度过,他反复想着各种可能,但得处的结论都是会被赶出去,这一个多月的生活仿佛一场春梦,如今梦醒了,他就被踢回现实,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幸福?也就像街边的野猫一样,小心翼翼地凑合活到牙齿都掉光,再等死吧,什么天伦之乐,男欢女爱,都和他没有关系!可是为何主子会知道自己的隐私,他终究想不明白。 就算几乎没有睡,小圆子还是天没亮就起了,早早的来到了辅国公的卧房门口。 辅国公的屋子里外两间,在后院的角落里,单独的一间北方,不和任何房子为邻,安静光线好,也避人耳目。 “主子~我还伺候您洗漱,吃早饭了。”他壮大了胆子问,就怕对方不理不睬,或者干脆叫自己滚!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小圆子心有点儿凉了,往常这个时间,主子已经起了,会马上搭话,让他进来伺候。 屋里的载钺其实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发呆,昨晚他也没睡好,现在的问题却是他应不应该叫小圆子进来,还是干脆撵走对方,让老于伺候。 半天屋外没有动静,应当还在门口站着呢。 “进来吧~!”载钺无可奈何的说,再耗下去,他就没时间吃早饭了。 听到主子召唤,小圆子非常开心,连忙推开房门,压抑不住喜悦之情说道:“主子,早饭是老刘做的鸡肉馄炖面,我一会儿就给您端过来,您先洗漱吧。”他很麻利的去打水,泡好漱口的热茶。 等一切准备妥当了,就来到床前帮载钺穿衣服,与平常不同的则是,他们之间似乎有点儿尴尬,往常小圆子都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候还会讲笑话,而今天却不怎么讲话了。 吃完早饭后,载钺穿戴好官衣,在临出门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让你大哥好好的管住嘴,昨晚的事我自当没发生过。” 小圆子一听这话,立马扑通一声跪倒,连忙感恩戴德的说:“谢主子~!”而后半句话,立马让他恍然大悟,自己的“私事”恐怕是大哥泄露出去的,他真是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一定不让大哥留在府里了,真是个惹事精。 整个下午,小圆子都在厨房忙碌,想煮一顿可口的晚饭给辅国公,因为辅国公爱吃面,他就做了牛肉面,又弄了三个凉菜,就等着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迎接人家回来。 “好香啊,又给辅国公做晚饭呢?”耿烈跟着送粮油的伙计来到厨房,就闻到了满屋的香味。 “嗯~。”小圆子头也不抬的答道,他生了一肚子的气,真想狠狠的骂大哥一顿。 “这是干嘛呢,耷拉个脸!”耿烈察觉出弟弟不太高兴,一边帮忙一边琢磨,是不是和昨晚他喝多了对主子说的那些话有干系。 第14页 旁边的伙计把白面和油盐酱醋卸了下来,就和厨子老刘去外面喝酒了。 厨房就剩下兄弟二人。 “你是不是乱讲话了?”圆子放下煮面的筷子,严肃的盯着他。 耿烈挠挠头,呵呵的乐着:“我就是喝多了!” “你到底和主子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撵出去?”他颤抖的说着,无尽的委屈。 “我就是……不小心把你那个事儿说出去了。”耿烈很不好意思,他知道弟弟真的生气了。 “这次是主子好心,没有撵走我,若是你再胡说八道,别说我,就连你和春花都得卷铺盖滚蛋,在深宅大院一定要少说话,多做事。”圆子道,如果真的和大哥翻脸,他也做不到,毕竟是骨肉同胞,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是~我不好,我乱讲话!”虽然很不耐烦,但他还得忍着,因为圆子是主子身边的人,他也是沾了光才能留在府里做事的。 “咱这不能有年轻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主子亲自立的规矩。你把事情说破,只会让他难堪,陷我于不易。”圆子垂下头,抹了把眼泪。 见到弟弟哭了,耿烈赶忙解释:“我这也是为了你考虑啊,想让你日后有个依靠,你若真能跟了他……将来何愁生活?” “我这种身子,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是嫌我不够丢脸吗?”耿圆擦干了眼泪,就将煮好的面捞了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过一会辅国公就该回来了。 “看不上不要紧,过两年我帮你寻个好男人,你且嫁了就是,否则就算在这府里做到七老八十,也得不到什么,没人给你养老送终。”耿烈实实在在的为弟弟考虑,发自肺腑之言。 圆子咬着嘴唇道:“我不成亲,往后收养两个孩子就行了。” “收养的哪里比得过亲生骨肉,你得多为自己考虑才是。”耿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底,还是弟弟死心眼,一心想着够不着的载钺。 “我尚年轻,还不用考虑这些!”小圆子接受不了其他男人,人生的二十二年唯有载钺走入了自己的心房,他愿意守着这个美梦过一辈子,即使一直做奴才,他也心甘情愿。 辅国公回来后,在自己的房里吃了牛肉面,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候在一旁的小圆子见到主子吃得高兴,心里暖洋洋的,随手倒了一杯冰凉的酸梅汤。 “明天做点儿清淡的吃吧,你上次做的那个凉面就很好。”载钺道,吃饱之后,他立马喝了杯酸梅汤。 “好,奴才明日为您准备!”他收了碗筷,端着餐盘离开了厢房。 留在屋里的男人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既然把人家带回了家,就应当善待,更何况小圆子的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只要旁人不知晓,他还可以照样用对方,而且贴身的佣人实则是不容易找的,除去身体之外,小圆子无疑是很合适的人选。 待小圆子返回厢房之后,载钺忽然道:“今日随我去韩家潭可还行……身子方便吗?”明日又是沐休了,他想去堂子里快活一晚,找白牡丹叙叙旧。 他羞红了脸点点头:“奴才方便的!”没想到主子考虑的如此细致,他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因为喜爱的男人又去和别人一夜风流了。每次看到人家从夫人们的房里走出来,他心底也有些酸涩,因为不能过多的妄想,所以就越发觉得自己可悲! 于是主仆二人坐着马车出了门,一路往南,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韩家潭的相公堂子。 这次门房给小圆子安排了住处,是在楼下的一间屋子里,十分的干净,以前应该是接待客人用的,只是人来人往有些吵闹。 不知为何,这次载钺没有带耿圆上楼,而是把人家留在了楼下,自己上楼逍遥快活去了。 欢好之后的二人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白牡丹就和载钺聊了起来。 “您今日怎么没带小圆子过来?”白牡丹今天没有下楼,所以并没见到耿圆。 “他来了,我让他在楼下歇着呢,你想见他?”这倒是让辅国公很纳闷。 牡丹趴在枕头上,笑吟吟的答道:“我挺喜欢他的,模样俊,又可爱!” “我说呢!”载钺的口吻不免阴阳怪气。 牡丹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问:“您莫非真的中饱私囊了?” 载钺立刻澄清:“没这回事儿,别乱猜!”实则神色有些不自然。 牡丹马上就察觉到了,只得又道:“那么漂亮的孩子,有非分之想很正常,您既然把他带在身边,就要看紧点儿,别让某个浪荡子给拐跑了!”在欢场中打滚的他,颇有阅历,一眼就看出小圆子未经人事。 第15页 “我看先得防着你吧?”载钺说完就将牡丹重新压在身下,打算再来一轮。 可伶人却弯起嘴角笑了:“只可惜我没有机会……若要见他还得跑到您的府上去,我素来熬不了相思之苦,就不找这种罪受了!” 载钺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轻声道:“你我云雨之时,总提别人,是不是有些不解风情?”但心里极为不快,于是即刻就化作了行动,弄了起来。 白牡丹只得闭上眸子,竭力的配合,他在这个院子里对客人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的,有时甚至全是谎言,但对小圆子有好感却是不争的事实。 ☆、陈年旧事引人伤 第二天天色微明之时,牡丹就来到了楼下角落的房间,敲了敲房门。 “小圆子你醒了吗?” 屋里的耿圆揉揉眼睛,有些疲惫的答道:“醒了,我给您开门。”说完就披上白色的单褂,打开了房门。 “要不要一起吃早饭?”牡丹说话的口吻很亲切,就像二人已经是熟识的朋友一般。 “我先洗漱。”人家亲自来叫,当然不能拒绝,他赶紧用茶水和盐漱口,又洗了脸,这才跟着白先生出了门。 二人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吃起早饭来。 “来,这都是清真的,羊杂汤,烧饼,知道你主子不吃大肉,所以特别准备的。”白牡丹递给小圆子一个热乎乎的烧饼,自己也吃了起来。 “谢谢您~!”耿圆饿了,不由分说的吃了起来,好在边上的人是白某,不用特别顾及礼仪。 “往后不用称呼您,怪生分的,叫我白先生就成了。”牡丹想和他做个朋友,即使他们之间并无可能,但小圆子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好……白先生您本名叫什么?”耿圆知道牡丹是艺名,人家肯定有本名的。 牡丹连忙趴在他耳旁,小声答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不许告诉别人,白渲,三点水一个宣的宣,你们主子也不能告诉啊。” 圆子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 白渲闻到圆子身上的甜甜的香味,忽然又了开玩笑的心情,轻轻的在对方的细腰上捏了一把。 耿圆差点跳起来,赶忙脸红的往后躲,刚好看到辅国公从楼上下来。 “白日宣yin,合适吗?”载钺装作无所谓的走到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我和小圆子闹着玩儿呢,您不会这么小气吧?”白渲原本就爱捉弄人,他自然知道载钺并没有真的生气,而且他对两人的关系充满好奇,所以想尽办法都要再三试探。 “这冰清玉洁的身子,你可碰不得,你就陪着我好好玩儿吧!”载钺说完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故意没看旁边二人的表情。 反倒是耿圆害羞了,他连忙起身:“主子,白先生,我吃好了。” 白渲抬头望着圆子,笑眯眯的说:“你主子多护着你,往后玩笑也和你开不得了!”载钺必定对这个人动了心思,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出手。 假装不在意的辅国公,不动声色的吃着羊杂汤,忽然又想起前日小圆子无限委屈的在桌上被自己“抚弄”之时的情景,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如此龌龊的“猥亵”过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在相公堂子这种声色犬马之地,他也依然要保持风度,维持宗室子弟的颜面。 吃过早饭,载钺照常带着小圆子去了澡堂。 在澡堂门口,耿圆忽然问:“要奴才给您搓背么?” “你进去不大方便,就在外面等着我吧。”无形中,他已经把小圆子当成了大闺女。 “只要不脱裤子……就没关系。”耿圆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从表面上看他是个男人,穿着裤子,就不会被人当成“怪物”围观。 看到对方,揪着衣袖的尴尬神情,载钺叹了口气:“好吧~!”他们洗的是单间,换衣服,搓澡都和其他人分开,应该没多大关系。 可脱衣服的时候,又是一码事了。 载钺觉得有些不适应,虽然早年在郡王府的时候他也被丫鬟伺候过,但自从他懂事之后就换成乳母和老于了。 因为澡堂里很热,尽管有一扇天窗通风,但还是很闷,小圆子只得赤膊上身,穿着单裤为躺在澡盆里的辅国公洗澡。 “等您洗完了,给您搓背。”他说着,就拿着白色的汗巾帮主子擦洗,澡堂里用的是茉莉花香皂(不是现代香皂,而是澡豆的进化体,含有多种中药成分),用它搓澡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知我为何不用丫鬟吗?”载钺低声道。 耿圆摇头,他其实一直很好奇,但又不好满处打听。 “我额娘曾是阿玛府里的丫鬟,而且是阿玛嫡福晋屋里的丫鬟,她跟了我阿玛之后受了些苦!”载钺欲言又止,很多话他不方便都道出,但小圆子聪明懂事,一定能会意的。 第16页 耿圆仰起脸,望着载钺微微低垂的脸,就柔声道:“奴才听闻太福晋已经过世多年了。”原来是这个缘由,当年主子的母亲必然受过正妻的欺压,而且主子都看在眼里,所以就不想让这种事重演,因此便以身作则,立下了规则。 “有十年了……,她的坟上长了野草,若不是我清明扫墓看到,恐怕那草更要疯长了。”在他的记忆深处,母亲时常面带笑容,温存的对自己讲话,是一位慈母,而在那个女人面前,母亲就是另外一副面孔,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尽管母亲活着的时候,得阿玛的宠爱,但对于真正的太福晋而言,无异于狠狠的抽她的耳光。所以,母亲人生是不幸的,她得了丈夫的爱,却同样要承载正妻的怨恨。 有一次,阿玛随万岁爷去木兰围场打猎,太福晋就抓住这个机会折磨母亲,让母亲挨了二十个板子,且每一板都打得不轻,直打得身上渗出血来。他在一旁哭着喊着也拦不住,那时的绝望和无助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所以从那天以后他就不再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的贪玩,他要封爵,要自立门户,要带母亲离开郡王府,不再受欺负。 自那次以后,母亲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儿,到了冬天更是病得下不来床,畏寒怕冷,两年后就病逝了。伺候,照顾自己的重任就落在了乳母和老于的身上,他能好好的长大成人,又有自己的宅子,都仰仗着二人的扶持和照顾。 “若有机会,奴才想跟您一起为太福晋扫墓。”小圆子柔声道,他感谢素未蒙面的老夫人,如果不是她生下了主子,他也不会有现今安稳舒适的生活。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心中最美的梦和最痴的妄想! “等枫叶红了吧,带你去山上转转,看看风景。”他也想要去山里走走,舒放一下心情,最近很忙,因为天干物燥,不下雨,最容易着火,因此每天都要在颐和园巡视好几圈,一来一回破费体力。加之,万岁爷最近都住在颐和园中,不在紫禁城,这里就成了文武百官的议事中心。所以,护卫的职责就更加重,马虎不得! “奴才自来了京城,还没有去过山里,就算是出宫办事,也都是在城里奔走,在奴才的家乡不远处就是山,小时候我常和大哥一起去山里掏鸟蛋,采野果,现在想起来还很有意思!”童年的他虽然贫苦,却很幸福,母亲过世之后,整个家里的气氛就变了,父亲更加冷漠,家里的杂事都交给他和哥哥来做,每天除了下地干活,就是回家坐在炕上喝酒。 “比起在京城,还是在老家快活吧?”载钺问道,视线不禁移到了小圆子的脸上,看着对方恢复了精气神,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老家人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种地做家务,但是太无聊了,京城好,什么都有,只是诺大的京城却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或许我也该买个小院儿了吧?”小圆子道,如果有了个真正的家,大概他就不会觉得那么寂寥了,虽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往后收养两个孩子,家里就会热闹了。 载钺将这句话听了进去,立马就联想起那日耿烈说的话,那是身为大哥的担忧,所以他并没有怪罪,亲情在他的家庭之中却是极为淡泊的,他和大哥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母亲去世后,他和大哥完全成了竞争对手,因为爵位是由正室所出的大哥继承,所以他要获得爵位就必须考封,通过考封之后,他获得了三等镇国将军的爵位(十六岁),在宗室之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比起那些二十多岁还考封的宗室子弟他算是跑在了前面。第二年他入了健锐营,成了经常能在御前行走的武官,也有机会在万岁爷前表现,因为几次带兵卒们救火,护驾有功,他才被封了辅国公,爵位甚至超过了在朝为四品官的大哥——不入八分镇国公。 帮主子洗完澡和头发之后,小圆子全身是汗,头发和裤子都湿透了,衣衫紧帖在皮肤上,好像淋了雨的落汤鸡一般,看上去却有些可爱! “麻烦给我们换盆水!”载钺自作主张,想让小圆子也泡个澡,而自己则躺在边上的罗汉床上喝茶,吃点心。 待侍者将水换好之后,载钺就对坐在椅子上擦汗的人道:“你进去泡吧,怪热的!” 耿圆摇头:“我不用……我擦擦汗就行了。” “让你泡,你就泡,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辅国公用命令的口吻说,后半句话,显然有些失体面,但就他们两人在,倒也无所谓了。 小圆子抹了把汗,就背着身,脱下了裤子,小心翼翼的跨进了澡盆,他早已经面红耳赤,害羞得像个要上花轿的新娘。 第17页 侧躺在榻上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美人儿玉石一般光洁白嫩的后背,一股欲望呼之欲出,显然他的内心极度渴望得到对方,但是理智还是将整个念头强压了下去。 耿圆抱着膝盖,忽然问身后的男子:“主子……您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疼惜你不行吗?偏要整日里骂你,你才觉得高兴?”载钺道,但他知小圆子说的话是肺腑之言。 “疼惜?”耿圆抚弄着湿漉漉散开的头发,心中荡漾着一丝甜蜜,原来自己是被辅国公如此看待的吗?幸福的感觉让他又要掉眼泪了…… ☆、天生丽质遭人嫉 洗了澡之后,因为外面艳阳高照,热得像蒸笼,载钺就没了逛街的兴致,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带着小圆子坐马车返回了火器营。 出了城,行至大路边,车夫老王有些打瞌睡,但突然看到一只野猫从对面窜了过来,他慌忙赶着马儿往边上跑,生怕马受惊。 车里的人却被颠得够呛,耿圆直接被摔了出去,还好载钺张开臂膀将他抱在了怀中。 “主子,有只野猫跑了过来,您没事儿吧?”老王坐在前面问车厢里的人。 某人爽朗的答道:“不碍事。”说完就向羞涩的小圆子笑了笑。 “谢主子!”他自是高兴又害羞,那双大手在自己的腰间搂着,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让他动弹不得,只想让这一刻能多停留会儿。 靠在怀里的人太美,载钺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对方的下巴,柔声道:“脸红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载钺的年轻阳刚气息吹到了他的脸上,让他一阵失神,连怎么回话都忘了。 “我……!”完整的话说不出来,方寸尽乱。 两人彼此凝视了一会儿,宗室的才俊才不甘的放开了手,故意挤出一句话缓解尴尬:“茉莉香皂挺香的!”但实际上,更多的却是小圆子耳后散发出的甜腻味道,而不是香皂的气味儿。 这天晚上,耿圆躺在床上不断的傻笑,若是让外人看了,肯定以为他疯了,可这份喜悦之情他却无法和任何人分享,只能躲在屋里回味。或许不是他一个人的妄想?主子也有那个想法?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得偿所愿,成了主子的人,他们之间又会变成怎样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疑惑,说到底在别人眼里自己仍然是个太监,而主子和太监之间有染,传出去可是最难听的闲话! 耿圆一下子坐了起来,犹如被人泼了一头冰冷的凉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这种情绪影响到他第二天做事,就连辅国公都看出来了。 “有心事?”载钺问帮他穿衣服的人。 小圆子连忙摇头:“奴才没事儿,您晚上回来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答道:“凉面吧,随便做两个凉菜,太多我吃不了。” “我提前备好,等您回来。”现在耿圆已经完全掌握了载钺的口味,载钺有时爱辛辣的,比如辣椒油,花椒油,每次吃面条的时候,几乎都要用一点儿,加之现在天气炎热,再配上醋和葱末,还能增进食欲,他往往要多准备一些。 这天吃了午饭后,载钺照常带着两个卫兵步行在颐和园里巡视,这是他每日例行的公事。 在勤政殿门口,他碰到了大哥载沅,兄弟二人就寒暄了几句。 大哥刚和万岁爷议事完毕,正要乘马车回衙门。 载沅的外貌和弟弟载钺截然不同,没有弟弟那般魁梧,身材偏瘦,如果不是披着顶戴花翎,看起来就像个生活优渥的读书人,端正清秀,瘦长脸,丹凤眼,讲话习惯性的拖长尾音,应是读书太多落下了后遗症。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但他却没有蓄须,总是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载沅是国子监祭酒,偶尔也会被万岁召见,只是次数不多而已,在官学方面的琐事,载沅可谓是行家,拿着朝廷的俸禄算是兢兢业业,做事勤奋,但载沅的个性太像郡王,不喜欢锋芒毕露,遇事慢半拍,实则只是一种自保的姿态罢了。 “我前些日子让老于带到你那儿去的丫头还好吧?”载钺随口问。 载沅仰头想了半天,方才答道:“……我有印象,她在厨房做事,挺秀气的姑娘。” “这孩子是小圆子的妹妹,从农村过来的,不懂规矩。”大哥虽然有些糊涂,可是两位嫂子精明得很,他也担心小姑娘会因为不懂大宅门的条条框框,惹麻烦。 载沅记得小圆子,此前是伺候佶嫔的年轻太监,后来跟了弟弟,长得十分漂亮,能说会道,而且做事勤快。 “若是不放心,你哪天带他过来我府里看看。”载沅道,他都不记得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所以更不可能了解情况。 第18页 载钺听到哥哥这么说就痛快的答应了:“行,等我下次沐休的时候过来,顺便给侄儿,侄女们带点儿东西。”原本他最不喜欢亲戚之间的走动了,但大哥待自己不薄,每逢过年过节,总要过去唠唠家常的。 “好,我让你嫂子们准备酒菜,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载沅很高兴,他其实很希望和弟弟的关系更加亲密,不仅仅是亲情上的考量,而且对仕途也有帮助,他们二人一文一武,互相帮扶,才能在朝中立足。 晚上吃饭的时候,载钺将下午的事告诉了小圆子。 听说过几天就能去探望妹妹,耿圆自然高兴,连忙站在一边鞠躬行礼:“让您还为奴才操心,奴才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十五那天我带你过去,西四那边很热闹,咱们头天晚上就过去,还有时间四处逛逛。”说完这番话,载钺就放下了饭碗,走到了拔步床旁边,从幔帐上取下一块翡翠玉佩,来到了小圆子身边。 望着主子手中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耿圆问道:“您挂在床头的这块玉佩,一定是很重要的信物吧?” “我额娘留给我的,要我考封的时候戴着,受过神明加持,能保佑人平安顺利……我把它给你了。”如今他的地位已经基本稳固,从四品侍卫,又是辅国公,只要不出大的纰漏,即便将来不能再晋升,也可靠俸禄养活一家大小。而眼前的人无依无靠,则更需要庇佑! 小圆子连忙摇头:“太贵重了,奴才不能收!”虽然嘴上拒绝,但是这份心意已经让他感到幸福。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因我看重你,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平安顺遂!”说完载钺就将玉佩塞到了对方的手里,可手却没有立刻移开。 两人以握手的姿势沉默了一会儿,小圆子才跪下行礼。 “谢辅国公恩赏,奴才愿您康泰平安,多子多福!” 看着跪在地下的人,载钺忽然有些恍惚,自从知道了对方身体的隐秘,他就再不能将人家当成太监来看待了,实际上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耿圆拿到玉佩后,就用全新的丝帕装好,贴身带着,等几十年后入土为安,他也要戴着这块玉佩长眠于黄天厚土之下。 这天下午,耿家兄弟二人在水井旁边聊了几句。 “过几日我见了小妹,给她带些东西过去,眼看着就要秋天了,她需添置些厚的衣裳。”耿圆道,手里忙着洗那绿油油的青菜。 耿烈点头:“去看看也好,咱们都能放心!” 二人讲话的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妇人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像是没看见二人一般。 “精奇妈妈好~!”耿圆礼貌的问候,这个妇人就是府邸里女性下人的首领萨仁,地位不输老于。 但耿烈一声未吭,等妇人走远了,才悄悄的道:“这老太婆可恶得很!” “她是夫人的乳母,要尊重些。”小圆子虽然也不喜欢她,但因为在皇宫里呆了十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见过,对这种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宅子大了,各种人都会有,要学会和他们相处,才能生存下去。 “我知道,这不就是和你唠叨两句么。”耿烈讨厌萨仁的原因是几天之前,他见到对方责骂洗衣妇,讲话的口吻趾高气扬,仿佛她才是宅子的主人,虽然洗衣妇做事有纰漏,但那般侮辱人的言辞,就连他一个老爷们都听不下去。 “咱们爷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儿,都是夫人在弄,你也归她管,可要当心!”小圆子道,明明是提醒大哥,然而自己却是第一个着了道儿的。 兄弟二人讲话的时候,萨仁就来到了夫人住的厢房里。 “嫫嫫,你过来尝尝妹妹带来的点心吧?”夫人对乳母十分尊敬,因为母亲过世的早,她其实是被乳母抚养长大的。 “夫人,侧夫人吉祥!”萨仁只是微微欠身行礼,并不像其他下人一样要行大礼,对于旁边坐着的侧夫人莲蕊,虽然防备,但目前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 “嫫嫫别客气,我娘家给我拿了些点心过来,所以带来给姐姐和您尝尝。”莲蕊每天都要来夫人这里请安,尽管肚子大到走路都有些不方便了,还是要守这个规矩的。她只盼第一胎是个健康的男孩儿,这样自己的地位在家里就稳固了。 三个女人坐下喝茶聊天,打发无聊的时光。 但萨仁显然有心事,她思忖了片刻才道:“我方才听说了一件事,确实的事。” 蓉荟望着她微皱的眉头,连忙追问:“什么事儿?” “我有个侄儿说在韩家潭见过咱们爷,而且不止一次!”萨仁说完就舒了口气,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整个白天她都在琢磨这件事。 第19页 一听到韩家潭,精明的莲蕊立马就明白了,但她没动声色,只想听听她们怎么说下去。 倒是蓉荟一脸茫然:“韩家潭?” “韩家潭都是相公堂子,很多达官显贵都到那里消遣。”萨仁补充道。 蓉荟这才恍然大悟:“爷在那里过夜了?”难怪沐休的前一天,丈夫肯定不在家里睡觉,原来都跑到那儿逍遥快活去了。 “嗯,确实如此,爷倒是没有在外面养着女人,但总去相公堂子也不体面……此前,我让人套过小圆子的话,但他嘴很严,只说爷是在澡堂里睡的。”对于小圆子,她很反感,因为爷对小圆子格外的用心,二人之间很暧昧! “他从不在我们房里过夜,倒是睡在相公堂子里!”蓉荟难以按捺情绪,虽然圆房的次数算不上太少(每月3,4次),但丈夫不在房里留宿,对女人而言确实无法忍耐,难道她还比不过一个男人? 这时候,莲蕊才插了一句:“姐姐不要恼,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才是。”虽然心中很不舒服,但她也不想因为“男宠”和丈夫闹矛盾,她且在旁边敲锣边就行,让夫人冲在前面吧。 “不仅如此……我总觉得小圆子和爷好像有点儿不清不楚的!”萨仁说道,小圆子好比“通房大丫头”,就差没睡在主子的床上了,其他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包揽,包括日常起居,甚至是洗澡都非得小圆子伺候不可。 ☆、蒙冤受屈险丧命 蓉荟恍然大悟,连忙放下茶碗:“难怪爷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小圆子……我倒是小看那个太监了,可是嫫嫫,他是万岁爷赏赐的人,按道理说,我们得善待才是,若是没有把柄,就不能奈何他。”丈夫和小圆子讲话的时候,神情是放松的,而面对她的时候则不然,她就算再粗枝大叶也能感觉到这种差别对待。 “要挑刺儿当然不难,即便是万岁爷赏赐的人,他现在也已经是咱府里的下人了,您是主子自然有权利处置他!”萨仁咽不下这口气,她觉得男宠得了妾的待遇是颠倒乾坤,实在是太伤风化了,传出去对辅国公非常不好,若辅国公终日沉迷男色,夫人何年何月才能生下子嗣?长久下去,正妻的位置恐怕不保! 听到二人都讲了话,莲蕊才发言,说了句不温不火的话:“妹妹觉得姐姐说的对,只是不要和爷起冲突的好,以和为贵,但小圆子也确实有股狐媚子气,倒是不能让他在家里太嚣张!”她的态度是支持的,可她不想和丈夫对着干,而且她光说不练,只看热闹。 “他就是一只狐狸精!”萨仁说完,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抓到小圆子的把柄。 莲蕊心里暗笑,虽然嫁给载钺做妾有些委屈,但好在正妻和嫫嫫都是头脑不灵光的货色,她倒也过得轻松,这次的事看她们能折腾得多大,她才好见风使舵。 三天后的中午,小圆子从外面买了些新鲜的菜回来,刚进门就碰到了侧夫人的丫鬟迎春,因为拿了太多东西,小圆子有些走不稳,只得将菜放到地上,歇了会擦着汗。偏偏今天大哥请假进城玩儿了,没有人能帮他的忙。 “圆子哥,又给爷准备晚饭呢?”迎春问,头两天她刚了解到此人是爷的男宠,起初她都不敢相信,可既然是小姐亲口讲的那肯定错不了。 “是,刚好看到有新鲜的菜就多买了点儿,可惜我太废物都拿不动!”他弯腰的时候,怀中揣着的玉佩滑了出来,他慌忙用手接住,还好没有掉到地下。 “你不该做这些,下次这种事让别人代劳就是了!”迎春起初没在意,但是看到手帕里翠色的玉佩,她立刻想起这是辅国公曾经随身佩戴的东西,怎么会在小圆子的手里呢?带着这个疑问,迎春就匆忙回了后院,将这件事通报了莲蕊。 莲蕊觉得这件事可以大做文章,就云淡风轻的告诉了夫人,虽然她的口吻很平淡,却在这个家里掀起了狂风巨浪! 小圆子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把新买来的菜都摘洗干净之后,才顾得上擦了把汗,今天晚饭准备了虾仁素菜羹,炒疙瘩,芥末墩儿,让主子换换口味。 他歇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切菜,此时,忽然听到厨房外面一阵喧哗,他连忙回过头查看。 “把他给我揪出来!”精奇妈妈萨仁领着四个男仆来到厨房外,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小圆子下意识的觉得不妙,连忙放下了菜刀,擦干净手走了出来。 “精奇妈妈,您有事儿吗?”他试探着问。 “有人看见你偷主子的东西……给我搜!”她一声令下。 两个男仆就过来,在耿圆的身上摸索。 “我没有……!”他赶忙的辩解,自从出了宫,他就再也没有偷拿过半文钱,甚至连一根大葱的便宜都没占过。 第20页 当男仆将那块绿色的翡翠玉佩抢过去的时候,小圆子急了,连忙喊道:“这是主子给我的,你们不要碰它!”说完就要去夺,却被走过来的萨仁狠狠的甩了两个巴掌。 “这是主子的贴身之物,份外珍贵,怎么可能赏给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萨仁知道这块玉佩是辅国公的额娘留下来的,绝非一般的物件,所以八成是这个狐狸精顺手牵羊了,话说回来,即便是主子赏赐的,她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先罚了再说。 小圆子委屈的捂住脸,想要再辩解,却被嫫嫫一伙人连拖带拽的去了前院。 府邸里的下人看在眼里,都不敢出声,辅国公不在的时候,这个院子里说话算数的就是夫人,恰好老于去庄子里收账,就没人敢为年轻的太监出头了。 萨仁站在花园当中,亮着大嗓门道:“偷主子的东西,不论任何缘由,先打二十大板。” 话刚说完,耿圆就被捆好了压在地上。 一个的中年男子早已拿着板子跃跃欲试的等在边上,此人也是蒙八旗的包衣,萨仁的亲外甥,下手定然很辣。 小圆子在宫里十年,自然也受过罚,挨过打,却从没有挨过过板子,所以被如此的折磨也是头一回。 第一板打下来的时候,他就疼得 “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冷汗沁湿了后背。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这一下就让他清醒了,他被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恐怕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讲闲言碎语,今日这一遭定然躲不过去了,但他也不能让众人看笑话,于是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不再吭一声! 巨痛,犹如一座大山将自己从中间截断,到了第十五板的时候,腰以下已经逐渐麻木,他的衣衫全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就算是再忍耐,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汗水和泪水在腮边汇集,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像是要形成一个小水洼一般,他无法自制的发着抖,若是今日自己被活活打死了,主子会不会为他伤心呢? 想到这里,他的意识开始沉沦,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住手~!”老于狂奔过来,护在了小圆子身上。 “于管家,小圆子偷拿主子东西,应该受罚,你不要插手!”萨仁十分不悦,这个姓于的实在是讨厌,哪天一定要找机会让对方回家养老。 “即便是偷了东西,也要等爷回来再定夺,小圆子是万岁爷赏的,只有爷才能惩罚,你们不许乱用私刑!”老于讲的有理有据,这句话完全镇住了打板子的中年人。 但是萨仁却冷着脸道:“现在爷不在,府里夫人说了算,打完了爷再问也不晚!” 老于见她不肯放过小圆子,只得愤怒的吼道:“我替他受了剩下的五板,若是出了人命,你们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此时,夫人在丫鬟璧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平平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别闹了,怪难看的,待爷回来再问话吧!”她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让丈夫颜面尽失,多少还是要留点儿余地的,况且她也怕把人打死! 老于连忙吩咐人拿来担架,将小圆子抱上去,抬回了屋,又即刻让老王驾着车去请了刘大夫,这位还不是普通的大夫,从前是御医,与郡王私交甚好,所以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拜托这位姓刘的大夫亲自诊治。 傍晚,载钺刚进门就被下人告知了下午的骚乱,他便顾不得身份向侧院奔去。 当他推开小屋房门的时候,刘大夫刚为小圆子包扎好。 “刘大夫……他怎么样!”虽然房内有些昏暗,他还是看到了那雪白的身躯上淤青的伤痕,犹如一根尖刺狠戳着自己的心脏,往事仿佛再次重演,躺在床上的人不再是小圆子,而变成了额娘! “辅国公!”须发皆白的刘大夫作揖行礼,这才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载钺则坐到了小圆子的床尾,望着昏迷不醒的人,心中满是疼惜!而对始作俑者,则愤恨无比!更恼火的是,妻子居然是帮凶! “外伤不算很严重,需要休养一月左右,我开的方子已经给老于了,每天按时换药即可,这孩子身子弱,以后可受不得这种责罚了……您知道他的身子?”为小圆子治疗的时候,他才得知这孩子原来是半个女儿身,不由得心生怜悯,十五大板就留下如此重的伤痕,定是下了狠手,估计又是女眷们争风吃醋的烂事。 载钺点点头:“嗯……我知他是半个女子,今日之事,他完全是无辜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过两天再来,这些日子给他吃点儿清淡的,不要吃发物,最好能找间通风好的房子住,这间屋有些憋闷。”刘大夫收拾了一下医药箱,准备回去了。 第21页 载钺连忙起身:“烦劳您过来了,我送您!” “不用了,最近几天他身边要有人看护,老王会送我回去。”说完大夫就推门离开。 辅国公则守在炕边,望着小圆子苍白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张漂亮的小嘴儿已然被咬破,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圆子的额头,低声道:“我这规矩立了似乎没用……你还是为我受了苦!”他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道其中缘由,定是有谁在背后嚼舌跟儿,乱传闲话,说小圆子勾引自己! 正在这时,老于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茶水和粥,见到主子连忙道:“主子,刘大夫走了?” “刚走,说过两天再来,你让耿烈来伺候小圆子……再有,让他搬到我那儿住,这间房闷热,他估计半个月都不能起身活动,我那间屋凉快。”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妥,但是他有愧于小圆子,更何况他才是一家之主,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动他的人。 老于欲言又止,只得点头道:“这样也好!”虽然说闲话的人会更多,但起码小圆子不会再被夫人她们随便欺负了。 ☆、千言万语闷心中 当天晚上,载钺把夫人和侧夫人都叫到了客厅里,故意板着脸仔细的问了缘由。 “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差遣小圆子,更不能打骂责罚,他是万岁爷赏赐的人,只有我才能使唤他,他有错也是我罚,别让我再看到同样的事儿发生!再有,必须得给小圆子一个交代,打人的那个轰出去!”他听老于说,其实始作俑者是萨仁,但萨仁是不能撵走的,那等于是打妻子的脸(旗人的乳母是要一生供养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半个生母)。 看到丈夫满脸不悦,蓉荟有点儿慌,她忍不住看了看边上的乳母,但老太太似乎显得很镇静。 “既然您这么说,那就依您的意思吧!”打人的是乳母的外甥,若是被撵了出去,就要回草原放牧去了。但她也没有办法,如果这时候多说一句话,丈夫会因此迁怒自己! 侧夫人莲蕊一声不吭,她心里和明镜似的,那个小圆子肯定是狐狸精无疑,但就算再宠爱,也不可能和她们竞争,毕竟男人生不了孩子,对小圆子她还是近而远之的好,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过分巴结。 “别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你们平日里无事可做,多读书,少说闲话!”载钺又补充了一句,他要和谁好,和谁睡觉,那是他的事儿,别人管不着! 向来要强的蓉荟终于忍不下去了,她捏着椅子扶手,极力压抑着情绪说:“相夫教子本就是女子的职责,妾身也是为了您考虑才这么做的!” “不用你告诉我该怎么做!”载钺吼道,眼睛要喷出火来了,在这种事上,他不能和稀泥,绝不能和阿玛一样装糊涂,这个家里所有的人必须都听自己的。 坐在边上的莲蕊吓得一哆嗦,但心里却在幸灾乐祸! 蓉荟脸色发白,不敢再坑声了,因为嫫嫫抓住了自己的手,示意她忍耐。 载钺猛地起身,大步离开了客厅,他早就听说妻子是个“硬骨头”,如今算是体会到了,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不答应这桩婚事,但木已成舟也只能凑合着过了。 这几天,耿烈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弟弟,细心伺候着,对于弟弟的遭遇,他心里愤恨无比,但却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忍着。 这天下午,兄弟二人就在小屋里低声聊天。 给圆子擦身之后,耿烈皱紧眉头说道:“我之前就和你讲过,等过两年找个男人嫁了,你就不用再受这份儿罪了,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不能在辅国公这儿呆下去了,她们以后找到机会一定会再折磨你,你得赶紧找个好男人,早早的嫁了!” 趴在床上的人苦笑着:“哪个男人会要我,你说得容易!” “怎么没有?你人漂亮,又擅作家务,只要蓄发,就能作为女人出嫁,将来有了孩子,你也是一家的正妻,你不爱庄稼汉,就找个读书人,肯定有很多提亲的。”他道,即便不在老家找男人,在京城圆子也是能嫁个好夫婿的。 耿圆只得道:“别说这些了,小心隔墙有耳!”虽然挨了打,他还是执着的愿意呆在载钺的身边,某些事上他确实是个死心眼儿。 站在门外的载钺将兄弟二人的话几乎都听全了,对于小圆子会嫁人这件事,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而且心里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不悦,他索性咳嗽了一声,提醒屋内的人。 耿烈连忙打开了房门,恭敬的行礼:“主子,您今日回来的够早的!” “我过来看看小圆子。”载钺道,每天他都会过来探病,但对方似乎并不乐意搬过去和自己同住。 第22页 “那您呆着,我出去了。”耿烈非常识趣的离开,显而易见辅国公是真的关爱弟弟,这也能让他稍微感到一丝安慰。 “主子,您不用天天过来的,有我大哥照顾我就行了。”小圆子看到喜欢的男人,心中自是高兴,就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载钺坐到床头,对他说:“这两天你已经能挪动了,过几天就搬到我那儿住吧?” “会有人说闲话的,不妥当!”圆子不肯答应。 “你睡在外屋,往后有事我也好随时喊你,我想好了……等你恢复了,每日随我当值,晚上一同回来,你是我的人,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能差遣你,更无权责罚。”载钺道,显然家里的女眷们被他那天发怒的样子吓坏了,结婚已经一年多,他还是头一次发火! 耿圆感到很意外,他没想到主子能为自己考虑这么多,一时之间感动得又要掉眼泪,可是总哭鼻子,实在是太娘们儿了,哎,甚至连娘们儿都不如! “您不要对我这么好!”他鼻子发酸,强忍住要哭的欲望。 载钺笑了,捏着他细嫩的脸蛋儿问:“干嘛这么说?” “奴才若是习惯了……就以为是理所应当的,等有朝一日,您厌烦了,甚至撵奴才出府,那时候……奴才!”他这才觉得说错了话,但临时改口也晚了,只得趴在枕头上闭起眸子,等着对方发怒。 但是辅国公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温存的答道:“我不会撵你走的……倒是希望你能伺候我一辈子,莫非你真的想找个男人嫁了?” 耿圆立马睁开眼解释:“那都是我大哥胡说的,您不要当真,我从没想过嫁人,在这世上,小圆子只是个太监,如此而已。” 听到这番话,载钺忽然松了口气,这份在意已经超出了普通的范围,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他对小圆子究竟怀有怎样的感情,他也说不清! “这次的事情你受了委屈,吃了苦,我自当补偿你,等月底了,从老于那里领五十两银子,算做你受伤的补偿。”他说道,躺在炕上的人犹如一朵受了风吹雨打的芙蓉花,尽管被折磨得花瓣凋零,却仍然艳丽可人,让人怜爱不已! “使不得,这次的事都是误会,奴才不能领这五十两。”虽然被打得屁股开花,只能躺在床上歇着,但他却没有太多的埋怨,毕竟在深宫里,他见过听过的太多了,这算什么?站在夫人的角度上来看,此事处理得并不过份!他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既不领那五十两,待七日后就搬到我房里,也让他们看看,我是如何宠爱你的!”辅国公潇洒的笑了,摸了摸那柔软,形状很好看的耳垂儿。 小圆子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什么来了,唯有绯红的两颊吐露了他的心思! 七天后,耿圆的小床搬到了载钺的外屋,已经可以勉强下地的他,总算可以自己解手了,待身体好了些后,他就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擦擦桌椅,铺床叠被。 这天晚上,载钺正睡着,就听到外屋有响动,小圆子好像起来了。 “半夜三更的,你干嘛去?”他睁开眼问。 外屋的人,带着歉意答道:“扰您清梦了,奴才去趟茅厕。” “若是小解,就在屋里吧,你身子不方便。”载钺索性坐了起来,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他看不清外屋,里屋和外屋没有门,只有一道帘子隔开,有动静很容易被听到。 “奴才不敢……还是去外面吧。”今天是他搬来主子这里的第二天,虽然晚上忍着没喝水,但还是想去尿尿。 载钺有些不悦,索性亲自拿着夜壶来到了外屋。 站在床边的耿圆呆住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他难道在做梦?辅国公给他送夜壶!!! “我若是不拿过来,你就一瘸一拐的去茅厕,我还真担心你掉坑里!”说完,载钺就把夜壶放到了床边,接着微弱的灯光打亮对面的人。 夜壶都亲自送了,自然是要用的,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耿圆怕自己尿不出来,只得鞠躬行礼:“奴才谢过主子~!”不过他的心中却又乱成了一团麻,身为主子能为他一个奴才做到这个份儿上,他就算再被打几次又有何妨? “能让我端夜壶的,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说完载钺就回了里屋,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特别细微的响动,听起来像是刻意在忍耐,不过这么尿肯定不会痛快,想到这儿载钺就忍不住笑了! 但是没多久,他又听到小圆子出了屋门,想来应该是刷夜壶去了,他本来要阻止,想了想,又坐回了床头。 可是等了一阵子,不见小圆子回来,他又有些担心,只得披上丝绸外袍,出了屋,走到院子的南角,那边有一口破旧的苦水井,仆人们专门用来洗洗涮涮的,污水也会倒在附近的沟内,水沟连着宅子外面的大路,每天都有专人来清理,因此院子里的异味还能忍受。 第23页 “主子,您别来这儿,太脏了!”小圆子正在污水沟旁刷夜壶,看到载钺走了过来,连忙撑起了隐痛的腰。 “我怕你看不清路摔了,你就不能明早让别人刷吗,害我还得出来找你!”虽然语气带着责备,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温情。 耿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您这么关照奴才,奴才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了,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即便他再木纳,也能品出对方待自己的好,或许他们此生都无法有交集,但这么相处他就满足了,人不应该有过多的奢望才是,尤其他的身份还是那么的低微! “还不完就下辈子接着还,我倒是愿意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只怕你过两年就想着离开了!”虽然话听起来没毛病,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对小圆子说出口,似乎有些暧昧!他并不相信,小圆子能心甘情愿的侍候自己一辈子,独守空房,终身不嫁!所谓的誓言,就是在柔情蜜意中,善意又美好的谎言,说者和听者都沉醉其中而已。 “主子……我!”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耿圆却不敢说出来,他们分明没有越雷池一步,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是真的掉入情波欲海,丢了他这条贱命无所谓,载钺的名声就毁了! ☆、随身携带小圆子 “若要秉烛长谈,回去说,站在这儿,怪臭的!”载钺瞅着傻呆呆的小圆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好~!”耿圆拿起刷干净的夜壶,慢吞吞的走在主子身后,他能感觉到对方故意走得很慢,这种被呵护,被在意的感觉,让他激动得微微发颤,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回到屋内,小圆子洗干净手,便对坐在桌前喝茶的人说道:“我给您泡壶热茶吧?” “不用了,凉的挺好,往后你在外屋也备一个夜壶,等早上再去刷,免得吵我睡觉。”他其实只是不想让对方太辛苦,方才小圆子弯腰刷夜壶的姿势实在是太辛苦!当年,额娘被打了板子之后,一个月没能下床,饮食起居都是乳母伺候,而如今的小圆子却还要拼了全力干活儿,他心里当然不落忍! “我知道了,主子。”耿圆说完,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着。 载钺望着他仍然有些苍白的小脸儿,拧着眉头道:“你歇着吧,别站着了。”只要自己还在这儿坐着,小圆子就不会睡,于是他只得起身回了里屋。 二人就这样开始了同居一室的生活,半个月后,小圆子身体恢复了,就开始和往常一样每天伺候他喜欢的男人饮食起居。 秋天的一个早晨,载钺难得没有骑马出门,而是让老王驾车前往颐和园,同行的还有小圆子。 “等你屁股不痛了,我教你骑马,这样咱们还能多睡半个时辰。”载钺打了个哈欠,马车自然走得慢些,骑马的话一溜烟儿就到颐和园了。 耿圆扯着袖子道:“奴才没有骑过马,只要您到时候别嫌奴才笨手笨脚就好!”他觉得现在骑马问题不大,却不知道马鞍子坐久了会硌屁股的。 “我刚好还有一匹备用的白马,脚力差些,但是性子温厚,你骑着挺合适。”载钺道,他爱马,更爱骑着自己的黑马在空旷的路上自由的驰骋,就算再有烦恼都能抛到脑后去了。 府邸里的马都是老王在管,加上拉车马,一共四匹,小圆子有时候也会帮忙喂点儿草料,一黑一白两匹马乃是“夫妻”,只是还没有下过崽子。 “主子,您当值的时候,我要做些什么呢?”耿圆问,总不能让他呆坐一整天吧? “在附近转转,要么就看看书,你不是识字么,我房里的书你都可以拿过去看,多读书没坏处。”载钺道,起初他并不知道小圆子识字,但有一次,他在房里写信,小圆子在旁边研墨,还指出他有个字写错了,他才得知的。 “您说的是,我读书少,就念过四书五经,后来进了宫更没时间读了,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替人写信,就是怕学过的字都忘了,我当多读点儿书才是。”其实他一天私塾都没念过,识字算数都是母亲教的,他喜欢念书,而大哥则不然,若是没有做太监,恐怕他会是个一边种地一边读书的人吧?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颐和园的门口。 下了马车后,载钺交给小圆子一块腰牌,没有这个进不去皇宫大内,两人才并肩走了进去。 原本健锐营的驻地是在香山,但载钺因为带着一百士兵长期驻扎在颐和园,因此不经常会香山军营,所以每天兵卒们在园子南面的一个院落里操练,这个院子有三排房屋,平时值班的兵卒睡在里面,也有专门的伙房,茅厕和兵器库,马厩。 第24页 “佐领,这位就是小圆子吧?”刚到驻军的两排房子前,就迎面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实汉子,嘴上留着两撇胡子,男子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原本特别小的眼睛,就眯成两条缝,看起来颇像是庙会上卖的兔儿爷。 “是,往后他都随我当值……小圆子,这位是凌把总,我沐休的时候,都是他负责带兵。”载钺道,如果在战场上,凌岩就是自己的副将,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也和亲密,还一同逛过韩家潭。 “凌把总吉祥!”耿圆恭敬的鞠躬行礼。 “不必客气,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凌岩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小圆子,诺大的颐和园他却从来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太监,某位真是艳福不浅! 趁着载钺带着兵卒们在园子里巡逻的时候,耿圆就在军营里随便的瞧瞧看看,忽然发现在营地尽头有一间厨房,三个兵卒正坐在门口洗菜摘菜,似乎是要准备今日的午饭。 小圆子连忙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就和三人混熟了…… 在另一头,载钺,凌岩一边带着四个兵卒巡视,一边低声聊着天。 满园秋色,令人心旷神怡,集天下园林的精粹为一身的颐和园,就是几代皇上在京城编织的江南梦,任何人在这座园子里漫步,都会觉得轻松怡然! “小圆子伺候得可好?”凌岩问,佐领已经有两位夫人了,如今又有个漂亮的太监暖床,人生好不惬意! 载钺白了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儿?我看就那样儿吧,还是说您没机会?”凌岩还是了解载钺的,在韩家潭有个相好白牡丹,相比女子而言载钺喜欢男子更甚。 辅国公自信的答道:“怎可能是没机会!” 凌岩仔细思忖了片刻,又道:“莫非是两位夫人?”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载钺侧过脸低声问:“在家里毕竟人多眼杂,你可有什么办法?” “到郊外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秋高气爽,刚好出去赏下风景。”凌岩道。 载钺把这句话听进了心中,他也该去给额娘扫墓了,等过几天请三天假带着小圆子到山上住…… 中午回到军营,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几人立马觉得饥肠辘辘。 “好香啊!”凌岩赞道,看来小金他们手艺见长。 谁知他们来到厨房门口,才发现给大伙儿盛饭的人是耿圆。 “你做的饭?”辅国公问,他让小圆子歇着,没想到对方还是大包大揽的干起了活儿。 耿圆笑着答道:“嗯,奴才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了点儿小忙!” 在厨房做事的兵卒小金插嘴道:“都是小圆子做的,我们几个帮忙而已!”他们原本就不会做饭,只是因为没有厨子,才赶鸭子上架做起了伙夫,怎能和人家御膳房出来的比! 原本做他一个人的饭,如今却要做几十个人的(值班的兵卒分成白天夜晚两组),小圆子更累了,载钺不禁皱眉,但看到兵卒们捧着饭碗,蹲在屋檐下吃得狼吞虎咽,他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因为膳食的经费十分有限,因此军营中的荤腥很少,鸡蛋和鸡肉,猪肉都不多,此前,小金他们都是掺合着不少素材一起煮的,可能有人一顿饭都吃不到一块肉,也就尝尝肉味儿而已。 但是这次,小圆子将鸡肉剁成了碎末,和玉米粒,佛手瓜一起煮鲜甜爽口,而且每个人的饭碗里都能见到肉,青菜和胡萝卜,鸡蛋一起煮汤,让每个人都能吃得爽快!平常,吃不下饭的时候,大家都是用咸菜就着米饭来吃,今天连咸菜也换了花样,小圆子做了酸辣的酱汁,搭配新鲜的葱花凉拌,让咸菜都能上宴席了。 “爷,您吃吧,没有大肉,大油。”耿圆亲自盛了一份给载钺端到了军营门口的屋子里,军官们都是在这里吃饭的。 “哎呦,伺候得够周到的,能帮我端一份儿吗?”凌岩笑眯眯的问,他察觉出这孩子看辅国公的视线充满了热情,应该是也有那个意思了! “我马上给您端去。”他将饭菜放到桌上,就快步走了出去。 倒是旁边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你别使唤他,他可是我的人!” “我错了,佐领,下不为例啊!”没想到辅国公是这么小气的人,他更多的则是羡慕,他的家中只有一位糟糠之妻,容貌粗陋,但好在温柔贤惠,所以他也从没想过纳妾,一是因为荷包太紧,二是对不起糟糠,至多就是偶尔逛逛相公堂子罢了。 下午,吃饱饭的兵卒们就在空地上操练,除了步兵的武术,刀法枪法之外(三十名兵卒配有鸟枪),兵卒们还要演习如何使用云梯车,健锐营是大清的特殊部队,往往会在战争期间被派往最艰苦的前线,也是一支战功赫赫的队伍,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健锐营已无当年之勇,当然,这不仅仅是某支部队的问题,而是整个八旗的军队都衰落了,并且吃空饷的情况特别严重。否则,怎么会在和太平军的交战中,屡战屡败。 第25页 虽然其他地方,军队的训练荒废,但载钺手下的这一百名兵卒却从没有懈怠过,是健锐营中挑选出的精英,在能力范围内,载钺给予了所有兵卒们清军最好的装备,手下的三名军官,包括他自己都有各有两把洋枪。 小圆子坐在台阶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壮年男子们在阳光下挥汗如雨,个个都是英姿飒爽的!然而他最关注的却是载钺,此人和其他兵士一样一丝不苟的训练着,射箭,舞枪弄棍毫不含糊,自己喜欢的男人比戏台上的赵云赵子龙更加英武帅气,他甚至幻想起对方在战场上所向睥睨的身姿,但他马上就将这个念头掐灭了,因为但凡打仗都是要见血死人的,最好一辈子辅国公都别去打仗,平平安安的! 日头刚往下走的时候,老天忽然不作美,一场淅沥的秋雨到来了,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小圆子连忙缩着肩膀回到了营房边上的屋内,军士们的操练也就此暂停。 “快要交班了,偏偏下雨!”凌岩不免唠叨,皱眉抽着旱烟,今天说好了要早回家,陪妻子去岳父岳母那里看看的。 载钺站在门口叹道:“看来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说完还别有用心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耿圆,盘算着要不要今晚不回家,就在军营里住下。 小圆子不解的望着他,有些纳闷…... ☆、大火燎了巫山梦 直到辅国公让老王驾着马车独自回去,小圆子才意识到晚上可能会发生啥事儿,但雨下个不停倒是真的,而且路上还有坑坑洼洼的积水,所以二人又回到了颐和园的军营。 晚上值班的是高丽营的朴把总(朴敏秀),是个书生气的武官,身材瘦高,皮肤雪白,衣着很洁净,因为对方还未娶妻,所以就安排了晚上值夜,其实对方已经二十四岁,具体是何原因不娶妻,他本人不愿意透露,所以大伙儿就不再追问了。 朴把总见到耿圆的时候,脸上露出短暂的惊讶神色,但很快就被平日的冷漠表情替代了。 “朴把总吉祥!”小圆子非常礼貌的行礼。 “不必客气,今后会常碰面的,我去值守了,佐领,您歇着吧!”朴把总说完就利索的出了屋门,打着伞,带着四个兵卒出门巡逻去了,因为圆明园的守卫基本都是军营里的弟兄,所以这里实际上就是皇宫大内的“御林军兼火龙队”,尽管人数不多,关键时刻却很管用。 坐在桌前喝茶的载钺,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就平淡的说道:“隔壁的屋子收拾一下,我们今晚住下。”说话的时候,其实雨已经停了。 “奴才这就去打扫!”耿圆说完就出了屋,来到最靠边的那间屋子,这间屋是留给军官休息的,平日里没人用,屋里不是很整洁,只有一张年代久远的罗汉床看着还算结实,朴素四方桌,和四把椅子,屋子因为朝南有些阴冷。 小圆子拿着抹布和苕帚打扫了一个时辰,房内才算是基本弄干净了。 一个士兵抱来了干净的被褥,替换之后,小圆子就烧了热水准备擦洗,今天他忙里忙外的出了不少汗,而屋里就一张床,万一主子要求他同睡,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就太难堪了! 伺候载钺洗漱完后,耿圆才对床上的男人道:“奴才想擦洗身子!” 坐在床头盘核桃的人抬起眼皮:“你洗吧!”他心中有数,小圆子应该会意了。 但是耿圆有些扭捏的揪着袖口:“奴才……不好意思!” “又不是没见过你光着……洗吧,洗完了上炕睡觉。”载钺似乎并不在意,就斜靠在床头眯起了眼睛,假装小睡片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耿圆只得打了热水回来,插好门,慢吞吞的脱了衣服,又是用那和氏璧一般的玉背对着某位爷 。 但这位爷却趁着机会,好好的欣赏了一番,并且由衷的发出赞叹,小圆子的身姿介于阴柔和阳刚之间,却有一种微妙的美感,仿佛摇曳生姿的白色芙蓉花,既温润如水,又婀娜妩媚,这种感觉撩拨了他的心弦,让人难以按捺一波又一波的欲念。 擦洗完身子,耿圆伸手要去拿桌上的裤子,却听到身后的男人低声道:“过来~!”这是让自己chitiaotiao的过去,但是要不要这么做?他慌乱的抓起汗巾,遮住了那个空落落的位置,缓缓的转过了身。 “爷~您是要我睡床上么?”他壮着胆子问,眼睛却不敢直视对面假装镇定男子。 “这儿就一张床,一套被褥,莫非你还想在椅子上坐一宿不成?”载钺又点儿不高兴,因为小圆子像是不大乐意,难道说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再或者,是人家想要留着清白的身子将来嫁个好男人?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情忽然变得烦躁起来! 第26页 “可是……会有人传闲话的,这儿比府里人还多!”耿圆其实更担心的是这位爷的声誉。 “这儿都是我的人,没有老婆子搬弄是非,别啰嗦了,过来~!”他的话不容违抗,是主子命令奴婢的口吻。 小圆子只得乖乖的走到了床边,因为太紧张,膝盖忍不住微微发抖,热汗已经顺着额头往下流了。 载钺见耿圆僵硬得像尊泥塑,伸出手将他的身子轻轻一带,就拥入了怀中。 “你是不情愿么?” 这声音仿佛是魔咒,让小圆子晕头转向,他连忙摇头。 见他摇头,载钺挑起嘴角笑了,抚摸着他细嫩的脸蛋道:“若你将来还想嫁个好人家,我就不碰你,让你还是完璧!”但能不能兑现承诺,自己都拿捏不好了。 此时,小圆子才敢正眼看抱着他的男人,面红耳赤的说:“您不嫌弃的话……奴才愿意!” “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儿,别奴才奴才的,换个别的说法!”载钺觉得怀中的人十分可爱,绯红的双颊像是喝醉了的猫儿一般,他特别想使劲儿的揉捏,甚至揉到对方痛得叫出来才好! 耿圆咬住嘴唇,轻声说:“总不能叫奴婢吧?”他只是个太监,至少在别人眼中是。 “说我就可以……果真不后悔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载钺的手已经抚上了小圆子的水蛇腰,将对方y在了床铺上。 载钺知他紧张,就温柔的捧着他的脸,热烈的亲吻起来! 起初耿圆是睁着眼睛的,但当载钺的舌尖在他的口中缠绵之时,他就自然而然的闭上了眼眸,他从不知亲吻会是如此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全身发软,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载钺已经无法忍耐了,他再没有耐心柔情蜜意的撩拨,索性坐起身,除了衣衫,以这副年轻刚猛的身躯再次拥住了意乱情迷的美人儿! 煽情的气息冲入他的鼻腔,那是年轻男人的味道,耿圆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抱住了对方结实的肩膀,但却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毫无准备...... 载钺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便暂时停了,温柔的亲了他的小嘴两口,低声道:“是我太急了……我们慢慢儿来!” 话刚说道这儿,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声,随后休息的兵卒们都匆忙的从军营里跑了出来,似乎是出了意外的事件。 原本情到浓时方恨少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散了,辅国公马上起身穿衣服,顾不得软玉温香抱满怀了,对在床上的小圆子说道:“失火了,我得出去看看!” 耿圆也知道那是失火时候才会敲的锣声,于是也爬了起来穿衣服,他多少还是能帮上忙的,过去在紫禁城的时候,也遇到过失火,宫女太监们齐上阵,手忙脚乱的灭火,而往往这时候最容易发生偷盗之事,贼会趁乱下手,事后还特别不好找到嫌疑人。 两人跟着兵卒们向北奔去,还有三台水龙车(清朝初年出现,由日本传入,但普及速度很慢)随行,目的地是万寿山附近的休养所,离水源较远,因此必须有水龙车才能及时救火。 二人赶到的时候,朴把总已经带着七八个兵卒和一群宫女,太监在救火了,水龙车满载着水而来,后面赶到的二十个兵卒纷纷拿着木桶打水,灭火,其他几人则操控着火龙车,但这车的容量小,不一会儿又要去后湖打水才能再使用。 火势凶猛,若是不能及时扑灭,会把不远处的昙花阁都点着了,昙花阁可是乾隆爷修的,若是给毁了,皇上定然龙颜大怒! 载钺带的这些兵卒训练有素,因为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类似事件,所以遇到火灾的时候并不慌乱,打水的,救火的分别协作,还有几个人在附近协调秩序,主要是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小圆子也跟在他们身后帮忙递水桶,没一会儿就累得汗如雨下,而自己喜欢的男人则带着兵卒将休养所的东西抢着搬出来,当然有些家具已经没救了,只是为了减少损失而已。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火才被扑灭,四处一片狼籍,休养所已经成了一片黑漆漆的瓦砾堆,好在火势被控制在了原地,没有四处蔓延。 管事的太监清点了物品之后,大家才回到了军营。因为累了半天,很多人饥肠辘辘,于是小圆子就和两个兵卒做了两大锅炒饭作为夜宵。 吃完饭,又擦洗干净,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子时了。 他们都累得不行,几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直睡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才被外面操练的兵卒吵醒。 小圆子爬下床,穿好衣服,就端着木盆去打水,准备伺候主子洗漱。 等他返回的时候,载钺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是发辫看起来有些凌乱。 第27页 “您先洗漱,我再帮您把辫子梳好。”耿圆温柔的说着,方才想起昨夜他们在榻上缠绵了片刻的情景,又禁不住脸色微红了! “昨晚你也怪累的,一会儿你再睡吧,下午我要去趟军机处,你就在军营里等我。”载钺很体贴的说着,即便是新婚之时对两位夫人,他也没有如此在意过! 看着载钺在门口刷牙,耿圆很乖巧的说:“嗯,我等着您回来。” 载钺扭过脸,凝视着他笑吟吟地小声道:“今晚也不回府里了!” 他一听这话,马上就明白过味儿来,慌忙低下头扯自己的衣袖,耳根子发着烧! ☆、生死之托非儿戏 “再揪袖子都要破了!”载钺说完就来到盆架旁边洗脸,没等小圆子过来伺候。 小圆子见他低头洗脸,才过来说道:“我把辫子帮您解了,重新给您梳理!”说完就很在意的帮他打开了发绳,又找来了梳子。 洗脸之后,载钺坐在椅子上让小圆子帮忙梳头,微闭眸子,像是享受一般。 “我这头发和我一样是臭脾气,很不听话!”辅国公径自笑着,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说,自己的脾气很像外公。 “您的头发又黑又亮的,很好看!”耿圆说的是实话,他并不觉得这微卷的发丝难看,反而还认为很特别。 “哪儿好看了,净说好听的……从小我就因为头发被他们笑话,总说我是回回营来的!后来,京城里洋人多了,他们又背地里喊我假洋鬼子!”从小,他就因为不同的外貌被人区别对待,因为他的眼瞳是淡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看其实也并非黑色,而是棕红的,就发色而言母亲还比自己更浅些,看起来更像洋人。 “您生得俊美,总会遭人嫉妒……世上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您又何必在意他们呢?说这些话的人,往往样样都差,样样都不如人!”耿圆随口道,话虽然简单,却是实实在在的。 载钺挑起嘴角笑了:“你说的是,讲这些话的还真是你说的那样儿。”他回想起童年,每当外出游玩的时候,私底下嚼舌根的人,多是普通旗人,或是汉人。 梳好头发的武官,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门操练去了,小圆子叠好被褥,就奔了厨房,现在还赶得及做午饭,他多少也要帮帮忙才是。 吃完午饭,载钺就骑着马直奔香山静怡园,每个月总有一两天,像他一样的军官要回去开会,有时是例行公事,有时则是有事务要去执行。 驻守颐和园,圆明园其实算是美差,但年轻气盛的载钺却觉得憋屈,说白了,他带的不过是一群火班的人马,巡守则是兼职罢了。 两年前,他曾经随军参与捻军交战,对于战争,并不算陌生,或许男人天性就喜欢杀伐争斗,在战场上,他找寻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个位置不是某某爷,什么公,而是靠他的血和命,靠他的智慧搏来的,在战场上,不分贵贱,只有此刻老天爷是完全一视同仁的! 他渴望着再次披上战袍,这两年来一直在等待机会。在八名副前锋参领中,自己最年轻,其他人,大约都是三四十上下,因此不免有各种传言,说他并非凭借真本领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所以他需要表现的机会,至少从前他是这么想的,然而今天他得到了消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颐和园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就在军营的小屋内和凌把总,朴把总开了个会,说了一下下午回健锐营得到的消息,以及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事情。 “要调一百五人给我们?”凌把总很吃惊,他们这一百人主要是负责颐和园,圆明园的防火和守卫,人手并不算宽裕,而突然调一百五世人给他们,这又究竟为何? 在一旁给三人倒茶的小圆子也觉得纳闷,但他只是个奴才,没有插嘴的权利,只能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应该是要准备着去剿太平军了吧?”朴把总很清楚,此前每当朝廷有了棘手的战事,都会派健锐营上战场,此次也不会例外,更何况现在正是反击的好时机,因为太平军在金陵(天京)起了内讧,杨秀清,秦日纲被杀,金陵城内一片混乱。 “现在说剿灭还为时过早,军力跟不上,江北,江南大营恢复也需要时间,我们就在这段时间好好练兵。”载钺道,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小圆子,心里更加纠结了。 凌把总撇撇嘴,拿出烟斗,点上抽了起来:“我倒是没意见,只怕去了就回不来,总要安顿好妻儿老小才是!”他怎会不明白和长毛贼干起来,一只脚等于踏入了鬼门关,出征之时,或许就是和妻儿天人永隔之日。 第28页 耿圆听到这句话,完全愣住了,他的视线刚好和载钺交织在一起,忽然间,他有些恍惚,他真的很怕! 载钺仰起脸,故作轻松的笑了:“别说丧气话,我们都能活着回来,更何况你都有三个孩子了,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我岂不是比你更亏?” “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要好好做事,这是我们的本份!”朴敏秀道,他家里兄弟姐妹五个,父母跟着大哥过,他尚未成婚,没有任何负担,虽然他不想死,可即便死了也干脆利落,无牵无挂! “人来了住哪里,军营已经满了!”凌把总道。 “圆明园那儿会安排新的军营,这个月十五,我去营里挑人手,凌把总你也跟着过去。”载钺说完,就低头喝了口茶,然而心里还是有些乱的,或许之前是他考虑得太少了。 “您说了算,只要别给咱们弄些老弱病残就行。”凌岩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管是八旗兵还是汉人的绿营兵,因为欠饷,外出谋生的兵卒并不少见,只是在这皇城范围内,他们的俸禄能按时发放而已,其他地方基本都是这种状况,大家伙儿怎么可能尽心尽力的做事?更何况还是九死一生! “若是没有合适的,我们也可以去火器营挑人。”载钺道,他怎会不了解属下的忧心,毕竟自己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兵卒们往回逃窜的狼狈景象。 “有青壮的兵卒过来,我就没意见了,但是没上过战场的,要想训练妥当,恐怕需要些时日。”凌岩也是打过仗的,他了解有些人就是不能适应那种血腥的场面,大家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嗜血野兽,在阵前拼个你死我活,胆小的不光办不了事,还会拖后腿! “我们的口粮够吗?”朴把总把最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这个问题困扰他们很久了。 载钺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我再想想办法!” “您还有啥办法,自己的俸米都贴进去了!”凌岩道,他们现在吃的粮食其中一部分是每个人身上分摊下来的俸米,就是扣下来的一部分,而出大头儿的是载钺,把朝廷发的所有的俸米都拿了出来(不包括爵位的那部分禄米),但也是杯水车薪,朝廷虽然有一些补贴,可是很少,平日里买菜,肉和油盐酱醋都已经很紧张了,这还是因为在天子脚下得到了特殊的照顾。 “从府里拿一部分出来,应该不是难事,我让老于算计一下,看能弄多少过来。”毕竟他还有禄米五百斛(一斛等于100升),除了家里人和仆人们的口粮,多少还能挤兑出一点儿吧?有就行,他多出些,下面的兵卒就能少拿点儿。 朴把总却道:“您夫人们会不会有意见?”这等于是在动家里的银钱,女人们大概不会乐意。 “吃穿用度也不会少了她们的,家里的事我做主!”载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气,因为现在是蓉荟在管家,他要拿禄米必须经过夫人同意,再因为这种事和她闹别扭实在是说不过去。皇上那边肯定是指不上了,即便是御笔朱批有了下文,等俸米发下来,也是层层克扣,或是一拖再拖,有那个功夫,他还不如自己解决! 晚上,洗漱完的载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手里依然攥着两个核桃,不停的转着,实则还在思忖新来的一百五十兵卒的事。 坐在椅子上洗脚的耿圆小声道:“等回去,我把自己的俸米带过来吧,我吃不了那么多,至少不要浪费这里的口粮!” 载钺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睁开眼转而望向他,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那点儿米还是自己留着吃吧……说得好像连你我都养不起似的!”实则却不是真的生气,反而心里还有些喜欢! 耿圆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这么说!” “你反了?”其实碎碎念的小圆子十分可爱,他有些忍俊不禁,可还是要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 小圆子连忙摇头:“奴才不敢!”他马上利索的擦干净脚,端着洗脚水溜出门去了。但已经下定决心,把家里的俸米带来军营,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总不能浪费大家伙儿的粮食才是。 耿圆倒完水回来,插好门,就听到那个男人说道:“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讲!” 小圆子赶忙坐到了床边,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说吧!” “你下午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可能过了年就会去南方打仗,若我一去不回来……你该怎么办?”面对生死的问题,载钺反而很现实,这般的成熟稳健完全超越了他二十一岁的年龄。 耿圆凝视着他棕褐色的眼瞳,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说道:“我要和您一起去南方……您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回到京城的!” 第29页 载钺抚上他白嫩的面颊,无限温存的笑了:“那儿可不是太监能呆的地方,刀枪剑影,每天都在死人,收尸的都忙不过来!” 小圆子忽然抱住了心爱的男人,像是撒娇一般的说着:“我要跟您一起去,皇上御驾亲征,还有太监随行……您也能带着我!” 辅国公摸着情人细软的发辫,像是在为对方做着最好的打算:“我的意思其实是……若我没能为你做好安排,就不能强要了你……我额娘虽然命苦,但她毕竟是侧福晋,又生了我,在家里的地位没人可以轻易撼动,而你呢,我又能给你什么?若是我真的血溅沙场……!”话还没讲完,小圆子的手指就轻轻的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能陪着您,伺候您!”耿圆发自肺腑的说道,而且他也从未妄想过得到什么,换句话来说,他已经得到够多了! 当情人说什么都不要的时候,载钺这种责任感强,又要面子的男人只会更无措。他只得紧紧的搂着耿圆,像搂着一只名贵的金丝猫一般,边抚摸对方的背,边道:“你若非要与我厮混,就再等等……若我能从南方平安归来,我就要了你,总不能让你早早的就当了寡妇!” 善解人意的小圆子轻轻点头,而心里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跟着载钺到南方的前线! ☆、世上最苦单相思 第二天中午,吃了午饭小圆子背了个竹筐,独自一人走出了军营,来到圆明园和颐和园中间的一条小路上,这里也是皇家园林的禁地,但因为偏远一些,所以道路两旁长了很多的杂草,灌木,平时也很少有人过来修剪,然而就在这里,却长着好几种北方常见的野菜。 小圆子在农村的山里长大,对这些野菜很熟悉,而且知道如何烹调才能可口,用它们来煮汤,凉拌,多少可以削减一些买菜的费用,反正诺大的园子肯定有不少地方能采摘到野菜,他可以慢慢的寻觅。 当他猫着腰,在草丛里拔野菜的时候,有个人忽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小圆子~!”声音很熟悉。 耿圆直起身,连忙端详来者。 “双喜!”叫他名字的是太监双喜,小圆子在紫禁城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后来双喜去了圆明园,两人就很少联络了。 双喜二十四岁,进宫多年,之前是敬事房的太监,他生得憨厚,人很壮实,若是不做太监,这种体格倒是可以做一名绿营兵。 “你怎么在这儿呢,我听说你出宫了,莫非又回来了?”双喜见到朋友,十分高兴,连忙迎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想来是给哪位主子送吃食去。 “我是出宫了,但每天都跟主子来颐和园的军营,你怎么样,跟着哪位呢?”小圆子兴冲冲的问,双喜看起来不错,似乎还胖了一点儿。 “我伺候禧嫔娘娘呢,你跟着哪位主子呢?”双喜饶有兴趣的问。 小圆子刚想回话,才发现双喜身后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宫女,身着蓝衫,虽然算不上好看,但也是容貌端正的,宫女手里也拿着食盒,应该是和双喜一起做事的。 “辅国公载钺,我主子就在不远处的军营里办差,往后没事了可以找我玩儿来!”耿圆道。 “原来你跟了那位爷啊,好福气啊,对了,我给你介绍……她是春梅,和我一起伺候娘娘的……是我的那个!”双喜怎么能放过这么个好机会,他一定要把自己喜欢的人介绍给朋友。 “春梅姐姐好!”耿圆礼貌的问候,他没想到双喜还有这么大本事能和宫女好上,要知道,宫女和太监不同,都是纯正的旗人,当然,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新鲜的事,私下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是他们这种没了男人物件的太监,也是需要有人关爱,也会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我常听双喜提起你,你主子人很好,去年我们院子着了火,就是他指挥着人给扑灭的!”春梅对那件事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的主子完全被辅国公迷住了,哎,只可惜主子是皇上的女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去年那场火还不小呢,把我们主子吓坏了!”双喜记忆犹新,他被掉下来的柱子烫伤了后背,也就是那次,春梅才和自己好上了,因为他是英雄救美么! 三人又聊了几句,双喜和春梅才匆忙的离开了,望着双喜和春梅离去的背影,耿圆在心中默默的为二人祝福,希望他们都能幸福,但他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宫女年纪大了之后,是有机会离开皇宫的,大部分还能嫁个好人家,所以双喜最后估计只能落得形单影只的结局。 背着一筐野菜回到军营后,他就忙着准备晚饭了,也不知道今晚爷回不回府,即便不回去,他们的衣服也该换了。 第30页 他抬头搜寻载钺的身影,却不见对方,有些纳闷的时候,凌把总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你的爷去万岁爷那儿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皇上会叫主子过去,万岁爷是个戏迷,有时会和主子一同拉琴唱曲儿,这都是主子亲口对自己说的。但是他还没有听过主子唱戏,真想找个机会听听呢! 如果是晚上回来,那估计今天又回不了府了,他们的衣服都有汗味了,今晚怎么着都得洗了才是,于是他抬头问凌岩:“附近可有卖衣裳的铺子?” “这附近可没有,你要买衣服?”他很纳闷。 “我们两天没回去了,得换身干净的衣服!”耿圆知道主子爱干净,所以总要想办法解决衣服的问题。 凌把总想了想,连忙道:“我那里倒是有几套兵卒穿的衣服,新的,很干净,若是临时做个替换倒是可以。” “烦劳您拿来,我晚上把衣服洗干净,用火烤烤,晾干,明天就可以继续穿了。”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他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月上柳梢头,载钺才返回军营,心情似乎不错! 耿圆伺候他洗漱的时候才闻到他身上飘来的酒味儿,于是问道:“万岁爷赐宴了?” 载钺靠在床头,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嗯,倒也不算是宴席,就是和万岁爷随便吃了点儿,喝了两杯,唱了会儿曲儿!” 蹲在地下的小圆子抬起头问:“若是高兴,您也唱一曲让奴才饱饱耳福吧?” “等哪天在府里,我拉琴给你唱!”他捏了捏小圆子的脸蛋儿,心里暖烘烘的,虽然阅人无数,但却从未碰见过如此贴心贴肝儿的情人,即便是在白牡丹那儿,他也未曾感受过,因为在那里他是客,并非主人,所以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没几句真话,人家是靠这个生活的么! 眼前的这个人不同,不似女人一般的矫情,又有着恰到好处的温柔,所以,他变得爱回家了,也盼着回家,现在则是,只要小圆子在自个儿身边,就有一种家的温暖,他已经缺失过多年的感觉,让自己依恋的感觉! 这种温暖,两位名正言顺的夫人却完全没能带给自己,亦或者,他从来没有把她们真正的当成家人!仿佛两位住在家里的常客,和他一起为了繁衍子孙而努力,如此而已! 听到辅国公要给自己唱曲儿,小圆子发自内心的笑了。 洗漱完,两人就换上了不合身的兵卒衣服,载钺碍于颜面自然不敢出门的,只能躺在炕上玩儿核桃,而小圆子却得出去洗衣服了。 “你像个打锣的!”载钺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圆子身上的军服太宽松,穿在身上像是套了个麻袋。 “您也好不到哪儿去!”耿圆反唇相讥,着兵卒衣服的辅国公看起来很滑稽,这套衣服在人家身上反而小了,胸口的盘口都系不上,活脱脱一个兵痞! 待小圆子出去洗衣服的时候,载钺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果然不咋地啊,就算他这个从小饱读诗书的贵族子弟,穿了贫民的衣服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他这个样子混到旗兵当中,也就不过是个冲在阵前的屁泥罢了! 小圆子蹲在厨房门口洗衣服的时候,朴把总带着人刚从外面回来,想来是这一趟平安无事,大家都显得很轻松。 朴敏秀在水井边上洗了个手,就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到了对面的台阶上径自喝了起来,眼神不时的落到耿圆的身上,他的表情是淡漠的,然而内心却并不平静。其实他一直没有娶妻的原因就是他不喜欢女人,他只爱男子,他甚至无法顺利的和任何一个女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因此他一直孤身一人! 而对面忙碌的太监,却总是在吸引着自己,尽管他了解到,耿圆是辅国公的人,但是这股念头还是无法被扼杀,他的注意力还是会被对方吸引! 小圆子用皂荚洗完了衣服,就倒了脏水打算再漂洗两次,抬头的时候,刚好和朴把总对上视线。 “您今天不忙吗?”他没话找话说,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聪明他早就发现了朴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 “歇一会儿还要去圆明园。”朴敏秀道,就算是穿得再普通,小圆子还是那么好看,加上擅做家务,精于烹饪,和贤惠的妻子别无二致,若是“娶”了,他也能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了。但这也就是妄想而已,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旗人,包衣奴才,连满人都不是,又如何能跟皇室宗亲才俊载钺竞争呢?即便他真的要“娶”,小圆子也不可能嫁,对方望着载钺的神情犹如少女怀春,任谁都能察觉出那股柔情蜜意! 第31页 “您可真辛苦,晚上不能歇着!”即便是年轻力壮的人,总过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也很难熬,他觉得朴把总比凌把总更不容易。 “习惯了,我厌恶白日里的喧闹,值夜反而更适合我,倒是你跟着受累了,还要管我们的伙食!”他很喜欢吃小圆子做的菜,下面的兵卒们也很满意,他们只怕哪天小圆子不来了,又得吃小金他们做的土豆熬白菜。 “我闲不下来的,反正自己也要吃,就把大家伙儿的一起做了。”说完他就低头打水去了,等洗干净衣服后,他还没有顾得上拧干,朴把总就过来帮忙。 两人把衣服晾在了火塘边,小圆子就升起火来,为了不浪费,他索性揉了几块面,掺和了不少棒子面,准备蒸窝头,朴敏秀就在一旁帮忙。 “您自己做饭吗?”看到对方手法娴熟,耿圆忍不住问。 “嗯,我一个人住,所以偶尔也做饭,就是简单煮碗面罢了。”对于吃,他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能下咽即可,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每个月去一两次相公堂子而已,找的也是固定的对象,他的生活非常的简单,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还是应该有个人照顾您才是,这份差事不轻松呢!”耿圆说者无意,但听者却有心了。 朴敏秀边揉面边道:“若是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也就够了!” 这个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但小圆子只能装傻充愣,连忙笑道:“找个仆从也行啊,至少不用做家务,无聊的时候还有个说话的人。” 朴把总听到他这么讲,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闷头帮忙干活,心里却带着一丝苦涩! 等蒸完馒头返回屋里,他的爷已经睡着了,打着轻微的鼾声,表情恬静的像个未脱稚气的孩童,微微撅着嘴,就算是再威武雄壮的爷们儿,睡觉的时候也会原形毕露,但这时候的男人往往是最可爱的! 耿圆坐在床头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轻手轻脚的脱了衣服上炕,但是刚躺下,载钺就搂了过来,像是半梦半醒一般将一条腿搭在了自己的身上,涉世未深的他不太明白,这是一种雄性的占有欲! ☆、平地里又起风浪 这几日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平静,耿圆还是如往常一样跟着载钺去军营,早出晚归,辅国公的宅子里一如往日,仆人们也不敢再乱传闲话了,各自的做着事。 这天沐休,载钺没有去韩家潭,而是老实的呆在家里,因为耿圆的叔叔耿详来了,他们一家人难得团圆,他也不便打扰。 中午的时候,耿圆,耿烈跟叔叔坐在一起吃饭,三人在小屋里聊着家长里短。 耿详其实很担心,他今天来了才听说圆子被打了十五板子的事,加上耿烈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补充,他就更加放不下心来! “没有我哥说的那么严重,我现在都好了,爷还要教我骑马呢!”耿圆故作轻松的说着,他明白叔叔对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甚至比父亲更甚。 “当然严重了,你半个月都下不来床,都出血了,大夫说再多打两下肯定要受内伤的,你差点儿被他们打死,还装呢,喝了迷魂汤了!”耿烈不痛快的说,就算他是个马大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瞧着弟弟被人欺负成这样!旗人如何?还不是和他们一样两条腿走路,也要吃喝拉撒,他的心里越发的憎恨起这鞑子朝廷来了! 耿祥深深的叹了口气:“唉,当初我就说过……这里也未必会太平,你还是太年轻……加之,生得俊俏,便会惹祸上身!”他大约猜得出,辅国公应是对侄子动了心思,而他傻乎乎的侄子也心甘情愿! “可是主子对我很好,现在我天天跟着他去颐和园,应当不会有是非了。”耿圆时常自我安慰,希望今后能平平安安的。 “他总有不便带你的时候,若是那时再有人害你,你当如何?”耿烈道,此前他虽然想趁着弟弟攀上辅国公捞些好处,但见到弟弟被如此虐待,就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他甚至愿意弟弟早日离开这里,寻个好人家嫁了。 耿祥点点头:“说的是……不如过一两年,你就出府吧,蓄发之后,我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在京城认识的人多,定能帮你寻个好夫婿的!”他也认为圆子嫁人是最好的安排,而且以圆子的个性,定能是个持家有方的贤妻良母。 就连叔叔也这么说,耿圆有些着急了,因为来京城之后,父亲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叔叔,而叔叔这么说的话,他怎么也不能当耳旁风置之不理。 “我不嫁人!”他几乎是有些按捺不住就说出口了! 耿烈白了弟弟一眼,拿着筷子叹道:“您看,他这是被人勾走了魂儿,要为那位守身如玉了!” 第32页 耿圆立马低下头,红着脸不敢说话了! 耿祥斜过脸,低声问他:“你和那位是不是已经……?” 他慌忙摇头:“叔,爷没有……没有对我!”现在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他还是处子,但他这糟粕的身子只是辅国公的,那是他最宝贵,最秘密的念想。 这话耿烈不信,因为他知道两人已经睡在一间屋里了,而且头几天圆子还和主子在颐和园住下了。 “你说没有,别人可不信!”他只得这样说,虽然最近没什么人说闲话了,但他还是发现有些仆人盯着弟弟的眼神不对头,像是讥讽,又像是妒忌! 见到圆子极力辩解的样子,耿祥就更发愁了,这孩子命不好,又早早的没了母亲,他这个做叔叔的定要好好的为他打算,也算是为大哥赎罪了! 如果辅国公有良心,真的喜爱圆子,圆子最多也就是做个姨太太,汉人连做侧夫人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圆子的身份还是太监,若要变成女子又将是一番百转千回,弄不好还会以其君之罪问责。 就在三个人吃饭的时候,辅国公却在和夫人蓉荟在偏厅里谈话,那个氛围仿佛二人在谈个买卖,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 “倒不是挤兑不出来,我大致算了一下,每个月可以拿二十斗的。”蓉荟道,难怪今天丈夫见了她客客气气的,原来是想从家里拿米到军营,她是武官之后,多少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刚好家里的米吃不完,留在仓库也会生更多的米虫,拿一点儿过去也没什么的。 听到能有二十斗米,载钺的心里稍感宽慰,于是便道:“那就有劳你费心了,过两天我让老王拉到军营,你提前准备好了。” “万岁爷不是给了口粮吗,怎么突然要那么多?”蓉荟有些纳闷,她知道丈夫带的兵卒只有一百余人。 “总让他们自己分摊口粮受不住的,如今米价一直涨,下面的卒子还要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我能帮着分担些更好!”他并没有把增加一百五十名兵卒的事告诉妻子,公事他从来不会在家里讲,也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蓉荟听到丈夫这么讲,也就没再说什么,她还没有开口,又听丈夫甩出一句话。 “五日后,我告假去趟祖坟,为我达达和额娘扫墓,要三天才回来,你歇着吧!”随后便要起身离开,但妻子却插了一句。 “妾身也想陪您一同前往!”她其实并没多想,只是希望缓解一下和丈夫的关系,给婆婆上三支香。 载钺回过头来淡淡的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最近觉得烦闷,想独自外出走走!”他是不愿意带任何女眷前往的,只想和小圆子两个人好好的散散心! 蓉荟听到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然而心里却十分不悦! 当三个女人又聚在一起的时候,莲蕊终于找到了表演机会。 “前几日是在颐和园住了两天,五天后又要去祖坟扫墓,那只狐狸精还真磨人呢!”莲蕊喝着茶,瞧着对面的蓉荟,上次的事情没能让任何人得了便宜,狐狸精还备受丈夫宠爱,整天拴在一起形影不离,她都有些忍耐不了了! 坐在一旁的萨仁更是气恼,有些恶狠狠的说道:“真是不知羞耻,当找个机会把他撵走才是!”她恼的是外甥被撵走,只能回草原放牧,过那风吹日晒的生活去了,家里人还对自己抱怨,她真是有苦说不出,全怪那个狐狸精,她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蓉荟咬着嘴唇,冷冷的说:“他是爷,是当家的,我们唯有忍了!” “不能忍,越是忍就越让那骚货得意了!”萨仁完全失了长辈的矜持,难听的话喷出口,但也难平她内心的愤怒! “嫫嫫说的是……他现在是趁着爷宠着肆无忌惮的,日后怕是要骑到姐姐的头上作威作福了!”她心里痛快的却是丈夫已经很久没有和蓉荟圆房了,只要对方不怀孕,她就高兴,最好一辈子别生儿子才是,到时她的儿子就可以袭爵,做一家之主了。 蓉荟咬着牙,忽然抬头问:“可有什么好的主意?”她已经完全乱了,理不出章法来,只好求助于别人。 “姐姐可去趟郡王府,求助太福晋啊,她老人家眼里可不揉沙子!”莲蕊在婚前就差人打听过家里的情况,她了解到太福晋才是郡王府里做主的人,郡王惧内,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太福晋把持,对方也是个很讲规矩的人,最在乎颜面了。 萨仁赶忙点头:“是个好主意,太福晋的话,爷得听着!” 蓉荟算是松了口气,她也该到太福晋那里请个安了,顺便说说最近家里的事,让老人家帮自己出出主意,这样骑马表面上不会伤了和气,毕竟他们还要共同生活一辈子呢! 第33页 夜深了,秋风瑟瑟的吹打着窗棂,小圆子躺在小床上睡不着,只能拿了一本《三刻拍案惊奇》来看,这几天主子回来后吃了饭就会洗漱,然后直接去嫡夫人那里,大约半个时辰后才会回来,起初他心里有点儿难过,因为从前对方不会那么频繁的和夫人圆房,可是最近几天却很反常。 今天他总算想明白了,爷其实是怕自己上了战场再回不来,希望能多留一个子嗣,但凡是男人都会这么想的,他瞬间就释然了,心中反而痛惜起来!想到这儿,手里的书就看不下去了。 小圆子放下书,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半杯茶刚下肚,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已经熟记了,主子回来了。 他连忙过去开门,一如既往的带着微笑问:“爷,您饿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载钺见到他乖巧的样子,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关好门,捏了捏他的下巴,柔声道:“我不饿,你别忙了,睡觉吧!”虽然他们之间还尚未有“夫妻之实”,但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又不是个洒脱的浪荡子,所以必须负责任,即便他完全可以因为小圆子身体的特殊而狎玩对方,依然维持主仆关系,但他却不能,他了解女子在婚姻当中的被动和无助,尤其是当妾的,而小圆子却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想到这儿他就更加良心难安了! 耿圆跟着主子进了屋,帮着脱衣裳和靴子,忽然抬头问:“明日要几时出发?”已经到了要去郊外扫墓的日子了。 载钺道:“和平日里一样,没必要起太早,坐马车过去,等到了那边就该吃午饭了。” 来京城十一年,他从未去过郊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紫禁城里,仿佛一只关在笼中的鸟雀,只能看到那么一小片天空,所以他格外的珍惜如今的生活,很想让幸福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他太多,他更是掏心挖肝的乐意伴随终身! “……从前我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可是您给了我念想,让我觉得活着也很美好,即便我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太监!”耿圆说完这句话,就将鞋子摆放好,又去要把替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外屋,可还没有起身就让载钺拽进了怀中。 载钺抱着美人儿,在那张樱桃一般的小嘴儿上亲了一口,用温柔到令人发麻的声音道:“从今往后,为了我活着吧!” “嗯~!”小圆子甜腻的答应,靠在心爱的男人怀中像只贪爱主人的猫儿一般舒服的闭上了眼眸。 ☆、最毒不过妇人心 就在载钺带着小圆子去西郊扫墓的同一天,蓉荟也坐着马车来到了城内的郡王府,因为是白天,所以公公郡王不在,家里自然是太福晋说了算。 郡王府是三进的大院子,有诺大的花园,还有池塘,府邸里上下的仆人三十多个,虽然算不上特别多,但也算是人手充足了。 在偏厅内,衣着华贵的太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云佳显得很年轻,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然而已经五十岁了,身材偏胖,是个典型的蒙古女人,大脸盘,小眼睛,皮肤白皙,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戾气,让人有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她听蓉荟说了半天,算是明白对方来这里的目的的,她们毕竟是亲戚,她肯定要管一管的。 坐在罗汉床上的她冷冷的道:“事情弄成这样已经不好办了,你就应该狠一点儿,赶尽杀绝,如今他说了那个太监是他的人,不让你动,你又能如何……对于这种贱婢,你何必手下留情,打死了最多赔些银子,只当是误会一场!”她的侄女太幼稚,做事思前想后,怎么能拿得住自己的爷们儿?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蓉荟,顿时冷汗直冒,她若真的那么做了,恐怕丈夫再也不会走进她的房内了,从此被打入冷宫,和被休了别无二致,更何况她也做不来要人性命的事。 “侄女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求您出个主意的,现在他们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外人看了都会说闲话,传出去怪不好听的!”她耷拉着脑袋,故意叹气,知道面子对姑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说你笨不过分!”对于载钺的事,她原本不想多管的,可是这事关他们全家的颜面,她又不能不插手。 蓉荟点头:“您说的是!”她知道自己不聪明,如果能学到姑姑的两成,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太狠辣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那个太监有没有什么弱点?”云佳问侄女,但这孩子显然没明白过来。 “弱点?您说的弱点是?”她有些迷糊。 “我的意思是,他最在意什么,最珍爱的是什么,这就是弱点,每个人都有弱点,找到了弱点,就能顺利的拔除对方。”云佳道,她要好好的教导这孩子,否则早晚被莲蕊取而代之,最后让人家鸠占鹊巢。 第34页 蓉荟想了想,试探着答道:“他平时倒是没有什么爱好,一心一意的伺候着,他大哥在府里做门房,妹妹在大哥那儿帮忙。” “这都把一家子带过来了,真是不知羞耻!居然还把人塞到载沅那儿去了,岂有此理!他那个看门儿的大哥是怎样的人,你细细说来!”云佳端着茶碗喝茶,仔细的听侄女讲话,慢慢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晚上,从郡王府里出来,蓉荟的心理可是七上八下的,姑姑给自己出的主意确实好,但她就是怕执行的途中出了纰漏,心理还是很不踏实,而且姑姑还再三叮嘱这件事不能和莲蕊讲,只能让她和萨仁知道,说莲蕊的心机很重,要时时处处的防备着。 蓉荟刚走没一会儿,载沅就骑着马过来了,他刚从颐和园回来,顺路来额娘这里看看,已经有一个月没过来了。 来到偏厅的时候,母亲正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额娘,我过来了,您这些日子可好?”载沅向母亲问候,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丫鬟马上过来上茶。 “我还算硬朗,你们还好吧?”她坐直了身体,望着已经而立之年的孩子,觉得很安慰,载沅是她辛苦抚养教育成人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果,唯有对儿子的付出她才是无怨无悔的。 “都挺好的,一切照旧!”载沅喝着参茶,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最近因为公事繁忙,他睡得很少,是该请两天假歇歇了。(关于沐休,清朝末期才有固定的休息日,一般而言,官员是没有休息日的,但也不是绝对) “刚才蓉荟来过了,说了些家里的事……对了,你府上是不是有个丫头叫春花的,是载钺身边那个太监的妹妹。”她觉得不踏实,非得让儿子把那个丫头打发走不可,搞不好对方也是个狐狸精,她最不乐意的就是让儿子弄个汉人的妾了! 这是第二次提到“春花”了,载沅点头:“有这么个人,在厨房打杂,您问她做什么?”对方只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好像不大爱说话! “你赶紧把她打发走了,别让她在你府里,用个汉人干嘛,又不是没有包衣!”她径自说着,和儿子讲话不用过多的解释。 载沅连忙嘴上答应:“好,我知道了。”但心里却觉得反感,他已经这么大人了,这点儿小事儿都还要听额娘的,他当然不乐意,更何况他也并不认为旗人,汉人有多大的区别。仔细一想,定是额娘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主要是这么多年来,弟弟和额娘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见面的时候没几句话讲,讲多了就会拌嘴! “我这有些参茸补品,你带回去吃,我看你气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歇着?”她问儿子,载沅和载钺不同,从小就不喜欢舞刀弄枪,因此身子有些孱弱,所以在这方面她都格外的注意,后来儿子出府单过了,她就仔细的叮嘱了两个儿媳,让她们好好的伺候,对一日三餐都要特别的在意,补品从来没有断过。 “家里还有很多,您留着自己吃吧,这些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载沅道,上次母亲送来的补品,他吃了燥得慌,连着和夫人们睡了三晚还是没缓解! 云佳知道儿子说的是上次的“壮阳药”,她笑了笑:“你们应当多生几个还在才是,三个孩子还是显得太单薄了。”两个儿媳已经四年没有生育了,她这个做婆婆的当然着急! “此事不能急于一时!”载沅只得应付,其实是平日里太繁忙,他才没有心思顾及那些事。 “不行,你就再纳个妾吧,额娘帮你物色合适的姑娘!”年轻姑娘总能点燃男人的欲望,她都五十岁的人了自然是知道的,或许儿子对媳妇们已经没了热情,她当年不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么,但如今她是母亲就要为儿子考虑。 他慌忙摇头:“儿已经够忙的了,哪里还有时间风花雪月,您别跟着操心了!”从小到大看多了家里的变故,他怎么还敢走阿玛的老路,如今是额娘年纪大了,才和两个妾不再计较,当年,载钺的生母,那可是…… 劝说了半天,儿子也不肯纳妾,云佳只得作罢,打算再找机会去和儿媳们商量一下,总不生养也不是个办法! 载沅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戊时三刻了。 镇国公府在西四附近的胡同内,占地不算很大,两进的院子,有花园和一个小池塘,影壁后的一排正房是两层楼,二楼则是书房,藏书较为丰富,收藏书籍也是载沅的一大爱好。 载沅让仆人牵了马回马厩,就顺着花园的小路来到了后院,他和弟弟一样,平日里不跟夫人们住一起,单独住在北面的厢房内,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都是乳母马佳氏负责。 第35页 绕过走廊之后,就是厨房了,原本他是要直接往前走的,但是今日他却停了下来,因为这么晚了,厨房门口的水井边还有人在干活。 载沅往水井边看了一眼,就瞧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小马扎儿上刷洗着瓶瓶罐罐,那些刷干净的瓶罐儿则被放在大木盆里,堆得满满的。本来,这些事他从不关心,可是,他似乎听到那个干活的人正小声抽噎,于是便决定过去看看。 载沅走到水井边,定睛观望,才认出干活的人就是母亲刚才提到的春花,小圆子的妹妹。 小姑娘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边用刷子洗着罐子,一边擦着眼泪!身上的衣衫略显单薄,已经是秋天了,夜里天气凉,两层粗布单衣显然不够保暖。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四下里无人,定是这孩子被仆人妇和其他丫鬟们欺负了。 春花连忙抬起头,匆匆的擦了泪水,有些呆滞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行礼:“爷~奴婢给您请安了!” 他扶起她,又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这么晚了不睡觉?” 春花摇头:“没有……没人欺负奴婢,只是我想早早的做完了,明日能轻松些!”她说的当然是谎话,这些活儿都是厨房里的婆子们硬塞给自己的,她初来乍到,没有靠山,只能忍着,慢慢的干,做不完,晚上就歇不了,因为明日又有一大堆的菜要摘洗干净。 “别做了,睡觉去!”载沅望着她瘦到可怜的样子,不禁有些动容,这姑娘初来京城,应该是想念自己的亲人了。 春花有些踌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只得说:“谢谢爷……可是奴婢若是今日做不完,就要留到明日了,只会越积越多!”然而她心中却很感激主人,此前她都不敢离近了请安,只能站得远远的行礼,今天是爷头一次和自己讲话,她真的很开心! 回房之后,乳母马佳氏打来了热水给他洗漱,他才对乳母道:“嫫嫫,明日您能帮忙买三件厚衣服吗?” 乳母是个温和的妇人,年轻时就跟在自己身边,话不多,只喜欢闷头做事,对额娘也是多有隐忍,可以说乳母对自己的疼爱,绝对超过了对亲生儿女的疼爱! “您要置办衣裳?”她有些纳闷,镇国公平日里就不关心这种琐事,这些东西都是夫人们准备的。 “我方才在水井旁边看见个丫鬟在干活,她身上的衣服很单薄,想给她添置几件,这孩子是小圆子的妹妹,就是之前在佶嫔身边伺候的那个太监,如今跟了载钺的。”他洗完脸,就脱了外袍,坐在椅子上等着乳母帮自己洗脚。 “是不是叫春花?”马佳氏问,她记得这孩子,因为是新来的,恐怕被其他人欺负了。 “是,家里的事我不便插手,烦劳您过去说说,这孩子半夜三更还在做事,也太过分了!”载沅道,他原以为府邸里家风端正,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不管是家里和外面都差不多,全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马佳氏点头:“嗯,您不需操心,我会办妥的,衣裳我看着置办!”载沅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品行端正,心地善良,和太福晋一点儿不像。 ☆、兄妹相见份外亲 1856年10月8日,广州发生亚罗号事件。广东水师在广州海珠炮台附近码头检查装有走私货物的“亚罗”号船,并逮捕了船上十二名有海盗嫌疑的中国船员。英领事巴夏礼称“亚罗号”曾在香港登记,要求释放全部被捕水手,为水师官员所拒。巴夏礼向公使包令报告中国水师在该船捕人时,曾扯落船上的英国国旗,有损英国的权利和荣誉,要求广州当局赔礼道歉、释放人犯。“亚罗”号是中国人苏亚成于1854年8月建造。苏亚成非法弄到一张港英执照,并雇用了一名叫亚罗的外国人在船上工作,便称“亚罗”船。1855年6月,该船转卖给另一中国商人方亚明。方又领取了一张自当年9月27日起有效期为一年的港英执照,并雇用一个英国人为船长。该船雇用的水手中隐藏着海盗,凭借港英执照作掩护,从事鸦片走私和抢劫等活动。广东水师上船搜捕时,该船执照已经过期。但根据1856年5月29日香港颁布的《船舶注册条例》第十条,船舶在途未返回母港前注册执照过期并不会影响其所受到的保护,因此在法理上该船仍为港英籍船舶。而两广总督叶名琛则认为逮捕船上海盗,纯属中国内政,英国无权干涉,因此拒绝了巴夏礼的要求。叶名琛谓:“亚罗”船为华人所有,船上并未张英旗,此后中国官兵决不无故捕人,英人亦不得售予华船执照。10月10日,即事件发生的两天后,叶名琛允放水手9人,但巴夏礼拒收。10月16日,包令照会叶名琛:“如不速为弥补,自饬本国水师,将和约缺陷补足。”包令再命巴夏礼抗议,限二十四小时承认其全部条件,否则武力从事。叶名琛对英态度强硬,拒绝承认扯落英国国旗、不赔偿、不道歉,只答应放人。此举令英国方面极为不满,复以英国企图修改《南京条约》亦遭清朝拒绝。10月23日,英国海军上将(迈可尔·西摩尔)率军舰三艘、划艇十余只、海军陆战队约二千人,向虎门口开进,揭开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序幕。 第36页 这天中午,载钺和小圆子坐着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来到了西郊的鹫峰(秀峰),祖坟就在附近,庄子里也有看坟的包衣,他们就把马车停在了山下的村里,吃过午饭就步行上山了。 从村口到王爷坟也得一个时辰,因此平日里很少长途跋涉的耿圆有些跟不上,累得香汗淋漓。 载钺见他跟着吃力,就主动停下来歇息,两人坐在岩石上喝水,眺望着满眼的秋色,心情也都变得好了起来。 终于来到了王爷坟,看坟的老人连忙出来迎接,在祖坟附近有两间砖瓦房,就是老人的家,老人还有一个儿子,在村里种地维生,晚上的时候会回来过夜。 祖坟在半山腰,四周种了很多松树,说是为了让风水更好,一个个坟头鳞次栉比的安置着,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按礼数王爷得和嫡福晋葬在一起,别管她们生前如何受宠爱,那些妾们只能孤零零的守在一旁! “辅国公,您来了,奴才给您泡茶去!”老人道。 “您别忙了,我上柱香就走!”载钺客气的说,一年四季,无论寒暑,人家一家人都尽职尽责的守在这里,他理应尊敬些! 准备了香烛贡品的他们,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最新的坟冢前,墓碑上刻着“第一侧福晋希林之墓”着几个字,附近也没有其他坟冢了,因为她走得太早! 坟墓相较其他侧福晋的规格来看,并不寒酸,反而还要更好些,坟冢的占地规模甚至可以比肩嫡福晋的,足见郡王对她的宠爱! “额娘,很久没过来看您了,您给儿的玉佩,我给了小圆子……。”载钺像是在自言自语,实则却是在和母亲讲述最近发生的事,包括小圆子被冤枉挨了十五板子。 边上伺候的耿圆摆上了贡品,香烛,待主子的香烧完之后,他也烧了三支香,心里却在默默的念着:感谢您给了我这么好的主子,我定会好好的伺候主子一辈子的! “你刚才对我额娘说了什么?”载钺温和的问。 耿圆轻声答道:“我感谢太福晋,给了我这么好的主子!” “是给了你这么好的爷们儿!”辅国公很豁达的说着,毫不忌讳。 小圆子脸红的低下了头,这等于是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尽管只是在过世的太福晋坟前,那他也觉得很甜蜜,很满足! 载钺给母亲烧完了香,就又给爷爷也烧了三支,他们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载钺没有见过祖母,因为祖母走得很早,而他的爷爷却是陪伴着他长到十岁的时候才过世的,比起大哥而言,爷爷更加疼爱自己,骑马,射箭几乎都是他老人家手把手教的。 载钺静静地在祖坟逛了一圈儿,就带着小圆子下山了,在路上他聊了很多儿时的往事。 回到庄子里的厢房,吃过了晚饭,两人就坐在床头低声聊天,兴致来了的辅国公拿出三弦,边弹边唱,兑现了此前的诺言。 他唱的是“子弟书”(子弟书也叫清音子弟书,是清代的一种曲艺形式,曾盛行于北京,沈阳等地。《露泪缘》这部作品现在以京韵大鼓形式保存下来) 中的一段《露泪缘》,故事则出自《石头记》黛玉因得知宝玉要与宝钗完婚而悲痛欲绝的情节: 孟春岁转艳阳天, 甘雨和风大有年, 银幡彩胜迎人日, 火树星桥庆上元。 访名园草木回春色, 赏花灯人月庆双圆。 冷清清梅花只作林家配, 不向那金谷繁华结热缘…… 载钺的音色不似伶人一般的温婉细腻,却是洪亮而阳刚的,充满了市井的风味,听起来别有一番情趣!而宝黛这段爱情故事,也被他演绎得至情至真,令人动容! 耿圆坐在床尾听得入神,难怪人都说八旗子弟多才多艺,其中不乏皇亲贵胄,他们不但懂戏曲,擅诗画,而且对美的东西都有所追求,所以无论外貌是否仪表堂堂,走出去都是气质优雅,彬彬有礼的! 一曲唱罢,小圆子连忙道:“您唱得真好,难怪万岁爷要找您过去唱曲儿呢!” 载钺放好三铉,笑眯眯的说:“就算我不是辅国公了,还能靠唱曲儿养活你!” “您又胡说了……您这辈子都是辅国公,或许还能再封爵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他心里很美! 载钺将他揽进怀中,温情脉脉的望着他说道:“有时候我反而觉得,做个普通人更好,就连旗人都不是才好呢!” 耿圆凝视着心爱的男人不解的问:“为何会这么说?” “因为那样就可以不受束缚,没有身份贵贱之分,想娶谁就娶谁,想躺着就躺着,想吃就吃,想骂人就骂人!”载钺道,平常人是不会了解他们宗室子弟的烦恼的,平常的行为礼仪都有规矩,还要遵守各种条条框框,更不能随便跳出京城这个圈圈儿,随心所欲的外出游历! 第37页 小圆子知他有时被束缚得紧,就弯起嘴角笑了:“如果是和我在一起,您不用遵守那些规矩的,当初在宫里,有时候要跪一个时辰,膝盖都紫了,痛得要紧,明日又要再做一大堆的事儿!” “我就说吧,没人会喜欢那些劳什子的规矩!”但万岁爷也不是个特别爱规矩的人,所以有时候他们之间还是很随意的,不似一般的君臣似的毕恭毕敬。 两人如胶似漆,却也还算规矩的在山庄内度过了三天的悠闲时光,就坐着马车直接返回了火器营。 府邸里照旧平静,没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儿,小圆子才算是松了口气,每天照旧跟着载钺往返于军营和辅国公府之间。 月底,颐和园的军营裁撤了,合并到圆明园外更大的院落里,这个新的院子足够容纳三百人,新来的一百五十兵卒也到位了。 因此,圆明园,颐和园的防火和治安也基本上由他们来完成。 但是,新兵的训练刻不容缓,按照健锐营的要求,这些人没几个合格的,有些会用鸟枪,火炮,但对于云梯车等攻城武器和水战一窍不通。载钺就打算明年开春训练兵卒们水战,因为现在已经深秋了,再过些日子河面就会结冰,天太冷,不适合涉水。 因为新兵太多,他也就顾不得回家了,索性带了随身衣物住在了军营,衣食住行都是小圆子伺候。 这天下午,耿圆和小金他们几个正在厨房忙碌着做晚饭,就听到凌把总叫自己。 “小圆子,你过来!” 他马上擦干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就看到凌把总身后站着一位瘦弱的少女,正是自己的三妹春花。 “二哥!”小姑娘亲切的叫着,开心的走了过来。 “春花,你怎么来这儿了?”耿圆喜上眉梢,妹妹身上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蓝色袄子,裤子和绣花鞋看起来也很新,看来在镇国公那里过得还不错。 “是镇国公带我过来的,说你在这里!”春花今天很开心,因为主子带着自己出门,还坐了马车,去了衙门之后,又来了这里,特意让她和二哥来见个面。 “太好了,我正说什么时候过去看看你呢,你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他最担心的就是妹妹被人欺负,自己可是在皇宫里熬过来的,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酸楚? 春花踌躇了一会儿,就摇了摇头:“没有,主子待我很好,现在我不用在厨房干活了,喂鱼,喂鸟儿,帮着佟大叔(园丁)看护花草。”她现在清闲多了,也没人敢随意指挥自己,因为嫫嫫马佳氏为她说话,可是今天又点儿奇怪,她被主子叫到马车上的时候,家里的仆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惊讶! “那就好,我只是怕你受委屈!”小圆子看到妹妹一切平安顺利,心里就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载钺正和一个清廋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说话,此人正是载沅,他也很熟悉的。 和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小圆子就马上过去向镇公国请安了。 “镇国公吉祥!”他真的万分感谢这个男人,能带着妹妹过来见自己! “别客气,你们兄妹也好久没见了,我就是顺便带她过来看看你!”载沅道,他忽然间发现春花和小圆子还是有些相像的,尤其是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今天早晨,春花同自己坐在马车里的神情完全是个孩子,难掩心中的欢喜,不断的探头张望车外的街景,而且还回眸朝自己天真的笑了,是个完全不谙世事的无暇少女,然而他竟然也失态的报以一笑!他可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了,对这么个小姑娘轻易露出笑容,还是在马车内,总有些不妥当的…… 载钺站在边上,就顺势说道:“既然来了,晚上就一起吃饭吧,也让他们兄妹多聊会儿。” 晚上,兄妹二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做了六个小炒,和碗汤端上了桌,在屋内吃饭的还有凌把总和朴把总。 四人围坐桌前,以茶代酒,边吃边聊。 “广州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可是大事不好!”凌把总道,如今朝廷不仅要和长毛贼(太平军),捻子(捻军,除太平军外的另一支农民起义队伍,活跃于安徽和北方,后与太平军合并)打,还要抽身对付洋人,即便是三头六臂都自顾不暇了,更别提如今这种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 “如今洋人暂时撤了,只是我们烧了人家的洋行,怕是没那么容易罢休的!”载沅道,他只是一介文官,又并非重臣,但面对这种事管朝廷生死的重大事件,还是不能云淡风轻的漠然置之,更何况自己还是爱新觉罗氏。 “何止是英格兰,还有法兰西呢,若是这几个国家都抱成团一块儿来,可就大事不好了!”载钺道,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恐怕是大有可能,大英通过海上贸易带来鸦片,让国人醉生梦死,其他的国家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想要从大清的身上割下肉来吃! 第38页 “若是要打,我宁可和洋人打!”朴把总道,他其实很清楚,无论是长毛贼还是捻子大部分都是穷得吃不起饭的老百姓,灾荒的年月只能揭竿而起。 “咱们可挑不了敌人,一切只能听万岁爷的差遣!”凌把总低头夹菜,他总觉得好日子马上就要过到头了,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遗憾了,长子已经十五岁,次子也十二岁了,只是女儿还年幼只有十岁,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回不来,日后留他们孤儿寡母日子艰难。往好了想,战死沙场家里还能拿一百两银子,他家的老大可以子承父业,继续当兵,拿朝廷俸禄,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儿子们再走自己的老路,只愿他们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呵呵,也不见得他就会死,若是走运,以载钺平日里的为人,定能为他们争取功绩,说不能他也能混上个千总当当,到时候真的战死了,还能多拿五十两,呸,他胡思乱想个啥呀!晦气…… “和洋人打的多是水师,我们应该暂时派不上用场,恐怕还是会去江南,或是江北大营。”载钺道,其实上面的心思他大概可以揣摩个七八分。 载沅惊讶的望着他:“已经决定了?”他可不想让弟弟去南方,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就是什么日子出征的问题了,虽然还没有讲出来。”他不想隐瞒大哥,也没这个必要,但是这件事他尚未和家里任何人讲过,包括阿玛。 ☆、红颜祸水不为过 就在四个人吃饭聊着朝廷要事的时候,小圆子则和春花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聊天,兄妹二人的关系从有些陌生变得更加亲密了! “二哥,我听于大叔说,你上次被打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若你再被他们打该如何是好?”她来京城才几个月,但已经听说过很多主子殴打奴才的事儿,有的竟然还把人打死了,起初她不太敢相信,但这件事发生在二哥身上,她就不得不信了。 耿圆温和的笑了:“那都是误会一场,没关系的!”他故意隐瞒,也是怕妹妹担心,毕竟春花才十五岁,估计理解不了其中的矛盾和利害关系,等明后年,他再细细的说给她听,也好让她有所提防,毕竟深宅大院的是非多。 “我就是担心你啊……要不你也来镇国公府吧,镇国公人可好了!”春花一脸天真的说着,但是她还未曾真正的了解镇国公府的情况,毕竟还是个孩子么! “他们兄弟二人都很好,是难得的好主子!”这也是他放心让三妹去载沅那里的原因,可他却是不能离开载钺身边的。 “你说的是!”春花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朴把总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视线立马就被粘住了,这位年轻的武官,仪表堂堂,斯文儒雅,她方才就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朴把总,要出去巡逻了吗?”小圆子起身问道。 朴敏秀点头:“嗯,今日辛苦你们了,菜都很好吃!”只要和对方说话,他就觉得高兴,如今更是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本人,也成了他来军营的一大念想! “您客气了!”虽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暧昧,可却从未逾越过界限,也是个君子了,他唯有继续装傻充愣才是。 朴把总望着他如芙蓉花一般的面容,淡淡笑了笑,就叫上四个兵卒一同步出了军营。 “朴把总是京城人士吗?”春花好奇的问,她的眼睛还在盯着对方消失的地方,似有不舍! “是,他是正红旗的高丽人,家在高丽营,现在住在附近的村里,还尚未娶妻呢!”耿圆道,可是看到妹妹一脸茫然,就知道这孩子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大概连高丽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高丽人?他不是满人吗?”对于尚未娶妻,春花很是在意,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朴把总的情况,即便自己的身份低微,她还是忍不住打听。 “不是满人,高丽就是咱们大清北面的一个国家,他的先祖后来归化了大清,就从北方迁徙到京城了,也是八旗的。”耿圆耐心的解释,春花才五岁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因此小妹没有跟着母亲念过书,不大识字,对外面的事更是不懂。 她这才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平日里做什么呢?” “把总是七品武官,在咱们这块儿,他就负责防火,巡逻,护卫颐和园和圆明园的安全,朴把总是值夜的,白天休息,很辛苦!”耿圆又道,看妹妹听得认真,他就猜到这孩子大概对人家有点儿好感! “我听说万岁爷现在住在这里,那朴把总也能见到万岁爷了?”她好奇的问,在脑海中描绘着想象中的万岁爷,不过,她这种身份的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九五至尊了! 第39页 “应该见过,但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我也见过万岁爷呢!”小圆子道,紫禁城不算太大,加之他曾经伺候过佶嫔,所以亲睹过几次龙颜,还曾和万岁爷讲过话呢,这位九五至尊温文尔雅的,虽然有皇帝的威严,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 “你当然见过了……估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一睹龙颜了,不过能伺候镇国公也很知足了!”春花讲完这句话,凌把总也收拾好东西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回家了。 “小圆子,我回去了,明儿见!”凌把总说完就迈着四方步离开了,今天的晚饭吃得很是舒坦。 “您慢走……我去收拾一下!”耿圆说完就进了屋。 独自坐在门口的春花,望着天上的月亮,悠悠的叹了口气,算命先生说过她将来会嫁到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父亲却信了! 屋内的兄弟二人则说着外人不能听到的话,但却不避讳小圆子。 “我今天讲的话,别和阿玛他们说,我这人素来讨厌啰里八嗦,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们起冲突!”载钺刚说完,就看到站在一旁收拾碗筷的小圆子,对方的眼中似有一丝悲哀! 载沅摇头,很认真的小声和弟弟说:“你若是回不来怎么办?去打金陵,那是九死一生,前前后后好几年,换了几个钦差大臣,损兵折将数万,一无所获,那是个火坑,跳不得!” “我自然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既是武官,就不能置之不顾,而且这也是上面的旨意!”他故作平静的说道,但是自己决定的事就算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就是这么个人。 “我就不信万岁爷能撵着你去……你刚成婚不到两年,还没有子嗣,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啊,你若是不去说,我去和他老人家说!”载沅很烦恼,他的弟弟做事有时太轴(一根筋),而更深一步的原因则是弟弟和阿玛素来不合,弟弟又爱一意孤行,做事大刀阔斧,横冲直撞,就像一头占山为王的老虎,孤独的傲立于群山之巅,不与任何人为伍,即便是本该亲密的家人。 “你不要管~我决定的事儿,谁也拦不住!”载钺道,即便眼前的道路一片漆黑,他既决定了走,就要勇往无前,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亲如兄弟的兵卒跟着自己,他若是先跑了,还有脸面对他们吗? 载沅听到他如此坚持,也就眼神黯淡的沉默了下去,终究他们兄弟二人还是不能坦诚相见,他与载钺之间还是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耿圆收完碗盘就从屋里出去,进了对面的厨房,妹妹也跟了过来一起刷洗。 看到二哥默不作声的干活,春花就好奇的问道:“二哥,怎么了?” “没事儿。”嘴上说没事儿,他心里却乱得很,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他对载钺还是了解的,尤其是此人言出必行的风格,任谁也劝不住的,所以他不会劝,也没有权利劝,他唯有尊重对方,默默的守在身边才是。 兄妹二人刷碗的时候,小金从隔壁的仓库里唉声叹气的出来,他也是高丽人,不到三十,身材消瘦,长得很没有特色,平淡无奇的五官,皮肤倒是挺白净的,一双大手显得很突兀,指节凸出,善用鸟枪,虽说只是个卒子,但跟着载钺已经三年了,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小圆子!”他站在厨房门口喊道。 “怎么啦?”耿圆说完就擦干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刚才看了一下今天送过来的米,全都生了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天气凉了,拿出去晒恐怕也不大管用!”小金深深的叹了口气,二十多斗米,如果全让虫子啃了怪可惜的! “是嘛,我没仔细看,走,我跟进进去瞅瞅!” 二人走进仓库,来到放置米的几口大缸前。 “这都是今天拉过来的米,你看看吧!”小金长着灯,让小圆子看清楚。 耿圆用瓢子捞了几把缸里的米,拿到眼前凑近了看,果然发现不少米虫,活蹦乱跳的在米里狂欢,仿佛是它们的一场盛宴。 他连忙欠着身,用手往下使劲捞了几下,再换了一瓢米上来查看,情况是一样的,而且缸子底部还有不少米渣,是虫子吃完留下的。 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之后,小圆子才道:“明天空闲的时候,帮我找些人来挑米吧,把虫子都摘干净,总能好些,不能浪费了。” “也只能如此了!”小金挠挠后脑勺。 “再有,这件事最好别让辅国公知道!”小圆子考虑得周全,因为他知道这些米都是从夫人那里要过来的,如果载钺得知大米里生了那么多虫子,定然又要和夫人吵架! “我明白!”小金立刻就会意了,他也知道这些米是从辅国公家里拉过来的,而且管家的是夫人,搞不好会因此而闹矛盾! 第40页 深夜,当主子和仆人们都睡熟的时候,门房的小屋内传来一阵阵隐忍的调笑之声。 躺在床上的正是耿烈,而另一个人则是府里的洗衣仆妇寡妇曹翠茹(汉八旗出身),翠茹三十出头,比耿烈年长不少,是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女人,身上肉乎乎的,是那种男人都不会拒绝的类型,她丈夫已经死了十年,无儿无女,多年来一直寡居,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缠着耿烈要个不停!而耿烈也乐不得,妻子在老家种地,他一人在京城做事,总会有些寂寞,于是两人很快就勾搭在一起了。 看到翠茹慵懒的起身穿衣服,耿烈就将她一把搂过来道:“这么早就要走了?” “有老于起的最早,可不能让他瞧见了!”她说完,在耿烈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可还想再让你陪我睡会儿呢……这样偷偷摸摸的真不尽兴!”虽然弄了两次,他还是不知足,想歇会儿再战,可翠茹已经不能再多留了。 翠茹靠在他胸口,柔声道:“你若真有良心,就把我娶了吧,那样整晚耳鬓厮磨还不容易么?” 但耿烈显得很为难,只得打哈哈:“我乡下还有婆娘啊,而且你还是旗人,咱两也就做个露水夫妻!” “我非满人,不讲究这些俗理便好,而且我夫家也没有什么田产了,你若真有心,我就跟了你……但是,得有钱啊,在这京城置几间房产,日后再做个小买卖,也是一户人家了!”她口如糖的说着,用尽女人的媚术。 “我一月就拿二两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钱置办房产!”娶不娶她次要,重要的是他兜儿比脸干净,说这些不是寒碜他吗? 翠茹听他讲了这句话,就趴在他耳边道:“我倒是有个来钱的法子!” “喔?你说来听听!”听到这句话,耿烈的眼睛都发亮了,来京城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 翠茹撅着嘴卖关子:“我若说了,你可敢做,你若敢做,别说置办田产,就算买间铺子都不是难事儿,事成之后,你不舍得休了原来的,就让她做小,我做大!” 耿烈捏住她的下巴道:“你就别再勾我了,赶紧说,你不说我怎知是否做的来?” 翠茹这才把她的想法娓娓道来,耿烈听得入神,心里觉得这个方法值得一试,更何况还有翠茹帮衬,成的可能性很大…... ☆、天降灾祸心悲凉 尽管小圆子叮嘱了小金他们不要把大米的事儿告诉载钺,但人家还是知道了,所以三天后回到家,载钺就对蓉荟大发雷霆! 虽然两人在偏厅里讲话,但外面的仆人都听到了,都吓得不敢靠近,连上茶这种事儿都拜托小圆子去。 “你不要狡辩,方才我到仓库里看了,明明还要有很多好的禄米,你为何不能挑好的送过去,非要给那些放到快长霉的陈米?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他也顾不得维护妻子的颜面了,如今他已经完全没了颜面,而且还是在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兵卒们前面。 蓉荟有些委屈,又忍不住辩解:“莫非您让我们去吃那些陈米吗?”原本这些禄米就是额外支出的,能有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些兵卒更应该感恩戴德才是,还要挑三拣四,实在是不应该! “挑完了,晒晒自然能吃!”他赌气一般的吼叫! 站在门外守着的小圆子叹了口气,事情闹成这样,他也毫无办法! “您……?”蓉荟气得不知道该说啥了,她觉得丈夫根本就不关心家里的事,一心扑在军营里,另外还对那个狐狸精倍加呵护,到哪儿都带着! “这两天你再挑二十斗好的米送过去!”他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打算冷静一下,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不能因为这种事就完全和蓉荟闹翻了。 “家里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啊……府里现在二十口人,都是靠这些禄米养着的!”她当然不能妥协,这个家事她在操持,丈夫整天忙自己的事,素来是不管家的,哪里知道每月的花费是多少?每年爵位上的五百两俸禄(不算养廉银),光给仆人们的月钱就去了一半,更别说还有吃穿用度了,她当这个家其实很辛苦! “实在不够,从库里支些,庄子上毕竟还有租子能收上来。”载钺逐渐平静下来了,他基本上是不过问家事的,以前是老于管着,现在则是蓉荟,他没精神头,也没那个心思顾着! “库里的钱能不动尽量别动,您不知道庄子这两年收租难吗……您肯定是不知道的!”蓉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几年收成不好,赶上灾荒,佃户的地租就难收,老于为此费劲了心思! 载钺听到这番话,也就没再说什么,农民的日子过得辛苦,他早有耳闻,有些地方劳作了一年,所赚的钱都养活不了一家人,还要到处借度才能过活,所以遇到灾荒年,就有人揭竿而起!即便朝廷镇压,也威吓不住百姓,他们举家入了太平军,等于自绝后路,因为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赌一把! 第41页 听到屋内安静了下来,小圆子也松了口气,他想进去给主子续上点儿热茶,可还没讲话,便看到惊奇妈妈萨仁急急火火的过来了,似是有要事。 对于萨仁,小圆子自然充满戒备,立马就让开了一条道儿。 而萨仁则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对偏厅里的主子们宣布:“爷,夫人……咱们库房闹贼了!” 屋内坐着的载钺猛地抬起头:“丢了什么?”出了郡王府单过之后,家里从未闹过贼,也没有丢过东西,他有些诧异。 “进来说话吧!”蓉荟一点儿都不吃惊,反而还很镇定的样子。 萨仁连忙推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方才老于检查过了,说是丢了五个金条。” 载钺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丢的东西不多,又问:“怎么会丢的?” “是昨天半夜有人偷偷潜进去偷的,锁被撬了,那把锁今早就虚掩的挂着,老于发现有人动了就进去查看,洗衣的曹翠茹见到耿烈半夜在库房门口来着,她没在意就睡下了。”萨仁说完心里别提多解气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再来个人赃俱获,就大功告成了。 载钺一听此事牵扯到耿烈,脑袋里就“嗡”的一声响,但是既然有人看到对方半夜在库房门口,那就必须要问个清楚,否则就是故意包庇。 “去把他叫来问个清楚!”他平淡的说道。 门外的耿圆此时此刻却面如死灰,他生怕大哥闯祸,动了歪心眼儿,五个金条可不是小数目了,若是人赃并获二十板子跑不了。 不一会儿,耿烈就跪在了偏厅内,接受主子们的问话。 “回主子,奴才没有偷!”虽然是深秋了,可他却出了一身热汗,吓得膝盖都在微微发抖,但他就是不能承认,更何况捉贼捉赃,他们找不到赃物奈何不了他。 “有人见你半夜在库房门口晃悠,你可有话说?”蓉荟问,丈夫一副要旁观的态度,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言语,应该是想置身事外了。 耿烈尽量镇定的答道:“奴才半夜出来上茅厕,偶尔路过!” “口说无凭,若是在你屋里搜出来,你就不会牙尖嘴利的狡辩了!”萨仁耐不住性子插了嘴,但立刻就被载钺狠狠的瞪了一眼。 蓉荟赶紧接下茬说道:“嫫嫫,你和老于过去搜吧!”如果都是自己的人,那会落人口实,但有老于在场,丈夫就说不出啥来了。 旁边坐着的载钺心里很不踏实,他真怕耿烈起了歹心,偷了东西,如果证据确凿,他就没办法再为对方讲情,而妻子他们也会因此而硬要把责任连带到小圆子头上,毕竟二人是亲兄弟! 此时,耿烈就更紧张了,生怕藏在床下坑洞里的金条被搜出来,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萨仁带着两个仆妇在门房的屋里翻了个顶儿朝天,却没找到蛛丝马迹,而老于,只是在边上盯着,并没有动手。 “好好找找,把床搬开!”萨仁也有些没底儿了,她担心耿烈把金条藏在别的地方。 床搬开之后,露出青砖的地面,床底下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有个眼神儿好的仆妇发现一块砖好像比其他的砖高出一点儿,就趴在地上敲了敲,里面好像是空的。 “嫫嫫,这里好像藏着东西!”她马上汇报。 萨仁立刻命人拿来了撬子,把青砖撬开,一个半米大的坑露了出来,坑内放着一个棕色木盒。 仆人立马把木盒掏出来,打开来看,里面果然藏着五个黄澄澄的金条。 “人赃并获!”萨仁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还瞥了一眼边上的老于,像是在说“怎么样,你没辙了吧?” 老于皱紧眉头,平淡的说:“把东西带到主子那儿去吧!”事到如今,他也毫无办法了,而他最担心的就是耿烈连累到小圆子! 当五个金条出现在偏厅的时候,耿烈吓瘫了,立马磕头如捣蒜一般的求情:“主子,都怪奴才财迷心窍,生了歹心,您原谅奴才吧!” “按照规矩先打二十大板……您说呢?”蓉荟把话瓣儿扔给了丈夫,这也是姑姑教的,好把责任撇清,还显得很尊重! 载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望了望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小圆子,只得摆摆手示意照做。 看到马上就要挨二十大板,耿烈吓坏了,他伺候过弟弟,知道这板子打下去他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连忙转过身哀嚎:“圆子……你给哥求求情,救救哥!” 耿圆终于在大哥的嚎叫中,清醒过来,他凝视着坐在厅堂中央的男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犹如一条丧家犬的大哥,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了解主子,那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即便是自己求情,这二十大板也少不了,而自己必然是众矢之的,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他不如赌一把…… 第42页 “是奴才透露了金条的事……奴才也是同谋,恳请爷责罚!”小圆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头。 这回到是载钺傻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拍着桌子道:“你……反了,反了!”他怎能不明白,这件事和小圆子没有半分关系,人家只是为了替哥哥求情才出此下策的,而且还把他闭上了绝境,只能硬着头皮惩罚!每个人都打二十大板?他不忍心,也做不到,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而小圆子显然意识到了,而且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做出了选择!但他恨的却是对方将自己舍弃了,而且是毫不犹豫的…… 蓉荟凝视着丈夫不平常的神情,脸上难掩愤恨之色,身为妻子,自己的丈夫宠爱一个太监,任谁都不能忍,但他也怕丈夫竭力袒护耿圆,那样她们的计谋就彻底失败了! “把他们两个即刻轰出府!”载钺知道自己上了小圆子的套儿,可他别无选择,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站在一旁的萨仁可高兴了,急忙命人盯着兄弟两个收拾行囊离开,还高声说留心再被顺手牵羊,她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兄弟二人离开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仆人们都躲在角落里张望,小声议论着。 曹寡妇站在走廊边,冷冰冰的瞅着耿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虽然从明天开始,她也得离开府里了,但夫人赏了自己三百两银子,有了这三百两她就可以做个小生意,再也不用寄人篱下的做苦力讨生活了! 耿烈也用余光瞥见了曹寡妇,对方的眼神充满了冷漠和鄙视,他瞬间就明白自己着了道儿了,这一切都是阴谋,幕后主使肯定是夫人,借着自己偷窃金条,而要把弟弟赶走才是真!他不由得咒骂,因为一时的贪婪,不仅害了自己,还毁了弟弟的幸福!而同时,他更恨这个臭娘们,真想亲手掐死她! 耿圆反而显得很平静,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二人坐着马车进了城,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等洗漱完了,已经子时了。 躺在客栈硬邦邦的床上,耿烈对另一边睡着的弟弟说道:“是我害了你!” 耿圆转过身,对愁容满面的大哥笑了笑:“我们是兄弟啊……我怎能不管!” “是她们给我下的套儿,让曹寡妇怂恿我去偷的,她们只是想让你走!”耿烈说完就深深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再解释反而显得自己很不爷们!都怪他没定力,贪财好色! 圆子听了这番话,并不吃惊,反而安慰道:“日后别再做这种事就好了……天地宽广,肯定会有容身之处,日子还得过下去。”既然家里的女眷不能容,那他最好还是离开,省的给载钺找麻烦,可是他心里真的好痛!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和对方恐怕再难见面了!可是为了大哥,他又不得不这么选择,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罔顾亲情…… ☆、寸寸相思乱如麻 兄弟二人在客栈里歇了一天后,耿圆就独自一人出去找差事了。 客栈就在前门附近,小圆子便顺着大路慢吞吞的逛着,然而眼前热闹的景象,却引不起自己的兴趣,他内心深处仍然惦念着载钺! 他茫然的乱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鲜鱼口的便宜坊,站在门口呆呆的看了很久,脑中却回忆起二人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时的情景,真的仿佛一场梦啊! 闻到烤鸭的香味,他便想起大哥还睡在客栈里没有吃饭,就走进店门内,买了一只烤鸭,打算带回去吃。 店内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就连外带的客人也排了好几个。 当他掏钱付账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自己。 “小圆子!”他连忙转过头端看来者。 一位白衣男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身上飘来一股清淡的檀香味儿。 “白先生!”耿圆见到他,还是挺高兴的。 “你怎么一个人,你主子呢?”白渲有点儿纳闷,而且他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辅国公了。 耿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得苦笑:“我已经离开辅国公那儿了。” 白渲很诧异,连忙追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刚好一个人吃饭,咱们坐下来聊聊!”他深知载钺是真心喜欢小圆子,没有原因是不会让此人离开的。 二人在角落的位置里坐下,低声聊了起来。 耿圆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因为他真的很难过,只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白渲也是个聪明人,索性问道:“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找个差事做做,存些钱,还得活啊!”他道,但是就连活下去的目标都没了,他忽然间有些恍惚起来,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他只是像只阿猫阿狗一般的活着,而如今他又要苟延残喘的活着了! 第43页 “别说丧气话……你尚年轻,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你既然在御膳房呆过,应该擅长烧菜吧?”白渲问道,给他倒了一小杯酒。 “倒是学过一些,家常菜都会烧。”耿圆答道,但是他的手艺比起真正的御厨来肯定还是差很多,仍然需要磨练。 “那你愿不愿意到我那儿去……就在厨房里烧菜,不接触客人!”白渲道,他如今已经自己开了个堂子单干了。 耿圆眨了眨眼:“我行吗,我的手艺算不上好,要是遇到贵客,肯定会被人挑剔的!” “手艺可以慢慢练,我那儿又不是饭庄,客人都是冲着小倌们来的。”白渲说完就夹了一口菜,心中很是高兴,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他都要把小圆子拉到身边来。 “莫非您自己干了?”小圆子这才意识到人家可能已经做老板了,要么怎么会冷不防的说了这么句话。 “嗯,总算是不用再迎来送往了!”他脸上在笑,心里却很苦涩,伶人做相公也就风光几年,到了二十出头就不会再有几个恩客了,更何况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也是时候歇了。而且他当初入了这个行当,原本就是迫于生计,也没想长干下去,等过几年钱赚得差不多了,还得回老家娶妻生子,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再也不要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有关系! 耿圆赶忙举起酒杯道:“恭喜您……若您真的看得起,我可以过去试试。” 白渲马上将杯中的酒干了,爽快的说:“从今往后我有口福了,若不是他放你走,我还没这个机会呢!” 小圆子只得低头吃饭,但悲伤还是笼罩在心头,就算是吃着山珍海味也没有一丝享受之情,反而觉得食之无味! 回到客栈,小圆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哥。 耿烈坐在桌前吃着烤鸭,点头道:“做厨子倒是适合你,只是相公堂子那种地方常有色鬼出入,你得留神!” “你不去吗?”耿圆问,可是大哥似乎另有打算。 耿烈放下筷子,苦涩的一笑:“我这样的人,还是回去种地吧,留在京城只会惹是生非。” “已经想好了?”他又问,看来这件事对大哥的打击不小,不过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虽然自己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耿烈点头:“我除了种地啥也不会,不像你还有做饭的手艺,咱爹年纪大了,怕是干不了几年了,我还是回去伺候他老人家吧!” 听到大哥这么讲,他也就没再谈这个话题,或许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于是,耿圆就在韩家潭的“满堂春”里做起了厨师。 每天早上很清闲,耿圆都是头天晚上备好馄饨和面条,第二天让两个帮忙的伙计煮给客人吃,因此,他可以晚起些。 过夜的客人其实不多,也就二三个,有些相公会跟着客人外宿,他们这个堂子还是以打茶围为主,所以,最忙的就是晚上了。 白渲因为怕他忙不过来,又找了个妇人帮忙洗刷,摘菜,厨房里四个人还是忙得不亦乐乎,等熄火的时候都已经辰时了。 因为太忙,小圆子胡思乱想的时间就少了,心情慢慢的变得好了起来,唯有在歇息的时候才会想起和辅国公相处的甜蜜时光,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感觉到心还是热的,活着并不是那么的无趣…… 然而载钺的日子则过得不那么惬意,轻松了,自从小圆子离开之后,他觉得特别别扭,晚上没有人暖床,白天没有体贴温柔的事奉,他想念那张标志的脸蛋,和柔软的樱桃小嘴儿。小圆子清脆动人的声音也不再听得到了,周围变得静悄悄,空唠唠,尤其是回到府里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他也猜到了耿烈的事并非偶然,是女眷们设下的陷阱,因为那个姓曹的洗衣仆妇第二天就辞掉差事离开了,这未免太巧!可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一是抓不到证据,二是必须维护主子的颜面,三是小圆子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窝囊,堂堂一个从四品武官,还是辅国公却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有时,他还偏执的认为,或许让小圆子离开才是最好的,至少对方不会再受到伤害,能过平凡安稳的日子…… 因为心情跌落到极点,又不想再接触两位夫人,载钺干脆搬到了军营去住,一个月才回去一趟,因为身边没有人伺候,只有小金在帮忙做些杂事,他胡子也不刮了,以邋遢的形象每天指挥训练,总是阴沉着脸,也懒得多讲话。 凌把总和朴把总都知道耿圆离开了某位,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去追问,因为老于送换洗衣服过来的时候叮嘱过二人,也大概说明了那天发生的事。他们除了表示同情,也做不了任何事。 第44页 这天,老于又拿着换洗衣服过来了,在屋里,他伺候主子泡澡,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载钺。 “主子,我打听到了,他在韩家潭一个堂子里做厨子。”老于说道,他小心翼翼的望着靠在澡盆里的男人。 原本低着头的载钺,立刻精神了,扭过脸追问:“哪个堂子?” “新开的满堂春,白牡丹是老板。”老于从前跟着他去过韩家潭,知道主子和那位曾经相好。 载钺出了一阵神,方才又道:“你帮我刮刮胡子!” “您今天就要过去?”老于很诧异,他完全没想到主子会对小圆子这么上心,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现在还早,我骑马过去很快,快帮我洗完了,刮胡子,我的狐袍拿过来了吗,还有宝蓝色的棉褂子。”他忽然想要装扮一番,可是看了看门口沾满灰尘和泥土的靴子,他就恨不得先回趟府里换双干净的。 老于立马会意了,笑着道:“替换的靴子也给您带来了。”毕竟是照顾主子多年的老奴,他还是很了解对方的。 载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用檀香皂洗了洗脸,心中盼望着早些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然而他有些怨愤,因为小圆子在兄长和自己两者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他就像个怨妇一样的被丢弃了,如今却要上赶子去追对方回来?追回来?真的要追回来吗?既然不追回来,那他又为何要去? 这些念头让他一阵头疼,怄气一般的将脸扎进了浴盆,想着这样就能把私心杂念赶尽杀绝了,然而却是徒劳! 与此同时,在镇国公府内,载沅刚从外面办差回来,他徒步进了花园,来到走廊的时候,刚好看见春花在喂鱼。 因为天气冷了,金鱼都被放进了青花瓷的大鱼缸里养着,平时盖着木头盖子,只有喂食的时候才会打开来。 “爷您吉祥,奴婢给您请安了!”春花有些战战兢兢的行礼,最近这几天她都寝食难安,因为大哥,二哥被撵出辅国公那里而烦恼着!虽然,于大叔说二哥是无辜的,只是为了替大哥顶罪才承担了责任,但她还是很怕,因为按照规矩,她也是要被撵走的! 载沅见她脸色不好,就关切的问:“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回爷,奴婢只是……只是!”话噎在嗓子眼儿讲不出来,她急出了一身冷汗! “有话就说!”载沅为了不让她紧张,故意露出了一抹笑容。 春花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求爷您别撵我出去,春花笨手笨脚,但是会学着多做些事情的,求您了!” 载沅方才反应过来,这还是怕被两位兄长连累,担心被赶出去,他赶忙将她拉起来,低声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多虑了!” 春花这才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真的吗,爷~您不撵我走?” 载沅望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由得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道:“嗯,不撵走你……好好的在这里做事吧!” 春花这才露出了笑容,连忙点头:“奴婢会努力做事的,爷您一定长命百岁,您真是个活菩萨!” 这句话反而把载沅逗乐了,但因为碍于身份又不能直接乐出来,只得转身离开,向后院走去。 此时,侧夫人佟玉梅出现在厢房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他,行了个礼。 “爷~您回来了!” 玉梅个端庄秀丽的女子,今年三十岁,已经怀孕两个月,这胎若是生下来,将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站着干嘛,快进屋儿!”载沅赶忙牵着她的手进了屋,他和侧夫人的感情最融洽,而侧夫人也是第一个嫁进门的,但是因为额娘不同意,才不得已让玉梅做了侧夫人,额娘选的叶赫那拉.惠琳做了嫡夫人。 “我刚才看您和春花聊天儿呢……要不然,过两年您把她收了吧,这孩子挺好的,很单纯!”玉梅坐到了椅子上,像是很无意的说着,然而却是考虑了很久的事儿了。 载沅愣了,坐在妻子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玉梅掩住嘴一笑:“把您吓了一跳吧?”丈夫是个木纳的书呆子,对男女之事有些迟钝,但如今她已三十岁,风华即将不在,也是时候再给丈夫选个妾了。 载沅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住的摇头:“你这是哪儿的话啊,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只当她是个孩子,更何况她那么年轻,若跟了我,岂不是耽误人家青春!” “她马上十六岁了,再过两年刚好十八岁,虽然年纪比您小些,可她家里应当是同意这门亲事的!”她也和春花聊过,知道对方家在涞水,种地为生,日子过得不宽裕。 第45页 “此事不要再提了!”他赶忙摆手,谈这种事让似乎会让自己的斯文扫地,而且对玉梅也不公平,即便他是男人也明白没有女人真心实意想让丈夫纳妾,女人赞同甚至帮丈夫纳妾,都是形势所迫! 玉梅见丈夫刻意回避,也就没再张口。 刚好此时,嫫嫫端着滋补的汤水进来了,他们才很好的岔开了话题。 ☆、相思无尽两相望 深夜,韩家潭却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相公堂子宾客盈门,点缀着京城的夜色,这里也是官宦富人们最奢侈的享乐之处,和色艺双绝的伶人们打茶围,社交应酬,洽谈生意,或是享受一夜的风流。百样的客人就有百样的需求,而为了服务客人,相公们也使出浑身解数,以求傍上几个阔绰的金主,那样眼前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载钺骑着黑马来到了“满堂春”门口,就有小厮牵了马进去照看了,守门人没见过他,但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来的是贵客,赶忙上前招呼。 “满堂春”的规模不算小,进门有灰色的麒麟影壁,影壁后面就是宽敞的院落,二层红色小楼显得很阔绰,客人们往来不绝,不时传来莺莺燕燕伶人们的唱曲儿声,好不热闹! “爷~您头回来吧,小的给您带路,挑个嗓子好的俊美后生给您唱曲儿!”守门的正说着,就看到老板白牡丹从大厅里走了出来。 牡丹笑容可掬的过来行礼:“金二爷,许久不见了!” “白老板客气了,咱两可是老相识了,今天是你陪我,还是另有人选?”既然牡丹已经做了老板,那多半是不会陪客了,他应当尊重对方才好。 白渲“扑哧”一乐,连忙揽住他的手道:“您若是不嫌弃我人老珠黄,我倒是可以陪您,但我这儿可有几个很漂亮的伶人,您看过以后要是不满意,我再厚着脸皮招待您!” 载钺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言,和对方上了楼,来到一间很大的厢房。 白渲即刻吩咐仆人上了饽饽和茶,又亲自点了几个菜,这才坐下小声问道:“您是来照顾我生意,还是寻人的?” 载钺明知他所指,却故作糊涂:“寻什么人,我就是来找点儿乐子的!” 白渲见他如此不坦诚也就没在揭他的老底儿,旋即唤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伶人陪侍。 伶人艺名碧月,生得清秀白嫩,身材苗条,即便是着男装看起来也有些难辨雌雄,应是个唱青衣的。 “金二爷,您想听什么曲儿呢?”碧月抱着三弦问,一双凤眼含情脉脉的打量着他,羞涩的犹如女子。 载钺并不讨厌,但因为心里揣着另一个人,所以得显有些心不在焉,只得道:“子弟书会唱吗?” 碧月点头道:“就只会一段《探雯换袄》。” “那就唱吧,现在会唱子读书的人很少了!”载钺叹道,他倒是会一些,而万岁爷恰好爱听,于是每次见驾,他总要唱上一两段。” “碧月献丑了!”伶人弹起三弦唱了起来,曲声悠扬,在厢房内环绕不去: 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 钏松怎忍重添病,腰瘦何堪再减容。 怕别无端成两地,寻芳除是卜他生。 云田氏长夏无聊消午闷…… 载钺有些烦闷的听着,喝着酒,心里却在琢磨要不要去楼下寻小圆子,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已经看见院落南边就是厨房,现在恐怕对方还在忙着,因为现在堂子里客人很多,隔壁也有伶人在唱曲儿。 此时,小圆子确实还在厨房里炒菜,今天是冬至,客人特别多,一直都有客人点菜。 “王婶,麻烦您打五个鸡蛋。”他对正在洗碗的仆妇道。 王婶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打鸡蛋了。 “小圆子!”白渲走进了厨房,站到了自己的厨师身后。 “有客人点菜了?”耿圆问,他还以为伙计忙不过来,所以白老板亲自过来说的。 “没有,我就是跟你说下……他来了!”他其实没必要传这个话的,可是每次看到耿圆坐在角落里低声叹息的样子,他又忍不住不管,更何况那个嘴硬的男人其实心里也在惦记着耿圆。 “谁来了?”耿圆刚把油下锅,正要炒鸡蛋,还以为是哪位贵客临门。 “他在楼上厢房里听曲儿,你一会儿忙完了,可以过去问个好!”白渲又道,因为厨房里有其他人,他不便说出载钺的名字。 耿圆这才意识到是辅国公来了,却只是淡淡的说道:“谢谢您特意告诉我,我先忙着!”但对于要不要见对方还是一时拿不了主意,或许还是不见的好! 白渲听到这么说,很是无奈,只得步出门去,这二人的故作姿态反而更说明心中有情!但回避莫非就对吗?至少他认为不对,若是他就要一鼓作气的爱个天翻地覆,根本用不着海枯石烂,人活一世也就是几十年光景么,既然活着就要尽享快乐! 第46页 菜炒完之后,小圆子还是擦洗了一番,换了衣裳上楼请安去了,他觉得起码的礼数是要的,载钺再怎么说也曾是他的主子,恩人! 他亲自端着刚做好的菜上了楼,拿着食盒站在门口道:“爷~给您送吃食来了!” 载钺原本有些无聊,和碧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但一听到这个声音,他马上就来精神了。 “进….来吧。” 耿圆这才推开门,拿着食盒进来,又规矩的关好了门。 “多日不见您,您近来可好,爷~您吉祥!”耿圆依照规矩行了礼,却不敢抬头。 载钺见他一身灰色素衣,干干净净的,心中略感宽慰,就平淡的说道:“还好,你在这里做的顺手吗?” “白老板对我很照顾,还算做的来,这是您二位点的菜,我放桌上了。”耿圆十分小心的上了菜,仍然不敢抬头,心却不争气的乱跳,他只得靠舒气来缓解紧张。 倒是碧月觉得很新奇,连忙问:“您二位是旧相识吗?” 载钺放下茶杯,忽然笑了:“呵~是,他曾在我家里做过……厨子。”这么说也没毛病,为自己做饭是小圆子日常的差事之一。 “原来如此,耿先生的手艺很好的,来我们这儿的客人都夸赞呢!”碧月并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尴尬的氛围,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见小圆子一直低着头,载钺有些气闷,于是说道:“你也坐下来吃点儿,陪我喝两杯!” 这回倒是碧月深感诧异了,耿圆是厨子,岂有陪客人喝酒的道理?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厨子,上不了台面儿!”耿圆边说边扯衣袖,可即便不抬头,他都能感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仿佛能将他看穿一般! “我让你坐,你就坐,我是客,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他还当小圆子是身边伺候的太监呢,以为自己仍是主子。 “爷~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您吃好,喝好,小的告退了!”耿圆说完就拿着空食盒退了出去,讲话的时候虽然紧张到不行,可话出口了,却显得轻松,他已经没有必要听从载钺的命令了,如今他只是满堂春的厨子。 辅国公可是气坏了,但边上有外人又不好发作,只得闷闷的喝了杯酒,然后问碧月:“我要打几次茶围才能一亲芳泽?”即便是在堂子里狎玩相公,客人也要遵守规矩,头一次就搂着睡觉不合规矩,也会降低伶人的身份,于情于理都行不通。 碧月原本就对这位爷动了心思,连忙羞涩的说:“即是白老板的贵客,也就免了繁复!”他虽不是处子,但也不是任谁都能陪的,他也要挑,而今天他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这么好的客人,不马上揽过来,下次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个答案并不令载钺意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发泄,他心中憋着一股火,既然来了堂子自然是要睡一宿的,更何况他也想让小圆子知道,自己并没有因此而伤怀,他对这段感情收发自如,随时都能找到其他温柔乡! 然而回到自己小屋内的耿圆的心里却不是那么的平静,他呆坐在床头很久,直到堂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才想到得休息了。 可是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他爱的男人现在正搂着别人寻欢作乐,心里就很难过,果然,他这种下贱的人没有那么好的命能和神仙般的载钺春宵一刻,哪怕仅仅只有一晚!相公伶人即便是下九流,也还是完整的男人,比他这个太监要高贵几分,别再妄想了,好好的当他的厨子,过他简单的日子吧…… 鸡叫天未明之事,载钺从房里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因为还要赶回军营,所以他得早起,而碧月还在床上睡得香,他就自己洗漱完了打算找点儿吃的。 下了楼,来到院子里,有些犹豫的来到了耿圆的房前,昨晚牡丹已经告诉了自己对方住在西边靠院墙的房内。 一阵敲门声把睡得不好的小圆子吵醒了,他揉着眼睛,披上外褂,打开了门,这才发现载钺正站在门口。 “给我煮碗面吃!”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内心却是火热的,别看只是一碗面,却能让他找回一丝温暖和甜蜜吧! 耿圆点头:“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现在伙计们还没起,灶上没生火,他也只能用炭火炉来煮面了。 可是载钺并没有留在屋里等,而是跟着去了厨房。 “这儿脏,您留神衣服!”耿圆搬了把凳子让他坐在门口,自己则忙着切菜,昨晚上洗好的白菜,加上冻豆腐,再用鸡汤做底,放上鸡蛋丝,就能做出一碗家常味道的热汤面了。 过了一会儿,面煮好了,耿圆转过头道:“去我屋里吃吧,这儿没桌子。”他的视线刚好对上载钺,对方很专注的凝视着自己,他却下意识的回避开来了。 第47页 两人回到屋内,耿圆才开始洗漱,载钺则坐在桌前吃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洗漱完之后,小圆子才问:“凌把总,朴把总还好吗?” 载钺放下筷子答道:“还是那样儿,你离开之后,小金抱怨得最厉害,说没人给他们做好吃的了!” 耿圆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尴尬的笑了:“我也是担心这个,毕竟伙食的开销那么紧张……但好在他们都是一心一意跟着您的,我看过账本,里面记下的开支和外面的价格没有太大差别,您可放心的让小金来接管。” “你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了,过好你的日子吧!”说完载钺又低头吃饭,这碗简单的热汤面,还是熟悉的味道,果然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小圆子将手放到桌面上,有些踌躇的问:“那……您还好吗?”这句话他早该在昨晚就说,但昨晚碧月在场,他又不好开口。 辅国公怔住了,如果对方昨天见到他的尊容,一定会说“您过得不好!”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宗室子弟,竟然成了一个邋遢至极的愚蠢汉子,呵呵,然而此时此刻,他仍旧得苦撑着颜面。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和之前一样!” 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是天人交战,想要将满腹的相思告诉这位可人儿,但那样就太丢人了,更何况他还在怨着,分明就是此人被弃了承诺,留他孤单一人在围城之中! 耿圆抬起水汪汪的双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那就好……我希望您一辈子平安顺利,多子多福!” “我可不是来这儿听吉祥话的……想吃你做的东西倒是真的!”载钺说的是实话,或许大馆子和皇宫里有手艺更好的厨师,可却代替不了小圆子做的这股味道,朴实无华,充满了平凡人间的烟火气! ☆、白渲晨曦诉衷肠 早晨,天刚亮,载钺就骑着马离开了。 而耿圆却陷入了更深的思念当中,他真的后悔昨晚去见那个男人,更受不了的是人家还会再来,而且还是和其他人打情骂俏,可他又盼着,盼着见到载钺,他唯一爱过,也是仍在爱着的人! 他这种人就像长在泥土里的杂草,只要有点阳光,时不常下点儿雨,他就能苟活,被人抛弃,甚至玩弄,根本就不必在乎,他可以挺过去的!然而,就在他快要坦然以对的时候,所爱的人又出现了,他好想昨夜睡在载钺身边的人是自己,哪怕只有那么一晚都好! 然而,他没却再没有勇气了! 带着这种情绪做事,直到辰时熄火,耿圆的情绪才算爆发了出来,不胜酒力的他喝醉了。 他坐在漆黑的灶台前,边喝边胡思乱想,竟然连白老板进来都没发觉。 “别突然喝这么多,很伤胃的!”白渲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坐到了他身边。 小圆子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胳膊里,轻声的呜咽着,除了活着,他不应该奢望别的,就是因为这份贪婪才让他伤了个彻底! 白渲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就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尚年轻,肯定遇到真心疼惜你的人!” 耿圆听到这番话,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当他哭到急喘之时,只觉得胃口一阵火辣辣的,没一会儿就吐了,眼前却是金光乱冒,迷迷糊糊的,像是马上就要昏厥了。 最后,他不光弄得一地狼藉,还把衣服整个弄脏,但白渲没有嫌弃,连忙扶他回了房。 回了屋,坐在椅子上,白渲还没有来得及给他擦脸,他就靠在墙边睡着了…… 第二天,鸡叫声吵醒了耿圆,因为宿醉,他的头很疼,一只胳膊刚探出被窝儿,就被冻得缩了回来。 他睁开眼睛,方才发现身边睡着另一个人,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当他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之时,方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就像只案板上的鲤鱼,光liuliu的,恐怕早已经被睡着的男人“宰割”了。 睡在外面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那张脸他十分熟悉,不是别人正是白渲!糟糕,他怎么会,怎么可能和这个人睡在一起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耿圆脸色煞白的缩在床尾,有些委屈,更多的则是后悔,他想起自己喝多了,还吐了,白渲就在一旁安慰,还把他扶着回了房,然后他就记不清楚了!朦胧中,好像被人脱了衣服…… 翻了个身的白渲因为感觉到床上的动静,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朝面色煞白的小圆子笑了,而且还是极尽温柔的笑容! “干嘛这么慌张……我只是脱了你的衣服,并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白渲解释,随后坐了起来,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褂和裤子,看起来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48页 耿圆傻呆呆的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倒是给了白渲表现的机会,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吐了一身,连裤子都湿了,我就帮你脱了衣服……然后!”他的目光垂落,停在了小圆子极力遮住的地方,接下来的话他应该不用再细说了,昨夜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他盯着那里瞧了很久,甚至他的老伙计都蠢蠢欲动了,但理智还是将这股邪念压了下来,在不争得对方的同意之前,他是不会做出“猥琐”之事的!更何况还是喜欢的人! 小圆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抓过被子拉到胸口之上,他羞臊到连脖子都赤红了,除了载钺他从没有和其他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 “难怪他这么宠你……原来是知你身子精贵,但他要了你,就任凭你飘零在外,也太不负责了!”白渲是真的在责备某位,而且也为自己惋惜,怎么就不能先一步得到耿圆呢? 小圆子低垂着头,小声答道:“他没有真的碰过我!” 听到这句话,白渲喜出望外,连忙凑过去将耿圆搂入怀中,柔情脉脉的说:“那你跟了我吧……让我来照顾你!” 他抬起头,木讷的望着老板,有些难以置信。 “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他,就和我一起吧,我娶你,明媒正娶的让你做我的妻子!”白渲握住了小圆子的双手,不适时宜的表白,比起过几年回老家让媒婆找妻子,还不如寻个真爱的厮守一辈子! 耿圆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到白渲眼中闪动的热诚,他就算不乐意,也难以开口直接婉拒。 见到喜欢的人沉默不语,这位声色之地里打滚打男人有些自卑了,他尴尬的笑了:“我确实配不上你……在污泥浊水中浮浮沉沉的,原本早已经忘了情爱的滋味儿,但我是真心诚意的喜欢你,等过几年赚够了钱,我们回老家,买些地,再做个小买卖,也能生活得很好,我会对你好的!” 因为不忍看到白渲沮丧的神情,耿圆才摇头道:“您不要这么说,并不是您配不上我,是我……不想走那条路,在人前我只是个太监,而实际上我也确实是个太监,所以一个人活着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 “你和他们不一样啊,你能嫁人,完全可以过另一种生活……而且你如此的迷人,又很勤劳,若真的能娶了你,是我的福气!”他这辈子从来没说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而今天却一并讲了,因为他觉得此刻是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今天,或许明天小圆子就又会被载钺追了回去。 耿圆尴尬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能答应……!” 听到耿圆这么讲,白渲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或许逼得太紧了,他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相处,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再展开追求也不迟!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每日都能在一起,又何愁没有机会让情爱的种子发芽? “我不逼你,你慢慢的考虑,在这红尘中有我这么个男人愿意等你,想要娶你,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儿开心了?”白渲故意哄他,还摸了摸他细白的脸蛋儿。 小圆子听到这句话,心里果然舒服多了,无论白老板对自己是何种想法,人家是在诉衷肠,如果接二连三的泼冷水,也太不近人情了。 早晨吃过饭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白渲还是老板,而耿圆是厨子,两人各自忙碌,偶尔会坐在一起吃饭,聊聊天,日子久了反而像是老友一般,就连极为隐私的话题也会谈论。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但为了赚钱,“满堂春”并不打算歇业休息,因为只有过年这几天京城的官员们才能歇息,所以会有不少生意上门。可是很多店铺都要关门,因此得在年前筹备一批物资储备着。 耿圆就在忙这个,白渲要忙着招呼客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帮衬。 这天下午,他在仓库忙着盘点的时候,叔叔过来探望他了。 叔侄二人亲热的聊了几句,叔叔就把老家的消息告诉了他。 “大哥没有回老家,那他去哪儿了?”坐在椅子上算账的耿圆愣了,他这三个月太忙,没顾得上写信回去,结果就出事了。 耿祥坐在侄子对面,叹了口气:“附近的乡亲也没见过他,我觉得他可能没回去,或许一直在京城吧。” “我还问过他要不要过来帮忙,他没答应了,他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他很焦急,生怕大哥遇到危险,甚至有可能在路上被人劫道儿了。 “之前的事,他连累了你,所以不好意思再给你找事儿,不过他一个老爷们,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我让相亲们在四处打听,京城里也有人帮忙寻找,你等着消息就好,不要跟着操心了!”耿祥原本想着过了今年,到夏天的时候就“告老还乡”了,但看来还是不行,他得帮忙找大侄子,还要再存些钱,原本回家养老的想法改变了,他打算在京城买个小院儿,和圆子一起住,日后正式和大哥说,把圆子过继给自己,无论做儿子,还是闺女都好,他只愿圆子一辈子平安顺遂! 第49页 耿圆扶住额头,思忖了片刻道:“我这边也找人打听着,您若有消息,托人告诉我。”他隐约觉得不安起来,因为大哥走之前,神色有些异常,当时他赶着要来韩家潭就没有太在意,如今可是后悔极了! “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见你在这里挺好的,我也放心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带给你和春花的,等过年了,咱们一块儿吃个饭!”耿祥说完就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您就别破费了,我们什么都有,我送您到门口!”耿圆跟着叔叔出了门,但心里还在为大哥担忧,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期待有人能送来消息了。 耿祥走出韩家潭,便奔了前门,今天出宫,刚好给几位娘娘带些东西回去,即便是在深宫里的女子也会思念家人,怀念世俗生活中那喧闹亲切的除夕之夜,而皇宫里虽然也会有年夜饭,却失了一家人在一起的热闹嘈杂,万岁爷虽然有二十几位妃嫔,却只有一位皇子,一个皇女,所以过年也就显得冷清了些。 当他路过一个古玩店时,忽然看到一个很别致的珊瑚手串,就停了下来查看,佶嫔娘娘戴上肯定合适,他就算是献宝吧,正当他刚要问价的时候,三个道士从对面的路口走了过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中间年长的道士和他年纪相仿,不留胡须,四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堂堂,气质出众。边上两个很年轻二十出头,一个健壮结实,一个皮肤黝黑,瘦高个。 在京城云游的道士很多,本来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可是耿祥却楞住了,他认出了那个年长的道士,尽管此人已经没了当年的好年华,却还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即便是人到中年也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中年道士原本没有注意他,但走到近前的时候也愣了,连忙停住了脚步。 “师傅,您怎么了?”皮肤黝黑的青年问。 “遇到故人了……多年不见耿兄!”道长向耿祥抱了抱拳,神态自若,从容不迫。 倒是耿祥紧张得不得了,后背都冒出冷汗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洛行居然敢大言不惭的来京城闲逛,此人可是朝廷钦犯啊! “耿兄,不妨到我们歇息的地方喝盏茶,聊聊,我有很多事想要问你!”张洛行讲话依然很客气,但对多年不见的耿祥也不是完全的信任,而当下,必须先稳住此人才是。 耿祥毕竟是混迹紫禁城多年的老太监,最善于察言观色,他也抱了抱拳:“那就请道长带路吧!”他甚至连姓氏都不敢说出,可为了去世多年的筎英,和他最疼爱的圆子,他也必须走这一趟。 ☆、生身之父张洛行 四人一同穿过两个胡同,来到了一个小院子中,院落里很安静,像是没有别人住,一共四间大房,比起客栈来说,这里更加隐蔽,更安全。 年轻的道士插好门后,就去客厅里烧水泡茶了。 而耿祥和张洛行则坐在厅内谈话,彼此很生疏,而且都在试探对方。 可张洛行是个很爽快的人,他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茹英和圆子还好吗……我已经多年没有他们的音讯了!” 耿祥垂下了头,这辈子他最为亏欠的人就是他们母子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好久才挤出一句话:“茹英已经过世多年了!” 虽然张洛行曾经想过会是这样,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听到实情之时,他的心中依然阵痛不已,眼角发红,似有泪光,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追问:“圆子呢,他已经成家了吧?” “他……就在京城,可是……!”老太监哽咽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男人解释圆子的状况。 “……你直说吧,我受得住!”他是个经过大风大浪,九死一生的人,自认为什么样的打击都能承担得住! “圆子十岁的时候,我大哥带他来京城寻我,我那时候已经成了太监……我劝过他不要把孩子带上这条道儿,可是他不听……是我没拦住,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两!”耿祥捂住脸,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多年来,悔恨和自责伴随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他也知道是自己的胆小和护短,让茹英含恨而终,又让圆子成了世人都看不起的太监! 这句话让屋里的两个年轻人都呆住了,他们连忙望向自己的首领。 只见张洛行呆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好半天才镇定住情绪,抬起头问:“让我见见圆子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生身之父!”他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就掠了茹英离开,总好过让那个混蛋糟践! 耿祥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答道:“你应该见见他,他是个好孩子……圆子已经出宫了,就在韩家潭的堂子里做厨师!” 第50页 耿祥离开之后,张洛行若有所思的坐在桌前喝茶。 他的侄子,就是那个黑瘦的青年张宗禹走了过来,低声问:“叔~他不会去告密吧?” 张洛行摇了摇头,豁达的笑了:“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但聊了一会儿之后,我认定他没有变,原先他就是个忠厚之人,圆子来京城后,都是他在照应,他不会去告发我们的。” “要不让圆子和我们走吧?”张宗禹问道,眼下他们还需要招兵买马,尤其是信得过的人,如果是骨肉血亲就更加牢靠了。 张洛行坚决的摇了摇头:“这是我的私心……我对他生而不养,又怎能拉他和咱们一同刀山火海,他只要能安定的过日子,我就放心了,我对他们母子亏欠太多!” 张宗禹知道那是叔叔过去的一段“风流韵事”,而圆子就是之后留下的孩子,但叔叔此前从未提起过。 一旁忙着生炉子的副将,壮如牛的小五则很不知趣的插了一句:“盟主,咱们晚上吃什么?” 张宗禹骂了他一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自来了京城,你的嘴就没停过,我们是来刺探军情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小五“喔”了一声,摸了摸肚子,可是他真的饿了啊!方才路过包子铺的时候,真应该先买两个肉包子垫垫底。 “饿了就得吃,你也不必再说小五了,歇息一下,就随便在外面吃吧!”但他的心里暂时容不下其他事了,只想着能和儿子快些见面! 两天后,载钺难得回了一趟家,脚刚踏进门,就被老于拉到了蓉荟那儿去。 “你干嘛让我去她那儿?”他自是不乐意的,若不是妻子从中作梗,小圆子现在还侍奉左右呢! “主子,我知您不乐意,可夫人怀孕了,总得说两句好话,安慰一下!”他觉得这是大好事儿,打心里替主子高兴。 载钺并不很意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知道了!”随后便大步走到了夫人的厢房门口。 蓉荟见到丈夫,心中十分欢喜,难掩初次怀孕的喜悦:“您今天回来的够早的,妾身给您敬茶!”她收起平日里的坏脾气,努力扮演起温顺的妻子来了。 “不用麻烦了,你怀孕,身子不方便,日后我不经常在家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和老于说,有急事我再回来,军营里太忙!”他说的也不是谎话,新加入的兵卒尚未训练好,他还要悉心的教导,而且明年开春还要再补充二百人,那时就更不得闲了。 见丈夫都不肯坐下,只是站着和自己说话,蓉荟心里有些委屈,原以为赶走了狐狸精,她就能多得些宠爱,谁知反而更受冷落了。 “妾身知道了,您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她言不由衷的说着。 “我去莲蕊那儿看看,她快生了,这些日子麻烦你多加照顾她!”说完,载钺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像是去邻居家串门儿一般。 “您放心吧,我会~!”她的话还没讲完,载钺就离开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嬷嬷叹了口气:“爷是真的忙,您别多心!”从结婚的那天起,她就察觉到载钺不喜欢小姐,如今两年过去了,这种状况丝毫没有改善,莲蕊虽然也不算得宠,但圆房的次数比小姐更多,所以才最先怀了孕。 蓉荟慢慢的坐了下来,垂着头说:“如今我虽然怀了孕,但他还是不肯正眼看我,即便生的是阿哥,又能如何?” “您可别这么说,您是嫡夫人,您生的阿哥将来要袭爵的,她就算是生了男孩又能如何?”其实她也很担心莲蕊这一胎是男,但这都是命强求不得。 这句话让蓉荟略感安慰,她明日要去寺庙上香,求菩萨保佑自己生的是个阿哥。 此时,和丈夫说话的莲蕊心情十分复杂,正因为她快要生了才更紧张,加之蓉荟怀孕,她就更加食不知味了,这两天都没睡好。 “你行动不方便,有什么要办的事让迎春去办,自己别张罗了,我先回房了!”载钺也没有多做停留,说了两句就要走。 莲蕊笑容可掬的问:“您不会是过年也要在军营吧?” “现在说不好,您好好歇着吧。”他没有再闲聊的心情了,今天回来一是要拿些东西去军营,二是看看她们好不好,最起码为人夫的责任还得履行。 可是回到房里,老于帮着收东西的时候,他却又改变主意了:“就要过年了,拿些东西给小圆子去。” “您今天又要过去?”老于很诧异,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爷对小圆子可是真是心意的,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你把我要用的东西带到军营,我一会儿就过去,该拿些什么过去好呢?”载钺的心思都放到为小圆子挑选过年礼物上了,吃的用的都要带些,索性让老王也一起过去吧,要不他骑着马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第51页 此时的小圆子正忙着,今天客人依然很多,马车将整个院子都占满了,走路都费劲,昨日准备的食材可能不够用,所以他又叫姓张的杂役去买了些。 当他刚炒完菜想要歇息一下的时候,叔叔忽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道长。 “叔,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大哥有消息了?”他擦了擦手,走到门口。 耿祥摇头:“暂时还没有,今天我过来是要和说点儿事的,你现在忙吗?” “刚忙完!”他讲话的时候,注意到这位道长一直在打量自己,目光极其温和。 于是三人一同进了小屋,坐下来喝茶。 “这位道长是您的朋友吗?”耿圆问叔叔。 耿祥踌躇了片刻,就索性将事情和盘托出了:“他是你的生身之父!” 这句话回荡在他耳边很久,却让他犹如泥塑一样的僵住了,他甚至以为是听错了! 张洛行见儿子傻呆呆的不讲话,也并不感到意外,就用温柔的口吻道:“我和你母亲是二十四年前相识的,当时我游历各处以贩盐维生,偶然来到西北口,就住在你们家中,也是在那个时候有的你。” 耿圆望向叔叔,想寻求庇护一般的,但叔叔只是默默的点头。 “你父亲……不,是你养父那年外出做工,所以只有我在家中帮忙种地,张先生和你母亲情投意合,原本他是要带你母亲离开的,但是你母亲舍不得你哥,就拒绝了,张先生只好离开,可是很快你母亲就发现怀了你!”耿圆把陈年往事讲出,只希望能求得侄子的原谅。 这确实是个很悲惨的故事,母亲当年和外婆从山东一起逃荒,来到西北口,被父亲和叔叔收留,开始相安无事,母亲操持家务,帮忙干农活,可时间久了,父亲就对母亲下手了,后来因为母亲怀了孕,外婆又卧病在床,母亲只能嫁给了父亲。过了几年,附近大旱,父亲就外出干活,也正是那个时候张络行来到了西北口…… 耿圆抬起头问:“为何他还会和母亲过下去,明明是妻子有了别的男人,我……不明白!”换做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吧?但在他的印象中,养父对母亲还是很呵护的,然而……如今他才明白,为何养父更疼爱大哥,而偏偏把自己送到京城当太监,对方根本就是厌恶自己!巴不得他永远消失,或许只是恨吧! “因为他是真心爱着你母亲,所以他才把你抚养长大……直到你母亲过世。”耿祥道,而当年他也爱着嫂子,因为怨恨自己的懦弱和虚伪,他才断了根进京城做了太监,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报应,让他一辈子无妻无子。 “他恨的是我,但却把你害了!”张络行对儿子说,虽然他也从茹英的信中得知孩子是半阴半阳的身子,但圆子表面上看起来却是个男娃娃。 “我现在心里很乱……对不起,我不能对您!”耿圆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道长,他叫不出“父亲”二字。 张洛行苦涩的笑了:“我知道……你只要记住,咱们是毫州的张氏一族就好了,你还有两个哥哥,他们这次没有跟我过来,如果今后有机缘,我会带你回毫州认祖归宗的。”当然,这是在大业已成的前提下,如今一切还不好说。 等叔叔和父亲离开之后,耿圆又照例在厨房忙火,可是心里却似有块大石头压着一般,难受得要紧,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父亲再好好聊聊,听说父亲他们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若不去,他定然会后悔,但去了,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出神的时候,竟然让锅里的油烫了手。 王婶见他还在发呆,连忙拿来一瓢凉水,拽着他到门口冲洗! “您得留心点儿,马上要过年了,别弄个伤出来!” 耿圆很不好意思的说着:“让您费心了!”他真不该在做事的时候,胡思乱想。 “谁没有点儿烦心事儿,尤其您还这么年轻,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只剩下柴米油盐了,该想的想,不该琢磨的就别瞎琢磨!”王婶是过来人,她觉得耿先生是个心很重的人,活着原本就不容易,如果再学不会看开就太累了。 他“嗯”了一声,确实,无论他如何费劲心力的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即便他不姓耿而姓张,他不还是小圆子吗?啥都没有改变! ☆、将你放在心尖上 为一波客人的菜做完后,耿圆才顾得上坐在门口歇着。 此时,载钺也进门了,今天他又换了衣裳,披深蓝色狐皮斗篷,里面则着绿色团锦段子棉袄,浅灰色裤子,脚踏蓝色翘头靴,精神奕奕,引人观瞻! “爷~您吉祥,给您拜个早年了!”伙计很识趣,他知道这位和老板是旧相识,所以只来一次就记住了。 第52页 “和你们白老板说,准备一间上房,我先去会个人,等会儿过去。”载钺道,把马交给伙计就奔了厨房。 结果,事与愿违,他看见白牡丹正捧着小圆子的手站在门口,二人讲话的表情很亲密,甚至有些暧昧!原本天儿就冷得要命,却又被人泼了一头冰凉彻骨的水,让他马上醒觉,如今人家已经不是他府邸里的太监,而是自由人了! 白渲其实是在查看小圆子胳膊上的烫伤,手腕子微肿,按道理说不应该再做事了。 “你歇着吧,晚上如果有客人点菜,我让伙计去旁边买。” 耿圆摇头:“没关系,不碍事儿的!”他抬眼的功夫,就看到某位站在不远处,冷冷的望着自己。 白渲注意到耿圆的视线,也向门外看去,发现一位吃醋的大爷正不愉快的盯着自己,仿佛他是一只偷鸡的狐狸!就算他是只狐狸,那只漂亮的锦鸡如今也已放归山林,不再属于这位大爷了! “金二爷,您过来了!”身为老板,他得首先过去招呼。 看到牡丹走过来,载钺也没把脸上的愠色收起来,反而阴阳怪气的说:“我让你照顾他,你倒是照顾得太周到了!” “看您说的,方才我只是在看小圆子的烫伤,让他歇着,今晚就不要干活了。”白渲的心中自然不快,虽然他们曾经相好过,但只是相公和客人之间的“往来”,并没有特别深的情谊,可是如今他想要娶耿圆,此人就成了竞争的对手,他再瞧见这位就高兴不起来了,尽管此人会让他赚到银子,他也宁可不要。 厨房门口呆立的小圆子,这才想起行礼:“爷~给您拜个早年了!” “你给我过来!”载钺有些严厉的说道,冲他招了招手。 语气不容拒绝,耿圆只能老老实实的走到辅国公身边,不知所措的问:“您要吃点儿什么,我给您做去?” “你老板都叫你休息了,就不要干了,陪我上楼喝酒。”他说完就要走,但身后的人却体贴的说。 “既是喝酒,起码也得有下酒菜,我随便弄两个吧,再煮碗面给您。”载钺爱吃面,他灶台上还有鸡汤,可以做晚鸡肉面的。 听他这么说,载钺就没再拒绝,只是心里还不痛快,就侧过脸对这里的东家说:“白老板,今日就不用打茶围了,钱我照付。” 白渲淡淡一笑:“既然爷您这么说了,我岂有拒绝之理,只要您开心就好!”然而心里却是极为不悦的,虽然他知道自己争不过对方,可就是想要较较劲儿。 辅国公在楼上的厢房里等了片刻,小圆子就提着食盒上楼来了。 等酒菜摆上了桌,两人就坐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小圆子先开了口。 “您明日沐休吗?”其实也是没话找话说,而且载钺似乎不太高兴,一直低着头喝茶。 “我中午再去军营……你的手没事儿吧?”他的脸终于转向了耿圆,但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果然这个人不呆在自己身边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惦记,甚至是他睡过的白牡丹,且不说他不能放手,就牡丹这种出身,绝对配不上耿圆。 “刚才擦了药,已经好多了,是我不留神被烫了……我家里出了些事儿。”满腹心事也唯有和这个人倾诉了,他的确是有些苦闷的,为何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都赶在一起了,仿佛泰山压顶,让他喘不过气。 “怎么了?”方才他只顾着生气却没发现小圆子神色黯然。 “我大哥没音讯了,并没有回老家,我和叔叔在找人四处打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还有,今天我见到个人,我叔说他是我的亲爹,没想到……我真的不是他亲生的!”耿圆道,其实小时候他就听村里的人背地里骂过,说他是个野种,但是他没信,今天总算是真相大白了!说完这句话,他就低垂下头,使劲的扯着袖子,眼圈热辣辣的。 载钺很诧异,但同时也觉得合情合理,因为小圆子和耿烈其实长得不十分相像,显然小圆子的生父应该是容貌极佳的男子。 “他要认你?” 耿圆点头:“嗯,他说往后有机会带我回毫州认祖归宗,我原来是姓张的。”他和父亲没聊多久,从言谈话语中察觉到对方的不平凡,既是做生意的,又为何一身道士打扮,但他原本就是心思细腻的人,所以没有过多追问。 毫州,那不是捻子最多的地方吗?匪患猖獗!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载钺随口问。 “他是经商的,我明天打算过去和他聊聊,他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那些往事,他不好意思告诉载钺,虽然生父已经认了自己,但他只是个私生子,说私生子都是客气话了,他是野种! 第53页 “他不让你跟他回去吗?”载钺有些紧张,若小圆子离开京城,那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牵制了,总不能拴根绳子套上此人吧? 耿圆抬起头,尴尬的答道:“我还有两个哥哥呢,我若跟他回去了,岂不是要争家产,更何况,我也不想去。” 载钺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菜吃,边吃边道:“那就好……我带了些东西给你,等过会儿让老王搬你屋里去,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 小圆子连忙摆手:“您不用破费,还是留着给夫人们吧!” “她们有,这些是给你的,让你收着你就收,别啰嗦!”他其实过年不想回家,但怎么也得去父亲那里呆一天,而且还是和她们一起,一想到要和那个女人坐在一间屋子里吃饭,他就烦躁不已,但最起码做儿子的礼数还得要。 看着小圆子不言语,又不吃东西,载钺就放下筷子道:“要不你找个别的地方做厨子吧,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日子久了,怕是生出是非!” 耿圆其实明白,因为刚才他上楼的时候,就碰到两个客人一直盯着自己瞧,还向白老板打听,他只当啥都没听见就跑进厢房里来了。天长日久,若是碰上个没羞没臊的粗人,调戏自己,那都是有可能的。 “我答应了过来帮忙也不能说走就走!” 载钺低头思忖了片刻就道:“我去和他说,你不用开口。” “可是一时之间,我又找不到事做,总要有个先后吧。”小圆子有点儿舍不得离开,他刚和堂子里的人混熟,大家对他还都挺照应的。更何况也要先找到去处,再辞掉不干才是上策,他真舍不得动用辛苦存下来的那几百两。 “我能饿着你不成?”这位爷的话横着出来了,眉头紧锁,他其实打心眼里想养着小圆子。 现在到是小圆子傻了,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养着你!”索性把话说明白吧,要不然他憋得难受,而且白牡丹显然对小圆子动了心思! 耿圆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有理由接受这种馈赠吗?自他出了府,二人其实已无干系,又何必再生枝节,这只会给载钺带去更多烦恼,他断然不能接受。 “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接受,您没有理由养我,而且我也不能再给您找麻烦了。”他平淡的说着,或许是因为太尴尬所以喝了一口茶,但茶碗还没放到桌上就听到旁边男人不愉快的话语。 “就算是麻烦也只是我的麻烦,不用别人插手……总之,你不能再呆这里了。”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妥协,虽然白某人根本没资格和自己抢小圆子,但也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他不能掉以轻心。 这句话小圆子没太听懂,便试探着问:“白老板对我很关照,我其实没有必要非得离开!” 载钺终于怒不可遏的低吼:“他关照得太多了,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这下耿圆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误以为自己和白渲有染,可要说毫无瓜葛确实有些虚伪,毕竟他曾经和白老板睡过一宿,而且还是在他□□的情况之下。 “我们没有什么的……您不要误会了。”关于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会讲出来的。 “现在是没有,日后就不好说了,待我离开京城,他兴许还偷偷摸摸的把你娶了呢!”他知道牡丹尚未娶妻,而小圆子又是如此贤惠,温柔,大部分男人都喜欢这种性子的女人。 这话说得小圆子心虚,手里的茶碗差点翻了,他连忙解释:“我对白老板那没有那个意思……就算他想娶,我也不会嫁的!” 言外之意就是牡丹已经讲过这种话了,载钺更恼火了,捏住小圆子下巴,用暴虐丈夫对娇弱妻子的命令口吻道:“我此前确实说过待我出征之前不碰你,但你这样,我岂能安心?” “爷……您不信我吗?”耿圆有点儿委屈,他明明一直没有动摇过,即便被赶出了辅国公府,他还是把这个男人放在心尖儿之上! “脱衣服上炕!”载钺顾不得礼义廉耻,将粗野的话说出口来,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的盯着喜欢的人,今晚非得把此人吞下肚里不可。 ☆、初尝甜头心如蜜 耿圆也不知为何就听从了这位爷的命令,规规矩矩的走到屏风后脱了衣衫。 堂子里因为考虑客人和相公们耳鬓厮磨,所以把火盆放到了屏风的一侧,屋子里并不冷,但也说不上多暖和,毕竟在这种尿泡尿都能冻上的夜晚,光溜溜的站着可不是美差! 小圆子把衣服叠好放到对面的椅子上,就钻进了被子里,被窝里冰凉,让他禁不住打个冷颤。 第54页 见他躺下了,载钺索性叫仆人打来热水洗漱。 “我来伺候您!”看到辅国公站在檀木盆架前洗脸,耿圆马上爬起来,要下床穿衣服。 “你躺着,把被窝捂热乎了,这些日子在军营里我都是自己洗漱的,小金笨手笨脚,用不顺溜。”他叹了口气,还是小圆子伺候得舒服。 小圆子又躺了回去,但还是趴在炕头,望着这个高大的背影问:“您一直住在军营?” “差不多吧,天冷了,不想来回跑。”洗完了脸,载钺就把脸盆端下来洗脚,还好来之前洗了澡,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洗完了,载钺才走到屏风后面,脱了衣服。 小圆子立马爬起来想要叠衣服,但载钺马上就把他拉进了被窝里,抱着亲了起来。 好久没有亲热,两人都如饥似渴的吻着,逐渐变成了互相啃咬。 耿圆被亲得几乎窒息,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载钺释放了他的小嘴儿,却一口咬住了他颈窝儿,他疼得“~”了一阵,却又觉得心口麻酥酥的,被咬得心甘情愿! 松开嘴的男人,对身下的小圆子说道:“知我忍得多辛苦吗……你还偏偏为了你那个不成气的大哥,给我下套儿,你是不是该咬?” 小圆子蹙眉:“我受过的罪,怎能忍心让大哥再受……您要咬我便咬吧,是我给您下的套儿!”他眼前的男人虽然有些孩子气,神情却是那么的执着,他果然是被喜欢,被疼爱着的! 载钺抚弄着他的肩膀,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和你绝对是上辈子有纠缠……要不我怎会?”是他甘心情愿的跳进了盘丝洞,这盘丝洞对唐僧而言或许是洪水猛兽,但对自己而言却是人间极乐! “小圆子不会为别人动心……这年几来,我日思夜想的人唯有您,我的人和心都是您的,今生今世绝不后悔!”说完,他便搂住了所爱的男人,打算倾尽所有付出,即使粉身碎骨都会从容。 柔情蜜意滴落在载钺的心间,让他过于寡淡,刻板的人生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微澜,人活一世若是不轰轰烈烈的爱一次,和终日忙碌的蝼蚁有何区别?但狂潮过后,他又得面对现实,到底要不要今夜就要了小圆子?这么做会不会太过自私?假如他真的战死了,连尸骨都不能回到京城入土为安,将来又有谁来照顾对方?换而言之,如果他能忍耐,即便是死了,也会更加安心,以小圆子的聪慧,能干,绝对还能再有好的因缘,但白牡丹绝对不行! “心肝儿……你真是让我又怜又爱!”说完这话,他便下定决心,还是再等一等...... “你的人我要定了,但如今我也唯有忍着……待我回京之后,再让你好好的伺候,到时候可不许再说不让我养,要出去做事!”他说完甜蜜的吻着那张蜜桃般的小嘴儿,故意发出“啧啧”的亲吻声。 耿圆醉了,半眯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想看着自己的男人,却有些羞臊,他甚至想一醉不醒,就这样泡在情爱的佳酿中度过一生才好。眼中的辅国公,既勇猛又俊美,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也会是最好的丈夫!若要嫁的话,他只会嫁载钺,若不能嫁,他宁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爷~我等着您……只要像以前一样陪着您,我就知足了!” 载钺心满意足的笑了,他甚至打算归来之后,让耿圆蓄发,并打算在京城里再购置一个宅子,将此人金屋藏娇,那样就再也不会和家里的女眷有冲突了。 第二天早晨,小圆子第一个醒来,为了不打扰身边的男人睡觉,他穿了衣服,就提着鞋走到了屏风前门,坐在门口穿好鞋后,才出了门。 当他下楼的时候,刚好和白渲打了个照面。 “老板,您今天这么早?”一般来说此人都要睡到中午才会起来的,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渲淡淡的答道:“有些事儿要办,所以早起准备,你干嘛不再睡会儿?”其实他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故意要看看这二人有没有睡在一起,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冰冷,他想要娶的人已经和载钺同床共枕了。 “爷要起了,我给他做碗面去,您吃了吗,没吃的话我也煮一碗给您。”聪明的他捕捉到了对方眼里的一丝失落,马上就想到了安抚的招数,然而这个招数并不太合适,容易让人家觉得只是被怜悯。 “我吃过了,你忙吧!”白渲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只想回屋去喝几杯,好不容易破天荒的有了想娶的人,却又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他真后悔那晚没有直接下手!在这利欲熏心,黑白颠倒的世间,做个老实人,只有吃亏上当! 望着老板慢慢的走上楼梯,耿圆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许如果他没有先遇到载钺,可能会接受白老板的情谊,但也只是或许而已,就像母亲当年和自己说过的话一样“两个人在一起,都是缘分,有的是善缘,有的则是孽缘”,而后母亲总是深深的叹息,显然她和养父之间就是孽缘,但她确实是个很好的母亲,为了大哥竟然拒绝了和父亲私奔! 第55页 小圆子做完面之后,就提着食盒上楼了。 待他推开的时候,载钺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愿意起来。 “我就知道你去煮面了,过来,让我亲一口!”他侧躺着,朝小圆子招了招手。 耿圆将两碗面放到桌上,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任由此人“处置”,两人又搂在一起亲了好久,彼此都不愿意分开。 “我一会儿和白老板说,让你离开,要不往后我找你,还得来相公堂子!”载钺叹了口气,不仅如此他的钱还得照付,找谁说理去? “我做完这个月再走吧,他找替代的人也需要时间,而且现在要过年了,不然就十五之后,等过了年我走才合适,只是我要去哪里,还没有决定!”小圆子说道,附近也有些酒楼在招募厨子,只是他资历尚浅,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相中。 载钺握着他的手道:“和我回军营去啊,在那里当厨子岂不更好!” 小圆子的眼瞳中泛起光芒,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既能有个差事做,还可能伺候这个男人,而且完全不用顾忌夫人们的妒忌。 “是我想的不够周到,那天过后就应该直接让你过去,可当时我正在气头儿上……算了,说这个没用!”他不继续说下去,是怕丢面子,堂堂一个辅国公,从四品五官,居然还怕被别人抛弃,这实在不光彩! “嗯,我乐意去,我喜欢军营。”耿圆十分开心,就算是不给钱他都愿意干。 “牡丹给你开多少工钱?”载钺问,其实小圆子的月钱他是打算自掏腰包的,因为军营当中的膳食费已经相当紧张了,腾挪不出这笔钱来。 “一个月六两,吃住都算这里的……我不需要这么多,军营里也没这里累,一天只不过三顿饭而已。”耿圆了解那里的情况,连买几颗咸菜都要来回算计,肯定给不出六两工钱,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要那么多。 “那你还拿六两,吃住也在军营,其他的事就不要再管了。”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原来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做武官挺好,至少在军营里还能有个临时的家。若和大哥一样,只是个文官,他就连这个“避风港”都没有了。 听到辅国公这么说,他就没再回绝,开心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耿圆又请了假出门,他记住了父亲留给自己的地址,穿过了几条胡同,便找到了这个僻静的院子。 站在门口稍作镇静,他才敲了敲门。 给他开门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道士,有些警觉的打量着他问:“您找哪位?” “我来找张道长,我是耿圆!”他有些紧张,而且很不适应对方使劲盯着自己看。 “耿圆?你是圆子吧……我是你的堂哥,来,快进来!”张宗禹连忙将他让进了门,把他带进了客厅。 “叔一会儿就回来,你吃饭了吗,一会儿咱们吃个团圆饭!”张宗禹特别高兴,客厅里的油灯映照在对方的脸上,他才发觉堂弟和叔叔长得很像,而且更俊美几分,只是这么俊的男儿居然被那个混蛋作践成了太监,他真是气不过,应该千刀万剐了始作俑者! “我吃过了,谢谢!”对于这个素不相识的堂哥,他觉得有些生分,却又有点儿亲切。 张宗禹给他倒了杯茶,亲热的问:“你在京城呆得还好吗,要是觉得不好,和我们走吧?”他一直想拉圆子入伙,一是他们的确需要更多信得过的人,二人觉得圆子一个人在京城孤苦无依! 耿圆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离开京城,这里挺好的……而且我若是回去了,可能会给你们添麻烦,我没念过什么书,唯一的手艺就是会烧菜,所以在京城,我还能靠这门手艺傍身。” “好吧,既然你觉得京城好,那就留下来。”他只感到遗憾,对这个堂弟,他的第一印象很好,温文尔雅,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好听。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又有人敲院门。 张宗禹连忙过去开门,叔叔和小五回来了,还带回来许多吃食。 “叔,圆子过来了!” 张洛行听到这话十分高兴,连忙快步走进客厅,就看到圆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这孩子的眉眼和茹英一模一样,若是蓄发,打扮成姑娘家也绝对是天姿国色,定能许个好夫婿。 “您回来了,给您拜个早年!”小圆子起身行礼,他还是不能将父亲二字叫出口。 “我还担心你不会来了……今晚我们好好聊聊!”张洛行扶住孩子的肩膀,心里却在感谢上天给他这个机缘,能得见自己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 小五站在门旁傻呆呆的瞅了半天,就低声问宗禹:“你堂弟长得真好看!”比画儿上的仙女都不差分毫,他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 第56页 张宗禹摇头叹了口气,他真不明白为啥叔叔非得带又傻又憨的小五来京城! ☆、小圆子又着道儿 为了让父子二人有时间谈话,张宗禹就拉着小五去了隔壁的屋里吃饭。 客厅只留下圆子和张洛行,起初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讲话,但后来还是长辈先找了个话题。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儿子,知道了孩子日后的打算,他也好尽力安排往后,至少作为父亲要留一些钱给圆子。 耿圆凝眉思忖了一会儿,向父亲展露了笑容:“我还没想那么远,只是希望能安稳的过现在的生活。” “堂子不可久留,你若是想靠厨艺维生,将来开个小馆子倒是不错,等过两年我留些钱给你,你就用来做这个吧……那往后,你是不是要找个人家嫁了,还是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他毕竟是个□□湖了,看到孩子满面春色,就知道圆子应该已有了心上人。 耿圆听到父亲这么说,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我……确实有了意中人,只是可能今生今世无法嫁给他,不过能陪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洛行紧锁眉头,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莫非已经有了妻氏?”让孩子做妾,他怎么能甘心,况且圆子哪里差了? 耿圆不想欺瞒父亲,就抓着袖口答道:“他确有两位夫人了……而且他是满人,还是宗室的。” 张洛行一听这话,心里别提多不乐意了,可是他并没有抚养过孩子,又不了解情况,只能旁敲侧击的问:“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至少也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耿圆就大概的把他和载钺如何相识,以及相爱的过程叙述了一遍,他也感觉到父亲是不乐意的,而且对满人似乎有仇视的情绪。 “他没动你分毫,我到敬他是个君子,可你若要跟他,也必须有个礼数,实际上朝廷是不反对满汉通婚的,这只是满人自己立的规矩罢了,爹没有其他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平安的活着,而跟了这样的人,你就算是受了委屈,多半也只能忍了,你懂吗?”张洛行努力抛开了门第贵贱,和满汉仇视的矛盾,他只是站在一个平凡父亲的角度上为孩子考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圆子望着父亲对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心里很温暖,他点头道:“我懂,也确实体会过了……可我就是喜欢他,除了他,我不会嫁其他人,若不能和他双宿双飞,我就和普通的太监一样独自一个人过了。” 听到孩子这么讲,张洛行也就没再讲多余的,只是叹了口气:“但你知我是什么人吗?” 耿圆摇了摇头,却猜到父亲不是等闲之辈。 “咱们家祖籍毫州,之前我和你讲过了,我就是张洛行,那个靠贩卖私盐四处漂游,最后率族人揭竿而起的乱匪首领,现在他们都叫我帮主……可无论叫什么,朝廷就只当我们是乱匪,被抓之后全家都要灭口的,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这就是为何我不能让你现在认祖归宗的原因,我没有抚养过你一天,更不能把你给害了!”他讲这番话的时候相当平静,似乎像是见惯大风大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下轮到小圆子傻了,他好半天才有些结巴的追问:“那您……为何还到京城,万一被人发现” “我们都刮了胡子,普通人认不出来的,这次到京城也是为了刺探军情,谁知道竟然碰到你叔叔……对,他确实是你的叔叔,他对你有养育之恩,我当敬他!”耿祥是个好人,从前如此,现在依然没变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以后圆子还要让对方多加照顾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他悬着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来,赶忙又问:“您离开京城之后,是不是很难见面了?” 张洛行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万一不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我当年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也是出于无奈,鞑子朝廷实在是太腐败了!” 在宫中生活了十年的小圆子自然是了解“腐败”的,他听过见过的多了,几乎没有官员不贪污,而万岁爷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不是官员,哪怕是个小小的头领太监,也会善用职权捞银子,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吃亏上当的总是老实人,飞黄腾达的往往是些坏人! “我明白您说的,从小我就在宫里,见的多了!”生身之父竟然是反贼,他完全没想到,但民间却有些不同的说法,无论是捻子还是长矛贼,都是穷苦人,他们拧成一股绳,想要在这乱世求得更好的生存,若真是太平盛世,也就不会有人真的造反了! 第57页 “虽然你做了太监,让你受了苦,断了成为男子的后路,但你的见识却比一般人多,这到也是个好事,有你这样的孩子,我觉得很欣慰,只是我并不赞同你和他在一起,你还年轻应该再多考虑考虑,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张洛行并经是个过来人,年轻的痴男怨女当初海誓山盟,过后往往两分散,尤其是门第相差悬殊的,基本没什么好结果,这也就是古人们为何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原因了。 耿圆点点头,并没有当着面反驳父亲,他知道这都是为自己考虑,如果从小他就跟在父亲身边,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吧?即便是做反贼,他也认了,总好过当太监,让世人都看不起!但那样他就没有办法遇到载钺了,如今一切都好,虽然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做男人,却能以不完整之身陪伴在心爱之人身边,就当这一切是他向上天付出的代价吧! 父子二人单独谈话之后,张宗禹和小五也返回了客厅,四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喝着茶,吃着东西,彼此之间的生分渐渐的没了,离散多年的亲人终于在今夜团聚,温情将从小就备受苦难的圆子柔柔的包裹着,他体会到了父亲对自己深沉的爱,心中的缺失像是被弥补了一大半! 晚上回到堂子之后,圆子就亲自和白渲说了过年之后就要离开的事,但对方丝毫不吃惊,只是平淡的说明晚要请他喝两杯,就算是给他践行。 第二天忙到快辰时,客人终于消停了,耿圆也熄了火,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几盘炒菜来到了白老板住的房间。 白渲已经站在床边等了他一会儿,桌上摆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盅。 一袭素衣的白渲似有心事,见他进来,也没讲话。 把菜摆放到桌上,耿圆就坐了下来,对愣愣的望着他的人道:“您怎么了,不坐吗?” 白渲这才坐到他对面,苦笑着:“方才在想事儿,我说请你喝酒,还要让你来做菜,早知还不如去附近的馆子买呢!” 小圆子笑了:“没必要,他们会做的,我大部分也都会,能省则省吧,您这买卖开销也大。” 白渲拿起筷子,闷闷不乐的说:“我哪里舍得让你走,但辅国公既然都说了,我自然是不敢和他争的。”嘴上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很是不甘! 小圆子见他面带哀愁,只得劝道:“您总能找到合适的帮手,往后也会遇到知心的女子。” 白渲抬起头,凝视着这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儿,柔声道:“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小圆子!” 耿圆尴尬的苦笑:“我哪儿有那么好,犯不上让您如此花心思,更何况我也不算个完全的女子。”毕竟他的那里永远都有一块消之不去的疤痕,那个疤痕时时在提醒自己,他曾有过男人的物件。 白渲深深的叹了口气,亲自倒了杯酒:“且不谈这些愁人的话题了……我们干一杯吧!” 小圆子很痛快的接过酒杯,几乎是一饮而尽,还客套的说了句:“感谢这几个月来,您对小圆子的照顾!” “别说这种见外的话!”然而白老板却没有急着喝酒,只是漫不经心的吃着菜。 耿圆显然没有意识到又一次危机要来了,还没心没肺的吃着东西,而对面的男人则像饿狼一样难以抑制内心的妒火和欲望,等会儿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耿圆才觉得有些不对,他全身发热,还有些头晕,连忙问对面的男人。 “您这儿有茶吧,我觉得有点儿热,大概是那杯酒喝得太急了!”虽然是大冬天,可他却有些热得想脱衣服了。 白渲拿起旁边炭炉上的铜壶,为他泡了壶茶水,却忽然挤出一句让他震惊的话来:“你刚才喝下的酒里,放了合欢散,所以你才觉得热。” 小圆子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这是个男女都适用的□□,这才觉得自己上当了。 “您为何要这么做?”他很委屈,而且恨自己看错了人,还把白老板一直当成朋友,此人在声色犬马中耳濡目染,要相信人家出淤泥而不染只能说他太笨,他果然是个笨蛋啊! 白渲走到他身边,将他很轻易就抱了起来,冷冷的笑了:“虽然你已经和他睡过了,但我不在乎,除了生来的身份,我哪里比他差?”然而自卑却让他失去了理智,偏偏就要把小圆子抢过来,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我当您是朋友……您却这么对我!”耿圆想要反抗,可是他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此人将他抱到了屏风后的床上。 “说什么也没用了,等过后骂我也不迟!”白渲不紧不慢的脱了衣衫,又合上了罗汉床厚厚的绿色床帐,不想让任何人窥见里面的好风景! 第58页 ☆、宁死不从 小圆子躺在床上拼命的挣扎,但却只能拿出平时两分的力气,自然就败下阵来了。药力在他身上逐渐奏效,情况实在是太糟糕。 白渲撕碎了平时伪善的假面,露出张牙舞爪的丑恶嘴脸。 耿圆又羞又怒,想要喊却让对方捂住了嘴。 白渲耐不住性子,就像饿了好些天的叫花子,根本顾不得细细品尝,就把美味佳肴拼命的往嘴里塞,他也没有耐心再温存的,只求之后的欢愉...... 他只得松开捂住耿圆的嘴的手,蹙眉问:“你不是和他睡过了么,怎么还……?” 小圆子咬着嘴唇,愤恨的答道:“爷没有你这么下作……虽然同床共枕,却不曾真的碰过我!” 这下,白渲有些懵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这正合他意,若小圆子还没有真的成为载钺的人,他就可捷足先登。 “看来老天爷也想让咱们成为夫妻,你跟我吧,往后我会好好对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白渲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横下一条心,打算将错就错,和那个宗室才俊挣个高下。 “我不要,我不要……!”耿圆喊得嗓子都要哑了,顿时疼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可除了喊叫,他又能做什么?唯有被这个无耻之轻薄?不,他宁可死,都不能让这个人得逞,于是他狠下心,使劲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白渲还在努力的时候,忽然听到小圆子哼了几声,他连忙抬起头查看,这一看可不要紧,把他差点吓死,小圆子惨白的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他连忙捏住耿圆的下巴,吸住了这张倔强的小嘴儿,立马就被满嘴的血腥味激得没了兴致,人家就算死都不乐意和他做夫妻啊! 白渲心灰意冷的吻了片刻,才松开了身下的人,直起身坐在床头发愣,好一会儿才对蜷缩成一团的人说:“你睡吧……我,我今晚不回来了!” 小圆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过被子,没有吭声。 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就连空气都快凝结了一般! 白老板穿好衣服,失魂落魄的出了房间,往大门外走去。 他现在只想找个女人痛快的弄两次,或许那样就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刚做相公的那一年,每当他和男人睡过之后,他都会去找个女人睡上一次,从而来证明他并未堕落为连“cj”都不如的兔儿爷,不仅如此,他随时备着的“合欢散”也会偶尔拿来用一次,尤其是面对那些都可以当他父亲的男子之时,那必然需要的,否则他就算再“厚颜无耻”,对着那些猥琐又皮肤松弛的老头子也不可能兴奋得起来…… 起初,耿圆打算回房睡的,可是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作罢,熬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小圆子才算从药力中恢复,他起床之后就喝了半壶茶,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白老板果然一晚都没回来,到是真的说话算话了。 他没有顾得上多想,就出了屋,回到了自己的房内,事到如今再做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即便白老板不再对他出手,他们见面之后也会特别尴尬,还是早些了断的好。 等东西都收拾好,他又亲自给白渲写了一封书信,拿浆糊封好后,交给了周婶,就叫了一辆马车带上行囊和零碎细软前往镶白旗附近的军营了。 虽然马车外寒风呼啸,但他的心里却是暖的,因为又可以和心爱的男人朝夕相处了。 耿圆来到军营的时候,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小金第一个看到他,知道他回来了特别高兴! “佐领说你要回来,大家别提多开心了,来我帮你搬东西。”小金不仅自己搬,还叫来了两个兵卒一起帮忙。 “爷呢?他还不知道我今天就回来!”耿圆说话有些吃力,因为舌头的伤口未痊愈,他抓了一点三七粉含服,已经不流血了,只是最近几天估计吃饭,喝水会受些罪。 “去万岁爷那儿了,可能要下午才回来,今天中午是我烧的菜,不好吃,你多担待吧。”小金很麻利的搬了东西来到了载钺住的门前,推开了房门,对于二人的关系,他自然是清楚的,但谁也没有乱嚼舌根,毕竟男宠,娈童在富贵人家并不罕见。 “嗯,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回到这里就好像回到了家,让他觉得特别亲切,尽管住的屋子简陋,没有豪华的装潢,但在这里却特别的自在! 屋里充满了载钺的味道,足见对方最近没有回过家,都是在这里生活的。 吃了饭,小圆子就在屋里收拾开了,到处擦擦弄弄,还整理了衣柜,让凌乱的衣服恢复整齐,又把脏衣服都堆放在竹筐里,打算晚上洗了。 第59页 为了省些炭火,他没有烧炉子,所以屋里很冷,冻得他手指都僵硬了,取暧的煤炭其实并不便宜,即便在宫里每个妃嫔也是限量供给的,若想敞开怀了用,那恐怕就只有皇上才行。太监,宫女就更惨了,基本上轮不到用,每到冬天就只能缩在被窝里,靠厚厚的棉被寻求温暖。 (煤炭不便宜源自清朝政府限制开采,怕破坏风水,因此煤炭价格居高不下,在清朝后期,有了西洋开采技术之后,煤炭才走进了普通家庭) 下午,太阳无精打采的照在隆冬的北平,却不能为这个城市增添几分暖意,人们都畏手畏脚的出入室外,能不出门的尽量不出门,那些靠卖苦力赚钱的汉子们却不能歇息,只能趁着没过年之前再赚点儿银钱,好让年夜饭的餐桌上多一点儿荤腥。 小圆子和小金他们已经准备好,晚饭要用的食材了,因为是要命的冬天,所以只能吃些白菜和土豆,豆腐了,荤菜是鸡蛋,羊肉,这羊肉还是载钺用自己的养廉银买的,整了十几只羊,就算是过年对大家的一点犒劳。 (养廉银,相当于清朝的n+几倍工资,但在清朝后期养廉银往往不能按时发放,或者干脆发不出来) 炖羊肉的香味在军营里四处飘散,饥肠辘辘的兵卒们都没心思操练了,就等着晚上开饭。 羊肉剔出来之后,骨头和羊头,以及下水,都让小圆子收集了起来,可以熬汤,做羊杂汤吃,就上烙饼,窝头都十分美味,连载钺也特别爱这口儿。 载钺和凌把总回到军营的时候,立马被这股香味儿吸引住了。 “呦呵……真香,晚上有口福了!”凌把总虽然不饿,但也被炖羊肉的香气征服了。 载钺却有些纳闷,料想小金是绝无可能做得出这种味道的炖羊肉的,莫非? 他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厨房门口,推开了门,果然看到耿圆正在灶台前忙碌。 “爷~您吉祥!”小圆子见到所爱的人,连忙行礼,甜甜的叫了一声。 辅国公心里别提多舒坦了,笑容可掬的道:“我还以为你要过了年才回来呢。” “我提前过来了,刚好赶上您买了那么多只羊,就让小金他们帮忙收拾,明天可以做羊杂汤,您先尝下咸淡吧?”他说着,就盛了一小碗羊肉拿给载钺,让对方先尝尝。 载钺拿过碗,夹了一块肉,边吃边称赞:“……还是你做的好吃。”他可是也忍受了三个月的“临时厨子”服务,自然很怀念小圆子的手艺了。 “肥瘦的炖了,瘦的明日烤了吃,兵卒们都很高兴,有几个总过来看,等不及吃饭了。”说到这儿,小圆子就想笑,一个个儿都是大老爷们,但见到美食却和孩子别无二致。 “你们弄完,就早些开饭吧,后天就过年了。”载钺说完又吃了一块羊肉,这种满足感让他身心都觉得愉悦了。 于是今晚,军营的人每个人都痛快的吃了一顿美餐,听到明天还有羊杂汤,烤羊肉,大家伙可开心了,不过这样的大吃大喝,一年也就那么几次,但就是因为次数少,人们才会更珍惜! 吃过饭,小圆子也把屋里的炭火盆点着了,又坐上了铜壶烧热水,屋里逐渐的暖和了起来。 载钺靠在炕头,眯着眼睛看小院子打热水,准备给自己洗漱,心中荡漾着一股暖流,他又回家了,这才是自己的家! “除夕那天您要回郡王府吧?”耿圆端着铜盆来到了床前,将汗巾打湿,亲自给此人洗脸。 “我自己来吧,你坐着陪我说会儿话……除夕我得过去一趟,初一晚上回军营。”他拿过汗巾一边洗脸一边说,每年过年他也能得到两天休假,仅此而已,但还得有一天呆在阿玛那里。 “除夕那天,我叔和三妹可能过来,说好了要吃次团圆饭的。”小圆子悠悠的叹了口气,坐到了床头,又想起失踪很久的大哥来了。 “耿烈还没有消息?”他随口问。 小圆子摇头:“找人各处打听了,都没人见过他,兴许真的是去了别的地方。” “可能就想四处看看,兴许他落下脚就会写信给你们……来,让我亲一口!”他将汗巾放到盆里,便把小圆子搂了过来。 两的嘴唇刚刚碰上,小圆子就吃痛的哼了一声。 “怎么了?”载钺松开手,看到对方捂着嘴,表情有些不自然。 “昨天不小心咬了舌头!”他不想将实情讲出来,搞不好会闹出人命的,更何况也没有必要,毕竟他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这么不小心,大过年的想吃肉了?”载钺微微一笑,只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不一吻。 “吃饭太着急……估计过几天才能好。”小圆子松了口气,看来算是蒙混过关了。 第60页 等二人都洗漱完了,他就端着一筐脏衣服往外走,可立马就让辅国公叫住了。 “你干嘛去?”载钺有些不高兴,大冬天的洗啥衣服,会把手冻坏的。 “洗衣服,您的衣服已经没几件干净的了,再说还有我自己的呢。”我不能补充了一句,可对方显然不乐意。 “往后你不用洗衣服,老王三天过来一趟,会把脏衣服拿走,让府里的仆妇洗,你要真是闲的发慌,也得天暖和了再说,把脏衣服放下,上床睡觉。”载钺命令道,某种程度上小圆子已经是自己的“姨太太”了,只是尚未婚娶而已。 小圆子只得放好竹筐,脱下了棉袍,乖乖的爬上了床,和这个男人钻了被窝儿…… 作者有话要说:郡王府关系表: 郡王亦侟 嫡福晋云佳 出 长子载沅 二女玉锦 三女素澜 侧福希仁 出 么子载钺 庶福晋王氏 出一女夭折 辅国公府关系表: 辅国公载钺 嫡夫人蓉荟 长女惠嘉 一子夭折 侧夫人莲蕊 一女夭折 姨太太张氏(耿圆)长子 溥骁(小名虎儿)二子 溥麟(小名麟儿) 么女毓红 镇国公府关系表: 辅国公载沅 嫡夫人嫒媛 出一女,夭折一子 侧夫人玉梅 出一子,一女 姨太太耿氏 出一子,一女 ☆、除夕之夜愁绪多 除夕终于来了,一大早载钺就回了府,带着蓉荟一起去郡王府,侧夫人莲蕊刚生了一位千金,因此还得留在家里坐月子,就没有共同前往。 他们到的时候,大哥一家已经来了,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聊天喝茶,两个小侄女(十岁,八岁)则老实的坐着吃饽饽,只有小侄子(五岁)淘气的满处乱跑,丝毫不畏惧冬日的严寒。 “阿玛……额娘吉祥,儿给您二位拜年了!”虽然平日里他很少过来,但除夕这天是必须来的,而且还得乖顺得像只绵阳。但他始终不会正眼看太福晋,又或者可以说,他根本无视对方! “阿玛,额娘吉祥,儿媳给您二位拜年了!”蓉荟行了女子的礼,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因为头天晚上莲蕊生的是个丫头。 坐在客厅正中央的是君王亦侟,他是个凡事都很随和的人,甚至随和得有些迟钝,因此这也体现在他的容貌和气质上,看上去就像个有板有眼的士大夫,实则也是差不多的。 “你们坐下喝茶吧,听说莲蕊生了个格格?”亦侟道,这位格格,按照儿子的爵位可获封六品俸宗女,也是有俸可拿的。 “昨天刚生下的,尚未取名。”载钺道,他懒得想,所以还不如让阿玛起名。 亦侟仰头思忖了片刻,微笑着说:“就叫夕姌,夕阳的夕,女字边的姌,希望她将来是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他觉得孩子应该多少会随奶奶吧,他那已经过世多年最为宠爱的侧福晋希仁。 “谢阿玛赐名。”他和妻子分别坐下,丫鬟就识趣的来上茶了。 两位嫂子也过来拜年,嫡夫人瑷媛和自己的妻子同样是蒙八旗,容貌并不出众,其中的大格格是她所出,原本她还有个儿子的,可是孩子不到半岁就夭折了。 “给小叔和妹妹拜年了,有些日子不见了,过两天来府里坐坐吧?”她道,过年了亲戚应当多走动,更何况小叔在万岁爷那里还是说得上话的人。 “嫂子客气了,我到也想过去串串门儿呢,只是他整日都在军营里忙碌,没有时间!”这可是蓉荟的怨言,她也唯有今天才能说得出口,说出来了,自然就有人给自己主持公道。 善解人意的玉梅淡淡的笑了:“你一个人过来也好,我们几个女人好好聊聊。”她知道小叔对家里的两个女人其实并不满意,这都是丈夫透露的,只是她听了从没向任何人说起过。 但云佳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她知道侄女倍受冷落,载钺一直住在军营不肯回府,索性面带笑容的说道:“军务真的那么繁忙吗,钺儿?”假装关心,决没有错,还能借机修理一下对方。 载钺平淡的答道:“有新的兵卒要训练,所以不得清闲,加之冬天又冷,就不经常回府了。” 郡王闻到了火药味,原本不想管,但今天是除夕,一家子得开心的过,不能闹得不愉快,索性就说:“路途也不算很近,镶白旗呢,若是来回跑会累坏了身子,蓉荟你要多体谅体谅。” 云佳望了丈夫一眼,就没再说话,今日她要想找茬,恐怕不太容易了。 趁着父子三人在书房里聊天的功夫,云佳把侄女叫到了房里,仔细的询问了一番。 “这么说,那个太监走了之后,他反而不怎么回家了!”云佳紧皱眉头,一直低头摆弄着茶碗的盖子,莫非是在和侄女怄气? 第61页 “是,一个月就回来两三次,呆不了两个时辰就又走了,好像军营才是家,府里像是茶馆儿。”她的窝心话只能和姑姑说,回了娘家是万万不敢提半句的,她怕父母跟着操心。 “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至于莲蕊那儿,你得盯紧点儿,她出了月子之后,可又能再怀孩子了,不要让她得了宠。”云佳道,莲蕊比侄女聪慧几分,容貌更好。 “他也不宠着莲蕊,我总觉得,他和我们任何一个,都只是为了生儿育女!”她叹了口气,被丈夫冷落还好,怕就怕这种状况,他们这个家仿佛只是为了共同完成某个使命而组成的,假若这件事达成了,大家就各自该干嘛就干嘛,彼此之间毫无关系。 云佳瞥了她一眼,严厉的说:“那你还想怎么着?让他专宠你一人,我看你是闲书看多了,那些破书都是骗人的,谁家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得不到的东西就别妄想,省得最后失心疯,她现在是琢磨明白了,年轻时和蓉荟一样总是拎不清。 “是,姑姑,可要他总去莲蕊那儿,我也拦不住啊,为了圆房的事儿闹起来,多不好意思!”她讲话的时候不敢抬头,声音也很小,生怕下人听到了笑话。 “实在不行,就再给他纳妾,人你要亲自挑选,要信得过,等嫁过来,也只是个姨太太,生的孩子是庶出,就算是个阿哥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除非你肚子不争气一个男孩都生不出来!”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眼下却是最奏效的,她认为值得一试。 蓉荟连忙摇头:“不,不行,有一个莲蕊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不要!” 云佳见侄女不肯,就只得起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书,交到了侄女手中。 “那就看看这个……你收好了,别让外人瞧见。”她给侄女的是一本春宫图册,希望孩子能开窍。 蓉荟打开翻了一下,脸就涨红了,连忙道:“谢谢姑姑!”但现在她才刚怀孕,还不能随便乱试,更何况就算她想试,丈夫也未必会给这个机会。 坐在书房里的三个男人聊的则是其他话题,他们从来不会为了家长里短多费心思,反倒是更关注大事。 亦侟其实猜到了小儿子的想法,但他又不想点破,因为类似的事,他们父子之间闹过很多矛盾,如今儿子已经单过,他更不想过多的插手,所以只是点拨一般的问道:“你们何时出征?” 载钺看了看大哥,就知道是对方把自己的事透露给了父亲,他输了口气:“现在还没消息,只是让我训练新兵,等开春了,还有两百个新的兵卒要过来。”如果他们都去了南方,这里至少还要留五六十个人的,那些留下的都是些不太年轻,又拖家带口的。 “那看来不会很久了,既然你想去,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家里的事要安排好,而且你尚未有子嗣,实在不行就再娶一房妾吧。”虽然他不想儿子去下刀山火海,可这也是为国家尽忠,于情于理都不能反对,但总要有个继承人才是。 载沅也在旁边搭腔:“阿玛说得对,你可再娶一房妾。” 但载钺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行,即便是纳妾也要等我回来再议,现在娶了人家,等于害人,我不能做这种自私自利的事!”他想娶的只有耿圆,其他人根本不会考虑。 郡王听到小儿子这么说,心就沉了下去,虽然他不能直接反对,但他却可以厚着脸皮到万岁爷那儿“恳求”,载钺是希仁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他万万不能失去! 载钺一家子团聚的时候,耿圆和叔叔,春花也在军营内的小屋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最高兴的还是春花,她好不容易得了两天的休息,明天还可以逛逛庙会。 而小圆子把最后一道菜摆到桌上的时候,叔叔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递到了他手中。 “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让你留好了,另外半块他亲自保存,将来便是个信物。”耿祥说的是张洛行,圆子的亲生父亲。 小圆子立刻就明白了,赶忙用手帕将玉佩收好,低声问:“他们已经离开了吧?”他希望父亲和堂哥一路平安,顺顺利利的。 “前天就走了,你放心,他们没事儿,只说让我照顾好你!”耿祥敬张洛行是位绿林好汉,重情重义,此人对圆子还很放心不下,问了很多关于辅国公的事,他知无不言,但对方似乎不同意圆子和载钺在一起,这也难怪,哪个反贼愿意把闺女嫁给朝廷鹰犬? “嗯,也没赶得上送他们一程,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时了!”耿圆很后悔,当天他真应该开口叫父亲,但到最后离开他都没有喊出来,就像父亲说的一样,或许他们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62页 “肯定会有机会再见的,别想这个了,咱们三个吃饭吧,春花,给叔满上!”他望着已经慢慢的变成大姑娘的春花,心里充满了期待,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寻个好主儿,有个安稳的生活,不用再给人家卖苦力赚钱了。他会努力帮忙物色的,等过两年就让这孩子出嫁! “我给您和二哥都满上!”春花穿了一套新衣服,粉色的丝绸小袄,来的时候还披了个洁白的斗篷,看起来还真像哪家的小姐呢。她起身给二哥和叔叔倒酒,有礼貌,又懂规矩,在镇国公府里看来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二哥干了这杯!”虽然舌头还没好利索,但小圆子还是把酒一饮而尽了。 耿祥也喝完了酒,拿起筷子来尝侄子做的菜,这孩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将来开个馆子都没问题。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耿祥就对侄子,侄女说:“我打算在京城买个院子,今后咱们在这儿也算有个家了。”原本他只想买一个四间房的小院子,可这几天他的想法改变了,打算再找个大点儿的,临街,将来方便做买卖。 “您不是说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就出宫了么?”小圆子问,他不清楚叔叔未来的打算。 “再做两年吧,我其实原本是想把你过继过来给我当儿子的,可现在已经没这么必要了,往后你就跟着我在京城过日子吧,没必要再回涞水了。”他望着圆子语重心长的说,即便将来这孩子和辅国公分开,也能有个家,这是他欠的债,理应当还上,给圆子一个任何时候都能遮风避雨的家。 “谢谢您……!”小圆子的喉咙哽咽了,他知道叔叔此番话的意思,涞水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乡了,往后他定会好好的孝顺叔叔的。 到是春花看不明白,还愣愣的问:“您要在哪里买房子?” “还没有决定,先多看几处再说。”他打算最近就找人寻合适的房子,等看得差不多就订下来,修缮,粉刷之后再住进去恐怕就得四五月份了。 春花很高兴,连忙道:“往后在京城,我们也能有个家了!”在府里做事的包衣都住在京城,一过年很多人都回家了,唯她孤孤单单的,虽然涞水距离京城不远,可打个来回也得两天呢。 但是耿圆心里还是纠结的,他反倒是觉得这间小屋才是自己的家,因为这个家里有他最爱的男人----载钺! ☆、苦命女子 这个春节对白渲还说是很寂寥且悲伤的,原本他这种身份的人,见惯了各种男男女女,应该早就将□□之事看开了,可他这次却掉了进去,而且还陷得很深。其实,他若想娶个容貌端庄,贤惠纯良的女子也并非难事,只要他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就没人知道自己那些“污浊”的过往,他相信,靠他的口才和聪颖学做生意并不难,他完全可以有另一种人生的! 只是他泡在这个泥潭中太久了,懒惰了,若是没有外力的刺激恐怕没有足够的动力离开,他需要一根救命稻草,而耿圆便是那根稻草,当他接力拉拽的时候,人家偏偏撒手了,不,这不是他的稻草,而是辅国公载钺的,尽管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却都需要耿圆。 小圆子留下的信很简单,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将那晚的事对任何人讲,还希望他保重身体,祝愿他能遇到知心的女子早日婚娶。 难道对方就不恨自己吗?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了! 站在窗前的白渲,手里握着酒壶,望着夜色中的月亮,忽然有些思念故乡了,他打算四年后就离开京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第二天早上,碧月忽然敲开了他的房门,火急火燎的问:“老板,您今日可有事?” 白渲揉着眼睛问:“到没什么事儿,怎么了?” “我应了人家堂会,但那个小生突然抱恙,来不了了,我就说您若是没事儿,就帮我顶一天,这可真是的!”碧月也是伶人,除了在堂子里陪客人打茶围外,也会在戏园子里唱戏,或是跑堂会,反正都是赚钱么,来者不拒。 “你们唱哪一出?”他最近心情烦闷,也想到外走走,唱戏能让他平静下来,到可以帮这个忙的。 “牡丹亭,您定然会的。”碧月笑了,他也见过白老板唱过两次戏,和他们这些“像姑”不同,白老板身上没有一丝阴柔之气,反而像个读书人,但这种特殊的气质更吸引人,所以此人也曾红极一时,有几个捧着的恩客,这几位还都非富既贵。 “好,我帮你这个忙,行头你们有吧,我能穿的话就不带去了,我的都在后院的仓库里收着,懒得找。”白渲说完就赶紧洗漱,今天要唱戏,他就不能再喝酒了,还得喝点儿浓茶润润嗓子。 第63页 说来也巧,这次堂会正是载沅家办的,算是一次家庭聚会,只是弟弟载钺没有赏光,但难得出来一趟的妹妹(载沅同母同父的妹妹,她是载钺的姐姐)素澜过来了。 素澜二十三岁,尚年轻,却已守寡四年,是个不幸的女人,平日里她不大出门,总呆在家里做女红,或是画画。她的性格恬静,内向,模样长得像祖母郭布罗氏,是个典型的北方美人,当年也是旗里远近闻名的美女,曾经有很多家上门提亲,可太福晋为了家族的利益,就将她许给了身体孱弱的富察氏长子景琦,其父是朝中的二品大员。 素澜嫁过去一年,丈夫就病故了,二人也没有留下孩子,陪伴自己的只有房中的那只大白猫和陪嫁丫鬟乌晓葵。 中午吃了饭,一大家子就在宽敞的客厅里坐着听戏,为了节省地方,其他不必要的家具都移到了其他屋里,很大的客厅容纳了二十来人,就显得有些狭窄了,但是没办法,因为天气太冷,要想办堂会就只能在室内“委屈”着,没办法移到更宽敞的院子里去了。 主人们和戏班子的人距离不远,大约只有二三十米,但正因为近才能看得更清楚,听得更明白。 白渲扮的张珙和一位姓赵的伶人(扮琴童)一同上场。 为了不让吃饭的手艺没了,白渲还是坚持五天就在戏园子里演一场(通常是白天),堂会则是选择性的才去,每日还是坚持不懈的抽一个时辰练功,所以他的唱功和身手并没有因为做了“相公”而退步,这些年来还有了点儿进步。他的扮相自是不用多说,文绉绉又俊美,演这种才子佳人的戏更是得心应手,最妙的是眼神,活灵活现的撩拨戏里的大家闺秀,常常能令台下的看官们痴迷,尤其是女子。 (琴童挑书箱、琴、剑上。) 张珙 (内西皮导板)扬鞭纵辔长安往, (琴童放下担子揩汗。) 琴童 (白)可把我给跑坏了。 相公,别那么东瞧瞧、西望望的了,快到这儿来吧! 张珙 (内白)来了。 (张珙上。) 张珙 (唱)春愁压得马蹄忙。 风云未遂平生望, 书剑飘零走四方。 行来不觉黄河上…… 这一开口,更让看客们称赞,白渲的嗓音嘹亮,却不尖锐,仿佛春天破土而出的嫩笋,温润清澈,细细听来又有一股成熟男子的味道,令台下的人们赞赏不已,但这些看客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扰乱演出,只是用眼神在赞美! 看得最专注的还要属素澜了,虽然是过年,她却仍旧是一袭淡青色的素衣,随便的梳了个旗头,发髻上只别了一根凤头银钗,和翠玉珠花簪子,虽然看起来很朴素,但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反而比边上几位孔雀开屏似的贵妇人们更引人注目。 白渲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气质和容貌都皆出众的女子,肤如凝脂,面若桃花,鼻若琼瑶,和普通的女子不同的是,饱满的额头衬着整张脸那么的生动,一双秋娘眉和燕眼相得益彰,神情隐约透着一股哀愁!仿佛《石头记》中的妙玉,但比妙玉又多了几分凡人的烟火气质。 这种别致的女子和他的距离甚至比小圆子更大,无论他何时何地结实,这类女子也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发的妄想,白渲也就有意无意的利用唱戏的缘由,向素澜那边瞥了两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二人的视线却撞上了。 素澜连忙侧过脸,拿起手边的茶碗,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然而心却禁不住“怦怦”的跳了一阵。 素澜旁边坐着的是玉梅,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自是察觉到了这丝丝点点的暧昧,对于素澜,玉梅相当的同情,虽然她们不经常碰面,但只要有时间就会凑在一起说说心里话,她也了解到素澜虽然是寡妇,却仍是个处女,嫁入婆家是为了“冲喜”,但丈夫始终病卧在床,根本无法行夫妻之道。 当寡妇本来就苦,但明明还是黄花闺女却要守寡就更是天大的苦了! 整出西厢记唱完,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戏班子的人就在后院西边的厢房内用饭,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领到了不少赏钱。 可白渲却有心事似的,不怎么吃得下饭。 “白老板,您没胃口吗?”碧月问,他倒是觉得这里的饭还不错,因为最近几天堂子里换了新厨子,手艺比不上耿圆,他都没胃口,只是迫不得已才和客人吃上一点儿。 “昨晚喝了点儿酒,胃有些不舒服……最近再有堂会,也叫我过去吧,整日呆在堂子里,人都要生锈了。”白渲放下筷子,起身拿来了茶壶,大约是因为过年,宅子的下人很少,也没什么人招呼他们,所以只能自己盛饭,泡茶了。 第64页 “您有功夫就好,过两天还有个堂会,不过主人家要听的是《玉簪记》。”玉簪记他有些生疏了,这二天得好好再磨练一番,省得上去露怯。 “行,叫上我,我去……你这身板儿有些僵硬了,得勤加练功,唱戏还是咱们的绝活儿,可不能丢了这碗饭,人前卖笑风光不了几年的。”白渲道,碧月毕竟是自己的后备,该提醒的地方就要多提醒,谁又不曾年轻呢?但上了年纪之后就不可能再靠出卖色相赚钱了,生活的重担会瞬间把人压垮,如果没有傍身的本事,最后可能会沦为贩夫走卒,甚至流落街头。 “您说的是……有两三个月没练过了,身子都僵硬了,但总有人叫我出局,我也是没办法。”碧月也是从小学戏的,知道这才是他们伶人的根本,可他想要更多的钱,也想更快的赚钱,做相公无疑是最快的。 “那就推掉几个,轻重缓急得分清了。”他讲话犹如老大哥,让边上的碧月有些反感了。 碧月没吱声,只是低头吃饭,却不打算推掉任何恩客的邀约,如今他也有五六个常来的客人了,叫出局的有四个,赚的银子更多了,就算是不靠唱戏糊口,也没问题。 吃罢饭,白渲觉得屋里憋闷就想到院子里随便走走,谁知竟然下雪了,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屋檐和大地,仿佛将一切不洁净的东西带走了,眼前忽然清亮亮的,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他踏着没过脚面的积雪,闲庭信步的来到了走廊的另一边,便看到一位披着白色狐皮披风的女子站在一株梅花树下,那女子仰着脸像是在和这株梅花树说话似的,在一抹夕阳的映照下恍若仙子,而这仙子的眼角却挂着泪。 这女子正是素澜! 素澜望着这株在寒冬里正欲吐艳的梅花树,觉得它像极了自己,尽管周围冰天雪地,却还是傲然于雪中努力的将那一朵朵洁白的小花绽开,然而即便绽放了,也无人知晓,她还是会默默无闻的住在深宅大院中,直至终老! 她赶忙擦了一把眼泪,不想让晓葵看到,那丫头会跟着自己一起伤心的!她不愿回娘家也是这个原因,碰上亲人,总是想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和寂寥向他们诉说。 但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个白衣男子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个儿,这可真是太失身份了,她连忙扭过了脸。 白渲没有多想,就大步走了过去,在距离素澜身边十米的地方站住了,行了个礼道:“夫人……您若是不嫌弃,用它吧?”说完便从袖口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双手恭敬的递上。 素澜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到对方诚恳的样子,又不好拒绝,就伸出玉手想要去拿那块手帕。 为了避免二人肢体碰触,白渲只得抬高了手,让那手帕很自然的滑落到素澜的手心之内。 “夫人,咱们可以回去了!”晓葵清脆的嗓音从走廊的一头传了过来,她手里还提着两个礼盒,都是镇国公和夫人们给的,虽然只是些饽饽,却都是主子爱吃的口味儿! 她看到主子和个陌生的男子在讲话,走路的速度立刻就放慢了,更不敢大声讲话,这个男子不仅年轻,而且俊秀挺拔,像是个读书人。 素澜见到晓葵走近,就连忙收起了手帕,优雅的行了礼:“多谢先生!” “在下白渲,艺名牡丹,今日献丑了!”他说这番话,只是为了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号,虽然这其实也没什么用。 素澜这才意识到这个男子,就是今日唱小生的伶人,双颊立马泛起了红潮! ☆、幼女夭折 在回去的马车上,晓葵还低声问道:“您可听说过刚才的那位先生?” 素澜默然的摇头:“我也是今日才听得他唱戏的,以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晓葵不像她一样很少出门,而是经常外出采买东西,所以听过见过的也多。 “他经常在园子里唱戏,也做相公……就在韩家潭。” 听到后半句,素澜的脸色都变了,低下头道:“这倒也是他们的谋生办法呢!” “伶人都会打茶围的,要不谁会花钱捧他们?都一样的,不过这位白老板他自己开了堂子,应是这几年赚了大钱的。”既然主子想要知道,她就不妨多打听些吧。 素澜冷冷的说道:“这种人何必多谈……讲点儿别的吧。”光唱戏不足以维生吗?为何非要做那种龌龊遭人唾弃的事,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心中隐隐有一股失落之情…… 同一天晚上,雪还在下,因为下雪,兵卒们不用再操练了,院子里特别的安静,就连一点点儿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第65页 因为无事可做,载钺就和小圆子腻歪在床上了,而这张年代久远的罗汉床显然承受不了这种超强的晃动,吱吱呀呀的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叹,像是随时就要罢工似的。 耿圆有些担心的抓着床柱,终于忍耐不住的插了一句话:“爷~我怕……床塌了,您别……那么使劲儿!” 已经全身薄汗的男人,方才从温柔乡的畅想中醒转,捏着他的脸蛋子骂道:“你怎么这么会搅合人,我正在兴头儿上呢!” 小圆子叨唠着:“要是床塌了……就没地方睡觉了,大过年的,到处关门,您要买都没地方买。” 听到他这么说,载钺就亲自用手晃了晃床头,果然听到一阵不妙的响动,仿佛娘娘驾(指不结实,不扎实)似的,只得叹了口气:“等过几天让老于买张新床吧,它许是不乐意伺候咱们了。”给兵卒们用还能撑个几年,要在他们手里,随时可能垮塌,他摔了没事儿,皮糙肉厚,但小圆子不行,肯定又弄得青一块,紫一块。 “睡吧,明日您不是还要去拜年吗?”耿圆道,载钺有两位夫人,因此过了年也要去岳父母那里拜年,这个礼数是不能少的。 “我一早去,下午就回来,不多呆。”说完载钺就起身吹了洋油灯(煤油灯),搂着喜欢的人睡下了。 “明日路上肯定结冰,您往返要多注意,别走太急了!”小圆子有些担心,因为这个男人骑马的时候是个急性子,总让马儿跑得飞快,也就是这匹黑马脚力好,年轻力壮,换了另一匹白马肯定半途就累瘫了。 “知道了,我慢慢儿去,慢慢儿回。”虽然被唠叨了一番,但载钺的心里很暖,忍不住在那张小嘴儿上亲了一口。 耿圆想努力回应,奈何舌头还未痊愈,只得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眸。 第二天早上,老王驾着马车过来了,带来了个坏消息:侧夫人刚生下的小格格,夭折了! 载钺没有多说什么,就坐着马车赶回了府里,作为丈夫他必须安慰莲蕊,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几天就夭折了,他也很心痛! (然而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我查看了很多宗室家庭的资料,每家几乎都会有夭折的子女,更不要提普通的百姓家了,所以当时一夫多妻也是正常的,幼儿的夭折率太高,人的寿命又短,每家每户只有多生孩子才能保证顺利的延续香火。) 回了府,见到了满脸病容的莲蕊,载钺只能尽力宽慰她,但莲蕊哭个不停,让他没办法脱身,只得将给岳父母们拜年的事往后拖延了。 莲蕊伤心是肯定的,毕竟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还在她身边吃了几天的奶,可忽然间半夜起来查看,就没了呼吸。当她看到女儿的尸体之时,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个不能生阿哥的夫人是没有用的,就算生十个八个女儿也没有用,她必须生男孩,而且不能仅仅一个。如今,女儿没了,她得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向丈夫表现一番,让丈夫多为自己用点儿心,于是就故意多掉了点儿眼泪。 太阳落山了,耿圆望着桌上凉了的菜,只得淡淡的叹了口气,他琢磨着载钺应该不会回来了,就收了饭菜,去厨房帮着小金他们弄夜宵了,夜宵是给值夜的人做的,一般就是白天的剩菜,有时候也会加两小菜之类的,值夜的人有六七十个,一般都是辰时之后吃,第二天早晨再吃顿早饭就回去休息了。 弄完了夜宵,把菜放到灶台上面保温,小圆子就回到屋里看了一眼,某位还是不见踪影,他隐约觉得今晚可能对方不会回来了,于是就打了热水进屋洗漱,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也就没有点炭火,喘气的时候都能呼出白色的哈气,而今晚则更冷,因为下雪之后结了冰,四处都冷飕飕的。即便是刚打的热水,只泡了一会儿脚,水变得冰凉。 小圆子爬进犹如冰窖一般的被窝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他连埋怨的资格都没有,唉,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尽早睡觉吧?但是翻来覆去很久,就是睡不着,于是只得坐起来,点着了灯,接着看书,虽然从前看过《三国演义》了,但如今却又拿出来再看一遍,记得看这本书的时候他才十六岁,如今已经马上要二十三了,再翻开书看有些章节,感触和从前截然不同。 他看着看着,竟然入迷了…… 第二天天刚亮,载钺就回到军营了,推开门的时候小圆子也刚起。 “您回来了……吃饭了吗?”耿圆看到他,昨晚的不悦就都烟消云散了,仍然和平时一样的温柔贤惠。 “还没吃……昨晚让你等我了,原本是想回来的,但她哭得厉害,就留下了。”载钺觉得挺对不起小圆子的,明明说好了要回来吃饭,却临时变卦,言而无信让他坐立难安!其实昨晚,他也很难熬,毕竟除了洞房的那天,他和莲蕊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夜。身边换了个人,感触竟然天差地别,仿佛是个陌生人共度一宿,而且特别无趣! 第66页 “我明白……夫人没事儿了吧?”耿圆边问边洗脸。 “该做的都做了,我也没辙了,只能让她慢慢淡忘。”谁家没有过夭折的孩子呢?但凡是大家族基本都有,可是轮到自己家了,却是另一回事,载钺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别担心,您一定会子孙满堂的!”小圆子道。 载钺却靠了过来,搂住他说:“等以后,你真的跟了我,我们多生几个,要三个阿哥,三个格格,光有男孩儿也没意思,像我两个姐姐,没出嫁之前都很照顾我,二姐嫁的远,在蒙古,三姐在京城,但不经常出门,她守寡好几年了!”哪天他应该去看看三姐,至少在他出征之前,得见一次。 小圆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着头:“不知道我能不能生得出来!”毕竟他不是个纯粹的女子,所以他有些没信心。 “你有月事,当然可以生养!”对此,载钺似乎比他更有信心,明明他们还没有真的试过一次呢! 小圆子又道:“若生得和我一样,您把他当小小子,还是小闺女养活?”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毕竟他是受尽村里人的歧视长大的,村里的小孩子们有时还会管他叫“二椅子”,当野种和二椅子同时被喊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对此母亲总是温柔的将他搂在怀中,哄上很久,无论有多难过,只要被温柔的呵护过,他就能平静下来了! 这到是把辅国公问住了,他仰头思忖了很久,才微笑着答道:“若和你一样自然是当小小子养着了。” 耿圆觉得有点儿困惑,苦涩的反问:“若他真的和我一样,怕是也会跟着男人跑了,您不会失望吗?” 载钺也觉得很难处理,但他重新想象了一下,又想开了,笑吟吟的答道:“那要看是否配得上我们的宝儿了,若对方能像我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有担当,又说一不二,到是可以考虑!” “您这样的并不好找呢!”小圆子深深的叹气,他其实并没有想恭维的意思,可对方显然很开心! “那是自然,当初还没成亲的时候,有多少旗里的姑娘想嫁给我呢,就算是如今还会有媒婆去我阿玛那里……!”载钺忽然不说了,因为他注意到耿圆的脸色不大好看,果然是言多必失。 小圆子假装淡定,清了清嗓子道:“我出去做事了,等会儿给您端早点过来。” “等会儿!”说完话,载钺就一把抓过了小圆子的手,凉冰冰的,指节通红,立马就心疼了,他又看了看墙边放着的碳火盆,里面没有烧过的痕迹,想是此人又想省些炭火了。 “以后不许冬天不点炉子,你是我最疼惜的人,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冻坏了……算了,还是怪我,若我昨晚回来,你也不至于冻一宿了!”载钺将耿圆的手揣到胸口,紧紧的捂着,像是要他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 小圆子一脸沉醉的表情,欣喜的靠在辅国公宽阔的胸膛上,柔声道:“我知道了!”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如此的爱抚自己了,他觉得很开心,更感觉到了一股浓厚的温情,这股温情甚至比情爱更加打动他,他渴望不再孤单,渴望着有人陪伴,而这个人可以接受自己的一切,即使是他卑微的出身和残缺的身躯…… ☆、琉璃厂庙会 过年除了走亲访友之外,最开心的就是庙会了,男女老少结伴同行,就算是那些深闺当中的小姐,夫人也会难得的出来散散心! “夫人,您看这个?”乌晓葵来到一个卖兔儿爷的摊子前,看中了一对儿兔爷和兔奶奶,她觉得房中也该摆放些吉祥喜庆的玩意儿,就让素澜过来看看。 素澜仍旧是一身素净的打扮,他望着晓葵捧着的这对儿泥偶,点点头:“若你喜欢就买下来吧!” “我是想把他们放在您的房中,添些喜气儿!”她问了价这后,就掏钱买下了。 素澜没有多说,又看了看旁边的摊子,卖的是鼻烟壶,她忽然想起弟弟最爱这个,于是仔细的挑选了一番,选中了一只花鸟图案的,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载钺。 “您想念辅国公了吧,过去看看不就得了?”晓葵笑着问,当初她其实还曾喜欢过载钺呢,只不过人家根本就没正眼儿瞧过自己。 “我听大哥说,他这些日子都不住在府里,而是在军营,好像很忙,若我过去,会打扰到他!”虽然很想念弟弟,可也不要耽误人家的正事儿才好。 二人说话的时候,扭秧歌,跑旱船的队伍过来了,这下可不要紧,带来了一群看热闹的老娘们儿,仿佛乱蛇钻草堆似的蜂拥而至,把路边的行人都冲散了。 第67页 素澜这种本分的女子哪里是这些膀大腰圆老娘们儿的个儿,被她们推搡着挤到了路边,晓葵连忙去搀扶,可自己也差点被撞了个大跟斗。 结果,素澜的脚腕扭了,要不是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恐怕会直接再到在地。 “谢谢您!”她礼貌的说,本想行了个满人的礼,但奈何脚痛得要死,只得作罢。 “夫人何必客气,是我白某三生有幸!”讲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渲。 素澜愣了一会儿,连忙垂下眼帘:“谢谢白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对方,她的心中仿佛揣了只小兔子,欢蹦乱跳的按捺不住。 “您没事儿吧?”晓葵这才挤了过来,看到白渲在此,也吃了一惊,诺大的京城,他们怎么就在庙会上碰见了呢?可真是巧,莫非此人和主子有因缘? “只是脚扭了。”素澜没办法伪装,因为她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了,就连站着都疼得要紧! 到是白渲很机灵,他柔声道:“我有个朋友就在前面开古玩店,您到他那里坐侍,我找些药帮您揉一揉,应该可以缓解,我从小学戏,跌伤是家常便饭了。”他说的都是实话,以前练武行的时候,他经常受伤,所以就专门找人学了点儿推拿,这样就不用求人治了,一般的毛病自己就能解决。 素澜刚想拒绝,却让丫鬟抢了话:“那就烦劳先生带路了!” 在晓葵的搀扶下,素澜跟着白渲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古玩店,店里的老板姓刘,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还泡了茶给三人喝。 刘老板是白渲的熟客,但二人的交往只限于打茶围,没有其他纠结,更确切的说,他们是生意上的朋友,白渲帮忙应酬,介绍客人给刘老板,如果达成交易会再给白渲好处,几年下来,他们也成了朋友。 刘老板特意让他们进了后院的厢房,还找来了推拿用的药膏,目的就是避人耳目,毕竟女人的名声很重要,特别是有身份的女人。 “烦请夫人脱了鞋袜。”白渲说道,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到是素澜有些犹豫! 还是晓葵机灵,连忙蹲下身替主子脱了鞋袜,还对边上的男子特别的提点了一句:“您可不要冒犯我家夫人!” “在下不敢!”说完就也蹲了下来,捧起了那只洁白柔嫩的玉足,女子的脚往往能够映射出对方的生活状态,以及性格,看这只完美无瑕的脚就知道素澜是个秀外慧中,细腻温柔的人。 让一个陌生的男人抓住脚,这感觉让她很慌张又羞耻,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她只得靠在太师椅上,蹙眉闭上了眼睛。 “可能会有些痛,您忍耐一下,揉完之后就好多了,最近三天也不要随便活动。”说完白渲就在手心揉了些药膏,小心翼翼的推拿,仿佛那只纤纤玉足是一件珍贵的宝物,生怕碰破了,弄坏了。 晓葵站在一边,几次想笑,但看到主子羞涩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就又觉得有些悲凉,毕竟主子这些年的经历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真的希望能有个男人将主子从无尽的寂寞和空虚中解救出来,即便是一时的,也好! 虽然开始按的时候,脚腕生疼,但药揉进去了之后,渐渐的清凉舒服了,还有一股股麻麻的感觉,素澜紧锁的眉头放松了下来,也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素昧平生的白老板,对方是很专注的在为自己按摩,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个过程当中也未有言语的调笑。 “应该差不多了!”白渲仰起头,刚好和她的目光交汇,他察觉到她的好奇与羞涩,而这种神情却不似人之妻该有的,到像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素澜连忙侧过脸道:“谢谢白先生,我觉得好多了。”原以为此人是个风流浪荡子,却没想到挺守规矩的。 “能帮上您的忙太好了。”没等丫鬟动手,他就帮她穿好了鞋袜。 到是晓葵掩住嘴笑了,好不容易才换上了正经的表情:“先生您是在韩家潭开堂子了吧?” “让您二位耻笑了,满堂春就是我开的,白天我也会在戏园子唱戏,以后若有堂会尽管叫我去便是。”白渲站起身,礼貌的说道。 “往后有机会自会找您去的,感谢了!”晓葵说完便看了看主子,对方好像有话要说。 三人聊了几句就拜别了刘老板,回到了街上,但因为素澜的脚伤,自然是没有兴趣逛庙会了,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了马车停放的路口,白渲也送二人至此。 素澜刚想上车,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三姐!”此人正是载钺。 “钺儿!”听到声音,她就辨识出来了,连忙转过身。 只见弟弟身披狐袍,精神矍铄,身边还跟着位很漂亮的年轻侍从,这位侍从礼貌的行了礼,相当的懂规矩。 第68页 “爷,您吉祥!”晓葵连忙施礼。 白渲也问了好:“给您拜个晚年了!”然后马上将视线投向小圆子,眼神中仍有渴望和不舍。 “你们认识?”载钺很不解,三姐明明很少出门的,更何况还是和这位堂子里混的伶人。 “爷,别站在外面说话了,找个地方坐坐吧?”小圆子说道,同时回避着白老板的目光。 于是,几人找了附近一家酒楼,在雅间内坐下,边吃边聊。 素澜还把买好的鼻烟壶送给了弟弟,还关切的问:“听说你最近军务繁忙,都没时间回府了,我还说想过去坐坐呢!” “忙是有点儿忙,而且天太冷了,来回跑受罪,你要来,到军营里找我一样的……这只壶别致,谢谢了!”他将东西重新包好,就递给了小圆子。 耿圆仔细的装好了,就像平时那样坐在此人边上。 “我一个女人家跑到男人堆儿做什么,亏你想得出来!”她埋怨道,弟弟真是张口就来。 素澜在家里对晓葵如同姐妹,所以也不会要求人家站着侍奉,两人也紧挨着。 载钺倒是不以为然:“你是来见我,只管大大方方的来就行了,怕什么!” 唯有白渲有点儿尴尬,他只得举杯道:“今日就不饮酒了,还是要祝金二爷和三奶奶一年平安顺遂!”素澜的身份他是从下人那里打听到的,才二十出头就当了寡妇实属不幸,其他的并不是很了解,他也知道无论是耿圆,还是这位三奶奶和自己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只是人啊,就是这样,越是够不着,碰不到越是想得到,所以,他还是会有非分之想,若能得了素澜的垂青,那他这一生也算是有件值得夸耀的事了!作为男人,总要有些拿来吹嘘的资本,无论是自己底下的尺寸(持久力),还是赚了多少银两,娶了几个妻妾,读过多少书,做过多大的官儿,后面两个,他此生是无望了,但前面的第一项算是天生有资本,后面两项仍需努力! “你客气了!”素澜道,她并不了解此人是如何跟弟弟相识的,要是知道真相恐怕会惊讶得说不出话了,甚至找理由直接离席而去也说不定。 “你要是在婆家呆着憋闷,干脆往后和我一起住吧?”载钺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也听说了姐姐在婆家过得并不快乐,而且原本他就极不赞同这门婚事,结果姐姐嫁过去一年姐夫就过世了,那个女人把自己的亲闺女都当成了交易的筹码,更可恨的是阿玛居然又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听到弟弟这么讲,素澜心里特别高兴,但又有些为难的说:“恐怕我家里不会赞同的。”她在家中活得特别拘谨,从来没有一天是放松的,还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是----小叔,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用语言“暗示”过自己了,若是因此传出丑闻,两家人都会因此蒙羞,定然会闹得满城风雨! “重要的是您的想法啊!”晓葵耐不住性子插了一句,她就是忍不了,为啥主子就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晓葵说的是……你只要想出来,我就替你去说!”载钺道,姐姐尽管优柔寡断,但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他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老实人被欺负! 耿圆望着他爱的爷们儿,觉得自己真的选对了人,如果他们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在一旁的白渲听出了其中的隐情,似乎素澜在婆家过得并不舒坦,如果真的回了娘家,恐怕还会再嫁人吧?但他又觉得不大可能,一般而言,上三旗的满人最在乎颜面,他们宁可让女儿守寡也不乐意让她们再嫁,寡妇就一定要守节! ☆、姑奶奶回娘家 立春之后,万物复苏大地一片生机勃勃,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了,按说人的心情也会好上几分,但太福晋云佳却高兴不起来! 一大早就抓着丈夫不放,来来去去的询问素澜搬到载钺那里住的事儿,脸色相当之难看! “即便是回娘家,她也应该到咱们这儿住才是,哪儿有云载钺那儿的道理,而且他竟然擅自做主跑去富察家要人,太不成体统了!”她心里又怨又恨,怨的是女儿居然会到载钺那里住下,恨的是载钺多管闲事! 然而亦侟却很淡定的坐着喝茶,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我早有这个意思,想让素澜回娘家,富察家人口多,难以避免有口舌是非,她一个女人家在那边怕是不好过,素澜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吗?即便是吃了亏,也不会告诉咱们,让她住在载钺那儿也好,清净一下,等日后再让她回来也不晚!”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是咱们家的人上门去要人的,我是怕富察家传出闲话!”她了解那一大家子,两个儿子,一个尚未出阁的闺女,加上亲家两口子,还有堂兄弟住在家中,多少张嘴呢?随口说几句,都够让他们难堪的! 第69页 “你别想太多了,素澜回来了,我还放心了……与其考虑这个,不如养养精神喝喝茶,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得去宫里一趟!”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客厅,今日他得恳求万岁爷,别派载钺去南方打仗,他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所以其他的事儿都无关紧要,眼下这件事最要紧。 云佳见他匆忙离开,只得叹了口气,她打算今天就到载钺府里去一趟,探望女儿,并说服素澜回郡王府住。 下午,阳光明媚,晓葵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封信,是白渲写的。 自从庙会之后,素澜就和他书信往来,每隔三五天就是一封。 坐在房里,她边喝茶边看信,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信中,她得知白老板有个喜欢的人,然而求之不得,人家有了缘定终身的对象,他因此很踌躇,尚未走出失恋的阴霾,而她也对他诉说了一些心事。搬来弟弟这里后,她的心情好多了,虽然住的地方并不大,又地处郊外,但好在空气新鲜,没有那么多是非,有时,她还会跟晓葵一起去集市逛逛,买些新鲜的菜肉回来。她和两个弟媳也相处得不错,但她不是特别喜欢和她们闲聊,因为话题不多。 “要写回信吗,等明天我给您带过去。”晓葵问,她觉得这么着也不错,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而且还不会遭人非议。 “我晚上写,你明天带过去,上次他送了饽饽过来,你明天拿些我上次买的药材过去,方面抄好了在里面的,配醒酒汤和补肾的汤药,他平常应酬多,让他多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少饮酒!”素澜道,他们已经书信往来两个多月了,从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熟识,仿佛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白老板真是好福气,有您这位红颜知己!”晓葵说完就去厨房里打热水了,但刚走到花园便看到太福晋和贴身的丫鬟在蓉荟和莲蕊的陪伴下向后院走了过来,她连忙行礼。 “带我去看看她吧!”对于晓葵这丫头,云佳自然不满意,因为这次的事儿,对方居然没有先通知自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太福晋!”她有些怕这个女人,更确切的说是讨厌,在郡王府内这个女人跋扈惯了,又碰上郡王是个软柿子,就使劲的捏,辅国公的额娘就是被此人欺负死的! 素澜抱着自己的大白猫,想要去院子里走走,就听到门口有人讲话。 她来到门口才瞧见母亲居然来了,连忙放下猫儿行礼:“女儿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了!” 见到女儿,云佳还是高兴的,连忙道:“就别多礼了,咱们娘两儿今日好好聊聊!” 可素澜心里却直打鼓,她能猜到母亲会说什么,一定是让她回郡王府住,但她不想,因为从小被管束得太紧,又有些惧怕,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到另一个牢笼里去了。 闲杂人等出去之后,云佳就对女儿展开了攻势,话题就是绕着回府居住,好像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这引起了女儿的反感! “我知道您是为我考虑,但我喜欢这里,清净,空气好,弟妹们也都对我很照顾,郡王府那里则不然了,人太多,我不喜欢!”素澜说得很婉转,其实最不愿意让她回去的原因就是母亲,别说是她,就连大哥也不爱和母亲相处。 “这里有什么好的?荒郊野外,宅子又小,再说你即便想住在郡王府外,也应该到你大哥那里去啊,为何非要来载钺家?”她打心眼里就不认为载钺是自己的孩子,甚至把他排除在亲人之外。 素澜听到这话,十分不高兴,她鼓起勇气为弟弟辩护:“若不是钺儿亲自去说,富察家怎么可能放我出来,额娘您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这件事,她真的非常感激弟弟,至于大哥,那本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凡是麻烦的事一般是不想沾的,更不会主动请缨。 云佳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柔声道:“我知道这几年你受苦了,所以你回娘家,我们也没说什么!” “何止是受苦……他们都把我当扫把星,说我克夫,公婆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我很埋怨……所以今后我要住在哪里,怎么过,我来决定,您不要再干涉了!”晓葵和钺儿说的对,确实是额娘害了她一生,若当年她坚决反对,也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 女儿的话像把刀子刻在她心头,当年她答应这门亲事,完全是为了整个家族考虑,确实没有把女儿的意见放在首位,而她没想到的是女婿居然一年就过世了,当初来提亲的时候,看着虽然有些瘦弱,却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她对 女婿还很满意,觉得素澜往后应该会幸福,没想到…… 第70页 “我自打嫁进富察家,他就一直卧病在床,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圆过房!”素澜紧紧的咬着嘴唇,小声抽泣,她这个寡妇当的真是名不符实,所以,至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个妻子,更不知道丈夫对妻子的呵护是怎样的! 云佳原本预备好说辞,让女儿的一句真心话全给堵了回去,但她的脑子转得很快,觉得这到是好事,她未来再给女儿找个好夫家就行了,毕竟素澜才二十三岁,很年轻呢! 黄昏的时候,太福晋终于回去了,素澜也松了口气,她随便吃了点儿饭,就坐在桌前给白渲写了回信,信写完封好之后拿给了晓葵,明天顺便还得去城里买儿绣花用的丝线,她想给大哥和弟弟都绣几个手帕,再送一个小孩子兜兜给蓉荟,不管生了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用上。 “姐~我进来了。”正自思量的时候,载钺进了屋,看样子似有心事。 素澜赶忙起身迎了过去:“怎么今天回来了?” “我从香山回来的,在家呆会儿,看看你,听说她过来了?”私底下,他从不称呼对方为额娘,尤其在三姐面前。 素澜点头,招呼弟弟坐下,晓葵也端上茶,随后就离开了屋里,留他们姐弟二人说话。 “让我回郡王府住,我拒绝了,你呢,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她了解弟弟,对方完全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不过仅仅在最亲的人面前,在外面做事的时候则不然,完全是硬朗严谨的作风。 载钺有点苦恼的说道:“今日阿玛去了宫里,和万岁爷说了,他不想让我到南方打仗,想要我留在京城。”结果,阿玛一走,万岁爷就把他召了过去,问了自己的想法,他当然说要去南方了。 素澜温和的笑了:“阿玛主动去求万岁爷,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他舍不得你啊,不希望你出事!” 他摸摸下巴,苦笑着:“我也吓了一跳,他原本就是个不爱惹事的人,这次也算是拉下了老脸,弄得万岁爷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的想法呢?”她当然不想让弟弟去打仗了,可弟弟从小就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从不会任人摆布。 “我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那些跟着我的兵卒们怎么想,我岂不是成了懦夫?真正的米虫!”载钺斩钉截铁的说着,尽管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九死一生,但是没有办法,他既食朝廷俸禄,又姓爱新觉罗是断然不能退却的。 “那就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素澜只得这么说了,等过些日子她要和晓葵去一趟戒台寺,为钺儿祈求平安! “姐~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我有了知心的人,待我回京之后就和他成亲,他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真心爱上的人!”他想和姐姐分享这份喜悦,而且也想将小圆子托付给姐姐,万一他不能回来了,日后还要请姐姐代为照料他最爱的人! 听到他这么讲,素澜也很开心,连忙问:“是什么样的姑娘?” 载钺这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姐姐显然很惊讶的样子,但中间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我那天就觉得他长得特别漂亮,很懂事,又守规矩,你喜欢上他,到是并不意外呢……倒是他的经历很特殊,你要好好待他,他受了很多苦!”她不由得为二人担心,小圆子应该也是爱着弟弟的,日后若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对方说不定会受更多的非难和折磨,她是过来人,瞧得特别清楚,尤其是在这种大家族中,人言可畏! “嗯,我会好好珍惜他的,不过,万一我不能回来,我想请姐姐代为照顾他,虽说他的叔叔待他不错,他也能自食其力,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活得舒服些,至少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往后若是遇上合适的人,他便嫁了就好!”为此,他还特意从今年的养廉银中“截留”了一些钱,将来是打算给小圆子的。 “别胡说,你一定平安无事,看来哪天,我真得去你们那儿看看了,我想和他聊聊!”弟弟有些变了,眼神中透着一股温柔,从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觉得很宽慰,她愿看着弟弟和小圆子恩爱和美,共同养育好几个子女,至于她自己的么,就算孤独一生也无所谓了! “行啊,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他还等着我吃晚饭呢,你有需要尽管和老于说。”载钺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了,他并不想在家逗留太久,否则莲蕊又该缠着他哭哭啼啼了。 “路上慢点儿,我就不留你了!”她原想说几句叮嘱的话,可想到弟弟有小圆子在身边照顾着,就觉得很放心! ☆、千头万绪 这天一大早,老于就带着换洗的衣裳从府邸里来军营了,趁着小圆子出去做早饭,老于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儿跟屋里的辅国公讲了。 第71页 “爷~您还记得之前家里有个姓曹的洗衣仆妇吧?”他觉得此事不能不和主子讲,边说边把脏衣服装进竹筐内,心里却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载钺坐在床头打哈欠,他挠挠下巴问:“记得,怎么了?” “过年的时候那个女人就不见了踪影,旗里也派人去寻来着,但一直没找到,昨天听说……有人在百望山找着她了,被人杀了之后埋在山上了。”老于觉得这件事可能和耿烈有关,所以一早才过来亲口告诉主子的。 载钺听到这话,立马就没了困劲儿,连忙追问:“她家里人报官了吗?” “报了,可人都烂成一把骨头了,要不身上穿的衣服,都认不出来了,这凶手怕是也找不到了吧。”老于后来也从别人口中得知,耿烈是被这女人下了套,所以才斗胆去偷了库里的金子,这个连环套儿还是嫡夫人设下的,但他从来没有明讲过,他也怕主子和夫人因此闹得不合,毕竟是一家人,还是以合为贵。 “这件事儿,别和小圆子讲,让官府的差人就查就是了,咱们旗里也没功夫管。”作为旗里的佐领,其实他应该过问一下,但他不想去惹这个麻烦,显然这件事和耿烈有关,因为对方一直失踪,说不定就是杀人后畏罪潜逃了。 “嗯,奴才知道。”老于刚要把竹筐拿出屋子,坐在床上的男人就又发话了。 “给她家送三十两银子过去,让他们把人好生安葬了。”载钺说完便起身穿衣服,打算洗漱后吃早饭,从今天开始军营中的人要练习水战了,他们已经准备好船只,要在颐和园里演练一番。 “是主子,我亲自去办,奴才先回去了!”老于说完便抬起竹筐出了屋,迎面正好碰见小圆子,对方提着食盒应该是给爷送早饭过来了。 “于大叔,您怎么亲自来了?”小圆子很喜欢这位长辈,之前若不是人家挺身而出拼命阻拦,他恐怕小命都没了。 “老王送姑奶奶去烧香,我就过来了,你还好吧?”他笑着问,这孩子真是漂亮,几个月不见,更加娇艳了,像是吐蕊的芙蓉花似的,芳香四溢,无论男人,女人都愿意多看几眼。 “我挺好的,您多保重身体,别累坏了!”耿圆道,最近他没什么烦心事儿,除了找不到大哥之外,一切都好! “嗯,改天有功夫再聊,我得回府去了,你也别累坏了!”老于说完就抬着竹筐走了,却怕官府怀疑耿烈是凶手,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哪儿就那么容易找到证据,或许是他多想了吧? 小圆子提着早饭进了屋,对已经洗漱完的男子道:“吃早饭吧,我专门给您弄了盘咸菜,现在草科儿里又长野菜了,用它和咸菜凉拌很爽口。”说完就将两碗热汤面放到了桌上,这也是尽早军营里的早饭,只是里面配料会略有不同,每个人都可以选好了再放。 “这野菜的味道也不错,还能清肠胃!”载钺并不讨厌吃贫民们的食物,像羊杂就是他钟爱的小吃之一,野菜自然也是,与其说他习惯了山珍海味,到不如说他厌烦了,反而更爱这种价格低廉的食物,吃起来更加随意。 小圆子也坐在对面吃着,实则却有话想要说,他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把父亲是张洛行的事告诉载钺,但父亲是反贼,而心爱的人又是朝廷武官,这可真是煎熬,更何况再过一年半载,他们说不定就要去南方,恐怕真的会兵戈相见,到时候他又要帮哪一边? “怎么,你有话要讲吗?”载钺看出他有心事,就温和的问了一句。 耿圆连忙摇头:“没……只是惦记我大哥,到今天还是没有他的下落。” “或许过几年,他就回来了,只是心情烦闷出外走走,你也不要乱想,想多了伤神。”他又想起刚才老于说曹寡妇被人谋杀,埋尸在山上的事儿,赶忙用话宽慰小圆子。 耿圆点了点头,大哥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消息,而父亲的事还是不讲为妙,他不想给载钺再添麻烦了。 眼看着夏天到了,四处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京城变得特别热闹,完全感受不到这个帝国正面临着战争的摧残,在皇城附近的百姓是幸运的,享受着和平和较比其他地方更为舒适的生活。 就在一个雨后的傍晚,载沅的侧夫人玉梅临盆了,原本玉梅已经生过了两个孩子,有足够的经验,但这次怀上的孩子却因为胎位不正而难产,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玉梅也因为血崩过世了,一大一小两条命都在瞬间消逝,让身为丈夫的载沅心痛不已! 他抱着玉梅的尸体哭了很久,两人做夫妻十来年,感情融洽,突然间失去了对方,让他承受不住,整个人都垮了,第二天就卧病在床,无法去办公务了。 第72页 嫡福夫人慧琳也跟着着急,但又要筹备丧事,她心里既高兴,又恼火,高兴的是情敌终于被老天爷收了,恼火的是,玉梅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这股晦气还把丈夫都弄生病了! 为了让大哥轻松些,素澜暂时住在了镇国公府,帮着操办丧事,一来是为了嫂子玉梅,两人从前就是闺中密友,二来是为了大哥,三来还为了照顾年幼的侄子,侄女。 玉梅过世的第五天晚上,载沅好不容易才从风寒发热的糟糕状态中逐渐恢复,他撑着酸软的身子,来到了灵堂,想再为亡妻点上三炷香,愿她和夭折的儿子能早日转世投胎,好好的过下辈子。 他刚走到灵堂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哭,这么晚了,是谁还在祭奠玉梅? 藉着烛火,他才看清楚跪在灵柩前的是春花,这孩子哭得很伤心,对,玉梅生前对她很照顾,常找她聊天,现在玉梅走了,她肯定很伤心! 春花在灵柩前头跪了很久,才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玉梅夫人走得太突然了,她甚至还记得前几天对方仍然在给未出生的孩子赶制小衣裳,而转眼间人就没了,果然啊,叔叔经常感叹人生无常,她也是这几日才体会到的! 她刚一转身才发现镇国公正站在门口,眼神温存的望着自己。 “爷~您还没睡吗?”她行了礼,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因为知道他已经卧床好几天了。 “不用扶着我,我好多了,就是想过来给她和孩子烧香,时候不早了,你赶紧睡吧,大晚上了别着凉!”他关切的说道,随后就缓缓的走到妻子灵前点燃了三炷香,又拜了三拜。 春花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守着,虽然主子说已无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 “玉梅……!”他念着发妻的名字,心中痛苦万分,好后悔没有多对她关怀几分,多花些时间陪陪她,他把太多的心思用在读书和处理公务上了,留给妻儿的时间实在实在是少得可怜!想着想着,他径自流下了眼泪,这一阵痛楚又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险些瘫坐在地下,还好身后有人扶住了自己,而且温柔的唤了一声。 “爷~您不要太难过,夫人她看您这样也会伤心的!”讲话的是春花,已经满十六岁的她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模样也比之前更添了两分艳丽,若说耿圆的美犹如迎风微颤的芙蓉花,那春花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像是春日里的迎春花,不争奇斗艳的绽放着,随着阳光和和煦的春风摇曳着嫩黄的枝桠,不声不响的传递着春的讯息和温情! 载沅侧过身,望着少女眼泪汪汪的样子,就强忍住悲伤,柔声道:“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春花点点头:“嗯……爷,我扶您回房吧,若您还想和夫人说会儿话,我就在这儿守着!” “回去吧!”虽然他还想和玉梅呆会儿,但他又不忍心让姑娘家在这里陪着自己,更何况今晚夜风有些凉,若让她着了凉那就更不落忍了! 于是,春花就搀扶着载沅慢慢的往后院走,两人的身影穿过走廊的时候,刚好让慧琳的嬷嬷索卓罗氏看到,这个嘴快的老婆子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慧琳原本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见到嬷嬷慌慌张张的进了门,就问:“怎么了,这么着急的?” “我方才见到春花搀着爷回房了!”她原本就不喜欢那个汉人丫头,但侧夫人和主子的奶妈马佳氏为对方撑腰,她也奈何不了的!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丫头定是早就安了要做姨太太的“野心”,她们可不得不防! “就那个汉人丫头?她不是花把式吗,伺候爷的事儿哪儿轮得到她了?”慧琳到是没多想,但各人有各人的活儿,这都是事先分配好的,除非主子招呼,否则下人是不能僭越的。 “您可得留神,她一准儿就是想攀高枝儿呢,而且我听侧夫人屋里的仆妇讲,侧夫人曾经想让这丫头给爷做姨太太,但爷没答应!”她到是觉得这事儿肯定是春花的“阴谋”,而如今侧夫人走了,对方就可以借机上位了。 这话刺激到了慧琳,她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追问:“您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句句实言,我看不如找个机会打发她出府得了,眼不见心不烦!”索卓罗氏道,那些汉人女人最擅长狐媚之术了,虽然春花并没有缠足(当时很多男子喜欢三寸金莲,但满人女子肯定不缠足,因此有些好这口儿的满人男子就会娶汉女做妾),但生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慧琳思忖了片刻道:“此事,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不能出纰漏!”她虽然不晓得丈夫对那丫头是否有意,但眼下却是非常时期,玉梅死后丈夫必然会再娶一个女人,而娶的人若不是她能拿捏的对象,可就糟糕了! 第73页 ☆、出征南方 1858年立春,刚过了正月十五,载钺就接到命令,让他带领火器营的二百精兵(使用鸟枪和大炮)加上他原本率领的健锐营三百兵卒,编成五百人的队伍开赴江北大营。 而他也因为要率兵出战,所以就卸任了旗里的佐领一职,这个职务改由大哥载沅接替。 他的官职则为副前锋参领(正四品),一心带兵打仗。他身边的三名副将为凌把总,朴把总,佟把总(统辖火器营二百兵卒)。 至于佟把总,其实也是老相识了,从前他剿匪的时候,曾和此人一同征战,回京城之后也有往来,佟把总和凌把总一样,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而自己也有了一个女儿(名喜珠,蓉荟所生)。 出征的那天,载钺没有让任何家人送行,他讨厌看见哭哭啼啼的场面,一是太伤感,二是不吉利!虽然走之前,他反复的说服小圆子留下,但对方就是不肯,执意要跟着去,所以他便依了心爱的人,二人相伴踏上了生死未卜的前路! 来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公立三月),大营建在三汊河沿岸(安徽省三河镇),历史上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扼守江岸北岸,因为朝廷要牵制金陵(天京),截断其他地方太平军的粮草支援,所以才兴建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但这两座大营分别都被击溃过,军心涣散,兵卒们不恋战,反而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更有甚者还赌博,抽烟片,根本没有一点儿士气可言,大营完全像个集市! 但绿营兵就是这种状态,载钺很清楚,可在战前看到这种景象,他还是难以接受,一来是怕他带领的这五百精锐受到不好的影响,二来则担心他们会被拖垮!朝廷派他们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在战局即将扭转之时参与攻克天京的战斗,这才能发挥健锐营和火器营特种部队的作用(尤其是健锐营非常擅长攻城作战),如果把他们当作一般的步兵来用,反而发挥不出作用! 所以,刚来的头两个月,在军营里,大家依然和往常一样的训练,晚上就在帐篷里歇息,因为都是京城来的所以都相处得不错,加上伙食也好(主要功劳归于小圆子),大家也就不是特别的思念故乡,晚上如果载钺心情好还会弹着三弦给大伙儿唱几首曲儿。 可其他在绿营兵因为来自山南海北,所以无论是语言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不太相同,和他们自然而然的产生的隔膜,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京城的八旗兵几乎无拖欠军饷这一说,而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则不然了,因此有些人就对天子脚下的八旗子弟产生了怨愤的情绪。 这天下午,耿圆去外面买了些调料,回到军营的时候,刚好看到三个南方口音的绿营兵迎面走了过来。 “这不是健锐营的伙夫吗?”一个罗锅男子对身边的黑蹦筋儿说。 “伙夫你们都猜错了,他是那个参领的……嗯?”黑蹦筋用双手做了个非常下流的姿势,他曾听晚上巡逻的卫兵讲过,此人和身披蟒袍的参领睡一个帐篷,还会像女人一样的侍奉,xx的声音实在是太诱人! 走在最边上的胖子听到这话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原本就觉得小圆子长得好看,如今这番话更是煽风点火,他连忙扯住黑蹦筋,小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陪咱们耍耍?” “你做梦呢?”黑蹦筋骂了他一句,但眼睛却也忍不住往小圆子身上瞟,这小脸蛋儿长得,真是又白又嫩,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但胖子还是没忍住,就在和小圆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凑过去偷偷在那杨柳细腰上摸了一把。 耿圆一惊,连忙扭过头查看,可因为这种事开口指责也太丢人了,但就此忍了更不行,下回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 “你们干嘛呢?”朴把总出现在他身后厉声指责这三个兵痞! “千总,我们没干什么啊?”黑蹦筋嬉皮笑脸的说,他其实看到了朋友出手调戏了那位伙夫,却假装不知道。 “没干什么,我看得很清楚,你们若是闲得慌就出去找女人,别在军营里偷鸡摸狗,下次再看到你们做这种下作的事,定要抓你们打板子!”朴把总厉声呵斥,他极度克制是因为周围有其他的武官在盯着自己,不能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合,但也不能置之不理,那样小圆子太吃亏! “是~属下知道了!”罗锅胆小,连忙拽着二人离开,不想再多找麻烦。 见到三人跑远了,耿圆连忙感谢朴敏秀:“多谢了!” “何必客气,你往后还是别一个人出门为好,让小金陪着你去。”朴敏秀帮他拿东西,边走边叮嘱。 第74页 “嗯,我知道了!”他起初觉得没有必要,但今天碰到这档子事儿却给他提了个醒,毕竟军营里都是男人,即便有少数当地女子做皮肉买卖,但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这里人多眼杂,不比咱们的地方,应该多加注意……我的意思是?”他有些说不出口,有一次晚上他起夜路过辅国公的帐篷,听到里面传出阵阵莺啼一般的□□,便立刻有了反映,就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就喜欢吃喝嫖赌的绿营兵了? 耿圆望着他有些尴尬的神色,马上会意了,赶忙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声道:“……谢谢您提醒!”虽然他和载钺并没有冲破最后一道防线,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儿几乎都尝试过了,然而他又不能拒绝,更不想拒绝,因为自己也乐在其中了! 晚上回到帐篷里,趁着某位洗漱的时候,小圆子边帮他洗脚边说:“您能不能那个的时候,不用管我?” 闭着眼睛享受的载钺忽然睁开了眼,不解的反问:“干嘛这么讲?” “他们都听到了……不是咱们这儿的兵卒,是其他的绿营兵,这样不好!”他面红耳赤的说着,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个为主子谄媚的男宠,但实际上又有何区别呢? 载钺却不以为然:“怕什么,他们私底下都去找女人,干的龌龊事儿更多,再说咱俩又没碍着别人事儿?” “可是……他们会对我?”小圆子不敢说下去了,害怕此人发怒! 辅国公这才恍然大悟,他只顾着享受,却没考虑过小圆子会遭人非议,他赶忙抚摸着这张标志的脸蛋儿,带着歉意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往后咱们都小心点儿,别让他们听到就行了!”虽然他很生气,但又无法对别人动怒,身为男人当然理解憋着无处发泄的感受,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如花美眷,他且忍一忍就好了。 听到载钺这么讲,小圆子就乖巧的“嗯”了一声,十分卖力的为自己的男人捏着脚,然而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春花却非常的不好受,年满十七岁的她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女子了,而且身材越发的丰腴,就连府邸里其他的年轻男仆都会故意和她套近乎,更有两位还托仆妇来说媒,但都被春花拒绝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喜欢的对象,那就是已经和二哥一同前往南方打仗的朴把总。然而她的心事,慧琳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处心积虑的想找机会把她弄出府去! 趁着丈夫去天津卫办差的那几天,慧琳终于如愿以偿,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春花打发回家了,虽然走的时候多给了三十两银子,但春花心里却是委屈的!她知道夫人不喜欢自己,而恰好爷又不在,所以只能忍了,收拾了东西回了叔叔那里。 耿祥已经出了宫在德胜门外买一个小院子,平时里养些金鱼,拿到集市上去卖,生活到也过得很悠闲,对于侄女突然被打发出府的事,他其实猜到了原因,却没和这丫头明说,他知道春花喜欢的人是朴敏秀,而非载沅。 “叔,母鱼甩子了!”春花望着水缸里的一条红色狮子头,开心的说道,这只狮子头品相特别好,下的小鱼也能卖个好价钱呢,因为在镇国公府几年,她都是养鱼,养花的,所以照顾金鱼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耿祥连忙把衣服晒好,走了过来查看,也笑着说:“这一次又能下不少小鱼了,等长大点儿挑几只好的留下来做种儿。” “您放心吧,有我呢!”说完她就起身给另一缸里的鱼换水去了,虽说心里有些委屈,但回到了家反而轻松了许多,只是出府之前没能和爷道个别,她心里很遗憾! “等你二哥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的把屋子归置一下!”他其实没有一天不为侄子担心的,南方的战场就是修罗地狱啊,但那孩子太痴情,一门心思的跟着载钺,他根本拦不住。 “嗯,也不知道二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大哥!”春花说到这里眼神就暗淡了下来,大哥已经了无音讯快两年了。 耿祥没有搭茬,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春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找到耿烈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眼下他只希望圆子能平安无事的归来! ☆、身陷凤阳城 当载沅从天津后,就从嬷嬷那里得知了春花被遣出府邸的事儿,嬷嬷原本想阻拦,可慧琳却不让别人干涉,她本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所以只得作罢。 “您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载沅坐在桌前,叹着气,他实在是不明白慧琳为何要将春花弄走,明明那个姑娘又本分,又勤快! “说是和他叔叔住在德胜门外,她临走前还对我说,没和您道别很遗憾,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一直念着您和侧夫人好!”马佳氏道,其实她也觉得如果春花能跟了载沅未尝不是件好事,玉梅活着的时候,还想撮合他们来着,只可惜载沅没同意。 第75页 镇国公已经从丧妻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但每当有人还提起玉梅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就又追问:“您可有她家的住址,我想过去看看……实在是搞不明白,慧琳为何非要春花离开,那姑娘做错什么事儿了?” “春花没有错,您就是读书读得脑袋僵硬了,这么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吗?夫人怕您对春花动了心思,所以才千方百计赶她走的,正好前几日您去天津卫,正是好时机,我留了她家的地址,等我抄写一份给您。”她带大的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做事太一板一眼了,而且性格有些优柔寡断。 载沅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拍着大腿道:“哎~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这不是白白的让她受了委屈么!”慧琳的这一做法,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他甚至都不想和对方讲话了,只想快点儿过去和春花聊聊! 下午,拿了地址的载沅就坐着马车前往德胜门外,敲响了耿家的院门。 给自己开门的人正是春花,见到他立马高兴的行礼:“爷,您吉祥,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我过来看看你,你叔叔呢?”载沅也认识耿祥,以前宫里的时候偶尔碰上还会聊几句,对方是个诚恳,忠厚的人,做事很谨慎。 “叔出门去了,我给您泡茶,您屋里坐!”她连忙请载沅进了客厅,又很麻利的沏茶,还端上了一盘干果。 载沅打量四周,觉得这里还是挺不错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房屋都是新粉刷的,正北,东,西各有两间房,南边则是厨房,院里有颗一人多高的梨树,养些了花草,还有很多鱼缸。 春花没敢坐着,便站在他面前,关切的问:“您还好吧?” “我还行……你别站着,这又不是府里,坐下说话,再说这里可是你家啊!”他讲话的口吻十分温和,自从玉梅过世后,在家里和他讲话最多的就是春花和嬷嬷了,这姑娘要是真的离开了,他会觉得寂寞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才敢坐下,但还有些拘谨。 两人沉默了片刻,载沅才又找了个话题:“我其实还想让你回去……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很不合适,那样等于把春花置于很难堪的境地,慧琳依然会看她不顺眼,百般找茬儿。 春花思忖了片刻,慢慢的摇了摇头:“虽然我想回去……但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帮着叔叔卖金鱼,过得也挺好的。”夫人不喜欢她,她回去日子也难熬。 听到她这么说,载沅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他只得又道:“这样也好,你过得开心就行,我有功夫就过来和你说说话!” “嗯,您随时都可以来,如果我们不在家,就是在街边卖金鱼呢,就是您过来的那个路口儿,早上我们都在那儿摆摊儿,等我家的小鱼长大点儿,我给您挑两只带回去养,我们家的母鱼可好看了,下的小鱼也错不了!”春花没念过书,讲的话特别直白,少了闺秀们的矜持和内敛,但这也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载沅这种长在深宅大院儿里的少爷秧子。 “好~之前你说,你想读书识字,现在还想吗?”载沅问,他觉得姑娘家不读一点书还是不行的,将来嫁的若是个有学识的人,会没有话题可聊。 “想读书啊,只是我都十七了,又是个姑娘家,哪里肯教我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在镇国公府内,很多下人都识字,包括女子,她因此时常的感到自卑! “关厢(德胜门外的地名)那边有个私塾,那位先生我认识,我和他说一声,你过去学就是了,只是你得和那些孩子在一块儿念书,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他道,一般上私塾的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没有超过十岁的基本,十七岁的大姑娘更少见了。 “我愿意去,您帮着说说吧,只要先生肯收我!”她特别高兴,等识了字,她就能学着记账,也可以写信了,她要问问二哥朴把总在南方好不好,过得怎么样? 两人正聊得开心之时,耿祥回来了,他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就猜到是载沅来了,这也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载沅对春花有意,否则怎么会亲自登门?但他并不赞同春花和载沅在一起,压根就不想攀这个高枝儿…… 很快立夏了,附近的形式越来越紧张,捻军5月下旬率兵北上,经正阳关、峡石口,占领怀远、临淮和凤阳府县两城,控制淮河南北的交通,断绝清军淮北盐运,大有和太平军联合作战的趋势,如果两座大营陷入包围,那么打败仗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为了了解周遭城镇的情况,载钺主动承担了刺探军情的任务,带着耿圆和朴敏秀乔装骑马出行,扮作商旅模样一路摸索,打探。 第76页 三人沿着大道,往北前往凤阳,一路上看到不少逃出来的流民,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形单影只,倒是他们三人显得有些太扎眼。 行至怀远县城外的时候,因为赶了很久的路,三人就坐在小路边的树林里休息,吃点儿干粮,喝几口水。 看到朴敏秀拿着水壶仰着头喝水,小圆子才注意到对方的衣领磨破了,顺着衣领又往下看,胳膊肘上也破了个拇指大的洞,他方才想起,对方仍未娶妻,大约是一个人呆习惯了,懒得补衣服吧? “朴把总,你家里可给你定了亲?”他试探着问。 朴某人默然的摇了摇头:“尚未定亲,怎么?” 坐一旁的载钺只是淡淡一笑,他其实知道下属至今单身的原因,对方偏爱的是男人,而非女子,但成家立业,和真正的喜好并不有多大关系!换而言之,该娶妻就要娶妻,毕竟延续香火是必须的。 “你觉得我妹妹春花怎么样,她今年十七,还没有许过人家。”耿圆一直想为妹妹说媒,但却找不到机会。 朴敏秀有些吃惊,他当然记得那个姑娘,毕竟对方曾经来过军营好几次,也说过话,小姑娘很单纯,但讲话却很直爽,毫不做作。如果非要娶亲的话,其实春花也不是不可以,他非满人不用顾及满汉不能联姻的习惯,而且家中到也不太干涉自己的事,更何况春花的眉眼和小圆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顿了顿,微笑着说道:“若我能平安回京城,到是愿意的,只是我俸禄不多,虽然买了几间房子,但要她跟了我,算是委屈了!” “你哪里的话,我们只是普通的庄稼人,春花也没念过书,但她虽然没念过书,做家事到是很拿手的,将来有她照顾你,你的衣服破了也就有人缝了!”小圆子很高兴,若是春花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的! 朴把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破了,有些尴尬的说:“平日里都不穿便装,所以破了都不知道,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等回去之后我帮你缝好!”小圆子说完,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张大饼,递给了边上的载钺。 载钺摆了摆手:“等晚上到了镇上再吃吧,太干了,我咽不下去。” “您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万一镇里没有铺子开门,那岂不是要饿肚子了,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耿圆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就不要挑食了,像小孩子一样。 朴把总却道:“我们还不一定能混进城呢……实在不行只能在镇子外面看看!” 话音刚落,一阵喧嚣声从小路的尽头传了过来,一队人马突然出现! 载钺立马起身观望,只见大约几十来个兵士打扮的男子正结伴往这边过来,为首的男子骑在马上,像是个有身份的将领,这些人肯定就是占领了附近城镇的捻军。 骑在马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宗禹,他奉命押运粮食从附近的村子赶回凤阳,虽然附近已经被他们都占领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随时可能有探马过来,毕竟几百里之外就是清军的大营了。 “将军,前面有三个人!”走在前面的兵卒对他回报。 张宗禹朝路边望了望,果然发现有三个人坐在路边休息,而他们边上还拴着三匹马,穿着虽然很普通,却有点儿可疑。 “过去看看!”他说完就策马往前走去,结果当他来到近前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其中一个穿白色长衫的男子正是自己的堂弟圆子,这可够让人意外的!堂弟边上的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等,可眼下的问题却是该怎么办?叔叔肯定很希望见到堂弟,而把堂弟留在这里肯定不安全,还不如将计就计! “把他们三个给我押了,带回去审问!”他一声令下,十来个士兵就将三人团团围住了。 载钺显得很镇定,连忙客气的解释:“军爷,我们只是赶路的客商……不用这么防备吧?” “是啊,我们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若要的话,马你们到是可以拿走!”朴把总道,他知道这些捻军可能看上的只是他们的马,毕竟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这种代步的牲口是最值钱的。 “少废话,连人带马都带走!”张宗禹厉声道,还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堂弟, 这下小圆子也看清楚了,坐在马上的是堂哥,但堂哥为何非要把他们抓走,他有些闹不清楚,莫非是猜出他们是奸细了?想到这儿,他只感到冷汗直冒,可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露出马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既然堂哥在凤阳,那父亲也一定在附近! 于是,一行人押解着三人赶往凤阳县城,到了县城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军营就在县衙附近驻扎,他们三人就坐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等了很久,看押的士兵们都换了班儿还没有人搭理他们。 第77页 正在此时,载钺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他“嘿嘿”的乐了,还故作轻松的说道:“早知道,下午我就吃掉那半张饼了!” 耿圆无可奈何的望着他,带着责怪的语气说:“现在饿了也吃不着了吧?” “还能坚持坚持,若是晚上再不给口吃的,第二天就走不动路了,在怎么说也得管顿饱饭啊!”载钺的话刚说完,衙门口就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便是押送他们过来的首领,另一个不认识,但也就二十来岁。 “你们跟我进去吧!”张宗禹道,他在里面等了半天,因为叔叔一直在忙,现在才闲下来,他这才把小圆子来凤阳的事儿说了。 三人虽然双脚是自由的,但胳膊却被捆了绳索,就以囚徒的身份进了衙门的后院,和闹哄哄的前院不同,后院很安静,应该是给首领们享受的,不仅如此,还从哪里飘来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儿,让某位饿极了的爷倍受煎熬! 耿圆也认出了在堂哥边上的人正是小五,对方还朝他傻笑了一下,这下他的心里可算是踏实了许多! 三人被带到了北面的厢房门口,张宗禹就抱拳对里面的人说道:“将军,人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春花:我们家的母鱼可好看了,下了小鱼一准儿都漂亮! 载沅:那肯定,要不我和弟弟这两条小公鱼咋都看上你们家的两条小母鱼了! 春花暗想:从不知镇国公会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载沅:哎?你怎么走了? 春花:我二哥是公的,你认错公母了! ☆、女婿如此见岳父 听到将军二字,载钺原本放松的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屋里的人定是位首领,且很可能就是捻军的首领张洛行!不过,他们只是区区三个“奸细”用得着张洛行亲自审问么?莫非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不可能啊,他虽然是辅国公,宗室子弟,但素来只是在大内行走的,并不是知名的武将,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带他们三个进来吧!”里面的人道,还亲自打开了门。 站在门内的果然就是小圆子的父亲,已被洪秀全封为成天义的征北主将张洛行! 张宗禹将三人带到屋内,就关好了门,又亲自为他们解开了绳索。 小五则搬来了三把凳子,请他们坐下,然后就去泡茶了。 张洛行望着儿子,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来凤阳了,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显然跟儿子在一起的两个人是清军,而且绝非一般的兵卒。 耿圆也不敢坐下,就站着答道:“我……是跟着他来的。” 张洛行一听到“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傻孩子真是无药可救了!他只得坐到了桌前的太师椅上,扶着额头道:“你们是在做探子吧?” 小圆子低下头沉默了,他不想欺骗父亲,却又不能出卖自己的男人。 到是一旁的张宗禹很聪明,客气的问道:“饿了吧,我已经吩咐他们做饭了,咱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现在到是载钺和朴敏秀糊涂了,他们都不解的望着耿圆,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耿圆窥见二人游移的眼神,就低声说道:“那边坐着的,是我父亲。” 这下,载钺可算是明白了,此前小圆子就说过他是毫州张氏后人,而坐在桌前的人无疑就是张络行。 “对不起~!”小圆子很小声的说着,抬眼望着心爱的男人,很怕对方露出鄙夷,甚至是厌恶的神色! 但载钺只是淡淡的笑了,反而平静的说道:“你和他长得挺像的!”无论如何,前面坐着的捻军将领虽然是朝廷悬赏捉拿的反贼,却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父子二人有着几乎一样的鼻子和脸型。 倒是张络行开始注意起载钺来了,忍不住问:“既然来了,就自报家门吧?”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这个胆量说出真相,当然,单论长相,此人确实挑不出毛病。 载钺这才起身,抱拳行礼:“晚辈载钺,京城人士,若是知道今日能得见前辈,自是应该备些薄礼来的!”此次出来原是刺探军情,却不成想变成了拜见岳父,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身上连个值钱的礼物都拿不出。 张络行有些不高兴,但又佩服他的胆量,便又道:“坐下说话吧,旁边的是哪位?” 朴把总也起身行礼,很有礼貌的答道:“晚辈朴敏秀,京城人士,见过前辈了。”他也猜出了此人应该就是主将张络行,而小圆子的生父竟然是个反贼,他还确实被吓了一跳呢,但对于捻军和太平军,其实他心里却有着另一番判断,至少底下跟着造反的兵卒,大部分都是贫苦老百姓,眼前的这位也算是“官逼民反”因为贩运私盐而被朝廷通缉,最后才不得不揭竿而起,反抗朝廷,这几年更是声势浩大,统领万人,成为一方霸主。 第78页 “既然来都来了,就先吃饭吧!”张络行道,忙了一天,他也有些饿了,而且儿子赶了那么久的路过来,也该吃饭了。 等饭菜都端上了桌,几人围坐在桌前,却谁也不敢先动筷子,全都瞅着张络行,张络行见他们都不动弹,就先拿起了筷子,其他人才敢夹菜。 吃的东西到是算不上丰盛,六盘热菜,三盘凉菜,一碗鸡汤,闻着味道也就是一般吧,但奈何三人都饿了也就不在乎这许多了。 就算是吃饭,张络行也在观察载钺,毕竟是宗室子弟,夹菜,吃东西都特别有规矩,而且最让他在意的就是,对方会给圆子夹菜,这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很自然的流露,两人的感情应该相当的融洽! 吃了饭,张络行就把载钺单独留了下来说是有话要问,然后让小五给儿子和朴敏秀安排房间睡觉去了。 辅国公毕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即便是见过市面,毕竟对方是自己真心所爱之人的父亲,假若人家不赞同,他和小圆子的事儿怕是要泡汤,所以他难免紧张,可还是强打笑容说道:“您尽管问,只要是我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儿女私情不能掺杂军务大事,他完全能区分开来,只是不知道岳父会不会以此来套他的话。 但张络行却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你把圆子当成什么人?”直截了当,却又针锋相对,但却是父亲必须问的问题。 载钺输了口气,礼貌的答道:“我把他当作未过门的妻子。”他并没有下过聘礼,也没有明媒正娶,所以这么说最为妥当。 “你是真心要娶他么?”张络行的心里松了口气,但让圆子给人家做妾,他确实很不舍得,还为孩子感到不值! “晚辈真心实意的要娶圆子,而且也向您保证今后绝不再娶他人。”这句话的份量可是很重的,以他一言九鼎的个性,也是思忖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并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口的。 “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新鲜,尤其是你这种身份的,但我听他叔叔说过你家里发生的事,很担心他日后跟着你会受罪,让他留在京城就是想让他有个安稳的生活,我不希望他将来受委屈!”他是过来人,曾经风流过,年轻过,了解男人不过是雄性的野兽,只求万花丛中过,却想片叶不沾身的逍遥日子,抑或是把这些娇艳的花朵全都收入后宫,当然这只有少数富贵子弟才能实现得了,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具备这个条件。 这话把载钺噎住了,他已有妻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还是他的劣势,以小圆子的容貌,想要找个富庶人家做正妻并不难,甚至是官宦人家的正妻也不无可能,犯不上非得给他这个辅国公做妾,想到这儿,他觉得有些灰心丧气,可就此放弃当然不行! “我会择其他宅子让圆子住下,这样就能避免和女眷们接触,而且我也考虑过……这次出京,我为了就是再封爵,以我目前的爵位,将来圆子生了阿哥只能做闲散宗室,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没有爵位,虽然儿子将来能考封,但作为父亲,我还需要再努力才行,至少封个贝子!”这些话他从未和别人讲过,今天却是在和岳父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却不得不讲出来,他要和圆子过一生,而不是只图一时的欢愉! 虽然不了解宗室袭爵的规矩,但张络行却知道他们自有一套体制,妾的孩子低人一等,这在哪个朝代都是更鼓不变的铁制,没有爵位就等于没有俸禄,日后的生活会辛苦一些,他不禁点了点头:“你有考虑过这么多,我到是没想到,只不过你得先保证能活着回去,再谈其他的……你也知道留在这里会是什么结果吧?这次的仗一旦打起来,你们输的可能性很大!你不仅讨不到便宜,还可能送命,又如何谈能娶我的孩子?依我看,你还是带着他早日回京城吧,现在还来得及。”这番话发自肺腑,也是站在认可对方角度上才说的, 载钺当然明白,从人数上朝廷的军队绝对处于劣势,但他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像个胆小鬼似的抱头鼠窜,他便抬起头豁达的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便会死,我也不能回头……更何况我未必会死,倘若我真的没办法实践诺言让他做我的妻子,我对他未来的生活也有了安排,他尽可拿着我留下的钱再寻个好的男人嫁了,我不希望他为我守寡。”临出发之前,他已经将这笔钱托付三姐保管,若他有个意外,三姐会把钱如数转交给小圆子的,其中有一份房契和三千两银子。 听到对方这么讲,张络行就没有再接着盘问下去,反而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明天离开凤阳城回营地去,附近都是我们的人,你们若再被其他人抓了,任我也爱莫能助。”圆子很有眼光,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胆识,还很诚恳,正直,作为父亲唯有向上苍祈求二人平安无事了。 第79页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圆子被安排在和父亲一个房间,父子两人虽然没有以前的生分,但相处起来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耿圆亲自打了热水侍奉父亲洗漱,照顾得极其细致入微,让张络行颇有感触! “您觉得这个力道行吧?”小圆子坐着小板凳为父亲揉捏着脚底,他这两下子还是找其他的老太监学的呢,今天可算是能为父亲尽点儿孝心了。 “很好……你不要累着了!”张络行说道,他越发的舍不得犹如小棉袄似的圆子了,耿祥说的没错,他的圆子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悔不当初,他真的应该强行带走茹英,那样他就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了,圆子也不必非得和男子在一起生活,甚至可以娶妻生子。 “我不累,明天我们就该回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和您见面,只想好好的孝顺您,您最近一定很累,您得好好的睡觉啊!”他看到父亲满脸倦容,肌肉也很僵硬,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张络行抚摸着儿子的肩膀,柔声道:“若是我们能灭了鞑子朝廷,我会命人将你接到我身边来,让你好好的跟着我享享福……若我没有这个造化,你也不要伤心,好好的过你的日子!”除了亏欠,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或许他当年一时兴起游历各地来到西北口就是为了和茹英生下圆子,这是一种美妙的缘分,他应该更多加珍惜才是。 小圆子仰起头,有些不是滋味的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往后一定好好的孝顺您!”然而这些话却是言不由衷的,父亲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灭了大清成为真正的开国元勋,封侯拜相,另一条则是死路!但若大清没了,他心爱的载钺又将何去何从?悲伤席卷着他,险些控制不住又要掉眼泪了。 张络行也觉得鼻子发酸,但他毕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所以只是轻轻拍了拍圆子的肩膀,就抬起头,静静的闭上了眼眸…… ☆、大战之前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骑着马离开了凤阳城,在回去的路上,小圆子就好奇的问载钺。 “我爹都和您说了些什么?”他自然是猜不出的,只希望父亲没有难为这位爷。 载钺笑着答道:“他让我好好的护你周全,不能让你受半点儿委屈!”他也向岳父做出了保证,绝对不会让小圆子遇到危险,一定要让对方平安的回到京城。 耿圆低下头,小声又问:“只说了这些吗?” 此时,到是走在一旁的朴把总有些别扭,只能往前赶了几步,走到了二人前面,不想打扰情人之间私密的对话了。 “他怕我委屈了你,有些不愿意让你跟了我,可见他对你的关心!”辅国公道,这次外出虽然没能刺探到多少情报,却意外的见到了岳父,他的收获其实很大,虽然岳父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可却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在民间也有很好的口碑,他敬佩这样的江湖汉子,也难怪小圆子的母亲会不顾一切的爱上此人。 小圆子淳朴的笑了:“他到是没对我这么说呢……只说让我照顾好自己,若真的打起来了,让我躲着不要出来。”父亲甚至还让他随身带着便装,以备不时之需。 “真到那个时候,我会提前安排好的,我答应了他要让你平安无事!”载钺说完便策马来到圆子身边,在那张脸上亲了一口。 耿圆有些慌张的说道:“万一让人看到怎么办!”他们可是在大路上走着,很有可能碰到过往的行路人。 “看就看了,怕什么!”他豁达的笑了,但抬眼就看到了天际边有一片乌云,这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慢慢的飘过来,看来要下一场大雨了,不快点儿走就找到不到客栈休息,他们还得后天赶回江北大营呢…… 时值五月真正的战斗开始了,在督军德兴阿的带领下,清军拿下板桥、大胜关,七桥瓮、印子山、载钺带领着营中的兄弟们参与了战斗,虽然有所死伤,但损耗还在计算之内,军队的士气也渐渐高涨了起来。 这天傍晚,大雨滂沱,在攻陷刘村的战斗中,营中的兵卒们有不少负伤的,战斗结束后,补给的士兵们就冒雨赶到刘村支援,其中就有小圆子。 伤员们被安置在一间不漏雨的屋内,小圆子和小金几个手忙脚乱的为大家包扎,载钺和凌把总,朴把总,佟把总围坐在火塘边商议明日的军务。 “要把人拆分开,这么分散部署行得通吗?”凌把总觉得督军的用兵策略大有问题,让他们守着刘村到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关键是万一长矛贼们从别处杀回来各个击破,他们就会死得很难看! “他是督军,我们自然要听他的差遣了。”载钺虽然也在会议上提出过反对意见,但他只是名参将,人家不会真的把自己的意见听进去,更何况德兴阿这个人还有点好大喜功。 第80页 黑黑瘦瘦的佟把总叹了口气:“眼下状况到是好的,我们还是不要太悲观为好,肚子饿了,你们谁有干粮,给我点儿?” 他的话音刚落,小圆子就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纱布包袱,柔声道:“这里还有几块烧饼,您们几个分了吃吧,说是要明天早上才能送粮食过来,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找村里人先买一些。” “谢啦,你吃了吗?”佟把总拿了一个烧饼,啃了两口问。 小圆子点头:“我吃过了。”但其实他一整天就吃了半块烧饼,他就知道晚上会没有吃的,所以特意留了几块烧饼带在身上。 载钺当然猜出他没吃饭,所以就起身走到他跟前,掰了半块烧饼塞给他,自己则吃另外的半块。 “吃吧,你也忙了一晚上了!”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像是命令一般。 耿圆看到对方的神色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只得拿起烧饼啃了两口,经过这些日子对方完全没了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习惯,完全蜕变成了一个随时都能席地而坐,吃杂粮大锅饭的绿营兵,因为近日都在征战,胡子也没功夫刮了,更不要提洗澡,这般模样如果走到京城的大街上只会被当成兵痞! “您胳膊上的伤口结痂了吗?”小圆子关切的问。 载钺伸了伸右臂,笑着答道:“不碍事儿了!”这到伤口是被敌人用刀砍的,当时他在另外两人缠斗,没有看到侧面有人冲了过来,如果不是凌把总手疾眼快干掉了对方,估计也得受更重的伤。 “等我忙完给您看看!”他吃完烧饼,马上就走过去照顾伤员了。 因为伤员太多,只能把他们安排躺在草席上,好在大部分人受的伤都不是特别严重,有两个重伤员明天早上会被送回大营妥善照顾。 朴把总很爱干净,这几天的连夜征战让他没有时间洗漱,浑身都不自在,他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竟然蹙起了眉,这股味道太难以令人忍受了,周围的几个爷们也如此,谁也不比谁好哪儿去! “明天补给的过来,我们找个地方洗洗澡吧,身上太脏了!”朴把总叹道,他已经无法忍受了,更何况旁边的凌把总更是臭气熏天,他还不好意思提意见! 载钺坐了回去,也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却笑了出来:“这要是去了韩家潭还有哪个敢陪咱们睡觉?” 几个男人都爽朗的笑了! 深夜,忙碌完的耿圆和载钺来到了隔壁的屋子休息,这个院子是村里乡绅腾出来给他们的住的,还算干净并且不漏雨。 刚关上门,载钺就抱住了他笑呵呵的说:“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想死我了!” 小圆子有些害羞的说:“我也惦记您了!”何止是惦记,他几乎没有一刻不在为此人担心的,生怕出危险。 载钺搂着对方的细腰道:“只怕你嫌我臭,不和我睡了!”别说是堂子里的相公,就算是家里那两个女人也不可能跟现在的自己睡觉。 但小圆子却不嫌弃,还抱着他的脖子动亲了上去,让他一时之间竟然难以自持,直接将对方推倒在床上,火急火燎的脱了黏糊糊的衣服,顾不得先擦洗一番了…… 完事之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载钺侧过身对有些犯困的小圆子说道:“我现在到是明白如何知对方是否愿意跟你长相厮守了!” 打着哈欠的小圆子问:“您又怎么知道了?” “三伏天儿一连十日不擦洗,看哪个人肯跟你睡觉,不嫌你臭烘烘的,还愿意和你睡在一个被窝儿里的,那才是真的爱你的人!”现在他身上的味道把自己都熏到了,更别提小圆子了,但人家就是不嫌弃。 小圆子忍不住乐了:“这样岂不是自己也受了罪,冬天到还好说,夏天可要命了!” “与其躺着熏你,还不如起来冲个澡,反正外面的雨停了!”载钺说完就穿了个单裤,推开了屋门,来到院子当中的水井旁边,自己打凉水冲澡。 这样一搅合,耿圆也睡不着了,索性也起来,打算擦洗一番,方才和对方滚在床上又出了一身热汗,更何况他原本就十分爱干净。 他推开房门之时,月光洒在载钺健硕的身躯之上,像是镀了一层银沙似的,仿佛神话中追日的夸父,清凉的水珠顺着精壮的肌肉流淌而下,新鲜又刺眼,能掀起任何女子甚至是许多男子隐藏在内心当中的欲念! 他不由得呆立在原地,凝视了很久,这样的男人居然是喜爱自己的,他时常感到不可思议! “你要擦洗吧……我给你打水。”载钺这才发现小圆子站在门口发愣,手里还抱着个木盆。 “嗯……!”他愉快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对方身边,手却不由自主的摸了那健壮的胸肌,只是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感觉很奇妙,和在床上的时候截然不同,有戏谑的趣味! 第81页 “干嘛……刚才还没摸够?”辅国公半开玩笑的问,关起门来的时候,小圆子其实很放得开,他当然特别喜欢! 小圆子这才害臊的要缩回手,却让载钺拽进了怀中,还戏弄般的说道:“你就是只好色的小狐狸!”说完还将轻咬他的耳廓,弄得他险些哼出声。 而两人缠绵之时的景象全都让站在门口的朴把总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这些年来他也碰到过几个“同道中人”,却未曾遇到过和小圆子一样专一的人,大部分都只贪图床上的享乐,之后就各奔东西,如此而已,因此他极其的羡慕载钺能享尽齐人之福! 然而这样的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形势急转直下,原本被清军打得落荒而逃的陈玉成,李秀成等人杀了回来,再次攻克庐州,震动了朝廷,于是万岁爷督促德兴阿派兵前去营救,江北大营立即抽调步兵前往庐州,但还没到达目的地,陈玉成等就带着大军直扑江北大营。到了金秋时节清军败退的形势越发明显,过于分散的部署被太平军各个击破,不得不临阵溃逃。 西洋历九月二十九日晨,大营外喊杀声震天,留下来断后的载钺等人在营地中平静的吃着饭,似乎对周遭的情景充耳不闻了! 三位把总当中,朴敏秀受伤最重,右胳膊已经无法抬起,被敌人消掉了肩膀上的一大片血肉,但即便如此,他还不能随着督军撤离,因为原本他们健锐营的人就是实力保存的最完整的一支,现在还有四百二十三个兵勇。尤其是这种大难当头的关键时刻,其他地方调拨的绿营兵将们就把他们推了出去,说他们还有余地抵抗,应当断后,督军原本想让他们跟着大军一起撤离,但奈何军中有不少人都支持,他们就成了“弃子”! 端着碗吃面的载钺,对凌把总和佟把总低声说道:“我要让朴把总带着一百个弟兄撤退,你们没有意见吧?” 二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毕竟他们还能战斗,但朴把总却没有能力再使用武力了。 “参将……我要留下,我左手也能用刀。”朴敏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现在的这顿饭,或许就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餐了。 “你不必再讲了,让受了伤的弟兄都跟你撤走……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说罢,他便将吃得一干二净的碗交给了小圆子,就和朴把总走出了帐篷。 耿圆望着二人的背影,默默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载钺一定是要他撤离的,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伙夫,不仅帮不忙,还会拖累大家。可是,他真的不想走,他好害怕,甚至不敢想明天会是怎样的,就在十几里外,已经尸横遍野了…… 来到帐外,载钺就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好好的照顾他……你能做到吗?”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朴敏秀喜欢小圆子,而且此人又不爱女色,所以才一直打光棍儿的,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他很了解朴敏秀,知对方的底细和性格,若小圆子跟了此人,他会很放心! “您的意思是?”朴把总感觉到话里有话,而且载钺的神色也不大对头。 “我不仅让你护他周全,还想让你从今往后都好好的照顾他……若我这次不能全身而退,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他讲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心里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朴敏秀愣住了,这就好比将妻子托付于自己了,他不敢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见朴把总愣着不讲话,载钺反而有些急了,连忙质问:“你莫不是嫌他和我睡过?”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他言不由衷,现在局势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 “江南大营的援军都被击溃了,还能指望什么呢?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辅国公哽咽了,一想到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又无法和相爱的人共度余生,他就悲伤不已,但他有他的职责,使命,在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之前,不能再去想儿女情长了! 听到载钺这么说,朴把总咬着牙道:“属下答应您,我会好好保护小圆子,让他平安回到京城,若他将来愿意跟着我,定会照顾他一生的!” “好~我信你,他若跟了你,将来定然不会吃苦!”说完他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朴把总的左肩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命悬一线 半个时辰之后,剩余的人马跟着督军仓皇撤退,只留下不足两千人断后。 到了晌午之后,太平军冲进了大营,和剩余的清军展开肉搏战。 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了过来,将剩下的清军团团围住,载钺带着三百健锐营的骁勇杀出了一条血路,边战边退。 第82页 绝望,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绝望,在知道他即将离开人世,命悬一线之时,他却已经顾不得感慨了,一切都是本能,动物求生的本能! 佟把总在他不远处倒下了,载钺没有来得及看,战马已经被敌人砍杀,他只得跑着厮杀,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枚流箭,恰好击中了他的头,“呯”的一声脆响,他感到有些疼,血顺着眼眶淌了下来,几乎遮住了视线,他顾不得疼,只是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一把,又朝几个太平军怒吼着手握马刀冲杀了过去…… 溃逃的清军一路往东,行了大约两个多时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大营的方向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太平军再次击溃了清北大营,剩下断后的兵卒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了! 耿圆坐在马上,止不住的全身颤抖,眼泪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滚落,他并不相信自己爱的男人就这么离开了,无形中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回走,他急忙策马往回奔去。 “小圆子!”见到耿圆往回跑,朴敏秀急了,连忙也赶着马追了过去,但他的马脚力自然比不上辅国公的“乌夜”,脚力差太多了,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乌夜原本是性子很烈的公马,除了载钺都不让别人骑,可唯独小圆子可以驾驭,临行之前载钺将爱马交给了小圆子,自己则骑了原本跟着小圆子的白马霜雪,为所是让心爱的人能多几分生存的可能性。 当小圆子跑回大营的时候,太平军已经从这里撤走了,大营里满地狼藉,燃烧之后的浓烟飘得满处都是,天已经快黑了,四处一片死寂! 小圆子好不容易找来了一盏油灯,他牵着马到处寻找生还的人,见到却只有死尸,有些健锐营的兄弟让他认了出来,但早已断了气,他一边哭一边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载钺真的不在世上了,他也要带尸首回去,他固执的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有十来个人正在“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把尸体身上的东西掏干净,这也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而是第二次被洗劫,此前太平军们已经把大营里的财务哄抢而空,尸体也搜了个干净,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于说这些人就登场了,趁着晚上歇息的功夫,摸了过来。 “卒长……您过来看看,好东西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军卒从一个清军口袋里掏出了鼻烟壶,展示给他们的武官来看。 这名武官身体结实,四方脸,额头上还有道长长的疤痕,他接过鼻烟壶,嗤之以鼻的说道:“你留着玩儿吧,我还当什么好东西呢,最多值二两银子,当年我在京城见过的宝贝可多着呢!”他讲话却带有浓重的北方口音,和这些多是南方人的太平军并不想同。 年轻军卒到是很满意,笑呵呵的说:“我得藏好了,不然一回营又要上缴。” “你们啊,学聪明点儿,别把东西带身上,被搜出来可有好看的了!”卒长说完就抬起了头,他忽然看到对面有一盏烛火,有个清军打扮的人正牵着马在尸体中穿行,像是也在和他们干同样的事儿,奶奶的,咋有这么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啊?不是说清军都已经溃逃了吗? “有清军!”年轻卒子道,他刚要冲上去,就让卒长拉住了。 “等会儿~!”卒长说完就首先走了过去,想看个清楚,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很眼熟。 抽噎的小圆子很仔细的查看倒在四处的尸体,但却仍然找不到载钺的身影,他忽然看到了倒在围栏旁边的凌把总,对方的胸口有个很大的血窟窿,怒目圆睁的盯着对面,像是在诅咒杀死自己的敌人一般! “圆子!”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他特别熟悉的声音。 “大哥,大哥?”小圆子立刻就辨出了这个声音,连忙往前张望。 二人彼此对望了一会儿,才奔过去抱在一起! “我就说嘛,肯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原来这位卒长正是失踪两年的耿烈,当年杀了寡妇之后,他就南逃参加了太平军,为的是不想牵连家里人,另外也想搏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混出个样儿来,如今他也是管一百人的卒长了。 “我跟爷来的……大哥,你这几年去哪儿了……你跟着太平军了?”小圆子这才反映过来,大哥穿着太平军的衣服,还留着长发。 “嗯,我跟着太平军了,现在是卒长……你这是干嘛呢,怎么哭了?”他借着月光才看到弟弟脸上挂着泪痕,连忙帮圆子擦干了泪水。 “我在找辅国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完便走到凌把总跟前,帮对方合上了眼睛。 “小六……三伢子,你们过来!”耿烈叫来了他最信任的两个兄弟,其中就有那个年轻的卒子,此人正是小六,也是耿烈的小吏。 第83页 “怎么说,卒长?”小六问。 “这是我亲弟弟,他在找人,要把人家的尸体带回去,那位爷也是我的恩人,你们一起帮忙看看!”耿烈道,他知道清军的武官穿什么样的衣服,和普通的卒子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好,既是您的弟弟,我们自然帮忙……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三伢子人如其名,大门牙缺了两颗,其貌不扬,但人很机灵。 “他是参将。”小圆子道,虽然很想和大哥多说几句话,但眼下却是找人最重要。 小六和三伢子,耿烈连忙行动起来,举着火把在军营附近搜寻。 耿烈顺着小路来到一棵柳树旁,看到几个死去的士兵,尸体叠在一起,下面似乎还押着一个披着盔甲的武官,他立马扒开死尸查看,果然是辅国公载钺,对方满脸是血,身上也中了几刀。 经历了生死洗涤的他很有经验,立马试了试对方的鼻翼,竟然还有呼吸! “圆子,过来,快~!”他慌忙喊道。 耿圆牵着马跑了过来,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载钺差点昏死过去,还好大哥拉了他一把。 “还有气儿,你赶快把他带走,这里很危险,赶紧走!”他压低了声音,在弟弟的耳旁说道,随后就和小圆子一起将载钺扶上了马。 听到大哥说心爱的人没有死,小圆子又喜极而泣,连忙道:“可我今后该怎么找你啊?” “我若没死会回京城找你们的……别多说话了,赶紧走!”他说完就咬着牙根摆了摆手,示意让弟弟赶紧离开,免得再生枝节。 小圆子一步三回头的望着目送着自己的大哥,只能拼命的挥了挥手示意!没想到时隔两年,他们兄弟二人却是这么见面的,他真是感慨万千,便他相信他和大哥肯定能团聚的,这次见面不会是永别! 行至大路岔口的时候,小圆子碰到了回来寻自己的朴把总。看到一息尚存的参将,朴敏秀也松了一大口气,便让小圆子和自己同乘,往回赶路,到了天明十分,在大路的尽头小金和五个健锐营的兵卒正等在原地,看到他们返回,都露出了笑容!在路边为载钺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后,几人一同追赶前面的队伍去了。 十月初,苏州,一个阴冷的下午,在城郊一座偌大的宅子里,健锐营的将士在此地暂时休整,他们的参将载钺也在这里养伤。 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建筑,水榭楼阁别有情趣,只是再美的景致都无法引起耿圆的兴趣! 这几天载钺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呼吸和脉象都还正常,每天小圆子都会用米汤来喂他,多少让他吃下了些东西,大夫说可能随时都会醒,身上的伤也还不至于致命,最严重的就是额头上的箭伤了,若是再深一点儿,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杨大夫带着诊箱又来探望伤员了,看过其他人之后,他便来到了后院的内宅,给仍在昏迷的辅国公号脉。 “脉象又比前两日稳定了些,你们不必太担心,会醒过来的!”杨大夫是本地的名医,已经六十五岁,但身体仍然健朗,头脑也不糊涂。 小圆子一边为床上的男人擦拭身子一边答道:“谢谢您了,我也觉得他这两日面色转好,嘴唇也红润了。”他每日都向观音菩萨恳求,让菩萨保佑心爱的男人早日醒转,恢复健康,也相信自己的请求已经被佛国净土的观音大士听到了。 “这都是他身体结实,若是平常人恐怕很难挺过来,我这里开了个方子,若是他醒来了,每日早晚饭后让他服下,饮食需清淡,不能吃发物。”杨大夫来到桌前,拿起纸笔,将方子抄写在纸上。 小圆子涮洗了汗巾,趴在床前又为载钺擦洗脖颈和前胸,但因为肋骨有包了纱布,他就特别的小心,生怕弄疼了对方,有时他会看到对方像是梦呓一般的锁着眉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忽然,载钺的眉头蹙了一下,眼皮微微的跳动着,不仅如此,就连一直没有动弹过的手指也轻轻的动了动。 “大夫……爷他动了!”他激动的说着,握住了那只厚实的大手。 杨大夫连忙放下笔,来到床前查看。 像是感觉到有人触碰,载钺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却看到了两个人正望着自个儿。 “你们……?”沙哑的喉咙只挤出了这两个字,但他更想起身活动一下,却觉得全身无力,四肢僵硬。 “让他靠着,轻轻扶他起来!”杨大夫亲自将一旁的被子垫到了床头,就叮嘱小圆子扶病人尝试着坐起来。 在小圆子的搀扶下,载钺才勉强靠着床头坐直了,他试着抬手,可有些麻木,只能微微抬起手掌。 第84页 “不要着急,你还没恢复,要想行走如初,怎么也要两个来月,你现在哪里疼?”杨大夫关切的问,担心载钺仍有内伤。 头上包着纱布的男子有些木讷的答道:“有些头晕,身上无力,右腿胀痛。”他不大明白现在的状况,头脑里一片清明,而且也不知道身边的二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问话的一定是大夫了。 “你头受了箭伤,肋骨和右腿也有刀伤……好好休养吧,我明日再过来看你!”杨大夫很高兴,只要病人醒了,恢复便指日可待。 载钺却很莫名,连忙追问:“我这是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只不过是个太监 这话让耿圆十分诧异,到是杨大夫并不觉得奇怪。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杨大夫问道,有些头受了伤的病人会忘掉从前的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载钺凝神想了片刻,才缓缓的答道:“我是载钺,辅国公……镶白旗佐领。”他记的是从前的身份和职务。 “您出京前已经卸任佐领了,现在的佐领是镇国公载沅……您是健锐营的副参将。”小圆子耐心的解释,他并不明白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预料不到这将改变二人的命运。 载钺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耿圆,又瞅了瞅大夫,才明白他好像忘记很多重要的事,于是又问:“我现在在哪儿?” “苏州,我们从江北大营撤离了。”小圆子不想再多说,因为死了太多的兵卒,凌把总和佟把总也牺牲了! “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呢?”载钺很困惑,肯定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但他却一件都记不得了。 “会想起来的……你现在不必着急,先养好了身子才是。”杨大夫反倒送了口气,至少不是全都忘了,只是不记得某个特定时间之后的事,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记忆这东西,会经过岁月的累积而重新填补上的。 “不行,我必须想起来!”载钺捂着头,使劲的冥思苦想,但脑子犹如注入了汪洋大海,那些被遗忘的事全都沉到海底遍寻不着了。 “爷~您不用急,我先给您弄点儿粥吃吧,现在只能吃点稀烂的!”小圆子高兴的掉了眼泪,连忙将铜盆里的水倒了,跑进了厨房。 听到参将醒了,朴把总也进了屋。 载钺马上就认出了朴把总,但还是不记得之后的事,又或者可以解释为,他能认出大部分人,却不记得和对方相处的细节。 等小圆子熬了粥从走廊端上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大夫要回去,他就追上去问道:“您知道爷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以前的事儿吗?” “你们不能太乐观,他有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了……但好在他还没忘了自己是谁,等再过一两年也就适应了,不会妨碍他今后的生活。”杨大夫说道,其实失忆这种病症根本无药可治,只能是听天由命。 如果永远也想不起来,那就等于说载钺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忽然间觉得很悲凉,又很寂寥! “我知道了……只要爷能恢复健康,就算是忘了一些事儿也没关系的,谢谢您!”他强忍住眼泪,端着粥进了宽敞的厢房。 杨大夫不由得叹道,这位皇亲贵胄能有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侍从,是很幸运的! “爷~您吃点儿东西吧!”小圆子端着粥进了房,房内静悄悄的,只有载钺一人呆呆的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儿。 见对方发着呆,小圆子便把粥放到了桌上,柔声又问:“您怎么了?” 载钺这才漠然的抬起头,冷冰冰的望着他,就像个陌生人,眼瞳中不再有爱的热情和眷恋了。 “你是小圆子对吧?”辅国公道,他有印象,对方是从官里被他从万岁爷那里讨来的太监,至于其他的,他却都记不住了,大约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嗯,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他有些激动,连忙用勺子搅和有些烫的粥,想让它快点儿凉下来,好给心爱的人喂下去。 载钺苦笑着:“我就只记得你是个太监,是我打万岁爷那儿要来的……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不仅如此,他就连凌把总和佟把总战死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朴敏秀刚才告诉了自己,他真的难以置信! 听到这番话,小圆子忽然怔住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即便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毕竟您平安无恙,大概您没有胃口,但饭多少还得吃些。”他端着粥碗来到了床前,心里却犹如刀割般的痛,但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悲怨之情。 载钺也觉得饿了,就张开嘴,让小圆子好生的伺候着吃饭,粥很清淡,里面加了青菜碎末,和一点点盐,吃下去很爽口,他顿时就觉得舒服了许多。 第85页 吃完了饭,载钺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听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那你能告诉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耿圆这才把出了京城之后几个月的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包括他和大哥是如何把载钺从死人堆儿里扒拉出来的…… “我的命是你和大哥救的……我当厚待你才是!”载钺道,等回了京城他要赏赐小圆子五百两银子,还得给对方加月钱。 然而小圆子却摇了摇头:“您的命其实不是我们救的……我估计是哪位健锐营的兵卒,为了让你避过灾祸,才将死人都压在您的身上,我们只是找到您而已。” 载钺捂着额头,苦笑着:“或许吧……但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帮您再擦洗一下,您晚上就能睡得舒服些了!”小圆子说完就端着空碗出去到厨房打热水去了,但他的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总觉得快要窒息了。 站在厨房烧水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明白今时今日的载钺已经把他们的过往全都忘掉了,两年来相处的甜蜜时光被突如其来的灾厄冲散了,或许这就是代价吧?若要让他付这个代价换载钺的平安,可即便是几万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交换! 可为何他还是如此的痛苦?为何还要不争气的哭个没完呢? 晚上,小圆子就睡在载钺厢房之内,但却只是在窗旁放了一张很小的罗汉床,他也知道载钺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和自己睡在一起了,如今这样,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对方而已。 偶尔他会听到所爱的人因为梦魇和病痛轻声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必然会爬起来查看,为这个人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或是合好棉被,然后才会重新睡下。 就这样不分昼夜的照看了十来天,载钺的身体才逐渐的康复,能够下床稍微走动一下了,原本这应该是件舒心的事儿,谁不成想却格外的糟糕! 为了想起过去的事儿,载钺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但记忆就像是一条条藏在深海中的鱼儿一般,犹如幻影只是一闪而过,就算是费脑筋心思也抓不住,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变得格外的焦虑,积累的焦躁让他犹如点着了的□□桶,随时都会爆发!他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对周围的人大发雷霆,包括小圆子!但谁也不会跟他计较,都默默的承受了…… 因为头部受伤,载钺偶尔会觉得头痛,所以一位本地的官员就献了个宝,送了他上等的鸦片膏和吸鸦片的全套器具,鸦片确实可以止痛,但也会令人上瘾,其危害无穷。 官员在场的时候,小圆子忍住没有吭声,可官员一走,他就跪在地下苦苦相劝:“爷~您可千万不要沾鸦片啊,它会把您的身子毁了的!” 载钺拿着烟枪仔细的打量着,原本并没有真的想要吸食,但看到小圆子跪着苦口婆心的样子,就有些烦了,冷冰冰的说:“我吸不吸鸦片,用得着你来管?你不过就是个太监!” 虽然这话刺痛了小圆子,但他也顾不得了,连忙跪着往前挪到载钺的脚边,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小圆子是奴才,是太监……但奴才这是为了您考虑,您可千万不能沾它!”情急之下,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心爱男人的左手,不成想却惹恼了对方,被反手扇了一记大耳光。 “放肆~!低贱的狗东西,你还要管着我了?”载钺怒火中烧,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似乎只有咒骂对方才能消除心头之火。 一股铁锈味儿在小圆子的口腔里散开,他强压住心里的委屈,抬起头仍然坚持己见:“只要爷不沾鸦片,若不打死我,我还是会说的!” “滚~滚出去!”载钺极为心烦,只得将小圆子一脚踹倒。 就在这个时候,朴把总进门了,他顾不得行礼,连忙扶起小圆子,还对坐在床头的男人义正言辞的说道:“参将……这规矩是您亲自订下的,所有的兵卒都不能吸食鸦片,否则不予任用……您怎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这句话把载钺彻底噎住了,他似乎对这个规矩有些印象,此话是朴把说的那定然是真的,望着站在眼前的二人,他却忍不住气恼,只得扔了手中的烟枪,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我忘了这个规矩了,你们把这些玩意儿扔了吧!”然而内心却并不认为打了小圆子是错,反而觉得是对方应得的惩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儿,更何况还是个最低贱的太监! 听到这话,耿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连忙收好烟枪和鸦片膏,放到了一个布包裹里,把他交给了朴把总。 “我会处理掉的,你放心好了,没事儿吧?”朴敏秀讲话的口吻异常温柔,他自是了解小圆子心中的委屈,载钺不仅忘了和小圆子的过往,现在竟然还对小圆子动手,他有些气不过! 第86页 小圆子笑着摇了摇头,但一半边脸却火辣辣的疼。 看到二人你来我往亲密说话的样子,载钺不觉火大,连忙催促:“朴把总你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这里有您的一封家书。”他说完就将信双手递给了载钺,随后便示意让小圆子和自己一起离开。 二人并肩走出厢房,就来到了庭院中的水塘边,耿圆如释重负的坐在亭子内,望着园子里深秋萧索的风景,叹了口气! “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是被病拿的,等伤势痊愈了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发火了!”朴敏秀道,但他也察觉到载钺的变化,受伤之前和受伤之后判若两人, 没了从前的大度和宽容,反而变得小肚鸡肠,随随便便就乱发脾气!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大不一样了,从前载钺真的把自己当成友人,而现在他完全就是下属,二人只是主从关系。 “您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儿的……我跟随他已经两年了,很了解他的为人,他也只是爱发脾气而已,毕竟我是在宫里呆过的,什么样儿的事情都遇到过,这不算什么!”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凄凉,从前的载钺根本舍不得动自己一根毫毛的,而如今对方只把自己当成贴身的太监而已,在宫里主子对太监,宫女打骂算是家常便饭,即便是首领太监和嬷嬷们也会随意训斥底下的小辈,这才是人间的世态炎凉,只是因为这两年他是被某位泡在蜜罐里才忘记了世间的尔虞我诈和种种不平! ☆、小狐狸精 秋天过了,冬天来了,原计划春节之前就返回京城的健锐营兵勇们,在一个多月的休养中,大部分伤员已经痊愈,偶尔还会三三两两的外出闲逛,但立冬之后每日的训练照常,带头的人就是朴把总,虽然他肩膀的伤还未痊愈,但现在也指望不上别人了,他们的参将刚刚能够自如的行走,体力尚未恢复,还不能如以前那般舞刀弄枪。 这天早上,载钺闲得慌,就把朴敏秀叫了过来。 “你帮我找个伶人过来,唱唱曲儿,解解闷儿!”他不想出门,因为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唯有呆在炭火旁边才能舒服些。 朴把总马上就明白这层意思了,此人憋得受不了了! “我这就差人去请。”他讲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在房内擦桌椅的小圆子,然而对方像是啥都没听到似的,十分专注的干着活儿。 中午吃了饭,伶人和三个伴奏的乐师进了宅子,就在载钺住的厢房内唱起了戏。 伶人十分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是个俊秀白嫩的江南少年,尽管穿着青色的长袍唱戏,依然秀色可餐,看得载钺有些飘飘然,烦闷一扫而光,脸上洋溢着笑容,手还不停得打着拍子! 小圆子则没敢在边上打扰,只是坐在门旁边侍奉茶水,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位伶人的凤眼时不时在载钺身上打转,但却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到了晚上果不其然,那个伶人没有走,而是留下过夜了,小圆子只能去别隔壁的房间睡觉,但半宿他都没睡好。 “爷~饶了我……不要了!”伶人哀求的声音传入他耳畔,就连更多的细节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嫉妒,自怜自哀让他躲在被子里小声哭泣。自从二人心意相通之后,载钺就没在外面找别人睡过,不仅如此还对他宠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如今,就在隔壁对方却和一个素不相似的伶人享尽欢愉,他无力和命运抗争,当情人眼中的爱火熄灭,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啊~不要了,求求您~!”伶人带着哭腔恳求,但载钺却没有手软,只顾自己过瘾,毫不怜香惜玉! 尽管在狠狠的玩弄着一位粉嫩的俊美少年,但他依然觉得不满足,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完事儿之后,内心变得十分空虚,仿佛刚才的□□只是一场chun梦。 他望着身边几乎睡得昏死过去的伶人,却是睡意全无,只能穿好衣裳走出屋去,不知不觉就来到马厩了。 马厩里栓着几匹战马,最里面的那匹通体漆黑的就是自己的坐骑乌夜,他很想骑着它到外面去走走,缓解一下寂寥的心情。 牵着乌夜出了马厩之后,他翻身上马,乌夜却是一动不动,根本就不听他的指挥。 他只得拍了一下马屁股,但乌夜只是不愉快的摇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 “你这畜生,是不是要挨鞭子才肯干活儿?”载钺非常生气,只得拿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乌夜两下。 乌夜嘶叫着摇头,依然纹丝不动! “爷~您别打它了,它这些日子都很难过,草料也吃得很少!”小圆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好言相劝。 第87页 载钺这才不高兴的下了马,冷淡的问:“它怎么了?” “因为霜雪死了……它见不到霜雪,就闹了脾气,可是霜雪再也不回不来了……或许再过些日子乌夜就能缓过来,毕竟霜雪是它的妻子!”小圆子很难过,那晚在大营他还见到了霜雪的尸体,已经被太平军分而食之了,只剩下骨架,如果不是那副马鞍,他怎么也不可能认出来。 听到这话,载钺才收起马鞭,就发狠的说道:“若它下个月还不肯让我骑,就杀了吃肉!”下个月他们就要回京城了,他习惯了骑乌夜,如果冷不丁的换匹别的马,他肯定会不适应的。畜生哪里还分丈夫,妻子?倘若牵来一匹年轻漂亮的母马,他就不信乌夜会拒绝! 小圆子只得将乌夜牵回马厩,无奈的叹道,抚摸着马儿的脖颈:“你不要伤心了……你们还有孩子在京城,不为了霜雪,也该想想你们的孩子啊!”去年年底,霜雪下了一匹小公马驹,是一匹黑白斑点的马儿,取名虎啸,才几个月大就已经长得十分健壮了,应该会像它的父亲一样跑得又快又久。 看到耿圆和马在说话,载钺却觉得有点儿可笑! 安置好乌夜之后,小圆子就来到载钺身边试探的问:“若是它下个月还不让您骑,您能把它卖给我吗?” “你买它干嘛,你有地方养马吗?”他只觉得这个太监很无聊,有时候像个大姑娘似的竟想些有的没的。 “我叔在京城有房子,养一匹马问题不大,我很喜欢它,若是它不肯让您骑了,我就把它买走吧。” “好啊,五百两银子,用我要赏你的五百两银子买它?”载钺戏谑的说着,看着对方一脸莫名的表情,他就特别开心! “您要赏我五百两银子,为何?”耿圆不明白。 “因为你救了我啊,我自然是要赏你的……用它买下乌夜,你干不干?”他其实是在开玩笑,但对方却并不这么认为。 “我买,我不要那五百两银子!”小圆子斩钉截铁的说,眼瞳中没有一丝犹豫,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他可做不到拿五百两去换匹马的,可人都会变,如今他不再把钱看得如此重要了,因为人活着,总要有些除了金钱之外的追求。 “你可别后悔!”该说这个人是笨蛋呢,还是少根儿筋?载钺觉得有些无趣,便转身离开了前院,想回后院休息了。 “不后悔!”身后的人又道,唉,傻子一个!五百两都能买十几匹最上等的好马了。 但走到房门口,他就听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便对身后走着的小圆子说道:“给我煮碗面去,送到书房来。”被自己折腾了半宿的伶人还在里面休息,他再怎么不识风雅也不能去搅合人家睡觉啊! “是~我这就去准备!”小圆子说完就快步走向厨房,还好昨天有剩下的食材。 当小圆子提着食盒来到书房的时候,载钺正坐在桌前写信,停到进来就随口道:“给我泡杯茶去。” “已经泡好了,给您端过来。”他打开食盒将茶壶拿了出来,送到了载钺身边,又转身去拿面和小菜。 载钺正为了回信头疼,尽管他没有忘了阿玛,但却对阿玛信里提的某些事情毫无印象了,可却唯独记得额娘是如何被太福晋折磨致死的,因为这件事给他的影响太深了。 将饭菜放到桌上之后,小圆子就坐在门口守着,但其实已经困得直打哈欠了。 载钺越想就越发的着急,甚至想到头又开始疼了,他立马揉着太阳穴,烦躁的掀翻了桌上的笔墨纸砚,险些连放在旁边的茶水和面条都打翻。 小圆子知他难受,连忙从怀里拿出清凉的药膏,帮他抹在了太阳穴,边揉边温柔的说:“您不要急,什么也别想了……一会儿就不疼了!”头疼并不会持续很久,只是间歇性的,而且不使劲想事情一般不会发作。 载钺喘着粗气,没一会儿就觉得舒服了些,他推开小圆子,没好气的说:“快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吃了东西还得写信。” 耿圆一声未吭,就弯下腰,打扫起满地的狼藉来了,还好砚台没有摔碎,只是墨汁撒了一地,他只得拿来抹布,仔细的擦拭,但一抬头就发现载钺还低头揉着太阳穴,根本没有动筷子吃饭。 从前对方是个几乎不会生病的人,身体好得不得了,而如今却落下了顽疾,杨大夫说头疼可能会长期持续,或许慢慢的会有减弱,要想着痊愈恐怕只有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儿,小圆子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方才对伶人的嫉妒之心反而让他觉得羞耻,他不应该嫉妒! 辅国公略微侧过脸,就发现小圆子在落泪,而且是用一种哀怜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有些吃惊,但又被对方哭得梨花带雨的神态迷惑了,原来这个人这么好看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脸颊和鼻头微微发红,紧紧的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尤其是那双含春的美眸简直勾人魂魄,让他险些拔不出来! 第88页 他此前竟然没有发觉,哦,难怪朴把总对此人另眼相看,原来是贪图小圆子的色相,即便是太监也能当成女人来玩弄么! “哭什么?觉得我可怜?”载钺的话一出口就带着讥讽的语调,他起身走到小圆子跟前,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耿圆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奴才没有……奴才只是刚才迷了眼!” “我不用你来可怜,你算什么东西?”载钺更使劲的捏着,甚至让小圆子都叫出了声。 “嗯~!”可怜的人儿觉得下巴都要被捏碎了,本能的想往后逃。 小圆子的眼泪扑簌簌的滴落,把他的手都打湿了,但这反而让他有些兴奋,好像有只野兽在胸口里扑腾,想要把这只小狐狸生吞进肚子里,即便不生吞了,也要好好的捏在手心里揉搓一番。 载钺将小圆子抵在墙上,因为二人身体紧贴,所以对方身上的味道就很容易的飘入鼻腔。 载钺闻到一股清香,甜丝丝的,让他心头的焦躁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低头望着被自己欺负的人儿,他又觉得有些爽利,便坏心眼儿的掐了小圆子的屁股一把。 耿圆“啊”的叫了出来,疼得踮起了脚尖,根本弄不明白载钺心里的想法,自从对方失忆后,就像变了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几乎所有人都躲着对方,唯有自己躲不开! “你还挺有手腕儿的……朴把总和小金他们都被你弄得服服帖帖,现在想来我这儿下套儿?”载钺不明白手下的兵卒为何一个二个都对小圆子特别关照,尤其是朴把总对小圆子更是关爱备至,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小圆子傻了,他完全料想不到会被爷说成如此不堪的人。 “我没有~爷,我真……的没有!”越是委屈,眼泪就越发止不住,他哭得都要背过气儿去了。 哭都这么好看!载钺也是没辙了,只得恼火的说:“别哭了……烦死人了!”他甚至不敢正眼儿看对方,这张委屈的小脸儿,实在是令人……想狠狠的咬上一口! 小圆子只得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垂下了头,却依然忍不住抽噎! “你滚吧……这儿用不着你了!”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辅国公只得把耿圆赶走,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这几个月在军营里没能好好发泄才变成现在的状态,可刚刚他不是弄了那个伶人半宿么,怎么还是得不到满足?莫非是想念家中的两位妻子了?不对,他连她们的长相都不大记得了,更不可能有深厚的感情…… ☆、贤妻渣夫 十一月底,健锐营的人马就整理行装回京城去了。 载钺的伤势基本痊愈,除了偶尔头疼之外没有大碍,加上小圆子照顾得很好,他发火的频率有所下降。为了缩减路程,和安全起见,他们坐船从水路前往天津卫,再转道回京城,因为附近战事连连,无论是走大路还是小路都有可能碰到太平军。 在海上颠簸了数日之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天津卫,因为很多人在船上不适,所以他们只能在天津小住几天休整。 住的地方便是天津城郊的一所大宅子,宅子是一位姓赵的富商所有,赵老板有二儿,三女,小女儿秀玉今年十七尚未出嫁。 秀玉出生在商贾之家,模样算得上端庄秀丽,性格较一般的姑娘更外向几分,她出入宅子并不避讳这些年轻的男人们,反而还对辅国公载钺另眼相看,两天相处下来,二人也算熟识了,吃了饭之后便会在花园里聊上一会儿。 晚上吃过饭,差不多该到休息的时候了,耿圆就去了马厩,给乌夜喂草料乌夜是匹很有灵性的马,下了船之后,虽然不听载钺指挥,却只让小圆子骑,于是乌夜就成了小圆子的爱马。 小圆子和它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打算回房睡了,途径花园的时候,路过一人多高的假山,他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讲话,其中的那个男的正是载钺。假山正好把后面二人遮住了,完全看不清状况。 “你方才还没说不肯,现在怎么又变卦了?”载钺低声问怀中的秀玉,但这位姑娘似乎有些不情愿。 秀玉害羞蹙眉,抬头望着他,很踌躇的样子。 “您过几天就回京城了,往后可能也没机会再见,我若想去寻您,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她很害怕,如果把自己就这么轻易的交给对方了,人家又不乐意负责那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你还怕我不管你吗……别啰嗦了,一会儿到我房里去……还是说在这儿?”他有些等不及了,紧紧搂住了秀玉的肩膀就要亲上去。 “您让我考虑一下……这可是我一辈子的事儿……不,不要!”虽然对这个男人动了心,但她却不敢下这个赌注,只想着逃跑,可对方却使劲的拽着他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第89页 假山另一边的小圆子本来不想管,可听到女方不乐意就有些忍耐不住了,壮着胆子咳嗽了两声。 载钺愣了,他根本没注意到附近有人,趁着这个空档,秀玉就像只受惊吓的兔子一般逃走了。 他自然十分恼火,就不顾礼仪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查看,结果却发现此人正是小圆子,立马更气愤了! “敢坏我好事儿……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说完上前就是一巴掌,但对方连躲都没躲开,好像知道要挨打似的。 小圆子抬起头,很正色的答道:“爷~我要是不出声儿,您的名声就完了……她一个姑娘家若以前真的到京城来寻您,您要怎么办,弄不好还会闹到官府!”大姑娘可不比相公伶人,让人家珠胎暗结可是要负责的,从前此人肯定不会干这么龌龊的事儿,当如今却…… 听到人家说得义正言辞,载钺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我还能抵赖么?她要肚子大了,我就娶了,不就是多一个姨太太么,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儿?”他说得很轻松,在他看来只不过就是家里多了一个白吃饭的女人罢了。 “可是那位姑娘她不乐意……您怎么能?”耿圆的话还没讲完就闭上了嘴,他只看到载钺满腔的怒火,或许是他说得太多了。 “贱东西!我看你是吃醋了吧……想让我上你的套儿,喝了你的迷魂汤?”载钺嘲讽的说着,好像这样的话对小圆子的刺激很大,对方的肩膀都在发抖。 “我……没有。”小圆子无力的辩解,他真的只是怕载钺的名誉受损,而且也不想让赵家小姐任人轻薄。 “别骗人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就是想爬上我的床么?”辅国公有些得意的说着,当然,他可不能纡尊降贵的跟一个太监厮混。 耿圆垂下了头,莫非他隐藏得还不够好,让对方发觉了?他无法否热,也不能否认。 见到人家“认了罪”,载钺趾高气昂的走到小圆子跟前,揪住那条柔软的辫子说道:“今晚我给你个机会……要是你伺候的好,我到是可以考虑一下!”他可是憋着一股火儿无处发泄呢! 回到屋里,载钺亲自插好了门,就从到床上对站在跟前的小圆子说:“好好的给我伺候!” 小圆子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跪在了自己面前...... 妈的,这家伙怎么这么会玩究竟弄过多少才能有这么好的活儿?他胡思乱想,却又抵不住诱惑。 小圆子此时却是面红耳赤,这是载钺受伤之后,他们头一次做这么亲密的事,虽然同样的事儿之前做了不知多少次,可今天的感觉却更令人羞耻不已。 载钺爽得扬起了头,他的精神都有些涣散了,这可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刺激。 嘴角挂满银丝的小圆子,眼尾红润,仰视着自己,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弄得他都舍不得离开温柔乡了,可纠结了没一会儿,还是收了回去,临了不忘了找补:“你上面这张嘴到是挺好用的……伺候过多少男人的了?” 小圆子擦了擦嘴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一个。”然而这也是事实,除了眼前这个人的,他哪里侍奉过别人? “嗯?这个人到是教了你不少么……给我打水洗漱吧,往后我这把子若是寂寞了,就让你上面的嘴好生的伺候!”虽然说着如此无耻的话,但他却能气定神闲,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的火儿都撒了,全身轻松,也是时候睡觉了。 “是,主子!”耿圆连忙起身去倒热水了,可嘴里还满是腥膻的味道,但他也顾不得去漱口了,从前每次弄完,载钺都会体贴的叮嘱他去漱口,有时候甚至会帮自己倒好漱口的茶叶,然而现在却没有这等待遇了! 两天后,一行人总算是从天津出发,回了京城,这一路上就轻松了不少,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洋溢着笑容,因为马上就能回家了。 辅国公也很高兴,因为这两天晚上,小圆子把他伺候得十分舒服,所以,他也顾不得生气动怒了,还策马来到了朴把总身边,小声儿道:“你对小圆子有意思吧?” 朴敏秀惊讶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等我玩儿腻了,就把他让给你……他上面的那张嘴可真厉害!”说完就笑着策马跑到前面去了,根本没有看到朴把总愤怒的表情。 朴敏秀赶忙来到小圆子身边,关切的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耿圆坐在马上有些打瞌睡,但听到这话立马就精神了:“没有啊……怎么了?”昨天晚上某位让他含了三次,他的下巴都要脱臼了。 “那……就好!”讲话的时候,朴把总的视线不由得移向了小圆子的嘴,但他忽然又觉得不好意思,立马就扭过了头,方才某人说的话,让他无法忽略,甚至脑海里还想像着某种画面。 第90页 “您不用为我担心,虽然爷有时候发脾气,但也就是一阵儿,过去就好了。”说实在的,他已经基本适应了,而且最近几日他和某位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进展,他该感到高兴才是! “你若真的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说!”朴把总叮嘱。 “嗯,谢谢……对了,您之前答应过的事,没有忘了吧?”耿圆提醒道,他生怕人家不承认要向他们家提亲的事。 朴敏秀爽朗的点点头:“当然没有忘,我会找媒婆去你家里提亲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您就是我的妹夫了!”小圆子笑成了一朵花,妹妹要是知道了,得多开心啊! 然而此时,朴敏秀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大队人马先去往镶白旗的军营,把行囊放下之后,军卒们都回家了。 唯留载钺和朴把总,小圆子,还有几个值班的兵卒,平日里热闹的军营一下子变得冷清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们曾住过的小屋之后,小圆子就给大家做了一顿饭,吃完了饭,载钺也准备回府了,但因为不记得路,只能让老于来接自己。 “你怎么不和我一块儿回去?”载钺问,但小圆子却说要回叔叔那里去。 耿圆平静的答道:“您的两位夫人不喜欢我……所以我平常都是呆在军营的,您回去之后也不要和府里人说起我,自当我已经被赶出去了,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儿,等以后再给您细说。” 载钺虽然心中不满,却只得道:“行……那我回去了。”没了小圆子伺候,他很别扭,若是其他仆人笨手笨脚惹他讨厌该咋办? 二人在屋里正说着话的时候,老于就过来了。 “主子,您可回来了!”老于热泪盈眶,立马跪下行礼。 “好久不见了,你不用多礼……我现在想不起很多事儿,还得多问问你。”对于老于,载钺还是记得的,毕竟人家是从小把他带大的,感情可不一般。 “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小圆子多亏了你照顾爷,我还得感谢你啊!”老于抹着眼泪道,但他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小圆子受了多大的委屈。 “您太客气了,爷也是我的恩人,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我这里有清凉的药膏,若是爷头疼了,帮他抹在太阳穴……还有,这是大夫开的补身方子,您让爷一日两次,早晚饭后服用。”小圆子将药和方子递给老于,这才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心载钺回府之后会闹脾气,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好,我知道了。”老于转悲而喜,刚要推门走出去,却听到小圆子又叮嘱道。 “爷~您回府之后若是不痛快了,尽量忍一忍……要是忍不了就去城里逛逛,散散心,千万不要和夫人们生气!”他讲话的口吻犹如一位贤妻良母,望着这位并不合格的夫君,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话。 但载钺却听得烦了,摆摆手:“别啰嗦了……我若不痛快,最好的办法就是骂人,我为何要忍?”说完就跟着老于出了门。 但耿圆却很不放心,他想再多说几句,可刚追到门外,人家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往家赶了。 到是坐在车里的老于的心情有些忐忑,虽然知道主子失忆,却不成想连脾性都变了,而且眼神特别凌厉,让人亲近不得。 ☆、怜香惜玉? 载钺跟着老于回到府里,刚进门就看到两位夫人在门口迎接,这反而让他尴尬,因为他甚至分不清哪位是嫡夫人,哪位是侧,甚至记不清她们的名字了。 他连忙小声问边儿上的老于:“那个长得还可以的是谁,大饼脸的又是哪位?” 老于愣了片刻,马上趴在他耳边说道:“容貌好些的是侧夫人莲蕊,另一位是嫡夫人蓉荟,您的小格格是嫡夫人生的。” 他点点头,心中却暗想,当初自己咋就娶了个大饼脸呢?别说是做妻子,就算给他洗脚他都嫌难看!侧夫人虽然容貌尚可,但腰身不够苗条,这样的当个通房丫鬟还凑合,做妻子还是差些!可是既然都回了家,他今晚也不能闲着,就和侧夫人圆房吧。 “爷~您吉祥,妾身给您请安了!”蓉荟行了个礼,含着泪望着丈夫,身边还牵着已经满周岁的女儿喜珠。 “爷~您吉祥,妾身给您请安了,您一路辛苦,快回屋里歇着吧!”莲蕊边说还边擦眼泪,但她抬眼却发现丈夫的视线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在四处打量,仿佛对周围的环境感到很新奇。对,丈夫失忆的,可能连她们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载钺这才转过头,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夫人们也辛苦了,我先回房洗个澡,你们也歇着吧。”然而心里却觉得很别扭,这个府里的一切他都不大记得了,所以又有些心烦,为了不发火,他打算泡个澡解乏。 第91页 望着丈夫大步走向后院的背影,两个女人都是一愣,很难相信这个人竟然是她们的丈夫,回到家里连几句体贴话都没说就走了! 第一天晚上,载钺是在莲蕊房里睡的,但第二天一早,他就让老王驾着马车进城去了。 在马车上,他还觉得特别无趣,莲蕊虽然容貌过得去,但房中术实在是差强人意,自己就像是和个陌生人睡了一宿,他自然不想再次尝试,至于嫡夫人,饶了他吧,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和大饼脸同床共枕! 虽然他忘了很多事,但还记得韩家潭,这里可以找到漂亮的伶人,既能听戏,还可共度良宵,何乐而不为? 老王照常把他带到了“满堂春”,老板白牡丹亲自来迎接,老王还悄悄的把白老板带到旁边说了两句话,告诉人家辅国公失忆了,很多事情忘了。 但白渲早就知道了,因为他和素澜一直有书信往来,偶尔他们也会在戒台寺见上一两次,二人与其说是朋友,到不如说是知己。 白渲领着载钺上楼,却听载钺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和我睡过。” 白渲婉转一笑,柔声道:“您曾是我的恩客,如今我已是老板,便不再陪客人了。” 载钺却直白的说:“那你要给我找漂亮的小倌儿。”若是找了个难看的,他可不会付钱。 “之前您相好过的碧月啊,他伺候过您的。”白老板打开二楼厢房的门,请他进去,又叫仆人送上了酒菜和炭火盆,这才出去。 等了一会儿,碧月就兴高采烈的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三弦。 “金二爷吉祥,碧月好久没见您了,您可还好?”他行完礼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用含情脉脉的眼眸望着载钺。 “凑合……你先唱曲儿吧,随便唱个喜庆的!”看到这位伶人容貌秀美,他很高兴,连忙喝了一杯酒。 与此同时,在德胜门外的耿家小院儿里,一家人亲密的坐在一起吃饭,三个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春花。 “这可真是大喜事儿,咱家的春花要嫁人了!”耿祥特别高兴,他非常赞同这门亲事,对于朴敏秀这个人也很喜欢,对方是个正派的青年,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可以说正当年,虽然年俸不算多只有三十六两(养廉银除外),但侄女却是正室,不是妾,这可算是一门非常好的亲事了。 “叔,您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她现在只盼着媒婆赶紧来,能早日嫁给朴把总,然而心里又有些忐忑,就像所有即将出嫁的姑娘一样的紧张。 “若是大哥知道了,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小圆子边吃边说,他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从苏州出发的时候,听说江南一代还在征战,湘军正和太平军苦战,希望大哥能平安无事,好好的活着。 “既然知道他还活着,就不用担心了,他能照顾自己。”耿祥道,他没想到大侄子能有胆量跑去参加太平军,这其中必有隐情,但现在谈这些也没用了,只能顺其自然。 “我养了马给您添麻烦了,平常我就带着它在军营里住,毕竟咱家的院子小,养了它太占地方。”他说道,可乌夜已经是自己的马了,既然成了主人,就要好好的照料对方。 “不碍事儿,我其实也挺喜欢马的,只是一把年纪了学不会了,这匹马不是辅国公的吗,怎么给了你?”一般而言,武将的马是不会轻易送人的,因为战马很难培养,他觉得很是奇怪。 小圆子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叔叔和春花方才恍然大悟! “马通人性啊,母马没了,它也会伤心!”春花有些想掉眼泪,等明天她早起就给乌夜买些草料去。 “乌夜让你骑就表明它完全信任你,却不信任辅国公了……看来辅国公的性情确实变了,你为此受了很多委屈吧?”他问侄子,有些话他也不方便明讲,但他看得出来孩子有心事。 “其实也还好……现在适应了。”小圆子平淡的说着,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和叔叔讲,老人家会伤心的!更何况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耿祥听到他这么讲也就没问下去。 第二天中午,太阳晒屁股了,白渲才从床上爬起来,昨天晚上有应酬喝了很多酒,他半夜才回房来睡,他头晕眼花的喝了茶之后,又去厨房里端了碗面吃,随后才上了楼,刚好碰到碧月从房里出来。 碧月看起来很疲惫,脸色也不好,眼圈发黑,而且面有愠色! “怎么了?”白渲问, 碧月一肚子委屈,拉过他低声道:“那个金二爷我看不是失忆了,是魔障了……您看他把我弄的,还当我是人嘛?”说完就扯开了衣领,将身上的淤青展示了出来。 第92页 “他以前不是这样儿啊,怎么会?”白老板很困惑,但同时又担心,小圆子没事儿吧?会不会也被此人这么折磨,不对,载钺已经一年多没有来堂子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反正他今后要是过来,我恕不奉陪……简直是头饿狼!”碧月忍着疼痛小心的挪着步子下了楼,为了不失态,还抓住了围栏,生怕脚软了滚了下去。 白渲立马下了楼问了门房,但门房说载钺一早就走了,这才返回房间,马上坐下来给素澜写了一封信,素澜正在碧云寺吃斋小住,并没在府里,他其实只是担心小圆子,想让素澜过去看看。 写完信之后,他就找了个人快马送了过去,所以当天素澜就拿到信。 “晓葵,你收拾一下,今天咱们就回去。”素澜收好信,就转头对房里的丫鬟说道。 “白先生说什么了,您这么着急回去?”她很纳闷,原本她们还要再住三天的。 “辅国公回来了,他不是失忆了吗,现在看来不止是失忆……我得回去看看,还有小圆子,我挺担心他的,怕是受了不少罪!”素澜紧锁眉头,收好了信,随后就起身自己收拾起衣服来,现在刚吃过午饭,她们赶回去还来得及。 “知道了,您歇着,我来收拾。”晓葵动作麻利,马上就收好了东西。 主仆二人就在寺庙门口雇了辆马车返回火器营。 载钺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吃了饭之后才返回了府邸,但他的屁股还没坐热,姐姐就过来了。 当然,他记得三姐,而且二人相处大部分的事儿还有印象,他知道姐姐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姐弟二人坐在房里喝茶,聊着家常。 “我看你的伤都好了,就放心了,头还疼吗?”她问弟弟,对方的神色异于往常,眼瞳中少了温柔,而多了一丝暴虐。 载钺轻松的答道:“最近倒是很少犯了,身子也恢复了。” “那就好……这个我专程拿过来还给你。”素澜说完就把一只锦盒放到了桌上,那里放着三前两银票和一份房契,是年初的时候弟弟让她代为保存的。 他有些纳闷,就打开盒子来看,随后便问道:“我给你这些做什么?”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忘了……你临走前把它交给我,说是万一回不来了,让我交给小圆子。”弟弟连自己为何住在府邸里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这些事。 “我给他这么多钱和房契干嘛?”载钺更纳闷了。 素澜顿了顿,思忖了片刻才答道:“此前,你对他很是宠爱,虽然因为种种事件他不能呆在府邸里了,你就把他安排在军营,你也很少回家,都是住在那边的。” “宠爱?我宠爱一个太监?”他难以置信,这简直……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那张小嘴儿确实很销魂,可即便如此也用不着三千两吧,这么一笔钱都足够聘几个姨太太了。 这话到让素澜垭口了,她万万想不到弟弟已经啥都忘记了,难怪他会跑到堂子里过夜。 “从前,你们每日都呆在一起,晚上还在一个房里睡,这些你全都忘了?”她只得试探,可弟弟却是满脸震惊的表情。 载钺立刻摆摆手:“姐,你别再说了……我根本不记得这些,我居然还做过这么荒唐的事儿……往后别再提了,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心里很乱,难怪小圆子有时会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而且百般殷勤的伺候,原来是有这层关系,他以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素澜听到他这么说,就没再讲相关的话了,只得换了个话题:“明日你我一同回阿玛那里吧,他很担心你。” 他舒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的说:“行,依你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儿子,总要过去看看。 姐姐走后,载钺在房里呆着越来越憋闷,便又叫上老王驾车带自己去韩家潭了。 这一次,白渲只得换了个伶人过来,还别有深意的叮嘱了一句:“您可要怜香惜玉哦!”言外之意是对他头天的做法提了意见,他却装糊涂,自当没听到。 这名姓张的伶人显然是生手儿,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容貌比碧月差了些,可也是白白嫩嫩的。虽然不懂得伺候男人,但嗓音很好听,唱的曲儿十分悦耳,他索性就靠在床边,一边听曲儿一边饮酒,甚至都忘了此行的目的,渐渐的睡着了…… ☆、你是毒药让我饮 在外面游逛了两天后,载钺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无论是堂子里,还是茶楼,他都觉得没有啥意思,而且还因为在郡王府呆了一个多时辰,让他的情绪陷入了极度紧张之中,若不是姐姐在一旁疏解,他的头疼病估计又要发作了。 第93页 这个下午,他在磁器口吃了饭之后,就让老王赶着车去了镶白旗的军营,因为他不想回家面对那两个陌生的女人,与其这样儿,还不如在军营和一群相对来说更熟悉的老爷们混呢! 到了军营,他便看到了蹲在院子里收拾地窖里大白菜和土豆的小圆子,还有两天休假,此人干嘛不呆在家里睡懒觉呢? “爷~您吉祥,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小圆子抹着汗问,他一大早就过来了,顺便还买了一车白菜和土豆,因为小金不在,所以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折腾,放到地窖里,菜就能保存更长时间。 “我先得没事儿过来看看,到是你为何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还有两天休假么?”载钺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汗流浃背的干活儿,便四下眩么人,想找两人帮他,可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巡逻和值班的兵卒,并没有闲人在。 “军营里没菜了,我得提前准备买好了,越晚买菜越贵,尤其是快过年那会儿。”小圆子已经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了,更了解京城的菜价,粮价,他一般都会找菜农直接订购,那样又能省下不少钱。 “你干不完就放着,等他们回来了再帮你,就你那身子骨,还是歇着吧!”载钺说完就回了房,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檀香味儿,屋子里也很整洁,应该是小圆子刚刚打扫过。 耿圆这才想起来要点炭炉,于是赶紧去厨房里洗了个手,便匆忙的跑了进来。 “我给您把炉子点上,要不屋里太冷了!”他麻利的点着了火,用扇子扇着风,铜炉里立马燃起了火焰,把上好的碳点着了,这碳几乎没有烟,味道也很小,且烧的时间还久,就算是普通的富庶人家也用不起。 坐在床头的男人看着他点好炉子,又拿来了铜壶做开水,随即便说了一句:“你先别忙……我有话跟你讲。” 小圆子这才直起腰来,漠然的望着载钺:“您说吧。”然而心里却有点儿忐忑,因为对方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载钺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额头上的伤疤,思忖了片刻才抬起头冷冰冰的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虽然从前咱们……可能有些过往,但今后就不能再那样相处了……即便有时候,可能会让你伺候,你也不想妄想其他的!”他觉得这么说很合适,既给自己的“无耻”留了余地,又堵住了小圆子的痴心妄想! 耿圆点了点头,小声道:“奴才知道!”他不会缠着载钺,因为他没有资格,而且现在的这种关系,其实也并不算太差了。 小圆子如此痛快的回答,反倒让载钺觉得自惭形秽,即便是因为失忆丧失了一部分羞耻之心,但也会有些尴尬。 “行了,你忙去吧……晚上吃了饭再过来。”他现在想睡会儿,等晚上再让小圆子为自个儿服务,比起堂子里那些良莠不齐的伶人,还不如把这种事儿拜托给自己的贴身太监呢! 耿圆自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临出门之前就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又忙着去整理地窖了。 晚上吃了饭,小圆子就回到了他新的住处,仓库内用木箱和旧家具隔出的一间小屋,他在里面好好的擦洗了一番,才换了干净的衣裳出了门。 因为军营里都是男人,又没有单独的房间了,他就只是委屈的住在仓库,他想着平时骑马回德外,虽然冬天往来辛苦些,但也能坚持,更何况乌夜跑得很快,半个多时辰能到家了。 “爷~我进来了。”他说完就推开了门,便望见载钺极其无聊的坐在床头摆弄三弦,弹着不连贯的曲调。 载钺有些恼火,明明他之前记得很多曲子,然而现在却一支完整的都弹不出来了,他索性把三弦往地下一摔,还骂一句:“真他妈见鬼……连这破玩意儿都和我作对!” 小圆子赶忙讲三弦捡起来查看,还好没有摔坏,他便重新将乐器挂到了墙上,然后才温和的劝道:“您只是暂时忘了,找些乐谱来重新弹几次就能记住了,没关系的,您弹的好,唱得也好,咱们营里的兵卒都很喜欢呢。”听辅国公唱曲儿是他们在江北大营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那时候多好啊,对面的男人还是他最爱的人,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别说这些无聊的了……把衣裳脱了,到我这儿来。”因为心里烦闷,他就特别想痛快的弄几次,而且手也不想闲着。 小圆子如果他所言顺从的脱下了棉袄,只穿着单裤跪在了他身前,那一片雪白滑嫩的肌肤让他的视线无法剥离,所以手比脑子行动得更快。 小圆子颤巍巍的哼着,腰一下子就软了,整个人几乎趴在了载钺的膝盖上。 第94页 以前他还想着此人恐怕和很多男人鬼混过,但听到姐姐头两天那么一讲又忽然明白了,除了自己,恐怕没人真的动过小圆子,而且就算此前他再傻,也不可能对一个人尽可夫的太监那么费尽心思吧? “把你伺候男人的本事都拿出来……让我好好儿看看!”载钺托起耿圆的下巴,又使劲去掐人家。 小圆子吃痛的叫了一声,冷汗直冒,他很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因为此前都是对方主导着自己,而如今让他先开始,他就没了主意! 见他跪在地下不动,载钺又有些不耐烦了,连忙催促:“别磨蹭了……再不然就脱光了站墙边儿上去。” 这么具体的指令反而让小圆子解脱了,他脱了裤子,还将衣服叠好了放在椅子上,才乖乖的走到了墙边,但却因为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做而回过头来张望,像是询问一般的望着载钺。 从后面看,小圆子更像个女人,腰间的曲线令他窒息,他暧昧的笑了:“双手撑着墙,把pg qiao起来。”说完便开始脱自己的衣衫,进而走了过去。 小圆子照做了,但这个情景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初次被载钺窥见之时,他紧张的膝盖发软,后背也渗出了细薄的汗珠。 载钺走到耿圆身后,只是本能的低了一下头,但眼前的景色却让他惊得睁大了双眼,若不是洋油灯照得清楚,他还以为是眼花了,连忙用右手摸了过去。 小圆子只得微张着嘴,却不知道之后要被如何折磨了。 辅国公只觉得惊喜连连,那三千两银子和房契若真的给了到不亏,这个人可是个“奇珍异兽”,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阴阳人”,他的把子立马抖擞精神,想要进去好好的爽快一番了! 小圆子唯有咬着牙忍耐,他真的没想到今晚就是自己的失身之夜。 载钺已经红了眼,哪里会管这许多...... 小圆子哭叫着,却得不到载钺的一点儿怜悯,他全身都在发抖,就像一只受尽了折磨的小鹿,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初夜既然是这么被夺走的,他打心眼里觉得悲伤,却无法拒绝他深爱的男人。 载钺有些不甘心的停了下来,方才察觉到他手上沾上了血丝。 “你是第一次……那你以前和我?”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小圆子轻轻的喘着,无力的答道:“之前……您没有……真的碰我。” 嘿嘿,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么?兴奋至极的载钺将小圆子抱了起来,走到了床边,打算好好的享受这天赐的“洞房花烛夜”。 耿圆的气儿还没喘匀,就被放到了床上…… 二人在屋内翻云覆雨的时候,门外不远处站着的朴把总心情却已经沉入了深海之中,他只觉得憋气又烦闷,方才小圆子喊叫的时候他都差一点冲进去了,但旁边的两个兵卒拦住了自己。若说从前的辅国公是位堂堂的正人君子,那如今的辅国公就是地痞流氓,根本配不上干干净净的小圆子。 第二天早上,载钺先醒了,为了不吵醒睡着的耿圆,他很小心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就推开门打算到水井边洗漱,刚好看到值夜过后要回家睡觉的朴敏秀。 “朴把总,你过来一下!”他向属下招了招手。 朴某人还在忌恨晚上辅国公对小圆子“下毒手”的事,脸上一抹笑容都没有,就走到他近前问:“您有事吗?” “到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告诉你,他我不能让给你了,因为有点儿特别!”载钺确实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假若小圆子是个普通的太监,那到也无所谓了,可人家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让自己弄了,他还能厚颜无耻的把小圆子“转让”给其他男人么,这么荒唐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更何况他也舍不得啊,他昨晚玩儿得可高兴了,身心均很愉悦! 朴敏秀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却松了口气,他抱了抱拳说道:“爷~您上回肯定是在和属下开玩笑,我并没当真!”这话说出来,但证明对方还是个爷们儿,起码的礼义廉耻没有丧失。 载钺连忙点头,心里却在赞叹,这高丽人还真是聪明,这么识趣儿,往后要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举荐此人。 和朴把总闲扯了几句后,他才来到水井边洗脸漱口,但同时也感觉到肚子饿了,然而早饭估计就指望不上小圆子了,只能另想办法,要不出去随便找点儿吃的得了,附近有两家卖早点的铺子,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而且尴尬的是他不吃大肉,恐怕只能买油条和鸡蛋汤填饱肚子了。 载钺边想就边往马厩走,来到马厩,他一眼就看到了前坐骑乌夜,便没好气儿的走到这匹公马面前指着它的脑袋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畜生,不让我骑,就让他骑,你早就知道他是个美人儿了?” 第95页 乌夜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边打着“呼噜”一边频频点头。 “嘿~邪门儿了,你还真知道!”他气得没招儿,只得牵了刚买来的一匹枣红马出去了,心情却是无比愉悦的! 载钺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买了几个肉包子,想要带给屋里的小圆子吃,可是又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吃包子,于是又买了两根油条,一个油炸鬼,走了没两步,他看到了一个卖烤白薯的小贩儿,就掏钱买了三个,这才骑上马返回了军营。 ☆、旧情难忘 回到屋里,炭火炉已经灭了,载钺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小圆子,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出去拿碳了,当他回来的时候,小圆子却已经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望着自己。 “爷~您放下,您不会弄,我来。”耿圆披上被子,想要下床,可脚刚沾到地就酸痛不已,立马就锁紧了眉头。 “你歇着吧,我会点炉子。”其实他是有点儿后悔的,早知道小圆子是第一次,那他就不会如此急色了,但昨晚他没搂(lou)住又干了三次,结果弄得人家下不来炕了。 小圆子这才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早点:“您买这么多吃得了吗?”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载钺蹲在地上,使劲的往炉子里扇风,没一会儿,火就点着了,屋子里暖和了起来。 “我吃不了的……剩下的拿给别人吃了,别浪费了。”耿圆说完就勉强撑起身体,扶着桌子走到盆架前用昨晚的凉茶水漱口,这才慢吞吞的走回床边坐了起来。 现在倒是载钺很过意不去了,他搬了把凳子坐在小圆子对面,陪着笑脸儿道:“我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了……弄疼你了,对不住!” 耿圆有些诧异,他万没想到辅国公会道歉,连忙摇头:“您别这么说……是我没有告诉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反而更轻松点儿,更何况人家已经赔不是了。 因为特别疲劳,身上又很疼,小圆子就只拿了一块烤白薯来吃,吃东西的时候仿佛一只乖巧的狐狸,小口儿小口儿的咬,看得载钺有几分入迷,之前那些日子他真是瞎眼了,这么个大美人儿在身边都没注意到,还竟在外面打野食儿,实在是暴殄天物! 小圆子抬头才发现此人傻乎乎的瞅着自个儿,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吃得就更慢了! 载钺看得更入迷了,他甚至觉得如果某一天自己拉开被子看到人家露出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他都不会感到特别稀奇! 这天傍晚,镇国公载沅又来到了德胜门外的耿家小院儿和春花愉快的交谈,因为二人坐在客厅里谈话,耿祥刚好去朋友那里不在家,他们聊的话题也就不受拘束了。 听说春花就要嫁人了,载沅却有些心慌,连忙追问:“他下聘了吗?” 春花不好意思的答道:“还没有,过了年才下聘,说要找个吉利的日子。” 载沅这才松了口气,坐稳了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纠结,可春花一旦嫁了人,他们不能如此随便的往来了,往后就连见个面恐怕都会很难。但姑娘家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更何况春花已经十八岁了。 “你嫁了人之后咱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见面了!”载沅叹了口气,和她聊天很愉快,现在这姑娘总是请教自己读书方面的事,也认识不少字,而且的记账,算账了。 春花愣了片刻,方才明白过味儿来,镇国公说的是,等她成了朴耿氏,她就不能随便和男人来往了,更何况还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那会被人耻笑,说闲话的。即便是在外面见面也不妥当,实在是令人纠结! 她垂下头,有些难过的说:“您说的是,确实不能和以前一样随便见面了,我挺爱和您聊天的,您懂得很多,又有耐心教我。”等嫁了人,她也不能去私塾念书了,其实她还想再多读二年书的,因为想学的东西太多了。 载沅挼搓着右手的拇指,思忖了很久,这才抬起头鼓足了勇气问:“你看……不如……要不你嫁给我吧,只要你嫁了我,我们什么时候说话都可以,也不用顾及别人怎么说了!”讲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脖子都涨红了,这可是他头一回和女人谈这些,如果不是知道了春花要嫁给朴把总,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春花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镇国公会说这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比你大很多……又有了妻子,你只能做妾,委屈了你……所以我一直没有讲过,觉得咱们这么相处也挺好的……可你若真的嫁了人,我又舍不得!”载沅边说边冒汗,但现在不讲出来,以后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第96页 春花连忙侧过脸,羞得不知该如何讲话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您很好,您是个好男人……但我喜欢的是朴把总。” 这句话彻底把载沅推向了万丈深渊,他只得垂下了头,苦笑着:“是嘛……那就没有办法了。” 当载沅坐着马车离开的时候,心情却是无比的寂寥,他现在很想发泄,不想回家,家里的气氛非常不好,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旋即让车夫将车驶往韩家潭,那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今晚他要喝个烂醉,再找个好看的相公睡一宿,或许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生活吧? 就在载钺洞房花柱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军营里来了一位访客,人家是来找小圆子的。 刚刚在厨房里忙活完的耿圆连忙跑出来,在营门口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白渲,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白老板,您怎么过来了?”他很意外,对方依然是素衣打扮,脸上荡漾着亲切的笑容。 “好久没见你,所以过来看看!”其实白渲只是不放心小圆子的处境,所以才特意赶过来探望。 “那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聊吧。”刚好辅国公带着兵卒去巡逻了,他暂时用一下房间应该没什么事。 二人进了小屋,耿圆就点起了炭火,又烧上了热水,准备泡茶。 白渲打量了一下不大的屋子,柔声问:“你们还住在一起?”屋里的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应该是天天都会打扫,床上的被褥也叠得很整齐,而且放了两个枕头。 小圆子摇了摇头:“没有……晚上我不在这儿睡,只在这屋里吃饭。” “头两天他来我堂子里玩儿,我就觉得奇怪,因为自打你们在一块儿,他就没再去过堂子……我也知道他把从前的事儿忘了,所以很担心你,怎么也得过来瞅瞅。”虽然这一年多,他已经逐渐的忘却了这段求之不得的感情,但对小圆子本人还是忍不住有过多的关心。 听到白老板这么讲,小圆子便知人家是关心,就点头道:“爷确实忘了不少事儿,只要我能好好的伺候他就行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这若是奢望太多就会失望,什么都不要反而会更加坦然。 果然如白渲猜想的一样,他叹了口气:“原本你们那么亲密,怎么能说拉倒就拉倒呢,你不难过吗?” “原本就是我太贪心了,算了,不谈我的事儿,说说您吧,您可有心上人了?”耿圆问,如果白老板找到了意中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他心里也能好过些,毕竟人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过自己。 白渲淡淡一笑:“意中人到还没有……只是有了位红颜知己,我们不常见面,都是书信往来。”他说的是素澜,他们已经成了挚友,每三天必然会通一封信,即便是最私密的话题也会畅谈无疑。 “那也是好事儿啊,您看起来比从前精神许多。”小圆子没有乱打听的毛病,他猜想那位女子定然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别看白老板是“下九流”,可人家的眼光并不低,因为见惯了达官显贵,眼界和平常人不同,对于妻子的要求估计挺高的。 聊了一会儿,小圆子就到厨房去做饭了,而白渲也过来帮忙,因为军营明天才正式当值,有些兵卒还未返回,就连小金都不在,所以就小圆子在忙活着。 “您过来看我还要帮忙干活,怪不好意思的!”耿圆一边炒菜一边说,站在桌前的白老板切着土豆,虽然动作不熟练,可做得很认真。 “没关系,以前我也是自己煮饭的,还好没都忘光了……过去在戏班子做学徒的时候,年龄小也做不了其他的事,师傅就让我做饭。”想起那段日子,真是又辛苦又怀念,白渲不禁露出了笑容。 “您多大来的京城?”小圆子随口问,对方讲话一点儿口音都没有,应当是在京城呆了很多年了。 “七岁就来了,跟着师傅学戏,十二岁初登台,然后就在戏园子里泡着,头几年很辛苦,又累又赚不到多少钱……十六岁那年我去堂子里做相公了,才算是存下了点儿钱。”说句不好听的,他卖身将近十年才做了老板,终于脱离了苦海,过去的老主顾也转而去捧更年轻的伶人了,他也落得清净,只是应酬仍然很多。 “其实咱们挺相似的,只是我卖身给紫禁城了,也就刚刚被赎出来两年而已。”耿圆往锅里加了一些酱料,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白渲忽然停住了切菜的手,扭过头对他说道:“从前我说过的话……你没有忘了吧?” 聪明的小圆子怔了一下,傻傻的笑了:“您说过很多话,我都不知道是哪句呢!”为何此人还是不能忘了自己呢?更何况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完璧了,染上了那个男人的痕迹。 第97页 “若他对你不好,你便跟我吧……即便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也不在乎!”白渲鼓起勇气说着,他还是无法忘怀这个人,因为小圆子实在是太乖巧,太温柔了。 正当二人讲话的时候,厨房门口多了一位听众,这听众的一只脚都快踏进门了,但一听到“若他对你不好,你便跟我吧”这句话的时候,要推门开门的手就落了下来,脸色忽然变得很阴沉! ☆、辅国公是醋坛子 耿圆舒了口气,只得小声道:“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这么好的人,应当寻个贤淑端庄的女子为妻。” “我又说了让你厌烦的话,对不起,是我失了分寸!”白渲暗骂自己,即便得不到小圆子,也不能让人家讨厌才是。 “没关系!”耿圆并不在意,他也知道对方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饭做好后,当值的兵卒们就端着干净的碗过来盛菜了,看到大家吃得特别香,小圆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又很怀念死去的那些朋友们。总夸他做饭好吃的凌把总,还有讲话实在的佟把总,以及很多连名字都记不全的兵卒们,他想着想着又有些鼻子发酸! “怎么了?”白渲一边帮忙盛饭一边问站在边上的人。 “没有,就是想起那些过世的朋友,很难过……我们去的时候五百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百了,好些人连尸首都没能回京安葬。”小圆子强忍住悲伤,给一个新来的兵卒盛了份菜,才转过头去抹了把眼泪。 白老板也听说南方的战事很激烈,朝廷派过去的兵士们死伤惨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人,只得说道:“不要太难过了,他们在下面看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耿圆点了点头,朝廷的抚恤金已经发给了伤亡的兵士们,凌把总和佟把总的钱还是载钺亲自送上门的,听说他们的家人哭得很惨,辅国公又自掏腰包多给了一份抚恤金。 待白渲坐着马车离开军营后,小圆子才端着午饭回到了屋里,推开门的时候,发现载钺已经坐在桌边喝起茶来了,现在的辅国公有些消极怠工,当差的时候没有从前上心,中午总在回来歇上一个时辰才肯再做事。 “您先吃饭吧,我给您煮的面。”小圆子将饭菜放到桌上,才下意识的敲了敲后腰,前天晚上被折腾的够呛,他今天还没有完全缓过来,方才在厨房忙的时候没感觉到,做完了事反而觉得浑身酸痛了。 载钺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问:“你怎么认识白老板的?” “以前您带我去堂子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我还在他那儿做了三个月的厨子,他今天过来看看我,还带了饽饽过来,您吃吗?”没想到此人看见白渲了,他都没注意到。 “饽饽是哄小孩儿的,我不吃……你往后别再和他见面了,听见了没有?”载钺心里说不出的别扭,那个相公竟然和他抢“女人”岂有此理? 此时,小圆子才发觉不对头,应该是此人方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他是突然过来的……我并不知道。”他只得如此解释,即便是之前,他和白老板之间的事也曾让载钺不痛快过,更别提现在的载钺了,最好还是不要谈这个话题。 “他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吃了豹子胆,敢和我抢!”辅国公骂道,他真是一肚子的气! 小圆子坐到了他对面,拿起筷子说:“您先吃饭吧,别饿坏了。” 载钺忽然转过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的问:“你们两是不是从前有过?”虽然他不记得很多事了,但隐约感觉其中有问题。 小圆子很尴尬,只能否认:“我和白老板只是朋友……并无其他瓜葛。”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得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账断了往来!”他仿佛是在教训自己的“小妾”,然而对方在名义上却只是他的仆从。 耿圆心里有些别扭,但嘴上并没有讲出来,只是拿着筷子发愣。 “干嘛耷拉着脸?”载钺严肃的质问。 “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您为何非要逼我?”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忍耐,让小圆子疲惫了,他觉得已经不能再退让,而且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个蛮横无理的男人甚至让他连结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他又不是女人! 原本已经拿起筷子的载钺忽然没了胃口,他立马起身插好了门,将小圆子拽到了床边,随即就去扯人家的衣衫。 耿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儿,跪在床上再次被......他只能尽量压抑着声音,不让自己喊出来,因为外面一直有人在走动。 第98页 载钺咬着下唇,使劲的弄着,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对方专属于自己,期间他甚至还扯开了小圆子的棉袄,在白嫩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又转而吸弄着脖子和耳垂儿。 终于耐不住折磨的耿圆断断续续的叫了几声,随后就咬住了被角,眼泪婆娑的抽噎着,原本应该两情相悦的时刻,却成了他一个人受尽欺凌。 发泄过后,辅国公才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的坐着吃饭,无视了躺在床上全身发软的小圆子。 小圆子蜷缩着身体,眼角挂着一丝泪痕,他觉得这根本不是欢好而更像是羞辱,他好想念过去的辅国公,那个他愿意穷尽一生去爱的男人,而眼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甚至让他有点儿害怕! 吃完饭后,载钺走到床榻前,拉上了床帐,随后便拿起佩刀出了屋子,虽然床上的人看起来有些凄惨,但他只是在教训自己的“女人”所以即便内心有那么一丝愧疚,也不能表露出来。 耿圆伤心的哭了起来,他好像一个“□□”,只要此人有需要就必须张开腿迎接,即便被虐待,被折磨,也得笑脸相迎。 当天傍晚,辅国公回了一趟府,他只是为了拿几本闲书,另外和姐姐聊会儿,对于二位夫人,他几乎视若无睹,只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素澜听说弟弟回来了,立马就过来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弟两人坐在屋里品茶,拉着家常。 “她又要给你找婆家……她还嫌祸害你不够吗?”载钺听说太福晋要让姐姐嫁给一个四品文官做填房,满脸怒气。 素澜摇头道:“我没答应,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此前我就推了两回,可额娘说这次的对象才三十,原配过世四年了,留下两个孩子,连阿玛也在劝我答应,我估计过两天她又要来说服我,不然我再去寺庙里住半个月吧,她若是找不到我也就没有兴致了。” 他虽然记不清姐姐为何守寡的,但却对她是寡妇一件事有印象,从内心来说,他愿意让姐姐再嫁,但也得是个真心爱姐姐的人,而不是光看门第高低就随便寻来的男人。 “不了解的人不能嫁,你若再嫁也得找个真心疼爱你,身体健康的才俊,她哪会儿为你考虑,只会找些用得上的人,说是为了咱们家好,实际只是想牺牲你的幸福,连我也如此!”他是事后才又重新了解了两个妻子的家事,原来都是围绕着诸多礼仪关系才挑选的,而当初他又没有强烈的反对,才会娶了这两个女人。 “不用为我担心,我会想办法推脱的……说说你吧,你这几天如何?”素澜很关心弟弟,尤其是他和小圆子的事。 载钺挠挠头:“我……还好,姐,你是不是知道小圆子是阴阳人的事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姐姐也就不必隐瞒了,毕竟这个家里除了她,自己也没有能说知心话的人。 素澜点头:“嗯,我此前就知道,也是你告诉我的……莫非你们?”她很诧异,前两天弟弟还对小圆子进而远之,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他嘿嘿笑了,有些尴尬的说:“我若早知他是这样的,还会费劲心里去外面找人吗……他到是很乖顺,一切都依我,而且还是如假包换的处子,我就不明白为何当初我没有碰他?” 素澜这才松了口气,耐心的解释:“当时你担心自己回不来了,所以没有那么做,你从前是真的很喜欢他,他也爱你,我更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他能好好的照顾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更何况人家可是把你从死人堆儿里救了的,你可要善待他啊!” “知道了……我也没虐待他啊!”载钺有些心虚的说着,今天中午他还刚刚欺负完小圆子,让对方又哭得像个泪人了。 “等过几天我过去看看小圆子,给他买点儿东西,你们平日里在军营里忙,他一定没时间做衣裳,给你做几件新衣服,新鞋送去吧。”素澜很高兴,她明天就让晓葵去买,弟弟现在脑子里缺根儿弦,仿佛回到十七八岁那会儿似的,做事不经大脑。 “那就麻烦你了,最近我们没有沐休,没时间外出买东西。”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要给小圆子置办些穿戴,要不索性就把那个房契给了人家吧,娶个姨太太还要聘礼呢! “你啊,别在外面胡混了,若染上花柳病可怎么办?”她叮嘱弟弟,而且花柳病一旦得上就很难治愈,因此丢掉性命的人可不少。 “我现在不想在外面找了,他就挺好……外面的哪个都比不上他!”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姐姐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载钺回军营后,素澜也回了自己的屋,刚好看到晓葵从外面回来,还带来了白渲的回信。 第99页 “我下午和白先生聊了一会儿,讲了太福晋要给您说亲的事儿,他说想和您见一面。”晓葵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尤其是对主子的事儿更是上心,她一直都希望主子和白先生能凑成一对儿,但这一年多以来,二人却只以友人相称。 素澜反问:“他平日里也忙,要见一面也不容易呢。”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来安排,再说您也够烦的了,多出去走走吧。”晓葵说完就把买来的东西放到了柜子里。 “哦,这两天咱们出去逛逛,给小圆子做几件衣裳,辅国公整天在军营没有功夫置办,更何况他现在就没长那根儿筋。”她坐到桌边,拆开了白渲的信。 “这么说爷和小圆子又好上了?”晓葵问道,她也觉得耿圆特别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绝不属真正的女子。 “嗯……那么好的人,谁不爱呢!”素澜边看信边说。 晓葵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明儿个我陪您出去转转,到下午去戏园子听白老板唱戏,咱们扮成男人过去就没人知道了。”车夫老王嘴特严,而且是辅国公的心腹,她很放心。 素澜有些吃惊的望着她,但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没有拒绝。 ☆、捉奸见双 第二天早晨,素澜便和晓葵披着厚实的斗篷出门上了马车,而在马车里,她们才脱了斗篷,露出了里面男子的衣裳来。 “爷的衣服对咱们来说还是大了些!”晓葵挑了很久才选了两套最小的,估计是爷十来岁时候的旧衣服了。 “可不是么,这还是他十六岁时候的衣服了,他长得比阿玛都高大,据说是随了他的外公。”素澜回忆起很久之前弟弟稚气的面庞,就觉得很感慨,如今人家都是孩子的爹了,而她却依然是个老姑娘了。 “今儿还真冷,还好我带了暖炉,来,您捂着吧。”晓葵把暖炉递到了主子手中,赶忙把马车的门窗关紧实,又拉好了棉帘子。 “这么冷的天他还得唱戏,也真辛苦呢!”想着下午就能去听白渲唱戏,她就觉得开心,被母亲逼婚的烦恼都快忘光了。 “其实先生赚的钱不少了,但他总说不能忘了本,别弄丢了吃饭的家伙式,先前我还觉得先生不过是个登徒子,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他聪明,且待人厚道,是个对往后有打算的人。”她极尽的夸赞着白渲,说的却也是事实。 素澜点头:“你说的对,从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他还多有防备,后来终是了解了他的为人,越发觉得他是能结交的人。”有些话她没有对晓葵说,其实白渲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耿圆,到现在都没改变,而她却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动了心了! 给小圆子置办了穿戴之后,素澜就和晓葵随便在馆子里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就奔了戏园子,为了不引人瞩目,她们故意坐在了角落不显眼的位置,随便要了糕点和茶水,就等着白老板的戏开场了。 今天演的是《桃花扇》,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不够香艳,所以来的观众不似平时的多,一楼基本坐满,二楼到是没多少人。 但这个戏却是素澜特别喜欢的,她虽贵为郡王府里的格格,却对李香君的遭遇感同身受,孔尚任所写的戏词也句句深入她的内心:【折桂令】問秦淮舊日窗寮,破紙迎風,壞檻當潮,目斷魂消。當年粉黛,何處笙簫。罷燈船端陽不鬧,收酒旗重九無聊。白鳥飄飄,綠水滔滔,嫩黃花有些蝶飛,新紅葉無個人瞧。 正当她伤怀之时,戏开场了。 与此同时,戏园子里忽然进来几个人坐到了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上,像是主人的年轻公子有些无趣的握着暖手炉,无精打采的对管家说:“早知是这出戏,我就不来了,怪没意思的!” 这位公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棕色的裘皮袍子,内搭宝蓝色福寿图棉袄,头上也戴着皮帽子,看起来十分的阔绰,他正是富察氏的二公子景涛,也就是素澜的小叔。 管家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却盯住了楼下的素澜,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爷~您看那下面坐着的,是不是素澜夫人。”他指了指楼下的角落里坐着的两位年轻男子。 “嗯?”景淘顺着管家的手顺势望去,果然看了到好久没见的嫂子,他的嘴角忽然往上挑了挑,对旁边的管家招了招手:“给我盯着她们,看看她们玩儿什么幺蛾子呢!” 管家这才吩咐手下的一个家丁下去盯梢,若他亲自过去恐会打草惊蛇。 “我就说她家那弟弟怎么非要把她接回娘家,原来是想着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景涛心里十分怨恨,对于这个女人他求之不得,即便是大哥死后,他都只能眼馋而不能动手,别说旗人就连普通的民人叔嫂之间若有“奸情”那都会严惩不怠,他一是没这么大的胆儿,二是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更让他垂涎三尺的是嫂子仍是黄花闺女,作为弟弟他自然是知道的,自打嫂子进了门,除了拜堂的时候大哥是在仆人搀扶下完礼的,其他时间都躺在病榻上起不来,圆房就是个笑话! 第100页 此时,在台上唱戏的白渲却在告诫自己不能分神,因为他看到素澜和晓葵正坐在西边的角落里,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原本女子是不能来戏园子的,若是被人发现恐怕又会是一场风波。 但他也理解,深闺中的女子定然是很寂寞的,想像男子那般畅快的游玩恐怕也只能乔装改扮一番了。 戏唱完后,白渲马上叫人把素澜他们请到了后台,还专门订了一桌席让伙计们送过来。后台的二楼有一间空房,平时不用,今天他就借来招待贵客了。 待伙计拿来了炭炉,三人才坐下来边吃边聊。 “你今天唱得真好!”素澜忍不住夸赞,白渲是真正懂戏曲,爱戏曲的伶人,并不只为了靠它糊口,他演的侯方域就非常的生动,没有一般风流才子的轻浮,反倒是多了几分稳重。 “您夸我,我到是不好意思了!”白老板淡淡一笑,今天的素澜看起来别有一番魅力,穿着男装到是更显得那张脸标志了。 “还是在戏园子看戏有意思……堂会没有那么热闹。”晓葵道,若能饮酒那就更好了,但白老板晚上还要回堂子里应酬,再加上她们两个是女子,所以反而不能喝酒了。 “戏园子里都是票友,很多懂戏的,确实和堂会截然不同,若要我选我也爱在戏园子里演。”白渲道,只可惜女子不能进戏园子,否则他们靠唱戏过活的人收入可就翻倍了。 三人吃了没一会儿,便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门突然间被很无礼的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景涛和曹管家,他们看着屋内之人的表情带着一丝戏谑,仿佛真的是捉了奸一般。 “嫂子,别来无恙啊!”景涛的脑子转的飞快,从小到大他念书就不行,但使坏却一门儿灵,尽管大哥隔三差五就生病,但他在家里仍然是不得宠,因为他是妾生的,不是嫡母所生。 素澜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小叔,她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却不想臣服于这个浪荡子,就坦荡的说道:“我在这里和朋友吃饭,没有碍着你的事吧?” “和这个戏子吃饭?我看是私会吧……你当初哭着要回娘家就是想找机会见这个情夫!”他讲话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素澜竟然和个戏子私通,莫非他还比不上一个戏子? “您别胡说八道,我们格格和白先生只是朋友,在这儿不过是吃顿便饭!”晓葵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在打鼓,她怕事情闹大了会坏了格格的名声。 “呦呵,格格?都已经是他人妇了还格格,这是摆明了要再嫁啊!”景涛更恼火了,但实际上素澜已经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了,可面子还是要撑的嘛! 白渲抱了抱拳,用很和缓的语气说道:“富察公子,您确实误会了,我和格格确实只是朋友而已。” “呦,连我是谁你都知道,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不浅啊……少在这儿狡辩了,要让我拉你们到官府还是怎么地?”景涛讲话的时候,却看到晓葵冲着自己跑了过来,把他险些撞了个跟头。 “你想跑哪儿去!”曹管家想去拉晓葵,却让戏园子里的仆从拦住了。 “这可是戏园子,您别在这儿打人!”仆从机灵,和白老板的私交又好,关键时刻当然会帮忙的。 晓葵跑出戏园子,就去和老王把事情讲了,她让老王先去郡王府报信,再让人把辅国公找来,这样才可保万无一失,毕竟太福晋做事只会“顾全大局”,而辅国公却是一心能为格格豁出去的至亲之人。 于是这场风波还没闹到官府,就被赶过来的郡王亦侟“截胡”了,一行人移至郡王府继续理论。 载钺赶过来的时候,郡王府都要闹得开锅了,富察家的太夫人也来了,正在客厅里和太福晋吵架,这架势和田间地头的农妇不差分毫,只是用的言词要高雅些罢了。 载钺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跑进了客厅,主动加入了骂战。 “您家若要素澜再嫁,我们也并不阻拦,但也得先知会一声儿啊,要不这叫什么,传出去让我们家还有面儿吗,更何况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去戏园子,跟戏子私会,还要不要点儿脸了!”这位夫人极其富态,因为一直在不停的说着,所以愣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她边上的丫鬟不时的为她擦汗。 坐在正中央的郡王一直沉默不语,他不想管这件事儿,但又得维护家族的面子,所以才不得不亲自去收拾残局。 到是太福晋一个劲儿的赔不是,她明白首先得让富察家的人冷静下来才是,可人家愣是越说越趾高气昂了。 到是站在一旁的素澜很冷静,自打进了门,她没得着讲话的机会。 第101页 另一旁站的人则是白渲,他也没想到只是吃个饭却给素澜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但事情已经出了再推脱也没用,既然是个男人就得承担责任,他觉得这次的事会让素澜的名誉扫地,恐怕免不了风言风语了,他到是无所谓,但让人家怎么办? “您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姐和白老板确实只是友人,他们是经我介绍才认识的,至于穿着男子的衣服去戏园子,也不过是为了听戏而已,您何必曲解事实,是想让咱们两家的面子都丢光才肯罢休吗?”载钺的脑子忽然灵光了,说的话很在理,又不算特别的刻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辅国公啊,您的姐姐,我的儿媳打扮成男子外出游逛原本就是有错在先。”她重申,素澜还是自己家的人。 载钺瞥了她一眼,忽然笑了:“那咱们今天就把说开了吧,太夫人……我们家就想让姐姐再嫁的……而且已经在给她找婆家了,所以她已经不是你家的人了,至于今天的事只是我们家的私事,和您家不再有关系了!” 坐在一边的景涛跳了起来,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们家太欺负人了……咱们去旗里告状,让别人来评评理!”这个载钺实在是可恨,凭着在万岁爷面前能说得上话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真很不得给此人几个巴掌! 太夫人不甘示弱叉着腰道:“对,咱们就得去旗里评评理!” 话都已经这么说了,太福晋索性豁了出去,淡淡的笑道:“事先不有告知您家是我们失理,但我确实已经应了瓜尔佳氏的亲事,他家的长子要续弦,觉得素澜各方面都挺不错的!” 太夫人一听是他们家要娶素澜,脸色马上就变了,那一家子可惹不得,至少表面上不能闹僵了。 她顿了顿:“既然……都这样儿了,那您家就按照规矩办吧,这次的事情闹得我们真的很没面子!” 到是景涛压不住火儿,还想死揪着不放:“您怎么能拉倒呢,咱们得去旗里评理啊!” “你别说了……太福晋,我们今儿就先回去了。”她说完就瞪了一眼景涛,示意让他跟自己回去。 景涛见状,只能忍了便和太夫人灰溜溜的走出了大门。 “慢走了,太夫人!”假装木雕的郡王终于起身说道,实则却是松了口气。只要事情不闹到旗里,就不会出多大纰漏,接下来就是关起门儿来说事儿了。 “我送您到门口儿!”太福晋笑容可掬的说着,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停更公告:12月19和20号停更两天,特此公告,感谢读者们,周一恢复日更。 ☆、私奔 待太福晋回来,家庭内部的“审理”才正式开始。 “带格格下去换身儿衣服,成何体统!”她对晓葵道,不过这丫头今天倒是很机灵,知道来通知家里人帮扶,总算没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素澜却很犹豫,连忙望向白渲,但这个男人还是显得很冷静。 “格格,赶紧走吧。”晓葵拉着她的手,快步进了后院儿,格格原先住的房 里还有些旧衣裳放着。 载钺也坐下来喝茶,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儿才够姐姐受的,尤其是这位“奸夫”免不了挨一顿板子。但他现在不能离开,毕竟维护姐姐才是最要紧的。 太福晋坐到了丈夫旁边的位置上,对站着的伶人说道:“你说说今天的事儿该怎么办吧?” “小人愿意听候发落,毕竟是我邀格格赴宴在先,错确实在我这方!”他不能推卸责任,但也不能认了“奸夫”的这顶大帽子,若真的让了,他不但没了半条命,格格的名声也完了,得不偿失,所以只能咬死了二人只是友人,事实也确实如此。 “倒是诚实!”太福晋原本看不上这些戏子,想着此人肯定会百般抵赖,没想到却挺有担当的。 郡王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白渲,他已经年过半百,正值“老奸巨猾”的年纪,自然是看得出来女儿对此人有意,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在外面相会。 “无论如何,你必得挨上板子,你也清楚吧?”她又问,但怎么的也不能把人打死,可不打却是万万不行的,一来她说不好素澜是否和他有奸情,二来即便没有,也要恐吓一下,让这个男人对女儿近而远之。 “小人知道……甘愿受罚!”白渲讲话不卑不亢,毫不啰嗦,这也是他和素澜来往的代价。 载钺哼了一声,他还真没想到此人有点儿胆量呢,只怕挨打的时候会忍不住哭着求饶了! “额娘……不能打,千万打不得!”换好了衣服的素澜跑进了客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现在没问你话,你别在这儿添乱了,丢不丢人?”太福晋气得七窍生烟,她肯定是上辈子欠三闺女的,要不怎么净为她着急了。 第102页 “总之您不能打白先生……是女儿自己的主意,穿男服也好,上戏园子也好,都是我的主意!”她不仅护着白渲,还护住了晓葵。 这下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最震惊的还是白渲本人,说实在的他和格格不过是笔墨好友,实际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出来,但人家却拼了命维护自己,这究竟是为哪般?莫非……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还有没有家规了,来人……打这个戏子五十大板然后轰出去!”她说道,按照律法五十大板都算少的,少说也得八十,但她也怕打死人,所以只能说了个居中的数儿。 素澜的脸都吓白了,连忙起身跑到白渲跟前,用双手护着:“您若要打,连我一起也打了!” “姐~你这是干嘛!”载钺起身想去拉她,这五十大板不算多,是男人就应当接受。 但素澜却掉着眼泪望着弟弟说道:“你不要拦着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载钺读懂了这个眼神,原来是姐姐对这家伙动了真情,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还是落了下去。 “格格,让我受这五十大板吧……我身体结实,打不死的,您无需担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很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肯为他这个世人都看不起的相公豁出所有的人,而对方竟然是个娇弱的女子,哈哈,好痛快,今日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不……我不能让你受辱!”看到仆人都围了过来,素澜索性紧紧的抱住了白渲,她一个格格,下人们又不好动手去拉。 “你们这几个丫头把格格拉开!”太福晋气的不行,只得叫旁边的丫鬟帮忙。 “够了,别闹了!”郡王终于坐不住了,拍着桌子怒吼着,他别的不担心,只是怕女儿已经和这个唱戏的生米煮成熟饭,所以,不想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 “您什么意思?”太福晋弄不明白了,她觉得自己做得不过分啊! “你……走吧!”郡王指着白渲的鼻子说道,事已至此,他们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富察家也不会缄口不提的,说不定再有几天,这件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至于女儿他心底是觉得亏欠的,嫁出去好几年,守了寡却还是个黄花闺女。如今女儿就算是找了个相好的,他们作父母的又能说什么? 白渲愣住了,他没想到郡王会宽待自己。 到是素澜松了口气,她知道父亲言出必行,连忙对他道:“你快走吧……今后好好的保重身体,少喝酒!”她也知道往后他们要想再见面恐怕比登天还要难了,眼中满是不舍! 他见到了她眼中含着的泪,但有这么人在场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嗯……您也要保重!”随后就向太福晋和郡王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大步离开了。 到是站在原地的素澜再也忍不住落泪了,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下定决心今生再不嫁人,若额娘逼她,她就将这条命还了便好!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太福晋愤怒的质问,她怕斩草不能除根,后患无穷,日后若是这个男人再勾引素澜该怎么办? “都散了吧……我只想清净一会儿!”他说完就拂袖离去,不想再听妻子的唠叨了。 于是,载钺就坐着马车将姐姐和晓葵接回了府邸,又呆到了很晚才回了军营。 他刚进屋的时候,小圆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屋里很冷,没有点炭火。 载钺故意咳嗽了两声,这才把小圆子吵醒了。 “爷,您吃了吗,我去点炭火。”他伸了个懒腰,这才蹲到炉子旁边生火,并没有注意到此人脸上的不悦。 “吃过了……给我泡壶热茶吧。”他说完便坐到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却依然对姐姐的事放不下心来。 “您得等会儿,我烧热水。”火生了起来,小圆子才转过头看载钺,方才发现此人不大高兴。 看到小圆子盯着自己瞧,他就扭过头冷笑:“干嘛看我?” “您有心事吗?”此前的辅国公不会对自己藏事情,如今的就更不会了,他又不得不过问。 “没有……你去洗洗,一会儿陪我睡觉。”他觉得这才是治愈心烦的良药,那就是舒服的弄上两回,至于家里的事他并不想让小圆子知道,他得维护姐姐的名誉。 这话一出口,小圆子就吓坏了,下x隐隐作痛,如果再被玩弄,第二天就没办法起来干活了。 “爷~能过两天吗……我想歇歇。”他小声说着,但那里时不时还在作痛,再不行他只能去找大夫开药喝了,但他又丢不起这个人。 “嗯?”载钺当然不高兴了,可看着小圆子的表情,又有些无可奈何,或许是这两天他太狠了,把人家弄疼了。 第103页 “疼……!”耿圆只挤出了一个字,但足以说明问题。 某人转过脸,有些尴尬的说:“那就用嘴让我出来,给我打水洗漱了。”虽说心里一万个想,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作罢。 “是,我这就去。”听说今晚能放假,小圆子可算是松了口气,就端着铜盆高兴的出去了。 反到是载钺很郁闷,他想着就算不真的弄,也得抱着小圆子睡觉,对方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好闻,每当此时他都想狠狠的咬一大口。 但是小圆子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完事儿之后就回仓库内的小屋歇息去了,唯有他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望着绿色的床帐顶端发呆,按照姐姐所说的,从前他们二人每日都在一个屋里睡觉,如今却分开睡了,他隐约觉得不快,却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以前那样肯定不对,即便是大家族内真正的夫妻,也不会整天腻歪在一起,晚上都是分房睡的,圆房的时候才会在一起。 而只有那些纳不起妾的穷人才会每天和自己的女人耳鬓厮磨,他才不稀罕呢! 然而这个想法并不能促进睡眠,反而让他越发的辗转反侧了。 与此同时,不能入睡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白渲,甚至于今天的所有应酬他都推掉了,只是一个人呆在屋里发呆,还翻出了许多素澜给自己的书信,这一封封的堆满了整个箱子。 身为一个男人,除了这样的事,唯有两条路可走,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出现,完全退出素澜的视线,渐渐的人们就会淡忘这段空穴来风的“绯闻”,到那时素澜再寻个好人嫁了。 第二条路,却也是他反复想过的,但也是最难的,那就是带着素澜私奔,永远离开京城,到其他地方默默的生活下去。 恰好前些日子有个山西来的老板曾询问过自己想要接手“满堂春”,但当时他没有答应,想着再怎么也得多干两三年的,而如今怕是再也不能等了。 然而若要素澜跟他私奔又谈何容易,万一人家拒绝,他的颜面就扫地了,可想起白天她极力护着自己的情景,他又觉得素澜或许会答应,但无论是哪种选择,必须快,不能再耽误了,他捂着头思忖了很久便提笔又给素澜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早晨,书信就到了素澜的手里,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渲极为工整的字迹,抬眼望了晓葵,像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晓葵就接过了信,仔细的默读了一遍,连忙掩住了嘴,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格格,您的意思呢?” 素澜恍如在梦中,她不敢相信白渲会带自己私奔,而且字里行间都很诚恳,也承诺会相守一辈子,并不再纳妾。 “可是他之前不是喜欢小圆子么,怎么突然就?” 晓葵将信扔到炉子里烧了,然后才转头道:“昨日您那么维护他,他自是感到您的心意了,依白先生温柔善解人意的性子,自是要负责的,关键是您怎么想,您敢不敢踏出这一步,还是留在这里嫁给太福晋安排的那个男人?” 素澜连忙摇头:“我不嫁别人……我!”不嫁别人只嫁白渲?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是何时有这个想法的? “您啊,明明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怎么就不承认呢?我在边上看着都着急,您若下定决心,我也和您一起走,伺候您和新姑爷一辈子,更何况这些年您存下的私房钱还有不少呢,加上白先生赚的钱,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也没问题的。”她看得和明镜似的,就是格格太磨叽了,如今她们可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赶快拿主意,因为白先生那边还等着回信呢。 素澜点了点头:“嗯,那就收拾一下细软吧,得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她也知道此去之后的路,只能看老天爷了,她已经把一辈子的幸福都押在白渲身上了,今后再也没有素澜格格这个人了,她只称自己为金氏好了。 晓葵高兴的答应了,就悄悄的安排起来。 三日后的上午,素澜和晓葵就去了碧云寺,直奔了人烟稀少的后山,和等在那里的白渲汇合,三人没有多说话便坐着马车一路往东跑远了,为了不被追赶上,在天津卫他们搭乘船去往上海,待再次和载钺相见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彼此熟悉 素澜格格失踪后,郡王府乱了一阵,但很快就平息下来了,因为太福晋派人打听到格格是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走的,所以任何人都知道这是私奔,尤其就郡王,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当然也没有因此而责怪载钺一家。 倒是太福晋耿耿于怀,总说是载钺照顾不周,实则却因为女儿与人私奔急的不行,没多久就病倒了。 第104页 载钺的心里也不好受,他确实没想到姐姐有这个勇气,而且还是和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但心烦也没事,他尽可以让小圆子帮忙消解,生活没有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眼看着又过春节了,在家里,郡王府和岳父母家辗转了三天之后,载钺又回到了军营,继续和小圆子腻歪,虽然多半是自己上赶子,可他却乐在其中! 耿圆虽然有些害怕载钺,可还是大年初三就回了军营,并带了很多食材,打算这几天给某位做点儿好吃的。 当天傍晚,忙碌完的小圆子端着刚做好的小炒进了屋,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载钺正等着吃饭,故作平常的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小圆子关好门,坐到了椅子上摇头:“没有,平日里太忙了,都顾不上想这些。” “之前我姐给你置办了几件衣服,你穿着都挺合适的,眼看着天暖和了,给你再买些穿戴吧?”如今没有姐姐帮自己处理杂事,他就得亲自上阵了。 “您不用劳心,我妹会帮我做几件的,到是上次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感谢格格呢!”小圆子说道,他并不知道格格已经和白老板一起私奔了。 “不用感谢她了,她都不在京城了。”载钺叹了口气,一想起这件事他就心烦。 耿圆愣了:“格格出京了?”按道理,除非出嫁,否则宗室的人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载钺拿起筷子平淡的说:“她和那个姓白的戏子私奔了,之前我没告诉你,已经过去快两月了。” 小圆子当真吃惊,那位姓白的戏子自然就是白渲,他知道格格和白老板素有来往,但没想到竟然是那种关系,哦,此前白老板说有个红颜知己,莫非就是格格? “吃饭吧。”辅国公不想再谈这件事,只是点了一句而已,以后恐怕再难见到姐姐了,对他真心疼爱的人又离开了一个。 “嗯……。”现在的载钺再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无话不谈的人了,他知道不能再打听,也最好别谈这个话题了。 饭刚吃完,载钺就对收拾桌子的小圆子道:“晚上过来陪我睡觉……索性你就搬过来住得了,免得麻烦,更何况仓库那么冷,这屋里有炭火暖和。”其实他一直想这么说来着,但因为碍于面子就没讲,今天索性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他其实没和小圆子睡几次,所以很不满足! 这倒是出乎意料,耿圆很犹豫,他其实有些畏惧,因为对方已经变了,看这状况真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现在的辅国公对他没有爱意,只是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时随地消遣的“丫鬟”罢了。不仅如此,还经常变脸,一旦发火甚至会打自己耳光! “爷~有时候我不方便,您若需要,我过来便是。”让他整天和载钺呆在一起,他会担惊受怕的。 载钺听到他这么说,立马拧着眉头道:“你是不是不乐意?” 小圆子摇了摇头,毕竟他和此人曾经海誓山盟,他就算是念着旧情也不会完全拒绝的。 “我平日里起得早要做事,会打扰您睡觉的。” 听到他这么说,载钺竟然忍了,只得退而求其次:“晚上过来睡,给我打水洗漱吧。”若是总因为这件事和小圆子闹,对方又会不高兴,弄的时候只会让自己 耿圆点了点头,就匆忙收视了一下出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二人宽衣解带躺在床上,气氛有些尴尬,原本载钺都是直接就来的,但是今天却没有很着急。 这让小圆子反而有点儿紧张起来,只得闭上了眼睛。 因为睡过几晚,所以二人的身体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生疏,开始互相适应,也越发的渴望着对方了。 听到载钺深重的呼吸声,耿圆又闭上了眼,他回忆起那最甜蜜的几百个日夜,这个男人极尽一切的宠爱着他,珍惜着他,如今他们的关系虽然不如往日,但却有了夫妻之实,即便心里一点抵触,他也当全部接受了...... □□之后,二人都有些疲劳,就各自转过身去睡了,小圆子也没顾得上半夜爬起来回仓库,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快天明。 待他轻轻悄悄的下了床之后,载钺也醒了,揉着眼睛问:“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我去做早饭……您再睡一觉吧?”小圆子匆忙的穿衣服,有些不敢去看床上的男人,总觉得害臊,仿佛昨晚才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一般。 “行……我接着睡了。”他昨晚接连忙了三次,觉得略感疲劳,眼皮依然抬不起来,只得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耿圆穿好衣服,来到了厨房,小金和老贺还没有过来,他就先一个人忙了起来,熬了鸡汤,又拿出了昨晚已经和的面,做起了面条,早饭一般都很简单,不时面条就是粥和馒头,和小菜。 第105页 可一边干活,他的脑子里却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禁不住脸红起来,现在的辅国公或许不够温柔,又很蛮横,可却依然乐意和自己耳鬓厮磨,回家的次数甚至比之前更少,也不再去相公堂子了,隔三差五就要弄一回,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下去他到底能不能撑住,毕竟白天还要干活呢! 吃了早饭之后,载钺就出去当差了,小圆子也难得轻松了下来,呆在屋子里扫地,铺床,但还没打扫完房间,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连忙打开门,却看到叔叔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叔,您怎么来了?”他很纳闷,连忙让长辈进屋来。 “你爹……不,你养父带着你嫂子和侄儿们过来了,昨天家里出了很多事,我特意过来找你商量。”耿祥进了屋就坐到了椅子上,但他一路坐马车过来,又着急,反而出了一身汗。 “您喝茶。”小圆子给他倒了杯茶,也坐到了对面,养父突然带着嫂子和侄儿们过来,他确实很吃惊,可却不意外,毕竟养父年纪大了,今年已经五十三岁,干农活太吃力了,加上大哥远在南方,家里已经没有壮年劳动力了,是得找个别的营生才行。 “前天他们刚到,我其实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还有三间空房,春花又要出嫁了,他们过来和我做个伴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昨天,镇国公突然来了,还带来了聘礼。”耿祥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他和大哥吵了一架,春花也哭了,侄媳还在旁边敲锣边儿,说镇国公财大气粗,春花嫁过去享福,比嫁个穷酸的旗兵把总强百倍! “镇国公要娶春花?”小圆子震惊了,虽说对方和妹妹仍有往来,但他却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是纳妾罢了,咱们家虽然不是旗人,但也是清白人家,嫁到那种深宅大院里,日后若是不幸福,便是一辈子的事儿,朴把总虽然不富裕,但养活一家人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和你养父吵了一架,他怎么都要让春花嫁给镇国公,财迷心窍了!”耿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贫民和贵胄联姻的结果,他们真的犯不上攀这个高枝儿,更何况圆子已经半只脚踏入这个深不见底的火坑了,他当然不想再让春花受这种苦。 “那您想让我做什么呢,以他的个性不可能听我的劝,更何况他从小就讨厌我!”小圆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好的一门亲事眼看着就要被搅合黄了。 “我是想让你和辅国公说说,让他去劝劝镇国公,他们是亲兄弟说得上话。”耿祥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想起侄女哭成泪人,他就不忍心袖手旁观,但婚姻之事他又做不了主,毕竟大哥才是侄女的爹。 耿圆点了点头:“我试试。”可下半句话,他又没好意思说出来,如今的载钺已经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男人了,平日里做事他都要一万个小心才不至于踩了此人的猫尾巴。 “这两天回家看看吧……更何况他也算是你的养父,春花的婚事我再想办法和他慢慢的聊的,朴把总还年轻,日后有机会升官的。”耿祥道,虽然七品武官是个微不足道的官阶,可人家毕竟还年轻,往后有大把的机会,更何况还是在京城的大内任职,赶上好的机会连升两级都有可能。 小圆子答道:“嗯,等过两天吧。”即便是回家,他也不能呆多久,第二天就要赶回去做事,毕竟每个月拿六两银子呢,在钱的事儿上他定不能多占载钺的便宜。 晚上,在吃饭的时候,耿圆就把今天叔叔来的事情和辅国公说了。 “我不能保证说服他,他平日里话不多但是个很固执的人。”载钺道,对于春花他已经没有印象了,当然更没听说大哥要纳妾的事,就连玉梅嫂子过世了,他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这位竟然痛快的答应了,小圆子有点儿意外,他立马微笑着说道:“我知道求您做这件事很不好,但我也没办法,我妹妹一心想嫁朴把总,可又不敢直接违抗父亲的意愿。” “嗯,我家里也一样,要不我姐……反正,我会帮你劝劝他的,更何况朴把总也是我的部下,他都快三十了,应该成个家了。”他道,这番话也是发自肺腑之言,这次去南方打仗朴把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吃了败仗,但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责任的,全部的责任都得督军承担,就算是他也没有受到万岁爷的责备,陛下还嘘寒问暖的问了他几句,并且督促给将士们的补偿及时的发放了下来,让每个失去亲人的旗兵家庭都拿到了银子。 “谢谢您!”小圆子心情变得很愉快,甚至想多吃一碗饭了。 看到对面的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载钺忽然感到不解,于是问道:“这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第106页 小圆子点头:“嗯,我很高兴……您果然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虽然有时暴躁,又爱发怒,可对方依然有温柔的心,这些日子他都切实的感受到了。 载钺反到有些不快:“以前的事我很多记不得了……你也莫要再提,人活着还是顾好当下,往后的事都说不好,从前的事就更没有必要纠缠。”最近他已经想通了,即便失了记忆,他还是辅国公,没有任何变化,而且该拥有的东西他几乎都有了,包括小圆子,他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吃了哑巴亏 第二天做完了晚饭,小圆子就急匆匆的赶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天刚黑,进了门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眼前,这位自然就是大嫂月莲了,他离开涞水的时候,大哥尚未正式成亲,因此大嫂对他而言相当的陌生,只是一个中等身材,皮肤偏黑的普通妇女。 “你是圆子吧?”大嫂问,脸上却带着吃惊的神色,明明是亲兄弟,为何她的丈夫是那般粗鄙的样貌,而小叔子却是如此的俊秀,可惜了的,当了太监了! “是,大嫂,给您拜个晚年了!”他礼貌的问候,牵着马进了门。 将乌夜栓好后,小圆子就进了客厅,去给养父请安。 “爹~好些年不见了,给您拜个晚年!”他行了礼后,就直起身,却有些不愿意直视这个须发皆白老人的面庞,那会让他禁不住去怨愤,甚至会痛恨的!可是为了叔叔和大哥,妹妹,他只能忍了,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耿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目前的人仿佛就是妻子的再生,甚至有些恍惚了! 好一会儿,他才故作镇定的说道:“回来就好,你坐吧。” 依然是很平淡的对话,养父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小圆子则答:“这是给您和嫂子,侄儿们买的东西……我先放这里了,得去和春花聊聊。”说完就把带来的礼物放在了桌上,转头就离开了客厅。 倒是站在一旁的月莲盯着这些礼物看,像是等不及要打开查看了,她还没展开行动,老大栓子就奔过来拆礼物,根本没把屋里的长辈放在眼里。 “是饽饽,这么多饽饽!”九岁的栓子裂开嘴笑着,拿了两个就跑出了屋。 “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呢!”月莲只是抱怨了一句却没真的生气,顺势走了过去,继续拆东西。 到是坐在椅子上的耿福眼神发直的望着门外,仿佛在思量什么事儿似的! 小圆子来到妹妹的屋前,敲了敲门:“春花,我能进来吗?” “哥……你进来吧。”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儿无精打采的。 他图开屋门,走了进去,春花正坐在床上捂着被子发呆,手里抱着个小炭炉。 小圆子坐到床头,柔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花无助的摇头:“我不知道……可父亲硬是让我嫁给镇国公,但我们先答应了朴家,这样做太不地道了!”她这两天都没睡好,总是翻来覆去的想自己的婚事,然而她又不能完全做主,还得听父亲的安排。 “既然你知道不地道,按照之前说好的嫁朴把总就行了,没必要管其他的。”他当然愿意让妹妹幸福,所谓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就行的,重要的是夫妻二人能否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宁可做普通人家的正妻,也不要到富贵人家做妾,就算他这个“通房丫鬟”都曾经受过正妻的折磨,更何况是真正的妾了。 春花抬头望着大哥,很悲伤的问:“要我如何嫁呢,每天父亲都在说我只能嫁镇国公……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试着哭过,闹过,但父亲就是一门心思的让她入“豪门”。 “哥给你出个主意!”他趴在春花耳边说了几句,春花起初吃惊,之后就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小圆子就带着收拾好的春花悄悄出了门,走到路口亲自雇了一辆马车跟随,直送到镶白旗的军营门口。 这个点钟朴把总尚未退班,还在园子里巡逻,而小金他们已经准备着做早饭了。 “小圆子,你怎么把妹子带过来了?”小金打趣的问,他正在水井旁打水,要熬粥给大家伙喝。 “她今儿个要跟朴把总出门。”耿圆道,实则是兄妹二人商量好了,春花就一门心思的嫁给朴把总,不再去管镇国公是否提亲的,更何况也是他们答应在先,现在又变卦就算是闹到官府都占理。 “什么时候喝上喜酒啊?”小金乐呵呵的问,却见春花脸红了。 “快了!”小圆子道,随后就将妹妹安置在仓库的隔间内,让她在这儿等着未婚夫,而自己则和去煮饭了。 第107页 做好了饭,他端了一份给春花,还拿来了一个碳炉,因为仓库里实在是太冷了,他怕妹妹受了风寒,毕竟这几天就要办喜事了。 “我担心,朴把总……不会要我!”春花有些没胃口,仍然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小圆子则笑了:“看你说的,他可不是那种势利小人,绝对是个值得依靠的丈夫,相信哥看人的眼光!” 她听到这番话心里和算踏实了下来,就拿起筷子吃了早饭。 “你在这儿坐着,我得去伺候辅国公起床了。”说完他就匆忙出了门,进了小屋。 床上的人仍然睡着,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就轻手轻脚的添了炭火,又忙着烧热水。 “我还以为昨晚你得回来呢。”床上的人有些郁闷,翻过身看着忙碌的小圆子。 “我得带春花过来,所以没回来,让您牵挂了!”他带着歉意苦笑了一下,却看到某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立马吓出一身冷汗,以为又要被训斥了。 “我和大哥谈过了,但他不愿意改变想法,若是真的没辙嫁给我大哥也不是不行,关键还看你妹妹的意思,男婚女嫁得心甘情愿才能圆满,别闹得最后过了门儿再后悔。”他说完就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认定了朴把总,所以我才把她带过来了,今天就让她跟着朴把总回家,等这两天就办喜事,而且是我们家先答应了朴家的婚事,如今又想返回就算是闹到官府也能说理,若是小事儿抵赖到也能说得过去,可婚姻大事,怎么能言而无信?”小圆子唠叨着,给他去打了洗脸的热水,随后又进了门来。 此时,载钺已经穿戴整齐,下了床。 “既然想好了就这么办吧,索性明日开始让朴把总不用来当值了,在家歇息五天,把婚事办了,而且你家里人要过去闹,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他也得有精力处理才是。”载钺走到盆架跟前一边洗脸一边说,等洗完了,小圆子就递过来漱口的茶水。 “那可真的感谢您了,昼伏夜出的活儿最辛苦,能歇息几天办婚事自然是大好事了。”耿圆由衷的高兴,马上出门去端早饭了。 刚出门正好碰到朴把总回来,他就抓着对方进了仓库,讲事情原委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了小圆子的陈述,朴敏秀非常感动,他望着坐在床头的春花,胸中忽然涌出一股热情,这个女人他娶定了。 “我只是个七品的小官,没有丰厚的俸禄,也没有值得炫耀的家世,你宁可选我也不选镇国公,我实在是自惭形秽……日后定当好好待你,自然也不会纳妾。”原本他喜欢的就是男人,娶妻生子只是为了尽孝道,他也从来没打算纳妾,今后就好好的守着春花过日子吧,过去的风流烂账且让它过去了就好。 春花听到他的话,含羞点了点头。 “你们就别耽误了,赶紧回家吧,辅国公说让你休假五天,筹备婚事,我去伺候他吃饭了,有事过来找我就行。”说完他还看了看妹妹,觉得无比的欣慰! “好~我先带春花回家了,明天还得出去买些东西才行。”朴把总道,父母亲已经张罗着换了卧房里的家具,又做了新的被褥,明天应该去看婚服了,还要提前准备酒宴,该忙的事儿太多了。 目送二人离开之后,小圆子才匆忙的端着饭菜进了屋。 “让您久等了,我和朴把总说了几句,他们刚走。”他把饭菜摆好,又忙着泡茶,坐在床头的男人则懒洋洋的。 “我说怎么这么半天呢……今儿吃什么?”载钺原本不期待的,但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就知道这是小圆子专门为自己做的面条,他就是爱吃这一口儿。 “牛肉面,我特意买了牛肉做的,能找到一家开门的铺子不容易呢!”小圆子坐到他对面,却只是吃和兵卒们一样的粥和窝头,牛肉面则让给了妹妹和载钺来吃,牛肉很贵,尤其载钺还挑嘴,如果都是筋头巴脑的部位,人家会闹脾气不吃的。 “你干嘛光喝粥,没有牛肉了?”他问,小圆子除了一碟咸菜外,没有任何荤腥,这种饭恐怕只有和尚才能吃得下去。 “我想吃点儿清淡的,这几天油腻的吃多了。”省钱才是最重要的,尽管载钺会额外再给他二两买菜的钱,作为伙食费,但有时候会不够用,因为对方只要最好的部位,最新鲜的肉,马虎一点儿都能吃出来。 “若是钱不够用,你直接和我说,我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载钺很不快,他打算从下个月起给小圆子三两银子。 耿圆立马低下头,小声道:“是我把面给了春花吃……所以。”他做东西一般不会浪费,基本上不会有富裕的时候。 第108页 听到这话,他才稍微舒服了点儿:“你每天都在做事,又没拿多少钱,下月拿三两去买菜吧……再有,这个给你收着,等有了功夫去按手印,盖章。”说完,辅国公就把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递到了小圆子跟前。 耿圆打开盒子便看到了一个房契和一张银票,连忙问:“这是?” “原本这都是出征之前给我姐姐收着的,就是怕我回不来了,这些都是给你的,现在自然还要你拿着……你不能像女人似的做我的妾,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儿补偿吧,总不能让你白白跟我这几年!”载钺讲话的口吻很随意,随后又吃起了面。 小圆子本想拒绝,可看到自己爷们儿的脸,又生生的把话吞了下去,只得道:“好,我收着。”即便收着他也不会用,如果将来他们真的有了孩子,这些就自当留给孩子的财产吧。 见到人家收下了,载钺心中自是畅快,几口就把碗里的面吃光了。 ☆、柔情蜜意 第二天,果不出所料,耿福跑到朴家上门去闹了,但耿祥等人都出来作证是先答应朴家婚事在先,一群人用口水淹死了他,他纵然想去官府也怕挨板子,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于是,婚事按照计划操办,两天后,大家就登门喝了喜酒,虽然酒宴只有十几桌,但很热闹,每个人都很开心! 小圆子和载钺也一同前往,并送上了贺礼。 望着春花和朴敏秀拜堂成亲的样子,耿圆高兴的快要掉眼泪了,他真心实意的向菩萨祈求保佑二人白头到老,顺遂幸福。 而春天也来了,春暖花开之时,小圆子又开始在附近搜寻野菜,这些野菜焯水之后褪去苦味用来做菜十分爽口,因为可以买的蔬菜多了,他这个伙夫也觉得轻松了些,背着竹筐在草丛中,和树林内,寻觅野菜,还可以欣赏御花园中的春色,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就在他低头摘野菜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后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他却并没有被吓一跳,而是弯起了嘴角。 “您又溜出来闲逛了?”他像是责备,但语气却极为温和。 “没意思……你怎么猜出是我的!”载钺原本只想开玩笑,但小园子却识破了,他觉得很无趣,只得松开了手。 “您身上的味道啊!”耿圆转过身,笑了。 此人穿着官服,戴着佩刀和□□,但神情却怡然自得,手里还捏着一朵玉兰花,不像是当值,而是来逛园子的。 载钺抬起胳膊闻了闻,十分疑惑:“没有味儿啊?”因为他的维吾尔血统,所以体味比一般人浓些,所以他很爱干净,除了炎热的夏天外,其他时间是闻不到气味的。 “不是汗味儿,我也说不清,您拿朵花干嘛呢?”小园子问。 “方才路过的时候,园子里的太监正在剪枝,就落了些花,我拿了一朵,……别在衣服上很香!”说完就亲自给小园子别在了衣襟上,完后还满意的笑了笑,他的女人真好看,就算是表面上看起来像个男人,每日素面朝天,也艳压群芳! 到是耿圆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道:“您不当差了?” “我今天犯懒,不想那么辛苦,而且天气很好,不如四处逛逛,你干嘛呢?”载钺问,他并不记得对方会摘野菜做饭的事。 “我摘野菜……这些都是能吃的,您过去也很爱吃。”说完小圆子又低下头来忙碌,已经采了半筐了,但这些只够用来做汤的,剩下的一点就给主子拌凉菜吧。 “那我帮你拔……你告诉我都什么样儿的?”因为闲的无聊,所以他才出来找点儿事情做,刚好就在半路上看见小圆子了。 耿圆这才把野菜的样子告诉了载钺,两人就在草丛里寻觅,没一会儿就摘了一筐野菜,摘完了菜,载钺就把小圆子拉到树后面亲了好久,等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快做晚饭了。 “圆子,有你一封信。”小金把信递给了正在水井旁边洗菜的厨师,随后就进厨房生火去了。 耿圆看了看信的署名,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立马擦干净手,拆开来看,原来这封信正是白渲寄过来的: 圆子: 已经有好久不见了,我们现在很好,已经在上海安顿下来了,买了一幢房子,还开了一间铺面。 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做父亲了,素澜却闲不下来,铺子卖的是衣裳和绣品,平时也不清闲,我又要教小孩唱戏,还好有晓葵帮衬,又找了个老妈子帮忙,家里的事才有人打典。 你们还好吗?郡王会不会因为我强娶了素澜而动怒,但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于事无补了,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也从未想过回头,未来即便都在这里度过也无所遗憾,因为上海很好,很繁华,又有着更多的机遇。 第109页 若有缘分,真想也让你们来这里看看,可觉罗家的人巴不得将我扒皮抽筋,而且我已然是个罪犯了,诱拐了王府的格格! 我人生之幸运便是得了素澜能让她成为我的妻子,现在只希望你和他也能幸福的在一起…… 看完了这封信,小圆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衷心的祝福白渲和格格幸福平安,白头携手。 虽然载钺并没有讲过素澜格格离家之事,但这件事还是从别人的口中传到他这里,他很为二人感到高兴! 至于他和载钺已经可以好好的相处了,对方最近也没有使劲欺负自己,只是几乎每晚都在床上腻歪,弄得他早上总晚起,到厨房干活的时候,小金都已经做上锅了,大家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却显得很尴尬! 他把信揣到怀中,又低头择菜,想着这两天趁载钺不在的时候写封回信过去,虽然找人捎信不便宜,但也总要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们才是,至于素澜被拐走之事,他到是觉得是王府不愿意再声张于是就忍气吞声了,这样反而对所有人都好,免得弄得尽人皆知,还会丢了整个家族的颜面! 快天黑的时候,辅国公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曲谱,说是万岁爷赏的,里面的曲儿他从前都会,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吃了晚饭后,载钺就坐在床头照着谱子弹唱,起初虽然磕巴,但几遍之后就顺畅了,完整的唱了一首曲儿。 小圆子则坐在椅子上入迷的听着,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对面的人是如此的温柔,深情,对他视若珍宝,如今虽然他并不是珍宝了,但也是受到照顾的,他对现状很满足! 唱得满心欢喜之后,载钺才注意到耿圆痴迷的目光,他瞬间就觉得很自信,连忙放下三弦道:“我唱得好听吧?” “嗯……和从前一样!小圆子连连点头。 一说和从前一样,载钺又有些不高兴了,冷冷的问:“从前我是不是总唱曲儿给你听?”以前的他还挺会勾搭人的,把小圆子弄得神魂颠倒,但这和现在的他并无关系,他甚至不喜欢别人做比较。 看到辅国公脸色变了,耿圆连忙解释:“只是偶尔,您在军营的时候也会给大家伙儿唱曲儿,兵卒们都很爱听!” 这个解释他勉强能接受,于是又道:“给我打水洗漱吧,早些歇着。”实则只是想一会儿多玩儿两次,搞太晚,第二天他也懒得起床。 待到营里安静了下来,两人却在屋里翻云覆雨了。 因为天气暖和了,所以载钺特别爱的站着弄,而辛苦的却是小圆子,为了配和他,只能站在墙边,努力欠着脚迎合,反而给身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没多久就累得香汗淋漓,可即便如此还是爽得出声,也顾不得别人是否能听得到了。 结束之时,载钺习惯似的亲吻小圆子,像是嘉许,又像是疼爱,这个暧昧的举动却让小圆子觉得十分甜蜜,禁不住抱住了这个男人像只娇贵的猫儿一般的索取更多的甜蜜! 载钺也情难自禁,又将小圆子抱上了床又开始了下一轮,唯有这个时候两人才能完全放下身份的差距,享受着这世间最为醉人的□□。 就在二人亲密无间之时,郡王府里的两个女人却在深夜里秉烛谈话。 诉苦的仍然是蓉荟,而听她吐苦水的则是太福晋。 “前些日子您够烦的,我就没敢来打扰,但最近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到您这里说说心里话……他都快两个月没回府了。”蓉荟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泪,手边的茶水却没有喝半口,不光是她,莲蕊忍不下去了,时常跑来她屋里大吐苦水,从前二人还有间隙,而如今一同受尽冷漠,关系反倒更和睦了几分。 靠在罗汉床上的太福晋,捏着太阳穴道:“你们都一个个的不让我省心……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他在外面野着这么久,一定是有人了,你也不用瞎猜了,肯定错不了。” “我也是怀疑……但他现在都住在军营里,要是外面有了人,一定会有其他宅子的,可我没发现啊?”她仍然心存幻想,丈夫最后一次和自己圆房已经是去年初的事了,如今她根本就是个寡妇。 “他不在你眼皮底下,你自然发现不了,养个女人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但也未必就是个女人,要是女人生了孩子,你到是更难办了,这样吧,等过两天我写封信过去,让他回家住两天,他不是我生的,所以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了,其他的办法还得你来想,实在不行你就给他找个容貌好,能捏的住的做妾,也好过他成天到晚在外面泡着。”她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她现在根本懒得管这事儿,素澜被男人拐跑已经让她病得卧床不起两个月了,如今才算刚刚恢复一些,载钺那小子又闹腾,不仅如此连沅儿那里也不太平和儿媳妇相处得十分不好,她劝过了也不管用! 第110页 “其实我找人跟过他好几次,可他每次都是直接回了军营,没有去别的地方!”蓉荟又道。 “我不是说了么,也可能不是女人,他从前不就爱逛堂子么,兴许是在军营里找了个年轻俊美的随从,自然是乐不思蜀了,若是男人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算了,又没闹到家里,只要他经常回家,你自当不知道。”她说完就坐直了身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可他就是不愿意回家啊,我也说过,但现在的他完全不听我的,从前到是还会考虑到我,现在根本……把我和莲蕊视若无睹,每次回家也都只呆在自己屋里,拿些东西就匆忙走了。”她十分忌恨那个“情敌”,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让丈夫每日留恋在外,不愿回家呢? “所以我说给他找个女人啊,把他拴在家里就行了,有一两个姨太太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生了孩子也没办法争家产和爵位,但莲蕊可不一样了,若是有天能生下男孩儿,你可能就真的没戏唱了!”她道,妾生的孩子将来只能是闲散宗室,若有本事靠科举那也是个人的造化,并不会对嫡妻的子嗣造成威胁,而大清弄的这个规矩不同于历代,一个宗室子弟可以有两位嫡妻,就好比福晋,侧福晋,夫人,侧夫人,都是嫡妻,生下的子嗣也都是嫡传,这么一弄,她们这些女人可就遭了秧了,生下的儿子都得展开竞争才能获得爵位,对于家族和丈夫而言却是好事,因为可以选个更优秀的继承者。 蓉荟则摇头:“您多虑了,他就回来的时候到莲蕊那儿住了一宿,之后就再没去过,她不比我受宠!” “那就找个信得过的姑娘嫁过来,帮你看着男人!”太福晋道,她也懒得再为这件事费心力了。 可蓉荟还是很犹豫,她不想让更多的女人共同分享丈夫。 ☆、出走 三天后载钺收到了太福晋的信,虽然心中烦躁,但他还是回家了一趟,勉为其难的和两个妻子寒暄了几句。 而蓉荟也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了,她终于还是正视了现实,打算为丈夫纳妾。 “爷,我这里物色了几个合适的姑娘,都是品貌上佳的,您选一个吧,咱家人丁单薄,得多几个侍奉您的女子才是。”她陪着笑脸道,看来姑妈的信还是管用的,至少丈夫难得的露面了。 载钺原本就觉得很不耐烦,一听这话就更忍不住发作了:“我说你怎么硬要拉着我谈话呢,原来是动了这个心思,我不用你张罗,也没这个想法,再找一个女人来家里吃闲饭,我钱多了没地方花了?”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丝毫没有再和她讲话的心情。 蓉荟好不半天都没缓过来,丈夫讲的话太不合适了,完全像个市井草民,家里的女人全是白吃饭的?那她也是?这男人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载钺随后只是到莲蕊那里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回了军营,悄悄的来了,也没带走一片云彩,似乎回家成了例行公事一般,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了。 此时的小圆子刚把厨房的活干完,正在水井边打水就看到这位爷骑着马儿进了院子。 “您这么早就回来了?”他连忙过去帮载钺牵马,天才刚刚黑啊,这呆了也就一个时辰吧? “我本来就没想回去,还生了一肚子气!”载钺走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洗着手道。 “又怎么了?”耿圆还没说话,养马的兵卒就过来把马儿牵回马厩了。 “她们又想给我纳妾,让我堵回去了!”他道,虽然不记得以前的很多事,但他却模糊的意识到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回,而且话不是从妻子嘴里说出来的,而是太福晋那儿,大概他曾经推脱过好几次吧? 小圆子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还是略微觉得有些难过,可即便人家纳妾,他也没有任何资格发表意见。 “您吃了吧?”他只得转换话题。 “吃过了……我想洗个澡,烧热水去吧。”载钺道,随后就回屋里弹三弦去了,这也是他在军营里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人家的话就是“圣旨”,耿圆立刻领旨办事,忙着烧热水去了。 当载钺舒服的躺在澡盆里享受之时,小圆子却忙得浑身冒汗,即便是脱了上衣坐在小板凳上搓背,汗水还是往下落。 “一会儿你也洗个澡吧,弄得香点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俨然就是个登徒子,然而侍奉他的人也习惯了。 小圆子给他搓完背,就打算起身去打热水,但刚走到门口就觉得一阵恶心,连忙快步跑出门,在外面吐了起来,最近两天总是肠胃不适,偶尔就会想吐,尤其是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