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唐朝》 第一章 李南可太难了 李南可能是个穿越客。

我就是李南。

笨拙地在田地里拖动着木犁的李南，看着周围粗布裹身且对他避之不及指指点点的土人，内心充满了疑惑。

自己到底穿越了没有？

来到这里已经快七天了，李南依然对于自身所出的状态和周围的一切充满巨大的怀疑。

李南，男，今年25岁，据说他这个名字，是父母当年旅游结婚的时候，因为在一个南江的城市怀上他的，所以叫做李南。

先不说自己的父母当年旅游结婚不收份子钱这种行为有多么前卫，大快了亲戚朋友人心，光是自己这个名字，长大后的李南就十分庆幸，他俩幸好没有在余杭怀上自己。

不然自己就要被人喊作某种餐桌上的常客，我国四大家鱼之一了。

更加让他庆幸的是，李南那位老母亲大人，据说她老人家最开始选旅游结婚的首个目的地可是马来西亚……

想到自己有可能叫李马来或李马亚——李南就对自己不注意措施的老父亲充满了感激之情。

李南虽然叫李南，但是他的人生也不算特别的难，虽然也不是很简单的模式也就是了。

就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一样，普通的家境，普通的人生，普通的工作，材料系出身的他，毕业后在一所研究所当研究员。

但是这份普通，七天之前被打破了。

“明明自己不过是眯了一会儿而已啊。”

李南清楚地记得，那是周二的中午，那天的太阳暖暖的，自己搬完了上午的砖，去单位食堂吃完饭之后，顺便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

困意上涌的他，就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借着太阳的暖意，小小地打了个盹。

就这一个盹，就出了大问题。

具体情况他记不清楚了，就记得模糊糊中，自己感觉身上有些疼，结果睁开眼一看，就发觉自己被绑了起来，像条死鱼一样被扔在脏兮兮的地面上，身上的东西也不翼而飞。

几个身材矮小黝黑，穿着粗麻做的衣服，头上用破布裹着头发，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土人”见到自己醒来，开始用一种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开始对自己大吼大叫。自己试图用普通话，川渝方言、英语，甚至完全不纯熟的日语都用上，结果完全无法交流，全程鸡同鸭讲。

不多时，来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土人，穿着上看着比其他几个土人要完整一些，头上裹着的头巾将头发完全裹住，只露出花白的两鬓，在后脑勺打了个结，留两个角垂在脑后。

老土人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圆领袍子，上面打着不少补丁，但是也比其他土人破烂的袍子看着要完整多了，至少能看出是一件完整衣服。

老土人的腰间用一条布带束着，开叉竟然开到了腰部，里面穿着青色的裤子，下面一双青色的布靴，裤子上同样也打着补丁。

这是——唐朝穷人的打扮？得益于不少电视剧和电影的科普，李南终于认出了老者身上的服饰，是唐朝人标准的打扮，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

“你们这是剧组？还是某个整蛊节目？”李南的口气充满了不确定，抱着侥幸地心态，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回答他的，则是老“土人”缓慢地话语，听着很像是吴侬软语的一种，但是李南依旧听不懂。

继续鸡同鸭讲了几分钟，老土人露出凝重地神色，然后摇摇头，走出了屋去。留下几个土人继续盯着他。

不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李南突然用力地用下巴撞着自己的被绑住的肩头，熟悉的痛感传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ctm，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过来给老子解释一下。人呢，人呢，老子要报警了！”

恐惧到一定程度就是愤怒，李南愤怒地大吼起来，心中始终充满了不安感，自己究竟是被人整蛊还是绑架？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被绑住了。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m！”于是他奋力挣扎起来。

见到他发了狂，几个看管他的土人脸上闪过惊慌恐惧地神色，见到他仍在不停挣扎，在一边畏畏缩缩地土人突然喊了一声，发狂了一样冲上来，拿着棍子冲着李南就打。

m，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等会老子弄死你！”棍子打着李南身上，带来的痛楚让李南忍不住继续叫骂和挣扎起来，等到有个土人摸出了一把柴刀一样的东西，李南一下子就清醒了。

现在自己处于劣势，如果真的是绑架的话，不要刺激这些“土人”绑匪，看起来他们受教育程度都不高的样子，万一真给自己一刀，自己哪怕得救了，也会得不偿失。

从心的行为，一直都是李南这种普通吊丝的一大特点。

但愿真的就是一场“绑架”而已，这已经是目前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刚刚棍棒落在身上的时候，李南已经否定了整蛊节目的想法，如果自己真的被“加入”某个真人节目，这些人绝对不会真打自己。

看着头顶的茅草和屋内的陈设，还有几位“土人”的打扮，李南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迫切地希望这只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或者绑架。

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看着过分真实的环境，完全陌生的土人和他们的打扮，李南心底深处一直都有种极为大胆和可怕的想法，自己——

莫不是穿越了吧。

绑着自己的某种藤条把他的皮肉勒得生疼，有生以来，李南从没有这么一刻盼望着自己被绑架。

虽然普普通通的自己似乎也没有任何值得别人“绑架”的价值就是了。

看到李南突然安静下来，几个“土人”对望了一眼，互相咕哝了几句，露出了嘿嘿嘿地笑容，其中有个人走上来，又敲了李南几棍子，发觉李南除了怒目而视就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拿着柴刀的那位，拿着刀对着李南比了几个恶狠狠地姿势，示意他安静点。

于是，时间就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中缓慢流逝。

过了一会儿，浑身又痛又麻的李南突然感觉到一阵尿意，于是他用尽了办法，示意自己想要解决个人问题，但是换来的就是更加剧烈地毒打，然后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大团稻草。

尿意上涌之时，只觉得时间流逝极为缓慢，被捆得严严实实地李南感觉自己浑身都快没有知觉了，除了下体疯狂传来的尿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进来了一个土人，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对看管他的看守说了什么，他口中塞入的稻草才被取了出来，紧接着，来人送来了一个粗陶碗，里面漂浮着野菜叶子混合着一些谷物煮的，不知是粥还是汤的东西放到了他面前，还有一个装着水的陶罐，放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然后看守他的土人上来，先是恶狠狠地呵斥了他几句，对着他亮了亮手里的刀，踢了他几脚之后，这才解开了束缚他的藤条。

浑身束缚尽去，第一时间传来的不是浑身轻松的舒爽感，而是又痛又麻，李南不知道自己被捆了多久，反正几个小时是有的。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了地上，过了好久，才在众人的戒备当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谢谢。”李南对着来人露出了微笑，虽然不知道这帮土人的来历，但是适度表达自己的善意，总是没错的。

来人似乎感觉到了李南的善意，板起的面孔稍微松动了一点，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李南。

“我要——撒尿——”李南一边指着自己下腹，一边比划一边说，尽量让这帮来历神秘的土人明白他的意思。

对方立刻警觉起来，又对他举起了棍棒柴刀。

看着对方的举动，显然让对方让自己出门去解决个人问题是不行了，尿急地李南再也管不了了，随即找了一个角落，就准备开始放水！

周围的土人看到他的举动，又是一阵意义不明地厉声呵斥，看到对方一副又要打的姿势，李南忍住了尿意，再次向对方比划了一番。

土人们先是哈哈大笑，呜啦哇啦地叫了起来，这才有个人走了上来，示意李南跟他走，将李南带到屋外的一处角落，示意他可以开闸放水了。

看到外面的破烂低矮的房屋，大多都是茅草为顶，连瓦片房都没有，感受着脚下坎坷不平地土路，李南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但是他也顾不得了，掏出那啥，痛痛快快地放起水来。

整个过程土人全程都盯着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捉摸地笑意，似乎对于李南也有跟自己相似的身体构造表示赞同。

空气中弥散着不可名状的微妙哲学味道。

放完了水，还没有等李南仔细地将周围的环境好好观察一下，那位看守他的土人就呵斥他赶紧回到关押他的茅屋里去。

回到茅屋，李南端起了那个不算大的粗陶碗。

呕——貌似谷物粥的东西入口，才喝了半口，李南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仅味道又苦又涩，里面除了高粱以外竟然还有还没有脱壳的麦子，还有不少石子，李南的喉咙火辣辣地，似乎被麦壳和石子划到了。

不是，这个怎么吃。李南放下了粥碗，拿起了旁边的陶罐。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水。

果然不出他所料，陶罐里面是生水。李南喝了两口之后，果断地放下了陶罐。

看到李南的样子，几名土人脸上露出不甚愉快地神色，见到李南不吃，其中一个土人兴奋地拿过陶碗，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在给他送饭地土人开口呵斥下，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将剩了小半碗的粥放在李南面前的地上。

“拿走吧，我不喝了。”李南示意对方拿走，对方盯着他好半天，看到他实在没有想要继续喝的意思之后，这才将水罐留下，拿着陶碗离开。

剩下的几名看守，立刻走了上来，继续把李南重新捆上。

李南的囚禁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天还是三个人看守，把他捆得牢牢实实地，第二天就只有一个人看守了，为了怕他伤人，只用藤条捆住他的手脚，到了第三天，已经确定李南完全认命的他，身上已经没有藤条捆着了，那个看守也只是抱着棍子和柴刀坐在门口，不再管他，他上厕所也只是站在一边，不再全程盯着他。

但是吃得东西一如既往地糟糕，这里似乎只有早晚两餐，而且都是那种稀粥，第一天李南还能挺过去，但是第二天晚上就扛不住了，捏着鼻子将那粥喝了进去，弄得在一旁等候地看守有些意兴阑珊。

早上的粥李南没有喝，全是进了他的肚子的。

到了第四天，李南被放了出来，在那位看守的看守下，让他去田里拉犁。

李南终于一窥了外面的全貌。

自己似乎在一个破旧的村子里，里面全是穿着古人衣服的土人，村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也没有通电，村里人用的农具都是劣质的黑铁农具，不少还是木制和石制的，没有任何表明这里有现代文明存在的迹象。

自己不会真的是穿越了吧。李南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

虽然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多久，但是应该是不会超过一天的，能从大城市把自己弄到这种破旧落后的山村而不惊醒自己，是用的什么交通工具？

飞机肯定是不可能了，自己怎么被弄上的飞机，怎么过的安检，难道是直升机空投？

如果不是飞机的话只能是汽车，可是这里别说车，就连马路都看不到，全是可供三人同行，坑坑洼洼地泥土路，不仅有不少石子，而且随处可见的人畜粪便，臭不可闻。

难道自己是被人迷昏了抬上汽车，然后被人抬着来到这山村的？

先不说这么大的动作自己很难不知情，自己又不是什么富二代，又不是身怀什么大秘密，谁会花这么大的精力来弄自己一个普通上班族？

就为了给人犁田？

这几天李南每天的工作就是取代耕牛，拉着犁给人耕田。对方如果要绑架自己，不会真的只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力吧，好歹自己那套90平的房子还能值点钱呢。

而且还不如别人，看着其他土人拉着犁，耕了好大一片田，但是自己才耕了一点点，李南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最关键的是，气候出大问题！

自己睡下的时候，明明还是冬天，但是这里十分暖和，昼长夜短，明显不是冬日。看着自己的残破单薄的粗麻衣服，除了晚上盖稻草睡觉的时候以外，其他时候李南甚至不觉得冷。

自己的休闲裤，衬衣，羊毛大衣，保暖内衣都被这里的土人拿走了，扔给他一套土人样式的衣服，自己女朋友花了一万大洋给自己买的名牌皮带此刻正系在那位村长模样的年老土人身上，休闲裤穿在他的袍子底下，自己的皮鞋也穿在他脚下。此刻他连鞋都没有，赤着脚在地里拉犁。

如果这是梦的话，但愿自己早点醒来吧。肩上麻绳已经将李南的皮肤磨破出了好几道血痕，又痛又痒，土人的衣服又小又短，质地十分粗糙，而且带着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

感觉是里面有寄生虫，李南穿了几天，已经浑身都有些痒。

身后的土人不耐烦地呵斥声又传来了，李南紧了紧肩膀上的麻绳，尽量忽略上面传来火辣辣地疼痛，开始奋力拉犁起来。

但愿这一切真是一场极为漫长的噩梦吧。汗珠从肩膀处渗入伤口，又痛又痒，李南加快了脚步。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和环境，当一切可能性都排除了以后，剩下的哪怕再离谱，也是真相。

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只不过是他心怀侥幸罢了。

我是李南，今年25岁，之前是某个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现在正在帮一群神秘的“土人”拉犁。

我是个疑似穿越客。

是的，只是疑似。

第二章 无可奈可的开局难度 来到这个古怪地山村已经半个月了，李南终于放弃了抵抗，开始接受了周围的土人存在。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带到了的某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或者是当真穿越到了类似唐代的朝代。

最好的境遇，就是学着陶潜大大一般，误入了“桃花源”，里面的土人不知宋元，无论明清，还保持着唐朝时候的风俗。

但是跟陶潜大大遇到的不同，里面不仅没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里面的人也没有“皆出酒食”款待自己后送走自己，反而将自己的东西一抢而空，扔给自己一套破破烂烂地麻衣，当做佃农奴仆一样的处理。

甚至还不如奴仆，只是给他们拉犁的工具人。

不过这个村子也是够穷的，来这里这么多天，李南甚至都没有看见一头牛，所有人犁田都是靠人拉犁的，经历过前期不适之后，李南逐渐成为整个村子有名的工具人。

嗯，可能就是有史以来拉的最好的那位——

因为这里的人都很矮小，身材普遍干瘦单薄，男的没有超过1米65的，至于女性，他远远地看到过一两个，基本都在1米55左右，这让1米76的他在村里体会到后世1米85鹤立鸡群的感觉。

常年吃这种稀粥的村人虽然干惯了农活，但是身体素质始终不如从小牛奶鸡蛋，三餐肉食不缺的李南，在掌握了拉犁的诀窍之后，他每天的工作量远远超过了村里的所有男人。

这让看管他的土人和那位土人村长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虽然村人看到他现在依然戒备地跟他保持距离，自己行走在村里或者干活的时候，依然还有光着屁股瘦小得像是猴子的熊孩子朝他扔土块石子，但是村里人对他的到来，已经比刚来时好很多。

再也没有人在后面看管着他，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的坚持不懈沟通下，村人终于学会了用南这个字来称呼他。

整个沟通的过程繁琐无比，语言完全不通且心怀戒备的双方花了好几天，才达成了这一共识。

这让李南生出了教自家宠物记住自己给它取得名字的诡异感觉。

虽然村人和李南，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教对方认名字的一方就是了。

在李南来到这个古老破旧村子的第十七天之后，村里所有的田都犁过了一遍，见到他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于是这帮土人似乎也接受了他的存在，他终于从那间茅草屋搬了出来——

然后换到了另一间更加残破的茅草屋里。

南——乌拉乌拉吧啦，那个穿着他休闲裤和皮鞋的老人指着面前破旧的茅草屋，狠狠发表了一番言论，带着一幅施舍的神气。

接着，又有一个土人，也是这段时间看守他时间最长的，李南叫他查的那位，呼哧呼哧地扛了一口袋尚未脱壳的麦子放在地上，又将他这几日喝水的陶罐，吃饭的陶碗放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不明白这个老土人说的什么，但是李南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自己最近的表现让他们觉得满意，决定分给自己一间房子，让自己单独住下。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李南还是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这位村里地位最高，貌似村长的老人做了个揖。

没想到这个揖引起了土人极大的惊异，村长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受用和惊恐地表情，嘴里喊着叽里呱啦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一边往后闪躲，似乎不太敢接李南的这一礼。

而那位叫做查的土人，看李南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似乎带着某种敬意。

周围的土人都围过来看，见到李南这一礼之后，也跟查一样，纷纷往后躲去，似乎李南这一礼似乎带着什么瘟疫一般。

随着老村长一声呵斥，围观的土人这才纷纷做鸟兽散去。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看着土人们的反应，李南有些懵逼了，难道作揖这种自古以来通用的礼节在这里有什么其他的意思。直起身来的李南看着众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村长的语气变得温和了几分，说了一段不知道什么话，接着伸出枯干地手臂，拍了拍李南的手臂，一副小伙汁我很看到你的模样，接着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好吧，至少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不是？李南扛着粮食，拿着陶罐和陶碗走进了茅草屋。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自此以后，每日再也没有食物送来，村人也不管他，颇有些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第二天，村长带着第一次送饭给他，村里唯二看着有些健壮的土人来到了他家里，将他带到了茅草屋后面几十米的一处荒田，然后指着田又指着他，鸡同鸭讲地好大一半天，意思将这块地分给了他。

李南这次改成拱手为谢，这下这两人的神色平淡了很多，也学着李南的样子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他俩还给李南带来了一把类似镐头的东西，算是发给他的生产工具了。

嗯，很好，自己也算是有房有地了，就等拆迁了。

鬼神神差地，李南想起了自己尚未归还的房贷，不知道自己发生这个事儿，自己的这个月的房贷怎么办。要是自己真的回不去了，自己的房子会不会被收走。

说起房贷，李南就再一次想起拿出钱给自己买房的父母，还有自己的女朋友，还有自己那帮狐朋狗友。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就在自己刚刚疑似分到的田地里，他放声痛哭。

他哭得是如此撕心裂肺，就连往日最爱的围观他朝他身上丢石子的熊孩子们，此时也不再靠近，而是带着戒备和惊疑，远远地看着他。

“妈——爸——啊啊啊”李南发疯一样用手捶着地面，手掌破了都浑然未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喑哑了的李南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在远远围观的土人诧异的目光当中，缓缓地回到了自己刚分来的小屋。

回到小屋，李南一头栽倒在秸秆铺成的干草堆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茅草屋顶上的漏出来的天光，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刚刚看到自己分到田地地那一刻，李南才开始真正面对这些天他一直逃避的一个事实。

他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刚刚，就在不远处的田坎上，李南看到了一块界石。上面用繁体字写着：青宁村，福江里，上源郷，永春县，属州辖，江州。

落款是神龙元年拾月初七日，永春县上源郷福江里设立。

界石棱角分明，没有多少岁月磨损的痕迹，字迹崭新，似乎也刚刻下没多久。

神龙元年，结合狄大人的破案的影视剧，还有这帮古人的打扮，李南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村子，应该是处于唐朝武则天时期治下的时空。

之所以这么想，是李南宁愿相信自己被某个时空管理局的大神恶搞，扔到了某个唐朝的时空碎片当中，也不愿承认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能认下自己现在身处唐朝某个村子的时空中，就相当于认可了穿越这种事情的存在。尽然能够穿越，他如何证明自己身处的村子是真的独立存在与某个时空当中而不是现实时代的唐朝呢？

说白了，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事情罢了，前者的话，说不定自己完成了这个“副本”让暗中观察的时空管理员满意了之后，还能扔自己回去，后者的话，基本上回去无望了。

你经历过绝望吗？前世看到这个问题置之一笑的李南，现在是真的体会到这两个字的惊人重量。

想起后世的桩桩件件，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李南眼角的有泪无声滑落。

“来都来了，先好好弄一下，办法总比困难多！”

用国人经典的句式安慰自己，李南看着家徒四壁的“家”，角落的大半口袋粮食，虽然不理解那些穿越前辈们穿越后有人竟然因为穿越而兴奋，但是现在自己生计都成问题，养活自己后再想这个问题吧。

于是他腾的一下从干草上跳了起来，开始仔细统计起自己的家当起来。

荒地一块，大约——额，十亩？他也只能粗粗估算一下，据说唐朝地广人稀，每个成年男子永业田都有几十亩的，不过自己这个状态，也就没法在计较什么了。

麦子大半口袋，伸出手掂了掂，差不多有个四五十斤的样子，看样子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口粮了，自己看到村里人其他人的伙食也是这种野菜杂粮稀粥，想必这肯定不是他一个月的量。

问题是，自己要种地开荒，到底要留多少麦子当种子合适？

陶罐一个，陶碗两个，自己以后的炊具基本上就是这个了。

镐头一把，看来就是自己以后的生产工具。

剩下的，除了原主人剩下的半截粗草绳子，缺了一半的木碗，草绳子业已经破烂腐朽，完全派不上用场，地上还有根破木棍，上面打了个孔，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不是，你好歹给把刀或者斧子给我啊，不然我怎么切菜、收割和砍柴，就连筷子木勺都就没法做。贝爷打野手里都还给把刀呢。

李南也知道自己是在想桃子，村人对于自己这个态度，是肯定不会给自己刀啊斧子等铁质的刀具的。

干秸秆一堆，充作自己的床铺。

唐人衣服一套，没有换洗的，袍子有三个洞，裤子两个，幞头完好，幸好这帮土人并没有剥下他的内裤，给他留了最后一点好布料。

越清点，李南心头越凉，甚至忍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但是又想着自己老妈说不定现在也是悲痛欲绝，发疯似的找自己，咬咬牙还是将到嘴边的骂人话给咽了回去。

我叫李南，疑似确认自己穿越到了唐朝。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三章 新生活从搞卫生开始 人在唐朝，刚分了房分了地，下一步该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搞卫生啦。

穿越过来李南才发现，古代的卫生状况是这么令人堪忧，无论是之前关押他的茅草屋，还是分给他的茅草屋，都脏得让人根本都下不去脚。

李南终于明白古人的平均寿命为什么这么低了。

虽然古代天空是干净的，空气是清新的，但是身处这样肮脏恶臭的环境，没得病就算命大。再加上吃得东西营养就跟不上，食品卫生令人堪忧，从他前几天喝得稀粥里面还有石子就能略见一斑。

这种情况下，能活得长才有鬼嘞。

人活七十古来稀，这句话流传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南仔细观察过，村人跟他吃得都差不多，好一点的，有些壮劳力每顿会多一个又黑又粗，看着就没有什么食欲的馍馍罢了。

而且古人基本上喝生水，这个村子的水源来自于村外的小溪，里面人兽的粪便都有，洗衣服，淘菜，洗澡都是在这条河里。而且这个村子的人都是直接拿来就喝，丝毫不在乎的。

来这个村子不到一个月，李南就看到不少瘦小枯干的孩童和村人挺着大肚子，明显就是后世已经灭绝的血吸虫病，还有人脖子肿大，一看就是甲亢，更不要说瘌痢头和生疮这种小病了。

幸好李南作为一个现代人，很多种传染病流行病他从小都接种过疫苗，所以他这方面还算稍微能安点心。

比起食品卫生，更让人糟心地是个人卫生，来到青宁村这几天，除了那位村长以外，李南没有看到一个身上干净的人，可能是繁忙的劳作让农人无暇顾及个人卫生，大人就不说了，小孩子无论男女，一个个脏得好像泥猴子，头发都打绺了，身上虱子乱爬。

不少小孩子也不洗手，拿着什么都往嘴里塞，李南亲自看到有个小孩从树上摘了些不知道什么野果，洗也不洗，直接往嘴里放。手上都有泥，也不知道他吃进去究竟是泥多还是果子的成分多。

病从口入，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哪怕后世常见的腹泻感冒，估计也会要人命。

而且古代的环境卫生也令人担心，这个年代还没有堆肥的习惯，不少人都随地大小便，道旁，田边有不少粪便，不少苍蝇嗡嗡乱飞。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存了不少积水，太阳一照，蚊蝇滋生，这个年代的人不少人都没有鞋，赤着脚踩来踩去，如果有病菌的话，顷刻之间就会传遍整个村。

李南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大旱或者大水之后疫情滋生，大片大片的人命被收割了。就这个卫生条件，哪怕不发生什么天灾，也很容易爆发瘟疫流行病。

幸亏古人长久被束缚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难以走出方圆几十里之地，所以一时才没有发生瘟疫。

看到村子里这种状况，李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古代天灾之后之所以往往便随着瘟疫，很可能就是这些古人因为逃难聚集到一起，互相传染导致。

所以，穿越过来第一件事，不是温饱，而是先搞卫生保住小命。

李南家里没有扫帚，他又没有刀，没办法去砍些树枝什么的做扫把，于是他咬咬牙，从他充作床铺的干草里拿出一把，到后面的山上，费了好大的劲扯下来几根藤条，勉强捆了一把丑得不像话的扫帚。

光是捆扫帚，一来一回，几乎都花了李南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李南又用唯一能装水的容器去河边打了一陶罐水，开始洒水扫地。

一时间，尘土漫天，这间茅屋多久没人住过了，墙角地面等等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等到整个茅屋彻底清扫一遍过后，李南又咬咬牙，心想反正自己的袍子都这个样子了，还讲究个什么，于是从他的袍子下摆撕了一圈布条下来，当做洗碗的抹布，仔细地到河的上游清洗了一番之后，又细细地将陶罐和陶碗清洗了一番。

其实就抹布来说，他仅剩的内裤面料可能还要更合适些，但是想到用那个东西来洗碗，心理上这一关，他实在过不了。

做完这一切，天都快擦黑了，李南提着满满一罐水，准备回家烧水喝。

然后他遇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没有办法生火！

我擦，这可怎么办啊。李南看着自家的门口的空地，一脸的无奈。

村里其他小屋已经开始升起炊烟了，自家的灶头都还冷着呢，看着残破的冷灶，李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村中基本上都是茅草屋，为了防火，村民们基本上都在自家屋檐下或者自家院子里搭灶做饭，李南这间屋之前似乎有人住过，所以他屋外的竹棚子下面，还有一个积了不少灰烬的冷灶。

怎么办，自己虽然又累又饿又渴，但中不可能再喝生水吧，万一腹泻，不是要gg？

那就学古人钻木取火，开整吧。

引火的东西很好找，李南的干草床再次薄了一层，李南跑到屋后的山林，捡了不少枯枝。可能由于冬天刚结束，不少树木还都没有发芽，李南很容易抱了一大捆枯枝回家。

感谢后世人的身体素质，在肉蛋水果充足营养下，让他没有这个年代平民普遍都有的夜盲症，不过看到后山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听到山风吹拂这山林的哗哗响声，李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个林子里不会有狼吧，想到现在这个环境，山上有野兽很正常，李南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赶紧回到村里。

等到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刀的李南的找了个石片，磨了半晌，终于稍微能用了。接着他用磨好的锋利石片，费力地将一根枯枝削尖，找到另一块干燥的木头当毡木，准备制取火种。

学着记忆中贝爷的样子，李南找了个背风处，费力的用石片在毡木上的一处开了一个小窝，然后将干草铺在下面，剩余的干草团成一团，放在小窝的周围挡风。

一切都准备好了，开整吧，李南双手合十，握住树枝，开始搓动起来。

半个小时后，看着近乎脱皮的通红手掌，李南无比怀念后世1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自己钻了半天，最好的成绩就是冒烟，刚刚冒出来一点零星的火星，随即就熄灭了。

不是，怎么这么难搞，又累又渴的李南本想着要不今天还是喝生水算了，但是又想到以后可能都要自己生火，总不能不学会吧。

这次一定成功啊。准备再战的李南默默祈祷，努力回忆着贝爷的方法，调整着自己的做法，他觉得是不是周围的干草不够多，搓出来的火星落下之后点不燃干草？

于是李南又回屋取了不少干草，彻底将钻孔的地方包裹起来，随即双手搓动如飞。

木棍很快开始冒烟，三分钟之后，开始有火星冒出，李南双手不敢停，加速搓动。

看到零星的火星落在干草上面，附近已经开始慢慢变黑，李南心中一喜，心道果然就是干草的原因。

于是李南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吹动火星上方的干草，人体呼出的气流带来的伯努利效应，会使空气再次往干草里面聚集，带来新的氧气。

我擦！成功了！很快，熊熊地火苗便开始燃烧起来，而且越来越旺。

李南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捧着干草，小心地放到堆满干柴的灶上，小声念着一定不要灭一定不要灭，引燃了灶里堆放的枯枝。

太好了！成功点起火堆的李南，端起装满水的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到灶上。

等了足足二十多分钟，陶罐里的水才烧开，小心翼翼地用干草包着手将滚烫的陶罐取下，用陶碗舀了一小碗开水，将两个陶碗烫过消毒之后，这才盛了满满一碗开水，放到一边等着晾凉。

还没有等开水彻底变温，喉咙干渴好似火烧的李南，迫不及待地端起陶碗，小口小口的呷着热水，烫的他舌头发红也不再在意。

热水一下肚，李南突然觉得一股热量从小腹传来，暖烘烘的，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妥帖。

啊——李南张嘴，吐出热气，脸上带着享受的神情，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觉得开水有这样好喝。胜过他之前喝过的各种茶，咖啡和肥宅快乐水。

幸福是什么，就是辛苦一天，又干又渴又饿的时候，给你一杯温热的开水。

因为李南没有多余的容器，所以他需要一次性把今晚的水喝足，陶罐他待会儿还要用来煮粥呢。

为了补充水分和热量的李南，连喝了五六碗水，撑得肚子都微微发胀，上了一次厕所之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粮食口袋里抓了一把麦子，用热水烫洗之后，扔到了陶罐里，重新架到火上。

这个年代的人不会脱壳技术，麦子算是粗粮，没有完全成熟就被农民给割下来连壳一起蒸煮，算是最下等的饭食，被称为麦饭。

所以明明知道有脱粒机这个技术的李南，此时也顾不得麦子没有脱壳了，反正他也不会弄，他倒是知道放到火力烧麦粒受热膨胀可以蹦出来，但是他敢这么浪费吗？用火一烧，麦子乱蹦，起码要损失一大半。

如果放在后世，别说一小把麦子扔到火力，就是三斤麦子，他都不带可惜的，但是现在，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计算着麦子的数量，生怕自己放多了。

他今天依旧准备煮带壳的麦子粥。跟前几天有区别的就是没有苦涩的野菜和石头子。

也不知道煮了多久，他的麦饭粥差不多熟了，空气中开始弥散着谷物的香气，李南也顾不得了，放凉了之后，三下五除二，给喝得干干净净，一边喝还一边将麦子壳啐出来。

剩下的，就是个人卫生了，本来还准备还是去河里洗个澡，但是想到天寒水冷的，要不趁那天阳光好，自己洗个痛快再说。

而且夜里也不好取水，自己又没有鞋，深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到蛇或者遇到什么野兽就好玩了，就算不踩到蛇，划破了脚底板也很危险，在这个病菌滋生卫生条件堪忧的古代，肯定是没有破伤风针的，自己比起村里人来说无比娇嫩的皮肤，早就生了不少口子，虽然今天白天去取水的时候洗过，但是回来又是一脚泥。

算了吧，明天再说吧，李南的一头栽倒在麦子秸秆铺成的干草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第四章 生活总会给你惊喜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李南就醒了。

古人一般四五点就起床，经过这几天的适应，习惯了凌晨睡8点起的李南，竟然也没有丝毫不适。

当然，很大原因是饿的。每天只喝两碗稀粥，能不醒得早吗？

火锅，奶茶，炸鸡，汉堡什么的，这几天李南都不敢想，怕一想就会哭。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李南很肯定，自己这几天一定瘦了不少。

起床之后，李南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此时晨光熹微，天边已经开始出现红光，并没有朝霞，反而有不少的云朵。

正所谓早上朵朵云，下午晒死人。李南小学时候学的谚语派上了用场，他准备今天干脆打赤膊，去河边把这件已经又汗又脏又臭的外袍洗一洗。

一边想着，李南提着陶罐去河边打水，准备先烧点开水喝。

穿过泥泞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选了偏上游的位置，借着河水洗了把脸，李南这才清醒过来，满满打了一陶罐水，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石子和粪便，往自己的小茅屋走去。

古人似乎比他还是起得早些，一路上，李南都看到好几个带着各式农具的村人往田里走去了，见到李南，都像躲瘟神一样走开，虽然仍旧戒备地看着他。但是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看见他靠近就举起手中的农具厉声呵斥了。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手中的陶罐是我伙伴，李南也不管不顾了自己多么惊世骇俗了，开始哼起了歌。

日子都这么苦了，还不让他苦中作乐，那怎么受得了。

李南分到的小茅屋在村东头的尽头，一路上他带着观花望景地心态，欣赏着文人的所谓的“田园之乐”。

还是真tm不好看！

无论多么清秀的山水，干净的空气，配上肮脏泥泞的道路，路边粪便刺鼻的臭味萦绕鼻尖，瘦得皮包骨头的老狗还在舔舐着它，破衣烂衫的面黄肌瘦村民在路上游荡的时候，都很难生出好感来。

这种情况下还能写出“云光岚彩四面合，柔柔垂柳十余家”之类诗句的文人，李南不得不献上自己的膝盖。

好一支生花妙笔，角度清奇，rbq，rbq。

一路上，李南甚至还碰上了好几个熟人，除了那位叫做查的健壮汉子以外，还有当初抢他不要的粥喝的看守，代号狗的那位。

不是李南这么喊他，而是他听到村人都是喊他狗，于是也就记下了，在他被看守的日子里，李南试着喊过他狗，对方也笑嘻嘻地答应了。

此刻狗同志正背着一个口袋，从他对面走来，看到李南，丢过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然后自顾自地往村里走去。

不是？他背着的那个口袋，怎么有点眼熟呢？

回到家的李南一看洞开的大门，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急急忙忙地跑进去，立刻就发觉自己放在屋中的那袋麦子已经不翼而飞。

不是，这也太特喵奇幻了吧，说好的古代人的淳朴和善良呢？

趁自己不在拿走自己唯一的口粮，碰到了还恶狠狠地威胁自己。

仔细确认了一番，发觉的口袋确实不见了，李南随手捡起地上的那根破木棍，很快就冲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狗真的心大，明明被正主看见了，依然不紧不慢地扛着粮食往自己家里走，等到李南追上他的的时候，立刻对着李南大吼大叫。

“给我！”李南指着他肩头的口袋。恶狠狠地开口。

这下他看清了，狗身上的那口袋粮食，就是分给自己的那袋。

听到李南的叫喊声，狗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着他，看着李南的样子，乌拉乌拉地对着李南嚷道，气势十足。

在狗的大吵大嚷下，很快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如果以前李南碰到这种情况，他就很从心的忍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那还忍个毛线。

“去你妹的！”李南恶狠狠地喊了一声，一脚就往面前这个叫狗的人身上踹过去。

没想到李南竟然还敢先动手，身上背着几十斤麦子的狗，立刻就被一脚踹倒。

这还得了，周围的人立刻就围了上来，对着李南拳脚相加。

啊——李南先是怒吼一声，手里的棍棒挥舞开来，把众人迫开，再也管不得周围的人都捡起了时候，双眼发红地向偷他麦子的狗冲去！

李南虽然没有怎么打过架，但是他听过别人讲过，如果一群人打你，你就不管不顾，抓着一个死命锤就好了。

此时他也无暇思考这句话的正确与否，那可是自己的救命粮，要是被拿走了自己肯定活不成了，于是他不管身上传来的疼痛，扔掉了木棍，死命跟狗扭打在了一起。

啊啊啊——老子弄死你！李南一拳又一拳，拳头雨点似的落在狗的身上，他终究占着身高的优势，最开始狗还可以稍微反抗两下，扭打了两圈过后，渐渐地反抗地力道弱了下来，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砰——一阵眩晕感传来，随即就是一阵剧痛，李南突然觉得头顶湿湿地，摸了摸，满手的血。

去你妹的傻叉古人！李南回头看着一石头砸在自己头上的那个村人，放开了狗，恶狠狠地向他冲去，那人急忙又是一石头砸下，李南不管不顾地挨了这一下，又是重重一脚踹去，被对方闪开。

打死你，打死你！李南愤怒地喊叫着，随即向他冲去。

或许是他满脸鲜血恶形恶状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那名土人喊叫了一声，随即向远处跑去，被刺激了的李南也不管，随即向他追去。

就这样，满脸鲜血的李南一边恶狠狠地叫着，一边开始追打起围殴他的村人来。

“哆——”随着一声怒喝，接下来，李南后背又挨了重重一脚，他很快向前扑倒在地，扭回头一看，是那个叫做查的精壮汉子，手持一把寒光闪闪地猎刀，恶狠狠地看着他。

这下，所有的人都停下不动了。

“那是——我的！”李南指着散落在地上的那袋麦子，对着查比划到。

迎接他的，则是查的毒打。

查下手极重，三拳两脚，就让李南疼得站起来都有些困难，此时他脸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眼睛被血糊住了。

等到查处罚完李南之后，看着另外一边，讨好地看着查的狗，走上去又是重重一脚，将狗踢到在地，随即大声地吼了什么。李南虽然没有听清，但是听到了一个南字，想必是在说自己。

狗这才悻悻地站起，嘴里骂骂咧咧地，深深地看了查和李南一眼，放下袋子，恨恨地走了。

围观的人也随即散去。

众人走了之后，李南这才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粮食袋子面前，看着地上散落了不少，李南也顾不得脏净，连着泥土将散落的麦子收入袋中。然后将脸上的血一抹，扛起袋子，慢慢地向自家的茅屋走去。

这就是古代底层人民的生态吗？回去的路上，不少村人都好奇且戒备地看着他，李南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吓得他们赶紧扭头，不敢跟他对视。

真是让人惊喜呢。

李南莫名想起了未庄，那个名为阿q的男人。

“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他也只能这么自嘲了，随即想起了阿q和小d皇城pk的经典桥段。

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世界，谁还不是个老迅哥儿呢？

第五章 先生的话总是有理 “别以为苦出身就朴实，长得拧巴就不花了。”

作为一个中美合拍影视作品多年观看者，唱跳rap篮球的专业欣赏者，李南惊奇地发现——

有些片子虽然拍的烂，但是总有那么一两句台词，还是很有道理的。

仓廪足而知礼节，古人诚不我欺。

在回来的路上，李南已经想清楚了，在资源贫瘠的古代村子，所谓的道德是远远小于私德的。

连饭都吃不饱，哪会有人干劈情操。

所以古代乡民对于隔壁女人出轨，邻家翁媳扒灰这种，在士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情看得很淡，但是极度热衷于把自家的寡嫂嫁给小叔子。

无他，后者能延续宗族，省了小叔子娶妻的费用而已。

古人所谓的“朴实”，其实就是因为他们的拥有的东西太少，眼界不够开阔所表现出来的的无知而已。

对于读书的“老爷”们来说，古代村人是淳朴热情的。因为这些士人老爷们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未庄穷凶极恶的王胡和地保等人，在秀才老爷的面前，照样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但是对于那些捡来的“陌生人”或者“弱者”，这个答案则是相反。处于未庄最底层的“阿q”都可以摸着小尼姑的头皮，来一句侮辱性极强的“和尚动得我动不得？”

人的本性，大抵如此。

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是带着一部分天然的恶。在不愁吃穿的人身上，这种恶被所谓的“道德”或者“礼仪”给压制住了，不是因为他们又多高尚，因为在他们的圈子里，一个讲“礼”的人会给自身带来更多的利益而已。

而在资源贫瘠，拥有的太少的古代山村，“道德”这种东西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自身利益的时候，这种恶就会赤裸裸地表现出来。

有歌为证：黄巾贼你不要闹我，咱姥姥烧柴煮水饺，放下刀，若想吃饱，去跟皇帝老爷讨（现在还有人记得这首堪称超吊的，带着八段副歌的乱舞春秋吗）。

放到古代的乡村，这就表现为赤裸裸地丛林法则，谁家儿子多谁厉害，谁拳头大谁有理，谁更能“闹”，谁看起来不好惹，就能拥有更多话语权，这就是古代乡村毫无遮掩的真实，

放下刀不要闹我了，去找皇帝老爷讨吧。这大概是某个官员或者士人对闹事的“愚民”们说的话。

谁闹谁有理，生存的压力逼迫他们死死抱团。一贯就是古代乡民用来在黑暗的中古时代求存的不二法则。

放在古代的乡村，就表现出极度的排外和弱肉强食。我弱是吧，但是我可以抱团欺负比我更弱的群体，参见阿q对小尼姑。

因为你是外乡人，你是村里的工具人，所以哪怕分给你的粮食，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抢走。哪怕自己都去抢回了，还是被其他人打了一顿。

最可怕的是，没人觉得这不对。

李南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叫狗的人看他的眼神，畏惧戒备中带着凶恶，仿佛那袋麦子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一般。

“你们把农民当作什么，以为是菩萨吗？简直笑话，农民最狡猾，要米不给米，要麦又说没有，其实他们都有，什么都有……表面忠厚但最会说谎，不管什么他们都会说谎！一打仗就去杀残兵抢武器，听着，所谓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

这是《七武士》里面菊千代对于农民的痛斥。

但是还有下一句。

“可是，是谁把他们搞成这样小气无能的?.......是你们！是你们武士!“

所以错的不是古代乡民，而是这个时代。

这个分配极度不平衡，人吃人的封建时代，逼得底层人民不恶毒就活不下去的时代。

所以李南不怨乡民，不怨自己，就怨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

想通了这个道理之后，李南对于朝他扔石块的孩子再也失去了包容之心，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得那个熊孩子满地打滚，然后神清气爽。

果然，在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跟在他后面扔石头。

现代的一套不适合古代，尚未强大到改变规则之前，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事，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背着一袋麦子回到房间里，李南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干，就开始费力地在炉膛里掏了起来。

他的目的，就是炉膛里之前积存的草木灰！

脑袋被打破了，谁知道上面的泥沙含有多少细菌，李南不敢用生水洗，万一感染了他就是真·脑子进水了。

草木灰煮水，从古代沿用到后世，老消毒液了。

掏了不少草木灰之后，李南才开始的费力地生火烧水。等到水烧开之后加入草木灰，并且用树枝搅拌，静置半个小时，撇去上面的浮沫后，他才脱下了外袍，小心翼翼地用黄褐色的草木灰水清洗伤口。

草木灰里面含有碳酸钾，是一种外用的消毒剂，主要用于——猪圈，厕所之类地方的消毒，但是现在事急从权，有的消毒总比没有好。

来回跑了河边取水几次，弄到他身上都一片黄褐色之后，李南这才停手，开始烧水煮粥。

不要以为李南是过分紧张，不干不净洗了没病，在病菌滋生的古代，小心一点总没有大错。

真有那种傻白甜穿越者喝了一口溪水还感叹真甜没有污染，怕是会死得很难看。

之前李南听过一个很有趣的说法，现代人如果穿越到古代，身上携带的病毒对于古人来说就是天灾，成为一个可怕的瘟疫之主。

但是很不幸地是，作为某个化学所的研究员，材料系出身的他，还算是具有一定生物化学知识的。

能够传染人的病原体基本上不会存在健康人体上，要不就是人体发觉自己的病然后用药物消灭了，要不就是被人体的免疫系统给消灭了，正常人一般不会携带致病的病原体的。

除了你正好患了病毒性感冒的时候穿越，那么你基本上就可以完成一人灭一国的丰功伟绩了。流感病毒对于古人的杀伤力和传染性，要比现代人强之百倍。

前提是你不会被古人当做瘟疫源头和妖孽烧掉。

反而是因为现代人的免疫系统经过多年的演化，面对古代的原始版病毒，十分的力不从心。

这就像一个十分高级的杀毒软件，突然碰到dos系统时代的病毒一样，很可能他的病毒库里面就没有这个病毒的数据了，虽然它也能迅速做出反应，很快打上补丁，但是接触的那一瞬间可能给他带来不小的伤害。

提笔忘字，博士生父母被孩子的小学数学题弄得脸上无光，这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李南就更加的小心，喝完粥的他并没有穿上外袍，而是提着袍子去河边，仔细地清洗干净过后才回家。

得想办法把自己的鞋子，裤子还有手机，火机等等东西抢回来。

自从刚刚有了明悟之后，李南就对于这个村子古人失去了那种包容的心态，这里不是现代文明社会，陌生人之间第一反应不是释放善意表达自己无害，而是展露爪牙，试图威吓抢夺。

不然的话，自己的衣服和东西是怎么没的，正常人不会试图去洗劫一个落难者吧。哪怕自己看上去白白净净，身上没有伤痕没有老茧，一看就是“上等人”的模样，落难了也难逃厄运。

当然，古人也还是有人性之光存在的。

洗完袍子回家的李南，就看见自家的门口放了一个木碗，里面装着绿糊糊，被捣碎的植物，粗粗闻了一下，有一股刺鼻的草药味，看着好像是什么草药。

虽然不知道是谁放在自家门口的，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李南还是选择了无视。自顾自地在火堆面前烤火。

过了一会儿，院门口伸出一个脑袋，吚吚呜呜地对着他打手势，让他往身上涂这些药。

李南抬头一看，只看见一张满脸污泥的脸，看到李南在看她，飞也似的往回跑去。

女的？从对方的背影和打扮看来，好像是个女性，自从他来到这里，村子的女人都躲着他，几乎没有看到过一个女性。

虽然看背影也看不出来年纪，但是应该也不大就是了。

当然，他指的不是某个部位，而是因为如果是老妪的话，根本就没有这种速度。

仔细盯着来人的背影，发觉她匆匆地跑进了对面一间低矮的茅屋，飞速的关上了门，再也不出来。

额——面对着这碗散发着新鲜草药味道的绿糊糊，李南站在那里，考虑着是不是接受对面女邻居的好意。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吱纽一声，对面的院门慢慢打开，对面的女邻居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看到他不为所动，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意思让李南涂上。

见到李南没有动作，对面的女邻居有些着急，死死地盯着放在地上木碗，李南猜她是有些舍不得她的木碗。

接着她转身走了进去，费力地拿出一个石臼，里面还残留着草药糊糊，于是她比划着，就往自己身上涂了起来。

“谢谢——”虽然不知道这个草药糊糊的效用如何，李南对着对面笑了笑，轻轻鞠了个躬，还是捡起了木碗，转身走近屋里，倒进了他的陶碗中，用水洗干净之后就要还给她。

她值得起这个礼。

见到李南行礼，女邻居吓得砰的一声关了院门，李南不知她是害怕还是害羞，于是默默地将木碗放在她家门口，这才转身走回院子，光着上身继续烤火看着陶罐烧着的开水。

热水可以补充人体丢失的热量和水分，对于虚弱的人来说，算是极为合适的东西了（所以，小姐姐们不要再嫌弃直男让你们多喝热水啦）。

所以，现在的目标就是夺回自己的装备了！烤着火的李南盘腿坐在捡来的柴堆上，觉得屁股被咯得生疼，仔细地思考着对策。

没有保护脚部的鞋子，细菌很容易从自己脚上划破的口子入侵，没有足以让自己保暖的干净衣物，自己在古代很容易染病。

夺回自己的衣物，已经是自己这位身娇体贵的穿越客目前必须要做的事情了，因为这关乎他的生存。何况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都在裤兜里，能抢回来，至少生火不会那么困难。

那碗绿糊糊的草药，李南一直没动，因为他害怕这里面含有某种见血封喉的药物。

我想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

此时此刻，先生这句话大概就是李南的座右铭了。

第六章 穿越者的带石锤 此后的三天，每天早上，李南的家门口必有一碗绿糊糊的草药。

当然，李南也照例没有用，而是选择了倒掉。

连续三天，李南都没有下田干活，除了养伤之外，他还分批将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清洗了一番。

只是他身上刺鼻的草木灰的味道，越发的浓重了，脸上的皮肤也黄焦焦地，看着像是得了肝病一般。

没办法，伤口沾不得生水，在伤口痊愈之前，他只能勉强用水擦擦身子，丝毫不敢洗头。

他的那件袍子，下摆被他撕得越来越短了，很有种后世超短裙的意思。万一自己下一刻嗖的一声穿越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当做女装变态。

忍受着行人诧异目光的李南，恶趣味地想到。

天上从来都不会白白掉馅儿饼，这句话的真实性就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得到了验证。

刚刚从后山回来，提着一陶罐水的李南，突然听到自家对面的女邻居冲着自己大喊大叫，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虽然依旧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南这个字可是听得懂的。

定睛一看，发觉村里两个闲汉，以那天砸破他脑袋的那个人为首，正在将自己的女邻居往她屋内拖去，女邻居衣襟都被扯开了，奋力挣扎还挨了一巴掌。

“南——南——”见到李南看到这边，女邻居呼救声更加撕心裂肺。

很好，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女邻居每天给自己送药有没有拉拢自己，好让自己关键的时候保护她意思，光是看到那个砸破他脑袋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李南就不可能放过他好吧，

于是他装作看不见，低着头往回走，走进了自家院门。

见到这种情况，女邻居哭喊得更大声了。

看到李南无动于衷，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回到家的李南拿起用木棍和石头做的石锤，轻声轻脚地走到自家门边，猛地冲了过去！

砸了老子的头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老子不锤爆尔等的狗头？

或是对方人多，或是看到李南方才老实的样子，两人连女邻居家的院门都没有关，就这么拖着女邻居往屋内走去。

但是李南会这么快冲出来，他们是没有想到的。

一来李南身体素质在那里，二来，这几天李南吃的都是干饭，所以哪怕对面有两个，李南丝毫不虚。

正所谓仇人见仇人，必定眼发浑，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

李南冲刺极快，十几米的距离很快就到。

对方此时正在奋力掰开女邻居死死抓住门框的手，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石质的锤头已经与他们的皮肉相遇，发出沉闷中带着清脆的声音。

沉闷是石锤锤到对方肉体发出的闷响，清脆的是对面的腰部骨头发出的声音。

然后，他们就被锤翻在地了。

“八十！八十！”随着李南的叫喊，想要爬起来的两人背上有各自中了一锤。

对于他这种身高体重又不会丝毫搏斗技术的人来说，面对比他轻量级的对手，钝器直接碾压，大锤冲脸才是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南还是狠不下心用这种凶器砸对方的头或者容易致死的脊椎不为，而在他们两人的腰背间，一人赏了重重一锤。

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对方骨裂的声音。

这就完了？

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人，李南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之前他在家里想了好几种应对方法，包括锤那里，对方反应过来自己要如何应对，是游击战还是抓着一个猛锤。

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两锤撂倒两人，两人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大声的地叫骂着。

砰——不等对方反应，李南狠狠一脚踩到了那个那天锤破他脑袋的闲汉的头上，狠狠地碾了几碾。

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这种踩脸的感觉，真是爽！李南如同三伏天喝了冰镇肥宅快乐水一样，一股舒爽从头蔓延到脚底板。

接着，李南把石锤一扔，抡起拳头，如同锤龟壳一样，砰砰地锤了起来。

最开始两人还试图反抗，等到了后来，两人发觉只要自己一出声就会挨打，甚至不出声也挨打，也就不再反抗，任由李南施暴。

过了一会儿，李南自己都打累了，这才像拖死狗一样将两人扔出小院门外，对着他们比了一个割喉这一国际通用威胁手势，施施然地回家了。

而她对面那个女邻居，早就逃到了房中，死死地把门关上，半步也不肯出来。

所以我俩的共生关系算是达成了？

外面动静这么大，也没有见里面有其他的人出来，李南于是可以肯定，他的这位女邻居也是一人独居。

之前之所以给他送药，说不定就看他有些“不好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换取他的武力支援。

就像今天一样。不然李南实在想不通，那个平日里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小姑娘会当着那俩人和自己大声喊自己的名字，怕也是故意为之。

这不就像犀牛和犀牛鸟，鳄鱼和牙签鸟一样？

不得不说，古人还是有点东西啊，哪怕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不过，这也是恶劣的环境逼得她生出了这种简朴的生存智慧，又怪得了谁呢？

反正自己今天正好也要准备动手，这也是天意。拿着石锤回到家的李南，不由得生出如是感叹。

这几天他一直就在琢磨自己的现况，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准备逃出这个村子！

分给他的那一袋麦子明显不够他吃，而且他又不会种地，打猎又不会，村里人对他又如此恶劣，与其呆在这个村子饿死还不如出去闯一闯，以自己的本事，走到了城市，哪怕如穿越的前辈一样卖小吃也比在这里当奴隶强。

李南可不会认为分给自己的田就是白给的，收了粮食村里人不会拿走一部分，这里如果真的是唐代的山村治下的话，自己的身份就相当于黑户，基本上没有人权，更不要说财产权了。

光是这一点，他们就可以抢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而且还不用受罚。

李南的历史虽然不好，但是还是知道逃奴和黑户在古代的悲惨境遇的。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养伤，一有空就往后山跑，打定的就是抢回自己的东西然后逃走的主意。

对于逃跑的阻力，李南仔细地分析过，最大的阻力就是那个叫做查的家伙，跟瘦弱的村人不同，他的身材孔武有力，单对单的话，可以吊打李南。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他有武器！

通过这几天观察，李南发觉查可能是村里的猎人，因为他手里不仅有刀，还有铁叉，有一次他还看见查提着两只兔子回村，然后放在村长门口一只。

至于其余村人的武力，刚刚的pk，李南自信不虚他们。

所以他一直在后山转，想要弄些材料做点陷阱或者工具，先摆平查再说，面得就算自己逃走了，也会被查带着人抓回来。

他可不愿把逃出生天的希望，赌在一个猎人不擅长追踪脚印上。

自己的衣服和一干物品，李南也发觉了，都放在村长的家里，里面有手机，打火机，钥匙，烟等，他又一次还看到村长拿着女朋友送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把玩。

所以，自己要逃出去，查和村长的家里，自己一定要去一趟的，一个是为了拿走武器，第二个是拿走保护身体的衣物和他念念不忘的打火机。

一个是村里的武力担当，一个是村里的权利担当，自己要跟他们斗，光靠蛮力怕是不行，还是要靠后世的那些知识经验。

这几天李南一边养伤，一边在后山转，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办法。

现代人对于古人的最大优势，不是因为会抄几句诗，或者能造点火药玻璃什么的。

而是现代人所受的系统教育带来的基本科学文化素养，以及开放的思维模式。

抄诗也好，火药玻璃白酒等穿越者三宝也好，都是因为穿越之前受过物理化学文学数学等教育训练才会的。

跟古人只学木匠或者只学圣人经义一种不同，什么都学的现代人，基本素质简直可以吊打古代人。

举个例子，从小就学的，“饭前便后要洗手“，“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些现代人习以为常的东西，放在古代，如果不是老农或者老医生的话，总结不出这种规律。

现代人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享受着古人花了不知多少年才研究出来的知识的红利，这才是吊打古人的最大利器。

一个稍微耳濡目染点管理和经商的方法，会化学，懂基本物理和数学，又背诵过古文名篇的普通穿越者，放在知识交流效率低下的古代，可以说是鬼才了好吧。

当然，知道历史大势这件事，也是很大的。

两天前，李南看到山上的“大喇叭花”，心中就有了计较。

托福于网络和中学的野外科普小册子，这种农村常见的“大喇叭花”他认得。

这就是后世中二女文青最喜欢的，华佗麻沸散的主药，杨过和小龙女的一生之敌——情花，曼陀罗。

唐宋开黑店的，都会配一手大名鼎鼎的蒙汗药，据说脱胎于三国的麻沸散，其实就曼陀罗，因为分布极广，我国各地的山区都很常见，成为了盗匪的最爱。

曼陀罗浑身有毒，就有一处可以入药，李南也不知道哪里能用哪里不能用，也不管给人下药是不是违法了，回家取了木铲，采了不少曼陀罗。

借着打水的机会，李南仔细地将采来的曼陀罗清洗干净，当然，他谨记了杨过的教训，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用自己的袍子包着手清洗的。

这又导致他不得不重新清洗的自己的袍子，计划又推迟了一天。

洗干净的曼陀罗晾干后，李南找出一块石头，用幞头包住自己的口鼻，找了一个通风处，小心翼翼地把曼陀罗捣成糊糊后过滤。

为此，他袍子的下摆又短了一截。

花了足足两天功夫，李南才得到满满两碗灰白色的液体，这几天喝水喝粥都是抱着罐子喝的。

村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几天刚犁完地的村民正在抢种，村里的妇人们半下午的时候还要去给田间的男人们送一次水。

一直守在村中的李南终于有机会下手。

幸亏查和村长都是村里的“富户”，家里是有水缸的，不向李南和他的女邻居，家里可能就陶罐可以储水，女邻居还好点，家里又木桶，李南看到过她提着水桶从河边回家。

第一次做这种事，李南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下多少，该不该下。

嗨！都抱着跟他们拼命的决心了，怎么这点事还犹豫？想想自己失败后的遭遇，怎么还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

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李南狠了狠心，往一家的水缸里倒了一碗，接着又跑到山上，又挖了些回来，洗也不洗，捣烂后过滤，凡是村里有水缸的人家，一家都下了一点。

他这是防止其他村人追来。

等到做完这一切，李南这才去河边打水，准备饱餐战饭，今晚就干。

结果正好就碰到了女邻居遭遇了那啥。

不得不说这是天意，如果自己再不走，明天等村人打上门来，自己估计就永远走不了了。

今天李南煮的是干饭，吃了个七八分饱之后，他手里提着石锤，躺在自家的干草堆上，闭着眼养神。

发动的时间选择在半夜，因为李南没有夜盲症，面对着一入夜就变成瞎子的古人来说，有着巨大的优势。

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当然，这个人和是要自己用命拼出来的！

心里装着事儿，李南根本没有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李南腾地从干草堆上坐起，一对眸子中闪着决绝。

现在还不是时候，看着头顶的月亮刚刚上了中天，差不多后世12点左右，李南将自己的陶罐放入装麦子的口袋中，背着麦子出了门。

逃亡的路上自己的口粮就是这个了，还是先搬出去藏好，等会儿跑的时候好取。

背着袋子来到村外的小路的旁边，把袋子藏在村口大柳树后面，李南这才回到家中，准备今晚的行动。

科学上讲，人在半夜两三点是睡得最死的，等到月亮已经微微有些偏西，心知差不多的李南提着石锤，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此刻村里万籁俱静，因为是初春，还没有虫鸣，寒冷的夜风吹在人身上，让人浑身一个激灵。

北斗七星高，异客夜带刀，不，带石锤。

后世名人都怕的带实锤，没理由古人不怕呀。李南一边想着，试图平复自己紧张到快发抖的身体。

就让古代的土人们，感受下穿越者的带石锤吧！

第七章 我一定会回来的 按照选定好的路线，李南摸到了查的家里，轻轻翻过院子的篱笆，仔细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果然动静不小。里面传来吚吚呜呜地声音，还有啪啪啪的声音。

不要想歪了，沿着窗户的缝隙看进去，查的一家个个口吐白沫，像是中了邪一样，双手不停乱抓，身体却一点力都没有，像上岸的活鱼一样不住地挣扎着。

额——这么轻松我是没想到的，原来以为还要拼命的李南，看到屋内的场景，心头也放松了下来。

哎，我都是被逼的，罪过罪过。看着他家的孩子也中了毒，李南心中也是不忍，大门不好踹，他用石锤砸开了窗户，从窗户钻了进去。

进屋，先找刀！

如同舔包一样，李南先仔细地搜索了查的家，得到猎刀一把，铁叉一柄，斧头一柄，还有一把木弓，一大捆绳子。

扔掉石锤，换上斧子，猎刀系在腰间，绳子也背在身上带走，木弓和铁叉不好拿，木弓被他用刀割断弓弦，砍断了弓身，铁叉被他拿走，准备出村后扔掉。

先解除查的武装，免得他日后追来。

接着，他这才拿起他家的木碗，转过身去，尿了满满一碗，按住了他的孩子老婆，一人硬灌了半碗进去。

哇——两人立刻就吐了出来，屋子里立刻升起一股可怕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但是中毒先催吐，总是没错的。

做完了这一切，李南打开大门，从查家里走了出去。抽空还研究了一下他家的门锁，为接下来入侵村长家做准备。

十分钟之后，李南来到了村长家门外。

此时的他。手持铁叉，斧头和猎刀挂在腰间，身上背着一大串绳子，看着村里唯一的瓦房，李南心情紧张。

村长之所以是村长，不是因为他住着瓦房，而是因为他有三个儿子，在村里没人敢惹。

但是，现在自己似乎也不怕了。

李南抽出猎刀，试图拨开他家的院门。

月光照在白地里十分亮堂，接着月光，李南看得很清楚，试了几下，竟然很轻松地拨开了村长家的院门，然后悄悄地摸了进去，发觉里面的情况跟查家里一样，于是他放下心来。

感谢古代的宗族观念，一家人都是住在一起的，所以连同他三个儿子也一起都中奖了，省去了自己的麻烦。

里面的情况跟查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他们中毒的情况还要深一些，想必是村长家条件好，每天煮的东西多一些，用的水也多一些。

李南找到村长的房间后，李南开始大肆搜刮起来。

皮带，get！休闲裤get！衬衣，get！

大衣也在唯一的箱子里找到了，这老倌儿，自己的保暖内衣穿在身上，睡觉都不肯脱。李南把村长拖下床，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脱了下来。

打火机和烟还有钱包都找到了，就藏在他床头的小匣子里，只是手机找不到，李南还在其他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三十几枚铜钱。

不是，你一个村霸就这么穷？看着三十几枚铜钱，李南有些气结。

古人也太穷了吧。

李南不知道的是，古人有挖坑藏钱的习惯，那个看着就不凡的手机，跟一罐铜钱一起，深深地埋在村长家中的地下。他搜出来的铜钱，不过是这一家好几个月的日常花费。

他的手机不知道被这个老倌儿放到哪里去了，本想用尿把村长灌醒后逼问一番，但是想了想手机应该是没电了，这里又没法上网，没有必要。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实在是没尿了。

拿回了自己的衣服，李南也顾不得脏净，立刻穿到了身上，为了卫生着想，他还是把他洗过的破裤子穿在里面，保暖内衣也被他包起来，跟他的羊毛大衣一起，放进顺来的口袋中。不过袜子找不到了，他干脆顺了他家一双袜子。

“穿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穿上鞋袜，熟悉的感觉传来，李南第一次有种安心的感觉，如果此时有某乎的话，李南甚至想上去发帖。

转念又想起自己的东西被这个肮脏的土人穿过了，李南莫名升起了一股怒意。

凭什么老子的东西，你要抢去穿！还弄得这么大一股味道还有可能带有传染病？

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村长，此时任人宰割，越想越气的李南，甚至有种想给他一斧头解恨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把李南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杀人的念头了，要不得，要不得。

来到这个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此刻占据强势的李南，不免也差点压制不住冒出的兽性。

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这个时代果然好危险。李南定了定心神，心想着也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家人，而且自己要逃亡，还差不少东西呢。

于是，李南开始大肆搜刮起来。

唐人的幞头，外袍，靴子？为了伪装，拿！

梁上还有腊肉，为了补充蛋白质，拿！

还有鸡蛋？我就拿一半好了，这几天受苦了，我要好好补一补。

桌上还有宣纸！为了自己的菊花，拿！

我擦，还有个大挎包？这不是天赐？拿！

这家里竟然还有个铜锅，这不拿？

筷子也顺两双，我就不嫌你们脏了。

等到李南搜刮完一圈之后，偷来的挎包装了个满上满，整理好了身上的东西，李南这才找了一根筷子，就往村长，还有他家的女人和孩子嘴里捅，来个物理催吐，并且打开窗户通风。

忍着难闻的气味，李南满载而归，为了村长和查一家的安全，走到一半地他又倒回去，奋力地推倒了两家的水缸。

这下就没有证据了。李南高兴地想着，随即穿好大衣，背着挎包，拿好猎刀斧头铁叉等物，大步流星地往村外的走去。

“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出了电视里反派都会说出的一句话，李南深深地看了村子一眼，心中不是滋味。

到时候该欠的还，该报的仇报。你们放心，穿越者都有一副好记性。

暗自下定决心，李南向村外走去，准备拿走自己的口粮，立刻逃得远远地。

刚刚走到树下，他的面色凝重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准备地说是一个女人。

李南的那位女邻居，此刻正站在大柳树下，守在他的粮食袋子前，看着李南的装束，脸上充满了惊恐的神色。

第八章 谁还没有个星期五呢? 借着月光，看着全幅武装的李南，女邻居忍不住往后躲去，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指着地上的麦子口袋。

难道你是帮我看着口袋的？还是让我快走？

李南跟对方比划了半天，大概读出了这个意思。

不是，你是怎么跟来的？李南越想越后怕，自己莫不是太过绝对了，不是每个古人普遍都有夜盲症的吧。不然怎么一个弱女子都能发现自己。

话说，自己对门的女邻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到底跟了自己多久？为什么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看到了多少？

一连串问号在李南的脑袋里生成，看着女邻居面带惊恐的样子，李南心中大骇。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人，能在这种恶劣条件下活下来的，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如果发现自己的不止一个的话——

自己就要赶紧跑。

但是这个女邻居怎么办？万一她喊起来……

但是自己总不可能把她杀了灭口吧，村长他都放过了，对于向自己释放过善意的女邻居，李南还是真的下不了手。

要不还是绑起来好了。想到这里，李南带着笑容慢慢向女邻居靠近，准备突然暴起，抓住自己的女邻居。

没想到，李南稍微一动，女邻居就急忙后退，三下两下，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好，快跑！担心她回村报信的他，再也没有抓捕她的心思，走到树下，砍下一根枝丫，然后扛起口袋就往村外跑。

跑到村口分叉路口的时候，砍下的枝丫就派上了用场，李南先往左边那条路狂奔了一端距离，然后退回分叉路口，向右边的路口作曲，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枝丫消除自己的脚印，直到走出很长一截，上面全是干土的时候，他才扔掉了枝丫。

扛着五六十斤的东西，又要倒退着走消除脚印，此时天边启明星都快升起了，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离出村已经一个多消失了，李南也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

而且最吊诡的是，他又看到了他的女邻居。

就在不远处，他的女邻居也背了一个不算小的包袱，跟在他身后向他走来，而且她没有走大路，而是踩在路边泥土里，没有破坏李南可以掩埋的脚印痕迹。

不是，你怎么一直跟着我？这是要私奔的节奏？

看着女邻居身上的包袱，李南指了指她，又比了个走的手势。

意思是你也要走？

女邻居不说话，重重地点点头。

李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女邻居，又比了一个走的手势，意思是你跟我一起走？

女邻居的头点得更厉害了，背着包袱来到了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口袋，递给了李南。

麦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黄澄澄的麦粒，想必这就是她从为数不多口粮里拿出的“投名状”吧。

李南下意识地看着她的包袱，后者立刻敏感地用力将自己的袋子藏在身后。

跟我一起走吗？李南稍微一思索，大概明白了自家女邻居为什么要出走了。

自己算是洗劫了村长和查，一下子将村里的两位大佬得罪死了，然后白天又打了村里的闲汉，天亮之后，发觉自己已经跑掉的村人们，十有八九会把怒火发泄到村里唯一跟自己有交集的女邻居身上。

至于她一个女孩子会受到怎么样的待遇，那不是的李南能够想象的了。看着自家女邻居的岁数，应该差不多11、12岁的样子，但是古人营养不良，李南也不敢断定对方的岁数。

但是总不会超过十六岁是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一个孤女在村里，说不定早就被村长给“分配”掉了。

所以，失去共生关系武力庇护的她选择跟自己一起走？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李南的行动的，但是不得不说，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自己一跑，想必她会受到的对待应该是极为残酷，不然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的女孩怎么会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家，跟一个见过一两面的怪人逃出村子。

现在怎么办呢？要不——收下她？

能够这么快看清形势，作出推断，然后果断跟自己跑出来的家伙，说明她的脑子还是很聪明的，而且自己也不会当地的土语，也不熟悉地形，带着一个土着也有好处。

而且她一个小女孩，真对自己有歹意，自己也能搞得定她。说不定自己还能从她身上学会当地方言呢？

李南也知道自己在想桃子吃，自己当年在沪上念大学四年，有同学普通话帮着翻译的情况下，自己都没有学会沪语言，自己要花多久，才能从一个不懂普通话、脑子未开化的疑似小姑娘身上学会当地极为拗口的方言？

虽然不懂其他穿越的前辈是如何解决问题的，但是在李南看来，找一个稍微能沟通的土人，让他她帮忙翻译，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办法了。

但愿她能看懂自己的大概手势，日后能帮自己跟其他古人翻译就是了。

当年鲁滨逊一个中世纪的人，流落荒岛都能收下并养活一个土人，取名叫星期五，叫教了他英语和度他进了基督教。

自己一个现代人，掌握的知识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了，没理由让未完全开化的洋鬼——，不，西方人民专美于前吧。

都是落难者，谁还没有个星期五呢？看不起谁呢，老子不仅能教她普通话，还要教她数理化呢。

既然你之前给我送过药，你就叫药娘吧。李南先指了指自己，说了几声南，而后又指着女邻居，慢慢地说出药娘两个字。

“鸟——亮？”连续说了几遍，女邻居才指着自己，笨拙地念出这两个字。

得了，得了，就这样吧，逃命要紧，于是他点点头，把手中的小袋子扔回去，然后指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示意她跟上。

虽然不明白李南为什么不要她进贡的粮食，小姑娘还是背起自己的袋子，跟着李南往前走去。

两人一头扎进了茫茫山林。

这也是李南事先想好的，自己身上背着几十斤的重物，伤还没有完全好，肯定跑不远，沿着路走，说不定就会被追上，哪怕他已经抹除了自己的脚印。

所以，先拿着这些吃的躲进茫茫山林，住一段时间后再离开才是正理。自己好歹看过不少集贝爷，野外生存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吧。

毕竟对于他这种弹幕大神键盘侠来说，看了等于会了是一般操作。

不过，就算是在野地里挣扎求存，他活下去的几率也也应该比在村里大。

我李南就是被野兽吃了，在野外饿死冻死，也不会回到村子去自首！

看到李南从大路拐进了林子里，往半山腰爬去，女邻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怯怯地走了上来，拉住了李南的衣角，吚吚呜呜地比划出手势，意思是让李南跟她走。

难道她知道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还是她其实古代的少年儿童团，要把自己带进村人的埋伏圈？然后趁自己睡着了去报信？

想了半晌，不觉得村人能做出这种高端战术的李南还是选择相信了药娘，李南点了点头，随即让开了道路，让药娘带路。

一个小时后，看着某处堪称绝佳露营地的地方，李南笑着朝药娘比出了大拇指，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走了。

果然在古代的恶劣条件下，个人的作用始终有限，唯有抱团才能活下来。看着一脸不安，看着自己的药娘，李南心中突然生出感慨。

这个药娘不会之前早就想过要逃吧，自己莫不是当了他的免费保镖工具人？

那么，他和她之间，很难说是谁庇护了谁。

更难说的是，这一路上，究竟谁才是谁的那个星期五呢？

第九章 大唐荒野求生 “我真傻，真的，明明进了村长家厨房了，腊肉都拿了，怎么就忘了拿盐了呢？真的……”坐在新砍的松枝铺的垫子上，李南如同祥林嫂一般碎碎念。

他忘了拿盐了。

习惯了后世盐跟不要钱一样的丰沛供应，咋一来到古代，李南的计划中还没有顺走村长家的盐这一环节。

连拿村长家的东西都是临时起意的，李南最开始不过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来到村子这几天，连骗自己肚子说每天吃饱了尚都有些困难，他哪里还顾及地到盐这个东西呢。

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想起了长期不吃盐的危害，李南不由得唱起了《白毛女》。

听到李南唱歌，正在对面忙活的药娘，歪着头看了李南一眼，接着又低头弄松枝去了。

不是，她的包裹里会不会带着盐？对于古人来说，盐这么金贵的东西，她逃走的时候不会不带吧。

李南死死盯着药娘的包裹，仿佛自己的目光能穿透对方不算厚的包袱皮一样。

不得不说，带药娘一起走果然是极其正确的决定，光是药娘找的这个躲藏的地方，就十分令李南满意且对冲了带走药娘的风险了。

不然自己要找到这样的好地方，不知道要花多大的精力！

他们现在的地方，是在密林深处的一片天然形成的空地里，前面是密密的树林，树根盘根错节，天然形成的小径十分狭窄，他俩花了不小的劲才穿过来。

颇有点“林尽水源，便得一山”的意味，不过他们穿过的林子后面得了一片空地。

上午跟药娘在原始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的时候，李南还在怀疑，自己这位同行者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因为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只有密密麻麻看不到方向和前路的原始森林。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就这一点上，上山两个小时候的李南和陶渊明大大的感觉是一样的，费力地从两棵大树中间的藤蔓穿过来之后，一片不算小的空地展现在李南面前。

就是这里了，看到这个地方，李南很满意，决定就在这里驻扎。

药娘似乎也很满意，在前面带路的她，也停下了脚步，随即咿咿呀呀地对李南打着手势，意思就在这里停下来。

既然两人达成了共识，好吧，开整。

牢记贝爷营地一定要离水源不远的教导，放下包裹的李南就提着刀和斧子出去找水源。

他当然不担心药娘会拿着自己的包裹跑了，因为在这种林子里，她就算拿着自己的包裹也跑不远。

不过，还真给他找到了水源——离这边不过几十米，就有一条浅浅的小溪蜿蜒流下，溪水清澈见底，最多没过膝盖。

而小溪的另一边，还长着大片茂密的竹子，这下自己能用竹子做不少东西了，而且竹子里面说不定存的有水，那个是可以饮用的。

最让李南高兴的是，他仔细地看过，溪边的泥土里，除了鸟类和小动物的脚印以外，都没任何大型脚印，带爪子的脚印几乎一个都没有看到。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不仅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出没，也人迹罕至，他俩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真是个野外宿营的好地方啊。地势平整，密林包围，有水有妹。错了，是有野味，李南看到对面的竹林里好像是竹鸡还是什么的野鸟在悠闲地踱步，心里就开始想着如何对它下黑手。

再看看外面，入目的除了高大的树木就是树木，连远处的山头都看不到。

浓密地看不透远方的原始密林，仿佛把这里和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脱下鞋袜，李南涉水过河，找到了几根老竹子，用猎刀砍了几个口，除了一根空心的以外，其他的里面都有竹沥，李南也顾不得脏净，趁机喝了个爽。

还是给药娘带点回去吧。

喝完水的李南穿上鞋，然后砍倒了几根竹子，费力地往回拖。

来到河边，先把竹子洗干净，然后脱鞋、过河，过河后用身上的破袍子擦脚、穿鞋，拖着竹子往回走。

竹子柔软坚韧，是宿营搭建帐篷和床铺的好材料。

回到营地，李南看到药娘已经捡了不少枯枝树叶，从他俩钻进来的破口处倒退着钻出，将枯枝树叶胡乱地撒在上面。

机智啊，少女。看着药娘头上的枯枝和泥土，李南大概明白了她刚刚出去了一趟，用树枝掩盖了两人来时的痕迹。

于是李南冲着药娘比了大拇指，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

药娘先是被李南的动作下了一跳，看见李南对她笑，随即明白过来，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干活。

李南砍下一段靠近根部的竹子，每个竹节都砍开了一个口，然后递给了药娘。

“喝——”李南做了一个喝的动作，“不，饮——”想到古人都不说喝字的，李南换了个字，希望对方能听懂。

看着李南递过来的竹筒，药娘楞在那里，并不敢接。

哎——莫不是担心我下毒？李南又砍了一节竹子，当着她的面喝下了里面竹沥。

对面这才笑了起来，接过了竹子，像一只小竹鼠一样，捧着竹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药娘喝一口看李南一眼，发觉李南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这才放心喝了起来。

一共四节竹筒，药娘只喝了一节，就小心翼翼地将竹子平放在地上，看样子有些舍不得，看样子，她也很好奇为什么竹子里有能喝的水。

而且带着清香，味道颇为不坏。

李南指着远处的竹林，意思是那里还有很多，喝吧喝吧。小姑娘这才捧起竹筒，带着满意地神情，又喝了一些后再也不喝了。

从小生活不易的人，天生都会可惜东西。

又砍了一节竹子，李南喝了个饱，他现在还不敢生火烧水，怕浓烟出卖了他的位置，所以看着面前的小溪望水兴叹。

暂时补充了水分，下面就是搭帐篷和床了。

床是第一位的，因为贝爷说过，一张床可以让你远离地面的虫子和各种小动物，还可以在夜里稍微保暖和让你得到休息。

所以，床的优先级应该高于帐篷。

李南先将竹子砍成七十公分长短的短棍，然后从中将它劈开，然后他指着劈开的竹子，示意药娘照着做。

药娘立刻心领神会，开始劈了起来，她也是自带了柴刀出来的。

见到药娘开始劈，李南又返回竹林，砍了好几根拳头粗细的竹子，在河边洗净之后，拖回了营地。

这又花了他快一个小时，等到他回到营地的时候，药娘已经劈了一堆的竹子了。

赶紧让药娘停手，李南将这次砍来的竹子砍成四根差不多一米八的长短，并排着放在他选到宿营的地上，中间留出差不多六十公分的长度，并排着将药娘砍好的竹片放在上面。

看到李南的动作，药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随即又钻入了林中，不多时，满身树叶和泥土的她从新钻了回来，手中多了一对藤条。

此时李南已经铺好了两张床，正想着去弄藤条来绑呢，结果药娘早一步就想到了。

他从查家里弄来的麻绳是结实，但是太粗了，用来绑竹床一点都不合适。

药娘指着竹床，又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藤条，咿咿呀呀地说了一段，意思放着我来。李南点点头，复又提起斧子和猎刀，往竹林走去了。

自己还得伐木去。

野外生存第一要务，就是尽量的伐木。

大家好，我叫贝尔，不，我叫李南，我现在在疑似唐代的深山里，我将向大家展示如何在语言不通疑似还有人在追捕我的情况下，带着一只药娘在野外求生。

还有，有可能的话，我想给自己带盐。

第十章 来自自由的第一个夜晚 等到李南回来，药娘已经绑好了一张床，开始绑第二张床了。

惊异于药娘的手脚麻利，李南也加快速度，虽然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但是头上传来的天光告诉李南，怕是已经过了中午了。

这次用的竹子不少，李南搬了三趟才搬完。

首先，他先砍了两根一米长的粗壮竹子，间隔两米竖直地插到地上，并且将上面的泥土踩实。

接着，他又砍了两根稍微长一点的竹子，差不多一米五左右，斜插在地上，跟刚刚竖着的竹子，两端用藤条绑在一起。

最后，他找了两根长长的差不多两米的竹杆，一根横放在最上面，一根横着绑在两根斜插的竹竿中间。

就这样一个类似后世球门形状的三角形斜帐篷已经搭好，做完了这一切，李南这才找了不少树叶，依次搭在上面。

竹叶是不行的了，好在除了竹子以外，这边多得是松树，李南很是砍了不少松枝，密实柔软的松针铺在上面，防水又防风，比竹枝好多了。

说起来简单，但是帐篷搭完了，天都已经快黑了。

想到药娘那个帐篷还没有弄呢，心中焦急的李南扭过头一看，发觉药娘已经有样学样，借着他砍的长竹竿，已经将帐篷搭好了，而且看起来她那个要比自己的还要牢靠些，此刻她已经将床搬了进去，上面厚厚铺了一层松枝。

额——这么利索的吗？李南松了一口大气，看来身体素质跟干活能力不能相提并论的啊。

看到李南看向自己，药娘也不说话，放下她自己尚未铺完一半的床，抱着松枝就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就给李南的竹床铺了一层密实的松枝。

现在干什么呢？铺好床搭好帐篷过后，已经是傍晚了，此时天没有完全黑，怕炊烟升起暴露位置的李南也不敢生火。

歇歇腿儿吧，将自己的麦子口袋搬到帐篷的角落里放好，自己偷来的挎包也放到另一边。

这叫脚边有粮，心里不慌。

又砍了个竹筒，喝了里面的竹沥，此时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对面帐篷的药娘忙活的李南。这才想起了没有盐来。

算了，反正也是住一段时间，自己又不是住一辈子，再说，还有药娘还有存货，而且自己从村长家顺出的腊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村里人会不会追到这里来。担心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时刻啃咬着李南。

远在深山的李南不知道的是，天亮了，发觉村长和查一家状况的村民，第一时间不是拿起武器给村长报仇，而是对村长下手。

一群人冲了进去，将村长和他的三个儿子手脚打断，那啥了他家的女人，然后将他家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而且所有人都统一口径，信誓旦旦地宣称是李南干的。

远在密林的李南当然不知道村人已经不可能追来了，心里还悬着一块大石头。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南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目前看起来很安全，今天一整天，李南都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发觉周围的密林里没有任何飞鸟飞起，说明没人找到这里惊扰到这些小动物。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天色快完全黑了，先准备烧水吧。两座帐篷离得不远，李南找些了石头，用剩下的竹片挖了个坑，上面累了一圈石头，做了个火塘，接着，他又放了不少松枝在火塘里。

看到李南似乎要生火的样子，小姑娘刮了一些松枝上的绒毛当做引火的东西，并且拿出一个打火石，就要过来帮着生火，被李南给拦住了。

不要！李南指了指火堆，又指了指天上，也不知道药娘听懂了没有，而后做出恶狠狠的样子，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火堆。意思是以后生火的事情自己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但是药娘确实停止了活动，低头转身回去，继续弄她的松枝。

李南之前有个陶罐，后来又偷了村长家一个煮东西的铜罐，作为一个拥有两个罐子的男人，他终于有了专门用来装水的容器。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每次都要现烧水喝了。

铜罐里装了一大把麦粒，又拿了两个鸡蛋，背着身子切了一小坨腊肉，李南提着两个罐子来到了河边。

先将腊肉，麦粒清洗干净，接着一片剖开的竹筒当做菜板将腊肉切成片，然后将腊肉鸡蛋麦粒装入铜罐里后又装了些水，然后陶罐打了一罐水，用藤条穿过罐耳提着走。

一手提着一罐水，另一只手抱着铜罐的李南随即回到营地。

回到营地，发觉药娘已经将营地弄好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基本上都黑了下来，李南这才拿出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怀着虔诚地心态，心中默念着一定要点燃一定要点燃。

自己来这边都快一个月了，打火机里面的机油有没有干，谁知也不知道，关键还被那个村长拿去把玩了一段时间。

好在天随人愿，很快火苗就燃起来了，那一刹那间，李南深刻的涌起了一股幸福感。

在后世的他从来没有想到，随随便便点个火也能让他激动不已。他还刻意看了对面的药娘，发觉对面对于他手中的东西能生火并没有露出什么太过于激动的神色，心中安稳了不少。

不是，隐隐还有一丝失望是怎么回事呢？

火很快就升起来了，压下心头情绪的李南，开始将装满水的陶罐放在火塘上，等到水烧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用袍子包着手，将滚烫的陶罐取下，换上装了小半罐水和食物的铜罐，开始烹煮起来。

虽然没有刻意观察，但是李南发觉自己从烧水开始，对面的药娘就在偷偷看着这边，见到自己看她，立刻将头低下去，看着自己手上编着的竹枝。

等到李南换上铜罐之后，食物的香气从罐中冒起，小姑娘有些坐不住了，回头在帐篷里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把麦粒出来，走到火塘边，就要把麦子放到里面。

李南当然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是，你麦粒洗过没有，就往里面放？

见到李南拒绝，药娘也不生气，拿出了一个罐子，背着她的包袱往河边走去，她今天一天都背着自己的包袱，连干活的时候都舍不得放下来。

小姑娘从河边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装着水和麦粒的罐子，然后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帐篷，看样子她是想等李南煮完后她再来煮。

嗨——看着药娘的样子，李南心中又不忍又好笑，谁图你那点麦子什么的？

李南终究是个从粮食极大丰富时代来的现代人，对于粮食的态度从根本上跟药娘不同。

眼见罐子里的水沸腾了好几分钟，用猎刀削了一个又勺子又像铲子东西的李南，小心翼翼地捞出鸡蛋，稍微放凉之后，拿着一个鸡蛋走到药娘面前。

给——李南伸出手去，把鸡蛋递给她。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看到她这个样子，被没有完全降温的鸡蛋烫得有些不耐的李南，轻轻将鸡蛋放到她面前的地上，比了一个吃的动作。

见到她不肯动，李南回到火塘前，自顾自地吃起了鸡蛋来。

“啊——爽！”鸡蛋滑腻的蛋白和绵密的蛋黄入口，李南忍不住叫出声来，惊得对面的药娘浑身一颤。

他从来没有觉得普普通通的鸡蛋又这么好吃过。

虽然心里想着自己要慢慢品这个来之不易的鸡蛋，但是身体确很诚实，李南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鸡蛋已经吃完了。

额？刚刚我是吃了鸡蛋吗？如果不是嘴里残留的香气告诉他自己确实吃了，李南都要怀疑刚刚自己究竟吃鸡蛋没有。

如果自己能回去，一定天天来一个，不，两个鸡蛋。心里默念着的李南，此刻被鸡蛋的味道刺激得饥肠辘辘，看着罐中沸腾的麦粥还有翻飞的腊肉片，嘴角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

忍住，忍住，心知麦粒要住很久才能入口的李南又添了一把柴，今天粥里有腊肉，如果麦子没有煮熟不久白瞎了腊肉？

铜罐传热果然比陶罐快，过了一个小时，喝了两碗水的李南看到里面的麦粒已经煮开花很久了，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铜罐，并且招呼药娘过来吃。

此时药娘也吃完了属于她的鸡蛋，地上还有蛋壳，看着李南招手，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慢慢地靠近。

李南指了指碗，又指了指她的包袱，意思是让她拿碗来。看着对方似乎不为所动，心中焦急的他也顾不上了，幸好从村长家顺了两个木碗，于是他取出木碗，简单的用开水洗了洗，又拿出从村长家顺的筷子，满满地盛了两碗粥，把肉片多的一碗递给了药娘，剩下的留给自己。

看着递过来的碗里面还有肉，药娘像是被烫到的一样后退，学着李南的姿势摆摆手，意思自己不要。

唉——这么麻烦，都是一起求生的战友了，别渗着了，一起招呼着吧。见到小姑娘不敢接碗，李南走了过去，把碗放到她面前，然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前，开始喝自己的那份麦肉粥起来。

精选皇家大麦配风味熏肉浓汤，穿越客的生活就是这么奢侈和枯燥。

麦子是要交给皇帝一部分的，说是皇家大麦也无可厚非吧。

李南给药娘的粥要稠一点，而且肉片也要多一些，因为他知道，就药娘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吃完了过来要求盛第二碗的。

她今天所做的事情还有她单薄得过分的身体，就配得上这碗浓稠的肉片粥。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李南自顾自地享受着属于穿越客的麦粥，腊肉里面的微微咸味让他觉得浑身都长满了味蕾，从头幸福到脚。

此刻他已经无暇去看对面药娘的反应了，整个人都沉浸在面前的这一碗带着油花的热粥当中。

他幸福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

而他对面的药娘，也在小口小口的品尝着属于她的麦粥，眼泪确是真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粥里。

让夜火代替所有灯，

让吞咽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记大唐第一个自由的夜晚

——某穿越客留。

第十一章 山居生活 灰色的烟灰被掸落在绿色的草地上，伴随着一缕袅袅青烟。

烟头已经燃烧到尽头了，李南依然舍不得扔。

这是他烟盒里最后一颗烟了。

原本这盒烟，李南还说当做纪念或者当做奇物用来跟古人交换的。

现在看来都是狗屁，自己抽了他不香么？

真香！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最后一缕香烟的味道吸入腹中，李南脸上浮现出怀念、不甘、后悔的神色。

自己要是留着这盒烟就好了。

不是李南不想留住身上最后的大半包香烟，而是在这几天他实在有不得不抽的理由。

首先，后世的习惯还残留在他身上，吃完饭或者完成一项极为艰苦地劳动之后，总会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烟盒。

更重要地是，在每个没有网络没有电没人说话的夜晚，除了抽烟，他还能干什么？

夜深人静地时候，是想家的时候，身处不知道哪一年的深山，香烟成了李南抵御那蚀骨噬心的思念的良药。

大半包烟，能够坚持四天，已经很不易了。

山居生活这几个字，放出来足以让后世一众格子间搬砖的社畜们一脸向往，更有甚者，总在酒酣脸热之时，一边大骂领导顺便指点江山，一边拍案而起，恨不得放下所谓的枷锁，彻底去山中寻找生活的意义。

观山岚松涛，山风中春衫飘摆，饮沁脾山泉，听鸟鸣蝉唱。

一说到这个，不少人都会面露类似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身体微微颤动，仿若集体高潮。

李南真想让这帮人过来感受下古人最真实的山居生活是怎样的。

山岚松涛中不知道隐藏着什么野兽，如果你的“春衫”不够厚，夜晚的山风足以把你冻得瑟瑟发抖，甚至感冒。

沁人心脾的山泉可能含有鸟兽粪便导致生病，取水的时候还要担心水边是不是有毒蛇，鸟鸣是从早晨5点开始，蝉是夜里鸣唱的，意味着你不仅一晚上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熬到凌晨睡下后不久，鸟又开始叫了。

更不要说时刻担心各个方面地袭击，小到毒虫蛇蚁，大到豺狼虎豹，你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着。

当然，如果你是达官贵人，在山上修着精美的别业，有侍卫帮你驱赶毒蛇豺狼，有侍女小姐姐每天早早地汲取最干净的山泉，纤纤素手将带着新鲜露珠的甜美浆果喂到你的嘴边。

那就算我没说。

那些厌倦都市喧嚣回乡务农的，日子大抵都比城市里枯燥辛苦，玩得起所谓理想的乡村生活的，大多都身家不菲。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最潦倒的时候也有童仆伺候，还能在粮食很贵的东晋经常饮酒，他所谓的“穷困潦倒”是跟世家大族比的，比起朝不保夕地李南也强很多。

当然，他后来坐吃山空，为了赊酒喝活活饿死儿子，就只能说是阶级自带的劣根性和当时东晋全民嬉皮士的社会风气有关了。

所以说，这几天李南的山居生活，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惬意。

苦是很苦的，但是跟李南想象的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山居生活可能很苦，每天要付出大量的劳动，没有干净的饮水，还要面对野兽的威胁，每天都很会很忙碌。

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艰苦还是艰苦的，但是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打个比方，告诉你某种极苦的药物，你可能以为的苦味是类似黄莲一样苦得让人作呕的味道（不要问作者为什么知道），但是实际上入口则是极重的苦瓜味。

虽然都很苦，但是实际上不同。

在山上隐居，根本没有多少的活计，甚至可是说是闲的。

当然，这是看跟谁比，如果跟他后世当社畜搬砖相比，自然是极苦的，但是跟他在村里当工具人拉犁种地来说，自然就闲很多。

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从事农业生产有关。

主要的工作还是营地的加固修缮和器具的制作，第一天造好的床铺还是离地不够高，山中湿气又大，过了一夜，竹子做的床铺都湿漉漉的。

而且不少蚊虫都爬到了他的身上，幸好他用的松枝铺床，天然带有驱虫的效果，不然的话不知有多少虫蚁要爬到他身上。

说道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件趣事。

来到山中的第二天早上，就看见药娘愁眉苦脸一脸肉痛的坐在她的床铺上。眼光死死地看着手中的半个鸡蛋。

昨夜给她的那个鸡蛋她舍不得吃完，偷偷留下了半个，结果过了一夜，她放在包裹里的鸡蛋爬满了蚂蚁。

见到药娘小心地拂去蛋上的蚂蚁，就要把蛋往嘴里送的李南，一把喝止住了药娘，在对方紧张恐惧的眼神中抢过鸡蛋，用猎刀小心地削去上面的一层，这才递给她。

脸上浮现出明显心疼神色地药娘，虽然不解李南为什么把能吃的鸡蛋扔掉，但是看到李南的样子，不敢反抗的她立刻小口小口地吃完了剩下的鸡蛋，还在不停地舔着手指。

鉴于这种情况，第二天的上午，李南就弄来不少的石头，将两人的床铺垫高了些，而且在床下塞了不少的松枝，而且每天入睡的时候，他都会烧一把松枝将两人的帐篷和床仔细地熏过。

虽然的味道很刺鼻，但是至少能驱虫。

除了这个，他还要担心山中的田鼠对于他们粮食的骚扰。

第二天晚上，刚刚躺下不久的李南，就听见淅淅索索地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脸上突然有个温热的物体跑过，直奔他脚边的布袋子而去，吓得他立刻坐起，狠狠地将手边的木棒向那个生物砸去。

原来是谷物和袋中腊肉的味道引来了山中的田鼠，赶走了又来，简直赶不胜赶，忙活了一晚上的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眼睛都是红的。

于是，他第二天的工作就又变成了将竹子破成竹片后绑在一起，做成密不透风的竹板，然后又将竹板捆成一个箱子，用来放粮食，粮食上面的用石头压着。

当然，这种琐碎的工作还有很多，比如储存干燥的木柴和枯枝，熬草木灰水清洗伤口等等，反正就是一些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方面。

而关于食物这个他觉得十分恼火的大问题，反而成了最好解决的一项。、

不得不说，在最开始的远古，先是母系氏族出现还是有道理的。

在这种情况下，药娘发挥地作用比李南要大上不少。

首先是藤条，药娘似乎天生会分辨和编制藤条，有的作为捆绑的绳索，有的编制作为简易的容器，李南手中那个捕鱼虾的藤条簸箕就是药娘编出来的。

就在山居生活的第一天，药娘钻入林子里半天，就一趟一趟抱回来不少的野果和李南说不出名字的浆果，而且不少味道都很不坏，很是补充了一发李南欠缺的维生素。

更加惊人的是，当第一天的下午，李南从松塔里拿出松子吃了之后，第二天傍晚，药娘身边就堆了一堆松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比划着问了她好半天，药娘只是大方地把一堆堆地松子推到他面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大方地表示让他随便吃。

于是当晚入夜的时候，李南就将一堆松子埋在火塘下面，第二天挖出来洗干净之后，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松子。

松子包含油脂，吃得缺油少盐的两人眉开眼笑。

第三天跟着药娘一起进林子的李南才明白，药娘原来每天都会在松树下面刨，将松鼠存着的松子给刨出来。

对哦，松鼠会把松子榛子等坚果埋在松树下，之前老师讲过，自己怎么忘了呢？李南恍然大悟。

决定不能光靠小姑娘一个人养活的李南，自然也不甘落后，打起了小溪里面鱼虾的主意。

身处荒野，鱼虾水产往往是最容易获得的肉类来源，这是贝爷说的。

通过后世的记忆，李南找了一段平缓的水流，用泥堵住两头，然后将里面的水舀干后抓鱼。结果收效甚微，他只抓了七八条小鱼，几只小的可怜的虾，用来炖了一锅鱼汤。

鲜美是鲜美，药娘倒是吃得很是开心，但是不甚解饱，李南后面往里面加了麦粒才算是吃饱。

山下不敢去，第三天李南就沿着小溪往山上走，倒是发现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池塘，再用之前的方法是不行了，于是他准备按照以前网上看到的做法抓鱼。

忍痛拿出喝水的陶罐，里面装上一点腊肉，用藤条编了一个漏斗状的盖子盖住罐子口，里面放入石头方便沉底，再用一根长长的藤条，一头拴在罐子的耳朵上，一头拴在的池边的树上，等着有鱼入瓮。

被动地等当然不是李南的唯一办法，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去江里抓鱼的方法，用一个竹编的簸箕，上面用线钓着，里面放一些剩饭，然后将其放入水中，等着鱼过来吃剩饭的时候就猛地提起，将里面的鱼抓住。

于是，他开始用藤条编起簸箕来。花了很大的力气，总是编的不成样子，倒是一旁好奇看着他的药娘，很快编成了一个，他才了抓鱼的工具。

因为采集获取食物的稳定程度远远大于打猎，所以擅长采集的女性的地位普遍比打猎的男性地位要高。

忙活了大半天，不过十几条小鱼的李南看着药娘身边堆积成一座小山的野果浆果和松子，心里涌起一股古人诚不我欺的感觉。

还是老老实实砍竹子做箱子放食物去吧。

来到山中的第四晚，李南和药娘有了第三个箱子，里面满满地装满了食物。

山居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不算枯燥。

第十二章 空山新雨 有人造访 某位让一位公主终生不嫁的诗画禅三绝的奇男子曾经描写过：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忘了说了，这位公主还有一位大名鼎鼎、后来光耀了整个亚洲数千年的舔狗，名叫李白。

如果现在当真是那位日月当空的陛下的执政的话，大名鼎鼎的青莲剑仙怕还是个远在西域碎叶城，被认为自己是太白金星辣个老头转世的熊孩子。

他还没有遇到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辣个男人，写下《长短经》这一奇书的赵蕤，也没有遇到那位将他送到彼时的整个世界中心，万都之都的四明狂客。

无论后世还是当世的人，读着空山新雨后是觉得如何的齿颊留香，欣然神往。但是此刻在李南心中，看着淅淅沥沥地雨滴和四野一片白茫茫的天色，心中的感觉只能用一种植物来形容。

草，下雨了！

山中的雨，就像是时隔多年又回忆起的，没有结果的青涩恋情，如同牛毛小刺扎在人心头最柔软地方，抹不平，拂不去，跗骨之蛆一般，湿哒哒地裹满全身，让人无奈且难受。

如果说，杏花烟雨江南可以代表初春一种朦胧滋润的美好的话，那么没有杏花，不见江南的烟雨就如同背影杀。

远远看着极为美好，凑近一看，哎哟我草（单纯只是一种植物）。

从昨晚下半夜开始，山中就开始下起雨来，篝火被淅淅沥沥贵如油的春雨给浇灭，烧了一半的松树枝散发出一股焦味，与无处不在的青草味混在一起，闻了竟然让人觉得清新而沉闷，李南也不知道为什么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会出现在他身上，反正他现在觉得挺烦躁的。

如果说烟雨蒙蒙的山雨，就像是初恋女友的眼泪一样让人觉得既美好又无奈以外，那么凌冽地山风就好像冰冷的现实，一棍子抽得你喘不过气来，浑身发抖。

冷冽的山风吹拂在被水气浸润透了的衣衫上，让人从内而外地感觉到寒冷，就像是苦情戏里面的媳妇遇见恶婆婆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所谓东风恶，便正是如此吧，让人只想说“莫、莫、莫”。

早上一起床，李南就被冻醒了，他再也顾不得暴露目标，哆哆索索地刨出埋在火塘下面闷熟的松子吃了一把，然后用打火机升起了火，提着罐子溪边取水。

他当然没有忘记放在上游池塘边的罐子，因为惦记着里面的鱼。取了水之后就径直沿着小溪往山上走去。

平日里走不了几步的泥土小径，在蒙蒙地细雨下变得分外泥泞湿滑，好几次踩着河卵石的他，差点滑倒在水里，而且他的鞋子上也糊满了泥，越走感觉双脚越沉重。

而且经过昨夜的一场雨，溪水变得湍急起来，本来窄小的河道竟然有了几分波涛汹涌的意味，害得李南不住地担心自己下下去的罐子会不会被冲走。

好在满满一罐子鱼获让他开心了不少，一条不小的黑鱼卡在罐子里，粗粗一提，差不多有个三斤多，而且罐子里面还有一些小鱼、螃蟹和黄鳝之类的。

看来下雨不是件坏事嘛，正所谓涨水鱼落水虾，小小池塘的水涨高了一寸多，连带着他能捕到的鱼，也涨大了好几寸。

因为害怕野兽闻到血腥味，李南处理鱼的场地都是在河边，杀鱼剖腹，用刀刮鳞片，虽然不熟练好歹也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将鱼内脏重新放入罐中，重新放下陷阱之后，李南找了一根藤条，将收获的鱼串成一串。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营地。

还没有回到营地，就看到药娘冒着雨在小溪中清洗着什么，听到李南的动静，她像是看到什么猛兽一般，立刻飞也似的逃回了营地。

不是，我长得有这么吓人？？？

李南摸了摸长得有些茂盛的胡子，心中升起了不少小问号，按说唐人是不刮胡子的啊，自己怎么吓着她了？

难道是她其实是阴阳眼？能看到我身边黑鱼的冤魂或者看到了我杀鱼的恐怖身姿？

算了，知道自己在想桃子吃的李南放弃了猜测。

女孩子奇奇怪怪地又有什么奇怪！

回到营地，李南发觉火塘上已经放了一个罐子，罐子里是干净的溪水，顿时觉得很满意。

这几天的最大的成果，不是让药娘放下了戒心，而是他教会了药娘喝开水讲卫生的习惯。

前几天，李南发觉药娘干完活就去溪边饮水，于是他很生气地喝止了药娘，有几次还亲自动手把她拖离了河边，拖到了树林深处——的营地烧水喝。

经过了几次之后，药娘才终于明白，面前这个怪人不是不让她喝水，而是让她烧过之后再喝，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药娘还是乖乖地遵守了。

竹子里面的水和烧开的水是可以喝的，这是药娘这几天总结出来的规律。

不仅如此，这几天做完活之后，李南还在小溪里把自己的休闲裤保暖内衣衬衣都洗了一遍，除了羊毛大衣的太过厚重不好洗只是晒以外，他随身的所有衣物都已经全部洗干净了。

而且他也每天坚持洗脸洗脚漱口，甚至昨天干完活还去河里洗了个澡。

这些行为虽然在药娘的眼里有些难以理解，她也奇怪为什么一个男的比她一个小姑娘还要爱干净，但是看到李南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意思，也开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去河边洗漱一番。

天知道，习惯了每天清洁身体的现代人对于几天不洗澡不洗头的感觉有多么膈应，因为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好几天没有洗头的李南，现在都觉得头发快打结了。

当然，这也是野外生存需要，人体的味道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是最为浓重，这就是跳蚤蚊子这些喜欢重口味的虫子最喜欢盯人的原因，就是因为有种闻着臭吃着香的味道。

所以勤洗澡祛除体味，也是人类在野外减少存在感的方法之一。

烧水用的是药娘的罐子，李南的陶罐用去抓鱼了，他现在打水的罐子是村长家的那个铜罐，见到水烧开，他于是将小鱼黄鳝螃蟹装入铜罐里，又扯了一些野薄荷和茴香权做调味，等着水开后烧鱼汤。

至于那条黑鱼，他削了几个竹片，准备待会儿撑起来烤着吃。

水烧好了，李南将水罐从火塘中取下，开始专心致志地烧起山野杂烩鱼汤起来。

等到铜罐放到火塘上，又往火塘里加了一把火，取出药娘编制的藤条盖子盖住铜罐。李南这才开始拿出碗，准备喝一点热水。

小口小口地，带着一股到达彼岸的神情呷着热水的李南，只觉得这才缓了过来，叹了一口舒爽的气，看着面前的水罐和木碗，他这才发觉今天有些奇怪。

往天这个时候，药娘肯定是先就给自己和她倒好水，然后在一边等着自己开喝过后再开始喝水了，而且她的眼睛会直勾勾地盯着火塘上煮的东西，甚至主动接过煮东西的任务。

但是今天她既不过来倒水喝，也不过来帮忙，只是低着头双手抱膝，似乎数着地上的蚂蚁。

不是，这只药娘今天怎么了，不会病了吧，或者是想家了？

不会真病了吧，考虑到后者的几率几乎为零，看着寒风中浑身颤抖的药娘，李南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昨天夜里的雨不小，用某个角儿的话来说：外边小雨帐篷里中雨，外边大雨帐篷里暴雨，下半夜雨实在太大了，李南都有心都到外面避雨去。

这么大的雨，这样寒冷的山风，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扛不住，她一个小姑娘，扛不住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决定过去看看自己同伴身体状况的李南倒了一碗热水，往药娘的帐篷走去。

“给——”看着李南递过的水碗，小姑娘像是看到极为可怕的物事一样，急切地往后躲，身子不停地往后缩。

额——看着药娘的样子，李南似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昨夜看来是有人造访了。

来的还不是外人，还是小姑娘的亲戚。

看着小姑娘身下藏着的布条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新鲜的水渍，李南这下子尴尬了起来。

自己早该猜到的，看到小姑娘变得奇奇怪怪，李南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每个月总有几天朝自己疯狂出气的画面。

他终于想通了，之前在河边洗着什么的药娘为什么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样了。

自己的女朋友那几天说起这个事都一脸讳言的状态，何况更为保守的古人？

穿越古代，撞到妹纸亲戚来了怎么办？在线等，好尴尬好急。

李南放下水碗，又将装满开水的陶罐放到小姑娘面前，又将自己没有吃完的那一份松子连同她没有吃的松子放在一起，堆在小姑娘面前。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又拿出自己的羊毛大衣，示意药娘盖上。

做完了这一切，李南看着自己的纯棉的衬衣和保暖内衣，狠了狠心，用刀将衬衣裁成了大小不一的布条，跟保暖内衣裹在一起，给她比了一个穿的姿势，然后一起扔给了药娘，

洗干净晒过的纯棉的衬衣，已经是李南他们目前拥有的、最洁净卫生的布料了。用这个，总比她那个粗布的那啥要好些。

看着李南扔过来的一堆东西，小姑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头几乎埋到了膝盖里，耳朵根都红透了，在寒冷的空气中，李南甚至有种看到她头上冒出白气的错觉。

拿出猎刀，李南比了一个自己要去抓鱼的姿势，然后不管不顾地离开了营地。

过了半晌，药娘抬起头来，看着李南走得方向的某处升起了青烟，明显是有人在那里升起了篝火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打开了李南给他的包裹，当她看到保暖内衣里面的布条的时候后，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缩了回来。

过了半晌，看着远处升起的青烟越来越浓，药娘笑了起来，四下看了一眼，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另一边，某棵大树下，赌雷不会劈自己背后大树的李南，才将将生好火将自己浑身烤干。盯着面前的灌木丛，绞尽脑汁回忆着。

他记得野生的姜山上一般都会有，自己只记得长得跟蒲公英根一样高，它的叶子到底是什么样？

看着面前一堆灌木，李南提起刀，决定每个都挖挖试试。

第十三章 ta来了，ta来了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

“冷冷地冰雨在我……”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绵密，掉落的雨水几乎连成线，整个山林中到处都是湿滑的水气。

李南坐在一颗大树下，身下是厚厚的松针，一边地往篝火里加着松枝，一边百无聊赖地将前世所会的关于雨天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不得不说，能够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肆无忌惮地喊几嗓子，当真是放松。

不过下雨天还能生火，也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而且随着他不停加柴，火焰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虽然就是烟大了点。但是带来实打实的温暖着实是让李南好受不少。

事实上，下雨的时候带来的低气压会使空气中的氧气密度变大，虽然下雨能降温，但是只要火烧得足够旺，雨滴掉落下来之前就把它蒸发掉，你会发现雨天的火势还要更旺些。

莫名其妙地，李南回忆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十万个为什么？》，同时感觉世界真奇妙。

大家都以为雨天生不起火，但是事实上雨天的火焰还要旺些。

感谢头顶的茂密的大树，阻挡了大部分雨滴，感谢树下的篝火，烤着火的李南才不至于淋成落汤鸡被山风一吹后感冒，然后很大可能挂掉。

事实上，躲在树下的他，此时不仅不觉得冷，前胸被烤的口干舌燥，虽然后背还有些湿冷，但是也可以忍受。

于是他烤了一会儿就背过身去，让自己的背部保持干燥。

这算什么？我烤我自己？李南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有个食人族此时看到自己，他岂不是很放心，介尼玛——食物还能自动加热的。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百无聊赖的李南有些口渴，冒着雨冲出去砍了个竹筒，接了不少雨水，就这样放在篝火上烧着。

没道理纸锅烧水都可以，竹筒烧水就不行。李南这样想着，一边死死盯着火上的竹筒，等着里面的水开。

现在这种情况，要给药娘找野生的姜熬水是不能去了，但是刚刚砍竹筒的时候，李南倒是有个新发现。

他发现了蒜！

虽然姜的叶子长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蒜苗李南能还不认识么？

李南拔了一颗起来，看到下面的独头蒜，心中的高兴劲就不提了，这有了蒜，自己煮食物以后不仅可消毒，味道起码要好上不少。

一瞬间，蒜苗回锅肉，蒜泥白肉，蒜蓉开背虾，蒜蓉烤鱼开始浮现在他眼前，看着手里小小的独头蒜，李南嘴角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

不能吃完了，自己得种起来！看着手里可怜兮兮地几株蒜苗，李南咽了咽口水，下定了决心。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一般将它们暂且种在大松树的底下，心想等着雨停了就将它们移植回营地附近。

竹筒导热竟然意外的快，很快里面的水就烧开了。

小心地将烧黑了的竹筒取下来，看着绵密地雨势，李南又唱起歌来。

“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雨落下雾茫茫，问天涯在何方”……

也不拘什么歌，想到什么就唱什么，李南独自一人在雨中高歌，自得其乐，竟然颇为解压。

昔日孔老夫子尚且在雨中高歌，我这算是效仿先贤了吧。唱得口干的李南喝了口水，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他似乎忘了一个问题，越唱口越干，口越干就得不停加柴烧水，无论是加柴和唱歌都会徒劳耗费他身体的能量，而且歌声还会引来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些在深山当中都是殊为不智的行为。

但是李南哪里管那么多，快乐就完事了！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热爱音乐。

雨没有停下地趋势，眼看薪柴不够了，李南起身，冒着雨又去砍了些柴火回来，心想着要不等着烧完了之后，自己就回去？

这么一半天，药娘要换那啥或者换上自己的保暖内衣应该早就弄完了，自己还是回去的好，火上还有一碗鱼汤呢。

越是寒冷的情况，人体能量流逝越快，唱了一半天，李南似乎比平时更饿了。

正在思考回去与否的问题，回到自己升起篝火的大树下的时候，刚刚坐下的李南眼神一缩，心中忐忑不已，身体开始冒汗了。

穿越客·危！

完了完了，自己穿越过来，一直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火堆的一边来了动物。也不知是闻道他的味道来的，还是过来烤火的。

来的正是李南这段时间一直担心害怕的动物，十二生肖中稳坐第六把金交椅，龙凤汤和龙虎斗的主角，许仙的好娘子，一般人到野外都会担心害怕的，日语叫做hebi的那位——蛇！

一般人哪有不怕蛇的，穿越过来，无论是下田，还是去河边取水，李南都在担心一件事情——这地方？不会有蛇吧？

这下他悬吊吊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因为真碰到蛇了。

ta来了，ta来了，ta扭着s形过来了！

ta来了，ta来了，ta吐着信子靠近了！

看着对面悠闲地吐着信子，三角形的脑袋一对瞳子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蛇，李南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个广东人！

据说广东人喜欢吃蛇，越毒越好，眼前这条三角脑袋、一看就是毒蛇的家伙，在广东人面前怕是活不过两顿饭。

呢条咁大嘅蛇，上好蛇肉煲！好味！

但是他怎么办？依稀记得前世看贝爷打野的时候，他看到蛇简直是欣喜，冲过去按住就是一刀切头，然后美滋滋地吃起来。

但是他可是贝爷啊！

此时李南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把查的那把铁叉丢到了河里，若是自己此刻有柄长武器，莫说一条蛇，就是猹，自己也能叉死给你看！

怎么办，此时对面的那条蛇虽然没有怎么动，但是不停地吐着信子看着他，让他有点慌。

虽然这条蛇好像懒散散地，瘫在火堆边像是烤火的样子，但是李南丝毫不敢大意。

好在他贝爷也不是白看的，至少学会了鞋带大法。

于是他小心地找了一根极为结实牢靠的树枝，然后轻手轻脚地解下鞋带，把自己的猎刀绑在树枝前端，做了一柄简易短矛。

李南每一步动作都很微小，生怕引起对面这位蛇大爷的不满，蹦起来就是给自己一口。

终于，再三检查之后，李南确定自己的短矛已经很结实了，然后他绞尽脑汁，详细地计算了出手的角度，甚至连空气动力学都用上了，包括一击不死自己怎么办，是用火烧它还是扔石头，跑路用s形还是直线跑，林林总总想了一半天，终于安排好了计划。

好了！终于鼓起勇气地李南握紧了短矛，准备暴起发难。

这时！！出大问题！

火堆对面的那条蛇，似乎浑身烤热了，开始扭头往开始往森林深处游去了。

不是，老子白白担心预演了半天，内心斗争了好久才打算站出来的，你就这么跑了？你这个同志有没有点演员的自我修养和职业道德。

心中充满对于这条蛇放他鸽子的不忿，李南猛地站起，双手握住简易的短矛，朝着蛇头狠狠扎下去！

这次你跑了难免你下次还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为了我以后能稍微安心，给我死！

鎏金哇开呀酷烈！

带着呼呼风声，短矛的前端的猎刀狠狠地扎入了那条蛇的头部稍微偏下一点的地方。

那条蛇剧烈的挣扎起来，蛇身卷曲，狠狠地扭动着，力气是如此的大，让李南好悬没有脱了手。

李南不敢松手，全身的力气狠狠往下扎去，用力是如此之大，把整条蛇的脑袋就扎入了土中。

那条蛇最开始还奋力地挣扎着，蛇身蜷曲，还狠狠沿着短矛往上盘，就像它平时捕猎一样，绞杀毒牙撕咬。

但是毒牙被狠狠摁住在地上，而且短矛的前端是一柄猎刀，蛇身缠得越紧，就离死蛇越近。李南都看到蛇身都流出血来，心中稳定不少。

那条蛇估计也很冤，面前这个“兽”这么大的个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咬你啊，我还担心你伤了我呢，我不就烤个火而已，怎么就对我下毒手？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貌似你不是读过吗？

再说，要吃我就吃，谁还不被吃来着。我刚过来的戒备心最强的时候你不下手，烤到一半不下手，这尼玛眼看自己身体获得热量了，都以为完事了安全了，都特么要回家吃饭了，你这个时候下手，你这个“兽”忒不地道啊。

那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的脸。一边模仿着电视里的反派，李南一只手丝毫不敢松劲，另一只手慢慢从腰间摸出斧子，小心地靠近那条犹自挣扎的蛇。

靠近了，靠近了！！终于靠近那条蛇的李南，如同林中变态杀手一般，一斧子一斧子剁在蛇的身上，很快，就把蛇头给剁了下来。

“啧啧——我终于理解广东人这么爱吃蛇了！”

一个小时候，蛇头被埋在深处，蛇身被放干血洗净后架在火上烤熟后，一边撕着白生生地蛇肉，一边配着刚刚入手的独头蒜，李南突然觉得——

真香！

第十四章 幸福的味道 回到营地之后，看到烤着火的药娘红润的脸庞，李南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像是感冒了的样子，李南心中高兴起来。

早上他炖好的鱼汤没有动过，被盖上盖子，很好的放在一边，堆在药娘面前的松子和水少了不少。

他的保暖内衣已经不见了，看着从药娘外袍袖子里露出一截的衣袖。李南心里明白，药娘终于将自己的保暖内衣穿在了里面。

于是他放心了不少。

对于自家保暖内衣的效果，应该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衣物都要强，小姑娘穿上之后，至少他不会担心她着凉。

现在看来，从来没有穿过保暖内衣的古人，保暖内衣的效果真的太好了，看着烤火的小姑娘不再发抖，而且开始冒汗了，不停地喝着水，也没有咳嗽打喷嚏的迹象，李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幸好她没有生病，别说生病了自己没办法给她治疗，怕是古代的感冒对于自己的免疫系统来说，也是超级危险的。

还好，还好，吓自己一跳。

自己的大衣，药娘并没有动，那件大衣其实是李南晚上用来当被子盖的，小姑娘也知道，里面穿着李南保暖内衣的小姑娘此刻只是换了一件干燥的襦裙。

而被李南裁成了好几条的衬衣还剩了半件，跟他的大衣一起，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床铺上。

看着李南的回来看着自己床铺上的衣物，小姑娘脸腾的红了，故意扭到一边，不敢看他。

李南也知道小姑娘这幅模样的原因，相对无言，有些尴尬的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冷掉鱼汤放到火上，并且放入两个鸡蛋。煮熟了之后递给了药娘一个，并且舀了半碗鱼汤。

这次药娘的神情并没有第一次那样惶恐，而是甜甜笑着接过的李南递过去的鸡蛋和鱼汤，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鱼汤里面放入了他今天找来的蒜，味道竟然还不坏。

第二天一早，药娘就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罐递给李南，打着手势咿咿呀呀说了半天，意思是这个东西以后就交给他了。

打开一看，里面是黑乎乎地结晶状物体，李南依稀认得但又不敢确认，于是他伸出手指学着电视里接头的黑帮一样，伸出一指头，抹了一点上面的物质，放到嘴边一尝。

呸——纯度不行！李南啐了好几口，心中则是大为高兴。

果然如李南所想，里面黑乎乎地就是古代的粗盐块。

但是有两个问题。

其一，药娘是怎么发现自己一直都惦记着她手里的盐。

其二，这玩意儿当真是能入口的？吃了不会死人？

粗盐块入口，第一味道不是咸，而是一股极为浓重的金属味道，又苦又涩，而且还火辣辣的烧舌头，最后才是一股淡淡的咸味，李南一入口就将其吐了出来。

比起古人，现代人的舌头和味蕾都过于娇气。

李南知道，这是由于里面的附着了金属盐和天然碱，所以才是这种味道，杂质不仅冲淡了咸味，而且还对人体有害。

但是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种粗黑湿润的盐块，已经算是可以了。

咱穿越者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了！李南很是激动，穿越到现在，似乎都是药娘带着自己，现在自己终于有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烧水，放盐，溶解，过滤，提纯，蒸发。

作为一个助理研究员，李南算得上老实验员了，这种中学生都会的操作简直信手拈来。

倒掉罐底剩下的一点卤水，小心翼翼地将析出的洁白的食盐装入新的竹罐里，李南笑了起来。

方才在一边，看到他将一罐子盐块倒入水中，急得快跳起来又被他强力镇压的药娘，此时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似乎特别激动。

看着雪粉一样的盐，药娘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蘸了蘸唾沫，想要伸进竹罐蘸点尝尝，结果被的李南狠狠地打掉了手。

虽然不知道其他穿越前辈提纯粗盐都是只做到物理提纯过滤这一步，但是光是这样提纯出来的细盐，还是不怎么安全，一般都还有一股苦味。

这是因为此时的提纯盐，还有氯化镁在里面，镁离子味道是苦的，而且对人体有大害。所以他刚才将蒸发盐的卤水刻意留了一点倒掉，而没有完全蒸发完全。

氯化镁的溶解度是氯化钠的好几倍，剩下的卤水氯化镁居多，李南宁愿牺牲一点盐，也要祛除它。

要想得到后世一样的只有咸味的精盐，还需要一道手续。用手指蘸了蘸得到的新盐，发觉还有一点苦味。于是他钻到了后面的山里，很容易就找到一块石灰石。

给了药娘一个找柴烧火的任务，比了比手势，表示自己要大火的李南，开始处理得到的这块石灰石。

李南找了一块鹅卵石，将这块石灰石砸碎成拇指大小的小块，而且为了成品率，他还加入了一些河边捡到的贝壳，将其一起捣碎混合。

这时药娘已经将火塘里面的火烧得很旺了，李南这才将石灰石小块放入火中，一边用袍子扇着风，一边查看着煅烧的情况。

烧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将石灰石烧裂、烧软，看到已经差不多了，李南小心翼翼地用做好的木铲将滚烫的石头放入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加入少量冷水的罐子里。

呲呲——烧得极烫的石灰石遇到水，开始猛烈沸腾起来，随着李南用树枝不停的搅拌，终于得到了后世常见建筑材料之一的生石灰。

看到生石灰已制成，李南不敢怠慢，立即加入清水，用树枝充分搅拌，静置三小时，取上层的清液，得到了澄清的石灰水。

将澄清石灰水倒入铜罐中，李南再次将提纯过一次的盐加入其中，充分搅拌半个小时之后，此时的氯化镁已经形成沉淀，李南又重复了一遍过滤蒸发结晶的过程。

终于搞定了！比上一次还带着微微灰色的提纯盐不同，这次得到几乎跟后世一模一样的食盐。

试了试最新的食盐2.0版，发觉跟后世没有什么不同。于是李南这才招呼药娘过来，让她尝尝盐的味道。

怀着将信将疑地神色，药娘用小拇指蘸了一点点洁白的食盐，刚刚一入口，小姑娘脸色浮现出一种极为夸张的神色。

接着，药娘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嘴唇下意识地将细小的手指嗦得紧紧的，似乎不想失去这种味道。

不是，至于这样吗？看着小姑娘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李南还以为自己给她吃得不是盐而是后世某些违禁的药品呢。

李南哪里知道，仅仅是纯正的咸味，对于这个时代的平民来说，也是多么奢侈和梦幻的味道。

吃惯了粗盐的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纯正的咸味是怎样的。

自己可得藏好了，免得这小娘皮半夜起来偷盐吃，看着药娘目光热烈地盯着自己手里那个装盐的罐子，好像是饿了两天的仓鼠看着瓜子，李南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药娘晚上不会偷盐吃的奇怪想法。

为了这一罐盐，我容易嘛我，这一天都过去大半了，还要防着别人来偷。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早上只吃了一把松子的李南觉得饥肠辘辘。

昨天捕得鱼不少，亲戚来了的药娘没有吃多少，自己又打了一条蛇吃，所以昨天第一次出现了有食材剩下的可喜场景。

而且还是肉食——昨晚他俩喝得鱼汤，准备用来做烤鱼的那条黑鱼被留下了，这简直是可以载入李南家谱上的历史性事件了。

所以，为了纪念这一具有转折意义时刻：从昨天之后，李南在山中打野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质上的改变，开始有了食物储备，标志着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可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为逃出深山做准备了，由被动求生变成了主动探索。

李南于是决定奢侈一把，跑到昨天采到野蒜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的野蒜都采了回来，留了俩株栽到营地的土里，剩下的都被细细切成了蒜泥，肥肥地黑鱼虽然放了一天，但是肉质依然新鲜，抹上加了盐的蒜泥，李南花了两个小时，小心翼翼地做了一顿烤鱼。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当天晚上，咸鲜清香的鱼肉一入口，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的眼角都要流下泪来，嘴里唾液疯狂分泌。

而对面啃着鱼肉的药娘已经呆滞了，神色有些癫狂，眼泪也是哗哗地流了出来。

好吃得让人流泪，中华一番，某药之灵果然诚不我欺！

作为一个好久没有吃到盐的现代人，李南这个时候才发现——

幸福的味道不是甜，而是咸。

第十五章 终于来人了嗷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李南和药娘的关系，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药娘跟他相处，再也不那么小心翼翼充满戒备了。

李南之前领养过一只猫，白色的，领养过来的时候，这只猫对新的环境和新的主人充满了戒备，基本上就是往地下一撒立刻就没的程度，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每天消失的猫粮和猫砂盆里面的排泄物才证明李南养了一只猫。

可是自从这只猫得了猫瘟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李南花了很大的精力给它医治，治好之后这只猫明显跟他亲密了很多。李南给它洗澡剪指甲它都乖乖地不反抗，好像是它知道这是为它好一样。

李南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家大白认可了他一样的。

虽然药娘每天依然帮着他做事，但是李南发觉两人的沟通变得容易不少。

虽然药娘依然每天都会等到李南开吃之后才会端起碗，但是明显感到她更多出于一种尊重而不是戒备。

特别是李南抓到了不少鱼和青蛙，制造出了精盐之后，这种尊重就更加明显了。

可能是雨季的原因，这几天山里时不时地下雨，于是李南每天就有了更多的鱼获，而且随着下雨涨水，山林里的青蛙变得多了起来，他们每天的主要肉食来源就由鱼虾变成了青蛙。

鱼是不可能吃的，因为这是他们日后的干粮。

躲到深山里已经快两周了，眼见村里人似乎没有追来的意思，李南也开始准备走出深山。

躲在深山当男版白毛女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先不说李南一个现代人好不容易疑似穿越一次，还没有搞清楚当今的时代就宅在深山有多么不甘心。

就说深山糟糕的生活环境，李南就注定不可能长期住在山里。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破家值万贯，李南现在是越来越能体会到这类谚语的重要性，如果给他重选一次的机会的话，他说不定不会逃出来，狠狠心努努力，选择在村里当一个新的村霸了。

当然，如果真的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穿越过来。

这里虽然肉食充足，目前尚能吃饱，但是不会打猎不懂生产的他，对于食物的担忧一直都在的，虽然每天刻意的减少麦子的食用，但是他那一口袋麦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

麦子吃完了怎么办？这是李南每天都会思考的一个问题。

还有住的问题，临时搭建的帐篷只能稍微挡风，连大一点的雨都没办法应对，而且最让他担心的，就是无处不在野兽和蛇虫鼠蚁。

村里的茅屋虽然破，环境虽然肮脏，但是在人类聚居区，至少不用时时担心哪里冒出一头野兽，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毒虫和蛇的来袭。

说实话，进山之后的李南从来都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每晚睡觉都是模模糊糊半睡半醒地，时刻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有时候山风呼啸都能让他腾的一下坐起，吓得对面的药娘也跟着一惊一乍。

长此以往，这还怎么得了。

所以从几天之前，李南就开始准备离开了。

每天抓到的小鱼小虾就自己吃掉，稍微大一点的，李南就会将其烤成鱼干，作为路上的干粮存储着。

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稍微不注意，鱼肉就烤成了焦炭。在烤坏了好几条鱼之后，找到了一块薄石板的李南，终于学会了烤鱼干。

虽然依然弄得不太像样，但是终究的能用了不是。

这几天，药娘依旧发挥了很大作用，虽然身体依然有些不舒服，但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每天都去林子里找松鼠的存粮，而且学会了捡松塔，用火自己烧出松子来，李南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次次都能找到饱含松子的松塔的，只能归咎于古人对于食物的特殊的敏锐度。

而且吃过一次蒜的味道之后，小姑娘对于蒜这种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喜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野生独头蒜。

不是，你这么爱吃蒜，你难道还有个名字叫树梢？看着小姑娘笑嘻嘻地指着堆成一座小山的蒜苗，李南有种强烈不真实感。

观于野生植物的采集，药娘在这一块，李南是服气的。

更加幸运的是，药娘竟然找到了野生的姜！

古人对于姜蒜也是认识且知道可以的，药娘之前不吃，是因为的饭都吃不饱，自己找松子和野果都来不及，哪里会考究调味去腥这个问题，看到李南似乎喜欢这个，药娘这才弄了不少的姜蒜过来。

这下，药娘和李南每天都有了热辣辣的姜汤喝。药娘喝它是因为亲戚来了，李南喝它纯粹是为了预防感冒和风寒。

山里的天气，就像是女神的心情一样，让人捉摸不定。光光这几天，时常就刮风下雨，上一刻还是十四日风雨大作，然后下一刻就是空山新雨后，雨季给李南他们带来丰沛食物的同时，工作的环境和难度都变大了。

今天已经是李南制出精盐的第五天，从昨夜开始，山里又下起了雨，先是零星小雨，结果到下半夜开始变大，到了黎明时分，整个天像是漏了一般，雨水不要钱一样的洒落下来。

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呢？呆着呗，在这种天气里，保持身体干燥比取暖还是更重要。

好在这几天帐篷顶已经加固过了，只有零星的水滴不停地滴在李南的身上，这么大的雨，再大的篝火也浇灭了。李南裹着大衣，瑟瑟发抖地跟着药娘大眼瞪小眼。

就在离他俩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还点着一堆新的篝火，这是早上他和药娘新弄的，好不容易烧开了水，喝了姜汤，此时也熄灭了，只有残余的青烟让他们稍微觉得有些温暖。

当然这也是望梅止渴，实际上离了好几米的火堆根本没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暖意，只是面前有个火堆，让他们觉得不是那么难受罢了。

大雨持续下了一天，直到下午才变小，看着外面的天色，似乎到了可以生火而不被浇灭的程度，于是李南裹着大衣艰难地站起来，开始准备生火。

花了些功夫，明亮的火焰在火塘里升了起来，木柴都被打湿了，燃烧带来的青烟简直让人觉得回到了后世的帝都八九月份，火塘这头李南都快看不见对面的药娘了。

正在生火的李南，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奇怪的响动，轻声喊了一声药娘，李南立刻躲到了帐篷后面的大树上，左手斧头右手猎刀，仔细地盯着响动的来源。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李南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终究还是来了，看到右侧的密林有衣衫飘动，还有一只脚踏入了营地，不知道为什么，李南心中虽然生出一股恐惧感，但是却有种石头落了地的感觉。

还真tm有人找到了这里！

来人了，怎么办？

当然是先看看形势，搞得过就一波，搞不过就跑啊。

李南示意药娘躲到另一个方向去，仔细看清了来人只有一个人之后，当即悄悄摸了过去，一个虎扑，将来人压到身下，恶狠狠地想要制服他。

来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袭，随即剧烈地挣扎着，结果看到李南手里的斧子过后，立刻老实起来，听话地让药娘拿着绳子给绑在树上。

老子终于也绑了别人一回，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来人的脚印来源，发觉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之后，李南有种小人抬头的感觉。

至于脚印么，不用管，这么大的雨水，会将来人的痕迹都清除的。

这个人不是村里的，李南一开始就觉得有些陌生，接着打了手势问了问药娘，药娘摇摇头，似乎她也不认识，李南这才放下心来。

目前看来，这人不过是一个误入深山的古人罢了。

哎——咱虽然穿越了，但是人道主义还是有的。一个小时后，李南端起一碗青蛙肉汤，解开了来人的双手，示意他吃下去。

来人抬起头，用一种看败类的眼光看着李南，把头往旁边一扭，表示自己不吃。

不是，你都落难了还这么嚣张的吗？真当穿越者不会害人？

老子手中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好吧？李南掂了掂手里的斧子，心中暗暗吐槽。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穿越被绑着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态，涌起同病相怜情绪的李南心一软，转头回到自己帐篷里，拿出了这几天烤好的鱼干。

可能这个人不吃青蛙这种奇怪的东西吧，李南一边拿出了准备好的鱼干一边想着。

这下满意了吧，虽然我绑着你，但是我只是为了自保，现在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你吃，这个诚意，你总该感受到了吧。

结果来人依旧把头一扭，以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不是，你这个和尚也太难伺候了吧！”李南看着那人锃光瓦亮的光头，不满地说出了口。

咦？似乎有哪里不对？看着对方的装束，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鱼干，李南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不吃鱼干呢？

让李南惊喜的是，和尚面对他的吐槽，嘴角一撇，吐出极为浓重的蜀中口音。

“淫僧！呸！”

第十六章 有僧观云 李南是川渝人，听到这句川渝口音极其浓重的淫僧之后，脸上露出极为惊喜的表情，这让被绑着的和尚更加的不屑，越发觉得李南是个无耻败类。

“忘了，忘了，我的，我的。”李南不由得自责起来。

光头，不吃肉，跟后世差不多的僧袍，自己早该想到的。

对于光头这种头型，来自后世的李南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他楼下的门卫大爷就是光头，所以他看到这位体态丰满的大和尚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要知道这可是在唐朝，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刑满释放人员都留着长发，一般能留光头的，基本上都是和尚没跑了。

自己刚刚没有注意，还拿了肉给这位和尚吃，确是有点侮辱的意味了。

难怪对方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

不过这句淫僧——到底从哪里来呢？李南摸了摸自己的不算短的头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闪过心底。

这帮古人，不会以为自己是个还俗的花和尚吧？

李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头发还没有完全长出来还俗和尚，才会留着古人眼中这种半长不长的头发。

之前李南就在纳闷，不是说古代很怕那些贵族阶级的吗？怎么自己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有干过活，属于“贵人”体征的样子，怎么被这帮村民当成了耕田的工具人呢？

他们就不怕自己是个落难的贵人，然后家将找来报复吗？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捡到自己的村人，把自己当做了逃出庙的和尚！心想自己是个逃户，所以才把自己当做免费的壮劳力使唤的。

wdnmd，要知道有穿越这一出，自己早留长发好了。

事实证明，村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事儿要等到好几年之后，李南能跟药娘无障碍沟通了，药娘才告诉他。

他那天出现在小村外的时候，村人就把他当做思凡逃庙的和尚，在大唐，这种没有人权的花和尚，被人抓住了不是个死就是当成黑户充作奴仆，任何良家子都可以抓住他当做私人财产处理的。

所以，他只是被当做村里的奴仆，算是村人“开恩”，代替佛祖给他的惩罚，所以村人对于虐待他这件事情，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反而觉得光荣和理所应当。

看他好歹也像是个壮劳力，他才会当做隐户被村长收留，从而作为村里佣耕的工具人，种出来的麦子就会被当作征收的税粮交给可恶的税吏，让全村人的日子可以好过点。

这才是他没有被村人打死的最大原因。

仔细想想，从这位和尚的角度来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看看自己这个险恶的头型，在唐人眼中，明显就是逃出庙的和尚无疑了，逃出庙的和尚没有度牒，相当于黑户，又没有路引不能走大路，也不能投店，那只能在荒山野岭中生存。

再加上这个疑似和尚的家伙不仅吃肉，还带着一个小娘子。

那么，这个花和尚为什么要逃出庙去的理由他也找到了。

被绑着大和尚自然而然就得出了小沙弥勾引附近农家女子，然后诱拐私奔的这一套。

看着大和尚看着自己仿佛看垃圾的眼光，好似看着所谓的“淫奔不才”之流，李南脑筋飞速旋转，开始编起身世来。

关于自己的身世的设定，其实这些天李南想过无数种，但是现在又出现了新情况，李南仓促之间又加了一段。

于是，他操着川渝口音开始于这位貌似来自蜀中的大和尚交谈起来。

经历了最开始的和尚的不屑、到后来的慢慢交流，诸如“你说慢一点，我能听懂”之类的桥段之后，李南终于取得了这位大和尚的初步信任。

李南告诉他，自己从小被一位老人收养在山中，结果老人故去，他守孝三年之后，这才走出深山，行走天下四处游学，但是好死不死的，在江州附近遇见了盗匪，匆忙之间，他只好剃了头，谎称自己是和尚才活下来的。

而药娘也是被盗匪抓住的附近山村的女子，两人趁一日盗贼火并，这才匆匆逃下山，害怕盗贼追捕，不得不暂时隐居在山中。

对于李南的说法，和尚将信将疑，但是李南随即背出了仅会的几句论语之后，大和尚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而当李南又即景生情，来了一句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之后，大和尚这才表示了相信。

会做得这样诗文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唐人之爱诗，可见一般。

看了看和尚的脸色，心中斗争了好久的李南，这才给和尚松绑。两人重新见礼过后，李南又给和尚递上熬好的姜水，气氛才缓和下来。

“小郎君经历之奇，倒是令人可发一叹，身陷匪巢，竟然能够全身而退，还能救得这位小娘子，可谓是菩萨保佑，不知是哪一路盗匪如此恶形恶状，又身在何处，你我下山之后禀明官中，也好前去捉拿。”大和尚喝了一碗水，湿漉漉的身体缓和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有意无意地打探起李南的底来。

“南也不知。”虽然不知道按照自己这种身份，是自称在下好还是自称仆好，李南还决定自称南。

这总不会错吧，古文里面就是这么写的，我真是个小机灵鬼，看到和尚对于自己的称呼没有异色，李南不由得高兴起来。

和尚能接受，说明其他古人也能接受自己的语法。

“南所居之山，乃在蜀中，这一带盗匪俱是江州口音，听得不甚明白，而那盗匪所盘踞之山，离此地怕是有一两天路程，南逃脱之时慌不择路，大概是在西南方罢，那火并的两位剧盗，一位身着白衣，秀士打扮，依稀记得姓王，那另一位，豹头环眼，八尺身量，隐隐听得唤做豹子头，至于如何火并，南不得而知。”

李南把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合盘拖出。

“哦？老僧久居蜀中，这等剧盗亦未听说过，想来小郎君亦是蜀中人，不知这一路行来，可有甚子收获？”

大和尚依然不放心，假借攀谈，开始问起李南这一路的风土人情起来。

我擦，你这个难得到我？李南高兴起来，老子可是自驾到过厦门的好吧。

说道各地风土人情，李南那就有点东西了，沿路之上的东西，给和尚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夔门的险峻，三峡的幽绝奇美，古隆中的凭吊怀古，柑橘的美味，讲到高兴处，还背了一手李白的望天门山，听得和尚一愣一愣的，不仅暗自点头而且佩服不已，连声赞叹小郎君大才。当然，李南也很鸡贼，一路上讲风景美食的多，讲的当地风俗的少。

如果不是真的行舟长江，见到壮丽的天门山，哪里会写出如此优美的诗文，听到那句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哪怕粗通文字，没有念过几句诗的大和尚，都觉得眼前浮现出一片烟波浩渺，两边青山相对倒退的美好场景。

如果不是真到过此处，断然写不出这样绝佳的诗文。大和尚反复将全文背诵之后，不由得赞叹道。

对面的和尚哪里知道，后世有种叫做网络的东西，各种美景的图片多得数不胜数，古时哪有这个条件，古人对于风土人情的认识，基本上出不去周围百里之地，听到李南如数家珍的样子，大和尚对于李南从剑南道一路行至江州这件事，再无怀疑之心。

之前看过界碑，李南知道自己身处江州，是的，就是江州司马青衫湿的那个江州，对应的是后世江西九江一代。

这也可以从当地人的话接近吴侬软语但是又不吃米，而是跟河南那边人一样吃麦子可以推论出来。

“小郎君果然是隐士高人子弟，惜乎，惜乎，时运多蹇！”大和尚长叹一声，用一种李南听不太懂，类似咏叹调的声音，拖着长声感叹起来。引得林中的飞鸟簌簌飞起，吓得一旁的李南和药娘暗自心惊，唯恐他的声音引来附近的野兽。

“不知大师法号如何，为何又流落深山？”眼见和尚还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李南决定先发制人，反问和尚来。

“惭愧，惭愧，老僧观云，忝为蜀中眉州妙居寺方丈，自那位弥勒佛转世的神皇在位以来，寺中香火鼎盛，不瞒小郎君说，方才见到小郎君，还以为小郎君是我沙门逃僧，故此犯了口忌，罪过，罪过！”

“不妨事，不妨事！”李南摆摆手，递给和尚一碗麦粥，示意和尚继续说下去，心中暗暗吃惊。

果然是武则天时期啊，自己猜的没错。李南暗自兴奋。

先从神龙元年的那块界碑李南就推出自己起码身处武则天时期之后，现在听到又是弥勒佛转世，又是神皇什么的，李南于是就更加笃定了自己身处唐朝武则天时期的想法。

自称神皇，圣皇什么的，估计每个朝代的皇帝估计都干过，但是自称弥勒佛转世的皇帝，除了白莲教起义的那帮家伙，就剩下那位女皇帝了。不过白莲教似乎从来没有成功过，结合他看到的界碑，现在应该是武则天统治下没跑了。

武则天为了打压自称老子后裔的李唐，疯狂扶植佛教，并且自称弥勒佛转世，这在中国的历史上的皇帝中，似乎只有这么一位。

当然，女皇帝也只有这么一位。

不过你的好日子也没有多久了，一路听来，庆幸历史似乎没有跑偏的李南，虽然不太清楚佛教在武则天之后的情况，但是好好想想，李唐后来的统治者，为了消除武则天的影响，表明自己是正朔，想必还是会打压一波佛教的。

佛教在唐朝一开始发展都不顺畅，三藏法师要去西行取经上树还被太宗拒绝了，偷偷跑出国，才去当了一把无数女妖精的御弟哥哥，哪怕他取得了真经，佛教的地位也远不如有皇帝支持的道教。唐朝的法律明文规定，道士的地位要高于僧尼的，结果到了武则天时期，这位弥勒佛转世的千古女帝又将法律给改成僧尼略压道士半级。

幸好此时和尚地位高，古人认为自己是个逃出庙的和尚而不是道士，不然按照自己如此怪异的口音和服饰，怕是早就当做妖人给沉江了。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李南一边听观云大和尚讲起了自己的事。

“……便是去岁，隔壁慧明师兄已从南海归来，名声大燥，老僧深感其佛心坚定，心中惭愧不已，便意图效仿之，故此将寺中事务一应托付于慧明师兄，自己只身前往南海，行至江州地面，天降豪雨，不辨方向，只见山中青烟袅袅，老僧推断有山中人家可投宿，不曾想得遇小郎君与小娘子，亦算是菩萨指引，缘分所至。”和尚有些健谈，爽快地将自己的经历合盘托出。

我擦——你这个经历，貌似有点熟悉啊。听完了和尚的描述，李南想起了一篇久远的，需要背诵全文的课文。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

现在的情况是，这位观云大和尚看到隔壁的穷邻居都回来了，在当地有了大名望，心下惭愧的他，将手下的弟子连同肥的流油的寺庙都交给了那位慧明的和尚，自己也跑出来，准备前往南海朝圣。

不是，我总感觉你似乎被套路了。李南看着大和尚手里的钵盂和随身的木棍，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儿不对。

“敢问大师，出来业已多少时日？”措辞了半天，李南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惭愧，惭愧，老僧业已出来大半岁有余，方才行至江州，得遇小郎君这等奇人。”说道这个，老僧口宣佛号，一脸的惭愧。

这尼玛，肯定是被套路了！

看着这位体态丰满的观云僧，李南有种看到了后世徒步去西藏净化心灵的“文青”的错觉。

第十七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直到现在，李南终于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现代的通识教育究竟有多么伟大。

数学物理化学音乐美术等系统性的培训，足以让一个人可以从各种角度来分析一件事情。科学的思维的训练，让人学会了怀疑一切的精神。

毕竟我爱师，但我更爱真理嘛。

其二，就是他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跳崖的主角遇到隐士高人，高人不仅毫无保留地传授主角神功，手中的天材地宝更是不要钱的送上。

如果你长期没法与人交流接触，不管你多牛逼的人物，也是会空虚寂寞冷的，此时哪怕随便遇到一个什么人，你也会对他心生好感，忍不住生出将肚子里的一切都倒给对方的冲动。

人都是群居动物，天生有倾诉欲和交流欲。

举个栗子，如果后世的李南遇到观云僧这种情况，在刚刚认识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生出告诉他真相的想法。

交浅切莫言深，更何况是前一刻他和观云僧还处于一个貌似敌对的状态呢？

但是李南真的忍不住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自己这憋了这么多天，当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对方交流，李南甚至有种想跟这位大和尚聊上一整夜的冲动。

此时天色已黑，药娘已经畏畏缩缩地躲在帐篷里不愿意出来。和尚为了避嫌，选了一个离药娘比较远的位置，跟李南席地对坐，隔着火塘交谈，似乎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这也算是一种吊桥效应吧，身处的荒野时刻担惊受怕的人，突然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同类，好感度自然上升得比较快。

对他还是对这位观云僧来说都是。

听到观云僧继续描述了好一阵他隔壁寺庙那位慧明和尚向佛之心是如何坚定，此举是多么的震撼人心，堪比当代玄奘法师云云，李南脸上生出一种便秘的表情。

哎——该不该告诉他呢？李南此刻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虽然李南不知道和尚嘴里所谓的“南海”是不是后世被称为“南海佛国”的普陀山，还是传统意义上的广西海南那一代，但是无论是哪里，按照和尚的说法，一年之内光靠徒步，是绝对不可能往返的。

和尚在四川眉县，也就是后世的苏东坡出生地的那个眉山，无论距离普陀山还是海南，距离放到交通极为发达的后世都不近，更何况唐朝。

要知道，这个时代没有高速，没有国道省道，无论慧明往哪个方向而去，必须要经过夔门出川之后，或是转道西南，往海南方向走去，或是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抵普陀山。

如果是徒步的话，在这个道路条件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一年内徒步往返，根本不可能做到。

而且和尚朝圣，不是像后世驴友一样，沿着公路走直线距离，可能要翻山越岭，仅仅一山之隔，就要走一两天，而且逢庙都要拜，每天还要化缘投宿，时刻担心盗匪什么的，这样算下来，一天走不了几里路。

唐玄奘从长安到天竺，2400公里往返都17年，算下在天竺待的时间，路上也是好几年。

无论是海南还是普陀山，直线距离差不多都有2000公里，仅靠徒步一年内往返，而且还是从蜀道难的四川出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敢问大师，汝可知此处距南海，尚有多少里？”虽然不知道和尚为什么走到九江来了，但是李南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贫僧尚不知，怕是还两千里有余，此路虽遥，老僧有向佛之心，矢志不悔，定会至南海矣。”

很好，很好，古人果然都是不识数的。

“敢问大师，汝一日可行多少里？”李南接着问道。

“贫僧跋山涉水，一路向南，崎岖小路也是它，宽敞官道也是它，或一日五十里，或一日仅数里，逢庙便拜，体悟我佛精义，算是小有精进。一路之上，见有情众生，方知我佛门广大，我沙门中人，则应普度众生尔。”

很好，很好，这种唯心的发言，果然只有信徒才能说出。李南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小郎君可是不信？莫看老僧年迈，日行数十里亦是不难，幼年之时习得技击之术，等闲豺狼虎豹，三五个人，都不在话下！”虽然观云僧看起来不过三四十许，但是在这个时代自称老僧一点都没毛病。

不是，和尚都这么爱吹的吗？李南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真有这么厉害，刚刚就不会被我抓住了。

看到李南不信，和尚也不多言，随手拿起李南捡来的那颗鹅卵石，就这么放到松软的土地上，吐气开声，

“哈——”和尚的右拳狠狠地砸在鹅卵石上，鹅卵石当即碎裂成几块。

我擦，观云僧你果然会武功！李南吓了一跳。

想起刚刚和尚乖乖让药娘绑住的场景，李南终于相信这位大和尚是个真的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佛家门徒了。

如果不是心存慈悲之心，这位和尚怎么会被自己擒住。

这下，李南对于和尚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了。

明明可以一套大慈大悲千叶掌超度了自己这个貌似“淫僧”的家伙，但这位观云僧仍心存善念，还愿意相信自己有可能是个好人，先观察自己一段时间，乖乖地被自己绑住，甚至自己给他肉吃这种貌似侮辱的行为都忍下了。

他是个真正的和尚。

想到这里，李南正了正神色，终于开口了。

“大师可曾想过，汝被那慧明和尚给骗了！”

“怎么可能，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明师兄品性高洁，有大宏愿，大毅力，方可从南海而还，怎会是骗徒，小郎君莫要口出恶语，于小郎君福报有损。”观云僧神情激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对着李南说教道。

到了这个时候，观云僧还是想着规劝解释，担心李南的“福报”受损，而不是像某些传教士一样，来一句“你不相信，一定会下地狱的！”就说明这个观云僧天生慈悲。

“大师身怀绝技，体质强过常人，一日最多可行五十里，有时仅行数里，南就算这些天来，大师日行三十里，可乎？”

“怕是日行不到三十里尔，不过亦相差无几。”和尚仔细算了一下，点了点头。

“南听闻大师言讲，南海距眉县，五千里有余，且算五千里，大师日行三十里，十日可行三百里，百日三千里，这五千里之遥，怕是要两百日，可对？”李南问和尚道。

“理应如此！”和尚低头算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古人的里程数算起来跟后世不一样，不是按照直线距离，而是按照实际走得长度算的，往往后世地图上只有几百米的穿山隧道，对于古人来说，就可能是数十里的路程。说是五千里，和尚自己清楚，怕是实际上还要长不少。

“即是如此，若是要往返南海，起码须四百日，是也不是？”李南低声说道，脸上的笑容越发绽放。

“南听闻那个慧明和尚，体力尚不如大师，据大师所言，其自承全是步行，而不像大师一般，行至渝州便乘船出蜀，想必路上耗费的时日，比大师应只多不少，是也不是？”

“咝——”和尚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况且南听闻大师所言，那慧明和尚自去岁六月出发，今岁四月归来，只花了二百多日，便从南海往返，岂不是大为奇怪？”

“这这这——”观云僧为之语结，“若是我佛见其心诚，施展大神通，将其送至南海，亦未可知。”

很好，很好，这很封建迷信。

李南笑了笑，真当我弹幕大神键盘侠吃瓜群众的光荣称号是白来的？

“若是佛祖施展神迹降下，此等弘扬我佛荣光之事，为何那慧明提也不提，若真有此事，慧明和尚不提，便是犯了妄语之戒，何德何能自称沙门。”听到这里，看到观云僧脸色有些发白，李南发动追加一击。

“况且那三藏法师其心之诚，其志之坚，佛祖尚未降下神通助其前往天竺，这慧明和尚，比之三藏法师何？”

一番话说出，观云僧脸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双眼失焦，嘴里喃喃地念着五千里，南海之类等半懂不懂的话语。

“由南观之，这慧明和尚乃欺世盗名之骗徒尔，大师一路行来，山水人情俱在眼中，汝之听闻那慧明法师谈那南海佛光奇景，可曾听过他提半分这一路风土？”

观云僧脸色更加苍白，于是沉默不语！

“此事真伪如何，大师一路行来，怕是已在己心，南今日与大师一见如故，不忍大师被奸僧所骗，还望大师三思。”

“啊啊啊——”沉默半晌的观云僧突然发狂起来，如同一只野猪一样冲入林中，吓得李南和药娘在一边瑟瑟发抖。

“大师？”信仰崩塌的人真可怕，不会真的被自己忽悠瘸了吧？李南看着和尚远去的方向，试探着喊了声。

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很好，很好，此地以后就叫野猪林。李南在心里皮了一下，觉得很开心。

过了半天，林中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李南又喊了几声，发觉全无反应，哎，还是洗洗睡吧。李南朝着好奇地望过来的药娘比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的率先睡下。

反正一个能徒手砸碎鹅卵石的家伙，真要对自己做点什么，自己也抵挡不了。

还是睡觉吧。

“贫僧心意已定，这便返回蜀中，与慧明师兄对质，劝起迷途知返。”第二天一早，李南就看到自己的帐篷前面坐着一个和尚，正是昨夜发狂的观云僧。

此刻的他，面容憔悴，身上沾满了不少乱草松枝，双眼更是通红，想必是一夜未睡。

来了，来了！李南心中暗喜，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大师能想通此中关窍，为蜀中信徒不受那欺世盗名的奸僧所骗，当真是极好。南为大师贺，为蜀中信众贺，为佛门贺！”

“小郎君智慧通天，受过高人指点，老僧斗胆，还请小郎君助贫僧一臂之力！跟观云一道返蜀，也为贫僧做个见证！”观云僧大礼下拜，额头都快碰到地面了。

“这——”李南面有难色，过了半晌才开口。

“即是大师所托，南定会献一绵薄之力，反正南游历天下，此次正好随大师前往蜀中，观一观蜀中人物风流。”

“观云——谢过小郎君！”和尚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神情激动。

我擦，终于来了。此时的李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事情的发展如他想的一样，昨天在揭穿那位慧明和尚的举动虽是无意，但是李南后面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一个最好介入唐代社会的契机？

他这个身份，这个口音，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黑户，急切地需要一个唐人带路，而观云僧和尚的身份，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先跟着观云僧下山入世，然后慢慢地获得一个官方的身份，有个僧人做保，可信度也很高，总比自己一个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强。

所以他昨夜才有意无意地，将慧明和尚的行为分析了个底掉，虽然和尚一头冲入林中他是没想到的，但是他赌这位和尚会回来。

哪怕是为了证明慧明大和尚没有骗人，他也会回来找自己理论的！

惴惴不安地了大半夜，早上起床看到观云僧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李南就知道，他赌对了。

本想装出一副义愤填膺地状态，忽悠观云僧跟他一起揭穿那个骗子和尚，但是没想到还没有等他开口，观云僧就自动开口了，简直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计划通！看着正在帮着药娘生火的观云僧，李南心中有种逮到鸡的狐狸的感觉。

你就是再狡猾的猎人也斗不过我好狐狸啊。

“大师，南有一计，不知——”李南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心中所想，对着不远处的和尚开口了。

和尚是吧，看我不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十八章 一路向西 “若是慧明师兄当真心生嗔念，一时铸成大错，老僧则寻一静室与其对质，劝其改过即可，小郎君之计，断断不可行！”观云大和尚连连摆手，义正辞严地对着面前唾沫横飞的李南说道。

“大师，那慧明僧心思狡诈，处心积虑，欺世盗名，那吾等便遂其心愿，助其扬名，何乐而不为？那慧明僧定是见大师心性纯良，一心向佛，早就料到大师会将庙产托付与他，朝圣南海，故此才处心积虑行出此等恶事，由此可见此人心术不正，觊觎大师庙产已久，既好不容易得手，岂会放手，自承其错？怕是大师一番苦心付诸东流，说不定反而被其所害。还不如——”

“小郎君自小受异人教授，智珠在握，千里之外洞若观火，但此等诡谲心术，委实让人心寒，老僧在此，谢过小郎君为老僧筹谋。”观云僧打断了他的话，双手合十向李南行了一礼。

“不过老僧一生无愧于佛，断断不可因此动了嗔念，行此恶毒之术，老僧只想早日归寺，弄清此事真伪，若是慧明师兄当真犯错，规劝其改正即可，怎好行如此决绝之事！”观云僧僧袍一挥，实心实意地对李南开口道。

“小郎君日后也切莫要起这等阴私心思，怕是对小郎君福报有损，老僧只求小郎君与吾做个见证便可，至于小郎君所言之事，半分念头都未升起过，无论小郎君愿意助老僧与否，老僧都会日日向我佛祈祷，惟愿小郎君无病无灾，万寿无疆。”大和尚转过头来，温言对李南规劝到。

额........李南有些无奈，特别是听到万寿无疆的时候，还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个话是不是太犯忌了，难道这位大师看出我身具龙气？？

愣了一下，李南突然想起看到某个公众号写过，唐朝百姓说吉祥话都是这样，大年初一拜年还互称万岁呢，心下感叹盛唐气象果然开放之余，也觉得自己果然是在想桃子吃。

真当穿越者是位面之子，动不动就要身具帝格取得天下，异人见之，纳头便拜？

这个和尚，是个烂好人啊。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晨光照在和尚的破烂的僧袍上，隐隐染上了一层金边，李南一时竟然有些愣住了。

“大师佛心慈悲，南惭愧无地，如此说来，南愿助大师一臂之力！”

眼见对方跟自己意见不合，隐隐有拒绝自己帮忙之意，又是句句似乎出自真心，李南又好笑又无奈，只好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表示自己愿意按照和尚的方案来。

“哈哈哈，小郎君久居山林，多见弱肉强食之事，有此心术，也无可厚非。但小郎君天性纯良不失慈悲，老僧得遇小郎君，幸甚，幸甚！”

见到李南愿意放弃自己的计划，和尚哈哈大笑，震动的山谷回响，群鸟乱飞。

无欲则刚，这句话果然是对的。看了观云僧秀了一手肺活量的李南有些无语。

之所以他俩有这么一番争论，来自几十分钟前，李南向观云僧提出了一个计划。

就是先不回蜀中，这里离河南近，还不如先去神都洛阳，洛阳寺庙众多，观云僧去挂单拜访的时候，逢人便说那位慧明僧的壮举，洛阳高僧众多，这种稍微一想就不合理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看穿此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没人看穿，李南这个时候就会装作不经意的问出一些问题，助其揭穿慧明僧的谎言。

这样过后，这观云大和尚就有了一个潜心向佛的受害者人设，再借势回到蜀中，对付那慧明僧，那不就是三只手拿田螺——稳稳的？

洛阳佛教兴盛，当年佛教进入中原，白马寺就是官方盖的第一座寺院，作为此时武周的首都。高僧大德和往来士人如过江之鲫。等观云僧假传名真揭发的行为在洛阳成功造势之后，那位慧明和尚，怕是基本上凉凉了。

在这个极重名声的年代，如果慧明僧是个佛门败类的话传到蜀中，且被洛阳的佛界官方定性之后，说不定他们还没有回到蜀中，那个慧明僧就被僧官拿了下狱。

而且观云僧借这一波炒作，到时候拿出一番虽然慧明骗人，但是帮自己下了决心去南海朝圣所以不予计较的名僧气度来，说不定还能搭上某位高僧大德的线，拜个师傅，来一出双赢的炒作，成为一代名僧胚子。

没想到，这套计划被观云僧全盘给否定了，特别是听到后面趁机拜师炒作的话语之后，对面的大和尚甚至双手捂住了耳朵，一副不想让李南恶魔般的话语坏了自己佛心的样子。

看自己的眼光，也从可怜和赞赏变成了惋惜戒备。

千算万算，没算到古人如此纯良，后世看起来很正常的公关炒作的操作，在和尚看来，简直就是恶毒的不得了的毒计。

而这位观云大和尚，似乎到了此时，还只是想规劝那位慧明，而不是报复！

当然，李南如此苦心谋划，并不是真的完全出于义愤为和尚出气，实际上他也有私心。

蜀中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大和尚一身武功，走到江州，都快少了半条命的样子，自己一个貌似黑户和还俗的花和尚的外来户，还带着一个姑娘，说不定在路上就没了，不是累死病死就是饿死。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没钱！

和尚当日出来的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信仰坚定，也学着慧明所描述的那样，只带了度牒和一瓶一钵，身上一分钱没有，这古代这个交通，身无分文的，他们不是寸步难行？

和尚还好，可以一路化缘，但是他俩怎么办，身上就十几文铜钱，一两千里路，就那么一点粮食，没有路引，自己不好进城，就这么傻傻地跟着去蜀中，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又不是和尚，不可能真吃和尚化缘来的东西吧。

而且信徒施舍给和尚可以，凭什么施舍给一个一看就是带着小姑娘还俗的花和尚？不啐他两口就是好事了。

不是，真当自己是一诺千金护送千里的赵匡胤了？而且人家还是送的软妹纸，自己送一个和尚，不是亏中亏。

所以，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李南，起了忽悠观云僧去洛阳炒作一番的念头。

你不是假装去了南海而且还没有见证就可以回蜀中炒作一番从此逆袭吗？老子这次去神都洛阳，佛教祖庭炒作一波，不比你高级多了？

关于炒作，怕是你一个古人还想要我这种节操全无的现代人学习一个。

李南越想越觉得大有可为，比起蜀中，神都洛阳离这里不远，还是此时的首都，都说唐朝开放，想必首都是最为开放和包容的地方，城市开放程度越高，自己的机会越多，至少可以混个官方身份或者弄点钱。

若真是把自己放到一个生产力低下，生产关系固化只靠农耕的小城，穿越客闪转腾挪的空间反而不高。

而且李南如果借着这个势头，能够有些名气那就更好了，日后别人一说起他就会记得，原来那人就是相助名僧观云的义士李南啊，如此义举，失敬失敬。

有了这层皮，自己说不定趁机报上士族或者贵族的大腿，进入士族这个话语体系，哪怕没成，有了正当名义的自己，日后跟着观云僧回蜀中，一般的小吏也不会对自己像社会闲散人员一样，随时投来怀疑的目光。

多便宜的事儿。

但是观云僧觉得此计太过阴险，硬是不同意！！李南不仅有些气结。

但是怎么办呢？自己要融入这个时代，还需要观云僧当引路人呢，而且和尚一身武功，又是出家人，跟着他一起走，路上遭受的盘问和安全程度都会高很多。

李南心知自己这个情况，是万万离不开观云僧这个可以沟通的土着，于是他诚心诚意向和尚忏悔，表示大师说得对，南自觉惭愧，为了表示歉意，定会鼎力相助大师。

看着李南的样子，和尚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表示孺子可教。随即开始帮李南收拾行囊，催促李南跟他一起出山。

本来和尚还想下山找当地土人送药娘回家的，吓得李南赶紧表示，自己逃出来之后跟着药娘回过她村子一趟，结果发现村子被山贼洗劫，已经是一片瓦砾，自己眼看药娘孤苦伶仃，故此带她一起。听得和尚又感叹一番，小郎君果然身具佛性。

得亏和尚这么容易相信人，李南出了口气，暗叫侥幸，同时竟然生出一股宿命论的错觉。

如果不是和尚纯良，就不会被骗出川碰到他，纯良的和尚相信了他的说法，明白了慧明的套路，这才带着他俩回川揭穿骗局，有可能拿回庙产，达成名僧的结局。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打着手势，让依然惴惴不安的药娘收拾东西的李南不由得感叹一声。

就冲你这份慈悲，老子用尽手段也要让你成为一代名僧好吧，就算你带我入世，好心得好报。

以后，我就是观云大和尚背后的辣个男人了，李南暗自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大唐，我来了！

三个小时后，李南背起沉甸甸的行囊，前面是开路的和尚，身后跟着药娘，第一次踏上平整的官道，心中无限感慨。

于是一路向西。

第十九章 女菩萨，待老猪也洗洗吧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几天下来，李南算是体会到诗仙当年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直击人心的句子了。

你要是在唐朝徒步赶路几天，怕是你也不免发出这样真挚的感慨。

歌以咏志，果然如此。

我是李南，作为一个穿越客我也太难了。感受着自己被咯得生疼的脚底板，和酸痛鼓胀的双腿，李南只好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吟诵着那句行路难。

出山已经第四天了，李南他们一路向西，行进的速度很不喜人。

就只有第一天走了差不多三十里，从第二天开始，他们每天走的路程越来越短，到了第三天，他们一天只走了十几里！而且每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出发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李南身上。

虽然早就知道徒步旅行很辛苦，但是实际上一步一步的走，难度远比李南想象当中的更加具体。

虽然李南的身体底子可以说是三人当中最好的那一个，但也是最娇气的那个。

一个习惯了便捷的公共交通和私家车出行，生产工具大多是电脑，成天走不了几步路的普通青年，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持续运动一整天的记忆。

从来没有这种体验的他，当然觉得遭不住。

事实上，李南第一天走完，就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涨疼痛，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当夜往地上一趟，睡得比猪都死。

然后他第二天和第三天持续性的拉胯，这也就不足为奇。

要知道这还是官道，算是极为好走的道路了，若是大和尚所说的崎岖不能通人的小径，不知道又当如何？

走了三天，李南的脚底板全是泡，便是之前在村里辛苦拉犁劳作，也没有这么让他觉得这样绝望。

被当做工具人拉犁苦不苦，当然苦，不过长途徒步旅行的也不轻松，虽然耗费的体力和劳力远不如拉犁耕作。

但是它折磨人啊。

一直不停地走着，道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想想这样的日子起码还有半年多，这让习惯了几个小时就能从国家的一头飞到另一头的穿越客，顿时生出不想继续了的感觉。

而且脚底下的官道名为黄土铺就，但是坑坑洼洼，还有不少碎石子，踩上去生疼，跟后世柏油马路简直是两个概念。

不要以为叫个官道就能跟后世的道路比了，论基建，后世吊打古往今来一切朝代。

他重达几十斤的包裹在第二天就背在了观云僧身上，亲戚来了的药娘背着自己的包裹，走得也很轻松，似乎是为了防止和尚背着粮食跑了，药娘一路上死死地盯着观云僧，几乎就他一个人空手落在后面。

丢人了呀，李南看着前面一老一小走得轻松愉快，甚至略有余力，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他们走得不是一条路。

穿越者的面子，大危机！

这一路上，观云僧似乎也隐隐看出李南有些吃不消，而且对于大唐的风土和礼仪很感兴趣，每每李南将话题往这方面引的时候，大和尚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用来转移李南的注意力。

而且他每每还有意无意地考校李南的学问，但李南毕竟一千年多年后的人，随便说点什么毒鸡汤，都让大和尚感慨不已，再加上李南之前山中的那一番谋划，简直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了。

至于药娘，或许从出村的那一刻，就一切以李南为主了。

所以在这个队伍里，作为智囊存在的李南，是走是停，都是他拿主意的。

但是随着这几天一路行来，李南觉得自己的表现让他队内地位有些下降。

别的不说，就说药娘偶尔回过头来，一副你还能坚持吧的担心表情，就让李南有些内伤。

自己正当壮年，被一老一小这样看，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啊。

好在穿越者也不是吃干饭的，在路过一条小溪，三人取水修整的时候，李南拿出自己剩下的半件衬衣，在药娘心痛的眼神的当中，将其裁成两根长长的布条，给自己弄了一副绑腿。

这是李南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长途跋涉的利器。

说到徒步进川，他就想起了两万五千里长征，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吃皮带，绣花针钓鱼，还有绑腿。

在红军长征的过程中，绑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一是防止小腿酸胀，二是可以防止蚊虫鼠蛇的叮咬骚扰，三是过雪山的时候还能保暖，而且受伤了还能拆下来当绷带止血，简直就是长途步行的最佳装备之一。

正因为绑腿如此好用，从红军长征到后来的八路军、解放军、甚至新中国成立后，绑腿都是制式装备。

所以，换了绑腿的李南，简直精神焕发！

甚至都不用脸上涂蜡。

水已经烧开了，三人稍微喝了个爽，又将烧开的水装入随身的竹筒当中，随即继续出发。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真的绑腿有奇效，李南下午一路走来，竟然能跟上两人的脚步，这让他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千年来带来的知识积累碾压，还是有些东西的啊。

随着三人行进速度加快起来，眼前的景色也有些变化，如果说之前穿出群山，官道两边都是丘陵的话，随着三人的慢慢行进，周围的山势开始慢慢险峻起来。

后世李南出差去过九江，大概就是李南此刻所在的江州范围，九江跟湖南接壤，那里的人吃辣跟喝酒都很厉害。而且此地的河网密布，所以叫做九江，这几天沿着河流方向修建的官道，一路上水源倒是不缺。

看到这个山势，李南心中明白，看来是开始往湖南方向靠近了。

不知道此时的湖南人，有没有槟榔嚼？李南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一边往前走去。

前面是一条岔路，突然从另一边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乐器在吹吹打打。

咦？难道是娶媳妇的？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李南的耳边甚至传来了悦耳的乐曲声。

十几分钟后，站在岔路口，李南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就在他们身后的另一条岔路上，有一群衣着一看就不是唐人的异邦人，前面有人吹着巨大的锣，有人敲打着不知道什么乐器，还有人沿途撒着花瓣。

在他们的后面，竟然跟着一群——

衣着暴露，一边走一边舞动的小姐姐？

那帮小姐姐身上穿的很清凉，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戴着繁复的金饰，缀以珠玉，洁白的脖子上带着珠玉的项圈，手臂上还绑着金环，露出白皙的肚皮，上边缠着璎珞七宝，赤脚行走在官道上，衣袂飘飘，摆臀扭腰，白生生地大腿和沟壑看得李南目瞪口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人在cos敦煌壁画当中的飞天，而且还是色气版的。

这帮小姐姐的周围，是一堆健壮黝黑的妇人护卫，个个身着藤甲，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身材健壮，面容凶狠的女侍卫，和同样身材健康，看着就胸狠的舞女小姐姐混合在一起，沿途漫谈飞舞的花瓣。更加显得那帮小姐姐的妖娆妩媚。

但是她们脸上俱是圣洁的表情，面带微笑，这就让视觉冲击更加强烈，愈发让人挪不开眼睛。

“大师，这——”来了一个多月，李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这样太顶了吧，待到走得近了，李南这才发觉，这帮舞女小姐姐，身上竟然是没有任何布料的，全身仅仅是靠各种璎珞珠玉串联包裹遮蔽的，个别发育的好的，行动之间，璎珞的缝隙里，甚至露出了……

没眼看啊没眼看！

李南比了一个摇滚乐手最爱的爱与和平的经典手势，掩耳盗铃地遮住了眼睛。看到大和尚一脸无奈的微笑，这才悻悻地把双手放下来。

“老僧曾听闻，西域有女蛮国，太宗年间曾进贡明珠犀角美女于长安，太宗怜其事我大唐甚恭，赏赐于众大臣，剩余诸人，特许居住长安。”大和尚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道。

“女蛮国一国上下笃信我佛，其进贡之女尤善歌舞，当时倡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更女王国贡龙油绫鱼油锦，文采多异，入水不濡，云有龙油鱼油也。优者更作《女王国》曲，音调宛畅，传于乐部矣。”

“想必这队人马，便是当今女蛮国进贡长安的女菩萨尔。”看到李南一脸的目瞪狗呆，眼睛不自觉的瞟向身后这队人马，大和尚出言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南这才收回了眼光，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脸诡异笑容的观云僧，还有躲在大和尚身后，满脸通红对着这队舞女呸呸吐着口水的药娘。

知道自己少年奇士人设崩塌的李南，当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果然奇景，南一时未见过，故此失态哈。”李南挠了挠头。

“好色慕少艾，小郎君倒是坦荡，果然身具佛心，哈哈”和尚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山林。

大和尚好是好，就是声音太大和喜欢把一切往佛上靠。

而他身后的药娘，此时扭过头来怒视着李南，仿佛一只气鼓鼓地仓鼠。

哼——李南甚至听到药娘的轻哼声。

他们和这队女菩萨本来在两条岔路上，李南他们在前，女菩萨们在后，但是由于李南的猪哥相，观云僧站在那边跟他解释，此时，这支队伍已经追了上来。

路过李南一行人，所有人都双手合十，对着道边的和尚行礼，看上去十分虔诚和尊敬。

于是，两队人一前一后，开始在官道上行走起来。

等到太阳快落山，李南等人驻扎的时候，那边突然来了一个唐人装束的土人，操着半生不熟地话语，邀请李南一行人过去聊聊，说是要与和尚谈谈佛法。

我擦——十几分钟后，来到女菩萨营地的李南，闻着空中甜腻的脂粉香气，看着满眼的白花花，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色，只有一句话在他心底反复响起。

女菩萨，待老猪也洗洗吧。

第二十章 穿越客的第一桶金 这帮人是真爱佛教的，李南算是看出来了。

来到营地里的李南一行人，受到了这帮女蛮国人的热情隆重接待，双方就佛祖关于空色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来自蜀中眉县佛家协会的副会长观云僧表示……

咳咳，串台了。

事实上，他们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有点像后世粉丝对爱豆了，李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古代人民的温暖，虽然是来自异邦人民，虽然自己是以爱豆经纪人和拎包小弟的身份出现的，但是不妨碍他的愉快。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帮女蛮国的人，除了一脸凶狠的女侍卫之外，其他的竟然都操着一口浓重的、类似后世粤语和河南口音混合的语言。

这就让观云僧不禁感叹，分明是下国，竟然个个说得如此纯正的官话，可见我大周教化之功不可小觑。

这就是所谓的官话？感觉这个比药娘他们的土话更难懂啊。听到观云僧感叹，李南不由得打起精神，试图学习起来。

事实证明要短时间学习一门方言果然是想桃子吃，尝试了半个小时，李南果断放弃了。

在不清楚语境和特定说法的情况下，勉强听懂也不懂意思，反而会闹出笑话。

举个栗子，日语当中不少汉字，字形一样，但是意思大为不同。比如人参就是指胡萝卜，床就是指地板，哪怕你能看懂这些汉字，但是同样的话，你的理解和日本人的理解，往往南辕北辙。

卧病在床，喝人参汤，写出来都能看懂，但明明是想表达生病了补一补的意思，但是给日本人看了，他们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在装病，都tm病了还躺在地板上喝胡萝卜汤，你这是放屁不畅想要顺气吗？

所以，想通了这一点的李南，决定在找到一个蜀中话和官话都极为精通的人之前，还是不要试图学官话了。

女蛮国人对于和尚一行人是极为尊重，先是用不知道什么织成的，橘红色缎子做的席子铺在地上，免得和尚的尊臀接触到地面，和尚沿途走来，周围的舞女小姐姐一边舞动一边撒花，还唱着她们民族的歌，虽然李南和和尚都听不懂，但是不妨碍歌声的悠扬悦耳。

“南无阿弥陀佛！”面对这种阵仗，观云僧也丝毫不怯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然后施施然入座。

“南无阿弥陀佛！”所有人面朝和尚，齐齐行礼，语带虔诚。

虽然都是行礼，但是行的礼不太一样，舞女小姐姐和来请的那位，俱是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后面还有不少人都跪下顶礼，以头触地，舒两掌过额承空。

离得最远的，更是五体投地，行出类似后世磕长头的礼节。

全场只剩下李南孤零零地站在和尚身后，哦，还有一只药娘，此时她再也不敢往这些人吐口水，而是怯怯地抓住李南的袍子，小心地打量着这些异邦人。

“如是我闻——”和尚的语调变得空灵，用了一种李南听不懂的咏叹调，拖着长声开始讲起了法。所有人立即双腿盘起，恭恭敬敬地聆听，如奉纶音。

和尚一讲就是一个小时，讲到高兴处，不少人都露出狂热的神情，数次全场一起口宣佛号，还有人撒着花瓣。

所有人都沉浸在佛法的光辉里，只有李南和药娘，一个百无聊赖的在和尚身边揉着自己酸胀痛麻的双腿，一个瑟瑟发抖，躲在李南身后，不知道想着什么。

这佛法真大，不，真白！始终不习惯长时间跪坐和盘腿的李南，已经悄悄地换了好几个姿势，眼睛不由自主被某些又大又白给吸引了。

原本刚好能遮蔽身体的各种璎珞，在各位小姐姐坐下来之后，缝隙变得大了起来，其中种种绮丽风光，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然，李南是带着欣赏目光看得，虽然李南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他们虔诚的信仰和民族的风俗也予以尊重。

而且他也知道，小姐姐们穿成这样，并不是为了刻意卖弄什么，而是他们的民族服装如此。

所以，为了尊重人家，他就趁机看了个爽！

讲道理嘛，对方的习俗值得尊重，男人的天性不是更应该值得尊重吗？

等到观云僧讲完法，立刻有人升起了火堆，不知道往里面扔了什么香料，营地周围立刻弥散出一股好闻的清幽香味。

紧接着，有一名可能是他们认为最漂亮的小姐姐，恭恭敬敬地端上了一个托盘，奉上了洁净的清水，还有各种果子和不知道什么粮食制成的团子，旁边还放了一碟盐。

果子和团子的量不多，看着就是只给和尚一个人的。

和尚也颇为讲究，口宣佛号然后将果子和食物分成三份，递给了李南和药娘。

“小郎君，请——”转过头来的老和尚，双眼晶晶亮，依然那么和气，好像刚刚所受的礼遇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一样，依然十分客气地对待李南。

“谢过大师。”李南也双手合十，对着观云僧和女蛮国的人行了个礼，这才接过了观云僧手里的东西。药娘也有样学样，接过了食物，但是并不敢动手。

和尚接过他们的供奉之后，所有人开心起来，整个营地开始活了，刚刚还虔诚聆听地小姐姐一个个如风中摇摆的花枝一样站起，盈盈一礼，这才各自散去。

整个营地当中，除了主事的，做男装打扮的一位女官之外，所有人都离得他们远远地以示尊敬。

“妾乃女蛮国萨卡胡一职，女蛮国以女为尊，这萨卡胡类似吾大周鸿胪寺，鄙国女王命妾出使大周，献上歌舞与贡品于唐皇陛前，以示下国幕孺恭敬之意。”

这位的女官一举一动，做派腔调都好似一个唐人，除了官话以外，她的蜀中的口音也颇为纯熟，比起李南这种后世“怪腔怪调”，她反而跟观云僧交流得更为顺畅。

“老僧谢过贵使招待。”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那位主事的女官行礼。“今日得遇贵使，老僧一行，深感荣幸。”

“大师何必如此客气，妾十年前春日随母入唐，当时年方十三，故此有个唐人名字，名为春十三娘，大师称呼妾春十三娘便是。”

和尚连称不敢，只称春大使，随即又把李南和药娘给介绍了一番。随即又开口道。

“怕是春大使不知，去岁十一月，前朝那位弥勒佛转世之神皇已然往登极乐，今乃神龙二年，已复大周为大唐尔。春大使还是莫要称大周为妙！”

“什么！神皇她已经——”春十三娘大惊失色，连带着旁边的李南都吃了一大惊。

不是，这跟自己的想得不一样啊，满以为穿越到了武周，没想到武则天竟然死了，李南这下也慌了。

之前观云僧提过一句神皇，李南就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身处大周时期，然后也没有多问，今天要不是碰到这女蛮国使团，自己还不知道这么重磅的消息。

哦，想来也是，古代信息不发达，使团出使，怕是要走几年，去年武老太太才去世，今年是第二年，怕是在一路走在深山老林的女蛮国使团也不知道，而自己又没问当今哪个朝代，和尚还以为自己是本朝人，故此也就没说。

虽然跟自己一直推算的有出入，但是没什么问题。哪怕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但是李南记得，要不了多久就是唐玄宗统治就是了。

那个时候，就是唐朝最强盛的时候，所谓开元盛世来临是也！

李南心中虽然吃惊，但是面上稳如老狗，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

好在旁边这位春十三娘更加慌乱，故此观云僧也没有注意到李南。

“原来如此，十三娘十年前初至上国，遥见神皇风采，惊为天人，心向往之，未曾想去岁竟然往生极乐而去，可谓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春十三娘好歹也是一国官员，很快恢复表情管理，说了些外交辞令。

“倒是这一路上吾等未曾经过驿馆，通关之时也未曾听人讲过，失礼，失礼，谢过大师提点。”春十三娘对着长安的方向遥拜，这才回过头来对和尚道谢。

“今日若不是得见高僧，吾等还辛苦前往洛阳一趟，岂不是白跑。”

恢复了唐朝，自然定都长安，作为朝贡的小国，跑错了地方可还行?

似乎为了掩饰尴尬，春十三娘回过头来，对着李南开口道：“方才见到这位小郎君，还以为大师座下……额，”

春十三娘于是更加尴尬了。

怎么说？她看到李南第一反应也是他是个带着姑娘的还俗僧人，还以为李南被这位观云僧感化了，带着诱拐的女子回寺接受惩罚。

再加上李南从一开始就是一副色与魂授半点没有感受到佛法的样子，这位春十三娘如果不是看在和尚的面上，早就让侍卫把他拿下了。

“没想到竟然这位小郎君竟然少年高士，妾身眼拙，失敬，失敬，哈哈哈。”春十三娘生硬地转着话题，“果然是上国人物，看着就是不凡，春十三娘下邦之臣，见识短浅，还请郎君莫怪！”春十三娘重新站起，拱手为礼。

“无碍，无碍，南从未见过贵国风土人情，一时失态，还请春十三娘见谅。”李南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副样子有些没有出息，也不好意思地作了个揖。

于是双方重新见礼入席，女官拍了拍手，这才有人又端上两份食物呈上来。

“小国贫瘠，只有清水果子奉上，还请见谅。”春十三娘久经历练，看着李南的样子，一看就是身娇肉贵没有干过活，再加上李南眼中露出的隐隐戒备和失望之意，心中对于这位怪模怪样的好色少年高士觉得更加奇怪了。

他看面前的食物，就跟大唐的贵人们看她们的眼神一样，永远是略带嫌弃又带着些其他的东西。

嗯，他们就是馋自己国家的人的身子。

眼前这个少年，怕是也是某个高门的顽劣子弟，不知道怎么碰到这位观云大师的吧。春十三娘暗暗有了个猜测，看到对方的神态表现，觉得这位少年出身可能还不低。

要知道，这些果子在他们国家虽然常见，但是在大唐确实少见，而且那么美味的索菱堪，他咬了一口就不再下嘴，如果不是从小锦衣玉食，而是像他所说隐居深山的话，段然不会是这样表现!

嗯，就是这样，心中有了盘算的春十三娘，对于李南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听他的口音，不像是山东五姓七望的人，自称姓李，莫不是蜀王一系的子弟?还是姚家的人?

“自己交好的裴家，跟如今的蜀王，怕是有点龃龉啊……”

一瞬间，剑南道的数个门阀家族的人在春十三娘脑中闪过，对于李南的身份的猜测，让这位落落大方的女官有些神经过敏起来。

把李南当做了翘家的纨绔这件事，其实这怨不得春十三娘，对于习惯了过火锅炸鸡回锅肉红烧牛肉的李南来说，大唐的食物在他的眼里，永远是不够看和略带嫌弃的。

这个时代的“贵人”，也吃得不好啊。

李南吃了一口水果，发觉其酸甜有余，汁水不足，隐隐带着腐败的味道，明显是带出来时间过长的原因。又咬了一口那个团子，味道跟后世的青团有点像，但是口感没有那么细腻绵密，而且还带着微微的苦涩和青草味，远不如卖相好看，这让李南不仅有些失望。

再看看碟子上青灰色的盐，李南更加郁闷，这个一看就是岩盐的东西，也就比那个黑盐好一点，味道还是不行。

于是他找药娘要过对方视若珍宝的盐罐子，拿出一点精盐，撒在了团子上，随即才将团子送入嘴里。

嗯——这下好吃多了，这个味道也比带着壳的麦子好多了，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李南感觉好很多。

累了一天了，如果不补充点盐分，明天怎么走。

习惯性地将盐罐递给观云僧，后者摆摆手，并不接过，然后一脸警惕地药娘立刻将其拿了回来。

和尚的身上没有盐，这几天吃得盐都是李南做出来的，虽然很惊奇为什么他们手里为什么有这么金贵的盐，但是和尚也没有问。

看到李南弃自己提供的盐不用，反而自己拿出了不知道什么粉末撒在团子上，对面的春十三娘有些惊异。

“额——春十三娘可要试试？抱歉，南有些吃不惯这——”李南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想起对方好心地提供了饮食，李南也不好说对方的东西他无法入口，虽然水没有烧开过，盐也带着金属离子。

所以李南很大气的从药娘手里拿过盐罐，随即递了过去。

“这是——盐？”稍微尝过了其中纯正的咸味之后，春十三娘脸上立刻露出惶恐和惊喜的神色。

这种纯正的咸鲜味道，便是自家女王，还有她曾经接触地洛阳高门的宴饮，都没有如此纯净的盐，这位少年却随手拿来招待一同赶路的普通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陷入沉思的春十三娘，手指紧紧握着盐罐，突然看到对面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药娘紧张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笑着递回盐罐，笑着向李南道歉。

“十三娘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物，果然上国之物，光此一物便胜过吾国多矣，一时失态，还望小郎君与大师见谅。”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李南的名字放在她尊敬的观云僧前面了。

“无妨，无妨，一些盐而已，春十三娘如果喜欢，就拿这种盐来换如何？”李南指了指他面前的灰盐。

“下国物产不丰，无好盐以奉客，十三娘惶恐！”春十三娘脸色变得有些僵，随即深深行了一礼，“十三娘尚有要事，恕妾不能久陪，尊客见谅。”

说完，竟然起身离开了。

不是，这是什么展开？她生气了？还以为借此通过技术优势的剪刀差换到大量的盐制取精盐，准备无限套路对方挣到第一桶金的李南有些吃惊。

对方这就一拂袖走了？

“唉——小郎君便是看不惯这女蛮国之风俗，又何苦当面折辱，毕竟一国大使，怎能以商贾视之。”老和尚长叹一声，似乎对于李南的作为颇有微词。

随后老和尚将对方供奉的东西小心收好，在众人的躬身相送当中，走出了对方营地，回到了他们当初准备安营扎寨的地方。

额——李南这还怎么待的下去，随即带着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猛吃的药娘，跟着一起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难道自己做错了？眼看自己最大的依仗似乎对于自己有些意见，回到营地的李南，赶紧找到和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和尚的脸色终于才恢复了正常。

“原来如此，倒是老僧犯嗔念，错怪小郎君矣。小郎君久居山中，不通俗务，老僧一时孟浪，误会小郎君，罪过，罪过。”

听到李南只是担心一路上没有盐吃，想要多换点盐，老和尚这才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对着佛祖告罪之后，这才语重心长地对李南告诫。

“日后小郎君切莫如此对人，小郎君本是好意，但此举于那春十三娘而言，便是嘲笑其国贫瘠，连出使之人都无好盐可食，想那女蛮国虽是小国，但使团一言一行都代表其国主，万不可以以等闲常人视之，遑论以商贾视之乎？

若不是那女蛮国素常敬伏我大周，那位使者面善，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终。”

“南知矣，谢过大师点拨。”吓出一身冷汗的李南，无疑有些郁闷。

原以为穿越客的科技碾压的商品交易大法可以大获全胜，自己可以由此赚到第一桶金，土着都是人傻钱多速来。

没想到对于当面交易这种事情，在当今的‘开化之人’的社交话语体系当中，是一种极其侮辱人的行为，如果不是看在自己是个唐人还有和尚的面子上，说不定自己就被对方给咔嚓了。

不是，这跟书上写的不一样啊。李南有些郁闷。

作为一个穿越客，最容易的原始积累——商业这个口子被堵住了，这让自己怎么办？

想起那些穿越前辈动不动搞个什么交易，提纯个盐就富甲天下，搞个炒菜开个饭店让一干权贵不惜得罪政敌，也要吊打来收店的二世祖恶少，当个厨子就能让各种王公贵族跪舔，公主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的李南，不觉得有些自闭。

我太难了。

穿越客的法宝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呢？好不容易搞个食盐想要交易，对方还以为自己看不起对方，差点连人都没了。

这让前几天因为弄出了食盐和绑腿，还以为自己穿越客智商压制有些沾沾自喜地李南，此刻再无半分穿越者的自豪，反而觉得惶恐起来。

在这个没有人权的野蛮封建年代，自己看来很正常的行为都可能引来杀身大祸，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出格，苟着就是胜利。

“小郎君切莫自哀，想那春十三娘为自证其国体面，不多时便会有所表示的。”观云僧老神在在地说。

“嗯。”有些沮丧的穿越客解下绑腿，乖乖地去河边打水生火。

什么都别说了，先烧开水吧，在这个艰难的古代，生存下来才是第一要务。

事实证明，只有古人能理解古人的脑回路，还真被观云僧说对了，不多时，那边来了一个女官模样的人，不仅送来了礼物，还留下了一句话。

“小国物寡，无有好盐以奉君子，只有些不堪入目的珠玉，献给小郎君赏玩，还望小郎君莫怪。”说完之后，来人放下一个盒子，躬身朝老和尚和李南行了一礼，随即走开了。

这........李南接过手里沉甸甸的盒子，有些不开心。

这是对方因为自己刚刚的行为，为了证明自己国家还是有好东西才给自己送礼的么，打脸了呀。

李南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荧光，一看就价值连城。

更加让李南脸红的是，一尺见方的大盒子里，里面满满当当地——

装满了刚刚李南想要的那种青盐。

这么傲娇的么？李南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李南也知道这是对方释放的善意，对方看得出自己想要盐，但是盐可以带着赏赐意味送给自己，绝对不是像商贾一样跟你交易。

对方虽然知趣，但显然也有让李南打脸的意思，你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你了，你们大唐人视若珍宝的夜明珠在我国不过就是随便送人的东西而已，我们吃的盐质量虽然不如，但是多到可以用来铺垫装夜明珠的盒子。

古人对于面子还是很看重啊，这么打肿脸充胖子。李南觉得手里盒子有些烫手。

就冲李南所知道的唐朝的生产水平，就知道这盒子盐和夜明珠对于更加落后的女蛮国来说有多么珍贵，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巴巴的爬山涉水，就为进贡国家的珠玉和美女呢？

但是对方为了证明自己国家也很有实力的，不想为大唐人所看轻，故此才送了过来。

明明过的更加艰辛，为了证明自己的国家不次，不惜忍痛割爱向唐人证明自己的骄傲吗？莫名想起某个年代艰困的外交情况，李南心中又好笑又同情泛起。

被看轻了呀，不是，穿越者不要面子的吗？

心中涌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李南，随手将夜明珠扔给药娘，沉着脸带着满满一盒盐，走向了河边。

穿越过来的第五十九天，穿越客挣到了他的第一桶金。

但是，这第一桶金让他觉得有些无奈和烫手。

第二十一章 野草 河边的火光明又亮，穿越客在河边搞名堂。

李南一夜没睡。

花了一整夜，他终于将女蛮国使团送给他的青盐全部提纯成了精盐，慢慢地装满了砍来的5个个竹筒。

当然，他失眠的原因远不止是因为这个。

昨天女蛮国使团发生的事情，让李南心里不是滋味，仿佛不做点什么他就睡不踏实。

女蛮国对他的态度和观云僧后来的提点，如同当头一棒，让李南警觉起来。

原来自己以前好多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

这里不是穿越小说和游戏的世界，而是实实在在的唐朝！穿越这么多天以来，李南终于认清了这么一个事实。

这是一个蛮荒黑暗的中古时代，不是小说影视作品里面那种描写得那样轻松祥和，类似rpg游戏一样的年代。

这是上位者杀人如草芥，稍不注意小命就会丢掉的年代，赤裸裸人吃人的社会。此时的权贵宴饮游乐之时，一般都会让一个侍女喊着一枚果子，然后用弓箭射之，经常出现侍女被射断气，一旁的权贵哈哈大笑的场面。

这种恐怖的娱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朱唇衔枚。

“生产蕃息者，谓婢产子，马生驹之类。”这是唐律规定的，奴婢跟牛马一样，只是生产工具，写进了这个国家的法律。

什么，你说你是良家子就比较安全？不是，土地兼并，逼良入贱籍，苛捐杂税这些东西不都是历史书上的知识点吗？

无论后世描写此时是如何的开明和富庶，但是有一个前提是怎样都不能否认的。

那就是以这个时代的文明程度和生产力水平，就注定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生活都不太好，光是生存都竭尽全力了。

穿越过来，仅仅是之前的那个乡村，还有瘦弱的药娘，李南就如同看到了后世的贫民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这还是开元盛世前夕，可谓大唐国力最顶峰的前夜。

或许是标准不同吧，后世过来的李南眼中看来苦得不得了完全活不下去的日子，在这帮唐人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好日子了。不用担心山贼和官兵的劫掠，不用担心一整年颗粒无收，只要是拼尽全力干活，地里的产出就可以让家里人饿不死或者少饿死几个。

比起前朝人吃人，赤地千里的情况，已经是太平得不得了的年景了。

第一次算是正规地感受到两个时代的隔阂，想起了历史书上种种描述之后，李南怂了。

在自己的语言，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没有融入唐代社会之前，还是先跟着这位好心的观云僧回蜀中苟着吧。

洛阳他是不想去了，长安则是更不想去了，想想无意中一句话一个行为都可能引来祸患，李南是真的有点怕。

同时，此时的政局也是其中一个很大因素。

虽然对于唐代的历史没有什么了解，但是李南好歹也是看过迅哥儿演过的那部《大明宫词》，依稀记得武老太太的退位跟太平公主有很大关系，太平公主后来悲剧也是李隆基下的手。

李隆基是武老太太的孙子，此时他尚未继位，此时在位的应该就是他那位一看就是个不成器皇帝的老父亲，而在这个时期，前朝遗留的太平公主府，还是大唐左右政局的一股大势力。

武老太太死了，甚至所有人都在防着她。

要知道，太平公主可是武老太太中意的接班人之一，老太太总觉太平最像年轻时候的她。武媚娘一倒，这位掌握了巨大政治势力和不少军队的太平公主，赫然成为全天下的焦点所在。

总之在李南的印象里，这个武周变唐的时代充满了混乱和杀戮，暗弱的皇帝，雄心勃勃手腕出众的太子，权倾天下的前朝公主。

这个局面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像极了那位雄才伟略又狠辣暴戾的汉武上位之前的情景。

难怪唐明皇常常自比汉皇。李南越想越觉得头上冒冷汗。

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的政局可谓十分动荡的，朝野之间充斥各种算计、媾和和斗争，旧的贵族不甘失败，新的既得利益者想要分得更大的蛋糕，无数高门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家族。

长安的朱雀大街之下，被武老太太血洗过的高门皇族的血尚未完全干涸，到李隆基上位的时候，又用权贵和皇族的血将其彻底清洗一遍。

想到自己之前还傻fufu的想要一头闯入此时的长安，李南不禁有些好笑。

黑暗血腥的动荡时代中，连皇族尚且如同风中的飘萍，被新时代的风所裹挟，或被践踏于地，或被撕得粉碎，或被吹于九天之上然后落下，极少数能够安全过渡到彼岸。

自己一根后世来的野草，凭什么敢踏入这场肉眼可见的风暴？

就因为自己这野草与其他草民不一样，营养来自后世文明的土壤？

开玩笑，风暴之下，那么多盘根错节的百年老树都被风暴撕成碎片，作为一株野草，还是老老实实找个避风处，努力吸收养分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

等到自己这株野草在这个恶劣血腥的时代，慢慢成长为根深蒂固的大树之后，自己才有了跟这个时代对话的资格。

在这之前，穿越者的骄傲只能放在心中，就像在地底深处奔突的地火岩浆一般，即是自己最大的营养来源，也可以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完全被这个黑暗的世界同化。

自己要牢记，在这个艰苦的时代，自己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再也不能时时用后世的标准来要求这个时代。

只可以用来要求自己。

自己时刻要记得后世的文明人性之光，不让这个世界的腐朽肮脏所侵袭。哪怕自己以后身处高位，也记得要把人当作人，而不是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没区别。

晨风带着溪边的水汽，吹到了枯坐一夜的李南脸上，微微的寒意刺激之下，让李南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动起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心露出微笑。

穿越客心中那股不安和飘忽感，再也消失不见。

一念通达之后，心中块垒渐消。

李南再也不再以一种穿越客高高在上，体验生活的姿态看着面前这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现在，我要用后世所学到的东西，学着像唐人一样的生活。李南将面前的火堆用水浇灭，提着提纯好的几大竹筒精盐，随即走回了营地。

“小郎君昨夜可是有所悟？”观云僧脸上浮现出一抹异色，看着精气神明显与之前的不同李南，观云僧躬身合十，“老僧为小郎君贺！”

“南谢大师点拨，大师佛法高深，如当头棒喝，南苦思一夜，略微得了些意思。”虽然不知道观云僧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李南还是回忆着后世看到关于古人作揖的描述，恭恭敬敬地给观云僧作了一个标准的揖。

“善哉，善哉，小郎君身怀佛性，一时心性蒙尘，但未失赤子之心，如今灵台清明，甚好，甚好！哈哈哈。”看着李南坚定的眼神，老和尚呵呵大笑，声震树林。

“菩提本无事，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染尘埃。”李南恭恭敬敬地答道。

“哈哈哈，小郎君若入我沙门，当为一代名僧尔！”听到李南吟诵出惠能的名偈，老和尚哈哈大笑，其实他这次来九江，也是想瞻仰一下当年弘忍送别惠能的九江驿的。

完全做一个唐人，就从今天开始吧。看着对面的女蛮国队伍里，又派过一名女官带着水和食物过来，李南拿起了身边的竹筒，微笑着朝来人走去。

生命潦草，我虽然在弯腰，但依然不会主动放弃生而为人的那一点温暖的。

我是李南，我是个在唐朝的穿越客。

现在我开始学着像唐人一样的生活。

在这个无比精彩、也无比残酷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女蛮国的舞女 女蛮国送来的盐差不多将近4斤，经过提纯之后，李南粗粗地估算了一下，差不多3斤左右。

因为原料是上好的青盐，所以出品率比药娘那粗劣的黑盐要高上不少。

“感君盛情，无以为报，只有青竹数节，聊表存心。”李南言笑晏晏地递过去两个竹筒。

“谢过郎君厚赠。”对方接过沉甸甸的竹筒，感受了一下其中分量，笑了。

女蛮国的人喝含碱性山泉水的，牙齿大多都很白。

过了一会儿，刚刚走回自己营地的李南，就发现对面有人追来，送上了两顶牛皮帐篷。

似乎早晨过来送水和食物的人发觉了他们的窘境，两顶帐篷可以让他们不用手动砍树搭床，这无疑让他们的工作减少了不少。

至于为什么是两顶不是三顶，李南也不得而知，只能归结于对方就两顶多的。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看到密实的牛皮帐篷，李南似有所悟。

在唐朝“体面人”的话语体系中，是不能赤裸裸地谈交易的，只能互相是“赠礼”，从对方送来的帐篷来看，显然对方也比较满意。

虽然有又当又立的嫌疑，但是不得不说，这就是当今时代的大势，李南觉得自己思维开始往唐人思维靠拢了。

五个竹筒，李南只送出去两个，一来是要留着自己路上吃或者换取食物，而最主要的就是担心自己一下子送多了容易引起对方怀疑，明明那位女官昨天看到自己那个竹筒里只有薄薄一层盐，今天一下子送还给那么多，很难让人不生疑。

万一对方有个聪明人想到自己可以提纯盐，那不是徒增危险。

要知道，对面可是有刀！在这个达官贵人都不一定能吃到纯正盐味的古代，会提纯精盐是一项多么大的暴利，哪怕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国的使者呢。

所以李南只有故作神秘，扔给她一小半的精盐，哪怕对方有人能猜出来，也会觉得耗费过大，得到这个秘法不合算。

竹筒里装着什么，李南连观云僧都瞒着，虽然看着大和尚极为好心，但是牵扯这么大的暴利，李南不敢赌和尚的人性。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如果被和尚发现了，哪怕他不为了自己，就为广大佛门，也是有可能谋夺李南的方子的。

要知道，佛像虽然庄严，也是要靠金箔才能吸引信徒的。

所以，李南交给那边使者竹筒之后，将剩下的盐分成几份，大部分装到竹筒随身携带，小部分装回盒子里，跟夜明珠放在一起，佯装是对面送过来的，一起交给药娘保管。

穿越以来，似乎只有这只毫无办法且只能依靠他的药娘可以略微信任了。

李南的这些动作都是背着和尚做的，回来看到和尚发觉对方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面前的食物和清水都没有动，仍在做他的早课，他这才放下心来，对着药娘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开始烧水吃东西。

吃罢了早饭，打好绑腿的李南决定不再娇气，主动背回了自己的包裹，和尚也不在意，说了句小郎君若是体力不支再交予老僧便是。

于是三人继续上路。

路过女蛮国使团的时候，发觉对方还没有上路，侍卫团团将营地围住，里面不少嘈杂的人声，类似后世的云南尼泊尔一代的土话，心知可能是昨天和尚告诉他们武则天已经死了的消息让他们有些震惊，李南他们也没有管，径直往西走去。

虽然李南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官道不会因为他变坚定就会变得好走起来，扛着几十多斤包袱的李南反而比前几天走得更慢了。

远路无轻担，这是李南的父亲在他小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分量。分明也就十几公斤的包裹，几个小时之后，李南觉得肩头上的包袱变得越来越沉重，挎包的带子勒得他的生疼，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肩头又被磨破了，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走得比一步慢，一步走得比一步脚软。

女蛮国的使团在他们后面出发，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那帮一边唱跳没有rap的队伍，竟然超过了他们，不过半个小时，李南的视线里面竟然只能看到对面负责殿后的侍卫后背了。

不是，自己连这帮小姐姐都走不过吗？李南有些郁闷，他这两天还仔细观察过，除了领头唐人打扮的那位，女蛮国使团的众人都是不穿鞋的。

他都很怀疑为什么他们赤脚走了这么多天，看上去那些小姐姐的脚还是白白嫩嫩如同的刚刚长出的葱白一样，感觉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而且走了一天，李南都觉得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这帮小姐姐看着依然风采依旧，李南不得不感叹，小姐姐们真是自带洁净功能啊。

李南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当他在外面疯玩弄得像个泥猴子，跟他一起玩的隔壁小姐姐就依然干净，身上还香香的，长大之后去研究所搬砖，经常做实验弄得浑身都是各种药剂和一股难闻的味道，但是同事小姐姐一换下实验服，立刻就光彩照人。

关于这个问题，李南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哪怕时隔千年，他发觉依然都是如此，明明赤脚在泥地里赶了一天路，对面的小姐姐依然光彩照人，就连药娘也是一样，除了在脸上刻意抹的草木灰以外，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关键对方一边跳舞，还比走得比自己快，这就有点伤自尊了。

古人体力这么好的吗？李南知道跳舞是很累的，还不要说一边跳一边走一天，简直累死人，李南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素质是不是真的远超古人？

太阳快落山了，李南又看到了女蛮国的车队，不是他们脚程加快赶上了，而是对方已经停下了。就在官道右边不远处，河对面一片平整的河滩上，河滩背后是山，左边是官道，那一片平整的空地简直就是天生的露营地。

此时女蛮国的使团在那里扎营，驮行礼的不知道是马还是骡子的牲畜在河边饮水。

见到李南等人走近，使团很远就有人冲他们打招呼，意思是让他们过去一起露营。

“小郎君——不若就在此扎营罢。”大和尚看了几乎有些筋疲力尽地李南，随手接过了他身上的包裹，笑着说道。

“一切依大师为主。”身上的担子一松，李南立刻觉得轻松了不少，有种立刻想要瘫倒在地的冲动。

见到李南再也走不动了，大和尚呵呵一笑，提着两人的包裹，一起下了官道，率先向河滩方向走去。

自从对面一早一晚都送来食物过来，药娘对于他们的警戒心少了很多，也不冲这些女妖精呸呸地吐口水了，全程盯着观云僧的药娘此时扭过头来，担心地看了李南一眼，李南打个手势表示自己还坚持得住，随即三人趟过小溪，就在女蛮国营地的旁边，开始扎起营来。

见到和尚来到自己旁边扎营，女蛮国使团上下表示很欢迎，立刻就有人过来请和尚，李南也知道自己和药娘对于对方来说可有可无，于是也不上去凑热闹，拿出罐子让药娘去打水，自己砍了些枯枝，准备生火烧水喝。

李南的打火机油已经干了，在他找到替代品之前已经不能用了，虽然他学会了钻木取火，但是找的树枝都比较湿，于是药娘咿咿呀呀地拿出打火石表示自己来，李南也趁势让药娘去生火，自己过去研究怎么搭帐篷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药娘火都升起来，开始烧水喝了，李南始终还没有把帐篷给立起来。

晒干的牛皮粗且硬，而且完全没有支撑，李南砍了几根树枝想要将它撑起来，始终不得其法。

不是，这个东西怎么这么难搞，李南有些气结，自己一个硕士生毕业，堂堂穿越客，竟然搞不定的小小的两张帐篷，本来又累又饿的李南不禁有些泄气。

咯咯咯——李南的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李南抬头一看，竟然就是那帮的舞女小姐姐。

女蛮国使团的舞女小姐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对面不远处，似乎正组团围观他，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的发出悦耳的笑声，见到李南抬起头来看她们，笑得更加挤眉弄眼。

还是国外的女生要开放些，不像大唐的妹纸，一群穿得极为火辣清凉的小姐姐对着你笑，李南赏心悦目的同时，心里觉得这个年代还是蛮开放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李南突然想起，女蛮国是以女为尊的，男子处于弱势地位，自己这个情况，不就是等于后世一帮程序猿直男看着对于电脑束手无策妹纸，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顺便嘲笑妹纸连更新驱动都不会？

这个感觉，有些诡异啊。等他看到有一个妹纸被她身后的女伴咯咯笑着推出来，然后一脸扭捏地过来帮自己弄帐篷的时候，李南心中的诡异感更加强烈了。

这不就是面对心仪妹纸不敢开口的直男，被自己上铺的兄弟推出去要联系方式的既视感么？

李南突然觉得心里毛毛地。

那舞女看去大约十五六岁.头上盘着大得出奇的发髻，发式李南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上面缠着不少一看着就很重的金饰，这使她白皙的鹅蛋脸显得非常小，大大的眼睛流动着柔软的眼波，好似面前流动的溪水。

舞女纤细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根赤金项圈，下面坠着一块孔雀蓝一样的石头。这块石头并未垂下，随着少女的蹲下，就这么搁在对方高耸得不像话的大兔子上，特别是随着少女的动作，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李南的一下子都看见了。

额——这下做的r量，对方极其犯规的身材，还有这股少女风情，哪怕是阅片无数的李南，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的脸腾的红了，很快收回了视线。

咯咯咯，看到李南害羞的表现，少女和她身后的女伴都笑了起来，好像后世的青春期男生看到女同学脸红了一般，个个笑得极为开心。

看到李南如此表情，舞女小姐姐也不再扭捏，开始帮李南弄起其帐篷来。她是弄得精熟的，三下五除二，两顶帐篷很快就弄了起来，白皙赤裸地手臂偶尔似是无意碰到李南，随即很快收了回去，带着调皮的笑意偷看李南的表情，还冲他吐了吐舌头。

不是，怎么感觉我被这帮女菩萨调戏了，好不容易感受了一把“御弟哥哥”待遇的李南，虽然也觉得有些心猿意马，但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不是他又累又困，光是对方那对低头都看不到脚尖，起码排名f靠后的大兔子，都差点让他再搭起一座帐篷。

“南雀”，搭完帐篷的舞女小姐姐站起来，一边指了指自己，一边吐出一种极为奇怪的口音。

少女的声音极为悦耳，好似山林间莺鸟的娇啼，微风轻轻流动在两人之间，舞女身上传过来着一股强烈的天然花香味，浓郁而不熏人。

“李南。”李南呆呆地看着少女弯弯的眉，挺翘的鼻子和樱红的嘴唇，指了指自己，慢慢地说出自己名字。

听到李南的名字，名为南雀的少女反复念了几遍，随即有些羞恼地对着后面围观的小姐妹喊了声什么，后面立刻传来一阵嬉笑声，整个过程像极了要到电话号码的直男，向自己身后的兄弟来一句我去你妹这下你们满意了吧的场景。

“李南！”少女转过头来，用极为标准的声音喊了他一声，随即指了指自己。

“南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要让自己喊她的名字，李南尝试着喊了一声。

仿佛什么仪式被确认一样，她背后的小姐姐立刻起哄起来，对面的舞女小姐姐扭头就往自己的队伍走去，走到自家女伴身边之后，还回过头冲着李南笑了一下。

“李南！”回到自家队伍的少女，大声喊着李南的名字。

“在！南雀？”李南随即回复。

“哈哈哈——”李南似乎做错了什么，对面的所有小姐姐笑得花枝乱颤，有些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身体晃动之间，缠在她们身上的璎珞松动……李南的脸又红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那名叫做南雀的小姐姐，此刻的脸也红得跟苹果一样。

或许是听到这边动静过大，营地那边似乎传来了那位女官的叫喊声，小姐姐们这才娇笑着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随即往营地旁边走去。

此时天光尚在，舞女们窈窕的身影，恍若初春的清风拂过杨柳一般，也拂过李南的心湖。

“啧啧，这美好啊。”看到小姐姐们离去的背景，赞叹于少女美好姿态的李南弯下腰去，继续研究牛皮帐篷。

“李南。”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了一阵轻柔好听的声音。

春风停住了，无限美好的背影停了下来，少女似乎故意被她的女伴留在最后，扭过头来，对着不远处的少年轻轻一笑。

这一笑，百花盛开。

“南雀！”少女指了指自己。仿佛涓涓地泉水流过坚硬的冰雪，又如燕子在湖面上轻盈地掠过，留下好看的涟漪一般，少女的眼波清澈而柔和，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

“你好，南雀，nicetomeetyou。”李南笑着对南雀说道。

异世的青年和异邦的少女，同样都想做大唐人的两人，彼此之间相隔着轻柔的晚风，微笑着打招呼。

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跨越千年时间延迟和相隔千里的地域差异。

仅仅相隔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罢了。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振翅 接下来的几天内，每当傍晚李南他们露营的时候，那位叫做南雀小姐姐都会过来帮忙，或是帮忙生火，或是帮着拾柴，或是在一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李南是如何烧水。似乎看着李南的一举一动，对于她来说都极有意思一样。

当然，她也是实在不懂，为什么那么清凉可口的水要烧开了喝。但是不妨碍她笑吟吟地接过李南递过来的水碗。

关于这个，和尚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郎君一定不喝生水，哪怕李南说出佛观一碗水十万条虫之后，和尚依然振振有词。

“小郎君果然精通佛经，此等细微佛音都烂熟于心，正是因为如此，老僧每次饮水前都会默念净水咒。”不仅如此，观云僧还表示自己每天都念好多次净水咒，连李南和药娘的份每天都念了，还请小郎君放心，直接饮用就是。

很好，很好。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观云僧，李南很想甩一封建迷信害死人，但是考虑到双方的武力差异之后，心中还是放下了这个有些危险的念头。

李南无奈，只得说自己是用火焰的热力祛除水中的寒气，大师看那水烧开之后不是有白气冒出？这就是水中的阴寒之气，喝了能让人不受风寒，你看我跟药娘在山里这么多年又碰到大雨没有生病就是靠这个。

这番解释之下，听得和尚连连点头，连声称赞小郎君果然所学甚广，佛道皆有涉猎，这不仅证明了佛祖的正确，也暗合道家阴阳生克之说，果然佛道同理，于是也就接受了开水。

这个世界佛教依然是弱势，佛家力图证明自己跟道家殊途同归才是政治正确。

果然，对于这帮古人，直接告诉他科学原理是没用的，得用他们能理解的理论包装一下，最好扯上点唯心的东西，古人就会欣然接受了。

悟通了这一点的李南，觉得自己离一个唐人又前进了一大步。

“给——”李南的递出一大把烧熟的松子递给了一旁帮她看着火的南雀，后者立刻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不怎么重视卫生的药娘已经被李南赶去河边洗脸洗脚顺便下罐子抓鱼去了，食物不够，李南把如何下鱼笼的方法教给了药娘，幸好又南雀在帮着他看火，让他轻松了不少，给她一把松子也是正常的。

跟李南之前设想的一样，看着华丽丽浑身金闪闪地使团也不富裕，看似很有钱只不过因为金玉珠宝这种石头在他们国家不值钱而已，粮食团子和水果只能每天供给他们尊敬的观云大和尚，而李南和药娘还是要自己做饭的。如果不自己想办法的话打野的话，他们再过一个月就会面临无粮可吃的状态。

自从南雀每次过来或是带过一把甜甜的水果，或是拿来几个鸟蛋之后，原本对她敌意十足的药娘已经接受了这位异邦小姐姐的存在。这让觉得大唐人十分排外的李南有些吃惊。

任何年代，糖衣炮弹都是实用的，哪怕它是再号称古人淳朴的唐代。李南心中《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的小本本里，又给记下了一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李南已经和这个叫做南雀的小姐姐熟悉起来，两队人马连赶路都稍显默契，李南一行人走，使团也走，李南一行人停，他们也停下，天黑便宿营在一起，请和尚过去讲法，小姐姐们顺便过来围观并且调戏唯一可能ghs的李南。

李南甚至能感觉到他们配合自己这边故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几乎每天傍晚都是对方扎好营地然后空出一片地方等他们来。

而李南跟这帮女蛮国的小姐姐这边，也逐渐熟稔起来。特别是跟主动过来帮忙的南雀，在你给我几个鸟蛋，我给你一把松子的交情下，南雀跟李南的关系，迅速地拉近了，甚至从昨天开始，她都带着自己的粮食过来入伙，每天跟李南药娘一起吃晚饭。

更加可喜的是，她跟李南竟然到了可以用语言沟通的地步。

李南也没想到，这帮女菩萨小姐姐除了会纯正的官话以外，对于和尚的蜀中方言也能听懂。李南猜想可能是因为女蛮国地处西南边陲的关系，她们的蜀中话虽然不纯正，但是可以跟和尚和同样口音不纯正的李南交流。

甚至比起和尚，李南跟南雀小姐姐交流更加顺畅。

可能是负负得正吧，两个操着不正宗方言的外地人，交流起来总是相对容易些。看着正往火塘里添柴的南雀，才安好帐篷的李南有些无奈的想。

“萨卡胡和阿朵噜昨晚又吵起来，好像是为了去长安还是洛阳的问题……”水烧开了，南雀熟练地拿下火塘上的罐子，放到一边放凉，又小心地盖上叶子，一边剥着李南给他的松子，一边将装了一半水的药娘那个罐子放上去，放入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鸟蛋和自己的粮食，颇有些后世吃瓜群众的意味。

“哦？她们还在吵吗？”李南挑了挑眉。

通过这几天的交谈和絮叨，南雀说了不少事，虽然其中大多就是“今天看到一只没看过的鸟儿”“图妃上午又跳错了”“你昨晚烤的鱼真美味”之类的，但是也有不少是关于她们使团内部的事情。

比如那位萨卡胡和阿朵噜的矛盾。

之前李南知道，萨卡胡就是这个使团的团长，唤做春十三娘的那位，而阿朵噜，也是使团的二号人物，就是那帮女侍卫的首领。

而她俩之间的矛盾，主要来自于和尚带来的那个消息。

大周没了，武老太太也没了，大唐已经还都长安，此时她们再往神都没有意义。

见到李南感兴趣，南雀高兴地打开了话匣子。

“……今天鸡叫的时候，她俩吵得好激烈，萨卡胡的文卡气得都歪了，好像是国书上写的是拜见大周女神皇陛下，萨卡胡担心我们去到神都之后会被抓起来。但是阿朵噜坚持要完成王的命令，坚持前往先往神都拜见，如果中原的皇帝不再神都，就前往长安。”南雀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看着对面这个男人往罐子里放麦粒。

拥有这样好看的手的男人，就应该放入自己的小楼里，天天用这双白皙修长的手帮自己煮食，而且他煮的东西又是那么好吃。回忆起昨晚的鱼汤麦粥的味道，南雀依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我好心请你吃饭，你竟然想睡我？如果李南知道此时面前这个小姑娘正在想着不知要多少头兽皮和粮食，能让眼前这个大唐男人跟自己回家，定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可惜他没有心思去猜，心里只想着南雀说的话。

“萨卡胡是准备一边派人回国换了国书，一边慢慢赶往长安，然后进贡给中原的新皇帝，而阿朵噜认为王的命令不容违背，国书作为重要的东西，除了她和萨卡胡以外没人能经手，我们只是向中原皇帝进贡，管他是那个皇帝，之前邻国山越向中原进贡，遇到换新皇帝，还多拿回不少赏赐呢！”南雀一边说着，一边剥着松子，活像一只可爱的松鼠。

小姑娘哟，你不知道迎接你的到底是什么！看着南雀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李南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你说的新皇帝顺利登基，跟现在情况能一样么？

看来他们使团内部出了大问题，文卡李南是知道的，就是她们头上戴的那个沉重无比的金饰，南雀他们一直都珍视无比，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梳理，不能戴歪一点的，那位春十三娘文卡都快气歪了，可见这个矛盾是真的不小。

难怪这几天他们走得慢，原来就是因为内部出了矛盾，正副使者意见不统一正在扯皮。李南突然明白了这几天使团行程缓慢的原因。

原来还真不是看上了观云僧的佛法，想要多听几段。

别去了，回家吧。话到嘴边，李南又给咽了下去。

自己尚且三餐不济，还不知道前途在哪里的异世人，是没能力没资格参与对方的国事的，天知道这帮野蛮的古人对于外人参与国事是什么观感，不会第一反应就是一刀杀了自己？

这是古代，为了一句说错的话就能丢命的封建时代，而且对方还是更加未开化的女蛮国人，面对无法捉摸对方习俗的女蛮国使团，李南实在是有点怂。

实际上李南用脚趾头都想得出，这帮小姐姐的后果基本上好不了。

一个准备给“武逆”进贡的、而且还是以女为尊的小国，无论出现在风声鹤唳杀机四起的神都洛阳，还是风波诡谲暗流涌动的长安，她们只要出现在这两大帝国中心的任意之一，那些被女子当政刺激了神经且视为奇耻大辱的士族们，会对这支使团做出什么，李南都不敢细想。

就算李隆基的老爹，现在的皇帝接受了女蛮国的进贡，下了国书和赏赐，学着太宗将她们收下，无论是赏赐给大臣当舞女或者放入宫中甚至教坊司，对于这帮山野精灵一般的人物，无异于硬生生折断了翅膀，套上了枷锁，送入了虎口。

在来自母系王国的她们的认知里，女人才是男人的主人，在大唐这么一个男权父权社会想要生存下去，受到折辱和难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她们还是唐人眼中的“蛮夷”，比胡人都要低一等。李南曾经看过一桩野史，说是富有的胡商想要施舍唐朝乞丐，被乞丐吐唾沫而且打了一顿，附近的街坊差点把他送官，差点丢了半条命。而他们的理由十分强大——个胡狗，也配施舍唐人？

唐人的骄傲和排外，可见一般。

李南既不想看到她们被荒淫残暴的贵族凌虐致死，也不想她们被收入教坊司以色娱人，这对她们来说是绝大的折辱，更不想让她们被收入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连响声都听不见。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们被当做白虎大象一样的珍奇异兽一样，被唐皇好好收藏起来，然后等到李隆基上位的时候，以极小的概率忘了她们的存在，在宫中一方小天地里被欺负然后孤独终老，说不得还要被心理变态的宦官当做对食虐待的对象。

这已经是李南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她们不过是女蛮国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选出来的牺牲品罢了，说不定女蛮国的上层，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她们能或者回去，李南甚至生出这种阴谋论。

而且他越想还越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就跟那位“赛二爷”一样，美丽聪慧的女子成为肉食者为了求存，推出去的牺牲。

说不定她们发现了注定悲剧的结局想要逃跑的时候，迎接她们的第一把钢刀，就是来自身边的女侍卫。看着那些虎视眈眈，隐隐成包围之势的女侍卫，李南看着一脸对异国兴奋好奇的南雀，心中悲从中来。

有谁又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就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李南不由自主低声哼唱起来，鼻子微微一酸。

明天就是她们和他分别的日子。

无论是她们一路向北，前往神都洛阳，还是她们取道西北，直奔帝都长安，在明天都会跟前往西南蜀中的李南一行人分别。

这是今天傍晚，和尚被请去女蛮国使者营地的时候，突然对李南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所以，今天李南准备的晚餐格外丰盛，不仅麦粒放得极多煮了一锅干饭，而且里面放了不少的大蒜、姜片和也茴香，还切了薄薄几片油亮亮的腊肉放在饭里。

巧合的是，明清时期，死囚上路之前的断头饭，也是一碗煮的极干能插筷子不倒的干饭配上几片肥肉。

看着大口大口吃着饭的南雀和药娘，李南心中说不清的酸涩难忍，莫名生出一股此一面便是永别的离愁别绪。

更何况，对方还是走上一条死路。作为后世和平年代来的人，第一次看着人活生生地走上绝路，李南的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哪怕对方认识自己不到一周。

李南也想学着书里的穿越者一般，大手一挥后豁然站起，跑到春十三娘和那位阿朵噜面前，痛陈其中的厉害，自己霸气外露对方心悦诚服，然后自己趁势收一票美人，顺便在古代搞歌舞团得享大名开后宫的goodending。

可是那是小说里面，李南他不敢，也不能。

哪怕对方真的知道自己有去无回，但是在国家的利益面前，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看到药娘和南雀舔着碗意犹未尽地样子，李南将自己的那一份大唐版煲仔饭递了过去。

一碗干饭，这就算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温暖了。

哪怕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

南雀这几天的表现，要说李南没有丝毫察觉，那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就是这一份小小的暧昧和美好，对于异世的穿越客来说，也是这个黑暗时代中，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见到李南这个动作，南雀眼睛一亮，突然高兴地唱起歌来，晶亮的眼中满是惊喜和绵绵的眼波。她随即接过李南手里的碗，轻轻吃了一口之后，然后递还给李南。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意思，但是想来可能是某种认可的仪式，李南呆呆地坐在火塘边，并不敢接。

见到李南不接，南雀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然后咯咯笑着将李南递过去的木碗放在他的脚边，站起身跑回自己的营地里。

她是笑着跑回营地的，如同唱着“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褰裳的郑女，又如同翻墙头大笑着的婴宁，好似一只欢快的，生长在南方茂密森林里的云雀。

南雀回到营地之后，那边随即传来不小的喧闹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不少女蛮国的小姐姐都走了过来，将花瓣或者带着水珠的果子放到李南面前，看着李南一副呆滞的样子不住娇笑。

“草tmd的世道，草！草！草！”一个小时后，什么都吃不下，独自一人在水里洗澡的李南发疯似的用手锤击水面，双眼通红。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话语和举动，但是大概意思李南还是猜得八九不离十的。

一想到这帮纯真天然热情的女性就要——，李南心中对于这个黑暗时代的愤怒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悲哀的是，他除了无能狂怒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仿佛说好似的，李南头上的伤口今晨已经结痂脱落，跟他的头顶分别。要在平时，他一定可以为自己可以洗头了暗暗小愉悦一波，但是现在，他只能赌气似的把自己整个脑袋埋在水里。

你是看不见鱼的眼泪的，因为鱼在水里。

此刻李南就觉得自己只是一条孤独无依的游鱼，水底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扭曲而怪异，头上银白的月亮好似不断变化的，扭曲的肥皂泡，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窒息带来的难受此时竟然让李南莫名有些舒爽感和安全感，恨不得一直呆在水里。

据说，婴儿出生之前都是呆在羊水里面的，所以水是生命之源，人类靠近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和安全感。

很快，头顶银白肥皂泡破裂了，被一阵从头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给击碎的。

哗啦——浑身憋得快到极限的李南猛地站起，发出不小的声响。

然后他呆住了。

就在他不远处的小溪里，一个名为南雀的精灵，浑身不着片缕，骄傲地向他展露着自己天然的美好，正在对他唱着来着亘古的歌谣。

繁重的金饰已经除去，少女黝黑的长发已经打湿，月光下仿佛上好的黑色锦缎，跟她宛如丝绸的肌肤贴在一起，再无彼此。

少女的头上戴着花环，轻轻地吟唱着不知名的悦耳曲调，慢慢涉水而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一瞬间，李南甚至觉得传说中的山鬼出现在他的眼前，唱着关于山林和原始情爱的歌曲，一步一步从远古传说中向他走来。

银白柔美的月光照在两个同样赤果的身体上，他和她之间，就像上古神话的山鬼和那位惊呆了的樵夫那样。

充斥整个天地和他们之间的银白月光，此时也充满了原始纯洁的美好。

水面上的涟漪越来越近，少女带着水珠的手饱满而圣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她向他伸出了手，发出了人类最初也是最终极的邀请。

闻着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李南浑身颤抖着，好几次想抬起手接受这邀请，握住这圣洁原始的美好。

但是他实在做不到。

少女见到李南并不牵自己的手，眼中充满羞怯与焦急，柔软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口中吐气如兰，想要更加靠近李南。

“对……不……起!”李南只是不住往后退，身体都快抵住溪流中间的一块巨石了。

少女的脸色慢慢地变得羞恼和哀怨，看着李南不住后退低着头不敢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

见到李南依然没有牵起他的手的意思，她终于背过身去，歌曲中的曲调一变，变得哀怨起来，只见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岸，身影没入背后的山林中。

“啊——”看到对方背影消失，李南发出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哀嚎声。

他只是一只被这个时代重伤的野兽，只能独自对月哀伤地嚎叫。

这股嚎叫，跟远处密林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嚎声互相应和。

春夜的溪水里，此时有一个轻柔的物体碰到李南的身体，赫然正是南雀刚刚带在头上的花环。

残留少女气息的花环停在李南的身边，李南的身体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浑身一颤，再也不敢看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环。

花环随即飘向远处，眼看就要被溪水给吞没，李南这才醒悟过来，发疯一样向花环追去，终于在花环被冲走之前将其拿到手里。

花环已经散了不少，李南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好，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面上那些四处飘散的花瓣。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吟诵着葬花吟，李南突然理解了曹雪芹和贾宝玉。

她们的命运，就像这残破的花瓣一样，在冰冷无情地时代里随波逐流，最终被无情吞没，葬身与冰冷黑暗中。

定定地看着花瓣散尽，又看了看手中的剩余的花环，李南的眼神火热起来。

既然这样，就让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小小的扇动一次翅膀吧，哪怕不一定真的能世界中心的掀起那场如约而至的风暴。

但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自己怎么能甘心啊啊啊啊！

于是李南紧紧捏着手中的花环，一步一步走向岸边，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关于女蛮国使团，南有些话想说，还请大师代为传话！”火塘边，正襟危坐的李南对着一脸慈悲笑意的和尚说道。

“小郎君请讲——”和尚停下了嘴里默念的经文，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南。

仿佛他早就知道李南今天要找他一般。

第二十四章 观云出击 “竟如此凶险？”观云僧听完李南的分析，脸上的惊骇怎么都掩饰不住。

“事关重大，老僧赶紧去寻春大使。”老和尚赫然站起，半分都没有犹豫，径直前往对面营地，这让想了好几套说法来让和尚相信他判断的李南不禁有些惊奇。

这古人果然淳朴啊，都不疑有他的。

事实上，关于这些政局判断这方面，和尚从一开始就无比相信李南，究其原因，是因为李南编的那套自家来历那套说辞，观云僧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李南自承从小长在深山，出山游学遇到盗匪的事的，和尚认识他的第一天，心中就打下了一个不小的问号。

虽然那个白衣秀士王伦和豹子头的火并，李南编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和尚一开始就没有信过。

常年居住在山里的人，不应该是这个皮肤和毫无老茧的双手，和尚看李南这个身体，一看就是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的贵人！况且看他连生火和搭帐篷都生疏无比，山中的植物大多不认识，一听到稍微有野兽声响就立刻吓得不行。

这实在不像是在山里生活过一二十年的样子。

见面的第一天，李南为了证明自己的行程给他谈的那些风土人情，恰恰是和尚怀疑的第二点，

无他，因为太过于真实具体了，好像是专门为了这个去游玩的。这哪里像是他口中所说落魄的游学士子眼中看到的，游学士子一般更关心的是当地的大儒和高门，言必称自己跟xx公交游如何如何，而不是只关注于山水。

这分明是有人保护跟随出门游玩，才有心思去品尝三峡鲜鱼肥美，湘楚之地柑橘丰甜，古隆中怀古，汨罗江纪念屈子。一般的落魄游学士子最担心的就是下一餐在哪里，哪有时间去慢慢游玩细细品味。

如果说之前还是九分怀疑的话，而上路之后李南的表现，让和尚更加否定了这位南小郎君自己一个人从蜀中深山游学到江州的说法。

这些地方想必他是到过，但是肯定不是像他说的独自下山穷游。

更让和尚吃惊的，是他的称呼和表现出来的眼界。

第一天见面，李南对于武三思，张柬之这些人都是直呼其名，而且对于大唐局势似乎十分了解。

作为蜀中名僧，观云僧也算见过不少风流士子和高门子弟，发觉没有一人能在眼界上超过这个自称深山久居二十年的李南，他们的眼光大多局限一地，而不是像这位小郎君一样，仿佛天下尽在其眼中，而之前他提出的那个计划，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接触过人的少年人能想出的，貌似这位南小郎君不知道，如果想见到神都洛阳那些高僧大德，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难比登天，更不要说与之攀谈助其扬名了。

当今天子爱惜佛教，不少士子投卷都会投到有影响力的高僧大德的。在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名僧，在这位小郎君的眼里仿佛街边卖的菘菜一般，不仅随处可见而且还能稍微调笑品评一番。

李南还是对于古代不够了解，在这个时代提起某些名人，特别是朝廷重臣，就没有直呼其名的！都是带着官称，比如杜工部，长孙右辅之类的用来以示敬意，再不济的，就是称呼别名或者雅号，比如四明狂客或者山中老人。

当然，这也不怪李南，一是来自后世的人没有这种概念，二是他能不记错这些历史书上名字就差不多了，哪里会记得这些人的官职。

再加上他谈论起这些人物的时候，总不免采用了后世历史书上总结性的说法，这就导致观云僧以为他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一针见血地品评人物。

还有，李南随身的打火机、羊毛大衣这些东西观云僧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再加上他迥异与此时一般人的生活习惯。

观云僧对于他的身份猜测，已经跑偏到一个极为可怕的方向了。

而且他又姓李……..

身怀常人未见的精致之物，身娇体贵，不明世情，这些年武氏和李氏长期的明争暗斗和杀戮，还有去年神都的那场大地震——

一个被人追杀，不得不剃了头装成和尚逃难的皇族子弟形象，已经被观云僧牢牢地套在李南身上。

有时候观云僧甚至在想，如果他隐居深山是真的，李南不会是隐太子的后裔吧？

但是为什么和尚没有远离他或者把他拿下，不是因为和尚起了奇货可居的心思，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和尚而已。

是的，作为一名心怀慈悲的和尚，他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饿死在山中然后什么都不做。

所以，明知道李南身份有异的观云僧，不仅没有拆穿他，而是当做一个落难的普通人一样帮助。

该配合李南演出的和尚，不仅选择对于李南的怪异之处视而不见，有时候还尽力配合他在表演。

就因为这样，李南关于女蛮国使团命运的判断，和尚不仅丝毫都没有怀疑，反而更加坚信了李南是个落难皇族子弟的事实。

如果不是皇族，怎么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凶险！观云僧同时也有些欣慰，这个南小郎君不愧是皇族，不仅心思聪慧，眼光深远，而且坐怀不乱，心怀赤子之心，都落难了还不忍女蛮国使团走上死路。

能在落难的时候不顾暴露身份选择帮助唐人眼中的蛮夷，可见此人有大慈悲大毅力。方才看到李南坚定的眼神，和尚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没错。

你都如此不惜此身，老僧我又岂能退缩！不顾男女大防走到对方营地的和尚，心中这样想着。

这些天以来，观云僧虽然不像李南那么分析地清清楚楚，但是他也隐隐发觉，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选择进贡，这女蛮国使团怕是前路有些坎坷，每天都暗暗为其祈福。

南无阿弥陀佛，没想到竟然这般严重！想到这关乎几十条人命，和尚低呼佛号，不由得暗自庆幸。

得亏这位南小郎君突然良心发现，最后分别之前出言点醒，自己不知道则罢，若是自己知道了不做点什么，自己还有何面目自称佛家弟子！

此时已经入夜，对面营地不少人都已经睡下了，健壮的女侍卫们手持利刃，依然将整个营地牢牢包围。

跟往常燕语莺声，叽叽喳喳地声音连李南他们都能听到不同，此时女蛮国使团的营地里一片安静。

和尚踩断枯枝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环境当中显得有些大，对面的侍卫立刻警醒起来，见到是和尚，随即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表示尊重。

“老僧观云，求见春大使！”站在营地外面，和尚低眉顺目，双手合十。

和尚有些异常的举动显然让对面有些惊奇，不过很快观云僧就见到了春十三娘。

“大师深夜而来，不知有何可教妾？”春十三娘头发披散，坐在帐篷当中，一副清冷的样子。

“老僧有一语，想对春大使言讲…….”观云僧正襟危坐，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一刻钟不到，春十三娘礼送观云僧出了营门，而后又下令为了偿还和尚讲法的恩情，弄一袋粮食供奉给和尚，而且为了表示尊重，春十三娘更是亲自带着人送了过去。

而李南这边，就在和尚去而复返的半个小时后，春十三娘坐在了李南的对面，深深拜伏。

“郎君托大师所传言语，妾身尽知，不知郎君有何可教妾身？”春十三娘抬起头来，眼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第二十五章 春十三娘 看到春十三娘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诚恳地向自己讨教起女蛮国使团未来的方针，浑然不知观云僧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自己的李南，陡然生出古人是这么容易忽悠的错觉。

“女蛮国使团，危矣。”拿出古代纵横家先贩卖恐慌再让对方接受自己论点的套路，李南一开口就是使团危矣，将方才给观云僧说的那一套，尽数的告诉了对方，而且为了让春十三娘相信自己，他还讲古比今，添了不少佐证，听得对方频频点头。

很好，一吓二炸三哄四教，一开口就知道是老班主任了。

“如之奈何？”春十三娘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李南，表情平静。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透出来的沉重，让在场的几人除了药娘以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春十三娘竟然完全信了！李南觉得自己能说服成功这件事，简直有些虚幻。

如果说观云僧相信李南是因为相信李南这位疑似皇族子弟对于朝堂的熟悉程度，那么春十三娘相信，更多是来自恐慌和悲伤。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李南，春十三娘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她跟着上一任使团来到大唐的那个春天，见到第一个书生的时候的情景。

当时那位边关的书生，也是在人群中指着自己一行人，对着周围的同伴侃侃而谈，眼神中充满了热烈！

当年的春十三娘，跟女蛮国大多数女子一样，对于神秘强大富庶的大唐是崇拜和向往的，所以她才央求自己的母亲，上一任的女蛮国萨卡胡，让她跟女蛮国的使团一起前往大唐朝贡。

对年方十三的春十三娘来说，来到大唐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道路是平整的，气候是温和的，大唐的景色和风物让她迷醉，唐人的说话方式和做派，都让小小的春十三娘感到好奇和崇拜。特别是她们进入洛阳时候，唐人夹道欢迎，眼中的惊异和欣赏的眼神都让她迷醉和自豪。

此生恨不为大唐人！这是春十三娘站在神都洛阳平整大道，看到此时武则天的紫微宫的时候，心中升出的唯一念头。

这是天人住的地方吧，春十三娘看着满街锦绣，满城牡丹飘香的洛阳，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小国的自卑，生怕自己的卑微污染了这明净大气的大唐。

听说长安的太极宫比紫微宫还要大上不少，不知又是何等瑰丽奇景。年幼的她定定地想到，觉得此生最大的愿望就在去那太极宫中看一眼。

然而那时的她不明白，来到这样繁花似锦的地方，为何自家的母亲的眉间，始终都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呢。

半个月后，她终于明白了。

跟想象中的善良和蔼的天人不一样，这里的人对于女人和异国人的态度，简直堪比自己国度对待奴仆，使团的舞女都是自己国家内千挑万选的顶尖人物，好多都出身贵族，没想到被当做牲畜一样被赏赐给那些恶心残暴的男人，无情地被糟蹋，甚至当做乐子给杀害！

她亲眼看到自家很喜欢的一位姐姐因为皮肤柔嫩，腰肢柔软强韧，所以能跳出难度最高的菩萨舞，所以被一位长安的贵人看上用来宴客。

是的，真的是宴客，她那位姐姐是被装在盘子里端上来招待客人，那是一位满脸胡茬的将军，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啃食还一边大声夸赞着，这女蛮子长期跳舞，肉质果然弹牙细嫩，当为上品！

说毕，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吓得当时穿着唐人服侍充作侍女，就为看一眼唐人上流雅宴的春十三娘，飞也似的跑出那位贵人的府邸，躲到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

从那以后，她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再也不吃一口肉。

十年前，女蛮国使团来大唐76人，出洛阳之时少一半。

那是一座吃人的妖魔居住的城市！！回国之后，春十三娘对母亲和女王说道。

但是没人信，她们笑着跟她说大唐是最富饶最好的国家，也是女蛮国的最好的朋友。

或者说就算信了，也装作不知道。

随着年龄渐长，春十三娘终于明白母亲眉间那一抹哀愁是从何而来，也明白了那些被选入进贡的家庭为什么要赏牛十头，羊二十头，唐朝锦缎一匹了。

母亲前年就病逝了，精通唐文的她接过了母亲的萨卡胡职位，十年之后再次踏上这个吃人的国度，一路上她故意磨磨蹭蹭，绞尽脑汁，想要多带回几个人去。

每天白天，她像一个合格的女蛮国官员一样，平静地安排着行程，威严地呵斥那些女侍卫，晚上她则是化身某个吓怕了的小女孩，在彻夜点着灯帐篷里，一个人瑟瑟发抖。

之所以她相信了李南的说法，不是因为她相信李南这个人，而是因为李南的说法跟她之前的想法一模一样！

关于李南，春十三娘第一次见面就十分怀疑起来，因为对方姓李的关系，对于大唐各种消息都比较敏感的春十三娘早就得出了跟和尚差不多的结论。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起了结交李南的心思，而且那颗夜明珠并非像穿越客想的在女蛮国不值钱，就算在女蛮国也算是镇国之宝，在进贡的宝物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既然存了结交利用的心思，哪怕李南不提出食盐交易，春十三娘都是会找个借口送给他的。

如果这颗夜明珠不足以让李南起心庇护自己，那么到时候面见皇帝的时候，提出夜明珠被这位“皇族”拿去，以皇帝的性子，也足以让李南送命！这是春十三娘的第二重安排。

大唐的人，死一个算一个！如果能掀起大唐皇族内部的波澜，激起武氏和李氏的矛盾，那就更好了！春十三娘对于唐人的态度，虽然惧怕，但也是恨不得能多死一个是一个，她甚至隐隐期待自己挑起内乱，让唐人为自己的同胞陪葬！

所以从一开始，春十三娘对于同行的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就是充满了杀意和祸心的。

但是她后来对于面前这位少年改观了，第一是因为武则天死了，政局激荡，挑事不如苟着，有一位李姓皇族庇护，女团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第二，则是因为南雀。

南雀最开始是她派去的，她是这么想的，先以美色来引诱控制这位疑似皇族的少年，再加上对方收了皇帝贡品这个事情作为要挟，说不定到了长安之后，少年为了美人和重宝，会利用自己家族的势力，让自己族人避免即将到来的噩梦般的人生。

但是她没想到是，南雀还真对这位生出好感了。而且这位少年的应对，则让春十三娘改观了。

他好像是真心为南雀好的。

这几天一直冷眼旁观的春十三娘，发现这位李南跟她见到的大唐贵人不一样，看她们的眼光中丝毫没有鄙夷贪婪不屑的神色。

虽然他也沉迷于舞女们的美色，但是春十三娘能看出，那仅仅是单纯的，男人对于女人的好奇和喜爱，而不是将她们看成蛮夷和牛羊一样的货物。

他将她们看做是人！而不是牲畜。

李南的眼中对于她们的那种欲望是纯净的，是把她们当做平等的女人看待和追求，而不是当做物品一般想要占有。

不仅如此，听南雀说对方平时竟然跟那位侍女还有她一起吃饭，而且还把多出的鸡蛋和鸟蛋分给她们，自己留下的反而最少，这足以让春十三娘惊掉了下巴了。

她甚至无法相信，大唐还有这种男人，对于女子不仅平等相待甚至隐隐爱护的态度。

这还是不是大唐人！春十三娘时常在想。

春十三娘其实没有猜错，李南还真不算纯正大唐人，只是貌似，内核完全不同。

让春十三娘决定相信李南的，便是几个时辰前发生的那一幕。当南雀兴高采烈地回到营地的时候，是她鼓励南雀去跟他完成新婚大礼的。

她最开始的目的不过是利用这位看起来心性善良的“皇族”的责任心。

想必南雀成为他的人之后，他总算会庇护使团吧。春十三娘当时想着。

没想到，李南竟然拒绝了。

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南雀这样的女人，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但是对方真的是个男人，还是个身体健壮，忍得很辛苦的男人。春十三娘很确定这一点。

之所以确定，是因为就当李南和南雀在河里发生那悲伤一幕的时候，对面河岸的密林里有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正是春十三娘！

而南雀跑到密林的时候，是扑倒在她身上哭嚎的。

之后看到李南之后在水里发狂的表现，春十三娘眼角也有泪流下。

她是能看出对方的不忍和尊重之意的，她不是感动，她只是恨。

恨十年前那支舞团没有遇到这样的唐人！

所以，等到和尚来传话的时候，春十三娘是丝毫都没有犹豫，立刻来到了营地问计。

为了这些如花一样的同胞的性命，她只好赌一把了。

“如之奈何？”她一字一句地问道，目光清澈如水地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男人。

“不如去蜀！”对面的青年也没有让她失望，星光倒映在他的黑色眸子，闪烁出坚定自信的光芒。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春十三娘升起希望的同时也警惕起来，这位落魄皇族这段时间会不会是在演戏，是不是借自己和国人的性命达到他的野心。

“小郎君此言差矣，女蛮国身负王命，怎可去蜀？况且使团并无大唐户帖，服饰口音异于我唐人，无法穿州过县，怕是刚刚进城就被人抓去。”见到李南一副认真的样子，竟然提出去四川的建议，观云僧有些失望，开始提醒李南这不可能。

“哦？是何缘故？”李南望着和尚。

“小郎君怕是久居深山，不通世情矣——”和尚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如此。谢过大师解惑。”二十分钟，李南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大唐虽然开放，但也没有后世偶像剧里面描写的那么开明，女子依然不可以单独上街。女人如果要上街，如果不是穿着奴仆服装的侍女和粗使婆子，就要有父兄丈夫带着。

如果有女子单独上街，大家都会认为她是个逃奴或者从事某种站在街上赚钱的技术工种。任何人都有权报官或者私自处理。

和尚说的就是女蛮国的小姐姐们和李南都没有户口，无法进城，李南还好，说一声和尚收的俗家徒弟，幞头包着头也看不出来长发短发。但是一个和尚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姐算怎么回事，再说不少大城市的人又不是没有见过女菩萨进京，怕是李南这个入蜀的想法很难实现。

“若是比丘尼和南海飞天又如何？侍卫为比丘尼，舞女为受大师佛法感化，一路向北，弘扬观音美德之飞天。”李南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随即对于一脸担忧的和尚说道。

“飞天？乾达婆？比丘尼？”春十三娘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观云僧则是一脸懵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大师为了这女蛮国几十条人命，便受些委屈，当一次当代玄奘，南海传佛的名僧罢！”

李南学着春十三娘的样子，对着观云僧深深拜伏下去。

第二十六章 穿越客在行动 “南小郎君意欲何为？”看到李南深深拜伏下去，观云僧大概明白了李南的意思，就是让他学隔壁那位慧明僧一样，谎称在南海碰到了这些女蛮国的使团，将女蛮国化作佛门比丘尼，这样就可以解决她们的身份问题，安全将其带到蜀中，而且还能让自己成为一代名僧。

只是李南口中的当代玄奘，南海传佛的这些听着就很欺世盗名的话让和尚有些慌。

“有僧至南海，尝于月出东山碧海潮生之际，见离岸数里之处，忽现一岛，上有百亩杨柳，迎风招展，隐隐有声传来，似是有人于月下歌舞，其声甚美。

“僧大异，操一扁舟上岛，乃见异人，自云正以歌舞侍奉南海观音，不多时，其中一人出，容貌高古，自承乃观音岛之主，邀僧至其家，相对攀谈。自承其先祖乃海外遗民，因遇风浪，偶得南海观音指点居于此岛，此道因而名为观音岛，岛上有观音山，乃是观音显圣之处尔。”

李南喝了口水，看着听得一脸呆住的两人，继续将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此岛荒芜，初登岛之时，岛民先祖苦其无水无食，死伤无数。忽一日南海观音显圣，手持玉净瓶，瓶中插柳枝，立于山巅，玉净瓶微微倾下，岛上立涌甘泉数口，柳枝所指之地，得一年三熟之美稻数亩，岛民先祖自此得活矣，为感念观音大恩，岛民植柳以纪之，匆匆岁月，一岛皆柳也。”

“岛主又云，此岛隐于南海之上，一直无人发觉，忽一日，岛中众人忽得一梦，梦中观音显圣，云一僧从蜀中至，岛上可选乾达婆与比丘尼数名，与之一同前往中土，传观音纶音。”

“僧大异，此梦与数日之前梦中观音之语暗合，于是望观音山而拜，口称谨遵观音法旨，自此携观音座下比丘尼入中土，传观音之大德尔。”

“佛国遗岛潮中现，南海观音入中土。如此佛家盛事，不让玄奘专美于前，何如？”望着已经听呆了的两人，李南不免有些自豪。

“这，这，这……未免太过骇人听闻，罪过，罪过。”和尚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简直太过于胆大包天了，伪装观音显圣，欺世盗名，这是欺佛谤佛，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但是对面的春十三娘却罕见的沉默。

她虽然惊异于这个故事的离奇，但是更加让她吃惊的，对于提出这个计划的人

这个唐人简直胆子太大了！提出这种计划的人，当真不怕被拆穿或者露馅儿吗？

仔细想了想，这个胆大包天瞒天过海的计划似乎很有可行性。

古人大多崇信神佛，从来不敢用神佛作伐，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但是春十三娘细细想来，如果是自己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再看到观云僧这幅高僧大德的样子，第一反应也是会相信的。

这虽然听上去很疯狂，但是细细品来，好像可行！

所以她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对方提出这个计划的合理性和目的。

“罪过，罪过。”观云僧不停地念着罪过，显然他对于自己要去成为这样一个惊天大骗局的冲击当中没有缓过来。

事实上，古人大多笃信神佛，眼界受限，借神佛之名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那些造反的人以外，一般平民都没有这么想过！

当然，统治者利用宗教或者神化自身顺便愚民又另当别论，那位武老太太不是自称弥勒佛转世么，这是统治者们数千年来用来维持自身统治，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不能言说的秘密，自然不会告诉下层。

对于李南的计划，出身女蛮国贵族的春十三娘倒是比佛教徒的观云僧更加容易接受。特别她突然想到自家的王似乎也自称是山神后裔的，而自己不过借观音大士的名号保命，也不算太出格。

女王做得！我也做得！春十三娘的眼中突然泛起了光芒。

“既然传观音纶音，以何取信世人？”春十三娘突然开口，双眼死死地盯着李南。

“春大使——这——”听到春十三娘的话，和尚大惊失色，不禁有些语结。

作为一个虔诚佛教徒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位笃信佛祖的春十三娘也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呵呵，若是传佛经，中土高僧甚众，怕是极易被瞧出破绽，贵国女菩萨们精通歌舞，何不借天女之舞，传递观音慈爱世人之心？”

“先生之意，乃是编排歌舞，传送佛音？”春十三娘越想越觉得可行，唐人见过自家使团歌舞的少，若是将其修改，充作佛教的音乐歌舞，怕是世人亦会接受！

“世尊讲法之时，常有天女散花，在一旁歌舞，若是此舞借南海观音法旨现于人世，想必亦是一桩大功德。”李南双眼闪烁着火光。

“将菩萨曲改为佛曲么？”春十三娘沉思起来，眉头紧锁。

“鄙国歌舞，其意略有不符，仓促改之，怕是有些难做。”

自家事自家知，女蛮舞女的舞蹈是原始的用来愉悦神灵的舞蹈，充满了原始的热烈和崇拜，对于开化的大唐人来说，淫艳有余，空灵慈悲之意不足。

“贵国歌舞，确是迥异大唐，但是由南观之，要改却也不难。”李南这些天也看过女蛮国使团的舞蹈，穿着暴露扭腰扭屁股的，对于唐人来说确是有些太刺激了。

但是他是谁？他是穿越客，经历过娱乐爆炸时代的他，眼光不知比这位春十三娘高到哪里去了。

女蛮国的舞蹈，充满了原始山林的野性，动作和穿着大胆而火辣，充满了异域风情，偏偏又配上那种激烈缠绵的曲子，演到高潮处，还有模仿山与林两位大神**生人的动作和某些不可名状的声音。

听到的人都觉得热血上涌，要是再看到白花花地大腿和沟壑——

这谁顶得住啊。

如果换了一个曲子呢？李南这几天赶路的时候，没事就在琢磨。

这种火辣风格就变成异域风情，充满了原始的圣洁。

李南以前是看过敦煌飞天的舞蹈的，里面的舞蹈演员虽然打扮也很火辣，但是配合琵琶等乐器还有一听就是佛教的曲子配合下，反倒让人丝毫生不起欲念，只觉得对方飘飘欲仙，不仅实在美极了，还有一种充满禅意的圣洁。

所以李南这才生出让他们换个曲子的想法。

当然，飞天表演那个曲子他是记不住的，但是不妨碍他记得住别的啊。

“南这里有一曲《清心普善咒》，若弃乐鼓伴奏，仅用琴萧演之，倒让人听之只觉清新忘俗，清心净念，略得些观音大士清净慈悲之意。”

“哦？不知郎君可有曲谱？”春十三娘眼中充满了惊喜，同时也生起了深深的警惕。

连这都准备好了，这位南小郎君，怕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吧，说不定连这场“巧遇”都是他安排好的，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如果李南知道春十三娘此刻心中所想，怕是要狠狠感叹一番，哪怕是在古代，平民出身的自己跟贵族出身的古人，三观和想法都不同。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玩宫廷政治的，心里都脏！

不由得春十三娘这么想，身为一个政治人物，她明白对于这种疑似大唐贵人的家伙，她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一瞬间，她甚至想好了好几种对方这么做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身处绝境，只有这一根稻草，她也只能看对方表演了。

比起可以预见的悲惨结局，这个目的未知、疑似大唐失势贵人的家伙，至少还是可以稍微合作一下的。

“曲谱尚无，只是幼年时曾听某位喜好音律之高僧，名曰南海神尼，圆寂前做出此曲以颂观音，当时尚无旁人，故此成绝响尔，南有幸闻之，惊为天人，不曾料想今日得用。”

我信你个鬼，春十三娘表示对面这位小郎君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哪有这么巧，碰到一个喜欢音律的高僧，还南海神尼，恰好还是在圆寂之前做出此曲献给观音，当时还无旁人？

这么多巧合，你真当我是没有脑子蛮夷呢？

哪怕是真有此神尼，也是做出此曲后被你害了吧。瞧着李南视神佛于无物的态度，春十三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还请先生试吟之。”春十三娘对着李南请求道。

“诺！”虽然李南也知道，对方改口称自己先生是因为对方有求于他，而不是真的尊敬自己。

但是不妨碍他心中小小暗爽一波。

于是他开口哼唱起来。

对于这首曲子，他十分有把握。

不是，敦煌飞天的曲子我不熟，但是笑傲江湖的bgm我还能不熟么？

李南现在吟唱的，就是96版笑傲的bgm，他小时候听得烂了的，名为《清心普善咒》的曲子，据说本来就是根据《普善咒》改变过来的。

好的作品哪怕是跨越千年都有魅力的，李南哼唱虽然不准确，但是听过几遍之后，春十三娘已经跟着哼了起来，就连在一旁还没有从要自己欺骗佛祖心态的惶恐中恢复过来的观云僧，听到这清净悠扬的清心普善咒，也是面色稍微平和，似乎也安心了不少。

“此等妙曲，不愧是南海观音所传，令人听之忘俗，心神清净！”很快掌握了清心普善咒的春十三娘，立刻认下了这首曲子，对其大加赞赏。

“春大使，汝——”观云僧有些惊异，春十三娘这句话，表示自己认可了这首曲子，意思是也就认可了李南这个骇僧听闻的计划！

“还望大师怜吾女蛮国几十条人命，救吾等一救，若有万种报应，便教应在春十三娘一人身上！”春十三娘对着观云僧深深拜伏。

“还请大师怜惜！”“还请大师慈悲！”春十三娘和李南同时对着观云僧行大礼，半晌不曾起身。

“罢，罢，罢，为了这女蛮国众位女檀越之性命，老僧便破此大戒，但有一事，若此间事了，老僧当于佛前自承其错，同时为诸位祈福，若有万种报应，老僧一力承担便是！”

过了良久，上面才传来观云僧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似乎在这一瞬间，这位背弃了自己信仰的老和尚就苍老了不少！

成了！穿越客心中有些小小的兴奋。松开了握紧的双手，李南跟对面的春十三娘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高兴。

虽然这才是第一步，虽然不一定成，但是自己穿越过来，终于可以说自己将要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入蜀后的计划和他的未来在哪里，但是能够救一些人，终究是好的。

就像那个在海滩上将搁浅小鱼一条一条扔回海里的小男孩一样，虽然对于整个大海来说，他救鱼的行为不仅渺小而且说不定没什么用，扔回海里有可能还是被大鱼一口吞掉。

但是对于那些搁浅的小鱼来说，小男孩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生命的意义就是身陷绝境的冒险者唇边不远处的那滴蜜糖！

虽然李南也不知道女蛮国和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但是现在能稍微挣扎一下，改变她们和自己的命运，他也就满足了。

身处唐朝的穿越客，李南现在对于活在当下的理解无比深刻。

接下来，就是女蛮国内部的问题了。那位固执的阿朵噜，一心想要完成女王的任务，使团要改道去蜀，掌握了侍卫指挥权的阿朵噜是个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李南也有个小小的想法。

“春大使，不知贵国国书何处？”李南笑着问道。

“妾——知矣。”春十三娘的眼中透出决绝，深深再拜，随即立刻站起，转身就往自家营地走去。

不是，等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李南想要喊住春十三娘，但是看着她走得那样坚决，不知道使团具体情况的李南也就不好插嘴。

想必这位目光卓绝充满智慧的春十三娘自己能够搞定的吧？

看着对方的背影没入黑暗中，复又躺下的李南定定地想到。

第二十七章 创造707 内乱在一夜之间就已消弭，在春十三娘回到营地的2个小时后，对面的营地里传来了极大的喧闹声。

喧哗声平复了不久，对面就有一名叫做山罗的小姐姐过来请和尚，一直到天亮，和尚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凌晨，一夜未睡的李南战战兢兢地靠近对面营地，发现和尚正一如既往地向众人讲法，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见到李南来到，春十三娘还一脸微笑地招手让他进自己的帐篷，风骚叫他喝糖水，不，吃早饭呢。

只是空气中隐隐残留的铁锈味和的李南面前的小箱子，还有对面那个带着隐隐笑意的女人，让李南没有半分胃口。

箱子里装了三个人头，一个是那位阿朵噜，剩下的两位，从头上发髻的样式看，也是女侍卫的样子。

看样子不是这位阿朵噜的亲兵就是她的亲信了。

“先生可还满意？”春十三娘笑盈盈说道。

不是，怎么好像是我让你干的一样。被春十三娘一句话问得有些愣的李南，看着面前血淋淋地人头，强烈画面冲击之下，让他有些受不了。

“先生谋算之深，鬼神惊惧，妾深叹服，前日赠盐之恩，妾不甚感激！直至昨夜，方知先生谋算之深，妾惭愧无地。”春十三娘兴奋地说道，对着李南深深拜伏，脸上并未半分愧疚之色，相反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行完礼春十三娘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按照先生计策，昨夜妾回营之后，立刻将国书撕毁，谎称国书被盗，将残破的国书碎片藏于在阿朵噜帐篷之中，趁势一举平乱。”

？？？这是我教你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啊。面上稳如老狗的李南，心里是懵逼的。

天知道他问那一句意思无非就是让春十三娘将国书藏起，谎称国书丢失，激起同伴的恐惧之心后，在趁机提出改装计划了啊。

他甚至都做好了对方怀疑和尚偷了国书，来自己营地找国书的准备。

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而且还并没有说出来，怎么对方回去反手就是一个triplekill，然后还笑着夸自己这波gank指挥的好？

我怀疑你在脏我身份想把我趁机拉下水！李南有些不解。

不是，怎么就杀人了？李南再次认识到了这个黑暗的年代，一般人的价值观跟来自和平的后世人之间的差异，究竟有多大。

显然，古代对于人命的态度，比起后世来说，更加的轻率和狠辣。

总之来说，在野蛮血腥的中古时代，性命不值钱，上位者维系统治除了愚民就是刀子，这也就是一手火枪一手圣经的由来，而不是像后世一样，要剥夺人的性命简直慎之又慎，除了罪大恶极的罪犯以外，基本上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过李南想想也是，如果古代真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第一个被处决的，那就是坐在皇帝位置上的那位，还有春十三娘这类的权贵了。

因为不够文明，所以暴力就成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想起古代动辄砍手砍脚的肉刑，还有连坐、七令五十四斩等严苛刑罚。

人头和早饭就在眼前，对面这位女蛮国使团头子一副人头佐粥，真豪杰自风流的态度，说实话，李南着实被吓了一跳。

真尼玛饮不尽的碗中粥，割不尽的仇人头呢？这也太惊悚了。

身在唐朝，小心最重要，要深刻记得这是一个上位者有刀且不讲道理的时代。

李南心中那本《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的小本本，此刻又被他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甚至都考虑把这句话写在扉页上。

“恭喜春大使，吾等之计所成大半矣。”虽然李南也觉得对面这种举动隐隐有种示威的意思，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做出一副你懂的这等心照不宣的态度来。

虽然春十三娘面上很云淡风轻，一副小儿辈已经破敌的姿态，但是李南知道，昨夜的那一场以“除逆”为名的铲除异己，远没有对方说的那么轻松。

前面的剧情跟她说的差不多，而真实地情况是，昨夜那一场动荡之所以结束得这么快，春十三娘也是拼了命了。

这也是他后来从南雀等人嘴里套出来的，那一夜，察觉到自己可能被阴的阿朵噜立刻发了一身喊，周围随即聚集了十几名忠心的侍卫，个个手持利刃，神情严肃，那位阿朵噜更是指责春十三娘别有私心，想要投唐。

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关键时候，春十三娘提出了要不让天神来裁决的办法。

崇信山林中祖灵的女蛮国有个奇怪习俗，如果要证明犯人无罪，就找一匹马来，面前放着两束青草，一束代表有罪，一束代表无罪，看马去吃哪一束青草来判定这个人的命运。

于是，春十三娘和阿朵噜就荒诞地用赌了一波马匹到底爱吃哪种草。

这种一看就容易做手脚的方法竟然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就连阿朵噜自己也同意了。

李南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春十三娘学着发哥一样，在重重包围中将长发一甩，大喊一声我要跟你赌命的霸气场景。

但是事实上就结果来看，要说春十三娘没有搞鬼，李南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于是阿朵噜被定罪，春十三娘大方的原谅了其他人的死罪，只杀了阿朵噜和她的两个充作亲兵的亲姐妹。然后就在众人一脸惶恐无助当中，春十三娘了提出了改装计划，并且将和尚请了过去，装模作样的请求一番。

接下来的事就是顺理成章了。

“国书已毁，今亡亦死，往长安亦死，等死，何不转到去蜀求存，可乎？”好多天之后，南雀回忆起她崇敬无比的春十三娘那天晚上说的话，依然是一脸的激动，觉得自家这位萨卡胡果然英明神武极啦。

听到此处，李南终于明白了这位春十三娘那天进帐篷之后，那副看到鬼的样子。

不会这位春十三娘将精盐混入草束中，导演了这场戏吧，李南越想越觉得可以。

她不会以为自己送她精盐是早就打好主意的吧，所以她才一副把自己当做能掐会算的诸葛武侯的鬼样子，又是用人头示威又是请自己吃饭拉拢自己。

不是，我在古人眼中这么牛逼的吗？李南越想越觉得有些飘飘然。

我这么吊，叉会儿腰不过分吧？李南又在想桃子吃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面对着人头和稀粥一脸懵逼的李南，正在跟对方商讨着女蛮国使团的改造计划。

简称幻影旅团养成，不，创造707女团计划！

本想将新女团叫做幻影旅团的李南，突然想起幻影旅团的人结局都不怎么好，作为一个老唱跳rap的观看者，李南果断将这个计划称之为创造707。

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那年，但是李南记得贞观好像是公元六百二十几年，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叫个创造707，不仅无可厚非，也略略有些古今结合的意思。

于是，李南开始了他的梦想导师的生活。

我叫李南。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准备在唐朝组女团。

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时间历史上700多少年，但是我还是固执的将这个女团命名为创造707。

看着我的青春可人的学员们，我第一次觉得唐朝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艰难。

看着某个去河边打水都能捡到鱼，叫做南雀的学员，我甚至想弄出一条锦鲤。

虽然她捡的那条鱼是从我放在河里的罐子里面拿走滴。

但是只要能让他人开心，那就是我本意，skr！

第二十八章 改造第一步，完成 这个梦想导师，还是真不好当啊。5几天后，看着刚跳完一曲的一群莺莺燕燕，李南只是刚刚摇了摇头，对方就开始用各种语言抗议起来，弄得他有些头大。

三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李南现在就觉得自己身处大型养鸭场当中。

怎么你们就不知道愁呢？开始已经嬉闹起来的舞女小姐姐们，李南觉得自己导师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很想怒斥她们，但是考虑到前几天喝斥了她们过后自己洗澡时衣服被人藏起来，然后被惨无人道地围观嘲笑了好久，李南还是放弃了。

我是李南，我太难了，以后还请叫我李难。

李南叹了口气，陷入了郁闷当中。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创造707的计划进展缓慢，别说成团集结，就连的起名都花了不少时间。

本来李南想叫飞天舞团或者南海颂佛团的，但是春十三娘固执的要加入女蛮两个字，意思是让大家记住自己的来历。于是两人言笑晏晏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好久，才取了一个女字，定为南音女团，李南还让和尚用梵文给翻译了一下，叫做达克新都瓦尼（这个是老失机翻来的，还真是梵文读音）。

南音女团的意思就是从南海而来信奉观世音的女团的意思，虽然李南曾经想过叫南蛮入侵或者东风快递少女这些名字，但是考虑到古人糟糕的幽默感和因言获罪的老传统，李南还是放弃了这么一个诱人的想法。

跟起名字同样慢的，是他们的行进速度。

他们变得更慢了。

自从李南他们跟新的南音女团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之后，因为要赶在进入下一个城市之前先把新的歌舞给排练好，所以他们每天不得不花出半天时间来改装和排练，这就导致原本在和尚眼里已经是很慢的行程变得更慢。

对此，作为南音女团唯一梦想导师的李南表示，再像这么每天跟一群敢主动调戏自己的妹纸整天在一起耳鬓厮磨，自己的粮食和营养很快都要一起跟不上了！

所以，女团改造计划势在必行，李南从定好名字的第二个下午，就开始了漫长的女团养成改造计划！

首先就是服装，女蛮国的特色服装虽然很好，不仅很白而且很大，咳咳，但是对于唐人来说过于刺激了，不符合主流社会的审美。

虽然李南猜此时经过武老太太，大唐的女拳肯定高涨，但是小姐姐们这套在后世都算是很暴露的装束，想必此刻的古人接受程度不会超过后世人吧。

要知道，女蛮国的小姐姐们似乎没有内衣这个概念——浑身上下，除了璎珞和珠玉编制的遮蔽物，可以说是不着片缕。

当然，也有可能其实她们身上也是有布料的，只是李南没有看见，李南定定的想着，不然她们每个月亲戚来了怎么办，一路留下血迹？珠玉全上是血染的风采？

额——好恶心，关于这个问题，李南越想越觉得有些恶心，开始怀疑自己穿越过来是不是变得有些变态？

于是，李南综合了后世飞天表演的服饰，又跟唯一精通女性大唐衣着的春十三娘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小姐姐们的服装改为以布料为主的连衣长裙，那些璎珞珠玉金链子就为作为配饰，仅仅只是起装饰和固定布料的作用就行。

最好还要有飘带，吴带当风嘛。讲道理，哪怕你可以长裙开叉的腰部，总比不穿强。

但是这个改编在接下来遇到了滑铁卢。

当然不是因为缺少布料，这个时候绢布丝绸是硬通货，作为一个使团，又都是女孩子，团员们在刚刚进入唐朝的时候血拼了一波，用大山里的狗头金买了不少轻纱丝绸准备带回国去。

听到李南的安排之后，爱美的姑娘们因为有了借口给自己来一身新衣服，纷纷高兴地给自己裁剪起衣服来。

可能是姑娘们一直生活在南方，所以穿着一直比较清凉，而且都是简单的长裙裁剪，虽然一晚上都换上了新装，但是看得李南鼻血止不住的流。。

虽然她们惹火的身体都被丝绸包裹住了，金饰也都化作臂环腰带项链等装饰束缚住衣服，但是这比之前还要没眼看了。

要知道，她们用的是什么材料？用的是丝绸啊，是以轻薄闻名整个世界的大唐丝绸啊。

曾有个大食商人拜访唐朝官员，他透过丝绸看到官员胸上有粒黑痣，于是惊奇地问：“你胸前版的痣，怎么能透过两层衣服还能看得见？”那官员哈哈大笑，权说道：“请客人再靠近点观察”，大食商人看了之后大囧，原来他身上穿了五件丝绸。

这还有个典故叫做锦衣五重，可见唐朝的丝绸有多么轻薄。

这些姑娘没有也舍不得穿五重丝绸，在原本遮蔽重要部位的璎珞金玉化作了项链腰缠手链脚链情况下，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

十几个全身穿着透明程度很高的透视装，身材火辣的小姐姐在你身边走动嬉闹跳舞？

这特么谁顶得住啊，比之前更加暴露了。

关键这帮小姐姐还是从以女为尊的国家来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被男人看到了有什么，这就跟夏天某些素质不高的大老爷们光着膀子上街，也没有觉得被看了有什么一样，而且她们还因为李南羞涩的反应起了更加起了调戏之心，还会一脸坏笑地故意走到李南面前，学着南雀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李——南——”之前经过南雀跟李南隔河打招呼，现在所有小姐姐都知道了李南的名字。

虽然春十三娘严重警告要象对待自己一样对待李南，但是这帮女流氓，发觉李南似乎很好说话而且从来没有对她们说过重话，所以，除了这几天一直不跟他说话的南雀以外，好几个胆子大的，都忍不住各种调戏李南。

这帮女妖精！这不是阿伟乱葬岗？眼中一片白花花地李南表示在唐朝当梦想导师真是考验自己的血量。

不行不行，因为透视装刺激地眼睛都不知道哪里放的李南赶紧跟团长春十三娘商量，还是在原来的服饰外面套上她们新作的衣服，然后在后者玩味的眼神中不知所措。

好在他已经从他们三人小团队的智囊变成了整个南音女团的智囊，他的建议很快就被执行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祛除姑娘们身上的带有强烈女蛮国风格的部分——发型和头饰了！

姑娘们的头饰，在李南的墙裂的要求下，放弃了女蛮国传统的、那种类似我爱一条柴似造型的文卡。李南综合了后世飞天舞蹈演员的发式，又跟春十三娘商讨了好久，先是痛陈女蛮国文卡的危险之处，最后才说服春十三娘放弃传统，让女团的小姐姐采用新发型。

女团最后决定采用的是大唐传统的环髻和朝云近香髻，或者最接近佛祖观音头型的螺髻，稍微改动之后，再用女蛮国传统的金饰固定出一个造型，算是像故国致敬，女蛮大唐结合。

很好，有内味了。看着女团成员们跟后世飞天造型七八分像、但是明显要色气几分的新造型，李南还是表示很满意。

改造女团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就是最为重点和糟心的部分，就是歌舞了

第二十九章 业务，大危机 当你在罗马旅行，一定要向在家里一样做事情，看着面前的小姐姐们七歪八扭的身形，李南忽然想起了这句经典的希腊谚语。

这句隽永清新的谚语，表达了一个人哪怕身处异地，也要保持自己节奏的意思。但是！李南觉得，要想在大唐搞女团，就不能像后世那样搞练习生制度了。

因为现在的情况是，女团练习生和导师的地位是反过来的。

对面的那帮小姐姐跳完了之后，还没有等到李南点评，自己都笑作一团，然后开始嬉闹起了来，李南刚想说两句，竟然有人对他吹起了口哨？？

不是，这女蛮国的妹纸都这么大胆的？敢对男人吹流氓哨的？真当穿越者不会翻脸的？

李南于是黑着脸离开了，于是身后传来的哄笑声更大了。

不是老子提出改道入蜀的计划，就凭你们这个敢冲男子吹口哨的脾气，在神都怕是活不过三天，朝那边的空地看了一眼，李南恨恨地腹诽。

不过李南也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提出了这个计划，不然这帮类似后世那些女污婆的女蛮国小姐姐，怕是在大唐活不下去，很快就香消玉殒。

穿越过来，这帮女蛮国的小姐姐给李南的感觉，就好像后世办公室里，那些跟你玩的很好又很污的女同事一般，不仅接得住任何荤段子还时不时敢反过来调戏你。

正是这股有些熟悉的后世感，才让李南愿意保护甚至拯救她们。

不过面对十几个这种女污婆，李南也有些遭不住。

事实上女蛮国的小姐姐们也只有对他才是这样，虽然她们从出国的时候就知道大唐男尊女卑，春十三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尽量不要跟大唐男人有交集，更是万不能拿出女蛮国的习气，傻傻地跑过去抢男人。

但是对于李南这位疑似大唐贵人的家伙，这帮小姐姐跟他相处得很舒服，没办法向对其他大唐男人一样。

说实话，李南后世带出的男女平等dyfirst这种尊重女性的内在气质是掩藏不住的，而女性似乎天生能分辨出对面的男人对她们是不是有害，所以这就造成了现在这种，类似后世男办公室主任带一堆妹纸搞年会节目的尴尬状况（别问老失这种情况有多尴尬）。

特别是里面还似乎全体老污婆，相处的画面就更加画美不看了。

让她们自己再排练修改动作，李南抽空过去看练习新曲子的女乐师们。听了一半天，摇了摇头走开了。

鼓点还是对，但是这个声音，哎——不说也罢。

对于女团的业务问题，李南有些堪忧。

事实上，往往制定的计划和最终呈现的结果，就有有些偏差，甚至是面目全非的。

李南最开始哼唱的那首《清心普善咒》确实最适合这个女团的情况，可以说是很合适的，但是在实际操作上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使团手里既没有琴萧，也没人会这个。

之前李南制定计划的时候想得很好，无非是换个曲子，换种乐器而已，当时尽考虑如何掩藏身份和应对盘问还有如何炒作名声的事情了，甚至都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只不过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本的以为不成问题的问题，就成了第一只拦路虎。

作为南方山林里面的部落制的国家，女蛮国的乐器原始而古朴，之前的乐曲都是那种充满远古苍凉的乐曲，乐师们的乐器不是牛皮大鼓就是牛角做的号，用牛骨做的板子打出节奏。

而这种注定要琴萧合奏才能奏出佛家那种清净平和感觉的《清心普善咒》，如果用雄浑的牛角和牛皮大骨吹出来，完全变成肃杀的味道，听着十分古怪，跟之前设想的展示女性美好的舞蹈合在一起，十分的不搭。

还好和尚及时贡献了一个念佛的木鱼，这才让这首曲子有了一丝丝禅意。

不过李南想想也对，你让某个俄罗斯古典乐团的人来到突然放下钢琴小提琴，给他们一套三弦扬琴古琴等民族乐器，让他们吹一个喜相逢，他们就是大师也没招。

何况她们只是普通的乐师呢，有的还是力气大的女侍卫兼任的。

不过，这几天李南经过苦思冥想，终于给他想出来办法来了。

那就是换曲子！自己会的曲子不少，换曲子总比让乐师换不会的乐器容易。

可是换什么好呢？

一说到观音，我就想起电视里播放的西游记，一说起电视，我就想起了春晚，今年下半年，我导演的一台古今合拍的歌舞《千手观音》要在大唐各地巡演，佛学舞蹈两开花，希望大家支持一下穿越客。

嘿嘿嘿，李南终于想到了那个经典的舞蹈——千手观音！而且里面小姐姐的打扮风格也跟女蛮国小姐姐现在的形象很接近，配乐也是激昂的大鼓！

搞了，搞了！

李南兴冲冲地过去跟春十三娘讲了一下，虽然他遇到一个问题就是春十三娘没有看过电视，无法想象那个震撼的画面。但是出于对于李南的相信，春十三娘还是同意了。而且随即向南音女团的人宣布，这位李南小郎君以后在团里总负责歌舞的部分，跟她的地位是一样的。

然并卵，虽然就李南地位问题，她之前已经宣布一次了，但是察觉到李南是个无害动物的小姐姐们，私下里还是会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调戏。

千手观音旋律简单，但是要根据姑娘们的表演调整鼓点和节奏，这个就很难了。

乐师们对于曲子的旋律倒是很快掌握，但是听起来总是有种凌乱和嘈杂的感觉，两面鼓互相抢节奏，木鱼也经常抢戏。

当然比起糟糕的编舞来，这还不是最闹心的，编舞是真的很让李南头大。

李南虽然知道，能上春晚的节目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按照实际回忆操作起来，还是让他有些头大。

他只记得千手观音舞蹈里那个经典的一排人伸手的动作，对于的其他的分散，聚拢还有各种动作完全一无所知，再加上他本身又不会跳舞，还要模仿着回忆里小姐姐的动作翘起兰花指扭腰教小姐姐舞蹈，还要考虑随着音乐走位和站位的问题，这对于李南就超纲了。

是谁特么说的穿越者穿越过去教那些古代名妓和歌女歌舞，只要稍微哼唱了一下歌，对方不仅心领神会反而还能跟古代乐器结合，弄得更加完美。

你特么敢出来跟老子对线么？保证我不一套带走你。

事实上，没有系统学习和培训体验的古代人，对于通过学习培训迅速习得新技能这种事情，完全是一团糟。

小姐姐们不是不记得动作，就是忘了配合，哪怕李南无数次的给她们讲脸上要保持微笑不是媚笑，神情要收敛，胯部扭动的弧度要收小，这帮小姐姐还是记不住。

她们轻易将这么佛系单纯感受观音大德的圣洁舞蹈扭成了罗刹女勾魂夺魄的天魔舞，眼波里流露出的火辣之意让人更加难顶，比起他们之前的舞蹈，白花花的、若隐若现的，反而更加勾人！

不是，女蛮国的人，是天生就点了百分百跳艳舞的天赋么？李南感觉自己营养会越来越不足。现在女团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是一帮习惯了草裙舞钢管舞的火辣女郎，突然被要求跳妖怪体操这种萌系的宅舞。

味道总是不对。

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而且因为反差太大，反而更加难顶了。

怎么办，反复教呗，但是李南那个动作，别说美感，光是达标都不能，所以收获了这帮原本专业舞女的嘲笑。

李南甚至怀疑自己这位梦想导师在团员面前没有威信，就是源于自己七歪八扭的舞蹈。

一个跳舞奇怪的家伙，哪怕他是梦想导师，在小姐姐面前也是没有任何地位的，因为他专业上无法服众。

哎，怎么办呢，李南想了半天，还是让这帮专业的小姐姐听到乐曲之后自己编舞，自己还是从一边给意见吧，毕竟她们才是专业的。

但是怎么启发这帮小姐姐自己来编舞呢？

作为从小就是点子王的李南，想出了一招给小姐姐们讲观音的伟大的事迹来启发她们灵感的办法。

希望她们能从南海观音的事迹中有所感悟，再结合自己的动作，创造出大唐版的千手观音来。

事实证明，任何事情在面对十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姐姐面前，都能够跑偏甚至变味。

编舞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李南从此成为了女团里最受欢迎的说书人，他们甚至不得不减少了每天的编舞时间，团团围坐听李南讲故事。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里，李南的故事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哎——事到如今，唯有一声长叹而已。

我是李南，我是个穿越客，目前是大唐的黑户，南音女团的梦想导师，团队里最受欢迎的说书人。

搞女团真是太难了。

我们团的业务，大危机！

第三十章 进击的沙弥尼 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当梦想导师李南发觉自己的导师生涯越发跑偏的时候，作为全团唯一精神导师的观云僧，负责的尼姑护卫团倒是搞得有声有色。

不过想想也对，这西天不是多的是和尚吗？那一堆锃光瓦亮的头型，照得西方能不亮吗？

看着女侍卫们剃得干干净净的头皮，正一脸虔诚地跟和尚学佛家礼仪，李南不禁有些郁闷。

不是，为什么和尚负责的侍卫化尼这么轻松，而到了自己手里，让女团成型就这么困难呢？李南觉得有些苦恼，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一定是女侍卫比较听话的缘故！看着自己那帮在旁边表情圣洁不苟言笑，一脸虔诚地在旁边轻轻诵唱佛经的女团员们，李南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表情管理这么好，跳舞的时候怎么见不到，一跳起来就各种浪？

看着自己女团员此时个个神情肃穆圣洁，李南的恨不得赶紧抓几个起来当场教学。你看看，你们不是会表情管理吗，就是这样做啊！跳舞的时候保持这种神情就够了。

但是李南不愿，也不敢。

因为今天是女侍卫们剃度受戒的日子。

李南不知道春十三娘是怎么跟手下的女侍卫说的，原本计划只是让女侍卫假扮尼姑，但是现在竟然现在正儿八经地剃了头发，准备正式出家，而且观云僧好像也有意光大佛门，为他的寺庙添一座下院。

旧时尼姑在佛教的地位是低于和尚的，所以她们只能住在庵里而不是寺中，尼姑庵一般是佛寺的下院。

虽然寺庵一般不毗邻，但是不少尼姑庵还是会挂在某些大寺的下院，类似后世小公司挂靠的意思。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尼姑收得小尼姑，大和尚从级别上来说也收得。

当然，一般和尚也不会亲自收尼姑，一来是男女有别，怕被人说闲话，第二就是比丘的级别远远高于比丘尼，佛教认为亲自收比丘尼有点掉价，怕坏了他们的佛心。

要想学得会，就跟师傅睡！在这个时代，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师徒关系是很紧密的。

古代的小沙弥是要伺候师傅起居的，日常饮食起居都在一起，荒山野岭条件不好的时候共挤一床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如果大和尚收个女弟子，天天耳鬓厮磨的，先不说传出去让人觉得不妥，怕是大和尚自己也容易犯了戒律啊。

李南觉得低估了女蛮国对于佛学的狂热程度，这帮女侍卫一开始听说让自己扮演比丘尼就很不愿意，纷纷表示这是谤佛，宁死都不同意，同时表示要来就来真的，她们愿意成为观云和尚座下弟子。

观云僧也被这帮女檀越的向佛之心所打动，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

于是本来是假扮比丘尼的戏码反而弄假成真了。

一个真敢拜，一个也真敢收。

在经历了全体女侍卫好几次请愿过后，和尚终于同意了，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和尚开始给众位比丘尼剃度。

据说和尚说剃度是要在佛堂还是寺中举行，但是现在碍于条件，于是他们昨夜忙活了一夜，朝着西边蜀中的观云僧寺庙的方向用木头搭了一个佛龛，观云僧将自己的经书和木鱼放在佛龛上，权当做是佛堂。

跟很多宗教和传统行业拜师一样，他们也需要见证人，也需要引保代，一般都是佛门高僧来干此事。但是现在受限于条件，此时由女团中身份最高的春十三娘和李南就担当见证人。

而观云僧，则是作为他们的戒师，今天总负责这场仪轨。

女侍卫们的师傅另有其人，因为观云僧是不可能当这帮女侍卫的师傅，所以他表示今天事急从劝，一人分饰两角，又当戒师又代替她们以后的师傅收徒。

当然，如果到了蜀中又找不到尼姑庵收她们，和尚也会建一个尼姑庵，然后给他们招聘一个师傅。

谁让他是富僧呢？

排练准备了三天的仪轨后，第四天，天刚蒙蒙亮，天边刚刚出现一抹朝霞之时，为了此事今天特意停留一天的女团，全员都已经庄严肃穆地站在一片平整的空地中，包括春十三娘李南在内都盛装出席观礼。

此时天色还未全亮，等到天边出现第一抹阳光，所谓的紫气东来的时候，剃度就开始了。

你以为这就开始全体向佛祖祷告了？想得美！

红楼梦史湘云她们闺中联句都还要来一句蜡烛辉琼筵颂圣呢，作为外来宗教的佛教，还是很懂得这片土地上谁才是真话事人。

此时所有人一起面朝北方，开始向北面的君王念诗报告。

“皇帝万岁臣统千秋，天下太平**常转。伽蓝土地增益威光，护法护人无诸难事。十方施主福慧庄严，合道场人身心安乐。师长父母道业趋隆，剃头沙弥修行无障。三途八难咸脱苦轮，九有四生俱等觉岸。”

“南无阿弥陀佛！”念完了这些之后，所有人一起高念佛号。

这时，立于场中的女侍卫就开始一起向观云僧诵唱到：

“大德一心念：我xxx今请大德为剃头受戒阿阇梨。愿大德为我作剃头受戒阿阇梨。我依大德故，得剃头受戒，慈愍故。”

阿阇梨”是梵语“高僧”“导师”之意。上面这段类似外语的诵唱，是女侍卫自愿请求身为戒师的观云僧为她们剃发。

“善！”观云僧双手合十，高颂佛号表示接受了请求。

这个时候，观云僧从怀里拿出一个黄铜做的佛磬，一边有节奏的敲着一边带着女侍卫们绕着场地转了三圈，然后向北三拜辞谢君主，再让她们朝故国方向三拜，表示辞谢父母。这才重新回到充作佛堂的佛龛前，开始准备剃度。

这个时候，李南的眼睛有些尴尬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和尚除了年高的大德以外，不收尼姑当徒弟了。

佛门收徒是要脱衣服的！

下一刻，场中的女侍卫们一脸虔诚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仅仅留着一点点布料的内衣，场中出现一堆肥壮黝黑的身体，看着李南忍不住了闭上了眼睛。

不仅仅是因为尊重非礼勿视，而是因为这场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看到她们的身体，很难说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女蛮国侍卫倒是一点也不忸怩，在神情庄重眼中红粉皆是骷髅和尚的注视下，虔诚的换上前几天用粗麻布做的僧袍，然后向观云僧合掌跪拜。

观云僧则手持净瓶，以手指蘸着里面含有香料的净水，这也是昨天准备好的，往每个女侍卫头顶滴三滴，

这是为了让这帮在家人“心底清凉、烦恼不侵、除去俗人气味”。

接下里重头戏开始了，观云僧开始挨个给她们削发。

和尚先把她们头顶中心的少许头发挽成一个小髻，用刀从下往上剃，剃到只剩顶心那个小髻时停手，口中用梵语念着佛偈，然后念一句，众人应和一句。

这也是之前排练好的，不然这个时候出了茬子，之前营造的佛门庄严肃穆的气氛就全没了。

这个过程要念三遍，众人和了三遍偈语。

这个时候，观云僧就会对每个剃度的女侍卫开口说：“吾已为汝削除头发，唯有顶髻犹存，你仍可三思而行。如不能忘身进道，忍苦修行，少发犹存，仍与俗侣相同，放你归家，尚不为晚。”

被问到的侍卫这是双掌合十，坚定开口：“决志出家，后无悔退。”

女侍卫们合掌跪下，并把戒刀交给暂代她们师父的观云僧。此时和尚拿着刀问道

“最后一结谓之周罗，唯师一人乃能断之。我今为汝除去，汝今许否？”

“可尔。”被问到的女侍卫合十跪拜，神情严肃地回答。

等到女侍卫们都确定，观云僧就把她带到面朝蜀中方向的另一侧，让她们朝未来师傅所在的方向跪下。

然后观云僧拿起剃刀，你师父手起刀落，将女侍卫头顶最后的头发剃掉，然后一边念诵“落发偈”，把赶制的丝绸袈裟披在她们身上。

女侍卫于是叩头行礼，受完再还给观云僧，让观云僧再给她披一次。

就这样三还三让之后，女侍卫们才让和尚把袈裟披在她们身上，然后自己穿好，面朝佛龛的方向叩拜三次，向佛祖行礼，然后对前来观礼的女团小姐姐们，特别是向见证人和戒师拜谢，最后绕场三周。

于是礼成！

整个过程中需要有其他僧人不停敲木鱼诵唱佛经，这个就由乐师和小姐姐们来完成。等到十几名女侍卫都剃发完毕，已经是到了中午时分。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你想多了，剃度剃度，这只是剃，还没有开始“度”呢？

当然，这个度不是度娘，佛教徒出家分为落发（剃）和传戒（度）的仪轨，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此时正西方的空地上，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戒坛。

说是简易，这是指相比于寺庙当中金碧辉煌，雕了狮子神王描上金漆的戒坛来说的，此刻的戒坛，看着也十分大气。

戒坛分为三层，信佛的女蛮国众人一夜未睡，用木头搭了一座最下层长宽各二丈九尺八寸，高三尺；中层长宽各二丈三尺，高四尺五寸；上层长宽七尺，高二寸的戒坛，四周装饰香花，女蛮国还将全团所有的金饰和贡品都拿来装饰这座戒坛了，一看就十分费钱。

此时本来还有另一位传戒师的，但是也只有让和尚来担任了。

和尚站在戒坛面前，先是发表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告诉她们受十戒的意义，然后开始念经焚香“请圣，”迎请“十方三宝一切菩萨及护法龙神”。

最后在这些圣神的见证下，让这帮准尼姑忏悔自己从前的罪过，类似天主教向牧师告解忏悔，女侍卫们要如实回答观云僧的种种问题，如“汝曾于六亲男女中行淫否”“汝曾于父有病时舍去不顾否”等。

等到忏悔认罪完了，所有人一起高唱“皈依偈”，这就代表把俗世罪孽抛在身后了。

这时才开始正式传戒，观云僧手持竹子做的戒尺问话，戒尺也是和尚从前几天就开始做的。

和尚以庄重沉缓的声调，向你们宣说佛教的十戒戒相。

“善女子，汝既舍邪归正，戒已周圆，若欲识相护持，应受十戒：

“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偷盗，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妄语，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饮酒，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涂饰香油，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听视歌舞，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坐高广大床，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食非时食，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不蓄金银财宝，汝今能持否？”

尽形寿是穷尽你寿命，直到这一世你死前的意思，和尚每问一句“能持否？”所有准尼姑就立刻高声回到“能持。”

等到漫长的十个问题都问完了，剃度才算完成，于是一边的工具人小姐姐立刻禅唱大作，整个仪轨达到了高潮。

所有新入门的尼姑合十，向自己的同伴和在场的人见礼，用来庆祝自己的新生。

“南无阿弥陀佛，见过檀越（沙弥尼），贫道有礼！”

没错，就是贫道，最开始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李南还以为听错了，经过春十三娘解释才了解内情。

原来这个时代的出家人，只有一定级别的才能称为和尚，自称老僧，和尚是个荣誉称呼，一般的僧人都是自称贫道，外人一般称呼他们比丘或者比丘尼。

但这也是掌握了佛经和佛教仪轨，受过第二次传戒的僧人才有的待遇，像女侍卫们这种只会唱，不会法事和念经rap的实习生，只能叫做沙弥和沙弥尼！大师或法师是对一定地位的和尚自称的。

直到此时，一身冷汗的李南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

幸好观云僧在蜀中就是一庙主持，不然自己学着后世电视里的称呼一出来，立刻就露馅儿了。

虽然观云僧也奇怪这位小郎君怎么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和尚，见面第一句就是大师称呼他的。

等到彼此见礼庆祝之后，小姐姐们开始跳起舞来，为自己的同伴庆祝了一发，而春十三娘为了纪念今天的盛事，立刻宣布今天不走了，同时搞了一场素斋party，今天水果敞开了供应！

这立刻得到了小姐姐们和药娘的一致同意，来自远方的水果在此时也是稀罕货，她们也不能像在故国一样每天吃到饱的。

等到自己女团日后壮大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弄一个这么具有仪式感的成团仪式，看完了全程的李南有些感慨。

怪不得自家的女团搞得不行，原来从入团仪式上就差了很多啊。

看着女侍卫们送上的一堆堆金银给和尚，在一旁的李南眼睛都发亮了！

不得不说，无论哪个时代，搞团体培训都是真来钱的。看着远处嬉笑的小姐姐，李南觉得自己以后的“钱途”远大！

我是李南，我是个穿越客。

穿越过来第73天，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来钱的路子。

第三十一章 谁都不易 难怪古代的和尚都这么喜欢劝人出家，原来度人能够手这么多钱！

看着和尚面前，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狗头金还有各色铁钱铜钱堆成小山，甚至里面还有不少珍珠宝石，看得李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不是，大和尚你一脸愁容是怎么回事，从你一贯的表现来看，你不是这么贪财的人啊。

难道说观云僧你还真是一个嫌恶阿堵物的高僧？觉得这些身外之外带在身上又重又沉没什么卵用？

没关系，就交给我收着好了！李南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看着和尚神情严肃，一脸愁容不像是装的，故此也没敢开口。

“恭喜大师又为佛门再收门徒，趁机光大我佛门，南为众沙弥尼贺，为大师贺，为佛门贺！”李南便宜话先来了一堆，见到和尚面色稍霁，这才话锋一转：

“不知大师为何面带忧色。”闷了半天的李南实在是有些不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经过昨天春十三娘科普，李南终于明白这个年代和尚不是乱叫的，如果你叫一个僧人和尚或者大和尚，就是表示自己已经想要拜他为师，想要求他度自己，吓得李南赶紧感谢了一发后世的电视剧。

幸好后世的电视剧里都是叫和尚大师的，只有骂人的时候才叫人大和尚狗和尚，幸好自己没有叫和尚，不然岂不是要被这个看着就很单纯的观云僧觉得自己有心出家，那可如何是好？

先不说当和尚不能吃肉喝酒啪啪啪，光是这笔学费自己都交不起啊。看着地上的一堆财宝，李南眼睛都被晃花了。

“哎——老僧所忧者，便是这金银尔。”老和尚罕见地长叹一声，见到李南依然一脸懵逼的表情，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郎君有所不知…….”

我擦！小说电视剧还真是骗人！半个小时候，听完和尚讲完了自己的忧虑，李南在心里破口大骂！

原来观云僧还不是担心这堆钱财太多了，自己拿着不仅没什么卵用还会坏了自己佛心。

恰恰相反，这堆财宝还是太少了！

真当古代出家就跟电视里和小说里演的似的，剃个头拜个师，江湖恩怨一笔勾销，从此跟俗世一别两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那些杀了人犯了罪就剃度出家的，要不是极有钱有势，要不就是当个野和尚骗人，根本不受此时的法律保护，被发现了要抓取吃牢饭做苦役的，敢拘捕就当场杀了的。

此时出家，远不如之前李南想的这么容易。

因为官方认可僧人执照，也就是度牒——它是要钱的！

而且还不少。

你想嘛，僧人不事生产，自己种的地还不交税，每一个官方认可的出家人，男的要给田三十亩，女的给二十亩，都是不用交税的，还有为了不交税将自家的地献给佛寺然后当雇佣农的投靠户。

这样一来，佛寺就占着大量不交税的田产，还可以雇佣佃户打粮食，哪个国家的统治者愿意看到僧人团体壮大。

所以，作为一个古人想要出家，你就得先把未来可能要交的税一次性向国家交齐了，国家才会允许你出家，由礼部下面专门管僧道的饲部，给你颁发许可证也就是度牒。

那么，一份度牒究竟多贵呢？

答案就是非常的不便宜，你想你都要出家了，想来这些身外之物也是不会在乎的吧，这都不做到国家怎么会认为你是真心想出家。

根据你的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这一份度牒的价格都不同。

比如你是一个卖肉的屠夫，一个日日杀生的商贾，无论在世俗的统治体系还是佛教的宗教体系都是靠下的身份，你起码要攒够三万钱才能换取一张度牒。

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5文钱，一斗等于现在1.25斤，相当于四文钱一斤米，后世一斤米2块钱，相当于1块钱两文钱，三万钱就合现在1万5。

但是要知道这可是古代，古代物产贫瘠，你以为古代一斤米的价值能像后世一样一斤米的价值一样么？超市随便买？所以这1万5比起后世只多不少。

开元时期，长安一个泥瓦匠一天的收入是十三文，而且还不是天天有活干，他还要交税养家，还有个头疼脑热人情往来，基本上存不了几个钱。所以对于此时一般平民来说，这三万钱，基本上就是他几乎大半个甚至全部家底了。

如果你只是一个单纯的富人的话，收得更多，特别你是个富有的胡商的话，对不起，你一个胡狗还想来抢我大唐僧人的名额，那就起码要你小半条老命，二十头羊，一匹马是起步价，还不算你上下打点的钱，一张大唐度牒，可能让你几十年的收入去掉一半。

如果你是有钱有势的人想要出家的话，那就算我没说，官府的人甚至让人陪着笑把度牒给你，然后你随手扔几个钱算是赏他们完事。

什么，税？你见过士族交税的？？你这个可恶的僧官税吏莫不是对于我大唐优待士族的政策不满？意图攻击我朝圣人的正确领导？推翻高祖的遗策？真当我打死你个恶吏还要担责是吧？

搞到度牒之后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不是。度牒是要你自备的，然后你才可以去找寺庙要求出家，在这之前，你还得置办一身的行头，僧衣僧帽水袜云鞋木鱼等等，这个也是你自费的，价格还不便宜。

等到你都置办齐了之后再去找寺庙入门，这个时候寺庙也要对你审查。

有案底的犯罪分子不要，怕你再犯罪给佛门抹黑。

给别人当过奴仆的不要，哪怕你此时已经是赎身是个自由人、所谓的良家子，谁知道你是不是逃奴，或者在主家有没有犯事？以后会不会主家官府来要人，庙里给还是不给？

家里还有双亲的不要，你连国家赋予的赡养双亲的义务都不想完成的狗才，从这一点就看出你没有慈悲之心，这种猪狗也想入我佛教门墙？

所以，李南想象中的古人杀了人犯了事就去出家的情况，如果你没有一点势力或者实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鲁智深一个军官出身的家伙还要有当地豪族柴大官人举荐，再加上一身好武功可以当沙门打手，不、护法的家伙才能当去和尚呢。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偷了东西活不下去就指望混进佛门吃供奉接受百姓敬仰？你在想桃子？

当然，你如果又特殊的才能，比如像那位花和尚一样特别能打的话，也是能入佛门的。

此时的寺庙大多兼民间高利贷钱庄的身份，又有大量土地出租，就特别需要一些收租收账的特殊人才，比如大名鼎鼎大相国寺，放贷的记录在《东京梦华录》等记载中比比皆是，官员朝大相国寺借钱破产的都不再少数，大部分新科寒门进士都是找他们借过钱的。

鲁智深去之前，那管理菜园的知库僧和他手下这帮泼皮是干什么的，不是一想而知？

想来这观云僧一身好武艺，也不是的没来由的能当一个寺庙的大和尚的，还特么是个富僧。

不是说观云僧是个心黑手狠的家伙，是因为如果你没点东西，怕是震慑不住手底下的和尚。

这还不算完，你进入佛门之后，从此要吃寺里的，住寺里的，还从寺里学技能这些东西都不收钱的？大雄宝殿里佛身上的金箔还要不要了？日日焚烧的檀香从哪里来？总不能全靠信徒供奉吧。

所以，每个成功入寺的沙弥或者沙弥尼，还要向寺里交一笔钱，作为未来几十年的住宿费伙食费和学费，称之为“戒金”，这个钱帮忙剃度的戒师和他们入驻的佛寺都有份。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你总算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僧人了，也真正的变成了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四大皆空的僧人了。

都特么是僧人了，也就不要在乎那些身为之物啦。

观云僧看着一堆戒金忧心忡忡的，正是因为这些戒金远不够给那帮女侍卫买度牒的钱！

和尚还是个好和尚，观云僧自觉代人收徒后，就有必要将这帮一看就很虔诚的女侍卫度入佛门，让她们先上车后补票，先拜师再补度牒。

再加上他也有钱，所以这帮女侍卫送他的戒金，他几乎算是一分不取，全部充作她们度牒的钱。

本来以和尚在蜀中的牌面，再加上这堆钱又是不少，基本上也没有问题。

但是坏就坏在她们异国人的身份，而且人还不少。要从本来名额就少的度牒分配中拿到将近二十张度牒，怕是要花一大笔钱！

本来和尚都计划好了，他在眉县城西还有一块地，花点钱给她们修个尼姑庵，但是收徒一时爽，事后突然想起度牒起码一大笔钱，而且这么多人跟他入蜀，又是女尼，这么大的声势，不可能不引起僧官的关注，这下他庙里的积蓄起码还要去掉大部分。

还是在那位帮他管理寺庙慧明僧没有趁机鸠占鹊巢的前提下！

这尼玛也太难了。李南终于发现，在古代搞女团，无论是唱跳的歌舞团还是只唱和rap（念经）的女尼团，都不是个容易事。

连有钱有名望的和尚都如此，那南音女团，还有自己本身何日能够出头？。本来还觉得自己计划不错的李南，此时也有些灰心丧气了。

本想毛遂自荐告诉和尚穿越客其实有很多法子搞钱的，但是李南被巨大的时代差异搞怕了，生怕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傻傻地去搞个什么的餐馆夜总会被认为大逆不道，连人带钱一起gg。所以他只好长叹一声，安慰了和尚一波。

“车至山前必有路，船行桥头自然直，大师不必介怀，法子总比难处多。”

“借郎君吉言矣，南无阿弥陀佛！”和尚长叹一声，找了个包袱将这堆金银包起，准备过去给这帮一脸兴奋的沙弥尼讲经。

“大师且慢！”李南叫住了观云僧。

“郎君何事？”观云僧有些诧异，回头看着他。

李南拿出之前女蛮国送给他的盒子，扒开里面装得严严实实地泥土，露出里面的夜明珠来，随即递给了和尚。

“此物大师且收着，权当南一点心意，不过此物——额，有些神异，大师最好用泥土覆之，以金盒盛之，平日里不宜过多接触。”李南神情严肃，心都在滴血。

“老僧——谢过郎君高义！”观云僧看了李南半晌，随即点点头，似乎要把李南这个行为刻在心里，随即郑重其事地接过了匣子。

哎——李南心中长叹一声，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和尚。

第三十二章 路遇 李南心中当然放不下那颗夜明珠。

它很值钱送出来让李南肉痛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夜明珠本身。

自己能发光的矿物，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出身研究所，本身又是学材料出身的李南，拿到了夜明珠没有欣喜超过半分钟，立刻就警觉起来，急忙从还在把玩的药娘手里要回了这颗鸽蛋大小疑似放射物的家伙，弄得药娘还有点埋怨李南小气。

虽然李南知道古代的夜明珠大多都是从溶洞里面采下来的萤石，主要成分是氟化钙，里面含有磷。但是这种萤石一般还有不少伴生矿，诸如镍铁什么的。

身处古代，又没有专业的检测仪器，李南不敢赌这颗幽幽散发绿光的夜明珠里面没有放射性物质。

他有时甚至在想，古代皇帝晚年都比较昏庸癫狂，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身边有不少夜明珠有关。比如那位为自己宠妃打造了一座全是夜明珠照明的房间的李后主，晚年如此的癫狂，还动不动体弱多病，是不是就是受了辐射。

事关自己的小命，李南十分谨慎。

夜明珠一到手，受限于条件，李南只能用土将它严严实实埋在送来的盒子里，还用自己仅剩的十几枚铜钱插在土里，覆盖在夜明珠表面，弄一层简单的金属屏蔽。而且他每天露营的时候都挖个坑把它埋起来，第二天走得时候又挖出来，弄得看到的人无一不奇怪，心中暗暗嘲笑他财迷。

这个东西在现在可以换大钱，但是也可能致命，李南对它真是又爱又恨。

为了投资和尚的李南，在交出夜明珠的时候，心里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隐隐有点罪恶感的。

把这种东西交给人，实在是——特别是和尚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样子，着实让李南有点受不了。

于是他叫住和尚，仔细告诉他如何保存，如果有个金属做的盒子来放就更好了。

“郎君为何要将此宝用土覆之耶？”观云僧对于李南之前的行为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觉得是他财迷之故，但是听到李南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要如何保存，大和尚也有些奇怪。

“呃——”李南有些卡壳了。

怎么说，告诉和尚这玩意儿就是石头做的，天然的还有害，只要你给我器具我给你弄一堆？怕和尚不是要担心李南的精神问题。

“此物乃石中精髓，天生灵气，盖因寒洞所产，自带寒气，若不以土氲养，以五金之气隔绝，恐失了灵性，亦对人有碍。”李南本来想背诵一段遇金而落遇木而枯的老段子的，但是想着皮一下还是真不合适，所以编了个理由告诫和尚。

“哈哈哈，原是如此，郎君所学甚博，倒教老僧叹服，多谢郎君告知，老僧亦当日日念佛诵经，将其放于佛前供养，以全郎君敬佛之意！”

观云僧似乎对于李南的行为表示很赞赏，老和尚大度的表示，郎君的心意老僧心领了，这个就算郎君私人的供奉了，这几天我都会对着它念经的，用佛法来化却此宝的寒气。

别别别——听到这里李南更急了，于是赶紧告诉和尚，你如果这样我会很伤心的，如果你要天天对着它念经，那就还给我吧。

看到李南这样说了，观云僧于是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于是再也无事。

日子随着他们缓慢的旅程一天天过去，现在一天走不到15里，老和尚的尼姑团的经念的越来越好，小姐姐的舞蹈，还是老样子，稍微有点点起色。

不过李南也不是没有收获，托那个奇怪口音的福，这几天天天晚上都要讲观音大士事迹的他，对于大唐的官话倒是熟悉了不少，至少日常的他能听懂了，剩余的根据语意也稍微能猜出来，再也不像是之前摸不着头脑了。

为了让这支颂扬南海观音的全团，更加明晰观音大士究竟是何等的伟大和慈悲，春十三娘强烈请求李南每天都要讲上一段，虽然李南只是感觉他们可能是娱乐太过于匮乏，想要晚上听人说书而已。

要经常讲，反复讲，确保全团每个人都能熟练的说出观音大士的事迹，这样才容易取信唐人，我们自己都不信，怎么让别人相信？这是春十三娘听了两天后跑过来给李南的意见。

春十三娘先是狠狠地夸了李南深谋远虑的同时，又向李南提出了抓紧全团思想建设的要求，末了，她还表示会派一名精通官话的老师来教他官话，不然他讲的话全团很多人听不懂，每次都要人在旁边翻译。

迫切想要专门找人学官话的李南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而这个过来教李南大唐官话的老师，正是女团里之前跟他沟通得最顺畅的南雀小姐姐。

因为之前事情，李南倒是很尴尬，但是南雀小姐姐倒没有放在心上，经过最开始几天躲着他不跟他说话之后，南雀也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或者在单纯的南雀看来，那天他拒绝她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这一款，虽然在女蛮国一个男的拒绝一个女的不多见，但是也还有，而且她也很喜欢跟着李南。

这次听说李南家里也在蜀中，自己要跟着女团一起去蜀中，南雀也是很高兴的。虽然去不了长安看看大唐到底有多么繁华让她有点遗憾就是了。

这个只觉得自己单纯地被拒绝了的南雀，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长安虽然很好，但是去蜀中也是不错，特别还是去她看上的男人的老家。

所以心中依然没有放弃笼络李南的春十三娘，让她过来教李南大唐官话的时候，南雀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这次看我不让你乖乖地跟我回家！

一个天真无邪用心教，一个心中有愧抓紧学。

所以这几天全团进步最大的，不是那帮沙弥尼，也不是跳舞的小姐姐们，而是李南！

他似乎已经可以用纯正的大唐官话跟南雀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就这么着吧，坐在驮马上的李南看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岭，觉得自己虽然还是很难，但是比起他刚来的时候好上不少。

而且，他有坐骑了！！！

因为这段时间粮食掉得很快，所以驮粮食的驮马空出一匹来，大家一致同意将这匹马给全团第二话事人的李南。

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上午，众人就比之前多走了起码五里路。谁是那个拖后腿的，这下子一目了然。李南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骑马也不是个轻松活，坐在马上，觉得两腿内侧和屁股火辣辣地生疼的李南，无比怀念后世的硬座火车。

曾经他以为坐几十个小时的硬座简直是最难受的旅行体验了，到了现在，他才发觉只需要坐着一两天就能到达几千公里外还有空调的交通工具，到底是多么先进。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队伍前面突然骚动起来，整个女团都停住了，似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南骑马还不是很熟练，于是他便停下了马，将缰绳交给牵马的沙弥尼，一瘸一拐地赶往前头的人群看看。

“还望大师救某阖家上下一救！”一个穿着深青色粗布圆领袍子，带着同色幞头，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年人对着大和尚行着跪拜大礼。

对方操着李南听不懂的奇怪口音，但是李南这段时间一路行来，或是听多了唐人说话的缘故，竟然听懂了大概。

“老丈何必行此大礼，先行起身，有何事要某搭救，若老僧力所能及，必尽全力。”听到阖家上下四个字，救命这种事，老和尚赶紧避开了这人一礼，同时双手合十，向这位老人回礼。

“老丈请起，究竟有何要紧事，需要大师出手。”一路过来，所有人都给李南让开了道路，看到和尚一边摆出一副有道高僧的样子，李南自然很狗腿地把跪着的那人扶起。

“老丈莫急，先饮些水，再将汝等之事讲予吾等。”李南拿出了自己装水的竹筒，随即递了过去。

“不敢劳烦郎君。”老人接过竹筒，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李南一行人，看着除了和尚和李南以外，剩下的不是衣着暴露没眼看胡姬打扮的女子，就是一堆比丘尼，当即脸色古怪起来。

第三十三章 于府诡事 不怪这个老头面色奇怪，看看李南这一行人，服装口音个个怪异。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和尚带着一堆尼姑行走于官道之上本来就很出格，而且后面还带着的南音女团的各位，老人看上去比和尚岁数都大，看到这帮小姐姐的穿着打扮，老脸都一红。

经过和尚耐心的解释之后，老人的脸更红了。

“大师果然是大和尚，竟然得菩萨青睐，东行传大士纶音，老仆见识浅薄，还望众位莫怪！”老人对着和尚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接着又面带愧色对做人做了个团圆揖，神情激动，看着大和尚的目光越发热烈起来。

“老檀越莫急，究竟发生了何等事，竟如此着急？”第一次骗人的大和尚面色也不大好，感觉有些扭捏，不过面色焦急的老人也没有发觉是了。

“这——”老人看了四周一眼。

李南顿时会意，对着旁边的春十三娘打了个眼色。后者随即打了个手势，让南音女团的人散去，然后她福了一福后也转身离开。

现场只剩下李南和观云僧这俩看起来像是正经唐人的家伙。

看到这个情况，惊魂未定的老人喝了口水，这才用一种口音极重的官话，将自己求救的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此人姓于，名庆，是前面三十里处油坊乡里于姓家族的老管家，他家现在主人姓于，名晓怀，家中小妾正要临盆，主人派他去六十里外的县城普济寺请和尚的。

事出紧急，偏偏他所骑的驴也在半道上失了蹄，心急的他只好弃驴步行，眼看着天色将黑自己怕是也到不了县城，就算到了县城也要关城门了，第二天才能回去，正在心急如焚之际，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和尚，于是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曾想今日得遇高僧从南海传佛途经于此，也算是我于家香火合不该断绝！”于庆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水和灰尘，真心实意地说。

“府上不是有女眷生产么，为何不请稳婆反而要请僧人？”和尚问出了李南心中的话。

本来李南也想问的，但是害怕这又是大唐的风俗没敢开口，见到和尚开口了，他也一脸狐疑地看着那位老人。

“哎——大师有所不知。”于庆长叹一声，“此时说来话长......”

面前这位大和尚都如此问了，他也不敢不答，“此事乡民皆知，也罢，若大师不嫌老仆聒噪，老仆便讲上一讲…….”

这于家，原来不过乡里的中等人家，结果就在这十几年内突然一跃成为乡里首户，本来这事也是好事，主要因为于家的少爷，现在的于家家主——于晓怀，在多年前遇到了一位游学士子，两人颇为相得，而这位士子也很争气，一年后中了进士，三年后又迁升为庐陵县令，正好管着油坊镇，再加上于家多了一个极为擅长刺绣的针娘子，手底下开了一个刺绣坊，所以于家就生发起来。

不过镇上隐隐有个传闻，说是这于家之所以突然发达，这于家少爷能遇到贵人，全是由于这于家家主得妖怪之助。

关于妖怪，乡里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是于家后院那颗大槐树，据说此槐树受了日精月华而成妖，化作一女与于晓怀成为夫妻。

而作为交换，这槐女就让这于晓怀好运连连，不仅连遇贵人，而且家业兴旺，连出行都能捡到一个极为擅长针线的哑女，绣出来的百寿图不仅得到县令父亲的赏识，据说连江州太守夫人都极为喜爱。这哑女被于晓怀收房之后，竟然能开口说话。不得不说，这槐女真是帮了于晓怀良多。

甚至还有人传言，这针娘子就是槐女化身。

但是凡事有利皆有弊，这槐女据说因为太爱于晓怀，所以极为好妒，对于晓怀所娶的妻子都无比残忍。因为人妖不能产子的关系，它嫉妒所有于晓怀与其他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做出好几起惨绝人寰的恶行。

于晓怀第一任正妻刘氏，据说就是因为难产而死，而其所生之子，在三日之后被发现死于后院槐树之下，面色青紫，被无数槐叶覆盖。

当时乡里就有不少流言传了出来，于老太爷也因为儿媳死亡和孙子夭折的关系，气急攻心之下一病呜呼。

等到三年守孝期满之后，于家特意从城里娶来一位书生之女，名为李氏，次年又诞下一子，结果亦是在诞下两周之后离奇夭折。

更令人觉得可怖的是，这夭折的小儿，襁褓内竟有不少槐叶！而李氏也因此而疯癫，整日念着愧妖杀人等昏话。

如果说于刘氏的事情只是让镇民觉得惋惜，私下偷偷传些流言的话，这于李氏的事情，则让槐女作祟杀子的流言传得全乡皆知，哪怕于家越发豪富，亦无人家愿意嫁女给他。

因为于李氏已然疯癫，这于晓怀为了香火不得不又纳一妾，就是这针娘。

据说是针娘是于晓怀某日去山中游玩所遇到的一哑女，姿容俏丽，于晓怀怜其悲惨，故而将其带回。

让人吃惊的是，此哑女极其擅长针线女红，依靠自己的绣品不仅让于家与太守府攀上了关系，让于家自此愈加发达起来，而且同房七日后，此哑女竟然开口说话了，自承姓田，名针奴，于家上下都叫她针娘子。

最开始纳妾之时，于家和乡里的人都抱着此女怕是活不了多久的心思的，没想到一年来，不仅夫妇和谐，家业兴旺，槐女也未出来作祟，更是同房第二月便有孕，于家再次有了有后的希望。

现在针娘子临盆在即，生怕槐女再出来作祟的于家老夫人，于是就喊于庆去六十里外的县城请有德的高僧过来坐镇。伺候了于家伺候几十年的老管家于庆，自然心急火燎，一早便出发，急冲冲地前往普济寺。

后来发生的事情，李南就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观云僧捋着胡子，微微沉吟。

“还请大师慈悲，救吾于家一救，若是于家无后，老仆亦无颜见老主人。”看到观云僧沉吟，于庆再次跪下，语带悲声磕头如捣蒜，到了后来，简直泣不成声。

“老僧除了诵经，亦不会除妖平祟之法，怕是——”观云僧也觉得此事诡异，但是他除了念经和一身武功什么都不会，“老檀越还是赶紧去县城普济寺请法师罢。”

“针娘子临盆在即，若是去县城请人，这一来一回，怕是为时晚矣，大师乃是菩萨法眼有加之高僧，便是立于后院之中，那槐女怕是也不敢作祟，还请大师慈悲！”于庆头都磕肿了，肉眼可见的青紫在他的黄脸上显现。

“这——”老和尚犯了难，回头望向了李南，意思是这一路都是你拿主意，你给个意见。

“啊？”还沉浸在于家悲惨遭遇的李南突然被观云僧cue了一下，人有些发愣，老于庆也是很有眼色，立刻对着李南砰砰磕头起来。

“即是如此，大师，吾等便走上一遭，何如？”略略思考了一下，李南同意了。但是又话锋一转，“怕是吾等力有未逮啊。”

“大师与郎君能至寒家，便是寒家天大福分，若是于家注定无后，那也是吾于家时运不济，合该断后，不敢有半分责怪之意，若生任何变故，老仆一力承担便是！”

看到李南松口了，老管家于庆大喜过望，连忙表示和尚这样的高僧能来他们就万分荣幸了，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力承担。

“既如此——大师？”李南看着观云僧。

“为人祈福乃是佛家弟子本分，也罢，老僧便随老檀越走一遭罢。”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南一眼，随即答应了。

“多谢大师，多谢郎君，多谢诸位高义。”于庆又开始砰砰磕头，一脸得救了的表情。

都这样了，走吧。

李南一瘸一拐地走回去，略略跟春十三娘说了一下这件事，她表示一切以大师和先生的意见为主，于是众人走下官道，开始往西走去。

第三十四章 初至油坊乡 “油坊乡，原名清河乡，盖因佐近一条河得名。”

“显庆年间，届时天皇大帝尚在位，乡中老农忽觉本乡土地极宜种胡麻，乡民遂多改种胡麻榨油做生计，自此改名油坊乡，时人谓之清河油坊乡是也。“

“本乡产得好胡麻油，莫说附近乡里，便是在那庐陵县城，也是极有名！”

一路上，老管家于庆热情地给李南和观云僧两人介绍起油坊乡的风土人情起来，倒是让李南对于油坊乡了解了个大概。

按照于庆的说法，油坊乡因为附近的土地极为适合种芝麻，所以榨油赚了不少钱，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地方，不少的女人都想嫁到他们那边去。

通过这段时间各种明里暗里的套话，李南总算是对他最关心的唐朝的户籍制度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唐朝四家为邻，五家为保，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再上面就是县，府，州，道。如果说他之前穿越而来的那个村子只能算是里管辖下面的一个村子的话，这个油坊乡，已经是后世乡镇级别了。

在唐朝，虽然有镇这个说法，但是跟后世的乡镇不太一样。镇这个级别是很大的，用来特指局面不是特别安稳，只用军队来羁縻坐镇的区域，简单来说，就是军管区域，属于节度使制度兴盛后的产物。所谓安西四镇，其实面积堪比唐朝好几个州。

古人用字都还是很讲道理的，正因为因为统治力薄弱，行政力量难以剑及履及，才需要军队驻扎去“镇”嘛。

来油坊乡看看的主意是李南定的，他也知道此时女团尚未成型，不宜出现在唐人面前。但是他一来想试探唐人对于女团传纶音这种事情的态度，以便收到反馈后及时改进。女团迟早都要面对这些，先拿一个乡试错总比在一个通都大邑满是见过世面的读书人的地方试错要安全些。

二来是他们在野地里行走多日，女团也需要交易补给，他也想给自己和药娘置办一身行头，总不能一直穿着皮鞋休闲裤吧，特别是药娘，连双鞋都没有，李南每天看着药娘赤脚踩在各种石子土坑里，都替她觉得肉疼。

不过药娘走得很轻松，似乎她觉得官道平整的土地比她之前在山里遍地荆棘毒虫的道路不知好了多少也就是了，但是李南还是想送她一身新衣服一双鞋，免得她每次看到女团小姐姐身上的华丽衣裙就自卑地低下了头。

三来是李南觉得此地无非一个乡镇而已，派人去县城要一天一夜才能往返，就算自己这边被人看出破绽，那些改成沙弥尼的女侍卫也有足够的武力和能力逃跑或者反抗。

总之，去油坊乡这个行为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利大于弊。

关于以上种种，李南给春十三娘和观云僧讲过之后，两人都表示无异议，反而赞叹郎君放在古代就是萧何一流的人物，端的心细如发。

急急忙忙行走了半日，天色快黑之时，李南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油坊乡。

额——站在油坊乡唯一一条大道上，李南表示这一切还是没有逃出他的心理预期。

因为之前村里那糟糕的环境，所以李南也对油坊乡的环境抱多大的希望，当看到真正的油坊乡的时候，李南还是觉得比自己想的情况要好一点。

虽然也不多就是了。

街边都是低矮的房屋，不少房屋都是木头屋顶上搭茅草，瓦房很少，有点像后世日剧里看到的那种老式房子，看着都十分破旧，不少还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不知道是哪年遭到火灾后重建的，李南看到好几栋木屋都是新旧木料掺半，且不少木料都是焦黑的。

街上依旧很脏，尘土少了很多，也有青石板铺路，但是随处可见人和牲畜的粪便，在和煦暖风吹拂的春日里，味道也是不小。

跟村里不同，街上有两间独立的小房子，据说就是公厕，骑在马上的李南在路过的时候，都闻到一股可怕的味道。

这尼玛粪坑似乎都堆满到发酵了，闻道一股极其刺鼻酸臭味道的李南，甚至看到露出的那啥和上面白花花的蛆虫。

“呵呵，本乡贫瘠，请不起鸡肆，亦无粪扫，故此脏臭不可闻，郎君若想出恭，还请至寒家茅房便是。”

看到李南连忙捂鼻，一副我没见过、真受不了的贵人做派，看出这位郎君有些身娇体弱的于庆连忙解释道。

鸡肆？粪扫？这又涉及到李南的知识盲区了，连忙扭头望向和尚，和尚也心知这位“山中郎君”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很快便好心地低声解释起来。

原来唐朝木有下水系统，很多人只好在家里挖个坑当做茅厕，而街上也有公厕，但是古人视粪坑为污秽之物，自己不远清理，只有请人来清扫并且运到城外，这种掏粪的工人就叫做粪扫。

而鸡肆就是从事这个行业的统称，虽然不明白，但李南大概想来，应该就是收拾鸡圈很重要一个工作就是清理鸡粪，故以此为名。

据观云僧说这个行业十分赚钱，很多都被地方的游侠儿所把持，为了争夺粪便还出了不少人命，通过这个遂至巨富的也不在少数。

不是，游侠儿就干这个？说好的白衣飘飘一诺千金，两斤烈酒一碟熟牛肉再用人头佐酒呢？大唐的黑道们混得有些惨啊，李南觉得对于大侠们的幻想有些破灭！

还有，谁特么说古人不吃猪肉不养猪的？一路走来，李南看到好几个跟猪圈相连的茅厕了，依稀听到里面的猪吃得很欢的声音。

事实上，猪肉是古代规定的三牲之一，地位还真不低，连圣人都要吃冷猪肉呢，在战国时代只有士族能吃。我国古代伟大的劳动人民怎么会弃而不养，只是在明朝皇帝忌讳杀“朱”才不让养。

不过此时猪肉大多野猪驯化，味道腥臊，口感发柴，在富裕的唐宋，买得起羊肉的贵人和文人们不爱吃罢了，劳动人民还是很爱吃的，所以才有“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川人嗜此肉，家家养猪，杜诗谓‘家家养乌鬼”，因为猪叫声像是乌鬼，此时的猪叫做乌鬼或者黑面郎，得到了广泛的养殖。

富含油脂的猪下水都广受喜爱，将其视作“腌臜之物”那是贵人，而不是缺乏油脂的老百姓，比如药王爷发明的葫芦头就是大肠做成的小吃，广受三秦之地的唐人喜欢。

所以，穿越客过来搞猪肉养殖或者卤肥肠这种东西让贵人们惊为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还是省省吧。

骑在马上的李南，心中又在《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小本本里面，其中关于发财篇的内容中又记了一笔，将通过炒回锅肉鱼香肉丝获得贵人赏识的计划给划掉了。

这太可怕了，回过神来的李南在看着街上的刚刚发生的事情，死死地捂着鼻子。

刚刚走过一个街角，李南就看到街边居民院墙边挖出的一个洞里，正好奇是干什么的呢，结果里面正有一股焦黄骚臭冒着热气的液体排出，如果不是他骑在马上，鞋上就要溅到了。

这也太——李南甚至考虑将《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改名为《如何成为一个不讲卫生的唐人》。

“其穿垣出秽污者，杖六十；出水者，勿论。主司不禁，与同罪。”还好，作为一个外交官，精通唐律的春十三娘及时给李南补上了这一课。

作为使者，提前了解对方国家的法律几乎算是每个使官的必修课了。

唐朝的法律不准老百姓往街上倒脏东西，发现了就是六十板子，但是明文规定“出水”好像可以，于是很多挖大唐封建主义墙角的小市民，为了让家里空气能够好点，就无耻地占了公家的便宜。

反正有专门的粪扫嘛，又不是我一个人尿，别人尿得，我尿不得？

这个习俗后世屡禁不绝，鞭子王朝的时候，官府是允许老百姓街上大小便的，有些大字号商家例如同仁堂，每天还会将附近的粪便搜集起来放在自家后院，谓之“集人气”，后来联军占领京城，实在受不了这鲜活满满的“人气”，就不准随地大小便，抓住了就毒打罚钱，引起了老百姓巨大的反弹：“街上都不能撒尿了，洋鬼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这个充满味道的主干道行进了一半，在于庆的带领下，李南一行人拐进了旁边的支路，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面有菜色的行人匆匆而过，看着李南他们的队伍，又看着老管家于庆，看了一眼后低头红着脸继续走，只是眼睛不停地偷瞄小姐姐们。

偶尔一辆牛车从他们身边路过，拉车的老牛和赶车的老汉看着都同样摇摇欲坠，瘦骨嶙峋，用土话跟于庆打招呼。

街边某个当垆卖酒的某个妇女穿得很单薄，操着李南听不懂的口音，竭力招揽行人，看样子似乎是在推销着什么。

见到小姐姐们过来，那妇女也是涨红了脸，或是觉得自己没有她们穿得单薄华丽，于是换了一副看同行的赤裸裸仇恨眼光，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继续提高了音量，不知是骂还是加大招揽力度。反正从老管家于庆有些局促不安的脸色看来，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之前进乡的时候，本来还有不少小孩子跟着李南一行人前前后后地跑，唱着不知什么童谣，结果此时也都不见了，想必是被大人叫回去了。

女团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向左拐了个弯，来到一栋大庄园前面，看着上面写着于宅，李南心知到了地方，同时感叹这首户当真是有钱，看这家里占地，怕是半条街有余。

不知道这家有没有父保高速或者妈厨高速？看着起码占地几十亩的于家，李南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于庆立刻停住，先朝和尚和李南分别行礼，而后又做了个团圆揖。

“大师与尊客少待，老仆这便去禀报家主人。”

“老檀越请便。”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于是李南也翻身下马，等着对方前去通报。

很快，于家的大门大开，从里面就走出一个三四十岁，身穿湖绿色丝绸圆领袍带着同款绿色幞头，面白短须的中年人。

“原来是高僧当面，有失远迎，晓怀惭愧无地。”面前这位有些微胖的男人一脸惶恐地对众人行礼。

“老僧观云（南）见过檀越（于郎君）。”和尚和李南一人双手合十，一人作揖，对着对面的男人行礼。

“晓怀乞大师度牒一观，可否？”名为于晓怀的男人看着李南一行人，笑吟吟地对和尚说道，言语客气，带着淡淡疏离。

“合该如此。”和尚从怀里掏出度牒，同时递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入于府 敕眉州眉县府牒

贵平乡

男彭基

年九岁

牒得前件人状称，有男彭基，生之乐善，为眉县圆通寺主持散觉和尚收养，自小长于寺院，闻佛声而五体俱欢，长慕幽宗，听梵响而六情顿喜。

今为国荐福，广会斋筵，既愿出家，任从剃削者，故牒。

开耀二年十月初七牒

逐字看过的度牒上的内容，于晓怀才恭恭敬敬地将度牒双手奉还，仔细打量了李南和众人一眼，邀请众人进去。

李南还注意到，之前这位于晓怀每次看着盛装的小姐姐们一眼，眼中就疑惑多一分，但是看到和尚的度牒之后和憨厚的面容之后，顿时就放下心来。然后在看到戒牒上写的大和尚这三个字，再听说他们的来历之后，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戒牒和度牒是两个东西，如果说后者是和尚资格证的话，前者就是寺庙认证的和尚等级证书，也就是文凭，只有正式比丘和比丘尼才有，上面详细地标注了此人出家时间，现在修行的等级职务等等。

看来果然好使！看到这位操着半生不熟官话、据说跟庐陵县令都交好的于晓怀都信了他给和尚还有女团编的人设，李南心中安定了不少。

连这种见过县令和士族的地方豪绅都没有怀疑，自己要是再注意一点，基本天下就大可去得。

当然，和尚手中的度牒和戒牒，作用也是很大滴！

和尚之前的度牒李南也曾经拿过来观赏过，虽然不知道开耀二年到底是哪一年，但是听和尚说他自小出家已经二十余载，但他记得武则天上位好像也就十几年，李南于是推算得出他是在唐高宗李治的时代出家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小长于寺院，九岁出家啊。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位大和尚不仅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肉喝过酒，连妹纸也没有碰过，十足十地铁童男。

之前看到过度牒之后，李南终于明白大和尚为何一身好武功了，这几十年的童子功，他能不强吗？

苦了你了，观云大和尚。再次看到观云僧拿出度牒的李南，又一次在心中升起对和尚充满同情之意。

从小到大，这种肉的味道和那种肉的味道都没有尝过。

“家仆无状，竟惊扰贵客，还望贵客莫怪。”赶紧将众人迎入家中，立刻有个老婆婆来安排小姐姐们休息，药娘也被春十三娘带走了。

春十三娘虽然是女团的团长，按说也应该一并去客厅叙话，但是她也知道大唐的国情，所以很知趣的没有跟来，而是看着小姐姐们不要随意袒露身体吓坏了唐人。

这是，于晓怀很客气将李南和观云僧引入客厅中，于家的客厅不小，木质的客厅由八根柱子支撑，还有几张矮几，差不多六十多个平方。几人寒暄推让一番后，彼此分宾主，额……跪坐，接着叫仆人奉茶。

等到仆人送上茶来，于晓怀再次感叹无有好茶奉客之后，开始与和尚攀谈起来。

谈话的主要内容依然是名为谈风月的盘问，幸好和尚这几日被李南灌输了不少南海那边的风土人情，不仅对答如流，而且还随口吟诵出几句佛偈，听得于晓怀连连点头，连赞和尚高僧。

得知李南一行人是在入蜀的途中被自家老仆请到家里时，他的面色有些不愉。

不过他依然对于这位梦中得法旨，回蜀传纶音的观云高僧能光临自家寒舍，表示了很大的程度的欢迎，同时也表示家中槐妖作祟乃是无稽之谈，老仆愚钝，竟然还惊动大师仆真是惶恐啊。

说实话，作为受过唯物主义教育，不信神不信鬼的李南现在就有点惶恐，一进来就觉得阴森森的，再加上此时天色尚未全黑，空荡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一股怪谈的气氛开始弥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也觉得妖怪作祟的事情不可能存在，一切都是人为。但那是他之前的想法，自从遇到穿越这件事之后，本来不信鬼神的他，对于这方面倒是有些疑神疑鬼。

反而这观云僧心中很有底气。

当然不是因为观云僧见惯了这些装神弄鬼的事，而是因为作为一个老佛教徒，观云僧觉得只要虔诚诵经，有我佛在心中，哪个妖祟敢近身？

又谈了几句天，平常习惯盘腿而坐的李南已经感觉自己膝盖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时仆人才将茶水送上。

不出李南所料，古代的茶叶里面加了不少佐料，姜片，盐，香料等等，膝盖快顶不住了，大腿内侧火辣辣的李南抿了一口就放弃了，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中药且良药苦口，顺便无比怀念自己放在办公室的那罐明前龙井。

“家贫无好茶，仆惶恐，贵客见谅。”见到李南只抿了一口，于晓怀越发觉得这位郎君这幅做派怕是个贵人，连忙起身就要道歉。

“主人说笑矣，南听闻于家之事，心神激荡，便是此等好茶在侧，亦饮之无味矣。”见到主人又道歉了，想赶紧结束跪坐的李南开口拦住对方起身的动作，并且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老仆愚钝，听信乡民谣言，惊扰大师之事，仆也是方才才听闻，郎朗乾坤之下，寒家亦是良善人家，何曾会生妖祟？”

于晓怀坚决否认家里有妖怪作祟，只说是他家老管家糊涂了，听信了乡民的谣言，说完还不解气，用李南听不懂的土语，语速极地训斥了侍立一旁的老管家于庆一顿。

训斥完老管家，于晓怀转过头来又表示大师你来都来了，何不在家里住上几天？

自己小妾虽然临盆在即，自己也很有些忙，但是一直有一颗向佛之心，生出来的孩儿还要请大师帮着祈福呢。

好吧，你主家都这么说了，就当自己白嫖，不不，借宿几晚，何乐而不为呢？

李南和和尚对望了一眼，李南对着和尚点点头，和尚立刻表示不敢多叨扰，借宿一晚我们就走，明日一早会念安产经给那位针娘子祈福。

对方听闻他们只住一天之后脸色缓和了不少，立刻让人安排斋饭和热水，让李南他们好好休息一番。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跪了半天有些不适李南立刻谢过主家盛情，同时表示不多打扰，随即和观云僧一起向主人告辞。

没想到，等到李南和尚前脚刚刚回到于家安排的房间，后脚于庆就进来了，进来后的老管家就立刻双膝跪地，语带悲声。

“还请大师慈悲，救救于家！”

“敢问于管家，这槐妖之事是否当真，为何汝家主人矢口否认？”李南先让于管家起身，自己刚刚准备躺下，感受一下睡床是什么体验的李南，看到一脸苦瓜相的管家于庆，心中难免有些不愉。

喊我们来除妖是你家，说没有妖怪的也是你家，逗我们玩是吧，真当我们这个级别的女团出场费很低？

当然，其实李南在看到对面的床和被子之后，心里已经早就原谅对方的行为了，但是面上要做出不愉快的神色来，立住自己高士的傲慢人设。

“家主或是为那槐女所迷，或是被其胁迫，不敢说出实情，此妖当真是有，不然为何——”看到李南的神色，老管家又是跪下磕头，求李南不要在意。等到和尚将其扶起之后，老人才继续开口了。

想起这几年发生的惨剧，于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敢多言，生怕惊动了某个未知的存在。

听了于庆的描述李南才知道，于家老夫人命于庆去请和尚过来除妖，家主于晓怀也是于庆去禀报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就对于这种行为表示很愤怒，斥为无稽之谈。

当然在于老夫人面前，他自然不敢多言，但是对于于庆，于晓怀似乎极为生气，以至于都忘了基本的礼仪，还没等客人回房，便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于庆一番。

“家主是老仆从小带大，几十载以来，一直以长辈待老仆，从未臧否过老仆只言片语不是，不曾想——”于庆一边说着，一边擦拭起眼泪来，似乎有些伤心。

“若不是被槐女所迷，老仆想不出为何家主会性情大变！”老管家一脸的担心，压低了声音说道。

“还有一事，老仆想告知大师与郎君”，擦干了眼泪之后，于庆期期艾艾地说。

“还有何事，老檀越请讲。”和尚依旧一脸和善。

“谢过大师，老仆家儿妇……”于是于庆絮絮叨叨、夹缠不清地讲了起来，过了好半晌，努力听清的李南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于庆，果然有私心！

于庆为何要火急火燎地，亲自去六十里外去请县城的和尚来做法除妖？原因是因为他家的儿媳——于云氏也正临盆在即，害怕槐妖作祟的他，几天前就撺掇老夫人去请个和尚来坐镇。

当然，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孙子或是孙女，这也无可厚非。

所以不管是为了主家的后人也好，还是为了自家的后人也好，于庆对于此事格外热心，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日之事，老仆之妻熊氏就在当场，大师若是想问，老仆将其唤过来便是。”老管家于庆为了自家的第三代，也顾不上和尚不好见妇人的话，表示大师有需要可以随时喊自己老婆子过来询问当日情况。

和尚和李南当即表示不用，并且表示无论是针娘子临盆还是他儿媳生孩子，和尚都会待在这边坐镇！

“既如此，老仆便带于家小郎君与老仆未出世之孙叩谢大师慈悲！”于庆千恩万谢地磕了几个头，并且表示大师尽管住，有什么算他的，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去了。

于庆离去后，不多时就有人来请和尚，李南回到房里，发觉药娘已经弄好床铺，心中这才高兴起来。

于家虽然是乡里首户，但是依然不过是乡民，哪怕家主于晓怀算是镇上唯二的读书人，但始终没有功名，只能算是地主而已。所以他家里不可能像士族一样内外有别，前院后院分得那么清楚，顶多是房子大点，占地多点。

而于家占地虽大，但是能住人的房子不多。不少都是他家的油坊，养蚕的蚕室，装粮食仓库和牲口棚。

真正能住人的，也就东西厢房而已。

于家住在东厢房，而于庆一家住在西厢房，留给李南他们住的，不过西厢五间房而已，其中三间还是柴房，里面临时用木板弄了大通铺，是给女团的小姐姐们和沙弥尼住的。

始终要跟李南一起的药娘跟李南占了一个套间，里外两张床，春十三娘独住一间小房间，而观云僧，则被与家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东边的上房居住，于晓怀则是搬到书房睡。

但是不管是如何，终究是有床了啊，李南心满意足地往床上一趟，半天不想起床。

“那便是——那大槐树么？”稍微休息下的李南，想了想还是走出门去，准备找人问问灶房在哪里，他要烧水洗澡，没想到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棵据说作祟的大槐树。

穿越过来第一次睡床和洗热水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方才李南还有些小兴奋。结果在看到这棵大槐树的一刹那，李南心中的兴奋消失了，突然生起一种心神被摄的感觉。

它实在太大了。

据说人在巨大的物体面前，难免都会失神然后生出崇敬之心以及自身很渺小的念头，在金字塔前如此，万里长城前如此，见泰山时也是如此。

这颗巨大的槐树怕不是有几百年，看着槐树粗大的树干起码要七八个人才能合围，李南突然想到。

“怕是东院那边终年不见阳光！”槐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整个东院的天空都遮蔽了大半去！哪怕李南是信息极为发达的后世来的，也没有见过这等粗壮的槐树。

此时已经入夜，夜风吹拂下，槐树的枝条刷刷作响，好似有人在发出桀桀怪笑，夜幕中的槐树枝干随风摆动，黑乎乎的，好似伸出的鬼爪。

乖乖，看着有些渗人啊。都说槐树容易招鬼，怕是不是没来由啊。

李南呆呆地看着这颗大槐树，好像被它魇住了一般。

“先生，这于家——当真有妖物作祟么？”

看着李南盯着那大槐树好长一段时间，春十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关于于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不少，只是缺少了于庆家儿媳也临盆的消息。

“大凡妖物作祟，离不开“形真理”三字。”李南背对着春十三娘，缓缓地开口了。

形——乃基于其与人之渊源，所产生之形。

真——乃事情之真相，

理——则为人心之样貌。

“只要洞悉其形真理，则妖自除尔。”李南淡淡地说着，随即转身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只留春十三娘在原地，一脸凝重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于府产子 李南终究没有洗成热水澡，李南悻悻地从灶房回来了。

此时，灶房正在给他们准备晚饭，几十个人的晚饭，对于家里只有两个仆妇的于家来说，人手和柴薪都有些不足。

况且唐人除了煮茶以外又不烧滚水，哪有日常准备开水的。要洗澡就很费事，不仅要一桶一桶的挑水烧开，仆人还要将浴桶抬进你的房间，准备都要准备一个小时。

平时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现在别人家事情多，自己一团几十人在别人家又吃又喝，别人哪里有多余的柴薪和水，就算有，也是给产妇准备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啊。

幸好于庆的情面大，听说李郎君要热汤洗漱，最终还是让人送了一桶热水和一个木盆到李南的房间。

把规规矩矩跪坐在外屋，好奇地盯着他看的药娘赶了出去，李南用残留的衬衣蘸着热水擦了擦身体，再稍微泡了泡脚，顺便留下半桶热水给药娘。

“啊——爽！”穿越这么多天第一次洗到热水的李南，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妥帖，顿时清爽了很多。

穿越以来，虽然李南每天都坚持清洁身体，但是用凉水总觉得洗不干净，还差了点意思，直到双脚接触到盆里热水的那一刻，李南才有一种从蛮荒到文明社会的感觉。

生怕热水凉了不敢多洗的李南很快收拾好开门，看着门外呆呆坐着的药娘，连比划带指示的让她也进去洗漱，顺便帮她关上房门，这才朝着和尚所在的东院走去。

他们到于家的时候对方家里已经吃过饭了，此时于家的仆人们正在忙着重新生火做饭，估计还有一会儿，李南准备先去找和尚借钱。

自己前几天才把夜明珠送给了和尚，他手里又那么多金银，自己朝他借点钱，给自己和药娘买衣服，想必观云僧应该会同意的吧，李南定定地想着。

虽然找一个出家人借钱听着有些那啥，但都是风雨同舟的战友了，事关团内的梦想导师会不会因为衣着露馅儿的问题，想必和尚也能理解。穿越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找理由，俗称脸皮厚。

经过仆人的指引，李南来到和尚住的地方，刚刚进门，李南就看到一个老妪正在絮絮叨叨地跟和尚说着什么，旁边还跪坐着老管家于庆。

“见过李郎君！”见到李南出现在门口，于庆慌不迭行礼，那个老婆子见了生人也是福了一福，神情有些畏缩。

“贱内于熊氏，因心忧儿妇产子之事，故此来求大师祈福。”于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李郎君可是有事寻大师，那吾等先行告退。”

“无妨，无妨，南只是找大师闲谈，汝等继续。”有外人在侧，李南不好跟和尚平时聊天那样，毫无规矩的乱坐，只能找了一张席子，乖乖地跪坐一旁。

“老妇失礼。”于熊氏畏畏缩缩地看了李南一眼，复又看了于庆一眼，神情紧张。

“老妇这便告退。”见到于庆不说话，老妇人起身就想要告辞。

“个蠢妇！李郎君既让汝继续，汝便讲就是！”于庆看着于熊氏一眼，随即开口呵斥道。

“诺！”于熊氏又福了一福，重新跪坐下去，开口讲了起来。

于熊氏絮絮叨叨的开讲，多是一些没营养的话，类似求观云僧一定要庇护自家儿媳和针娘子云云，并且表示于家槐妖确有其事，之前她看到的情状十分可怖，吓得她这几年日日担惊受怕，大师一定要救救于家啊。

“南听闻老管家言讲，汝曾经见过那槐妖作祟，不知是否为真？”听到一半，李南实在忍不住了，就让她讲一讲之前她看到的槐妖作祟的事情。不敢叫老夫人或者老妪，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于熊氏的他，只能用汝代替。

可能是这句汝有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于熊氏一下子就住口了。

“这——”

“李郎君乃贵人，照实讲便是！”于庆在一旁呵斥到，随即一脸微笑地陪着小心。“乡野蠢妇，未曾见过贵人，不知礼数，贵人见谅。”

“无妨，无妨。”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贵人了，但是不妨碍李南有些小高兴。

听到这里，于熊氏才左右张望了一眼，定了定心神之后，随即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话匣子。

“槐妖作祟之事，老妇当然记得，那日正是蝶娘子头七，约莫午时，老妇正哄小郎入睡，那小郎与蝶娘子，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此时郎君亦在屋中，或是思念蝶娘子，或是感叹小郎年幼，郎君不由悲泣。”

“这蝶娘子便是因难产而死去的那位？”李南好奇地问道。

“正是如此，”于熊氏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彼时郎君已几日水米未进，瘦得脱了像，老妇不忍，便去厨下想要端来米粥劝郎君吃些。可是——”说道这里，于熊氏瞳孔开始放大，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待…待…待老妇回来之时，便发觉郎君亦是昏迷坠地，而小郎亦是不见，老妇大骇，连忙呼郎君之名，呼之不应，老妇便高喊起来，少时，吾夫至，遂将郎君唤醒，后遍寻府上，终在后院寻到小郎，竟…….”

说到这里，老妇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那小郎，竟，竟在那槐树之下，周身覆满槐叶，已然，已然….”老妇已经说不下去了，貌似极为惊恐。

“那这第二起怪事，又是如何情形？”李南听了之后有些皱眉，随即问道。

“自从发生此事之后，举家骇然，老家主因此重病一场，于三月后亡故。因为此事，老妻亦是被吓坏，自此不再入内宅，转由犬子照料家主。话说蝶夫人离奇死去二年后，家主续娶一房，正是那琴夫人，不到二年，琴夫人又诞下一***子不便照料，便由其使女照料小娘子。”见到于熊氏已经说不下去，于庆拍了拍自家浑家的肩膀，随即开口补充。

“使女现在何处？”

“说来也巧，家主怜老仆忠心，将此女配于犬子，此时正值分娩，身子沉重。李郎君若想问其中之事，怕是要去问吾家儿妇，吾等下仆倒也无那些礼数，只是怕产妇腌臜之气冲撞贵人。“

“如此啊。”李南沉吟了半晌，“事关人命，劳烦管家带路。”

“李郎君所愿，不敢辞也。”于庆虽然有些不悦，但是看到观云僧也一起，随即带着李南一行人前往自家。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于庆的家里。

“大师、李郎君，且随老仆来。”进到家里，于庆径直把李南和和尚往产房里面带去。

看来于家颇为看重于庆这位管家，老管家竟然拥有一个独门小院。因为是要见孕妇，在门外的时候于庆就用树枝蘸着清水，往李南和和尚身上拍了几下，李南想来大概是祛除晦气的意思。

“见过小郎君。”很快，他们就在于庆的陪同下见到了那位使女，于庆简单的把来意说明了一下，躺在榻上的产妇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妾不良于行，无法见礼，还望大师与李郎君莫怪。”

据说于晓怀的续弦乃是读书人的女儿，这个使女也是从小跟着养大的养娘，看着也颇为眉清目秀。见到李南进来，言语轻柔，颇为有礼。

“当日究竟发生何事，还望娘子告知。”看着产妇因为腹中的孩子即将出生，一副有些不舒服的模样，所以李南也不耽搁时间，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日——”床上的产妇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

“那日小姐刚刚奶完小娘子，妾将其放入摇篮，不知为何，妾突觉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地便昏了过去，恍惚之间只听见小姐一声惊叫，半晌妾方才醒来。”说到这里，于庆家儿媳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妾当日只见小姐指着摇篮，浑身不住发抖，直喊着妖物，妖物，妾大骇，遂奔至榻前安抚小姐，哪只小姐一直高呼妖物不止，忽而口吐白沫，似被痰迷了心窍，妾怕其咬断舌头，只得汗巾塞入小姐嘴中，方才高呼叫人。”

“片刻之后家主与吾夫至，见小姐此状，俱是惊骇不已，小姐见有人至，指着摇篮昏死过去，妾忙上前查看，只见小娘子襁褓之上，亦覆了一层槐叶。”

“妾有些害怕，便小心扒开槐叶，哪知小娘子已然夭折多时，妾当时亦是昏死过去，待妾苏醒之后，小姐苏醒便患了失心疯，不仅见不得人，逢人便喊妖物，状似疯癫人不得近，便是家主也不得近，每逢家主靠近，小姐疯癫更甚，便是前日，小姐亦指着摇篮处大喊着妖物。”

说道这段经历，这位使女已然抱紧双臂，浑身有些颤抖，这在心理上叫做防卫姿态，显然这段经历对于她来说也是极为恐怖。

“那摇篮置于何处？”

“那摇篮乃置于窗前，窗外正是那大槐树。还有，小娘子夭折之日，与之前夭折那小郎一般，亦是在春日。”讲到这里，产妇不由得语带颤抖。

“当日汝可发现任何异常？”

“无甚异常。”

“既是如此，谢谢娘子。”李南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李郎君且慢，妾想起一事，妾昏迷之前，曾嗅到一股幽香，不知可算？”榻上的产妇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李南和和尚。

“幽香？是何味道？”李南背对着她，淡淡的问道。

“妾着实有些记不清，好似槐花，又好似昙花之香。”

“哦——南已知晓。”李南皱起了眉头，“谢过娘子。”说完，李南抬脚就要走。

“李郎君可有所得？”见到李南一脸沉吟，于庆小心翼翼地问。

“有些头绪，不知——”李南正要发问，突然有个仆妇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针娘子生产矣，针娘子成产矣，去休，去休！”

不是，这么快就要生了，我们还没有吃饭呢，李南等人先是一惊，觉得这也太巧了吧。

“还望高僧慈悲，保佑针娘子平安生产。”于庆也急了，赶紧对着和尚哀求道。

“即是如此！大师还请前往产房外诵经，南带着众沙弥尼护卫在侧，为大师护法”

李南立刻就安排上了，让于庆带着老和尚去产房外诵经，自己跑到春十三娘的房门外让她带着沙弥尼守着产房。

“先生此举何为？”听到李南来意，春十三娘不解的问道。

“某欲借大师佛法光辉，还有沙弥尼血煞之气，护卫四周，一般邪祟，安得靠近！”李南斩钉截铁地说。

“诺！”既然智囊李南都这么说，心中已经有八分相信于府有妖怪的春十三娘也不墨迹，立刻让沙弥尼们将针娘子的产房四周给围住，齐齐念诵其刚学会的佛经。一时间声势浩大，看着也很像那么回事。

不管是人作祟还是妖物作祟，老子不信这个阵仗你能干什么？李南心中想到。

而且，有了这次练兵，以后忽悠其其他大唐人来，大家也就更加像模像样了，李南其实抱着女团第一次表演的念头让沙弥尼过去护卫的。

如果不是女团小姐姐的舞蹈实在有些不成样子，他甚至想要让小姐姐们跳一曲千手观音。

反正那个舞蹈看起来也像是取悦和赞美观音大士的祭祀舞蹈！

不多时，随着那位针娘子的声嘶力竭的声音，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东厢房。

“恭喜郎君，弄璋之喜。”稳婆从房中走出来，大声对着屋外焦急地众人说道。

“极好，极好！老妇谢过诸位。”于晓怀的老母亲也来了，此时她已经走不动路了，让人搀扶着站在屋外，兴奋地同众人道谢。

“老天保佑我于家，怀儿，还不去家祠向祖宗报喜！”

因为婴儿还要洗去血水，不便抱出来给众人看，得了孙子的于老夫人虽然不良于行，但是此时气若洪钟，大声地吩咐自家儿子赶紧去给祖宗上香。

“诺！”于晓怀也躬身行礼，匆匆往宗祠走去了。

众人正在忙乱之中，忽然又有人来报，说是于庆家的又要生产，而且还有些难产。于庆听说难产，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当即给李南还有于老夫人跪下了。

“大师、李郎君、夫人，老仆添孙不易，还望大师开天地之恩，怜某不易，也护佑一下犬子之妇罢！”说完，于庆又砰砰砰地磕响头。

果然如此，这于庆之所以急吼吼地请高人，果然也是为了他家的孙儿。此时所有人都了然了。

“即是如此，还望大师也护佑吾家管家才是，无论如何，老妇定有重谢。”看到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管家如此可怜，于家老妇人也低低哀求道。

“好罢，汝等也前去守住管家家宅四周，另外，请十三娘一同前去。”听说西边也有妇人难产，一行人也有点慌了，生怕槐妖去那边作祟。

都不用李南说，沙弥尼一众人立刻将管家的小院四周全部护住。观云僧在院子中央盘腿打坐诵经。

于庆家媳妇的哀嚎从夜里一直到了快凌晨时分，一众人也越来越焦急，随着一声婴儿啼哭，终于也将孩子生下来了。

“于家阿兄，恭喜恭喜，是一对小子。”稳婆自幼与于庆认识的，此时她从房间里出来，擦了擦汗，高声对着于庆嚷道。

“好好好！”于庆乐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拿了重重的一串钱，塞到了稳婆手里。接着，又叫过自己的儿子和老婆，来到和尚面前齐齐跪下。

“多谢大师护佑！让老仆得一双孙儿。”

于庆自此，对于观云僧简直就是崇拜到五体投地了，这南海归来的高僧就是不一样，刚刚一到，不仅槐妖不再作祟，而且还让自己得了一对孙儿，简直就是送子和尚，不，是观音送子！

想到和尚说过南海观音送子的故事，于庆当即决定，自己日后也要弄个佛龛，日日向观音大士祷告。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守护产房的众人，拿着煮熟的鸡蛋还有铜钱，一个劲往几人手里塞，连看热闹的小姐姐们也都有份，沙弥尼们倒是没有收，旁边打酱油的小姐姐们一个个笑嘻嘻地，一并收下了。

“老仆斗胆，请李郎君给孙儿赐名！”看到一旁指挥众人的李南，于庆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又对着李南跪下了，他的儿子和浑家见状，也一起跪下对着李南行大礼参拜。

“额——”李南眼珠一转，不是我有点墨水还真被难住了啊。

“《尚书》有云，满招损，谦受益。汝家孙既为仆人之子，谦虚乃第一要务，方不被鬼神所忌。不若，一子名谦，一子名虚，可好？”

“极好，极好，谢过贵人赐名。”于庆一家疯狂砰砰磕头，仿佛头不是自己的一般。

于庆哪里懂得什么《尚书》，只是觉得李南在一行人中的地位好像不低，自己又不能求和尚赐名，只好退而求其次求李南赐名，沾一沾贵气。

听着李南振振有词，还拉出一个典故，于庆自然是极为欢喜，反复把于谦，于虚这两个字念了好多遍，于庆一家再次行大礼参拜。

等我有钱有势了，就让人去缅甸印度等地寻找烟草，在有生之年搞出理发店来，谦儿啊，以后在大唐抽烟喝酒烫头这个重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皮了一下的李南，嘴角正诡异上扬的时候。此时春十三娘突然走到李南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李南一听之下，也不禁脸上大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那针娘子所生之子，竟然夭折了！

而其襁褓之上，亦是覆盖有槐叶。

第三十七章 妖之恶意 原来，在刚刚的一片兵荒马乱中，其中有一个人，并不跟大家一样忙乱焦急，没头的苍蝇一般。相对于有些麻了爪的众人来说，她反而显得比较清闲。

那个人就是春十三娘。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尴尬。

十年前，十三岁出使大唐的春十三娘，到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虽然在后世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说不定都还在读书。但是在无论在大唐还是女蛮国，像她这个岁数的女子，孩子都估计药娘这么大了。

十年前受过惊吓的她，依然是小姑独处，所以生孩子这种事情，对于她这种精通大唐礼仪又受过教育的女使官来说，还是有些不愿意靠近。

特别是自己还是个黄瓜、不、黄花大闺女，女蛮国真正的单身贵族，春十三娘又不像那些没心没肺的女团小姐姐一样，笑嘻嘻地看人生孩子还吃人家的鸡蛋，这在大唐人眼中简直是淫荡无耻了。

所以当众人在院子里心急火燎，为于庆家的媳妇难产揪心的时候，春十三娘则是有些无聊地回到了自家房间，听着外面隐隐传来女人的惨叫和诵经声，心中对于生孩子充满了恐惧和好奇。

女人生产，向来都是过鬼门关的吗？大唐女人这般娇弱的吗？

春十三娘想起自己发小说的，生孩子好像很容易，好像拉那啥一般，噼哩噗噜就生出来了，极为畅快（不少小姐姐都跟老失分享过，真的是这种感觉），怎么跟过来人告诉自己的不一样？

正因为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胡思乱想的春十三娘，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自己一行人等都来了这边，那东厢房那边怎么办？若是槐妖作祟，那对母子岂不是危险了？

对于鬼神之事有些害怕的春十三娘，本想问问李南要不分几个人手过去看看东厢房，但是看着众人一团乱麻，春十三娘也不好开口，稳了稳心神之后，春十三娘手持利刃和女蛮国主赐予的项链，独自返回东厢房查探下情况。

带着王气的项链，想必邪祟不敢靠近吧，也不知女蛮国的王气对于大唐的妖物好不好使。春十三娘如是想到。

结果等她到了东厢房之后，发觉房间里面一片寂静，春十三娘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壮着胆子进去，结果看到了让她至今都心有余悸的一幕。

针娘子昏迷不醒，刚刚生下的孩子已然死亡，襁褓上覆盖着槐树叶，窗户大开，窗外的大槐树枝叶飘摆，茂盛得不像话。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让这位精通两国法律，能果断铲除异己的春十三娘都手脚冰凉，于是拔腿就来到了于家的小院，惊魂未定告诉了这场大秀的主持人李南。

“十三娘于那房间中，可曾闻到什么味道？”听完春十三娘的话之后，李南把春十三娘喊道一边，问起了春十三娘一个看似不甚相关的问题。

“有血腥味，还有一股…香味。”春十三娘仔细地想了想。

“是什么香味！”李南眼睛一亮，赶紧追问道。

春十三娘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带着槐花香，不是，是兰草香，又好似昙花香气，十分甜美迷人。”说到这里，她的脸色也变得惊恐起来。

“可否悄悄带南一观？”李南提出了要求。

“这——”吓坏了的春十三娘沉吟起来，本欲拒绝的她，看着李南的神情似乎有点东西，于是咬着嘴唇点点头，表示同意。

黑黝黝地屋子里一盏孤灯，四周还有血腥气，还有一个死去的婴儿，抬头的窗外就是黑乎乎的，好似巨大妖魔的槐树，正在风中不停摇曳，发出奇怪的声响。

“这——”半个小时后，饶是李南看过不少恐怖片，也觉得周围冷飕飕的。

壮着胆子来到春十三娘说的有香气的地方，李南发现了一个挂在床头的金属香熏球，打开香熏球细细地闻了闻，又仔细看了一下里面的灰烬，李南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我擦！

李南终于明白了这股甜美的香气为何自己莫名熟悉了。

香熏球里面的香味让李南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刚穿越的日子，没有它，自己说不定已经死了。

那带着复合甜美香味的，正是李南当初用来逃脱山村的恶毒宝物——曼陀罗！

这个味道李南当然不会忘记，实验狗出身捣了不知道多少曼陀罗的李南，对这种可怕的植物印象极其深刻。

想到某个可怕的后果，李南不由得发抖起来。

“如此么？”李南的脸上满是阴霾，紧锁着眉头，大脑急速运转中。

形自己已经找到了，真自己似乎也明白了大概，可是这理呢？

这么诡异可怖违反常理的行为，哪特么说理去！！

不过福尔摩斯说过，经过种种排查之后，剩下的事情哪怕再吊诡，那也是真相！

李南猛地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大槐树和原来放着摇篮的位置，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入他的脑海。

但愿，真的是槐妖作祟吧。浑身发抖地李南瘫坐在地，吓得春十三娘以为他被槐妖所迷，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把他拉起来。

“还请十三娘叫几个人过来罢。”李南对着春十三娘耳语了数句。

最后的拼图已经凑齐，现在就差验证了。

李南貌似有些不正常，春十三娘更加吓坏了，但是听到李南坚定的语气，于是别无他法的的她，赶紧按照李南的吩咐，将李南需要的人都叫了过来。

很快，人都被叫过来了，看到面前的情形，俱是脸上一惊，正要叫喊之际，被李南示意拦住，立刻有沙弥尼在门外关上房门，不让出入。

“诸位——”夜色下，李南背对着众人，指着东厢房那棵槐树，缓缓地开口。

“五年前，某个春日。

这间大宅突然被不可名状的恶意笼罩。

上演出了令人胆寒的惨剧。

扭曲的杀意化作妖物，在后院肆意作祟。

后院之时空，便于五年前停滞，

此时，便是吾等让那被冻结之时空。

重新转动之刻！”

此时月光被乌云遮住，昏黄地灯光映在李南的袍子上，明灭闪动，众人看着李南，俱是静默不语。

“槐妖之形与真，某已得知，至于这理，还请诸位助我，让时空轮转，这扭曲之恶——”

“一举粉碎！”此时的李南眼中似乎有火焰闪动，一字一字的开口说出斩钉截铁的话语，

说完，李南拿出自己的打火机，一下一下的打开收起，随着金属盖子发出清脆的开合声。

他的始终眼神锐利，带着不容拒绝的目光看着众人。

第三十八章 妖祟，已除! 一盏茶之后，于家老夫人也派人来问西厢房问情况，得知于庆家儿媳妇母子平安后，一众人这才想起东厢房的针娘子，于是众人又急急忙忙地往东厢房赶去。

刚刚出生的幼儿，还有很多东西要清理，可不敢耽误了。

于晓怀是主，所以于熊氏连自家孙儿都是草草安顿，急急忙忙地赶往东厢房，照顾主家的孩子。于庆则是亲自前往上房，给于家老夫人和家主报喜。

听到于庆家的媳妇也母子平安，于家老夫人不由得高兴得念起了佛，又听说于熊氏和稳婆此刻正在产房清理，大概已然清理完毕了，此时老太太也顾不得腿脚不便，由人搀扶着，跟于晓怀一起，前往看看自己的孙儿。

“哎哟，针娘子，汝初为人母，这孩子，可不是这般抱法，还是让老妇来罢。”刚刚走到产房门口，就听见于熊氏在教导针娘子如何抱孩子，李南等人亦是在门口，笑容可掬地看着众人。

昏迷的针娘子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在抱着孩子看，脸上有些呆滞。

“快抱出来给老妇瞧瞧。”生孩子的房间当天进去有忌讳，见到老夫人心急，于是稳婆赶紧走了进去，将重重包裹的婴儿抱了出来。

“针娘子刚刚奶过，已然入睡。”稳婆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来给于家老夫人看。

“好好好，这眉眼，这山根，活脱脱与晓怀一个模子刻印而出。”于老夫人不胜欢喜。

大喜过望的于老夫人当即表示，要重重酬谢观云僧和李南他们。

李南等人自然推辞，老夫人坚持要给重金。两方僵持之下，直到于晓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老夫人这才明白面前都是有道高僧和贵人，看不上她那点酬谢。

于是，她当即就拉着于晓怀，要给观云僧李南磕头，多谢大师今夜护佑之恩。李南等人自是让过，老夫人也是极为客气，硬是让于晓怀代替自己和于家行大礼谢过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时日，就要辛苦老妹妹。汝且放心，老身定会重谢于汝。”想到于庆家尚有幼儿出生，这位于熊氏今后可能要辛苦了，于家老夫人笑着对于熊氏说道。

老太太也是乡民出身，自然没有什么文化，对着于熊氏老妹妹长老妹妹短的。

“老夫人说笑，此乃家主之子，乃是于家未来家主，有了此子，于家总算了有了后，老妇亦是欢喜，照顾少主乃是妾分内之事，哪敢要老夫人谢。”

“你我虽为主仆，这几十年来，差不多也如姊妹一般，吾这孙儿，以后少不得叫汝一声干姥，哈哈哈。”

“哈哈哈，某自当视作自己孙儿一般，好好照料。”说罢，于熊氏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无限慈爱。

“瞧妾身，光顾着说话，还未让家主见见自家儿子呢，郎君快来，见见汝之长子。”于熊氏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了于晓怀。

“此乃吾子？”于晓怀接过孩子，定定地盯着孩子。

“哈哈哈，我儿定是欢喜过头，自家孩子竟不识得，这哪是为人父所言。”

“男子俱是如此，当初妾生二狗之时，吾家那没良心之人，亦是这般说。”于熊氏打趣道，自是引来了一阵笑声。

“这幼儿刚出生，不便多见三光（日光月光星光）。老夫人与于郎君既然见过，还是将其送往室内方好。”说话的是观云僧，“另外，产房多污秽，今夜还是另择净室，待产房清理干净，三日之后，再与母同睡。”

观云僧一开口，众人哪有不应，当即就在产房的旁边收拾出一间房来，由于熊氏亲自照看。

安排好了这些琐事之后，已然月过中天，差不多后世两点多了，于是众人便草草收拾一番，各自睡去。

鼓打四更之时，夜风习习，吹得后院的槐树树影婆娑，映照在窗户上。

真好似一个狂舞的妖物一般。

产妇旁边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来人试着喊了声榻上昏睡过去的于熊氏，连喊几声，无人应答。

于是他走到了床边的摇篮里，接着熹微的夜色，揭开了婴儿的襁褓。

什么！来人看到摇篮里的婴儿之后，不由得一惊。

摇篮的里面，乃是一个婴儿，浑身冰凉，一脸的紫乌，已然死去多时。

更加吊诡的，婴儿身上覆满了槐叶！

来人大骇，连忙转身想要退去。

这时，一点幽光在他身后亮起。

细微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如同鬼火一般。

“于郎君真是爱子心切，这般晚都不睡，也要来看自家幼子。”房门打开，李南提着灯笼，缓缓步入，跟在他身后的，是管家于庆，还有于熊氏观云僧等人。

“某放心不下自家幼子，特来看看。果然——吾所感不差，小儿还是被妖所害，李郎君来晚了一步。”于晓怀转过身来，一脸的骇然。

“妖祸耶？人祸耶？想必于郎君比南更清楚。”

“小郎君此乃何意。”于晓怀脸色沉了下来。

“南有一事不明，为何方才于郎君见到麟儿之时，竟会怀疑此子非汝子呢？”

“那是某一时欢喜，失言所致。”

“是么，为何那于老夫人，还有那针娘子，并未如此想过，而汝在一见之下，便脱口而出？要知，母子连心，连针娘未曾怀疑此子非亲生，毫不芥蒂地哺乳呢？”

“某方才已然言讲，此乃某一时口误！”

“非也，非也，关于此，南倒有另一番解释，不知于郎君可愿听？”

“李郎君既开口，讲来便是，仆洗耳恭听”昏暗的夜色下，于晓怀脸色阴沉，语气愈发冰冷。

“于郎君怕是不知，于熊氏抱来给汝和老夫人所见之婴孩，并非针娘所生之子，针娘所生之子已然夭折，汝所见者乃是管家于庆之孙。”

“老仆欺瞒家主，有罪，有罪。”一边说着，于庆从李南背后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的，正是方才于老夫人见过的那个孩子，一脸背弃主人的惶恐。

“初生之小儿，样貌大多难辨，针娘子与老夫人乃小儿祖母，尚未发觉婴孩被掉包，于郎君如此好眼力，初此子时，便一口怀疑并非汝子，便是何故？”李南开口了

“这——”于晓怀的脸色愈发阴晴不定，有些张口结舌。

“南尝闻贤人言，世事真相唯一，郎君之行，由南观之，怕是只有一种缘由尔。”手中的灯笼映照在脸上，李南的脸色显得更加阴郁冰冷。

“真相那便是——汝之前见过针娘所生之子！”李南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句结论，接下来，他的话让众人都不寒而栗。

“而且，这几年于家作祟之槐妖，正是汝所化！正是汝之前亲手将针娘子所产之子杀害，所以才知晓当时于熊氏所抱来者，并非汝亲生，故此一见之下大为惊讶。”

“荒唐！晓怀乃是活生生之人，何曾是妖，小郎君言下之意，便是某杀了某家亲生子？？？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于晓怀高声喊喝，感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呵呵，关于此点，某亦是好奇呢。于郎君莫慌，且待某一一说来。”李南不慌不忙，缓缓地将自己对这一可怕而扭曲的事件的推理，一一说出。

“早在南进府之时，大师悄悄对南言讲，府中并未发觉妖气，只见怨气。待大师见过那槐树之后，便愈发肯定，此树若要成妖，还尚需千年，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方能成妖。所以，关于槐妖作祟之事，某一开始便不信。”

李南说的当然是假话，目的就是引出自己关于槐妖作祟的怀疑。在这个崇信鬼神的年代，自己这个身份，只有这么说才能让众人相信。

不然他要怎么说，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哪里有鬼神，一切都是人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作为搞宗教信仰的南海传音团二号人物，这么说不是啪啪打脸吗？

本来李南说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结果他发觉自己说完之后，除了和尚一脸黑人问号脸以外，在场的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大家竟然是信了！

果然，在这个年代要搞点科普不易，但是搞点封建迷信倒是挺轻松的。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讲了下去。

“某发觉，在这几次槐妖作祟事件之中，只有两人，始终都与此事有关！那便是于家老夫人与于郎君，而与两房妇人与小儿有更多接触的，便只于郎君一人尔。”

“况且，方才众人皆在西院，只有不良于行者于老夫人，还有前往祠堂祷告祖先者于郎君，就在此东院当中！”

“前面一子一女乃是某亲生，某与其有接触，合该如此！前往祠堂祷告乃家慈之命，自不敢违背。”于晓怀不屑地说道。

“当然，于郎君作为孩子生父，与其有接触，封母命前往祠堂祷告，自是无可厚非。真正令某对汝生疑地，乃是于庆家儿妇，那琴娘子使女所言秘梓。”

“当日，汝小女遇害之时，作为侍女竟然昏昏睡去，此事有些蹊跷。南细细问之，其言当日之时，曾闻到淡淡香气。当时某便生疑，产房内燃香乃是大忌，为何这产房内，会有这香味呢。而今日，针娘子的产房内，亦有淡淡香味，但是南与稳婆确认过，这房中香薰球，她离去之时并未点燃。而据某所察觉，这产房内确是有香气，其味香甜，似昙花香气，细细查之，发觉乃是迷人神魂之曼陀罗！”

“至此，南终于有些明了，为何两次槐妖作祟，总有人当场昏迷，除了两位娘子以外，于熊氏昏迷，琴娘子使女亦昏迷，盖因此物尔！”

“曼陀罗者，恶草也，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小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箧而趋。”在场江湖经验最丰富的的观云僧捋着胡子开口道。

“于是，南令人于汝房内和产房附近四处搜寻，找到了此两物。”李南掏出两个纸包，一个是燃尽的香灰，一个则是还未烧掉的乳白色香料。

“这香灰，乃是南在祠堂与产房道路间、还有产妇榻下寻到，而这香料，正是于庆在汝书房中所寻到！”李南指着于庆，于庆一脸的心虚惶恐，似乎背着主人去翻他的东西对他来说十分的羞耻。

“当某初见此物时，心中大致有些盘算。今日之事怕是如此：恰逢于管家之媳难产，众人前往管家家中，老夫人亦是回房歇息，静候消息。”

“而此时东厢房无人，汝在祠堂上香，就跟两年前一般，汝趁产妇昏睡，缓缓将曼陀罗放入香熏球中点燃，汝乃家主，婴孩之父，便是被人发现，自然无人生疑。”

“产妇体弱，不多时中了熏香睡去，汝此时便进入屋中，用槐叶将婴孩捂杀，然后打开窗户，带着熏香返回祠堂。”

“所以这榻下，还有产房与祠堂之间，才会有香灰洒落，之所以两次槐妖作祟窗户大开，并不是槐妖从窗入后杀人，乃是为了散去这有毒之曼陀罗余味！”

“正是汝亲手所杀，所以汝一见之下，便怀疑不是亲子，可是汝未曾想到，明明被汝所杀之婴孩，为何离奇复活，于是趁夜深人静之时，汝便悄悄探查，不曾想这乃是一计。”李南沉声说道，死死盯着对面的于晓怀。

“而那两年前。琴娘子为何会疯癫，怕琴娘子身体尚佳，加之所吸入曼陀罗不多，故此并未像侍女一般，完全不省人事，故此亲眼目睹汝闷杀自家亲子，心神冲击之下，这才会疯癫罢！不然为何不让枕边人靠近半分，一见汝便高呼妖物？？”

“因为琴娘子也想不到，自己同榻而眠之人，竟然会闷杀至亲骨肉，真真如妖魔一般！”

李南一口气说完，所有人都惊呆了，个个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于晓怀灰败的脸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荒诞！仅仅凭着某一时口误和些许香料，便编出此荒诞不经之说，而且还污蔑某毒害自家亲生骨肉，莫不是汝也被那槐妖附体？”

“是么？对了，某还想请汝见一人。”李南看着于晓怀，如同猎人看着最后还在挣扎的猎物。

“倒是何人？”

“汝一看便知。”李南伸手一指，立刻就有一人，从门口娉娉婷婷走来。

来人戴着大唐女子日常见客戴的宽檐帽子，白色的罩纱笼罩全身，上面绣着一只绿色的水鸟，隐隐可以看到面容。

“怀郎，汝好狠！”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于家人，都如遭雷击。

“琴娘子？”于庆和于熊氏一起转头，呆呆地看着来人。

“琴儿？”

“南忘告知汝等，琴娘子之所以疯癫，乃脑中淤血所制，观云僧乃天下有数高僧，琴娘子疯癫之症，此时已然痊愈。汝有话，便对琴娘子说罢！”李南长袖一甩，竟然也有了几分潇洒写意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琴儿，某对不住汝，某，某，就是忍不住，见到吾女，便想将其杀死，啊啊啊啊——是某，一切都是某，被那槐妖迷住了心智，啊啊啊啊。”

于晓怀此时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接着，发疯一样冲到琴娘子面前，想要抱住她。

“死来——”就在于晓怀跑到琴娘子面前之时，这位琴娘子突然出脚，将其一脚踹飞，露出了另外一个娇媚的声音。

“现在，汝还有何话可言？”李南这才让人掌灯，随着火光亮起，罩纱揭开，大家终于看清楚了这位“琴娘子”的真面目——正是穿着琴娘子服装的春十三娘！

于晓怀还未从剧痛中反应过来，等到他看清那位女子不是他的琴儿过后，脸上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某无话可说。”

“于管家，幸不辱命，这于府作祟之妖孽，某——”

“已除！”

看着瘫倒在地的于晓怀，李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加掩饰地愤怒和杀意。

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理 小小的房间内，众人面上无不骇然。哪怕目睹这面前的一切，也都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人，如此令人发指之行？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众人不信，每个人都被这滔天之恶给惊呆了。

在场众人当中，不乏手中有人命例如春十三娘者，但是这于晓怀所行之事，饶是见惯了贵族那些腌臜可怕事请的春十三娘，也觉得惊惧愤怒，浑身微微颤抖。

这大唐光彩夺目的外表下，果然充满了令人胆寒的罪恶。

自己想的没错，这大唐，果然是一个吃人的国度。春十三娘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能一而再再而三对婴孩下手，还是对自己的生身骨肉下手，简直就是超出众人思维范围。

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发生了如下的事情。

一、李南借口怕针娘子、于晓怀还有老夫人接受不了，说服于庆用自家孙子代替。

二、李南从香熏球里拿出一些燃烧后的灰烬，对于老管家于庆说这是南海除妖香，可以辅助观云僧做法镇妖，想必香熏球里面的东西怕是于晓怀自己悄悄找人求来的，于郎君心知有妖但不愿惊动家人，独自承受了这一切，为了让于郎君心血不要白费，李南让于庆去家里悄悄找还有没有这种东西，待会儿大师要用他做法事除妖，为他的小主人报仇！

其实于晓怀并没有遗漏曼陀罗香料残渣，所谓的走廊上捡到的残渣是李南从香熏球里面找来的诈他的，幸好于庆从于晓怀的书房里找到了还未烧完的香料。

做完这一切，李南这才把针娘子救醒，再次吩咐他们不要演漏了。

三，而后故意提出让观云僧提出产妇和婴儿分开，引诱于晓怀上当，然后自己带着人躲在房间外，准备验证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人干的。

当然，为了彻底的击穿于晓怀心底防线，李南灵机一动，从电视剧里面得到了灵感，准备让人扮演琴娘子，他而后让春十三娘悄悄带着小姐姐们找到刚刚分娩于云氏，选出一个身形口音跟琴娘子最像的那个，穿上琴娘子最常穿的衣服待命。

话说，李南别的没有，手下小姐姐多的是啊，燕瘦环肥各种款式都有，挑出一个跟琴娘子身形很像的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于是，最不愿看到产妇的春十三娘这次却接触到了产妇，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春十三娘的身形跟琴娘子最像，又稍稍改变了口音，灯光昏暗之下，竟然没有被于晓怀看出破绽。

当然，春十三娘还是露出了破绽的，那句怀郎，汝好狠她用的是纯正官话，不过慌乱之下的于晓怀根本没有注意就是了。

因为对于于晓怀的作案的事情只是猜测，李南谁都没有告诉，怕被人说成是无稽之谈然后打草惊蛇，只是说为了安定人心的权宜之计。

好在众人此时心乱如麻没有主心骨，又被他之前的那副形真理和时空轮转的表演给震住了，所以也就依计行事。

事情顺利得连李南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伪造出来的物证和人证既然让于晓怀原形毕露了。而且于晓怀为了搞清楚为何他亲手杀死的婴孩竟然又活了，果然跑过来确认。

想必犯罪的人看到自己杀死的对象又活了，自己都怕了吧。李南看着瘫倒在地的于晓怀，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还真特么是他做的，这哪里说理去，可是犯罪动机呢？

“郎君…..郎君…..莫不是被槐妖附身？还请李郎君救救吾家郎君。”于庆恐惧得浑身颤抖，差点连手中的孩儿都抱不稳了，一个劲地不住哀求。

“是么？”李南看着地上瘫软城一团的男子。

“庆叔，并非槐妖附体，而是某….某….见到那孩子之时，心中便升起那么一股冲动，想要将其毁灭，这恶念完全无法抑制，某亦非憎恶婴孩，但某一见之下，便有种想要让其消失于世上之冲动！”

“啊——郎君，汝…..汝…….”听到自家家主平静地陈述，于庆被骇得后退两步，竟也是瘫软到了地上。

“但愿这人心，并没有如此之恶。”想起两个时辰前以前，这位李郎君在隔壁说的没头没脑的话，于庆一下子恍然大悟。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面前这位李郎君一脸严肃把自己、自家浑家与稳婆叫到一起，关上房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东厢房的方向，告诉众人一个可怕的事实——由于观云僧和沙弥尼过来护佑自家，槐妖因此进不来自家小院，于是又进了东厢房，将家主刚生之子杀掉了。

听到此言，众人无不大骇。于庆更是惭愧惶恐无地，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让主家的孙子死了，这让他怎么承受得起这个后果！

接着那位李郎君又说，这槐妖做事诡秘，针娘子此时尚在昏迷，除了他们几人，这一切都无人知晓。但老夫人、针娘子和于郎君若是在大喜之下接到此噩耗，怕是一时接受不了，特别是那于老夫人，谨防是要一命呜呼，还有那针娘子，刚刚生产完就遇到此事，怕不是也要一下子过去？

众人一听觉得大为有理，纷纷问李郎君莫非有何逆天之术？

接着，李南提出了一个计划，汝家郎君前世与那槐妖有仇怨，注定这一世无子，为了于家能有后，也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反正于管家有两孙，何不先送一个过去暂时先冒充一下。等到老太太、于郎君和针娘子心情平复之后，再行禀报。

若是于庆家的孩子有缘，日后继承于家，于家也有了后，乃是一双两好之举。

众人一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纷纷表示唯李郎君做主就是了。于是于庆的大孙子于谦就被稳婆裹在襁褓里，送到东厢房里面给换掉了。

此时李南又说，这于庆的大孙子日后可能就不是他孙子了，为了纪念他，不如把二孙子于虚改名成于谦，至于这双胞胎之事，就当这大的已然夭折了，可好？

也只好如此……于庆一听之下，觉得因为自己求李郎君过来护佑自家才导致槐妖趁虚而入，自己本来就有愧，再说自己有两个孙儿，给家主一个也无所谓.

而且想到自家的孙儿以后可能成为这于家之主，不知为何，于庆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

见到众人同意，李南还嘱咐众人说，血脉连心，怕是于家有人生疑，今天这事儿任谁问起，咱们都说那是针娘子所生之子。这真相嘛，等到过些时日，众人情绪稳定了再行禀报。

所以，当于晓怀看到孩子开口质疑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于熊氏虽然慌得一匹，也立刻出言化解。

“你妈当初生了一对双胞胎死了一个，死的那个是你，你是你哥哥”成就达成！谦儿啊，以后大唐抽烟喝酒烫头的重担就交给你了。想起改名叫于谦的于虚，哪怕面对着于晓怀，李南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此事‘形’与‘真’某已然知晓，只是这‘理’——”李南沉吟一番，对着对面瘫倒的于晓怀缓缓地问道。

“某实在好奇，除去汝心中抑制不住之扭曲变态恶念以外，汝犯下此事背后之动机，究竟为何？”

“汝真想知道？”坐在地上的于晓怀面若死灰，抬头望了李南一眼。

“但讲无妨。”李南此时面色已经平和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于晓怀。

“五年前，蝶儿故去之时，恰逢头七之日，某心中悲伤，于是来至摇篮前，吾越看那孩子眉眼，越像蝶儿，便是这害人精，害吾爱妻死去！当时某心中愤恨，恍惚之下犯下了大错。”

“汝恍惚之间，杀了自家孩儿？”

“正是，当某反应过来之时，已铸成大错，某大骇，恰好听闻门外有人声，某慌乱之间，便将死尸扔出窗外槐树下，自己装作昏迷，直到婴孩被发现，众人都疑似有妖物作祟。”

“谁也想不到，孩子生父竟然是凶手罢。”李南点点头。

其实他几次犯罪，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是他，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是谁会想到孩子亲爹会做出如此之事呢？

相反，大家都当他是最大的受害者，想尽办法来安慰他，即使他有什么怪异的行为，人们都以孩子夭折，心中悲愤来原谅他。

“若南所料不差，这槐妖迷人之谣言，便是汝刻意传出罢。”

“正是如此，三年之前，某有续娶一房，某与琴儿也是极为恩爱，也诞下一子，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此子，某有种将其毁灭之冲动，于是——”

“于是汝便借着槐妖杀人传说，再次行凶？导致琴娘子疯癫？”

“琴儿疯癫之事，某亦隐隐猜测是因为见到某恶行之故，故此一直心怀内疚。”

“内疚，莫不是还有庆幸吧？”李南冷笑一声。

“正是如此。”已经认罪的于晓怀，看着穿着琴娘子服饰的春十三娘，面色出奇的平静。

“那南还有一事不明了，汝前几次行凶皆是待小儿出生一些时日后，为何此次行凶，竟然如此之急，孩儿刚刚出生便要行凶。”

“某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见到那孩儿存在便不舒服，想要将其立即灭杀！所以某便趁汝等前往于庆家之时，点燃曼陀罗将其闷杀。啊啊啊——某真是个畜类。”说到这里，于晓怀不由得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

“哼，此时才说，未免太迟了些。”春十三娘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将此前所未见之恶人千刀万剐。

“确实，也太迟了些。”于晓怀惨然一笑，突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

“蝶儿，吾来矣。”

噗——匕首直直地插入他的心窝，直没入柄。

“郎君！！！”于庆和他浑家，放声大哭起来。

在一片哭声当中，于家老夫人也被惊动了，见到这一幕，也哭嚎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于是，于家这槐妖杀婴之案，就在这惨烈地哭喊声中结束了。

.......

“老夫人已然无碍，只是一时心神受损，并未大碍。”没想到观云僧还粗通医道，天亮之后给于家老夫人把完脉，刷刷地开出一张安神的药方。

“按照此方抓药，三碗水烧成一碗便是。”

“谢过大师。”于庆千恩万谢，准备明日就让人抓药。

另一边，据说针娘子听到此外面一片哭声，也是惊惧不已，鉴于此时针娘算是于府唯一清醒的主家，于庆浑家忍着悲恸，也将此事前后告诉了针娘子。

出乎意料地，在痛哭一阵过后，针娘开始有条不紊地料理家中事务，着实让于庆高呼老家主保佑。

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和尚的观云僧自然不好坐视不理，在于庆的苦苦哀求之下，给死去的婴孩还有于晓怀做了几场法事。人都死了，于家坚持不张扬，只说是于晓怀病死，按照家主的待遇给埋了，于庆家的长孙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于家收养的继承人。

等到于晓怀和婴孩头七已过，李南等人就要前往辞行，这时就不能不见于家的老夫人了，于是就由这位聪慧精干的李郎君和观云僧进入东厢房之中，与于家的人辞行。

于老夫人虽然气息奄奄还在喝药，但是依旧千恩万谢，拿出一大笔金银算是酬谢还有封口费，表示日后一定会在家里修个佛龛，祭拜南海观音，为我儿赎罪，为孙儿祈福。

老太太看着如此凄惨，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各自宽慰了一下于老夫人就要辞行，末了，观云僧要提出见一见针娘子。

观云僧在于家人眼中是了不得的高僧，自然没有什么男女忌讳，而李南这些天的表现让于家上下敬畏天人，所以也不敢驳他的面子。于是观云僧和李南就隔着帘子见到了那位虚弱的针娘子。

“大师与李郎君一路珍重，妾起身不便，还望恕罪。”

“娘子节哀，不知娘子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妾还有甚打算？一切以阿姑为主尔。”（唐朝媳妇称公公婆婆为阿舅阿姑）

“哦？据说娘子刺绣之术一绝，有娘子如此精妙之术，于家未免没有再次兴盛之日。”李南翻看着针娘给孩子绣的小衣服，上面的针脚细密，图案十分精美。

“李郎君谬赞，些许微末伎俩，不值一哂。”帷幕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哪是微末伎俩，针娘子好生厉害！不过南有一问，为何针娘所绣孩童之衣，并无男婴所穿，全是女婴所穿呢？难道，针娘子早就有所感，自己必定生个女娃，还是自己生个男娃，根本就活不长——”李南长袖挥舞，一股奇怪地香气开始出现在产房之内。

“小郎君说笑，此等事情妾身怎知，但为人母心有所感，针娘或感腹中应是女娃，可惜妾身猜错矣。”

“阿弥陀佛，南山有异人曰针女，刺绣之术巧夺天工，自幼不与男子语，既长成，出山寻觅男子，若娶之，与男子合后七日开口，若产男，则以针刺毙，若产女，则带回山内，悉心抚养，母子自此消失无踪矣。”观云僧这时走到李南面前，一边低声说道，一边用身体隐隐将李南护住。

“若无汝夫于郎君，汝之子亦会在七日之内夭折，不知南所言可对？天孙门针女？”李南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针娘子。

“李郎君之言，妾一概不知。”帷幕后面的女子开口了。

“是么？不知这婴孩心口、百汇与后脑上，为何有细微伤口呢？”李南把玩着没有油的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清脆的响声直指人心，似乎敲在了针娘子的心头上。

“那伤口——貌似用长针刺入所致，不消片刻，婴孩立蔽！”说到此，李南随手拿出了几根长针，都是于熊氏从针娘的刺绣工具里面找到的。

“南问过于家仆妇，常人刺绣并无此等长针，而针娘子精通刺绣，所用针与平常妇人不同，倒是惯用此等长针！”

帷幕里一阵罕见的沉默。

见到针娘子不说话，李南随即打开了话匣子，将他对于这件事的怀疑和盘托出。

原来，关于那个死去的孩童，李南虽然有些膈应，但在最开始查案之时，想起后世电视剧里面死人不会说谎的台词，还是按照惯例查看了一下尸体。

因为他又不是古人，所以没有这么多顾忌。

草草看了一下，除了微微发紫的面部以外，没有什么什么特别的，而且他在男婴的胸口处发现一个紫红色的点。

当时他也没有注意，这几天于家上下虽然忙成了一片，不过做法事李南又帮不上忙，其他事也无人敢打扰李南，所以他有空便在脑中复盘这个可怕的案子。

突然有一天，又听到春十三娘夸针娘子飞针走线好生厉害的时候，李南这时候想起了针这个经常出现在悬疑案件当中的经典道具。

于是他又偷偷又查看了孩子停在灵堂的尸体，这一下不要紧，他发觉尸体的心口，后脑和头顶都有这诡异的小点。

而且经过这几天，原本紫红色的点竟然变成了紫黑色，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李南仍不放心，秉承着科学具有的的的原则，又用针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做了个实验——

终于确认出那个是被人用针刺入后的出血点！

又想起了某个死神中学生的科普，李南去而复返查看了婴孩的眼皮，发觉死尸的眼睛并未充血！

这下就出大问题！

一般人如果窒息而死，血液会上涌，眼睛里面会有血丝的，死者是个柔弱的婴孩，但是也不可能身体里面没有血液啊。

除非——婴孩在于晓怀下手之前已经死了！此时他的血液不再流动，这才导致血液没有上涌到眼睛里造成充血。

这就细思极恐了。

于是他又拜托春十三娘打探和于熊氏套话，发觉这位春十三娘似乎从一开始就只做了女婴的衣服，就感觉越来越奇怪。

这可是古代，女人都盼望生男孩，怎么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生女孩的。结果，当他一脸忐忑地告诉观云僧这件事的时候，观云僧突然脸色大变。

沉吟了良久，观云僧才告诉他某个他听到过的游侠秘闻。

古代的寺庙兼任宾馆、剧院和地下钱庄等角色，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一来二去，知道不少秘闻也不奇怪。

直到看到针娘子反应的前一刻，李南才确定，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李南不仅觉得有些讽刺，原来因为过于思念爱妻从而化为扭曲杀人魔的于晓怀还不知道，他娶的那房小妾才是真正的杀人鬼，还在为自己的恶行愧疚。

虽然他也不配活着也就是了。

这父母两人都不想这个孩子活着，不得不说世事之奇，人心之恶，让人不寒而栗。

“汝究竟是何人，与某门中有何渊源！”半晌，帷幕里面针娘子突然开口，“大师莫非是四道宗之师兄？”

“南与大师是何人不重要，倒是针娘子此刻还有力气么？”李南将塞在鼻孔里面的布条再次塞紧了些，笑吟吟地将藏在袖子里还燃烧着的半块曼陀罗放入香熏球内，随即跟和尚走出门去。

一如七日前她看着于晓怀做的那样。

坐月子的妇人受不得风，所以产房其他门窗都是紧闭的，刚刚就那么一会儿，李南就感觉身体有些发软，走出了房间之后，狠狠地用清水洗了好几次脸，才将脑袋里那股眩晕的感觉祛除。

“大师，如之奈何？”半个小时后，李南和观云僧重新走进了房间，看着已经瘫倒在榻边，似乎最后一刻都还在试图爬下榻的针娘子，李南神情凝重。

“南无阿弥陀佛！”大和尚长叹一声，面上也是无可奈何。

第四十章 针女，收! 半个小时后，于家大门洞开，南音女团一行人迎着春风，迈着矫健的步伐，昂首挺胸地向油坊乡外行去。

于是再次引来了乡民围观。

这几天于家闭门谢客，又在门上挂着象征丧事白布条，里面整天传来诵经声，老管家于庆又去镇上采购了香烛等物，乡里槐妖作祟害的谣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听说于晓怀又病死了，于家现在只有一个小主人，谣言于是传得更厉害了。

“这槐妖终于是将于郎君带走，啧啧。”“幸有高僧除妖，于家骨血尚存。”“这槐女祸害于家多年，终被和尚除去，于郎君被此妖所迷，亏损精血甚众，自此一命呜呼。”

类似的传言随着李南授意老管家暗中推动下，已经在镇上传得有鼻子有眼。

等到流言发酵了几天，流言已经成功歪楼成为南海来的这位大和尚有特殊的方式宜子嗣，那些侍奉南海观音的小姐姐就是坐下送子天女，不信你看看那腰身，那啥啥，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奶孩子的一把好手，甚至还有yy槐妖是如何日日吸取于晓怀精气画面的。

好好的一场给南音女团和观云僧造势的炒作，变成了乡民一起ghs开车的结局。

不过这也好，这群小姐姐青春无敌的肉体，也算给这起黑暗扭曲的事件中增添一抹艳色。

“艳阳天啊艳阳天桃花如水啊柳如烟。“李南穿着新鞋招摇过市，有些好笑地看着身边同样穿着新鞋、还有些不适应的药娘，轻轻地哼起了歌。

任谁远离那个充满了扭曲恶意的大宅院，心情都忍不住轻松起来。

除了自己的代步的驮马没有了之外，李南表示一切都很好。

说实话，李南还是低估了娱乐缺乏古人的八卦程度，一路上他们遭受到的围观比进乡之前更甚。

小孩子围着使团一行人前前后后的跑，不少乡民直勾勾地盯着一路上柳腰款摆的小姐姐们，在小姐姐落落大方的微笑对视中，自己先腾的一下脸红了。

这几天李南没有做别的事，狠狠地训练了女团小姐姐在外行走的队形，虽然不让她们边走边跳舞了，但是要求她们整齐划一走猫步。

如李南预期的一样，猫步果然没有练成。但是有舞蹈功底的小姐姐们似乎在这方面一点就通，融合了后世的猫步之后，排成两列的她们，行进之间如同风摆荷叶，扭腰提臀的，肉隐肉现，更加让人口干舌燥了。

李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帮她们点开了某些奇怪的技能树。

李南很担心，等到走到蜀中的时候，给这帮小姐姐一人一根钢管，她们会不会立刻翩翩起舞。

汰！女妖精，金箍棒不是那样用的！

当然，也有不少妇人在自己丈夫的带领下，来到和尚的面前请求和尚赐福，让自己也能平安生子。

好在观云僧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和尚，这些他是做惯了的，微笑着对每一个上前求子的夫妇祈福，和尚宝相庄严，又收获了不少供奉，再加上刷了一波送子观音的名望。

当然，街边依然有不少当垆卖酒的少妇倚在门口狠狠地对着车队啐了几口，小声地开骂。

这是李南之前没有想到的。

这样一来，原本几十分钟的路程几乎延长了一倍，等到他们走出乡里的时候，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

走出油坊乡，李南一行人并没有立刻走上西南方向的官道，而是朝西北拐去，来到一片小树林当中。

那里有李南的坐骑，此刻它化作挽马，脖子上套着笼头，身后是一辆旧马车。

说是马车也有些过分，其实这辆马车是用牛车改的，如果有记忆不错的乡民在这里，就会立刻认出来这辆马车的来历。

这不就是几年前，于家那位琴娘子嫁到乡里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辆牛车么？

老管家于庆一身素色麻衣，规规矩矩地侍立车前。

“老仆代阖家上下拜谢大师！若有来世，老仆定结草衔环，以报大师大恩。”看到和尚走近，眼睛通红的于庆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一拜二拜三拜。

“无妨，无妨，普动众生乃我佛门本义，老檀越无须多礼。”老和尚受了于庆三拜，将老管家搀扶起来。

“此乃寒家些许心意，还望大师莫要推辞。”老管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双手捧着递给了和尚。

和尚当然不收，于庆马上说大师不收是欲让老仆死耶？大师不收我就跪死在这里云云。

如此三推三让之后，和尚终究收下了包裹。

“老仆回转之后，定会寻一佛龛供奉南海观音，日日为大师与李郎君祈福，还有我家郎君，哎——”说到这里，于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又落下泪来。

“老僧亦会为于郎君，还有那往生极乐之小郎君与小娘子祈福。”和尚双手合十，也是有些感慨。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的于庆再次跪下，拜别众人，自己回转油坊乡去了。

“去休，去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和尚低声地念着玄奘法师翻译的《心经》，径直往官道方向走去。

于是一行人继续上路，往蜀中官道的方向而去。

虽然马车是琴娘子的，但是车中不是琴娘子，而是那位针女。

几个小时前，看着昏迷的针女，李南和和尚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将她一起带走。

不然怎么办？报官是万万不可能了，一旦报官，于家费力遮掩的恶事就可能暴露，父杀子这等恶行一旦暴露出来，他家立刻会受到承受不起的重罚，说不定一下子变成贫户。

而且最可怕的是，一旦这件事情被揭开，在这个极重视名声的年代，说不定急于撇清跟于晓怀这位“鳄父”关系的庐陵县令，还有隐隐攀上关系的江州太守府，会对一个普通的乡民做出什么来，简直不敢想象。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说说而已，此时的县令一般被尊称为百里侯，说明他在他的治下权力极大，生杀予夺。

还莫说县令，便是得罪了乡中的乡老，对于没有任何依仗的小民来说也是大难了。

何况于家薄有家资，此时还只剩一对孤儿寡母老关键，这不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标准的肥肉，莫说得罪县令，他们首先需要防备的就是本乡的泼皮和其他大户的掠夺。

但是针娘子作出这种可怕的事，李南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理，放任她呆在于家，谁知道她还会作出什么来。

讲道理，按照针娘子的行为，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是妥妥地死刑了，更何况她还不过是一个妾，一般人打死了不过赔钱坐牢，士族打死了甚至只需要花园一埋，都不用赔钱的存在。

但是让李南处死一个人，他还是有点做不出来，而和尚一个出家人，更加不可能下这个命令。

而且，在这位针娘子的世界观众，她这样做好像没错。

“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史记·天官书》。

天孙乃是织女的别称，据和尚说天孙门一帮精通针织刺绣之术，以天孙为其祖师的女人组成的一个奇怪群体。

据说天孙们毕生追求刺绣织布的技术，力求制出无缝的天衣。所以保持状态追求刺绣的技术，技艺未学成的天孙门人是不能结婚的，而结婚之前天孙门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跟女蛮国一样，天孙门中都是女尊男卑，男子只是借那啥的工具人。等到门中女子身体和技术都成熟之时，天孙们会去山外寻找男子。

擅长针刺之术的她们，对于如何用针控制男子也有一套自己的秘术，可以加大受孕的几率，在一夕之欢或者经过一段时间，确认自己已经怀孕之后，她们就会用针刺入男子某些穴位，让其昏迷，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到门中，一度让很多男子都以为自己遇到了狐仙。

天孙门中女尊男卑，怀孕的门人回到山门则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直到生下孩子，若是男婴，她们就会用针刺入其心口，让其死亡，若是女婴，则会将其抚养长大。

这就跟古代斯巴达淘汰体弱的婴儿一样，虽然听着很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对方千百年来的生存规矩。

虽然不知道针女为什么跟着于晓怀到了油坊乡，但是想来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婴儿杀掉，女婴才有用，她自己并不清楚这种事情到底有多么罪恶和悖逆人情，属于无意中犯了重案，倒也情有可原。

所以和尚和李南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她带走，一来是可以好好教育，让她明白事理后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二来嘛，就是李南的私心了。

作为一个女团，服装方面一直没有一个有力的技术支撑，这让他们以后说不定还要去长安传纶音的女团怎么忍？这是女团的梦想导师李南一直都头痛的问题。

前几天从和尚那里拿到钱的李南本来想上街买衣服，结果发觉这种小地方根本就没有成衣店，裁缝要庐陵县城才有。此时的唐人都是扯了布回去让家中的女性做的。

这就很尴尬了，先不说李南和和尚从来不会，便是女蛮国的小姐姐们，也是没有一个人会！

要知道，女蛮国身处热带雨林，衣服基本上就是仅仅裹着身体就好了，做衣服都是男人做的，她们负责挣钱打猎养家就好了，怎么会做衣服。

倒是药娘咿咿呀呀地表示自己可以做，但是看到她拿起剪子生疏的手法，李南赶紧把布从她手里夺走了，弄得她气鼓鼓地鼓起脸，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李南，似乎对于李南的不信任十分不满。

所以他只是跟药娘一人买了几匹布，还是托忙得不可开交的于熊氏抽出时间帮忙，一人给做了两双鞋。

基于日后女团的发展，再加上和尚和沙弥尼的武力支撑下，于是，带走针娘子让她负责女团的化服道这个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关于针娘子杀子之事，李南和观云僧都没有说。而是由观云僧出面，告诉于家的人此女不祥，哑女开口本来就是极为损耗福报的事，而且她受惊过甚怕是活不长，只有养在佛前才可以活命，然后李南又找到于庆，将此事爆开的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

于家的人立刻同意了。

其实于家自己也觉得针娘子不过是个捡来的小妾，是个外人，还没有户籍，这种事外人知道了始终不放心，于家老夫人甚至考虑着将这位针娘子锁在小房间里一辈子了，听到观云僧主动提出让针娘子“出家”，简直瞌睡了送枕头。

而且经过李南的耐心启发后，于家老夫人突然想起还有可能因为针娘子的存在，引起太守府和庐陵县的关注后，于家基本上要凉，所以立刻送瘟神一样的将她送走了，对外宣称针娘子思虑过重，也一同病逝了。还送了李南等人不少铜钱，算是针娘子日后的伙食费。

李南甚至在于家的老太太房间外，听到她大骂晦气的声音。

在老太太朴素的价值观里，如果不是这个晦气的女人妨了他家怀儿，说不定他的怀儿也不会羞愧自杀，为了于家计，真真是留不得了。包括蝶娘子也是个命薄的狐媚子，如果不是她不争气难产死了，又勾得自家怀儿失了魂，自家儿子怎么会因为孩子长得太像母亲，于是迁怒是孩子害死了母亲，做出那等错事。

千错万错都是那些晦气的狐媚子的错！

父母之爱子，原本就是如此，哪怕儿子放了如此恶事，在他们眼里也是可以原谅的。

而且一出事就怪女人红颜祸水，大骂晦气，也是封建家长的老传统了。

哪怕她也是个女人。

整个事件收益最大的就是老管家于庆了，自家的孙儿成了于家的继承人，一下子从仆人变成了主人，改变了阶级属性，悲伤之余又有些小小窃喜，对于送走针娘子这件事特别热心，那包沉甸甸的铜钱里，于管家也添了不少自己的家私在里面。

于是这件事就落下了帷幕，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日后的路，小小的于家再次恢复平静。

当然若干年后得知自己身世的于家郎君，为了掩藏自己仆人之子的身份，漫天风雪中将自己的弟弟于谦赶出大宅门，则又是后话了。

现在的情况是，李南失去了他的坐骑，队伍里多了不少粮食，和尚将还在月子中针娘子的伙食费营养费交给了李南，意思是你要的人你自己处置。

对此那位针娘似乎没有什么抗拒，一个人乖乖地坐在车里，给东西就吃，给水就喝，就是成天不说话而已。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就在出发的那天傍晚，监督完小姐姐们跳舞的李南一边脱衣服，一边钻进了针女的马车。

二十分钟后，等到他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外衣和里面的裤子都不见了，还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这让南雀小姐姐和药娘看到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对着马车狠狠地啐了几口。

关于这一点上，她们倒是同仇敌忾。

第二天的傍晚，李南和药娘终于有了新衣服，针脚细密，十分地合身。

有女长发如针

狂风之日立于槐树下，

路遇男子展露笑颜

男子浑身被针发遍刺而亡

（ps：大家可以猜猜，李南进去了做了什么？肯定不是羞羞地ghs啦，老失这么正能量，怎么可能这么丧失）

第四十一章 女团新面貌 李南当年没有跟那位针娘子发生什么广大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光是针女和于家的事情，李南就对她敬而远之。

李南之所以脱衣服，就是用自己的休闲裤和衬衣的布条、还有他那件羊毛大衣摆在了针女面前，然后告诉她可见过这种材料，这种款式？如果你为我效力，我日后弄出这种材料让你研究。

车内的针娘子，眼睛一下子就挪不开了。

当然，她的眼睛不是盯着李南裤子上某个部位挪不开，而是看上了李南手里的那些衣物。

她也顾不得这条裤子才从这个男人身上扒下来，仔细的用手指去触摸，甚至用鼻子去闻，那副就像是饥渴的人看到水的模样，倒是闹得李南老脸一红。

不是，知道你好奇，十个月没有那啥憋得慌，但是你别闻我的裤子啊，好尴尬。

讲道理，李南的衣服面料当然不如此时的丝绸，但是胜在少见啊，此时的唐人虽然有穿棉布的，但是极少，一般的贵人都没有。

而且，他们能调出如此均匀的颜色么？再加上李南的休闲裤又不是纯棉的，带着点牛仔布的味道，李南甚至敢确认，找遍整个唐朝也找不出第二件。

这个年代的棉布基本靠进贡，比丝绸贵到不知哪里去了。物以稀为贵，后世常见的石棉布，在这个年代被称作火浣布，价值等量的黄金。

讲道理，要不是李南不认识石棉矿也没有粉碎的机器，他都有心去搞石棉布发家致富了，托出身实验室福，他记得四川是全国第二大石棉矿产区，川南地区一堆石棉布厂家。

再加上李南的衣服裁剪样式迥异现在的衣服，光是拉锁和扣子的设计，就让针女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天地。

千万不要看小小的金属拉锁，如果没有一套完整精密的工业体系根本生产不出来，越是这种小东西，其背后蕴含的技术可能越不简单。

不要看一个小小的拉锁，需要的科技支撑也是不低，直到十九世纪初期，第一次工业革命末期才被造出来。

而且中间一排扣子这个设计，对于古人来说也是很有冲击力的。

古代中国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右衽，纽扣是用布条盘的，在右肩头锁住衣服，很少人想过在纽扣的材质还有开口的地方做文章。

后现代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中间对开，一排纽扣扣着，不同形状材质的纽扣还能起到装饰作用。这种看起来迥异与古人服装的方式着实让针女觉得发现了新大陆。

“何如？”看着针女以一种学术研究的态度不停地研究着他裤子的拉链，尴尬的李南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随即开口问道。因为这种裆部开口的设计古代的裤子也是没有的，要撒尿就得一脱到底。

针娘子没有开口，依然沉浸在新工艺新材料新设计给她带来的震撼当中，过了好久，针娘子才抬起头来，双眼发亮地看着李南。

“诺！”针娘子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团服装总监这个奇怪的称呼是什么职务，但是冲这堆罕见的织物，均匀的颜色，哪怕是给他为奴学徒几年，自己也认了。

“不知郎君这衣料用何物织出，又是哪位大匠所织，行针如此细密，颜色又如此均匀？”针娘子抚摸着李南的那件羊毛大衣，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额…….这下可把李南考到了，这个是用机器织出来的，比起人力手工织出的，感觉都不一样。

“此乃是一名诨号太平鸟之大匠织造裁剪，取胡地羊毛制成，具体手段，针娘子日后便知。”李南很想吹一波说是一名姓范叫思哲的大匠做的，好给自己涨涨脸，奈何吊丝的钱包和穿越者的尊严不允许。

“那此乃何意？”专业的不愧是专业的，针娘子一下就注意到了大衣内部的标签，李南又给她解释了一下里面的型号并且对着不能机洗的标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

“如此说来，此等名为大衣之物，尚不止一件？”针娘眼睛都发亮了，随即又开始刨根问底起来，诸如郎君哪里遇到的这位大匠，大匠那边还有什么衣物，都是这样中间对开款式么，为了衣袖如此紧身，这个名为拉链的东西怎么来的，为何将暗袋设计在怀中不是藏于袖内，弄得李南头上冷汗直冒，一概推说忘了。

他哪里记得专卖店里面每一件衣服的具体情况，还有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对于这种情况，针娘子也表示理解，虽然天孙门与世隔绝，但是并非不与世间通消息，相反，大唐时尚界最新的风潮她们几乎都了解，这几年长安最流行的拂拂娇还是她们前几年设计出的呢。

所以，并不是真的不通世情的针娘子也知道，能穿得起这种衣料，一定是极为了不得的贵人，能知道这位大匠的名字和衣料的材质也就不错了，再专业的问题，李南肯定不知道。

毕竟在这个年代，裁缝的地位还是很低的。

于是她不再开口询问，而且接过了李南给她的第一个任务，给全团的人换装。

“针娘子你用心做便是，南心中有不少衣物样子，届时一并告知针娘子。”看到针娘子接受聘任，又不再抓着自己问细节的李南很高兴，随口说了一长串诸如黑框眼镜高腰背带裤的确良衬衣之类她完全没有听过的名词，听得针娘子眼睛又一阵发亮。

于是，针娘子接过南音女团服装总监的这件事，在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的情况下，这件事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期间还有一桩轶事，就是李南要钻出马车的时候，突然觉得针娘子这个名字怕是会让人想起于家的事，大家行走江湖的，还是起个化名。

一心扑在新的衣物上，自觉自己已经成为李南的工具人的针娘，自然无可无不可，反正她一直没有户籍，也就说听凭郎君做主。

天孙门的人都已云为姓，取天孙用云朵织成天衣之意，于是李南就狠狠地皮了一下，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纨嘉。

纨者，细绢也，嘉者，美好也，李南告诉她这是对她的美好祝愿和殷切期待，虽然针娘下意识地觉得有些问题，但是也没有察觉哪里不对，于是也就同意。

就这样，走出马车的李南随即宣布，这位改名叫做云纨嘉的针娘子，以后就是女团的一员啦，负责整个女团的服装问题，直接归自己领导。

嘿嘿嘿，自己真是个起名小天才，当天晚上，李南无视了南雀小姐姐和药娘幽怨的眼神，还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觉得自己很会起名字。

云纨嘉算什么，三国时期的伊籍，他的字还是机伯呢，自称云玩家又不丢人，总比动不动来一句我伊机伯今天就要让你明白谁比较头硬好很多吧。

随着女团继续向蜀中行进，女团的面貌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就是李南、药娘和春十三娘，终于get了此时唐人最正宗的衣服，李南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皮鞋休闲裤露出来引发路人怀疑啦，而且他身上的袍子还是村长儿子的，一看就不合身。

然后就是女团的小姐姐，身上带着异域风情的衣物也得到了大幅度修整，按照李南的要求，修改的极为合身，再也不会出现跳舞的时候因为束缚外袍的璎珞松动或者脱落，小姐姐们春光大泄的情景了。

而且为了赶路方便，所有妹纸都有了自己的罩纱。

大唐女子的衣物，在初唐长孙皇后的监督下，一开始还是极为保守的，标准的汉服襦裙加上贴身的上衣，还要再披上一层外衣。哪怕是上街，也会用一种叫做罩纱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就是之前李南见到的，类似一个宽檐的帽子，边上垂着长长的纱布直到脚跟，叫人无法窥视。

可是等到武唐临朝，妇女意识空前高涨，甚至出现了不少穿着士子服的女官，再加上愈加富庶开放的风气传来，女子的服装款式也变得越来越不成样子。

贞观年间能遮住脚跟的罩纱越改越短，此时只能遮住面容，流行穿一种叫拂拂娇的款式（具体描写就要被404了，君自行百度）。

虽然比起女蛮国小姐姐们还是有差距，但是也让人觉得很顶就是了。

春十三娘和药娘一人还是一顶直接垂到地面的罩纱，而女团的小姐姐们的罩纱只能遮住面容。虽然她们的服装现在再也不会泄露春光，但是在云纨嘉专业设计下，若隐若现的，反而更加火辣。

毕竟，有的时候紧紧包裹反而更加诱人。

不过现在整个女团样子，至少能见人了不是？再也不会出现露出容颜过闹市，被唐人当做淫奔无耻的异端对待了。

天性喜欢美的事物，没有接触过男尊女卑的女蛮国小姐姐们，很快就接受了她们新的服装总监，每天休息的时候，时不时有小姐姐过来找她改衣服，或是要求腰身再束紧些，或者要求裙子再短些，不然不好走路。

或许她们都是成长于男子都是工具人的环境吧，故此有共同语言，李南定定地想到。

除了南雀和药娘依然对云纨嘉耿耿于怀以外，就连观云僧也觉得南音女团的小姐姐正规了不少，至少在衣着上更容易让人接受了，再也不会担心行动之间露出一些那啥来，现在就算是露了，脸不是还遮着嘛。

只要脸不露出来，就不算丢人！和尚和李南对于小姐姐们的要求现在被放得很低。

当然，除了新的衣服之外，使团还是有其他新装备的。比如笛子和萧。

虽然女团小姐姐千手观音都没有练好，但是作为女团总梦想导师，李南想的总是要远一些，总不能老是一支舞打天下吧，人还有个不同口味呢，万一有些道学先生不接受这种耻度不小类似原始祭祀的舞蹈，女团岂不是前途多舛。

内定的女团主打曲目一直都是《清心普善咒》，之前只是苦无乐器才临时搞得《千手观音》代替。所以，凑齐大唐人常听的乐器这个事一直都在李南心头挂着，这也是他坚持去油坊乡的原因之一。

他想要买些乐器。

可惜油坊乡虽名为乡，但是也没有乐器店也乐工，听于庆说就是庐陵县城也只有一家卖乐器的，而且价格还不菲。

花了好大的力气，李南才弄了三根笛子两根萧，找木匠为沙弥尼们一人弄了一只木鱼。琴这个主要乐器依然没有下落，更不要说乐师了。

为了增加节奏感，李南还找了铁匠，花重金买了几根铁条做成三角铁，也算是多了一种打击乐器。

三角铁敲击还是不难，找个懂得节奏的乐师就行，而李南小时候课外班学过竖笛，还吹过口琴，算是全团唯一接触过这种乐器的人，摸索笛子吹法的任务就责无旁贷的落到他自己身上。

剩下的笛子跟萧也被他分发了下去，意思是看谁有天赋谁就来负责，李南甚至宣布过几天要来一场海选。

于是女团出现了一个奇景，每天，不论是行进的白天还是修整时候的夜晚，女团中里总会传来断断续续的、颇为刺耳的声音，那就是李南他们在试验新的乐器了。

还是有进步的，女团还是在成型。又一次在说完书之后的李南，看着听完书若有所感，匆匆跑去排练的小姐姐们，觉得有些欣慰。

比起之前不成型的舞蹈，让人尴尬的服装，时刻担心短缺的粮食。现在南音女团有了不小的进步，李南越来越又信心了。

听着三角铁敲击的清脆声音，还有某个小姐姐吹出了点曲调的萧声，李南甚至在考虑。

要不干脆成立一个南音女团轻音部吧？

第四十二章 行路还是难 随着队伍愈发向西，道路也开始变得难走起来，路边的风景也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之前随处可见的溪流开始变少，低矮丘陵变得高耸，哪怕是并行两辆马车的官道，其崎岖坎坷程度也比之前变大了不少。

在走出油坊乡的第九天，他们便一头扎进了南方高耸的山脉和峡谷中。

此刻他们所处的山名为罗霄山，是江西和湖南的交界处的一座大山，赣江和湘江自此分界，但是李南也不知道的此时的赣江和湘江叫什么，但是大致还是记得。

但是据观云僧和春十三娘说，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建宁地界，他们现在所处应该就是茶陵县地界。

茶陵县？李南记得后世湖南有个炎陵县，因为炎帝陵墓而得名，与江西接壤。他自驾的时候还经过一次，从株洲往东南开车差不多3个半小时车程，再往东北开2个小时，就到了后世大名鼎鼎的革命圣地井冈山。

难道自己最近无意经过了这一革命圣地？？当天晚上，李南坐在篝火苦思冥想，怀疑自己前段时间可能经过了井冈山。又突然想起好像井冈山在吉安，自己自驾的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当地人说过一嘴，说吉安好像就是古庐陵。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算自己路过了吧，也算是后世跟此世唯一有关联的地方了，李南望着来路微微鞠躬，表示自己对于这座孕育了星星之火的伟大山脉的敬意。

敬意归敬意，但是眼前这座大山，比起之前的山路，更加不轻松，说是山，但是根据李南看来，几乎算是山脉了，目光所及之处，山势绵延无尽，山峰高耸，山谷悠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当然李南也不敢多问，生怕和尚反问一句，李郎君不是之前从这边行至江州的么，怎么会不熟悉？

于是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苟着。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全团换装后不久，李南又开始感叹行路的艰难了。

但是他这次感叹的，除了官道的难走以外，更多还是来自于其他方面的因素。

来自唐人的因素！

庐陵是个大县，所以官道并不像之前他们走的那么荒凉，所以在走出庐陵这段时间，他们也是遭受了不少盘问。

此时虽然所谓的天下大治，四海承平，但是盗匪仍然不少，他们这一路人虽然多，女侍卫改装的沙弥尼看着也颇具战斗力，但是几乎都是女性，又带着一堆金银珠宝和粮食。

别说盗匪，就是好人看到也能起了歹心。

再加上李南想到女团日后一定是要让大唐人民，起码大唐的蜀中人民接受的，老是躲着人走可不行，还要为女团扬名呢，所以他们成功过换装之后一直走的就是官道。

而此时的官道也是有不少人的，可以说是人来人往，穿州过府的行商，游学的士子，押送粮草辎重的兵丁，快马奔驰的驿兵，还有不少坐车马车出游的贵人，甚至还有打着仪仗的官员。

而且跟后世服务区差不多，每经过一段官道，路边就有不少商店和客栈形成的小小市集，在官方驿站附近，还有兵丁把守检查路引。

一路上，所有人都对这支队伍抱有浓厚的好奇心。好奇窥视者有之，士子过来询问过夜资者有之，兵丁上来盘问者有之，商贾主动过来招揽生意者有之，甚至还有官员拍了仆人过来喊人过去问话。

之前李南跟和尚一路，过路人基本上也没有注意，而之前女蛮国使团之前有国书和通关文牒开道，还可以花钱在驿站歇息。但是自从他们化身传佛的南音女团之后，这个问题就变得棘手起来。

身份和人设问题还是不好解决。

关于人设问题，李南自己就定位在某个蜀中的少年高士，一直跟观云僧交好的，跟和尚一起去了南海然后回转的传佛。还给自己编了个字叫做石安，取自于他身份证上户籍和住址，也算对后世的怀念。

于是，他和观云僧还有南音女团的事情，也被当做一件逸闻，开始小范围的传开。

蜀中有名僧曰观云，南海受大士指引，登海外秘岛，收佛国遗民，现欲效仿玄奘大师，西行回蜀传纶音。

李南编出的故事开始被一些人所知晓，甚至传播的速度还不慢。

十九初期的西方电影，最受欢迎的大多都是一个吊丝生活不下去，然后乘船出海，无意中在某个海岛上用火药和玻璃收获大量金银发了大财，顺便成为土人的娶了美丽的土人公主，最后成功将土人引入基督世界从此成为一岛总督的杰克苏剧情。

此时的唐人，对于开疆拓土，大唐威服蛮夷，海外发了大财的事情也是极为热衷和欢迎，认为这就是我大唐巨大的优越性。

不过区区土人，我大唐子民只需要区区小手段，自然轻松收服，哪怕他是一个和尚，也能收获一大票金银和小姐姐，更不要说自己了。

不少见过观云僧和李南的大唐人，听到他们的故事之后都不可控制陷入了自己化身龙傲天的yy来。

如果他们知道里面蕴含了不少人命的实情和女团的艰难，不知该作何感想。

于是李南他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奇窥视者就置之不理或者让沙弥尼持刀恐吓回去，兵丁上来盘问要不就是和尚出示度牒和戒牒，官员来了就放低姿态，还是由和尚出面解决。

有人问到李南，李南就做出一副贵人模样，随手让药娘扔了几个铜钱过去，甚至还跟游学的士子和某个姓邹的官员吟诗唱和几首。凡是听到的人都赞叹不已，纷纷表示李郎君大才，此等好诗，若是在长安或者神都洛阳，早就一时纸贵尔，同时对于李南护送和尚一路的高义表示了钦佩。

而女团的小姐姐们，还为某几位自称信佛的官员和士子表演了一下尚未成型的《千手观音》，很是晃花了一些人的眼睛和收获了对方家眷的不屑和羡慕。

在大唐的时尚界，平康坊的小姐姐和音声人们（大唐称除了宫中表演歌舞的小姐姐外所有民间歌舞伎的统称）一直都站在前沿的，她们的衣着一边被大唐的妇人们痛骂，一边又是悄悄做来学的。

最烦的还是那些游学的士子，打又不好打，赶又不好赶，登徒子一样的跟在女团身后，动不动出现小姐姐面前摆着pose，或是吟诗、或是舞剑，或是佯装醉酒做风流狂生状，多以讨论佛法增进学问为名，目光却直勾勾地看着女团里面的小姐姐们，雄性荷尔蒙十分勃发。

这些士子多少都有点来历，家里又有钱，大多属于继承家业无望，读书又一般，借着游学的名头满天下乱窜顺便求机会自己找出路的，跟西方那些贵族次子自称骑士满天下游历找主君一样一样的。

这帮游学的士子不仅有闲有一定地位，还有一定名气，年少多金又多jing，简直就是好奇心和荷尔蒙最旺盛的年轻人，看到了女团，自然很快就凑了上来。

游学的士子大多不穷，书童老仆脚夫随行是标配，不少人还有家将侍女跟随。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高歌而行，甚至仆人都有马骑，背后还跟着两匹马拉的马车供自己休息。午餐的时候还有仆人拉起绢布做成的布障防止路人窥视，很有些少年纵马天下游的风流士子气度。

比起旁边连帐篷都散发着牛皮的腥膻味道的南音女团，士子们的生活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女团的小姐姐们又不像大唐女人那样保守，有人给她们作诗或者送东西也就笑嘻嘻地收下，顺便丢一大捆秋天的菠菜过去，在对方色与魂授的神情中笑得花枝乱颤波涛汹涌。

这就给女团的管理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没粉丝不行，粉丝跟团员太靠近耽误业务，女团现在又没有成型，生怕露馅儿的李南和春十三娘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了，女团的小姐姐们虽然也是拒绝接受对方的礼物，但是依然挡不住士子们的热情，有几名士子依然跟在女团身后，说是要入蜀看看蜀地风土人情，文华风流。

不过这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他们的人设立住了还少了不少盘问。

比如驿站的兵丁们带着怀疑地目光看着女团众人的时候，还不等李南或者观云僧出面，几名士子就会走上前去，将兵丁骂出狗脑子来，蜀中高士和名僧传佛的队伍，也是汝这等狗才能质疑的？郎君吾姓崔，祖籍清河崔氏，汝要不要也查查吾之过所路引？

此时的五姓七望虽然已经式微，但是对付一般兵丁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有的时候甚至不要他们自己出面，就派遣一个老仆先去前面打点，李南他们的路程就变得顺畅无比，甚至有几次还能住在驿站里。

而且在听说女团缺少古琴伴奏之后，某个前往长沙求学，琴剑游天下的士子当即把自己不怎么用的一张古琴送给团里，在分别的时候送了一本琴谱，同时表示说等到他从长沙某个书院求学归来之后，一定会去蜀中看女团小姐姐们表演。

也是算是有利有弊吧，看着跟着女团一起入蜀，跟着李南等人越来越熟稔的士子们，心中涌起了一股明悟。

没有铁杆粉丝大力支持的女团算不得一个成功的女团！这也是女团的必由之路。

日逐香车入蜀中，东风斜揭罩纱轻，慢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徐行，依稀闻到太狂生！

第四十三章 在古代，穿越者更需要仪式感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

我目前依然是个大唐黑户，正带着一个女团准备前往蜀中落脚，顺便准备在那里苟几年。

目前我们在一个名为罗霄山的山脉里穿行，看着飞鸟走兽和密林，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训练女团的小姐姐唱跳，说书跟同行的小姐姐学习大唐官话。

哦，这几天我还多了一个工作，就是教授自己的团员，一帮来自更南方山林里的小姐姐《凯子心理学》，用来应付跟在队伍后面那几个士子。

托士子们的福，我现在的官话越来越好，笛子也吹得越来越溜，对于唐人士族的礼仪和宴会之间的游戏也略知一二。

对了，因为我的酒量吊打习惯于低度酒的古人，士子们现在叫我海量李南，简称海南。

还有，今天可能是我生日。

这几天女团的生活乏善可陈，南音女团轻音部计划依然有些遥远，沙弥尼的经文倒是越来越熟，小姐姐们的舞蹈虽然逐渐成型，有了那么一丝庄重的味道，但是更多的还是容易勾起人的七情六欲，李南甚至考虑改成天魔舞算了。

另一方面，李南的官话倒是越来越溜，在喝了几场酒之后，而且跟同行的几名士子关系也越来越好。

跟团的铁杆粉丝有三位，一位姓崔名哲字巢微，自承祖上清河崔，算是最有钱的一个，看样子也是清河崔的旁支，出游带着侍女家将童仆。

另一位姓牛，来自赵地，自称邯郸牛凤鸣，据说祖上也是跟牛进达有些关系，但是看起了身体最单薄的就是他，算起来跟崔哲祖上还有姻亲关系。

还有一人也姓李，名九字羡鱼，拥有一头卷发，高鼻梁褐色眼珠，家住太原，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是混血，但是最喜欢称别人胡狗，以自己的李姓血脉自豪，最常挂在嘴里的话就是蒲东李，莫与比。

三人都是跟着女团一起，且都声称准备进蜀中游历的。

至于为什么在庐陵附近碰到他们，只能说是巧合罢了，反正他们碰到女团之后就都宣称要去蜀中看看了。

在李南给仔细分析了女团小姐姐如果被唐人带回家之后可能遇到的命运之后，春十三娘下了死命令，严令女团的小姐姐不许跟他们有私下接触，甚至连乐师和沙弥尼们都告诫了。

当然，李南不知道的是，就是他不说，对于唐人有芥蒂的春十三娘也不愿自己的集美们跟唐人有接触的。

但是对方这么热情，自己一方拒之千里也不好，还有，完美的少女是不会拉屎放屁骂娘的，看过不少明星和网红的李南自然有办法处理粉丝和女团的关系。

拒之千里之外不好，但是一味的拒绝也不行，保持一点距离供铁杆粉yy，这才是偶像团体的生存之道，简称凯子心理学。

不得不说，女性天生对于这一套有天赋，李南只是简单的教了一下，小姐姐们立刻就掌握得精熟，甚至比李南想象中的还要好。

结果就是这几天下来，三位士子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女神，再加上李南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一些后世打call的手段用的溜熟。

现在他们已经能成了女团的头号护花使者，偶尔被自己喜欢的小姐姐骂一句狂生或者登徒子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试问这帮风情和性格都迥异于大唐女子，没有经过礼教洗礼女蛮国小姐姐，她们天真热情不做作的神态和无意中露出的风情，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男人都是贱贱的，乃是古今的女子都无师自通的、两条颠簸不破的真理。

现在三名士子已经着迷了，哪怕李南告诉她们这些小姐姐一生都献给了观音大士，基本上不会退团嫁人他们也大声叫好，并且赞扬说这才是天女们嘛，跟那些一心想招女婿嫁少年郎的妖艳贱货果然不同，有时候还为了自己支持的小姐姐今天谁跳得最好争个面红耳赤。

他们已经不是喜欢具体某个人了，而是喜欢了某个自己心中完美的天女形象，恰好这个形象正好跟女团某个小姐姐高度重合而已。

当然，这种重合和养成的感觉，也是在李南通过环境语言还有各种方式诱导而成而已。

三位士子的表现，连春十三娘都没有想到，为何只知道占有视异邦女子如货物的大唐男人为什么这样，变成了卑微的舔狗，只是远远对着他笑了一下，对方就能傻笑一整天。

归根结底，还是这位李南李郎君太过诡异可怕。这是春十三娘思考后得出的结论，还没有几天，就把这几名士子都给忽悠瘸了。

此人老谋深算，操弄人心如同反掌观文，自己跟他合作，不知道是福是祸，通过之前于家的事件可见其智，这几位已经发疯着迷的士子可见其手段，能分析出女团之前的处境，顺便想出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可见其对于朝堂大势的熟悉还有包天的胆子。

一瞬间，春十三娘对于李南的戒心提高到了好几层楼高的程度。

唐朝的楼大多不高，好几层楼那么高几乎已经算是最高的级别了。

而和尚对于李南出身失势皇族这件事，心中也是板上钉钉了，心想这种手段哪是一般人能学到的，万一李南心存恶念不是生灵有难，自己要时刻以佛法化解李南心中的戾气，同时长个心眼，莫带了幼蛟入蜀，然后他借佛门搞事，引得朝廷再一次灭佛。

到时候就怕是自己不仅不能往生极乐佛国的问题，反而还要因为佛门罪人的身份，堕入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而三位士子虽然沉迷女团小姐姐，对于这位李石安蜀中高士身份的猜测跟和尚最开始差不多，但是猜的却是蜀王一脉，也存了刻意交好的心思。

李南不知道他这番操作让周围的人对于他隐隐有些敬畏，此时他正在思考一个关乎自己的大问题。

他的生日可能到了。

今天是李南穿越过来第100，或许是101天？反正大概差不多的100天的样子，他是冬天穿越的，正好是圣诞节后面几天，按照日子推算，李南的生日也就是这几天了。

虽然不清楚其他穿越客是不是要给自己过生日，但是李南还是想的。

这是他用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后世的重要仪式。

越是在古代，穿越客越要重视仪式感啊。看着头顶既没有高压线也没有飞机飞过的狭小天空，身处山谷中间的李南准备给自己过个生日。

这几天女团没有其他的事情，也没有遇到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尊敬”自己，除了叽叽喳喳地南雀和努力学着官话的药娘以外，为了充实女团人设的春十三娘已经不跟他说话，已经越来越少人来麻烦他。

每天看着同样景色的李南，仿佛回到了刚刚穿越过来，跟药娘呆在山中的时候。

甚至比那时还要清闲些，那时他还要成天担心生计和安全问题，现在行进在山中，每天崔家的家仆都会按照唐人的饮食送来饭食和酒，帐篷外有沙弥尼守着，每天他就吹吹笛子，看看舞蹈，说说书，跟和尚聊天打屁，时不时跟三名士子喝酒跳舞。

唐人此时的礼仪，宴饮之时主人会主动邀请客人一起跳舞的，李南也拿出后世读大学在校外酒吧蹦迪的劲头来，学着他们的动作尽兴一跳，收获了不少类似旷达不羁，竹林遗风之类的评语。

所以，处于穿越以来最闲适时光的李南，准备默默地给自己过个生日来纪念自己后世的日子。

这个念头是从几天之前的升起的，起因就是一罐子蜂蜜。

甜味在唐朝是个奢侈的味道，哪怕是随行的几位士子也没有糖可以吃，这几天李南虽然觉得有些无趣，从小生长在山林的女蛮国众人仿佛回到了老家一般，就在几天，正在李南练习吹笛子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喧哗声，紧接着女团的小姐姐们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原来跳完舞休息的小姐姐们，正准备晚上找个地方洗去一身香汗的她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蜂巢。

这就立刻引起了她们的欢呼，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是她们从小顽惯得，于是小姐姐们分工合作，很快就点起火堆熏走了蜜蜂，将一个起码好几斤重的蜂巢给弄了回来。

蜂蜜是个好东西，小姐姐们吃了不少蜂蜜幼虫和蜂巢之后，集体决定将收集到的蜂蜜分成三份，一份给总团长春十三娘，一份给精神导师观云僧，还有一份，自然给了她们无限敬仰无比爱戴的梦想导师李南了。

观云僧对于口舌之欲不是在意，随手接过罐子就递给了李南，于是李南就拥有了差不多好几斤蜂蜜。

前世不喜欢甜味食物的李南此时看到蜂蜜也跟看到亲人一样，当晚就跟药娘和南雀一起吃了不少。

剩下的蜂蜜怎么用呢？怎么让全团的人都感受到这份甜蜜呢？突然想起自己快过生日的李南决定用蜂蜜来庆祝一下。

有蜂蜜，有水果，再加上自己要过生日了，李南想给自己烤个生日蛋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他们虽然没有面粉，但是几位士子有啊，这几天李南每天吃的都是崔氏送来的胡麻饼，就跟后世的馕似的。

当李南小心翼翼地向崔氏等人开口之后，三人哈哈大笑，纷纷说这有何难，各自问过了各自的仆人之后，李南很快就收获了差不多十几斤灰白色的面粉，都没问他拿来干什么用。

之所以是灰白色，是因为此时的麦子脱壳技术还不过关，精白面粉还是比较贵，唐人一般吃的都是连同麦粒外面那层软壳一起打碎的面粉。

面粉有了，蜂蜜有了，油坊乡一行他们弄了不少胡麻油，新鲜水果和蛋也不是事儿，告诉自家团员一声，一会儿她们就从山里弄来一堆酸酸甜甜的浆果和不同颜色的鸟蛋。

剩下的就是最难的烤制了。

唐人所谓的蒸饼就是馒头，胡麻饼就是死面烤的饼，崔家的仆人还是懂的如何制作烤面团的火炉的。

所以，李南首先需要考虑地并制作的就是酵母。

这难不倒看过《十万个为什么？》的李南，找崔家老仆要来一瓶酒，用生面粉活成糊状，放在竹筒里一天，自然就成为了酵母。

当然，实验狗出身的李南还记得实验需要重复性，试制了不同比例的酵母，最后选出来一个看起来发酵最成功的作为成品。

酵母有了，剩下来就是蛋糕坯子了和烤制的火候了。

每天等女蛮国的小姐姐做完饭之后，李南就将她们煮东西的大锅借过来，开始试验起来，经过了两天，终于试验出了他需要的配比。

今天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李南才准备在今天过生日。

以后的每年四月十七，就是我的生日了，换上一身新衣服的李南，今天提前给女团小姐姐放了假，还特意问了今天的日子，准备将这一天定做自己新的人生的起点。

前几天弄来的鸟蛋已经打碎，李南小心翼翼地将蛋黄和蛋白分离开来，蛋黄加入面粉中，蛋白加入蜂巢表面那一层糖，尝了尝味道之后，李南又加入一些蜂蜜，这才交给南雀和药娘奋力搅拌，同时让她们不要停，一直打到蛋白糖霜成型为止。

大量的蛋黄，水，芝麻油，盐，打碎的蜂巢以及蜂蜜，放入算好剂量的面粉和酵母中，就着女团煮食物的大铁锅，李南开始和面。

面和好了，等待面团发酵的时间中，李南让女团小姐姐们去洗水果，让崔家老仆帮忙搭好火塘后，顺便去给营地众人说书。

嗯，今天过生日，就不讲观音菩萨勇救落水儿童的事情了，来一段自己最爱的佐助大战鼬吧。

于是，李南叫过众人还有一直搅打蛋白糖霜的药娘和南雀，又开了个新坑。

…….

“话说这破尽千幻万世魔眼宇智波佐助佐二郎，耳轮边只听得嗡嗡作响。

“嗖——一只苦无从耳旁掠过，不由得猛然一惊，直吓出一身冷汗！

于是他垫步拧腰窜出圈外。

说时迟那时快，好个佐二郎，体内庞大的查克拉自丹田而起，过檀中，经玉堂，运于两臂之上，摁雁翅推绷簧，仓啷啷——

一道雪白闪过，草薙剑出鞘！使了个夜战八方镜心明智流的架势。

诸位，您可听真！这口草薙剑可是宝兵刃！有赞为证：

这口妖剑真奥妙

东瀛毛神将它造

剑把厚，剑尖薄

推出去似云片

拉回来放光毫

谁要遇上这把剑

十有八九命难逃！

方才与其兄死战，佐二郎扭回身定睛观瞧，只见对面站了一个头戴蓝色幞头之黄衣客，佐二郎不见黄衣客还则罢了，一见黄衣客，直惊得是嗫呆呆发愣，要问这来人是谁——”

“请听下回分解！”

咚——李南敲了一下木鱼，结束了这段没头没尾的新故事，匆匆地就往自己营地里面跑。

只留下众人呆在原地，一脸哔了狗的呆滞。

“擦，忘了念定场诗！”看着发好的面团李南有些懊恼，随即将发好的面团稍微揉了揉，又刷了一层蛋液和油，随即将铁锅放在火塘上，盖上盖子开始烤制。

不多时，一股熟悉的甜香的味道开始萦绕在李南鼻尖。

烤制的时候李南还剥了不少松子，约莫一小时十分钟后，按照算好的时间，李南将铁锅取下。忐忑不安的揭开了盖子。

很好，有内味了，因为没有牛奶，依然没有烤出后世那种蛋糕的味道，但是闻着味道还是对了。

李南小心的掰下一块，嗯嗯，介于后世发糕和面包之间的味道，甜甜的，味道竟然也很不坏，还带着芝麻油的香味。

这可是唐朝，也就这样了。

小心的用竹片将蛋糕取出，摊开在洗干净石板上，李南将药娘她们打好的蛋白糖霜抹在蛋糕上，将松子还有切碎的浆果洒满蛋糕表面。

大唐版生日蛋糕，献上！闻着甜蜜芬芳的味道，李南的耳边响起了万里长城的bgm，脑中自己补了食物发出的光。

不知道小姐姐们吃到了会不会爆衣！正想着的李南抬头一看，发觉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所有人都对着面前漂亮的糕点拼命嗅着鼻子。

李南没有管他们，冲着后世自己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吹灭了一根燃烧的松枝就当做吹过了蜡烛，随即默默地许了个愿。

一愿自己能回去，二愿父母亲人过得好，两者若是都难实现，就许愿自己在唐朝的生活顺畅吧。默默地许完愿的李南站起来，对着周围全是好奇和期待的唐人开口了。

“此物名为蛋糕，且分食。”

人群里立刻传来了一阵不小的欢呼。

“祝我生日快乐……”此时的李南则是轻声用一种唐人都不懂的口音，轻声唱起了歌。

这场来自后世的仪式，就算是送给我这么一个穿越客的礼物吧，李南开始给众人分蛋糕，一边小声的唱着生日歌。

生活在唐朝，仪式感对于穿越客还是很重要的。甜蜜的味道充斥口腔的李南一边想着，眼角确是有泪慢慢滑落，滴入甜蜜的蛋糕中。

泪滴入蛋糕中，入口的滋味是甜中带苦的。

就像是此时李南的生活一样。

第四十四章 一小步和未完成的仪式 今日李郎君有些异常，这是这个队伍很多人的同感。

无论是换上了新衣服，还是讲了一段不知道哪里来的故事，更不消说这香甜软糯，他们从未见过的，被称为观音糕的美味糕点，都显示着李南今日有异。

不过香甜柔软的蛋糕，着实让李南收获了一波好感，哪怕蛋白糖霜因为时间太久变得有些塌了，也不妨碍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甜美滋味的唐人们对他的不吝赞美。

那位牛凤鸣甚至还即兴做起了诗。听得李南都头皮发麻。

余尝与蜀中李郎君谓南者同行，偶得罗霄山好蜜数斤，李郎君因梦得观音大士指点，遂制一物，谓之观音糕，此物芳香可口，甘滋甜蜜，不似世间之物，食之齿颊留香，余甚异之，属诗已记之。

南海回春观音糕

蜂蜜本寻常，天女偶得之。

穿飞万花间，甘滋百炼成。

宿麦配佳果，离火美物现。

问君何所得，南海观音赠。

此诗一出，所有人立刻赞叹起来，而后有在三位士子的带头下，所有人都开始跳起舞来。

李南做的蛋糕不小，但是分到几十个人嘴里，一人只得小小一片，三名士子一人只有一片，他们的仆人甚至都没有。

虽然如此，但是甜品这个对于女性的大杀器还是得到了所有小姐姐的喜欢，连沙弥尼都一脸的激动，吃完了之后纷纷对着李南行礼，表示观音借李郎君之手制出如此神物，郎君果然佛缘深厚。

见到这么热闹，三位士子又拿出了不少酒和食物，让整个趴体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可是热闹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望着越来越嗨地人群，李南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这帮古人根本不清楚这个蛋糕的含义是什么！

正所谓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则是一群人的孤单。看着热闹的人群，李南觉得自己此刻很需要一个人的狂欢。

李南突然很想唱歌，就跟那次在山里，他孤独地在雨中放声快乐歌唱一样。

于是李南悄悄退出了人群，独自走到一边。

对于他的这个行为，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都很识趣的没有做声。

关于李南自己动手煮食这件事，因为观云僧是和尚，药娘又不通礼仪，春十三娘她们又是女蛮国来的，见多了男子煮食，所以全团上下之前也就见怪不怪。

但是对于才认识不久的三位士子来说，李南前几天要面粉的行为，再加上仆人们回来说李郎君似乎在研究做一种吃食这件事，各自心里都还是有些奇怪的。

这可是古代，哪有男子亲自下厨的，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一名侍女模样的药娘。

可是到了今天，他们就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了。

原因就是李南方才对着蜀中方向磕头并且拿起松枝吹灭的这个动作，在这帮士子们眼中看来，这位李郎君似乎是在祭奠什么，而李南眼角划过的泪珠就更加让他们肯定了这个说法。

这下子就说得通了，这位落难的李郎君想必是身无长物，又恰逢祭祀的之日，所以才花了好几天，不惜亲自下厨做出此物来。

这样想来，他祭奠的那位，不是他家先人就是某个不得了的存在了。

“李郎君纯孝。”三位士子各自对视了一眼，彼此点头赞道。

孝道一直是古人都比较看重的，自觉吃了李南用来祭祀先人且了不得东西的士子们，纷纷正官理身，拿出以最高礼节对待。

他们接过李南递过的观音糕都会以大礼跪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品尝，并且大声的赞美，生怕自己态度不够尊敬让对方觉得自己失礼，并且按照此时的礼节，也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作为回礼。

我国历来都是礼仪之邦，唐人见面都是要互送礼物的，更何况士子一流？还在对方貌似分享了好似了不得的祭礼给他们的情况下？

于是士子们纷纷慷慨解囊，拿出自己马车里的酒，三个士子一人拿出了不少肉食作为回礼，或是腌肉，或是风鸡，也是不少。而女蛮国小姐姐们看到士子送了礼物之后，也觉得这么好吃的观音糕，自己也应该表示表示，随即也拿了不少采到的果子和队伍里的存货送给他。

而且为了安慰李南看似有些失落的情绪，在他奇怪的祭礼之后，他们还跳起舞来

而李南中途退场这件事，他们虽然看到了，也是也装作没看见。

就跟之前装作没有看到李南脸上的泪痕一样。

浑然不觉众人已经看出他今日有异的李南，此刻只想唱歌，好好抒发一番。但是此时不是荒无人烟的山中，身边也不止药娘一人，于是李南也顾不得危险，独自走入了路边的山林中。

好在之前沙弥尼和士子的仆人们已经在山林中砍柴取水，想必有野兽也惊走了，远离人群的李南找到了一方溪水汇聚成的的小小池塘，正是他们今天取水处，一个人抱膝坐在池塘边发呆。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记忆中的曲调熟悉的曲调开始泛起，李南越唱越觉得有些烦躁。

算了，没意思。看着面前清亮的溪水，莫名不爽的李南干脆脱光了衣服，下塘洗澡。

穿越来了这么久，李南已经习惯了洗冷水澡，周围的人已经对于李南几乎隔一两天都要下水洗澡习惯了。

自己这是在矫情什么呢，来都来了，有时间怀念过去不如把握当下，好歹今天自己过生日呢，冰冷的溪水让李南一下子清醒过来。

于是歌声又响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我睡不着，但是我已习惯了喧闹。”“明明就不喜欢牵手，为何还……”

月亮升起的时候，是人感情丰富的时候。泡在水里的李南，一个人在异世的水塘里唱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歌，在同一个月亮之下，一个人自得其乐。

不多时，似乎他的身后隐隐有听不懂歌声传来，歌声缠绵，歌词晦涩，但是他又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于是李南回头了。

就如李南与女蛮国使团彻底产生交集的那个绮丽血腥的夜晚一样，那天岸边响起的缠绵的歌声，又响起在李南身后。

这种歌声给李南的感觉，就像是身在梦中，采了一把虎耳草一般，如此的清澈灵动，朦胧而美好。

李南想起了那天美丽如山鬼的南雀。

但是在他身后的，并不是南雀，而是几个女蛮国的小姐姐，此时她们除去了外面的衣袍，仅仅穿着李南第一次见到她们时的本国服装，望着李南嘻嘻地笑。

看着月光下的一排美丽女郎，李南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们。

不是，难道她们要准备？下意识的慌乱的李南，心中竟然又有有些期待。

小姐姐们嘻嘻笑着，将手中果子扔到李南面前，如果月下摇曳的月季。

但是诡异的是，那空灵的歌声还没有停。

“郎君大喜！”姑娘们笑着闪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唱歌的人来。

依然还是那个头带花环，长发遮住身体的南雀，她一边唱着歌，眼中的柔波荡漾，似乎里面有月光。

“李南。”南雀轻声地呼唤着，有些忐忑不安的开口了。

“南雀。”李南大声的回应着。

他和她的名字，都有个相同的南字，注定了他们有斩不断的连接。

听到李南的回应，如同那天一样，南雀踏波涉水而来，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月光照映在粼粼的水面上，水面反射的月光又照在女孩身上，光影摇曳不定，如梦似幻。

“李南。”她向他伸出了手。

“南雀。”这次李南握着那柔软冰凉的小手，觉得对方似乎在颤抖。

岸上突然爆出来一阵欢呼，随即很快消逝而去，岸上的小姐姐们如同夜里出没的精灵一样，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南雀，吾不知汝能不能明白，吾再问汝一次，汝爱吾李南否？”（这里的爱是喜爱的意思，邹忌讽齐王纳谏：妾之美我者，爱我也，）

“爱！”南雀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语气坚定。

“若是让汝像唐人一般嫁我，汝可愿意？”李南带着全身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愿意！”少女的声音如夜莺出谷，金石敲击，十分的清脆。

哗啦——水花溅起，李南把面前无限美好的南雀紧紧拥入怀中。

这样单纯天真的南雀，试问有哪个男人不爱呢。

“李南——”怀里的南雀轻轻地呼喊着李南的名字，随即轻声咯咯的笑起来，随即埋头在李南胸前，手臂紧紧搂住李南的腰。

这才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吧，李南嗅着南雀发间的芬芳，由衷的感叹到。

很快，察觉到李南身体有些异状的南雀咯咯笑了起来，指了指岸边的树林，意思让李南和她在山林和水流的见证下，完成那天没有完成的仪式。

但是李南拒绝了。

他当然不是不想，但是不想这么草率，而且野地里不知道有什么昆虫和细菌，对她和李南都不好，再说，南雀也才十六，怕是还没有到那啥的岁数吧。

所以出于对自己和南雀的尊重，李南再次拒绝了。

李南的拒绝让南雀很不解，一脸焦急不爽的在李南的怀里扭来扭去，在李南解释了无数遍之后，南雀终于接受了李南准备办一个隆重的仪式再跟自己那啥的说法。

当然，软香温玉在怀，李南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于是两人相拥在月光下，说着一些属于男女朋友之间才有的悄悄话，其间除了最后一步没做李南什么都做了。

关于弄得南雀一声高亢叫声后，气喘嘘嘘进入贤者时间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到李南和南雀回到营地过后，所有人看着两人手牵手，一脸幸福的南雀，个个都上前恭喜起来。

“郎君大喜。”“恭喜南兄！”

只剩远处的药娘一脸的幽怨，远远地跑开了。

事实证明，今天的生日礼物还不止一件。

等到李南打发完了贺喜的众人，钻入自家帐篷之后，不多时，一个光溜溜的身子就钻了进来。

“不是，药娘你！”李南看清了来人，连忙一把推开，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

现在药娘已经基本上听的懂李南的话了，只是表达还有些问题，看着李南诧异拒绝的眼神，她脸上挂满了泪水，满是一副郎薄情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土话，但是李南一个字也听不懂。

额——我把你当战友，你却想睡我？李南虽然很想皮一下，但是看着药娘的样子，确是半分皮的心思都没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事实上，关于药娘这个可怜聪明的女孩子，一路行来的李南也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但是他最开始是同情多于喜欢，觉得她聪明可怜且果断，把她当做一个可怜的小妹妹看的。

但是事实证明，德国能有骨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随着他们的行进，李南越来越发觉自己不习惯身边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了，一天看不到她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是，咱们不能残害祖国的花朵啊，自己还是个黑户，难能给对方什么？发觉不对的苗头之后，李南不止一次地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免得自己心生邪念。

但是好像药娘对他，也不是出于共同求生的战友，一个大哥哥的感情这么简单。

相反，她比他坚定多了！

如果说之前在村里，为了自保被迫跟着他逃亡的时候，药娘还是戒备多余亲近的话，但是在山里的某个雨天，第一次尝到被温柔对待的药娘，心里就住了某个好看的郎君的影子，所以第二天才会选择把自己最重要的盐给他。

从那一刻起，她已经认定他了。

所以这一路上，药娘都是将自己视为李南的人，方才那一幕可能已经深深地刺激了药娘，所以这个担忧害怕的女孩子才不顾心中的羞怯，跑过来找李南。

身处这个乱世，能给一个女子依靠，能像个人一样温柔对待她，对于此时的女子来说，已经就是幸福了。

看着药娘哭得泪流满面，身子如同受惊的雏鸟一般微微发抖，李南心中再次涌起了对于这个贫瘠时代的怒气。

此时她拥有的，就就只有他了，自己从带她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只无依无靠的药娘只能跟着自己。

如果自己在拒绝了她的话，李南真不敢想象这只药娘以后的日子，或是被某个农夫买去白天做活晚上做事，还要挨打，对她恶声恶气，三餐不继？

这已经是较好的结局了，如果被人掳掠而去当奴仆或者山贼窝里的那啥，岂不是？李南有些不敢想。

看着柔柔弱弱的药娘，李南心中一热。

来都来了，像个大唐男人一样吧，如果不是药娘，自己早就gg了，对方还跟了自己一路，自己也有这个责任。

于是，李南一把把瑟瑟发抖药娘也搂到了怀里。

“听南讲，药娘。”李南一边吻着药娘脸上的泪珠，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之前给南雀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大概意思是现在自己还不稳定，我也敬你爱你，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确定的话，等我们到了蜀中我有了一定产业过后，正式跟你结婚，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不成立的云云。

药娘最开始还有些激动，听着李南的话，越听越觉得舒服，到了后来，全身都化作一汪春水，软绵绵地只缩在李南怀里只是点头。

“诺！”这是药娘说的最多的话。

于是，两个小时前发生过的事情又在李南的帐篷里发生了一次。

等到李南搂着一脸幸福的药娘睡觉的时候，突然，帐篷被掀开，一个同样光溜溜的身子摸了进来。

“不是，南雀？”李南有种被现场抓包的尴尬，想要推开怀里的药娘，又不知道该怎解释。

“汝听南解释一二——”李南随即说出了渣男金句。

“哼！”南雀轻哼一声，随即钻进了李南的被窝，搂着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

“南雀回转之后，又思念郎君，故此来矣。”南雀嘻嘻笑着在李南的耳边吹气。

我回去了，但是我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最动人的情话，往往就是最平实的描述，李南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南雀，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边的药娘早就醒了，但是羞怯无比的她此刻死死地搂住李南，装作睡着了。

“南雀，此事——”李南正要开口，但是接下来南雀的话更让他如遭雷击。

“是南雀让她这般做的，十三娘言讲大唐男子可以有好几个女子，就如女蛮国女子家中好几个男子一般。”南雀笑嘻嘻地说，“南雀不欲南为难，亦不欲药娘肠断，药娘亦同意此事。”

噗——刚以为自己柴刀结局badending的李南，顿时有种闷头一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不是，这就可以了？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怎么会这样？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样了，还被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男人残酷对待。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该遭雷劈。

“睡罢。”有些感叹的李南吻了吻装睡的药娘光洁的额头，再亲了亲热情的南雀花瓣一样香甜的唇瓣，然后搂着两个美好的女孩，心情还是有些懵逼。

这就是齐人之福么？一左一右两个妹纸在怀的李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药娘进入帐篷的一小步，是他俩关系前进的一大步，还有上次跟南雀未完成的仪式，现在也完成了一大半就差临门一脚了。

唐人生活果然还是有不错的地方，李南一般感叹着，一边给身边的妹纸盖好被子，随即沉沉睡去，而梦中的李南总算学着翠翠摘了虎耳草啦。

不过这次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第四十五章 成为牌面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跟历经安史之乱的杜子美描述的不同，此时的在外行路，只要不是下了官道，大多还是比较安全的。不会出现人人手持利刃互相戒备行人的状态了。

但是弓箭该带的还是要带的。

不管是为了防范山林中的野兽，还是为了防范山林中的盗匪，抑或是为了证明自己弓马娴熟，携带轻便具有远程杀伤力的弓箭，一直都是唐人出行的时候都会准备的东西。

所以这几天李南一直都在练习弓箭。

弓箭是朝那位牛凤鸣借的，之前李南虽然有一把斧子一柄猎刀，但是现在他的人设是青年高士，以后是要混到士族里面的，怎么好再像个猎人一样抽出斧子去莽。

虽然他觉得斧子很好用就是了。

“你如今当了老爷，凡是都要立起体面来。”这是范进中举后，他那位屠夫老丈人对他说的话。

连区区一名屠夫都知道要立“体面”，更何况已经跟士子发生交集的李南？

事实上，已经初步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李南在跟大唐游学的士子们接触下，有意无意地学着他们样子，而且春十三娘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全团有意无意地配合着李南的改变。

李南的斧子和猎刀，一看就不是上等人用的这类东西已经被他交给了药娘保管，不忍看到李南这等“高士”忍受徒步之苦的李九，也贡献出了一匹驽马，让自家的健仆步行跟随。

就连药娘的待遇，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看到南雀和药娘一左一右从李南帐篷里出来的众人，立刻对于原本小透明的药娘开始关注起来。

“李兄一时落难，吾等怎忍心其沦入引车卖浆之流。”这是士子们的原话。

于是，确定了药娘侍妾的身份，又自觉吃了李南祭物的士子们，纷纷表示看不下去李兄如此身陷泥潭，纷纷开始帮助李南立体面起来。

李九送了驽马和鞍鞯，牛凤鸣送了一副黄杨木软弓给他，最有钱的崔哲表示大丈夫哪能为阿堵物所困，打开钱匣子来，送了五千钱给他。

而对他支持最大的，依然是他一手打造的女团，首先拿出了不少丝绸绢布，让改名云纨嘉的针娘子好好给他做了几身衣服，还挑选出一块上好的青云，用丝绦做的绳子编好了，给他弄了一块玉佩，并且表示其他珠玉表示让他随便拿。

而药娘也因为李南侍妾的身份，不忍看到她跟仆人一样步行的士子们，当天就把她请到崔哲侍女的马车里，从此就告别了步行。

从此，行路时偶尔还会钻入马车的崔哲，在白天再也没有进过马车。

本来他们还想把南雀也邀请到马车上的，但是南雀执意跟小姐姐们一起，他们也就不再坚持。

通过这一番打造的李南，等到快要钻出群山的时候，已经跟一个游学的士子没有两样了，甚至以为女团小姐姐们的打扮和云娘子的巧手下，比起其中的某位士子，看起来还要光鲜几分。

简单来说就两个字，牌面！

古人大多不高，一般的男子也就在1米65上下，175的李南又生得白净，多日的步行让他有些微胖的身材变得瘦削挺拔起来，此时在新衣服新坐骑的衬托下，就连三位士子都不得不承认。

“郎君好生俊俏。”或许这才是这位李郎君本身的模样，三位士子各自暗暗地想。

当然，熟读了《牌面》《位置》《情商》的李南也并非不晓事，先前弄的几斤精盐，他都当做礼物回赠给了三位士子，从未见过此等好盐的三人更加觉得惶恐，纷纷表示些许俗物，当不得南兄如此重礼，于是对于李南慷慨大方，不似常人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李郎君果然大气！若不是出身大族，吃穿用度皆优于常人，不然哪会随身携带此等好盐，视作平常之物随意送人。

他们可是看到过，那南海遗岛的众女，平日里吃得也是这等只有王公才能吃的好盐，想必也是这位李郎君所赠。

这样想来，这位李郎君的来头，怕是费几番思量了。其人颇多疑点，时有不似常人之处，怕是有些蹊跷，还是小心为妙。

三名士子私下里也悄悄讨论过这事，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李南定非常人，但真实来历如何，怕是不好猜度，但是此公雅量非常，腹中锦绣，随口露出的几句诗文俱是清新隽永，可见家学渊源，但又似不通世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如何，带着戒备的交好，总是没错了。

不知不觉中，三名士子的注意力已经慢慢开始从这支奇怪的女团转移到了女团实际话事人李南身上。而且随着李南越来越像一个大唐的士子，他在整个队伍里面的话语权，已经越来越大了。

“郎君好俊胡射！”

咻——随着李南一箭射中了十几米开外的一只松鸡，周围的人立刻疯狂喝彩起来。

当天晚上李南就指挥着崔家的仆人做了一只叫花鸡，得到了三位士子和药娘的疯狂好评。

或许是因为李南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此时的唐人要好，或许是他真的有射箭的天赋，李南对于新入手的弓箭掌握程度很高，从一开始的一发不中，到了后来十五米内十中八九，也就用了几天而已。

对此，士子们的说法是胡射法不适合读书人用的黄杨软弓，当用铁胎大弓，驰骋在草原上射雕。

是的，李南凭借后世记忆的射箭姿势被此时的唐人称之为胡射，但是什么是汉射，李南也没有看见，李南也不知道。

反正射就是了。

难道自己是个远程dps，近战莽不适合自己？看着牛凤鸣家的健仆将中箭的松鸡捡回来，李南惊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穿越的金手指？大唐养由基的苗子？？

事实证明，他还是在想桃子。

崔家仆人那张大弓，李南也试过，能开是能开，但是要射中却是很难。

不过想来也是，人家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几天就从掌握到精通，能掌握黄杨木软弓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这里是真实的唐朝，又不是名为xx大唐的rpg，是个加点就可以学会技能的世界。

再说，自己一定要进入士族阶层的男人，掌握那些家将部曲才会的杀人技干什么，好好用黄杨木软弓射鸟雀兔子，游猎宴饮的时候能用到才是正经。

正在跟三位士子玩一种叫做“藏钩”游戏玩得很开心的李南想到。

“幸好自己没有抄诗，不然此时就玩大了。”明天就要走出山林了，今夜正在宴饮的李南有些庆幸。

唐人的喝酒之间的节目还是很丰富的，除了常见投壶围棋掷骰子双陆等电视里常见的游戏以外，还有不少李南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角抵，跳舞，簸钱，斗花斗草斗鸡斗马等等。

林林总总差不多几十种，这都是一个士子掌握的必修课，不然怎么上得了台面。

就拿藏钩来说，其实很简单，找一枚挂住腰带的玉钩或者铜钩藏在手中，伸出拳头让人猜左手还是右手，猜中了对方喝，猜不中自己喝。

当然，宴饮怎么能缺酒令呢，李南庆幸之前没有说自己会作诗，那些诗文都是听说的就源于此。

唐朝的酒令当然不是后世十五二十八匹马五魁首那种，而是联句！

光是大类就是好几种，大致分为律令，骰盘令，抛打令，每一种都还有各种花样，例如花字令，联字令等等。

最常见的，就是先从韵书里面选出一个字，然后用此韵做出诗句来，不合韵者罚酒，基本上都还要涉及六经当中的典故，没有一点古文积累的人还真干不了。

所以，如果穿越客抄诗的享大名后，碰到这种状况就麻爪了。此时别人就会怀疑，能做的那等好诗，连这般的简单的酒令都做不出？难道你的诗文是哪里剽窃的？

这下你的名声就完了，这在尤其注重名声的古代意味着什么，想必看官也知道。

如果不行酒令又如何呢？我只玩游戏行了吧，ktv里我骰子玩得溜着呢，不好意思，这些游戏也是涉及作诗的，比如你斗花的时候就要作诗夸自己寻到的花草，而且劝酒的套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一般人还真掌握不了。

什么“…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还有什么“前日君家饮，昨日家牛宴。今日得见君，三日三会面。”之类的，林林总总，很是繁琐。

关于这一套，李南当然做不出来，但是士族养着的侍女是干什么的，并非只是平日里侍奉左右，晚上暖被窝，还要负责这些场面的，比如这种情况，此时在旁边倒酒的侍女为了避免客人尴尬，就会轻启朱唇代替李南回答酒令。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几天的宴饮，基本上就是崔家那位侍女帮李南挡酒令，李南负责喝酒，自称从小只学了经济之术，精通算经的李南李石安，总算给蒙混过去。

后来三位士子看到李南酒令果然有些不行，喝酒时就只限于藏钩掷骰子之类的小游戏了，倒也很是开心。

不过这套李南学得很快，不消几日，酒桌之上的那些酒令和劝酒词，他已经很有模有样了，三位士子高呼南兄果然妙人，一点就通。

很好，学这个一门儿灵，是个当纨绔子弟的好材料。

成长的不只是他，就连药娘这几天在南雀和崔家侍女教导和熏陶之下，仿佛开了窍一般，官话也大有长进，很有几分侍妾的模样了。

总之，自从士子们加入之后，李南以惊人地速度向一个地道的唐人士子身份转变，口音衣着越来越像样，笛子也吹得越来越溜，他心中那本《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也越来越厚了。

不知这大唐的城市到底是何等模样，结束宴饮的李南回到自己帐篷前，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黑乎乎的远方，那里据说就是醴陵县城。

被小姐姐和士子们联手打造出的女团牌面的李南李郎君心中想到。

第四十六章 有城醴陵 “醴陵县者，古属长沙郡下治县尔，三国时，东吴定都建业，于此设建宁县，隋灭陈后，将其划入长沙郡，大唐武德四年吗，复置建宁县，属南云州，贞观元年，废南云州，从此建宁县一分为二，分为湘潭，醴陵两县，吾等前日身处者，便是古建宁地界尔，此城便是醴陵县城。”

第二天下午，女团终于走到了醴陵县城，指着不远处的城市，牛凤鸣对着众人介绍道。

“牛兄果出身将门，山川地理俱在胸中，愚等敬服。”并行在前的崔哲李南等人一起夸赞到。

“岂敢，岂敢，无非仆有一房宗亲世居于此，其祖曾于高祖琅琊郡公军前，随之平西南夷，仆尚有一族叔讳柏者，忝为醴陵县丞尔。”牛凤鸣摇头晃脑地说，似乎为自己有个当县丞的亲戚表示自豪。

于是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互相吹捧来，一个说清河崔世代高门天下有名，一个说李姓皇族谁人不敬，彼此寒暄一发之后，众人开始往醴陵县城走去。

越靠近远处醴陵县城青色的城墙，李南越是有些慌，想着自己还是个黑户的身份，貌似还拐带了一帮外国使团，俱都没有户籍过所，会不会被抓起来。

这可不是官道上的驿站，几个人凭借游学士子身份就可以帮他们遮掩过去，这些守城的兵卒都是有武器有弓箭的。

也不知道学着电视里贿赂城门官这一招有没有用。骑在马上的李南面上虽然稳如老狗，心中却在盘算着。

关于是不是要进城的问题，李南和女团曾经犹豫过，本来想着就让有户籍过所的几人进城采买一些东西，女团的人在城外等候就是。但是李南转念一想这么做不是显得自己心虚？而且这帮小姐姐做梦都想来大唐的城池里面看看，反正早晚这个问题要解决，不能老是在野地里行走吧。

而关于自己遇盗被抢劫一空导致户籍过所丢了的说辞，李南也对三位士子讲过，于是早上出发前，这位牛凤鸣就似是无意对李南提起，自己家里有亲戚在醴陵县里当县丞，不仅进城是小事，而且可以帮南兄去开个过所，甚至小姐姐们的过所证明都没有问题。

李南这才大手一挥，所有人，进！

看到前面有城池，众人都高兴起来，多日在山中行进，终日看着山林，再优美的景色也会觉得有些乏味。特别是看到城池的小姐姐们都开心起来，直言好大一座城，整个队伍洋溢着欢乐的空气。

随着众人加快脚步，醴陵县城的城墙也很快出现在他们眼前。

稳！这是李南看到又厚又高醴陵城墙时的第一感觉。

李南后世见过不少古城墙，比如西安那个城墙上可以跑马车的那个，当时就在想历经千年还能留下的城墙，当年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虽然看着有些小，但是十分厚重的城墙，李南不禁感叹：这古人到底花了多少力气搭建起来的？

醴陵县城墙差不多有7、8米高，上面还有垛口，看着城门洞的长度，差不多有个10米厚，方形的城墙李南大概估算了一下，一面差不多有个1500米长。

城墙外面是大块的青砖包裹，几乎是严丝合缝，里面是用土夯成的，充分显示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据说古代工匠会用糯米汁做黏合剂，这么四面城墙，在古代得多值钱啊。

李南看着城墙，一边心里计算着古代修一座城究竟得多么费力。

正当他还在计算着这要多少人力物力，还有古代军队一般要怎么攻陷城池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口。

如同预想的一样，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果然引起了古人的关注。

还没有到醴陵县城，不少进出的人都对这支队伍指指点点，但是没有像李南在油坊乡那么夸张，没有怒骂不要脸也没有小孩跟着跑，他们都以为是不知哪里来的胡商过来卖胡姬的。

大唐人擅长使用二分法，不是我唐人的，不管是哪里的，都以一个字，胡！

这让李南感觉此时大唐不愧是万国来朝，人民心气都很高，还有这城里人果然不一样，都是见过世面的。

轮到他们进城的时候，果然还是遇到了阻碍。

士子们和大和尚当然不会遇到问题，甚至衣着光鲜的李南都没有问题。

唐朝户籍制度，四人为邻，五人为保，和尚和三位士子再加上李南，正好可以组成可以作保的最低人数，在士子和观云僧作保下，再加上李南此刻看上去像个士子，牛凤鸣又随手让家仆赏了几十钱给城门兵丁，所以李南也可以入城。

怀就坏在女团身上，守城的兵卒，坚决不让没有度牒的沙弥尼和身为黑户的女团小姐姐入城，怀疑他们想要入城当那啥ghs或者想私下交易奴隶不交税。

这个说法让视女团小姐姐为天女的士子们十分生气，纷纷怒斥他们为军汉！对方也都是涨红了脸不敢还嘴。

唐朝骂人话极为贫瘠，称对方为汝基本是就是有些不客气的意味了，一般骂人话无非就是田舍奴，狗才之类的，最最侮辱人的就是在对方的职业后面加个汉字，比如伟大的太宗陛下曾经骂过一个文官读书汉，被那个文官视为莫大的侮辱。

最尴尬的还是牛凤鸣，之前他可是摆出一副到了自家地盘的样子，哪怕此时他狠狠地训斥了守城的兵卒，对方也只能一脸苦笑得表示唐律有命，郎君莫要为难吾等兵卒啦。

感觉大失面子的牛凤鸣，不得不苦笑着对李南表示歉意让他等一下，然后让自家健仆拿着自家的名刺和礼物到城里的牛家去送信，嘴里仍然咕哝不休。

李南从来就不是士族，虽然他也觉得对方坚守职业道德没有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做出一副被冒犯后的坦荡样子来，牛凤鸣看到后感叹道南兄果然雅量非常。

大约在城门洞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面排队进城的队伍都有些长了的时候，牛凤鸣的仆人带着一个老人回来了。

老人一见面，就先给牛凤鸣跪下大礼参拜，口称拜见郎君，老仆牛献，家主知郎君来此，特命老仆来接。

叫做牛献的老仆见完礼站起来，对着守城的兵卒一顿呵斥，好似呵斥家仆一般，紧接着城门令也来了，自称也是姓牛，未曾想族兄至，怠慢了大师与众位客人。随即他又让手下的兵卒过来道歉，还说过几日休沐了亲自过来道歉云云，这才下令放行。

直到此时，牛凤鸣才恢复了温和士子的模样，笑模笑样跟姓牛的城门令说不妨事，彼此又序了年齿，结果发觉牛凤鸣按照辈分比他大一辈，对方又跪下以晚辈礼叩拜，口称族叔，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入了城中。

“郎君随吾来。”进城之后，名为牛献的老管家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往牛家走去，跟在后面的李南等人这才一窥醴陵城全貌。

干净，这是李南的第一感觉。

醴陵城不像是李南呆过的山村还有油坊乡，街道皆是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地上也没有粪便，甚至连垃圾都很少有。路两边成行遮荫的槐树，道旁边树下深深的排水沟，沟外就是各坊的坊墙。

第一次觉得走入文明世界的李南，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交了入城税才是值回了票价。

至少不用担心踩到那啥了，或者一跤跌下去嘴里多出个虾仁儿来不是？

当然，这个干净还有另一层意思。这唐朝的城市不像是后世电视里演的和清明上河图画的那样，两边的商店鳞次栉比，路边的叫卖声起此彼伏，路边还有各种摊贩和商店。

醴陵县城干干净净的街道上，除了行人什么都没有，两边全是坊墙，偶尔还有马经过，几乎安静地没有声音。

关于这个，李南在油坊乡就发现了。唐朝的居民，家里的门是没有对着街边的，都是住在一个一个四方形的坊内，外面还有坊墙，每个坊还有坊门，专门有人负责开关。

坊间还有每天有人负责环境卫生，之前油坊乡的人就是因为没钱羊粪扫，所以街道才很臭。每天五更敲街鼓，这才准许老百姓上街。

而且买东西也是到专门的区域，特定的时间去买，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买的。东西这一词就是来自于长安的东市和西市。

据说只有衙门和某些豪门才有资格将大门开在街边，一般人家里的门只准对着坊内，听着牛凤鸣感叹自己祖上琅琊郡公牛进达家里的排场是如何的大，放在长安也是很有牌面的，不仅可以门朝大街，门口还有甲士站岗，李南觉得自己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老仆话不多，行进速度却是不慢，带着他们一行人行走还游刃有余，很快，牛献带着众人进入一个名为明月坊的地方，带着他们径直走到了一座好大的宅邸面前，匾额上写着牛府。

“郎君稍待，老仆这便去禀明家主。”老仆再次对众人行礼。

“劳烦牛公。”说话的是牛凤鸣的那位老仆，作为主人牛凤鸣自然是不会跟牛献交接这种事情的，出面的就是他。

连称几句不敢之后，牛献很快就从角门的门房出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紧接着，随着一阵喑哑的声音，牛府的大门洞开，先来走出来几名仆人分列两旁，随后在牛献的引领下，走出一个矮壮的黄面少年来。

“来者可是幽州族兄讳凤鸣者乎？”矮壮的少年已经略微长出胡须，身处变声期有些公鸭嗓，身穿月白长袍及同色幞头，腰间系着金线绣的香囊，一团和气对众人打招呼。

“正是愚兄，不知族弟名讳？”众人人纷纷下马下车，牛凤鸣赶紧对着少年见礼。

“醴陵牛微，见过族兄与诸位贵客！”少年言笑盈盈对着众人见礼，众人这才连忙回礼，就连小姐姐们都行了一个李南教她们的礼节。

“家父听闻族人至，又有南海高僧随行，自觉寒舍蓬荜生辉，心中甚喜，早已安排家人设宴，还请族兄与众位贵客进门叙话。”少年说完，略微看了一眼众人，在女团身上停了一两秒，但脸上依然保持微笑，随即热情地让众人进去。

“既如此，愚等谢过主人盛情。”李南崔哲等人再次对着大门拜谢过后，这才在少年和牛献的带领下，走进这座牛府。

第四十七章 士族就是不一样啊 一行人在牛微地带领下进入牛府。

此时唐朝的大户人家，跟李南在电视里面见到的没有什么不同，进门就是一面影壁墙，进入之后就是各种木质的建筑，上面是青黑色的砖瓦，建筑以冷色调为主，门和柱子基本上就是漆成黑色或者干脆就是原木色，也没有风铃瓦当等装饰。

这个时代的建筑还残留着秦汉时期的风格，以肃穆大气为主，追求对称和方正，而不是明清那样，咫尺之内再造山水，可以追求天然和不对称的美。

没有太湖石，没有金漆木雕，也没有碎瓷片拼接成的图案。大气的唐人，就喜欢简单大气的设计。李南甚至觉得好像后世旅游时看到的日本古建筑。

事实上，完全照搬大唐风格的东瀛，古建筑还真是比较原汁原味的大唐风格，甚至现在都还有原汁原味的兰陵王破阵曲，据说跟千年前一个动作都不带差的。

士族就是不一样啊，进入牛府的李南不止一次感叹着。

不说别的，从仆人专业的接待规格就可以体现出来，他们进入于家的时候对方还要现找房安置，而牛家早就准备了几个别院安置这一行人。

小姐姐们终于不用睡柴房啦！

大大的两个别院，分别给沙弥尼和女团的小姐姐住，里面的铺盖陈设一应俱全，李南虽然没有进去看，但是看着那一溜厢房，想必住宿条件也是不错的。

而三位士子、李南和观云僧他们五人，更是一人分到了一个小小的独立院落，就连春十三娘都分到了一个套间，有侍女帮着服侍。

“见过郎君。”李南带着药娘走到自家别院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俏生生的小婢女，齐齐对着他俩福了一福，随即接过了两人的行礼。

洒家今天可算是抄上了。

进入房间的李南看着干净宽大的房间，里面还燃着熏香，一看就很软的床铺，心中的愉悦感就不要提了。

人在大唐，第一次睡软床是什么体验？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侍女，李南甚至想一个箭步就躺上去滚两滚，也睡睡秀才娘子的牙床。

难怪那些穿越客喜欢当贵族，贵族的待遇就是好呀。李南这样想着。

先指挥着两位侍女将行礼放下，李南转头第一件事就是去——

上厕所。

这一路没看到公厕，李南憋了好久了，想必这大户人家的厕所，应该很干净吧。

心想不能露怯的李南开口就问侍女更衣之处在哪里，在对方有些茫然的眼神当中又补了一句茅房在哪？看到被问到的侍女脸涨得通红，李南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来这牛家也是个小士族，侍女都不知道大户人家的是用更衣指代上厕所的，暗暗鄙视了一波牛家之后，李南跟着侍女来到了茅房。

牛家的厕所并不像石崇那种大贵族家庭一样金碧辉煌，里面有绛纱大床和华贵的毯子，还有漂亮的侍女手持香囊站在哪里给来人加油鼓劲。但是也极为干净，还是用的马桶，厕所里面焚着清香，几乎没有什么异味。

不过，这放在旁边的枣子是干什么的？是怕客人饿了？

蹲着的李南看到的旁边放的两粒枣子有些发愣，但是咱也不明白，咱也也不敢问。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干净的厕所，今天就奢侈一把，用草纸！李南摸出之前从村长家顺的宣纸，让久经树叶木片摧残的菊花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柔。

等到很久之后，成功化身标准唐人的李南才明白，这两粒枣子是主人家为了防止入厕的客人问到异味，放在这里让客人塞住鼻孔的，但是这就是后话了。

“士族就是不一样，连厕所都这么干净。”极为舒爽的解决了个人问题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出门去，那位小侍女早就在门外等着了，端着带香味的水让李南洗手。

洗完手后，另一名侍女小心的用毛巾把李南的手擦干，神清气爽的李南，这才跟着小侍女苗条的背影，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小院。

你以为他这就准备去见客了？想桃子呢，古代的条件和士族之间繁杂的礼仪还不允许他们现在就去见客吃饭。

早在刚刚到达别院之后，士子们就向主人乞热汤沐浴，意思自己风尘仆仆不好见客。主人也表示早就准备好了，此时其余众人都在自己院中洗着呢，所以李南也要回来洗澡。

“香汤已然备好，还请郎君入浴。”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见屋子中间立了一个屏风，里面是热气腾腾洒了花瓣的浴桶。

竟然是李南朝思暮想的热水澡？

因为李南自带了侍女，牛家的侍女就把一块带着微微腥味好像肥皂一样的澡豆，还有雪白的毛巾和一个小木瓢递给了药娘，随即关上了房门。

不是，传说中贵族不是侍女来伺候我搓澡的吗？李南先是yy了一番，随即走出门去，将一脸跃跃欲试地药娘赶了出去。然后让牛家的侍女再抬一桶水来，让药娘在另外的小房间沐浴顺便谢绝了小侍女服侍他洗澡的要求。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将整个身体没入热水的李南舒服得快呻吟了出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不由自主地唱了出来。

穿越以来，可以说今天是李南觉得最舒服的一天，他实在也是没有想到，简单的一个热水澡竟然可以让他幸福感如此爆棚。

少顷，看着桶里发黑的热水，老脸一红的李南又让人给换了一桶水，彻彻底底的洗了一遍。

等到他洗完澡之后，头发湿漉漉的药娘赶紧冲进来给李南换衣服，李南怎么拒绝都不行，于是李南也趁机享受了一把大老爷的感jio。

洗完澡擦干了头发，换上衣服的李南，发觉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牛凤鸣，崔哲和李九的仆人，正在烧他们之前的外袍！

难道？唐朝的士族以及以上的阶级，一件衣服是不能穿第二次的？？？

李南的脑中此刻满是小问号。

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这样的李南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为何之前牛凤鸣崔哲他们看到李南洗衣服晾干再穿的时候，总是摇头叹息“南兄太苦矣。”

仔细回忆了一下，一路上李南就没有看到崔哲他们换过衣服，至少没有换过外面的袍子。李南还觉得唐人果然不讲卫生，直到现在才升起一股明悟。

原来此时的“体面”人，一件衣服是不穿第二次的！

唐朝染色技术不过关，掉色很严重，李南最开始就发现了。所以他之前那件袍子早就洗得发白了，每次看到李南穿发白的衣服，崔哲他们看李南就是一副南兄你受苦了的样子。

原来他们的意思不是因为李南自己洗衣服，而是因为李南重复穿一件衣服！

事实上唐朝还真是这样，因为丝绸洗了发皱还掉色，所以稍微讲究点的自诩士族或者读书人的“体面人”，从来都不会一件衣服穿第二次的。哪怕是穷书生，宁愿一件袍子穿一年也不愿清洗，所以扣虱而谈也成了风雅事。唐人浆洗的衣物，应该就是里面的内衣和裤子。

话说，历史书里不是说唐朝开元之间还是尚节俭的吗？

但是贵族的节俭，跟泥腿子能一样么？

事实上，哪怕是后世吹上天的、“性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已。”的长孙皇后，所谓的节俭也就是稍微减少一些吃穿用度，穿过一次的衣服，她是绝对不会再穿的。

但就是这样，在那些五姓七望的世家女眼里，已经是俭省当中的俭省了，有些世家的女主人，甚至敢在背地里暗暗嘲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是贫贱夫妻，高祖是胡儿。

那么，世家大族眼里俭省得有些抠门的长孙皇后，真实的生活水平是怎样呢？

据史料记载，长孙皇后连平常穿的一双歧头履都要“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为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中有两系，首缀二珠”。

不过是普通的一双鞋，都要用鲜艳光灿的羽毛织成黄金珍珠点缀其中，质地轻软舒适，制作精美绝伦，更何况她穿在身上的衣物，戴在头上的饰品，使用的车驾器物呢？

所以，这个时代的贵族跟平民之间的鸿沟，简直可以用天堑来形容，彼此都望不到对面。才会出现皇帝挑水用金扁担和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总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李南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是自己最好跟着学就对了。

搞定！等我回去就把旧袍子改成专门擦屁股的布。李南定定地想着，同时觉得装士子立“体面”果然很费钱。

等到几人都梳洗打扮完毕，和尚都换了一件干净的僧袍之后，众人这才在早等候在别院外牛献的带领下，前往牛家的大堂。

跟于家待客只有铺在地上的席子和两盏油灯不同，牛家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木地板擦得锃光瓦亮，两边摆着一排方形的矮台子，上面铺着厚厚的锦垫供他们跪坐，李南他们于是在门口脱了鞋子，穿着袜子上堂。

“幽州牛凤鸣，陈州崔哲，太原李九，蜀中李南，老僧观云，拜见牛公！”一进入大堂，就看到主位上一个心宽体胖，留着山羊胡的白胖老人，李南等人慌不迭的行礼。

牛凤鸣是对着他跪下行子侄礼，李南他们是一揖到地，观云僧则是双手合十。

“老朽牛百龄，见过诸位士子，哈哈哈，今日庭中互起东南风，老朽手占一课，合有贵客至，不曾想应在此处，尔等果然是我大唐俊彦，一见之下，老朽不甚欣喜，哈哈哈。”自称牛百龄的老人哈哈大笑，倒是极为热情。

然后众人各自寒暄一番，纷纷以牛公称之，牛凤鸣又跟牛百龄序了族谱，以族叔呼之。

两人还一起追忆了先祖的荣光，彼此都感叹不已，突然发现原来牛凤鸣祖姑母还是牛百龄的叔叔的一位堂妹，这下关系更近了，说道动情处，彼此还垂下泪来。

最后，在牛百龄的再三催促下，众人谦让一番，这才依次入座。

座次这个东西一直都是很讲究的，从古到今都是。唐代以右为尊，年纪最大的观云僧坐在了右首第一位，紧接着就是这一路的话事人李南，剩下的就是李姓的李九，最后才是崔哲。

而左边就是牛家的家里人，比如远来是客的牛凤鸣，名叫牛微的少年坐在他下首位置，算是敬陪末座。

“今日得见诸位与大师，老朽老怀大慰，醴陵地处偏僻，寒家只得略备水酒，为诸位尊客接风洗尘，还望尊客莫怪。”见到众人坐定，牛百龄声若洪钟，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牛公过谦矣。”“吾等未宣而访，惭愧惭愧。”众人自是好一番谦让和寒暄。

此时天色已晚，作为主人的牛百龄也不好让客人饿着，轻轻击掌后宣布开宴。

立刻就有仆人搬上数张矮几来，紧接着，一队侍女鱼贯而入，怀抱着乐器，静静地的跪坐在大堂四周。

乐起，开宴！

what‘sthis？？

看着自己面前除了蒸饼和酒，其他都不怎么认识的可疑食物，李南有些瞠目结舌。

士族果然不一样啊，李南看着面前绿糊糊的一碗，表示自己可能还要学习一个。

第四十八章 唐人的宴会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这是形容乡村小地主们的宴会。

“烹羊宰牛且为乐。”——这个就是用来形容士族们的奢华的宴会了。

这大唐的士族，也太有钱了太大胆了些，此时竟然敢吃牛肉的吗？李南看着面前的牛肉，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下筷子，吃了牛肉会不会被定罪。

此时，李南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几个漆器小碗，里面盛着菜肴，还有两个银质的碟子装着主食和主菜，剩下就是一个金属酒杯，旁边还有一个酒樽。

唐朝的酒是盛放在酒樽里面的，这是一种类似后世小火锅形状的器皿。黄铜做的酒樽呈圆形，下有三足，腹壁有三个铺首衔环，上面还有盖子，还给配了一把银勺，需要的时候旁边伺候的侍女就会帮你添酒。

说完了器皿，再说说面前的菜，主食是精白面粉烤的胡麻饼，还有跟后世馒头一样的蒸饼。至于剩下的几样菜么，抱歉，李南一样也不认识。

因为药娘根本就不懂侍女的那一套，所以李南并未像崔哲他们那样带自家侍女赴宴。好在牛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忍心客人身后没有侍女服侍，立刻给他派了两名侍女侍候左右，一个负责添酒，一个负责布菜。

牛家的侍女也极为专业，见到李南有些迟疑，微微捂嘴一笑，开始给李南介绍起来菜品。

摆在李南面前的三个漆器小碗，一个叫做生羊脍，绿绿的是羊肉莼菜羹，还有一碗黒糊糊油亮亮是蜜拥剑，那个银碟子里面装的名为方餐伴肉，是今天的重头菜。

秉承着吃饭先喝汤的原则，李南粗粗喝了一口羊肉汤。

不错，羊肉很新鲜，新鲜到骚味都如此明显，很显然，这牛家的厨子是没有掌握去腥的秘方的，而且用的还是盐还是有些苦味，不如李南怀里的精盐。

当然，羊肉的新鲜李南也从另一道菜看出来了，那就是这碗还冒着血水的生羊脍。

据说这道菜是从隋朝传下来的，取羊身上最嫩的部位，也就是在后世被称为上脑的地方，细细地切做臊子，给洒家……加上各种调料和香料，就这么直接端上来了。

后世西方也有这样做的，不过是用牛肉，被称为牛肉鞑靼，从鞑靼这两个字就知道西方人对于这道菜的观感和记忆来源了，这道菜哪怕是吃惯了半生不熟肉的洋鬼…….不，西方人民，他们也很难接受，换做骚味更大的羊肉，味道方面，君可以自行想象。

尝了两道，心想自己要不回去吃黍米饭的李南，在侍女一再的推荐下，尝了某一道名贵的菜肴——蜜拥剑。

菜名里面有个蜜字，味道应该不赖，李南小心翼翼地用金属勺子舀了一点，嗯，入口倒是甜蜜的味道，怎么感觉这个黒糊糊的东西有股咸味，口感还有些粗糙，噗——李南甚至吐出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甲壳来。

“恭喜郎君，郎君万福。”看到李南吃到一个壳，旁边的侍女立刻恭喜李南来。

“南兄果是有福之人，能食蜜中之剑者皆有大运在身，南兄万福。”看到李南似乎吃到了什么蜜中之剑，所有人立刻的恭喜他起来，立刻又都喝了一杯，搞得李南莫名其妙，还随手还赏了服侍自己的侍女一些铜钱。

这尼玛好像我吃到了有硬币的饺子似的。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看到李南还是有些懵逼，拿到了铜钱的侍女轻声给李南介绍起来，听完后李南有些想要吐。

原来这蜜拥剑，就是将生螃蟹洗干净之后连壳带螃蟹捣成糊糊，用蜂蜜腌渍了，最后在呈上来，取螃蟹横行霸道之意，叫蜜拥剑。因为甜味在唐朝很奢侈，据说一般的士族都吃不起，属于名贵菜肴。

听着有点类似后世的醉蟹，但是的醉蟹也没有连着壳吃的啊。李南觉得有些恶心。

那么，不排除还是有没有完全捣碎的壳嘛，被客人吃到了就怎么办，那就可喜可贺呗，这都能被你吃到，可见郎君运气果然并非常人。

最体面的就是那道方餐伴肉了，跟其他菜不一样，都是用银碟子呈上来的。

这道菜听起来像是午餐肉，但是取的肉是牛肉，烤得油滋滋的端上来。光是这一点，在唐代就算是极为奢侈的菜肴了，宛如后世吃某些受保护的野生动物一般。

而这道菜配的是一种名为“圣齑”的酱料，用牛犊结肠里的细粪拌醢做成，和牛肉一起吃，简单来说，就是用牛粪配牛肉，比起之前的生羊肉脍蜜拥剑更加让人难以想象。

我擦，真个真的办不到啊。看到对面吃得一脸陶醉的几位，李南深刻的羡慕起观云僧面前的饭菜来，虽然全是水煮素菜拌的盐，但是总比这些黑暗料理好啊。

来都来了，整吧。生怕自己露怯的李南用国人常用的句式安慰自己，忍着巨大的不适感尽量一吃，脸上竭力做出好吃的模样。

当然，他也很鸡贼，多吃主食多喝酒，尽量不去碰生的食物，羊肉莼菜羹倒是喝了不少，方餐伴肉他没有沾酱料，就当做无盐烤牛肉吃了。

席间，众人更是频频请酒，酒喝了一轮又一轮，祝酒词说了一套又一套，宾客之间言笑晏晏，好一副士族夜宴图。

不得不说，李南前几日山中饮酒的锻炼还是有效果的，祝酒词什么的，在这个场合竟然撑下来了，关于这点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然，作为主人的牛百龄不可能对于三位陌生人这么放下戒心，言语之间开始试探盘问起来，问问他们去过的地方，而且风土如何，包括和尚蜀中的事情都问的很详细。

“幸亏老子做了功课，不然就露馅儿”直到此时，侥幸过关的李南，这才发觉为什么古代的士族们为什么喜欢招待远方游学的士子。

在古代这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士族要知道关于各地的情报和动向，其实就是由这种游历各地的士子和名僧名道给带来的。

不然为何古时这么多游历天下的诗人一到某地，当地士绅都要争相接待，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要送盘缠，甚至宝马和美人？

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带来了消息和情报，比如长安某家大人物最近的动向，或者某地太守病逝，或者某地粮食丰收的信息，当地的士族才能根据这些消息，对此作出反应，或是选择亲近谁又远离谁，或是囤积居奇或是赶紧倾销自家的产出，不一而足。

比如崔哲提到的姚家那位三郎竟然左迁户部主事了听得牛百龄不停感叹，显庆元年自己还见过姚家三郎，当时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云云。后来又说起江州那边王家与卢家之争，听得牛百龄又是感叹不已，决定明年开两个染布坊。

一个获得了招待，一个获得了情报，于是宾主尽欢。

宴至高潮时，明显有些喝大了的牛百龄还表示出了对于李南不幸遭遇的同情，并且表示说他的过所不成问题。而且他还表示，自己一直崇信佛教，特别是观音大士，听了观云僧的事迹，也觉得佛法无边，佛门广大。

若是他能得见南海天女颂扬观音的舞蹈，就觉得此生无憾矣。而且自己愿意给这支女团做个见证，到时候也给她们弄个过所，免得遇到今天这种尴尬事，耽误了观音入中土的伟大事业。

末了，他自己会顺便奉献些供奉，不求别的，只求为这个伟大的传佛事业添砖加瓦。

翻译过来就是，这个牛老头不知是出于不信任还是好奇，想要看看女团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倒是有投资的可能，到时候收了钱的女团可以给他扬名，对他的仕途和官声还是有帮助的。

谁说古人不知道赞助打广告的来着？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明明知道对方目的可能不纯，但是大话都吹出去的李南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况且对方还能帮自己补办户籍和过所问题呢。

现在只希望女团的小姐姐争气些，成团后第一次正式表演，千万不要搞砸了。

反思下写法 今天有个以前出版社的朋友，看到我这本书，提了不少意见，我也发觉最近我这几章走了误区，过于追求细节，太散文化了，不像小说，高尔基曾经7说过，宁愿将中长篇散文压成短篇小说，也不愿短篇扩写成中篇。想了想还是有道理，我这边还是想弄出一个能向自己交代的东西的，刚刚一看中午码的字，有些问题，我仔细想想如何搞，今天先不更了，顺便修改下剧情和大纲，不能为了过于追求真实忽略了小说作为生活片段的本质，明天三更……

第四十九章 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正合该如此，三日之后，老夫与犬子沐浴斋戒，届时再观摩这南海观音舞。”牛百龄但微颔首，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虔诚和向往。

刚刚李南告诉牛百龄，女团《观音舞》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小姐姐们跳一次就要准备好几天，而且准备的仪式还很繁琐，先不说沐浴斋戒茹素这种一般操作，光是表演前一天就要通宵向观音大士祈祷，起码就要准备三天。

牛百龄听完之后并无丝毫不悦，点点头表示同意，觉得理所当然，同时表示这种献给观音的舞蹈我等凡俗之人想要看一次，等几天也是情理中。

于是李南再拜，请求牛百龄借一个大房间给他，以供南音女团的小姐姐准备，将观音的佛龛请到那里，到时候表演也就在那里。

这对于牛百龄来说不是事儿，立刻就让管家牛献专门腾空了一个大房间，供小姐姐们使用。

“南代南音女团诸位谢过牛公。”李南一揖到地。

“南郎君多礼矣，君系出名门，乃蜀中高士，那南音女团又是海外佛国遗民，其观音妙舞，哪是寻常人得见的，说起来还是老朽占些便宜，有幸得见南海天女之舞，区区一屋，倒教老夫惭愧。”牛百龄哈哈大笑，于是举起了酒杯。

“诸君，饮胜！”

“吾等敢不饮乎？”众皆哈哈大笑。

“吾等何其有幸，若非牛公开口，吾等随南兄与大师多日，也未曾得见此舞。”三位士子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开心。

“哈哈哈，如此说来，倒是老朽不是，有些强求矣。”牛百龄哈哈大笑，似乎为自己如此有面子表示有些开心。

“牛公何出此言。”李南赶紧离席，表示说女团的目的就是为了宣扬观音大士的慈悲和佛法的，正是要给人看的，牛公你提的意见正是时候，你不说我都要主动提呢。

“哈哈哈。”听到李南的说法，众人皆大笑起来，纷纷举杯请酒，场面一度很欢乐。

于是，三日后南音女团第一次汇报演出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李南之所以说三日后，一是不想让这帮士族看轻了女团，认为不过是异国音声人一流，被打入舞女乐工之流。

讲道理嘛，虽然都是跳舞给人看，一个是以色娱人，一个是传送神的慈悲，从一开始就是两种性质的东西。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排练！

之前山中的日子，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众人每天走走停停，单调重复的生活下，女团除了和尚和沙弥尼外，这段时间连春十三娘在内都有些松懈。

李南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面临正式表演，再加上本身也没有那个艺术细菌，日常的排练就有些水，而且这几天他心情有些起伏，还有了两个女朋友，每天忙着跟药娘和南雀增进感情去了，所以这监督和排练，比起之前不知放松了多少。

现在汇演这个问题突然一下到来，李南终是有些慌了，所以他这才找牛百龄要了一个大房间，想要紧急排练。

这几天之内，千手观音如果排练不出来，我李南就住在这里了。第二天一早，宿醉未醒的李南看着牛家提供的大房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歌舞不成，吾誓不回房休息。就跟她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了。

不过转念一想，连续三天三夜跟这么一帮热情似火的小姐姐待在一个大房间里面不出去，似乎也不错？

但是事实证明他依然在想桃子。刚刚跟南音女团的小姐姐进入大房间不到半个小时，李南就被叫出来了。

“这什么特么的叫惊喜！”李南看着管家牛献恭恭敬敬递给自己手的一张薄纸，差点泪流满面。

我，李南，再也不是黑户了！

李南看着手里的户籍写着自己的名字，年龄，身高，相貌，还有手下的田亩还有奴婢数量，下面还有观云僧等人作保，上面盖着官府的大印。

牛百龄还是极为给力的，听说李南的户籍跟随身的金银细软一起被抢去了，第二天就帮李南重新补办了户籍，还给他开了醴陵县的过所。

而落户在蜀中眉县，这也是李南之前想好的，他一脸扭捏地告诉和尚自己再也不愿回老家那个伤心之地，干脆我落籍到大师你所在的眉县吧。

满以为和尚会对于他这种借口表示一定程度的怀疑，但是和尚用一种我早就知道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表示同意了。

难道，这个观云僧早就开始怀疑我是黑户了？李南有些惴惴不安。

不管了，先看看户籍。

李南反复将户籍看了几遍，努力将上面的繁体字辨认清楚了，发觉这个也是一张临时身份证，上面写着醴陵县为他补办的原因，还有作保的几个人签名，李南可以拿着这个回到蜀中的时候找当地官府，才能真正补办登记。

不过，想不到这唐代的户籍要登记的户口和田产的状况，李南看着上面写着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牛一头，奴仆若干，心里有些懵逼。

我擦！这就过了！李南一方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又为到时候自己去哪里弄出原本就没有的一百亩田这个事儿苦恼起来。

事实上，唐朝每个男子成年的时候，朝廷要分100亩田给他，但是只有其中20亩是给你的，叫做永业田，上面只能种粮食。剩下的叫做口分田，你可以用来种桑麻蔬菜豆子等等，但这些在你死后要收回的，所以给李南登记的时候，就直接按照这个来了。

什么，你说登记的人就不怕李南家里良田千顷，奴仆好几百，写少了李南不高兴么？

拜托，这些田都是要交税的好吧，你明晃晃地写着良田千顷，到时候就按照这个来收税，你遭不遭得住？

这个时代的士族，隐瞒自家丁口和田亩是很正常的现象，他们会把自家的田亩分散，挂在自家的家生子身上，甚至自家部曲身上，反正古代的宗族制度注定了他们一辈子也难逃他们的掌控。

所以哪怕豪富如崔哲等士族子弟，在未出仕之前，他的户籍上田口也是跟李南写得一样，等到他们当了官，以前挂在他们家生子手里的田才会挂到他名下，从此就可以不交税了。

当然，有些大士族为了自家子弟的官声，就算出仕了也不会轻易将田产挂到他名下，也是有的，反正那些田又跑不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在大唐，几乎算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醴陵县的户房就把这个事儿给办了，也趁机免去了李南露馅儿的风险。

“这个古代的官场，还真是个人情社会啊。”李南感叹道，看着朝思暮想的户籍轻飘飘地就到了手，自己连人都没有去，可见牛家在本地的势力。

虽然是个临时的，但是只要到了蜀中，自己有观云僧等人作保下，再买它一百亩地，自己就可以真正的落户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李南不禁有些感叹，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地，骨头都轻了几两。

大丈夫果然不可一日无权，在体会到的权力带来的便利之后，李南开始对于如何混个官身开始强烈憧憬起来。

决定了！过几天就是买些文房四宝来，好好读书，争取出仕，成为大唐的“人上人”。

我的目标，不止是蜀中，而是那世界中心，此时的万都之都——长安！

不知不觉中，李南的目标已经从如何在唐朝苟下去，变成了如何成为唐朝的统治阶级。

这个转变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李南就会发现，自己样貌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气质跟刚来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转变，他已经彻彻底底化作了一个唐人。

闲杂任谁都看见他，都要夸一句，“好个大唐俊郎君，风流士子。”

既然这个时代给了我一个惊喜，那我就还给这个时代一个奇迹吧。

而这个奇迹的起点，就在前面这个屋子里。看着前面的排练室，李南踌躇满志。

“布来！”李南对着旁边的牛献喊道。

“诺，南郎君！”牛献一挥手，两个仆人抬着一大卷玄青色的厚布，进入了排练室，很快就开始忙活起来。

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特么的叫惊喜。指挥着牛家的仆人在梁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布幔，李南心中斗志满满！

第五十章 客至 随后的三天，李南几乎都没有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每天的饭食都是牛家的人送进去的。

关于那间木屋子里面的情况，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众人对于里面的猜测，确是一刻都没有停止。

这几天，那间木屋子里除了传来乐声之外，经常还会有一些类似女子高声尖叫的声音，特别是第二天，女子高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令听到此声的牛家的仆人不仅有些奇怪。

“南郎君，神人也，龙精虎猛！”某个牛家的下人大声地赞叹道，心说不愧是蜀中的高士，见过大世面的，光是身体素质这一点，就不是这醴陵县的士子可以比的。光是钻进有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娘子的屋中，两天两夜不出来，试问一般人谁办得到？

在看看这位南郎君要得东西，丝绦也要，鱼线也要，甚至还花了重金，让人帮他去打造一个光亮的大银碗来，还让人去药铺买了不少治病用的硫磺，甚至送饭的仆人还发现，他还把那天女吊在梁上，这让牛家的仆人不得不感叹，蜀中富庶之地，人物风流，这位南郎君果然会玩啊，都用上道具了。

会玩还是你们士族子弟会玩。

这也让随行的三位士子们很担心，第二天下午，牛凤鸣代表牛家的人过来探望的时候，看着里面狼藉一片，盯着两个熊猫眼的李南，不由得长叹一声，叮嘱他千万要保重身体。

“族叔闻南兄如此辛苦，大为心疼。这小小醴陵县，又从未见过如此盛事，昨日族叔高兴之下，遂遍邀醴陵县中士绅与好友，准备两日后观舞矣。”牛凤鸣担心地说道。

“应无大碍。”李南朝牛凤鸣拱了拱手，也是一脸的疲惫。

这牛家的招待和户籍也不是白拿的，牛百龄为了显摆，竟然把全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邀请了，牛凤鸣他们表示很担心女团到时候出了茬子，所以派牛凤鸣过来看看情况。

毕竟他们信誓旦旦地在牛凤鸣面前拍了胸脯，表示南兄大才，而且南音女团的天女们的舞蹈也是只应天上闻。

而且他们还是李南的保人，事关的他们的名声，所以怠慢不得，他们对于女团准备的状况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担心，特地派牛凤鸣来告诉李南这个消息。

“牛兄多虑尔，届时天女之舞重现，定与其他凡俗之舞不同！”李南挥挥手表示牛兄你不要担心啦，到时候我一定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都这样了，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再来几个人看也就那样，自己就尽力弄吧。

“南兄大才，吾心安矣。”牛凤鸣点点头表示既然南兄有信心，我们也就放心了，南兄好好忙，这事儿过了我们一起喝酒云云。

末了，牛凤鸣又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看里面的状况，发觉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玉体横陈让人没眼看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这南音女团之天女虽不能婚配，但是一夕之欢倒是可以的，不然南雀天天钻面前这位的帐篷算怎么回事，这男男女女共处一室的，自己心爱的罗云小姐姐如果跟南兄——

哎，包括他在内的三位士子，这几天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女神被自己这位南兄给…….

现在看到小姐姐们只是在认真的练舞，而且整整有法，牛凤鸣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

等到第三天的下午申时，李南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在牛家仆人敬佩的眼光中，饭都顾不得吃，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第四天一早，饥肠辘辘地李南的吃过早饭之后，就让牛家的仆人准备大量的香汤，让南音女团的众位团员沐浴，又是亲自吩咐厨房弄了一大锅小米粥，一大锅汤饼，特意嘱咐要素的，然后李南自己也沐浴一番，换上了一套新衣服。

本来很想让牛家的下人煮只鸡给自己补补的，但是想到自己作为女团的梦想导师，今晚又是佛门舞蹈，此刻吃荤怕是不好。

算了，表演完了再吃吧。呼啦呼啦吃着热汤面的李南踌躇满志地想着。

成不成的，就看今晚了。

傍晚时分，牛家大门洞开，牛家少郎君牛微带着仆人亲自在门口迎客，不多时，几辆马车停在牛府门口，牛微赶紧迎上去，将今日的客人们引进来。

客人被引入了牛府的大堂，此时李南几人早就在大堂内部等候了，见到有人进来，彼此引荐寒暄过后，彼此入座，于是牛百龄大手一挥，上菜！

今日请来的客人一共有三位，也不是谁人都能得到牛百龄的请柬的，其中一位姓马名杰字巢林，也是当地大族。另一位是醴陵县令，姓张名云字白塔，还有一位奇人，姓胡，并无表字，大家都称他钉铰，穿着看起了也有些寒酸，像一名书生多过像一名士族。

此三人能被牛百龄请来，想来也是当地颇具名望的人，所以李南等人不敢怠慢，俱是笑脸相迎。

因为晚上要看观音舞，所以今天的菜肴全是素菜，酒倒是上了，吃着素菜的李南反而比前几日吃得要开心些。

相比起那些奇奇怪怪的肉食，盐水煮的蔬菜汤反而更加符合他的胃口。

士族的宴饮一般时间都很长，哪怕今天刻意提前开宴。等到众人吃完，差不多也是夜里七八点钟的样子，于是众人用水净了手口，这才在牛献的带领下，一路谈笑风生地来到了牛家给准备的房间前。

牛家给准备的大房间原来是他家的谷仓，听说李南要用大房间，仆人们连夜将谷仓里面的粮食清空并打扫出来的，差不多两百多平的大木屋，此刻已经焕然一新。

开玩笑，今晚有贵客来牛家观舞的，若是让客人去谷仓看表演，岂不是让人小觑了牛家去！

于是今天整整一个白天，趁小姐姐们休息的时候，牛家的仆人们不仅将谷仓周围洒扫一新，还拿来了不少装饰物，将里面装饰一新，里面焚了一天的清香，谷仓门口的那段路还搭起了布障，重新用细细的河沙铺过了，免得贵人们被人看了去。

所以，当吃到一半就匆匆告辞去看小姐姐们准备状况的李南，看着焕然一新的谷仓，不由感叹道这大唐的士族，当真是有钱。

钱多，人傻，速来！

“前面便是观妙舞闻纶音之所在么？”在屋里紧张筹备的李南已经听到了屋外传来的谈笑声。很快，就有一个仆人来到李南面前行礼，告诉李南贵客至，不知道南郎君准备好了没有。

于是李南长袖一甩，身穿崭新月白长袍，月光下的他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客至，开门！”

“诺！”立刻就有两边传来了齐齐地应答声。

吱纽——随着沉重的谷仓门被推开，里面的场景一下子出现了众人面前。

“好！”还没有看到歌舞，先看到里面的陈设，众人就喊了一声好，各自赞叹起来。

诺大的谷仓里灯火通明，掺了香料的蜡烛，固定在铜制的烛台上，散发出幽幽的香味，前面是一排锦榻，诺大的谷仓被一道青黑色的布幔一分为二，布幔一直搭到屋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明显迥异于此时唐人观歌舞的样子，众人也不好露怯，各自叫好起来。

浑身崭新，身佩美玉的李南在长身而立，身边站了一排沙弥尼，笑盈盈地向众人拱手。

“如此良辰美夜，诸君踏月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吾等闻南海有天女至，妙舞清丽，不似凡俗，随蜀中高僧入唐传纶音，我等潜心向佛，特为求观，君素雅达，必不致令吾等徒劳往返也。”

第五十一章 南海观音舞 “哈哈哈，既是如此，诸君还请入座。”立刻就有沙弥过来引他们入座，等到众人入席跪坐之后，观云僧又从旁边走出，带着他们向南海方向礼拜，表达对于观音大士的崇敬之意。

等到拜过了观音大士，众人坐定，李南站在大幕前右边的位置，这才对着众人开口。

“还请众位居士安坐，南海观音舞，少顷便首次现于中土，南无阿弥陀佛！”李南双掌合十，侍立一旁的沙弥尼立刻齐声念佛回应。

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众人收起姿态，各自正襟危坐，以示尊敬。

沙弥尼回应完毕，于是各自行动，谷仓中的蜡烛被吹灭，屋中立刻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天光，透过谷仓的天窗射入其中。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昏暗中，李南清越的声音响起。

“诸君稍安勿躁，歌舞已始矣，耐心观看这南海观音舞便是。”随着李南的出声，人群才开始重新安静起来。

于是大幕这才缓缓拉开。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幕后几丈远，原本谷仓的墙壁处还有一层布幔，上面挂着一幅观音的画像和一个佛龛，前面用木板搭了一个台子，约莫几寸高，

“大师？？”崔哲牛百龄等人立刻惊呼起来，观云僧此刻也是一身崭新的僧袍，此刻出现在木台左侧。

一身正式服装穿上袈裟的观云僧不说话，缓缓开始念经，观云僧低沉磁性地诵经声慢慢回响在整个空间，一股佛家肃穆的气氛开始弥散开来。众人受到影响，刚刚慌乱的心神也是俱都收束，各自沉浸在观云僧所诵的佛经声中。

正当众人沉浸之际，慢慢地，周围似乎有笛声传来，笛声清丽优美，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悦耳，平添了几分缥缈的意味。

“此曲尚佳！不知何曲也。”“心涤荡以慕远兮，此曲闻之，让人不免忘俗。”此时的众人还没有闻曲不言的规矩，低声讨论起来。

“南兄果然大才。”悦耳地笛声让众人心头突然一阵清明，崔哲不由得开口赞道。

“哦？此曲乃那位南郎君所奏？”说话是那位醴陵县令张白塔。

“南兄善笛曲，多有新曲出，愚等尝闻之，俱是感叹不已。”崔哲赶紧恭恭敬敬地说。

“非世家子，吹不出此等妙曲也。”牛百龄赞叹道，“这南郎君，果然风雅非常。”

“哦？？牛公何处此言？”立刻就有人发问到。

见到众人不解，牛百龄呵呵一笑，缓缓开口解释：

“常人吹笛，恨不得听者听之甚明，殊不知乐声清楚，反而失了雅致，弄得一身匠气，其实只用吹笛之人，远远吹起来便够，反而更得笛中三味，且不闻大音希声？”牛百龄摇头晃脑地说道，立刻收获了牛公果然深得乐理三味之类的马屁。

“若非出身高第，终日雅乐为伴，哪会懂得如此乐理乎？”张白塔捋了捋胡子微笑颔首。“此曲类乎嵇氏四弄，类似《短清》《长侧》者，又隐隐有所不似，让人闻之如处月下，冯虚御风。”说完了还看着胡钉铰一眼，在场的醴陵县众人立刻面露神秘微笑，胡钉铰一脸的自得。

“张公高见，愚等不及也。”开口的是醴陵县的百里侯，所有人立刻拍起马屁来。

“如此好笛，岂能无月，惜乎吾等身处室内，若是在月下闻来，想必更添雅致。”那位叫做胡绞钉的书生摇头晃脑的开口了。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点头赞同。

“岂不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牛凤鸣出言，众人低声笑过，觉得牛凤鸣也是个妙人。

正当众人凝神听笛之际，忽然其中一人惊呼，指着木台上，“月，月！”

众人连忙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目瞪口呆起来。

此时的笛声变大了少许，就在舞台的右侧，随着一处的幕布被拉开，竟然浮现出一轮圆月来，月辉清幽，散发着银白的光。

众人皆叹服，彼此都瞠目结舌，定定地看着屋内这轮圆月，还有人抬起头看看屋外的月光，似乎有些搞不清楚这外面的月亮怎么到屋内来了。

“此舞果然人间难闻，端的好巧思。”最先看出来的是坐在最前排的牛百龄，“此月非彼月，诸君请看，此乃一银盘，内盛明珠，故而望之似月尔。”

“果真如此。”众人细细一看，这才将屋内的月亮看清。“牛公果然慧眼如炬。”

“哈哈哈，前几日家仆曾对吾言，那南郎君命人制一银盘，老朽当日尚不明，原来应在此处。”牛百龄哈哈大笑。

“如此说来，南郎君果然有大才！”众人闻之，俱是感叹一回。

月亮当然是道具，是用的和尚那颗夜明珠固定在银碗当中做成，之前李南被问到要表演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既然小姐姐们舞蹈不纯熟，不如借助道具来一个简单的带剧情的舞剧，服装道具什么的都整上，怕是才能过关。

所以他才灵机一动要了个大房间，弄了不少的道具。

也不知道此时的唐人接不接受这种形式，躲在幕边吹笛的李南想着，不过听到下面隐隐传来的惊呼声，想必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银质的大碗起了凹面镜的作用，将夜明珠的光发散出来，在银碗的反射下，黑暗之中，真的恍如一轮明月一般。

而李南所吹的曲子，当然也不是《清心普善咒》，那可是他们以后的压轴曲目，怎么好现在就用在开场。

既然有月亮，那么《春江花月夜》这个曲子不是极为合适？

《春江花月夜》曲调简单平和，后世大爷们晨练时常用，李南故此记得精熟，苦练了两天，他这才将其大概掌握。

“天色熔成水，蟾光链出银。碧香三酌半，玉笛一声新。”开言的是那位胡钉铰，此刻他摇头晃脑，似乎沉浸在笛声营造的意境当中。

“妙哉，胡君此诗，当浮一大白。”牛百龄称赞起来。

“妙哉，闻此曲，愚好似得见月出东山，南海碧涛翻涌之景。”张白塔也开口称赞起来。

“不知这之后，又是何等妙处？”胡钉铰开口了，众人听到后，也将注意力从诗文上收回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

随着一轮圆月升起，笛声越发黯淡起来，忽然，台上声音一变，石破天惊般，咚咚咚地牛皮鼓声响起，笛声蓦然一停，随着一声低沉苍凉的牛角声响起，众人不由得一惊，死死地看着台上。

随着迥异于中原的鼓乐声响起，一群身披璎珞，头上高髻的女郎，赤脚踏着鼓点，开始从和尚对面的幕边进入台中。

“此景，莫非那观云大师南海夜逢天女之事乎？”崔哲等人立刻反应过来。

“？？”张白塔胡钉铰脸上一脸黑人问号，崔哲等人立刻将和尚南海遇到观音岛的奇事略略讲来，听得众人感叹不已。

“便是如此了。”牛百龄笑着说道。

但是周围的人没有过多回应，都是看着便随着鼓点跳舞的小姐姐，带有强烈异域风情地舞蹈，让他们目眩神迷，心神激荡，觉得这些小姐姐果然极美。

看着小姐姐们雪白的大腿和玉臂，他们虽然心头一热，但是却无法生出欲念，反而觉得其中有股圣洁虔诚的味道。

这一段的舞蹈李南也是做了大改，主体还是女菩萨们原本欲进献的菩萨舞，原本就是脱胎他们国家的原始祭祀舞蹈而来，此时在月下舞来，在和尚的低声诵经深重，越发显得艳而不淫，惑而不妖，反而充满一股来自远古山林的苍茫圣洁的味道。

“怎么未见罗云？”台下的三个士子伸长了脑袋，发觉舞台上的小姐姐只有一半，俱是平时跳的一般的那几位，都没有看到他们各自的偶像。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

第五十二章 此生俯首拜观音 隐藏在幕边的沙弥尼得到李南的手势之后，立刻将四个木桶盖子打开，一股呛人的味道传来，舞台上立刻涌起一大股白烟，让人如坠云雾，好似仙境。

既然是舞台剧，又是飞天和千手观音，怎么可能没有白雾呢？李南虽然没办法搞出干冰，好在硫磺烧起来也是白烟滚滚的，点燃后放在桶里，此时一起打开，木台上立刻烟雾弥漫起来，如同云雾渐起。

随着舞台上白雾弥漫，原来念经的观云僧也在烟雾中退场，鼓点声戛然而止，禅唱声始作！

南音女团的沙弥尼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众人周围的黑暗中，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开始唱起了经文。

沙弥尼诵唱的乃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的梵文版，乃是这段时间她们主要练习的经文。

至于这曲调么，乃是大名顶顶姓萨的歌唱家的那首着名的《天魔咒唱》，也就是那首着名的《万物生》的曲调。

人声伴奏阿卡贝拉再加环绕立体声，我就不信这帮唐人不吃惊！李南当初设想到这个桥段的时候，想起来就有些得意。

事实上，只看过单纯歌舞的唐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虽然也有《秦王破阵舞》这种叙事性的舞蹈，但是大量的使用环境和道具来营造意境的现代舞台剧模式，对于此刻的唐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才有的舞蹈，台上个个沉浸在李南营造的意境中不可自拔，连说话都忘了。

再说，以牛百龄张白塔这些人的咖位，哪里有资格得见秦王破阵舞，所以俱都是第一次看见，个个长大了嘴巴张大得都忘了合上，不知道自己身处现世还是渺远的南海佛国。

之前还感叹李南不把自家偶像派上台的崔哲等人，此刻看到他们的偶像出现了，也差点都不认识。

因为她们是从天上来的！

烟雾缭绕间，几名小姐姐身披飘带，保持着优美的姿势，如同传说中的飞天一样，从天而降！

多亏了鱼线这一侦探小说中的杀人利器，从一开始就呆在梁上布幔后的小姐姐们，此刻吊着鱼线做的威亚，缓缓从天而降，如同从月中飞下一样。

这就是这几天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子尖叫的原因，不少小姐姐为了练习这一招从天而降的舞蹈，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你们的舞蹈是为了传法的，不如你们就叫舞法天女吧！最后一天，李南看到排练成果很满意，于是就皮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称呼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大赞梦想导师好才情，不少小姐姐都想要加入舞法天女的这个部分。

哎，自己是不是皮过头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的李南有些头疼。

至于日后大名鼎鼎的南音女团舞法天女部名震大唐与周边诸国，那就与他无瓜了。

“原来，她们真是天女。”看着小姐姐们缓缓飞落，三位士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好在此时唐朝的钓鱼线，也是用生丝单独抽出来编制的，十分的结实，虽然不是透明的，但是也不是很惹眼，在昏暗的环境下，台上众人竟无一人发觉，都以为她们真会飞。

舞法天女们降落到台上的时候，正是咒唱到了高潮的时候，此时李南让沙弥尼盖上两个桶的盖子，只留两个桶放出白烟，木台上立刻清晰不少。

天女们是从两边飞下的，一个接一个的，飞到了舞台中央，舞台中央早就站立了一排小姐姐，随着天女的逐渐飞下，她们或蹲或站，手臂如同风中的柳枝，摆出各种千手观音的手势，宝戟手宝剑手宝瓶手等等，不一而足。

等到最后一位南雀随着禅唱飞到最前面，缓缓站立摆出莲花手印的时候，台下的人已经看不到后面小姐姐的脸部，只看到南雀的面容。

作为自己的女朋友，南雀被安排在了前面，她的身高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发髻确是最高的！

此时云雾的后面，早有人点起了高高低低的各种蜡烛，台上光明大放，映照着女郎们身上金碧辉煌的金饰，越发让人觉得宝相庄严，如同观音临凡。

千手，起！

后世千手观音经典桥段再现，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错珠的盯着台上，都觉得观音本尊莫不如此了吧，果然千手千眼神通广大。

是的，为了表示千手千眼，李南还弄了不少金箔，画成眼睛贴在小姐姐们的香腕间，就跟春晚那个舞蹈一样，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地晃人眼目，让人目眩神迷。

柔美的手臂像是金色的羽翼一样，在南雀身后徐徐伸展开来，左边、右边、上边。小姐姐们手上的眼随着那些羽翼而动，好像真的是千眼的观音看着人间一般。

那羽翼先是半展着，之后便是完全伸展开来后，孔雀开屏一样的壮丽，仿佛周身都放出圣洁而绝美的光芒来，灼灼直击人心，炫彩夺目。

随着禅唱声声，小姐姐们或屈腿或倾身，缤纷的手姿像婀娜的花朵绽放在灿烂的金色中，幻化出观音大士的慈祥庄严和典雅纯净，洁白修长的玉臂组合出各种缤纷的造型，宝瓶、莲花、波浪等等，不一而足。

翻飞的手指间，仿佛包容了宇宙的一切万物，宏大而优美。

不得不说，小姐姐们果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女蛮国国家队，又听说此舞关乎自己的和李南等所有人的命运之后，认真排练之后的她们，与之前仿佛天壤之别！

静穆纯净的眼神，娴静端庄的气质，婀娜的千手，金碧辉煌的色彩，一切一切，都让人沉迷其中。

如果说沙弥尼们人声的低声诵唱让人如闻佛界的梵音，那么台上小姐姐们圣洁灵动的舞姿则是让人如见观音的宝像。特别当小姐姐组出最后的名为盛世开屏的姿势的时候，台下的众人如同看到观音千只纤手曼颤，千只慧眼闪烁，其中信佛深者如胡钉铰之人，不由得泪流满面，恨不得顶礼膜拜起来。

硫磺桶李南准备了10个，随着观音舞临近尾声，李南比了个手势，剩下所有的盖子一起被打开，一股呛人的味道立刻弥散在房间里，舞台上立刻烟雾弥漫。

台上的烛光再次熄灭，在沙弥尼的诵唱声中，在一轮清辉当中，所有的天女从云中飞起，消失在了夜幕中。

“勿走，勿走！”看得最为痴迷的李九手在空中抓了几抓，大呼出声。

他已经泪流满面，他是真的担心他心爱的那位天女自此飞走，再也不复还。

这也是此刻众人的心声，但是此刻也没人计较李九的异状，纷纷盯着云雾中消失的天女们，生怕错过了每一个微小的画面。

“……即发誓言，若我当来堪能利益安乐一切众生者，令我即时身千手千眼具足…..”云雾之中，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随着烟雾散去，观云僧重新出现在舞台的一角，头顶只有一轮圆月，老僧月下颂唱着菩萨的大德。

笛声又起，依然是缥缈不可寻，随着老僧低低的诵唱声，大幕缓缓合上，缓缓地回荡在众人耳畔，就连刚刚站在众人四周的沙弥尼们也俱都消失无踪。

此时台下的灯被点亮，众人依然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已，似乎刚刚柔美清婉的舞蹈只是一场甜美的梦境。

怎么样？悄悄回到台下的李南盯着久久沉默不语的众人，生怕这场迥异于大唐的歌舞大秀不符合现在唐人的口味。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此生俯首拜观音！”在老泪纵横的牛百龄的带领下，这些士族对着南海的方向，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余波 “南郎君，鬼神乎？”一副大唐仕女打扮，罩纱下的春十三娘低低发出一声惊叹。

隐在台下最边角位置的她，可是全程看完了这场《千手观音》大秀的，一天前都还觉得今天的表演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的她，此刻终于是信了之前李南对她说的话。

“有此一舞，何愁观者不疯。”

这句话是第三天下午，李南对过来看进度的春十三娘说的，当时的排练并未加上各种道具，春十三娘当时就觉得这种只靠人声伴奏，看着有些杂乱的观音舞不行，提出了要不就用他们之前排练的舞蹈的看法。

讲道理嘛，这支舞既无唐人听惯了的箜篌琴瑟，也无琵琶萧鼓，单单一根笛子伴奏，在整支歌舞所占的比例还很小，而且看过排练之后，春十三娘心中只有一个字，乱！

这叫她怎么不担心！

这可是关系到她们一团人性命的事情，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到时候如果反响不好，自己连夜带着人杀出去，哪怕被女王问罪，也要逃回女蛮国。

她甚至连背锅的人都找好了，就说阿朵噜遗失了国书。

“没想到，竟会如此…..”全程看完演出的春十三娘，现在都有点如坠梦中的感觉，她实在没有想到，再加上各种道具渲染烘托之后，出来的效果是如此惊人，此刻她不知道这只女团的底细，也会对于南音女团的事迹深信不疑！

更何况这些唐人乎？

灯光亮起，在座的众人俱是沉默良久，等到李南出身之后面露狂热，在那位牛公的带领下向着南海方向疯狂叩首，就连之前随行的三位士子俱是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不到一日的工夫，南海有天女至，乃是千手千眼观音座下飞天的传说，已经在小小的醴陵县城的上层圈子里疯狂传播开来，看过表演的一脸神秘微笑，没有看过的心生向往，甚至还有人传出当晚看到有仙女奔月的瑰丽奇景来。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南和南音女团，对于他们的现在名声一知半解。

跳完舞的众人，各自都累得不轻，特别是李南还丧心病狂地就在当晚开了一个总结会，将女团小姐姐的狠狠批评了一番，比如xxx某个动作不到位啊，xxx表情管理做的是什么！xxx，说了多少次，要注意眼神之类的。

小姐姐们不知道她们给此时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反而因为李南的批评变得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自己没演好耽误了大事，这几天都不用李南说，各自主动练习起来。

当晚本来说好看完舞蹈还要宴饮一番的，但是被《千手观音》强烈震撼的众人，此刻都没有那个心思，彼此感叹一番之后就各自散去。

第二天，牛献代表牛百龄等人送来了大量的金银，意思是献给观音的香火钱，小姐姐们的度牒和戒牒虽然他们没有办法，但是过所还是可以开的，厚厚一叠过所也随着金银一起送来了，看得李南眉开眼笑。

末了，牛献还小心翼翼地问到，醴陵县令张公家母，张家那位老夫人，平日里一心向佛，不知道女团小姐姐能不能去县令家中再表演一回？

李南当然是拒绝啦，然后告诉牛微这个天女之舞表演一次不仅准备极其耗费时间，而且菩萨有规定，佛法庄严，不可轻传。只能一个月表演一次，还要挑吉日。

所以张公想看的话，最近的吉日在下个月十九，怕是他们爱莫能助。末了李南还表示得亏是牛公佛缘深厚，正好碰到吉日，恰逢其会看到天女之舞，不然李南只能表示遗憾了。

这个回复听得牛百龄等人感叹不已，觉得自己当真是受菩萨眷顾，当时就寻找能工巧匠，说是要在家里给弄一个南海观音的佛龛。甚至还表示说，如果大师传法结束，天女们和沙弥尼们愿意留在大唐的话，他愿意出资修一个观音庵供奉众位。

既然你这么热情，李南也表示我也不好拒绝，到时候传法结束，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向大师建议云云。

李南之所以拒绝，一来就是观音舞还不纯熟，之前是因为唐人初见，跳多了怕是引起审美疲劳，第二当然就吊众人胃口抬自己身价了，佛国天女舞不是谁人都能看的，自然就把女团和一般的胡姬歌舞给区分开来。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一次就好，李南也是老饥饿营销了。

补充了食物和水，又去城里采购了大量的书籍和文房四宝，几乎将能买到的乐器都买了个遍，李南又买了不少牲口，众人在牛百龄家住了几日，这才重新上路。

这次就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女团的马队招摇过市，醴陵县城父老，人人争相观看。李南让几个沙弥尼敲着木鱼，念着经文走过醴陵县城，很是风光。

不少信徒听说是南海高僧传法，纷纷把香花，各种干粮什么的往车队送，还有不少人在气氛的感染下，一边念着经跟着车队一起走，等到快到醴陵城门口的时候，诵经声震天，周围的人磨肩继踵，简直是万人空巷，不少老人都感叹，多少年没有看到这种奇景了。

城门口早就有数人等候，就是醴陵县城的几位士族们。为首的就是醴陵县令的儿子，先是地褒奖宣传了南音女团的一番，直夸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简直不亚于三藏法师取经一样，然后画风一转，对于女团这么早离开表示遗憾和不舍，如果能再看一次的话简直是醴陵县父老的福音。

对此李南表示谢过张公厚爱，若是有缘，定会让天女之舞重现醴陵，让醴陵的父老子弟好好看看。立刻就引起了一阵欢呼。

县令终究是官，不好亲自出面。但是牛百龄作为当地最大的士族，这就不一样了，他当即也露了面，表示自己何其有幸，能够看到南海天女舞，为了表达自己对于观音大士的崇敬，他愿送金十斤，绢二十匹，米百斤，表达自己崇佛之心，狠狠地刷了一波声望。

李南众人也很上道，按照李南昨天吩咐好的，小姐姐齐齐摘下罩纱，跟沙弥尼一起行礼，谢谢牛公高义。并且表示以后每次表演，都会提到醴陵县牛公善待沙门的慈悲事迹，乃是观音下第一信众尔。听得牛百龄老脸一红，连称担不起。

随着小姐姐们摘下罩纱，气氛一下子达到了高潮，老百姓争相往前挤，为了一睹天女容颜，看过之后纷纷赞叹起来，同时对于牛百龄的慈悲和虔诚大加赞叹。

然后牛百龄更是趁机宣布，为了纪念高僧和南海天女们给小小的醴陵县城带来了观音的纶音，这几日牛府和张府都会施粥，今日晚上，牛家还有个诗会，用来纪念这个盛事。

听到这个消息，老百姓更加激动了，对着衙门和牛府纷纷跪拜，赞叹县令和牛府的慈悲，不少士子也是激动不已，当即就作了不少诗文献给牛公和女团。

很好，很好，看着愈发疯狂的人群，李南和牛百龄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会心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姐姐们也没有想到自己受到如此欢迎，但是天性热情地她们被李南严重告诫，今天要给他装大尾巴狼。虽然不知道什么狼的尾巴特别大，但是她们还是按照李南教的，保持那天跳舞的神情不准乱看乱说话，这才没有出现小姐姐们跳进人群狂欢的事情来。

人群缓缓行进，终于走出醴陵县城，到了城外两里处的亭子里，此时亭中有牛微，张白塔之子等年轻士子在此等候，代表他家大人过来送别的，还有当时就一脸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胡钉铰也在。

看到这个情况，老百姓们知道这个场景不适合他们出现，这是士子们的交流了。于是他们纷纷停住了脚步，看着亭中众人表演。

于是李南崔哲等人各自催马向前，与亭中的众人一一作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得见南郎君，这天女之舞，怕是绝迹醴陵县城矣。”胡钉铰等人感慨不已。

“岂不闻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乎？若有缘，吾等定会有再见之日。”李南笑吟吟地说道。

“正是如此！”众人皆哈哈大笑，各自行礼作别，亭中还有人吹起了折柳曲，远远地为众人送别。

“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诸君，再会！”李南在马上抱拳拱手，对着亭中众人说道。

“再会！”众人齐齐作揖送别。

随着这一声再会，李南一行人终于将小小的醴陵县城给甩在身后了，只是李南不明白，为何作别的时候，人群中似乎有个人，隐隐多看了自己几眼呢？

第五十四章 穿越客的贴身高手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处于武则天刚刚驾崩时期，尚不知道什么年号。

事实证明，在唐朝搞女团还是很有“钱途的”。

看着车队后面多了好几辆马车，还有马车内的金银，李南第一次觉得，当个梦想导师还是挺挣钱的。

面对作为团内的二号话事人、总智囊的李南提出的要求，看过女团初秀的团长春十三娘表示，以后团内所有的资金都归李南调配。

于是李南趁机也狠狠地损公肥私了一波。

先不说后面马车内的各种文房四宝，就说胯下这条驴，李南就足足花了三贯钱！这在此时已经是一匹不错的马的价格了。

虽然士子骑驴有些奇怪，但是谁叫李南喜欢并且骑不惯驽马呢？

之前采购的大牲口的时候，就有人说自家有条宝驴，行走速度不比马慢，而且走得极为稳当，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贵人要不要看看？

李南当然不信，但是跟着他一起去买牲口的牛献当时就说这条驴在醴陵很有名，确实不错，但是驴主非三贯钱不卖，所以一直就白养在这里。

听到这里，李南来了兴趣，试着骑了两圈之后，发觉真的如同卖家说的那样。财大气粗的李南当时就掏了钱。弄得牛献和那位卖家不住感叹，到底是郎君，一看就是不凡的，不像醴陵县城的人一样不识货，只肯出到八百钱。

带着李南来照顾他生意的牛献是要收回扣的，所以李南买的越多，他俩越高兴。

事实上，这头驴还真的骑着极为稳当，而且走得不慢，让李南的大胯内侧觉得舒服了不少，觉得大值特值，就是崔哲等人依然对于李南竟然不骑马这点，表示南兄的爱好真特殊。

士子哪里有骑驴的，那是家仆和妇人骑的，这不是让人小瞧了去！虽然是宝驴，但是南兄还是骑马为好。买回来的当天，李九就苦口婆心地规劝了李南。

但是尝到甜头或者说骚包得慌的李南一挥衣袖表示不妨事，自己赶路的时候骑着，见客还是骑马好了，甚至还蹦出一句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诗句来，十足旷达狂士风范。

既然李南都如此了，众人也就不再劝。等到他们出城之后，李南就换上了他的新坐骑。

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高人都是骑驴的。张果老是，孙思邈是，李白是，郭襄也是，就连相声皇后不都弄了很多小矮马么？这就是高人的范儿！

看着周围不解的眼光，李南不由得鄙视起来。

事实上，古代文人骑驴的风潮，还是真那位谪仙人李白掀起的，以至于文人纷纷效仿，到了后世，特别是崇尚李白的宋朝，你一个诗人不骑驴还真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但是此时李白怕是都还不会说话，所以众人看李南的眼光都有些奇怪和忍俊不禁。

你笑管你笑，好驴我自骑之，走了一段路，李南对于这头驴越来越满意，这驴走得平稳跑得也不慢，简直居家旅行的好伴侣。

兴起的他甚至将药娘抱到驴上，来了一番让我们策驴奔腾，共享唐时繁华。

这个行为当时就羞得药娘咚咚地赶紧跑到了云纨嘉的马车里躲起来，惹得旁边的士子哈哈大笑，直言南兄果非常人也。而南雀则是一边嘟起了小嘴，表示愤愤不平。直到李南表示今天晚上也骑着驴带着南雀兜风之后，南雀可以挂油瓶的小嘴才放下来。

女团成功表演，不仅李南等人高兴，就连跟着三位士子也觉得与有荣焉，特别是他们第二天发觉自家喜欢的小姐姐都还在团里没有飞走之后，他们更加高兴了，对待女团众人也是更加殷勤，幻想着学着李南一样抱得美人归。

有句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李南等人谈笑着唱着歌行进且就差一顿火锅的时候，突然道路两边就来人了。嗖嗖嗖，随着一声唿哨，道路两边突然窜出来十几个壮汉，个个手持利刃，眼中透着凶光，带着贪婪看着李南他们的车队。

我擦，天天说自己被盗匪所劫，这下真的是被盗匪打劫啦，李南此刻恨死自己的乌鸦嘴了。

此时他们正行进到前往官道的小路上，往前两里就是官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左右无人，只有十几个手持利刃的壮汉试图跟他们谈谈关于放下屠刀是不是立地成佛的问题，李南有些怂了，急忙就要去摸自己挂在驴上的黄杨木软弓。

两队人马刚刚一见面，对方就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了，吓得李南又是一惊。

不是，你们不按套路出牌啊，此时不应该念一首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的诗，好让我们交钱走人或者有时间摸武器么，弓都没有上手的李南此时也慌了，大叫着有贼，就要翻身下驴，用弓箭射他们。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拼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混得好了一点，怎么能容许折在这里。李南双眼都红了，又想起了山村那个紧张得不行的夜晚。

崔哲等人的也慌了，大喊着杀贼钻进了马车，随行的家仆各自抽出利刃，护在他们的马车周围。

我擦，你们就是这样杀贼的？李南看着怂逼三人组，心头都凉了。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大师的童子功和沙弥尼们的战斗力了，可是她们这段时间天天吃素，怕是力有未逮啊，李南十分担心。

还没容他感叹完，盗匪就冲过来了，他甚至连领头盗匪胡子上的那根枯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擦，这么快！李南慌得一匹。

遇到盗贼的时候，双方距离不过十几米，差不多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身黑衣的盗匪一个集体冲锋，立刻就跟队伍接触了。

然后一触即溃！

让李南想象不到的是，溃败的竟然是那些盗匪。

女蛮国的沙弥尼们，展现出一国使团护卫的良好素质，宽大的僧袍一脱，拔起手中的长刀就跟对面拼杀起来。

“区区盗匪尔，郎君勿须心忧，且看妾等手段！”说话的是春十三娘，此时她喊了一声什么，立刻就有人拖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闪着寒光的狭长薄刃，女团的小姐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纷纷开心地拿起箱子里的刀，腰扭得像水蛇一样，踏着好看地步伐，向对面的盗匪冲去。

南雀，慢——，李南口中的呼喊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冲到前面的南雀一个旋身，立刻就血花飞溅，一个照面，她对面的盗匪就倒下了，南雀身上甚至一个血珠都没有。

紧接着，又有一名盗匪被旁边的小姐姐一刀捅死，看得李南不由得目瞪狗呆。

女团的这帮小姐姐们，如同灵活的飞鸟一般，身形鬼魅地杀入盗匪群，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飞舞，细长的玉臂如同三月里最温柔的春风，手中的狭长的弯刀如同莲花般盛开。

不过这莲花，却是要命的！

刀光盛开之处，血花无不飞溅，没有一滴溅射到她们身上。

这帮女团的小姐姐，竟然比那些沙弥尼们还要厉害！

李南突然想起了，某日南雀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说起过，队伍里这些沙弥尼，都是她们这些舞女中淘汰而来然后才去练武的，因为她们长相不过关，而且也不能单独对付一头豹子。

当时李南听得哈哈大笑，于是就问南雀，这么说你们比她们厉害喽，南雀骄傲的说当然，我入选的时候可是独自一人杀了一头豹子而浑身没有一点伤痕的，这是女团的基本标准。

李南当然不信，这如同娇花一样浑身香香软软的南雀竟然可以一人对付一头豹子，要知道，豹子速度极快，单论捕猎技巧而言，几乎算得上最可怕的丛林猎手了。

但是他也不好扫兴，就说自己也会一种叫做十六动军体拳的绝世拳术，哪天有机会比试一下，听得南雀眼睛发亮，连忙说好呀好呀过几天比试一下，同时在他怀里乱扭起来。

李南哪里忍得了，连忙使出了失传已久的龙爪手和兰花拂穴手，杀得南雀大败亏输，软绵绵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没想到这是真的！不消片刻，盗匪已经被她们杀得干干净净，而且小姐姐们真的没有一人身上沾了血点，甚至还有人因为冲得慢了，一脸不甘的神情，看得李南不由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仔细想想也是，原始部落的舞蹈多取材于祭祀，南雀小姐姐在本国也相当于取悦神的巫女一样的存在，而祭祀的内容大多都是反映他们日常生活和狩猎，加入武术动作也无口厚非，小姐姐她们的舞蹈称为战舞也不奇怪。

只是这也太厉害了吧！看着南雀笑盈盈地开始割盗匪的头颅，李南赶紧制止了她们破坏形象的举动，心中想着日后南雀家暴自己拿什么抵挡。

这算什么？带刀的战斗巫女？还是穿越客的贴身高手？看着南雀笑嘻嘻地拿着她割下的头颅递给自己，李南感觉自己哔了某种生物。

决定了，这段时间他的工作重心要转移，主抓身体的同时也要抓一抓思想建设，主要就是夫为妻纲这种，此时的古代妇女应该学习的东西。

不仅李南，就连三位士子们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些腰肢如柳枝一样柔软的天女们，战斗力简直如此惊人，面对着十几名凶神恶煞的盗匪，须臾之间，如果不是为了问话留了两个活口，对方几尽全灭。

简直就是传说中罗刹女一样了。之前还想着能不能抱得美人归的三位士子心中各自微微发抖，心中再无亲近的念头。

“南音女团，已然破敌！”

在春十三娘的带领下，小姐姐们收刀站立，冲着李南盈盈万福，沙弥尼们也双手合十，在观云僧的带领下学习如何超度亡魂。

这种机会可不多，沙弥尼们个个都一脸认真的表情，仔细聆听着和尚讲的每一个步骤，生怕错过了一点。

额…….是不是改成敌羞吾去脱他衣是不是好点。李南有些尴尬，挥了挥手，对着兀自躲在各自马车里的三位士子说道。

“女子辈已然破敌尔…..”

于是众位男子才站出来，纷纷上前补刀，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看得女团的小姐姐奇怪不已，这人都死了，你们还上前用刀干啥呢，难道这也是大唐的规矩？不少刚刚没有杀到人的小姐姐都跃跃欲试，被李南“正义”的眼光给拦住了。

因为他们才是去“脱他衣”的。

在李南的指示下，三位士子的仆人走上前去，将盗匪给扒了个精光，身上的武器和随身物品洗劫一空，然后带着东西回来，留作日后吹嘘用。

看似头目的两人被留了下来，被带到李南面前问话，他们此时看到那些柔弱地好像随手掐死的小姐姐，眼中的贪婪和欲望也俱都不在，脸若死灰地被带到李南面前，一语不发。

见到两名盗匪头目不说话，这些士子的仆人们可来劲了，似乎为了弥补刚才的表现，围着两人一阵拳打脚踢，李南赶紧制止住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丢人了。看到仆人们的行为，在场的三位士子都是老脸一红，纷纷表示要加入审问团。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李南，因为半个小时后，李南用他的智商再次赢得了全团的尊敬。

“南兄，鬼神乎？”这次感叹的是全程参与的三个士子。

此人若是生在三国，便是贾诩一流。看着李南干脆地指挥沙弥尼将其中一人砍成重伤，另外一人砍成中度伤害，然后放走了伤势较轻的那位，这番操作让众人心寒不已。

“毋宁死！也不中汝这读书汉毒计！”看着跑远的自家那位同伴，深感李南恶毒的盗匪头子悲愤不已，双目圆睁，都流下了鲜血来。

噗嗤一声，这人竟然咬断了舌头，然后大出血而死。

“罪过，罪过，仆不杀汝，汝确因仆而死，这教仆于心何忍。”李南双手合十，一副悲天悯人的形象，看得众人特别是春十三娘心中都是一寒。

此人果然是天生的士族！

怪不得你能统率这么一帮罗刹女呢，你才是这里面最可怕的吧。看着李南带着极大的兴趣翻看剥得精光的尸体，还让沙弥尼剖开他们的肚子的行为，三位士子心中更是不寒而栗。

有点东西啊。仔细地查看了尸体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后，李南的听着某个小姐姐的回报，陷入沉思，于是宣布无事了，然后全团进发，但是尸体不要掩埋，同时让崔家的仆人骑着快马去醴陵城牛家报信，自己在前面的十七里铺等他们。

“诺！”崔家的仆人不明就里，但是片刻都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往回跑去。

“此人如此多智近妖，这李家的血脉，当真无常人乎？”入夜时分，某处荒郊野外，某人听着盗匪头子的回复，一边熟练地将一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肚子。

“怕是以后少不得要见他一见。”擦了擦手，熟练地将尸体拖进路边的密林，那人捋着胡子，踏着月色，施施然地往醴陵城外的村庄走去。

可惜人与人的见面，总是要比设想的要快一些。

一个小时后，此人来到了一个村庄，此时小村里静静地，连半点声响也无，此人微微皱眉，觉得似乎有些不对，随即踏月进屋，刚想有所动作，他屋中的油灯忽然亮起。

屋中早就坐定一人。

“一日不见，先生安好？”坐在他家堂屋中的李南笑着冲着来人施礼。

孤灯昏黄，春夜客来，青年笑吟吟的脸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森。

“仆败矣。”胡钉铰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第五十五章 奇人胡钉铰 李南是怎么找到胡钉铰的呢，一切都要从半天前说起。

令崔哲等人胆寒的不是的李南砍伤两个，让其中伤势较轻那个跑回去报信救自己同伴，回去了几乎也就油尽灯枯的狠毒手段。

而是李南审问他们时候所表现出的心智！

李南的用了一个简单的囚徒困境，把两人分开关押，分别对俩人说你俩只有一个能活，先说出的那个人可以决定哪个能活，至于剩下的的那个嘛，嘿嘿嘿。

在李南向他们描述了什么凌迟剥皮还有中美合作所诸如披麻戴孝的之类的酷刑的时候，别说一帮没有怎么见过血的士子，就是这些杀人如麻的大盗，都觉得面前这个一脸微笑说出如此恐怖刑罚还有想出这种恶毒诡计的男人简直就不似人。

这还不算完，为了加大压力，李南还让人假扮传话，故意在盗匪面前说那边的盗匪已经招了。

本来李南以为一帮盗匪而已，想必这样一诈就诈出真相了，但是事实上好像一点卵用没有，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盗匪们听说这支车队有宝物，又全是女子，所以才起了心思，现在俩人都只求速死。

不是，你们骨头这么硬的吗？唐代的盗匪都这么豪横？

“落在汝这读书汉手中，耶耶某无话可说，只求速死！”听着李南详细描述剥了皮的人是什么情况的盗匪脸色发白，依然十分嘴硬，带着大义凛然的目光看着李南，周围的人都快吐了，看着李南的眼光也变得奇怪起来，仿佛李南才是什么反派一样。

讲道理嘛，如果你不是亲眼见过这等恶毒至极的恐怖刑罚，怎么会描述得如此仔细，神情还如此淡然。

“宝物么？”李南越咂摸越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他行动了，让人将其中一名盗匪砍成轻伤，然后告诉他你的同伴交代了，现在让你活命，郎君我也是讲信义的人，你赶紧滚吧。

然后他又告诉伤重那个，你的那位同伴已经交代了，现在我已经放他走了。

迎接他的，是那名重伤的盗匪轻蔑的嘲笑。

这就出大问题，看到那名盗贼的反应，李南心中越来越沉重。

这特么还是盗贼，这么信任同伴的？

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盗贼？根本就是被人豢养的死士或者家将？

于是鸡贼的李南找了春十三娘，派了一个身手最敏捷的小姐姐出去跟踪那位逃走的盗贼。

果然如他所料，那位盗贼没有那么简单！

似乎害怕有人跟着，被放走的盗贼先是找了个地方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在丛林里绕了几个圈子后，又回到了女团附近监视着他们，似乎没有跑回去的打算。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女团小姐姐的眼睛，女团小姐姐们出身山林，回到山林就像是回家一样，再加上看起来女团小姐姐战斗力好像高于这帮盗匪，所以逃走的那位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等到小姐姐回来报告了李南情况，并且请示要不要宰了躲在附近的那位的时候，李南的脸色终于变了。

“汝等并非盗匪！乃受某人指使，过来截杀吾等，想必此人所在离此地不远，或许就在那醴陵城中！“

“还有，汝同伴还在佐近山林藏着，等着救汝呢，若是某重新将其捉来，告诉他是汝为乞命，告知吾等他必定藏在佐近，不知他会作何感想？”看着剩下那名盗匪发白的脸色，李南心中一动，追加一击。

“若是某再让其回去报信，不知汝同伴这次会不会告知汝背后之人否？”李南恶魔般的话语，在这位重伤盗匪头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脸上大汗涔涔。

“若是届时吾等跟着汝同伴找去，届时再告诉汝背后之人，是汝背叛于他，不知——”李南一边说，一边笑得极为开心。

周围听到的人俱是不寒而栗！

好一条毒计，这南郎君，心思端的阴狠！堪比那笑里藏刀李猫尔！

李猫就是李义府，唐高宗李治的太子舍人，是个心思阴毒的大奸臣。史书记载他“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亦谓之‘李猫’。”

于是剩下的那名盗匪为了自证清白不拖累同伴，就高喊着毋宁死咬舌自尽了。

这下，就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李南苦着脸看着死去的盗匪，这位盗匪用尽全力高喊，也是为了给躲在林中的同伴传信，告诉他中计了吧。

李南苦笑着，派出那个叫做山感的小姐姐继续监视那位躲在一边的盗贼，仔细地上前检查起盗匪的尸体来。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怀疑觉得这帮盗匪就是讲义气的话，现在李南百分百肯定，这帮盗匪背后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还很不简单。

能让挨了这么多刀一声不吭地汉子豁出命去保护的，哪里会是常人。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怀疑的圈子一下子就缩小了不少。

之前那几名盗匪说的什么？说是收到消息，这支队伍有宝物！

李南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小心，女团的财露了白。

那么，所谓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呢？

仔细的想了想，李南突然想到，莫不是表演时充作道具的那颗夜明珠！

是了，就是这个。李南面沉似水。

经过这段时间，李南终于了解了那颗夜明珠的价值，莫说他们手里这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就是珍珠大小的夜明珠，在大唐也可以换一堆同样大小的珍珠。

遑论那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乎？在此时称为国之重宝也不为过。

女蛮国虽是小国，但是能郑重其事拿出来进贡的，想必在她们国家，这也是极为贵重的东西，更不要说在夜明珠奇缺的大唐了。

这样一来，见过夜明珠又有能力指挥一票人马来截杀的，无非就是看过南海观音舞的那几位了。

李南本来最开始怀疑牛家，以为牛府的人心疼送出去的财物，女团住在他家这么些天，很难说他们没有看到女团的其他贡品，所以他们又当又立的想要抢回去。

但是转念一想，牛百龄都投资打广告，女团和牛家已经是双赢了，牛家的嫌疑虽然大，怕是要小于县令张白塔。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这县令张白塔。前脚才把女团作为自己政治清明的引得南海天女至的政绩给宣传了出去，后脚就派人截杀怕是于理不合。他就不怕跑了一两个，传了出去对他的官声有损？

前一刻大加夸赞的女团下一刻就在自己治下被截杀，岂不是赤裸裸打脸，要动手也是等到他们出了醴陵县动手啊。

况且还有崔家，牛家还有姓李的士子在此啊，还要在大唐混的他们不担心世家的报复么？

李南百思不得其解，盗匪选择动手的地方离醴陵县城和官道都不远，一般的盗匪基本上不会蠢到选在这里动手。牛家和张白塔都有动手的理由但是动机似乎都还不够，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那么究竟是谁呢？

深信尸体不会骗人的李南，于是查看起死去盗匪的尸体来。

一看之下，李南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这帮盗匪的身高都差不多，明显是挑选过的。

这就很让人不寒而栗了。

这就跟钓来的野鱼跟养殖的肯定不一样，前者大大小小不是一边齐，后者齐齐整整，大小差不多。

能派出这么一队人的势力，背后肯定不小！

于是有些担心的李南又让人剖开了死去盗匪的肚子，查看了他们肚子里的食物，果然，里面竟是些面粉糊状物和肉食。

李南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

这尼玛不是精兵怎么会有这种待遇？李南又仔细检查了他们手中的兵刃，还请教了沙弥尼，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兵器虽然有不少缺口但是保养的不错，而且材质比他们手中的都要好。

这下不好跑路了，能养得起这种精兵的队伍，若是起了心截杀，如果自己不解决这主事人，不知道在后面的路途中，还有什么埋伏等着他。

可是，究竟是谁呢？

按理说牛家，张家都有嫌疑，但是李南始终对于醴陵城外送别之时，某个人似乎多看了自己几眼比较在意。

那个人是谁呢？李南仔细回忆，无论怎么都想不起来。

哎，算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人看到派出来的人全灭，要现身回来查看情况吧并且处理尸体罢。

于是李南故意当着全团的面大声吩咐，盗贼已灭，全团转到去十七里铺休息，还故意派了崔家的仆人回去报信。

希望那幕后之人，能够忌惮清河崔的名声，不会截杀崔家报信之人吧。看着崔家仆人骑马飞奔的身影，李南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这可是自己让人派出去送死，自己真是越来越像个唐人了呢。

李南还是派出好几名小姐姐隐在崔家报信的仆人身后，让山感小姐姐死盯着躲在一边的那名盗匪，全团大摇大摆地往官道另一边走去，做出在十七里铺驻扎的假象来。

十七里铺不再官道上，而是官道另一边，跟他们原来的路程不符。

我就不信你不会回去报信我们呆在十七里铺，转过一个山角，李南让崔家等人带着沙弥尼云纨嘉药娘等人带着车队前往十七里铺。

自己带着小姐姐们躲入了山林中，监视着那名盗匪。

2个小时后，崔家的那名仆人骑着快马前往十七里铺。随行的小姐姐从山林里窜出并回报，她们果然在路边发现了截杀的人，都按照李南的吩咐给解决了，顺便让崔家那名仆人放弃报信，直接赶往十七里铺。

讲道理嘛，若是真的牛家张家所为，这帮人回去报信不就是送菜？李南一开始就没有让崔家仆人去醴陵城报信的消息，嘴里喊的是派一匹快马，实际上给他挑选的是一匹跑得最慢的驽马，方便小姐姐们跟上。

看到崔家家仆回转，那名盗匪依然没有动静，呆呆地看着自己同伴剥的精光的尸首曝尸荒野，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后，那名盗匪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仔细看了一眼周围，面对着同伴一片狼藉的尸体，狠狠地哭了一通，接着用双手开始挖坑，将同伴的尸体掩埋。

他一直弄到天黑，才将同伴的尸体掩埋，接着又简单处理了现场，这才对着十七里铺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瘸一拐地往醴陵城的方向走去。

“跟上！”李南小心地打着手势，小姐姐们立刻如同最轻盈地猿猴一般，穿行在山林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只留下南雀和另外一个眼睛很大叫做泉的小姐姐，在后面贴身保护着最菜鸡的李南。

或是因为心急，或是因为小姐姐们实在太厉害了，那名盗匪一直都没有发现背后有人，等到他跟背后那位主事人接头的时候，李南吓了一跳。

他终于想起了，当时多看他两眼的那个人是谁！

此刻在月下长身而立，笑吟吟地将匕首捅入对方心窝的，正是前几天一起观舞，好似一个落魄书生一般的胡钉铰！

竟然是他！李南看到他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穷书生一样的他怎么会有如此势力？难道，他背后另有其人，他只是中间人？

于是李南并没有打草惊蛇，跟着胡钉铰来到了城外的山村。

胡钉铰回村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转了一圈之后才往村里西南方唯一一栋不小的房子走去，看到屋中没有异状，转到去河边洗了手，消除了他手上的血迹。

这就给了李南时间，于是李南大手一挥，让小姐姐们埋伏在他家周围，自己则是带人摸入了他家，先是仔细地搜查了一番，发觉他竟然是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没有妻子儿女可以当人质，房子里面还有大通铺，柴房里的灶很大。

李南心中终于确定，这想必这就是那帮人的落脚处，不然他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于是，当处理完身上痕迹的胡钉铰回家的时候，这才发生了令他惊异的一幕。

但是紧接着，胡钉铰的话语让李南张口结舌。

“内卫书手胡钉铰，见过贵人！”利刃加身的胡钉铰脸色丝毫未见变化，笑盈盈地对着李南施礼。

仿佛他才是那只逮住鸡的狐狸一般。

第五十六章 月下诡异一幕 “胡生家贫，少为洗镜、铰钉之业，遇名茶美酝，辄祭于列御寇之墓。忽梦一人，刀划其腹，纳以一卷书；既觉，遂工吟咏，所咏之句，皆绮美之辞，然始终不弃旧业，远近称为胡钉铰。”

李南坐在床上，缓缓将前几日从牛微那里打听来的关于这位奇人的来历道出。

直到这个时候，李南才想起了后世某个叫做《聂隐娘》的电影，那里面也有位走街串巷游走于各个坊间的磨镜人，也是给作为刺客的聂隐娘传递消息、组织刺杀和善后。

果然，古代的某些行业，从来都是充满了神秘感。李南突然想起后世一个“赊刀人”的都市传说。

据说赊刀人就是带着剪刀菜刀走街串巷的小贩。但他们从来不卖东西，只将自己有的刀剪等物赊给需要用的人们，刀的价格比一般贵很多，并且还会留下几句预言，比如“一头牛卖到2w的时候，我就来收账。”之类的，如果今后预言成真了，那么这便作为今后收钱的依据。而且无论多久，赊刀人都会准时上门来收账。

李南穿越以前的十几年前都还有这事，还是李南一个同事小时候亲眼所见。李南当时听个热闹，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这些赊刀人跟此时走街串巷帮人磨铜镜的，怕是有些渊源，那群赊刀人背后，怕也是不是那么简单。

李南越想越觉得身上有些发毛，他就说嘛，这位貌似穷书生的家伙能成为牛家的客人又不是士族，听着就有些奇怪。

牛微介绍说是因为胡钉铰诗做得好，文名冠盖醴陵，又始终不肯求官入仕，于是醴陵城内外无人不知有位奇人胡钉铰，颇为奇之，故此士族多于其交游，称其为市井高士。

现在想来，他这是原本就自带身份，带着某些特殊的使命，这才表面上不求官的。

而且“内卫”这个名字，听着就很凶险，一听就像是皇宫里的秘密机关，见不得人的那种。

事实上，李南还真猜对了。因为武则天得位不正，生怕手底下这帮男人反对，于是她组建了一支队伍监察天下进行秘密逮捕，名为“内卫”，类似大唐版锦衣卫的意思。

“仆小看贵人手段尔。”胡钉铰报出出身之后，仔细地观察着李南的脸，看到李南的脸色变换了几分，于是再次拜伏下去。

“不知仆这小小之礼，贵人可满意？”

“礼物？？”李南皱起了眉头，定定地看着胡钉铰。

“正是如此，圣皇已殁，吾等内卫之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苟且于这人间，此身早不足惜，若能以无用之命换贵人青眼，岂不美哉？”胡钉铰哈哈大笑。

听到这里，李南大概猜出了胡钉铰的身份。

此人肯定是与前朝有关，听内卫这个名字想必就是给那位干脏活的，现在武则天死了，害怕清算的他们继续潜伏在这大唐的各个角落苟且偷生，所以这就是胡钉铰等人不敢露面的原因了。

而打劫自己，想必就是为了女团的财物。

“南愚钝，不知这天下，哪有管截杀称之为礼物之事，还望先生教我。”

形式比人强，李南也趁机装了一波逼，给胡钉铰行了一礼，大有反派boss对于被抓捕的主角一顿教育的作死神态。

当然，李南还想知道的是，胡钉铰这次行动是他个人的主意还是他背后还有人，是不是还有人在盯着自己？被这么一帮前朝杀人的恶鬼盯上，让他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若非南还有手段，怕是此刻人头已呈于先生案前也。”李南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胡钉铰，试图从对面的脸上发现点什么破绽。

“贵人瞒天过海手段固然高妙，但也并非是无迹可寻，而这一切，内卫卷宗中皆有记载，仆恰好于数月之前看过从南方传来之消息尔。”

“先生何意？”李南觉得心头有些不太妙。

“去岁腊月，邕州有消息至，女蛮国使团携带大批财宝与菩萨蛮，前往神都洛阳进贡，贡物皆有记载，其中一物，乃是女蛮国重宝，鸽蛋大小之夜明珠。”

“今岁正月，女蛮国使团出邕州，途经宜州。”

“今岁二月，女蛮国使团出宜州，经永州，行至禹州。”

“今岁三月，女蛮国使团行至江州，便再通关消息。”

“那位蜀中观云僧，度牒与过所文牒，亦是只有从蜀中至江州过所。”

“此一月后，南海天女团与高僧前往中土传法之事，便在建宁附近流传开来，仆请教贵人，这一月之内，江州到底发生何事？这女蛮国使团为何消失无踪？那观云僧为何去而复返？”

“那南海天女还有那夜之‘月’——”胡钉铰看着李南，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想必贵人比仆更清楚！”

我擦！！李南还以为自己女蛮国使团改装然后炒作的事情近乎天衣无缝，但是的没想到早就落到了有心人眼中，李南不由得惊恐起来。

这尼玛可是关乎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如果他们去江州追查的话，万一查到了那个村子，发觉了自己之前的异状还有没有带走的手机，怕不是要遭？？

李南可不相信村长连自己的衣服都藏得好好的，会放弃那一看起来就极为贵重的手机？

哎，早知道找到手机后拿走就好了。李南看着胡钉铰，后悔之余，心中也升起了杀意。

来到大唐这么久，他都好几次升起杀意了，越来越像一个大唐士族了。

“贵人欲杀仆否？”对于杀意最为敏感的杀手头子，胡钉铰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李南的异状，于是他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珏。

“贵人一时命途多舛，临时之间想出如此妙计来，倒教仆惊叹不已，若是贵人想除去仆，仆区区贱命不值一哂，可是仆忘却将那女蛮国卷宗藏于何处？若是被仆同伴寻获，怕是——”胡钉铰笑盈盈地，十分有恃无恐。“徒增贵人烦忧尔，仆死罪。”

“先生且放心，南届时自己去寻。”李南一挥手，“既然先生一心求死，南这边顺遂先生之意，恭请先生上路！”李南突然眼睛一亮，随即站了起来。

虽然反派死于话多，但是李南此刻觉得自己可是正义的一方，所以他就算话多，也没有翻船。

“既如此，仆先去也。”胡钉铰哈哈大笑。

“仆就在那地府之中，先行等待贵人便是。”胡钉铰但是看得很开，颇有些笑对屠刀的意思，同时手里还死死地抓住那块玉珏。

“先生好走！”李南挥了挥手，冲着身边的小姐姐耳语一番，立刻就有小姐姐把胡钉铰捆成死猪，并且用黑布把他眼睛蒙住，嘴巴堵上，连拖带拽地拖到了他家后院。

“为表敬意，南亲自用弓箭送先生上路，南箭法拙劣，先生可要受些苦。”李南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紧接着，胡钉铰似乎听见了对方带着愉悦的声音。

“箭来！”

对方张弓搭箭的声音不小，不多时李南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此法颇有趣也，不知先生可撑几箭？”随着李南的轻松的笑声，嗖的一声，利箭穿透了胡钉铰小臂。

“此人果然心思恶毒乖戾。”黑暗中，胡钉铰听着擦耳而过的破风声，突然想起了一个时辰前，手下是如何回报此人对待他们袍泽的恶毒手段，觉得对方是个心思恶毒的酷吏一流。

夜风不小，夜里的村子很静，胡钉铰可以听见自己的衣服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不知因为是疼痛还是恐惧，他的双脚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的手臂和一只脚已经中箭了，到此他才肯定，对方箭术很好，方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在痛苦折磨中死去。

虽然胡钉铰是杀人如麻，往日里，手中的笔轻轻一钩，无数人因此丢掉性命，他以为见惯了死亡的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但是真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心中怕极了。

此时，对面拉弓的声音又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李南慢慢地喊着“先生……夜虽长.....但南不忍先生受苦......还请先生请上路罢……”

在那一刻，胡钉铰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死生亦大事，眼前飞速闪过他这一生的种种画面，眼泪不自觉流下来，经过脸颊落在他保养的极好的山羊胡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自他身上奔泻而出。

胡钉铰不由得浑身发抖起来。

过了良久，仿佛好几百年以后，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

“现在，先生愿讲否？”

“仆愿矣，仆愿矣。”胡钉铰顿时瘫坐一团，如同一滩烂泥，再也爬不起来。

清冷的月光下，书生与青年士子相对而立，一人身插利箭如同烂泥，一人长身而立居高临下，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

鲜血沿着箭杆缓缓流下，仿佛连这月光，都染上了名为恶意的血色。

“哈哈哈，春夜贵客至，老仆等甚是荣幸，还请贵人不嫌仆卑鄙，与仆小酌一番可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村中各家的灯俱一起亮起，此刻屋外站着一名白发老叟，身边是一名童子，笑吟吟地对李南发出邀请。

我擦，我终于明白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了。李南看着老人背后还站着几名壮汉，手里的刀俱是他们白天缴获的样式，心中一片冰凉。

李南终于明白了之前他想不通的一点，为何这十几二十人天天在这里住着，村里的人都没有奇怪甚至想要报官?

因为他们都是一伙的。

这下明白了也晚了，李南看着一村莹莹的灯火，越看越觉得像是墓地的鬼火。

第五十七章 故人具鸡黍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李南看着桌上的白煮鸡，心想这莫不是自己来到大唐的第一次吃鸡？

不知这大唐的鸡跟后世的口味有什么差异？

可惜他是注定没这个口福了，对方可是退了休的大唐锦衣卫，给他的东西他也不敢吃，酒也不敢喝。

虽然也是开轩面场圃，但是一老一少并没有把酒话桑麻，而是话的血淋淋的人命！

“贵人请——”老人如同此时好客的老农一般，笑吟吟地请李南入座，看着着实让人感动。

可是李南感动么，不，他并不敢动。

这都到了对方老巢了，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利刃和弓箭在指着他和小姐姐们呢，李南此刻万念俱灰，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自己会不会是这段时间太顺了，被计划成功冲昏了头脑，明知道这帮人背后来历极大，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跟踪胡钉铰来到了他的老巢？？

化身盗匪的前内卫们没有想到女团战斗力奇高，带着女团的小姐姐也没有想到村里全是饱经杀戮的杀人鬼，李南现在无比懊悔起来。

来到大唐这么久，他第二次感受到了强烈的生命威胁。

一次是在村里，还有一次也是在村里。

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上次那个村子还是些土人，此时的村子，堪称大唐版的木叶村也不为过。而且上一次自己还孤身一人，但是这次自己还带着人呢，如果自己身陷在这里，他怎么忍心这帮可爱的小姐姐跟他一起陪葬。

我一定要尽力让你们都活下去，哪怕我受些委屈也无妨。李南暗自下定了决心。

“钉铰此人，行事也是极为稳妥，不知贵人是从何看出，此人乃是贪生之辈？”老人笑吟吟地问道。

“南一时也不知，只是见他直到那等时候，手中还捏着一块上好玉珏，生命垂危，尚放不下一块玉珏，何况自身性命？”

“若是钉铰视死如归，贵人又当如何？”

“能让此等人物临死之际都放不下之物，想必也极为重要，南自当取走玉珏，细细查探这背后之秘。”

“哈哈哈，咳咳咳。”老者先是大笑，随即又咳嗽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身后童子连忙给他捶起背来。

“贵人果然心细如发，机变无双，还请上座！”老人指着他对面的位置说道。

“诺！谢长者。”心知逃不了的李南，恭恭敬敬地一礼，随即坐到了老人对面。

“贵人观钉铰此人如何？”老者喝了一口酒，打开了话匣子。

“见小利忘义，干大事惜身。”

本来李南想说点场面话夸一夸对方，可是面对着老人如同深渊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喝了一杯酒之后，老人眼睛亮了不少，也不咳嗽了，笑得极为开心，好像死的不是他的同伴一样。

“可惜村中之人，还没有贵人一眼之下看得透彻。”老人长叹一声，“贵人可知，村中大多精壮，今日依然殁于那山道之上尔。”老人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草木一般。

“两军对战，立分生死，如之奈何？”李南看着老人，老老实实地答道。

“哈哈哈，女蛮国菩萨蛮刀术精奇，小郎君手段高妙，倒是让老仆大吃一惊呐。怕是贵人早已知晓吾等身份罢？”

“之前尚不确定，直到前一刻，南才恍然大悟。”

“哦，不知郎君从何处推断出吾等身份？”老人又喝下一杯酒，孤灯映照下，老人的双眼如同炭火一般，清瘦枯干的脸庞好似积年老鬼一般。

“这要从那些尸首说起……”虽然老人嘴里说着村里的精壮大都死绝了，但是李南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推断说出。

李南甚至有种错觉，面前这个老人，比起胡钉铰和那群内卫，还要危险数倍不止！

“汝可听清？汝自以为天衣无缝之计，岂不知早就露出破绽尔！”老人对着门外，提高了身量。

“贵人胸中之机，鬼神难测，令能心服矣。”屋外传来了胡钉铰虚弱的声音，但是他没有进屋，似乎里面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存在一般。

“哈哈哈，若是易地而处，不止贵人可有良法？”老人高高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南。

来了，来了，心知戏肉来了的李南正襟危坐，随即开口。“南根本不会做出此举！安心为一良民，安度余生尔。”

李南老老实实地说，说起来他自己也想不通，这些人都这个敏感的身份了，还敢出来作案，老老实实当个良民苟着得了，万一像今天一样失了手，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岂不是害了一村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狄仁杰此时死了没有，但是想必经过狄仁杰调教的大理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哈哈哈，贵人高见，但有人做惯鹰犬，平日享受血食，突然为主所弃，为丧家野犬求食野外，一时旧习难断，为之奈何？”

“人若肉中生瘤，当下狠手剜之，忍一时之痛，方能保全性命，待新肉复生，自与常人无异尔。”迎着老人的目光，李南斩钉截铁地说道。

“畅快，畅快，到底是贵人，一语中的所谋深远，当浮一大白！”等到李南回话之后，老人这才将酒碗放到嘴边，咕咚一声，这才一饮而尽，喉咙中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可惜总有那短视之徒，哎…….”老人长叹一声。“今日之事，倒是村人不是，老仆忝为村长，年老体弱，劝之无果，故此今日于山林中，眼见村人赴死矣。”

我擦！李南心中的寒意更甚，这位老人是真狠，按他的说法，今天他就在山林中，眼看着李南等人的一举一动而不加阻止。

这得多冷血才能干出来。

“贵人容禀，吾等孤魂，杀人如麻，早将此身置之度外，本应随圣皇而去，奈何妻子家小皆在，不得不苟延残喘于此，但村中有人难忘旧日恶习，故此以盗为业，老仆虽为村长，奈何年迈，故此管束不得，今日借郎君之手除去村中顽疾，免得异日大祸降临全村皆为齑粉尔。在此，老仆代全村老小谢过贵人。”

“咝——”李南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说，你杀了人家村里十几口青壮，人家还笑盈盈地特意对你表示感谢，这个情况如果是你，你不会觉得心里发毛？

这老头是真阴真狠呐，李南觉得自己的袍子下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直到此时，李南大概猜出了村里的情况。

原本老头应该是这帮内卫的首领，这帮内卫隐居以来之后，这老人应该是鸽派，主张从此化为良民的，但是村里还有一部分人却是鹰派，放下刀剑拿起锄头不习惯，于是他们在胡钉铰的带领下当了盗匪，老人自此失了势。所以他今天才躲在山林不知哪个地方，眼睁睁地看着李南等人弄死了那帮内卫不出声，看着李南摸到村里也没有阻止。

这份隐忍和阴狠，还有断臂救生的决绝，让李南觉得有些恐怖了。

想必今夜之后，老人就重回村里唯一话事人的地位了吧，看着对面风烛残年如同深山老鬼一样的老人，李南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老人的话让李南更加心惊肉跳。

“但老仆忝为一村之长，村中青壮十去其九，老仆要向村中妇孺如何交代，还请贵人教我。”

第五十八章 扶贫人李南 气氛一下子肃杀起来，老人身边那位童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南，握着刀的手条条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李南斩杀于此。

“南有一生计，可为村人百世之业尔，不知长者可愿一听？”李南开口了。

他刚刚也想明白了，老人来跟自己谈，想必就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点利益，用来堵住村人的嘴，老人所谋求的最大目的，应该就是李南主动交出女团的财宝求和。

毕竟有了这批财宝，这帮人也能安度余生了。

不然的话，他就只好拿李南和小姐姐们的性命来作为自己上位的垫脚石了，不过这也是老人所不愿的，他之所以能跟李南谈，想必也是忌惮小姐姐们的实力，不愿两败俱伤，好不容易掌握的权势和威信再度丧失。

财宝是不可能给的，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李南终于感叹自己幸好是个穿越者，随便拿出一点什么来，在此时就有很大可能赚钱。

“哦？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贵人有何生计赐下，老仆不甚感激。”老人面上稍微有些异色，没有想到李南会说出此话来。

额……给他们什么东西好呢？李南有些犯难了。

精盐，砂糖还有高度酒这穿越者三宝？

这肯定不行，一是留着自己用，二是这个老鬼人老成精，肯定知道这个利润太大，他们保不住，察觉出李南想要他们全灭的险恶用心，甚至说不定为了保密，会对他下杀手。

想来想起，李南想起了前几天在牛府的经历，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东西。此物虽然看着小，但是用量极广，给了他们也不心疼，李南突然福至心灵。

就让我响应号召，在这大唐当一次扶贫人吧。

“南尝观古书，遂得一古方，能制得一物名曰肥皂，远胜皂角澡豆多矣，此物制作简便，且用者甚众，可为村中百世生计尔。”

“哦？贵人可携此物？还请一观。”

“南虽无此物，若有油脂，草木灰蜂蜜等物，可轻易制之。”

“既是如此，还请郎君少待。”老人对着身边的小童吩咐了几句，小童匆匆出门而去，临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李南一眼，仿佛在告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多时，李南要得东西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几名村人。

“还请贵人试制之。”老人离席，重重地朝李南拜伏下去，几名村人见状，红着眼睛发着狠也跪拜了下去。

“此事甚易。”李南指挥着村人忙活起来。

此时李南也明白了自己的人设定位，所以没有亲自动手，为了让村人掌握这门技术，李南指挥他们熬制提纯了草木灰，加热浓缩后得到了可用的碱水。

接下来，李南指挥村人将猪油还有羊油放到锅里熬制，加入碱水之后不停搅拌，又加入了些许蜂蜜。等到皂化反应彻底完成后，李南让人做了几个小木框，将熬好的肥皂放入模具中冷却定型。

“一日之后，此物可成矣。”李南看着村人熬好的肥皂成色，心中自信满满。

开玩笑，自己一个实验狗，只要不是捡肥皂，什么肥皂他弄不出来。区区土肥皂，他很有信心。

更何况他早就想做肥皂了。

这个时代普通人，洗澡用的是皂角，皂角易碎，皮肤的触感不好，所以有钱人和贵族，洗澡都会用一种叫澡豆的东西，也就是古代的香皂。

澡豆主料是各种豆粉，高级点的还会加入各种花瓣和香料，混合着动物内脏搓成的丸子，故此叫澡豆。

澡豆去污效果一般，而且用多了身上还会有股味道。牛家是世家，用的澡豆里还里加入了猪脑和鹰屎，跟香料混合在一起，腥香腥香的，抹在身上一股怪味，而且去污效果很一般，远不如后世的三块钱一块的便宜肥皂。

“既如此，还请贵人在鄙处盘桓一两日，至于十七里铺诸位贵人，老仆自会派人送信尔。”老人看着模具里面的肥皂，再看看李南，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南谢过长者美意。”李南深鞠一躬，不再说话。

事到如今，还怎么办，认了呗。

于是李南和小姐姐们认了命，被带到胡钉铰家里的大屋子软禁起来，屋外还有人看守，虽然小姐姐们表示那帮人她们可以在十五个呼吸间杀完，李南的还是制止住了她们。

虽然小姐姐武力值惊人，谁知道这帮杀人如麻的杀人鬼还有什么诡异可怕的手段。

为了防止他们下药，李南还找村人要了锅和食物，自己打水煮食。

等到第二天下午，就有人送来了一块肥皂样品，紧接着，那位老人亲自带着人上门，看过李南演示过后，自己又试了一遍，这才带着人以大礼参拜。

“有此神物，吾等百世生计有也。”老村长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这个老鬼也是鸡贼，虽然全程观看了李南制造肥皂，但是生怕肥皂是什么毒物，直到看过李南用过之后，这才命人试了效果，自此放下心来。

“贵人今日活命之恩，吾等万死难报，日后若有差遣，定当遵从！”半个小时后，老人把他们送到村口，一副垂泪拜谢的样子。

“长者切莫多礼，此乃南区区心意，还望村人莫怪南之前冒犯。”

“贵人能放过吾等孤魂，已是侥天之幸，吾等安敢起半分怨望之心？”老者立刻一副不胜惶恐的样子，看得李南暗暗咋舌，仿佛头两天威胁软禁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妹的，鬼门关旁边走了一圈。赶紧出了村，李南急急赶往十七里铺，感觉自己此时后背依然有些生寒，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很快，行走如飞的众人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人。

道旁一匹瘦马，上面端坐一人，面色苍白，颌下山羊胡在山风中摆动，正是前几日被他射伤的胡钉铰。

“贵人此行路远，道路总不太平，钉铰愿为贵人牵马坠蹬。”见到李南，胡钉铰翻身下马，对着他三叩九拜，以仆人之礼见之。

“胡兄还请回吧，你我虽有龃龉，但南敬胡兄乃高士，岂敢以奴视之。”

“仆，还回得去么？”胡钉铰苦笑一声，

“此亦乃村中那位长者之意，仆才智虽浅，但亦有些微末本领，主人乃是做大事之人，身边亦缺勾连消息，暗中行走之辈，况且仆内卫之中尚有些旧友，可助主人将其收服，亦算为吾等孤魂寻一容身之处尔。”

“姜还是老的辣。”李南看着村中方向，暗自感叹。

这算是分散投资且除去村中不安定因素么？这个老鬼好精的算盘，李南也知道，如果自己不遂了对方的心愿，怕是后面的旅途有些不安稳。

“既如此，那便委屈胡兄矣，但为奴万万不可，你我还如之前一般，以友互称便是。”李南虽然杀了胡钉铰以绝后患的心都有，但是想着人都这么惨了，随便杀人也不好，所以开口道。

“钉铰对主人心服口服，安敢行此僭越之事耶？钉铰见过主人！”胡钉铰说着，伏在地上不起来。

于是李南再三不许，胡钉铰再三推辞，三推三让之后，胡钉铰才以李南门客的身份定下了主仆名分。

相比于没有人身权的奴仆，门客还是要自由一点。

先留着吧，万一他真有什么用呢？带着以仆人自居的胡钉铰来到了十七里铺，李南跟众人汇合之后，丝毫未提村中之事，只说那位盗匪自尽了，这才重新上路。

哪怕要杀，也要等到出了三湘地界之后再杀吧。看着已经跟着士子打成一片的胡钉铰，李南总觉得留着这条毒蛇让他有些不放心，准备走出湖南地界后就杀了他。

但愿你在这之前，让我看到你的忠心吧。看着毫无异状，恢复了平日风仪的胡钉铰，李南陷入了沉思。

很快，就在当天歇息的晚上，李南就找到胡钉铰，拿出一颗红色的丹丸让他服下。

胡钉铰接过李南递过去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此物名为三尸脑神丹，须半年服一次解药，不然三尸之虫啃食汝之脑髓，癫狂难忍，浑身麻痒，七窍流血而死也。”李南仔细地给他描述了日月神教的人心凝聚利器的药效和作用，听得胡钉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赶紧跪在地上表衷心。

“谢过主人赏赐，钉铰不胜荣幸。”虽然这句话两人知道都是假的，但是胡钉铰也知道这也最好的方案了，自己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此人一走远就杀掉自己了。

见过李南手段和听下属汇报过李南口中的那些恐怖的酷刑，胡钉铰现在对于李南的话不由得不信。

此人果然手段阴毒，吾所不及。胡钉铰暗自想到。

“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魔教教主的方向发展了呢？小姐姐们是圣女，沙弥尼是教众，还要试图用舞蹈蛊惑人心。”

李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反派了。

我是李南，字石安。

现在穿越到唐朝，正在搞女团，刚刚还扶了一波贫。

怎么我觉得我自己越来越往魔教教主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

第五十九章 终入蜀 三尸脑神丹当然是闹着玩的，李南给胡钉铰吃的，不过是女蛮国的一种药丸，据说是用来治疗沙弥尼们的妇科疾病的。

当然，为了更加逼真一点，也为了让味道更奇怪更接近毒药。李南还是在水边捞了不少鱼虫，碾成浆液之后涂在药丸身上，自此药丸上多了一股奇怪的土腥味。

“咱也没算骗你。古人把弓形虫叫做的三尸虫，鱼虫虽然不算是三尸虫，但是好歹也占个虫字，比后世的那些宝剑药商良心多了，面粉加色素就敢号称灵芝精华，一点边都不沾”李南美滋滋地想着，觉得自己好歹也算良心啦。

“不知道古人如果来到后世，他们孱弱的身体系统，面对着地沟油防腐剂毒奶粉假猪肉，能不能撑下去？”

坐在驴上的李南手里捧着一卷《仓颉》，心里思考的关于古今之人身体机能这一严肃的科学问题。

要问李南在醴陵县城的最大收获，仅从个人而论的话，第一就是这本他手中的《仓颉》，第二就是药娘能说话交流了，第三才是他个人实力有了些许增长，还收了一个手下。

先说第一，李南手里这卷《仓颉》，据说是大秦李斯所箸，又以造字的仓颉命名，李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中想着这怕不是什么上古典籍，极为佶屈聱牙那种？

其实并不然，《仓颉》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大气，其实就是大唐的蒙童用来认字的一本启蒙书而已，里面有不少的大唐常用的字，蒙童学完了之后基本上就可以听说读写，类似后世的小学语文课本。

李南为什么在醴陵买了一卷这个呢，当然就是要把他一肚子的简体字画成此时的繁体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简体字是李南最开始学的，相当于一开始他就认为简体才是最正确的汉字，所以这段时间开始练字的李南，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下意识地写出简体字来。

同样糟心的还有后世带来的语癖，虽然平常人说话不像书上正式的古文一样，人人一开口都是之乎者也，也是有白话的，士族之间喝大了，彼此笑骂也都是“耶耶”“汝家大人吾”之类的漫天乱飞。

从古到今，男人们似乎都想当自己兄弟的爸爸，一开口素质就极高。

但是有很重要的一点，此时语气助词无非就是之乎者罢也欤，完全没有的地得了吗呢等等后世白话文才有的语气助词。

李南最开始讲话的时候，哪怕是尽量模仿记忆中的古文了，听到的人还是觉得很奇怪，再加上他口音奇怪，那个时候他说话基本上陌生人是听不懂的。

说到口音，这就要说道唐朝的语调了。

李南发现，就跟粤语歌比普通话歌曲多两个音一样，此时类似后世闽南语的大唐话，共有五个声调，极其地难以掌握。

再加上此时文字少于后世，很多都用通假字多音字，这就导致了李南虽然勉强看得懂文字，但是一开口，就会出现现代人一脸懵逼古代人一头雾水的情况。

反正无论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听李南的话都费劲就是了。

要知道，中国语言艺术博大精深，同样的字眼，因为逻辑重音，语调和拖长声的不同，都可能意思完全不同，就跟我去和我去，谁也打不过和谁也打不过一样。

而在文字稀少，多音字盛行的古代更是如此，好几次都因为李南奇怪的口音导致了不少的误会。

所以，之前李南每次说话之前，都会先面露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在脑中先转译一遍后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原本是求稳的行为，结果在经历过于家和醴陵县一事的同行人看来，这就是李郎君心机深沉不轻易开口的铁证。

“这南郎君面似春风，心有山川之险。”几名士子在下面曾经悄悄议论道，经历过醴陵县城遇盗事情过后，几位士子都对李南开始有些畏惧起来。

他们虽然没有看到李南是如何言笑晏晏一箭一箭射向胡钉铰的，但是他审讯表现出来的心计和剖开盗匪尸体肚子的行为，就让三位士子觉得极为可怕了。

幸好团里的小姐姐除了春十三娘以外，大都不清楚于家的事情，不然传开了之后，这三位士子究竟还敢不敢跟李南相交甚密，都还是一个问题。

好在李南也知道自己的语言始终是个大问题，于是他拿出了后世考四六级背单词的劲头，大唐话也越来越溜起来，虽然听着还是有些奇怪，但是唐人现在基本上能听懂就是了。

其二嘛，就是药娘终于也摆脱了江州土话口音，不仅能听懂李南说话，还能开口跟他交流了。

这段时间内，南雀和药娘两个小姑娘天天泡在一起，在叽叽喳喳的南雀的耐心引导和教育下，药娘终于学会了说大唐官话，着实让李南惊喜。

或许是因为药娘本身就是唐人的关系，药娘的官话学习速度简直吊打李南。第一天开口的时候比李南还不如，但是过了几天，药娘已经可以用官话跟南雀李南交流了。

但是也是仅仅限于观云僧、李南和南雀，至于其他的人，药娘还是怯怯地不敢与之交谈。

这里还有个有趣的事情，当李南可以跟药娘交流，开始问药娘真正名字时候，药娘只是自承姓张，关于自己的名字死活也不说，就说自己就叫药娘。所以李南还是以药娘呼之。

虽然药娘不愿意说清楚，但是李南还是极为高兴，自己的女朋友之一能跟自己交流了，还是极好的。

于是开心的李南立刻露了一手，又着手做了一次蛋糕，比上次还大，并且明确宣示全团这就是为药娘庆祝做的，听得在场的唐人咋舌不已。

“区区侍妾，南兄待之何其厚也。”李九不顾形象地啃着蛋糕，一边感叹道。旁边的士子也於我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李南赶紧解释说药娘在他落难之时就救了他，自己只好加倍对她好了。听得众人俱是感叹不已。

有句歌词是怎么唱的？情人一个不够两个太多，本来很高兴吃着蛋糕的南雀听到李南的宣言，小嘴立刻就可以挂油瓶了，慌得李南当天晚上哄了好久表示下次也给她做一个才罢休、

饶是这样，李南的手臂上也多了不少牙印，心疼得药娘第一次对南雀这个蛮夷女子伙伴表示出了生气的态度，好几天都没有跟药娘说话。

说道这第三嘛，就要说到李南这次内卫隐村一行了。付出了肥皂这个穿越者利器之后，也不是没有收获滴。

就在众人重新上路的第二天，惊异于自己武力不足，特别是发觉南雀等人惊人的武力之后，生怕自己以后遭受家暴的李南，再次升起了学武功防身的主意。

那么，找谁学呢？

李南先找到南雀，南雀倒是表示愿意教他，但是看到南雀随便一个动作都类似后世高难度瑜伽、身体柔软得似乎没有骨头之后，李南当时就被劝退了。

虽说小姐姐们刀术杀伤力惊人，但是行动之间始终有些橘里橘气，李南很担心学了之后自己的取向发生变化。

这尼玛，自己要是学了，莫不是真的向魔教教主东方不败靠拢了？看着南雀练完这套好似舞蹈的刀术之后，李南赶紧表示不学了。

李南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观云僧，可是对方告诉他先不说小郎君你胸中戾气未除，而且还不是佛门中人，在李南没有精通佛经之前，这佛家拳法自己不好传他。

便是这童子功，李南就学不了。

团里最高战力的观云僧，一身横练功夫和拳法都是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换来的，一想到这个，李南再次被劝退了。

于是李南又把主意打到了胡钉铰身上，你可是大名鼎鼎内卫哎，我就不信你没有学过杀人术。

“主人胸藏天地之机，为何舍诸侯剑而求庶人剑乎？”胡钉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会。

开玩笑，这个李南还不会武功就如此可怕，自己在他身边日日还担心性命难保，如果让他学了内卫专门为了杀戮而生的杀人术，到时候就算没有那诡异可怕的三尸脑神丹，自己也怕是性命堪忧。

谁知道这个心思恶毒的南郎君以折磨人为乐的南郎君学了杀人术会做出什么来？

所以，胡钉铰以自己只是书手并不参加战斗为名，指天发誓的表示自己不会武功。

“这尼玛，要学个武功还真的难。”李南有些泄气，明明传说中的武功就在眼前，自己就是学不到，老子白衣飘飘来去如风的大侠梦啊。

如果春十三娘等人知道李南此刻想法的话，一定会狠狠啐他一口，告诉他你这是在想桃子！就算你学了武功也是个大魔头，正派少侠的人设注定与你无缘。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们已经走出醴陵县地界的第二天，内卫隐村村长身边的那名童子就在夜里拜访了李南，把一个木匣送到了李南手里，同时还带来了那位村长的口信。

大意是说全村人谢过南郎君厚赠，听闻南郎君欲求防身术，反正此物吾等日后也用不到了，就赠予郎君，区区薄礼，还请郎君笑纳。

我擦！李南当时就吓了一跳。

这尼玛村长老头肯定是在示威吧，一定是吧！

这意思还不明显？不要以为李南你走出了醴陵县就没事了，老村长在看着你。

送走了那名小童，李南小心翼翼地叫过来胡钉铰，鸡贼地让他打开了木匣。

里面是一双透明的手套和一卷书，封皮上面写着《毒经》。

胡钉铰看到了，当时也俱吓了一跳。

他吃惊的原因不是因为村人眼线之广，而是因为匣子里的东西。

据他说，这副手套取自昆仑异兽之皮，再加上冰蚕丝编制而成，刀剑难伤，水火不侵，虽然看着轻薄，但是极为坚韧，乃是药老的至宝。

而那部《毒经》，更是内卫至宝，据说天下的毒术和内卫特有的毒术都在里面，里面的内容着实恶毒得可怕，还有不少很伤天和的毒术。

药老？？原来那位村长叫药老啊，你特么不住在戒指里怎么弄起了毒药？李南不无恶意地想着。

经过胡钉铰介绍，李南才知道了药老的来历。

原来，内卫除了作为大脑的左司和右司外，分为风，策，飘，火，药，金，绝七个部门，每个部门有一位主事，称为卫下七主事。而那位村长，以前就是药部的主事，手中有一副来自昆仑的手套，毒术惊人，这毒经与这手套，就是药部至宝。特别是这昆仑手套，见此物如见药部主事。

这是极重的礼啊。李南看了胡钉铰一眼，心想此人还真是杀不得。

讲道理嘛，对方都拿出重宝替他买命了，而且收集毒药素材这些，据说不少药物只有内卫才知道如何炮制基本药材，少不得要让胡钉铰去干，李南现在是真不好下杀手了。

原本李南和胡钉铰都认为，村长把他送到李南身边，就是要借李南的手杀之，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小看了药老的智谋和格局。

能把药部根本之物送人，一是说明自己再无出世之心，让李南放心，这第二嘛，未必没有将李南和药部绑在一起，让他们日后背锅。

异日若是内卫东山再起，李南和精通内卫运行、认识不少内卫旧部的胡钉铰，未尝不能凭此两物快速发展，重建药部。

哪怕内卫从此消亡，身怀此两物的李南，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也会认为此人跟药部有莫大关联，自然不会再费心去找隐村中人的麻烦。

甩出这个烫手山芋后，从此那隐村再跟内卫毫无关系。

这尼玛是糖衣炮弹啊，李南虽然心中知道这个东西很烫手，但是他身处暗流涌动的时代，多一分自保的力量，还是如此神物，他不得不要。

明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但是为了解渴，李南不得不苦笑着咽了下去。

见到此两物的胡钉铰双眼失神，先是朝内卫隐村的方向三拜，又是朝李南三拜，表示元能若是背叛主人，天雷击顶而死。

元能是胡钉铰的本名，此时告知李南，很是说明态度。

额……天雷击顶？要不我让你下雨天在山顶上举着一把刀试试？李南有些无奈的想，随即套上了手套。

一入手，李南就发觉这昆仑手套触感极为冰凉柔软，而且透气性极佳，套上之后，如果不是手掌在阳光下隐隐反光的话，李南甚至有种什么都没戴的错觉。

不愧是宝物，李南此刻又高兴起来。自己注定是要成为一个反派人设了，也就不往侠少的队伍里面凑合了，李南定定地想着。

他不怎么识字，随身带着毒药，一点武功都不会身边，但是身边还有一大堆武力值奇高的小姐姐，拥有不止一位情人，每人武功都很高。他曾经伪装过和尚，跟武功高强的大和尚交好，跟不少贵族子弟称兄道弟，跟上一位皇帝的遗留势力牵扯不清，身上有一个不能说的天大秘密，正在进行着一个瞒天过海的巨大计划。

没错，他就是——鹿鼎公韦小宝。

皮了一下之后，李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才收拾心情，开始了每天的学习，督促排练，说书，喝酒打屁。

日子就在小青驴的蹄子下慢慢过去，等到出了醴陵县城到了长沙之后，李南高唱着浏阳河，全团雇了一艘大船，沿着湘江北上，逆流而上，进入了长江。

一个半月之后，李南的大唐口音已经有模有样，还能简单地用狗爬一样的字体写出繁体字，掌握了二十七种毒药。

于是他们弃船登岸，又行了七日，来到了一座雄关之前。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看着面前剑门关三个大字，李南心情激荡起来。

终于要入蜀了！

第六十章 道士下山 “正所谓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剑门关外，李南指着对面险峻巍峨的高山，心情极为不错，对着身边的药娘信口胡诌起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来到唐朝这么久了，穿州过县无数，李南是第一次路过这种正儿八经的关卡。

还有一点让他心情不错的就是，穿过剑门关，就离李南后世的家乡所在不远了，虽然他们选择的路途，是没办法经过后世那座4d魔幻城市此时叫做嘉州的大城，但是不妨碍李南心情好起来。

哪怕时空不同，人每当靠近自己家乡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吧。

唐时要入川，基本上就要通过剑门关，然后走金牛道，沿着大路到达成都。本来他们可以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直达嘉州，但是长沙郡到嘉州之间的水路极为湍急，行不得大船，而且嘉州到锦官城成都的距离也不近，两地之间穷山恶水，山路极为难走而且盗匪横行。再加上他们的目的地眉县又在成都附近，所以他们只得在南浦县下船，直接改道西北，直奔剑门关，计划从金牛古道直插下去，前往蜀中那座锦官城。

就在南浦县的时候，李九突然向众人辞行，言说家中祭祖之日已近，自己要去一趟长安之后再回太原，怕是不能跟着众位入蜀了。

于是众人在南浦县给李九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李南甚至安排了小姐姐们又跳了一次千手观音，惊喜得李九喜不自胜，邀请众人此间事了后去太原做客之余，连连说明年一定去一趟蜀中，再来看望大师和女团的大家。

而且在他还手书一封，将一块玉佩交给李南，说是自家有位族叔在蜀县，届时若是行至蜀县遇到困难，李南找他那位族叔，那位族叔定会热情招待而且全力助之，而且他还几乎买空了南浦县世面上的好酒送给团中众人。

李九的离开让众人唏嘘不已，一路行来，大家都对于这个豪爽大方李九颇有好感，眼窝子浅的牛凤鸣更是垂泣起来，队伍甚至沉默了好几天。

但是这一切，都在众人到达剑门关的时候缓解了。

看着巨大的关门和背后巍峨的剑阁，众人都有一种万里长征最后一站的感觉。

终于到地方了！

南浦县到剑门关之间多山路，而且蜀中多密林，道路极为不好走，他们终日行走在狭窄坎坷的山道上，目光所及除了怪岩便是密林，今日突然走出密林，得见一座雄关，俱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越是靠近蜀中，李南和女团越是注意造势，几乎每到一地，他们都会拜访当地士族和寺院，然后表演一场后飘然而去，在加上观云僧又是本地人，不少人还听过他的名号，也有知道他独自前往南海事情的，所以南音女团和观云僧的名声越发水涨船高，连带着几名士子和李南，也开始有了一定名声，让几人暗自欣喜不已。

咱也能通过此事成为大唐有名的名士咯！崔哲等人几乎都是这种心态。

有了过所和户籍，李南等人这次根本就不担心过关的问题，大喇喇地驱车进入剑门关中，在守关兵丁讨好的眼神中，崔家的仆人随手扔了一把铜钱过去，立刻得到了极大优待。

剑门关倚山势而建，就在两山中间，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关，两边皆是绝壁，山峰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药娘牵着驴走在前面，李南一边沿着关内的石梯拾阶而上，一边感叹着太白兄这句话简直太对了。

“主上果然好才情，区区几字，道尽此关妙处，可见主人胸中之学，远胜钉铰数倍矣。”胡钉铰此刻已经完全化身李南的舔狗，在旁边赞叹道。

由不得他不化身舔狗，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听着李南跟几位士子聊天打屁，胡钉铰就发现自己这位主人的格局和眼界之大，完全不似一个普通士子可以拥有的。哪怕是他无意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都让胡钉铰暗自心惊不已。

作为士子的那几人或许只是觉得南兄果然是高人，端的博学。但是作为前内卫书手的胡钉铰，长年行走于黑暗，终日接触朝堂那些触目惊心秘密，自然要比其他人来的敏感些。

在这个年纪对于天下大势洞若观火，对于朝堂秘梓也是信手拈来，想必这位怕是某一脉极为核心的子弟了，不知是吴王一脉？还是此时蜀王一脉？抑或是那位遗孤？

想到某个禁忌的名字，胡钉铰有些害怕起来。

李南哪里知道，他有时随口当笑话讲的，后世历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关于这个时代的名人轶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

他嘴里无意透露的逸闻，算是出身内卫的胡钉铰都只是隐隐听过尚不敢确定，包括前几天偶尔听说讲到的狄公劝年近七十的武皇戒色，远离控鹤监的事情，便是胡钉铰，也只是通过某个隐秘的渠道知道。

这一切都让胡钉铰肃然起敬并后怕起来。

这等宫闱秘闻，没想被自己这位主上喝醉了之后当做笑话讲出来，善于观人的胡钉铰发觉自家主人说道那位至尊的时候，脸上十分坦然，似乎就是隔壁二大妈一样，惊得他手中的酒盏都快掉下来。

也不知自己这位主上是故意如此还是无意泄露？当晚，胡钉铰当然把自己裹在毯子里，浑身发抖。

听到这等秘闻的自己，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胡钉铰不知道自己周围还有没有内卫潜伏，心中十分害怕。

去年武则天才死去，此时的内卫虽然受到打击，但是残留势力极大，依然监察着天下，只是药老等人见机不对，早早急流勇退而已。

这一路上，胡钉铰已经看到不少以前同事留下的暗记并且与之接触处理了，他告诉他们自己的主人就是新任的药部主事，正在执行一件极为秘密的任务，这才减少了不少来自暗中的窥视。

讲道理嘛，大唐境内突然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女团，别说他们内卫，就是一般人也会觉得很奇怪。

想必药老定是看出此人不凡之处，才会让自己戴罪立功，跟着他一起，为残存的内卫寻求另一条出路和庇护吧。

“汝当视其为主，全力助之。”胡钉铰想起了出村的时候，药老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胡钉铰还以为是药老要让自己送死的托词，现在想来，怕是药老也是有这样的意思。

他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胡钉铰想到在南浦县时，看到的自己同事送过来情报的时候想到。

厚厚一沓的情报，里面详细地记载着这位南郎君在一个名为清河油坊乡所作的事情，其中曲折离奇血腥扭曲之处，便是胡钉铰这等长年行走暗中的人看了，也觉得头皮发麻。觉得这位小郎君智谋之高，心思之深，简直世所罕见。

再加上李南学别的不行，学起毒术来简直一门儿灵，常人视若蛇蝎的毒药在他手里变得极为容易，《毒经》上那些可怕的毒术，李南掌握得极快，甚至还改良了几个配方，使之威力更强，隐蔽性更佳，着实让胡钉铰心惊不已。

他哪里知道，后世实验狗出身的李南，对于这种简单的化学反应简直信手拈来，而且后世的剧毒化学品，比现在利用单纯利用植物和矿物本身毒性的毒药，简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提纯砒霜等原材料，还有利用后世化学知识，利用物理和化学方法祛除里面的异味，就让胡钉铰开了眼界，直呼内行。

自己这位主上早就会毒术，而且造诣不低。想到前几天李南都开始配置复合毒药了，自己找沿路监视的同事手里买了不少原材料，胡钉铰对于自己体内三尸脑神丹可怕的功效，变得更加深信不疑。

自己落到这种人手里，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看着侃侃而谈的李南，跟在一旁的胡钉铰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李南哪里知道自己新收的手下此刻正在对他的身份好奇甚至恐惧，还当他在担心他的同事们。

之前他们受到沿途内卫监视的事情胡钉铰曾经告诉他过，他还见过了好几名内卫的人，给他们展示毒经，他还感叹古人虽然科技不发达，但是在某些方面也是足以让后世人惊叹的。

关于这一点，李南倒是看得很开，这算什么，他们要是经历过后世那个大数据时代，有心之下，普通人在云计算大数据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的话，这帮古人不知道得惊叹成什么样子呢。

个人信息泄露什么的，李南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才收到这种程度的关注有些不满，类似乔巴不满自己的悬赏金额为零一样，觉得穿越者搞了这么大一波事才受到这点关注，简直有些不像话。

所以李南看着心神不属的门客，心想自己要不要那天找他谈谈话，告诉他好好干，别担心这个，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女团轻音部的工作给抓起来。

是的，就是女团轻音部，之前那个胎死腹中的计划，因为胡钉铰的到来又重启了。

李南没有想到的是，胡钉铰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文人，对于乐器也是很有研究，特别是文人喜爱的琴萧等物，胡钉铰更是擅长。

发现了这一点的李南大喜过望，在船上就海选了一波，给胡钉铰挑了几个练习生，让他教授她们弹琴吹箫的本事。

“怎么给他画大饼，不，激励他一波呢？”在山道上攀爬的李南心中有些犯难。

要不告诉他三尸脑神丹其实就是女蛮国的乌鸡白凤丸？这特么他当场就得反了自己。

告诉跟我干福利大大的，年底三薪，五险一金？

我信你个鬼哦，怕是此时的唐人还不知道什么是保险。咦，保险？不知道这个纷乱的时代搞保险公司有没有搞头？李南的心思一下子就从激励下属飞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开始思考在大唐搞保险公司的业务起来。

“无量寿，诸位福主可是往那蜀中而去？”正当李南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一个清越年轻的声音打断了李南的思考。

“正是如此！不知道士有何见教？”说话的是胡钉铰，对着发言的人拱了拱手，算是与之为礼。

李南抬头一看，前面的路边的山林中，走下一名小道士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戴铁莲花形状的道冠，用一根铁簪子插着，身穿蓝色道袍，道袍乃是道士常见的大袖氅衣，两侧无开衩，腰悬一方极小的铜印，内衬白色的道裙。

小道士背着一个背包，手持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尘尾，身上灰尘仆仆，俨然一副刚刚下山的小道士的形象。

唐朝也是有背包的，还有后世常见的挎包，之前李南在路上就看到了不少，都是用布缝的，上面用绳子勒紧收口，类似后世布书包似的。

虽然小道士穿得极为普通，而且看着风尘仆仆有些狼狈，但是丰神隽朗，犹如玉山照人，生得十分秀美，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道士的身高，受到此时唐人普遍身高的影响，再加上年纪的关系，小道士差不多只有1米5左右，看着极为可爱。

好个帅气的正太，李南看着这名小道士俊美的面容，心想若是此人出现在后世，那些颜值控的姐姐粉和妈妈粉看到了不得疯？

“贫道蓝神月，亦是前往蜀中，不如同行如何？”声音地主人，奶声奶气的，面上极为严肃，俨然一副刚刚见世面努力装作成年人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心生好感。

“小道士若是不嫌弃，就跟吾等一起同行罢。”说话的是崔哲，见到这位面容俊秀的小道士，崔久也是生出了几分好感，当即开口应答。

“贫道谢过，谢过诸位福主。”小道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众人，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突然脸色一变，有些嗫喏起来，脸色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愚乃清河崔哲，此乃幽州牛凤鸣，这位乃蜀中有名高僧观云大师，这位郎君乃蜀中李南，吾等俱是良人，意欲前往蜀中，小道士勿担心。”看着对方一副没有出过门的谨慎样子，崔哲哈哈大笑，开始逗弄起小道士来。

“仙长可是担心吾等并非良人？”

“贫道刚出师，当不得仙长二字，非是，非是……”听到仙长的称呼，小道士立刻涨红了脸，张口结舌起来，连连摇头否认，看得众人不禁莞尔。

“既是如此，小道士为何不索性与仆等同行呢？”牛凤鸣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比他还内向的人，也是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开口问道。

“贫道非是怀疑众位福主，乃是，乃是……”小道士的脸涨红起来，都红到了脖子根，口齿也有些不清楚起来，最后才嗫喏着开口了。

“家师命贫道前往蜀中青羊宫送信，只是贫道从未下过山，一时之间，道路迷失，故此，故此…….”

“故此小道士欲与吾等同行前往蜀中，是也不是？”说话的是春十三娘，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对于这个年纪的美型正太几乎完全没有抵抗力。

“然也……”看到女子问自己，小道士脑袋上都快冒出蒸汽来，低下头去，完全不敢看对方。

“哈哈哈，长路漫漫，若有仙长同行，倒是美事一桩。”崔哲哈哈大笑，依然用仙长之称调戏着这名自称蓝神月的道士。“这位李郎君与观云大师皆是蜀中人士，道路自是精熟，”

在他看来，这明显是第一次下山的小道士，简直是可爱极啦。

“南兄，这——”崔哲等人回头看向李南，他也知道这支队伍实际话事人是李南，其余所有人都看着他。

“这——”李南有心想拒绝，觉得这位小道士从险峻山林穿出这一点，他始终有些觉得味道不对，但是看到崔哲牛凤鸣等人都同意了，观云僧也是没有任何反对的神色，再加上春十三娘也是第一次开口，李南也就点点头同意。

“即是如此，蓝道士便与吾等同行便是。”

“多谢，多谢众位福主。”小道士像是心头一大块石头落了地一般，慌不迭地朝全团所有人道谢，看着十分可爱。

于是，这位名为蓝神月的小道士也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只是他有些内向，只是远远跟在女团的后面，任崔哲等人热情地邀请他一起过来他也不靠近。

“主人可是担心那小道士？”走了一段路，看着重新骑在驴上的李南神情有些严肃，胡钉铰趁机靠近问道。

“曾有先贤谓古龙子者对南言讲，行走江湖之际，僧、道、妇人与小儿，俱是不好招惹之辈。”李南骑在驴上，还在想着这名小道士的事情。

来到这个混乱的中古时代，特别是经历过之前那些事情的李南，学会了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那岂非正好？僧与女子吾等一行已有，再加上道与小儿，岂不是将将凑齐？”旁边的崔哲听到李南的话语，当即哈哈大笑着说道。

“崔兄妙人也。”李南也是哈哈大笑，同时对胡钉铰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会小心观察这位小道士的。

“主上忧心太过矣。”隐隐观察着这位小道士小半日的胡钉铰，觉得自家这位新主人有些小心得过了头。

但愿自己只是疑心病吧，李南总觉得那位小道士有些不对，但是实在也找不出来有些不对的证据，所以只好用自己来到大唐碰到的事情都有些诡异，自己有些惊弓之鸟来安慰自己。

第六十一章 道士开车 整个下午，小道士就跟在众人后面，众人慢他也慢，众人快他也快，众人歇息，他也跟着生火做饭，像极了一个刚刚出门、涉世未深的小伙汁。

“蓝道士何故如此生份，吾等此处有酒，何不过来共饮之？”众人宿营之时，崔哲派人将小道士蓝神月请了过来，笑着对他说道。

劝老技术人员从良，引诱小孩儿喝酒，都是成年男人最爱做的事情之一。

果不其然，听到崔哲似笑非笑的话语，看着面前的酒瓶和酒盏，小道士唰的一下就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堆家师有云，出家人不得饮酒之类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听他言必称其师，众人也好奇派他去青羊宫送行的那位师傅是何人？特别是一旁的胡钉铰和李南。

“家师青玄先生，贫道自小随家师在山中修行，道观就在不远处山上。”小道士终于拗不过众人的热情相邀，指着前面西南方的高山说道。

“哈哈哈，难怪小道士要与吾等一处，若是按照道士之前走法，怕是已然出川尔？”众人看着他指的方向，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位小道士，从一开始就走错了。他所指的道观方向，就在西南方不远处，跟他们要去的成都是一个方向，但是他却是在道观的东北方，靠近剑门关的地方遇到众人的。

这个小道士，倒是有路痴这种主角才有的属性啊。李南看着俊俏得不似常人的小道士，突然觉得他天生一副主角模板。

颜值高，长在深山，老师派他下山闯荡，出门就路痴，立刻就能遇到跟他同样目的地的同行之人，不少还是漂亮的大姐姐，这特么不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开局？

“若非蓝道士遇到吾等，怕是穷其一生，也难至那青羊宫矣。”牛凤鸣看着怯生生的小道士，也觉得极为有趣。

“神月谢过诸位福主。”小道士也大概明白了自己之前走错了，红着脸对着众人做了一个道揖，抬起头来也是满脸的真诚，看得众人莞尔。

同样都是唐人，为何这小道士比自家这位郎君简直可爱太多呢？春十三娘看着红着脸作揖的小道士，越看越觉得喜爱，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地揉捏一番。

李南对于这位小道士有些心思，接触他算是最长的春十三娘早就看出来了。想到这位郎君那恐怖的心智和匪夷所思的手段，春十三娘不仅隐隐为这位小道士担心起来。

这大唐的男人还未长成跟长成了的，果然是两种生物，心中暗暗将李南和小道士对比一番，春十三娘得出了这等结论。

但愿那心有毒龙在渊的小郎君，能放过面前这如同纯白小鹿一样的小道士吧。

春十三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小道士终于扭捏不过，终于跟那帮士子坐在了一处，那些士子还拿出酒来，殷勤的劝他喝酒时，春十三娘露出了姨母一般的担心笑容。

特别是当她看到脸皮薄的小道士经不起众人引诱，已经开始饮酒，眼神也偷偷开始瞄女团的小姐姐之后，她更是横生感慨。

无论多么纯洁美好的男孩子，一旦长大了，就会变成带有攻击性的臭男人啊。

他师傅在他下山之前就没有告诉他，山下的酒色是老虎，会坏了他的道心么？

小道士下山去化斋，老道士来交代，山下的士子是老虎，看见后千万要躲开？

几杯酒下肚，小道士脸涨得通红，这个时代道人是可以喝酒吃肉的，只是他们很多为了养生不去这样做就是了，所以神月小道士在众人的劝诫下，虽然没有动荤腥，还是吃了几杯酒。

可是这酒一喝下去，小道士的话就多起来，开始讲述他的山居生活。

无非观前有一批猴子总是来偷他们观里的桃子，某天他在山里见到一头白鹿，师兄老是让自己帮着洗亵裤之类的，听了一阵，众人也觉得颇有意思。

“贫道道观，就在前面三十里处山中。诸位郎君若是有兴，可来观中一游。”微醺的小道士指着远处的高山说道。

“道士盛情，吾等心领，不过吾等尚有要事，不便叨扰。”李南发觉这位小道士已经有些醉了，趁机开始套起话来。“不知神月道士观中尚有何人，家师又是哪位炼师？”

主要还是往他的师傅、那位青玄先生身上引，包括他年岁多大，在这里居住了多久，观中还有何人，为什么要派他一个从没有出过山的小道士出山送信等等。

小道士蓝神月自然一一告知，说起师傅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出来，竟然是因为师父放不下他观内的师母和师妹，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此时道士不禁婚娶荤酒，这个事情倒也常见。

“吾朝虽是大治，但历经兵事，中原十室九空，人心不古世道浇漓，某曾听闻不少缁衣招赘男子过活，亦有不少道士啸聚山林，娶女子为妻，将那好好道门清净地，弄得一团腌臜，据说三清大殿之前，尚有尿布晾晒哩。”胡钉铰在一旁阴阴地说道，看着这位小道士的脸色。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脸色古怪起来，暗暗觉得胡钉铰有些不识风情。

“这位郎君所言极是！”小道士也是涨红了脸，高声开口。

“家师曾言，此时天下之观寺尼庵，简直不成体统，有辱出家人清名，那班小沙弥小道士，每逢女子，必定目不转睛，家师此次本欲亲至青羊宫，奈何师母等家眷尚在观内，恐让庙里的道士偷去，故此才让贫道代行，家师尝言，‘这世道，现在真真是没体统’！”

噗——小道士冒出来的天真话语，着实让人哈哈大笑，崔哲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直喊肚子痛。

这等乌七八糟的无耻话语，偏偏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道士转述出来，对方还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我擦，你这个师傅真是没点廉耻啊。还有你这个小道士，果然是不经世事，这观云僧还坐在前面呢，就敢这么脱口而出影射出家人？你这简直是头铁，憨批得有些可爱了。李南也是被少年道士的话语给惊呆了。

看看，这都教了孩子些什么！！大家对于那位青玄先生，各自取笑不屑起来。

“理应如此哩，尊师若不看好家眷，岂不是便宜他人，须知那帮道士，怕是正值壮年哩！哈哈哈。”牛凤鸣的一名仆人一开口就开车，引得众人大笑，春十三娘在一旁暗暗皱眉。

“极是，极是，还是这位郎君颇晓事理，家师曾言，这帮贼道，断是片刻放松不得！”

此话一出，便是更对士子等人胃口，纷纷追问那位小道士观中情况如何，那充作他师娘的女冠，到底如何模样，让那位青玄先生片刻都不敢放手。

这些士子和他们的仆人，平日里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模样，遇到这种花边新闻，立刻原形毕露，一边化身吃瓜群众一边开起车来。

而小道士接下来的话，更加让各位士子及其他们家仆喝彩不已，这位白净秀美的小道士，竟然跟他们谈起了女人来，据说是家师青玄先生教他的，听得众人无不叹息那青玄先是真是见过“世面”。

“家师曾言，那安南女子娇小玲珑，性情温柔，拥于膝上则别具情趣，而那鲜卑女子，高大白净，秀颈修长，最适宜于榻上玉体横陈，东瀛少女深谙礼节，举止得体，用作侍女则最好不过，而那波斯胡姬，热情似火，欲求甚强，一个足矣，万不可有两个以上。”

小道士老老实实地复述了师傅的高论，引得众位士子高声喝彩，恨不得与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司机青玄先生见上一面，好好请教一番。

见到众人叫好，喝嗨了的小道士自斟自饮一杯酒，又说起他听到的，那位青玄先生的言论，更让这帮年轻的士子和家仆们肃然起敬，差点引为人参导师。

谈到大唐女子，小道士说家师认为三湘女子温柔，巴蜀女子多才，陇西女子忠诚，关中女子最适合娶回家，而全天下的女子只有河东女子要不得（参见河东狮吼，虽然说法出自于宋代），几乎个个都是悍妇。

听到这里，众人都对于小道士这位老师过于丰富的“经验”，都表示出一定程度的赞叹，两位士子不甘其后，拉着李南和胡钉铰，开始兴高采烈地互相交流起来，简直小型开车现场。

哪知道，这番言论怒恼了队伍其中一人，正是刚刚还对小道士大生好感的春十三娘。

这大唐的臭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看着白白净净人畜无害且卖相极好的小道士，没想到跟他那位无耻的师傅学了一肚子这个，简直就是遇人不淑。

这么看起来，自家这位南郎君虽然有些心狠手黑，但是对于女子的态度，还是远胜于此时唐人的。

瞄了一眼皱着眉头并未参与谈话的李南，想起南雀跟他的事情，春十三娘突然觉得这位至少还算懂得尊重女人的李南郎君简直算是唐朝男人的异类啦。

浑然不觉自己在春十三娘的心目中，已经由臭男人变成不那么臭的男人的李南，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表示欣喜若狂不敢置信自己还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全部都在的那位小道士身上。

李南发现，不知不觉中，那位小道士已经与团里的人打成一片了，现在的样子，跟他之前怯怯样子大相径庭！

就算他喝醉了话多，但是李南看他脸虽然红红的，不过眼珠偶尔转动，偶尔抬起头看着前方的路，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

而胡钉铰刚刚也匆匆在李南身旁耳语，说是他趁机检查了那位小道士的背囊，发觉里面除了道经、打火石、铜钱、铜镜还有尘尾等道士常用之物以外，并未发现任何异状，那封所谓的书信，胡钉铰曾在小道士的怀里看到露出了一个角，想必他是贴身收藏。

“这小道士看着倒是懵懂，不似作伪，怕是那位青玄先生倒是有些异常，不似良人。”这是胡钉铰给李南的结论。

也罢，老胡你专业的都这么说了，李南暂时放下心来。

虽然怀疑那位小道士，但是不能因为仅仅是怀疑就对别人做什么吧，李南点了点头，让他注意观察。然后李南走向了那位春十三娘，让她今晚小心些。

出乎意料的，本以为春十三娘会怀疑自己这么警惕一个小孩儿的李南，发觉对方不仅爽快地点头答应了，还隐隐劝诫李南不要离那个小道士太近免得学坏。

结果当夜出乎李南的意料，不仅平安无事，而且还十分欢乐。

原因就是喝多了的小道士开始耍起了王八拳，让众人看着哈哈大笑，小姐姐们更是笑弯了腰，如果不是春十三娘的呵斥，小姐姐们早就如同远古山林中的妖精一般，开启调戏年轻道士这一传统艺能了。

就连药娘，看着小道士醉眼斜睨的模样，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咚咚咚地跑过去，递给小道士一碗水，李南看着感觉像是恰了柠檬。

第二天一早，小道士便红着脸过来道歉，说是昨天喝了酒，不知道做了什么极为失礼的事情，还望众人原谅。

末了，小道士还用正太星星眼看着众人，说是自己喝醉了没有乱说什么家师什么吧，有些话家师是不让自己说的。

“小道士醉酒之时，倒是跟吾等谈了一番天地‘大道’，极为高明，着实让吾等大开眼界。”崔哲忍住笑，告诉了一脸忐忑地小道士。

开玩笑，那阴阳和合之事乃是天地正伦，当然算是“天地大道”了，岂不闻黄帝御女飞升么？

“那便好，那便好。”唤做神月的小道士拍了拍胸口，一副这我就放心了的表情，众人各自抿嘴一笑，便不再逗他。

队伍继续一路向西，跟昨天不一样，小道士已经加入了队伍中，一路上紧紧地跟在同为出家人的观云僧身后，亦步亦趋，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众人沿着官道往前走，在两山当中穿行了差不多大半天，山势开始见缓，众人沿着石阶，开始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条岔路面前，各自停住了脚步。

“此处便是三岔口，贫道曾与家师来过此处，此路便是通往蜀中，贫道与山中亡其路，苦寻此处几日，今日终教贫道寻得。”看到那个三叉路口，小道士显然极为高兴。

连说自己原本的计划就是从山上下来，从右边这条路前往蜀中，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山里乱窜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反而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遇到了你们这几位好心的福主，现在终于看到了，自己也算放下心来，这次总算没迷路走错。

看着小道士高兴的样子，李南始终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在哪里。

面前道左道右两条路，看上去都有人经过的痕迹，但是道左那条几乎无人，看样子是直通另一座山里，而旁边那条大路人来人往，行人倒是不少。

看着应该就是右边那条路没错了。看着小道士高兴的样子不似作伪，所有人下意识地选择了那条路。

于是众人向右行而去，而小道士开心起来，休息的时候还跟几位士子讲说前面就有一个村镇，他跟他师傅去那边做过法事，吃过那村中的饴糖，那个饴糖简直甜到心里云云。

哦？一想到前面有个村子可以歇息，再看看周围还有些类似货郎一样的行人，众人心头一热，拉过了一个行人问了方向，不由得加快脚步起来。

也算是有惊无险吧，我错怪人家孩子了，太过于疑神疑鬼了。看着小道士的样子不似作伪，还有周围匆匆的行人，李南终于放下心来，骑着驴看起了《毒经》。

李南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经过那个路口过后，跟他们相向而行那些路人，十几分钟后去而复返，拖出来巨木树枝等物堵塞住路口，甚至还在路口设下了不少陷阱，然后才在一声唿哨中窜入林内，自此消失不见。

第六十二章 山行记 于是众人沿着山道开始行进起来，因为刚刚问过那位“路人”，得知名为水生的村落就在前面十里处左右，所以众人也就放弃了行半日歇半日的规矩，决心在日落之前赶到据小道士说的热情好客水生村。

中途休息了一次之后，众人说说笑笑，往前面的山村走去，不知不觉已然日将衔山，小道士指着前面的道路对众人说道：

“天色将晚，水生村就在前方不远，吾等何不加快脚程，前往村中暂些？”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此时就由小道士蓝神月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一同前往水生村而去。

山里的太阳落得颇早，不知不知觉中，玉兔已然东升，山道上显得无比幽静。

“蓝道士，吾等已然行了数里，不知水生村尚有多远？”出言的是之前与小道士相谈最欢的崔哲，饶是他，看着这幽深的密林，也感觉味道有些不对。

“快至矣。”小道士指着林烟深处，远远地看见有建筑物的轮廓，就在那半山腰处。

“即是如此，吾等加快脚程便是。”李南此时反而无甚表情，只是默默地对着春十三娘打眼色，春十三娘悄悄打了个手势，一众沙弥尼悄悄改变了阵型，比起之前略微散开了些，但是隐隐将小道士可能逃走的方位都封住了。

“李南，十三娘叫你。”说话的是南雀小姐姐，她此刻从队伍里走出，低声对着李南叮咛道。

顺着南雀的眼光方向看过去，正是后面云纨嘉和春十三娘的马车方向，李南自是从善如流，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不着痕迹地往春十三娘所在的方向退去。

“小先生不再与那小道士攀谈乎？”刚刚退回马车旁边，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小道士倒也颇为风趣，但是其所谈多为南不甚了解之事，南亦听得一头雾水，还是与十三娘子相谈更好。”李南轻声对着马车窗口处露出的罩纱说道。

“呵呵，妾还以为小先生不喜与妾同行呢，毕竟，这行走江湖，僧道小儿与女子，俱是不好招惹之辈。”面纱下传来春十三娘揶揄的声音。

我擦，她果然听到了，李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幸好有夜色的遮掩，不然这就很尴尬了。

“十三娘子，那道士——”李南看了看前面那个宽大的背影，压低了声音，“望之不似善类。”

“不就一小盗匪尔，南郎君且看妾以手段试之。”春十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撩开了车帘。

月光穿过林冠，投射到马车中，借着隐隐绰绰的月光，李南发觉这位大姐姐掏出一柄——弹弓？

这炳弹弓呈暗金色，看着虽然小巧，但是看着分量就不轻，半月形的弹弓上是不知名的兽筋，看着就极为坚韧紧实。若是没有学过射箭，任你有多大蛮力都很难运用自如。

而她手中的弹丸竟然也是上好的铜珠，比后世的玻璃球大一圈，铜的密度不小，看着就有些沉甸甸的，掉下去能把人的脚背砸肿的那种。

这一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乾坤一掷？李南头上全是小问号。

这是特么拿钱砸人啊。李南不由得感叹起来，这该死的贵族，就是有钱！

这个年代的铜是可以作为货币结算的，看着这个几乎代表这个时代最高冶炼水平，几乎呈完美球形的黄铜珠，李南不由得感叹这个女人的败家。

这算是金丸了吧？李南暗暗腹诽着，春十三娘的弹丸金灿灿的，乃是上好的安南黄铜所制，这黄铜，在这个年代则是被叫做赤金的！

“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史记·平准书》。

春十三娘坐在车厢内，拉弓如满月，李南这才发现这位春十三娘的手臂，相较于她的身高，算是奇长。

嗖——饶是李南在旁边，都听到不小的破空之声，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金光，直奔小道士的后脑而去。

弹丸发出，不亚于后世复合弓箭的速度，甚至因为只有弹丸导致其速度比弓箭更快，相隔不过两丈之地，李南都想闭上眼睛了。

不是，你春十三娘这么狠的吗？这么一个小孩子就下这种狠手？李南着实有些吃惊，他实在不想看到小道士被爆头的样子。

李南哪里知道，一路上这位话不多，问她就是一句一切听从南郎君安排的春十三娘，在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就彻底恨死了唐人，所以哪怕那位小道士长得唇红齿白极为讨喜，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吃人怪物而已。

毕竟，老虎豹子之类的幼崽小时候都很萌，但是不妨碍它们是食人猛兽的事实。

李南没有看过爆头，据说爆头是红的白的一起出来，脑浆飞溅。所以本着科学研究的心思，李南就没有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即将遭受厄运的小道士。

当然，还有很大原因是弹丸速度实在太快，李南还来不及闭眼就发现金光到了小道士后脑。

马车里的春十三娘，想着这个疑似歹人的小道士蓝神月，想他正和一众士子夸夸其谈间，冷不丁从嘴里吐出一粒金丸，势必会大吃一惊吧。

或者是弹丸从他眼睛处钻入，他觉得脸上掉东西，伸手一接，发觉是自己眼珠子。春十三娘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极为有意思。

这种事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谁都觉得颇为有趣，所以春十三娘带着丝丝报复的快意，微微笑了起来。

“教汝说些荤话编排妾身！”春十三娘收起了弹弓。

谁知小道士正跟一众士子吹得高兴，摇头晃脑的，自己那必中的一弹竟然从小道士耳边飞了过去。

春十三娘一看，不由得暗暗心惊。

虽然自己刀术称雄女蛮国一地，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弹弓的本事亦是不弱，她的准头可以打中三十丈外的小茶盏，没想到这么大一个贼道士当做目标，她竟然失手了。

“这小道士，早不晃头，迟不晃头，偏偏此时晃头。”春十三娘有些气恼，心中也暗暗有些发凉，“莫非这小道士倒真有些本领？”

李南倒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小道士如果不是超级高手就是超级欧皇了。

无论是哪一样，似乎都不好对付，似乎后者还要难一些。

所以，本着实验的精神，李南撺掇春十三娘很快又发了一弹。“浪费妾身两枚金丸，汝这小道士亦是不冤矣。”脸上有些讪讪的春十三娘，此刻更加小心，这一弹比起之前，更疾更快。

然而，这次又让她和李南失望了。

春十三娘发弹的时候，小道士刚好走到了阴影里。随着队伍的行进，他又从阴影里出现了，带着莲花道冠的头颅依然安然无恙。

这下别说春十三娘和李南，连驾车的沙弥尼都吃惊得非同小可。因为这一弹不仅又快又急，而且为了打中，驾车的那位还隐隐拉近了小道士与马车的距离的。

为何这小道士毫无异样？春十三娘能够作为团长，不只是因为她身份地位使然，武功也是其中数一数二的。

区区夜色，在她眼中如同白昼一般，春十三娘是亲眼看到自己的金丸击中小道士后脑的，为何小道士无事？莫非此小道士乃是山精鬼怪？生性害怕鬼神的春十三娘看了李南一眼。

“此道士非人乎？”

“非也。”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虽然经历了穿越的事实，但是李南还是不信这个世界有鬼，然后大概率被自己碰到的。

应该是有什么关窍吧，想起后世“武术宗师”种种装神弄鬼的手法，李南给了春十三娘一个否定的回答。

“即是如此，妾便要看看这贼道斤两！”春十三娘把心一横，干脆脱下了罩纱，露出一张娃娃脸。

她这是极为认真了，虽然女蛮国没有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看到女子面容不娶就死的习惯，但是当她脱下罩纱时，就说明她要出全力了。

除了女蛮国的某些人，很少人看过春十三娘本来的样貌，连李南都只见过一两面，最开始李南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带着长长的罩纱的。

见过她面容的不多，因为见过她面容的很多都死了。看到月光下娃娃脸的春十三娘，李南在心里给她配音。

因为他实在难以把一个娃娃脸的软萌小姐姐，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起来。

不过春十三娘并没有注意到李南神叨叨的行为，此时的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小道士，双臂舒张到了一个极限，露出的双手青筋迸起，让人不由得担心那黑色的兽筋下一秒会不会崩断。

天边忽然飘过一朵黑云，把月亮遮了个严丝合缝。前面的人看不清道路，放慢了速度。

就是现在！春十三娘出手如电，连续打出三枚金丸。

我擦，集中火力？你是温蕾萨吗？看着以肉眼难及速度射出的金丸，李南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身材火爆的红发女精灵的模样。

黑暗中，三道金光无比显眼，但是到了小道士所在的区域，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一般，三道金光倏尔消失不见。

“郎君莫恶作剧。”月亮重新出现，月光下的小道士摸着自家梳得整整齐齐地后脑勺，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声。

我擦！李南不由得惊呆了，刚刚因为很黑，李南看的很清楚，小道士在原地并未动过，四下也颇为寂静，金丸击中什么的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听到了。

李南已经不自觉地把手伸向背后的弓箭了。

“至矣，就在那处，诸位福主请看！”小道士突然气若洪钟，指着前面林子后已经露出大半的建筑，大声说道。

一惊一乍之下，众人俱是往小道士方向看去。发觉道路的尽头竟然不是村落，而是一座道观，结果等到众人回过头来，小道士已经消失在原地。

“哈哈哈，寒夜客至，诸位贵客踏月而来，小观就在眼前，诸君遑能左顾否？”

随着一阵古朴苍老的声音传来，密林的四周，人影憧憧，似乎有不少人正悄无声息地在树林四周移动，隐隐还有金铁之声传来，像是腰间兵刃不小心相碰的声音。

紧接着，他们的背后出来一群劲装壮汉，手中的弓箭闪着寒光，死死地瞄准着众人，仿佛等到下一秒，弓箭就会射穿他们的身体。

“有贼！”随着李南一声厉喝，小姐姐和沙弥尼们个个利刀出鞘，成一个收缩阵型，将李南和春十三娘围在中央，士子和家仆们这次没有从心而动，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手中的利刃闪闪发光，护住自家的马车。

“贫道青玄子，便在前方小观恭迎各位贵客大驾。”不远处道观的山门外，月光下站着那名小道士，此时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奶声奶气，反而显得十分苍老，对着众人哈哈大笑。

我勒个去？神月小道士就是青玄子？看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众人皆觉得心中一寒，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氛开始在众人心头弥散开来。

第六十三章 到观 后面的人持弓缓缓逼近，大有一言不合开弓就射的意味，锋锐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面对这种情况，李南等人就是武力惊天，面对着成阵型的远程杀伤，亦是毫无办法，彼此对望了一眼，只得在对方的威逼下，缓缓往半山腰处的道观走去。

对方显然不是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弓箭手始终跟李南他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绕过了一个拐角之后，很快前面便豁然开朗。

一条石头所制的山道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山道的尽头，有一座很大的道观矗立。

“几位为何姗姗来迟？倒叫老道好等。”蓝神月，不，这位青玄子站在众人前面不远处，朗声笑道。

不是是小道士还是老怪物的旁边，十几个劲装道士列炬出迎。松油火把熊熊燃烧，把周围照得如同白地。

“密林幽深，偶失其路，幸得有人引路，方才至此，劳烦道士久候。”

李南看着站在观门之前的青玄子，还有背后那些劲装道士，发现很多面孔他都见过，均是今天在路上看到的路人，包括他们之前问路的那名“农夫”都在。

那子虚乌有的水生村到底存不存在还两说，这帮“村人”果然热情好客！

果然要致富，先修路啊，李南低低叹息一声，终于明白了他们是如何着道的。

连古代的盗匪都知道这个道理，虽然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虽然有些不甘，但李南还是想要为之击节赞叹。

问题就出现在三岔口那个地方！这条路是盗匪们自己修出来的！

之前青玄子很自然地拐向那条路，而且说前面还有村落，当时李南虽然有点在意，但是看着那条路上行人来往不少，而且此路比起之前的官道甚至还要宽大，也没有放在心上。

谎言说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再加上人群普遍有盲从效应的。这位青玄子就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当这位自称住在附近，且曾经来过此地的羞涩小道士，一边与众人聊天，一边自然而然地往另一条大道走去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地没有怀疑，就像跟着头羊的群羊一般，被引到了另外一条岔路上。

而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一开始就全是盗贼假扮的！

这是李鬼打了李逵啊，没想到盗贼们自己修的路竟然比官道还像官道，蜀中的基建部门要反思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李南翻身下驴，沿着山道走到了道观的山门前。

看着道观的匾额，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诺大的匾额上，只有两个大字——到观！

额——青玄子你有点皮啊。李南的也被这帮盗匪的黑色幽默给逗笑了。

这是？道者不在盗者在意思？一座名为到观的道观里居住着一帮假扮道者的盗者？李南看着山门上的牌匾，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你是学相声出身的么？谐音梗这么溜？？？

“道长好坦诚！”

“哈哈哈，郎君果然妙人尔，老道虽为盗，但亦是出家人，出家人从不妄言尔。”青玄子年轻的面容下，发出苍老的声音，月光下看着无比怪异。

“那神月小道士送信一事？”

“哈哈哈哈，老道以己为师，俗家姓蓝，名神月，至于那信么，二十三年前，老道曾想送信于成都青羊宫体玄先生，求其收老道入门，可惜一直未送出尔，哈哈哈哈。”

不是，做盗贼做到这么自嗨，不得不说，青玄子你还真是文艺啊。

“不知道长年岁几何？”李南问出了所有人最想问的问题。

“山中不计岁月，虚度五十四春秋尔。”青玄子朗声说道。

“道长果然驻颜有术！”李南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哈哈哈，老道年少时曾遇异人，得导引书一卷，日日苦修不缀，面容如青葱少年，年逾五十须发依旧玄黑如墨，饮羡慕那体玄先生，故此自号青玄子。”

老道得意洋洋地说着，似乎对于自己的幽默感满意极了。

“郎君若是对那导引术有兴趣，老道当倾囊授之！其中房中之主，不亚于洞玄三十六式尔，老道诸多姬妾，便是靠此术！”

“额——南资质愚钝，还是作罢。”虽然李南对于这种驻颜有术还涉及房中术的导引术很好奇，但是也不想被这个诡异得不知是老道士还是小道士的家伙“倾囊相授”，于是他摇摇头，表示拒绝了。

这个时代好男风也是雅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捡肥皂啊，而且自己行囊里就有几块老村长送来的成品！

看到李南拒绝，青玄子也不在意，随即热情邀请众人去观中。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哪怕觉得情况再诡异，对老道再痛恨，也由不得他们了，任由老道青玄子在那里个人表演。

反派死于话多，真希望这个定律能够实现，李南看着有道童牵过自己队伍的车马，停在了道观的大殿外，恨得牙根发痒。

辛辛苦苦几个月，一朝回到穿越时。

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就随着道士的带领，缓缓走入这间名为“到观”的道观。

道士带着他们进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在一番谦让之后，道士自是坐在了首座，不一会儿，就有丫鬟仆妇，端着热气腾腾地食物上桌了。

“郎君招待老道两日，老道铭感五内，如今行至鄙观，老道自当为一东道尔。”老道指着桌子上的食物，一副热情主人的样子。

这老道，有点意思啊。李南拱手谢过，随即入席，看得老道亦是朗声大笑，称郎君果非常人。

众人坐定，老道这才开口自我介绍起来。

“贫道，盗也。长居于此，若遇路人，则与之同行，故作荒诞之语，引人与老道争执，借口取其财物女子而去。”

“若那人与道长相谈甚欢？”李南随即问道，看了看崔哲等人一眼。

“闻如此荒诞之语都不勃然作色，反而面露欣喜状，想必并非良人，为免其日后害人，老道自然替天行道！哈哈哈！”老道士哈哈哈大笑道，一双眼睛如同炭火，仿佛夜枭一样，看得崔哲等人个个魂不附体。

我擦，你这个两头堵真是搞人啊。李南对老道施以鄙视的目光。

“那为何道长今日如此礼遇吾等？”李南想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哎——”青玄子长叹一声，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老道本无好意。可是今日之事，出乎老道意料尔，郎君一行，与老道相谈甚欢者有之，不屑鄙夷者有之，发觉老道身份杀伐果断者有之，如果面对诸位福主，老道亦是有些举棋不定。”

“对道长而言，不是皆截杀以应对？”李南挑了挑眉，对着老道说道。

“老道自恃技艺，数十年啸聚山林，劫人无数，倒也从未失手，可是郎君一行，倒教老道心中升起明悟。”

“道长有何明悟，可否示下？”说话的是观云僧，观云大和尚此刻面沉似水，一脸严肃。

第六十四章 无痕挞 “方才于山中之时，老道观众位福主，越观越发心惊。”青玄子随即指着众人，一一点评到。

“这观云大和尚一身技艺，便不在老道之下，而团中沙弥尼与众天女，老道发觉其艺业惊人，吾手下盗匪所不能及也，那位胡先生搜索老道行囊之手法，怕是出自神都，更何况还有崔家，牛家等高门子弟。”

我擦，老道士你眼光好毒！最熟悉众人的李南一听，心中十分惊骇！

“.........老道若是强行动手，怕是道观中人，此时十去其九矣，若是走漏一人，怕是老道一生心血，顷刻之间化为齑粉，故此只得用计，赚诸位福主入毂，还望诸位莫怪。”

说罢，老道对着众人拜伏，对自己用了不光明手段表示歉意。

wdnmd，你还不是怕钓鱼抢劫钓上来一条鲨鱼，碰到了过江龙才没有贸然动手，装什么正大光明。李南心中倒是对老道士又当又立的行为表示很是看不起。

但是他竟然能从胡钉铰搜索他包裹的手法看出他的来路！都说老贼眼毒，果然如此啊。

“故此，老道于前一刻升起明悟，吾青玄子，纵横此地二十余载，皆因从未遇见高人才侥幸得存，若遇高人则为齑粉尔，老道年事已高，今日一见郎君等人，心生感慨，愿急流勇退，从此不再为盗，请诸位入观，并无歹意，还请诸君为老道做一见证尔。”

说完之后，老道士青玄子扫视了众人一圈，看着众人将信将疑的脸色，不由得开口自证。

“老道一心求退，不然那山道之上，便与郎君立分生死尔，郎君虽有弹弓绝艺，但贫道亦非不支也。今日固无他，幸不疑耳。适来贫道所中郎君弹悉在。”

说完之后，青玄子用手在脑后一拂，叮叮咚咚，几粒金丸赫然坠地，看得众人一惊一乍。原来这些弹丸已经都夹在老道士脑后浓厚的黑发里。

“若非老道心诚，岂会故意中郎君金弹乎？”青玄子笑吟吟地看着李南。

我擦？什么情况？李南有些懵逼。

下一刻，李南突然明白了，刚刚他钻进车里找春十三娘，随即车内有弹丸打出，看着身背弓箭的李南，老道误以为是他打的。

“道长之技，竟至于此，可称神技尔。”观云僧捋着白须，笑着赞叹道。

马车内有弹丸飞出打这个道士，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弹丸威力之大，让几人暗暗心惊，都看见那弹丸击中了道士，但是道士不为所动。

在场的大多都是练武人，自然颇为好奇，还以为道士身法神奇，方寸之间躲开了弹丸，没想到道士竟然是硬接的！还藏在头发里，光是这份功力，众人不由的纷纷暗自感叹，己不如也。

“此乃某门中秘术，需要从小习学，见郎君弹弓之术惊人，故与郎君相戏尔。”道士倒是说得很轻描淡写。

不是，又是童子功？稍微厉害一点的武功一定要是童子功吗？？李南有些郁闷了，看来自己以后只能往毒术方向发展了。

“无痕挞？”观云僧在旁边轻声出口。还是被耳朵极尖的青玄子听到了。

“大师果然个中高手，亦识得此术乎？”

“老僧只知其乃上古异术之一，所习得者，浑身肌肤极为坚韧，以鞭挞之，鞭不能留其痕，故称无痕挞尔。”

“大师博闻强识，倒叫贫道惊叹。此术正是无痕挞，又名不肌挠，乃吾幼年所遇异人秘传，亦是老僧生平第一得意之术也。”老道士但微颔首，颇为自诩。

这不就是金钟罩铁裤衩——不，铁布衫么？这个老道士看着白白嫩嫩一个俊俏老正太，原来是是走外家路子的呀。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看着仆人端上一个大蒸屉上来。

蒸屉揭开，白雾散去，所有人都齐齐叫了声好。

巨大的笼屉内，竟然是一整只牛，而且还是一只大牛犊，头上的角都还未完全长成，此时的肉最为嫩滑紧实。

牛身上面插着十几把刀，周围放了一圈齑饼（唐代的饼通指面食，馒头面条都被称为饼，齑饼就是后世所谓的杂合面馒头），看到让人食指大动。

“地处偏僻，只有以此待客，还望众位莫怪。”和尚指着大厅中央的蒸牛犊，像极了一位好客的主人。

“郎君、大师！请——”

讲道理的话，这第一刀应该是主人先动，但是这位青玄子竟然让观云僧第一个动刀，姿态已经是放得很低了。

“道长盛情，老僧不胜感激，主客之分，不敢僭越，还是道长来罢。”观云僧久经江湖，懂得不轻易吃盗匪东西，自然不会动第一刀。

“贫道便厚颜动手也。”青玄子脸上浮现出微笑，他先让人送了素斋和素酒给观云僧，这才走到场中，手握尖刀轻轻一剜，牛后颈上的一条肉就被割下来了。

这是后世被称为上脑，乃是牛身上最嫩的部位。

随即仆人就将刀子连同牛肉和齑饼送到了李南面前。

接着，和尚又是刷刷几刀，又将另一块牛上脑肉与齑饼送到了三位士子面前。三位士子此刻魂不附体，勉强报之一笑，算是谢过主人盛情，老道也同样回以微笑，看得几人更加惊恐。

果然是江湖中人，真的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啊。看着面前这一大块肉，李南对于老道士的草莽气也是暗暗点头，施耐庵金庸古龙诚不我欺。

不过，这个道士是真的剧盗啊，竟然拿牛肉宴客。

要知道，这可是唐代，肉食极为稀缺，而且严禁吃牛肉的唐代，这位青玄子不仅拿一整头鲜嫩的牛犊宴客，而且所食之盐亦是不差，可见这群大盗，这些年积累了多少财富。

李南后世是去草原吃过手把肉的，所以当即很熟练的用刀切下一小块肉，蘸了蘸旁边的盐碟，心中对于老道士的富有再次有了个认识。

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看着青玄子运刀如飞，很快，众人面前都有了一块的肥美的牛肉，一把刀子，一个齑饼，一壶淡酒。

但是牛身上的刀子还有好几把，牛肉也还剩大半。

杀人放火金腰带啊，看着青玄子面所剩的牛肉不甚为意，只是割了一小块肉，便回了自家坐席，一副我经常吃的样子，李南再次暗暗感叹抢劫这个行业的富有。

随即，他竟然真的看见了金腰带。

第六十五章 观中夜宴 青玄子分完肉，这才转身对着众人开口。

“贫道有义弟数人，欲令伏谒。”

话都没有说完，几名穿着紫衣，系着巨大腰带，且带扣乃是十足赤金的巨汉大肌霸出现在了厅中，正是拿着弓箭在后面威逼他们上山的那群人。

“拜郎君！”青玄子声若洪钟，李南感觉自己面前的木几都微微颤动。

“拜郎君！”几人连忙大礼参拜。

“汝等若今日在那林中遇郎君，若非郎君怜惜吾等性命，则成齑粉矣。”青玄子大喝道。

“仆等侥天之幸，今日冒犯郎君，仆等不胜惶恐。”其中一名巨汉吐气开声，看着还是颇为谦恭。

“无碍，无碍。见过诸位！”寄人篱下，虽然李南很想把这帮人砍死个一百遍啊一百遍，但还是笑着表示没有关系。

大家都是好朋友，拿弓箭指着算什么，好朋友之间都是一边拥抱一边笑着拿刀捅向对方心脏的，小意思啦。

李南这番言论听得众位盗匪哈哈大笑，觉得这个郎君真是个妙人，简直极为风趣识大体。

“还不谢过诸位郎君！”青玄子大声喝道。

“谢郎君！”几位大汉再次深深拜了下去，声震屋脊。

“既然见过诸位郎君，还不速速入席？”青玄子一改方才的严肃，柔声说道。

“诺！”几人行了一礼。依次走到蒸牛面前，各自切了一大块肉，依次在大厅下首就坐。

漆黑的夜里，山中古寺里，一场不算小的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席间，青玄子恢复了白日里的样子，开始与众人谈笑，时而与观云僧谈些佛法，时而同崔哲等人谈谈骑射，偶尔还开个极为粗俗的荤笑话，兴起之时，更是吐露出几句佛偈，其见识之渊博，所学之杂，让众人惊叹不已。

“今日美宴，可惜山中薄酒有些寡淡无味，难以招待贵客尔。”青玄子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底下的众人，特别是崔哲等人，意有所指。

“昨日道长所饮之酒，吾车内还有许多，南这就去取些来！”首先回过味来的李南，立刻高声说道。

“既然如此，吾等谢过郎君盛情！”青玄子没有推辞，立刻应答到。

看来这位青玄子，对于李九在南浦县买的美酒倒是很是喜欢啊，而且酒量真的好，完全不是昨天看到的两杯就醉的样子，众人这才明白从那一开始就上当了。

“来的匆忙，并未多带。还望众位恕罪。”很快，李南带了一坛酒匆匆进来，随即作了个团圆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诚意。

接着，在自己面前倒了一小盏之后，一饮而尽！

“好！”闻着那浓郁的酒香，看着李南如此豪气，众位盗贼自是大声叫好，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南手里的酒坛。

看到李南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在座的一众盗贼叫好之余，也放下心来，看来这位小郎君并没有在酒中下毒。

李南叫过来胡钉铰，吩咐他给众人倒酒。

一坛子酒，众人一分之后，本来就没有多少。崔哲等世家子等人还好，但是这些盗匪哪里喝过如此香醇的美酒，喝完之后俱是眼睛发亮，反而把酒瘾勾了出来，纷纷大呼乃是绝世美酒，包括青玄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李南。

看到众人如此盛情，李南又转身而去，提着两坛酒而来，看着厅内眼冒绿光的众人。李南眼珠一转，提出了个建议，要不大家来玩击鼓催酒吧。

击鼓催花这个游戏在唐朝很流行，李南他们之前就玩过，李南此时提议，说既然酒多人少，不如传酒坛，众人彼此传递酒坛倒酒，但是若鼓声停了，酒坛在谁手，先饮一盏，接着或歌或舞，或是荤笑话，或是作诗，表演个节目出来。

这个提议一出，众人皆抚掌大笑，点头称是。

很快，鼓就送来了，李南于是命令春十三娘前去击鼓。春十三娘虽然有些诧异，但是依言而去。

随着鼓声一响，李南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盏，然后把酒坛递给了身边的胡钉铰。很快，酒坛就在青玄子的手中停下，青玄子哈哈大笑，先是满饮一盏，然后高歌了一曲。

游戏继续，青玄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像旁边的紫衣巨汉传了下去……

“哈哈哈……又是老道。”青玄子哈哈大笑，又是满饮一盏，跑到场中打了一趟拳之后，众人皆是称赞。

这些盗贼又不傻，这个游戏的最大要点就是在于鼓声什么时候停，因为停了虽然要表演节目，但是可以多饮一杯，所以众位盗贼都是憋足了劲拖延时间，想要把酒坛留在自己手里，浑然不顾旁边的人恨不得从自己手里抢过的心情。

就跟后世年会击鼓传花领导总是中招一样，青玄子也是表演最多的人，虽然这极为刻意，但是众人心知肚明，不仅不点破，纷纷觉得这位小郎君真是妙人。

很快，在这群盗贼饮过两轮之后，美酒又磬尽，众人试着将寺中淡酒拿来传递，发觉更加难以下咽，纷纷对着李南露出了乞求询问的眼神。

很快，李南似乎受不了众人的眼神，十分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又抱回三坛酒，并且自称说这是最后三坛了，不信你们去翻！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纷纷打趣这位有趣的郎君，都命在别人手了还如此抠门。

在这群盗贼面前看起来，如此吝啬的郎君，简直可爱极啦。

“南郎君莫要舍不得那美酒，喝了汝多少美酒，贫道赔汝等重金钱便是！”青玄子也是醉眼稀松，将手一拍，随即又仆人抬来一个木箱。打开之后，金光闪闪。

“此金可抵小郎君美酒乎？”青玄子抚掌而笑。

“这——”李南一副被惊着了的样子，这幅样子再次引得众盗匪哈哈大笑。

“某还剩一坛，这就便去取来！”说完之后，李南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随即咚咚地的跑出去了。

“这郎君，端的狡黠。”看着李南的模样，众人纷纷感叹道。

在李南再次拿来最后一坛酒之后，这场诡异而欢乐的夜宴，已然达到了高潮。

欢乐的人群中，只有胡钉铰一脸的凝重，而击鼓的裴青奴，罩纱下的她，也是一副诡异的神情。

第六十六章 飞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酒足饭饱，直到残席撤去，已然过了丑时。

“贫道久为此业，今向迟暮，欲改前非，不幸有一子，技过老道多矣，欲请郎君为老僧断之。”青玄子扭头看着李南，醉眼斜睨中，缓缓吐气开声。

“哦？”李南看着青玄子，有些不解。

“老道虽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但是不擅腾跃之技，而吾那孽子颇善此道，老道退隐之心，向日所生已久，苦于此子桀骜难驯，一旦老道退隐，此子若失桎梏，复为盗贼，怕是祸及观中。”老道一副苦闷的样子，随即眼睛发亮地看着李南。

“今日得遇小郎君弹弓神技，老道惊为天人，故厚颜求小郎君出手，为贫道断此孽根。”老道士说着，竟然垂下泪来，一副自己孩子大了不由人，只得忍痛断之的神情。

原来这个青玄子你是t不是dps啊，听着青玄子的意思，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弹弓是春十三娘所发，而是以为李南所打。

说道自己的“儿子”，青玄子一脸的沉痛，一副自己想要金盆洗手，但儿子不干，所以不得已让外人来除掉他的儿子，免得日后因为他观中所有人大祸临头的不舍样子。

不是，你这是老戏骨啊，想必你所说的“儿子”，也是螟蛉之子吧。看着青玄子唱念俱佳的表演，李南不得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

真的是害怕自己的“儿子”祸及自己而不是报仇吗？李南表示很怀疑。

老贼收养孤儿，这并不鲜见。直到民国时期，不少老贼都会收养一些儿童当义子，悉心教育之后，等到老贼偷不动的时候，让这些义子为自己养老。

不过现在看来，想必这位青玄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儿子”们，而自己又不擅长轻功，所以才让他眼中擅长弹弓的李南来帮自己除了他。

这老贼王儿子弑父上位成为新贼王，这也是屡见不鲜之事。

当然，这位口称自己悔恨前半生作为，想要从此金盆洗手的剧盗是不是真的有意改过自新，那就是两说了。

“请飞飞来堂前。”青玄子也不管李南是否同意，立刻就冲着堂下喊道。

很快，就有一名少年从堂下走了上来。

我擦！这货是用了捏脸软件吧。等到李南看清楚那名叫做飞飞的少年郎君的模样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惊呼起来。

这是李南来到古代，见到的最帅的人，不！哪怕是在后世，李南也没有见到比他更帅的家伙了，完全就像是网络游戏里面的npc活生生地走了出来。

面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身高八尺，远超此时的唐人，比李南都高。一身碧衣长袖，皮肉如脂，白得简直可以让啊后世那些女明星惭愧。

而且他还不是病态那种白，白皙的肌肤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健康活力，应证了那句话，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这位叫做飞飞的少年，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剑眉星目，看着器宇不凡。

特别是那一对眸子，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怕是只有后世描写的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也不过如是。

此时他一进来，就这么一眼扫了下，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由此可见这位少年在众位盗匪心目中的分量，怕是仅次于老道士青玄子了。

“向后堂侍郎君！”青玄子大声的叱责道。

飞飞不语，深深地看了李南一眼，转身往后堂而去，李南总觉得他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东西。

接着，青玄子令人拿来一柄利剑还有之前用来打他的那五枚弹丸，恭恭敬敬地对李南说，“乞郎君尽艺杀之，无为老道所累。”

“郎君——”结束了击鼓的春十三娘，在李南耳边压了低声说道，“莫为他人砺石。”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她，很清楚对方只是想要一个磨刀石，所以赶紧提醒李南。

事实上，虽然这些盗匪对他们的义子有养育之恩，但是很大情况下，他们的义子跟他们有血海深仇。算是半个大唐通的春十三娘，对于这一套理论很是熟悉。

盗匪收的这些义子，很有可能是被他们劫掠而来，或者就是被他们劫杀的良人之子。

还记得西游记里面的玄奘法师吗，他老爹就在上任过程中被水匪所杀，水匪摇身一变，变成了新科状元，以他的性命为威胁，霸占了他的娘。

这个虽然是故事，但是都是一些盗匪常用的手段，通常他们会杀掉不幸的男人们，将他们的妻子儿女都带回山中，选资质良好的小孩进行培养，因为害怕盗匪会杀掉自己的儿子，女人们很多都会选择屈从。

而被抚养长大的孩子，就成为了他们的义子帮他们劫掠。

而他们的母亲除了成为盗匪的玩物以外，还会成为他们用来威胁义子为其办事的人质。等到他们除了杀人劫掠以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他们也就成了下一代盗匪，继续出山劫掠别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屠龙的少年坐在财宝堆上，身上也慢慢长出了鳞片。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义子都会这么听话，哪怕是一般人，面对自己杀父仇人，怎么可能安心认贼作父？

这个时候，有经验的盗匪们，就会刻意让他们见血，或者犯下大案，例如杀掉某些高官子弟一类的，甚至有些盗匪会冒充自己义子的名字，在各地犯下大案并且大肆宣扬这些事情。

经过这么一番污名化，哪怕是这些义子成功的逃了出去，也被主流社会所不容，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山林，重新做起杀人劫掠的勾当。

而李南，现在就是被青玄子选为成为那名叫做飞飞的少年的磨刀石的！

一如江湖，如白染皂，终生难脱，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帮人有的是各种办法迫使你回到以前的淤泥里面去（说点题外话，后世的黑社会大佬为什么会闭着手下马仔纹身，可以培养他们赌博喝酒吸毒等等相当费钱的爱好，就是为了好控制和让他们与主流社会隔离）。

“人为刀殂，某为砺石，为之奈何。”李南也偏过头，对着春十三娘轻声说道。略带亲密地接触，让这位女团团长浑身颤抖了一下。

经过春十三娘一句话，原本有些懵逼的李南大概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定是那青玄子大概猜出了自己等人的身份，有些投鼠忌器，但是轻轻放过又不甘心。所以才起了这个念头。

若是李南此行成功杀掉飞飞，青玄子去除一个定时炸弹，若是李南不成，飞飞也终生难脱贼身，李南等人羞愧之下，自然很难开口要回财物。

“十三娘子莫慌，且看南之手腕，不过要暂时委屈十三娘子一番。”李南笑着说道。

他早就明白！这位南郎君不会早就算到吧！此时，看着李南自信满满地脸庞，春十三娘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计将安出？”罩纱下的春十三娘，脸突然红了一下，赶紧岔开了话题。“大师乃出家人，不好动手，不若让十三娘助郎君擒杀之。”

“固所愿尔！”李南突然高声说道，不知道是对春十三娘说的，还是对于青玄子说的。

“既然如此，吾便试上一试。十三娘，剑来！”李南豪气干云，如同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一般，猛然一拍桌案，豪气干云。同时以主人的口吻，吩咐这旁边的春十三娘。

“诺！”春十三娘大概明白了李南所说的委屈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让她装成李南的侍女。

第六十七章 殿中搏杀 “伺候郎君！”很快，就有一名小道童送上一柄利剑，交给了作为捧剑侍女的春十三娘，然后小道童单手打道稽，躬身一礼后在前面带路。

别说，这个道礼倒是有模有样，李南笑着点评道，似乎浑然没有把前面的危险放在眼里。

道童引路在前，李南和捧着剑的春十三娘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兀自不放心的青玄子等人。

眼看到李南走向后院，跟在他身后的青玄子，俊俏稚嫩的脸庞上，此刻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恶毒笑容，仿佛掌握人们性命的妖仙，在嘲弄世人的无知。

另一方面，春十三娘和李南也在笑，春十三娘突然想起，身边这位南郎君，上次露出这等轻佻的表情的时候，正是看到于家惨案的时候。

这位南郎君是个极为聪明而危险的人，他并不希望别人太看重他，所以他明知道此行九死一生的状况下，依然一副热血上涌的样子答应了这居心叵测的妖道帮其除去内部隐患。

甚至为了演的逼真，身边这位还学此刻的癫狂士子一般，还让自己装作侍女捧剑而行。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虽然青玄子等人看到李南的表现之后面露轻蔑之意，认为他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江湖经验的愣头青，但是春十三娘知道，这一切都是李南刻意为之。

因为别人越轻视他，就越不会提防他，那些对他不加提防的人，很多都付出了代价。

于府也是，醴陵城外也是，方才在大厅里也是。

所以他才有机会，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翻盘之举。

直到现在，春十三娘都没有想明白云纨嘉和那位胡钉铰是如何被小郎君收服的，怎么如此忠心。

她也去细细查探过那位工刺绣的云纨嘉，按说她被李南从家里拐至此，本该心怀愤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生人勿近的云纨嘉，竟然只跟李南相谈甚欢。

莫非这南郎君懂得魅惑之法乎？无眠的夜里，春十三娘不止一次想起这位南郎君的种种手段，觉得后背发凉。

现在，这位南郎君又露出了类似的表情。春十三娘心中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同时也升起了一股好奇，想知道这位南郎君是如何对付那飞飞。

希望南郎君手段不要太酷烈，春十三娘暗暗感叹，开始为那位叫做飞飞的少年担心起来。

没办法，颜值即是正义。哪怕冷酷如春十三娘，也开始同情这位想必身世凄惨的飞飞起来。

春十三娘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很快，小道童带着李南等人，来到了一座大大的道殿面前。

殿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除了一尊张道陵祖师雕像外并无他物，四个角都点着明晃晃的火把。

祖师像前，碧衣人长身矗立，乌黑的长发仅仅用一铁环挽住，正是那名为飞飞的少年。

“郎君，请——”小道童做出了请的姿势。

“剑来！”李南大声吩咐到，意气风发。

旁边春十三娘的亦是做足了姿态，将鲨鱼皮鞘的利剑递到了李南手边。

噌——长剑出鞘，寒光闪闪。

“走罢。”李南低声吩咐一声，率先迈步进入了堂中，春十三娘亦步亦趋，跟着进入了殿中。

咔嚓——随着春十三娘进入，小道童立即关上大门，并且将其锁住。

“某义父让汝来杀某？”名为飞飞的少年转过身来，面如冠玉，手里拿着一截短马鞭，鞭子不过二尺左右，乌黑油亮，在火把下泛着光。

“嗯。”不得不说，长得帅真是没天理，哪怕是一个转身，李南就觉得对面简直像是cg里面的美少年一般。

“那么，动手罢。”少年淡淡地说了一句，眼神突然凌厉。

“十三娘！”李南喊了一句。

“诺！”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带着呼呼风声，朝着飞飞射去。

噗——如中败革，那名叫做飞飞的少年竟然动也未动。仅仅用手中马鞭，就将春十三娘手中的金丸给挡了下来。

“继续——”不等李南说完，春十三娘又出手了，连续射了四弹，金色的弹丸从各种角度，向着飞飞射去。

四弹齐发，李南不信这位美少年还能站在原地耍帅？就连老道士都觉得春十三娘的弹弓之术惊人，在席间时承认，若是小郎君四弹齐发，便是老道，亦是不敢硬接。

所以在刚刚进门之后，李南就跟春十三娘商量好了战术。

果然，面对四弹齐发，面前这位美少年也不敢硬接。李南面前竟是一花，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然跳到梁上。

更加让李南开眼的是，这位叫做飞飞的少年，真的好似他的名字一样，就这么蹬着墙壁，在房间内飞快的移动。

循壁虚慑，捷若猱玃！李南只等想起这个形容词。

嗖嗖嗖，春十三娘连发几弹，根本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见一道碧色的影子在房间内纵越上下，如同鬼影。

这特么不是开了闪现？李南对着春十三娘嚷了一句，“闭目，灭灯！”

“诺！”春十三娘很好地执行了李南的命令。

好个春十三娘，弹弓之术当真了得，虽然闭眼，但准头依然可怕得吓人，嗖嗖几弹，就将房间的火把全部打灭。

李南此时提起剑，往房间一角退去。

李南想得很好，又想利用大唐人都有的夜盲症，让其露出破绽，然后让春十三娘将其打下。

但是李南不知道，为何飞飞能这么特殊，成为老道士重点培养的少主，就是因为他天生一对贼眼！

所谓贼眼，说白了就是天生对暗光比较敏锐。哪怕是黑夜，在这人的眼中，也跟下午差不多。结果，李南刻意营造的、从光明突然进入黑暗的场景，对于这位飞飞小郎君，竟是一点没有影响。

因为殿中并不是全黑，外面有淡淡月光射入，所以这点光亮，对于飞飞来说，却也是足够了。

“这厮好**猾。”看着李南和春十三娘的动作，飞飞也明白了两人不受黑暗影响。自己在这个道殿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就只有他们打灭了火把。但是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自己天生一对贼眼，不受黑夜影响。

“结束罢。”飞飞此刻已然在两人头顶，两人还在寻找着飞飞的身影。

如同一道碧色的闪电，飞飞从两人头顶跃下，乌金丝制成的马鞭，舞动起来带着恐怖的破风声，狠狠地向着拿着剑的李南劈下去。

“二十又四。”飞飞默默地在心里数着，跟前面二十三人一样，简直毫无难度，飞飞似乎已经看到这位青年脑浆迸裂的画面了。

啊——两人终于发现了头顶的飞飞，那名少年就要举剑抵挡。

哼！雏儿，飞飞冷笑一声。

此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躲开，而不是举剑抵挡，自己的马鞭虽然看着是鞭子，但是内缠乌金丝，比一般铁棍都还要沉，这一鞭下去，无非就是剑断人亡。而且看着这名少年的架势，不像是身怀武艺的样子。

那老道士，现在都让不会武功的羊牯来送死了么？带着这等怀疑，飞飞也没有丝毫犹豫，狠狠一鞭砸了下去。

叮——是长剑崩断的声音。

砰——是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剑虽断，人却未亡。

原因很简单，因为出现了一把刀。

当飞飞的马鞭砸断李南的长剑之时，春十三娘出刀了，这把刀诡异的在鞭身上划过，好似情人轻柔的抚摸一般。

好似情人抚摸的狭刀，不仅稳稳地将飞飞马鞭的力道卸开，而且春十三娘出脚如风，间不容发之际，将其一脚踢飞。

虽然从上而下攻击，能借身体的重量让人难以抵挡。但是也有一个缺点，人在空中，无法借力，若是碰到高手，则浑身是破绽。

汝也会剑术？所以，飞飞摸着被踢中的，隐隐作痛的小腹，眼中满是惊奇。

当他看到李南提着剑，他的侍女拿出弹弓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李南是用剑的，而他的侍女会弹弓之术。所以近身搏杀之时，他虽然注意了春十三娘，重点还是在提着利剑的李南身上。短短几回合，他就看出李南基本上是个菜鸡，艺高人胆大，所以他突然从高处跃下，想要给李南致命一击，快速结束这场无聊的搏杀。

他没有想到的是，提着剑未必会用剑，用弹弓的也未必只会弹弓。

卑鄙的异乡人！飞飞看着李南，眼中满是被欺骗的愤怒！

失礼了！春十三娘双手握住刀柄，刀尖竖直朝下，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生死搏杀的礼节。

“哈哈哈哈——”飞飞开始狂笑，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有趣地事情一般。他此刻终于明了，那位少年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羊牯，而自己的对手，是这个看着有些柔弱的女人。

“那便来罢！”飞飞提着马鞭，向春十三娘冲来。

这少年不会武，不知老道知不知，有趣，有趣。飞飞一边想着，笑得极为开心。

漆黑的道殿内，一身碧绿的飞飞，身影被月光映照成惨绿，仿佛索命的飞天夜叉一般。

呵呵，看到飞飞冲过来，春十三娘露出了笑容。手中的短刀扬起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很多时候，一味的追求快，并不是快的真意。

李南之前并未见过春十三娘出刀，虽然她自称也会刀术，但是看着飞飞的速度，李南还是端起了从胡钉铰手里缴获的小手弩。

“不过一小郎，南郎君且宽心，看十三娘手段。”耳聪目明的春十三娘，听到了李南在袖子里摸索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对李南说道。

“嗯——好！”听到这位十三娘子都这么说了，李南也放下心来。

“娘子能否生擒之？”

“诺！”不过说话的功夫，那抹掺绿已然到了两人眼前，春十三娘还好整以暇地回答了李南，这才赫然出刀。

漆黑的道殿内，突然闪过一道光亮。

那一瞬间的光芒和速度，简直无可阻挡。一柄不过二尺左右的短刀，忽然化作了一道光华夺目的月光，在春十三娘手中绽放。

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无情的刀，刀下也无情。

这一刀劈来，如同羚羊挂角，竟来得完全无影无踪。在场的李南和飞飞，谁也看不出春十三娘这一刀是如何出手，是从哪里劈过来的。

面对仿佛这开天辟地时，劈碎天地混沌的一刀，对面的飞飞直接放弃了抵抗。

不是他不想闪避，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闪避。

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在一道迅疾的刀光过后，狭刀和惨绿的身影都同时停了下来。

这温柔如月光的一刀，到了飞飞咽喉前半寸处，就忽然停顿了，停时就像出刀时同样快，同样突然，同样令人不可思议。

这“一停”实比“一发”更令飞飞惊讶。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位女人，手中的刀究竟有多么可怕！

其刀术怕是业已通神。月光下的飞飞冷汗直冒，能将如此惊世一刀停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她还未尽全力！

想到这个可能性，飞飞回忆起某个场景，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这还是人间之技乎？

于是他扔掉马鞭，周身空门大开，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当然，被春十三娘惊世刀术惊到的不止是飞飞一个，李南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我擦！圆月弯刀？十三娘！师傅！我要学武功！

第六十八章 事了拂身去 一直以来，回到唐朝的李南，对于传说中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存在，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看了小姐姐们杀敌，也只是觉得跟后世的搏击差不多而已。

直到今天，不管是青玄子的驻颜术和无痕挞，还是飞飞反人类地轻功，特别是春十三娘那惊人的刀法，让李南简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原来某些笔记小说和野史记载的武功真的存在！特别是看到刚刚的对决之后，李南不禁心驰神往。

试问，后世哪个男孩没有做过仗剑天涯，白衣飘飘的江湖少年梦？

不是，我这都魔教教主人设了，剑术这种少侠专用的装逼利器就不想了，学个圆月弯刀不过分吧。李南现在开始yy自己以后刀术大成，刀鞘上刻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无形装逼场景了。

“郎君，十三娘已将其擒下，还请郎君示下。”春十三娘淡淡地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噗——李南有些忍俊不禁，看到春十三娘还在以侍女自居，吓得赶紧对春十三娘又是作揖又是行礼的，表示自己刚刚事急从权，还望十三娘子莫怪。

开玩笑，自己的圆月魔刀还要应在她身上，怎好真的当她是侍女！

“那个飞飞，吾等需要好好谈谈了。嘿嘿嘿”李南表情险恶地摸着下巴，带着嘿嘿银笑，向飞飞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位少年的笑容，飞飞不由得觉得菊花一紧。如果这个时候他知道这个词的话。

李南和飞飞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但是外面的人先是听到里面的金铁之声，后来又发现里面灯火全灭，接着又是狂笑声。

再接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此时殿外众人心都绷紧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过了良久，殿门缓缓打开，李南和春十三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紧接着，飞飞也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的是断了一截的马鞭。

“与老道除得此害乎？”青玄子紧张地问道，仿佛他真的很担心一样。

“某引弹，意必中，丸已敲落。不觉跃在梁上，循壁虚蹑，捷若猱玃。弹丸尽，不复中，某乃运剑逐之，飞飞倏忽逗闪，去某身不尺，某断其鞭数节，竟不能伤。”李南老老实实地说，貌似很惭愧的样子。

“哎——”青玄子长叹一声，怅立良久。

“郎君证成汝为贼也，知复如何？”青玄子对着李南身后的飞飞说道。飞飞低头不语，随即独自退去。

“郎君还请回殿，复饮数杯。”老道士青玄子热情地邀请李南继续回去饮酒。

“仆学艺不精，还有何颜面饮道长之酒，此时天色将明，仆便不多叨扰。”李南貌似极为失落，冲着唠叨水长揖一礼，意兴阑珊。

“非是小郎君技艺不精，实乃贫道命数如此。即是如此，吾等恭送郎君！”青玄子也行了一个大礼，周围的道士也有样学样，对着李南道谢。

行完礼的青玄子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引李南出观，李南发觉他们的东西已经放在大殿外面了，不仅一样未缺，而且马匹还被喂了草料食水。

“恭送福主！”半个小时后，就在到观的山门外，寺中所有的道士都齐声行礼，恭送众人。

“谢过，谢过，诸位道者还请回罢。”李南等人拱了拱手，惊魂未定。

于是李南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回去的旅途。老道士骑着马，一路上将李南一行人送出了密林，一直送到了那个三岔口。

此时，拦住路口的巨木和陷阱已经解除，老道士看着众人，满脸的不舍。

也不知是舍不得人还是舍不得到手的财物。

“郎君此去，山高林密，若遇盗匪，则出示此物，报上一声青玄子之友，附近之盗，亦不敢造次。”说罢，青玄子从怀里取出一柄尘尾，交给了旁边的春十三娘。

“谢过道长。”李南等人对着老道士致谢到。

“正玄！”老道士一拍手，便有一名道童捧着一个箱子过来，“今日得遇福主等，老道幸甚，此乃郎君酒资，另有百绢在内，以添福主行囊矣。”青玄子这个话虽然对着众人说，但是眼睛却是看着李南。

“这如何使得。”李南当然拒绝。

“区区绢帛，聊表心意尔，算是老道谢过郎君不怪罪之恩。”老道士看着众人，“日后诸君再遇老道，还望高抬贵手尔。”青玄子看着胡钉铰，一脸的诚恳。

胡钉铰对着老道遥遥一礼，先指了指李南，随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老道这才放下心来，脸上更加热情了。

一个是真给，一个假装推辞。很快，那装满绢帛和赤金的箱子就放到了马车里。

“道长，有缘再会！”骑在自己的小驴上，李南冲着青玄子拱手。

“小郎君日后若是路过此地，万望来观中喝杯水酒。”老道士随手折下一条柳枝，与众人垂泣而别。

不知是一夜未睡，还是情真意切，青玄子眼睛都通红了，不仅青玄子，连他身边的道士也是双眼通红，此情之真，几位士子连同李南，眼睛都是红红的。

于是，众人再次踏上了真正的官道。

“此盗真乃义士。”崔哲已经恢复过来了，骑着马上看着到观的方向，感慨的说。

“可称盗侠也。”牛凤鸣也感慨地说道，此言一出，获得了众人的赞同。连观云僧，春十三娘都微不可察地点头。

众人感慨着，开始往蜀中走去，不知为何，李南好像心情不好，只是催人快走。等到众人行了大半天，差不多走了几里开外过后，李南突然停了下来。

“生火！烧水！”虽然不知道李南突然停下是什么意思，但众人也习惯了听他的号令，小姐姐和沙弥尼们问都不问，开始生火烧水。

哎——胡钉铰叹了口气，唯二明白了怎么回事的他，感叹着自己新主人果然坚忍残酷，比传说中的卫下七执事还要像卫下七执事。

水很快烧开了，李南从药匣里拿出了一个药包，将其倒入水中，接着，又在胡钉铰的包裹中拿了几味药，一同放入了锅中。

一股浓烈的药味顿时弥散开来。

“所有眼中发赤者，过来饮之！”李南对着众人嚷道。

？？？众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是通红的眼睛，还是比较好认的，崔哲等人都过来，服下了一碗药。

啊啊啊——喝完药的众人只觉得腹中如同刀绞，恶心的感觉从喉咙间传来，接着一个个均是捂着肚子，往道边密林而去了。

在场的众人，只有那观云僧，春十三娘和沙弥尼等小姐姐的眼睛是正常的，士子们连同李南胡钉铰等人眼睛俱是通红。

看着众人上吐下泻的样子，想起殿中李南与飞飞的谈话，春十三娘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

“南郎君何至于此。”观云僧面沉似水。“阿弥陀佛，郎君太过辣手矣。”观云僧看着几位士子，面露不忍。

“大盗不止，余心难安。”李南一边笑着，一边检查着驴后的木弓，背上了箭囊。

“也罢。”观云僧也没有想到李南会说出这么一句，只得长叹一声，就地打坐念佛，表示不再理他。

“崔兄，牛兄，可复行动乎？。”骑在驴上的李南看着从树林里走出来，浑身轻松的众人。

“南兄何事？”崔哲捂着肚子越众而出，看着全幅武装的李南。

“诸君，一场大富贵便在眼前，吾等将尽取之。”李南笑盈盈地说。

“大富贵？”崔哲等人警惕起来，刚刚经历过被抢的士子们，此刻都还惊魂未定，看着这位南郎君全副武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要知道，这也就江湖上的盗匪一般都会这么说，所谓的“大富贵”，要不是造反要不就是劫掠，看着这位小郎君如此打扮，莫非被劫了不爽，要准备杀回去报仇？

你这不是报仇，你这是上头啊。看着李南对着沙弥尼吩咐了一声，小姐姐们个个杀气腾腾，提刀准备砍人。两位士子连同他们的仆人就觉得有些懵逼。

“南兄莫非.......想要回转山中？”牛凤鸣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是如此，还请诸君随南一起，回转那到观——”李南刻意拉长了声调。

“先破观，再尽取其赃！”

第六十九章 十步杀一人 “杀贼？”众人皆大骇。

不是，李南李石安你是不是吃多了？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匪巢里面逃出来，人员财物未损，不仅如此，人家还送了金银绢帛。遇到这种好事你就偷笑吧，怎么还惦记着去灭观平贼？

莫不是你昨天喝多了还没有醒吧？？崔哲等人看着李南，一副南兄你怕不是在逗我们的表情。

那间名为到观的道观里，且不说盗匪的数量差不多是他们好几倍，就说那位青玄子，仅仅是那无痕挞的本事，就让他们啧啧称奇觉得开了眼界。还有昨夜看到的那群紫衣巨汉，个个俱是凶悍之辈，更不要说那位号称技艺已经超过青玄子的，名为飞飞的美少年。

怎么看自己这点人都不行吧。何况到观的盗贼还占有地利，不知道山中还有什么陷阱呢。

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青玄子这帮人不仅拥有地利和人和，就连天时自己一方也不占优。这位南郎君现在喊着要去杀贼，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青玄子，贼也，汝等堂堂大唐好男儿，岂能坐视其为祸地方？自古以来哪有贼欺人？吾等昨夜被山贼草寇所戏，此等奇耻大辱，安能忍乎？”看着众人不为所动，李南高声嘲讽起来。

“南兄莫要逞一时意气，要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彼贼势大，一时难以攻克，吾等尚有要事，岂能纠缠于此处？况且那青玄子亦有悔改之意，乃盗侠尔，与吾等相谈甚欢，不仅秋毫无犯，还以重金相赠，还请南兄三思。”牛凤鸣看着李南，以为他患了失心疯。

“三思？呵呵“李南冷笑起来。

”贼便是贼，何谈侠字，南本有心送一场大富贵予汝等，贼巢就在佐近，为何如此畏缩不前尔？也罢，十三娘子，大师，吾等且去灭贼如何？”

“诺！”深知这位小先生不会无的放矢的春十三娘，立即就答应了，李南则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观云僧。

没办法，观云僧貌似是其中武力最高的人，他不去，李南还是有些慌。

“也罢，老僧便陪郎君走上一遭。”观云僧叹了口气，决心在路上劝李南放手。

“大师！”看到年纪最大的观云僧竟然也想要陪李南送死，崔哲牛凤鸣简直惊呆了。“前途凶险，吾等尚有要事，大师为何如此不智？”

“几位郎君莫忧，主上此行灭贼，怕是安然无恙。若钉铰所料不差——”胡钉铰看着到观的方向，脸上升起了敬佩和心惊混杂的神色。

“待吾等赶到贼巢之时，观中应无一活人矣！”。

“什么！！”不仅崔哲，连观云僧都吃了一惊，嘴都合不拢了。

“胡兄所言可是真话？那观中之贼，竟然，竟然——”“胡兄，此言可当真？”

崔哲等人俱有些吓到了，观云僧看着众人，觉得他所想的最坏的状况果然发生了。

“大师？”牛凤鸣等人有些不明就里，扭头看着观云僧。

“老僧亦是方才有所觉，故此感叹南郎君之辣手尔，阿弥陀佛！”观云僧双手合十，高宣佛号。

这南兄，委实太过可怕了些。

听到胡钉铰自信的话语，看着骑在驴上，一脸淡淡嘲讽神色的李南，崔哲等人暗自感叹，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个骑在青驴上的单薄身影，仿佛躲避什么妖孽一般。

虽然看到李南如此肯定，但是观云僧与几位士子都半信半疑，春十三娘和小姐姐们倒是很兴奋，因为她们似乎只听李南的调遣，所以众人无法，只得跟着李南往回走。

很快，他们就不怀疑了。

往回走了不到三里，还未到三岔口处，就看见前面有三匹马朝他们奔来。

三匹马中，有两匹马，背上都伏着一名紫衣巨汉，此刻已是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寂静的荒道，驮着尸体的奔马，七窍流血的紫衣人。

整个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怕是马上之人死于途中，而马儿又不知其主已死，所以继续往前路而走。”几人拦住了奔马，见过了不少诡异场面的胡钉铰，此时开口解惑到。

原来盗匪们都中了毒！众人有些明白了李南的底气从何来。

很快，当他们再往前走，发现了另外一名倒在地上的紫衣人尸体的时候，再次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怕是死了不到两个时辰。”李南翻身下驴，看了下死去的紫衣人尸体，于是得出了结论。

一般来说，人死了4个小时之后，全身肌肉放松，会大小便失禁，闻着对方的身体没有屎尿味，不是专业法医的李南，也只能得出这种结论。

这下，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李南让他们喝药，原来他昨天竟然给所有的人都下了毒，包括他们在内！

“南兄，莫非——昨日那酒中有毒？？？”崔哲颤声开口了。

“权宜之计，还望崔郎君莫怪。”李南回过头来，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笑了！

“这….这也太狠辣些。”

崔哲牛凤鸣等人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心中各自有个盘算。

若是——他们昨天没有离开观中的话，发觉中毒的盗匪们会怎么对他们，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人心狠若厮，不下那李猫，来俊臣，怕是贾诩等毒士一流也。终于明白了大概怎么回事的士子们，下意识地对李南警觉起来，决定以后不吃李南给的任何东西。

“南兵行险着，权宜之计，倒教诸位受惊了。”李南察觉出众人对他的防备，回头向众人道歉，众人嘴上说着无碍无碍，南兄也是事出有因等话，但是心里都暗暗腹诽着。

但是李南的心思不在这里，而是在仔细计算着时间。

成了！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下道观到这里的路程，发觉此人果是出观之后，死于半道上的。

情况应该就是，盗贼们发觉着了道，骑着马出来抓我拿解药的。李南心中默默地想。

果然，事情按照他想的发生了。

他们昨天当然是中了毒，包括那些士子在内，其中在场的，只有没有喝酒的观云僧还有击鼓的春十三娘没有中毒，昨天大厅中一起宴饮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中了李南的毒药。

当然，没有在场，被软禁在另一间偏殿里面吃喝的小姐姐和沙弥尼们倒是没事。

得到毒经后，李南这段时间没有闲着，又通过胡钉铰沿途购买了不少药材，他成功的改进并且配置了不少毒药。

昨夜众人所中的，原本就是内卫特有的赤目香!

“此药无色无味，人接触之则中毒，双眼发赤，半日之内，若无解药，七窍流血而死矣。”李南害怕众人担心，开始给众人解释道。

这个赤目香原本就是内卫用来暗杀的一味毒药，此时贵人室内大多焚香，此香加入了香料，味道清香，但是毒性极大。

但是李南提纯了其中的几位药材之后，并且祛除了香料的部分后，赤目香不仅没有了味道，毒性也加强了，变成了赤木散，只要有人接触了，就会渗入皮肤并中毒。

原本李南也以为可能药效不行的，但是看着众人分别时候各自红红的眼睛，他也很意外。

那本毒经果然是宝贝，内卫有点东西啊，这个效果惊人啊。

随着他的解释，众人不仅没有安心，反而更加害怕了。

而一旁的春十三娘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昨夜小郎君让自己击鼓，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喝酒中毒。

“此事成矣！”随着众人继续往回走，看着前面的尸体更多了，还有不少道人的尸体，李南高兴起来，甚至开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那汝为何方才才予吾等解开！”算了算此人毒发的时间，崔哲等人不禁又气又怕。

此人真是心狠手毒，天性凉薄，明明自己等人也身中剧毒，却要等到毒发之前一个时辰，才给众人解开。

“若是刚刚慢上片刻——”一众人越想越觉得恐惧。

“南不是怕贼人奸猾，虽然放吾等离去，但是亦在暗中观察，若是早早解毒，若是被贼所察，岂不是反受其害？”李南笑盈盈地解释道。

“所以南才催众人前行，确信贼人不敢在此造次之时，才给众位解毒，而且南算过，届时解毒，亦无大碍。”

“此人思虑之周密，手段之狠，真真令人胆寒。”一席话说完，众人心里都浮现出这个念头。

“小郎君之谋，果真令人佩服。”崔哲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同时，还有一句话，他不敢说出。

怕是你怕解毒过早，贼那时还未毒发，吾等有借口不来除贼吧。所有人心中都如此想。

随着众人行进，一个多小时后，众人来到了到观前的石阶上。道边的尸体越来越多。有紫衣人，有一般的小道童，竟然还有妇孺。

除了毒发身亡以外，少数还是被利刃所杀，个个死状可怖，血腥味冲天，几人身处其间，如同鬼蜮。

等到几人爬上台阶，走到到观山门口之时，发觉早有一人等在门口。

“哟，飞飞，好久不见，昨夜睡得可好？”李南笑着对身上已经是血衣的美少年打着招呼。

“吾答应汝之事，已然完成。”

“嘿嘿嘿，青玄子现于何处，南可是思念得紧。”

飞飞不语，转身往观内走去。阳光照在他背上，风吹动他的衣角，哪怕形容有些狼狈，一身血迹，也无碍于飞飞的风仪，好似刚刚历经血战，风神俊朗的少年侠客一般。

只是他双眼通红，好似吃过人恶犬一般。

反观李南则是一脸得逞的银笑，一看就是反派的标准出场。

昨夜那道殿之中，当时春十三娘的刀锋离飞飞只有半寸之时，李南突然开口了。

“汝可想杀掉那青玄子？”

“哼！”飞飞冷哼一声。

见到飞飞不答，李南自顾自地继续开口了，“汝生的如此俊美，怕是汝阿娘亦是倾国倾城，某不信那青玄子能娶到如此佳人，既然汝为其义子，不知汝母，现于何处，莫不是在那老道房内——”

“吾必杀汝！”飞飞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低沉的嘶吼，不顾喉间的刀锋就要向李南冲来。随即被春十三娘一脚踢中腰眼，浑身瘫倒于地。

“嘿嘿嘿。”年轻人就是太冲动啊，虽然看不清飞飞的表情，但是飞飞的反应证实了李南的猜测。

“如果南言，南能将其擒杀，连同这观中贼人一道尽除之，不知飞飞作何感想？”黑暗中，李南的声音如同呢喃，如同恶魔的诱惑。

这话听得春十三娘都不信，但是看着李南熟悉的轻佻表情，春十三娘心中也是一惊，觉得这位南郎君怕不是真的有什么办法逆天吧。

接着李南又开口了：“南知道，南此刻生死操于汝那义父之手，这番话汝可能不信。”李南戏谑地加重了义父这两个字，飞飞的喘气声更大了。

但是李南接下来的话，让他安静了下来。

“但是飞飞此刻，生死亦是操于吾手，想必南与飞飞你，任死一人，都乃汝那义父所愿，某一动念，汝立刻血溅五步，南何必骗汝呢，南既放如此狂言，自是有所恃，是真是假，明日可见分晓，飞飞可愿与某一赌？？

“赌？”美少年下意识地呢喃到。

“若南帮飞飞除去这青玄子，飞飞便认南为主，如何？若是不成，则当南狂言而已，汝也无甚损失。”话到最后，李南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过了良久，黑暗中什么都没有传来。

“当然，飞飞若不敢，自是当南方才所言，自然不算，此番话飞飞若想告诉汝那‘义父’，也由得汝。南这便放了郎君。十三娘子？”李南对着春十三娘说道。

“诺！”心中震惊地春十三娘也依言收了刀，仿佛不把飞飞放在眼里。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黑暗中。

“此赌，某接下便是。”在李南都快失望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飞飞颤抖的声音。

“那便极好，明日辰时，寺中将生大变，届时则需飞飞见机行事，将观中其他义子，斩杀几个，造成混乱而已。”李南走到飞飞面前，伸出了手掌。

“成交！”

啪——寂静的佛堂里，两人击掌的声音显得无比响亮。

“南可曾骗汝？”随着众人进入大殿，尸体变得更多了，凝固的血液飞洒其间，吸引了不少蚊虫，行走其间的李南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对着飞飞说道。

“吾已经寺中未中毒之人，尽数斩尽。”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往大厅走去。

“全部？”李南看着地上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的尸体，也是暗暗咂舌。

这是个狠人啊，能狠下心灭其一族，连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杀，李南甚至考虑要不要叫他宇智波飞了。

“手中未沾血者，尚存。”飞飞冷酷地说。

还好，还好，如果飞飞真的丧心病狂地连小孩妇孺都不放过，李南就要考虑下是不是要让春十三娘动手杀掉飞飞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昨天宴饮的大厅。

同样的大厅，同样的人。但是两方的身份已经对调了。

“道长别来无恙乎？”进入大厅之后，李南发觉青玄子虽然眼角鼻孔已经开始渗血，但是依然还活着。

“郎君好手段，老道服矣。”孤身坐在地上，周围全是尸体的青玄子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稚嫩俊俏的脸上都生出几分皱纹。

“只是，老道尚有一事不明，还请郎君为老道解惑。”

“哦？道长请讲。”李南对着老道士深施一礼，笑吟吟地像极了大反派。

“贫道纵横蜀地一世，对于毒药，虽不能说遍识，但一般毒药，贫道一尝便知，小郎君昨日之酒，尝之亦无异味，且小郎君亦是饮了不少，小郎君是如何在酒中下毒？”

“呵呵？大师所感无差，酒中确是无毒，南怎会是那酒中下毒之小人，大师莫要污蔑哲！”李南笑着说道，一脸的真诚和无辜，无耻的模样成功的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愤慨。

“哦？倒是老道误会小郎君了，不知郎君去而复返，所为何事？”老和尚大概也是一惊，面色不改地问道。

“自然是灭你满门，尽取女子财物咯？”李南一脸地轻描淡写。

“哈哈哈哈哈，郎君果是妙人，老道得遇郎君，死而无憾矣。”老道也是哈哈大笑，“只是老道还有一事不明。”

“道长请畅所欲言。”

“老道虽然将郎君一干福主引来此处，但自认无失礼之处，临走还赠予川资，为何郎君要施以辣手？”

“呵呵，道长，平心而论，若吾等无甚技艺傍身，乃是一普通客商，昨日怕是葬身此地罢！”李南冷笑道。

“仅仅因为此？小郎君为何气量何其狭隘也？”老道士仿佛看着一个不成器的后辈。

“青玄子虽为盗，但亦是迫于生计，且欲改过自新，小郎君无端施以辣手，怕是坏了道义。”

“道义？”李南脸色愈发冰冷。

“道长还不知矣？大师盘踞此处多年，手底下义子无数，这道观之下，怕是累累白骨，到了暮年，便装出一副悔过之模样，类似做女伎偏要立牌坊！还敢与南讲道义乎？”李南此刻收起了笑容，一脸的正义凛然。

“我且问汝，那过路行人便欠道长，合该被道长夺取性命财物？汝等不事生产，害人性命，夺人妻女，若遇高人，则做出一番英雄相惜之模样，传至江湖，全汝盗侠之名，须知善恶终有报，官军饶得你，可这观中累累白骨，山道间幽幽冤魂，也饶不得你！”

“只因那些客商？哈哈哈，南郎君嘴上如此冠冕堂皇，怕不是也是行老道一样之事，亦为老道观中财物女子而来？”老道一脸的嘲讽。

“汝等便是如此，以己度人。自恃有几分本事，便视他人如羊牯，肆意奴役杀伐。青玄子，南且告诉汝一言。”李南依然是怒极，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恃强凌弱，视他人为羊牯者，终究要被更强者视为羊牯，肆意杀伐奴役！吾等，便是汝之劫数！”

一句话既出，所有人皆惊。

刚刚还觉得李南心狠手辣的众人，亦是觉得李南说得有道理，方才对满道观尸体于心不忍的几位士子，此刻已是双眼通红，对着青玄子怒目而视，而旁边的飞飞，更是浑身不住颤抖。

“哈哈哈哈，南郎君此言，顿开茅塞，这世道便是如此，强者占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老道今日败得不冤，寺中财物女子，包括贫道这颗项上人头，汝可尽数取走。”老道士笑着说道。

“呵呵。”李南摇摇头，这个老道士已经无药可救了。

“道长，汝自觉汝对南要紧，还是观中金银女子对南要紧？”

“自是老道要紧？”

李南闻言，摇了摇头。

“莫不是那些钱财女子？”青玄子有些不敢相信，他不信一个能随便灭掉自己经营几十年的匪巢的人，会没有办法取得钱财女子。

李南还是摇了摇头。“汝与观中那钱财女子，对于南而言，皆不要紧。”

“那何事对郎君而言，较为要紧？郎君莫非想求名乎？准备以老道首级，成就小郎君赫赫威名？若如此，此亦是美事尔。”

李南再次摇头。

“老道愚钝，还请郎君开示！”

“没有汝等，对南来说，才是世上第一要紧之事。”李南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哈哈哈！老道不信，这世间哪有如此之人，哈哈哈哈哈，道貌岸然，沽名卖直之徒！”青玄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事实如此，且南亦是活生生站在道长面前。”李南笑着对他拱手。

“今日之事，老道败矣，但观中诸人，尚有无辜，还请小郎君放手。”眼见李南面露冷光，感受到体内翻江倒海地剧痛，还有逐渐渗血的五官，老道士低低哀求道。

“无辜？汝观中哪有无辜之人，便是那些妇孺，享用汝杀人劫掠所得来之财物，亦是帮凶尔。”李南一言既出，所有人都被他狠辣决绝给震到了。

接着，李南话锋一转，“南并非好杀之徒，所有妇孺，有愿归家者，某自然给予川资，其余诸幼子，南自有处置，终究比困于山中，成为吃人肉喝人血之贼寇好！”

这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飞飞在内，这位恶魔般的郎君，飞飞虽然接触不久，但是对于他的手段，也是感到心惊肉跳。

能将这些年他视若不可战胜的恶魔青玄子，轻而易举地战胜，而且谈笑间灭了他以为永远逃不出去的到观的人，自然并非善类。

观中之人落到此人手中，怕是可能还不若死在此地。想起这位小郎君昨夜谈论起杀掉青玄子，如同宰鸡一般，飞飞的心中，不知道为何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既是如此，老道大好头颅在此，南郎君可自取。不过老道死之前，能否为贫道解惑郎君下毒之手段，好叫贫道不做枉死之鬼。”

“固所愿，不敢请尔。”李南对着老道士拱了拱手，随即开口。

“昨日那酒中确是无毒，而这毒嘛，被南涂到了酒坛上，借着皮肤接触进入诸位体内，美酒为引，其毒加速行遍全身，道长果然功力深厚，此时还未毒发身亡，倒叫南佩服。”李南对着青玄子拱了拱手，一脸的叹服。

“原来如此，贫道悟矣，小郎君为何要行击鼓催酒之事，神都手段，鬼神莫测，令人叹服，哈哈哈哈。”

青玄子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春十三娘的鼓点在自己这里停下的次数最多，不是搞气氛为了让他多喝酒，而是让酒坛多在他手里停留，而且每次他表演拳术，毒药就会随着他的沸腾的血液加速行走全身，让他中毒加深。

听到李南此刻解释，众人也都明白了，各自心惊不已。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何同样击鼓传酒的李南并未中毒。

此中缘由只有胡钉铰知道，李南手中那副昆仑手套，无论他怎么接触都不会中毒！

“郎君手段，鬼神难防，不冤，不冤！哈哈哈哈。”老道士如同妖魔一般，哈哈狂笑。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狂笑声中，青玄子的眼耳口鼻渗出紫黑的鲜血，就此不动了。

“啊——”见到老道士死了，飞飞不由得双膝跪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长啸，目眦欲裂，以手锤地，貌似疯癫。

“便宜此贼矣。”崔哲看着飞飞的表现，哪里不知他是大仇得报，用此来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愤怒。一边说着，崔哲就要上前，将道士的首级割下。

“崔兄且慢！”出声的竟然是李南，听到李南的惊呼，崔哲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十三娘子！以弹弓击其眼！”李南对着身边的春十三娘说道，他总觉得这位基业被夺，心怀愤懑的剧盗大贼，绝对不会甘心走得如此平静。

老子就不信你的硬功练到眼睛上，若是你死了，鞭个尸也不为过，若是你没死，眼睛受此一弹，肯定会射入脑中，也会死透透。

“郎君何其小心也。”崔哲也明白了李南的心思，不由得笑着说。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方才道士垂下的头颅猛地一闪，金丸擦着他的耳边射入背后的墙壁中。

“郎君果然心细如发，老道服矣。”此刻，青玄子抬起头来，满脸污血，好似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

“来而不往非礼也，郎君送贫道如此大礼，老道安能不回赠乎？能与贵人以命相换，某亦无憾！”

说话之间，青玄子如巨枭一般跃起，以极快地速度向李南压下，其身法之速，尤胜飞飞。

这——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道士带着一团血腥气，已经快到李南身前了。

“大师还不出手？”李南大声喊道。

“哎——”大殿里传来观云僧的叹息声，紧接着，和尚以更快地速度倒飞了回去。

“罪过，罪过。”挡在李南身前的观云僧，看着殿内如同修罗场的可怖场景，不由得叹息起来。

看着瘫倒在墙角，浑身如同散了架的青玄子，李南这下才放心了。扭头对着飞飞说：“正所谓，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飞飞，请斩妖道！”

“诺！”飞飞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剑，对着李南说了一句他最想听到的话。

“主人！”

第七十章 深藏功与名 “好好好！”听到飞飞叫自己一声主人，李南心里跟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觉得十分的畅快。

自己手下终于有一个颜值和武力都很能打的少年了！

“来，来，来，吾赐汝一物。”李南笑眯眯地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然后递给了飞飞。

“速饮之！”

“诺！”名为飞飞的美少年也不犹豫，拔开了竹筒的塞子，将里面的奇怪的液体一饮而尽，二十分钟后，飞飞如同崔哲等人几个小时前一样上吐下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汝是何时——？”看到阿飞的症状，众人哪里还不明白他也是中了毒。

“昨夜道殿中，南曾与飞飞击掌为誓——”李南的话虽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众人皆是懂了。

“如此想来，若是吾等不去而复返，飞飞郎君不认南郎君为主，今日此寺中，怕是无一人存活？”目睹了昨夜击掌为誓的春十三娘，不由得惊呼出声，对李南的机关算尽觉得有些胆寒。

连刚刚解毒的阿飞，看着李南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亦是多了几分惧意。

如果按照自己这位新主人的算计，自己在寺中道人毒发之时，出来大肆杀戮。等到青玄子等主要盗匪已死，这些失去约束的盗匪肯定会为了钱财女子火拼，自己必不能幸免，自己虽然有信心活到最后，但是哪怕自己宰完了那些杀红了眼的盗贼，还是难逃一死。

这也太狠毒了些！众人看着李南，下意识地远离了他。

“飞飞身上之毒，其量少于寺中盗匪，否则怎能此时还未毒发，不足致命，不足致命。”看着众人的神情，李南也觉得自己有些那啥，随即开口解释道。

“最多双明失明，双耳失聪尔。”李南扭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不是，你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好嘛？众人看着长身玉立的美少年，觉得无法想象出这么美好一个人双目失明的样子。

看到众人的神情，李南很想给他们解释下，现在双目失明武力奇高的苦情美少年角色，人气有很高的好吗？

比如某竹某伊利丹，都是深受广大小姐姐小哥哥喜爱的人气明星好吗，本子都有无数个了。

哎，奈何唐人觉悟太低，跟不上形势。李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他们提升一波他们糟糕的审美。

当然，瞎眼这个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任谁都会觉得还可以。

飞飞割下青玄子人头之后，到观剩下的人几乎都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被沙弥尼和小姐姐们给捉到了大殿中。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恶魔般的郎君，把各种各样奇怪的药材加入一个大锅里。

“愿意离去之人，南给汝川资盘缠，不愿离去者，上来领一碗药罢。”李南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群人，笑得极为开心。

出乎李南意料的，不少人都选择了离开，而且离开地都是青壮男子和惊魂未定的年轻妇人。

这让李南不禁大为光火，妹的，说好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呢？说好的羊群效应呢？怎么一到自己这边，都完全不适用。

他还以为自己此话一出，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其他人都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然后过来领药呢。

看着剩下的几乎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在这个年代都可以自称老妇了，还有就是几岁的小孩，想必是她们的孩子，李南也不禁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还能怎么办，发药呗。

“把离开之人，全部给南抓回来！”李南如同被得罪的少年魔头，有些气急败坏的怪叫起来，让众人对他的奸诈和反复无常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很快，所有人都被抓了回来，都以为自己选择离开触怒了这位魔头，此人从未想过放自己离开，于是他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不住地连声哀求李南饶命，个别硬气地，甚至还敢对李南怒目而视，让崔哲等人大生好感，觉得此人虽为盗，倒是一条好汉。

“放心，选择离开者，南无权为难汝等，只是临走之前，麻烦汝等将观中之人尸首收敛，以火葬之。”

李南想了下，让青玄子等人暴尸荒野实在不好，春天天气暖和，适合病菌繁殖，若是引发瘟疫就不好了，还是一把火烧了省事。

而火葬这个活，就让这些不跟自己走的人来吧。李南暗戳戳地想。

搞定了这些尸首，李南这才转身对着剩下的妇孺说道，“方才某让汝等饮下之药，乃是剧毒，三十日内无解药必死，死状之惨，远胜观中盗匪尔！”

轰——众皆哗然，立刻哭声一片。

寺内这帮贼道士是因为什么死的，他们是知道的，现在果然轮到自己了，早知道还不如方才站出来，要求离开了。

“还乞郎君慈悲，呜呜呜。”想到这里，众人都不住地哀求哭泣起来。

“汝等既然选择留下，想必亦是清楚，尔等手持金银出山，如同小儿持金过闹市，既无户籍，亦是不能保全性命与财物。尔等既然选择留下，南自是给尔等一条生路。”

“还望郎君怜惜吾等残命。”跪在大殿的人此刻别无他法，只得低低哀求道。

“而等且随南前往蜀中眉县，为南帮佣五年，一日三食，可得饱足，月末尚有佣金给汝等，五年之后，南为汝等上户籍，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李南的一番话，让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李南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自己要坐实自己的户籍上的田百亩奴仆若干，前往蜀中买房买地买奴仆已经成为必然了，想必又是一笔钱，还不如把寺里这帮人抓起来劳动改造。

讲道理嘛，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我们的政策嘛。

我算是给你们一条生路啦，我简直是个大善人。不自觉地当了罪恶的剥削阶级的李南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因为省了一大笔钱自我感觉良好起来。

“吾等老妇幼子，郎君愿意雇之？”过了良久，人群当中推出一个四十上下的胖大妇人出来，仗着胆子问道。

听到是雇而不是抓去为奴，人群中立刻有聪明人反应过来。

“汝之名姓？”李南看着这位妇人，发觉她看起来有些害怕，但是神情看起来还是很冷静。

“老妇萧宁氏，为贼所掳，已二十余年矣，不知郎君要吾等老妇幼子何用？”

“萧宁氏，汝且放心，南一向以为，没有无用之人，只有用之不得其法之人尔，汝等且宽心，南所安排之事，虽有些辛苦，亦非重役。不仅能保证尔等温饱，五年后，今日场中之人，最次者亦为上户尔。”李南把手一挥，就开始画大饼了。

“既是如此，吾等拜谢主人美意。”萧宁氏盈盈下拜，人群也随之安静下来，随着萧宁氏一起下拜。

“甚善，南便在此宣布，石安生产队今日成立，萧宁氏，汝便为这生产队队正，好了，汝等各自收拾行囊去罢。”

“诺！”虽然不明白生产队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萧宁氏大概明白了自己成为了这帮人的头，要带着他们前往蜀中给这位恶魔一般的郎君帮佣。

于是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哭哭啼啼地再次拜谢了李南活命之恩，这才带着人前往后院，开始准备行囊。

等到那帮老弱妇孺正在后院忙活的时候，李南没有闲着，让几家的仆人在这帮青壮的带领下去搜刮到观积年的金银财物，并且贼兮兮地把胡钉铰和飞飞叫到一边，摸出了一枚颜色和气味都很可疑的丹丸。

“来，来，来，都是自家人，南也不好厚此薄彼，昨夜汝辛苦，这枚‘神丹’极为补气血，飞飞汝将其服下罢。”

李南又摸出了一枚“三尸脑神丹”，看得胡钉铰眼神一缩，觉得平衡了不少。

飞飞无奈，只得接过丹药服了，俊俏的脸上虽然冷酷依旧，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劳烦胡兄给他讲讲这‘神丹’妙处，南还有要事，先往前殿看看。”李南一副小胡同志你要好好带下新人，我很看好你哟的模样，随即跑到大殿看他的金银去了。

“哎…….”胡钉铰长叹一声，觉得这位飞飞郎君落在自家主人手里，还不如死在观中好些，随即给飞飞解释起来。

看得一边跟在他身后的南雀吃吃的笑。

这药当然补气血，本来就是女团小姐姐天葵至时用来补身子的药丸，被自家郎君胡乱弄了些水藻鱼虫涂在表面，故此有一股腥味。南雀看着飞飞服下，觉得极为有趣。

“南郎君太过矣。阿弥陀佛。”看着李南给妇孺都灌了药，饶是最不臧否别人，跟李南交情最深的观云僧，也觉得李南做的有些过分了。

“大师容禀，此汤并非毒药，而是补气血之汤，吾等前往蜀中，山高路远，妇孺等人又受了惊吓，南故此诳之尔。”李南随即解释道。

那一锅药汤当然不是毒药，相比于一般药剂，毒药算是很金贵而且很不好配的好吧。

特别是内卫的毒药，动不动要什么青要女（空青），流丹白高（胡粉）还有东华童子（青木香）什么的，所以没有几个钱和专门的渠道，在此时要将内卫的毒药批量配置，还是不容易的，之前赤木香还是因为李南要做研究，专门让胡钉铰去找内卫专门部门弄得。

大殿里李南熬的，本来就是一般的补气活血地汤，他想着这帮人刚受了惊吓，又要马上长途跋涉，所以熬了一锅补气血的汤。

之所以骗他们说是毒药，只有到了蜀中才给他们解开，就是免得他们中途跑了。

之所以李南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想给自己的产业找几个廉价劳动力吗？李南之前就想好了，有这么一笔金银，自己刨去种粮食糊口交税外，剩下的就准备种经济作物，例如果树一类的发家致富。

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不过在大唐，就要改成多生孩子多种树了。

蜀中的气候和山林，极为适合种果树，而且此刻的成都乃是天下最富有的城市，比扬州还有钱，唐朝有扬一益二之说。

如此富庶的成都人民，消费力可是杠杠的，自己鲜果大户的愿望，就着落在这些半大孩子和妇孺的身上了。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做南奇鲜果，他准备引进女蛮国小姐姐带来的果子，例如猕猴桃还有青果之类的，肯定能发家。

刨坑，种树，这些也算不得太重的活，这帮妇孺在加上找几个老农帮佣，基本上也能干下来。特别是剪枝，施肥，浇水，这些细微繁琐的活正好适合这帮人干。

所以，早就打好主意的李南，才会对于刚刚走了那么多青壮感到那么不爽，所以明明别人都怀着逃脱升天的心情走了，还把人家抓回来惊吓一番外加让他们处理尸首。

哎——创业难呀，李南抓了抓头，关于具体的计划还有生产队工分评估，他都在《穿越客唐朝致富经》里面写了好几页了，就等人和资金到位了。

现在人到位了，他要去看看他的资金了。

“分明是好意，何必如此？”听到李南的解释和简单的规划之后，牛凤鸣等人叹息道。

“斗米养恩，石米养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南看着指挥着众人收拾行囊的萧宁氏，笑着对观云僧等人说。

“此乃何意？”后半句他是听懂了，关于前半句，众人就有些不明了。

于是，李南又把升米恩斗米仇这个寓言讲了一遍，听得众人叹服。

“吾等是不是有些误会南郎君。”在场的众人，听他说那锅汤不过是补气血的汤，再加上听到李南关于让所有人成为上户的言论之后，不仅对于李南的看法有了些改变。

原来这位南郎君，还不完全是心性凉薄，手段诡谲，杀性深重之辈呀，听到他的谋划，众人觉得他胸中自有一篇大谋划，之前如此辣手，不过是为了彻底让他们摆脱盗匪的影响而已，一路行来，这南郎君看着也不像那么贪财的人。

但是紧接着，李南恨不得扑倒那堆赃物上的神情，又让他们改变了看法。

“这帮贼道端的富！”看着大殿里堆成小山的金银，珠玉和丝绸，李南眼睛里都变成了大唐通宝的形状。

“咳咳——”观云僧轻声咳嗽着，提醒李南不要失态。

“这帮贼道，积年行盗，观中竟有如此多金银，须知这金银之下，皆是累累白骨，诸君此刻还觉得南手段太过毒辣乎？”

话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眼冒金光的样子真的难以让人信服啊。众人看着李南，都有些哭笑不得。

“吾等共分之！”李南指着大堆的金银，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青玄子这些年不知道劫了多少人，光是金饼子都有四箱，藏在他卧房后院一棵大树下，差不多有四十斤。更不要说整箱的铜钱，大量的宝石，还有一箱箱的绢帛了。

出乎意料的，和尚表示自己乃是出家之人，不要这些身外之物，而崔哲牛凤鸣等人虽然两眼发光，但是都说此乃南兄一人之功，自己也不好意思拿。春十三娘等人更是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南郎君你拿了跟我们拿了有什么区别，还是南郎君帮我们拿着吧。

不是，唐人的风格都如此高的吗？李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要是在后世，这么多金银，这帮人不得打出狗脑子来。

真没想到我为了劝人收钱还有求人的一天。李南觉得穿越后的生活有点魔幻，他好话说尽，崔牛两人才一人收下了一箱金饼子，其他珠玉等值钱之物一概不取。

“南厚颜取之。”李南红着脸将这些财物收下，让人套了两辆马车，将财物装起来，又指着那几箱散碎对观中剩余众人说道。

“尔等可分之。”

这帮人已经被李南的反复无常搞得有些怕了，生怕他们拿了又被他捉回来抢个精光，于是无人敢上前，气得李南抓了一个人出来让他分钱才作罢。

饶是这样，这帮人拿到钱还是一脸的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看李南。

几箱铜钱，这些人哪里敢多拿，剩下的钱李南全部分给小姐姐们了，女孩子手里没点儿零花钱可还行？

小姐姐们倒是眉开眼笑地收下了，个别胆大的，还搂着李南香了一口表示感谢，看得观云僧崔哲等人纷纷表示没眼看。

哈哈哈，被小姐姐们一顿‘调戏’的李南脸都笑歪了，觉得此刻简直是穿越到唐朝以来的人参巅峰，看着南雀和药娘恰了酸柠檬的脸色，赶紧才苦着脸表示她们太热情，自己也是不得已啊。

好个不得已！

穿越客的快乐怕是后世搬砖吊丝体会不到。一边这样想着，李南看着众人，意气风发的地一挥手。

“出发！”

赚钱了，赚钱了，我有钱没地儿花，骑在青驴上的李南看着身后越变越长的队伍，突然觉得打劫盗匪虽然危险，果然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

要不我还是搞出火药，然后一家一家的炸过去好了？既除了害又能增加收入，再为大唐人民立新功嘛！李南甚至开始想到了这个馊主意。

不由得李南起了这个邪念，这次打劫到观，实在是太肥了，还是肥得流油的那种。

先不说财物，便是到观里面的马车和骏马，都让李南的队伍逼格提高了一个档次，小姐姐们终于可以不用赤脚赶路啦，而是五人一车，有了自己专属的马车。

而且小姐姐们还有了自己的伺候婆子，就是刚刚收服的那些妇人担任。

讲道理，既然是天女，没有服侍的人逼格怎么上去，光有本国沙弥尼护卫还不够，还得有唐人信徒服侍才像样，表示菩萨的善行亦是感化了大唐之人嘛。要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富庶的蜀中，太寒酸了怕是蜀人不信。

而且到观那些刀剑，着实也让整个队伍鸟枪换炮。女蛮国冶炼水平终究不如大唐，她们在本国还不错的刀剑跟大唐的一比，也就一般水准往上，材料是不错，冶炼手法不行。

青玄子等人那些兵器，刚好便宜了这帮小姐姐，刚刚洗劫到观的时候，小姐姐们看到如此锋利的刀剑，两眼都放光，一人起码拿了好几把。

就连李南，也像模像样地配了一把鲨鱼皮鞘上饰明珠的宝剑，靴筒里插了一把切金断玉的匕首，腰间的竹笛换成了一根洁白的玉笛，除了胯下的青驴以外，看着更像那么回事了。

这才是南兄本来面目罢，看着焕然一新，身后跟着美少年和中年书生，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李南，所有人都升起这么一种感觉。

至于药娘和南雀，看着李南的背影，更是隐隐看得痴了。

众人行至三岔口，李南已然骑着驴走在前面好一段路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山中冒起的火光，一段奇怪的调子突然从他口中传出。

偏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

余且冬烘又糊涂，不在江湖，偏问江湖。

（第一卷，完）

第七十一章 成都 成都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据我一名叫做胡钉铰的手下说，现在是神龙二年，武老太太刚去世不久，自己勉强算是有了个眉州的临时户口，还入乡随俗地找了两个女朋友。

但唐朝的生活对于后世的穿越客来说，还是颇为艰难。

而且——我还带着一支女团。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看到成都府的城墙的时候，李南忍不住吟诵出了光耀亚洲几千年，但此时还是个小屁孩的李白形容成都的名句，引得众人齐声喝彩，大赞郎君好才情。

听着李南的诗句，看着前面不远的成都城，众人不由得变得愉悦起来。

任谁在山林和险道上穿行了好几天之后，看到远处有一座人烟稠密的大城，心情也会好起来。

更何况，那可是成都啊。

秦人以为咸阳乃是古往今来第一伟大的城市，汉唐人认为长安是古往今来第一伟大的城市，而宋人以为汴梁才是古往今来第一伟大的城市。

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古往今来第一伟大的城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哪个朝代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有名的大城。

成都这座从东周时候就存在的城市，以富庶安逸之名，几乎贯穿了整个种花家的历史。

当之无愧的天府之国。

天府，皇家仓库代称也。周代官制，设有“天府”一职，命其“掌祖庙之守藏，与其禁令”。

天子富有四海，富甲天下，皇家的仓库通国库，自然是要什么东西就有什么东西，要什么宝贝就有什么宝贝。

而能被冠以“天府之国”的称号，当然也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所在。而唐时的成都，堪称天下最富有的城市，比二分明月的扬州都更甚，有扬一益二之说。

出剑阁，过梓潼，经江油，宿绵州，经历山中那惊魂一夜过后，李南他们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光景才到达富饶的成都平原，作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成都城就在眼前。

随着越来越接近成都，李南的心情也好起来。

因为他发现，如果除去后世那些现代化的设施，这成都平原附近的景象，看着与后世竟然别无二致。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沃野千里，天府之土了。

连这边的村民，脸上的肉都比其他地方的农人多些，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见到李南他们，好奇且热情地上来施礼问安，听说他们的事迹之后，不少人当即掏出钱来表示供奉之意。

不仅如此，官道上人烟稠密，远胜他之前看到的。路上行人货商络绎不绝，不少人都穿着锦缎，或是骑马，或是乘车，谈笑晏晏不绝于耳。路边卖果子的，卖饭食的，卖日用品的，卖江鲜的，这地摊竟然延伸到成都城外的渡口，无一不显示了此地的富足。

蜀中之地，似乎并没有受到席卷了整个大唐的巨大风波的影响，依然过着自己富足安逸的小日子。

托胡钉铰的福，李南总算知道了在他穿越的几个月以来，大唐发生的堪称剧变的巨大波澜。

神龙二年，闰正月，唐朝的公主们纷纷开府，其中最着名，执掌了此时大唐的半边朝政的太平公主府就此成立，韦后的女儿，一直以武后为榜样的安乐公主也不甘示弱。

二月，为了稳定去年那场政变的朝局，朝廷置十道巡察使，选五品以上官二十人为十道巡察使，委之察吏、抚人、荐贤、直狱，这就是后世戏文中的八部巡察使的雏形。

巡察使每二年一代换，按其功过而升降。时易州刺史姜师度、礼部员外郎马怀素、殿中侍御史源乾曜、监察御史卢怀慎、卫尉少卿李杰，这帮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站对了队伍的人收获了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皆入其选。

三月，随着旧的朝堂被清洗，新的皇帝大置员外官，自京师及诸州凡二千余人，宦官超迁七品以上员外官者又将千人。一时间，长安洛阳全是员外郎，员外这一词开始指代富人，说不定就是从此时开始的。

四月，虽然没有什么可以记入此时官方史料的内容，但是朝堂暗流更加波涛汹涌，步步杀机。

新的皇帝对于前朝宰相武三思，出乎意料地极为恩宠信任，而去年逼迫武则天退位，发动神龙政变的张柬之则是到了被清算的边缘，武三思和张柬之的斗争几乎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状态。

长安城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在暗地里死去，亦有不少官员被流放或者超擢，随着两方的角力，暗地里渣滓泛起，不少城狐社鼠和江湖死士一流，更是死伤无数，长安各大坊市间的血迹似乎总也擦不干。

合纵、连横、收买、背叛，此刻已经成为长安和神都的主旋律，不少眼睛都死死盯着朝堂，不少古老的世家或是闭门不出，或是大胆下注，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月，武老太太以皇后礼下葬，与他的丈夫李治合葬在一起，胡钉铰得知后，对着乾陵的方向伏地大哭，自此茹素。

等到来到六月，李南等人已经快行至成都的时候，朝堂传来了新消息。

背后有皇帝支撑的武三思一时得势，代表张柬之一派的势力显示出颓势，大量张柬之一派的官员被降职、流放，他们所豢养的江湖势力被灭门，此时正是张派之人鱼死网破的时候。

在这种关于整个大唐朝堂走向的宏大叙事中，突然冒出来的李南和南音女团虽然受到不少的关注，但是相比于此时刀刀见骨的政治斗争，还是显得不甚起眼。

饶是这样，他们也受到了朝堂余波的影响。

首当其冲就是和尚和沙弥尼等人，今年二月份，李南还在跟观云僧在清河油坊镇破案的时候，朝廷就发布了一道政令。

僧道的地位再次提高了，最高可以并加五品阶，可赐爵郡、县公；为了宣扬李唐的正统性，道士史崇恩等人史无前例地加了五品阶，授国子祭酒，同正。

这下好了，原本就很抢手的度牒就更加抢手了，原本还想要给沙弥尼们一人买一张度牒的观云僧和李南有些犯愁起来。

度牒不怕贵，就怕买不到。

李南最开始甚至都准备把抢来的赤金全部拿来给女团的沙弥尼们买身份了，但是从他们在绵州得到的消息来看，度牒的名额现在不仅贵，而且稀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随着这波政治的大动荡，不少失势的贵族和官员纷纷起了遁入空门避祸的念头，一时间导致了拿着钱都买不到度牒的情况。

有钱的干不过有权的，腐朽的封建王朝从来都是这样。

第二就是好消息了，随着很多士族被清洗，大量的田地人口被急于变现明哲保身的士族卖了出来，此时的户籍田亩变得极为好搞。

而且在这个大量官员被清洗的年代，李南崔哲等人无疑多了不少的进身之阶，崔哲等人每到一地，更是受到了当地士族的巨大欢迎，密集拜访当地士族，行卷投了不少，成天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幻想着自己一日乘风而起，也去朝堂上看一看那高处的风景。

可是高处不胜寒呐。某个又被崔哲拉去喝酒的夜晚，李南看着一脸兴奋的崔哲等人，心中有些不忍。

第三就是南音女团的炒作事宜。进入蜀中之后，李南更是注意了对于观云僧和南音女团的炒作，几乎每到一地都会表演，让观云僧带着沙弥尼前往当地的佛寺进行拜访交流。

蜀中不少佛教大佬都是知道眉州有观云僧这么一号人物的，再加上千手观音舞这一迥异于大唐舞蹈的利器。一时间，观云僧南海遇观音，南海天女妙舞现身蜀地的传闻飞速传播，名声大噪，观云僧隐隐有成为蜀中名僧的架势。

朝堂的巨大震荡，对于自古隐隐游离在中原体系外的蜀中影响不大，富足且喜欢娱乐的蜀中人民对于南音女团的到来抱有了极大的好奇和热情。

到了后来，出现了观云僧等人还没有到，某地佛教和当地名流已经在城外派人迎接的情况。让众人惊喜不已。

于是在他们到达成都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当地士族的和僧人迎接了。

成都东北处名为大安门的城门处，后世成都东门的区域，此刻已经站了不少僧人和士子，见到观云僧等人到来，法螺法罄之声不绝，以一种极高的规格，迎接南海受了观音法旨，前往蜀中传纶音的队伍归来。

见到这种情况，李南也不含糊，让马车内的小姐姐们纷纷出来列好队，沙弥尼们敲着木鱼念着《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李南等人也换了高头大马，一边撒着香花，一边缓缓前往城门而去。

蜀中人物哪里见过这等风流阵势，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齐声喝彩起来，不少士族看着也俱是双手合十，遥遥为礼，眼睛不转睛地看着和尚一行人。

“来者可是清河崔郎君、邯郸牛郎君，眉州李郎君、观云大和尚与南海天女乎？”刚刚走到城门口一里处，就有一名身着绿色锦袍的青年士子越众而出，对着众人朗声说道。

“正是吾等，不知郎君名讳？”见到当地有人迎出来，李南等人各自翻身下马，拱手见礼。

“见过两位兄长与大师，愚蜀县李伍，字鹤来，家兄李九，代家父久候诸位尔！”来人纳头便拜，众人连慌不迭回拜。

等到彼此序了年齿，众人才知道此人乃是李九的族弟，那位李九回去之后，派人送了一封信给自己的族叔，时任蜀县县令的李偶，详细地说明了众人的情况，听到如此盛事，成都的士族和佛门都惊动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盛大迎接的情况。

“族兄称其与郎君并大师等相交莫逆，又言天女之舞不似人间可闻，极尽溢美之辞，大人亦闻南海有贤人与高僧至，喜不自胜，恰逢三日前有消息至，遂命愚于城门处以迎众位，不曾想今日得遇诸位贤兄与大师尔！”李伍拉着李南等人的手，一脸的高兴和好奇。

虽然有些在意为什么李九的弟弟叫做“李五”，但是生怕自己露怯的李南自然是连称不敢，说是劳烦众位衣冠并蜀地高僧在此久候，简直愧煞吾等云云。

一番寒暄之后，李伍这才带着李南等人走到人堆里，给他引荐当地的士子还有高僧。

“见过观云大和尚！”还未等到观云僧走近，不少和尚都对观云僧行礼起来。

他们不少都是认得观云僧的，也曾暗暗嘲笑过观云僧傻乎乎地跑到南海去，结果看到他今日带着观音法旨归来，个个收起了轻视之心，俱都向观云僧行礼。哪怕有不少跟他一个等级的和尚，也都恭恭敬敬。

“蜀中又多一名僧矣。”这是大慈寺的现在的住持，千奇禅师的前段时间的说的一句话。

据说他一个月前梦中曾经看到千手千眼的观音自南海来，随即让僧人在前往成都门外迎接，众皆不解其意。

等到半个月后，观云僧带着南海天女和观音法旨的归来的消息才传到成都，众人皆是叹服千奇禅师佛法高妙，大慈寺不愧是接待过西行的玄奘大师的古寺，现在又有仅次于玄奘的观云僧从南海归来，果然佛教当大兴！

有了千奇禅师这一句话，观云僧在蜀中佛界的地位水涨船高，而大慈寺和佛教的地位和风头，也在成都一时无两。

听到这里，李南不仅感叹这帮和尚如此会炒作且消息如此灵通，甚至还胜过官方，要知道，自己一个月前不过刚刚进川，他这边就收到了消息，还配合进行了一波炒作。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啊，苏东坡说得对啊。李南感叹道，这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这老和尚眼光端的毒辣，又聪明绝顶啊，自己这千辛万苦的一番操作，被他摘了起码一半的桃子去！

这又贼又秃的，怕是不好相与啊。李南一边感叹，一边看着被气氛感染，几乎落下泪来的和尚和沙弥尼们，心中警惕起来。

一边想着，李南等人复又上马，跟着士子们车队，一群人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前往成都城中而去。

成都果然是大城，街道十分宽阔，差不多有十米宽，早就得到消息的成都人民对于李南一行人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善意，将道路两边挤了个满上满，不少人还纷纷拿出铜钱和食物还有香油等表示要供奉，随行的和尚也慈眉善目笑嘻嘻地代为收下了，看得李南心中在滴血。

这个盛况，比起之前在江油绵州等地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便是千年前的成都啊。”李南不由得感叹起来。

路边热情的蜀人，个个衣着整洁，面带笑容与好奇，用跟后世差别不算小的口音，或是高声喝彩，或是低头交谈，路边则是久违的黄桷树，坊间的房屋皆是青瓦白墙，大株大株粉白的、浅红的芙蓉花，不少都在墙头上露出头来，微风浮动下，香气盈袖。

和我在成都前的街头走一走，喔哦哦哦，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从一进入成都城开始，李南就下意识地哼唱这熟悉的旋律。

果然，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啊。隔着千年，李南看着有几分熟悉的街道，突然发觉成都的样子，在几千年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街道格局依稀能看出后世的影子，斑驳的老城门，此刻还是崭新的，但是整个城市的气质，依然是那副安逸、闲适且富足的模样，李南甚至觉得，这才是他想象的盛世大唐的样子。

跟千年后一样，此时李南行走在成都的道路上，也有人挽着他的衣袖。

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城市，见到这么多热情的人的药娘，此时怯怯地拉着李南的衣袖，好奇地张望着。

李南看着药娘，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于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药娘的头，引得看客哈哈大笑，大声喝彩起来，纷纷称赞郎君的风流。

李南也是面露温柔笑意，下一秒，他双手一用力，竟然将药娘抱起，放在了自己的马前。

“哦——”人群这下炸开了锅，除了个别老夫子觉得没眼看以外，众皆大笑、起哄，笑声中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善意，不少罩纱下的小娘子都红了脸，一边啐着，一边笑着把手里的香花和果子扔向这个大胆的郎君。

李南这个行为，对极了热情好事的蜀人的胃口。

药娘此刻脸红得差点冒了蒸汽，死命挣扎几下后发觉喝彩声更大了，不由得羞得直把头死死埋在李南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蜀人李南，今日与观云大师返乡，见过众位父老！”不知怎地，李南心头一热，在马上拱手作揖，高声喊喝起来。

“恭迎郎君与大师返乡！”慢慢地，人群中不知道谁起的头，齐声应答起来，到了后来，每前行一段路，就有人齐声回应，李南也不停作揖回应。

蜀人淳朴与热情，可见一般！

“南——谢过蜀中父老。”到了道路的尽头，李南在李伍的家门口下马，对着来路上众人一揖到地！

气氛一下子到了高潮。气氛感染下，不仅李南有些哽咽，随行的士子还有街边的不少人，竟然落下泪来。

“南郎君大喜之日，何故做此悲声，来人，迎客！”

说话的是李伍，年纪最小的他也被这股气氛感染了，随即的一挥手，李府的大门轰然洞开，早有人前去禀报，门内不少人在那边候着，随着李伍一声喊，众位仆人列队而出，接过众人的行囊和马匹，迎接他们入府，李伍则是亲自引着众人走入了李府的大门。

不消半日，名僧观云带着南海天女归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成都城，比之传播的更快的，还有蜀中李郎君拥美入城的事情。

然后李南就倒霉了。

一盏茶之后，看着南雀一副你哄吧，无论你怎么哄都没用的神情，李南也有些无奈。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干出这种有些出格的事情来，与他素常小心谨慎的行为不符，归结下来，这能归咎于成都这座城市奇异的感染力了。

哦，成都，成都。

第七十二章 蜀宴 就跟此时最大都城——长安，分为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此时作为益州的首府，天下最富有的城市之一，成都也分为蜀县和华阳县。

李南等人现在驻扎的，就是蜀县县令，李九的那位族叔，李偶的府中。

入府，沐浴，更衣，略作休息后准备饮宴。

在宴会之前，李南依旧上了个厕所。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知道了放在厕所里面的枣子是给客人堵住鼻孔用的。

当然，作为天下最富有县之一，据说在蜀中历经三世的李偶家里，厕所也不是牛家那种能比的，毕竟是李家人，竟然真的有侍女在一边服侍，弄得李南好不自在。

看到李家如此豪富，李南开始怀疑这位出身太原的李九，说不定根本就跟皇族沾亲带故，不然怎么解释就凭他一封信，就能受到李偶等人如此高规格的接待？

虽然蜀人“贪乐”之名是战国时期就有名的，但是李南实在不觉得光是为了看个南海来的天女和返乡的高僧，就值得蜀人这么兴师动众。

今天来了可是不少人啊。

光是蜀县的名人和当地的士子，就起码有十七八位，还有蜀中的高僧，甚至峨眉山普贤寺的海林法师都在其中，慌得观云僧等人忙不迭下拜，口称法师。

在唐代，法师这个称呼，对于和尚来说是极为了不得的，比和尚，大和尚的级别要高，属于最高级别的荣誉称号了。

而跟禅师相比，法师善于说法讲经，禅师禅功深厚，一个搞外联，一个搞佛法研究，组成了一地佛门的牌面。

玄奘这么牛逼，仅仅是得到一声玄奘法师的称号而已，他的师父，净土宗数一数二的大佬，也不过就是被人唤作严法师而已。

就跟此时道教最高称呼叫做炼师一样，此时能被称为法师的和尚，几乎是某地佛教执牛耳者，精通一切佛法并且善于讲经说法的僧人。

然而，这位执掌大寺，手下不知道多少良田僧众、与蜀中不少世家上层来往的海林法师，在今日客人阵容当中，也不算是最大的咖。

最大咖的那位，就连坐在首座上的主人李偶也不敢完全坐实，特意将他的位置往上挪了挪，以示尊敬之意。

最大咖的这位，就是苏东坡引以为傲的老祖宗，此时的眉州长史，做出“火树银花合”的苏味道！

不得不说，老苏家果然天生具有文学天赋，这位苏味道诗文一道的造诣，在此刻的大唐文坛，也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和李峤齐名，并称“苏李”，并与李峤、崔融、杜审言合称初唐“文章四友”，闻名响彻一时。

当然，老苏家政治方面不行也是他们自带的老传统，此公二十岁中进士，以聪颖闻名大唐，历任中书侍郎、吏部侍郎、同平章事，还两度跻身相位。但是自身政治眼光一般，在武李两方势力中坚决不站队，一味明哲保身，因为他文笔好擅长奏章，所以为相数年以阿谀圆滑而自营，有“苏模棱”之称。

中间派是最容易被清洗的，无论谁最后得势。

所以武李斗争结束后，苏味道第一时间遭到清算，从高高在上的平章事，先是贬为坊州刺史，又贬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屁股都还没坐热，又贬为眉州长史，从二品大员一下子变成五品，还是从五品上，这个速度比他那位十一世孙也不遑多让。

当然，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的，先不说他曾经当过宰相，就说他的文名，就足以被当做蜀地此时的牌面。

当然，最大的牌面还没有来，但他今日也派了家中一位子侄叫做崔瀚的，代表他过来，坐在苏味道下首。

此人就是益州刺史，兼任益州都督的崔玄暐！

因为益州大都督一般是皇族或者重臣遥领，所以此时名义上益州最高长官就是执掌益州政令的刺史崔玄暐，而且他还兼任益州都督一职，可谓军政大权皆在其手。

这位据说是狄仁杰当年的忠心小弟，神龙政变之前掌握大权，跟苏味道一样，也是同平章事，神龙政变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一直提拔他的武老太太，带着人冲进了皇宫，气得武老太太大骂他忘恩负义，他反而来一句，我现在正是为了报圣后大恩，这样做为你好啊。

就这么一个反骨仔，政变之后也没有讨得了好，皇帝封了他博陵郡王，明升暗降，收了他的大权，把他打发到了蜀地。

虽然已经很不济，但是也比骑墙派的苏味道待遇要好上不少。

这这这，简直是失败者联盟啊。

虽然座间的众人一副的言笑晏晏，只谈风月的模样，来之前早就通过胡钉铰知道了此时大概内情的李南，越坐越觉得胆战心惊。

虽然不是很清楚历史，但是李南也知道此时掌权的武三思，太平公主还有那位韦后，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通通都被唐玄宗收拾了。

但是这批武朝旧臣，貌似最后也没有翻过身来，虽然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开元盛世没有他们的名字就是了。

虽然最终知道这帮人的对头会被消灭，但是此时李南是万不敢跟他们接近的，要知道韦后等人现在还掌着大权呢，光是收拾这帮人的余波，对于自己和南音女团来说，也是顷刻要命的滔天大浪。

来都来了，怎么办嘛。李南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个动作。

但是众人对于这位蜀中李郎君颇为好奇，再加上他刚刚在街头那一番上头的操作，让众人对他大生好奇，纷纷与之攀谈，李南只好将心中反复盘算的说辞说出，自承自己是眉州人士，自幼孤露，唯有自己老师带着自己居住在山中学艺，精通算经，等到老师病故之后，守孝期满，自己带着盘缠游学天下，结果被盗匪所擒，路遇南海天女与高僧，惊为天人，故此一路跟随。

听得众人纷纷称赞，好个重义的李郎君，堪比古之义士尔。纷纷与李南碰杯，好在李南酒量不俗，酒到杯干，更加让众人惊叹不已。

终于躲过一关，感觉众人似乎对于他的身份不是很怀疑，李南心中的石头放下一半，开始观察起今天的宾客来。

除了这几位大佬之外，今日参加宴会的多是年轻士子，应该都是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后辈，其中有一位游学士子，让李南很在意。

此人姓宗名茂，字盈泰，据说是现在兵部尚书宗楚客的儿子。

当然，李南对他在意，并不是因为他老爹，而是因为他女儿。

李白的最后一任妻子据说就是宗楚客的孙女，这样算起来，这位宗茂怕不是青莲诗仙的老丈人？？

李南貌似无意地问了下他孩子状况，听说只有一子之后，李南面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于是李南半开玩笑地跟他说，以后他会有一个女儿，会嫁给一个天下闻名的人物，但是最终命运不怎么好，听得宗茂一脸的凝重。

古人多信这种预言之事，见到这位南郎君风仪不俗，南音女团又隐隐以他为首，又自称会些丹术，宗茂心中也有些惴惴起来。

有前二品大员参加的宴会，自然跟牛家那种小贵族没法比，光是宴会的阵势和琳琅满目的吃食，李南别说见，听都没有听过。

首先上来的就是各色鲜果和蜜饯，蜀中的柑橘，香脆多汁的雪梨是被烤制了端上来的，还有远在桂林的龙眼还有荔枝，并各种蜜饯果脯，李南面前摆了满满一盘子。

接着，侍女又上来冷淘、香饭和饮子。

冷淘大概就是此时的冷面，用槐叶的汁液和的面，眼色是翠绿的，用凉水冰镇过之后，里面放了佐料，味道虽然微苦，但是极为解暑。更加让人惊异的是，这冷淘是放在带有气泡琉璃碗里呈上来的，看上去十分碧绿可爱。

而香饭也是用凉水镇过的米饭，也是碧绿色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植物的汁水，清香扑鼻，味道也极为q弹。

而所谓的饮子，就是的一碗乳酪，唐人常喝的饮料，俱是用冰镇过的，酸酸甜甜地，类似后世的酸奶，在六月的蜀中喝到，让人口味大开。

接下来，大菜才开始上，厨师选取了好几条两尺长的鲜鱼，当着客人的面，运刀如飞，细细地切成生鱼片，用香橙末和一种肉做的酱当做蘸料，入口鲜美，胜过李南后世吃得厚切三文鱼。

没有出世还在母羊肚中的小羊，简单用白水煮了，一点膻味都没有，还带着一股奶香味，也是细细地切了，蘸着上好的细盐吃。

当然还有牛肉，其中有一道牛头煲深得众人喜爱。做法把牛头烤了，然后加入姜蒜花椒酒盐肉豉等调料放在一起煮，晾凉了切片，味道极为醇厚鲜美，入口软糯，很多人说比熊掌还好吃。

大菜就是传说中的浑羊殁忽了。

鹅里面包着糯米，一起包在羊肚子里面烤，弃羊，食鹅肉和糯米，鹅肉鲜嫩，吸收了羊肉的肉香，里面的糯米更是精华，哪怕简简单单的用盐调味，其鲜美滋味，也让人回味。

除了这几道大菜以外，其余的小菜也颇为精美奢华，有烤鹅掌，冰糖大雁，蜜拥剑什么的，在小菜当中只能算作配菜。其中一道金银夹花是李南的最爱——用螃蟹的蟹肉蟹黄蒸熟后，拿出来和好面团合在一起蒸了吃，味道极为鲜美。

就连他们吃的胡饼，里面都是有肉馅儿的，类似后世的夹肉大饼，跟李南吃到的死面饼不同，都是发面饼。

当然，还有不少小菜也是李南一看就难以下箸但是唐人很喜欢的，比如抱蛙和雪蛆。

抱蛙这道菜也是现场烹饪的，带有娱乐的性质。

找了一个大锅，水温开始升高的时候扔入洗净的青蛙，当然，唐人不是要验证什么温水煮青蛙，而是往里面扔切好的芋头，于是青蛙个个死死抱着芋头伸腿瞪眼死去，看着十分神人，但是唐人看到哈哈大笑，视为有趣的珍馐美味。

还有一种菜叫做雪蛆，就跟洪七公和杨过雪山吃蜈蚣一样，据说是来自雪山上的一种虫，雪一化就没有了，只能存在冰室里面，就这么生的断了上来，蘸酱吃，李南有些接受无能。

但是唐人不仅爱，而且还吃出经验来了，直言茂山出雪蛆，但是天下只有峨眉山的雪蛆最为鲜美，这个汁水，这个爆浆，一看就是峨眉山金顶的雪蛆。

听得李南叹为观止，对于唐人的可怕口味有了个清楚的认识。

配合雪蛆的，是一种极为名贵的酱料，黑乎乎的，一粒一粒。据说是蚂蚁的卵做成的蚁子酱……..李南偷偷尝了一口，感觉一股刺激的酸味，想着可能是蚁酸，李南就放弃了。

但是看着周围的唐人一脸享受的样子，李南只好装作饮酒，算是没有太丢人。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蜀人口味竟然以甜为主，很多菜都是甜的，这让吃惯了麻辣的还以为有山椒茱萸花椒吃的李南，不免有些失落。

我要吃水煮鱼麻婆豆腐蚂蚁上树蒜泥白肉啊啊啊，感觉着嘴里的甜咸口味，李南不免有些怨念。

川人好甘滋，这句话是记载在东京梦华录里面的，直到明朝有辣椒之前，富庶的四川平原口味都是嗜甜为主，其实川菜一半都是不辣的菜，但是后世麻辣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让人觉得川菜不辣就吃不了。

菜都这么丰盛，酒就更加不错了，豪富的李偶准备了不少的名酒给客人。

光是名字，就知道李偶有多有钱了，其中有郢州富水、乌程若下、荥阳土窖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河东乾和葡萄、岭南灵溪和岭南博罗等，天下有数的名酒几乎都在这里能够找到，特别是西域的葡萄酒，用玉碗盛了，里面放了冰凿的小鱼在里面，喝一口沁人心脾。害得李南差点抄了玉碗盛来琥珀光。

酒是名酒，菜是名菜，当然器也是美器了，这次宴会用的器皿，不是金就是银，要不就是玉，后世看不上眼的带气泡的琉璃，是此时最珍贵的餐具之一，李南甚至有种顺走餐具的冲动。

酒菜器皿说完了，再说说环境。

虽然此时也就六月出头，大房子里通风虽然也很好，但是大家都穿着长袍，再加上喝了酒不免发热，不免生出汗珠。

但是豪富如李偶者，怎么会让客人出现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

大厅的中央，早就放了一座巨大的冰山，丝丝冒着寒气，而且客人们座位的周围，也摆着金盘，上面是盆景假山大小的冰山，凉气逼人。

李南觉得自己仿佛在空调房中，体质有些虚寒的牛凤鸣，甚至觉得有些冷，不停地在饮酒。

谁tm说古人没有后世人享受的，你给我出来？李南对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虽然尽力克制着不要多吃，但是不知不觉间，金银夹花，生鱼片和羊羔肉都被他一扫而空，葡萄酒也喝了不少，几乎是酒到杯干，吃得十分滑口。

我特么今天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了，李南的肚子已经有些撑了，但是还是忍不住下箸，惹得身边伺候的侍女小姐姐，忍不住捂嘴偷偷的笑。

有酒无令怎么行，随着主人带头，行起了抛字令和打字令，好歹李南也是恶补了一番的，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期间不少士子都做了诗，崔哲还代表南音女团做了一首诗，让主位上的李偶面露微笑，苏味道大声赞叹。

吃过一轮东西，喝过一轮酒之后，李偶这才命人奏乐，然后亲自走入场中，开始跳起舞来，动作无非是动脖子，扭肩抖手一类的，看着十分滑稽。

但是李南等人不敢怠慢，看着主人都下场跳起了舞，除了僧人们没有动之外，所有人都下场跳舞，气氛一直达到了高潮。

宴会是下午开始的，随着一道道地上菜，一轮接一轮的喝酒，行令，跳舞，角抵相扑，等到折腾得差不多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月上中天时分，李偶早就让人点起掺有香料的大烛，整个大堂一片灯火通明。

此时众人酒足饭饱，冰山已经融化，夜风吹拂下，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李偶这才将残席撤去，众人净了手口，又让人点起檀香，恭请海林法师说法。

海林法师自是推辞，说是观云僧南海得了观音点化，还是让他来罢，好让我等一奉观音妙法，观云僧自然不敢，苦苦推辞。

几番过后，海林法师自是说了一段，众人叹服不已，又请观云僧，观云僧无法，接着又说了一段《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众皆如奉纶音。

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李南觉得观云僧说的不如海林法师多矣，但是因为带着南海镀金的履历，众人都觉得观云大师果然佛学深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说道这里，自然有人提起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南海天女妙舞，李南心知戏肉来了，立刻起身施礼，告诉众人要择良辰吉日，妙舞方可现世。

众人听过这个规矩，自然表示赞同，今天他们很大的一个目的就是冲着这支南音女团来的，所以立刻就开始问表演的时间。

李南今日来早就打好腹稿，说他已经让团中的人算过，七天之后才是良辰吉日，到时候还请诸位一观。

众人皆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去，不少听人形容过的士子还给周围的人科普起来，看样子众人十分的期待。

是骡子是马，就要拉出来遛遛了。心知这场表演是自己计划最重要一关的李南，看着意味深长的海林法师，还有一脸期待的风流老儒生苏味道，还有热烈讨论的众人，心中忐忑不已。

冲破了这一关，前面就是一片坦途，但愿七日后的那一场表演，自己和女团能够如愿以偿吧。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在唐朝。

七天后，有一场关乎我命运的一场表演，让我觉得有些为难。

第七十三章 紧锣密鼓 女团要在成都表演《清心普善咒》，这是李南早就想好的。

一路以来，女团只在成都表演《清心普善咒》，也是李南早就想好的。

千手观音只是打出名头的作品，用清心普善咒编排的舞蹈才是压轴，这也是女团一直以来的计划，准备在成都城来个大亮相，演出完整的南海天女舞。

他们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说的。

一路上，路过那些小地方、女团受邀表演的时候，李南都对外宣称这千手观音舞只是天女舞的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要等到南海观音认定的中土道场才会将其演出。

而南海观音的道场，李南早就选好了，就是在蜀中眉县。来到成都城，李南又宣称，这锦官城刚好在道场的范围内，不仅如此，还是整个道场内灵气最逼人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导致所有的人，都对这次的表演很期待，连前菜都是这么瑰丽无双了，正餐那得多惊人！

但是问题来了，看过女团排演之后，李南悲剧的发现，自己和小姐姐们无论怎么编排，《清心普善咒》的效果都绝壁不如《千手观音》。

李南最开始的设计是这样的，千手观音作为叙事舞蹈，讲述和尚南海遇观音的奇遇，就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清心普善咒》，那个才是的重头戏。

可是前戏太精彩了，压住了主轴的光芒，就显得头重脚轻，千手观音珠玉在前，显得后面的舞蹈平平无奇。

不过想来也是，那《千手观音》乃是艺术家们花了多少心血排演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大有深意，暗合禅理。自己抄都抄个四不像，自己一个门外汉带着一堆算是演员级别的小姐姐，想要去编排出胜过艺术家们编排的舞蹈？

怕是在想桃子吃。

可是牛都吹出去了，那可咋办嘛。

听说要在成都城演奏完整的天女舞，成都城都轰动了，蜀地富庶，蜀人有钱生活安逸，自然对于娱乐比较热衷。

李南他们人还没有来成都，好奇的蜀人就知道有这么一支女团过来了，而且传出的消息也越来越神。

什么天女们个个会飞啊，舞蹈之时足不沾尘啊，赵飞燕手掌上舞蹈算什么，天女都能花瓣上舞蹈啊，甚至连舞蹈之时引动观音法相降临这等消息都传出了，而且信者甚众。

这下李南头都大了。

哪怕身在古代，穿越客也不能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和古人的姿势水平啊，李南挠着头皮想着。

他编排的清心普善咒胡钉铰看过，直言不仅不如千手观音，而且世家高第里歌舞伎的舞蹈都比不上，完全不像他看千手观音舞那样觉得震撼。

说完之后，胡钉铰就长跪向李南请罪，表示自己忠言逆耳，一家之言，还望主上莫怪。

连平常不臧否人物，随时一脸温和笑意的胡钉铰都敢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之前的编排是真不行！

哎……我太难了。李南长叹一声。

虽然不知道其他穿越客是怎么干的，貌似他们一般就是随便搞点后世元素，就可以吊打练了十几年的教坊司和花魁，让古人惊为天人。

甚至他们抄流行歌曲都能一炮而红，让古人觉得以前听的韶乐和雅音都的喂了狗。

虽然不知道前辈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的李南敢肯定，自己如果抄流行歌曲，一定会被士子视为对他们的侮辱的，说不定还有人找自己决斗。

这种不知所云的蛮夷小调，文既不通，曲怪且谬，下里巴人都不屑闻之，汝置于大雅之堂，莫不是辱我等么？

目前就李南现在的状况来看，似乎他还没有这些前辈们这么厉害，随手偶得妙曲。想要先编出一首超越半成品千手观音的舞蹈，李南愁得头发都快薅没了，又有了后世社畜的的几分味道。

正所谓为舞疯，为舞狂，为编舞框框撞大墙。为了这支舞蹈，李南好几次都有种想要拿头撞墙的冲动，而且他有几次真的这样做了。

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李南的头也越来越大，当然，主要是因为撞墙撞的。

话都吹出去了，说是这次能让人一窥观音舞全貌。

人也跟着来了，不仅有苏味道等益州牌面兼前朝大佬，还有黄修等本地士子，不仅如此，还有外省的士子加入，例如重臣宗楚客的儿子，当然，作为主人家，蜀中佛教的大佬好几位都来了，想看看颂观音之舞，可以说是蜀中各路势力的一次小聚会。

还有不少看过舞蹈的狂热粉丝，不计路远天热，巴巴的从各地赶来成都，甚至有不少前后脚就到了成都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现在舞蹈又是这个样子，这让他怎么办！！！

这要是搞砸了，先不说可能被怀疑是骗子这个可怕后果，就是各方的人回去一说，自己和南音女团的名声就完了。

在唐朝，失去名声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

经典只有靠更加经典来战胜了，李南苦思冥想，终于想起后世的单位曾经组织去过敦煌旅游，好歹也看过丝路花雨这一国宝级的表演，虽然记不得多少具体动作，但是飞天们的形象和大概流程还是记得的。

所以，李南决定用《清心普善咒》配飞天舞蹈，当然，因为是南海观音，所以来自海外的琵琶和箜篌都成为了主流的乐器，跟古琴弹出的《清心普善咒》配合，味道上倒也没有问题。

后世的清心普善咒节奏明快，听着虽然能平心静气，但是也有一股激励的味道，于是李南让众人在演奏的时候将速度放慢了一倍有余，立刻，渺远空幽的味道就出来了。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比如死神小学生的的片头曲和结案的bgm是同样的旋律，不过后者比前者慢了不少，所以听起来大为不同，一个十分激昂，一个听着有些悲伤。

搞定了曲子，李南又开始搞定人手配合排练。

《清心普善咒》既然定位要抄丝路花雨的飞天舞蹈，李南的意思是干脆就不下地，妹纸们一直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跳。

这个主意大家都忍痛，但就很考配合了。不仅考演员的胆量和舞蹈功底，还要考拉威亚的沙弥尼们的配合，她们要根据乐声的不同，采取各种走位和拉动，才能呈现立体的效果，稍微不慎，就会显得很乱。

李南深知，千手观音之所以能够如此爆红，除了本身这个舞蹈底子就好以外这一最大因素外，叙事性的故事情节，例如采用观云僧作为带动舞蹈剧情的人物，还有各种唐人未见过的各种特效，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不然的话，小姐姐们的舞蹈虽然惊人，但是也没有看过的唐人形容的此舞人间难闻的称号。至少李南觉得，小姐姐的舞蹈，虽然胜过一些歌舞团，但是还没有达到后世春晚舞蹈的水准。

虽然春晚歌舞节目让很多人诟病，但是抱着纯欣赏的目的的话，人家舞蹈的水平是很高的，不然十几亿人就那么十几个能上去跳舞呢？

现在，自己只好duang——duang的加特效了。

李南先把大概的意图告诉了女团的小姐姐，让然后再次强调了这一场就万里长征最后一站的事情。

他告诉小姐姐们，如果这场弄得好，我们就可以享受胜利的果实，如果搞砸了，那就一起gg，舞蹈动作什么的，我是没办法了，反正大的调子定下来了，你们想象自己就是飞天的乾达婆，是如何在云中舞蹈并歌颂观音大德的，自己编排动作吧。

甩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李南让胡钉铰和南音女团轻音部不停的演奏《清心普善咒》，给小姐姐们灵感，然后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找人要了不少炭条和宣纸，一关就是一天，不让任何人靠近。

第二天早上，红着眼的李南叫过胡钉铰，仔细地询问了一番过后，然后珍而重之地抱出两个沉重的木匣给他，嘱咐他千万要办好。

胡钉铰从未见过平日里一脸微笑的李南露出这等表情，于是心中微微一凛，一揖到地，口称郎君放心，钉铰敢不效死命？

说完，胡钉铰就在李南死死的目光中起身，然后慎重的走出府去。

接下来，李南带着一大堆炭条画的草图，再次敲了云纨嘉的房门。一个小时候，李南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然后拜托李伍，找来了他府上的所有绣娘。

四天之后，是生是死，就赌这一把了。

等到李南做好其余的准备工作，已经过去三天了，李南这才踌躇满志地踏入了小姐姐们排练的房间，准备再给她们做最后的指导。

我是李南，字石安，目前在唐朝。

我带领的女团即将迎来关乎所有人命运的一场表演。

我现在虽然很慌，但是面上稳如老狗。

但是怕有什么法子呢，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七十四章 最后一哆嗦 嘱咐过小姐姐们之后，李南片刻不敢停留，带着一帮人就到了大慈寺。

他这次带来的人不少，东西也不少，要做的事情更多。

李南知道，像女团这种舞蹈，效果一大半都在的各种道具和特效上面的，所以场地设计和各种道具的制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次不比醴陵和巴中等地，观众都是小地方的士子和豪族，这里可是成都府，来的都是吃过见过的主，这要是搞砸了，之前那一路的辛苦就白演了。

李南看着大慈寺巨大的牌匾，脑中反复构思着这次的整个过程和需要的效果。

在这个街上都不让摆摊叫卖，不是大户人家门口都不能临街的时代，商业和娱乐业远不是后世古装电视剧想的那样。

上酒楼叫妹纸在一边唱小曲，泡茶楼去听先生说书，客栈打尖让小二切两斤熟牛肉一斤烧刀子，然后再跟对面桌的江湖豪客大眼瞪小眼，酒幌飘动，一道雪亮后生死立判。

以上这些后世古装剧常见的桥段，在唐朝都不可能实现。

唐朝人很任死理，说什么是什么。说酒楼就是酒楼，说茶楼就是茶楼，说客栈就是客栈。酒楼不能住宿，没有唱曲的小姐姐，茶楼只有茶博士倒茶，没有留着山羊胡清瘦的说书人，客栈也不卖饭，只提供住宿。

只有一个地方，又能吃又能喝又能听曲还可以住宿——那就是红灯区，最为着名的就是长安的平康坊。

当然，除了平康坊这类地方以外，也不是没有正经人去的娱乐场所，也就是每个城市的寺庙还有附近的空地了，哪里就是古代的娱乐场和小型交易市场，不然庙会这个词怎么来的？就是因为寺庙最开始就承担了民众娱乐中心的功能。

根据《洛阳伽蓝记》的记载，北魏时期甚至更早的佛寺常演百戏，吸引民众过来看，顺便发展信徒，到了更加安定富足的唐初，佛寺作为游乐场的作用的就更加突出了。

大慈寺在成都城东，虽然还不是约定的百戏开演的时刻，今日只是平常的一天，此时就有不少街头艺人还有游客了，艺人各展绝技，游客也不吝啬叫好与打赏，看着十分热闹。

这边十分热闹，有杂技、幻术和武术表演，也有说书的，现在叫“俗讲”，而佛寺为了聚集人气顺便挣一些场地费，还大方的开设不少偏殿当做戏园子，派僧人出来维护。

佛教进入中土几百年来，佛寺已经是深受百姓喜欢的民间娱乐场所了，类似晚清民国时候的北京天桥。

而女团的表演场所，自然就定在了成都最大的大慈寺中，因为观云僧和女团的关系，大慈寺特意提供了一间最大的偏殿，以供女团使用，而且还担心李南这边人手不够，所以一向只有僧人的大慈寺，也从下面的尼庵里调来了不少沙弥尼过来帮忙，这算是极为看重了。

看重是看重，但是当李南等人想要拜见蜀中佛教大佬的时候，确是吃了个闭门羹。

“机缘未至。”这是李南来到成都的第二天，观云僧带着沙弥尼拜访千奇禅师时，对方所说的话。

观云僧一头雾水，李南却是懂了。

如果这场天女舞跳得好，能够为佛门增光，他们将不吝啬一个名僧的位置和几十份度牒，如果没有起到佛门大秀，狠狠地为佛门在士族当中刷好感度，那么万事皆休。

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融资，前提就是自己几日后的故事要讲得好，报告会要开得好。李南看着古寺宏伟的建筑和佛像上闪光的金箔，有些促狭地想到。

大慈寺对于这次表演很看重，专门拍了一名和尚带着一众小沙弥过来对接，言语恭敬，凡李南所要求，无有不从。李南自己也清楚，蜀中佛门虽然给足一切的便利条件，但是在表演成功之前，大佬们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见面并且承认沙弥尼的身份和观云僧的事迹的。

等到天女一舞动成都的时候，才是机缘到了的时候。

李南看着高大的偏殿，指挥着李府的家仆和僧人们，乒乒乓乓开始弄了起来。

这一弄，就花费足足两天。

等到胡钉铰带着足足六辆马车的东西驶入大慈寺中之后，那些住在李府的女团中人，这才陆续前往大慈寺。

小姐姐们是当天下午的时候来到大慈寺的，之前她们都是在李家的客房院落里排练，带着乐师和他们的乐器，虽然寺院并无女眷居所，但是她们进入偏殿之后除了上厕所，几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食物和清水是沙弥尼们送进去的，困了就在舞台的地板上迷瞪一会儿，小姐姐们拿出了最拼命的态度来排练这场关乎她们未来命运的舞蹈。

期间李南就出来一次，此时已经是六天的上午，李府的仆人又送来的满满三马车的东西。

“终于——”看着李府仆人送来的东西，李南这才有种得救了的感觉，总算在表演之前把这些赶制出来了。

“见过郎君。”跟在李府三辆马车之后，还有一辆牛车，车中随即走下一人，对着李南盈盈下拜，口称郎君。

“云娘子何须多礼，快快随南进殿去。”着急的李南差点一把拉着云纨嘉进殿，看得李家的下仆目瞪口呆。

当晚，偏殿的灯火通明，第七天的早上，偏殿的门打开了，李南和云纨嘉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一起坐车回到李府。

李南一脸疲惫地回到了李府，睡了2个时辰之后就起来了，又从新换上了一套新衣服，头戴幞头，足蹬丝履，腰系丝绦，身佩美玉，宝剑在腰间，玉笛藏袖口。

好一个翩翩青年郎君！

下午三时许，骑着高头大马的李南，开始前往大慈寺，李家的仆人在前面引路，胡钉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一路上，不少人都认出来他是七日前在成都街头引起轰动的那位蜀人李南，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随着越来越靠近大慈寺，路变得难走起来。

今夜，蜀县县令李公与眉州长史苏公，峨眉普贤寺高僧海林法师，大慈寺的千奇禅师，仙峰寺的仙峰丈人并蜀中一干世家子，都要齐聚大慈寺，观看南海天女妙舞，体味南海观音纶音与大德。

成都地面衣冠人物和佛界巨擘来了大半，不仅如此，这次盛会又吸引了想要出风头或是被天女二字吸引来的士子，因为大佬们的到来，盛会又吸引了准备投机的政治掮客，专门混迹于各种诗会佛会的清客诗人，或者等在门外准备投效平日不得其门的巨富商贾。

总之，人很多，马车很多，排面仪仗也很多。

今晚来的都是蜀中的人物字号，要来看南海佛国天女妙舞，这种沙门盛会，怎么可能不慎重对待，更何况，蜀中士林一小半，两位前朝大佬，属中国佛门一大半都在里面呢，路上怎么可能不拥堵。

蜀人豪富，这些人又不是缺钱的，所以表演还没有开始，大慈寺门口那一段路就变得非常拥堵，各色的马车几乎堵住了路口。

而带着平章事，郡公等各种仪仗早早占据了道路的中间位置，旁的不说，光是不同人家用来遮挡行人视线的步障，就让李南大开眼界。

有青丝步障上面绣着水鸟的，有紫红布障以金球坠着，上面绣着葡萄和瑞兽的，还有湖色步障，用沉香木雕成的细柱子支撑的，最为风流和奢侈的，就是每隔几丈远，步障内就有一名美貌的侍女站在那里手持香花和净瓶侍候的。

别的不说，这帮大佬人还没有到，光是打头阵的家仆和侍女，再加上各自的华丽繁复的仪仗就十分热闹了。

有几家豪奴平时横行惯了，还差点打起来，引得一旁准备在门外看热闹的寒门士子感叹不已，大叹xx公一代大儒，当世名臣，没想到家奴如此不知礼数，实在是没眼看云云，同时看着对方的阵势羡慕嫉妒恨不已，暗暗啊来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李家好歹作为蜀县的地头蛇，李家的仆人不少人都是认识的，等他们到大慈寺门口时，有一处正打得不可开交。

“李郎君至——”李家仆人高声喊喝到，众奴看着李家的仆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前来，马上端坐一名华服郎君，身后跟着一名清客模样的中年书生，也是气度不凡。

众人心知此人哪怕不跟李家有关也是李家的贵客，所以知趣的纷纷让路，让李南能够进入寺中，也算是平息了一场争端。

“诸位，此场堪比战斗，死扛罢！”二十分钟后，再次见到众位小姐姐的李南发觉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次排练已经到了尾声，看了最后的高潮桥段，李南觉得很满意。

随即他拍了拍手，很快，胡钉铰让人将一个大箱子抬了出来，李南让其打开，哗啦一声，随着木箱的打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在地上叮当作响。

一尺半见方的大木箱里，里面竟然是慢慢的铜钱，不知道多少之数。

“今夜若圆满，二十万钱，汝等共分之！”李南指着堆得高高的，还在不停往下掉落的一箱子铜钱对着众人说道。

“谢南郎君！”众人看着满满一箱子铜钱，脸色都明亮了不少。

特别是那帮小姐姐，上次分到钱之后，这一路上她们很是血拼了一波，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此时又看到满满一箱子铜钱，不由得眉开眼笑。

“哎——”看着这帮小姐姐欢呼雀跃的样子，李南的心中一叹，今晚搞砸了，这就当你们的跑路费吧。

摇摇头，把这个晦气的想法驱逐出脑外，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李南叫过女团轻音部和胡钉铰，再次过了一遍音乐，让小姐姐们感激梳洗化妆。又叫过来沙弥尼，略微走了一下今晚的流程之后，差不多已经后世六点多左右，差不多已经快到开始的时候了。

殿外，各位大佬们的步障已经铺到门口了，李南略微整理了一下服饰，吩咐人把幕布放下，然后这才命人开门。

半晌之后，依然是月上东天，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身华服的李南站在大殿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联袂而至的众人。

“良辰美夜，诸公踏月而至，不知有何见教？”

来吧，就剩这最后一哆嗦了，过了就美女别墅，没过就带着小姐姐跑路。

干就完了！李南微笑着，对着来的人们拱了拱手。

第七十五章 客似云来，妙不可言 “吾等闻南海天女至，妙舞清丽，且随吾蜀中高僧、南海得大士点化曰观云者入蜀传纶音，我等潜心向佛，特为求观，君素雅达，必不致令吾等徒劳往返也。”

“雅客已至，请！”依然是李南一个人，笑盈盈地在一旁迎客。

“苏公，请！”“李兄，请！”“不敢不敢，大师今日乃半个东主，还是大师先行罢！”一群人在门口谦让一番后，最后还是苏味道说了声惭愧惭愧，才走了第一个。

一帮人各自谦让，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且慢——”李南伸出手去，挡住了来人，笑得很微妙。

老人有些气恼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觉得这位小郎君莫不是失心疯了，竟然不让自己进去。

“郎君何意？”老人涵养极好，笑吟吟地问道。

李南不说话，只是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瓶印——”身后传来苏味道意味深长的声音，熟悉自家主人的苏瓶印知道，这个声调，说明自家主人对于自己有些不舒服了。

“诺！”想要先行老仆扭头对着苏味道行礼，然后乖乖地侍立在殿外。

“好个混账老犬，这天女妙舞，也是汝这老汉能观？”苏味道没好气的笑骂道。

苏味道这是话里有话，直指拦住帮他进去布置服侍老仆的李南。虽然他颇有微词，但是想着李南背后站着李偶和蜀中佛门，自己哪怕算一条过江强龙也不好用这件小事强行发作，只得委婉提醒。

苏味道为人本来就聪明圆滑，再加上苏家人本身就豁达，所以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一边笑骂着，一边哈哈笑着往前走。

“缘分未够，本有定数，强求恐损老者福报。”李南微笑着向走到他面前的苏味道解释到。

“哈哈哈，汝这老狗可听得，汝修持不足，这天女妙舞汝无福见之，这小郎君怕损汝福报。还不谢过郎君！”虽然如此，但是自己贴身老仆被拦住还是让他有些郁闷，故此出言相讥。

“老仆谢过郎君！”俗话说宰相门墙七品官，苏味道也算是相位上呆过的人，这苏家老仆哪怕到长安任意一高门，也很难吃到今天这样的闭门羹。他哪里受过这个气，此刻听到苏味道这样说，也是阴阳怪气的故作姿态，故意长拜不起，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他甚至已经都打定主意了，待会儿若是那位李南来扶自己，自己就不起来，或者就地一滚说心口疼，好好吓他一吓。

但是他失算了，李南根本就没有扶他的打算，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操作。

他伸手拦住了苏味道……

“呵呵，莫非老朽与这天女妙舞，也缘分未至么？”苏味道自己都有些懵逼，接二连三地被拦住，感觉自己被打脸的苏味道也隐隐有些生气。

“岂敢，岂敢。小子斗胆，还乞苏公墨宝，留下高名贵姓尔。”

李南连称不敢，随即指了指殿门外的一处，上面悬挂着一副长长的空白宣纸画轴，旁边有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文房四宝。

李南执晚辈礼，亲自带着苏味道前往签名墙之前，然后这才开口道。

“今日乃南海天女舞第一次完整现世，诸公乃首舞见证者，还请留下姓名，以供记之。”李南笑着说道。

“呵呵，倒也有心，也罢，老朽便为汝等做此见证！”苏味道本是极为聪明的人，略微思索之下，立刻明白过来，笑嘻嘻地拿起盘子的文房四宝，在长卷的卷首位置，笔走龙蛇，大大地写下了苏味道三个字。

“好！苏公笔法，贵而不富，清丽不俗，愚生拍马难及尔。”李南虽然看不懂对方的笔法到底属于什么体，但是不妨碍他抓着夸。

反正相比于他那一笔臭字，此时的小学生都能吊打他了，更何况原本就是大才子的苏味道。

虽然不知道夸什么，但是苏味道这种就算失势了，也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名士风度的老布尔乔亚，使劲夸他不俗就完事儿了。

“哈哈哈，郎君谬赞。”苏味道也是颇为高兴，笑着放下了笔墨。

“汝这老狗，还不速速起身，欲羞煞吾乎？”苏味道笑骂着还跪在地上准备碰瓷的自家老仆，后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只好依言红着脸站起，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苏味道刚刚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位南郎君敢冒着大不韪两拦自家家仆和前平章事的自己，并不是真的仗着舞蹈稀有，有些店大欺客，而是为了抬双方的身价。

这可是天女妙舞，给菩萨看得舞蹈，首次完整现身中土，哪里是这些仆人配看的，而且妙就妙在见证者还要留名，若是此舞日后名动，自己等人也跟这卷名册一起名垂青史。

身后名这件事，对于文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所以李南才冒着被训斥的危险，拦住苏味道的老仆不让进，现在想来，这是为了他们的名声想啊，这种史书留名的机会，若是发觉自己的名字跟仆人并列一卷，岂不是羞也羞死了？

但是此举并不是没有风险的，若是天女舞不够惊艳，这事儿传了出去，对他们留名者也是个巨大的影响。

古时极为看重这个，无论他们日后坐到什么位置，如果被人来一句啊，xx公啊，当年看一个那啥蠢比天女舞都惊为天人的人啊，哈哈哈。

如果这个传言出现了，那么无论此人有多么牛逼，大家也会觉得他是个傻比。

这是一笔风投，就跟佛门之前选择投资观云僧和女团一样，李南这一手操作，算是拉了更多的投资人入伙。

从此，天女舞就死死跟这帮人绑在一起了，两者互相影响。

佛门和士族们借天女舞重新获得名声的时候，李南也可以吹嘘，蜀中佛门大佬交口称赞，苏味道苏公都说好的天女舞，你们这帮人觉得不好看，你们觉得自己比他们还高明？

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很难说谁得益比较多些。

但是李南他们和政治失意的苏味道们倒是有一点很像。

那就是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名声之外，他们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

所以想通了这一点的苏味道，极为坚定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了自己的投资之意。

事实上，当他听过看过千手观音的士子形容过后，他今天才决定来的。因为他相信，能让蜀地佛门这帮贼秃都看好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就是了。

“哈哈哈，何谓机缘？”搁笔之后的苏味道，扭头望向李南。

虽然都知道这是一件很大可能双赢的事，但是苏味道这么大大佬被这个小年轻拦了两次，心中还是有些不爽，于是半是考验半是为难的问起了李南。

如果回答得好，那就是士林逸闻，如果李南答不上来，抱歉，阁下才具不足，这份名为名望的果实，苏某就却之不恭地一人独吞了。

带着有些恶意的眼光，苏味道看着面前这个沉稳的年轻人。

“缘，妙不可言。”李南下意识地就秃噜出来了，看着对面有些诧异的目光，吓得李南赶紧给找补了两句。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虽然不记得这佛偈出处，也不知道这半首佛偈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是李南好歹知道表达了不用刻意去求的意思，于是也就脱口而出。

想必后世传得很广的佛偈，应该不差吧。

“哈哈哈哈哈，南郎君此人，妙不可言呐。”苏味道捋着胡子，呵呵笑着进入殿中，弄得留在原地的李南一头雾水。

不是，自己到底算不算过关了？这帮古代文人，说话说一半，真的麻烦！不知所以地李南心里慌得一匹，但是依然面色恭敬地让人带苏味道进去就坐后，依然在门口迎客。

有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今日的盛会怕是不一般。有苏味道打样，这帮贵人也没有带自家的仆人侍女，高僧们也没有带沙弥入内，个个满心欢喜地在长卷上签到，一副庄重的味道。

仪式感是很重要的，看着身旁的进入的客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好似后世穿着礼服去听高雅音乐会的人一样，李南就知道自己这波操作起作用了。

而且每个人经过自己身旁时，都会对他轻施一礼，特别是几名和尚，念着他的那句缘妙不可言，还有半首佛偈，对他郑重行礼，似乎李南那半首佛偈让他们开悟了似的。

李南没想到是，就因为他下意识的口误，此场盛会过后，李南多了个诨号，叫做妙不可言李郎君，这个个听上去味道有些诡异的外号。

“那李郎君啊，啧啧，妙不可言。”类似的对话在蜀中传开来，让人听着感觉自动就要变色，走上了哲学的道路。

当然，他这波操作除了收获士族的进一步支持和好感以外，收获更多的则是负面的评价，讲道理嘛，今天聚集了不少人过来观舞，结果你一句缘分未到只让权贵者进入，这让热情的普通粉丝和那帮仰慕天女，恨不得一睹为快士子书生们怎么办？

偏偏这等人，此时又是最会闹事的。

“张兄，仆有一事不明，还请张兄为仆解惑。”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叫道。

“贤弟之学，胜过愚十倍，何谈请教二字？愧煞愚兄尔。”另外一个人声音比他还大。

“哈哈，贤兄过谦矣，愚尝闻佛经，读至佛度有缘此一句，颇为不解，故此请教贤兄。”

“哦哦？若是旁句，愚兄倒是不知，若是此句嘛，愚兄倒是有一得之愚。”被人喊作张兄的年轻士子大声叫嚷起来。

“不知此句何解？”一句话说完，几乎在场大部分人的人都望向了那一对年轻的士子。

“哈哈哈，愚兄是今日方得知，这佛度有缘尚有一解，名曰佛度有钱尔，有钱即是有缘。”

“哈哈哈哈。”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之声，不少人对于这位七日前拥美高调入城的蜀人老乡李南好感尽丧，个个面露轻视不屑之意。

当日见他洒脱不羁，有些名士风范，未曾想是这边阿谀之徒！哥哥吾瞎了眼（插一句，唐人管父亲也叫哥哥的，比如李治叫李世民）。

有人拱火，人群立刻群情激愤，叫嚷着要李南给个说法，不要就要锤爆他的狗头。

蜀人脾气跟此地天气一样暴躁，这是特别有名的，明朝时文官长期朝堂对殴，蜀人出身的官员脾气火爆是出名的。

关于这个问题，李南早就想好了对策。

于是他不慌不忙，送走了最后一个vip观众之后，这才走到殿外，对着四面做了个团圆揖。

“各位乡老，县公苏公等人乃高士，自然有缘得见天女妙舞，更不消说海林法师千奇禅师等高僧，他等入内，汝等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继续吵了起来。

“县公苏公并千奇禅师等，吾等自无异议，若是南郎君只偏心贵者，无视吾等，这南海观音谄媚若此，此舞，吾等不看也罢！”说话的都是那位“张兄”，他在人群中叫嚷着，神情激动，俨然大v公知的样子。

可恶，气抖冷，唐朝人民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正是此理，终究不是佛，只是佛前一观音，这南海观音如此嫌贫爱富，吾等不屑闻之。”

人群中闹将起来，其中最气得就是那些闻讯而至的富商了，因为人群骂着骂着，带节奏风向一变，开始转向可恶的有钱人这个方向上来，弄得这帮商人心里毛毛的。

唐朝商人地位不高，大商人虽然可以欺负小工小农，但是面对士子，哪怕对方是寒门，也是有天然畏惧的。

就今天这个状况，若是闹将起来，自己被这帮士子打了也就白打，如果敢还手，后果就更糟，说不定被打死了都白死。商人们倒是很清楚，所以不敢乱动，偶尔还附和着死命地骂那些狗奸商。

这哪里是佛度有钱，明明是佛度有权好不，自己这么有钱还不是远远地在外面等着，靠近都不敢。商人们一个个暗自腹诽着。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控制不住，就要打起来的趋势，李南的一番话让这帮商人对他顿生好感。

“南自然不会有偏有向，观音大士普度众生，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今日在座之人，皆有可能入内观舞，南让苏公等年高有德之人先行进入，想必蜀中父老亦无异议罢？”

“若是李公苏公等人，吾等自是无异议，但是此时观舞者甚众，不知南郎君计将安出？”说话的乃是那位“张兄”的同伴，李南盯着他，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中，准备回头就让飞飞去打他的闷棍，或者将他家里的钱全部偷走。

“呵呵，殿中尚有座四十又一，自然看诸位机缘，吾有木片三百且上书一至叄佰者，此箱中亦有三百纸片，亦上书一至叄佰号，南选一人，从中抽取四十一张，台下手持相同木片者可得入，诸位各凭机缘，不知此法可算公平否？”

“善！”“甚善！”还以为接下来就是让寒门士子进去的群众立刻高呼起来，高呼这种方法简直太妙，妙不可言。

这让人群中表演的那几位士子面若死灰，本来他们以为这么一闹，对方为了平息事态就会请他们进去。

就跟他们之前怒斥商人然后吃免费的酒一样，结果没想到那位李郎君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简直让他们无fuk说。

现在好了，一人一票，抽到谁都无怨言，这几名士子身边的商人美滋滋地高呼郎君妙策，为李南为他们解围高呼不已。

想到自己有可能跟那些大人物一样留名在那副长卷上，许多人心情就激动起来，纷纷往前挤，想要早一点拿到号。

“慢些，慢些。”负责发木片的和尚都快被挤倒了，犹自高呼着，李南一见，毫不客气地让那些留在殿外的家仆们帮着维持秩序。

刚刚憋了一肚子火的豪奴们，自然不敢得罪这位李郎君，于是把气撒到了老百姓身上，结果老百姓也是很识相，知道这帮豪奴是真敢动手的，于是方才气势汹汹的他们立刻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排领号。

我擦，典型的一物降一物啊，这不就是唐朝的百姓洋人官？

晚清时期，曾经有个奇妙的现象，那就是百姓怕官，但不怕洋人，经常憋着在黑巷子痛殴鬼…..精鬼精的洋人们，而官不怕百姓怕洋人，洋人不怕官怕百姓，三者组成了一个奇妙的生克链条。甚至某些聪明的百姓为了整治官员就去整治洋人，让憋屈的洋人收拾官员，深谙隔山打牛之理。

这放在大唐，放在此刻，就是李南，豪奴和百姓了，自称蜀人准备蜀中养望的李南不敢得罪百姓和读书人，但是敢得罪豪奴，豪奴不敢惹李南但可以对百姓和穷书生下死手，百姓可以怒斥李南但是怕真敢动手的豪奴。

得亏李南好一手隔山打牛，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了，于是他们共推了一个有名的寒门士子出来摇号，废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敲定了入座的人选。其中有农民也有小商小贩，还有落魄书生寒门士子，没有摇到号的商人用出了钞能力，高价买了几张票。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命如此，那位“张兄”和他的朋友们，一个都没有入选，悻悻地看着他人进去观舞。

大家都对于这个办法表示赞同，各凭运气的事情，不会因为你是士族就多几分机会，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小贩就少一分。而且还纷纷称赞这南郎君不愧是见过菩萨的，果然普度众生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商人匠人等杂流也不嫌弃。

本来嘛，知道是在佛寺里面不是在露天表演之后，这些看热闹的一般民众就有个心理准备——哪怕他们跟着寒门士子闹成功了，自己也没得看，还是那帮会闹会讲的大头巾能进去看那天女白花花的身子和传说中飞天舞蹈。

这让本来以为只能在外面看，只能是士族老爷们进去观舞的白丁们高兴起来，觉得这位蜀人李南李郎君不愧是咱自家人，不偏不向的，这个法子倒是妙的狠啊。

至于先前进去的那几位，什么？你不会是想让他们跟你同居一室观舞吧，你怕不嫌命长？

所以，大家都觉得很公平，又听说下个月可能还有表演，到时候又可以那什么，对，“摇号”之后，众人也觉得高兴起来。

于是李南这才让人请他们入内。

长卷留名他们是别想了，他们自己也知道，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而且他们的位置也离先进去的众人很远，散落在主要观众席的周围。

李南摇号的方法早就传到里面来了，里面的众人都表示南郎君真是妙人啊，随机选了一些百业百工之人，传将出去，官员们多了一个体恤下情与民同乐的事迹，大慈寺的高僧们也多了一个大开方便之门的美名。

而且你看看他安排的座位，虽然名曰一起看，但是都离他们极远，很多座位都比他们到面前的舞台还远，很多都是柱子旁边之类的，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到。

阶级地位分得很清楚嘛，小伙汁有前途，自己还以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些泥腿子呢，这个座位安排，我很喜欢。

看到门口战战兢兢的进来一群人，进来就冲自己远远施礼之后坐在一个极为不起眼的位置，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觉得这位小郎君简直是个妙人。

少顷，等到所有人坐定之后，随着殿中灯光一暗，观云僧低沉*的诵经声在幕布后面响起，宣告着这天女妙舞的开始。

第七十六章 南海天女舞 在观云僧低低的诵经声中，台上的大幕缓缓合上。此时灯光还没有亮起，众人还没有从方才千手观音带来的震撼中摆脱出来。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看完千手观音舞之后，千奇禅师和海林法师等人低声念诵起观音菩萨的尊号来，彼此对望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先不论剩下的天女舞如何，光是这一场的天女舞，就足以让蜀中佛门承认这帮沙弥尼了。

别的不说，就说殿中众人一副痴痴地模样，不少人还悄悄地拭着泪，朝着南海方向下拜，就足以证明众人还未从那瑰丽奇幻的舞蹈中摆脱出来。

哪怕在场还有好几个之前已经看过此舞的士族，此时再看一遍，依然激动得不能自已。

至此，场中再没有一人对于李南限定人观看的举动表示不解，反而觉得极为合理。

此等如梦似幻的舞蹈，除了献给观音菩萨，凡人看了，当真会折损福报！

这还是之前他们一路来过来演过的，就足以让人忘记呼吸，不知传说中更加精彩的下半场，又是何等模样呢？看过千手观音之后，众人不禁好奇起来。

就连最为诙谐嘴巧的苏味道，此时想要跟身旁的李偶和崔瀚聊两句，左右望了一眼之后，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

大家都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很快，传说中从未现世的天女舞，在随着幕布缓缓拉开之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啊——”随着幕布被拉开，不少人都惊呼起来。

夜空，有云！

就在舞台上升起的那轮圆月的附近，几朵雪白的云朵出现了月亮一样的银盘周围，圆鼓鼓的，洁白无瑕。

这云是用棉花做的，此时棉花超级贵，被当做一种观赏植物养在御花园和各大高门的私家花园里，极为难搞。

好在此地乃是成都，天下一等一富庶之地，天下间还真没有成都买不到的东西。之前李南拿出抢劫到观得到的赤金，拜托胡钉铰换来了不少棉花，又命改名云纨嘉的针女将其扎成云朵的形状，就为了此刻。

棉花做的云朵果然效果极好，在座的唐人都未见过，不少人都惊呼起来，就连欣赏过皇家歌舞团的苏味道和见多识广的千奇禅师，个个都心惊不已。

“似真，似幻耶？”一名士子喃喃说道，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云下，有浪！

随着幕布的拉开，幕后早有一群人手持蓝布，躬着身子用蓝布挡住自己身体，不停地抖动起来，权做海浪，而波浪的声音也随着蓝布的抖动，开始在这间偏殿里面回荡。

九江有善口技者，胡生名钉铰也。

作为内卫的人，胡钉铰精通各地方言，而且还会口技，察觉到这一点的李南，花了好大的力气和金钱，给弄了一个铁皮喇叭，让胡钉铰充作音效师。

月亮，在白棉花做的云朵里穿行。看着负责掌控云朵的沙弥尼操纵云朵做出种种变换，李南差点就唱了出来。

李南坐在低矮的侧台上面，看着女团讲着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故事。

于是乐起。

铮——如同银瓶乍破，又如铁骑突出，伴随着阵阵海浪声，一阵激昂的琵琶声响起。

是十面埋伏……

为了突出这一段海浪的汹涌，经典的琵琶曲十面埋伏，李南还是记得经典高潮部分的，哼唱出来让人练习了好久，此刻用出来，效果拔群。

便随着肃杀的十面埋伏高潮部分反复响起，之前隐藏在殿中看客周围，充当人声阿卡贝拉的沙弥尼呢，此刻也在暗中齐齐踏步跑动起来，直直跑向后台黑暗中，准备当做拉威亚的工具人。

咚咚咚，咚咚咚——本来就出身行伍的沙弥尼们，踩着琵琶声的齐整脚步声一出，平添了一股肃杀紧张的味道，而且胡钉铰配音的海浪声也愈发湍急起来，有些狂海怒涛的样子。

特别是有鼓声加入之后，整个殿中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不少人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海中，有龙！

等到鼓点到达一个高潮之后，舞台边有数人，齐齐挥动了巨大的铜镲，噼里啪啦，如同霹雳一般的雷声中，一道青光从海浪中升起，在云朵之间反复穿行。

“龙！龙！”这下不少人惊呼出声。

那道青光不是别的，而是一条一丈左右的青龙！此时它正在云雾中翻滚舞动，角鳞爪须，无一不活灵活现，好似兴风作浪，一口吞食百万的钱塘君一般。

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看着台上四处乱飞的青龙，李南高兴得唱起来。

哦也，又成功了一部分！

青龙是一套布偶套装，依然是出自刺绣之术一绝的云纨嘉手里，而且这条青龙也是有人扮演的，正是那轻功可怕得惊人的飞飞。

说实话，要在身后拖着长长的龙尾，也只有轻功奇高的飞飞能够在殿内梁间飞奔了。

飞飞还不仅在云朵所在的房梁处上下窜动，只见他忽上忽下，偶尔沿着大殿的竹子盘旋而上，偶尔窜到观众们所在的头顶，跟观众们亲切互动，吓得不少人都战战兢兢。

而且此时音乐也一变，在十面埋伏达到高潮之后，又有叉、笙和奚琴（就是二胡，正好就是女蛮国擅长的乐器）加入，换成了港片里经常出现的《偷功》！

这首出在太极张三丰里面，明快激昂的乐曲一出，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看着四处飞舞作乱的孽龙，各自捏了一把汗。

海民，有难！

在前面排成一排模仿海浪抖动蓝布的沙弥尼，抖动的弧度不仅更大了，而且还一边做起人浪。

刚刚平躺着藏着她们身后的沙弥尼穿着岛民和信众的衣服，也纷纷在幕布后露出头或者身躯来，手臂挣扎舞动，好似海中遇难求生的难民一样，看着让人无比揪心。

当是时也，海浪声，孽龙穿行发出的呼哈声，海民于波涛中隐隐的呼救声，配合着二胡，琵琶还有鼓点，给予众人的视觉和听觉冲击，远胜于方才的天魔咒唱和千手观音。

唐人是没有看过电影的，这种音效画面一起上的叙事舞蹈，他们心神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一部分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的，但是都还忍不住为孽龙作祟，翻江倒海的可怕场景所慑，面色苍白，汗出如浆。

而另一部分，到现在还以为这龙和这云是真的呢，以为是被天女们用法术摄来的。

乱象频生，岛民痛苦挣扎一番之后，突然，满台烟雾顿起，乐声和波浪声突然一停，众人浑身一颤，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极响到极静，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下，云中翻滚的飞飞，从身体后半鼓鼓囊囊的龙尾里面掏出一个挂钩，紧紧挂在了房梁的一处，然后又掏出了另一端绑着利刃的另一头，狠狠地朝下方投掷下去。

咚——利刃扎在木板上发出声音，飞飞身后的龙尾都为之一瘪。

云中，虹生！

随着飞飞投掷，一条五彩丝绸做成的虹桥出现在云中，这可是让李家的几十位绣娘弄了两天两夜，才弄出这么一条五色的彩虹充作天女下凡的虹桥，刚刚充作填充物塞在龙尾里，现在一头挂在房梁上，一头狠狠扎进斜下方的木板里，远远看着，如同从云中降下的彩虹一般，十分梦幻。

至于为什么是五彩而不是七色，废话，紫色和黄色这种犯忌的颜色李南敢用吗？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云雾之中竟然有彩虹现世，众人皆是看得痴了，个个张大嘴巴看着台上，唯恐错过了一点变化。

她来了，她来了，她脚踏五彩飞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随着一阵高亢的得不像话的乐器声，早已藏在梁后的小姐姐们手持宝瓶，金刚杵，琵琶还有宝剑等物，缓缓地沿着虹桥飞下。

是唢呐，我加了唢呐。随着大圣营救紫霞时，那首经典的小刀会序曲响起，乐器之王的唢呐着实让众位唐人一惊，但是也觉得极为过瘾解气。

沉浸在天女小姐姐们舞蹈的观众不知道，为了这个效果，后台的沙弥尼们已经跑得乱成一锅粥，拉着绳子左右前后跑动，差点就出了岔子。

高亢的小刀会序曲之后，李南对着早已坐在琴前的胡钉铰还有南音女团轻音部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了。

没办法，笛萧二胡唢呐还好，古琴这种需要沉淀的乐器，团中只有轻音部导师胡钉铰一个人能弹。

唢呐停！琴萧合奏，《清心普善咒》，起！

随着音乐一变，清新活泼的乐声响起，众人皆是长出了一口大气。

不同的人配不同的出场音乐，论bgm，大唐没有人能比得过我南音。

此时的《清心普善咒》还不是原调，为了表示出激烈的气氛，速度比原调还要快上几分。

于是，小姐姐们手持各种道具，飞在空中，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跟飞飞扮演的孽龙打成一团，一边做出各种舞蹈动作，显示出她们极为柔软的身段和变化莫测的舞姿。

当然，为了让众人看得清楚，她们打斗的时候刻意降低了高度，每个动作都足足停留了几秒，为的就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胡钉铰和轻音部的乐师们，也随着打斗的情况的起承转合，或激烈或舒缓，或合奏或独奏，偶尔萧在琴前，偶尔琴声压过萧声，萧声弱不可闻，一首清心普善咒简直被他们玩出花来了。

为了更加让人身临其境，后台的李南还用一块薄薄的铁板和豆子，弄出电闪霹雳，冰雹齐下的样子。

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

跟方才柔媚的天女不同，此时的小姐姐们展现的是她们英武帅气的一面，而且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媚美丽。因为悬空表演，她们有更多的空间来做出地面上做不出的动作。

或在空中将腰完成一道拱桥后一剑刺出，或者模仿飞天反弹琵琶，长腿尽舒，飘带当风，如同仙子一般，不仅极尽媚妍，而且还展现了女性特有的帅气。

虽然她们的舞蹈裙开叉极高，漫天皆是大白腿，但是无一人生出猥亵之意，反而觉得其有一种英武仙气逼人的极度美态。

随着天女们纷纷加入战团，方才张牙舞爪兴风作浪的孽龙渐渐不支，而且周围隐隐有禅唱声传来。

竟然是《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小姐姐们一边跳着，一边齐声诵唱着佛经赞颂观音，而且随着她们声势越来越大，诵唱声越大，仿佛诵唱称颂观音的佛经能让她们得到加持一样。

而且此时配的音乐是极为中土风味的《清心普善咒》，显得那么的中正平和，透出一股佛门慈悲的味道。

如果说之前的《千手观音》配天魔咒唱代表着异域风情，类似密宗风格的奇丽舞蹈的话。

那么这飞天舞配合《清心普善咒》，则是汉人更容易接受并十分喜爱的禅宗风格，中正平和，听之忘俗。

不少人已经跟着音乐，开始慢慢哼唱起来，其中以几位佛门大佬尤甚。

终于，在众位天女的努力之下，那条孽龙渐渐不支，慢慢地委顿于地。

随着风雨声骤然一停，琴萧声大作，又是大量的白雾弥漫。

一会儿之后，随着白雾散开，海浪俱已消失，方才落难的海民此刻双手合十，对着上空遥遥下拜，而那条孽龙就瘫倒在远处的地上。

于是《清心普善咒》的音乐变得缓慢轻柔起来，速度了之前的一半左右，一股缥缈平和的味道传来，如同此时落针可闻的观众席一样。

刚刚在白烟之中，幕布后面又垂下一个钩子，扮演青龙的飞飞赶紧接住，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随着白雾散去，音乐变缓，各位小姐姐背对着众人飞起，然后在空中选好位置定住，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造型。

唰——随着某个音节响起，所有的小姐姐提起自己裙摆，高高举起，背对着众人。

“观…….观音！”立刻有人惊呼起来。

随着小姐姐孔雀开屏一样，将自己褶皱的衣裙撑开，慢慢地，她们背后的衣服上露出一副图案来。

竟然是一副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的画像！

这也出自李南的设计，云纨嘉的手臂，小姐姐们背后图案组成的观音，左手拿净瓶，右手执柳枝，风姿绰约，宝相庄严，双目似闭未闭，眼中还有泪留下，似乎在为受苦的有情众生流泪。

看到此时，李南狠狠地一挥手，此时早有人将装满白烟的洞倾倒于地，又是白烟弥漫，盘旋上升。

云雾之中，有龙腾！

之前被制服的青龙此时在云雾中腾起，被观音大士踏在脚下，随着云雾的上升，慢慢地消失在云雾中。

我擦！成了！李南不由得狠狠地跺了跺脚，整个舞蹈，这段是最难的，要求飞飞和小姐姐们精妙配合，因为小姐姐们是背对的，所以不知道观音像是不是真的拼好了，而且飞飞也被套上威压，具体的配合要靠幕后的沙弥尼拉动，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虽然稍微有些偏差，但是在云雾的遮掩下，竟然完美的呈现了龙头观音降龙平海的奇景，李南都不用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和女团这一次，算是真正的成了。

李南的心激动得砰砰跳，虽然很想上去狠狠地拥抱自己的团员们，但是也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舞蹈结束。

云雾中，青龙摇头摆尾的遨游，观音踏龙而去，此刻留在地面的海民们大声地诵唱着《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在他们的带动下，全场不分台上台下，一起一遍又一遍地诵唱起来，声音传到殿外，听到的人无比啧啧称奇，同时也心急如焚，不知殿内是何光景。

“天女一舞动成都，从此观音入中土。”海林法师和千奇禅师对着西方遥遥下拜，高声诵唱着我佛和观音的圣号。

随着灯光再次被点亮，殿中众人不像之前那样或是癫狂，或是迷醉或是痴呆的模样，而是各个双手合十，虔诚地诵唱着观音的大德和慈悲。

与千手观音相比，效果谁高谁低，自然一目了然。

南国有天女，轻盈观音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蜀中六月观南海天女舞》

囧呆他们来了，更新稍微晚点 今天好久不见得老朋友来了，也是老失名字当中那几位，从去年开始就没有见面了，吃个饭晚上回去更……可能有点晚，更是会有滴……

第七十七章 成团以来最大危机 有句西方谚语说的好，三次惊险过后，就是幸运。

在经过数次危机，直到有惊无险地度过大慈寺首次演出之夜后，属于李南和南音女团的幸运终于来了。

虽然对于古代的消息传播速度有个预期，但是李南还是低估了这座富裕的城市、这些闲适的人民，他们对于娱乐的巨大需求。

一夜之间，满城皆言天女舞。

那天的观众，特别是后面摇号进去那四十一位，各行各业都有，看完之后带来的滚雪球一般的宣传效应，简直吓到李南了。

这帮人出去之后都是面带神往，一副神神秘秘的口气对每个见到的人说道。

“此舞不似人间所有，南郎君并未诓骗吾等，常人若是机缘不够，恐折损福报！”

然后再无意中透露出，天女足不染尘啊，施法摄来南海恶龙与天边云朵啊，最后观音踏龙飞去啊。

传来传去，后面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当晚他们看到大慈寺那边的天空红光漫天，异香扑鼻，云气升腾，最后还有人看到了观音法相，踏龙遥遥升空而去。

这下，可不得了，从第二天开始，来大慈寺烧香的人都络绎不绝，香火钱都比平日里多了不知道多少。

越大的城市，消息传播的速度越快，哪怕是在古代，成都那些闲得蛋疼的士族们，第二天第三天便闻风而至，李家门房各种拜帖名刺就收了不少，而且李南和小姐姐他们现在出门，都会被人认出来，很多人主动上来结识并且询问下一次演出是什么时候。

第二天一早，观云僧李南等人就带着沙弥尼拜访了大慈寺的千奇禅师，与会的还有峨眉的海林法师，浮散法师等等蜀中佛界大佬。

这次就跟之前的拜访不一样了，刚刚还在门口，他们就被小沙弥请到了后面的禅堂，受到了大佬们的热情招待，几人打了一阵机锋之后，李南他们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整整二十三张尼姑的度牒和戒牒！团里的沙弥尼们，最后被挂在观云僧那座普林寺下面的陀生庵，算是正式有了正规的编制，归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尼名叫定慧领导。

定慧据说是观云僧的师姐，此时已经年近花甲，庵里除了三个小尼姑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人，观云僧早就讲明了，虽然名义上跟定慧比丘尼学佛，但是实际上的领导权还是春十三娘和李南这边。

花了足足一箱赤金，他们才得到了这二十三张度牒。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报，按照此时的制度，每个沙弥尼出家，可以得到二十亩僧田供养，于是他们就有了四百六十亩田，虽然都不是上田，但是也不至于全部是下田。

而且，这四百多亩田种什么，怎么种，实际上就是归李南控制的。

沙弥尼们早就表明了，这些田虽然名义上是她们的，全部交给南郎君帮着她们打理，她们一切听南郎君的，所以这些田基本上算是李南的私有田了。

当然，这是因为那位定慧师太年岁已高，早就不视事，观云僧表示说只要沙弥尼们同意，基本上不是问题。

另一个可喜的方面就是，李南和药娘终于也摆脱临时户口，拿到正式户籍了。

为了不让蜀中士族怀疑自己的身份，李南没有让李偶等人帮忙，而是让胡钉铰出面，找了他一个蜀中的亲戚，姓胡名醒字择言的给安排的。

李南他们落户就落在眉州，本来的按照胡择言的说法，南郎君你偌大名声，又是拥美入城的风流名士，伴随高僧入蜀的义举已经名动成都，为何不落户在蜀县？而且还可以算做眉州迁往蜀县，之前的记录也可以说成遗失，更加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但是李南考虑到成都士族居多，自己带着一帮异国人，还有一帮从山贼盗匪里逃脱的妇孺，如果住在成都，短期还好，长期的话，难免落入有心人眼中，自己有嘴都说不清了。

所以他还是拒绝了胡择言的好意，花了很大的代价伪造了之前的户籍证明，还找了假的保人，依旧落户在眉县。

而且他对于分给他的地很是喜欢。

分给李南的地就在陀生庵的附近，他的地与沙弥尼的僧田相连，不仅地处偏僻，田就更不是什么好田了，平日里人迹罕至，弄得胡择言一脸的不好意思，连说自己没有办好。

李南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地方不小，人迹罕至，而且背后有一座小山，山的背面就是蜀县地界，而且还是无主的。

随后李南就去找了李伍，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情况表达了自己想要买下那座小山的想法。结果没到半日，那座小山的地契就送到了李南的手里，李南想要给钱，结果被对方一副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姿态给驳回了。

说是一百亩，其实到李南手里的土地还有山林，远远超过了这个数。

李南当然大为高兴，他要的结果都达到了，而且还超出他的预期。

李南的要求不少，一是要有地，二是地方不要太显眼，三是地还要大，虽然他选的地在唐人看来都是恶田，但是他穿越小说和致富经不是白看的，他很有信心，在未来的几年内，将李氏庄园发展成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地。

还有更加一重惊喜，李南从此有了身份！

听说他精通算经之后，李偶当时表示，可以引荐他去蜀县的白山书院，等到他进去简单的喝了个茶背了背二二如是的九九乘法表，补交了束修之后，很快他就获得了一个生徒身份。说是等到后年就可以推荐他参加眉州的县试。

虽然他一直都自称读书人，现在他终于变成了受官方认可的读书人了！

这一切的收获都让他们欣喜不已，但是，就在观云僧从大慈寺回来的第三天后，他们这个团队的最大危机来临了。

观云僧！他崩了！

原本观云僧最开始答应此事，无非就是看在小姐姐他们人命关天的份上，勉强压下心中愧疚感，帮着他们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没想到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实。

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南海遇佛缘的高僧，蜀中佛界都把他看做未来的名僧，各种夸赞不要命涌向他，而且不少信徒指名道姓要在他座下听经。

平日里观云僧每天都会在佛前自承自己的罪过呢，现在这么一顶顶华丽丽的大帽子扣下来，观云僧心中的愧疚感与日俱增，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佛家五戒之一，就是戒妄语！

之前观云僧压下心中的愧疚感，帮他们圆谎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为了救命，没想到现在真如这位鬼神一般心智的南郎君说的那样，自己即将获得不属于自己的荣誉，欺骗整个蜀中的人，这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来说，不亚于信仰崩塌。

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生出了嗔心，开始有些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有种是真的就好了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出，他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在佛前念了一夜的《华严经》，这才勉强压下了嗔念。

第二天，在听到海林法师提议要将自己的戒牒上的级别提高一级，变成大和尚的时候，观云僧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仅坚持不受，而且单独要求了一个静室，对着海林法师和千奇禅师两位佛教大佬，一五一十地将经过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而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李家，跟李南等人坦白了此事。

这这这——李南看着一脸愧疚的大和尚，他也有些无语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个结局，要不说不怕外面的虎狼，就怕背后的黑枪呢。李南心中也跟哔了某种生物一样，看着老和尚又好气又好笑。

这要怎么说，你观云僧为什么是这么一个标准的虔诚佛教徒？

这也太不像话了些，李南知道自己的指责完全是无端的，观云僧但凡有一点歹意，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里，而且人家帮了你这么多忙，也是完全按照和尚的标准做的，李南总不能怪他太好了太坚持原则了吧。

“南瞒过天下人，瞒不过天意，罢罢罢——”静室里，李南、春十三娘、观云僧席地而坐，李南听完后一声长叹。

“李檀越，老僧愧煞……”观云僧也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因为私心，怕坏了修行，冲动之下，竟然坏了李南的千般算计才得到的结果，心中也是不忍。

“想那千奇禅师等也是宿世比丘，高僧大德，并不会声张，李檀越还请安心，若是有何恶果，老僧一力承担！”

“大师切莫心忧，海林法师千奇禅师都是有德高僧，南自然信得过。”李南出言安慰道，说得好，一力承担，这么大的事情，揭开就是佛教和很多士族被愚弄的大丑闻，你怎么承担，更何况，拐带外国使团行骗，自己等人怕不是死罪？？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安慰这位人民的好和尚了。

“南郎君智珠在握，心有菩提，颇有古人之风，老僧深感不如矣。”看到李南笑盈盈地温言安慰自己，观云僧没有感觉好受些，反而更加愧疚了。

李南面似春分，但是他心里的郁闷和惶恐，剩余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高僧大德？？？自己还没有来就懂得借势，他们想要摘桃子，老子信你个鬼，那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李南心中惴惴不安，心道果然是不毒不秃不秃不毒。

“既是如此，千奇禅师听罢，有何话说？”李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禅师听罢，笑着言道：‘心有观音，何处不是南海？’，言罢，就此不语。”观云僧老老实实地说。

“哦？禅师果真如此说？”李南突然睁大了眼睛，擦，有门儿！

“老僧愚钝，苦思久之，尚不解其意。”观云僧老老实实地说道。

“哈哈哈哈——”李南长笑出声，对着观云僧说道“大师何必着相，南已知禅师深意矣。”

“哦？还请南郎君为老僧开解？”观云僧双手合十，对着李南的行礼。

“大师可曾听闻，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大师得遇南与女蛮国众人，未必不是观音借吾等之手，将自身纶音传入中土啊，不然这观音舞，为何如此惊人。”

“啊？”包括春十三娘在内，剩下的两人都为李南的无耻、不，慧根给惊呆了。

虽然很想说不是南郎君你巧思得好么？但是看到李南哈哈大笑，两人俱都不说话。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六祖曾言…….”李南说到此，一脸神秘的微笑，止住不言。

“乃是心动！”老和尚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若是观云和尚心中以为此为恶，此事便是妄语，佛家大恶，若是大师心中认为此乃传纶音大德，此便是佛家盛事，大善之举尔！想必千奇禅师亦是此意，故此才有何处不是南海之语。”李南高声喊喝到。

“老僧——悟矣！”观云僧拖着长声说道，李南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不禁泪流满面，于是他站起，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大慈寺的方向大礼参拜，复又大礼谢李南。

“若非郎君，老僧几尽入魔矣。”

“呵呵呵，恭喜大师佛法精进，南为大师贺。”李南笑呵呵地对他说道，心里想着究竟要用什么同那几位蜀中佛教大佬交换。

但愿这几位老和尚胃口不会太大吧，哎——

生活不易，穿越客叹气。李南想着明天是要去大慈寺一趟了。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

好不容易带着女团成功表演，而且有了自己的合法身份和田地。

但是，这个貌似牢不可破的女团。

现在遭遇到了成团以来的最大危机。

穿越客和女团，危！

第七十八章 千奇禅师 李南苦思冥想大半夜，第二天依然没有成行。

上赶着的不是好买卖，既然那位千奇禅师在自己等人入蜀不久，就故作神秘号称观音将至蜀，李南不相信这位千奇禅师会像传闻中那样的神通广大慈悲为怀，难得一见的在世大德。

他可不信他真的有这样的神通，一个月前就看到观音入蜀的异相。

能做出那样的惊人之语，只能说明这位大佬的消息极为灵通，已经遍及蜀中的各个角落，李南他们只是剑门关外小镇露了一面，消息就传到了蜀中大慈寺。

因为李南等人知道，观音入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如果禅师真有神通，怎么会做出那等预言？

这个和尚别得不说，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狂热的佛教徒，李南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发觉这位千奇禅师似乎无时无刻不想着扩大佛门的影响力。

不然他怎么一个月前故作神秘的地说出观音入蜀的预言和对观云僧说出何处不南海的话。

别的不敢肯定，这位千奇禅师，对于这名之一字，想必有些堪不破，而对于扩大佛门影响一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千奇法师对观云僧说的话，李南一听就大概明白了。

这位大佬的意思，就是告诉观云和尚，为了佛门在贪玩乐祸腹中有虫的蜀人中传播，这个事儿将错就错，你就认了吧，佛门也愿意给沙弥尼们和你一个名分，咱们不是讲究心中有佛大过一切吗？是不是真的去了，形式上的东西不重要。

正所谓心中有海，哪里都是马尔代夫。老和尚就是用这种唯心的话语来告诉观云僧的。

昨天李南花了不少功夫，才用一番歪理，暂时把观云僧忽悠瘸了，还是借着千奇禅师的名头，心中对于这件事的难度有些着恼。

不知这位看上去并不像观云僧形容的那么光风霁月的千奇禅师，又会对自己开出什么条件呢？

李南想了想，自己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可以帮助他和佛门扬名的南海天女舞了，而且最大的一部分桃子还被观云僧和自己给弄走了，但是自己一行人最大的秘密却被他得知。

明显筹码不对等。

所以现在那位想必一定是在等自己上门，以这个为逻辑基点，李南苦思冥想了半夜，终于决定还是先不忙去大慈寺找千奇老禅师。

就算要去，也不是这个时候。

于是，这几天李南跟崔哲牛凤鸣等人，频繁的跟李伍等一干成都府的年轻士子诗酒唱和，参加各种聚会，拼命的混脸熟。

闲暇无事，李南就会前往白山书院，名义上是向书院的吴先生请教算学，实际上则是坐实自己生徒的身份，借此认识更多的蜀中士子。

蜀人热情，几乎没有怎么受到战乱影响的成都府，在此刻算是大唐最为富庶且物价极低的城市，别说能读得起书的士子了，就算是居住在成都城中的一般民众，不少人出行的时候都会穿着丝绸，有牲口代步。

没办法，天府之国自从李冰之后，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米贱肉贱，又盛产井盐和丝绸，这两种在此时都是了不得的硬通货，所以民众极为富足。

人一旦解决了温饱，自然就追求精神方面的享受，此刻又是大唐国力上升期，所以蜀人对于各种娱乐活动几乎抱有极大的热情。

寺院瓦子什么的，几乎每天都络绎不绝，而且街头茶肆酒馆林立，赌场也是不少，难怪有人感叹，蜀人好乱乐祸，好奇心极强，街上看到两只狗打架都能站着看半天。

正因为如此，成都府好不容易来个南海天女团，又是神神秘秘地，闯出诺大名声，让看过的人皆是叹服此舞只有天上有。

所以蜀人对于之前进城就弄出大声势，再加上俨然一副南音女团对外发言人的李南愈发好奇和热情起来。

别说李南，就是崔哲和牛凤鸣，也受到了蜀人热情的招待，通过他们想要旁敲侧击的想要得知这支神秘的女团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哲和牛凤鸣一路上是看着这支女团成长起来的，这一路讲起来，自然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慨，更是在酒酣脸热之时，将李南好生吹嘘了一番，顺便讲了一下李南是如何几乎一人独破群贼，然后收拢被贼所掳掠的妇孺帮着安置的事情。

如此离奇的事情，自然更加对蜀人的胃口，蜀人对于这位有情有义的蜀人李南更加看重起来，没几天，李南就更红了。

不少人都投上名刺想要与其结交，几乎天天有人来请，弄得最喜欢参加这些的崔哲都有些不胜其烦，颇有些名人烦恼的味道。

面对着这种情况，李家也觉得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几乎好几次开宴都是在李家的后花园内，一时间李家宾客盈门，极为热闹，李偶也觉得极为高兴。

直到五天后，成都府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南的名号了，李南这天才换洗一新，让飞飞提着新买的峨眉雪芽还有各色礼物，身后跟着胡钉铰，前往大慈寺一行。

刚刚走到寺门口，还没有放下礼物，就有小沙弥等在门口了，说是千奇禅师有请。

“呵呵，禅师果然是的有道高僧，神通广大。”李南笑着对胡钉铰说道，飞飞暗自感叹不已。

“今日一早，方丈便让小僧在此等候，说是李郎君至。”小沙弥一脸崇拜地说。

果然……李南表面上频频点头，心中有些苦涩。

这位千奇禅师果然神通广大，消息触角无处不在。

昨晚喝酒的时候，他故意透露出自己今天想要来大慈寺拜访的消息。

没想到才过了半夜，千奇禅师就得到消息了。

要知道，他可是昨天半夜说的。这样看来，这大慈寺还有这千奇禅师，在蜀中的势力可见一般。

为今之计，只有希望此物有用了。李南捏了捏袖筒里面的一物，心中忐忑不已。

跟着小沙弥来到后院禅房，李南一路走来，不仅感叹大慈寺之富。

连路边的随处的一尊佛像，几乎都包着金箔！而且来来往往，穿行的和尚个个满面红光，笑着对李南这位‘有缘人’行礼，看起来伙食都极好。

大慈寺始建于魏，在唐时极受追捧，主要是因为玄奘法师在此地受具足戒。通俗的讲，就是作为沙弥的玄奘法师曾经在此寺修行，二次受戒后由沙弥升为比丘。

这一点他跟观云僧也很像，观云僧的老师就是出自大慈寺，从这一点来说，观云僧也算是大慈寺的再传弟子也不为过。

两人都去了遥远的地方求法，这一点也很相似。

还有一点很像的是，玄奘法师和观云僧，都是回来之后得到了巨大的声名。

而唯一不同的就是，观云僧是去南海被截住了谎称遇到观音，玄奘大师是真去了。

所以这些天，除了李南和观云僧外，得到最大名声就是这大慈寺，大家都纷纷称赞大慈寺不过是北魏就有的名寺，前有玄奘大师西行求法，后有观云僧南海遇观音，果然人杰地灵，盛产高僧。

所以在观云僧归来，南音女团一炮打响之后，这几天大慈寺香火极盛，不少人都过来上香，跑到偏殿的千手观音像前，虔诚地乞求保佑。

一路上，不少人甚至都认出了李南，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热情地询问下一次表演是什么时候。

“若有机缘，南定会提前广而告之。”李南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众人，心中十分惴惴不安。

很快，他们就到了后院禅堂，穿过一片僧舍之后，他们来到了方丈室。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云僧的恶补，李南终于明白了住持和方丈是两个职务，住持是总管全寺所有事务的人，而方丈则是住持的升级版，既统领全寺，还要是得到了传法的大德，一间寺庙一定有住持，但是不一定有方丈。

而千奇禅师能作为成都第一大寺的方丈，可见此人不简单。

“方丈，李郎君至。”小沙弥在方丈室轻轻敲了敲门，随即躬身问道。

“善，众檀越请进。”里面传来了千奇禅师苍老的声音，虽然方丈室极小，但是听着仿佛从极远处的虚空飘来似的。

方丈自然住在方丈室，所谓方丈室，就是一丈见方的一间小屋子，里面除了床榻什么都没有，看着极为简朴。

传说中每一位方丈大德都是极为虔诚的苦修士，早已不为外物所动，故此方丈室基本上很简朴。

见到老和尚，三人赶紧见礼，并且放下礼物。

“诸位檀越请坐！”千奇禅师看都没眼看礼物直接表示了感谢，随即用手指着面前的三个蒲团，示意他们坐下。

老和尚面容清矍，长长的眉毛已经白了，看着岁数就不小，听说已经快70了，但是神奇的是，一下巴的胡子竟然黑白夹杂，看着不像是耄耋老人。

“谢过禅师。”李南等人双手合十谢过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的座下。

少顷，有小沙弥送来清茶三杯，里面并无花椒猪油等物，只放了轻微的盐，这让喝了好几天唐人加料茶水的李南，觉得尚可入口，如果没有放盐就更好了。

“沙门清心寡欲，只有清茶奉客，还望诸位檀越莫怪。”老和尚慢条斯理地说，似乎真的很惭愧一样。

“能饮禅师一杯茶，清心涤荡，不知南前世苦修多少年，才有此机缘。”李南轻轻将茶水沾了沾唇，随即放下茶杯说道。

他加重了“机缘”这两个字，似乎意有所指。

老和尚没有接话，只是微睁双目，定定地看着正襟危坐的三人。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禅师——”半晌之后，李南终于试探着开口起来。

“檀越之意，老僧略知。”老和尚似乎就等着李南开口似的，随即开口说道。

“大慈寺尚有一下院，名苏弥院，老僧曾梦南海观音大士入蜀，法身进入此院中，老僧欲以此院供奉观音座下天女，不知檀越以为如何？”

我擦，你这是要断我的根啊！听着老和尚以观音为名实际上想要吞并女团的建议，李南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说什么梦见观音入蜀，法身落入寺中下院？明明你我都知道此事是假的，老和尚就是想要让女团的小姐姐以后成为佛门的宣传工具。

方丈欺世盗名如此，寺中众僧的品行可见一般，李南有些郁闷，在想到传说中佛门下院还有沙弥尼与和尚的腌臜事，心中不由得无名火起。

“南前日偶得佛珠一串，样式古朴，南深爱之，不知可否请方丈为南念诵加持一二？”李南没有接话，反而自顾自地说起另一件事。

“哦？不知是何佛宝，能让李檀越动容，还乞观之。”老和尚宝相庄严，慈悲地看着李南。

“正是此物——”李南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串古旧的佛珠。

佛珠样式普通，就是一般的黄杨木做的，上面什么雕刻都没有，而且还貌似经过了很多年，上面都还有好几个虫眼，看着就是极为廉价的普通佛珠。

老和尚见到此佛珠，眼皮微微一抬，“李檀越与吾沙门，果然机缘不浅。”

“呵呵，是么？禅师与吾南音女团，更是机缘不浅呢，下月天女有新舞出，名曰天龙八部，内有一虚竹僧，不知禅师可愿听闻此僧之事？”

“老僧愿闻其详。”千奇禅师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此僧之事甚多，不敢多叨扰大师，今日便从其身世讲起罢……”李南微笑着，讲出了虚竹的身世以及叶二娘少林自尽的故事。

“此故事类似于目莲僧与其母，不知大师以为然？”轻轻地说完虚竹的故事之后，李南笑盈盈地看着千奇禅师。

回应他的，则是千奇禅师面色铁青的脸庞。

“檀越好才情。”半晌，老和尚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南之来意，想必禅师亦知？”李南看着老和尚，打了个手势，让飞飞和胡钉铰出门守着。

“老僧已知矣。”千奇禅师长叹一声，随即让门外的小沙弥等人走开，关上门与李南密谈起来。

虽然不知道千奇禅师和李南谈了什么，但是敏感的飞飞发现，李南从方丈室出来的时候，嘴角挂着那日在到观晚宴里一样的笑容。

明天不四更 直播女装好吧 老失现在才回来，又喝酒了，昨天晚上2点更新的……现在头好痛，明天不爆更，直播女装好吧。新的故事开启了，各位书友龙套有了出现的机会了。

第七十九章 猜疑与交易 事情其实很简单。

李南这几天表面上的四处饮酒交游，实际上，他身边那位胡钉铰倒是一刻都没有闲着，通过内卫的关系，严密地调查关于千奇禅师的一切。

几天下来，关于这位千奇禅师的传言，李南几乎收集了厚厚一摞，足足装了一个箱子才装下，李南足足看了一晚上。

辛亏古人文言文用词简练，如果换成现代文，那就不是一个箱子的问题了。

“这位千奇禅师果然好名啊。”这是李南花了一晚上看光了关于千奇禅师的资料之后得出的结论。

整整一箱子的资料，基本上就是夸这位千奇禅师的！按照千奇禅师展现出来的消息灵通程度，想必这些都是被他允许然后刻意流传在世间的吧。

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比如他五岁曾经一语难住了游方僧，十三岁禅定时遇到老者自称狐狸，与老狐谈论一番后让其羞愧而去，二十五岁受具足戒成为大慈寺比丘的当夜西方白光现，三十五岁时候曾经祈雨成功，四十三岁曾经开水陆法会，蜀中无人不敬服，据说前几年，就更加夸张了，据说镇压了岷江作祟的孽蛟，如今年约古稀，名气更加大了，蜀中人都说他起码就是我佛座前圆觉菩萨的果位。

反正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从小便生有异象，一路走来各种奇事不断的妥妥主角剧情，我佛座下，妥妥地有他一个位置了。

但是就这么一位官府上报的高僧，人瑞，背靠佛门这个庞然大物，手底下的势力不知道有多少。

光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内容，就足以让李南等望而却步了，一个身怀如此多的“神迹”和“佛缘”的人瑞，不是自己能够撼得动的胡钉铰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醒了李南。

“千奇禅师于蜀中经营一生，牵扯颇深，便是吾内卫，亦不如矣。”胡钉铰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没办法，实验室出身的李南，这段时间对于《毒经》上面各种毒药的飞速学习和改进，让胡钉铰对于他吃下去的那颗三尸脑神丹不得不相信。

而且没想到自家这位主上最精通的竟然是《算经》，可见于他是个多么精与计算的人，而且胡钉铰也对于这家这位主人的精与计算和心性有个了解，故此心中他虽然觉得此举不智，但是也忠实地执行了李南的命令，只是最后忍不住才提醒了他一下。

毕竟在他看来，秘密调查一个消息如此灵通，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势力的千奇禅师，佛门大佬，是殊为不智的。

但是李南有不得不查询的理由，如果他可以，他也不想跟千奇禅师杠上，有多远就离开他多远。

我交给你点保护费，换来你对我名义上的支持，大家共享名声，一同分食南海观音这块蛋糕，多好。

直到进入方丈室的前一刻，李南都还想着这波南海观音的名望红利，自己最低能让到一个什么限度，自己最低的底价是多少。

没想到，千奇禅师一开口，李南心中就一片冰凉。

这个老和尚，竟然想一锅端，为了他的名声，想让小姐姐从此给他们打白工。

先不说自己的女朋友之一——南雀就是南音女团中的一员，光是老和尚这幅嘴脸，就让李南后悔自己今天的手套上为什么没有涂毒。

他不是没有准备，于是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佛珠。

这串佛珠来自一个乞丐。

准确的说，是来自的一个自称落魄读书人的乞丐，今年已然年近四十，就在金牛坊间行乞。

但是这串佛珠原来的主人，则是来自一个女人，这个乞丐的母亲。

这位可怜的女人独自将他抚养长大到十三岁，然后撒手人寰，给了他这串佛珠。

正巧的是，正是那一年，千奇禅师开了蜀地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见过的水陆法会，也不知道这位妇人的灵魂到底有没有往生极乐。

类似“带头大哥”玄慈方丈和叶二娘的悲剧一样，这个老乞丐的父亲，正好也是千奇禅师。

阅读完千奇禅师的所有传闻之后，李南察觉出一个十分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在他二十七岁到三十岁这三年里，似乎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的消息！

这十分不正常，作为千奇这样的名人，还如此爱惜名声，成都城关于他的传闻中，连他小时候的劝跟自己玩的小伙伴不要打蚊子，蚊子也是一条命的宣传小故事都有，想必就是千奇禅师发迹之后，为了充实自己的人设，命人传出去的。

但是二十七到三十岁这三年，不可能没有任何“事迹”啊。这么重要的时间段，李南记得千奇禅师二十五那年刚刚转为比丘，如果说多年后成名的他要粉饰自己的经历的话，刚刚成为比丘的这段时间，正是宣传的最好时候啊。

结果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他的履历在这段时间干净得吓人，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李南敏感的察觉到了里面的问题。

于是他让胡钉铰送来了这三年的内卫关于蜀中的情报。

又忙活了大半夜之后，李南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

这三年果然有问题！

根据蜀县的县志记载，再加上李南的这几天刻意地套话，最后还是在李偶那里，才得知那几年的情况，听过之后李南更加怀疑了。

就在千奇禅师二十七岁的那一年，蜀中先是在春天大旱，而后在七月又遇到洪水，之前西边的蛮人还造反了，所以那一年天灾人祸一起上，蜀人死了无数，大量难民涌入成都府。

千奇禅师在那年不仅不是默默无闻，而是为了劝说大户出粮出钱，又是无偿给死去的难民做法事超度亡魂，这让他在成都城开始有些名声起来。人人都知道有个为灾民奔走的千奇僧。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呢？李南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是为了遮掩什么！这一点李南是可以肯定的。

以为抓到了千奇禅师小辫子的李南，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心想通过这件事，在千奇禅师身上撕个口子。

某一天，也不是那个士子喝醉了，开始胡吹大气起来，最后说着说着，嘴里就没有把门的，开始说起蜀中各位人物的掌故起来。

无意中说道的千奇禅师，说是听他祖父说过，这位千奇禅师别看他现在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年轻的时候风神俊朗，言语轻柔再加上佛法精深，不知道深得多少闺中小姐和贵妇的疯狂追捧呢，有人还送了他一个雅号，“蜀中辩机！”

我擦！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感觉，李南就仿佛脑中有一股线路被接通一样，心中顿时活泛起来。

那三年的消息之所以被人刻意抹去，难道？？？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算算时间，如果他二十七岁认识某个女人，然后偷情，二十八岁的时候怀孕，二十九岁这有孩子出生，不是不可能啊。

而且，为什么恰好是三年？？？

这个时候的李南，似乎抓住了一条冥冥中的线索，脑洞一下子就打开了，于是他赶紧称身体不适，赶紧跑回家去，仔细地翻阅胡钉铰拿来的资料。

这一翻，还真的被他翻出点东西。

原来自从三十岁之后，千奇禅师每年都有给人出去做法事的习惯，每年固定两到三次，有时候是锦江坊，有时候是青羊坊，有时候是大兴坊，有时候是金牛坊，基本上就是在这四个坊，一直持续了十三年。

虽然看着没有什么规律，但是从胡钉铰手里得到简易成都地图的李南，还是找到了共同点。

那就是无论从大慈寺去哪个坊，他都要经过金牛坊！

而且甚至在金牛坊的那条街李南都知道了！

李南用了一个推理电视剧里面常用的办法，以他去的几个目的地为圆心，活动范围为半径画圆，其中几个圆的交汇处，就是李南想要找的地方！

东西走向为街，南北贯穿为道，三个圆交汇的位置，正好在金牛坊一条名为九里街的街上。

于是掌握了户籍资料的内卫胡钉铰再次出动，李南几乎将手里的金子都全部给他了，终于换回了消息。

在九里街的坊间，三十六年前曾经来了一户人家，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婴儿在此生活，平日崇信佛祖，每次千奇禅师路过就会请他在门外喝一口水，偶尔歇一歇脚。虽然不知道以何为业，但是平日里衣食不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儿子也是进了学，准备考科举，也算是个读书人。

结果二十多年前这个女子病故了，十三岁的儿子哭了一场，自此消失在坊间，听说是后来不擅长营生，后面当了乞丐。

千奇禅师今年六十六岁，三十六年前，正好是他重新有消息在坊间流传的时候，而且千奇禅师最后一次接法事也是二十三年前，正是这孩子母亲病故的时候。

更有意思的是，千奇禅师在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似的联系蜀中的士族和豪门，开了四十九天的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是汉地佛门最盛大和隆重的法会，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对于当时还不算名僧的千奇禅师来说，还是十分勉强。

而巧合的是，千奇禅师更是因为独立化缘弄了这场水陆法会，从此踏入名僧的行列，由和尚变成了大和尚！

所以，李南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个二十三年前死去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可能和千奇禅师有联系！

于是他让胡钉铰去找到那个人。

这对于内卫来说，简直就不叫事儿，胡钉铰都不用拜托当地的内卫，用了不到半天，就找到了这个人。

出乎李南意料的是，这位疑似千奇禅师孩子的人，竟然还真的当了乞丐。

而且他跟一般乞丐不一样，他则是一副落魄读书人打扮，摆着一个碗在面前，蜷缩在街角，住在盐业坊外的一间破房子里，里面还有好些书。

路过的人似乎对于能打赏一个读书人觉得很有面子，或者能帮助一个读书人很高兴，每天打赏的人还不少。

李南站在街角看着这位乞丐，眼尖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手里那串佛珠！于是他告诉了胡钉铰，他要那个东西。

很快，到了第三天的入夜时分，李南拿到了那串佛珠，也得到了那串佛珠是自称红尘散客的儒雅乞丐母亲遗物的传言。

佛珠是胡钉铰偷的，关于佛珠的来历是胡钉铰花了一点银子找人打听来的。

于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南带着佛珠拜访了千奇禅师。

在看到那串佛珠之后，老和尚虽然面无表情，之后闭口也不提将小姐姐们接到下院的事情，但是李南的隐隐地感觉到一股凉意。

对面的老和尚语调迟缓，浑身散发着一股烂苹果和臭杏仁儿夹杂的老人味，小小的方丈室中通风不好，再加上焚着檀香，两相混合之下，空气滑腻而沉闷，就仿佛夏日暴雨前的天空，闷热且让人呼吸不畅。

老和尚对自己有歹意！李南的下意识地就体会出来了。

原本李南还想着小小的试探一下他的推断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一看，都不用试探了，这事儿肯定假不了。

虽然都掌握着足以让双方身败名裂的证据，但是李南还是十分的恐惧。

原来跟千奇禅师比起来，自己的能量还是太小了，就好比熊熊燃烧的火堆和一根火柴一样，虽然都可以引发一场大火。但是后者一吹就灭，前者想灭都要颇费些功夫。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退路，于是他硬着头皮，跟和尚完成了一波利益交换。

比起之前的合作让利，心中又气又怕的李南选择了更为激进的做法。

那就是从此再无交集！

不过李南也向千奇禅师保证了，从此再无南海天女，南音女团献舞之后，表示此舞耗尽了她们的灵气，所以集体息舞。

对此，千奇禅师但微颔首，表示出家人不会管俗事，可惜了南海天女舞，自此再不现世尔。

交易达成！

虽然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但是李南走出方丈室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轻轻一抚头上，竟然冷汗涔涔。

这和尚绝壁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李南十分肯定，因为如果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德的话，就不会语出威胁，想要留下天女团，而且也不会管俗事，就算知道了也会为李南保守秘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看到佛珠之后，不仅一点欺骗了佛祖的悔意都没有，还对李南起了歹意，接受了李南的谈判条件。

这像是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些不管俗事，心中只有佛祖的出家人？

这tm连观云僧都不如！

于是，李南在回去的路上，已经在开始盘算如何应付这个老和尚了。

第八十章 祸水东引和南音山庄 对于这个明显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千奇禅师，李南真的有些郁闷。

本来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再加上又是个和尚。贼秃，贼秃，这个千奇老和尚，他能不贼吗？

李南有些悻悻地想。然后让人悄无声息地把佛珠给送了回去。

面对千奇和尚这么一个当地大佬，刚刚入蜀的李南哪怕有内卫帮助，熟知历史，也觉得有些厕所里打灯笼——找shi！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除非自己是崔玄暐那个级别大佬，手握军政大权，不然想要动千奇禅师，除了暗杀和谋杀，基本上没招。

千万不要以为千奇禅师不过是个和尚而已，要知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六岁的千奇禅师在此时敬老的社会，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地步了，再活几年就可以当做“人瑞”上报朝廷了，更何况他还是开过水陆法会，求过雨，镇压过蛟龙的“神僧”，手中田亩金钱无数，精壮僧人和信徒也很多，跟不少高门走得极近。

无论是他的声望还有他的实际能动用的势力，都有些吓人，更何况二月份朝廷还提高了僧道的待遇呢？

按照此时的说法，千奇禅师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从五品了，跟苏味道一个级别。

有钱，有地位，有人，有势力，这让仅仅是个生徒的李南怎么办嘛？

不就像是带着出门装的大招都没有学的，跟对面六格神装三级大招对线？完全就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打不过，那就跑嘛，跑不脱，那就躲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李南已经让沙弥尼和女团小姐姐们前往分给他的山坳了，准备呆在眉县，千奇禅师不死他不出来。

反正这老和尚看着没有几年好活了，我一个健壮的小伙汁，我特么还耗不过你？李南解恨地想着。

蜀中到处都是千奇禅师的眼线，不过心中有些愤恨千奇禅师吃相难看、一开口就想要走整个女团的李南，准备在走之前给千奇老和尚找点麻烦。

虽然此时佛教势力头子千奇禅师看着是如此难以撼动，让李南心中戚戚然，但是此时的佛门跟士族比起来，那就算个屁！期间的差距比李南跟他的差距还大。

你千奇禅师是牛逼，但是你跟整个蜀中的士族比起来，那还不是跟豆腐做的一样，一捏就碎，一碰都倒？

李南处心积虑地，就是祸水东引，让千奇禅师被士族盯上。

事实上，在唐朝以前，夏商周汉，基本上都是贵族世家掌握话语权的时代，类似欧洲的分封制度，皇帝不过是天下最大的贵族和奴隶主而已，他们之间彼此通婚举荐，修建自己的堡垒，治理自己封地，蓄养着门客和军队，还掌握着晋升朝堂的渠道，统治着整个国家。

后世所谓的代表着地主阶级的利益的士大夫阶级，在那个时候被称为寒门或者“豪强”，充其量在贵族眼里就是待宰的猪，要到宋朝明朝通过科举做官的时候，他们才会得到话语权。

此时的天下，依然是李家和各位门阀的！

而贵族制度在三国的时候因为战争式微，但是在南北朝隋唐又兴盛起来，这一批古典贵族或是继承祖先荣光，或是崛起于乱世，他们学着第一批古典贵族的样子，变成了新的贵族，因为此时儒家已经深入人心，再加上他们很多都出身以前的“寒门”，所以他们自称士族，后世

虽然自称“士族”，但是他们也是行的门阀和贵族之事，此时士族的势力在唐朝达到了顶峰，佛门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帮他们维持统治愚民的工具，故此千奇禅师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惹怒蜀中的士族。

哪怕他收拾的是一个小小的士族，如果传开之后，就会被自诩生来高贵的士族认为这是卑贱的泥腿子和尚对自己冒犯，哪怕是千奇禅师这种佛门大佬，也会化作齑粉。

当然，李南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想要完成士族这个阶级的跨越，那简直难上加难，别说他现在还没有官身，就算他如同穿越小说里面写的，科举牛逼，点了状元，公主下嫁，在所谓的士族眼里，不过也是个暴发户。

要想得到士族的承认，必须和他们联姻，要想自立一个新的门阀，不仅要有可继承的爵位，朝中有人，家里有地，屋里有贵妇，士林中有名望，还要有专门的门客打手负责黑暗中的业务，这才面前算个“一般人家”。

这特么是几年就能完成的事儿么？李南现在连字都写不好，感觉如果自己不走举荐路线，光是靠科举的话，这辈子算是出不了头了。

于是，观察了那位乞丐好几天之后，李南想出了办法。

千奇禅师消息这么灵通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那位儿子当了乞丐，位置在哪里，哪怕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的也肯定知道李南找到他儿子的事情了。

之所以没有找他，是因为李南不是呆在李家，就是在其他士族家做客，他根本没有机会。

好在李南作为南海女团的发言人，传说中更是得到天女青睐和菩萨祝福的男人，在某些方面李南的话还是有用的。

于是他某次帮某个想要在家里修个南海观音佛龛的士族过去看地方的时候，李南指着他墙外的一块地，告诉他此地甚佳，修好之后建个佛堂，别说天女，就是观音大士都有可能法身降临，听得那位士族喜不自胜，立刻就准备着手去办。

当然，李南是刻意结交那位士族的，而他所指的那块地，就是千奇禅师的儿子所住的破屋。

强买侵占一个乞丐的破屋，对于一名士族来说，简直不叫事儿，李南指着那块地不到两个时辰，那块地就被他“买”来了。

但是重点来了，连李南都没有想到，这位乞丐这么有钱！

成都有丐者诈称落泊衣冠。弊服褴缕，常巡成都市鄽。见人即展手希一文云：“失坠文书，求官不遂。“人皆哀之，为其言语悲嘶，形容憔悴。居于早迁桥侧。

后有势家，于所居旁起园亭，欲广其池馆，遂强买之。及辟其圭窦，则见两间大屋，皆满贮散钱。计数千万。邻里莫有知者。成都人一概呼求事官人为乞措大。

足足两千多万铜钱，就是他自称丢了官方的上任文书骗来的，连那位士族都惊呆了，赶紧嚷嚷着要把他送官，意图侵吞那两千万铜钱。

不得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做和尚儿会骗。

没想到千奇禅师的儿子还真有点他老爸的味道，仅仅当个乞丐，就骗了这么多钱，简直让李南和那位士族大吃一惊，然后笑嘻嘻地把铜钱笑纳了，并且把他打了一顿。

虽然不知道这个乞丐知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但是李南相信，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千奇禅师的耳朵里。

当然，比他更快的，还是某封信。

虽然那天李南赌咒发誓说自己绝逼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但是，他没有说不写啊，而且现代人发个誓不跟放个屁一样，对于这种事情，重视誓言的千奇禅师还是低估了现代人的下限。

关于他的身世还有那串佛珠的由来，李南都写在信里，让飞飞假扮好心路人，在搀扶这位乞丐的时候，顺手塞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不知道那位千奇禅师的反应如何，但是第二天，伤势稍微好一点的乞丐就去了大慈寺烧香祈福。

而且李南还雇了几个乞丐去帮他打抱不平，故意宣传说这个乞丐自承是有来历的，他要去找他大人帮他报仇云云。

李南不知道自己这番操作到底会不会让士族起疑心，进而逼迫那位乞丐，最后得知他和千奇禅师的关系。

他所在意的，是如果士族知道了乞丐身份之后，他想激起这帮士族的贪婪之心！

你想想，佛寺和和尚多么富庶，那位乞丐行乞二十年都能攒下那么多钱，万一那位“无意”中发现了千奇禅师最大秘密的士族，会怎么干呢？

这就不是李南思考的范围了。

他现在的做法，就是暗中推动事态的发展，祸水东引，让千奇禅师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他而已。但是要对千奇禅师做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这个能力。

不仅没有这个能力，害怕千奇禅师知道他在捣鬼，李南甚至只敢浅尝辄止，完全寄希望于那位乞丐足够惨和这帮士族的手下足够精明，能嗅出这位乞丐和千奇禅师的不寻常。

于是，就在一天后的下午，那位乞丐带着沉甸甸地包袱，从大慈寺后门溜走的时候，李南恰好“带着”几位喝醉了的士族，再次把他包里的金饼子抢了，而且还嚷嚷着要送这个偷金子的人去衙门。结果后来那位乞丐无法，才说自己是有亲人在寺里，这都是他们送给自己的，这才脱身。

这下，李南的目的实现了。

于是他这才告别了蜀中众人，买了满满一车农具之类的东西，骑着他的小毛驴，来到了他在眉州的家。

想象当中的大地主生活来临了，但是当李南看到自家的地的时候，心中不免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分给他的田地，大倒是很大，连同背后的小山，围上都可以算是一个不小的庄园了。

但是看着是真荒凉，所谓的田地基本上处于没人种的状态，里面野草丛生，山是荒山，连一条上山的路都没有，山上还有不少红砂岩，一看就极为贫瘠。

好在山坳之下，此时有两件破败的茅草房，没有帐篷的到观妇孺们，此刻正住在里面，刚刚到此地的小姐姐们，此时都是住在帐篷里面的。

对了，山上还有一个小水塘，一条溪流直接流到山下，溪流还不算小，水倒是不缺，这恐怕是唯一的安慰了。

“哎——筚路蓝缕啊。”李南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六月份，种什么粮食都晚了，李南倒是知道有三季稻，还有什么冬小麦，但是一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种子，二是不知道怎么种，所以只好大力发展家禽养殖了。

李南甚至想着，今年先买粮食吃，自己先搞个养鸡场卖鸡蛋也好。

不过还是要先安顿下来再说，什么计划都放在后面。

于是李南跑了一趟眉州，找来了不少匠人，开始修房子。

蜀地竹子多得是，李南准备先用竹子修一些吊脚楼先住着，等到有钱过后再盖大瓦房。

关键是生产资料，才是这次李南跑去眉州的原因。

他买了150只鸡雏，50只鸭雏，还买了10口猪，20只羊，准备让这些妇孺们都来养。至于小姐姐们，李南不知道她们下一步是等风声过了回国啊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所以也没有敢规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最近这一两年，小姐姐们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

所以，李南让她们跟针娘子学习刺绣，在飞飞的带领下，变成李南的侍卫队。

反正她们刀术惊人，不用白不用。

等到这些都安排好之后，李南来到沙弥尼出家的那个尼姑庵里面，虔诚地表示自己家中安置了佛堂，愿意“供养”这些沙弥尼，还望定慧师太同意。

定慧师太也知道不过走个过场，所以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但是有个要求就是她们必须每7日回来一次学习佛经。

痛恨无休的李南当然表示同意，而且说要不每隔五天休两天？这两天我让她们回来？

老尼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没有理由不同意，于是表示说更好。

于是，能顶大半个壮劳力沙弥尼加入了南音生产队之后，各种工程的进度开始变得快速起来，李南很有信心，在中元节之前，自己的黑木崖，不，南音山庄，就会有一个新的面貌！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说不定就能写出一笔好字了吧，刚刚放下笔的李南，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地字，心中充满期待。

旁边，刚刚弄好的石制坩埚里，刚刚提纯的硫磺正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李南终于走了穿越前辈的老路。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现在在唐朝的眉州边界的荒山里，我太难了！

第八十一章 终究还是造了 随着南音山庄的建设开始慢慢成型，李南的庄园计划依然进展缓慢。

这个古代的基建工程，速度简直太慢了。

光是建几个吊脚楼，几乎都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这是李南没有想到的。

见惯了后世两三天一个火车站的李南，对于此时房子的建造速度颇有微词。明明旁边的山林里就有一片竹林，工人们依旧是遵循着最古老的规定，一个工匠慢慢地伐竹，然后放在溪流里面清洗三天后打磨，晒干后上桐油，慢慢地打地基，慢慢地修房子。

简直完全没有流水线的概念，李南不止一次想要吐槽，明明砍竹子这种事沙弥尼们或者一个小工就可以做的，但是大匠们依然固执地要从伐竹开始，事事亲历亲为。

或许，这就是匠人吧。

而且李南还发觉了一个大问题，古代的匠人做活的时候，不会等比例放大或者根据计算确定房梁的位置！！

李南亲眼看到，在修建吊脚楼的时候，这边一个大匠，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焚香祭祀过后，这才恭恭敬敬请出了一个墨斗，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平面设计图，然后用裁好的竹子在图上比划，确定大料究竟要怎么放，尺寸是多少。

房子有多大，他这个图就画了多大，而且因为每栋竹楼的位置不同，所用的大料尺寸也不同，他还将裁好的竹子放在地上作为映照，着实让李南大开眼界。

最让李南不能忍的是，为了确定尺寸，工匠们用之前的花了不少时间炮制的原料，做了一个只有一面墙的等大木板模型！！

这特么不是浪费原料么？？？（这不是老失胡说，古代工匠受限于知识水平，一直都是这样，50年代修房子都还是等大设计图，然后按照设计图先做一个平板等大的模型呢）

见到这种状况，李南有心教工匠们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但是他发觉工匠们精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的都算是里面的“大明白”了，更不要说精通三角函数这种高深的课题。

教会这帮人计算这个的时间，说不定房子都造好了，于是李南也果断放弃了提升古代工匠专业素养的计划。

这帮“大匠”们所依靠的，不过是祖辈传下来的固定的勾股比例而已，而且他们还当作传家宝一样，扣扣索索地秘不示人，生怕被谁看了去。

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李南对于古人的操作也是有些无语，深刻觉得基础教育普及的必要。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用工匠们古老的工具测量校正了角度，掏出炭笔算好了放大料的尺寸，这才加快了修建的进度。

饶是这样，在大料放上去之前，所有工匠都一副看败家子胡闹的眼神看着他，但是无奈他是金主，又是读书人，所以工匠们才将强烈的质疑勉强压了下去。

直到李南成功了两次之后，所有人才对他惊为天人，觉得李郎君不愧是读书人，果然无所不能。

因为李南的技术支撑，工程进度快了不少，十天之后，他总算是第一个住进竹楼啦。

不得不说，古代的工匠手艺还是很过关的，仅仅是一栋竹楼，书房，卧室，侍女的房间都有，里面各处都打磨的极为光滑，修的也极为牢靠，再配上他买的各色家具，这栋竹楼也有一副高士隐居居所的味道。

吊脚楼下面一层高出的地基很好的隔绝了湿气和蛇虫鼠蚁，而且工匠们还考虑了采光通风等等因素，屋子里采光极好，微风吹来，楼中十分凉爽，在六月的蜀地竟然不觉得热。

于是李南在搬进竹楼之后，责令胡钉绞继续盯着进度，自己则是一头钻进了竹楼，一天一天地不出来，而且让飞飞在门外守着，严令庄园里面的人不准靠近。

李南此刻要做的，就是穿越人士必做的事——造黑火药。

没办法，自己不能老是住在漏风的竹楼里面吧，这夏天还好，冬天就尴尬了，木楼虽然不错，但是李南还是想修砖房。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时代没有水泥，砖瓦也不便宜。

李南想了很久，水泥这个东西他是一定要的，无论是修建房屋，还是日后修一条到大道上的路，水泥都是必要的。因为这个时代的粘合剂一般就是三合土加糯米汁，成本极高而且耗时耗力，自己背靠着一座山，采取石灰石烧制水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这个时代石灰已经量产，所以造水泥也便利了很多。

李南要烧砖和各种工业衍生品，就要造小高炉，要小高炉，就要水泥糊住才能修的高，要造水泥，就要取大量石头。

在人手和金钱不足的情况下，如何取得大量的石头，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黑火药！

所以，李南发挥自己材料狗化学狗的优势，找人弄了一套石头坩埚，铁架台，弄了个明火小炉子，也准备搞点黑火药出来了。

但是这个也不容易。来到眉州的这几天，李南就在弄各种器材和原料了，弄得他灰头土脸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定。

李南不知道其他穿越客怎么很轻松地配出炸药的，前世看穿越小说，看到穿越客随便硝石木炭硫磺弄一弄，动不动炸得别人人仰马翻，城门炸个大洞，作为化学狗的李南能乐好一会儿。

先不说他们那种配法，百分之八十的后果就是在配置的过程中先炸死自己，就说那个配方，要炸塌厚达几米的城墙，起码要一吨才行！

别的穿越前辈弄起来这么容易，到自己这里怎么感觉这么难呢？看着坩埚里提纯的硝石发出刺鼻的气味，带着自制丝绸口罩的李南觉得自己太难了。

事实上，所谓一硫二硝三木炭，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原料都是纯的，别说实验室级别，起码要达到工业纯度。

按照此时的原材料纯度，简单配出来的炸药，倒是可以听个响，但是效果就…….

反正不像想的那么惊人，基本上就跟大爆竹差不多，效果可能还没有那么好。你真以为一个不专业的人，只凭着一硫二硝三木炭，就能造出能用火药大杀四方了？

你在想桃子！！！

事实证明，要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做出符合穿越客想象中的炸药，其实还是很难的。

首先是原料，其次是配比。

古代的硫磺是天然硫磺，含有不少黏土沥青等杂质，还伴随大量的砷，没错，就是砒霜那个砷，如果不经过一系列的处理，还要加入一些试剂的话，是得不到能用的硫磺的。

整个过程不仅麻烦而且很危险，普通人一般很难弄好。

接下来就是硝石和木炭，硝石提纯的温度不好掌握。虽然木炭的炮制简单，但是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

准备好了这三样，李南开始了漫长无比的碾碎研磨过程，用他前几天做的石杵和石臼，把这几样细细地研磨，做一些准备工作。

研磨成精细，让火药颗粒之间的缝隙越多，燃烧得越充分，最后的效果也越惊人。

今天终于到了配置的日子了！看着准备好的材料，李南不仅有些激动。

李南先将硫磺硝石木炭以一个比例先称好，当然不是最简单的一硫二硝三木炭，而是一个更精确的比例。

随后，李南再加入鸡蛋清还有一些物质，充分混合之后，经过这样那样的物理化学变化，将他们混合在一起，慢慢搓成软泥状。

这三种东西极不稳定，贸然混合的话，极有可能在轻微外力之下就引起爆炸，李南用的方法，操作简便，八十年代矿山工人野外开矿，也是这么制造炸药，这种炸药的效果不亚于甘油炸弹。

当然还有其他的程序，这里为了不教坏各位看官，具体的比例、剩余的添加剂以及制造手法还有不少，就不写出了。

等到所有的糊状黑火药都制好之后，李南小心翼翼地搓成了大小不一的球，做成了威力更大的球形火药，用丝绸布条做成了导火索，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麻布裹好，打结，放到一个竹箱子里阴干。

看着放在阴凉处的木箱里面，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球，李南这才长出一口气，收拾清洗了器具。然后这才打开房门，让夏天清新的风穿过房间，将里面难闻的各种味道吹去。

做完这一切，李南看着躲在一棵树上，好似一只猿猴的飞飞，命令他这段时间小心看守，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房间。

“该上山了。”李南随即去找了胡钉绞，让他过两天去找一批石匠过来，自己则是往自家背后的小山走去，寻找可以开山炸石的地点。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我目前在唐朝。

我终究还是造了火药，准备悄咪咪地上山炸一发。

唐朝的生活，还是太难了。

明天高考，忙到现在才回家 明天高考，院里腾出来弄考场……忙到现在才回家，好在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明天补更

第八十二章 乘风破浪的春十三娘 如果李南是曹操，他就不会仓促发动赤壁之战。

如果李南是堂吉诃德，他就不会对着风车冲锋。

如果李南是宇智波鼬，他也不会某个夜晚选择屠掉宇智波一族。

有首歌唱得好，可惜没如果。

如果春十三娘能像穿越小说的女配一样，一看到穿越客便被王霸之气一震，纳头便拜，甚至不惜自荐枕席就好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想要将在创造707计划中成功成团的南音女团给带走。

看着面前端坐的春十三娘，李南不仅觉得有些头大。

造出黑火药之后，李南本想要拿到山上去试一下威力，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来到唐朝这么久，李南当然清楚唐人对于新奇事物的态度，如果被外人知道黑火药的威力，无论他诈称天雷也好，山崩也好，总会引起极高的关注度。

这对于他目前想要苟几年的方针不符，更何况他前几天还玩了一个骚操作，得罪了蜀中佛门最大的大佬之一，虽然跑到了眉州来，但是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对付他呢，贸然又作妖怕是不好。

不是李南对于庄里的人保密没信心，而是他对于千奇禅师的消息收集能力太有信心，他害怕的是，都不用庄子里出内奸，火药的端倪就被外人得知了。

所以李南看着竹楼里配置好的黑火药，心中想着要不趁某个打雷天，自己悄悄去试下威力就好了？

没想到刚刚走出竹楼，春十三娘又过来找他了，李南不由得觉得自己太难了。

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女蛮国的小姐姐们，终于有可能要跟自己分道扬镳了！

要知道，南音女团之所以成团，一是女蛮国使团得知武周已灭，贸然进京怕是有危险，二是一无所有的李南需要一个人设，而且南雀也是女团的人，再加上观云僧仁慈，看着人命的面上，这才同意帮他们撒谎的，这是都有诉求的三方，共同努力的结果。

但是现在到了蜀中，千手观音舞和观音平波舞（后面给起的名字）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一路跟来的众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后面生了一点波澜，但是大体上还是成功的。

观云僧回到眉县的第二天，带着巨大声誉归来的他，就发现他的那位“慧能”师弟不仅原封不动的归还了他的寺庙和田产，寺中的黄金还多了不少，而且这位慧能还率着自家的弟子，表示以后想要一起在师兄座下修行，观云僧不仅成功的夺回了庙产，还拥有了巨大的声望。

而且千奇禅师那句“何处不是南海。”直接让观云僧心中的愧疚疑惑尽去，念头通达之下，自觉佛法精进，现在行动坐卧之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禅意，开始真的往名僧的道路上走了。

李南的收获自不必说，便是半路跟随的崔哲，牛凤鸣等人，也获得了一个一路护送的义士的身份，获得了年轻士子们都想要的“名望”，这段时间他俩在成都的士族高第之间频繁活动、各种行卷，似乎得到举荐出仕就在眼前。

但是落到的女团自己，除了保住性命，得到一个唐人临时身份和度牒以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严格说起来，她们可以说是成了李南获得身份户籍的“工具人”，虽然是合作，李南得到的远比她们得到的多。

她们和李南只是合作关系，而李南的身份还是倚靠小姐姐们的惊人表现换来的，甚至好几次李南的命都是小姐姐们救的。

虽然很多事情她们都习惯性以李南为主，但是李南毕竟不是她们的主人，她们是山林间自由的鸟，偶尔因为这种那种的理由跟李南同行一段。

现在，到了快分别的时候了。

本来按照胡钉铰的意见，让李南直接吞并了南音女团就是。

来到李南身边的这段时间，这位前内卫书手，敏感地察觉出李南和女团的真正关系，并且建议李南收了这支能打能跳颜值身材都高的小姐姐们。

在大唐，想要把异国女性变成私人财产的方式就不下七八种，恰好胡钉铰就知道其中五六种。

但是李南拒绝了。

虽然他也不想跟着他一路走来的女蛮国小姐姐们跟他在一起，但是李南深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们属于她们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依附物和玩物，自己还没有丧失到算计这些一路跟他生死与共，对他帮助最大的小姐姐们。

但是这帮小姐姐们要如何安置呢？

这段时间李南一直都在思考，当时同属于黑户的自己和女团等人，连保命都来不及，所以只想着到了蜀中就好了。

可是到了蜀中之后呢，自己倒是获得田亩身份，小姐姐们是走？是留？还是继续苟？

原本的计划，就是让女团化作南海天女，先来到蜀中，苟过这一波武唐和李唐交接的乱局再说，不管是以女蛮国朝贡使团向新皇献礼，还是等着世人遗忘她们之后在想办法回国，都由得她们。

但是当他们真的来到蜀中之后，才发觉现在乱局可能还只是开始，更大的动乱可能还紧随其后。

这就意味着如果要等的话，她们不知道要等多久！！

李南这段时间绞尽脑汁回忆，又在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此时的李隆基李三郎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好像是卫右郎将，此时的皇帝还不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皇伯。

这就很尴尬了，李南历史虽然不好，但是也知道李隆基继位的时候差不多二十七八，此时才二十出头，要等到天下安定，岂不是要等七八年。

多亏迅哥儿的《大明宫词》，这七八年间的事儿，李南是大概知道的，大概就是张柬之，武三思，韦后，太平公主等先后走到权利中心然后被诛杀，最后李隆基收拾了乱局，踏着太平公主的尸骨开创了开元盛世。

这几年动荡且危险，李南不愿意骗一路上几乎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女团众人，于是他前段时间跟春十三娘谈过一次，冒着被她当做怪物和胡吹大气的危险，大致告诉了她未来七八年的走向，并且言之凿凿地说李隆基必为帝。

这相当于李南向春十三娘摊牌了，就告诉她这波风潮可能有点长，未来七八年之间，长安、洛阳、蜀中，甚至这个帝国的边边角角，都可能乱成一团。

所以躲风头的话，可能要做好七八年的准备，如果这段时间贸然前往权力的旋涡中心的话，很可能他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女团的小姐姐们还是没有好下场。

虽然李南也很喜欢这帮小姐姐，但是思来想去，她们终究是要归国的，所以不管春十三娘信不信，李南为她们提出了三个计策。

上策：就是最最稳妥的，在蜀中以唐人身份躲七八年之后，学那苏武牧羊一样，此时再去朝见新的唐皇，在年轻有为的君主面前，获得莫大荣誉，然后载誉归国。

中策：反正女蛮国求的，无非就是唐朝的认可还有赏赐而已，唐朝认可的文书李南可以让胡钉铰伪造，反正女蛮国的官员也看不懂也不敢怀疑。

至于赏赐嘛，无非就是丝绸明珠黄金之类的，自己有很多种方法帮小姐姐们致富，然后她们用赚来的钱充作上国赏赐，带着假的国书回国交差。甚至哪怕没有国书也没事，就说国书丢失，但是带着赏赐回来了，想必也勉强能交差。

下策：就是现在等过一阵儿之后，小姐姐们就悄悄地逃回女蛮国，但是他们一无唐朝回复的国书，又没有财宝等物让国主满意，到时候就看春十三娘等人后台硬不硬，能不能在盛怒的国主面前保住自己性命了。

听完这三策的春十三娘有些吃惊，发觉这位李南郎君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一句让她们就待在唐朝的话。

作为大唐通的春十三娘，自然知道现在作为读书人的李南想要吞并她们的南音女团究竟有多容易，但是看到李南竟然无此之意，着实让春十三娘觉得有些异样。

别的不说，就说女团的美女和财宝，足以让一个道德君子化身贪婪的恶鬼了，想到这位心思缜密的南郎君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吞并女团的意思，这让春十三娘对于这位特别的“唐人”产生了一股敬意。

“待妾回转后与众人商议！”这次就不是那句一切凭南郎君做主了，春十三娘盈盈下拜，表示回去要跟小姐姐们商量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们最后商量的结果如何，当晚李南问南雀，南雀也说不知，结果等到李南造完黑火药出楼的时候，春十三娘过来找他了。

于是李南再次把春十三娘请到竹楼中，两人分宾主落座。

“郎君那日所言三策，妾等细思之，只觉上策太缓太稳，下策太急太险，中策不急不缓，妾等愿行中策，不知南郎君有何可教妾等？”春十三娘盈盈下拜，对着李南说道。

果然如此，李南心中大定。他虽然给出了上中下三策，但是他觉得只有中策可行。

之所以给她们三种选择，只不过是想要有个对比而已。

这就像你跟领导交方案，交一个你很中意的还有一个一看就很差的让领导选，对比之下，领导肯定会选中你自己中意的那一款。

李南早就知道她们很大概率选中策，于是他早就准备好了。他随即拿出一个竹筒，递给了春十三娘。

“雪盐？”春十三娘认得筒中的物事，那就是李南提纯过的精盐，他们一路上吃的就是这个。

“南郎君手中有大量此盐？让妾等贩盐为生？”

“正是！”李南点点头。

穿越到唐代，有一点让李南十分吃惊的是——此时并不是如他想象的，盐是国家专营，而是与天下人共享，普通人竟然可以贩盐！

此时唐朝禁止的，就是贩盐不交税的行为。所以，有精盐打底的李南才会如此有底气。

李南制出的没有苦味的洁白如雪的细盐，简直堪比等重的黄金！连公卿漱口都是用上好的青盐而不是雪盐，可见此物的珍贵。

没有提纯技术的古代，蜀中的一般吃的井盐，虽然比其他地方的盐好些，但是还是微微发苦发灰的粗盐颗粒，跟李南手中细如雪粉的精盐怎么比！

李南的精盐成本很低，普通的黑盐和粗盐，一斤黑盐要出十三两精盐（唐代十六两制度），如果是井盐，这个比例还要高，但是精盐的价格却要高普通的盐数倍，所以区区一点税而已，李南完全交得起。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这个剪刀差简直了。李南看着对面春十三娘吃惊、感激的神情，不仅感叹道。

在听到这种程度的精盐，对面的李南可以用比普通盐稍微高一点的价格提供给自己，而且只要两成利润过后，春十三娘简直有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觉得李南这是在亏本来回馈她们。

郎君要不再拿两成去？不然这钱妾拿着不放心。春十三娘一听之下，竟然脱口而出。

不是，你这样谈生意，让我很为你日后能不能赚钱很担心啊。李南摆摆手说不必，“十三娘可是担心南给女团的盐太好太便宜？”

春十三娘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哈哈哈哈——”李南一顿长笑，随即告诉春十三娘，自己和师傅居住的山中，有一个不小的盐矿，里面全是这种精盐。自己的师傅开采了一生，终于将其开采完毕，将这批盐藏到一个隐藏的地方，只有自己知道，所以说，这批盐对我来说随手可得，所以十三娘不必介怀我只取两层利润，就这也不低了呢，咱们一路走来相处的情谊，难道还不值这些盐么？

听到李南如此说，春十三娘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也一脸惊喜地同意了。然后他们就如何贩盐之事聊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聊，竟然聊出了不少东西。

这位春十三娘，简直是个天生的商人，她觉得这等好盐，无非就是两个的销路，一个是肥的流油的成都城，另外一个就是蜀中的西南夷个个部落的头人。

自己等人穿山越岭如同平地，又善于操舟，水性极好，关键是精通夷人话语，小姐姐们个个武力惊人，简直就是上好的行商人选。

除了主打雪盐以外，她觉得还可以将西南夷山中的兽皮珍兽卖到成都，将成都的百货卖到深山老林夷人的寨子里，就沿着岷江和长江顺流而下，利用河运，来回倒卖，甚至订单式生产或者发货。

听道后面，嘴巴都合不拢李南甚至还表示，日后山庄可能有些出产，到时候也可以交给她们发卖。

很好，很好，自己不过想着用钱赚一波剪刀差，这位春十三娘就想到自己精通夷人语言的有点，开始在蜀道难的四川做起物流货运生意了。

两人越说越热络，之前关于未来的愁云惨淡已经被抛到一边，一心想着如何多赚点钱起来，李南的甚至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弄出香水还有在川内再开一个肥皂作坊的计划了。

两人一直从下午说到半夜，等到将新的南音商队细则指定好了之后，一夜未睡的春十三娘不顾此时天还未亮，就跑去找飞飞让他带着自己上街去，说是要买船。

第三天的下午，看着站在新船上操舟如飞，浪花卷起千堆雪的，笑得无比开心的小姐姐们，李南甚至觉得春十三娘就是为了过一把江上操舟的瘾才提出要当行商的。

李南甚至把胡钉铰的表弟，名叫做胡醒字择言，弄出来当南音商队的名义上的管事。

唐时有规定，无男子带着，女子不得随意上街，而且南音商队也需要一个成都通来打开成都的市场。

李南也极为给力，花了大价钱买了五十斤粗盐然后提纯到了四十斤精盐给他，就在自家竹楼里面。

三天之后，看着意气风发的南音商队，开心的提着刀拿着弓箭上了船，李南突然发觉比起跳舞来，自己手下这帮“天女”似乎更喜欢战斗？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李南哼着歌，看着逆流而上的小姐姐们，觉得这是认识她们以来，这帮小姐姐脸上笑得最开心、看着最有活力的一次。

这算什么？逆流而上，乘风破浪的小姐姐？

看着大声喊着号子，仿佛一个英武的女海盗一样的春十三娘，李南面带苦笑。

高考结束了 祝各位考的好。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们这些帮着弄的人还没有搞完，老失才回家，愿各位学生得偿所愿，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老失断更一天，明天三更……

第八十三章 夏天的味道 午后温热的风穿过竹林，带着一股水气和好闻的竹叶味道，经过蜀中炽热阳光的烘焙之后，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名曰夏天。

这种感觉，真是古今一般同。李南依稀记得，当他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每天看完一点半开始播放的《西游记》，然后踩着拖鞋出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也是这么一股味道。

热烈，温润且带着一股青草和树叶的香气。

不同的地方味道是不同的，李南很早就发现了。

比如他回到家里，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就萦绕在鼻尖，而造访别人家里，打开门之后又有另一种味道传来，当时他就觉得很奇怪。

结果等到他长大了，开始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飞来飞去之后，这股感觉就更明显了。

城市是有自己本身味道的。

北方的城市带着一股凛冽脆爽的味道，如同过了水的面条，南方的城市则带着一股软糯黏人之感，如同番薯糖水和嘉兴肉粽，彩云之南等地带着鲜花的味道。

而他的故乡蜀中，则总有一种类似黄桷树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深深地吸了一口来自千年前的空气，李南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对于一个充满憧憬的年轻人来说，周围是没有生活的，真正的生活总是在别处，就如他此刻生活在唐朝一样，虽然身在眉县，但是他依然想象着长安的人是如何在满城的槐树下乘凉，吃冷淘顺便玩叶子戏的，想象着长安的人如何在入夜之后去东市西市买东西，嬉笑，然后回家乘凉看星星。

就像他幼时想象着其他地方的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天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一样。

此时刚过正午时分，只有蝉在叫，李南所住的竹楼洞开着，里面却寂静无声。药娘如同一只极度放松的小猫一样，舒展着睡在地上的竹榻上，原本小小的一只，此刻身子拉伸得极长，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跟猫一样，也是液体构成。

药娘睡得极沉，连往日晚上轻微带着点点可爱的鼾声都没了，只有一丝不知不觉的口涎，晶亮地拖在她的嘴畔，似还冒着热气。

楼外的热气经过竹林的降温，一起膨胀席卷进入屋中，穿过了整个大堂，吹得支撑窗户的竹竿微微作响。

这里可是一楼，自己也没有叉杆掉下去砸到路过的金莲或者西门大官人，看着撑起的竹竿，李南依靠在门框上，心中有些好笑的想着。

接着李南轻手轻脚地走出大堂，站在竹楼的屋檐下，看着庄园外的一切。

自从南音女团变成南音商队之后，庄园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因为此时并没有什么需要耕种的地，沙弥尼们也被李南放回去学经文去了。而李南又不是黑心资本家，给那帮到观的妇孺定的作息时间是996，中午正是休息时间。

此时庄园尚未建成，妇孺们除了帮工匠们打下手，每天定期打扫一次竹楼以外，也没有什么事情，此刻他们吃了午饭，都在午睡小憩。

飞飞也不知道躲到那颗树上睡觉去了，因为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这个俊美得不似男人的少年喜欢一个人呆在山林中。仿佛一头油光水滑的碧色猞猁一般，放到林子里撒手就没，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瞪着大眼睛盯着你。

事实上，自从李南给他下了看守竹楼的命令之后，好几次李南半夜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起来喝水，就看到窗外的树上瞪着两只眼睛的飞飞，吓得李南睡意全无。

李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只猫头鹰，来给自己送入学通知的。

李南环顾四周，此时的南音庄园，简直跟几天之前的喧闹完全不一样，除了蝉声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唐人本来一日两食，但是习惯了一日三餐的李南，给做工的木匠们都是提供午餐的，刚刚吃了午饭的他们，此刻正在远处的溪边劳作。

庄园里已经有三栋竹楼拔地而起了，他们正在修建第四栋。

站累了的李南，此时坐在吊脚楼屋檐下的木地板上，身后靠着不算冰凉的竹子，阳光映照着竹楼的影子投射在面前，他躲在阴影中，看着远处劳作的匠人和外面的景色，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建好。

此刻的南音山庄，远不是李南设想的美好庄园，还是如同一个工地一般，地里长着杂草，各种材料堆积在西南角，看着一片荒芜。

只有远处的匠人挥舞着工具，虽然李南看不太清，但也能想象出此刻匠人们挥汗如雨，汗水把他们砍下的竹料都浸润了的场景。

好在李南背后的山上有一条不小的小溪，就在工人取竹处不远，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此刻他们正在池塘附近清洗打磨竹子。

池水在烈日下刺眼地反光，匠人们赤裸着上身，大多只穿着一条鼻犊裤，古铜色的肌肤在发白的阳光中有些刺眼。

真好啊，看着远方劳作的场景，李南不由得的感叹了一声。

虽然李南依然在为千奇禅师尚未到来的报复彻夜难眠，但是看到这祥和安静的场面，李南心头突然平静了下来。

离开成都府已经快一个月了，李南闭门不出，谢绝了眉县人物的邀请，专心的打造着自己的庄园。

期间崔哲和牛凤鸣来过一次，带来了成都城最近流出的诗文，然后用不经意地口吻，告诉李南他们将被推荐出仕，牛凤鸣被任命为巴中县的录事，崔哲则被那位宗茂看中，准备前往长安，成为宗楚客的幕僚。

这对于他们这种只顶着一个高门名头的旁支子弟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出路了，特别是崔哲，他还将前往长安呢。

虽然只是幕僚，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一条不算坏的出路。

哪怕是此时，阶级固化也很严重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还是少数，更多的士子还是选择现在郡县当一个副手然后转官，或者成为大人物的幕僚，然后徐徐图之。

大夫公卿者十八九，白居易诗里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科举太难水太深，自己又没有一个好爹，那么此时的寒门文人怎么办呢？那就是先去当大佬的幕僚，然后慢慢走上仕途，所以行卷之风盛行。

如何让大佬们知道自己呢？答案很简单，名气！有了名气大佬才愿意正眼看你，让你有一个面试的机会。

那么名气从哪里来呢？此时文人们选择的途经也很单一，那就是作诗！

唐人之爱诗，能做的好诗就可以直接授官的，为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杀人的都有，可见唐人爱诗到了什么程度，不少闺阁少女，读某个人的诗都读出相思来了，所以这就是士子们疯狂作诗的原因。

做得好诗，有官有钱还有妹，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去学作诗嘛？

别说崔哲，李白、杜甫、李商隐、孟郊、高适……通过幕僚而得官的名单里面，后世语文课本上需要全篇背诵的大诗人的名字，就有长长一串。

他们都要通过作诗当幕僚求官，何况崔哲等人乎？李南甚至无不恶意的想，之所以唐诗几乎算是古诗的巅峰，宋人都感叹唐人将诗文都写尽了只好写词，跟这个制度怕是不无关系吧。

因为义送观云僧，随观音天女入中土，给两位士子带来了巨大的名声。再加上两位出身高门，手脚阔绰，又生得仪表堂堂，一副好风仪，再加上还能做得几句不错的诗，所以崔哲牛凤鸣两人理所应当地结束了游学生涯，开始了他们新的人生。

崔哲牛凤鸣是过来跟李南辞行的，三人在李南的竹楼里大醉了一场。回忆着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俱是感慨不已。

两人都为闯下如此大名声的李南就此隐居山中有些可惜，觉得以南兄之才，若是有心仕途，怕是远胜过他两人。

当时李南就呵呵大笑，说是南暂且无心于此，只想好好在蜀中耕读为乐，故此回到眉州之后闭门不出，之前眉县有士子来请，自己也是闭门谢客。

“南兄有子陵之志，愚等自是敬佩不已，只可惜南兄一身王佐之才，自此埋没山水之间矣。”喝大了的崔哲笑吟吟地说着，颇有些踌躇满志地意味。

“古人言少不入蜀，可谓诚不我欺。”李南自嘲地说着。

于是众皆大笑，频频举杯，再次做了一回长夜之饮。

就像他们曾经在山中无数个一起度过的夜晚那样。

送走了崔哲等人，南音庄园再次变得安静起来，药娘每天跟云纨嘉学着刺绣或者黏着李南，沙弥尼们依旧一边念经一边做事，匠人们卖力干活，妇孺们似乎除了奉上食物和打扫房间的时候，都不会出现在李南面前，似乎跟李南没有处于一个庄园内。

总的来说，一切地生活归于平静。

这才过了一个月，在成都府闯下不小名号的蜀人李南，此时似乎被人忘记了一般，自从拒绝了几次眉县的士子来请之后，再也没人关注这个偏僻山坳里面的小小山庄。

仿佛他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不过这也是穿越客想要的，来到唐朝这么久，穿越客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跟此时的土着保持距离，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两位好友，李南也发自内心为他们高兴。

很好，很好，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段时间，李南倒是乐得清闲，虽然小姐姐们走了之后让他觉得庄园里空荡荡的，但是从穿越以来，心里那根弦就崩的紧紧的李南，此刻有了自己的窝有了身份之后，竟然有一种难得闲适感。

如果忽视千奇禅师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的话，那就更好了。

或许这就是夏天的魅力吧。虽然没有西瓜，没有雪糕，没有西游记还珠格格，瘫坐在屋檐下的李南，还是觉得心头如同有一股清凉的流水流过，如同后世暑假时瘫在凉席上看窗外一般。

特别是他喝到冰镇的果汁之后，这股幸福感更加强烈了。

制作火药的时候，李南弄来了大量的硝石，此时火药还没有作为炼丹原料大量出现，所以没人专门开采，但是价格也极为便宜，跟不要钱一样。

李南雇了人去开采，源源不断地将硝石送到庄园里来，他甚至专门弄了一个房间，来存放这些硝石。

有了硝石，冰就容易了。李南甚至都不用提纯，大块的硝石放入瓮中，然后加水，瓮中再放一个装水的瓦罐，不消片刻，一罐子冒着寒气的冰块就出现了。

最开始看到冰块之后，胡钉铰、药娘、飞飞等都惊为天人，因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李南是如何在夏日弄到冰块的。

特别是胡钉铰，联想到让村子脱贫致富的肥皂，强烈怀疑自家这位主上有特别的法子制出冰来。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方法蕴含的利润有多大，不敢轻易相询，甚至为了避嫌，下意识地离李南那栋竹楼远远的。

虽然惊奇归惊奇，但是自从李南源源不断地拿出冰块之后，他们已经被刺激得见怪不怪了，安心地享受起果汁来。

蜀中多佳果，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多汁的桃子，甜美的李子和杏子，还有酸酸甜甜地梅子，都让李南的餐桌上多了不少的饮品。

李南找木匠做了不少简易的榨汁设备，每天让妇孺们榨了大量的果汁，加入冰块之后，简直是消暑圣品。

因为庄里剩下的人不多，所以胡钉铰飞飞药娘等人几乎是敞开了喝，如果不是怕惊世骇俗，那帮妇孺和工匠们也能得到一杯冰镇的水或者果汁。

来自后世的李南，还是不能像此时的奴隶主一样心狠，学周扒皮一样半夜叫，不，鸡叫。于是他买了大量的梅子，让人熬了大桶大桶的酸梅汤，放凉了之后在加入一些冰块，等到冰块融化之后，给这帮妇孺和匠人们解暑。

本来酸梅汤是要放糖的，但是此刻糖很贵，李南虽然知道如何提纯白糖，但是这些东西稍微露出一点去，对于小小的南音山庄和李南都是灭顶之灾，贪婪的士族肯定会将其吞并，哪怕是冰块，李南都没有做多少，仅仅限于几个人知道。

药娘早就把自己当做李南的人，飞飞又是个不通世情，认定了李南为主的性子，胡钉铰又是谨慎的，所以南音庄园的种种异状，竟然没有一点外露。

而且本身酸梅汤酸酸甜甜的，极为解暑，本来只能用河水解渴的妇孺们和匠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啦，哪里敢奢望吃到糖这种精贵物事。

而且他们也对庄园的水大加赞叹，纷纷感叹郎君不愧是有大福缘的，选得好一处风水宝地，这酷暑炎炎之下，就连此地的水，都比他处要凉上几分，对于这位雇主的慷慨和大方都十分赞叹，干活也卖力了几分。

哈哈，李南听到胡钉铰回报了下面人的反应之后，不由得乐了起来。

作为一个穿越客，能用自己所会的东西，能给这个酷热时代过得苦哈哈的人民，带来一丝来自人性的清凉，对于李南来说也是颇有高兴的事情。

有的时候仅仅是一杯冰凉的酸梅汤，就有可能防止有人因为中暑而得病，进而免去对方整个家庭的瘫痪，这样的事儿，对于李南来说，让他觉得很有意义。

穿越客不能整天想着争霸天下，醉卧美人膝，仗着几千年的知识沉淀满足个人无尽的欲望，而是尽可能的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一些才是王道。

自己能带来一些改变，真好。李南看着远处，定定地想着。

“郎君——”一句软糯如同小猫一样的声音在李南身畔响起。

不用看，李南就知道声音主人就是刚刚还在酣睡的药娘。

于是李南带着宠溺的微笑，将药娘揽入怀中。

“呀——”刚刚睡醒，还有些恍惚的药娘被李南抱在怀里，不由得小声惊呼起来。

药娘这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被李南抱在怀里了，之前成都那次过后，这只药娘虽然已经习惯了李南白日里忽然的怀抱，但是还是无比羞怯。

“郎君，热——”药娘依旧十分羞怯，嘴上喊着热，但是身体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李南的怀里，自动的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口中呼出的热气打在李南的下巴上弄得李南痒痒的，但是再也不愿意挪动半分。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上很诚实嘛，李南熟练地将手放在怀中这具女体。

原本营养不良看着有些瘦小的药娘，哪怕经过这段时间颠簸，但是吃的条件比她以前不知道好多少，基本上顿顿有肉，李南又极为宠她，所以药娘的身子以一种肉眼可见地速度长开了。

药娘本身生得极白，之前在村里哪怕日日用污垢掩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白皙还让村里的那些无赖起了歹心呢，更何况这是已经长开，洗得极为干净香香软软的她。

而且这段时间似乎她老是跟大兔子南雀一起玩的缘故，药娘的身体也越来越有南雀那个趋势发展了，虽然没有南雀那么夸张到低头看不到脚尖，但是也颇为惊人。

哪怕是穿着宽大的裙子，这是李南所没有想到的。

对于这一点，李南只好用在一起久了，发育得也越来越像来解释了。

“郎君——”夏天穿得极薄，药娘似乎感受到了某些炙热，或许是夏天热烈暧昧味道影响了她，身体更加绵软无力，一声郎君软绵绵地，带着细细的鼻音，仿佛带着绵软的水意。

药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奶香的味道，仿佛初夏盛开飘香藤一般，跟蜀中特有的气味一起，一时间让李南有点恍惚。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李南抱着柔弱无骨、如同藤蔓一般环着他的药娘，对着她花瓣一样的嫩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呜呜——”触不及防之下，药娘嘴中轻吟了一声，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李南接吻，但是药娘还表现得跟第一次一样，任由李南采撷着她柔嫩的双唇，品尝着她的口中的甜美。

这才是夏天的味道嘛，过了良久，李南才松开眼中满是水意、呼吸有些不顺畅的药娘，心满意足地嘿嘿直笑，还不停地舔着嘴唇，回味着嘴里的甜香。

这个动作引得药娘双颊绯红，挣扎了几下，浑身无力的她，终于认命地躺在李南怀里。这股少女无意中露出的撩人风情，让李南简直食指大动。

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郎君——”又是一阵幽怨地哀鸣，感觉到什么的药娘，不给李南做坏的机会，把整个脸埋在李南怀里，死死不露脸出来。

“哈哈哈——”虽然此刻周围没有人，但是李南知道这是药娘的极限了，所以也没有再逗她，而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远处的景色。

夏天，真好！

还有夏天的味道，啧啧，真香，不！真甜。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在唐朝。

我刚刚迎来穿越后的第一个夏天。

就在蜀中的一个竹楼下，似曾相识地夏天味道萦绕在我鼻尖。

我于是低下头，吻住了整个夏天。

第八十四章 有趣的一天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李南今天一直轻声哼着这首歌。

这都快一天了，躲在暗处的飞飞一阵撇嘴，觉得自己这位有些奇异的主人怕是疯了。

李南当然没来由地高兴，因为跟这首歌描述的一样，昨天的夜晚，对于李南来说是粉红色的。

就在昨天那个凉爽的夏日夜晚，他跟药娘有了一个粉红色的回忆！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穿越来这么久，李南跟药娘终于发生了让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自从那次在山中确定关系后，李南和药娘南雀除了最后一步，几乎什么都做了，南雀还好，药娘就一直不解李南为什么没有“要”她，好几次都极为幽怨地盯着他，特别是在每个月的那几天，小脾气上来的她，可以好几天不和他说话，非要他帮着揉肚子才对着他哼哼几声。

对于这一点，李南早就明白，只是之前觉得自己是黑户，都随时朝不保夕，所以不愿意那啥，要向等到自己安稳之后才会跟药娘确定关系，虽然药娘有些幽怨，但是出于这个时代习惯听从男子的妹纸，她好歹也认了。

等到到了蜀中，李南有了钱有了房有了仆人，还摇身一变成了生徒，这在药娘的眼中，已经是极为了不得且让她难以想象的生活了，所以对于李南迟迟没有动作，也觉得别有幽愁暗恨生。

但是李南有苦自己知，他又遇到更为难缠的千奇禅师，整天的心思都在如何防备这位老和尚接下来的恐怖后手上，所以更加不敢对药娘做出什么承诺了。

哪怕药娘自己就把自己当做李南的侍妾一流，但是在李南心里，是要正正规规地接她进门的。

“郎君，药娘已十八矣——”昨天晚上，正是这句似埋怨似娇嗔的话，彻底点燃了李南。

女朋友什么的，结婚之前也是可以那啥的嘛。而且都十八了啊，这在唐朝算大龄了吧。看着似乎特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药娘，李南在月下，彻底化身为狼。

大唐16岁女子不嫁官府就要问罪，然后朝廷给你发男朋友。而因为嫁妆的原因，不少贫女都嫁不出去，有贫家老女之说。

而越是贵女嫁人越早，长孙皇后12岁就嫁给了李世民，14岁生李承乾，也不知道李世民当时怎么下得去手。

药娘是跟着她父母逃难来到的村中，村人也把他们当做奴仆看待，父母很快就死于艰苦的劳作，村人以为她不祥，克死了父母，所以对她越发的坏，每天让她干重活，不仅收走了她的产出，还只给她一点点口粮，连小孩儿都可以对她丢石块吐口水，就跟李南刚刚穿越时候的待遇一样，甚至因为她是个女子还更坏。

这就造成了她日子过得极苦，都17了还跟13、4岁似的，长得瘦小枯干，日日蓬头垢面，村里人嫌她克死了父母，也没人敢娶她，她最大的愿望都就能被隔壁的胡三娶走，可以每天喝稀粥。

可惜胡三早早娶了山外村的刘氏，所以她一直一个人住，直到她碰到了长得白白净净，类似还俗“花和尚”的李南……

最开始她只是感激他从三个无赖救了自己，再加上同病相怜，所以好心给了一碗药给他。但是发觉李南弄了村长和猎户之后，心知已经无法善了，当时她都做好被逃走的李南杀死的准备。

反正她几乎随时都吃不饱，从小没有快乐时光的她，对于生死看得很淡，而且李南逃走了她也是个死，她逃不出村长的惩罚。

在看到李南杀气腾腾地从村长家出来，然后带着东西逃走且发现她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活着也是受苦。

结果没想到李南竟然带走了她。

于是，在李南带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认定了李南是他的男人。

让药娘没有想到的是，李南竟然对她这般好，逃出村后每一天的日子，竟然远胜过在村中艰难求存，李南不仅温柔体贴，而且竟然把那么名贵的衣服给她盖，还分肉给她吃。

“如果有人肯分食于汝，便可托付终身。”山中那一晚，药娘裹着李南的羊毛大衣，想起了她娘死之前说的话，从心里到身体都觉得暖暖的。所以她第二天才把自己珍藏的腊肉分给了李南。

山中那个雨夜过后，药娘对李南更加死心塌地，甚至肯为他牺牲。

而随着李南一路走来，药娘想象中的艰苦日子并没有出现，他们的日子反而越来越好。药娘觉得自己简直掉到了蜜罐里。

特别是确定关系那一夜，李南分给她吃了观音糕，那股甜甜地滋味她到现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被李南搂着她睡觉之时，她觉得被极大的温暖所包围的，从嘴甜到了心里。

这样的日子，便是下一刻死去也值了。当时被李南搂着的药娘定定的想着。

当他们落户眉县，住进了之前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大屋子里的时候，她简直觉得如同做梦一般，同时也有些惶恐，怎么李南还不“要”了自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在成都的日子，她时时都是担惊受怕的，在她看来，天女小姐姐们美得跟天上的仙女一般，生怕李南被她们抢走。

现在，她安心了。

昨夜，被翻红浪，处于极乐之时，她甚至忘记了她的父母，一颗心只记得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后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孝。

药娘就像是一只谨小慎微时刻战战兢兢的仓鼠，现在终于找到了安心之所。看着头顶崭新的竹楼，虽然她不知道幸福这个词，但是不妨碍她有种被巨大幸福包围的感动。

昨夜，云收雨歇过后，被自己的男人搂着的药娘，这才夹缠不清地跟李南说完了这一切，然后带着惶恐地神情看着李南，生怕李南嫌弃她是一个不祥的女子。

佳人情重，面对这样的药娘，大为感动李南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狠狠地把药娘搂在怀中，轻轻地说着情话。

药娘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拼命把身子往李南怀里挤，似乎死命想要跟他融为一体似的。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李南当时福至心灵，在药娘的耳边，轻轻地背诵出了之前怎么都记不全的这首古词。

“郎君——”回答他的，只是这一个简单的称呼，带着绵绵的水音，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感情。

这让李南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了家的感觉。真好，自己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搂着药娘的李南怔怔地想着。

后世爱人的模样似乎也已经有些模糊，看着怀里的药娘，李南竟然有种两人面孔重合的感觉。

珍惜眼前人，李南轻声对着自己说。

当时夜风吹过竹楼，银白的月光照射进来，窗外不知名的花朵被风吹落，粉红色的花瓣在夜风和月光中飞舞，给整个夜晚蒙上了一层粉红色。

也弥漫在李南的心头。

“郎君——”还在沉思的李南又听到如此软糯的叫声，回头一看，还有些行动不便的药娘正在呼唤着他，似乎她只会说这么两个字一样。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刚刚午睡过后的药娘荣光焕发，浑身被情爱滋润过的她，散发着一股让人迷醉的气息。

李南轻轻一拉，药娘习惯性地瘫倒他怀里，眼泛水光，浑身绵软，带着些许羞怯，直直地看着李南。

“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熟悉的旋律在李南的脑子里响起，于是他将怀中的轻柔抱起，径直往竹楼内部走去。

很快，竹楼深处响起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让远处树上的飞飞不由得啐了一口，随即远远地离开。

当天晚上，李南和药娘晚饭都是让人送到竹楼门口的。

第二天一早，浑身神清气爽的李南，带着两个大麻袋，走进了云纨嘉的竹楼。

云纨嘉作为南音庄园重要的技术人员，之前天女舞成都汇演的时候她的刺绣技术可是出了大力的，所以她也拥有一栋小小的竹楼，隔壁就是春十三娘。

“云娘子可否用此物纺出线来？做成织物？”李南打开麻袋，里面是他们之前汇演时用作云朵的棉花。

“这——”看到又来新课题的云纨嘉，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奇之色。

“此物能纺线？”

“正是如此，南昔日交予娘子衣物，便是这棉桃纺出线所制！”李南笃定地说。

“哦？”云纨嘉打开了随身的箱子，取出了之前李南交给她的衬衣等物，细细地摩挲观察着，随即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云纨嘉不愧是针女，对于针织刺绣一道极有天分，之前小姐姐们的演出服，她就借鉴了李南后世的衣物思路，设计出的衣物极为好看。

之前她还百思不得其解，李南那绵密柔软的衣衫究竟是何所制，现在被李南一语道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妾试制之。”云纨嘉有一种女学霸的气质，听到李南说了之后，立刻沉思起来。

“那便拜托娘子矣，此棉布日后南有大用，此棉桃，亦是如此。”面对着科技人员，李南天生带着好感和敬意，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正式的礼，惊得云纨嘉都快五体投地了。

“南郎君切莫如此，妾惶恐无地。”在这个时代，一名士子对着一名普通女性行如此重的礼是十分惊世骇俗的，更何况她似乎还是寄居这个可怕的男人家里呢。

“此物对于天下百姓有大用，南为天下百姓谢之！”李南神情严肃。

“诺！”云纨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南，语气轻微但是透出坚定。

“如此甚好，云娘子所需一应物事，尽管告诉胡钉铰。”李南笑着说道。

“妾知矣。”云纨嘉说完，拿出了一团棉花，仔细地观察起来。

看到云纨嘉进入研究状态，李南不敢多打扰，悄悄地退出了云纨嘉的竹楼，然后叫过胡钉铰，告诉他这位云娘子无论要什么，他都要尽力满足，一切都以云娘子要得东西为先，优先级别甚至在自己之上，听得胡钉铰也是一脸的凝重。

解决了心心念念的棉花和棉布研究的问题，又回屋跟药娘腻在一起好一会儿，弄得药娘脸红红地气喘吁吁，李南这才放过了药娘，带着嘿嘿嘿的笑容，摸着下巴走出了竹楼，十足十一个敢欺负完民女的恶少的模样。

“有钓竿乎？今日天气尚好，不如垂钓？”李南笑着邀请胡钉铰一起去水塘边钓鱼。

“敢不从命？”看着自家主人心情大好，胡钉铰也凑趣，“前日里钉铰便让人做得钓竿，正合今日得用。”

“哈哈哈哈。”李南大笑起来，看着这位知情识趣的胡钉铰，觉得他简直是完美管家。

胡钉铰让人取了钓竿，又让庄园里的半大孩子挖了不少蚯蚓，用竹筒装了，两人于是带着鱼篓，前往庄园中的池塘走去。

垂钓之事，原本就是文人雅兴，李南和胡钉铰都愿意凑这个趣，顺便增进一下对方的感情。

两人一边谈笑着，说着钓鱼的心得，结果刚刚走到池塘边，胡钉铰就嘘了一声，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远处。

李南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池塘边早就坐定一人，躲在树荫下的大青石上，正在聚精会神地钓鱼。

正是那位飞飞！

“他倒是会选地方。”李南笑着对胡钉铰说道，此时飞飞头发披散，身下的青石一半在水中，石上绿色的青苔跟他的碧衣几乎融为一体，水面上波光粼粼，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他。

“飞飞！”李南轻轻地叫了一声。

沉迷钓鱼飞飞或许感觉两人来了，但是他此刻眼中只有浮在水面上的鱼漂，抬头向李南两人处看了一眼，只是招了招手，并不答应。

池畔与少年，鱼儿和树荫，蝉鸣声声，少年惫懒，构成了一副名为暑趣的画面。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胡钉铰有感而发，吟诵出了李南耳熟能详的诗句。

原来似你！李南回过头，怔怔地盯着身畔的胡钉铰，看得他都有些毛毛地，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主人？”胡钉铰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无事，无事，哈哈哈，钓鱼，钓鱼。”李南打着哈哈哈，带着几分奇妙的感觉，带着胡钉铰在飞飞对面的池塘边坐下，然后的开始钓鱼。

“这波过去了，明天可能还来一波。”当晚吃着冷面的李南，是这么对药娘说的，后者瞪着水汪汪地眼睛，一副郎君你说的都对，郎君好厉害的神情。

不是，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信呢？李南不由得无名火起，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于是李南就跟药娘狠狠打了一架。

嗯，妖精打架。

“唐朝的鱼都是一波一波的。”李南随即就在心中那本《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的小本本里，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脑中回响着洗脑的旋律，李南沉沉睡去。

记有意义的一天。

第八十五章 关起门来搞基……..建 事实证明，大唐的鱼不仅是一波一波的，而且感觉很敏锐。

这是能精确分辨本位面土着和穿越客的气息么？古代的鱼果然恐怖如斯！李南对着自己空空的鱼篓望之兴叹，

这都两天了，一条鱼没有钓到，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唐的鱼能准确识别带有穿越客气息的鱼钩。

一定是这样，不然以自己的技术，怎么会钓不上来呢？连续钓了两天鱼都颗粒无收的李南，看着满载而归的飞飞和胡钉铰，心中就有气。

同样的鱼饵，相同的器具，自己耐心也不缺，可是为什么就钓不上呢？

当然李南也是忘了，只要是鱼，不管什么鱼钩，都是想要避开的。他之所以这样想，这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此时如果胡钉铰这个时候懂事，学着明朝那位解缙一样，来一句“凡鱼不敢朝龙面，从来万岁只钓龙。”李南说不定还能开心点。可是这位胡钉铰不仅不悄悄地把自己钓的鱼扔回池塘里，反而安慰着说主人虽然一时运道不好，大可不必在意哈哈哈。

有时候，胜利者带着好心的安慰，对于失败者来说反而更加的扎心。

有趣的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还是真的可以自称“万岁”，这个后世一提可能就杀头的称呼，此时只是一句吉利话。

不得不说，唐人就是大气，后世都是祝你长命百岁，唐朝的老铁们一开口，则是“元正启祚，万物惟新，愿君万岁，尊体万福。”之类的大气话语。祝你万寿无疆之类的话，李南在酒席宴间不知道听了多少。

很好，很好，一开口就是老万岁了。

不过胡钉铰可没有解大学士那玲珑心思，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跟李南聊钓鱼的心得，他倒是特别希望自家主人明天能钓到鱼，结束陪领导钓鱼的无聊活动，但是李南句句听来，都是一副“这是你教我做事？”的口吻，弄得李南看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打他一闷棍。

既然我钓不到鱼，那我养鱼好吧。

当天晚上，李南搂着香香软软的药娘，突然一拍大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用力之大，发出的响亮声音在寂静的竹堂里面，显得特别的大。

天然形成的池塘比较清澈，里面的鱼无非就是飞鸟野兽排泄出的未消化鱼卵长成，数量不多，所以自己这才没有钓到，但是我就不信，当我养了一池塘鱼之后，我还钓不到？？

就是这样，干了！说罢，啪的一声，李南又拍了一下大腿！

“郎君——”耳边又传来某个软糯幽怨的声音，“疼——”

嘿嘿，嘿嘿，李南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他刚刚激动之下，拍到了药娘的大腿上。

不是，这么大的力气，你拍你也疼。看着药娘有些红肿的皮肤，李南心痛不已，恨不得刚刚拍的是自己的大腿。

“来来来，让为夫好好帮你揉揉。”带着嘿嘿嘿不怀好意的笑容，

..........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李南红着眼睛推开了房门，带着胡钉铰和飞飞在庄园里乱晃。

李南当然不是整夜都在跟药娘做些没羞没臊的事，让李南彻夜未眠，还真是庄园的规划问题。

来了这么久，都是坐吃山空，好不容易有这么大一块地都没人弄，是该好好规划了！

南音庄园此时还是一片荒芜，除了几栋竹楼什么都没有，但是一张白纸也好作画，自己有山有溪有人，沙弥尼不用交税的僧田还是划分给了自己。

这么好的条件要怎么经营，李南也是煞费苦心。

李南不是没有见过此时农人耕种，一路过来看到了不少，但是越看越觉得此时的农业大有可为。

此时的农民，耕种田地还是十分粗放，曲辕犁依然还没有出现，虽然东汉的时候就提倡用“粪壤”来肥田，但是很多农民不知道，会使用有机农家肥的还是少数。

而所谓的“粪壤”，其实就是用青草沤成的青肥，不是人畜粪便的有机肥，所以李南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地收集有机肥，挖了好几个坑作为粪窖，与不远处的刚修的厕所相连，并且告诉园中的所有人，一定要在五谷轮回之所解决个人问题。

“随地便溺者，南必将苛待之！”李南言之凿凿地对所有人宣布到，而且还告诉他们，这一路走来，我还没有苛酷对待过谁呢，我苛待别人的手段，想必你们一定不会想体会。

这句话一出，别说见过李南手段，怕死了李南的妇孺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飞飞和天女小姐姐们，都有些不寒而栗。

在他们看来，之前李南的手段已经堪称狠毒了，没想到在他嘴里，竟然还不是苛待？

一想到不知这位狠毒的郎君还有什么手段没有拿出来呢，所有人简直只觉得背后发凉。

于是，哪怕是桀骜如小姐姐们，杀人不眨眼如飞飞等人，都会乖乖地去厕所解决个人问题，每天定时还有人清洗收集马粪。

庄园里人畜不少，这才过了几天，收集了不少的粪便了。

所以，当冒出养鱼念头的李南，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个经典的循环经济模式。

那就是桑基鱼塘模式！这种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为“世间少有美景·良性循环典范”，桑叶养蚕，蚕沙喂鱼，塘泥种树，天然形成了一个生态循环，似乎很适合李南现在的南音庄园。

这个讲究从高到低空间复合利用，从水到陆地实现多种产出。

李南都想好了，自己不种桑，而是种果树，把“桑基”变成“果基”——先是挖土成塘，然后堆土种树，鱼粪和人畜粪肥树，果树下面种蔬菜与饲料，用来饲养庄园里的鸡鸭马鱼，蔬菜等光合为鱼塘提供氧气，青涩的果子还能喂鱼，形成果禽鱼菜的良性循环。

一路上，李南开始将自己的计划给胡钉铰等人讲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吃惊是吃惊，可是李南并没有像穿越前辈那样，收到本时空土着的赞叹和由衷的佩服，这让等着两人对他惊为天人的李南好一阵失望。

与此相反，两人都是一副主人你昨晚没有吃坏肚子吧的神情?看李南的样子如同看一个烧坏了脑子的中二败家子。

“钉铰从未听过将鱼做鸡鸭养之！还请主人三思！”胡钉铰一脸正经地劝到。“况且吾等并无如此多粮饲养鸡鸭。”

胡钉铰看李南的目光已经有些奇怪了，似乎有种想帮他去成都府请大夫，让大夫帮着看看自家主人是不是果汁喝多了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这个时候的鸡鸭一般都是散养，而且大多都是喂养粮食的，所以农户一般很少大规模养鸡鸭，而当胡钉铰听到李南说树下种给鸡鸭鱼马吃的饲料，下意识的就认为李南要把粮食给畜生吃。

特别是这个时代就没有养鱼的，鱼获主要靠渔夫钓鱼或者下网，所以胡钉铰根本无法想象养鱼是个什么画面。

本来这种下田不想着种粮食反而想着种果树，胡钉铰就觉得主人有些脑瘫了，没想到他更夸张，要在树下种菜和粮食给鸡鸭鱼马等畜生吃！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自家这位主人怕是不知樯稼之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让人闻所未闻的法子。

不是，要不是老胡你的诗上过小学语文课本，我真的削你了，知道不？李南看着想要力劝自己的胡钉铰，心中有种先知的悲叹。

哎——这帮古人，都不知道马最爱吃苜蓿，腐殖土树叶养蚯蚓，蚯蚓喂鸡鸭的吗？？

李南又给他们详细解释了一番，两人这才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依然觉得无法接受，听说自家主人竟然离经叛道地不用粮食，想用地龙来养殖鸡鸭，两人都觉得这简直闻所未闻之事，觉得这些鸡鸭根本就养不活。

“吾意已决，休要多言！”意向中的惊为天人没有到来，反而收获了一波又一波的质疑，这让穿越客十分的不爽，于是大手一挥，压住了两人的反对声，表示我已经决定了，

就让你们来负责将我的设想实现，想想你们体内的三尸脑神丹！！！

“诺！”想到自己这位主上的种种手段，再看到他一脸严肃，表示行也行不行也行的坚决态度，两人无话可说，只得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很好嘛，这才是好同志！”李南一手叉腰，一手拍着两人的肩膀，表示你们好好干，到时候这个的产出简直让你们大吃一惊，你看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听到李南这么说，再想起李南这一路上的表现，飞飞和胡钉铰两人，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此事怕是能成？？

在李南的大力镇压下，众人终于收起了劝阻的心思，而沙弥尼们也被喊了回来，到观的妇孺们也齐齐上阵，在略懂堪舆术的胡钉铰带领下，众人挖鱼塘，修水沟，堆土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

虽然南音庄园外面依然一片风平浪静，但是在庄园内部，已经是一片热热闹闹地大工地，就连李南都化身施工技术员，用他的数学知识计算着需要挖多大的土方，可以堆多长多高的土垄，计算要种多少亩苜蓿，多少亩蔬菜，多少种果树，忙得一天不可开交。

除此之外，做水车，弄水磨，教木匠做独轮车用来运土运材料，说起来很简单的东西，事实上操作起来特别繁琐。

于是，在蜀李中热辣的阳光下，南音庄园正以一种不算惊人的速度，一步一步地发生变化。

很好，很好，关起门来搞基……..建，高筑墙广积粮，这才是王道啊。

看着拔地而起的新的竹楼，李南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自己的庄园修一道围墙。

也许，那些火药到了该动的时候了。李南看着自己的实验室方向，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第八十六章 日逢三惊 我怕是个假的穿越客。李南看着挥舞着锤子和铁纤，敲得叮叮当当的石匠，不由得叹了口气。

哎，生活不易，李南叹气。

自己明明造出了火药，却还是要用最古老的方法采石，李南不仅有些泄气。

想起其他穿越小说里，穿越客前辈不仅随随便便就弄出黑火药，然后不经过一次实验就能当做撒手锏，怒打土着脸，炸塌了城墙逆天翻盘，李南的心头不由得发出了一阵阵哀鸣。

这究竟是穿越客气运的倒退还是时空管理工作人员道德的沦丧？？就喜欢为难自己这个穿越客呗？

这可是火药啊，用来炸人炸城墙的时候，前辈们从来不担心效果的吗？况且——他们点火药的时候，心头从来也不怕的吗？

与其说李南是担心黑火药的效果问题，还不如说是李南害怕了。

他怕实验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把自己炸飞了。

讲道理嘛，从小就五讲四美三热爱，穿越前做过最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开车闯红灯下载盗版视频的现代屌丝，李南想着要去点燃炸药这件事，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万一没有点燃自己过去查看的时就轰的一声爆炸了怎么办？万一导火索烧得太快自己来不及跑怎么办？万一爆炸引来山崩怎么办？上山的路上，李南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因为玩鞭炮闹出的事故。

所以，李南还是请了一个石匠，准备就地取材，开山取石。

小高炉还是要造滴，高温水泥也还是要烧滴，砖头也是要烧滴，这么大的庄园，不借助现代科技的力量，李南觉得自己箱子里的这些铜钱可能不够。

这么大的工程量为什么他只请了一个石匠，还不是因为穷，没钱请更多的石匠？

但是实验还是要做滴，李南摸了摸怀里的竹筒包着的自制雷管，心中依然有些忐忑。

“太阳当空照，药娘对我笑，飞飞说主人早，你为什么带着炸药包.......”李南今天特意吩咐飞飞和胡钉铰去帮他勘察哪里该挖鱼塘，理由是他俩熟悉鱼儿习性，午后跟药娘缠绵了一会儿之后，他悄悄带着火药独自上了山。

实验要有科学性，也要有可重复性。默念这两句话，李南把塞满火药二指粗的竹筒塞到一块石头下面，用小石子固定住，再次检查几遍，确定没有药面洒出后，这才把准备好的导火索插入。

关于导火索，李南也是试验了很久，计算出最适宜的燃烧速度，最终才选定了四毫米粗、浸了香油晒干的细麻绳，这样既能保证燃烧，燃烧的速度也适中，不会让人来不及跑。

远些，再远些，一边放着导火索，李南的耳中一边回响起五指山下，大圣叮嘱即将揭帖的唐三藏的吼声，以致于点火的时候手都有些哆哆嗦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次试验还真是放了个大妖魔出来。

“呲呲——”明亮的火焰燃起，很快，地面上就亮起一条火线，如同一条细小的火蛇在地上游动，点了火之后，李南赶紧飞速往外跑，躲到早就选好的大青石后面，捂着耳朵张大了嘴。

轰——火药爆炸了，但声音并不像李南想象中的石破天惊，只有一股沉闷的响声，差不多也就后世放个大炮仗的声音。

也是，不过这么点药量，能有多大动静，自己之前还是反应过度了。李南放下了捂着脑袋的手，觉得自己太胆小了。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不知从那里飞来一块碎石，直直打在李南的腮帮子上，他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我勒个去！威力这么大？李南捂着腮帮子，看着硝烟过后的现场，不由得有些惊叹。

不愧是后世矿山工人野外作业的经典配方，哪怕只是一点点，威力也十分的惊人——李南是把雷管塞到一个石头缝里的，爆炸的威力不仅把上面的石头炸成碎块，而且下面也炸出一个不小的土坑，李南之所以被打到，就是土里的石子飞溅，从而打到了他的脸上。

“哎——果然隔行如隔山。”李南看着地上的大坑，摇了摇头。

他也是第一次炸东西，所以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爆炸的威力一小半都浪费在了地下的土坑里，如果是熟练的爆破工人或者爆破专家，算准了石头着力点然后塞进雷管，效果要比这个好上不少。

不过这样不错了，至少黑火药的威力至少可以验证，至于自己要大规模取石，还等自己找石匠学会如何在石头上打眼再说吧。

而且这个石头炸成的碎块也太碎了，李南估摸着像后世矿山工人炸出大块的石头的话，从药量到选点，要学习的不止一个。

将土坑填平，又将周围的碎石头弄乱，李南捡回了残破的一小节竹管，这才捂着腮帮子下山，先是悄悄地遛回房去，立刻叫人抬了水进来洗澡，等到洗去身上的泥土和硝烟味换了新衣服，这才施施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郎君——”药娘敏感的发现了李南有些肿的脸庞，一脸的担心。

但是李南已经来不及应付心痛的药娘，此时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南雀，感觉莫名心虚。

南音商队的小姐姐们，已经回来了！

这次行商极为成功，通过春十三娘的描述，李南想象中的盘问啊，士族觊觎啊，被商人压价啊，路上抢劫啊，通通都没有出现，这一切都被蜀中地头蛇胡择安排得极好，一路上简直一帆风顺，小姐姐们吃着水果唱着歌，甚至都没有出面，都把钱挣了。

小姐姐们主要的作用，还是因为她们精通西南夷人话语，方便和夷人交易，当然，她们绝高的武力也是很重要的。

这次她们先去了成都，卖掉了精盐，然后按照李南的吩咐，又买了大量的粗盐和日常应用的铁锅、粗茶和各种器具——出身女蛮国的小姐姐们，比胡择这个本地人更知道大山里的夷人需要什么，春十三娘在汉夷固定交易的集市上，用这些便宜的器具换了不少药材和狗头金，然后满载而归。

这一趟下来，他们竟然挣了一百多贯！相当于后世的几十万！

当然，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苦味的雪花精盐价值极高！

蜀中富庶，米贱肉贱，一斗米不过4-5文之间，但是一斗盐就是500文，而精盐的价格堪比等重的黄金！所以哪怕粗盐做本，提纯后的精盐差不多卖出了粗盐好几倍的价格，这才是南音商队的最大暴利所在。

而春十三娘将粗盐铁锅等卖土人，几乎也是翻倍的利润，春十三娘看着十分精干，又精通的西南这一片夷人的话语，她用土语喊了几句话，几乎瞬间将互市上交易的夷人给吸引了过来，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以这次基本上就是满载而归，除去了给胡择的报酬，小姐姐们净入100贯，李南也入手20贯。

本来是美滋滋的事情，但是李南现在看着向他汇报情况的春十三娘，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一边的南雀，顿时觉得事情有点难办起来。

在南雀看来，女人出去赚钱养家，男人在家里带孩子做饭乃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春十三娘一提出要行商，不甘心一直被李南“养”的南雀，第一时间就决定拿出家主的威严来，加入了行商的队伍。

可是，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看到药娘的神态和体态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作为女孩儿，她没吃过猪肉也曾见过猪跑，稍微一问，药娘就带着几分羞怯几分得意地点头默认了，这让南雀差点炸了。

老娘辛辛苦苦出去为了咱们这个家打拼，结果回来了你让我看这个？我终于还是被药娘这个小妮子绿了！南雀这个时候的心情，就像是出差回家的丈夫，看到隔壁老王衣衫不整地从自家卧室出来一样。

这……李南大概能明白南雀心里的感受，心中不免有些心虚。

“你听我解释……”李南赶紧把南雀拉到一边，说出了渣男金句。

“李南！”似乎药娘和南雀都喜欢什么事情都用一个词代替，还没有等李南解释，带着几分幽怨的几分生气的南雀，不用分说地用嘴堵住了李南的嘴。

“呜呜——不是！”李南还没来得及享受南雀的樱唇，就看到药娘的衣角出现在他们身后，似乎是担心李南和南雀，药娘过来看看，没想到一看就看到了她不太愿意看到的场面。

这尼玛，有点修罗场的味道啊，看着那边药娘几分委屈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李南推开了南雀，又看着南雀委屈的眼神，李南简直无所适从。

死就死了，李南赶紧一把将南雀抱在怀里，同时眼含着深情看着南雀背后的药娘。

幸好是古代，不然自己就是柴刀结局妥妥的！感受着怀中带着微酸汗味的南雀，正埋头在他怀里，拼命的嗅着李南的味道，似乎一只可怜的小狗狗一般，又努力用眼神跟背后的药娘交流的李南，第一次觉得渣男这个职业，怕是真的需要些技术。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做好时间管理，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一个穿越客，我真是太难了，李南定定的想。

还好胡钉铰此时过来帮他解了围，说是有客从远方来，李南这才如释重负，急匆匆地跟胡钉铰去了前面的竹楼。

哎，也不知自己今晚回去会不会被柴刀，南雀会不会下蛊，听说那边的女子都会什么情蛊啊子母蛊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的免疫系统能不能免疫它们。李南有些心虚的地想着。

南雀武功辣么高，自己待会儿一回去不会看到药娘倒在了血泊里，脸上带着血手持柴刀的南雀微笑着扭头让自己过去吧，想想那个画面，李南都不寒而栗。

正想着，刚刚坐定的李南，就看着胡钉铰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

“风部听风卫，潭州梁槠”“风部信风使，幽州司徒灵雪。”

“见过药部主事！”竹堂中，一个月白色幞头的青衣男子和一位带着罩纱的红衣女子，以一种李南从未见过的礼节，对着李南行礼。

what’sfxxk??风部？？内卫？？？李南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胡钉铰，后者也是露出苦笑，对视了一眼，李南似乎明白有些什么隐情？

不是，现在我该怎么说？平身还是快快请起？或者问一句天王盖地虎？看着两人行的礼是个特殊礼节，或者说是接头暗号，李南不仅有些懵逼。

不过两人也没有让李南为难，行完礼之后自己坐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尔等可有何事？”沉默了大半天，心知得了药部的遗泽，这些东西恐怕也是自己逃不掉的，所以李南终究缓缓地开口了。

而梁槠接下来的话，让李南不由得大吃一惊。

“主事觉得镇国公主如何？”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李南汗都留下来了。

第八十七章 前朝的幽鬼们 内卫作为武老太太监察天下的特务机构，分为左司和右司，左司负责监察皇族，右司负责监察百官和天下，共分为风，策，飘，火，药，金，绝七部，分别负责风闻奏事，策略分析，江湖事务，财务，药剂，战斗和内部监察。

风部作为刺探消息的部门，最开始是归神秘内卫首领直接领导，但是到了武朝后期，越来越放心不下的李氏皇族的武则天，则是将内卫划分到了左司的名下。

左四右三，说的就是这个情况，左司掌管风，策，火，药四大部，而右司则掌管飘，金，绝三部。

今天风部的书手和信风使竟然找到自己，一开口就是问“你对镇国公主怎么看？”着实让李南有些吃惊。

通过胡钉铰，李南也大概知道书手在内卫是个什么职位，大概就相当于每只小队的队长，虽然不知道信风使是什么职位，但是久经职场的李南也知道，官大的一般都后报名，再看看两人坐的位置，也是梁槠坐在李南下手第一位，那位司徒灵雪坐在他后面，对于他俩的地位，李南心里大概也有个盘算。

可是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一上来就是问药部主事对于镇国公主怎么看？？这是怎么个套路？

镇国公主是谁？李南前些时日跟士子们交游的时候早就知道了，那就是迅哥儿扮演的那位太平公主本主，这位野心勃勃的公主一直以自己的母亲为偶像，全大唐都知道她想要着有一日自己也来一发女帝临朝。

这就是了，想必太平公主也是知道内卫的，武老太太故去之后，内卫作为这么重要的政治遗产，想必这位太平公主当然也不会放过。

而内卫们，根据胡钉铰说，似乎也对于有些软弱的新皇有些看不上，反而强势的韦后积极派人收编接触，内卫内部意见也很不统一，也是处于待价而沽的状态。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故此他们的来意，李南心中大概有了个盘算。

无非就是风部已经投诚了太平公主过来收编药部，或者就是左司的几个部门准备串联，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过来联系自己让自己共进退而已。

但是他们不知道，药部现在只剩下他和胡钉铰俩人，其他的人都隐居在醴陵县外的小山村，作为大名鼎鼎的鬼头七，鸩酒，生死判的等让人闻之生畏的毒药拥有者，此时的药部，已经是空有其名而已。

“镇国公主，自是国之柱石，天下人皆知，何必多问？”李南思考了好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他本来想说天柱不周的来暗示一下太平公主最后悲惨的结局的，但是现在对方来历不明，李南也不敢多讲。

“呵呵呵，人言药部新主事李郎君，智珠在握，破槐妖，收药部，灭到观，乃天下俊秀，更是托起观音座下莲台之智者，何必用天下人皆知之语来搪塞吾等。”梁槠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李南，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火焰在闪动。

“天下人皆知，可谓实至名归，有何不妥？倒是二位今日来寒舍做客，不是所谓何来？”李南笑着回答道。

“吾等今日叨扰，正是——”梁槠正要开口，突然，坐在他下首的那位司徒灵雪却突然发声。

“灵雪久闻千奇禅师乃蜀中有数高僧大德，妾深慕之，久闻李郎君与千奇禅师机缘匪浅，不知李郎君可否代为引荐？”

一身红衣的司徒灵雪抬起头来，虽然隔着罩纱，亦是能感觉出罩纱下的容颜是如何让人惊艳。

有些人，虽然没有见到其真容，但是光是凭借声音，也足以让人久久难忘，俗称听到声音都让人怀孕。

面前这个红衣女子，仅仅是跪坐在那里，红色的绡纱透露出来的曲线，就让李南觉得挪不开眼睛，仿佛她把竹堂中的光都给吸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骨酥麻痒的魅力，但是魅而不惑，不会让人生出半分谢渎的意味，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停下来听到她的话一般。

还没看到她的真容，仅仅是声音，李南就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是个天下绝佳的美人了。

所谓一想之美，正是如此。

但是这位司徒灵雪的话语差点让李南端着果汁的手有拿不稳杯子。

风部不愧是负责打听消息的部门，自己跟千奇禅师的龃龉怕是只有他俩心知肚明，没想到风部的人也知道了。

李南终于明白了信风使的含义，顾名思义，他们可以从流动的风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哦——”李南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大呼完了完了，光是自己这个失态的反应，就被对方观察出不少东西来。

果不其然，梁槠下一句话就来了。

“槠亦有心拜访千奇禅师，今日吾等前来，便是求李郎君引荐，好让吾等得进禅师之门。”

你妹的，李南甚至想爆粗了，突然觉得穿越客的优势在这帮古代人精面前荡然无存。

不是，真当自己穿越了就无敌？事实上，李南这段时间也得出结论了，吊丝依旧是吊丝，你没有经过礼仪心智还有其他方面的专业训练，面对着古代的人精，不会因为你比他们多了几千年的见识，就不会产生差距。

讲道理嘛，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怎么能玩得过这帮搞情报的嘛。你们搞特殊任务的，心都脏！

哪怕他是在古代。

怎么办？如果自己说跟千奇禅师不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套路等着自己呢，万一下一秒他们来一句前几日说路遇某位乞丐，或者说是要去拜访那位强占了那位乞丐地盘的士族，求他引荐，自己这个骚套路不就被识破了？

到时候迎接自己的，应该就不止是千奇禅师的针对，还有被借刀杀人士族的怒火，这是李南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位爱惜羽毛的千奇禅师不会放下脸承认吃了个闷亏，去跟强占了自己私生子的士族讲和，然后告诉他你被李郎君骗了。

好在就从胡择传来的消息来看，似乎还没有这个迹象。

为今之计，自己只好曲线救国了，先把话题撇开，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陷入被动，落入对方设计好的圈套。

“哈哈哈，南庶务甚繁，怕是无暇亲自带两位拜访千奇禅师，想必两位亦是有能为之辈，想见那千奇禅师亦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南尚有一事不明，若是两位得见那千奇禅师，还望两位帮忙传话问之，以解南积年心中之惑也。”

李南朗声大笑，死死地盯着堂下的两位。

“哦？不知是何难题，能让李郎君如此困惑，吾试记之。”作为书手的梁槠赶紧表示，过目不忘是书手的老本行，李郎君你有什么要传话的，赶紧说出来吧。

于是李南整理了思绪，然后开始说出了他的疑问。

“天有头乎？”

“这——”梁槠咋听之下，顿时有些茫然，但作为内卫的书手，听到天这个字，他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堂中的气氛一下子肃杀起来，张温与秦宓论天的典故，虽然在后世耳熟能详，但是在知识垄断的古代，也只有少数精通历史的人才能知道。

其中就包括胡钉铰和在座的两人。

听到李南问出这句话，胡钉铰脸色大变！

这段具有两国交锋性质的学术论辩，前面的都属于学术讨论，而最重要也最具有政治意义的的一句，就是落在最后那句天有姓乎以及天子姓刘！

此时的天子虽然不姓刘，但是李南借此表明他对于正统的支持。

天子，天子，他可没有说天女啊，虽然蜀汉姓刘的天子似乎最后还没有一统中原，三家归晋，他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天子虽然是正朔，但是最终不看好他坐稳天下，反而是被称为国之奸贼的司马得了天下？

司徒灵雪也是知道这个典故的，但是她想的很多，觉得这位药部新主事似乎都是两边都不看好的意思。

李南的意思虽然在第一层，但是司徒灵雪已经在第五层了，但是不妨碍她觉得李南在第三层。

号称博闻强识的梁槠也是记起了这个典故，此时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自家主人这是不看好镇国公主啊。但是这么着急的表态，真的没有问题么？不怕得罪那位权势熏天的太平公主？胡钉铰脸色不免有些发苦。

印象中自家这位主人不是这么急于表态的人啊，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胡钉铰确实不知道李南和千奇禅师的之间的龃龉，只是知道自家这位主人在名声渐起的时候，突然急流勇退选择隐居在眉州，似乎还没有出世的意思，虽然他隐隐猜到一些，但是吃了三尸脑神丹的他也不敢说，也不敢多问。

果然，李南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更摸不着头脑。

“南一路入蜀，曾途经唐年县，县有一山，名曰黄袍，上有道观，名曰良山，乃是汉初张良归隐求道之所，南甚慕之，亲往拜谒，南下山之时，尝遇异状，彼时山风吹拂，风中若有人语，南甚异之，故此记之甚熟。”

我信你个鬼，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李南等人并未路过位于后世湖北的通城县，他们出了醴陵县城之后，便登上了一艘大船，逆流而上前往蜀中。

胡钉铰至今还记得自家这位主人在船上唱过的奇怪曲调，好像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什么的，声调和语气虽然奇怪，但是听着颇为悦耳。

但是不妨碍他们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众人皆知这位李郎君要借这位急流勇退的张良来表达自己的心志了。

“李郎君果然能通鬼神，得留候指点，不知风中传来是何妙语，还乞李郎君试诵之！”梁槠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来。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南笑着说道，心想着先赌一把了。

对不起了，黄兄，小弟这也是为了保命，先抄了你的诗，反正你黄庭坚大文化人，也不在乎这一首两首的对吧。

李南心中有些忐忑，随即用口音愈发纯正的大唐官话，念出了那首刻在良山道观的诗文。

“牧童骑牛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很好，很好，诗以言志，你果然是个老唐朝了。座下的梁槠和司徒灵雪用某种李南不理解的方式沟通了一番，脸上已经都是了然的神色。

终究还是错付了，胡钉铰有些泄气，还指望着跟着这位貌似野心勃勃地主人搞一番大事业呢，结果自家这位主人心中全是一副厌倦争斗，想要置身事外的意思。

蜀中傍晚的热风吹进竹堂，带来一股粘稠闷热之感，几位行走在前朝幽暗中的孤魂野鬼们彼此面面相觑，似乎这阵闷热的风能给他们冰冷的残躯带来久违的阳世的暖意。

但是这帮前朝的幽鬼们心中究竟是作何感想还是各自心怀鬼胎，坐在主位上的李南就不得而知了。

李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暗紫色的果汁，好整以暇地看着堂中三人，好似啜饮着死而不僵的人体的血液一般。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半晌过后，李南缓缓吟诵出了这首经典劝退的诗文，随即对着一脸阴郁的众人说道，

“南尚有俗务缠身，尚有荒地未耕，已命仆从略备薄酒待客，且容南回转后堂更衣。”说罢，心头惴惴的李南再也不管有些瘟头瘟脑地众人，自顾自地行礼离开。

李南也没有说谎，他确是有地要耕种，还是来自某个遥远南国，尚未开垦过的美地。

不知今夜究竟是牛先累死，还是地先被耕坏呢？李南有些心烦，现在只想着回到后堂抱着香香软软的南雀好好地胡天胡地一番。

自己后院都起火了，怕是自己都要柴刀结局badending了，过不去今晚自己就得gg，哪里还能管尚未到来的巨大风暴。

比起过段时间的大祸，先把今天这一关过去再说。李南回到后堂，看到已经言笑晏晏亲如集美的药娘和南雀两人，想起了后世某个流行的话语。

遇事不决，直接开f就完了！

看到李南进来，药娘在一边嘻嘻地笑，南雀依然扭过脸去，李南不容分说，一把将两人搂到怀里。

刚刚走回后堂的路中，李南一直在发抖，此时怀中温热的躯体，才让李南祛除了刚刚跟这帮前朝的杀人鬼相处时候所带来的冷意。

于是李南不顾两人的挣扎，将两人越抱越紧了，两女似乎感觉到了今日李南的异常，慢慢的不再动作，任由李南把头埋在她们怀里，更是一人伸出一只柔嫩的小手，轻轻地安抚着微微颤抖的李南。

真香——差点被憋得喘不过气李南抬起头，觉得自己此刻满足极啦。

第八十八章 接风那个洗尘 “不是，飞飞，汝看南日日钓鱼，高卧，饮冰，汝可懂南之乐否？”

飞飞看着斜躺在他身边草垛上的，钓竿斜插在地上的李南，随即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河面上的鱼漂。

“不，南之乐，飞飞汝想象不到。”李南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舔着舌头的笑了起来。

昨晚的快乐，是出乎李南想象的。

竟然是多人运动…….到现在都还在回味的李南，竟然还觉得昨晚的一切有些恍惚。

甚至南雀提出来的时候，李南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好事？

在女蛮国的南雀看来，似乎两女一男似乎没有什么，好男人就是要跟好集美分享的嘛，而羞怯的药娘十分的温顺，再加上一颗心全部系在了李南身上，也就由得李南了。

这是李南算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温柔阵仗，虽然第二天觉得有些腿软，但是依然觉得洒家真是值了啊。

啧啧啧，真是太罪恶了。李南终于明白为什么穿越客为什么总乐意回古代了。

男人喜欢开后宫有什么错！！李南摸着下巴，啧啧地回味着。

昨天，梁槠和司徒灵雪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吃饭，李南后堂“更衣”之后，他们知趣地告辞了。

而今天，为了给归来的小姐姐们接风洗尘，同时也为了庆祝昨晚.......呸呸，昨晚胜利会师，李南决心搞个宴会。

宴会的主食是是鱼和鸡，本来李南想买两口羊，但是烤羊做得最好的女侍卫们已经皈依佛门变成了沙弥尼，故此不得杀生，所以也就放弃了。

不过鸡也很不错啊，李南的摸着下巴想到。

说到吃鸡，李南可有心得了，包括98k，伏地魔，吉利服什么的，还有其他的，比如麻辣鸡丝，大盘鸡，叫花鸡，炸鸡和红烧鸡块。

无论吃这种鸡还是那种鸡，李南都很喜欢。

当然，还有第三种鸡…….这就不在本书的讨论范围之内了。

鱼是从河里钓来的，李南给飞飞和女蛮国小姐姐下了死命令，早就习惯了下河摸鱼的小姐姐们高兴坏了，立刻下水摸了一大堆回来，各种大小都有，李南还让人买了白菜和荠菜，准备做一手万州，不，此时应当叫做南浦烤鱼。

而且令李南没有想到是，这个时代竟然有了豇豆和茄子，更加让李南惊喜的是，此时竟然有了他最爱的莴苣菜。

不过豇豆此时叫长豆角，茄子此时叫做昆仑紫瓜，莴苣菜早就广泛的种植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千金菜。李南本想尝试着切下一点莴笋，结果发觉跟后世品种不一样，根部又苦又涩，根本难以下咽。

后世巴蜀两地泡菜多以酸豇豆为主，没想到此时就已经广泛种植了，而茄子和莴苣菜此时虽然不菲，但是也不少见，春十三娘是听过李南的蔬果园的计划的，所以这次行商归来的路上，让胡择帮着买了不少的新鲜蔬菜回来。

然后就被李南拿来举办宴会了。

调料方面，此时是有豆豉的，还有一种用肉发酵做的酱，再加上李南这边买了不少的盐，于是李南让人用盐细细地抹了鱼身，然后的让妇孺们细细烤制过后，准备下锅。

在唐朝，要找一块可以装烤鱼的铁皮托盘也是很难，那么薄的铁皮不要看在后世随处可见，这个时代也很难见到纯度如此高的铁盘。

最后李南也没有办法了，直接拿出了做饭的大铜锅，将其放到灶上，下了猪油胡麻油，放入豆豉肉酱姜蒜等物，然后指挥仆妇将蔬菜在里面炒熟了之后，这才下入鱼烹煮，最后让木匠削了不少的木盘，也不要什么底下的炭火炉子了，直接一盘一盘的端上来。

主菜是有了，而且几个仆妇炒得极快，但是这么多人，又只能几条几条炒，所以主菜整个进度被拖得极慢。

还没有南浦烤鱼弄好，鸡早就弄好了。

李南买了五十只鸡准备养殖，今天起码就要用去一小半：一部分被做成了叫花鸡，一部分被李南让人清炖，一部分李南煮熟了，让人撕成一条一条的鸡丝，用各种酱拌了，做成一盘一盘的凉拌鸡丝。

然后就是各种素菜了，李南指挥着仆妇弄了不少炒菜，清炒了一个莴苣菜，一个豇豆，一个茄子，每个小姐姐面前和李南等人一样，都有一盘，只有李南面前的那一盘采访了珍贵的胡椒。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在这个没有铁锅的时代，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主食分三种，一种是稀粥，一种是过了水的冷淘面条，一种就是烤的胡麻饼，一种就是扁馒头一样的蒸饼了。

此时酒很贵，李南没有买酒，但是每个小姐姐都得到了一杯冰镇果汁，酸梅汤无限畅饮。

而且还买了不少水果，洗干净只有放在一个碟子里，一人桌上放上一盘。

为了这个宴会，南音庄园的一行人，个个都忙到了日落时分。等到太阳已经落山，天边晚霞升起，做活的工匠们俱已回家，李南这才将庄园里所有人叫到早就选好的空地中。

空地早就被到观里面的半大孩子扫了干净，然后又泼了水，放上了赶制的竹桌，此时地上的水已经完全蒸发，带走了不少热量，而太阳业已落山，夜风吹来，暑气渐去，凉爽渐生。

李南本来准备弄一大坨的冰山过来放在场中当空调的，但是想着自己刚刚定居在这里，人多眼杂的，还是不要显摆的好。

因为是接风洗尘，李南为了表示对于合作伙伴的尊敬，今天的主位共有两个，此时以右为尊，于是李南率先坐在了左边的主位，表示对隔壁话事人春十三娘的尊敬。

春十三娘也是推辞了几次，这才坐到右边去，于是众人这才入席，药娘和南雀一左一右黏在李南身边，下手是胡钉铰和飞飞，剩下的也就是南音女团的小姐姐，分成两排坐在李南和春十三娘下首。

在远处，到观的妇孺们围成一圈，他们今天也算开了荤。

人都到齐了，而且今天没有什么士族等“规矩人”在，李南于是站起来宣布，大家都不是外人，今天给你们接风洗尘，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来人，上饭菜，开整！

随着一阵香气飘来，各种食物一起被端了上来。

菜虽然不是此时的名贵菜肴，就是便宜的鸡、鱼和蔬菜，但是胜在实在，量大油多。

吃饭的人也不是什么贵人，摆脱黑户的穿越客，前朝内卫，逃脱的下国使团，前山贼。

看着这幅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李南竟然有种后世大会餐的感觉。

集体吃饭，没敬没让，在李南可以的营造下，也没有上下之别，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果汁，哪怕没有钱买酒，但是也吃出了一股酣畅淋漓的感觉。

虽然酸梅汤不醉人，但是索性放开了的李南似乎早就醉了，主动和小姐姐们打成了一片，拿出跟后世同事聚餐的劲头，各种段子和玩笑章口就莱，很快就博得了小姐姐们的好感，觉得那个有趣的李南又回来了。

同时他也博得了胡钉铰飞飞的惊异，他们没有见过之前李南的样子，还以为李南一直都狡黠狠毒，永远都是一副话事人的样子呢。

“有趣，有趣！”看着李南让人在场地中央升起火堆，然后主动下场跟小姐姐们跳舞，胡钉铰捋着胡子，神情极为有趣。

而飞飞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冷冷地盯着场中的热闹的场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李南叫了过去，不得已加入了狂欢的人群。

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其中感受最深的就是春十三娘，看着场中笑闹如同大男孩的李南，春十三娘莫名地想起了那个刚刚踏足唐朝的那个下午。

这样，真好，看着自己团员们脸上的笑容，莫名其妙地，春十三娘的嘴角也牵扯了起来。

似乎……呆在唐朝也不错?

第八十九章 中低速发展与交易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些乏善可陈，虽然南音商队对于上次的贸易的结果很满意，但是李南还是暂时停止了向她们提供精盐。

不是市场已经饱和，而是因为李南怂！

既然让人无所遁形的风部都已经注意到他了，手里掌握着精盐提纯这种帝王看了都会心动的利润，更不要说他竹楼里面的那些火药，无论哪一样被人发现，对于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局，风部的人回去的当天晚上，李南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着名皇商胡雪岩说过，在大清，你能做多大的生意，取决于你的靠山有多大的势力。

这也是封疆王朝颠簸不破的真理。

目前李南靠山一个没有，对头倒是有一个，而且势力还不小，所以他哪怕手里握着好几样可以在这个时代发大财的项目，也不敢露出分毫。

精盐，冰块，还有更加恐怖的炸药和即将成产的水泥，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是降维打击。

如果被人得知了去，都不用什么大贵族，只需要当地一个普通的士族家族，足以让李南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烟消云散，他本人穿越之旅也会画上一个血腥的句号。

特别是无孔不入的风部露面之后，李南的更加小心了。

原本每日都借着钓鱼悄悄上山实验炸药的行为也停止了，为了掩饰精盐出处，李南这段时间甚至都吃的是发苦的粗盐，每天药娘等人无限畅饮的冰镇果汁也断了，而李南也让人挖了个冰窖，一次性存了不少冰进去，每次都让仆人进去取而不是李南现制现用。

总之，总觉得自己庄园已经漏成筛子的李南现在十分的谨小慎微，宁愿忍受着他看来种种落后和不文明之处，也不让自己露出异状来。

不过终究李南是现代人，哪怕李南认为自己足够收敛，很多人还是觉察出不同来。

比如古人得到这么大一块田，第一反应就是种粮食，但是李南只想着种果树蔬菜，更让胡钉铰还有庄园中的妇孺惊奇地是，李南竟然用上好的田亩种起了花，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自家主人莫不是个不通俗务之人？”“李郎君莫不是异想天开？”自从李南确定了果基鱼塘然后确定了只用一小片地方种粮食之后，类似的议论，在庄内从上到下，包括做活的工匠还有归来的小姐姐们之间发酵着，传送着。

强盗不事生产，但是也会种些粮食和蔬菜，这些活都是让抢来的妇人做的，所以妇孺们对于庄稼的了解，也不亚于一个经年的老农。

当然，他们是不敢对于这个独自一人灭了到观，似乎更加可怕的新主人表示任何疑问，特别是听到他那句敢反抗者，他必将苛待之的话之后，所有人都只能选择听从。

合着郎君您觉得你之前屠灭人家盗匪满门的行为，还不算是“苛待”呢？

哪怕是最调皮的小孩，再也不敢随地大小便，牢记饭前便后要洗手，不喝没有烧开的水。这几乎算是山庄的禁令了。

在李南种种的潜移默化甚至是死命令之下，就连来做活的工匠都隐隐觉得，此处怕是不与别处同。

小姐姐们倒是对于李南的一如既往地表示了全方位的支持，听说李南要种花，小姐姐们兴高采烈地按照李南的设计，在庄园的田地里种上了大片大片的花。

出身山林的她们，对于山中的一切了如指掌，回山就像是回到后花园一样，小姐姐们这几天上山入林，移栽了不少花朵到田里。

而随着鱼塘逐渐挖好，小姐姐们也日日下河摸鱼，吃大留小，准备作为鱼苗投放到鱼塘里。

虽然李南下决心暂时不碰精盐，不碰烈酒，不碰水泥等等穿越者发家三宝，但是香皂这个东西也可以做一做的嘛。

肥皂这个东西，药老他们在醴陵县早就开始发卖了，李南相信不少大唐人已经开始了解这个新鲜物事，但是以药老的能力，怕是也不可能垄断整个天下的肥皂生意，自己在蜀中做这个，也不算抢生意。

而且李南当时限于条件，只能教给他们最基本的肥皂炼制方法，这次李南弄了不少花，又准备提取出强碱，准备好好做出点高级货来。

成都有钱人多，又去污又有香味的香皂，想必会成为大唐妇女们的洗漱的圣品。而且日后自己提纯出了酒精，勾兑香水的话，花香精油也是重要原料。

所以从一开始，李南规划的庄园内，就有鲜花种植这一块。

于是李南让人烧了大量的草木灰，晒干后用水淋洗得到碱液，然后李南指挥仆妇们将其提纯，然后跟熟石灰混合，得到了苛性钾和苛性钠的溶液——这个用来做肥皂，比草木灰什么的好多了，而且李南提纯的手法也比他们好。

关键是李南还在里面加入蜂蜡、花瓣萃取出的精油等添加剂，制出的香皂不知道比药部那种简易版肥皂不知道好多少。

李南让工匠刻了精美的模子，根据不同的香味分成了三种，都印上了南的标志，作为第二批南音商队的主打货品，浩浩荡荡地给卖到了成都和还有周边的县。

结果南牌香皂自然是一炮而红！从小姐姐们送出试用装之后第二天上午瞬间脱销的情况来看，自己定的500钱一块的香皂还是太便宜了。

更巧的是，作为新鲜物事，醴陵那边的肥皂刚刚随着商队传入蜀中，没想到蜀中已经有了更加高级的香皂，着实让骄傲的蜀中人觉得很是长脸，不少大家族的管家都纷纷找到胡择，想要长期订购，订单都厚厚一摞。

于是李南干脆扩大了生产，准备将其当做南音庄园现在的主业发展。除了碱液的配置这一核心技术是他自己来以外，其他的诸如搅拌煮水，晾干，收集花瓣的任务，通通交给这些妇孺——比起农活来，这些活相当轻松，交给他们正好。

虽然种的花现在还用不上，但是庄园里的小姐姐和那些半大少年一天天往山上跑，采来了不少花瓣，勉强够目前用。

而李南已经开始让胡钉铰等人在附近的乡村的用钱收花瓣了，虽然不知道香皂这个生意还能做多久，但是多弄一点花瓣萃取出精油也是好的，后面的计划里也用得上。

以后等自己的产业成了规模，会不会带动当地的农户纷纷种花只为卖给我，然后我这边形成什么百里花海之类的一景，自己到时候也算是唐朝乡民的致富带头人？

正当李南躺在池塘边的草垛上，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钓鱼，脑子里还在yy自己以后发财大计的时候，一阵如同风铃般的声音响起。

“主事好生逍遥，倒教灵雪好生羡慕。”一个出乎李南的意料的声音响起，让李南不由得一惊，一个战栗，立刻就坐了起来。

“原来是司徒娘子。”李南心中十分惊讶，这个司徒灵雪竟然能绕过飞飞的监视，独自来到自己面前，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这娘们儿不会是个武功高手吧，不会吧，不会吧。

听着让人骨酥体软的声音，李南倒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右侧的司徒灵雪一身红衣，不知何时站在了李南旁边不远的树荫下，此刻她斜斜地依靠在树干上，风姿绰约，见之难忘。

能靠自己这么近自己还毫无察觉的，怕是飞飞也做不到，想必这个司徒灵雪身怀武功不低就是了。

“司徒娘子今日前来访南，不知有何要事？”李南盯着面前的红衣娘子，心中盼望飞飞赶紧出现，不然自己没有安全感。

“主事可是不愿跟灵雪多待？那日一见主事，妾便思慕之，故此今日前来，以解相思之苦矣。”司徒灵雪的声音软绵绵地，听着让人骨头都轻了几两。

“额——”李南有些郁闷了，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女特务！

按照司徒灵雪的说法就是那日她跟李南一见钟情，然后今天这才特意跑来见李南。这在后世算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在古代就出大问题！

这叫做淫奔相就，别说未婚少女，已婚妇女，甚至青楼女子都不会这么干，做出类似后世千里送一样的行为，还别说亲口说出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要是敢这样想，自己都会觉得大逆不道。

但是这位蒙着面的美人偏偏都这样说了，着实让李南有些害怕。

怎么说，你的意思是不让红拂女专美于前呗，虽然我不知道你比不比得上红拂女，但是你要拿我跟李靖想必，那我肯定不配也不敢的。李南默默的吐槽。

别的才华什么的先不说，首先，李南之所以一个字都不信，那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颜值有足够的自信！

我特么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绝壁不是那种让妹纸一看就犯花痴的类型。相反，能够让妹纸看到不烦，就已经是我李南的极限了。

妹纸，你这么说不仅侮辱了我的颜值，还侮辱了我的智商好不？我这里有一本着作，黄浦江出版社出的，叫做《情商》，麻烦你拿去好好读读。

李南有一种自己智商被羞辱了的感觉，但是貌似这个妹纸武力值似乎很高，于是他也不敢发作，拿出一个干净的竹杯，倒入酸梅汤，然后笑盈盈地看着这个来意不明的信风使。

“既是如此，远来是客，还请司徒娘子饮了这杯饮子。”

“郎薄幸，奴奴便是再大胆，也不敢饮郎所斟之药饮。”司徒灵雪的声音变得极为幽怨起来，仿佛一个即将被抛弃还深爱着自家郎君的女子，正面对着狠心要药杀她的郎君一般。

“呵呵，司徒娘子切莫玩笑，天气尚热，此饮子正好解暑尔。”李南指着杯子说道。

这个小娘皮，戒心真的太强了，自己都还没有想着下药呢，她就不肯喝我递过去的东西。

“呵呵，天气虽热，奴奴这身子可是凉得紧，郎君——”司徒灵雪的声音变得又媚又软，特别是最后那句郎君，几乎跟药娘叫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是，你们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了什么！监视我跟药娘？？？对方话语中若隐若现的威胁，让李南有些冒火，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若是司徒娘子无他事，还请回转罢。”看着远处的树上一道碧光闪动，李南心中安定了不少。

“妾知错矣-——”红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弱起来，好似撒娇一般。

下一秒，司徒灵雪气质一变，又好似一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兰花，语音也变得清冷，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回药部主事，风部信风使司徒灵雪参上，风部有一桩交易，不知药部可否有兴趣？”

“哦，交易？不知信风使有何交易要与南做？”李南挑了挑眉，看着身后的碧光越来越近了。

“用一人？”

“何人？难不成……..司徒娘子？”看到飞飞靠近，李南底气也足了起来，反开司徒灵雪的玩笑，顺便拖延时间。

“咯咯咯”罩纱下传来了一阵娇笑，刚刚才正经了一会儿的司徒灵雪，语气立刻变得俏皮起来，如同一名怀春的少女。

“若灵雪得遇主事这般知情识趣之伟丈夫，心中倒是美得紧，哪里还用与风部交易，灵雪早就恨不得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开了一个让李南觉得心惊肉跳的玩笑之后，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妖女，才给出了风部的条件。

“妾区区贱躯，自然无法用来与药部交易，妾所言之人——”随着一道红光闪过，一阵香风袭来，弹指间，李南就觉得耳边有一股热气袭来。

“正是那千奇禅师。”司徒灵雪撩起面纱，悄悄地在李南的耳边说道。

李南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都打在自己右侧的面颊上。

第九十章 池畔相商 “咳咳，下次不要靠南如此近……”看着司徒灵雪背后的飞飞紧张的神情，李南有些不适。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飞飞如此如临大敌的样子。

看来这位平日里一脸高冷的美少年，现在也。耳边传觉得后怕起来，知道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天下不止他一个轻功好的，同时，一股如同兰麝的温热气息在李南耳边，吹得他耳垂痒痒的，一股细小的电流在李南的身上游动，他有种被一头油光水滑的雌豹经过身边的感觉。

致命、美丽且充满野性，而且因为她的致命，让她又多了几分别样的美。

“妾遵命！”刚刚还如情人一般亲热地在李南耳边呢喃，下一秒司徒灵雪就端坐在池边的草地上，礼仪之规整，神色之严谨，仿佛不是在野外的池塘边，而是正处于世家的高堂之上一样。

方才短短的时间，这位司徒灵雪时而如痴缠的怨女，时而如冷艳的江湖女子，时而如同世家的贵女，已经换了好几副面孔，让人很难摸清究竟哪个才是她。

面具太多的人，到了最后也忘了自己面具下是什么模样了，莫名的，李南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自己的心，你会发现什么都剩不下，就像一颗洋葱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后，李南于是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丽人。后者十分敏感，姣好的身体似乎被李南的眼光蜇伤一般，浑身轻轻一颤，随即恢复理智，轻轻埋下螓首，声音轻柔。

“灵雪有一言，欲让主事晓。”

“还请信风使畅所欲言。”李南端起手边的酸梅汤，对着她但微颔首。

..........

于是，一场关于风部和药部各自未来的会谈，就这么开始了。

简单来说，无孔不入地风部察觉到了李南所制的香皂的巨大利润，再加上之前药部在醴陵县发卖的名为胰子的东西，他们一下子就将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来历神秘的李南为什么会成为药部新主事。

武皇虽死，但是内卫依旧监察着天下，无孔不入的风部也知道了药部金蝉脱壳，新生的药部只有这李郎君和胡钉铰两人之事。

而且司徒灵雪和梁槠等人也大概懂了为何李南要借张良作诗表达自己归隐和不理世事之意。

废话，现在药部就俩人，他们疯了才会加入这处处杀机的庙堂阴暗面！

现在想来，这位新任的药部主事未必没有借诗文，告诫胡钉铰和自己等人飞鸟尽良弓藏的意思，所以特意提了留候归隐之处。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让李南接过了药部的一切——既继承了药部的遗泽，又接过了药部的因果，但是现在的南音庄园，对于这位药部主事来说，就相当于黄袍山之于留候罢。

回去的第二天，梁槠是如此对司徒灵雪说的。

所以，敏感的察觉到香皂的利润有多大的两人，决定代替风部吃下这块肥肉，交换条件就是帮李南摆平千奇禅师。

如果说上次他们只是简单过来看看突然出现的药部新主事的话，那么今天司徒灵雪过来，就是为了整个风部的未来。

对于香皂的声音，她简直志在必得——风部监察天下，手下探子无数，每日耗费金钱不可计数，是内卫最大、花钱也最厉害的部门，以前是在武皇的大力支持下，风部才一枝独秀，成为内卫最核心的部门没有之一。

现在武皇已逝，断了大半钱财的风部，如同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为了让自己整个部门更有用，也为了在愈发暗流涌动的朝堂卖个好价钱，从而获得更大的主动权，风部的人对于独立财源的迫切，还要胜过寻找新主人身上。

直到，他们发现了新生的药部和他们的发卖的胰子与香皂。

所以司徒灵雪才花了几日，仔细地打探了这位药部新主事的一切，提出了一个让李南无法拒绝的答案。

要解决一个地方大佬，还有佛教这种棘手的存在，对于现在的风部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对于将新生的药部主事来说，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所以司徒灵雪很有信心，这位药部主事绝对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哪怕，这个条件看起了有些不公平。

但是对于性命来说，钱财这些身外物，也就不算什么了，毕竟现在的李南并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如果不找一个靠山，他不仅香皂生意迟早保不住，而且还没有等他香皂生意成规模之前，他早就被千奇禅师弄死了。

但是司徒灵雪从来没有想过的是，这位看起来有些惫懒的药部主事，因为穿越客的身份，对于投靠土着有种天然的憋屈感和戒心。

找靠山算什么本事，我可是穿越客，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不就是要让自己成为靠山的吗？

“尚不足。”李南听完了司徒灵雪的要求，摇了摇头。

“哦？不知主事有何异议？”司徒灵雪的声音依然如常，似乎对于李南的还价似乎并不诧异。

这当然了，这么大的利润，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交换出去不讨价还价，司徒灵雪反而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了。

“其一，方子可以给汝等，但是汝等不可于蜀地发卖，其二，千奇禅师一事，南不希望所谓解决便是与之和解，让其加入一股。”

听到这里，司徒灵雪心中一惊，心道这位主事果然如同请报上说的心思诡谲，极其狡诈多智，一眼就识破了自己一石三鸟之计。

风部拿到方子，但是制造出的香皂不能在蜀中发卖，司徒灵雪早就想到也觉得没啥，但是李南关于千奇禅师的条件，着实让司徒灵雪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原来，司徒灵雪和梁槠最开始打得算盘就是利用香皂的利润作伐，再加上风部的面子，让千奇禅师也加入其中，一来他们的生意在蜀中多了个地头蛇照应，二来还能跟势大的佛门交好，三来李南那边也有交代，简直是空手套白狼，一举三得。

“南所愿者，是与其彻底将机缘——”

“斩断！”李南声如寒冰，比了一个一刀切的手势。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若是司徒娘子觉得难办，南自行便是！”

“南虽不才，这般小事，还是能勉力为之。”李南喝了一口酸梅汤，眼睛看着成都的方向，“只是南之所学，出手便无退路，并无折中之术，不忍到观之事重演，故此迟迟未动手尔。”

在陆续关注千奇禅师崛起的事迹之后，李南惊奇的发觉，在这位一代名僧成长的关键节点上，总有不少对头恰到好处的身败名裂，甚至羞愧“自杀”身亡，还有很快得到佛祖感召圆寂的。

所以李南从一开始就不会觉得能忍这么多年不跟儿子相认的千奇禅师会放过自己，于是他才造了黑火药。

千奇与他之间，总得发生点什么，他甚至想过，干脆让飞飞施展轻功，摸黑用黑火药炸死千奇禅师算了，保准没见过炸药的古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被雷劈了或者已经被西方的使者接走了。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总不能因为对方可能对自己有杀意就结束对方的生命吧，这也太龙傲天了，所以他一直都提防着这位千奇禅师，每次派商队进入成都府，都在打听千奇禅师的消息。

不管怎么样，先做好准备就是！这是李南的策略，不过他今天遇到了比他和胡钉铰更加善于做这些事情的人——那就是专司消息刺探的风部。于是他这才装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谈起了千奇禅师的事情。

“主事身怀杀生大术，灵雪亦是叹服，不过主事乃是贵人，况且方至蜀中，事务甚多，岂能为此等小事耗费心神，故此灵雪愿替主事代劳。”司徒灵雪仔细想了想，还是接受了李南的条件。

作为风部的信风使，司徒灵雪是能轻易分辨对方话的真假的，当她听到李南一脸轻松地说起可以取千奇禅师性命的时候，发觉他不似作伪而且信心满满，似乎真的是觉得不至于施此辣手才没有动手。于是她心神急转之下，立刻答应了李南的条件。

“其三嘛……日后风部送至司徒娘子案头之消息，南要一份副本，不过若是涉及机密，娘子大可不必给南，想必娘子应当能分清何为机密消息。”李南好整以暇地提出了最后的条件。

“这……恕难从命。”司徒灵雪再次拜伏在地，一副惶恐的样子。

“娘子何必着急拒绝，南所需者，无非是诸如某地大旱，某地连雨数日，抑或是某地粮价果价等民生消息尔，与风部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况且，娘子若是答应，吾有一桩足以安身立命，极为适合风部之生计，不知娘子可有兴趣？”

“好郎君，休要弄得奴奴心痒，快些一并给奴奴吧。”面前的女子气质一变，突然变得极为魅惑，嗲声嗲气地似乎开起车来。

不是，就你这开车水平，比起后世那些女司机还差得远啊。李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徒灵雪，直到把对方盯得发了毛，这才嘿嘿笑了起来。

“南所言前两项，足以作为此次交易内容，娘子可先与南交易过后，再考虑第三项也不妨。”

“狠心贼，今日可把奴欺负狠了，一切便依郎所言罢，若是敢欺瞒奴奴，小心奴奴手段。”随着一阵香风飘过，红衣女子以一种极快地速度消失在了池塘边的树林里，空气里还传来对方娇柔的声音。

“在几千年的知识储备面前，任你这只狐狸精奸猾似鬼，也斗不过我好书生，最后乖乖地被我搓扁揉圆吧，哈哈哈。”李南发出了反派boss一样的奸笑。

察觉出来对方语气中有种吃瘪的不甘心，李南就有些开心，同时他也很好奇，这司徒灵雪用的什么香粉，怎么走了这么久味道还这么香？

“飞飞，你我是不是该商谈一番，关乎庄内安保之事？？”看着不远处一脸凝重的飞飞，李南莫名心情极好。

自己的条件风部应该是同意了，现在自己似乎可以放下千奇禅师这个包袱了，而且，哪怕那个司徒灵雪再妖孽，还不是被我占了便宜？

想到这里，李南的心情就变得极好。

但是很快，李南就发觉这个女人的便宜并不是那么好占，为此，他差点遇到了穿越以来的大危机。

九十一章 后续交易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到了晚上，一脸懵逼的李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司徒灵雪走的时候，笑得有些促狭。

因为他身上那股如同兰麝一样的味道，到了晚上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浓厚了，李南怎么洗都祛除不掉。

“此乃风部信踪香，于狂风中尚气味不散，何况水洗？”胡钉铰的回答让李南有些懵逼，紧接着，胡钉铰的话则让李南心里好受起来。

“依钉铰之见，此味道过几日便自行消散去，主上勿忧。”

额……好吧，从胡钉铰那里，李南终于知道了自己身上中的是什么东西，是风部用来追踪目标的信踪香，好消息是这个东西无毒，坏消息就是这个东西除了等它自己消散，别无他法。

根据胡钉铰的说法，这应该是那位信风使跟李南开了个玩笑，平时风部的人追踪目标，只需要撒一点点在目标身上就行，哪怕目标走了多远，都可以通过风部饲养的细犬追踪到，但是李南身上的味道浓得远处的飞飞都捂住了鼻子，明显是那位司徒娘子故意把十倍的分量撒到了李南身上。

这都还好，关键的是他当晚回家之后，药娘闻到李南身上明显是女子的香粉味，顿时露出失望幽怨的小眼神。

“郎君——”药娘似乎只会用这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短短两个字，道出了她委委屈屈地小模样。

不是，我的小姑奶奶哎，李南看着药娘的神情，也是傻了眼。

这种身上带着其他妹纸香水味回家的事情，在后世的话，李南已经gg了，但是习惯性服从李南的药娘除了用可怜兮兮地、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偏偏是这样，李南觉得这比跪键盘跪榴莲还要让他无所适从。

好说歹说，李南才跟药娘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撒了个谎说是自己今天试验新的香型，准备做出香皂的新产品，不小心打破了新做的精油，这才导致这个味道一直不散。

“嗯哼——”药娘听过之后，似乎为自己有些小心眼有些不好意思，在李南的怀里扭成一团，

“妾不该乱想，还请郎君责罚。”药娘红着脸，怯怯地说道，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药娘对于自己一戳就破的谎言深信不疑，还陷入无端猜测自家阿郎带来的愧疚感中，李南更加愧疚了，于是一把搂住药娘，心中对于那位司徒灵雪，更加腹诽起来。

这个坏女人！哼！伤害我这么可爱的药娘，简直太坏了！

过了一夜之后，药娘的身上，也是充满了信踪香的味道了。结果信踪香的味道，直到三天后才散去，而第四天梁槠就登门拜访了，李南甚至觉得这都是司徒灵雪那个妖女算好的。

“见过主事，风部有一物呈上。”开门见山地，风部的人就送来了预付款——梁槠弯着腰，缓缓趋步向前，将一份手札递到李南手里。

“如此说来，风部这是同意与南交易也？”李南看着手里的札子，略略看了一眼便合上。

“自是如此。”梁槠笑着对李南作揖。

“呵呵，既然如此，那劳烦梁书手跟南一行。”

“诺！”

接下来，李南带着梁槠参观了香皂制作的每一个流程，把每一个步骤都详细给他讲解了一遍。相信以这位号称过目不忘的梁槠面前，香皂这个东西再也不是秘密。

“梁书手可满意否？”当看到仆妇们将熬好的香皂放入模具中冷却成型了之后，李南这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主事光风霁月，仆甚叹服。那札子只算鄙部一番敬意，剩下之事，不出一月，必有消息至。”梁槠对着李南恭恭敬敬地说道。

“那边最好，此事若成，才有你我两部后续交易可做，风部令天下惊惧，想必乃举手之劳尔。”李南笑吟吟地对梁槠说。

于是两人再次寒暄一番，一个说梁书手博闻强识令人羡慕，一个说主事心思机巧世所罕见，故此能制出香皂等妙物，等到互相夸了好一阵之后，李南亲自将他送到庄外，两人这才挥手作别。

“还请书手帮南替信风使传句话。”南音庄园外，李南对着脸上如沐春风的梁槠说道。

“敢不从命？”梁槠笑着对李南说道。

这种事情他见过和做过不止一次了，很多世家公子或者风流文人，一见自家信风使之下，便有不少人拜托梁槠帮其在司徒灵雪美言几句或者送东西送诗文给她。

哎，又一个被信风使魅力折服的倒霉蛋。想起那些世家公子等人的遭遇，梁槠心中有些不屑，还以为这位新任药部主事能和别人不一样呢，结果就跟自家信风使单独呆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成了这样，看来自己前几日高看了这位药部新主事了。

“前日承蒙娘子照顾，南自当厚报！”李南加重了厚报的这两个字的读音。

“仆谨记，定会帮主事传话。”梁槠觉得这句话也就礼貌性的回复一句，也没有什么，但是李南接下来的行为让梁槠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说完此话的李南随即潇洒地一回头，对着身边的飞飞大声说道。

“飞飞，汝可读过书？没有，那好，今日吾便教汝一句，给某牢记。”

“有朋自远方来，非奸即盗！”李南大声的说道，听得刚刚钻进马车内的梁槠心中发凉。

不是，虽然不知道自家信风使回来之后为什么让自己三天后再去，想必信风使跟这位药部主事之间，怕是发生什么不是那么愉快的事？

“也罢，也就原话带回罢。”年轻的风部书手坐在马车中，随即闭上了双目。作为一名下属，他很知趣地不去加入自家顶头上司和药部主事的交流，显然他也是熟读《情商》的。

等到梁槠的马车走远了，李南才把胡钉铰叫到一边，将风部给他的手札递给了他——里面全是这段时间内，向成都某个庙里报告庄里的消息的人名。

“钉铰惭愧！”胡钉铰一看之下，简直吓得冷汗直冒，连忙伏地请罪。

石匠和木匠都是他请来的，九个木匠，其中七个木匠都会每日向某个地痞报告南音庄园的情况，而那个地痞就会告诉一个和尚，和尚又会传到成都府大慈寺中。

仅剩的一个石匠也没有幸免，而且更加夸张的是，他还收钱了！

就连胡钉铰的族弟胡择胡醒言，在这段时间跟商人交游当中，也被人引荐了几个千奇禅师有关系的富商的管家。

不是，被漏成了筛子啊，看着这份手札，李南到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哪怕这么小心了，千奇禅师对于自己庄园的渗透还是到了如此程度。

还差点策反自己商队的管事，长此以往，要不了多久，李南的老底都被对方摸了个清楚。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谁干的呢，李南这次是真的觉得后怕。

好在到观里带来的仆妇和南音女团的小姐姐们还没事，李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让胡钉铰赶紧处理此事。

“诺！”胡钉铰又生气又惭愧，沉声应答。

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可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内卫，虽然不是专门的刺探消息的部门，但是自己的职业素养简直被狗吃了，在眼皮子地下竟然被这么一帮泥腿子和和尚给骗了，自己管辖的庄园竟然漏进来这么多眼睛，还要风部的人来提醒才知道此事，这简直没脸见人了。

“如何行事，还请主上示下。”胡钉铰眼中已经冒着寒光，他可是敢在醴陵城外打劫的主，几个不过最底层的工匠和地痞，他有的是各种办法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额……一动不如一静，见机行事。”李南随口吩咐道。

“诺！钉铰尽知主人意尔，仆这便去办。”胡钉铰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打了声招呼，随即的匆匆退下了。

我是下了什么命令吗？陪人说了一天话的李南有些犯困，算了，不想了，先眯一会儿吧，药娘，我来了！

李南一边想着，一边的回到后堂，搂着香香软软的药娘，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九十二章 别去推开深夜虚掩的门 虽然不知道司徒灵雪和梁槠回去后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几日胡钉铰的变化李南是看在眼里的，这个中年书生模样的南音庄园大管家，这几日在他面前日日汇报园子里工匠的事情，而且还顺藤摸瓜，查清了成都及周边县城的城狐社鼠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在大慈寺控制下的事情。

这是李南第一次觉得这位胡钉铰是个合格的内卫，而不是那个只会用钓鱼技术吊打自己的油腻中年人。

一想到那首如此美好清新的小儿垂钓是一位特务写的，李南甚至觉得有些郁闷。

当然，他也是嫉妒人家的文才和小时候被老师留下来抽背的怨念发作罢了。

更加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其中不少还是双面甚至多面探子，一边领着从大慈寺出来的铜钱，一边又拿着其他势力的通宝，甚至连内卫的钱都有拿。

这便是唐朝的佣兵么？李南有种活久见的感觉，想起后世奇幻设定里，主角的传奇之路很多都是接到酒馆任务成为佣兵开始的，李南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由此可见，公主啊王子啊伪装成佣兵出来找刺激纯熟扯淡，自己也早该放弃在闹市中遇到微服出巡的皇帝啊太子什么的，从此一飞冲天的幻想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不知那位定慧师太似乎因为咖位太小还是隐隐知道大慈寺内情的原因，老太太面对大慈寺来的“师兄”的接触，罕见地保持了一个中立态度，装作糊涂不视事，竟然一股脑地将沙弥尼们打发到南音庄园来了，而且让她们没事就不要回去，长期就呆在庄园。

最让李南担心的沙弥尼们竟然没有被和尚“洗脑”策反，这是李南没想到的，之前他曾经很悲观的觉得这帮一心向佛的沙弥尼们早就被千奇禅师的人给策反了，所以在一开始，哪怕他在不知道工匠被渗透之前，他都没有信任过这帮虔诚的沙弥尼，或许说，在决定搞千奇禅师一手之后，李南就没再也没有信任过这帮沙弥尼，一直当做耕田的工具人来着。

没想到，她们竟然没问题，还是军队会教育人啊。李南大喜过望。

其实，出身行伍的沙弥尼对于李南的态度，一直都是习惯性服从的，虽然春十三娘之前说的那句李南的话跟她的话具有同等效力起了大作用，而李南让她们加入心心念念地佛门和展示出的种种诡异可怕手段，也是很大的。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李南表面上虽然跟以前一样惫懒，但是实际上已经将警戒地级别提升到了max，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把头埋在药娘怀里，防止自己说梦话被有心潜伏的人听到。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穿越客坏得很，lsp了。

当然，这也是他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实在是因为药娘真是太香太软了，虽然也越来越让人气闷。

当穿越客痛并快乐着的时候，风部来人了。

依然是那位看着一脸坚毅模样的国字脸书生梁槠，说是风部某位副主事想要见他。

风部作为内卫最大的部门，可不是这种大猫小猫两三只、不，甚至此时都还没有三只的药部可以比拟的，据说这位副主事亦是蜀中人，乃是风部，甚至整个内卫都有名的“先生”。

就连胡钉铰都听过风部这位神秘“先生”的大名，说是内卫成立之后，上官婉儿亲自去请的一位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智力高绝，堪称国士无双，据说风部和内卫有此局面，这位“先生”居功至伟。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然这位“先生”在内卫只有这么一个称呼，但是他的影子无所不在，据说这十几年大唐的不少大事之后，都有这位“先生”的影子。至少胡钉铰是这么对他说的，而且语气慎重，如临大敌。

“内卫上下，能冠以‘先生’之名者，唯此一人尔。”胡钉铰小心翼翼地对李南说道，生怕自己这位心智高绝的主人起了攀比的心思，想要一争短长。

胡钉铰知道，聪明的人都是傲气的，彼此不服别人，他生怕自家这位主人跟那位“先生”起了比较一番的心思，丧失了大好的局面。在他看来，自家主人虽然聪明，但是面对那等多智近妖的人物，还是差得很远的。

事实上，胡钉铰还是多虑了，李南不仅不愿意见他，而且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害怕这位“先生”。

李南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司徒灵雪都让他忍不住要想认输了，更别说那位神秘的“先生”，他之所以在这帮唐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厉害”，那是建立在几千年的知识储备基础和后世教育的科学系统的思维训练上。

他不过是个“伪智者”，离那种操弄风云的军师还差着一个筋斗云的距离。

李南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理化和超前的历史知识，说不定穿越不久就死在村中了吧。

所以，他怂了。

但是关系到自己和一庄人的性命，李南已经别无退路，只得答应了。

李南虽不是聪明人，但是他知道从古到今的聪明人都有一种脾气，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都会想尽办法达到。如果自己这次不去，说不定让内卫的人都敬畏有加的那位“先生”，下次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法子呢。

特别是他听到胡钉铰说那位司徒灵雪曾经幼时在那位“先生”座下学习过一阵子，最终因为不合格而被离开之后，李南更加瑟瑟发抖了，连忙答应了。

那个一看就十分难缠的坏女人都还是对方不及格的弟子，可想而知这位“先生”究竟得多么恐怖。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连青驴和飞飞都没有带，上了梁槠的马车。

“先生”只说见他一人，李南也不会过多生事。

本来李南想带着点黑火药做的雷管，害怕被他们搜去后察觉出端倪，想来想去，他带了一瓶他自己浓缩提纯的火碱，这个杀伤力不亚于浓硫酸，而且那边问起还可以说是这就是香皂的核心秘密，带给自己真正合伙人看也无可厚非嘛。

计划通，李南怀揣着装着火碱的石瓶，靴筒里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身上带着好几种自己提纯过后的迷药和毒药，以一副后世韦爵爷行走江湖的标准装备，心中忐忑地踏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马车兜兜转转，不知道颠簸了多久，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其他意思的李南又不好开窗，免得被对面的梁槠认为自己准备记下路线。虽然这位车夫的技术算是极好的，但是在坐惯了平稳的高铁李南看来，还是有些遭不住，李南现在无比怀念自己那头有些神异的小青驴。

“至矣，还请贵人移步下车。”就在李南觉得屁股生疼之后，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最终稳稳停住，李南强忍着不适，保持着风度还跟梁槠谦让了一番才下车。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上午，但是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而且差不多后世8点多的样子，此时在李南面前的是一座颇为宽大房子，坐落在不知道哪个城的坊间，反正李南蜀中就去过成都的一两个坊，眉州更是没有去过，所以他也认不出来。

本来李南准备按照马车行进速度和时间计算出自己离眉州多远的，但是一来蜀中的路不好走，二来怕他们防着这一点，故意在路上兜圈子，所以李南放弃了这个想法。

“主事，请！”梁槠笑容可掬地请李南入内。

“谢过梁书手。”既来之则安之，李南对着梁槠拱手致谢，然后进入了这栋宅子。

这栋宅子好像是某个富有平民的宅邸，看着跟于家的布置差不多，但是侍女仆人不知道多了多少。

“还乞更衣！”李南进入宅子第一件事，当然还是——上厕所。

坐了这么久的车，午饭都是在车内解决的，一路上也没有停，李南早就憋得脸色不自然了，在车上站起的那一下都有点勉强。

“还请贵人随奴来。”很快就有一名小侍女带着李南去了五谷轮回之所，并且好心地送上了新劈的竹子作为厕筹，刮得李南的菊花生疼。

解决完了个人问题，李南又重新净了手，有人带他进入后院的会客室，此时梁槠早已不见，有侍女送来了干净的食物和酒，伺候李南吃喝。

等到李南吃喝完毕之后，又有侍女告诉李南香汤和香皂已经备好，贵人是否需要沐浴，似乎对于李南每日都要沐浴的习惯十分了解的似的。

洗洗洗，为什么不洗，对方都这么准备了，想必也是知道他习惯的，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整理下思路。反正来都来了，李南这般想着。

于是李南就在侍女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一间客房，里面早就准备好热水和香汤，还有一名侍女带着澡巾准备伺候李南。

李南挥挥手让侍女离开，先是仔细地用药部独有的手法检测了洗澡水，发觉根本没有任何毒药或者其他药物之后，然后小心地将火碱和各种毒药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开始洗澡。

他当然也知道，对方如果早要搜身，自己这些东西早就被搜出来了，而且他也相信那位他们口中的“先生”应该是个大智者，不会像他这么小人。

当然，他们提供的香皂和澡巾李南都没敢用，青玄子是怎么中招的，李南记得清清楚楚，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汗巾擦干了身子，再次确定了自己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穿好衣服，推开门出去。

走出门外，又换了两名侍女等在门口，端着冰镇的果酒和点心在门口，生怕在李南呆久了气闷，用这些东西给李南提神。

这些李南都一一拒绝了，很快就有人把李南带到一间宽大的房间，奉上茶之后说句贵人且安坐就匆匆离去了。

梁槠已经不知去向，侍女也退下了，偌大的房间已经剩李南一人，于是李南看着面前烛台，只好等着此间主人出现。

这一等，直等到月过中天。

不是，人呢？这都后世一两点钟光景了，跪坐的李南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是没有人过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李南实在忍不住了，蹒跚着站起来，走出堂外，想要找个人来问问。

这一看，让他傻了眼。

诺大的宅邸了一片漆黑，先前来来往往地仆人和侍女一个都不见了，漆黑的园子仿若荒废一般。

“梁兄？”李南试着呼唤梁槠的名字，结果好几遍都还没有回应。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试验我怕不怕黑还是说要装模作样的来一发“君子慎独”的考验，其实都躲在暗处看着我？

李南表面上稳如老狗，但是心中已经很是慌乱了，没有唐人普遍夜盲症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觉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很快，他似乎明白了此间主人的意思。

就在大堂的东南方有一座小门，里面通向后院，进入之后，李南发觉里面最大的那间屋子里灯火通明，门还是虚掩的，似乎有人在里面等着他一样。

不是，你是菩提祖师么？跟我玩三更半夜走小门求法的梗？也没有人在我脑后打三下啊，你这样搞真的不怕被大圣知道，抽出棒子打你个两开花么？讲道理，如果西游记是真的，此刻当真有大圣的啊！一遍胡思乱想给自己打气，李南靠近了房门。

“还挺香，又是司徒灵雪那个坏女人搞的鬼吧，比那天涂在我身上的味道还要香。”闻着门内传出的浓厚的信踪香的味道，李南带着戏谑的神情，从怀里掏出一物。

小小的瓶子里装着名为无踪粉的药物，正是信踪香的解药。

别忘了他们是药部，信踪香就是药部给风部做的，自然会配解药，李南那几天别的没干，就配这个无踪粉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嘿嘿嘿，圣斗士不会在同样的招式下失败两次。”李南得意的笑着，往身上涂着无踪粉。

闻着浓厚的信踪香的味道，李南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心中安定了些，带着了然的神色，轻轻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蜀人李南，前来拜访。”李南先行了个礼，这才踏入了房间。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别在深夜推开虚掩的门，李南进屋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信踪香味道十分浓重了。

浓厚的信踪香的味道，很好地掩盖了浓厚的血腥味，这间宽大的卧室里，躺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锦衣，一身酒气，此刻正在床边呼呼大睡，床边则是一把滴着血的利刃，而就在塌边，一具无头女尸委顿于地，浑身蜷缩，臭不可闻。

砰——房门立刻关上了，紧接着，又是砰砰砰数声，这间房间的窗户等一切可以逃脱的出口纷纷被关上。

“李郎君——”一阵低沉不似人声的声音突然在房间中回荡，仿佛深渊里的回声一样。配合着血腥诡异可怖的一幕，让李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千万别去推开深夜虚掩的门……

第九十三章 令人作呕的一夜 听过有恐怖的声音传来，李南反而安定起来，立刻排除了有鬼作祟的选项。

本来嘛，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坚定拥趸，哪怕他穿越了，他都觉得世界上没有鬼怪，虽然他貌似还是观音菩萨座下莲花童子（成都人传说的），但是你如果要问李南信什么菩萨，李南肯定会坚定有力的回答——南无加特林菩萨！

嚯嚯嚯。射程之内才是真理。马克思主义面前，哪有什么皇帝神仙！

所以在听到那句鬼气森森的李郎君之后，李南立刻肯定是有人做局。

你特么见过哪里的鬼会说人话的，还一口标准的大堂口音？？？你都是鬼了能不能来一点高级的，比如直接传音入脑什么的，还关门关窗？共振都不弄一下，桌子床都不动吗？

你是真当我没有看过电影吗？一般这么搞效果的就是有人在搞鬼，你信不信给我一口古井一些轻功好的妹纸，老子弄出的特效吓死你！李南默默吐槽到。

“何事？”知道有人捣鬼之后，李南心情稍微安定了不少，仔细地打量起房间起来。

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端倪，关闭的门上方有两个小洞，伸出来两根细小的管子，想必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已经被我看穿，还觉得我被他吓得半死吧。”李南恶趣味地想，西洋镜一旦被揭穿之后，李南不但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将里面的恐怖气氛就冲淡了不少。

当然，猪八戒背媳妇的bgm也是很大的。

“当当当滴当，里哥里哥浪里哥里哥浪……”发觉有人捣鬼之后，李南心中默默唱着这首着名的bgm，顿时觉得面前的可怖场景不过如此，忽略气味的部分，还不如密室逃脱来的恐怖，到了后面他竟然哼唱出声，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那个“老鬼”似乎没有想到李南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竟然生出一股笑意，这让他都有点懵逼，不知道这位李郎君是天生喜欢血腥死亡，还是看穿了他们的布置，抑或是被惧极反笑。

总之反应不似常人就是了，哪有人见到这种情况还一脸微笑的！！

不管如何，他的表演还是要继续，虽然他觉得自己极有可能被看穿了，这位心思敏锐得可怕的药部主事此刻正在心头嘲笑他呢。

“此人姓张，酉时与友人相聚饮酒，不胜酒力，戌时一刻归家，其妻崔氏迎之，倒头便睡，此时子时已过，其妻不知被何人用刀所杀。恰逢主事在此人宅邸，若是天亮之时，若仆人见之…….”

“意思南亦可能会被认为行凶之人？”

“不敢，不敢。”老鬼虽然说这不敢，但是李南觉得这货说不定就是用一种你既然知道你就瞧着办的意思。

“汝等何意？”李南好整以暇地对着窗外说道，“汝等用信踪香遮掩尸味，想必不是这般简单？”

“久闻李郎君心细如发，才智过人，恰逢此间发生惨案，老鬼特请郎君一观，还请在天明仆人与公人来之前，揭开此事真相。无论结果如何，鸡叫之前，老鬼自会开门放郎君离去。”

不是，这叫什么？推理要在鸡叫前？你不知道人点烛，鬼吹灯，灯亮鸡鸣不推理么？？李南觉得又生气又好笑，心思急转之下，觉得此人应该与风部或者内卫有关，或者藏着什么秘密，内卫的人应该不想让官面的上的人察觉出此事，故此才用信踪香遮掩了，让自己过来帮着查案。

既是对于自己的考验，又帮他们的人遮掩。

“此人与风部有关？”李南看着尸体，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如他预想的一样，迎接他则是沉默。

不是，这算是考核？还是让我帮忙？看着地下的尸体，还有躺在床上的醉汉，李南伸出掏出一包不知道是药粉，拿着就往此人嘴里灌。

“郎君且住，此人已被吾等用药所迷，无论如何都不会苏醒。”李南刚刚往外掏药，外面那个喑哑的声音就响起了。

他可是知道李南的脾气的，这位动不动就带着药毒杀一观人，在这种现场如此冷静还能笑出来的家伙，他会带些什么好药？从哪位胡钉铰拜托内卫购买的药材来看，几乎没有一样是买的治病的药材，他甚至觉得这位药部主事根本就不会配救人的药。

“问话亦不能？此人与其妻关系如何，两人风评如何？万一此人乃凶手，对南动手又如何？”李南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药粉，心中大概有了底。

此人对于风部应该还有用，不然的话那位“老鬼”不会阻止自己。

“张生，滑城人，三十又三，性格暴躁，爱饮酒，酒后多捶打其妻崔氏，崔氏乃张生续弦，年方二十又七，博陵崔氏远房女，两人婚后无所出，平日亦无任何劣迹。郎君且放心，此人中七日醉，没有解药难以苏醒，自然不会对郎君做出任何行为。”

“老鬼”的声音从李南头顶传来，听着就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让李南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此人不是今日死去罢？”看着无头女尸颈部的断口的血液已经凝固，而且手已经开始出现尸斑，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轻轻一戳如同皮革一样触感。

这具女尸已经死亡起码超过一天了，用匕首割下一块衣袍当做口罩的李南，立刻做出了判定。

人死后不会马上变硬，先是会肌肉松弛，然后产生失禁现象，后面才会变硬，出现尸斑，等到过了24小时又开始变软，此时微生物已经在消化肉体了，也叫作尸体自溶现象。

李南看着女人手里出现的尸斑，又戳了戳她的皮肤发觉开始变软，心中有了答案，瞬间觉得死神小学生，死神中学生还有古田大绅士不是白看的。

想必就是了，此人应该与内卫有关，不知道为什么妻子死了，风部察觉了此事，又觉得此人是冤枉的，又不愿意此人被抓，故此将现场封锁住一两日，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又让自己来破案。

难道是看到自己破了于家的案子，然后发现自己算是个外表看似惫懒书生但是智慧却超于常人的名侦探的四面川李南？特地请自己过来破案的？

为了考查自己的水平，他们给嫌疑人下药后来了个案件重现？

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你们干脆严刑拷打他然后让他招认后杀人灭口不香么？为什么要来折磨我啊，李南一边腹诽着，一边举着烛台俯下身去，在榻下找到了那位无头女尸的头，思考着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不是，有点恶心啊，就没人来帮我吗？

扯着头发从床底拿出一颗人头是什么体验？李南觉得自己此刻很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他都快吐了，看着人头上扭曲的面容，手上还残留着她的头发，李南虽然努力想要学着名侦探的样子冷静观察，但是他还是做不到。

于是他看了两眼，扔掉了人头，

离得远观察是一回事，此时亲身接触又是一回事，此刻哪怕心里再哼着猪八戒娶媳妇，李南心中不由得毛毛的。

“咝——”李南倒吸了一口凉气，站起来仔细观察床边的两人，一人穿着圆领袍子，袍子上还有血迹，靴子都还没脱，衣服靴子上都沾着血迹，他妻子的尸体就在塌边地上，穿着一般的家居服，怎么看都像是他喝醉杀妻。

想必屋外的人大概率是想让自己证明这个男的清白的，但是自己得到信息就这么点，怎么搞？

李南还忍着恶心，又蹲下去观察了伤口的切口方向，试图看看会不会出现侦探小说中杀人者是用左手，而张生是右利手的经典桥段。

但是很可惜，伤口是从左往右砍的，这位张生腰带上的钱袋是挂在右侧腰际，明显他也是右利手。

推，就硬推！骗自己正在推理的李南此刻面对着一活人一尸体，发觉自己不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而且心里还越来越慌。

他就看出了一点，这位张崔氏应该不是自杀。

蹲麻了的李南站了起来，自制的口罩效果很差，浓郁的信踪香和同样浓郁的尸臭还有酒臭在一起，李南如同闻到了农村粪坑里发酵的老shi一般，有些头晕眼花。

于是李南赶紧站了起来，准备远离这恶心的尸体，呼吸点高处的空气。

流动的风没有方向，漂流的水没有形状，为了转移注意力，李南不由得念起了柯南的台词，开始思考起柯南在金田一的世界遇到地狱傀儡师能活几集的学术问题。

等等，风，水？有些恍惚的李南甩了甩头，似乎抓住点什么。

感谢流体力学的陈老师和化学系某个lsp师兄，又低头看了一眼尸体的李南，一下子来了精神。

于是，他先抬起张生的身体看了一眼之后，嘴里又开始哼起歌来。

不是，这么简单的现象，自己怎么一开始都没有发觉呢？这帮古人也是，这么明显的破绽和证据都抓不住的吗？古代多冤案，果然名不虚传啊。抓住了破绽的李南又der起来了。

天晴了，雨停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接着，他做出了让外面那位老鬼还有其他观察者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来到地上，将女尸的裙子脱下，然后分开她的腿，将某种可疑的液体滴在女尸的某处。

额——外面的那位老鬼，只能看到李南的背影，看着李南的动作，他忍不住有种想要吐的冲动。

这也太...........丑恶了吧!!!!!!以他见过这么多人，就觉得这位李南的爱好简直令人发指，让他都不能说出口。

此时还没有变态一词，不然这位老鬼要高喊大hentai然后人道主义毁灭李南了。

果然，看着女尸皮肤上生成的絮状物，李南的觉得自己这瓶火碱是带对了，于是又将女尸的衣服取来给盖住，赶紧站起来。

wdnmd，刚才那个画面简直太可怕了，李南甚至担心自己从此以后可能雄风不振。检查完的他也不客气，赶紧咚咚敲门。

“此女并非张生所杀，南已有定论，给南准备香汤沐浴。”李南觉得自己被恶心坏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尸体，简直比那日死成尸山血海的到观还让他觉得反胃。

“还请郎君试言之”门外传来老鬼的声音。

“司徒娘子，若是再不开门，你我之间第二项交易，不谈也罢！”李南觉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吱——竹堂的大门打开了，依然是一袭红衣的司徒灵雪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的，想必就是那位传话的“老鬼”了。

“妾无状，与郎君戏之尔，还望郎君莫怪。”这个坏女人对着李南盈盈下拜，本来一肚子火的李南竟然觉得火气消了大半。

果然似你，我就说作为那位“先生”之前的记名学生，他要见我你不可能不来。李南看着面前的司徒灵雪，有种吃瘪的感觉。

总感觉自己又被她整了，李南越想越觉得对。

“香汤已然备好，郎可要奴奴服侍入浴？”远处，一袭红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门口，如同夜里绽放的蔷薇花。

“头前带路！”摘下自制口罩，大口大口呼吸清凉空气的李南随即把手一挥，在司徒灵雪咯咯娇笑声中，跟着一朵红云往前院走去。

压下胸口恶心的李南哪里想得到，经过这一夜之后，这起简单的案子令人作呕之处，这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四章 故人来 李南当然没要司徒灵雪伺候他沐浴，他也知道，别看司徒灵雪做出这么一副烟视媚行的样子，一般男人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占到她的便宜。

而且就算对方愿意，他也不敢啊，让一个武功似乎比飞飞还惊人的女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是个女特务，自己这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shi么！

重新洗完澡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地李南又仔细地在身上上了一遍无踪粉，这才施施然的走出房间。

此时的宅邸依旧一片漆黑，还是只有大堂和后院的犯罪现场还亮着灯，丫鬟仆妇也俱都不见，等候在门口的是个中年男仆，佝偻着背，提着一盏灯笼。

“还请郎君随仆来。”这个老仆一开口，李南就知道那个“老鬼”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想起他在犯罪现场的遭遇，有心踢他一脚出出气。

老子惹不起司徒灵雪，堂堂药部主事我还惹不起你？？刚想下黑脚的李南转念又一想，万一此僚往地下顺势一趟，我这辛辛苦苦置办下的南音庄园岂不是要给你？？？

划不来，划不来，李南一边嘟囔着，一边跟着他前往大堂。

大堂此刻依旧灯火通明，但是比起之前还要热闹些，梁槠和司徒灵雪都端坐堂中，主位上跟李南之前进来的时候一样，有一扇屏风挡着，也不知有没有人。

见到李南进来，两人忙不迭站起来行礼、道歉。“事急从权，还望主事莫怪。”于是一人作揖，一人福了一福，看起来还比较诚恳。

李南这时却发觉一个惊人的事情——虽然福礼这个礼节好像是古代女子惯用的礼节，但是看到司徒灵雪行礼时他才发觉，原来汉人福礼跟鞭子朝女性道万福不同：此时司徒灵雪的手是放在左腰的，后世鞭子王朝的格格们手好像都是放在右腰。

李南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觉得药娘等人好像都是这样，顿时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不妨事不妨事。”李南笑着摆手说道，标准的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这种主意，一看就是的这个坏女人出的，虽然看不到司徒灵雪面纱下的样子，李南总觉得她肯定在偷笑。

李南刚刚坐定，就有人送上茶水，仿佛早知道李南的喜好一样，茶水里并无姜盐猪油花椒等物，只有苦涩的茶水。

此时陆羽还没有出生，此时的茶叶还是饼茶为主，没有炒过只是单纯发酵，味道极其苦涩浓重。不过再如何，也比加了盐好些，李南的喝了一口，觉得一下子就精神了。

“不知主事可否看出什么端倪？”看到李南喝了茶，梁槠恭恭敬敬地问道。

“倒是有些心得。”李南点了点头，对于梁槠的态度很满意。

“还请主事不吝赐教。”梁槠忽然对着李南行了个大礼。

“呵呵，书手欲考南耶？区区一案，想必书手早已看穿其中关窍，何必南多言。”李南轻轻地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笑着说道。

对方不语，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

看着对方一副来来来，都在等你装比的神情。李南也不好拒绝，于是长袖一振，改跪坐为盘坐，身子斜着，以手支额，一副风流狂士的模样。

“也罢，既然书手与信风使要听，南便说上一说。”李南做出一副都闪开，我名侦探李南要装逼了神情，又端起了杯子，看着上面褐色的茶水，吹了吹，将其一饮而尽！

“崔氏并非张生所杀！”李南先是抛出了结论。

“不知主事从何得知？”梁槠这时便很好地充当了十点档烂俗侦探剧里面的废物配角的角色，开始提问起来。

“是血迹！”李南提高了声调。

“血迹？”司徒灵雪的声音恰好的想起，带着几分呆萌和不解，恰到好处的满足了李南的虚荣心。

“不知二位是否查看过张生背后。”李南笑着说道。“张生并无血迹，还有，张生靴底有血滴。”

“啊——”两人略微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同时惊叫起来。这两人既不是笨蛋，又不是没有杀过人，立刻发觉了其中的破绽。

那位张生的前胸、大腿、甚至靴底都有血迹，床上也是溅了不少，但是后背则是一点也无，而且李南搬开张生的尸体看的时候，张生身下的床榻一片干净，几乎全是空白！

如果张生是凶手，醉后杀人后酒劲上涌躺下，那么血迹应该是先溅到了床上，张生杀人躺下之后，后背必然沾上血迹。

但是他的后背却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崔氏死的时候张生就在床上躺着，所以飞溅的血迹才溅到张生的身上和床板了，他就像躺在床上被人甩了一身墨水一样，身前的部分和床榻沾染了不少，而背后的部分才是空白。

当然，你也可以说张生就是半靠在床上突然挥刀杀了靠近的崔氏的，这样的话背后也没有血迹，这也不是不可能。

科学告诉你，这当然不可能！

李南为什么要感谢自己的流体力学老师，就是因为他观察到这些血滴的形状，分明是从上到下溅到床板上才会有的形状，如果张生躺在床上杀了崔氏，液体落在床板上不是这个形状！

“原来如此，主事果然慧眼如炬，不知凶手身份，主事可有计较？”此时梁槠和司徒灵雪已经对于李南的推断表示赞同，随即问起了李南凶手的身份。

虽然他们对于不知道张生和崔氏信息的李南不怎么报希望，但是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崔氏与他人有染，这行凶之人，怕是落在此人身上！”李南随即吐出让两人目瞪口呆的推断。

“不知主事从何处得知?”两人虽然觉得情杀这种也很大可能，但是作为专业的人员，他们也只能猜测不敢断定。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比起屈打成招的衙役们更相信证据。

“额……南仔细查看过死尸，发觉崔氏死之前曾与人，额……云雨。”李南想到自己验尸时候看到的恶心画面，说道这里都忍不住觉得想吐。

在？看看……算了，算了，恶心心。李南自斟自饮了一杯茶，让苦涩的茶水压住想吐的冲动。

之前还没有发觉张生是无辜的时候，一直怀疑张生酒后杀妻的李南就在想，是什么动机让一个男人要杀自己的妻子？

古往今来，能让男子这么做的，答案基本上呼之欲出。

不就是发觉自己头上菠菜色吗？这个理由几乎占了这种惨案动机的大多数，再加上老鬼说两人多年没有子嗣，张生又爱喝酒，李南严重有理由怀疑张生不行导致妻子出轨。

讲道理嘛，古代男子结婚早，十五六岁结婚的到处都是，都还没有发育好就那啥，到了那个岁数确实容易虚，再加上说张生爱喝酒，这个酒喝多了，生活质量就低下，没有子嗣也就在情理之中。

另一边，虽然说三十如狼……但是古人发育就提前，女子十二岁结婚的多得是，才二十几岁的崔氏提前进入如狼似虎的岁数也不是没可能，所以李南最开始就觉得是醉酒的张生回家发觉头上有些绿，然后愤而杀人。

等到发觉张生不是凶手之后，看着穿着睡衣的崔氏，一下子没了头绪的李南还是忍着恶心，检查了一下尸体。

这里，李南就要感谢自己某个lsp师兄了，当年作为学弟，被他灌输了某些奇怪的知识。

师兄告诉李南，男人的某些液体呈弱碱性，跟强酸反应生成带有芳香味道硝基苯环，跟强碱反应，里面的蛋白质就会被破坏，出现聚沉的现象。

虽然不知道关于这个现象，lsp师兄有没有做过实验？还有实验材料哪里来的？但是李南看着师兄这么笃定的样子，又觉得跟化学原理相合，所以他一直都是相信的。

正好李南带着防身的火碱，这瓶氢氧化钠浓度虽然不高但是碱性还是很强，于是他忍着恶心，将碱液洒满了女尸的那啥附近。

反应结果正如那位lsp师兄所言，看着出现的白色柳絮状胶体，李南觉得自己都快吐了。

崔氏之前肯定跟谁为爱鼓掌了，但肯定不是张生！李南率先得出了结论。

先不说男的喝得烂醉一般都不具有这个鼓掌的条件，就说真的两人鼓掌了，张生肯定不会穿回满身酒气的外衣，更何况外衣上面还有他吐出的污物，按照常理，他肯定会换上睡衣或者其他新的衣服，而且崔氏还穿好了衣服还颇为整齐，不像是被抓现行衣衫凌乱的样子。

这么说来，动手杀崔氏那个人，她的那个奸夫就有很大嫌疑了。

李南甚至构建出这么一个画面，崔氏刚跟那人鼓完掌，然后发觉张生回来了，还倒头就睡得死死的，然后两人发生了争执，奸夫不知道为什么杀了崔氏，血液溅到了张生身上，来人大骇，丢下刀跑了，留下了这么一副场景。

“哈哈哈，南兄之智，依然令愚叹服，南兄大才！”就在李南分析完之后，梁槠和司徒灵雪都还没有说话，主位上的屏风后突然转出两个人来，就有其中一人高声说道。

主位上出现的两人，一人一身道装，头戴玉莲道观，虽然留着长须，但是面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眼神深邃，面容平和，想必就是那位“先生”了。

还有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衣，头戴皂色幞头，带着浓厚的长安口音，对着李南深深一揖。

“南兄别来无恙乎？”

我擦，似你！李南看着面前一副好久不见想煞我也表情的士子，吃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来的人李南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正是那位半路回太原的李九！

风吹烛影动，似是故人来！！

第九十五章 令人惊惧的会面 李九，这个一路上始终都微笑着的男人，以这种方式与李南见面了。

李南遇到崔牛李这三位士子，算是他大唐生活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没有他们，李南还不能如此迅速地完成成为一个唐人的转变，并且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期。

无论是牛凤鸣在醴陵城的引荐，还是崔哲的钱财支持，或者李九那封发往蜀中成都府的信，都给了李南巨大的帮助。

别的不说，在李南没有身份的时候，如果不是这几位士子作保，李南连官道的关卡都过不去，只能走小路前往蜀中，如果运气不好，这团人连命都没了。

一路上，牛凤鸣腼腆而善良，崔哲大气仗义疏财，李九往往扮演了一个温和的君子形象，略带着一点神秘，就像是比你年长的隔壁大哥一样，他会倾听你的抱怨，在你谈起妹纸开车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来上一句，你喝醉了他会拍着你的问你说兄弟你还好吧？

他的做派，就跟三个火枪手里面达达尼昂说阿多斯的那样，“隔着很远都能闻到他的那股大贵族的味来”，再加上他又是国姓，其实李南他们最开始都觉得李九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此人竟然跟内卫有关！说不定地位还不低，联想到他的姓和离开时候说回家祭祖，李南这般想到。

“李兄，多日不见，果然风采依旧。”故人相见，不管身份如何，李南还是很高兴地笑着作揖打招呼。

“哈哈哈，南兄才智过人，天女一舞，闯下好大声势，便是愚在长安也是略有耳闻，愚为南兄贺。”李九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笑着看着李南。

哈哈哈哈——两人于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李九打完招呼，李南这才看向主位那人，此人身长七尺有余，面若冠玉，眸若点星，颌下三缕胡须飘动，此时他手持尘尾面色平静。

虽然此人一身道装且面料不甚华贵，还在腰间佩了一块便宜的黄玉，但气质像过儒者胜过道士，反而看不出是一位智珠在握的隐士，像是一位普通的读书人——这个时代文人私下多着道装，故此不少的文人在私下都这么一副打扮。

“见过先生！”李南恭恭敬敬地对座上那位“先生”施礼。

虽然有床头捉刀人乃真英雄的典故，但是李南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地文士就是那位先生。

“贵客何出此言？”此人声音清越，如同山间的泉水一般，带着一股让人心底平和的力量，似乎愿意听他安排一样。

李南不说话，眼睛瞟了一下旁边的司徒灵雪和梁槠。自从这两人出现之后，坐的笔直的两位身体微微地向前倾伏，似乎习惯于在此两人面前低头一样。

“郎君见微知着，果然名不虚传。”那位“先生”面上依然如同平静的湖面，看了司徒灵雪和梁槠一样，微微点了头。

“贫道东岩子，谢过主事相助之恩。”主位上的中年文士对着李南施礼道，让人感觉他是真心实意的。

“谢过主事！”还坐在一旁的司徒灵雪和梁槠赶忙离席，用大礼正式向着李南道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李南也站起，用长袖遮住大半个脸，再次对着三人回礼。

不过他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差点让他表情失守站立不稳。

东岩子啊，没想到那位“先生”竟然是这位大神，如果他是这位先生，那就没杠抬了。

东岩子是何人，李南恰好知道，他的着作还在后世李南的书架上，虽然不能理解其万一，但是对于李南在职场的帮助也不小，不然他怎么短短几年在研究所混到一个小头头的位置。

东岩子乃是赵蕤的道号，而赵蕤何其人也？他乃是唐朝继贞观那批名臣之后的大纵横家，堪称王玄策之后唐朝纵横术第一人。

甚至在李南看来，此人对于纵横术的造诣怕是不下一人灭一国，单枪匹马就靠心智和力量打下印度五百八十城的王玄策！

此人学贯诸子百家，融合儒、道、兵、法、阴阳、农家等思想，还写出了一部奇书，名曰《长短经》——此书涵盖外交、政治和军事等等方面，逻辑严密，自成体系，文韬武略均有，可谓将博弈和人心算到了极致，被誉为古今谋略第一书。

而《长短经》还有个名字更为人所熟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反经》！不少帝王都读过这部奇书，而且还下令读书人禁止阅读研习，堪称妥妥的帝王术。

赵蕤牛逼到什么地步呢，比如《长短经》中有一段：

“古之立帝王者，非以奉养其欲也。为天下之人强掩弱、诈欺愚，故立天子齐一之。为一人之明，不能遍照海内，故立三公九卿以辅翼之。为绝国殊俗，不得被泽，故立诸侯以教诲之。”

短短几句话，就将古代的政体的结构和为什么封建朝廷会出现封建制度给讲的明明白白。他甚至还在《君德》一篇中大胆的指出，“晋自迁都江左，强臣擅命，垂拱南面，政非己出。”

光是这份清晰的眼光和直白的论述，足以可见其人的眼光和格局。

而《长短经》最厉害的一点，就是用很大的篇幅来告诉如何“识人”，通过“观诚”“听气”“察色”“考志”“测隐”“揆德”等种种手段，可谓把人从骨子里看透了，李南就是学了一点这个，在后世的职场也占了些先机。

这位“论王霸机权，正变长短之术”的大纵横家，此时敏锐地看清了此时并非需要纵横家的乱世，所以赵蕤一直隐世不出，虽然也有人找他做官，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牛人就是牛人，哪里都遮掩不住，相传这位赵蕤有奇术，不仅心智惊天，而且剑术惊人，还精通医术和易术，归隐后他竟然可以山中驯养了上千种鸟儿，每日与鸟为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蜀人惊叹不已，觉得他有大才，郡县的管理者多次征辟他做官都被拒绝了。

赵蕤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是很显，但是他有一个徒弟简直鼎鼎大名，光耀亚洲数千年，那就是被无数人所崇拜，诗剑酒三绝的青莲剑仙——李白！

是的，赵蕤是李白的师傅，年幼的李白聪颖而有灵气，还心怀“匡时济世”之志。不知怎么，他打听到了赵蕤剑术惊人还有大才，于是他来到山中，向赵蕤求取剑术和功名的学问，识人无数的赵蕤当时就看出了李白的不凡，当时就欣然同意，取出《长短经》授之。

或许是光风霁月、潇洒旷达的太白仙人始终不适合权谋之术，李白在赵蕤这里，只学到了剑术和纵横家的口才，但是于权谋一道，始终不得其法，不然他就不会落到后面的落魄结局了。

当然，也可能李白也学会了权谋之道，但是不屑为之，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赵蕤这位大佬，乃是一位牛得不得了的牛人，能写出《长短经》这本道尽了人心权谋书籍的大佬，怎么让李南惊惧都不奇怪。

如果说之前与李南的会面，让李南有些“惊”以外，现在与这位赵蕤的会面，则是让李南有些“惧”！

直到现在李南似乎才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这位赵蕤拒不出仕——如果此人乃是整个内卫的“大脑”的话，作为暗中搅动大唐风云的人物，他自然不愿意走到台前。

对于这种大贤，让他将那些心术用到郡县地方政务上去当个小官或者幕僚，虽然李南觉得他不会恃才傲物，而且也能爬到高位，但是成日面对一地的“小事”，他自己也提不起精神吧。

虽然清北博士的修养，让他们也愿意从基层干起，但是不代表他们必须选择从基层干起啊。

自己跟这种妖孽一般的大佬见面，不是分分钟被他看透？李南甚至有种想要用大袖遮掩住自己的面容，不跟对方照面的冲动。

但是这样更容易被他怀疑吧，魂淡！李南赶紧强装镇定，短短一个长揖的时间，李南的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起来，心脏咚咚咚地跳，生怕被他看出了什么异状。

但是赵蕤是什么人，李南不过稍微有异状，他就立刻察觉出来。

“主事以前识得仆？”赵蕤尘尾一甩，赶开了飞到他面前的蚊子。

“虽不曾见过先生，但是先生大名，亦有耳闻，今日一见之下，愚斗胆，竟然生出与先生乃是旧识之感。”李南看着赵蕤抽飞蚊子的动作，笑都笑不出来了，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位大佬想要收拾自己，不会比抽飞一只蚊子轻松吧。

“哦？仆与主事亦是一见如故，呵呵。”赵蕤看了李南一眼，面色如常地开口“主事须臾之间，识破命案蹊跷，对风部而言，乃是一份大礼，仆不甚欢喜。”

“过奖，过奖，此等小术，贻笑于方家，想必先生早已洞悉其缘由，故此以之相戏尔。”李南哪敢拿大，恭恭敬敬地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仆亦有一物相赠主事。”赵蕤一边说着，立刻就有一个人端着一个木匣子放到了李南面前。

“主事，请！”那人示意李南打开匣子。

“不敢，不敢，先生礼太过矣——”李南一边笑着推辞，一边打开了匣子，当他的眼睛看到匣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剩下的客套话就被堵在了嘴里。

里面的东西晶莹光洁，棱角圆润，接口处严丝合缝，堪称一件十分精密和精美的物品，透露出一种特异的美感。

李南一见之下，感觉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浑身僵硬！

躺在上好丝绸为底的匣子里，晶莹的镜面正反射着烛火的精美物事，正是他之前落在村里的手机！

如果说见到李九是“惊”，见到赵蕤是“惧”，那么见到自己遗落的手机，李南真的是又惊又惧了！

第九十六章 三停与三问 从村里逃出来，在山中迷失道路，不知道该怎么求生的时候，李南想着，自己的手机要是还在就好了。

初到醴陵城，不知道该怎么跟唐人交谈参见宴会的时候，李南想着，自己的手机要是还在就好了。

给小姐姐们排练舞蹈的时候，李南想着，要是自己的手机还在就好了。

在无数个无眠的夜晚里，李南想着，要是自己的手机还在就好了。

可是当李南的终于看到自己手机的时候，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的手机赶紧消失就好了。

有句俗话叫做在最猛的年纪遇到最猛的你，而李南则是在最可怕的人面前遇到了最不想出现的东西。

在内卫最可怕的智者面前，他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于是他看了一眼，缓缓合上了盒子，反正都没电了，这玩意儿当镜子都勉强，还能做什么？

话说，自己在有生之年让做出稳定的电源和导线让它开机么？惊喜过后的李南，开始深深地怀疑起来，先别说获得稳定的6v直流电源，拆下充电口接好正负极，就是卸下背部螺丝和各种排线的工具，李南都要弄好久。

李南合上木匣之后，虽然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来，但是脑中飞速转动，设想赵蕤会怎么问自己，自己要怎么应答。

殊不知，他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在精通识人的赵蕤眼里早就是浑身是破绽。

“主事觉得镇国公主如何？”

“啊？”还以为赵蕤要问这件东西出自哪里，主事从何而来等等问题，已经开始编造无数的理由的李南被问得一惊。

“国之柱石也。”看着对方平静如深潭的面容，李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悬起的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更加紧张。

他怎么不问我这是什么东西？出自何处？问我是什么来历？或者........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李南此时满脑子就是如何向唐人解释手机的事情，心中更加忐忑不已，但是赵蕤就是不问。

对于死囚来说，最难受的不是最后那一刀，而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夜。

“石安先生觉得当今天下如何？”主座上的赵蕤，好整以暇地换了一个问题。

“自是太平盛世。”李南抬起头，慢慢说到。

他不是没被人叫过石安，也不是没被人叫过先生，但是有人在他的字之后加上先生二字还是第一次。

这是属于一种新的称呼体验，他没有这么一刻，想要把那个“石”字改成“祖”字。

祖安大舞台，有马你就来。

李南甚至能从对方古井无波的脸上读出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恶趣味——你想不想知道关于此物还有你的来历我知道些什么？你担心这个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偏要吊着你，就是喜欢看到你一脸郁闷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石安先生果非常人也！”赵蕤大声赞叹着，“仆以茶代酒，且敬先生一盏。”

这尼玛，老阴阳了啊，不愧是“先生”啊，李南甚至有种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当今这个形式，哪怕是平头百姓，所谓的黔首们，他们都知道国家有些风雨飘摇，李南来一句太平盛世，本来就是揶揄，没想到赵蕤反而赞叹起来，这让李南的有种一拳打出，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感觉。

蕤斧天高辽，斧高不及毛——自己想要在赵蕤身上讨得便宜就像是往天空扔斧子，斧子扔得再高也伤不到他的皮毛，还容易砸到自己。

“先生谬赞。”李南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位赵蕤的厉害，老老实实放弃了和他对抗的心思，有些泄气地回答道。

“仆斗胆今日请石安先生到此，乃是欲观先生其人其才，今日得见，先生果非常人，乃天下奇士，体察入微，眼光过人，管中窥豹，可见先生惊世之才。”

“先生过赞尔，仆本一无用书生，何德何能担先生如此谬赞，况且今日天色已晚，仆有些头疼，还乞离去。”李南站起身，对着赵蕤深深一躬。

今天的场景太过诡异，匣子里的手机一出现，就让他心态彻底崩了，面对赵蕤这种可怕到极点的人物，李南觉得先回去调整好心态才正事。

“倒是仆不是，这便着人送先生回家。”赵蕤笑着说道，像极了一个善解人意的主人。

“告辞，九兄，司徒娘子，梁主事。”李南对着众人作别，众人一一还礼。“九兄与先生若是无事，可至小弟家中坐坐。”最后，李南对李九和赵蕤做出邀请。

“自当上门与南兄共谋一醉！”李九拱手，笑着对李南作别。

“那愚自当扫榻相迎。”李南拿起桌上的匣子，随即在那位老仆的带领下，就往堂外走去。

“十五日前，武三思之子武崇烈，听闻南海天女有妙舞，听其言、闻其状，喜不自胜，心甚慕之，借其父武三思之名，派人下书，前往蜀中请天女团入长安，怕其信使已然抵蜀尔。”刚刚走到门口，李南就听到梁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呵呵，那武家父子乃色中恶鬼，怕是其目的不纯。”司徒灵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如同伸出肉垫的猫爪一样，狠狠地挠在了李南的心头。

李南的脚步为之一滞，继续往前走。

紧接着，李九温和的声音在李南背后响起：“宗楚客新得一门客，极言南海天女容貌之绮丽，其舞之曼妙，宗楚客为其子求官，于宴会之时告知武崇烈，武崇烈见猎心喜，借其父之名，派人前往蜀中，取天女回京。”

李南的脚步又为之一滞，心中泛起苦涩，显然极为不愿意联系到某个人身上。

但是接下来，李九的话打破了李南的幻想。

“那宗楚客新门客姓崔，名哲——哎”李九拖长的声音充满了悲悯之感，不知是为了小姐姐们还是为了崔哲在悲叹。

李南抱着手里的匣子，甚至加快了脚步。

“主贤仆善，主恶则仆不端，武崇烈好色，其仆亦是如此，这送信之人放到蜀中不过两日，前几日才见过大慈寺千奇禅师，有人见其与蒲江县尉张应之妻崔氏交往过密，似有奸情。”

李南脚步彻底停住了。

此时，一身玄色长袍的李南此时立在漆黑庭院中，似乎与整个黑夜混成了一体。

于是他转身、整理头上的幞头，随即回头，往漆黑庭院中唯一的光源走去。

“石安先生不是头痛？为何去而复返也？”主位上的人依然没变，赵蕤和旁边的李九正在饮茶，而司徒灵雪和梁槠已然不见，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盖因南找到治疗头疾之法尔”李南将手中的木匣随意放到桌上，看着主位上那位从容的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都tm这样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吧。虽然不知道之前他们给出的消息的真假，但是李南凭直觉觉得他们不会骗他，而且对方查的如此清楚，今日设局前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入毂。

既然已经躲不开，那就面对吧。李南重新入座，如同一刻钟前一样。

“哦？仆颇好医术，不知是何妙方，能须臾之间治疗头疾？”赵蕤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酒来！”李南不回答，而是高呼要酒。

随着一阵香风吹过，一朵红云飘到了李南面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银勺，从酒釜中舀出黄澄澄清亮的美酒倒入白瓷盏中。

“主事请酒！”司徒灵雪一双玉手端着倒得满满的酒盏，娉娉婷婷地站在李南面前，随着她一个旋身，她如同最柔媚的侍女一般坐到李南的身边。更让人惊叹的是，她手中的满满的酒液，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

或是为了取信于李南这个谨慎的药部主事，或是此女天生极为撩人，司徒灵雪做出了一个让李南都想不到的举动。

夜风若不来，轻薄的罩纱不开，美酒若不满，身边的佳人不启唇。

只见司徒灵雪轻轻撩开罩纱，露出了光洁美好的脖颈和娇嫩的红唇，轻轻啜饮了一口之后，随即递给了李南。

“还请先生饮酒。”司徒灵雪的声音如同四月盛放的海棠一般柔媚，酥酥麻麻地，听得人都化了。

“呵呵。”李南笑着接过她递过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动作之大，惊得司徒灵雪娇呼一声，酒液都沿着他的蠕动的喉结滑落到了脖子上。

一盏饮罢，李南也不多话，接过身旁佳人递过的丝巾擦脖子，随即径直将酒盏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司徒灵雪。

“还请郎君饮酒。”司徒灵雪的声音愈发滴出水来，又默默地的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递给了李南，这次她甚至用口红在白瓷盏上印了一个唇印！

李南当然没有像青春期男生一样，做出间接接吻的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听过女间谍口红涂毒的故事，他只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李南不作答只是饮酒，主位上的赵蕤就这么看着他，似乎看到很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知道，这个敏锐得异常的男人是在借酒壮胆。

因为很多话只有在微醺之际，才能宣之于人。

一杯，两杯，三杯，李南连饮了七杯酒之后，端着手中的白瓷杯，看着罩纱下脖子已经爬起红晕的司徒灵雪，这才缓缓地开口了。

“饮不尽之杯中酒，割不完之仇人头！”

“哈哈哈哈哈——”主位上的赵蕤朗声长笑，看着李南望着他的散发坚定光芒的眼神，轻扫尘尾，随着笑着问道。

“君观镇国公主如何？”

“国——之——柱——石。”李南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他第三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当然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

“哈哈哈，上古之时有天柱不周，共工一怒而触断，天柱断，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遂生大水，龙气自昆仑而东泄，而后圣王出，禹王治水而家天下。”不顾李南李九还有司徒灵雪惊诧的眼神，赵蕤饮了一杯茶，大声的说着，似乎他有些醉了。

喝酒的眼神越发清亮，喝茶的却仿佛醉了，这也是奇事一桩。

“昔日前隋有八柱国，国势一时无两，隋炀帝远征高句丽之时，上柱国杨玄感起兵，大隋自此败亡，时有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并起，柱国皆反，自此山河破碎，流血漂杵，后有圣人自龙首原起兵，定鼎天下，乃有大唐。”赵蕤一边说着，眼睛死死盯着李南。

“古往今来，国之柱石者，皆崩碎而亡，残躯为帝业之基石，不知主事以为然否？”

此话一出，一座皆惊！

哪怕隔着面纱，李南都感觉到司徒灵雪在惊奇地盯着他，似乎在说原来你的国之柱石是这个意思啊。

李南也是吃惊，原来这位“先生”果然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位可以说掌握了一半朝廷政令的太平镇国公主。

“然也——”李南将端在唇边的冰冷酒液饮下，心中一片火热。

“不知石安先生观天下大势如何？”主位上的赵蕤看着李南，又饮下了一杯茶。

他已经过了需要喝酒才能让自己保持勇气和冷静的年纪了，对于内心好似业火烧的赵蕤来说，敏感地嗅到了乱世味道的他，哪怕饮清茶，也如喝下烈酒一般。

而且他也实在需要饮些苦茶来压下他自己心中奔突的野火。

毕竟，他这一身纵横长短之术，要逢乱世才有一展全才之机。

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克伐；未用之时，常於匣里，如龙虎之吟。

他就如同君王手中那柄看不见的曳影剑，平日里只得在匣中做剑鸣，只要敏感地嗅到乱局之气，就会抑制不住想要出鞘的欲望。

谁让他是乱世的搅局者——纵横家之人呢？

“看汝才具与格局如何罢，毕竟汝乃引起愚兴趣之人。”赵蕤如同饮酒过多的狂士一般，斜靠在面前的矮几上，一手扶额，一手端着茶杯。

而下面饮了酒的李南，确是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如品茶一般，接过司徒灵雪递来的酒杯，带着某种仪式感一饮而尽。

“自是太平盛世！”李南加重了太平和世的读音。

本来他官话都说得不伦不类，这下更加让人听着奇怪了。

“咦？怎么还是这么说？”在座的李九和司徒灵雪都以奇怪地眼光看着李南，心道这位主事到了此时还心存戒心么？如此的谨慎，不肯吐露真实想法？

主座上的赵蕤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声震屋宇。

“太平盛世，太平，盛（胜），世（思）？哈哈哈，好个太平胜思！先生果然大才，仆今日得遇先生，实乃三生有幸，请受仆一拜。”赵蕤连着念了几遍，先是对着李南拜了一拜，随即哈哈哈大笑。

“先生不是早有定见么？不然为何有此三问？”李南笑着说道。

“蜀中能看清此一局者，不过一掌之数，未曾想今日又得见先生，可谓吾内卫之幸也。”赵蕤大笑，仿佛山间奔涌的洪流。

漆黑的寂静夜中，只有一处大屋子灯火通明，里面传来肆无忌惮地笑声和娇媚的女子之声，还有美酒与清茶，不远处便是令人作呕的恐怖尸骸，这个场景像极了传闻中妖魔的宴饮。

乱世人鬼杂居，尝有百鬼夜行，宴饮达旦，而李南，便是误入这前朝妖魔宴饮的凡人，此刻他除了与妖共舞以外，已经别无他法。

于是他真的跳起舞来——

喝多了的李南哼着奇怪的调子，开始跳起舞来，随着他的带动，李九和司徒灵见状，有感于此曲清丽激昂，也纷纷下场与之共舞。

很快，隐隐有声音从场中央的传来。

飒风沾、问途寒，谁与共饮，谁敢当关?吴钩归命人不还!

“此曲何名？”主座上的男人朗声问到。

“御清绝武曲！”

“此歌何意？”

场中央的李南做出拔剑的姿势，对着长安的方向，狠狠一斩。

“剑出——誓无还！”

第九十七章 穿越客如何克服干呕 不管崔哲是不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告诉了他现在的主人宗楚客，关于天女团的事情，李南觉得都不怪他。

生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还带着一支地位低下的女团，他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类似的准备，没有崔哲和武崇烈，也会有张哲，王崇烈等等权贵来觊觎小姐姐们的美色和使团的财宝。

只不过突然被熟悉的人这么一搞，李南还是觉得有些郁闷。

或许在唐朝的男人眼里，些许“音声人”，哪怕跟他关系再好。他再喜欢，在仕途前程面前，也许是不值一提的吧。别说几个路上认识的小姐姐，有人为了求官，自家的姐妹和妻子都能拱手相送，还会传为美谈。

“这个该死的时代！”黄酒上头，后劲极足的郢州富水李南连干了九杯，而且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和睡觉的他，在醉倒之前，恨恨地说出了这番话。

然后当李南醒来之时，他已经是在自家竹堂里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来的。

“李南此君，仁人也，轻名利，目光深远且身怀智术，但胆薄而慎行，故此君平日行事多逃避之举，直至避无可避。”

这是李南醉倒之后，赵蕤对着众人说的话。李九等人听过之后，皆点头称是，唯有一人面色有些凝重。

“灵雪可是觉得吾所言有何不妥之处？”赵蕤笑着问道。

“灵雪不敢！”司徒灵雪赶紧大礼参拜。

“呵呵呵。”赵蕤饮下一杯清茶，心知司徒灵雪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笑着解释道：“此人经历，想必汝等亦尽知，若是汝等与其易地而处，汝等可愿意放过那村民与到观剩余少年与妇孺？须知人性之恶，此身入贼窟，便如白染皂，养贼之子且反噬其身之事，怕是不少见。”

此言一出，众皆叹服。

先前在说到李南仁慈而且遇事喜欢逃避的时候，看过李南完整卷宗的众人，虽然面上都称是，心中各自都还有些不信，这种毒手的人也能算“仁”？直到此时，众人才有些悟了，直感叹先生识人之明。

李南在青宁村的遭遇和到观遇到的情况，他们都是知道的，平心而论，如果一个“士”被黔首这般羞辱，或者有机会全歼盗匪，如果是他们，是绝不会留手的，更何况那些人还可能暴露了李南的行踪和过去。

士可杀不可辱，被贱民和盗匪这样的“羞辱”，只有用他们全家的血才能清洗到自身的耻辱，这是此时士族的一条颠簸不破的潜规则。

更何况，作为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众人，他们深刻知道掩藏自己来历的重要性，若是易地而处，还是那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的选择绝对是一个不留。绝对还不会将仇人之妻子儿女带在身边，还给他们活路。甚至他都将对自己亲生婴儿下手的针娘都放过了！

简直可以说是“妇人之仁”了！虽然司徒灵雪是个女子，但是她是最讨厌妇人之仁的。

要知道，虽然是被贼所掳被迫生子，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妇孺来说，李南的行为就是杀父之仇，灭家之恨，现在又是孝道大过天的时代，以后这帮贼人的儿子就算杀了李南，也会被传颂成为父报仇的孝子。

如果杀完李南再自尽，那就是忠孝两全的义士和奇侠啦。

“南兄，仁人也。”李九长叹一声，叹息不已，这次众人都是点头，打心底认同这一点。

他是个好人，对于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轻很轻，因为他太胆小，太怕事，所以一直在逃避。

在醴陵也是，在剑门关也是，在成都府也是，还有这次武崇烈也是，如果不是事到临头避无可避，自己这位南兄空有大才，根本不敢涉足这个名利场，李九心中暗想，觉得赵蕤简直无愧于“先生”之名，果然一眼洞悉此人本性。

“此人精通各种手段，出手不容情，目光甚远，又极其胆小，所行之事皆为保身，贾文和年幼之时，怕是不过如此也。”赵蕤谈兴正浓，立刻又说道。

“先生此言，怕不是有些过？”说话的依然是司徒灵雪，“此人心智虽高，颇有些小术，怕是与贾文和……”司徒灵雪欲言又止，但是出于对于“先生”的尊敬，她也没有说下去。

“此子心术手腕，自然与贾文和相距甚远，但两人相似者有二。”赵蕤似乎觉得这件事极为有趣，此时也起了谈兴。

“敢问先生，是何相似之处？”说话的竟然是梁槠，此时的他敬陪末座，昏暗的烛光倒映着他闪动着火光的眸子，如同择人而噬的野狼。

“哈哈哈。”赵蕤微笑着，他也看出了梁槠对于自己如此高看李南有些不服，但是看着觉得有趣的他，随即又添了一把火：“梁郎君此言谬矣——”看着梁槠悄悄改变了坐姿，一副狼顾鹰视之像，心中更是轻笑。

斗吧，斗吧，这个天下，这个时代，只有争斗才更有意思。

就让赵某看看，汝等两人谁为谁砺石罢，最粗粝的砺石，才能磨出最可怕的杀人刀。赵蕤尘尾挥动，继续开口了：

“其一，两人皆目光深远之辈，天下局势俱在其胸中。贾文和先事董卓，后事张绣而后归曹，享年七十又七，谥曰肃侯，可谓乱世之中善终者，盖因其眼光深远尔。所谓‘毒士’者，眼毒过于心毒尔！”

“而这位石安先生，诸君以为，以此人手腕，若往长安求官，比崔牛两位如何？”

“以此人手段，怕是朝散郎唾手可得。”李九略微沉吟，随即开口，司徒灵雪和梁槠也露出赞同的神色。

朝散郎是唐朝散官，从七品上，虽然看着比那些电视剧里面动辄三四品的官员小很多，其实比起很多求官而不得的士子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要知道，那位文才好到让武则天看到骂她的檄文都很难生气的骆宾王，最开始踏入朝堂的起点也不过是朝散郎而已。

“那为何此人从一开始便定下隐居蜀中之策，并无半分入长安之想法？须知乱世出英雄，天下纷纷向长安乎？”此时赵蕤看着屋中众人，已有几分考校的意味。

看着众人的神色，精通识人的赵蕤，对于众人的高低，立刻一目了然。

“难道，此人当日也察觉此间各种情势，于是蛰伏蜀中，静待时机？”司徒灵雪反而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

“虽然前往蜀中安居，亦可说明此人胸无大志贪图安逸，但是那太平胜思四字一出，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赵蕤突然提高了声调，众人皆是一惊！

“难道先生也……”李九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赵蕤随即点了点头，李九心中大定。

“此子在一无消息二非朝廷之人情况下，仅凭所见所闻便与愚心中所见相同，足以见此人眼光之深远，与那贾文和相似。”

“咝——”李九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似乎很吃惊的样子。

李九吃惊不是因为李南的言论跟这位可怕的“先生”相同，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一路上三人聊天的某系内容——

这位李南在最开始的某些很笃定的“言论”，虽然看来只有只言片语，而且大多出自酒后，但是现在仔细想起来，不少都应验了，而且很多看起来也要即将应验。

若是吾等得此人相助……想起长安的那位，李九的心突然火热起来。

废话！老子可是看过迅哥儿大明宫词的男人，别说这几年的局势，以后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走向老子都知道。如果李南在此的话，肯定会蹦出这么一句，

赵蕤看着李九的异状，当即就发觉，这位与李南同行过一段路的李九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但是他也不点破，继续开口道。

“其二，若为求存，两人手段果决且狠毒，若发觉自身身处险境，两人皆施辣手！到观青玄子为祸蜀中多年，以常人度之，恨不得肋生双翅，早些离开，而这位石安先生，从一开始便心存全灭其之心，哪怕青玄子义释汝等，此人也欲将其杀之后快！还有千奇禅师，察觉其心之后，果断出手，攻其必救，一击不死，远遁眉县，汝可记得此人对汝所言？”赵蕤看着已经有些呆了的司徒灵雪。

“李主事所言，欲‘斩断’而非与之‘和解’。”司徒灵雪喃喃说道。

“眼毒心亦毒，虽不及贾文和熟稔，但此非贾文和行事手段乎？”赵蕤又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着依然滚烫的茶水，众人此时这才尽皆叹服。

“如某所料不差，此人心中现在所想，便是如何灭武氏尔。”看着李南离去的方向，赵蕤喃喃地说道。

一语满座惊！

李南不知道，自那夜之后，他在内卫仅有的几人之间，有了一个“幼文和”的外号，他现在枯坐在竹堂前，眼睛望着天，就连南雀在他面前走了几圈都没有看到。

虽然看似呆滞，但是李南心中已经开始闪过了无数计划，甚至连计划不成，逃出唐朝出海去哪个岛殖民都想好了。

刚想到第二十六个计划b备案，用脑过度一天没有吃饭的他突然干呕起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六次了，他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时代，吐了不少酸水，把南雀和药娘都吓坏了的李南用后世的口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令人作呕的不止这个时代，还有这个时代扭曲的人。

距离李南从蒲江回来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前，蒲江县尉张生被判杀妻，证据确凿，将要上报成都后再上报长安。

消息传出第二天，有一人名冯燕，前往县衙自首，自承张生有冤，自己乃杀人者。

问其缘由，此人自承与张妻崔氏有染，那日两人苟且之后，张生酒醉归家，冯燕躲闪不及，幞头遗落房中，张生酒醉熟睡，燕指幞头令其妻取，妻即刀授燕，燕熟视，断其妻颈，遂取幞头而去。

“某误与毒妇有染，此毒妇欲伙同某杀其夫，某一怒而杀之，且无令不辜死者。吾窃其妻，而又杀之，当斩吾。”冯燕自缚，前往府衙认罪。

然后高潮来了，司法官与俱见县令刘公，尽以状对。刘公以状闻，请归其印，以赎燕死。上谊之。下诏，凡蒲江死罪皆免。

一个人杀死了与自己有染的妇人，可谓犯下了双重罪恶，而只因为他杀的女人“心如蛇蝎”，竟让下至地方官、上至皇帝一起产生了“义薄云天”的感觉，不惜留下自己的官印来上书，皇帝也下诏免了这一地的死罪，这个扭曲的三观简直让李南作呕。

虽然整个故事中除了张生，谁也不无辜，但是这个判决简直让李南生理不适。

当然，这也跟这个冯燕是武三思的人有关系，整个过程迅速而高效，从上报到皇帝下诏免罪传到蜀中，整个不超过一个月，若是此人不是武三思家的门客，早就活罪难逃了。

李南也知道这是那位“先生”和内卫手笔，让这位冯燕成为典型，一言一行都让人关注，此时武三思和张柬之还在角力博弈，于是他也很难再做什么，不然就会被政敌抓住把柄延烧他主人身上。

虽然李南不是一个拳师，也知道这种春风化雨的手段是最妙的方法，但是李南觉得这种“猎巫”式的荡女彐审判，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让他有些隐隐作呕的感觉。

没有人觉得这件事不妥，骂的最凶的还是那些女子，这才是这个时代最不妥之处。

全程参与这个谁也不无辜事件的李南，此刻像是吃了shi味巧克力一样难受——虽然感觉三观受到了强叉，偏偏这个结果对于自己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这就很让人郁闷了，于是他连续好几天都吃不下去饭，给那具女尸验尸的可怕场景总是浮现在他眼前，久久挥散不去。

直到故人来访，带来了新的消息之后，李南的干呕才算是彻底好了。

“多日未见，一向可好？”李南看着面前千奇禅师的舍利子，言语温和，如见老友。

抬起头，对面就是一脸温和笑容的李九和蒙着脸依然很诱人的司徒灵雪。

哇——李南突然吐得更厉害了。

李南足足干呕了一刻钟，吐出不少酸水之后，这才感觉好上了不少。

“我想，我可能以后很难再吐了吧。”抬起头说着自己无碍的李南，此刻重新换了衣服，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他悄悄对自己说道。

毕竟，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唐人了，在这个扭曲地令人作呕的时代活得越来越滋润。笑着摩挲着光洁的舍利子，李南笑得极为开心，很高兴地收下了两人送来的礼物。

再怎么吐，我目前也没法改变这个时代的观念。关于这个时代，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

既然都来了这个时代，如果还抱着后是心态不尝试着放下身段的话，会死得很惨。

只有先面对黑暗，然后才能战胜它，你不去凝视黑暗，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不会过来找上你。

千奇终于死了，我其实还很开心。

——《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克服干呕篇》

第九十八章 震惊!古人竟然用鸟做这种事 故人上门，还带妹纸和礼物，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都是足以让任何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的事。

特别是他们还带了一桩让人啧啧称奇的奇事。

三日前，某次法会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蜀中高僧千奇禅师在一阵云雾中缓缓升空，当是时也，香花遍地，天界净琉璃火接引之下，千奇禅师得证圆觉果位，前往极乐而去。

只留下一地晶亮的舍利子，被众人哄抢。

当夜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见西方红光漫天，庆云之上，罗汉，龙女，天龙显现，佛陀显出真身，不少佛门高僧与信众皆是望着西方拜伏，口称南无阿弥陀佛。

第二天，僧官就带着金灿灿的敕封来到了大慈寺，千奇禅师荣获净念圆觉大禅师，并且表示蜀中僧官署已经上报长安了，对出了在世佛陀的大慈寺会再次加以表彰和封赏。

一时间，大慈寺的风头一时无两，信徒纷纷奔涌而至，对着千奇禅师显圣的法台各种祭拜。

大慈寺自此坐稳了蜀中第一寺的名号，稳稳压过了峨眉山的普贤寺仙峰寺等等寺庙一头，所有人都很高兴。

千奇禅师得师弟千拙禅师很高兴，他成功地成为了大慈寺方丈的最有利人选，执掌蜀中第一大寺，而且声明愈隆，相信要不了多少时日，关于他的封赏也会到来。

峨眉山的海林法师当然也很高兴，千奇禅师成佛而去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坐上了蜀中佛门头把金交椅。

李南也很高兴，悬在头上的利刃一朝得解，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而且他甚至为观云僧高兴，因为知道天女秘密的唯一佛门中人已经死了，小姐姐们的身份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虽然依然被司徒灵雪等人所知，但是少了一人知道，也要好上不少不是？

最高兴的应该还是司徒灵雪，风部消化了大半千奇禅师手下的城狐社鼠，而且也从一个秘密地渠道拿到了千奇禅师藏在某个废弃道观的金银。

唯一可能不高兴的可能就是一些成都的城狐社鼠，还有某个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有的读书人的乞丐——刚刚改头换面，获得了大笔的金银还拿到了一个生徒的身份之后，发觉靠山倒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们都死了。死人自然是没办法表达自己郁闷的情绪的。

就连锦江城外的鱼虾都很高兴，僧官将敕封送到大慈寺的那日，成都城外的锦江中，多了几十具尸体，里面的鱼虾吃了个饱。

死了几十个地痞和某个藏头露尾的乞丐，对于大大的成都城来说，显然是无足轻重的。

等到司徒灵雪俏皮的说到若非郎君珠玉在前，岂有净念圆觉大禅师成佛之盛况，李南就知道自己那些特效手法被内卫的学去并发扬光大了。

不过李南无暇计较风部的人窃取自己知识产权的恶劣行为，反而提出了一个直击司徒灵雪的问题。

“千奇禅师真的死了吗？”风部不会找了个假的替身烧死后藏起真的千奇禅师，一是用来逼问千奇禅师这些年来的人脉资源和财富，然后用作后手来挟持自己吧。

“先生大才！”静室里，听到李南直言不讳地提问，司徒灵雪涌起的则是对于赵蕤的无限佩服。

此人当真无愧幼文和之名！作为这次化佛事件操作的主要设计者和执行人，有一说一，司徒灵雪自己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同时对于李南的下限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这也是现代人和古人的差异，习惯了尔虞我诈发誓当放屁的现代人，签了合同都会反悔呢，对于这种口头约定更是习惯性的不信。

但是古人则是极重信诺和誓言，哪怕她是一个习惯了背叛和欺骗的特务。

不是她的智商想不到这种操作，而是此时的风气让她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古人重信到什么地步呢？举个栗子，就在几十年后的开元时期，有两个人约定一起致富，其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当了十年的管家，终让同伴成为巨富，然后那个先富起来的人放弃了豪宅美婢，动用自己的所有资源，也给自己的管家当了八年的管家，让同伴也挣下不亚于他的家业才回家。

古人重信至此，导致此时契约都是很简单的约定，跟后世动辄几十页的严密合同比起来，漏洞大得可以让大象穿过去，但是基本上没人会违反。

当然，不是因为古人个个都品德高尚，而是因为此时是德治和情治，审判标准是道德而不是法律，春秋决狱乃是官员的德政。

就像那位冯燕一样，明明是个杀人犯但是所有人都替他求情，亲亲相隐是美谈，孝子杀灭仇人满门是为人称道的义举，很有可能逃离死刑。所以那日赵蕤才说李南收养盗匪的儿子们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举动。

千奇禅师的事情就以这样一种皆大欢喜的方式解决了，他留下的蛋糕被蜀中各路势力分食，唯一不满的他自己和他的私生子以及死忠手下们，都永远的开不了口。在司徒灵雪觉得自己被侮辱一般地赌咒发誓的情况下，李南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风部成功兑现了他们的承诺，作为交易的另一方，现在到了李南兑现的时候了。于是他不慌不忙，对着司徒灵雪讲出了那桩交易的内容。

“邮所，信鸽？哈哈哈哈，石安先生大才！灵雪，着人送两箱黄金到南音庄园。”连夜赶回蒲江县，感觉自己被骗的司徒灵雪向赵蕤讲述了李南所谓的“大生意”之后，赵蕤哈哈大笑，表示特别满意。

李南给出的生意很简单，反正风部天下各县皆有眼线，本来就传递消息，干脆就开一个邮局，帮人传递书信赚钱。

古人要寄信，一般都是托商人或是前往某地的同乡带去，有点本事的，就让驿站的工作人员带去，急件都是快马运送，普通人要想收到家书，基本上要等很久。不然怎么会有家书抵万金的说法？

听起李南说起开一个可以帮平民寄信的“邮所”，司徒灵雪第一反应就是被骗了，如果要达到李南所说的效果，风部不得不花一大笔钱雇佣大量人员和购买马匹，耗钱过多不说，而且古代治安不好，稍不容易就会被盗匪所劫。

面对这个问题，李南提出了一个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想法，那就是效仿鸿雁传书的典故，饲养大量的鸽子传递信件，一来飞的总比跑来的快，二是鸽子基本上不花什么钱。

当然，李南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若是大量的信件传递掌握在风部手里，风部很有可能建立起一个覆盖天下的情报网络，对于内卫来说，这才是最让他们心动的。

李南来到唐朝这么久，就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飞鸽传书，而且鸽子此时还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在唐人的餐桌上，再加上风部的工作性质，李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邮局的生意。赵蕤想着李南应该不会骗他，而且他也想到了风部以后监察到帝国每个角落的场景，觉得这桩生意李南付出远远超过收益，所以这才让人又补了两箱黄金给李南。

“既然石安先生如此笃定，风部自当听之。”第二天，拉着两箱黄金来到南音庄园的司徒灵雪，不仅表示他们已经开始找驯养鸟类的匠人，还带来了赵蕤的谢意和一句话，

“先生日后若有差遣，风部日后定赴汤蹈火！”

得住在庄园的李九心头狂跳，赵蕤亲口说出的这句话的分量，他很清楚，能让那位“先生”做出如此承诺，想必昨日李南和司徒灵雪在静室里所谈论的东西，怕是极为惊人！

不是，难道后世传说赵蕤在山中养了几千只鸟儿，其实就是收集情报？？自己无意中推动了某个传说的形成？？难道这才是真相？？？我这是外祖母效应？？？

李南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违和感，啧啧，这种感觉，当真是有些微妙。

震惊，古人竟然用鸟做这种事！李南一秒化身震惊部和真相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当然，赵蕤的礼物还不止如此，他还带来了一个小正太。

“精精儿，见过主人！”司徒灵雪走后，跟着她一起来的一名约莫十三岁的小男孩，对着李南行着主仆大礼。

我勒个去！！！李南看着这位还做孩童打扮，一身青衣的小男孩，心中的惊骇不可谓不大。

剑来，不，剑仙来！看着小男孩腰间悬挂的一柄不知道是短剑还算是长匕首的利刃，李南很想拿出黑火药告诉他兄dei时代变了。

虽然李南很想告诉这位既是监视又是护卫的精精儿时代变了，但是很可惜，时代虽然变了，但是对于李南来说，是倒着的，眼前这个小男孩明显掌握着这个时代的尖端武力。

不是，这份礼物简直太重了，重到李南觉得有些闹不住。

看着一脸不符合年龄平静的小正太，在李南一声吩咐后，随机一个旋身，以李南眼睛都追不上的速度消失在堂屋中，再出现时，已经带着一只飞鸟出现的精精儿，李南不由得十分服气。

比起飞飞来说，这位号称剑侠之祖，会使用飞剑的精精儿，似乎更加的诡异和可怕。

偶因博戏飞神剑，摧却终南第一峰。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看到活生生地唐传奇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叫自己主人，李南不由得生出一种恍惚感。

或许这就是穿越客的福利之一吧，回头一看，发觉精精儿已经消失在大堂，不知道躲在哪个暗处的李南，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现在在蜀中。

我刚刚解决了一个棘手的敌人，迎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

我甚至建议我的合作者开了一家邮局。

更加让我震惊的是，我收了一名传说中会飞剑的剑侠。

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九十九章 蝴蝶飞过深渊 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母亲出生前把自己的外祖母祖父杀死，但此举动会产生一矛盾的情况：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外祖母，外祖母死了就没有母亲，没有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外祖母呢？

这就是经典的外祖母悖论，也许就是每个穿越客都会遇到的问题了。不过李南遇到的，起码算是外祖祖祖….母悖论了。

最近李南都在被这个悖论困扰着，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究竟是他的行为促使古人做出某种早在历史书上做过的事情，还是注定此人要做出此事，自己不过是个诱因？

比如胡钉铰那首《小儿垂钓》，还有赵蕤养鸟的事情，在李南这个世界线看起来，如果他没有带走胡钉铰，改变了他原来的生活轨迹，他就不会碰到飞飞，更不会看到飞飞钓鱼做出那首着名的蓬头稚子学垂纶。

还有赵蕤，究竟是因为李南的原因让他开始养鸟收集信息，还是他没有碰到李南也会在山中养很多鸟？

事实上，根据历史书来看，胡钉铰后来确实也做了那首《小儿垂钓》，赵蕤也在山中豢养了千只鸟儿，但是这究竟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原本都要发生？

而且，历史书上就没有李南的名字啊！

会不会我此时穿越回去，能在历史书上看到自己的介绍？？？一边看着正在跟飞飞哲学摔跤♂的精精儿，李南觉得有些烧脑。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自从精精儿来了之后，哪怕历史渣如李南，也知道精精儿空空儿是晚唐的人物，藩镇割据时代才会出现。

那么，为什么现在就会出现了呢？难道自己来的是平行时空，还是世界线还没有收束到正常的轨道？李南百思不得其解。

而李南一句话让他这几天陷入了某种科学与哲学的思辨中。

“难道汝门中每一任出山剑侠，便要继承精精儿之名号？”李南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如果精精儿的门派每一任天下行走都叫精精儿的话，那么就可以说得通了。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起了作用，小男孩考虑了一下，决定谨遵主人令，以后要成立自己的门派，门派只收几个人，每一任首领都叫精精儿，就跟墨家每一任首领都叫矩子一样。

这就让李南哔了狗，于是他更加困惑了，深深陷入外祖母悖论中不可自拔。一气之下，叫过飞飞来，让他们当堂比武。

当然，看真正的剑侠比武，也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执念也就是了。李南觉得自己是抱着研究古代剑侠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的科研态度，绝不是猎奇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之前飞飞算是庄园除去春十三娘的最高武力，也是李南拥有的最高战力，毕竟除南雀外的小姐姐们都没有拜他为主还经常调戏他，算不得李南的人。

没想到飞飞先是被司徒灵雪轻易瞒过，让她近身李南，这让飞飞郁闷了好久，那段时间天天盯着庄园的一草一木，现在又来一个似乎更加精通此道的精精儿。

飞飞当时就不高兴了，表示老板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郭老师说的好，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飞飞就像后世某些技术宅一样，看到老板从外面请来了其他的技术人员，第一反应就是老板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的专业水平？？

所以，当李南提出要不要比个武的时候，飞飞当时就同意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飞飞早就憋着跟精精儿比试一番了。

于是，两人在李南的面前打了起来。

本来李南说要不用木剑，但是他俩都说都是武者，用什么木剑，直接真家伙上。

很好，很好，剑侠比斗，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然后两人开始比斗起来，最开始李南还能看清两人的动作，到了后来，两人越来越快，蹿房越脊，登萍度水的，化作了两道虚影。一青一碧，在房间中上下窜动。兵器交击之声时不时响起。

高手比斗，出手必致命，故此影视剧里面那种乒乒乓乓热闹环节没有出现，更多的是在走位，试探，偶尔的兵器交击也是一击既分，各自退到安全距离。

结果出乎李南的衣料，竟然是飞飞赢了这位着名剑侠精精儿——他的鞭子缠住了精精儿的“飞剑”，然后如同毒龙昂首一般，趁势一绞，期身近前，然后精精儿闭眼认输等死。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离手的那一刻，已经是赌上性命，做最后的博浪一击了。

飞飞没有取精精儿的性命，李南还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后世传得神乎其神的所谓“飞剑”——用一根晶亮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细细的丝牢牢系住剑柄，另一头系在精精儿手腕上的皮护腕上，掷出去之后，精精儿有特殊的技巧操控其回旋杀敌。

但是遇到飞飞可软可硬的鞭之后，精精儿彻底败下阵来。

不是，说好的出入青冥，千里外取人人头呢？就这？？李南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古代技术水平很低，这种类似后世高强度纤维材料的细线，应该就是属于“黑科技”了。

李南仔细看了看系住飞剑的丝线，越看越像是他手套材质的高级版。于是他赶紧问精精儿还有没有这种货。

开玩笑，这种类似高级钓鱼线的东西，就是侦探小说里面杀人、构造密室和杀人诡计的利器啊，熟读死神中学生和死神小学生的李南，甚至在一瞬间想到了几十种杀人方法。

然后精精儿点头表示还有，主人如果需要他这就回山去取来。

“哈哈哈哈——”李南张狂的大笑起来，随即开始装逼起来，给两人讲了不少如何利用细线杀人和构造密室的各种手法，听得两人面露惊恐之色。

杀人他们干过，但是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种种方法听起来都让人防不胜防。

如果李南有心之下，他们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神色。

自己大好男儿，落到这么诡异邪恶的主人手里，还不知道对方类似这种手段还有多少呢，一瞬间想起自己服下的“三尸脑神丹”，两人甚至产生一种同病相连的感觉。

作为投奔自己的又一个高阶战力，李南在精精儿效忠的第二天，就给他服用了“三尸脑神丹”！

很好，战友情，生死义，只有在更加没有底线的主人面前才能迅速结成。

哈哈哈，教授古人这些看来的杀人诡计的自己，会不会成为大唐版的高远遥一，想想地狱傀儡师这个称号，李南就觉得十分地带感。

“我的傀儡们，用最完美的杀人艺术，为我献上那带血的蔷薇吧。”李南比了一个操纵傀儡的手势，毫无耻度地说出了中二的话语。

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男人中二一点有什么错！

外祖母悖论什么的滚粗，老子就是要成为行走于大唐暗中，人人惊惧的犯罪艺术家。

李南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自己以后就叫酆都傀儡师，什么妙不可言李郎君，不过是我完美的掩饰而已，谁会想到一个蜗居蜀中的帅气读书人，会是大唐暗夜里最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呢？

额？似乎刚刚混进了什么不该混进去的形容词，反正不重要，不重要，哈哈。

刺客正面还是硬刚不过战士啊，李南看着比斗结果，又问了精精儿他和司徒灵雪武力高低的问题，最后得出了结论。

“精精儿招式精奇，吾不如也。”复盘的时候，飞飞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

“飞郎君天生神力，仆心服矣。”精精儿收起了飞剑，表示再来几次自己也是三七开，如果在山林中自己更是十死无生。

精精儿就是典型的刺客，敏捷度极高，精通潜行，轻武器和投掷精通，招数简单致命，受过系统训练，堪称暗夜里的无情杀人鬼。手中可远可近的飞剑更是凶险诡异，不过碰到飞飞这种软硬都行的鞭子，简直天生被克。

而飞飞又是另一种风格，自称幼时被猿猴奶过的他，从小跟山林中走兽为伍，练出了一副夜视的眼睛和一身怪力，而且身手极其敏捷，感知异于常人，特别是攀岩什么的，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他没有经过系统的杀人培训，一身武功都是跟山林中搏杀野兽和盗匪学来，青玄子虽然指点，但是也没敢完全教，所以虽然他力量敏捷都奇高，但是技能全是b级甚至c级，跟一身s级技能的精精儿没法比，适合走刺客信条艾吉奥之类的狂战刺客路线。

只要我把敌人全部杀死，就不算被发现，就是完美潜入暗杀。

而精精儿口中的司徒灵雪，据说习得了赵蕤的匿踪术，精通幻术和轻功，飞飞没有发现她靠近也是无可厚非，但是自身战斗力不高。

当然，这个“不高”也是相对于精精儿和飞飞来说的，对于李南来说，还是boss级别的人物。

原来司徒灵雪是个“舞娘”啊，李南不由得感叹道。想起了某个游戏的经典半辅助半输出职业。

“郎若是想看妾之舞姿，妾极愿为郎舞上一曲，怕是没有天女之舞动人矣。”银铃般的轻笑从窗口处响起，一朵红云飘入堂中，对着飘飘下拜。

我擦，原来还藏着一个人！！不是，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南大惊失色。

方才自己如此中二的表现若是被她看到，那——李南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一个男人来说，中二被看到是被打那啥被看到，更加丢人的事情，后者还可能发生某些不可描述和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前者就是赤裸裸地被嘲笑了。

“司徒娘子何时至，倒教南喜不自胜啊。”李南不小心带出了后世的口癖，强装镇定的开口道。

“灵雪自是刚来，便听见郎欲观妾之舞，呵呵呵，若是郎之愿，妾愿为郎府上舞娘，无论何时何地。”司徒灵雪咯咯娇笑，言语暧昧。

额……瞧你说的，我还敢让你在卧室跳舞似的。李南终于还是脸红了。

在这个年代，舞娘并不是一个很高尚的职业，说一个妹纸是舞娘就跟后世说妹纸在某些家禽行业从事技术工种一样，不敬的意思太明显了。

“南出言无状，还请娘子莫怪。”李南虽然也知道这个妖女就是这么一副烟视媚行的千面美人的架势，但是还是诚恳地道歉了。

“呵呵呵，妾与郎戏之矣。”红云一闪，李南的耳边传来兰麝一般的热气，“那诡异杀人之术与所谓密室杀人之术，妾可是一字都未入耳。”

我擦！你这个妖精，原来你一开始都在！李南大骇，惹上了这个妖精之后，李南现在在家里都得小心翼翼了，不然自己的秘密说不定哪天都暴露了，但是今天还是不小心又暴露了。

看来，自己这个夏天注定与冰无缘了，感受着旁边佳人身躯的热力，李南有些头大。先前因为被吓了一次，生怕被发现自己会制冰的李南在家里都不敢拿冰出来了，这段时间喝得都是河水镇的果汁，房间也不能放冰盘了，生活质量的倒退让李南有些不爽。

没有冰镇果汁算什么夏天！

李南还以为见过赵蕤确定合作关系之后，风部对于南音庄园的监视会少一些，还想着过几天制点冰试试，结果没想到，这位信风使依然在庄里神出鬼没。

不是，你一个信风使不去搞些阴谋诡计，跑到我家里监视我干什么？不务正业啊，我这就要代替你们领导批评你了，这位女同志。

李南有些郁闷，但是此时他鼻子一皱，立刻察觉出来了不寻常。

我擦，信踪香！你又来这一手！李南闻着似曾相似的味道，心中更加郁闷，你这么做不会厌烦吗？

“此乃先生新制寻踪香，无踪粉怕是无用，郎可喜欢？”发觉李南察觉到了自己小手段的司徒灵雪，咯咯笑着随即如同轻盈地蝴蝶一般，离开了李南身畔，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回复到。

不管如何，说到那位“先生”的时候，她都是尊敬地，都是正襟危坐说着关于先生的一切。

你还好心地告诉我药部的无踪粉对于信踪香2.0无用，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啊。李南不由得头大起来，不知道待会儿回去面对鼻子灵敏的南雀和会用委屈表情看着他的药娘。

不是，老是被她这么整不是个事儿啊，不如——李南看着宽大袍子都掩藏不住的玲珑曲线，心中那点穿越者直男执念又泛起了。

老子早晚收了你！李南甚至开始yy起收了司徒灵雪的生活来，飞飞和精精儿都算普通ssr，司徒灵雪有人脉有技术有武力，算是辅助ssr，自己收了她岂不是美滋滋？

呵，男人！

很好很好，我也是有ssr的男人了。李南不由得嘴角牵起笑容，努力忽视了ssr忠诚度都不高的事实。

至于赵蕤，你觉得像他那种大神能进卡池？明显是狗策划一般的人物啊。

或许我在他眼里，起码算sr，不行，小极品蓝卡算一张吧，想到他似乎对于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欣赏？某个穿越客又飘了起来。

或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李南不怀好意地yy目光，司徒灵雪不仅不躲闪，反而稍微改变了身姿，以一种极为魅惑的体态面对着李南的目光。

这恐怕，也是不可小觑啊。李南打量了司徒灵雪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

于是，当天晚上，为了正式欢迎跟飞飞不打不成交的精精儿，还有造访的司徒灵雪，李南的庄上又开了一场小小的宴会，又做了一次烤鱼和叫花鸡。

众人自然是吃得极为满意，但是李南就不这么高兴了，他不得不花了更大的精力和体力来安抚自家后院那两位眼光如刀的妹纸，以致于第二天起来腿都是软的。

也不知那个神出鬼没地司徒灵雪昨天有没有很没有下限地偷窥什么，第二天一早，李南特意关心了一下司徒灵雪有没有上火长针眼的问题，后者狐疑的样子让李南彻底放心下来。

日子就这样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流逝，飞飞和精精儿关系越来越好，都到了一起钓鱼不带头盔的地步，司徒灵雪依旧神出鬼没，赵蕤又派人送来两箱黄金和云母蚕丝，谢过李南给司徒灵雪等风部人员提高业务，传授酆都杀人术之恩。

是的，李南从推理漫画看来的杀人技巧被司徒灵雪惊为天人，缠着李南就像套出其中的秘诀，还给编了个名字，叫做酆都杀人术，听起来就很恐怖那种。

李南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口嗨竟然导致这样的结果，心想反正精精儿也会告诉他们，抱着送瘟神的态度给乱讲了一通。没想到对方似乎极为重视，特意派了一个人来学，然后又送来了两箱黄金，而且还说了石安若有所需，但讲无妨。

不是，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

于是，李南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缘故，找风部要了一件东西，那就是——西瓜！

没有冰镇果汁还好，没有西瓜的夏天，配被叫做夏天么？？？

西瓜在汉代就有了，不过此时不叫西瓜，因为其性寒凉，而是叫做寒瓜，盖因此时西瓜的皮非常厚，而且里面的瓤是白色，味道嘛，也是淡如水，除了水分更足，跟冬瓜差不多。大多都是被当做赏玩之物摆在家里当装饰，个头跟香瓜一样大，味道还不如香瓜。

李南虽然不知道后世常见的西瓜是怎么多次杂交筛选培育出来的，但是李南好歹也是学过高中生物的，于是他让风部弄来了西瓜还有香瓜，找了河滩边的一片沙土地作为实验田，准备自己搞出西瓜来，顺便试试杂交。

今年夏天当吃瓜群众虽然无望了，但是明年，后年呢？老子花十年，不信种不出沙瓤西瓜！看着剖开的西瓜白色的瓜瓤和后世相差无几的西瓜子，李南表示这个唐代神农他也想当当，为了大唐人民的菜篮子工程，自己当仁不让！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培育，但是李南还是知道西瓜要在河边的沙土地，瓜地里还要养上好几只猹，最好让精精儿梳着冲天揪，脖子上戴着银项圈，打扮得跟红孩儿一样，手持钢叉看守。

很好，很好，老迅哥儿了。

于是李南以极大的热情开始了西瓜的育种工作，他将实验田分成十六个片区，每个片区施肥和浇水的量都不一样，力求今年先种出合格个头的大西瓜。他随即又单独开辟了一片田，准备种香瓜，看看明年能不能试着嫁接杂交出带有甜味的西瓜。

虽然他也不知道西瓜什么时候播种才好，但是人力这不是现成的，种就是了！实在不行，老子就烧点玻璃弄个温室，冬天卖反季节西瓜赚大钱。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想桃子，虽然在风部黄金的支持下，小高炉是建起来了，但是你让他放出玻璃这种帝王都动心的大杀器，李南哪有那个狗胆。

虽然对于李南这种怪异地行为众人很不解，而且用人畜粪便来浇灌植物的行为在风部这帮人还有胡钉铰飞飞看来，明显是这个掌握着他们所不知的恐怖杀人技术的药部怕是在培育一种新的毒果。

所以他们抱着极大的热情围观李南种瓜，对于被李南指挥着施肥种瓜的奴仆抱着极大的同情心。

整日接触金汁这种腌臜恶毒之物种出的毒瓜，这帮人怕是被这幼文和当做消耗品牺牲掉了。

特别是某天晚上乘凉的时候，他们在听到某个叫做冯宝宝的恶毒女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把人种在地里之后，大家就更同情那帮奴仆们了，觉得他们逃不出被当做瓜肥命运。

不然不用血浇灌，怎么能收获李南所说的鲜红的瓜瓤，简直闻所未闻嘛！

就这样，庄园里的日子变得平静而忙碌，随着一座竹楼拔地而起，工人都开始用小高炉烧红砖了，鱼汤已经跟挖出来，路边已经开始载上果树苗了。

飞飞和精精儿简直形影不离地可以组cp，李南依然跟司徒灵雪斗智斗勇，日日跟李九饮果汁作诗钓鱼顺便指挥仆人换着花样做美食。

以香皂为主打的业务打通了成都城上层，开始沿着成都往附近县城蔓延，南音商队的业务范围也越来越广，深受山里的西南夷喜爱，而且在风部强大的消息和人员的跟随下，简直跳跃式发展，现在已经分为了几个小商队，开辟出了几条固定的跑商路线。

似乎一切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李南也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但是身处这个处处波澜的大时代，平静简直是奢望。就在李南成功在池塘里掉到鱼的第三天，梁槠带着一身的风尘来到南音庄园。

同时，他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张柬之被罢相！”甫一见面，梁槠就带来了两日前，发生在长安的那件震动天下的事情。

在那一刻，李南仿佛听到了时代齿轮转动的声音。

“还请梁兄上覆先生，南乞拜见！”李南正襟危坐，经过一番思考后缓缓说出。

“谨遵主事命！”梁槠长跪拜之，随即匆匆走进了夕阳中。

竹堂外，李九站在竹廊上，望着长安的方向，久久不语。

竹堂内，李南走到自己卧室，拿出一叠厚厚地宣纸，看着上面的用炭笔写得的满满的简体字。

雨计划！宣纸上写着李南才能看懂的简体字。

仔细地将这一叠宣纸反复看完，李南将其放到烛火上烧掉，看着它烧完才离开了房间。

西斜的阳光照射到竹堂内，地上残留的灰烬被染上了一层金边，随着蜀中带着热气的晚风吹入，不少灰烬泛起——

如同扇动起某场风暴的蝴蝶！

就是不知，这来自后世的蝴蝶能不能飞过古代的深渊？

第一百章 雨计划 有一种凄艳诡谲，无敌于天下的刀法，叫做黄昏细雨红袖刀。

有一种足以破碎虚空的剑法，名为覆雨剑。

还有一种无人能挡的暗器，名曰暴雨梨花针。

由此可见，凡是名字带雨的，都不简单。

所以李南将自己的计划命名为雨计划，就是假装骗自己说，这个计划很厉害的意思。

而真相却是李南本来准备效仿x计划来个y计划，但是怕古人听不懂，从而怀疑他的来历，就取了个谐音，改成了雨计划。

因为无论是牛毛细雨，还是滂沱大雨和疾风暴雨，都有这么一个特点，连绵不绝且无孔不入！

就跟李南所构建的计划的特点一样，不仅润物细无声，一旦全面发动起来，无人能避开。

这个计划李南构思很久了，足足花了几十天，借鉴了后世的很多东西和电影，这才形成了计划的雏形。

作为穿越客，身怀大秘密的李南，一直以来都是相当谨慎和敏感，避免跟唐朝的智识阶级过多接触。偏偏他跟大唐掌握秘密最多，最善于刺探消息的内卫交集甚深，甚至连他自己都成为了内卫的一员，还是一个小头头。

只不过他的部门算上飞飞只有三个人是了。

而且更惨的是，他这一路来，自己引起的关注，来头也是越来越大。先前不过是游学的士子，醴陵县退隐的药部，后来则是蜀地佛门大佬，到了现在，竟然是武三思的儿子武崇烈。

虽然李南可能也知道的天女团的事情，对于武崇烈来说，可能说过就忘了而已，但是他可从来没有忘！而且时刻记在了心中。

在这个上层和下层都隔着巨大鸿沟的封建古代，大贵族的随口一句话，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都不用他费心，无数想要讨好他们的人都会抢着帮他处理好，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急迫。

比如古代的侠客小说中，少侠踏入江湖，不是找“宝物”就是追“逃犯”，而宝物一般都是皇帝丢的一个镯子什么的，于是皇帝勃然大怒后下令让人找回，少侠正好撞到枪口上，勒令他多少日内找回。

随着“少侠”登场，江湖里于是掀起腥风血雨，无数归隐的积年老怪都出来了，甚至会有一场正邪大混战，充斥着各种牺牲、背叛、算计，等到“少侠”一身血腥浑身伤痕将丢失的“国宝”送还的时候，皇帝似乎都忘了这件事，草草打赏了事，甚至更可笑的是，所谓的“国宝”无非就是内务府量产的一般器具而已。

这些所谓的“义士”和“大侠”始终不明白，皇帝震怒的不是东西丢了，而是被人无声无息地偷了东西而已。

武崇烈虽然不是皇族，但是他的地位在长安，怕是比起某些皇子都还要尊崇几分。

所以，李南对于武崇烈的手段的恐惧，还有的对于天女小姐姐们安危的担心，从一开始就没有放下过，而且日渐加深。

所以，李南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有关乎穿越者脸面的决定！

人被杀就会死，自己搞死了武三思，失去了靠山的武崇烈只要死了，也就不会再打小姐姐们的主意。

我一个穿越客，来到这个时代本来都觉得生不如死了，你现在要夺走我唯一的朋友和安慰？真当穿越者不杀人？真当穿越客提前知道的历史和九年义务教育是白上的？真当穿越客都害怕改变历史？？？

想起历史上武三思一家人的斑斑劣迹，有一句话叫做越想越气，李南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跑路，定下了灭掉武三思全家的想法。

他甚至连到时候作为幕后boss之一，出现在酷刑折磨的武三思父子面前大肆嘲讽他们的话都想好了。

而且，特别赵蕤帮他解决了那位冯燕的事情之后，李南彻底放弃了跑路的想法。

因为冯燕张生和崔氏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一个促使李南倒向赵蕤一边的局。

李南不信这么简单的杀人案赵蕤会看不破，之所以请李南过来，无非就是借着案件的势头告诉他崔哲泄露，武崇烈起意天女的事情。

面对武家这种庞然大物，李南除了跑路，就剩下导向赵蕤势力一途。

但是赵蕤真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吗？告诉他武崇烈使者冯燕的命案，意思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他，如果他借此揭发了冯燕，也就彻底走上了对抗武氏的道路。

如果李南选择离去，先说能不能跑，怕是第二天风部就围了南音庄园，将自己交给武崇烈的人做人情。

所以李南只得倒向赵蕤，于是也有了后来那一番操作，表面上看是地方官僚的义举，成就了一段美名，其实还是两方势力心照不宣点到为止的结果。

虽然李南确信自己的选择十有八九都在赵蕤算计中，但是李南没得选。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赵蕤应该不是武家一头的，不然不会帮自己搞定武崇烈的门客冯燕。

大概率他们现在还有不少的效忠武则天，或者就是太平公主，不然不会一上来就问我觉得太平公主如何。

千万不要是张柬之一系的旧臣的人啊。李南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赵蕤，心中忐忑不安。

“石安先生欲见仆，不知有何见教？”赵蕤依然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隐士模样，身穿道服，头戴玉莲观，手持尘尾，飘飘然神仙之概。

“仆有一计欲请教先生。”

“哈哈哈，石安先生夙夜而来，想必此计定非比寻常，不知此计何名？”

“名曰雨。”李南长身而立，对着赵蕤长揖到地。

“还请先生拨冗一听。”

“固所愿，仆安敢请？还请不吝赐教。”赵蕤的脸上的神情半分都没有变过，轻轻甩动尘尾，示意李南说下去。

于是，名为雨的计划，第一次出现号称内卫大脑的人面前。自此之后，这个名为雨计划的方案，便成为了天下最大的秘密之一，李南和赵蕤不得不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完善和修正它。

等到雨计划完全成功之后，连它的创始者和投资人都没有发现，因为这个计划诞生的那只猛兽，已经成为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黑暗巨兽，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但是现在，它除了只有一个名字以外，剩下的只是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天方夜谭的一个方案而已。

崩了 崩了 老失昨天可能嗨过头了，可能吃的东西不对，今天下午开始狂拉，止都止不住那种，才挂了水回来，别说更新，感觉看别人的更新都有些困难了，今天请假，明天补回来。不好意思，诸位。待会儿老失发个红包。

第一百零一章 地府 新的组织，叫做地府。

在赵蕤和李南谈了一天一夜之后，这个名字就被这么定下来了。

对此李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起一个这么中二一看就是反派的名字，自己之前起的那个名字，它不好吗？

难道是赵蕤觉得自己计划整的都是阴间的活，所以干脆起了个阴间的名字？？

云雨，多么诗情画意而且令人遐想的名字啊，李南越听越觉得有搞头，能yy，结果赵蕤非要起个地府，特务机关都是要起这种杀气腾腾的名字才会符合气质吗？

李南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李南的雨计划确实有点让人惊叹了些，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赵蕤，听到的过程就好几次动容，讨论到最后，赵蕤干脆决定，干脆成立一个新组织，就执行李南提出的计划，这个组织干脆就叫地府吧。

赵蕤的这个态度让李南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被此时唐朝最聪明的人之一如此看重，他也觉得自己很是给穿越客长脸。

当然，这也跟他的计划与此时密探行事南辕北辙有关——如同无孔不入的雨一样，李南的雨计划就安排了大量人员，无论是厨子，花匠，小厮甚至乞丐，都会被加入到里面，成为他庞大计划的一盘。

这与这个时代的一贯的精英密探的风格大相径庭。

从古到唐，甚至唐朝以后的后世，各个势力的特工无一不是精通暗杀，表演，伪装、审讯与反审讯等等各种技艺的精英，而在唐朝，内卫或是装成文才风流的士子，或是以色娱人的美女，甚至不少内卫都成为了各个部门的小官，不少还得到了升迁，最高的都做到四品官了。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接近目标人物，顺利地完成任务。

但是李南借鉴了德法战争时期甚至二战时期的间谍套路，想出了用大量的没有受过训练的平民来充作情报源的计划。

这些人别说算作特务，他们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当了内卫的线人，他们甚至会觉得自己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真正掌控这些人的，还是内卫的精英们。

咦，是不是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东西，呵呵，不管了。

这样下来，每个内卫由单打独斗的精英都变成掌握了大量情报人员的情报头头，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大量的数据汇集整理，所有信息汇总之后，目标人物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你是高官，重重护卫和各种防护措施，但是你总得吃喝拉撒吧，你家里总得买米买菜买盐。

而李南，正是瞄准的这一点。

举个栗子，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粪扫，负责清理武崇烈家里排泄物的最底层人物，武家的仆人都不会睁眼看的，其实作用都不小。

shi是不会骗人的，通过武崇烈家里每天的排泄物，可以大概推算出他家里的人口，稍微资深的粪扫就能分辨出人粪和马粪的区别，通过每天的统计的，就可以大概推算出他家里人和牲畜的变化。

李南可不觉得花点钱买通一个粪扫告诉他每天的工作量统计能有多难。

哪怕就这么一点，就够了。李南是这样对旁听的司徒灵雪说的。

通过人畜粪便的增减，就可以知道武崇烈府上的变动，如果某天人和马的粪便突然变少了，就说明他肯定派了人出门，对吧？李南看着面前的司徒灵雪，想象着罩纱下的面容肯定有些吃惊。

光是这一点就够了。

仅仅通过粪扫就可知这样的信息，那么如果再加上卖菜的、卖油的，甚至他们家门房扫地的人的数据呢？

有了这些数据支撑，再加上内卫朝中的信息来源，武崇烈的行为基本上无所遁形。而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被人掌握了这些情报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

最简单的，知道你隐秘癖好之后，大可以一种极为隐秘的渠道，将毒药送到他的嘴里。

这才是雨计划的真正面目，当然，这才是第一阶段。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后世大数据下无所遁形的味道了？

所以接下来，李南这才强调了雨计划的核心——云计算！

如此多的数据，需要一个强大的cpu来处理，才能得到相应的信息，所以李南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招募天下的算学高手，集中在一处，处理这些数据并且得出结果。

这才是云雨计划的核心，之前李南甚至用草纸建立了好几个离散模型，最终得出了搞定武崇烈的人员配比——大概需要130名精通算学的人物，1700名各色人等，才能让武崇烈一切行为都无所遁形。

当然，这些精通算学的人物李南是以成都府白山书院的算学先生为模型的，如果以他为模型，这个数字可以减少一大半。

云为雨之母，雨落云之故，李南当时是这么跟赵蕤说的。最后，为了表明云计算的重要性，李南还当场秀了一把。

“先生可否一试？”听到李南吹嘘自己云计算的重要性，赵蕤和司徒灵雪都表示有些匪夷所思，特别是司徒灵雪，听到李南吹得神乎其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她觉得这种洞察别人的行动有多么神奇，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赵蕤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得到赵蕤如此的赞誉，甚至能以幼文和相称的李南能做到一两次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她实在不能接受的是，李南宣称通过计算就可以得出一切，而且李南还是一副算学乃是天下第一的学问，学到深处可以通神的口吻，着实让司徒灵雪难以置信。

算学？不是兵法也不是道学，它也配？要知道，在古代，算学一直的地位都很低，唐时科举还有算学一科，后世完全就没有了，很多官员九九表都不会背。

“先生可否一试？”为了证明这一点，司徒灵雪出去了一刻钟之后复又返回，随着她的纤纤玉手托着一个木制托盘，一本薄薄的册子出现在李南面前。

“敢不从命乎？”李南笑着接过来这本册子，心头则是一阵又一阵的忐忑。

数学和云计算有多伟大，身为后世人的李南当然深有体会，但是李南的自己有限的数学和统计知识能否这么厉害，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李南怀着一种忐忑的神情翻开了面前的册子，看了一半天才发觉是一本账簿。

此时古代的账簿并不像后世那样条理分明，基本上就是糊涂账，内容很杂乱，各种收支都堆积在一出，无非是米一百石，钱多少多少，羊两口，钱多少多少，各种账务杂乱在一起，再加上又是繁体字，记账的人一般文化都一般，字体又潦草，李南不得不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清理这一切。

“还乞舆图。”看了半晌的李南，抬起头来对着打量他的赵蕤说道。

地图在这个时代对于平民来说是违禁的东西，但是对于内卫来说虽然也比较慎重，但是也不是事儿。很快，一副丝绢做的精细地图就送到了李南的案头。

“此乃何处账簿？”李南抬起头，问了司徒灵雪一个问题。

司徒灵雪看了看赵蕤，后者微微颔首，于是司徒灵雪伸出玉指，指向了地图中的一处。

“蒲江县啊……”李南吸了一口气，他似乎觉得蒲江县那位县尉张生命案能被赵蕤这等大佬这般看重，怕不是这么简单。

于是他仔细想司徒灵雪询问了蒲江县周围的地形之后，心中大概有了个成算。

但是，真的能行吗？李南看着地图上的某处，眉头紧皱。通过粮草账目的增减推断出的对方的行踪的操作他只在电视里见过，但是现在真的要展示，他还是有些的慌。

就这样吧。死就死了，不秀翻他俩就秀翻自己，李南把心一横，长袖一挥，做出一副高士状！

都给我让开，我要装逼了。

“南窃以为，此账簿之主人欲派人至寅坪，约莫二十骑上下。”想到那位蒲江县尉张生的命案，还有这本账簿，李南大胆的做了一个猜测，这个账簿怕是与张生有关。

而区区一个张生的死，背后牵扯的东西，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咝——”当李南听到司徒灵雪明显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石安先生之术，果然鬼神莫测。”主座上的赵蕤点了点头，表示了李南从账簿上得到得到信息跟他们得到的一样，今天黄昏时分，蒲江县有一队兵士，突袭了蒲江县百里之外的寅坪。

而且正好二十骑！这才是司徒灵雪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和其中的来龙去脉，赵蕤没有说，李南也不敢问。

“妾愚钝，还乞主事开示，区区一账簿，主事是如何看出其中关窍。”

“呵呵。”李南舒展了一下身子，学着电视里未发迹的诸葛丞相一样，抱膝危坐，面露神秘微笑，一副智珠在握的高士模样。

“还请主事告知。”司徒灵雪如同一朵红云一样飘飘下拜，言辞恳切。

张生的事情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昨天的寅坪的那次突袭，风部受损不少，司徒灵雪从开始就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是面前这个号称幼文和的人物，竟然看一眼账簿就得知个七七八八，简直有点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若是前几日有此人——”司徒灵雪罕见地收起了平时烟视媚行的那一套，态度无比恭敬。

“半月以来，此府中马料采购倍之，日用三百斤，皆为菽豆也，而账簿中，并见新马买入。”李南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出让司徒灵雪心惊肉跳的话语。

“啊——”半晌之后，趴在地上的司徒灵雪惊呼出声，突然想起了李南讲起的粪扫的例子。

主座上的赵蕤也报以微笑，为自己的记名弟子的进步开心，若是以前的她怕是要半日才能想通，但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赵蕤觉得有些欣慰。

虽然他早在李南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想明白其中关窍就是了。

“妾还有些不明，还请主事不吝赐教。”

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尊敬地喊我主事啊，感受到了司徒灵雪的惊讶和崇敬，李南虚荣心的得到了满足，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这家人最近半个月都消耗比以前多一倍的多精料，而又没有新的马买入，就算下了小马，总不可能下这么多吧，食量还跟大马一样。

这么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马被人在夜间喂养！按照一匹马一天十斤的，夜料五斤的量，差不多就有二十匹马。

而蒲江这个小县城，最近要动用二十匹马，而且还提前在夜里喂养半个月，还是精料，说明这是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突然出动，或是打猎，或是……袭击！

本来四川就多山，能让二十匹马同时施展开的地方，应该不多，李南看了附近的地形，发觉就只有一处叫做寅坪的地方，极为适合。

于是李南得出了这个结论！

“原来如此，非石安先生解释，仆亦不明也，先生之术果然惊人。”赵蕤听过之后的一副先生你好厉害的样子，但是李南一个字都不信的。

“若是——”司徒灵雪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随即似乎意识到失态，赶紧闭口不言，对着李南再次拜伏下去。

“妾已服矣，石安先生计算之术，堪称天下奇学。”

“云计算之术，果然天下无双，看来这算学一道，倒是不可小觑，天下人俱错矣。”赵蕤很直接地承认了自己之前对于算学的看轻，接着对着李南恭敬一礼。

“非是先生，仆依然乃井底之蛙尔。”

“人各有所长，先生太过自谦。”面对大佬这一礼，李南赶紧表示不敢不敢，人不可能全知全能，我也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

于是一阵大笑之后，宾主尽欢。

“先生此计倒是极为高明，但是以内卫之力，若是想云行雨施，怕是要三岁光景，吾等皆为前朝幽魂，怕是时不我待，吾等力有不逮矣。”赵蕤一开口，就提出这个计划的痛点。

“光是筹集此计所耗费之金钱，便需一年，怕是各方势力，三月已是其对吾等最后一丝香火情分。”赵蕤微微蹙起眉头，做了最后的总结。

这个计划好是好，但是太费钱，也太费时间，现在内卫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内卫这边被盯着，三个月之内必须要给各方势力一个答复，不然没有人会容忍这么一个可怕而且还属于自己的机构存在，必定联手剿灭之！

这就像你对一个朝不保夕地人推荐投资计划，而不是给他一个馒头一个住所，怕是他也觉得没用。

计划是好计划，行也是真不行。

这就是赵蕤的意思，觉得这个云雨计划简直天马行空一样的天才计划，而且不乏可行性，若是在内卫建立之初就施行，说不定内卫已经成为天下最可怕的势力了，但是现在内卫危若累卵，这个计划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南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才是让赵蕤欲将云雨计划实现而且还改弦更张，成立一个名为地府的组织的原因。

李南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看着里面褐色的茶水，学着电视里的贵族一样，一边欣赏着白皙的手上微微露出的淡青色血管，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话。

“若是圣后乃假死逃生，又当如何？”

于是满屋寂静。

就连穿堂而过最为活泼的风，也因为这句话变得安静起来，屋中顿时变得沉闷而压抑。

第一百零二章 酆都傀儡师的黑簿 “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哈，石安先生妙计也，此策一出，这天下——”第一次在李南面前露出如此豪迈之姿的赵蕤，其姿态之狂放，动作之飘逸，让李南都吃惊了。

“愈发有趣起来！”赵蕤扬天狂笑，随即喊了一声酒来，自有司徒灵雪给他倒酒，赵蕤连喝了三杯酒才停下，居高临下，醉眼斜睨地看着李南。

不是，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吗？看着哈哈狂笑的赵蕤，李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一看到对方那双如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

赵蕤，这个智谋深到可怕的男人，他是真的懂了自己的计划。

李南这次的对手，是权势惊天的武三思和武崇烈，甚至他背后还站着一批武朝旧臣，还有上官婉儿和韦后，可以说他权势竟然比以前还大点，只有权势熏天的太平公主能压过他

赶下了前朝皇帝，竟然没有处理他的继承人，而且还放任他做大，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甚至还放任自家老婆跟他一起做头发，这一届的唐朝皇帝这么怂。这是李南有些没想到的。

当然，这也跟此时的皇帝李显没有实权有关。

面对气势汹汹张柬之集团，害怕自己又重蹈被废覆辙的李显，明显选择了倚重武周势力以自保，甚至明里暗里支持韦后和武三思私通，三人差点都一起多人运动了，李南不得不感叹皇族就是会玩。

本来现在龙椅上这位，之前过得就极为艰苦——武老太太把姓李家但凡有点出息的都杀了，就剩下一些性格软弱的皇子瑟瑟发抖，当时唐中宗李显跟韦后本是贫贱夫妻，韦后那时就特别有主见，能当他一半的家。

当年两人被贬到庐陵的时候，韦后生下一女，连包婴儿的布片都没有，李显只好将自身穿的衣服脱下包裹，由此起名叫李裹儿。

李裹儿生得极美，但是人又极蠢，就被许配给了武三思的二子武崇训，跟觊觎小姐姐们的武崇烈是兄弟，成天想着学着自己的祖母一样君临天下，明里暗里和韦后一起，跟太平公主较劲，为此做出了不少的骚操作，包括买官卖官都来了。

结果等武老太太被赶下台，在韦后积极串联甚至付出色相下，李显才得以坐上皇位，所以李显更加不敢管韦后。

本来张柬之等一干人没有杀武三思是想将这桩功劳留给新皇震慑天下的，而韦后不知是为了权势还是因为武三思是个有名的风趣美男子，反正不让李显杀他，李显作为皇帝对于臣子的天然提防，再加上韦后的强势，反而使他更加宠信武三思一边。

对付武崇烈就是对付武三思，武三思此刻乃是宰相，封梁王，与韦后沆瀣一气，已经成功追杀清算当年将武则天赶下台准备杀他的张柬之，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李南选择要对付他，还要考虑皇帝对他的宠爱和支持，简直就是地狱难度，凡是有一处行差踏错，就会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好在此时韦后+武三思再加上一个不发表意见的唐中宗李显，才能当大唐一半的家，剩下的一半则是太平镇国公主的，所以李南只是相当于挑战半个皇帝，而且太平公主说不定还能帮他，所以也还好。

还好个桃子，你管这个叫还好？？？一想起自己要跟半个国家的权力对线，李南都觉得浑身颤抖不已，所以李南小心计算，仔细地思考每一个细节，计算着自己要如何借助风部和内卫的力量，对付武崇烈和武三思父子，顺便恶心一把韦后和上官婉儿。

熟知历史的李南虽然知道，不管是其实权势熏天的武三思父子，还是掌握力量更加惊人的太平公主，抑或是心肠凶悍但是愚蠢的韦后还有她更加愚蠢的女儿安乐公主，在几年之后都会死去，后面就是唐朝历史，不，在整个中国古代史中都有名的君主李隆基，踏着他们的尸体登场，开创让后人称道的开元盛世了。

按说李南只要找个地方随便一躲，苟到李隆基登基就好了，反正也没有几年了，但是李南为什么主动提出要对付武三思父子呢？

答案当然是他在怕。

当他李南彻底成为了一个唐人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命比想象中的卑微，一个生徒的身份还不足以在一个当地富户和恶吏面前保住自己的基业和小姐姐们。这段时间如果不是精通三教九流胡钉铰帮着盯着眉州地面上的各方势力，说不定县里的恶吏早就以各种借口上门打秋风或者以人口普查的名义，觊觎并强占这些小姐姐了。

所以，当李南听到这次随口让小姐姐们进长安的时候竟然是武崇烈的时候，李南当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下一秒他已经想好要不去女蛮国躲着了。

结果发觉赵蕤这位大佬的潜台词之后，李南就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

俗话说，恐惧到极点就是愤怒，李南对于未来悲剧命运的恐惧，在经过半个夜晚之后，就彻底化作了愤怒。

这就是俗话说的越想越气：老子堂堂穿越客，凭什么受你们古代土着的恐吓？欺负老实人？？？你们这帮土着算什么东西！！！

说道老实人，李南就想到了此时的皇帝，唐中宗李显，看过大明宫词的李南，对于这位老实人皇帝的命运报以很大的同情——

李显之前就是皇帝，因为武老太太要上位，就“主动”让了，后来张柬之他们赶走了武老太太，又拥立他为皇帝，他明知道自己老婆不检点还竭力装作没看见，最后弄得天下皆知韦后银乱后宫，官员纷纷上书了，结果韦后害怕李显调查，跟自己女儿安乐公主将唐中宗毒死了！、

一代老实人，谨小慎微一辈子，哪怕自己老婆跟其他男人那啥都当没看见，为了活命连名字都改了，帝位都让了，吐蕃兵临城下，还把自己的养女送出去屈辱地进行和亲，给蛮夷糟蹋，结果还是没有逃脱老实人的命运，被他不守妇道的妻子把药下在饼里给毒死了。

大郎，吃了这个炊饼罢，当时韦后一定是这么对李显说的。

老实人怎么了！老实人就活该被你们这些人欺负？？？李南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愤怒来。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李南对付武三思的心情越来越强烈，甚至恨不得他全家都去死——武家的人搞政治斗争一把好手，但是一旦上战场个个出昏招，在唐朝的大敌吐蕃面前，损兵折将，害死了不少的大唐将士，逼得用女人去和亲。

所以从一开始，李南的最终目标就是提前杀光武氏一族，用李南心中某一刻飘过、中二龙傲天式的话语来说：“敢觊觎我的女人，不杀你全家，怎让我念头通达！”

作为一个成年人，李南当然不会如此蠢，但是能让他生出杀武三思全家的底气，一方面来自于李南的先知先觉，另一方面是他已经被动地被推到了对立阵营，还报上了一条大粗腿，以李南被吓怕了的性格，如果不将武氏斩草除根，他怎么会安心？

李南清楚的记得，赵蕤是活到了开元盛世了的，所以就足以证明这场与武三思的斗争，最后活下来的是赵蕤一方才是。

这才是李南最大的底气！

萌新跟着大佬出去跟敌人对线，萌新只用当个辅助加好buff，给大佬送补给，然后泉水挂机等躺就行了，何必出去送人头呢？

于是，李南的这个雨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以内卫，不，就是以风部为基准展开的，不然以他这么点钱这点人，跟梁王武三思比起来，岂不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不过呢，哪怕换成了风部，最多也不过是由蚂蚁和大象变成了老鼠和大象的区别而已了。

但是巧得很，如果在特定的环境下，大象也是能被老鼠搞定的，努力营造出这个环境，就是李南的雨计划的全部内容。

在构建雨计划的时候，赵蕤想到的这个问题，李南也都考虑到了，关于这个问题，虽然以李南的智慧虽然不足以解决，但是奈何一节，李南他有几千年前来无数前人积累的智慧啊。

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看过猪跑吧，李南细数古代着名的特务机构：汉代的绣衣使者，唐朝的内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东西两厂，清朝的粘杆处，回忆着他们的事迹。

在这些大名鼎鼎的特务机构当中，只有明朝的锦衣卫和东西厂的权力是最大的，那么，他们是怎么做大的呢？

李南突然想起，在朱元璋的时候，锦衣卫远没有这么风光，还是属于警卫的性质，挡了某豪门的路被打个半死甚至直接砍头的事情屡见不鲜，大家虽然怕他们，但不是怕锦衣卫本身，主要还是怕后面的朱元璋而已，俗称的大狗看主人。

那么，锦衣卫是什么时候壮大本身足以让天下人惊惧的呢？

李南突然想起，锦衣卫的壮大还是跟永乐大帝有关，因为朱棣得位不正，所以为了寻找建文帝的踪迹，朱棣对于锦衣卫大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不止一次地提高了锦衣卫的地位，再加上纪纲的无限受宠，所以锦衣卫的飞鱼服在永乐一朝，成功成为了所有官员的噩梦！

想起建文帝的事情，李南突然觉得自己有办法了。就用明朝的“故智”，让他们发觉他们的好mother其实没死，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借此壮大内卫的计策。

李显，韦后，武三思还有太平，张柬之，无论是才具还是心计，都与武则天相去甚远，现在他们敢觊觎内卫，无非是因为最大的敌人武则天不在了，这帮人才跳出来争抢权力这块美味的蛋糕。

如果武则天还在呢？

哪怕这个消息只是空穴来风，各怀鬼胎互相提防各方势力，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面对着又是那只心狠手黑可怕的女暴龙，哪怕仅仅只有一个可能，谁也不敢率先出手，他们甚至可能团结起来，一起调查此事的真相并且将其再次扼杀。

而说到勾连消息，查清真相，谁又比得过内卫呢？就如永乐一朝的锦衣卫一样，到时候内卫必定受到各方势力争相招揽青睐和全力支持的对象，都不用自己亲自赚钱，大把的人都把钱和人送来了。

而可笑的是，内卫用这些人的资源，就是为了给这些人的脖子上套上一条追命的绳索，从工具变成工具人，从棋子变为一个候补棋手！

这才是云雨计划一阶段的真正面貌！

“圣后者，雌虎也，武三思、韦后太平公主之流，豺狼也，虎在则众豺伏低做小，虎死则众豺相互攻讦，内卫乃狐狸也，若不借虎威，群豺环伺之下，何以自处？”李南是如此对着两人说道。

“哈哈，豺狼当道，亦可问狐狸？”赵蕤哈哈大笑，随即眼光直直盯着李南，“石安先生计将安出？于将此虎置于何地耶？”

“便是日本！”李南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蕤。

诸君不要惊讶，此时的岛国真的就叫日本。日本古代被中原称为倭国，后来他们了解汉语之后就觉得这不是个好字眼，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日本，从隋炀帝时期，有个叫做小野妹子的大使就上书请求改名，历经这么多代，直到武老太太登基，为了立典型同时也表示自己登基也是受到天下万邦拥戴的，就把日本的这个称号赏给了日本。

额……是不是听着有些拗口，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很巧的是，此时的日本一直都是女子当政，此时的天皇叫做元明天皇，极度崇拜武则天，甚至不惜耗费为数不多的人力物力，模仿长安修建了平城京，也就是在后世奈良古城的位置，修了一个缩小版的长安，这就对于还没有完全脱离奴隶时代的日本来说，几乎是超级宫城了。

顺带提一句，元明天皇的丈夫，叫做草璧皇子，一个很微妙的名字，可见扶桑人自古以来就…….

如果是此时的东瀛人成为武老太太的狡兔三窟，怕是唐朝上下所有人都不奇怪，他们干得出这事儿。若是武老太太真的假死，也只有隔海相隔的东瀛最让人意想不到，让武三思太平等人觉得有可能是真的，这些“豺狼”们也更容易相信。

而且还有一点，若是内卫传出武老太太在的东瀛的消息，要过去一趟，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内卫就有充足的借口拖延，而且找各方要人要钱，默默地发育。

最后再告诉他们岛上的武老太太是个假货，或者就是已经死在岛上就可以了。李南说完了这一连串计划，听的赵蕤不住点头，语速极快地跟李南交流起来。

在一旁的司徒灵雪，听了半天之后，发觉自己最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两人思路，见两人谈兴正浓，只得化身侍女给两人添酒送肉了。

“这便是幼文和，先生极为看重之人么？”司徒灵雪还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可以跟上先生的思路，而且一个个恶毒缜密且巧妙的计划不要钱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环环相扣，让人无处可逃。

让司徒灵雪和赵蕤最为吃惊的，还是李南天马行空的想法！完全迥异于时人，往往都是从他们都没有想过角度来达到他的目的，仔细一想，还是很有道理。

这就很让人瞠目结舌了，司徒灵雪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士，能培养出这么不拘一格的人才。

“吾以前看错此人也。”司徒灵雪突然醒悟过来，想起自己以前在李南用的那一套，对付普通人尚可，若是对待这么一个可以让“先生”平等对谈，引为知己的“幼文和”，岂不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一想到这里，红色罩纱下，司徒灵雪的脸比罩纱都还红。

赵蕤和李南谈论了一天一夜，最开始还是谈论计划，后来在赵蕤的引导下，两人开始谈论当今的时事，还有后续的天下的走向。

关于这一点，李南是最不怂的，熟知后世历史走向的他，目光之清晰，语气之肯定，饶是赵蕤都不得不走下座来，对着李南施礼，称其为天下奇才。

其实那里有什么天下奇才，我只不过把你们上历史课玩手机的行为，改成了在语文课，故此历史还能有个七八十分吧。关于此时历史的进程，李南觉得赵蕤这种大佬，都还要向自己学习一个。

聊着聊着，话题就走歪了，赵蕤认为这样一来，这个计划简直相当的可行，但是这个计划太大了，我们干脆在内卫里面成立一个项目组，选一些人来运行这个计划吧。这样无论内卫归谁，这个组织都会存在且默默运行，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还是大佬想的周到，李南听到之后，第一反应赵蕤不愧是大佬，想出的法子果然恶毒。

借此事在内卫在成立一个秘密组织，独立于内卫又能共享内卫的信息和资源，颇有点后世监察锦衣卫的东厂的意思了，而且他还能借着这个计划，清除内卫右司的人，从此整合内卫，他甚至为了完成计划，取信目标人物，还可以用出卖右司的人获取对方信任的手段，而且他还想借此把右司的人都给送到东瀛小岛上去。

不是，脏还算是你们脏啊，铲除异己给人栽赃两不误啊，看着赵蕤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李南心中一阵阵地发寒。

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谈了一天一夜之后，或许是因为借了死去的武老太太的名声，或许是受李南自称的酆都傀儡师的启发，一个叫做地府的组织就这么诞生了。

此时的佛道并未融合，所以唐人熟知的地府并无十殿阎王，最高的统治就是东岳大帝，也就是地府的最高领导，这个人位置暂时悬空，赵蕤并没说要找谁来担任，而且自己也没有担任。

东岳大帝之下，则是酆都大帝，直属手下叫做罗酆六天，很有点六部的意味。分别为纣绝阴天宫（消息）、泰煞谅事宗天宫（云计算）、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战斗）、恬昭罪气天宫（刑部）、宗灵七非天宫（钱财）、敢司连宛屡天宫（后勤）。

酆都大帝之下，另有东南西北中五方鬼帝，级别比六天高半级，负责东南西北中等各方区域业务，手下共七十五司，每一司都各自有任务，有的是负责僧道的收买，有的则是负责女间谍的训练，有的则是负责水路的业务，根据各地分工不同，分到五方鬼帝之下。

赵蕤则自任酆都大帝，司徒灵雪也当即被任命为纣绝阴天，负责地府组织的消息传递和收集。

看着李南的面子上，胡钉铰被任命为泰煞谅事宗天，专门负责招募算学高手，组成地府的核心计算部门。

而其他的人员，赵蕤就一副这个计划是先生提出来的，那充实“地府”的计划，仆就拜托先生的样子，将此事推给了李南，还一副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的样子。

这尼玛！给了一个空壳子给我，李南不仅有些郁闷，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要完成计划还得靠赵蕤和内卫，于是他也不得不接过了这个差事，去找人填满这个空荡荡的黑簿。

对了，李南在“地府”当中的职位，就是传说中黑簿之司的司主，为一切冥司鬼神之主，地位仅仅差酆都大帝一丝，也是可以直接管辖和处理罗酆六天还有比他们高半级的五方鬼帝。

他的代号，就叫做酆都傀儡师，手里有着一本黑薄，进了这本黑簿的名字，不是死就是成为“地府”的一员。

不是，这算什么？黑色小本本？我要不要把我的黑簿遗落到某个太学生的床头？李南不仅有些觉得好笑。

更加好笑的事，在某次行动中，他还真的这样整活了，不过这就是后话。

还酆都傀儡师，咱们别老整阴间的活了，也不知自己是酆都大帝的傀儡，还是李南作为操纵整个酆都地府的傀儡师。

或者，两者皆有？李南不由得吐槽到。

赵蕤一开始就言明，自己不再多管地府具体发展了，需要什么李南直接跟司徒灵雪说就是，但是相应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内卫，李南都要尽快充实“地府”。

管他呢，干就完了。李南叹了口气，于是睡了一整个白天的李南起床吃了晚饭，随即拉着司徒灵雪，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双眼通红的李南，终于在他的黒簿上写下了第一个人的名字，看着自己写得逐渐成型的毛笔字，李南很高兴自己多日练字初见成效。

日后让整个大唐闻风丧胆的黑簿上，写着第一个替死鬼的名字，这是李南询问司徒灵雪之后，又搜寻对比了一夜，终于找出了最合适的人选。

晋陵华氏，华恒七世孙女，年逾古稀，其父与其夫，皆死于武家人之手，自此家道中落，只余几十亩薄田与老仆度此残生。

呵呵，就决定是你了，老奶奶，咱们一起去碰瓷吧。李南看着手里的那本黑色的簿子，用蘸着朱砂的笔在华氏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

第一百零三章 天地赌一掷 铁三感觉自己已经握不住手中的缰绳了，背后的传来的冷意让他的已经感觉不到痛——他背后肩胛处和腰部的那两处中箭的地方，血早已凝固。

但是他依然觉得不停地有什么东西流出。

这种感觉他有些熟悉，那是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消逝的感觉。

金部从上到下，按照金银铜铁分级，作为铁部排名前三的好手，铁三已经嗅到了某种味道。

这种味道他相当熟悉，那就是名为死亡的甜美香味。不过跟以前不同，这次是萦绕在自己的鼻尖，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闻到了。

上次让自己有这种体会，还是去岁九月罢，马上的铁三有些恍惚，随即想起了长安和洛阳那些每天都在流血的黑夜——圣皇被张柬之等人赶下台之后，长安和洛阳夜夜都充斥着各种暗杀和流血，夜里的长安堪比鬼蜮，百鬼夜行之下，所过之处皆是血海。

可是——铁三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摸了摸怀里的竹筒，再次确认竹筒还在之后，这才伏低了身子，向着最近的据点跑去。

如果竹筒里面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这天下又要乱了！铁三想起了某种可怕的后果，身上的寒意更甚。

人如其名，铁三心冰冷如铁是出名的，他曾经面无表情的扼死过孩童，但是饶是他这等可怕的杀人鬼，想起怀里竹筒可能引起的可怕的后果，心中仍然不寒而栗。

这个后果，可怕到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铁十七，铁八。”铁三不由自主地念叨着自己的同袍，感觉到体越来越冷，他们的面孔还在自己眼前浮现。

铁三不由长叹一声，这次，该轮到某下来陪尔等了罢。

反正吾等杀人够多，被人杀也是应当。作为行走于黑暗的杀人鬼，铁三已经有相当的觉悟自己会被人像条野狗一样杀死在野地里。

但是他实在不甘心，实在放心不下远在永州的那两百亩田和自己新娶的妻子，这是他以前的主人不曾给他的。

近了，近了，随着两边的树林飞速退后，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的铁三已经看到了前面某座破庙的影子。

铁三的心开始火热起来，感觉自己僵硬的四肢又有了些热力。

但是，很快他的心又坠入了冰谷。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地是一个青衣童子，还带着一张白色的鬼面，拖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还渗着血。

铁三脸色大变，他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个如同妖物一般的鬼面童子，带着一柄短剑和左司的人，兔起鹘落间，将他的几个兄弟杀了干净，几名同袍拼了命才换来自己的活命之机，自己勉强得以突出重围，不过还是中了两箭。

支撑他跑到这里的，不是因为怀中的消息，而是彻骨的恨意！他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这个消息走漏之后，迎接这帮敌人的，绝对是无可抵抗地毁灭！

显然对方也明白这一点，那个妖童又追了上来。

“来罢——耶耶送汝下地狱。”铁三心存必死之意，故意高呼意图唤来破庙的人，虽然他也觉得破庙中的人可能也被杀了个干净，但是他还是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双腿一夹马腹，向着路中央，那个可怕的妖童冲去。

人马合一带来的气势无与伦比的足，雪亮的长剑在残月中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路中央的青衣童子不闪不避，面沉如水，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如同鹰隼一样盯着铁三的右手。

然而，他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噗——随着一腔热血撒的高高，咕噜噜人头滚落地面，马上一具握着剑的无头尸体向前冲去，等到跑过了好久，尸身才栽落在地。

滚落到地上的人头，脸上还是一副愤怒的模样，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

因为他觉得，这帮拦截他的人，可能永远找不到消息在哪里了。

哪怕他们是风部的人。

精精儿收起剑，盯着路边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

“哟，小精精，自从跟了黑簿之主，便不认阿姊矣？”树林中走出一名黑衣女子，头戴黑色罩纱，正是那司徒灵雪。

回答她的，则是精精儿的一脸漠然，一个旋身，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哼！小鬼头。”司徒灵雪念着从李南那边学来的新词，一边将绑在道路中间的透明冰蚕丝收下来。

这酆都杀人术，果然诡谲恶毒，令人防不胜防。司徒灵雪看到往日要费一大番功夫才杀掉的金部好手，好似宰鸡一样被她杀掉，她身上连血都没有，对于那位远在蜀中的黑簿之主更加充满了某种恶毒的敬意。

这已经是被她用酆都杀人术无声无息杀掉的第十三个人了，她甚至有种如果将其聚在一起的话，自己能将其全部杀掉的错觉。

这个自称酆都傀儡师的男人，果然可怕，就连精精儿归了他，也变成了收割人命的小鬼头。

精精儿还真当得起这个称呼，他当然被李南拉入了地府，李南还恶趣味的让他成为了黑簿司主座下的割头小鬼，而且李南经常拍着他的肩膀，喊他小鬼，然后说些要努力啊之类的话。像是一个奇怪的仪式一般。

弄得全地府上下都觉得有些吊诡，总觉得这位黑簿之主仿佛在模仿些什么。

铁三没有注意，就在他的前方，横着一根晶晶亮透明的极为坚韧的冰蚕丝，人马合一之下，他的人头瞬间就被割了下来。

所以割头小鬼精精儿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设下陷阱的司徒灵雪抢了人头。他眼见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愿意跟这个女人有过多交集。

女子乃老虎，美女乃虎精，精精儿你看到一定要躲开，他记得他那位让他十分畏惧的主人是这么对他说的，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退避。

当然，如果当时李南没有左边搂着药娘右边搂着南雀，这句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自小练剑的精精儿，是能感知到危险和人的情绪的，虽然没有从自己那位主人身上感受到危险，但精精儿有一个朴素地逻辑，就连飞飞还有司徒灵雪都很忌惮自家这位主人，更何况自家主人能跟“先生”谈笑风生。

于是精精儿下意思地认为，自家主人也是很恐怖的，自己之所以没有感受到自家主人的危险，只能说明自己修行还不够。

所以，他对李南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包括远离女子这一点。

于是他就捡起那人的人头，装在了李南给他的大口袋里，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金部江南铁组，灭！

遥远的长安，一个俊美的中年男子听着一名湖色袍子的男人汇报，剑眉微挑。

“下手之人可确定？”

“虽然来人尽量掩饰，但是仆等还是有所发现。”湖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片。

“此物？？”中年男子看着湖衣人，让他给出个解释。

“此物上有淡淡香气，正是风部信踪香！”湖衣人低着头，不敢看俊美中年。

“风部？那位先生出手了么？”俊美中年蹙起眉头，“他终究也是不甘寂寞矣。”

“还有此物，乃从铁三腹中取出，属下不敢擅专。”湖衣人脸上一年的凝重，随即取出一个表面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竹管。

“难怪汝夙夜从洛阳赶来。”中年人拿起手帕，接过了湖衣人手中的竹管，小心翼翼地打开。

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短短二寸长的纸条上，写着几个蝇头小字——圣皇假死！

“无稽之谈！”中年人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竹管扔掉，吓得湖衣人连忙下跪！

“仆万死！”

中年人挥了挥手，意思让他下去，而后又独自让人送来了最近的各个官员的动向，一边翻看，一边陷入了沉思。

礼部侍郎一反常态，要求将圣后配享宗庙。

河东裴家几位后辈突然放弃授官，匆匆赶回河东而去。

蜀王突然闭门不出，亦不再宴客。

……

中年人越是翻看，脸色越是觉得凝重。

“浮生。”中年人对着右边的虚空喊了一声。“将金五唤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多时，之前退下的湖衣人又来到了俊美中年的书房。

“前几日汝言左司有异动，不知是何异动？”中年人坐在榻上，缓缓地开口了。

“回主上，左司诸人活动，突然减少十又其三，而火部之人，据仆线人所言，其空中火与石中火消失多人，仅剩木中火尚在，亦是有一半之人不知所踪，说是有密令，还有——”湖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上面这位俊美的中年人，这才开口道。

“右司绝部，亦有不少人不知所踪！吾等在相州发觉部分绝部之人尸首。”湖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这种事情都没有上报，不知道这位面似宽和心中狠忌的主人会怎么想。

“仆只觉此乃右司内部火拼，所以……”湖衣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非是火拼，怕是待价而沽罢。”中年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在湖衣人耳边不啻于惊雷。

“仆万死！仆万分不敢有此等心思！”湖衣人几乎五体投地了。

“呵呵呵，汝这帮前朝杀人鬼，朝三暮四之手段倒是不差！”中年人冷哼一声，随即摆了摆手，让湖衣人下去。

“主上仁厚！”名叫金五的湖衣人觉得自己冷汗浸湿了后背，连忙行了个大礼，倒退着走出了书房。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退出门后，金五的耳边传来了中年人的话。

“诺！”金五在门外再次跪倒行大礼。

“先生，可是要与学生再下一局么？”新安王武崇训看着西南的某个方向，久久伫立。

“此局终了。”

赵蕤对着对面一脸苦相的李南说道。“汝在中原大势占尽优势，但是这四角穿心之局，怕是无法解开罢。”

额……又输了，我就不该跟这种大佬下围棋的。李南投子认负，随即苦着脸笑得。

“先生棋艺通玄，南不如也。”

“非也，非也。若非石安你赌性太重，未尝没有转圜之机。”赵蕤笑吟吟地看着李南，若有所指。

“可用之子太少，不赌奈何？”李南苦笑着说，把玩着手里的一颗黑玉棋子。

“哈哈哈。”赵蕤朗声长笑，声震山林，“若君逢乱世，乃戏志才一流尔。”随即招来一只鸟，取下脚边的竹筒，递给了李南。

“吾尝闻石安醉酒做歌云，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不知这风云已至，石安又将如何？”

兽已入毂。同样二寸长的纸条上，写着这么几个字。

“先生可知此歌尚有下半阙。”李南看过纸条，随即将其撕得粉碎，笑吟吟地说道。

“哦，不知是何妙语？”赵蕤将棋子收好，笑着问道。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李南一边说着，将手中的黑子高高举起，敲在了左下星的位置。

“又是三连星乎？石安倒是赌意甚坚啊。”看着被让三字的李南又熟练的摆出了三连星的布局，赵蕤笑着应了一子。

酒来！李南忽做狂态，早有飞飞将倒好的美酒端过来，李南饮了一杯又一杯，这才慨然做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李南的黑子狠狠地落在了东方的角上。

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

第一百零四章 穿越客的巨大恶趣味 赵蕤无疑是高明的，玩起这一套来颇有些臻至化境，摘叶飞花皆可杀敌的意味。

随着蜀中某个不知名小山中的鸽子不停飞出，整个大唐便如初春的冰河一样，表面上虽然平整一片，但是水面下已是暗流汹涌，各种带着巨大寒意的冰块彼此不停地撞击着，粉碎着。

就等一声春雷，河面将发出巨响，于是春水奔涌而出。

虽说不管“地府”的事情，但是赵蕤这几手看似闲子的布置，已经足以让如履薄冰的大唐更加地风云诡谲了。

赵蕤只做了几件事，一，说服那位全家已经死绝的华家的老太太，让她假扮某位尊贵者前往一海之隔的瀛洲。

二，频繁地调动内卫，甚至让火部的大半人员都前往扶桑。

三，看似无意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动用了内卫多年之前放在狼山（今江苏南通）的几艘大船，落在了右司的人眼里。

四，通过某个隐秘的渠道，劝山东士族等旧日高门的子弟减少活动。

然后，剩下的就交给内卫右司的人自己去猜了，顺便挑起发起了一场左司清理右司，武周一系和支持李唐系的暗夜战争。

内卫有一名极为可怕的“先生”的事情，在大唐的高层不个秘密，但是见过他的人除了以前的内卫首领和武老太太以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具体。如果李南不是熟知后世历史，也不知道这个一直自称东岩子的男人的真名。

甚至连司徒灵雪，上官婉儿等人就只是知道他的道号，只知道他是蜀中某地的隐士，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事情的结果就是，武周一系的旧臣虽然得意依旧，但是从长安的线人来报，武崇训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亲自带着重金求购的九尺血珊瑚进了皇宫，将其献给了皇帝，还献给韦后南海明珠一颗，据说上与后大悦，称其纯孝。

别人都以为驸马爷是为了讨好自己的老丈人，而赵蕤和李南知道，他的目的应该是去见韦后，趁机见自己的父亲武三思！

没办法，东岩子威名赫赫，武崇训只有用这种方法，觉得才能避开赵蕤在长安的暗子。

虽然儿子亲自去拜访老子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但是只有这样武崇训才觉得保险，反正他给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送礼也不止一次了。

于是长安这些时日歌照唱，舞照跳，但是就在而后的数日之内，长安派出不少快马，前往了河东清河河南等旧日山东士族之地。

虽然山东士族现在依然威名赫赫，但是比起唐初敢嘲笑李氏皇族公主为贫家妇的好光景已经过去了，雄才伟略的李世民虽然终其一生都没有摆平他们，但是着实也让他们日子越发艰难，然后再碰到权力欲更重的武则天，赫赫屠刀之下，山东士族虽然依旧鲜花着锦，但是也如贾元春探亲的那时一般，开始肉眼可见的由盛转衰。

若是往日，武三思等人敢这么派人查探监视，派去的人早就被杀个干净，然后武三思床头会多点东西，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可是这不是唐初，随着长安的人马进入山东士族祖地，平日里联系紧密地五姓七望，各自紧闭门户，闭门谢客。

这是做给长安看的，这一点长安和山东士族都知道，他们私下的串联更加紧密了，从山东各地道路间明显变多的马粪上就能看出来。

山东士族的没落，从崔哲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若是在初唐，像他那样的子弟都是随便授官，还要考虑下去不去的，哪怕他只是一个旁支，但是到了现在只能去给人当幕僚还觉得走了好运。

武三思和武崇训不怎么担心圣皇武则天是不是真的假死，因为哪怕她真的假死，现在回归之后，也很难像以前一样日月当空君临天下了，而且就算她没死，八十多岁的她也没有几年好活。

他们真正担心的，则是有人借机搞事，特别是警惕山东士族打着武皇的旗号卷土重来！这才是他们以为赵蕤的杀招所在。

但是大名鼎鼎的东岩子，岂会这么简单，真正的杀局和警示，从长安某个崔姓子弟失足跌死在粪坑的时候就开始了。

天下将乱，长安沦为屠场。这是赵蕤写给某个好友的信，劝他收束家中子弟，免得波及到自家。

很显然，赵蕤的劝解起了作用，这些在赵蕤眼中的“守家之犬”早无先祖与李氏争天下的雄心，而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于是他们明里暗里召回家中子弟，互相串联，等着长安真正的主人出现之后再去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一如他们从东晋时候就开始的做法一样，反正以他们的体量，无论至高宝座上做的是谁，都要依靠垄断着文化的他们。

李南很想告诉他们，大人，时代很快变了——再过一百多年，随着雕版印刷和造纸术的技术升级，世家垄断知识和话语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中古时代最后的士族也将凋零，上台的则是代表地主阶级的新士族。

但是李南不能，因为此时的山东士族，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势力。

山东士族虽然有式微的倾向，但是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依然是天下最庞大的势力，以前是有李世民，武则天这等可怕的君王压制着，让他们不得不伏低做小，但是现在武皇退位，新皇软弱，韦后虽然野心极大，但也是个有些愚蠢的妇人，而且以前铁板一块的中央权力分成武三思韦后，张柬之余党还有太平公主几块，任何单独一方都无法压制和对付可怕的山东士族！

虽然此时已经权倾天下，但是武三思等人自家事自家知，太宗和武皇都没办法消灭和伤其根本的山东士族，自己这几块料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原本是兽王已死，数豺分食的格局，现在没想到以前被兽王压制得不得不冬眠的巨熊，可能又要苏醒了，而且蛰伏了一冬，早已经饥肠辘辘，就等着群豺内斗最后收人头呢。

这如何让他们不心慌！

不管武老太太真死还是假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何防止山东士族们趁机崛起，才是当中的重中之重，这是武三思和武崇训两人讨论了几天的结果。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位“圣皇”身上，如果圣皇是假的，能在山东士族之前找到并解决她，山东士族就师出无名，顺便以谋逆之罪伤山东士族一波。

如果圣皇是真的，那就还是解决她。虽然亲眼看见自家姑母的尸体，但是武三思也不敢确定自己那个可怕至极的姑母到底有没有替身，这几日武三思夜不能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能让那位“先生”出手的，除了内卫真正的主人以外，还能有谁。而且这段时间，他已经收复的部分右司，严厉的自查下，也没人接到说“圣皇”的命令，让他们赶紧拨乱反正，回到自己真正的主人身边。

越是这样，越说明有可能是真的！武崇训跟自己父亲讨论后，觉得以那位“先生”和姑奶奶的智慧，是决计不会这样相信右司的人，草草地收回内卫的权力的，而是像一只躲在暗处的毒蛇一般，关键时候窜出，在他们的咽喉处咬下，注入致命地毒液。

面对着武三思太平一系都想当皇帝的人，只想恢复旧日地位的山东士族，就是自家这位姑母的最佳选择，武三思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消息已经泄露？？发觉左司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往扬州一带而去之后，武崇训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那日，心知无法幸免的铁三在拔剑之时，悄悄地将怀中的竹筒吞下，右司的人这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所以他死的时候才是笑着的，觉得有人会替他报仇。

但是他哪里知道，精精儿和司徒灵雪选择放过铁三和在金部的据点附近动手，也都是故意的，虽然事后假装对其进行搜查，但是他们是故意让铁三将竹筒吞下去的，甚至如果铁三来不及吞下的话，他们还会在他死后将竹筒塞入他的胃中！

这才是为何“割头小鬼”一定要选择割头的真相，就是因为无头的尸体方便将竹管塞入。哪怕没有铁三，也会在铁五铁六的腹中找到这个竹筒。

内卫的人在第一层，武崇训在第三层，武三思在第四层，但是一切都在第五层的赵蕤计算中。

“家乡之樱，已然植下矣。”九月，秋风渐起，安静的南音庄园已经有了一些凉意，手持钓竿的梁槠解下绑在鸽子脚下的竹筒，恭敬地对旁边的李南说到。

距离华老太太到日本已经一个月了，心怀故土的老太太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故国的梅花，但是身处海岛日本哪里有，于是李南灵机一动，将类似梅花的樱花给引进了过去。

算算时间，日本引进樱花好像也是在唐朝，据说是日本的贵族也想学着唐人赏梅，苦无梅花于是就改成赏樱，自己也是顺应历史而为嘛，李南恶趣味的想到。

虽然大家对于这位黑簿之主的某些行为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担心是他的一计，谁也不敢多问。

伴随着这句樱花树已经种下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口箱子。

古大大曾经说过，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不是长生剑，也不是多情环，而是一口箱子，李南觉得他说得没错，这口箱子里面确实装着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李南于是带着期待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口箱子，随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纯度还可以啊。李南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看着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黄金和白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钱确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

箱子是通过某个隐秘地渠道送到南音庄园的，就在扬州的鸽子飞出的半个月前，这口箱子已经放在某匹快马的身后，日夜兼程，跑废了几匹马才送到了遥远的蜀中。

“地府”的运行和后续计划需要大量的钱，本来李南还想着要不要弄出精盐利用剪刀差剪羊毛得了，结果突然想起日本岛上盛产金银矿，鉴于日本此时低下的生产力，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呢。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啊。李南于是对着赵蕤说起了此事，这才有掌管钱财的火部前往日本的事情。

现在根据那边传来的消息看来，日本的金银果然极好开采嘛，李南让飞飞将箱子收起，然后让精精儿送来酸梅汤，扭头继续钓鱼。

自从灭了铁部之后，地府便再也没有出手过，仿佛之前截杀铁部是幻觉一般，这也是赵蕤的策略，左司全面收缩，留出地盘让潜藏在水下的各路妖魔自己去闹。

不得不说，深谙权谋的赵蕤这一招简直高明，地府的人只是点了一个引子，就引得各路牛鬼蛇神纷纷露出水面，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樱树已然种下，木叶分裂之时已至，还请宗灵七非天动手罢。”自顾自地将钓竿拉起，李南漫不经心地说。

“诺！”山林中有人应答了一声，随即隐去。

“精精儿！”李南随即唤了一声，伺候在一旁的精精儿立刻将手中黑色的簿子和笔送上，李南随即接过，用软软的笔锋写上了石中火几个字，然后打上了一个叉。看得旁边的梁槠心寒不已，上了这本黑簿的名字，基本上十死无生，就算有，也是刻意被放过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黑簿之主是仅次于酆都大帝之下的角色了。

火部跟随“圣皇”到东瀛的人员，也是赵蕤安排好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高层已经倒向太平公主，这件事赵蕤是知道的。而且为了掩饰自己火部的身份，李南恶趣味地给让他们到那里建立一个叫做木叶的村子，一边帮助“圣皇”海外再开据点，一边开采岛上的金银。

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了。相信一定有漏网之鱼逃回长安，并将圣皇未死而且得到了一座盛产金银岛屿的事情告诉太平公主。

到时候，太平公主也会接到圣皇未死的消息了，圣皇未死这个消息也将坐实，这下就更精彩了，李南露出了幕后boss一样的中二笑容。

有风之处，必有火之意志燃矣。这是火部出发前，李南让司徒灵雪告诉所有火部人员的话，意思就是火部无论到了何处，必须牢记是在他们是在风部的引领下。

这句话引起了风部众人和信风使的大加赞赏，觉得这位黑簿之主还是很有眼色，知道左司四部谁才是老大嘛。

但是其中巨大的恶趣味，只有穿越客自己才能明白了，这就导致了李南经常面对着东方露出神秘的微笑。

都对上了，大师兄他们，都回来了。李南看着自己钓上来的鱼眼中闪动的诡异光芒，心思则是飞到了后世。

木叶的忍术来自内卫火部的各种秘术，好死不死的，忠于左司的空中火和忠于太平公主一系的石中火，用此时的日语念出来，一个听着像是旋涡，一个听着像是……额，宇智波。

罗酆六天之一宗灵七非天就是传说的六道仙人，李南派他去的用意，很大成分也是祸乱整个日本。

而作为忍术之源的月亮，此时正端端正正地在某个尚未完全修建好的神宫上空，不分昼夜地将她冰冷的月辉撒向这边大地，以及刚刚种下的樱花树。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我刚刚在唐朝整了一个只有自己明白的大活，心情很好。

其实，比起整活小能手，我更愿意称自己为严谨的二次元爱好者。

第一百零五章 家乡的樱花树，终于种下了 当细细疏疏的白色晶状物，打着旋儿落到李南的肩头的时候，李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唐朝快一年了。

今天是冬月十六，冬至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李南按照家乡的习俗杀了一口羊，很是吃了几天。

西南地区冬至是要吃羊肉御寒的，在而后的几天里，百无聊赖的他，将后世全国各地的冬至食物都来了一遍，饺子，汤圆甚至连福建人终结地的广州的风俗李南都没有放过，昨天刚刚他还吃了一顿鱼生，用剩下的鱼骨头熬汤打了个边炉。

反正自己有鱼塘，鱼有的是！

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古代，李南只好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后世的生活。

随着神龙二年的冬天到来，朝局变得更加混乱以来，很是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当其冲地，就是武三思对于张柬之一系的追杀，自从张柬之罢相之后，因为有丹书铁券不能杀，但是被流放到泷州，死于被贬的路上，在新州就忧病而死。

而六月份还对于天女舞大加赞赏的蜀中都督崔玄暐，同样也被流放，也是死于道上。

幸好苏东坡的老祖宗苏味道死得早，看完天女舞后两个月不到就死了，不然等待他的也是南方烟瘴之地。

李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赵蕤的动作刺激了武三思和韦后，武三思韦后表现出的对于权力的急切渴求让他们看起来有些几尽疯狂了。

根据风部的消息，朝堂政令皆出于韦后的武韦两人，流放了神龙政变的核心大臣还不知足，竟然让负责草诏的上官婉儿绕过李显发了一道圣旨，派周利贞以代理右台御史的身分前往岭南截杀张柬之等发动神龙政变的官员，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周利贞本来就是酷吏，等他截到张柬之等五人的时候，幸好张柬之已经病死在新州，但是其他的几名官员就倒了血霉。

周利贞在贵州（广西贵港市）遇到御史中丞桓彦范，面对这位串联众人发动重臣发动神龙政变的核心重臣，周利贞竟然令人将桓彦范用绳索捆绑，在砍伐的竹桩上拖着走，肉被竹桩刮去，露出骨头。待到折磨得心满意足了，而后用棍棒打死，可谓残忍至极。

而这还不算最惨的，侍中敬晖被刀剔而死，就是传说中的千刀万剐，残忍更胜一步。

而神龙政变的智囊，中书令袁恕己则被强灌野葛藤汁，腹内痛苦难受，倒在地下，以手抓土，指甲磨尽，鲜血淋漓，而后用竹板打死，据说持续了一天一夜，残忍之处简直胜过两位多矣。

然后，周利贞带着血淋淋的诏书回到长安，立刻升为御史中丞，成为了核心大员，很是吃了一波人血馒头。

面对着武三思和韦后的疯狂，唐朝政局的另外半个太阳，太平镇国公主则是冷眼旁观，暗地里收敛忠于李唐一系的贵族和官员，掌握着大唐三分之一的军队，权势之大，到了可以不用对皇太子行礼的地步，这个在武则天时期就以多谋善断的可怕女人，逐渐也有些走到台前的意味了。

有意思的是，太平公主与他的哥哥，性格比李显还要软弱的相王李旦越发交好，对于她那个叫做李隆基的侄子十分的欣赏，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后悔。

朝堂上风云变幻，而朝堂之下则更是风声鹤唳。黑暗世界里，更是掀起了怒涛狂澜。

无论是长安，洛阳，扬州，河东还是河西，无数的死士在暗夜里喋血，背叛，欺骗，暗杀成为了这帮暗夜行者的主要旋律，后来甚至蔓延到了士族，每个鸡鸣之后，都有人在消失。无数公卿都瑟瑟发抖，害怕第二天醒来身边又少了几个好友，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好友发觉自己不见了。

在此时，地府作为一个极为神秘的势力，也悄然登场了，成为了各方势力的雇佣军，负责勾连和传递消息。

风部强大的情报系统让他们收到不菲的金钱的同时，顺便也悄悄拱火，递给自己的买主某些地府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一时间，长安城成了世上最阴暗和血腥的都市，被名为阴谋的血腥丝线，交织成名为无人生还的罗网。

有的线，另一头操纵着傀儡；

有的线，另一头沾着离体的四肢。

重重罗网之中，乃是蜘蛛的王座。

而一手推动这场乱局提前发动的某只蜘蛛，被称为酆都傀儡师的那位，此时正搂着药娘，看着一脸兴奋的南雀在初雪天气里乱跑。

哼，成为蜘蛛又怎么样！李南想起了某只流落异界的蜘蛛子，中二程度爆表。

虽然此时小冰河期已过，唐朝远比前朝温暖很多，但是因为背靠峨眉山的缘故，神龙二年的第一场雪，还是以一种让穿越客有些猝不及防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蜀中的雪，跟北地是不同的，北地雪花大如鹅毛，纷纷扬扬如同面粉，但是蜀中的雪温润而婉约，带着一股清秀的水气，凝聚成团，远看是一粒一粒的，落到掌心中则顷刻化为水。

虽然药娘和李南都见过，但是来自遥远南方的南雀从来没有见过雪，今天看到了传说中的雪，活泼的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在院子里跑了起来，仿佛一条脱缰的野狗。

当然，能让南雀如此兴奋的不止是第一次见到雪，还有很大原因是从遥远的岛国上送来了一封信。

几个月前，李南他们的木叶清理计划非常成功，除了李南赵蕤等几人以外，完全不知道武老太太是个假货的火部发生了剧烈的内讧，木叶石中火在日本势力被完全清洗，其居住地被大火付之一炬。

石中火只余一名幼子，背后带着类似团扇的烧痕，穿过重重波涛和山岭，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长安。

在此期间，李南很是当了一把gm的感觉，比如在路上设置实力略逊于对方的敌人，送钱送装备送路引，在崇山峻岭中“恰好”发现某个贵族扔掉的啃了一口的面饼，过关之时兵丁“恰好”拉肚子，终于让这位背后带着团扇伤痕的幼子来到了长安。

“你一定要活着见到太平公主啊。”无数个日夜里，李南不止一次地祈祷着，为了让他能活着到长安，李南拜托了司徒灵雪跟着他，免得他死在了半道上。

很多时候，担心你安危的，竟然是你的敌人，不得不说这就很真实了。真实到李南都觉得这个孩子真是苦。

而且随着某个隐秘渠道来到大唐的金银，全部被送到了地府，李南现在突然产生一种，自己之前觉得几乎不可能的计划，其实也没有这么难的错觉。

当然，这些金银并没有送到蜀中，而是一到扬州就被分配到各处，大多都送往了长安，随着大量的鸽子飞舞，大量的数据被送到了蜀中另一个地方。

地府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了!

胡钉铰也找到了不少精通算学之士，集体住在蜀中一个险峻的山中，李南还过去讲了好几次课，告诉他们统计与数学分析该怎么做。

随着算学先生们越来越熟练，云计算分析出来的消息偏差越来越小，这让赵蕤等愈发满意，而李南的数学水平，在这帮唐人看来，已经是近乎鬼神之道了，收获了一帮算学先生的极度崇拜，差点称呼他李子了。

听得李南差点哭笑不得，想着自己在加个柒就是带网红了，李南严禁了对方这种狂热的崇拜行为。

这几个月内，随着李南黑簿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借着几方势力铲除的障碍也越来越多，地府上下都对这本黑簿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敬畏感。

至于李南，则是如同一个安逸生活的蜀中士子一样，靠着肥皂日进斗金，然后翻修房子，终于在入冬之前搬进了木头做的大房子，在自家天地周围用竹子做了栅栏，还种了大片的梅花林用来做香皂，成为眉县的一景。

云纨嘉已经研制出来棉布的织法，已经划出一片地准备种棉花，鱼塘里面的鱼也养的不错，果树也已被李南喊仆人用稻草护住树干，就等明年结果了。

整个形势一片大好。

大好形势下，李南自然高兴，而且今天他和云雀更加高兴的是，则是岛上传来了小姐姐们的问候，地府的人送来了小姐姐们送给南雀和李南的礼物——一把用鲸鱼骨做的骨刀和一尊小金佛。

而那个让李南和南雀如此高兴的，还是跟礼物一起过来一封长信。

是的，小姐姐们和部分沙弥尼，也跟着去了海上的那座小岛。就在准备送华老太太去小岛的计划定下来之后，思来想去觉得被觊觎的小姐姐还是不安全的李南找到了春十三娘。

“十三娘子愿久居蜀中，还是远去海外行虬髯客之举，做那一国之主，海外天子？”李南问了春十三娘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春十三娘一直都不甘寂寞，李南从认识她的时候就看了出来，特别是到了蜀中之后，春十三娘还日日敦促小姐姐们练刀，不甘心就这么回国就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心气相当高。

所以李南告诉了自己准备在海外开辟一片国土的计划，然后告诉她那里遍地金银，而且都是武力孱弱，还用竹枪的土人，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对于唐人无比崇敬，过去肯定会受到想不到的礼遇。

总之就是一句话，那地方人傻，钱多，速去！

有个机关大佬曾经告诉过李南，说服人的过程其实就是替对方算账的过程，替对方算清利弊之后，自然他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李南一直都深以为然。

于是李南就给春十三娘算了个账，十三娘子咱们都是熟人了，我也知道，你如果心里没有点志向和想法，之前早就选择回国了，反正你也是王族，自然不会受责罚。

但是你来了一趟不仅没有受到礼遇扬你国威，反而被当做礼品被人觊觎，靠着歌舞才勉强保命，现在还来了个我也惹不起的巨佬要霸占你们，难啊。

而作为风雨同舟的战友，为了你们好我只好拼了老命送你回去，现在我可以给你足够抵扣唐皇回赐物的宝物还有国书，你如果回国当然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可有一节，汝甘心否？”李南是这样问春十三娘的。

回答他的，则是对方闪着名为野心火焰的双眸。

看到这里，心知有门儿的李南又说道，现在我们有个计划，去海外弄一片国土，看着风险有些大其实还是很稳的。而且这个计划虽然是我提出的，但是我那边没自己人看着，这么大的利润我不放心呐，那不止是我的金银，还有你们的一份啊。

好歹女蛮国也算南雀的娘家人，咱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而且你一身绝艺满脑子治国兴邦的学问，真不想找个国家施展一番么，当一个海外天子？

听到这里的时候，春十三娘的呼吸明显有些粗重了，眼睛冒着光，死死地盯着李南。

李南于是趁热打铁，不是兄弟我说，十三娘子就算你以后要回国，开着满满一船金银回国跟拿着我送你的金银回国，那个感觉是两码事，如果你去了，选择不回国就在那里当个女王，反正那边也是女子当天皇的，你去了名正言顺，以后我犯事了还可以带着南雀投奔你。

多划算个事儿啊。

“一切依郎君之意。”不知是春十三娘想要做一番事业当女强人的野心，还是李南的忽悠起了作用，春十三娘听完之后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于是，就在风部的人出发教授华老太太口音和礼仪的第八天，春十三娘就带着小姐姐们还有部分沙弥尼，带着大唐的器物、大量佛经和某个穿越客的祝福，坐上了前往扬州的大船。

随着她们带走的，还有一口巨大无比箱子。

里面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武器——箱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竹管，每一根里面都塞满了黑火药！

讲道理嘛，南雀的娘家人要远航，李南怎么不给她们做足了准备，她们只有几十人，不给点降维打击的武器怎么行？黑火药雷管在大唐不敢用，在海外的岛上还不随便用？

得知小姐姐们要远航，李南花了好几个昼夜，做了五十斤黑火药，全部做成了雷管，在某个夜里，李南让小姐姐将后山团团围住，又让飞飞精精儿不要靠近，警戒某个狡黠的女人之后，李南这才给春十三娘演示了一番黑火药的威力。

“此物威力巨大，恐遭人觊觎，远离大唐后方可使用，仅限于吾等使用！此物用地火勾连天雷，切记沾水。”

看着被黑火药威力震惊得瞠目结舌的春十三娘，李南再次叮嘱这个东西的危险性和局限性，在春十三娘跪在地上对着西南方向的祖宗和山林的大灵起誓之后，李南才放下了心。

而后，李南又教给了春十三娘一个可怕的配方，乃是药部之前一种极为厉害的迷药，李南加入了一种特有的小虫的汁液过后，此药变得极为可怕，能让人飘飘欲仙忍不住想来一瓶，仿佛爱情一般。

而恰好这几种的原料，几乎随处可见，而那种小虫喜欢湿润的地方，还有喜欢吃的植物，日本极为适合生长。

于是，这个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缘。

缘之一字，最是磨人，若无缘，则日日相见难成眷属，若有缘，相隔千里一线而牵。

缘来让人喜出望外，缘散则让人心痛不已，寤寐思服。

于是，掌握着这个团队终极武力的小姐姐们，带着李南的担心和祝福，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此行虽然名义上以华老太太扮演的武则天为尊，但是整个团队的实际话事人，则是女官身份的春十三娘。

南雀自然是没去的，虽然她也想着跟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建功立业，但是一想到可能去了就见不到李南的南雀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但是她还是会日日看着东边的方向，等待着有鸽子降落。

终于在今天，隔海终于传来了一封长信，不仅带来了远方的问候和礼物，也带来了远方的友人平安且过得好的消息。

自然让两人无比兴奋不已，当晚多人运动都多了好几次，弄得药娘都有些遭不住。

他们刚刚登陆岛国的时候，受到了当地的贵族和天皇的极大欢迎，无论是华美的器皿和经文，还是带来的那几株樱花树，都让岛上的公卿无比狂热，甚至派出了军队保护来自“上国”的风雅之树，请来最好的花艺匠人打理。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从各种“渠道”打听到那位“真正的尊贵者”莅临的时候，无比崇拜武则天的女天皇怒斥中原的乱臣贼子，并且大方的将北方的一块地让给了真正的尊贵者，而且花费人力将位于严岛的神社重新修葺一番，改作为一座神宫，以供受伤的“神龙”居住。

当然，岛国的贵族又不是傻子，之所以给他们如此高的待遇，一是出于他们无比崇敬“上国”的扭曲心理，二是喜欢随着他们带过来的佛经和各种器物，三是他们来的时候，带来的巨大声望，这才是最重要的！

春十三娘他们登陆海岛之后，正好恰逢此地遭逢大旱，在熟悉天象的内卫的提醒下，随着李南学了不少如何炒作的春十三娘让沙弥尼们围着华老太太诵经，然后让天女起舞，来了一把求雨的操作。

结果半日之后，大雨倾盆！自此他们被当做神派来的，获得了巨大声望和崇拜。

此时的日本还是原始的母系氏族残留，对于神道的崇拜已经刻入了骨子里，所谓的天皇被认为和神沟通的天女降世，天皇的服饰都是由巫女服转变而来。而这位能够为他们带来雨水的“真正尊贵者”，就被当做来自西方、受了伤的“神龙”在世，而且那位“真正尊贵者”的年号又是神龙，于是她就被当做神一样供奉起来。

这也是很正常的，原始社会的首领就是被当做神的化身，跟天皇一样，没毛病。

大势所趋之下，元明天皇将没什么人居住的、位于北方的严岛让了出来，将本来崇敬武则天修的宫殿改成神宫，向真正的尊贵者献上各种贡物。

随着消息传遍整个日本岛，以讹传讹之下，不好宣布自己名号的华老太太被神化为暗龗神，日语的暗指的山谷，并没有什么负面意思，意思给山中带来生命之水、呼风唤雨的龙神之意。

当然，作为一国统治者，天皇也不希望这位“真正尊贵者”宣布自己的名号，说不定这位一宣布，自己手下这些贵族就纷纷投奔这位“神龙”了。

扶桑人对于强者骨子里变态的崇拜，就很难解释，后世也一样。

而且封给她这块北方没什么人的地，既是一种示好的信号，也是天皇的一种态度释放，老太太您安心就待在北方做一个在世神迹，好好养老，等你死了我还给你立个庙，咱小小岛国，不值得您插手，真的。

这个情况，让他们一行人都有些意外。

春十三娘还认为自己上岛会有一场艰苦的大战，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这里的倭人不仅无比尊敬自己，还主动让出华美的宫殿给自己住，女团的小姐姐走在路上连公卿都要让路，简直跟大唐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当她提出要开采金银的时候，这边的倭人似乎觉得这种东西岛上多得是，上国大人竟然看得起小国的产物，真是鄙国无上的荣幸啊。

从此，女团和火部的众人还有华老太太，就在日本的北方驻扎下来，随即一个名为木叶的村子就在附近的山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建立起来，当地的土人不仅无偿帮忙建造，而且还一脸担心地问他们，大人对小的工作是否满意，得到一句奖赏能兴奋好几天。

当然，在这种原始的岛上，所谓一统全岛的天皇也不过是名义上最大的武家而已，并没有什么中央集权，元明天皇的命令名义上可以约束北方的武家，但是其实然并卵。发觉土地上来了富裕的外人还一半是美丽的女人之后，当地诸侯的强盗之心爆发了。

一手刀剑一手佛经，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很快，一场土着与外来者的战斗爆发了。

至于结果么，当然是小姐姐们大获全胜啦。

日本物产贫瘠，土人身材矮小，男人平均身高才一米四，而且冶炼程度不高，金属武器都少，面对着武装到牙齿而且身高体力占优势的小姐姐们，虽然对方数倍于小姐姐们和内卫的人，但是依然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春十三娘有心震慑土着和同行的火部之人，战斗之中，小姐姐们衣着华丽，手持利刃冲锋在前，把沙弥尼和内卫远远甩在身后，所到之处皆无活口，遇到骑马的精兵，她们还会祈祷一番。

她们是替对方祈祷，而至于她们向谁祈祷，自然就是南无加特林菩萨啦！

黑火药的威力在中原都是降维打击，更何况这帮土人乎，小姐姐们如同天女一般飞舞，高效地切割战场，随手扔下死亡的神雷，然后人仰马翻，不少人跪地乞求神的宽恕。

几个冲锋之后，连内卫的人都没有怎么出手，就把对方打崩溃了，然后她们痛打落水狗，将武家的士兵杀得干干净净，逼得对方不得不求饶。

战损比，也不行，就七比九十吧，其中那四个还是内卫，剩下三个是当地抓来带路的农民，小姐姐她们收兵之后，被愤怒的武士斩杀并屠村。

此战之后，小姐姐们威名赫赫，成功让周围的诸侯畏惧，第二天就送来了人质和大量的金银，还叫来不少治下的农民，过来帮着修建神宫。

因为暗龗神在日本叫做暗淤加美神，所以样貌等迥异于中原人的小姐姐们又被叫做淤加美一族，视为神之民，暗淤加美神座下的眷族。

而春十三娘觉得手中的“神雷”来自巴蜀之地，为了怕人猜出此物的来历，就取了一个巴字，对外宣称她们掌握着巴之雷的秘术。

让这几位诸侯如此卑微的不止是他们骇人的武力，还有从神宫流传出来的，让人飘飘欲仙的、名为缘的神水，一经传出，立刻受到贵族们欢迎，不惜用大量的金银过来交易。

以至于到了冬天，严岛神宫改建完毕的时候，缘之水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日本上层，严岛神宫自此被叫做缘之宫。

春十三娘甚至都不用死命压榨本地矿工，就有源源不断地金银送来，不少贵族都学着在自家封地开采金银，用来换取缘之水。

那个男人，可怕且深藏不露。这是此时春十三娘和收到消息内卫的人统一认识，想象着这个妖魔般的毒药和可怕的巴之雷，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拿出来，换取了源源不断的金银，简直都让他们觉得手段非人。

于是，众人对于远在中原的那位黑簿之主更加敬畏了，而春十三娘也成功震慑住了这边的所有人，成为缘之宫的实际掌控者。

在缘之宫修成的那天，元明天皇亲自带着丈夫和儿子过来朝拜，接受暗淤加美神的祝福，随行不少大贵族也纷纷过来朝拜，带着大量的礼物和金银，表示对于真正的尊贵者的崇敬之意。

虽然如此，但是为了自己统治，缘之宫的消息还是被天皇严密封锁，虽然广大平民不知道，但是至此之后，日本的公卿们都悄悄流传着一个消息。

在遥远的北方深山里，有一座瑰丽无比的缘之宫，里面住着给日本带来美丽樱花的“神龙”，那里有从西方带来的第一株樱花树，公卿中饮用的神奇的缘之水，就是从那座神秘美丽的神宫中流传出来，里面有掌握着雷电和可怕刀术的淤加美女武士，时时在月下做天女之舞，还有掌握着高深佛理的沙弥尼，里面的吃穿用度和美丽歌舞，简直是天上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额……看到了这封长信，李南抚摸着对方送来的小金佛，心中只有一句话。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来自中原家乡的樱花树和同样来自中原家乡的“神龙”，终于在海岛之上种下了！

第一百零六章 荒野·宴之始 李南实在没有想到，自从自己来到蜀中之后，竟然还需要在山中砍松枝搭帐篷过夜。

上次自己住这种松树做的帐篷，应该是在逃出青宁村，带着药娘躲在山中差点当了男版白毛女的时候吧。李南回忆起了山中的艰苦岁月，顺带想起了前段时间才藏到自己卧房地底，用铁匣子装好的手机。

有谁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最大的梦想竟然是洗个热水澡？而现在的他，竟然能作为其中一方势力，参与到诺大帝国最高的权力斗争，而且竟然还颇为重要，这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是他究竟是属于赵蕤背后的势力？还是自己带着装备参加这场是兄弟就去砍我的游戏，赵蕤没有说明，李南自己也不知道。

看着似曾相似的场景，再加上此刻前路未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东西在李南胸口涌起，憋得他难受无比。

看着同样萧索空寂地苍山，还有满山的松树，特别是看到从松树下依然能偷来松子后，一股强烈的冲动促使他想要抒发点什么。

于是他开口了：“飞飞，汝去多砍些柴来，吾冷。”

额........你们不是以为李南要作诗吧，这不是想桃子呢。

作为理科生的他，上次背那个天上白玉京装逼的时候，都记不全原文，只是背了几句草草了事后来赵蕤还在追问呢，以至于他酒醒了之后就开始后悔：何必没事给自己竖一个诗人的人设呢，保持一点神秘感多好啊。

自己作为内卫的主事和地府的黑簿之主，干的是黑暗里的工作，这种作诗出风头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李南后来多次反思到。

当然，下雪的山上冷得让人发抖，这也是让李南诗性全无的原因之一。

而李南能在大冬天的，放弃新盘的温暖的火炕，还有火炕上香香软软的妹纸，跑到鸟不拉屎深山顶上吹冷风，本身就说明这件事非比寻常——有人约他喝酒，地点就定在蜀中的一座渺无人迹的荒山山顶。

本来喝酒这件事也不算罕见，但是放到此时的李南身上的话，确是有些诡异。

因为现在的李南，实在是没人会找他喝酒。

当初，李南入蜀之后，因为后世酒经考验的关系，经过几次宴饮，知情识趣、海量、风趣等标签就这样牢牢地打在了穿越客身上，在当时成都的士子圈当中，他的名字已经小范围的传播开来。

可是这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自从苏味道死去，崔玄暐被贬，躲在成都的一帮李唐旧臣瑟瑟发抖，蜀地本土的士族也是噤若寒蝉之后，别说李南，就是给蜀中士子带来极大震撼的天女舞，都已经被蜀人忘记了，再加上李南到了眉县之后闭门谢客，所以蜀中的士林几乎都忘记了李南。

所以，蜀中士族请他喝酒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么，认识李南人的呢？

东岩子赵蕤不怎么喝酒，胡钉铰飞飞虽然会但是不敢跟李南喝酒，司徒灵雪和梁槠不想跟李南喝酒。

所以，能让李南大冬天的来到深山里赴约的，怎么看都不寻常。

而且约在寒冬的荒山上喝酒，本来就是的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赴约的双方，也一定不简单。

“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坐在松枝铺成的垫子上，依然觉得有些冷的李南，抱着双臂看着眼前的火堆，终于还是摸出了对方送过来的请柬，做再次地确认。

“冬月二十七，小湖山顶，仆欲与君一唔，共做长夜之饮，君若至，则仆不胜荣幸。”没错呀，就是这里啊。看着请柬上的字，李南环顾左右的荒凉破败的山景，看着面前不远处已经封冻的湖面，再次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小湖山据说是因为山顶有一口小湖而得名，此山贫瘠而陡峭，身处蜀中群山当中，人迹罕至，甚至别说人，山上就是动物都很少。

李南花了两天才找到这里，如果不是风部强大的情报系统，光是李南自己的话，怕是很难在莽莽群山当中，找到这么一座陡峭贫瘠的小山的。

当然，李南之所以如此的上心，也愿意赴这个奇怪的约，全都是因为那张请柬的落款。

落款上写：“仆东岳敬上”。

没错，邀请李南在大冬天跑到荒山顶上喝酒的，就是地府组织里面那个至今空悬的、神秘的首脑——“东岳大帝”。

地府建立之时，原本以为大投资人的东岩子赵蕤会当东岳大帝，或者是他一番谦让后，让李南来当这地府之主。但是出乎李南意料的是，本来谦谦君子一般的东岩子此刻又展现了他道家的赤子之心，语发乎天然出自本心的一面，一上来就把李南给安排了。

“仆可为酆都大帝，石安先生可为那黑簿之主，与仆共治地府。”赵蕤当时看着李南的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地府组织是对方提出来的，资金和人员都大多出自左司，光杆司令李南还有什么说的，自然就答应了。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地府真正之主，名为东岳大帝的神秘人，李南一直都很好奇，而且也有过猜测，但是始终没有一个的结果。

没办法，以他的水平，是很难从赵蕤身上套出任何关于此人情报的，而且就算赵蕤直接告诉他，李南也不敢信。

自己可能就要见到他了，也不知是好是坏。哎——李南叹了口气。

凌冽的山风吹来，让他觉得更冷了。

不是，喊我过来做什么“长夜之饮”，我们饮的是东北风吗？李南三日前就带着飞飞来赴宴，结果来到山顶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最后还不得不自己搭帐篷生火。心中就有些生气。

不是，山上什么也没有要自己带帐篷来野餐你早说啊，我就带着帐篷腊肉过来野餐了，搞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要砍松枝搭帐篷避风。李南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很快，李南就推翻了他自己的结论。

李南身处山顶的空地，此时，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有人慢慢冒出头来。

八名昆仑奴，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开始出现在小湖山的山顶空地上。

哪怕是此时，他们也只是仅仅穿着兜裆布，赤着脚踩在雪地里，汗水从他们剃光的头顶上蔓延，直直滴落在山顶的雪地里，很快就融化了。

其中就有一人把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帐篷来，随着他用金环将帐篷在地面固定，一张三层丝，六重绸，九层轻纱的巨大帐篷被搭建起来。

另外的昆仑奴随即解开各自的包袱，露出里面的各种器皿和材料，俱是华美不凡之物，昆仑奴们焚上博山之香，然后地上的大铜盆里燃神川之炭，在高低错落的金烛台上，点着粗如儿臂掺有龙涎香的蜡烛，帐篷里的地面上，他们铺上上好的突厥羊绒地毯，还在上面摆好了皮毛做的软塌，香木做的桌案和凭几，上面摆着细磁的官窑茶具和玉盏，散发着酒香的酒坛有些被放在了雪地里，有些则是用上好的金壶装了，放在黄泥小火炉上加热。

这边刚刚布置完，很快就又有八名昆仑奴爬了上来，前六人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后面两人扛着牛羊菜蔬果子等食物。

随着六个包裹被一一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小姐姐来。

其中有金发碧眼的胡姬，身穿轻罗做的衣服，饰以金铃，也有身段苗条，面目娟秀的侍女，还有梳着高高的双环忘仙髻，身穿流云广袖，美目倩兮的高挑舞女。

小姐姐们一一从包袱里起身，如同花瓣里面走出的花仙子一般，整理好仪容之后，随即对着坐在帐篷外的李南齐齐行礼。

“还请贵人入帐。”小姐姐们向李南发出邀请。

来都来了，怎么不去？？李南拍了拍身上的雪，带着飞飞走入了帐篷。

很快，李南受到了极为热情地招待。

温暖的帐篷中，坐在角落的两位小姐姐开始吹箫弹琴，梳着双环忘仙髻的小姐姐开始在场中翩翩起舞，身材火辣衣着轻薄的胡姬差点把整个身子都贴在李南身上，用手剥开各种酸甜多汁的果子，纤纤玉手送入李南嘴里。

旁边还有侍女持壶而立不时给李南添上美酒，屋外，烤羊肉和炖牛肉的香味，正钻入李南和飞飞的鼻子中。

荒凉破败的寒山上，一座不亚于当今任何大贵族出行仪仗的大帐篷，还有美丽的侍女和昆仑奴，特别是在李南他们那寒酸的帐篷的对比下，更显得此事的吊诡。

“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随着美酒下肚，身边的美人软软身体触感之下，有些感慨的李南，不由得吐出了后世苏东坡感慨天冷的名句。

终究还是来了一发，对不起了，东坡兄，李南看着对面飞飞鄙视的眼神，刚刚作诗让他收获了小姐姐们的崇拜，热情地胡姬小姐姐甚至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主动给李南来了个“皮杯儿”，让有些喘不过气的李南感叹唐人之爱诗和爱作诗的人，可见一般。

“好诗，好诗，哈哈哈，黑簿之主，果然好才情。”还舔着嘴唇，感受着嘴里柔软的余香，李南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

于是他回过头，摆脱了身边软香温玉的纠缠，站起身对着来人深深一揖。

“见过东岳大帝。”来人身穿深黑色长袍，腰间佩着白色的美玉，足上一双丝履，脸上带着一张东岳大帝的面具，沉闷的笑声配合上威严可怖的面具，让人生出一种诡异之感。

“南兄可还识得愚弟否？”东岳大帝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让李南熟悉无比的脸。

正是那太原李九！

第一百零七章 宴之中 “似乎南兄并不惊讶？”站在门口的李九缓缓走入帐篷中，如同进入世家的宴会厅，身姿仪态，无不带着一股韵律。

这种韵律，叫做礼。

随即立刻就有侍女上来，将他身后毛皮大氅取下，引导着他走到了主位坐上，他这才笑着对李南举起了酒盏。

“羡鱼姗姗来迟，自罚一杯。”

李九随即自饮一杯，其语气和神态，一如之前无数次李九宴请李南的时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是此时两人的身份！

李南也不知道自己跟李九算不算是朋友，但是在他心里，还是很愿意将帮助他熟悉整个大唐的这位同宗当做朋友的。

不过，上一个被他当做朋友的崔哲，已经向其新主人出卖了天女团和李南，逼得李南不得不搞了一个地府的计划。

不过他也是运气不好，据说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地不知道为什么，就栽入粪坑死了，李南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活人怎么会在宴饮期间三番两次的把头扎入马桶，第一次被救了起来还不够，第二次趁别人不注意，真的就一头扎进马桶不知道撑死了还是憋死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李赤传》，此公也是奇人）。

李南对天发誓，这件事绝对跟自己无关，虽然自己那时已经是黑簿之主了，可以调动风部在长安的暗子，但是他念及旧情，一直都没有下手。

虽然他后来也查清了，崔哲在冯燕回去之后第二次提及了天女团的事情，甚至还提起了自己，说是自己肯定会乐于将天女团献上的。

或许在崔哲看来，为了自己前程，舍弃几个蛮夷女子，应该没有人会不同意吧。他甚至觉得这是为李南好，哪怕是李南一时被蛮夷女子所迷，事后也会感谢他的。

所以，认识到自己跟此时唐朝“上进”男人三观不同的李南也没有太怪崔哲，反正小姐姐已经到了隔壁的岛国。

现在，当他看到东岳大帝面具是李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崔哲那个离奇地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有些让南意外，南曾猜测过，羡鱼兄身份不低，未曾想羡鱼兄乃是这地府之主，”李南举起酒盏，就像之前无数次他做的那样，轻轻地与其在空中隔空碰杯。

“呵呵，在九心中，南兄与吾，一如初见时那般，并无任何分别！”

李九俏皮地打出一个李南常见的手势，立刻就有人送上香喷喷的、烤好的面饼和各色吃食。

肥嫩多汁的烤羊肉，上面撒着来自西域的名贵香料，侍女们还端上来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是一口古董锅，里面炖的是出身不足一百天的小牛犊的肉——既无膻味，味道又鲜美，锅中还有这个季节常见的菘菜和萝菔。旁边的碟子上，里面摆着各种时令水果和蜜饯，还有一道水煮波棱菜配合上好肉酱。

而最让李南熟悉的，还有一碗冬寒菜和鱼做的羹汤，唐朝管这个叫做葵。

虽然在后世看着没有什么，但是在天寒地冻的唐朝，能够有这么一桌有菜有肉有果子有酒的席面，也是很有排面的。

“此菜蔬乃温汤监所产，比之南兄庄园上如何？”李九笑着说道。李南也准备在庄园里种反季节蔬菜，就在自家的厨房后院的地里修了火道，利用火炕的原理，将灶里的烟气沿着火道导入了后院的菜地，竟然也种出了反季节蔬菜，不过个头比较小产量比较少就是了。

李九连这个就都知道，可见这个地府之主当的不冤。

“自愧不如，温汤监果然名不虚传。”李南咀嚼着嘴里嫩脆的反季节浆果和梨子，看着对面李九的动作，心头微微有些冷意。

对面的李九也不说话，重新拿起一杯酒，对着东北方遥敬，将其缓缓倒在地上。

随着一股酒液拉成的水线润湿了地上的羊毛毯，李南也神情肃穆，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随即很有默契地，各自连饮了三盏，这才放下酒杯。

祭也祭奠过了，旧情也叙过了，该说正事了。

心照不宣地祭奠过共同的友人崔哲且喝下三杯酒之后，李九放下了酒杯，轻轻拍了拍手掌，

于是乐息舞停，除了那位持壶而立的小姐姐，所有人都对着两人躬身一礼，随即消失在帐篷的门口——外面还有散落着七八顶小帐篷，以供这些小姐姐们休息。

“石安以为镇国太平公主如何？”

“国之柱石尔。”

“当今局势如何？”

“太平盛世。”

“石安以为这梁王与新安王如何？”

“额…….”惯例性地回复了李九提出的问题之后，李南突然听到新的问题，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石安何必自谦，今日孤峰绝顶之上，别无他人，出汝口入仆耳，还请石安畅所欲言。”李九兀自饮了一杯酒，笑吟吟地看着李南。

索得寺内…..不，我是说李九你说的是呢，李南看着座上的李九，心中默默吐槽。

你小子把我约到这个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山顶，怕就是担心隔墙有耳？你这个地府之主当的称职啊，也是太小心了些，哥哥我以前小看了你了啊。

不是，你这是怕我不说真话吧，老刘琦了，意思是在这个绝顶之上，我不拿出点态度来就走不了是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通往山下的小路上，已经埋伏重重了吧，看着飞飞对他悄悄打了个手势，李南瞬间明白了此间的情势。

刚刚喝完酒续完旧情，现在就是公事公办了，这是一场地府之主和黑簿之主的对话。

李南和李九都明白，就在李九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哼哼，不就是试探我对于武三思父子的看法吗？我都准备弄死他俩了，还能有什么看法，李南有些莞尔。

梁王就是武三思，还是之前武老太太封他的，差点一度当了周朝的太子，新安王就是取了号称大唐第一美人李裹儿的武崇训，觊觎小姐姐们的则是他的弟弟武崇烈。

他俩到死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地府想要对付他们吧，他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招惹了什么！李南有些哑然失笑。

没办法，穿越客拥有的东西很少，而这个世界的肉食者权力大得可怕，一动念就可能让李南万劫不复，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李南不得不努力消除贵人们可能对他和他的朋友们的恶念——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将念头付诸行动之前，杀光他们全家就好啦。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想起《大明宫词》里面武家父子的结局，李南不由得轻蔑出声。

“冢中枯骨，何足介意？”李南一边说着，一边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牛肉，对于加了姜片和花椒胡椒的煮牛肉表示很满意。

这句评论袁术的话，实际上不是曹操也不是刘备说的，而是北海大儒孔融对刘备说的。

但是用来形容武三思父子确是很合适，两人都一样，野心配不上实力，爱面子，总觉得自己才是天选之人，对于那个位置有着近乎狂热的执拗，哪怕成为天下各方势力的靶子，也要高调地将自己的心思表示出来。

历史上，袁术就是在妄自称帝之后，被天下诸侯群起攻之，然后光速gg，哪怕他是四世三公、家中嫡子，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是天下共讨之，遗臭万年。

这就是典型的单走一个王被四个三翻盘的典型案例。

跟袁术相比，武三思这种“破落户”还有所不如呢，所以李南口气中的轻蔑，简直溢于言表。

“两年内，武三思阖家必死！”李南想起了历史书上武三思的命运，于是装了个大逼，“盖因他不该招惹南！”

哐啷——别说李九，就算武力值奇高，手中极稳的飞飞，手中的酒盏也惊掉了，两人俱是被李南嘴里的话语给惊呆了。

不是，今天菜虽然好，你也不能这么喝啊。

先不说你一个白丁如何放狂言要杀死此时帝国最有权力的武三思全家，光是人家武三思怎么惹你了啊，你就要杀人全家？

就因为随口提了一句想看看天女舞？

你就组建了一个巨大的组织来搞死他全家，你这个有点过分了啊。

他们哪里知道，李南敢这样说，最大的底气就是因为高中历史课本写得清楚，李九还以为他心中有惊天奇谋，对于对付武三思十分有把握。

上次他露出这般表情，乃是出到观后之山林中罢。李九越想越觉得心惊。

由不得李九不这样想，这一路行来，李南多次向其证明他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了，而且在李九看来，这位南郎君报复心极强，哪怕大盗青玄子对他客客气气最后还放过他了，他还不依不饶地杀人全家，取了人家多年积攒的钱财女子走，千奇禅师一代高僧，就因为起了贪念，可能危害到他，他硬是不依不饶地先是弄了人家隐藏了几十年的私生子，后来不惜拿出秘方与内卫交易，也要了他父子的命。

这是个狠人啊，想起先生给出的“幼文和”的外号，李九不得不感叹，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现在，轮到这位梁王了，李九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李南说的是真的，开始为武三思担心起来的感觉。

要知道，这位南郎君手段基本上都是斩草除根的，而且他从来没有看到李南如此笃定过！

“哗啦——”一念及此，李九突然站起，带动面前桌案上的酒杯都翻了。

能让好风仪的李九如此失态，可见他心中的震惊和急切。

“太子舍人李九，见过石安先生！”李九对着李南深深一揖。

太，太子？李南心中急速回忆了一番，终于把此时太子的名字想起了。

wdnmd，这是世界线终于收束了？李南有种奇幻的感觉。

但是他很快恢复过来，随即换了个姿势，以手撑头，用一副惫懒的神情，对着李九开口了。

“羡鱼兄，南尚有一问……”李南脸上带着极为满意的微笑，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荒山，华美大帐，美酒佳肴，轻歌曼舞。

故人，旧情新恨，对面而坐，侃侃笑谈。

以天下为肴，人命为酒，帐外天风呜咽为乐，谋士长袖善舞。

宴会，正是开始了。

第一百零八章 飨宴 关于这位李九李羡鱼的身份，李南一直都有多种猜测，但是始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温文尔雅，雍容大度，隔着十丈远都能闻出他那股大贵族子弟的味道来，虽然行踪飘忽且来历神秘，但是能量着实不小，这是李南对于他的所有印象，总觉得他这一路行来，不少都有被李九安排的痕迹。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上次李南跟他见面，还是在建立地府的第三天，本来住在南音庄园的他又向李南告辞，匆匆赶往长安去了，仿佛他就是过来见证李南建立地府一样。

没想到这次见面，两人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在荒山山顶的华美大帐里相对而坐，得知李九官职的李南表示，虽然他想到羡鱼兄你身份不凡，但是没有想到竟会如此不凡。

不过想想也是，刚到蜀中时，还是个白丁的李南能够凭借他一封书信，就可以让天下数一数二大县的成都县令派儿子带着一县年轻士子出城三里相迎，甚至就连当时的蜀中都督崔玄暐都派了人来。

更让李南吃惊的，则是李九还能作为贵客得到赵蕤的邀请，出现在这位大佬的席间，那种场合甚至连梁槠都不得不退下，半个弟子的司徒灵雪，只能作为侍女旁听，但是他却能列席其间，当时李南还以为李九也是内卫超级高层，结果现在想来，李九可能跟内卫左司要投效的主人有关啊。

“内卫者，永为拱卫皇室之刃尔。”李南想起了赵蕤曾经说过的话，意思就是内卫就是皇帝的那柄刀，谁是皇帝或者谁是正统，他们就资瓷谁。

而作为太子舍人的李九竟然能受到赵蕤的礼遇，这就很耐人寻味了，难道李九就是皇室，还是赵蕤觉得李显不行，转而资瓷太子李重俊？？李南一边想着，一边回忆起这位李九过往的言行起来。

浦东李，莫与比。李九自承自己这一支原居于河南蒲东，在隋朝之时就有天下第六皇族之称，而后随着高祖起义，最后定居太原。

“愚曾与太子同席，太子酒量非人哉。”山中露营，酒酣之时，他曾以轻松地口吻说出这种事的，当时谁都以为他喝大了吹嘘。

谁会想到竟然是真的！

太子舍人，就是太子的宿卫或者秘书，换言之就是太子的心腹，潜邸的从龙旧臣。能当太子舍人的，无一不是各大家族的精英子弟或者民间德高望重的名宿大儒，类似“商山四皓”之类的，都是等着太子登基后当大官的。

所以他当这个地府之主，如果说赵蕤倒向了李重俊的话，这样看来也无比合适。

太子府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地府之主！

世界线收束了啊。果然，穿越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李南不禁有些感叹。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李南发觉，无论自己怎么乱搞，但是冥冥之中的强大约束力总能把世界线回到固有的轨道上来，穿越客的先知优势，不过就是起个推动作用。

想要扇动风暴的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吗？李南生出一种奇妙之感——历史杀死武三思父子的，正是此时的太子李重俊！而自己现在，又恰好入了李重俊麾下的“地府”！！

历史书都这样写了，武三思你还不死？？再次庆幸自己又一次暂时站到胜利者一边的李南，显然有些庆幸。

“太子此时，怕是情势大劣，甚至处于被废之际罢？”李南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李九投出了一记直球，准备试探下对方的来意。

“石安远在蜀中，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也，仆叹服！”李九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李南的眼光颇为赞叹。

“不知今日羡鱼兄来找南，所谓何事？”李南也不再装了，随即问出了他今天最想问的问题。

“哈哈哈，世人皆言妙不可言李郎君为人诙谐，此时看来，石安果然风趣的紧呐。”李九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仆日夜兼程自长安而来，自然是请石安以黑簿之主身份，相助太子！”

废话，人家都这样了，又是酒宴又是旧友来做说客的，不是准备招揽你还能干什么？？？

李九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物，旁边持壶侍立的小姐姐随即放下酒壶，恭敬地接了过去，又对着李南福了一福，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南。

这是，录事？？李南接过来一看，发觉是一张绢帛，看了好久才发觉这是一张空白的授官的文书，写着太子左右卫率府录事一职。

这是要给我授官么?啧啧，真是一道大菜啊。看着上好丝绢上空白的文书，李南不禁有些心动。

这可是官身啊，自己有了它，自己之前担心的一些掣肘都不再是问题，特别是有太子府这么一根粗大腿，自己别说想大力发展香水行业，就算自己堂而皇之地弄出了烈酒玻璃精盐等物，自己也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觊觎了。

可惜，这是一条外粗内细里面还骨折的大腿，李南摇了摇头，想起了历史上此人的悲剧。

虽然记不得此时的太子李重俊是什么时候被废的，但是李南清楚的知道，经过这一系列乱局之后，最后的得胜者是李隆基。

所以，这个所谓的太子府录事，哪怕它再馋人，也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

“承蒙太子与羡鱼兄青眼有加，南德才俱薄，不敢受也。”李南只是看到了太子左右卫率府几个字，就果断放弃了这张文书。

反正过几年李隆基就要当太子了，自己去当李重俊的舔狗，还不如这个时候炒李隆基的冷灶，肯定好过于当注定被废的太子的鹰犬。

所以李南拒绝了。

见到李南拒绝，李九都没有任何阻拦，甚至传统的三推三让的样子都没有做，而是喝了一杯酒，面露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他没有劝是因为他能看出来，李南是真的不想接这个位置的。

“羡鱼来之前，先生曾对羡鱼言讲，石安定会拒录事一职，若是如此，还有一物交予石安。”李九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空白官身。

“仓曹参军事！”李南看着的面前的空白授官文书，觉得李九和赵蕤真是不让自己上贼船不罢休啊。

自己这次若是拒绝了，李九会不会摔杯为号，然后出现一排刀斧手？李南抬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李九，后者知道李南部分底细，语气轻松地给他解释起仓曹参军事的职责来。

“太子左右卫率府仓曹参军事，正八品下，掌文官簿书，掌禄廪、厨膳、出纳、市易、畋渔、刍藁等。”

wdnmd，果然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一国太子这么大气的吗？还是看上了我的数学和统计学的功底？李南不仅有些瑟瑟发抖。

如果说从八品上的太子府录事属于卤鸡肋这种，看似还可以实际没有什么嚼头小菜的话，而仓曹参军事就是卖相不好但是物美价廉的诸如鱼香肉丝一类的下饭菜！

仓曹参军事，顾名思义，就是管着太子府仓库的官员，虽然从八品下，跟掌管记录文书的录事听着有些像是官与吏的区别，但是确是掌握太子府实权的。

从字面意思来说，这个就是太子府仓库主管的职位，而参军事的后缀，让他又担任了部分会计出纳和行政的工作。

掌管着太子府中粮食木料药品的仓库，负责计算和发放太子府官员的俸禄，就连对外的采买也归仓曹参军事管，而且他还负责日常用品和每日伙食，掌握着每日花销的钱粮，一看就肥的流油。

可以说这是一个集行政、出纳、库管、财务于一身，综合负责后勤等“庶务”的这么一位官员，位卑而权不小。

怎么想都是肥缺吧，比从八品上不知道重要了多少，可惜此时的士人耻于从事这些事务。李南一边想着，一边对着李九拱了拱手。

“承蒙太子与羡鱼兄青眼有加，南德才俱薄，亦不敢受也。”李南想了想，依然推辞了。

虽然对方很热情，但是李南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注定失败者上面下注。

“石安于算学一道，天下无双，区区仓曹参军事，确是大材小用骥服盐车。奈何世人多以名取人，石安虽有大才，可为府中参军乃至长史，若骤委之以高位，恐他人不服矣，况且石安大才如同囊中之锥，不日定会一鸣惊人，还请石安莫要嫌弃。”

李九还是这个时代的传统士人的眼光，觉得让李南这种“士”去做这种类似小吏的工作，李南不愿意去。

于是李九就劝他说，虽然我知道石安你身怀大才，但是你没有去长安圈子混过，没有名气啊。如果给你更高的位置的话，太子府那些没有眼光的同事们会不满啊，所以石安你是块金子哪里都发光，先做着这个仓曹参军事，做出成绩了自然就升职加薪了，你千万不要嫌弃它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南本山野之人，躬耕于眉县，有朝一日能入太子府，授以官身，不啻一步登天尔，安敢嫌其官不美乎？”李南吃了一块肥美的羊肉，才出生不到一百天的羊羔被烤的外焦里嫩，毫无腥膻味道，配合着各种香料，李南甚至有种比后世的烧烤还要好吃不少的感觉。

那句话果然说的没错，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就好。

“可是南实在才不配位，只得厚颜婉拒。”李南连吃了好几块，又推辞了李九给出的这道“鱼香肉丝”。

还是那个原因，不是嫌官小，而是怕自己有命上任没命当官。

“呵呵呵，先生高才！”李九对着东南的方向深鞠一躬，随即笑着对李南说：“仆出发之时，曾经拜会过先生，先生当日亦料到石安不会轻易接受如此劳碌之位，声称石安亦会婉拒不受，但是此官——”

先生当然只有一个，就是赵蕤大佬啦，李九掏出了另一张跟前面两张略有不同的文书，脸上带着一种猎人看着狡猾的狐狸进入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的感觉。

“羡鱼兄——”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文书，李南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因为他实在不想，就此落入那位先生设计的毂中，对方能算准他两次拒绝，那么也就很笃定这次开出的条件他拒绝不了。

李南甚至都不敢看，因为他怕自己一看之下，再也就没有拒绝的勇气了。

“朝散郎？呼——”李南缓缓打开带着紫色绶带的绢帛，随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上面那几个字如同一块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了李南的眼光——作为散官而不是职事官，而且地位足够高，足以帮他抵御不少贵族觊觎的目光。

高啊，先生，李南和李九心中都同时浮现出对于赵蕤的崇拜。一个惊叹于他简直把自己看透了，一个惊叹于先生真的算无遗策。

朝散郎是正七品，算是一个职位相当高的散官了，一般都是授予子爵及以上的后代嫡系，对于不少大士族来说，嫡系继承人出生的起点也就这个了。

这个职位有多清贵呢？这么说吧，不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辛苦考科举考出来的进士，只有进了殿试的众人第一次授官才能授以七品官，还有可能是从七品，只有状头能授以七品的编修。

这就意味着大部分金榜题名的进士在某个拖着鼻涕士族小破孩面前，都要规规矩矩地行礼，哪怕对方因为近亲结婚还是个傻子，态度上，都要对其恭恭敬敬。

而且唐朝的散官，七品和七品以下是天壤之别，甚至比后世本科和专科的差距还大。

这么说吧，一般士族家中嫡子继承人基本上都会被封到七品及以上，像八九品的散官，一般都是出色听话的庶子的待遇。

至于寒门，则是要寒窗苦读数十载，等到金榜题名之后，在授官的同时，才能得到散官，而且基本上就是九品。

这就造成了那些含着金钥匙，一出生就是七品以上散官的那批士族子弟，天生将八九品视为寒门并且加以嘲笑。

两者虽然都称士，但是此时所谓的“士族”乃是特指门阀时代遗留的那些贵族，可以不用科举而得官的那种。而代表小地主阶级的士子大多通过科考而来，天生被“士族”们瞧不起甚至视为奴仆。

相差一品，就是“贵人”和“士子”的区别，完全就是两个圈子，所以太子和赵蕤给李南朝散郎这么一个散官，相当于给了李南进入贵族圈子的入场券，免去了他多年的功夫，虽然是最低的成年“士族”子弟标准，但这也是“寒门”几代努力才能得到的起点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唐朝的官员做职事官的，大多都是封有散官，金榜题名没有授以实缺的进士，基本上也会被封一个九品或者八品的散官，在贞观年间就确立了“入仕者皆带散位，谓之本品”的制度。

所以，给李南一个七品的朝散郎，相当于给了他半个官员的位置，日后就算他不在太子这棵树上吊死，投效其他势力，转官也相当轻松，自由度很高。

贵族入场券，正式官身，而且不用怎么沾染上太子一系的记号，对于现在的急需一个官身来保住自己秘密和那些后世发明的李南来说，简直就是清蒸大闸蟹、东坡肘子或者清炖岗巴羊，都是有卖相、分量又足且美味的大菜。

“何至于厮。”李南花了好大的努力才把眼光从授官文书上挪开，随即苦笑道。

“呵呵，如此一来，石安还欲拒否？”李九哈哈大笑，同时饮下了一杯酒。

“先生已然近乎鬼神，南厚颜，谢过太子大恩。”李南先对着长安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行大礼参拜，又对着赵蕤的方向下拜，然后起身，对着李九深深一揖。

“羡鱼兄举荐之恩，南谨记也。”

“哈哈哈，石安切莫如此，君之大才，羡鱼岂不知耶？日后你我皆为太子臣属，当戮力同心有所作为，方不负吾等男儿来此世上一遭，石安，饮胜！”

李九亲热地将李南挽起，然后端着一杯酒，一如以前一样跟他亲热地说话且碰杯。

“某回长安之后，可对太子覆命矣，府中又有一奇才入毂，想必太子必将大喜。”李九亲热地拉着李南的手，一脸地轻松喜悦。

“呵呵，羡鱼兄此言愧煞南矣，仆与羡鱼兄，好比那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南偶承太子青眼，羡鱼兄举荐，授以美官，惭愧无地也。”

“哈哈哈，石安何必自谦，能入先生之眼者，这天下能有几人？今日你我重逢，这等自谦之语大可不必，吾等当效以前，在这绝顶之上做长夜之饮与倾心之谈尔。”李九随即拍手，哈哈大笑。

于是歌舞重上，两人各自入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南旁边的胡姬都跳了两段让人心跳不已的胡旋舞，湖碧色的大眼睛已经水波流转，秋天的菠菜一捆又一捆地砸向李南，身体也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黏在李南身上好久，弄得李南都有些不适。

“此姬便赠予石安罢。”李九拍了拍手，看着李南红着脸，哈哈大笑。

“额…….谢过羡鱼兄。”李南对着李九道谢，表示既然你这么热情，我一句话不说也不好，我就接了吧。

明知道这个胡姬可能是个太子府一系的眼线或者刺客，但是李南不敢，也不能不要。

等到三更之时，酒足饭饱地两人将酒肉赏给了仆人，然后将酒席撤去，自有仆人摆上茶具，用小火炉烧着帐外取来的雪，开始烹茶，围炉夜话。

此时，侍女将帐篷微微卷出一个窗口，窗外冷冽清新的寒风，吹散了帐篷中的酒肉味道与闷热之气，众人顿时神清气爽。在李九的吩咐下，侍女们各自退下吃饭休息去了，就连那位胡姬也恋恋不舍地退下了。

侍女在下去之前，又搬来皮氅和脚踏，见到没有外人，两人干脆不拘礼法，放浪形骸——两人各自倚靠在凭几上，腿上盖着皮毛大氅，一般喝茶一边聊天。

“呼——”酒酣脸热之后，吹一点冷风，喝一壶滚烫的浓茶，都是极为惬意的，仆人们也俱都下去了，就连飞飞也离开了帐篷，此时两人自斟自饮，颇有一番闲趣。

“若是石安先生接过仓曹参军事一职，可将酆都大帝一职暗授之，若其婉拒，则表明此人不看好太子，若其接过朝散郎一职尚可，可问计于此人，若其依旧婉拒朝散郎一职，则杀之！”

此时，李九的心中突然浮现起几天前自己去见先生时，先生对自己说的话。看着下面一脸轻松的李南，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不会也算到先生有此安排，这才没有拒绝朝散郎一职吧，他就这么不看好国之储君？？

算了，不想了，还是按照先生的吩咐问策吧。李九心中疑惑，但是面上依旧慵懒。

李九喝了一口浓茶，感受着苦涩粗粝的茶水割得自己舌头生疼，心中感叹这李南有些奇怪，有时候他身娇肉贵到坐马车都能坐一天歇三天，但是他是怎么喜欢这种不加胡麻油不加盐不加香料的茶水的，简直连奴仆都不会喝这种粗茶！

一边想着，一边像喝药一般喝下了杯中的浓茶，李九随即开口：

“当今情势，梁王新安王权势熏天，安乐公主跋扈非常，太子纯孝，本不欲与其相争，奈何步步紧逼，李氏江山危若累卵，不知石安有何策以教太子？”

“呵呵，在此之前，南尚有一问斗胆问太子，此地仅你我两人，出得吾口入得羡鱼兄耳，还望羡鱼兄保密且帮南上覆太子。”

“自当如此，不知石安有何问？”

“那便是——”斜躺着的李南眯着眼睛，但是里面透露出来的寒意，让对面的李九都不寒而栗。

太像了，那位权倾天下之重臣，当年亦是这般看人。李南的眼神，莫名让李九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皇帝，他的对手都不得不服气而且敬畏的人。

“太子可有成为皇者之心志与决意？？”李南的话虽然轻，但是在李九心中不啻于惊雷一般。

“石安之意，莫非——”李九颤抖着拖着长音。

“皇帝者，寡人也，并非一家一族之长，乃是天下人之父母，为天下故，自当有为孤家寡人之觉悟，若无此等决意，哪怕空有权势，亦是水中花镜中月！”李南斩钉截铁地说。

“此人无愧‘幼文和’之名，端是心狠！”李九瞬间明白了李南话中的意思，饶是他姓李，也是一脸地惊惧。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权存在天然的敬畏，后世穿越客就没有这种束缚。

“若是有此决意，南有一语赠予太子。”李南笑了起来，好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以一种高高在上旁观者的身份，轻轻说出了让李九大汗直流的话语。

“刀剑之下，方出政权！”

寒冷的冬夜里，刚刚享受完自己“飨宴”的李南，随即对遥远在长安的太子端出了他做的菜回赠。

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消受李南亲自做的“生猛海鲜”了。

第一百零九章 撤宴 哐啷——对面的李九终于拿不住手里的杯子，直接掉到了面前的桌案上，酒杯与上好的香木桌案相碰，随即落到了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此等大逆之言，石安还是慎言。”看着褐色的茶水将的雪白皮毛的地毯晕染成一团暗黄，李九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身出封建皇朝，此时古人还是很难像穿越客一样，用类似旁观者的目光看待当时的人物，而且用总结性的语言对古代的皇权真相做出精准的描述。

主要是他们不曾、也不敢做这样的思辨。

对于李南来说，这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描述，再过百多年就有人喊出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了，但是对于此时的李九来说，这句话每个字如同从天而降须弥山一样，一个一个砸下来，直砸到李九三观崩溃，有种当头棒喝。

关键是在李九心惊且觉得大逆不道之余，他仔细想想，觉得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九也是六岁读书，九岁观史，他惊恐地发觉，这位幼文和说的怕是有些对：无论是《春秋》《战国策》还是《史记》上，歪歪扭扭的每一页上都写着“弱肉强食”！

但是对于一个长期接触儒家文化讨厌霸道之术的唐朝知识分子来说，赤裸裸地谈论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句话放在此时，算是帝王术了，根本就是李九能接触到的。

“南一时酒醉，胡言乱语，还望羡鱼兄莫怪。”李南看着对方的神态，心知这句话对于此时的古人震撼有点大，哪怕他本身就有可能是个皇族。

“石安一语惊醒梦中人，仆定将此语带回长安。”虽然觉得接受无能，但是李九还是表示尊重，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且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南深施一礼。

无论太子觉得此人如何，光是冲能说出这番话，这位李南就无愧于幼文和之名。

若非遍观史书，是说不出这番话来，哪怕这句话有些诛心且大逆不道。“这石安先生，怕是法家一流，虽自言精通算学，怕是其真正所学，乃是管子轻重之术！”李九又想起了赵蕤对于李南的评价。

现在看来，先生识人之明，怕是天下无双！李九彻底对那位先生心服口服。

法家么？李九又想起了那个跟李南神态的很像的那个老人，他突然发觉李南有一点跟他很像，也是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就是似乎对于皇权缺乏天然的敬畏！

那个男人，才是内卫真正的建立人，他一手将大周打造为让世人无可指摘的盛世气象，而他留下的暗子和继任者，又将政敌最后的希望给扼杀在摇篮里，将宗庙交替送回正确的轨道上来。

李九还从某个隐秘的渠道得知，哪怕去岁让人震惊的神龙政变，据说就是此人的遗命和后手。李九幼时曾经与此人见过一面，对于此人的眼神印象很深。

现在他又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眼神！两者虽然现在还没法相提并论，但是李九有种预感，日后帝国的舞台上，肯定有这位李南李石安的一席之地！

“石安一语，概括古今，振聋发聩，仆受教矣。”李九真心实意地说，随即问出了同样让人心惊胆战的问题。

“彼贼势大，蒙蔽上听，身为人子臣属，为之奈何？”

“哈哈哈哈。”李南扬天长笑起来，看着对面的李九，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以羡鱼兄观之，太子比之太宗何？”

“额……太宗雄才伟略，四年灭突厥，万族来朝，称天可汗，功绩远胜汉朝文帝。太子虽英明神武。”李九苦笑了一下，

“怕是尚有不如。”

李九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太子要能堪比太宗，别说一个武三思韦后，就是武老太太也得为其让出一头地啊。

等等，太宗？难道——李九觉得自己想到李南想说什么了。

“南尝闻，遇事不决，可观史书求解，才具不足，则当效法先贤。”李南喝了一口茶，定定地看着李九。

果然，这位幼文和一出手就是血腥毒辣的计谋。

“便是雄才伟略，灭突厥，定国朝，使天下海晏河清之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太宗谥号），遇此等情况，也只得行非常之事，盖因太宗深知，天子乃天下众人之家长，若天下落入庸人之手，则万民苦矣，太宗为天下故，只得强忍戮心之痛，行出玄武门之事。”李南一番典型的洗地言论，让李九都懵逼了，感觉有点三观颠覆的感觉。

“若无玄武门之变，何来贞观盛世？”李南一句话总结，让李九彻底崩溃了。

“此人莫非妖魔乎？如此悖逆之论，为何吾一听之下，竟觉得有些道理。”李九都觉得自己快被对面的幼文和的大逆不道的言论给洗脑了，关键他细细品来，还觉得有些对。

这就让他觉得很恐怖了。

在宗族最大的家天下朝代里，李世民杀兄杀弟逼父成为他最大的黑点，哪怕他成为一代贞观大帝，但是在这个表面上流行孝道大于天的儒家文化社会里，哪怕李世民成为了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的贞观大帝和天可汗，但是由于他之前上位的黑历史，也没有落得了好。

这种感觉，颇有种你高学历事业成功且颜值身材都在线，但是只要你大龄单身，在父母眼中都是失败者的意味。

来自后世的键盘侠李南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句李世民是为了更好地为天下人谋福利，所以才忍痛杀兄逼父，这才是超越了亲情的人间大爱啊。顿时就让只听过一种言论的李九觉得三观都崩了。

李南看着李九听得眼神都发直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言论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但是他赶紧趁热打铁。

“以太宗之神武，尚行非常之事，太子略逊于太宗潜邸时，但武三思此僚之恶，远胜隐太子李元吉矣，如不效仿太宗，太子与这李唐天下，安有活路乎？武三思此僚断不会与太子和平共处，若不先发制人，则后发制于人矣。”

李南接下来又对李九详细解释了一番：太子肯定是不如太宗当年，连太宗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得不杀，你一个中人之姿，还心存侥幸觉得可以和平解决，武三思会让你上位后来找他麻烦？说不定早就憋着弄死你，你还不麻溜的赶紧学太宗动手，蠢逼遇到事儿，看看聪明人怎么干的，学就完了！

“咝——”李九现在已经能完全晕了，原本只是按照一般招揽谋士的流程问计于李南，结果对方竟然给出了这么劲爆的计划。

“若太子心存天下，有帝王之志，还乞太子收起多余仁爱之心，为天下故，还请尽诛武氏，杀安乐公主，断韦氏一族根基！甚至——”

李南狠狠地盯着李九，一字一顿说出了他回敬给太子的最后一道“大菜”！

“行那玄武门之事！”

“若太子有此帝王决意，南愿为太子驱策！”李南如同饮酒一般，仰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若太子无此决意，感太子青眼，南还有一策：还望太子多留血脉，将其送往海外或他处，免得异日被废，阖府上下无一活口尔。”李南面上如同三月春风，但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比帐外的寒风更加冰冷。

啊——李九不由得出声，惊得张大了嘴巴，死死地盯着对面一脸微笑的李南。

看着李九惊讶的样子，李南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茶，有种悠然自得的感觉。

李南之所以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话聊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了。而这场荒山上名为“招揽与权谋”的宴会，结束了！

此时三更已过，主与客皆酒足饭饱，可以撤宴了。

第一百一十章 化冥吐牙 任何朝代的更迭，都是以读书人流血开始的。

李南看着递过来的纸张上，上面记录着一个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从地府掌握的情报看，都是蜀中一些年轻士子，随即他用疑惑地眼光盯着对面的人。

“皆杀之？”

“此数人家中皆前朝旧部，此时躲在蜀地，为武逆摇旗呐喊，吾欲命明晨耐犯武城天皆除之！”对面的一位长须蓝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捋着自己珍视的胡子，仿佛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怕是不妥。”李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随即摇了摇头。

上面的名字，虽然说是倾向武朝一系的文人，但不过都是骑墙派，大多都是些寒门，经过神龙元年大变，也都各自也寻觅了新的靠山，有的投向了武三思，有的投向张柬之一系的旧党，还有人投向了太平公主一系。

他们之所以为武三思摇旗呐喊，不过是因为作为骑墙派，而此时武三思正当权罢了，如果太子当权，他们也会在民间说太子古之贤明，让皇帝早点传位。

如果将他们全部杀了，地府这个中立情报组织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民间的声望也会变得恶臭无比。

这个时代的百姓信息是闭塞的，他们的观点，很是受这些每日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影响，

新生的地府虽然名字听着很唬人，但是对于武三思等手下的势力来说，还如嫩芽一般，轻轻一碰就折，这样一来，他们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几方势力，而且也失去了暗夜世界的中立地位。

地府在这场暗夜战争当中是以情报贩子的身份出现的，而不是亲自下场博出位。比起这位的高调，李南更倾向于在暗中，暗自引导走势，借刀杀人，让别的势力替他们清除武三思的爪牙。

但是面前这个中年人认为太慢了，不足以“震慑宵小”，让“大逆”逍遥法外。

“呵呵，有何不妥，人言幼文和出手不容情，扬州郊外尽灭铁组，为何忽生慈悲尔？”

对面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胡子放入一个锦囊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白皙瘦削的面容上露出一股慵懒的神情。

“若是有心人追查，反而不美。”李南小心翼翼的说。

“哈哈哈，明晨耐犯武城天皆敢死之士，以一当百，又有何惧哉，此等大逆，若死于家中，则士林人人称快，哪会追究，石安小心太过矣。”中年男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微闭双目，不再言语。

好吧，反正动手的都是你的人，我只能管云计算大数据部，你说了算。看到对面的中年文士不再说话，李南也不再多说。

“文若先生所言极是。”

“哈哈，今日天寒有雪，年关将至，你我何不对饮一番，这蜀中雪景，怕是半分不逊于长安也。”

“敢不从命乎？”李南于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人送上酒菜，两人就在李南刚刚修好的木亭子里，围炉而坐，边喝酒边赏雪。

小湖山那场诡异的宴会结束后的第七天，长安就来人了。

来人带来了礼部关于李南作为朝散郎的授官文书，还有朝散郎能够使用的礼器。

一套浅绿色的丝织官服，衣衫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也就是通常说的襕衫了，上面绣着七朵直径一寸大小的小花，表明他七品散官的身份。

不过胸前并无任何电视里常见的龙啊，凤啊，麒麟啊，白虎啊之类的图案，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可能有的高级货，听着礼部来人解释，李南觉得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另外，还有一顶以竹子为骨，四四方方，外面是黑色绢纱制成的进贤冠，最后就是一双丝质的黑色官靴和一条黑色腰带。

以上，就是他这位朝散郎的官服了。太子还特别赐了一块玉佩，表示看重之意。

看到新的官服和授官文书的李南十分高兴，对着长安的方向遥拜，谢过太子大恩。

自己终于跨过了民与官的鸿沟，成为这个帝国统治阶级的一员了！李南看着朝散郎的文书和官服，嘴角疯狂上扬。

可是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彻底让李南有种错愕之感。

随着他的朝散郎文书和官服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名叫程文若的人，此人便是新的酆都大帝。

赵蕤，竟然退出了！

虽然之前就对赵蕤这种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佬，只当一个酆都大帝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李南没想到那位先生这么快就放下了地府的权力。

难道这位大佬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太子李重俊成不了事，然后急流勇退么？还是因为自己对李九那番话的原因？让这位大佬觉得地府计划有些激进和风险，故此退去？李南有些惴惴不安。

他那晚说的话实在是太激进了些，回来之后，李南无数次在黑夜里检讨自己那天所说的话，彻夜无眠，生怕某个黑夜就有无数黑衣人上门，将南音庄园付之一炬。

没想到他确是等来了赵蕤不再担任酆都大帝的消息。

怕是这位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地府吧，或者是他习惯于在幕后？李南心中想着。

李南还真是猜对了，关于他跟李九的那番谈话，被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赵蕤的面前，赵蕤听过李九的完整叙述之后，随即长叹一声。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赵蕤吟诵着《羔羊》，随即写了一封长信，让李九带回长安太子府。

这句出自于《召南·羔羊》，表面上是赞美为政者的美德，其实就是讽刺在位却不干事的，这句话的意思是：、退朝公餐享佳肴，逍遥踱步慢悠悠，如同委蛇一样离去。

用在此时，未免不是表明这位“先生”的退意！表明了自己可能尸餐素位，还是让太子派遣能人来负责地府的运转。

就在东岩子赵蕤的这封长信随着李九到达长安的同时，李南在某个极为秘密地名单上，也有了一个叫做化冥的代号。

上古有巨妖，名曰相柳，九首人身，蛇身而青，以食于九山。上古圣帝禹杀相柳，其血腥，兼之剧毒，血流之处，寸草不生，遂为绝地。

野有毒蛇，误吞相柳遗血而不死者，九年之后，蜕凡为妖，乃分九种，曰“柳泽、长蛇、阴索、化冥、回丘、双首、人面、叫蛇、风牙。”

化冥者，蛇也，初生如蚓，居于地下，性喜热，借地火之侧而居，一岁长一寸，其身坚若金铁，头生独角，天生剧毒，中着如被火焚，顷刻而亡。

化冥三岁往地面行一尺，九年后方破土而出，行动如飞，身若坚铁，以人兽心尖热血为食，乃天下大凶。

“回丘已死，新生化冥，吾已替先生寻得，风牙亦快出世，不知何人能得先生相柳之名？”李九走后，赵蕤独自翻过一座山，走入一座开凿的石室，对着里面的牌位上了一注香。

石室里，一缕清香悠悠，上面的牌位虽然积存了不少灰尘，但是还能依稀看清楚上面的字。

故先师文慧公狄仁杰之灵位！

抛开赵蕤对于某位先生的祭奠不提，李南对于程文若酆都大帝的行为，已经越来越不爽。

按照赵蕤的设定，酆都大帝和黑簿之主一主一副，虽然名为上有别，但是在地府的权职并未太大差别，只在名位上酆都大帝上略高一点，两者各管一摊，互不干涉。

但是这位新任酆都大帝的行为，在李南看来，确是有些捞过界了，一副“长安贵人”的做派，将地府视为杀手死士之流，而不是将其视作搞情报的数学家，还将李南视为他的下属，成天以长官自居。

他带着不少死士，进驻了李南的南音庄园，一来就占据了李南的大屋子，这还不算是吗，他还时不时露出这是什么简陋居所的样子，着实让李南郁闷。

不光如此，他的傲慢还体现在对李南和胡钉铰属下，负责云计算的泰煞谅事宗天宫上，随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对于李南这位朝散兼黑簿之主表面上还过得去，还不至于训斥。但是对于胡钉铰则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训斥奴仆一般。

而且他的行为，让李南觉得十分的危险。

刚刚一到蜀中，他就指挥着负责战斗的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的人手，大肆暗杀蜀中曾经倒向武周的人，生怕人不知道地府总部就在蜀中似的。

时尽年关，他手下那帮隶属枉死司和索命司的死士杀了人之后，直接就在南音庄园驻扎，如果不是李南名飞飞和精精儿清理这帮死士遗留的痕迹，说不定县里的公人和成都的不良人早就追查过来了。

更加让李南忍不了的是，他们所谓的“暗杀”，就是当街将其射杀后扬长而去，而且还会留下明晨耐犯武城天下面枉死司和索命司的鬼面，生怕不知道地府的人出动似的。

李南多次跟他提过注意隐蔽的事情，他总是一副我心里有数，我是一个大文人还搞不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出事了我自承担的态度，弄得李南有想要弄死他的心都有。

如果不是要借助太子李重俊的力量杀死武三思，老子早就教你做人了。每次看到那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提着滴血的包裹回来，李南都有一种想要弄死这帮人的感觉。

不干净了，老子出生入死万般算计才得到的庄园，竟然被这帮人这样玷污了！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要想弄死程文若，他还真是无能为力。先不说他带着一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李南庄园里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就是他的身边，李南也很难靠近。

“某败矣。”一脸青灰色的飞飞无力地瘫倒在地，连动半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在他的身边，则是跪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的割头小鬼精精儿。

“无量寿！”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月白色的道袍上纤尘不染。

“哈哈哈，隐女冠果然神技，当浮一大白。”木亭中，程文若看着对面比武的场景，哈哈大笑。

“女冠神技，堪称人间绝艺尔。”亭中的李南面色如常，笑着陪着程文若饮了一杯酒，面露赞赏地看着对面神色如常的女道姑。

随着程文若来的，还有一名女道姑，名为隐，精精儿一见到她，立刻对其行大礼，口称尊师。

尼玛，这个叫做隐的道姑，竟然是精精儿的师傅！李南对于她的敬意陡然上升了几个层级。

既然精精儿的老师来了，岂不正是给飞飞和精精儿提升武功熟练度的机会，于是在李南的拜托下，程文若大手一挥，同意了让飞飞和精精儿向女道姑请教的要求。

剑客之间的教学，无非就是比剑而已。于是飞飞和精精儿日日向隐求教，每天都被打个落花流水。

这不是简单的形容词，在院中老梅枝头掉落的梅花还没有落地的功夫，飞飞就被打落到李南养鱼的水塘中，爬起来的时候身上都还不停地滴着水。

看到飞飞这般狼狈样子，程文若自是得意无比，带着胜利者的关怀，让人赐酒给比斗的三人。

这位武功奇高地道姑应该是个老刺客了，看着道姑拒不饮酒，也不接过杯子，李南有些沮丧，连半点给我下毒的机会都不给么？老刺客导师了？

或许是李南的酆都杀人术和药部主事的名字太过惊人，这位女道姑平日里对于程文若的防护到了堪称严密的级别，不仅片刻不离，就连程文若的一应器物和饮食，她都仔细检查。

李南估算过，想要用酆都杀人术搞死程文若，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每次李南心头一动歹念，她好像能感受到似的，都会意味深长地看李南一眼。

杀意感知，这尼玛怎么搞，李九怎么还没有回信？李南抬头，看着长安的方向，心中有些烦闷。

幸好赵蕤没有把飞鸽传书这种核心科技告诉程文若，第一批驯养的信鸽李南就有几只，直接通往长安李九的联络处。

李南已经将他对于程文若行为的担心和可能造成的后果绑在鸽子上发了出去，就等着李九这位“东岳大帝”帮忙了。

希望李九能劝太子府将这位一心震慑宵小，建立地府赫赫威名的酆都大帝训斥一番吧，看着天上的铅云，李南突然觉得尿意上涌，于是告了个罪，准备先去上个厕所。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只能待在炕上的冬日，天天大被同眠多人运动的李南，突然觉得自己要不要弄点什么补补了，免得老是尿频。

“小女身子单薄，怕是无力承欢，老妇愿以身代之，还望将军不弃！”

“去休，贱婢，如此贱躯，哪配耶耶幸之。”砰——房中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好似人体摔倒的声音。

“阿娘——”里面传来一声娇嫩地哭声。

“三郎，这老妇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小娘细皮嫩肉怕是不堪挞伐，怕是比昨夜那两小娘还要好上数分，不若你我先用这小娘，再用昨夜那两小娘抓来，最后用这妇人，岂不美哉。”

“是极是极，黑面汝端是好算计，这个头汤让汝便是！”

“谢三郎美意！”

“将军——”里面传来的哀求之意十分明显。

“贱婢，死来！”砰——又是一声响声，随即传来妇人哭泣地哀求声和小姑娘尖锐的哀求声。

“阿娘——啊啊！”随着哀嚎声传来的，还有几个男人哈哈大笑声和耳光的声音。

路过香皂作坊女工的宿舍时，李南听到了让人热血上涌的声音。

wdnmd！李南怒吼一声，随即踹开了房间的门。

“何人！”“好胆！”

里面穿来一声怒喝，随即看到门口脸色铁青的李南，几名死士笑嘻嘻地看着李南，对其行礼。

“见过黑簿之主！”

“汝等——”李南看着里面的情况，觉得气血上涌，这间女工的宿舍里，一名女工鼻青脸肿委顿于地，似乎被打成重伤。

旁边的大通铺上，两名女子，浑身不着片缕，眼神涣散，身上青紫无数，还有一名女子，正被一名壮汉压在身下，衣服都被撕破了，脸上红肿，嘴角都流出血来，似乎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乎被吓坏了，正在低低哭泣。

“天气寒冷，吾等袍泽与先生府上女奴寻些乐子，还望黑簿之主莫怪，未告而取，实乃吾等之过尔。”看到李南脸色铁青，几人笑嘻嘻地穿好衣服，还抽空抽了那个少女一巴掌。

“贱婢，汝等惊扰贵人矣！”

这一巴掌，简直如同抽到李南脸上一样，他的脸上突然红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这几天看到自家庄园中的妇孺神色都有些奇怪，看着那帮死士们神情都有些畏惧，他还以为她们被这帮持刀的汉子给吓到了，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帮久居匪巢的女子，哪会因为男人手持刀剑害怕！

“穿上衣服，告诉汝之袍泽，有新任务！一盏茶后，庄外小山集结！”

“诺！”听到有命令，死士们不敢怠慢，立刻穿好衣服，准备执行命令去了。

很快，各个女工的屋内传来喝骂声和脚步声，听得李南心中一阵阵抽搐。

簿来！李南对着身后的虚空喊道。精精儿立刻从身后出现，递上了一本黑色的簿子。

“枉死司，索命司。”淡黄色的宣纸上，两个让精精儿心惊胆战的名字跃然纸上，随着鲜红如血的朱砂在这两个名字后面轻巧地画了两个圈，李南合上簿子，就看到中年道姑出现在自己面前。

“见过隐女冠。”看到这名女道姑，李南突然有种巨大的杀意和憋屈感。

真想——把你们全部杀光啊！李南咬着牙，竭力让自己露出微笑。

“无量寿！”名为隐的女冠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木亭的方向。

“若其有命，汝难逃。”

李南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李南对程文若出手，或者李南惩罚了枉死司和索命司的人，程文若命令她出手的情况下，李南在她手里没法反抗。

“南自省得，多谢女冠告知。”李南对着女道姑行了一礼，“待南更衣已毕，将与文若先生饮酒。”

随即指着屋内重伤的少女和妇人们，李南一揖到地，“还乞女冠妙手。”

名为隐的道姑看了屋中的情景，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消失在李南眼中，不多时，女冠再次出现，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径直走入了屋内。

“谢过女冠高义，若有所需，告诉飞飞即可，不惜代价，力保众人恢复如初，无论何种药材，南必将尽力求之。”

“诺！”屋内终于传来一声轻微的应答声，音调有些微微上扬，似乎有些奇怪。

她也不明白，为何李南要大费周章救活自己的女奴，但是她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他是认真的，随着李南对她轻轻点头，她也明白了，李南不会去动程文若。

怕是这帮死士要受些磨难了。女冠看着这些受伤的女子，同为女子的她，不由得长叹一声。

无量寿！但愿这位黑簿之主惩罚能轻些，这帮死士能多几个回来，李南方才的动作和杀意她也发现了，看这位黑簿之主的意思，想必就是让这帮死士以刺杀为名去送死。

作为一名资深刺客，她何尝不明白程文若的命令离谱，但是她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管。

感受到李南笑意之下的刺骨杀意，名为隐的女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知这朱笔之下，黑簿之中，要添多少冤魂。

七寸毛竹握手中，半文半武半书生。

渴来池中饮墨水，饱来纸上抖威风。

上殿奏本文武惧，入寺留诗神鬼惊。

此笔落在狠人手，堪比杀人斩将锋。

名为隐的女冠还是对李南缺乏了解，面对这种行出如此恶行的人，李南就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他黑簿上面写的不是程文若让他刺杀的人名字，而是这帮不配拥有姓名的死士的代号。

名登黑簿，安有生路？

李南叫过飞飞，吩咐了几句之后，随即舒舒服服地上了厕所，一脸微笑地回到了木亭之中。

“石安为何姗姗来迟乎？”程文若身后站立一名死士，显然李南的动作他也知道了。

“时值岁末，元旦将至，正月不宜见血，南方才思之，为先生与仆能安度正旦，故南决心将文若兄所给之人一并铲除，若是无碍，怕是三日之后，文若兄便可回长安过年尔。”李南一脸苦恼地样子。

“合该如此！哈哈哈，这蜀中虽好，哪比与家中妻儿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愚兄亦是不忍石安正旦之时尚不得休息，故此前几日给石安那份名册，如此观之，石安亦有此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饮胜，饮胜！”自斟自饮已经有些醉了的程文若，对着李南举起了酒杯。

“仆险些会错文若兄美意，惜乎，惜乎，仆自罚三杯，以酬文若兄盛情！”李南自斟自饮，连饮了三杯，这端起酒杯，与程文若碰了一杯。

“石安年少，勤于王事，为兄敬佩不已，可是人伦之情乃是吾儒家正道，安能罔顾乎？吾等不可因噎废食尔，早日将名册上诸逆铲除，吾等也早向太子覆命，且做正旦之贺，岂不美哉？”

“文若兄高才，吾不如矣。”李南一脸我擦原来是这样的神情，让程文若觉得很是受用。

兄弟啊，你虽然有才，但是为人做官这一道，你还嫩啊。李南略带崇拜的眼神让程文若很高兴，借着酒意，就以一种前辈的身份，给李南传授其为官之道来。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几杯酒下肚，听完程文若的传授之后，李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着程文若深施一礼。

“谨受教！”

“哈哈哈，石安切莫如此，日后你我同殿为臣，怕是要互相扶持方好，如此这般，岂不生分？饮胜，饮胜！”看着这位太子和太子舍人李九都极为称赞的大才对自己如此，程文若也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从头爽到了脚。

“既如此，那你我便每日饮酒对弈，且看小儿辈破敌便是！”程文若笑呵呵地说，觉得自己跟那位江左风流宰相一样，气度恢弘雅量非常，简直有些飘飘然地味道了。

“敢不从命乎？”李南抬起头，又让人上了新的酒菜和围棋，准备雪中对饮兼手谈。

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复又对饮起来。

是夜，蜀中冬雷震。

“化冥吐牙也。”清晨，山中的赵蕤取下飞鸟下的信筒，展开二寸长的纸条，看着东北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短短地纸条上，写了几个触目惊心的蝇头小字。

“蜀中枉死司，索命司，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菩萨保佑 “南无提恩提菩萨！信女萧宁氏在下，愿为菩萨持戒，永为菩萨座下信女子，穷信女毕生之力，愿为菩萨塑金身。”

青烟袅袅之中，萧宁氏虔诚跪倒，对着面前一尊菩萨叩拜，眼中有泪花闪过。

为什么她的眼中常含着泪水，因为她对于菩萨爱得深沉。

她与这位奇怪菩萨的缘分，要从昨夜说起。

昨夜，她被飞飞背在背上，如同飞一般在山林中穿越，来到庄外五里处，两边皆是积雪的峡谷中。

她跟飞飞按照自家主人的意思，将数十尊石膏所制的菩萨雕像埋在峡谷两边悬崖的各处，每埋一尊，她都遵照主人李南的吩咐，对着菩萨虔诚跪倒，念出了主人教给她的咒语。

大威天龙，世尊菩萨，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虽然不知道自家主人为何要这么做，还有这神秘的咒语有什么效果，但是早已逆来顺受觉得人生无望的萧宁氏，也只得按照李南的吩咐，强忍着周身的疼痛，在雪地里将自己被抽的红肿的脸颊深深埋在冰冷的雪地里，虔诚地祈祷。

虽然念着咒语，跪拜着菩萨，但是萧宁氏确是对于这位怪名字的菩萨，半分敬意都没有

倘若真有菩萨，为何不来救妾身出人世苦海，妾身被贼所掳时，菩萨在何处？妾身为人帮佣时，菩萨又在何处？妾身与小女被恶人糟蹋时，菩萨汝又在何处！

感受着冰冷的雪给自己火烧火辣地脸带来刺骨的疼痛的时候，萧宁氏生出了一股绝大的怨气和滔天的怒火。

她的一生已经够苦了，就如同雪地里的泥土一样，被人随意践踏。

好不容易在蜀中看到一点希望，身上也有了些余钱，但是她唯一的女儿又陷入了她一样的遭遇。

而且她拜完菩萨之后，还要去给那帮如同饿狼一般的军士做饭，服侍他们饮酒作乐，等待他们归来后，迎接自己和女儿的，又将是新一轮的噩梦。

如同她在山中遭遇到的那样，萧宁氏至今都不愿回忆那段噩梦般的日子，偶尔还会在夜里，被过往的噩梦惊醒。

她本良家女，嫁于萧姓书生，生有一女，不料被贼所掳，居于山中十三年，又被贼所辱，生下一女，贼被她的新主人所灭，跟随新主人前往蜀中，未曾想，母女又落入恶人之手！

有那么一瞬间，萧宁氏甚至生出一股杀意，想要回去跟那帮恶鬼拼了，顺便结束自己女儿的生命，免得她的余生跟自己一样，陷入无边苦海。

但是当她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狼一样眼神的恶鬼的时候，她心中的怯意又占据了上风，加入了帮他们煮食的行列，忍受他们肆无忌惮的眼光和嘲笑殴打。

她深恨自己的软弱，看着那帮恶人夸她手艺好的时候，她甚至有种想要跟他们拼了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她的孩子孩子庄园里，她要帮她解脱后，再去跟他们拼命，或者，结束自己的生命。

总之，她不能让自己新主人难做！那么善良一个人，不能因为她们这帮命贱之人受到牵连！

主人是个好主人，这一路行来，不仅不嫌弃她们一帮老弱妇孺，让她们吃饱穿暖，而且在蜀中，她们每日劳作不超过5个时辰，余下时间皆让他们休息。

而且每过六日，还让他们休沐一日，每月还有月钱，平日管饱，每隔十五日还有肉食，允许她们自择夫婿度过残生。

天下做奴仆做到此等份上，简直就是享福！平日里，这帮到观的妇孺们，也会在私下讨论她们奇怪的主人，同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日到观被灭，她们甚至都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因为妇人要是从贼，迎接她们的命运，甚至比那些贼人还要悲惨。死亡对于她们来说，算是一种不错的归宿。最可怕地就是再次被卖为奴，成为官ji或者营ji，如果侥幸受折磨而不死，老去之后就会被放走让其被饿死，成为煮饭和洗衣婆子都是最好的归宿，最可怕的，还是他们的孩子也会被打入奴籍，永世为奴。

没人会要一帮老弱妇孺当奴仆，当那位郎君没有杀他们，而是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他们的时候，萧宁氏都绝望了。

她们的命运，除了被送到人市发卖，再无其他出路，想着要跟自己的孩子分开，这帮妇人几乎绝望了。

哪怕是跟山贼生的孩子，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在这个苦苦挣扎地人世间，唯一的安慰和宝物了。

没想到，这位据说单人将那位青玄子一帮人杀光的郎君竟然收下了他们，还许诺他们为其帮佣五年后可以脱去奴籍，平日里活计轻松，除了伺候天女们便是种花还有制造名为香皂之名物，与他们想象中的当牛做马佣耕完全不通，而且日日三食，主人不仅为其修筑房屋居住，还给他们发月钱！

这都是没有想过的事情！其中不少出落地漂亮的女子，都恨不得学那位天女一样，期待自家这位好心的主人看上自己，从此改变命运。

“连那蛮子女子都可以被主人收房，吾大唐女子，尚不如女蛮子乎？”这帮充作小姐姐服侍人的妇孺们，对于这帮小姐姐的根底，算是清楚得很，对于自家主人“生冷不忌”的爱好，也觉得有些奇怪，理解为贵人的怪异癖好。

“若是能跟主人一夕之欢，留下一儿半女，妾死亦值。”这是不少到观妇孺的共识，她们也给自家女儿灌输这种观念。

没办法，她们能拥有的，就只有自己了，她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恩”。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们也有种自己总算有个家的感觉，不少人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欢笑和名为希望的光芒，她们彼此商量，哪怕五年期满之后，自己也不离开！

随着小姐姐们远走，园子里只有他们，让不少少妇或者少女心思活络不少，心中还暗自欢喜，不少人每天都会把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期待主人有一天注意到自己的姿色。

但过了不久，园子里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男人，然后，她们的噩梦又开始了。

品尝过甜味之后，再回头吃黄连，就会觉得分外苦了。对于这帮妇孺来说正是如此。

虽然她们遭受到的待遇，跟她们在山中遭受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经历过李南给她们的希望过后，再次回到这种人间地狱一样的生活，让她们苦不堪言。

一开始遭受到那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声张，因为她们看得出来，现在这帮人在庄内有绝对的武力，所以她们不想因为自己贱如草的性命让主人难做，而且她们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生出最底层的他们，对于微妙气氛的感知，往往是最敏锐的，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主人和庄园来了恶客，被人鸠占鹊巢了。

难道自己一辈子都是这般噩运么，于是她们面对着死士们的虐待和侵犯，只能默默忍受，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他们不要祸害自己的孩子。

谁知道，她们这幅姿态让这帮施暴者变本加厉，甚至故意当着她们的面，对她们的女儿和孩子下手，他们甚至连少年都不放过！

儿啊，只怪阿娘与汝命不好了，踏着星光回到庄园的时候，一边噙着泪的萧宁氏，心中充满了决意。

就让汝与阿娘，一同离开这苦海罢。萧宁氏去寻了条绳子，带着决绝的死意，推开了自家的房间。

推开房间的时候，她愣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女儿还有其他妇人被糟蹋的女儿和儿子，都被上了药，此时裹着厚厚地毯子，正在床上安歇，不少人虽然目光涣散，但是终归有了人气。

奴隶之命贱如草，但是无论被人怎么践踏，只要有一丝养分，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恢复过来。

此时，同行的仆妇告诉她，主人找了一位妙手女冠来帮她们上过药，还送来了药汤，而且，主人将庄园中的鸡宰了大半，炖汤给她们喝。

据说片刻之前，主人还亲自来看过了，言语温和地让他们好好养伤，说是到正月十五之前，他们都不用上工，而且主人还告诉他们，他们的奴籍，开春后他会帮他们脱去，她们可以呆在庄园里继续为其帮佣，期间汤药衣食主人一力承担。

“主人曾言，年关将至，这月双倍月钱，三日后，让吾等准备杀羊煮鸡，今岁末，主上与吾等共同守岁！”说到这里，那位脸上亦有伤的女子不由地哭了出来。

郎君啊！！！！萧宁氏绷不住了，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对着李南房间所在的方向砰砰磕头！

萧宁氏这个举动瞬间引爆了女工们的竹楼，无数个房间开始哭嚎起来，对着李南木楼的方向不住磕头。

在这个黑暗到没出口的时代，哪怕是一点点人性的光亮，足以让他们这些长期处于烂泥当中的人感激涕零。

那边哭嚎声之大，甚至都传到了李南的大堂里。

“为何有哭嚎之声？”醉眼稀松地程文若奇怪道。

“无事，奴仆哭嚎，不是常事么？”李南看着女工宿舍的方向，一脸的不以为然。

“石安所言极是，这帮恶奴，食吾等之粮，衣吾等之布，还总自觉凄惨，愚兄家中亦是如此，端的可恨！”程文若私有同感一般。

“极是，极是。飞飞！”李南叫过飞飞来，“让他们收声，不要惊扰吾等雅兴！”

“诺！”飞飞匆匆下去了，很快哭嚎声就止住了。

“石安，汝对那帮奴仆，还是过于宽容矣，若是在寒家，早就杀几人立威。”程文若笑着说道，似乎再说一件微不足道小事一般。

“仆家贫，仅有妇孺数十人，若轻易杀之，怕无人可用矣。”李南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着。

“哈哈哈，大丈夫何为阿堵物所苦也，奴隶者，畜息繁衍也，待愚兄回长安之后，送一批奴仆与汝。”

“那便多谢文若兄美意！”李南一脸惊喜地朝程文若拱了拱手。

程文若见状哈哈大笑，说若是自己能早日回长安，就马上送三十名健仆给他，保准耽误不了开春耕种。

回应他的，是李南惊喜的神情。

诸位看官千万不要觉得奇怪，唐朝是中国古代奴隶贸易最繁盛的时代，也是奴隶制最后的狂欢。盛唐繁华，几乎都是奴隶们的血汗构成的。

“诸买奴隶，马牛驼骡驴。”在大唐，奴隶贸易是合法的受法律保护的，而且还是三包政策，卖了有病的奴隶给别人三天之内可以退换而且找人索赔。奴隶在唐朝的地位极其低下，在我们感叹盛唐气象的同时，其实支撑盛唐诗酒风流的，是奴隶们累累白骨和血汗。

唐人将奴隶视为牲畜一流，主杀仆赔钱就完事，主家强那啥部曲的妻女，被认为理所应当。唐人似乎从没把他们当作人。

唐人对于奴隶的歧视和苛待到了什么程度呢？举个栗子，大名鼎鼎地风雅祖师、茶圣陆羽，被后世无数文青一脸神往恨不得为其座下童子和侍女的，怕是真的当了他座下童子，就要悲剧了。

陆羽曾因为童子没有看好火把一壶好茶煮糊了，就让人用铁丝把他捆了，直接投入火中烧。士子们喝酒时为了取乐，将滚油浇在自家奴隶身上，欣赏他们的哀嚎也是常事。

盛唐之下，残酷如此！对唐人都如此，更不要说对待那些所谓“蛮夷”了，所以十年前，看到自家使团的人遭受到非人对待的春十三娘，才会对唐人和长安如此恐惧。

“哈哈哈，你我日后同殿为臣，相交甚厚，当有通财之义，石安有大才，日后若富贵，勿忘愚兄矣。”

“文若兄待仆之厚，仆感激涕零，安敢生出此不义之思乎？”李南一副惶恐的样子，“仆当附兄之骥尾，还求文若兄提携尔。”

“哈哈哈。”程文若朗声大笑，一副小伙汁我很看好你的样子，随即端起一杯酒，笑着招呼李南，“今夜高乐，当做长夜之饮，饮胜饮胜！”

“自当从命！”李南端起酒盏，随即一饮而尽。但是他嘴角的那一抹冷笑，却被隐藏得很好。

对不起了。李南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普通话和声音轻声说着。也不只是对那些妇孺，还是那些死士。

就在李南跟程文若做长夜之饮的时候，那帮妇孺们都在对飞飞送来的木雕菩萨雕像虔诚跪倒，为主人和自己祈福。

虽然这位叫做提嗯提的菩萨名字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但是飞飞告诉他们，主人说了，这位菩萨是主人特地求来，可以保佑他们，而且菩萨偶有神迹降下，极为灵验。

听说是主人让她们拜的，感激涕零的妇孺们，个个对着房间里的菩萨雕像跪倒，虔诚地祈福。

生而为奴，她们很无奈。除了向菩萨祈祷，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想到，菩萨是如此的灵验，当天晚上，她们就听到冬雷阵阵，吓得不少人都没有睡好。而到了第二天中午，五里外的峡谷发生雪崩，将那帮军士尽数埋在下面的消息就传来了！

“南无提恩提菩萨！”萧宁氏想起了昨天主人让她做的事，还有那神奇地咒语，于是他带领着一帮仆妇，虔诚地向房间中的菩萨跪倒。

冬日的阳光从屋外射入，恰好给菩萨镀了一层金边，看到此景，萧宁氏变得虔诚而狂热，如果不是飞飞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死都不要说出昨天的事情，她甚至就像大声宣扬菩萨的神迹了。

如若不是菩萨显圣，安有恶人伏诛！萧宁氏此时想起了园中的一个传言，说是自家主人乃是观音座下尊者在世，想到这里，她对着李南所住的大屋子的方向，虔诚地跪倒。

“从今往后，妾愿为主人效死！”萧宁氏默默地想到，磕完头站了起来，大声地呵斥着还能行动的妇孺们，“呆着作甚，主人命吾等杀羊煮鸡，还不速去？？”

“诺！”陷入狂喜和震惊众位仆妇看着萧宁氏，各自做事去了。

“菩萨保佑。”几乎一夜未睡的李南听到飞飞传回的消息，通红的双眼终于露出了安定的神色。

真好，一个活口都没有。

昨天的雪崩，当然不是菩萨显圣，这帮死士能够死去，自然还是科技的力量。

昨天，李南将这帮死士喊道庄外集结的时候，听着萧宁氏的汇报和飞飞的回报，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帮终日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死士，进入了几乎全是妇人的庄园，在成为庄园里最强的武装力量之后，他们能做出什么来，简直不想可知。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快一周了，他手下的妇孺几乎无一幸免！！因为她们都觉得自己是奴仆，所以就算飞飞和她们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什么！！李南看到妇孺们的惨状，听着萧宁氏低低地回应，本来喝红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

畜生！

于是，一场名为菩萨降世的计划就在李南心中形成了。

本来这是李南准备的后手，现在他也不管了，反正赵蕤和司徒灵雪现在不在，他就提前拿出来用了。

小姐姐走了之后，深感于庄内武装力量缺失的李南，又制造了一批黑火药，装在石膏制成的观音里，他本来准备每个房间里放一尊，想着万一有那一天，自己跑路时来个同归于尽的，结果因为死士到来，一直都没有机会放。

所以这批观音一直都放在李南后院的老梅下。

于是李南让飞飞把他们挖出来了，然后让他带着萧宁氏，将这批观音埋到这帮死士必经之地的峡谷里。

本来可以不喊萧宁氏的，但是李南想着复仇的话，必须有他们亲自参与才有意义，于是李南让飞飞带着妇孺们的队长，两个女儿都被糟蹋了的萧宁氏，一起参与了这场复仇。

蜀中多山，蜀道崎岖，这次刺杀目的地都是在成都城，而南音庄园到成都城，有一个峡谷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复仇的地点就被李南选到这里。

此时蜀中已经下了大雪，只需要一些波动……雪崩这种天灾，就成了李南为死士们准备的葬礼！

为了拖延死士们出发，李南还以年关将至，犒劳他们最后一次为名，在庄外的空地训话和布置任务之后，李南让这帮妇孺们杀了几口羊，煮了羊肉汤和黄澄澄地黍米饭，为他们送行。

于是他赢得了程文若和死士们的一致好感，幸好妇孺们都在厨下忙活，女冠守着女工宿舍，让那些想要临行前在快活一番的死士们落了空，他们喝着酒吃着肉，看着妇人们行动之间的腰身，纷纷憋着劲，准备回来后好好享受一番就回长安。

甚至，有些死士都不想离开蜀中。

这里庄园只有老弱妇孺，又有不少美人美酒，掌握了刀剑的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不少人看着李南，神情中带着轻蔑和贪婪。

若是惹毛耶耶，吾等血洗庄园，尽取其财，木已成舟，想必主上也无话可说。

火药是从观音的颈部灌入的，李南借口酒醉要去更衣，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内，将一个个观音的头拧开，倒入浓硫酸之后，再安在了观音上。

观音的头部与颈部之间，有一层金属隔板，中空的头部被李南小心翼翼地灌入了浓硫酸，而灌入的火药表面，李南则是小心翼翼地铺上一层各种羊骨牛骨中提取出的白磷。

等到硫酸将金属表面腐蚀穿之后，硫酸就会与白磷反应，浓硫酸强烈地脱水性会将白磷的水分脱去，同时放出大量的热，足以将火药引燃。

这一尊尊观音，就是一个个简易地定时炸弹！

李南之前也是做过实验的，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要撤离，自己可以来个空城计，能将整个庄园和庄园里的敌人送上天！

所以对于硫酸腐蚀金属的时间和引燃白磷的效果，李南都是再三确认和实验过的，差不多灌入硫酸后一个时辰就会爆炸。

于是李南算着时间，让飞飞和萧宁氏将菩萨埋入峡谷两边，为了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他还教给他们一段咒语。

这个时候，初中数学的相遇问题就起了大作用，计算着飞飞出发的时间，李南让妇人们酉时造饭饮酒，中间李南借口酒醉欲吐，回房更衣，然后就灌好了硫酸，让飞飞和萧宁氏带着观音出发，酉时三刻飞飞归来，李南就让死士们戌时一刻出发。

一刻钟之后，听着外面传来的“雷声”，李南紧张得脚拇指都扣紧了，但是依然要与酒兴甚浓的程文若谈笑风生，让他身边的女冠不由得都多看了他几眼。

李南甚至都不敢让飞飞出门去确认，生怕被察觉出什么来，以至于他跟程文若喝到后世两点，程文若都酒醉睡去之后，醉醺醺地李南回到房间之后，依然紧张得一夜未眠。

等到第二天中午，负责清理痕迹的割头小鬼精精儿带着人去而复返，告诉了李南这一“噩耗”之后，李南终于放下心来。

菩萨保佑！作为唯物主义科学神教信徒的李南，此刻也向着菩萨祈祷感谢起来，随即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无独有偶，程文若依然在高卧。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南音庄园外某个竹子搭的鸽棚里面，有一只灰色的鸽子，带着冰雪的气息，扑棱棱地降落，急切地开始啄食鸽棚里面的谷子。

这只鸽子竟然穿越了重重风雪，躲避过鹰隼的攻击和猎人的弓箭，终于从长安来到了蜀中。

菩萨保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后一滴毒液 仁慈的父，我已堕入，看不见罪的国度…….

某位妙不可言海南君、西南天女团的娄方（女蛮国语，智者之意）、千手观音座下莲花尊者、药部主事、到观毁灭者及到观残民之主、缘之宫大祭主、带来巴之雷的伟大者、地府三巨头之一、酆都傀儡师及黑簿之主、大唐朝散郎李南，这几天都哼着众人听不懂的“咒文”，让周围的人都对其投来敬畏和惊诧的眼光。

主人又在念咒了，想必提恩提菩萨又显出神迹了吧，某个不具名的狂热信徒心中如此想到。

复仇是一道冷却之后的美餐——教父维托·唐·柯里昂。李南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句台词如此的有道理，以至于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哼唱着《以父之名》。

还好这道美餐还算没有完全冷，看着程文若灰败的脸色和同样灰败僵硬的枉死司和索命司死士们的尸体，李南觉得这美餐太冷了也不好，趁着还没有凉透吃才是王道。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君子报仇，九世未晚，但是吊丝报仇，隔天就干！

“人力有穷尽，天道终有定，此天灾也，想必长安府中定不会怪罪，文若兄无需介怀。”李南竭力装出一副的悲愤的神情安慰着有些呆滞的程文若。

“哎…….天不愿吾程文若建功乎？”看着庄园内摆成一排排的，或是面带惊愕，或是面带恐惧的尸体，程文若长叹一声，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非也，非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文王尚有八年之困，高祖尚有白登之围，孔子尚有陈蔡绝粮，何况吾等庸人乎？”李南长袖一挥，带起阵阵雪花，“况且文若兄深得太子之心，又具大才，虽时乖运蹇，但有何惧，登堂拜相，指日可待。”

杀了人家的手下，现在苦主在侧，李南虽然心中暗爽，但是便宜话还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向对方扔去。

“话虽如此，可枉死司与索命司皆殁于山崩，这让为兄如何与太子交待，奈何，奈何。”李南的鸡汤没有对程文若其任何作用，他环顾左右，眼神逐渐锐利起来，看着李南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此情此景，怕是文若亦无颜回长安尔。”程文若死死地盯着李南，怪罪的意味有些明显。

不是你说干了这一票我就可以回老家看女儿了吗？现在别说回去团聚，回去有命在都是幸运的。

如果程文若来自后世，他一定不会轻易相信这一票干完我就回老家这种g，但是他不是后世人，此刻他看着面前被收敛的尸体，眉头紧锁。

陷入思考的程文若没有发现，低头收敛死士尸体的那帮仆妇们嘴角的笑意，但是哪怕他发现了，也不会将死士的死跟李南和南音庄园的人产生任何联系。

因为此时的人怎么都想不到，貌似意外的天灾，可以人为引导！李南心中有些得意，安排这些仆妇收敛尸体是他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这帮仆妇们也感受一下复仇这道冷却的美餐。

“此事，怕难办矣。”陷入沉思的程文若，心中暗暗叫苦。

枉死司和索命司是程文若从长安带出来的精锐好手，原本太子就担心地府这么大的组织落入他人手，故此已经收服的内卫精锐死士随行。

太子府此举，未免没有派人来接收地府的意思，但是此刻一场雪崩，这帮死士十去其九，让长安的算盘落了空。

当然，地府在赵蕤手里，他们自然是不敢起这样心思的，但是随着赵蕤主动退出，面对有左司三分之一力量的地府，太子府自然打起了主意。

于是太子府派出了程文若带着不少已经收服的内卫死士前往蜀中，准备以蜀中为根基，建立起一个极为隐秘的刺客组织，没想到被某个气到极点的心黑穿越客，丧心病狂地炸了山谷，引起雪崩将其全部埋葬。

杀生大术·菩萨送葬！李南甚至暗戳戳地起了一个很是中二的名字，用来表达自己有多爽。

很好，很好，老中二了。

“哎，若是……”李南欲言又止，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一抹异色。

“若是如何？。”程文若有些没好气地看着李南。

人虽然是他派去的，但是李南也是同意了的，方才他如此作态，就是等着李南自承其过，然后他顺水推舟安慰和批评一番之后，把主要的过错退到李南身上，顺便痛心疾首地在给太子的书信中，痛陈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好好约束李南冒失的举动，让枉死司和索命司的人全军覆没。

他已经打定主意将这次冒进的锅甩在李南身上了！

但是他哪里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李南通过某个隐秘地渠道，传到了长安，包括这次的行动，李南都将名单飞鸽传书了出去。等他回到长安，迎接他的将是严密的盘问和审查。

但是想到了这一点的李南，却不打算让事情按照副手背锅这一的传统甩锅方向行进。

“昨日本是酉时出发，此时枉死司与索命司众人纷纷言腹中饥饿，天寒乞酒饭，否则便无法行动，南无奈，只得从之，众人饮至戌时一刻方出发，若是酉时出庄，怕是无此大难尔。”李南若有所思的说。

“什么！！！汝为何不早报？？”程文若勃然作色，指着李南问道。

他来了，他来了，看着程文若色厉内荏的样子，李南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脱罪的方法了。

“家中仆妇来报时，南曾与文若兄言讲，文若兄莫不是忘矣？”

李南昨天要杀人，怎么会无的放矢，等到飞飞出发之后，李南就亲自告诉程文若，说是下人来报，时值年关，天气苦寒，死士们想要多吃几杯酒，到了戌时一刻再出发。当时程文若端着杯酒，想不都想就同意了。

这自然是李南为了脱罪的表演，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程文若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死士出发之前，以前都是要赐酒肉壮气势的，但基本上都是两碗酒一碗肉，吃了喝了就走，但是最近死士们在山庄中愈发猖狂，每次临行前的一餐，时间都越拉越长。

这一点程文若是知道的，但是首次带人出来，秉承着怀柔的心思，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况且他觉得不过区区酒食而已，能让这帮鹰犬尽力办事，简直划算。

但是未曾想到，似乎就是这次喝酒误了事，而且这位黑簿之主也向自己报告过，自己也同意了，当时隐女冠也在场。

他可以在信中颠倒黑白，但是这位负责保护自己安全和监视自己的女冠，一定会据实而报！

这下怎么办？毕竟枉死司和索命司是酆都下面直属部队，李南只是作为后勤，行动的命令和名单都是他制定的，这个大锅怎么都甩不到李南身上，他可以搞定李南，但是搞不定这位神秘的女冠啊。

在太子府中，他是亲眼看到太子对于这位女冠是怎样的恭敬，临行前还特意叮嘱自己要尊敬这位女冠，此人非常人也。所以程文若一路上对于她也是恭敬有加。

程文若本想否认听到李南告诉他死士们饮酒的事情的，试图治李南一个纵容之罪，但是李南下一句话让他有了灵感。

“这帮厮杀汉，就知饮酒误事，坏了太子大计！！”

对啊，枉死司和索命司都死了，甩锅到这帮武夫身上不就得了，看这位李郎君也是个嫩雏儿，自己随便忽悠两句，两人统一口径不就得了？程文若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要想脱罪，推到这帮死人身上才是正理。

他要赶紧上书给长安，就说内卫这帮骄兵悍将，取得了一点成绩就目中无人，不服管束，自己为了太子大计忍辱负重，苦苦劝之，奈何他们虎狼之性，刚愎自用，以至于遭逢天灾全军覆没，坏了太子大计！！

如此说来，之前取得的“功绩”便是自己指挥有方，后面死士们不听管束，自遭此大祸，故此微臣痛心疾首。

程文若甚至都想好了怎么给长安写信了，主要描写自己和李南在这帮手握刀剑肆无忌惮地死士面前，是如何地忍辱负重，为了保全大局不得不做出妥协，忍受这帮杀人鬼的羞辱，现在他们自食其果，受到天诛，吾等无不痛心疾首。

“此间，怕是有一番大文章可做。”程文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突然发觉这件事如果弄好了，自己手中的权力说不定还会大一些。

“蠢物，竟然看不出此间有利可图！”程文若看着对面那位一脸郁闷的年轻同僚，心中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同时，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程文若是太子以前的西席，算是太子潜邸旧臣，而死士们算是后来投效的内卫的一部分，两方虽然都属于太子麾下，但是免不了互相不信任。

新旧之争，文武之争，自古以来就是朝堂的主旋律了。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一个式微的太子府也不例外。

程文若甚至想好了如何回去串联他那一系的同党，借此机会趁机将新入太子幕府的内卫狠狠打击一番！

此时这帮厮杀汉，前朝杀人鬼骄横如此，若待日后坐大，岂不是连太子都要受其挟制？？一瞬间，程文若心中已经有了好几篇慷慨激昂的陈词在胸中了。

“石安何其自扰也，不尊军纪，于战前饮酒，本乃死罪，若无天诛，本官亦要将其处死，以正军纪！”程文若面带杀气，随即温和地拍了拍李南肩膀。

“愚兄一时失察，倒让这帮厮杀汉肆无忌惮，惊扰石安家中，文若之罪矣。”程文若面孔一变，摆出了一副同志你受委屈了的样子。

“哎…….”李南恰到好处地红了眼圈，一副委屈的样子，“文若兄知我。”说罢，深深一揖，便不再言语。

“区区厮杀汉，银辱凌虐南兄家中侍女，吾未见有人敢辱士者如此！！”看到这位有些小气财迷的同僚是真的难过，心中暗骂了一句蠢物的程文若，立刻换上一副义愤填膺地神情。

“若非太子大计，仆当亲提三尺剑，与之搏命也，区区.....区区厮杀汉，安敢辱我李氏如此。”李南抬起头，一副极为愤怒的样子，说话都结巴起来。

当然，他的愤怒不是装的，看得程文若心中更加不好意思了。

对嘛，几个死士，匹夫尔，死了也就死了，他们这样欺辱一个朝散郎，这才是大事。今日他们敢在李石安的庄内肆意妄为，异日他们坐大，就敢在自己的庄园乱来，想起自己庄园里的娇妻美妾，同为寒门士子出身的程文若，立刻生出一股同仇敌忾地念头来。

死士们在庄园里的行为，程文若是知道的，在他看来，几个女奴的命无所谓，耗费一些美酒和肉食也没啥，但是这种在主人家肆意妄为的行为，实在是赤裸裸地打同为“士”的李南的脸！

之前是他有心立威和压李南一头，故此也默许了，而且最漂亮的两名少女，可是送到他房中的，所以他一直听之任之。

可是此时死士们已死，急需要找个借口和替罪羊的程文若，立刻化身维护士族利益的急先锋，同时将死士们的行为提升到了武夫辱“士”的高度。

顿时他甚至觉得这帮死士真是死得活该，如果不死的话，太子府辱士的名声如果传出去，那就是关乎太子名声的大事了。

“如此看来，此次山崩乃是上天警示，免得异日生祸，太子果是天命加身。”程文若以手扶额，一副庆幸地态度。

颠倒黑白，祸事变好事，一向都是文人和政客的基本功。

“哈哈哈，此乃好事，石安为何忧心冲冲，蜀中果为龙兴之地，高祖自蜀中而的天下，果是山水有灵，借山崩除去太子府中害群之马，此乃上天警示，大喜也，石安何故心忧？”程文若哈哈大笑，觉得自己有几分东晋名士的味道了。

“额？文若兄何出此言？”李南自己都懵逼了，我不过故意引导你把锅甩到死士身上，你怎么一脸高兴。

你刚刚究竟一个人开了什么脑洞啊！！

“石安——”程文若一副你还是年轻啊的口吻，“此是未尝不是你我大功一件…….”

随即程文若打开了话匣子，将他那番上天警示的理论给李南一讲，听得李南一愣一愣的。

“.......如不是太子天命加身，有神人暗中护佑，降山崩于蜀，除去那虎狼之辈，异日太子辱士之名传遍天下，你我皆为千古罪人尔。”程文若一边说着，一副痛心疾首地庆幸模样，听得李南都愣住了。

不是，洗白还是你们会洗白啊，如果放到后世，你一定是老公知和老营销号了，太子有你这样的臣属，何愁不被废乎？？李南突然对于古代官僚的无耻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连区区一个太子府的文士都是这样，李南不敢想象此时朝堂上那些掌握了帝国权力之辈，究竟有多么厉害！

自己还是要学习一个啊，还以为自己穿越客先知优势和后世所见过无下限操作就可以吊打古人了，李南这是才惊恐地发现，之前自己小看古人矣，跟后世他见过的网上和娱乐圈的无下限相比，古代朝堂上的人，才是真正没有下限！

“非文若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愚依旧如坠云雾尔，谨受教！”红着眼圈地李南恭恭敬敬真心实意地朝程文若行了一礼。

永远不要高估一名政治动物的下限，哪怕是在风气相对淳朴的唐朝，后世吊丝职场那点东西，简直完全不够看。——《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朝堂篇》

“如此说来——”李南看了一眼，程文若身边侍立的死士，虽然枉死司和索命司的死士几乎倾巢而出，但是还有几名贴身护卫着程文若。

年幼的化冥收牙之际，终于将最后一滴毒液注入仇人温热的大动脉。

“呵呵，叨扰石安多日，文若心甚不安，区区一礼，还望石安不要见怪。”程文若哈哈大笑，复又看了李南一样，两人心领神会，各自大笑了起来。

当天下午，名叫隐的女官就带来一口箱子，里面是剩余的几名内卫的人头，看了他一眼之后，随即翩然离去。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犯着不同的罪

我能决定谁对

谁又该要沉睡”

看着面前犹自带着不解和惊恐的人头，李南轻声哼唱着只有他一人熟悉的旋律，眼神飘忽。

这几人当然也对妇孺们犯下了难以形容之恶，要借程文若的刀除去他们，这才是李南今天这一番表演的最后目的。

“现在就剩你了。”李南看着程文若房间的方向，想起现在依然在程文若房中的那几位不满十二的女子，心中如同被毒蛇啃噬。

炼铜必须死！！！！！

“此刻，你应该在房中奋笔疾书，准备送信会长安吧，不知等你回到长安后，发觉刀斧加身时，不知道是何感想？”

李南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昨天才收到的飞鸽传书，随即拿出了一本论语。顺着上面的数字找出了相应的字——这是只有李南和赵蕤、李九才会有的秘密联系方式，用一本论语做密码本，其余的普通飞鸽传书，都只是普通的来往信件。

“知矣。”上面只有这两个字回复，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沉重意味，却让李南的手有些抖。

那感觉没有适合词汇

就像边笑边掉泪

凝视着完全的黑

编织悲剧蔓延的悲剧会让我沉醉

“请原谅我的自负…….”李南轻轻地哼唱着，望着窗外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夜，突然掉下来泪来。

身处吃人时代，我很抱歉。

“新生化冥如何？”山中一株松树下，两位道者相对而坐，其中一名道士言语轻柔地开口了，笑吟吟地看着对面那名女冠。

“心有毒龙，身怀诡术，急欲出渊。”女冠抬起头，对着对面的道士说道。

“哈哈哈哈——”对面的道者朗声大笑起来，“阴索，未曾汝都看错此人也，你道此人不知收敛，受到丝毫冒犯便择人而噬，更笑其不知收敛，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理，岂知此人正是目光深远，此举正是故意为之，此人不欲轻易托身将死之木，将覆之穴，故此不屑与之委蛇尔，用此举疏离那幼龙尔。”

中年道人哈哈哈大笑，仿佛看到极为有趣之事一般。

“若无此举，吾还道此人与上任化冥一般，心怀傲气手段酷毒，为小事而不顾大局，而此新生化冥吐牙之举，倒让吾看清此人格局矣。”道士用尘尾轻轻扫走身上的落雪，这才正色道。

“此人之傲在骨，目光深远无可及者，怕是这天下，能看清此局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回应道人的，则是对方丝毫没有波动的眸子。作为一名标准的剑客，要求的无时无刻不要冷静自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更何况，她还是剑客中的剑客，哪怕随意教导指点的一名少年，现在都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割头小鬼呢？

对面的中年人不说话，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对面这位被唤做阴索、名为隐的女冠。

上面是负责搜集消息的纣绝阴天宫的传来的，报告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黑簿之主，貌似无意地，开始动用纣绝阴天宫的人手，开始搜集某个名为窦氏的妇人和她家人的信息。

窦氏出身名门，姿容甚美，而且她还有一名姿容更加出色的妹妹，被献给了某个让出皇位的悲惨帝王，生下一子，此子现在被封临淄王，幽闭宫中并交予姨母窦氏抚养已然五年。

而这位几乎被整个长安遗忘的可怜皇子，有个大气的名字，名为李隆基。

原来，这才是汝之目的之一？赵蕤看着这张纸条，哈哈大笑。

他也是思索了好几日，去信将李南之前与李九旅途时的各种谈话，事无巨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这才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他忽然想明白了，李南之前在他面前谈起太平公主武三思韦后的时候，那股隐藏得很好的傲慢和不在乎的来源。

原来，不止是吾一人，还有其他人等能看清这天下，觉得这幼龙与恶蛟均难以化龙乎？有趣，有趣。

“临淄王么？吾记下了，能让傲气如汝如此看重之人，究竟有何才具与格局罢。”看着对面道姑依然古井无波的面容，赵蕤的心却是飞到了远处，飞到了长安的重重宫禁之中。

吾便居于山中，且看这天下风云如何变幻，还有汝这毒龙，如何搅弄风云罢，但愿，这一局因为有汝加入，能让这天下变得有趣些，若是汝当真慧眼识真龙，这相柳之名，便是让与汝又如何？

不过在汝成功化作让天下恐怖之姿之前，吾，也欲与汝争上一争！吾之眼光，亦不差于汝。想起几年前在长安见到的另一名少年，赵蕤蓦地腾身而起，身形闪动。

片刻之间，赵蕤已然消失在道姑眼中。

远远地，风中有清越地歌声传来，曲调怪异且声声入耳。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有趣，有趣之际，哈哈哈哈。”

“化冥么？”道姑扭头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吾记下也。”随即一个腾跃，如同飞鸟一样，消失在林中，倏尔不见。

令人惊奇地是，山中的这颗老松下，除有两个被人坐过的印迹以外，竟然一个脚印也无！随着山中的雪稀稀疏疏地落下，那两个被人压过的痕迹也被白雪所掩盖。

寂静地山中依然平静，似乎没人来过一般。

“神龙二年冬，蜀中有刺客现，自承怨鬼索命，县中文士多有为武氏张目者，皆被取其首级，蜀中亲武旧氏，人人无不自危，某日，刺客遂绝也，时人怪之，谓之鬼刺”——《蜀中志怪录·刺客其七·鬼刺》

“神龙二年东，眉县山中雪崩，无人伤亡。”——《眉县县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舌尖上的后山 “南音庄园地处眉县东北，离锦官城成都只有五十里不到，背后依靠着天下秀的峨眉山，蜀中自古就是天府之国，南音庄园坐落在同样秀丽的峨眉山和锦官城之间，自然可以想象它的山清水秀，物产丰富——里面种植着大片的梅花和各种花田，庄园里的人修起水坝，将溪水拦截成塘，在里面养了大量的草鱼和胖头鱼，并在鱼塘周围种植果树蔬菜和各种经济作物，在神龙二年、冰天雪地的蜀中，他们甚至利用火炕的烟道弄出了温室大棚蔬菜！。

农历腊月二十，还有三天就到小年，凌晨四点，昨夜的大雪尚未完全停歇，此时南音庄园的主人李南便早早起床，身后跟着他的仆人，自小在山里长大的飞飞，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入的背后的小山里。

李南一边在脑内模仿着舌尖上配音，一边抖抖索索地举着火把，开始了他艰难的早起进山之旅。

“造就时势，红透天与地，世界转动迷住你…….”李南一边荒腔走板地唱着粤语，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觉得早起地不爽也被这首喜气洋洋的歌给冲淡了。

过年了！这是李南三天前的发出的一句感慨，当时是他正目送程文若和那名道姑消失在蜀中的小雪中，虽然表面依依不舍，但他心中的感觉就跟过年是一样的。

然后，当他看着那些仆妇已经开始洒扫庭院，李南终于真正的回过味来。

这是真的要过年了，而自己来到唐朝已经快一年了。

之前在安慰仆妇们的时候，李南虽然说过让他们宰羊烹鸡，好好准备下一起过个年，虽然也是他的真心话，但是他当时只是想这个举措，来让这帮可怜的妇孺们感受到一点人性的温暖，当时心头出离愤怒的李南，根本就没升起过年了这个念头，只想着帮她们报仇。

现在仇已报，人已走，心头突然一松下来之后，李南这就想起来了。

特别是他看到家中妇孺们已经开始洒扫庭院，浣洗床单，擦亮屋中器皿的，半大少年已经去山中砍桃树做桃符，差点被拉去糟蹋的云纨嘉已经开始在绣名为春幡的青色旗子的时候，心情放松下来的李南终于回过味来了。

过年了啊。

于是，李南哼着《你最红》，踏入不让别人进入的后山中，开始了他的自己忙活。

初冬的清晨十分寒冷，再加上蜀中常年的湿气笼罩，整个小山笼罩在浓厚的山雾中，几米开外看不见人，打着火把的李南和飞飞两人，一头扎入雾中，如同进入百鬼所居的常世。

自己要不要学学鬼……精鬼精的日本古代人民，在山下修个鸟居弄个注连绳什么的，表明这里是神居或者是禁地？

李南一边想着，一边奋力地爬着山，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缘之宫大祭主的最高级神官身份，决定还是在山下修个牌坊。

讲道理，牌坊作为表彰功绩和祭天用的，其等级划分和精美程度完爆鸟居好嘛？自己干嘛捡起芝麻放下西瓜，修个简单的鸟居就算了，自己又不是小……气的人。

牌坊兴起于汉，主要是用来祭天，等到唐朝的时候已经有了表彰个人功绩作用了，已经跟后世差不多。此时的牌坊主要是给皇帝、皇子、贵族和有功的官员，还没有给到民间之人颁发的地步。

值得一提的是，贞洁牌坊也还没有出现，但是在这个女子可以和离并且拿青春损失费的时代，女子保持从一而终虽然得到提倡，但是也没有到了后世明清那种恐怖的高度。

李南一边想着给自己将要树立的牌坊起个什么诸如黑木崖光明顶这样充满正道光芒的名字，一边往山腰的东边走去，很快走入一个山坳前。

“至矣！”李南示意跟着的飞飞停下警戒，然后独自一人走入了山坳。

“要得到效果最好的食材，必须经过科学而小心的培育，并且严格遵守古老的训诫，才能得到令人满意的收获，哪怕是在唐代的冬天，也要尽可能的给予它们适宜的温度和水分。”

脑子里响起舌尖上的配音，李南看着面前这个用竹子搭建，上面覆盖着白色的绢帛，里面烧着炭盆的简易“大棚”，开始给自己加戏整活。

“在古代搭建温室是不易的，虽然从周朝开始就有人利用“温汤”和地热在冬天获取绿色，但是在没有温泉的和地热的地方，穿越客只能就地取材靠有限的材料构建出简易的温室。”

“作为主材竹子就来自蜀地，三年生的竹子为最佳，这个年份的竹子已经涨到碗口粗细了，川人常用他来建竹楼和打造各种器物，经历了两个冬天的它们极为坚韧，既不会太老也不会太嫩，历经风雪也不会弯折。”

轻轻抚摸着竹子做的支柱，李南将压住绢帛的石头搬开，将其打开放气，将手伸进去感受里面的温度，李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此时穿越客没有塑料布，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造玻璃，所以密不透风来自湖州的白色绢帛就成了大棚布料的首选，在这个能挡住山风且向阳的山坳里，绢帛做的大棚再加上里面的炭盆，能让棚内的温度恒定保持在16-20摄氏度之间。”

此时差不多后世五点了，山间的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浓厚起来，李南一边在脑内整活，一边哼唱着《你最红》《恭喜发财》等过年歌曲，心情无比愉悦，他甚至觉得在自己眉毛和胡子上生成的、往日让自己觉得湿漉漉不舒服的水珠已经不是事儿了！

看到里面的烟气差不多已经散去，李南这才戴上了自制口罩——四层丝绸中间，夹了一层细细的活性炭，检查了下自己手里的昆仑手套，这才进入了大棚。

“嗯嗯。”不过后世三分地的大小的温室内，李南看着长势喜人的各种毒药，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大棚的角落，提起藏在那里的木桶，里面是他前几天让飞飞提上来的，稀释了的人畜粪便，这才用木勺舀起肥料，开始给毒药施肥起来。

舌尖上个鬼啊！！食材你个鬼啊！！！还一副为春节准备食物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建了温室，结果竟然是这样！！

震惊！穿越客到唐朝，竟然用温室栽培技术做这种事！如果此时震惊部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标题吧。

不过毒药也是给人吃的，算是食材没毛病啊。看着茁壮成长的各种毒药们，李南露出了老父亲一样的笑容。

是的，李南在山中开了一片实验田和温室大棚，就是为了种毒药！

李南之所以生出这种心思，实在是因为唐朝药材太贵而且糟糕的物流系统让他有些忍不了了。

唐朝的毒药，所用药材不仅贵，而且还比较稀少，毕竟正常采药人也不会去专门采毒药，所以造成了某些辅料多的毒药要用到几个地方的药材的情况。

之前李南为了改进和配置内卫某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光是各种辅料，就足足等了一个半月还没有凑齐，还差一味只在北邙山某个背阴坡上长的打鬼箭。

而且除了一般的大路货，很多毒药原材料都很娇贵，而且采集时间只有几天，比如《毒经》记载的某味迷药，就要一种名为“青眉女”的药材，只在端午前后它开花时，洞庭附近的山上才能采到，此花有毒但是根茎不仅无毒还治腹泻，开了花会散发出让人昏迷的香气，所以当地人一般都不会等到它开花就给它采了制药。

之前药部是有自己专门的药田和库存药材的，结果在神龙流血夜之前，他们逃出长安的时候，都被药老付之一炬。

那次到观弄死青玄子他们的毒药已经是胡钉铰用尽全力搞来的了，看到毒药惊人威力的李南，自然不可能放过那本神奇的《毒经》上记录的奇诡可怕毒药。

于是他终于决定想办法自力更生，决定闯出一条新路来，自己种毒药看看。

恰好他又看到过温室栽培，于是他就弄了一个温室大棚出来，还做出药老胡钉铰不理解的举动——给毒药们浇灌来自人畜的粪便，祈祷着自己能种出毒药来。

其实，他后院里弄得大棚蔬菜其实就是个幌子，那个东西的成本，比温汤监悄悄拿出来卖的蔬菜都相差仿佛，要知道，在唐朝，绢帛是可以用来当做货币的，所以李南的棚子基本上看做就是用钱搭起来的，李南之所以坚持这样，主要是让自己有借口多做一点棚子种毒药而已。

在自己这个几乎可以说被他人渗透成为筛子，司徒灵雪还时不时跑出来吓人的南音庄园，李南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的。

所以他每次上山都要带上飞飞，为的就是防止他人窥视，特别是精精儿和司徒灵雪——飞飞天赋极高，经过女冠隐的“指点”过后，现在已经可能识破精精儿的匿踪术和幻术了。

至于飞飞，因为他无处可去而且他母亲还在当云纨嘉的侍女，所以李南也不怕他背叛自己，要知道，之前云纨嘉因为独住一栋小楼看着像是李南的小妾，才逃过那帮死士的骚扰，而作为伺候女技术员的生活专员，飞飞那位长得极美的母亲也因为住在云纨嘉那栋竹楼而幸免于难，不然飞飞早就大开杀戒跟死士们拼命了。

虽然有飞飞在李南放心。当然，穿越客依然不忘在山坳左近埋几斤黑火药，时刻做着最坏打算。

“还可以啊。”李南施完了肥，又从随身的布口袋里抽出一根卷轴，仔细地将其展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描写的药物形状跟自己种的药物对比。

随着李南越看越后面，他的双手也越展越长，到了后面几乎都快到极限了，看了十几分钟，李南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卷轴，甩了甩因为长时间举着酸痛的手臂，然后将其装入了随身的书袋当中。

古人之所以说开卷有益，盖因为此时的书真是一卷一卷的！而说的掉书袋，正是因为此时装书用的是布口袋而不是后世看到的书箱和书包！

此时虽然已经造出了纸，但是后世书本的形式还没有出现，无论是李南之前买的《仓颉》《论语》等书，还是药老所赠的《毒经》，都是用做一根卷轴卷起来的，就跟火影里面的禁术一样，上面写满了字。

后世电视里面，出现那种蓝色封皮的、一般都是绝世武功秘籍的线装书，起码要在宋朝才出现，到了明朝才大兴。

而书页这种装订形式，也是在要在宋朝时才有，而且还是传自印度，所以才有宋版书的说法，盖因此时大规模的雕版印刷装订是也。

搞得李南当时在醴陵城去买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电视给骗了，怎么书店里面的书也跟国画一样，全是一卷一卷的。

等到老子这边腾过手来，利用水力搞一个印刷坊，弄出线装书，岂不是大赚特赚，成为大唐读书人的福音？？？

李南将大棚里换上新的炭后再次将其封好，一边yy着一边往回走。

正事做完了，现在自己该考虑下今年的年夜饭吃什么了，昨天的羊肠已经让他们刮干净洗好风干，自己这就让人买几只“乌鬼”，准备灌香肠，还有五辛物和屠苏酒，也不知道胡钉铰从成都买回来没有，还有自己要的红纸和羊皮，对了，还有自己一个月前定做的那口大铁锅，看来过几天还得让胡钉铰跑一趟…….

正在有一搭无一搭的想着，李南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飞飞的呼喝声和某种类似咩咩的声音。

随着咩咩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类似狗叫的声音，李南越来越奇怪，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转过一块巨石，李南就看到飞飞正骑在某种动物上面，此刻打得身下的动物不停地发出咩咩的叫声。

“我擦，给老子住手！”一见之下，气得李南后世的方言都冒出来了！

“住手！飞飞！”李南定了定神，用最大的声音、最正宗的官话和最严肃的语气，制止飞飞的行为——飞飞从小生长在山林，还吃过猿猴奶，力气大得据说可以生撕虎豹，此刻他打得身下的动物怂成一团，不住发出咩咩的哀鸣。

此时山间的雾气已经散去，初升的阳光给空地上的一切染上了一层金边，在水气的折射下，飞飞和李南的衣角甚至有了点彩色的意味。

唯独飞飞身下那头瘦骨嶙峋的野兽没办法染上这份色彩。

因为它一辈子没办法拍一张彩色照片。

瘦骨嶙峋，被飞飞打得只能发出可怜咩咩叫声的熊猫，抬起头委屈不解地看了李南一眼时，李南心都化了。

网友果然说的没错。

人在四川，果然就给我发熊猫了！

“你在此地控制住它不要走动，我去砍些竹子来！”李南此刻兴奋地拔出靴筒里削金断玉的匕首，兴冲冲地钻进竹林去了。

留下原地一脸懵逼的飞飞和同样懵逼兼委屈的熊猫。

第一百一十四章 要过年了! 过年了，过年了！！李南一路傻笑着回到了南音庄园，脸上浮现着事后一般的满足微笑。

这弄得来访的梁槠和司徒灵雪一脸如临大敌的眼神，看着坐在主位上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南，两人心里毛毛的。

“怕是又有人丧命矣。”两人不悦而同地生出这个念头。

每当李南露出这种似是而非的神秘笑容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丢掉性命了，千奇禅师要被“断之”的时候是，樱龙东渡的时候是，被清洗的石中火一部，改名宇智波的幼子入唐的时候也是。

甚至，前几日新任酆都大帝回长安的时候，这位黑簿之主也是挂着类似笑容的！！关于这位程文若的命运，作为天下消息触角最灵敏的风部书手和信风使，他们很清楚在长安等待程文若的是什么——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训斥后不再得到重用！对于一名正值壮年的士人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虽然枉死司和索命司的全灭是因为天灾，但是司徒灵雪总是觉得有些不对，隐隐觉得此事跟这位一脸神秘微笑地黑簿之主有关，司徒灵雪曾私下问过东岩子枉死司和索命司是不是因为得罪了黑簿之主而被对方谋害了的，回答他的则是赵蕤一如往常的微笑。

“此乃天命也，人力岂可为之？”赵蕤笑着做出了总结，也就代表内卫和太子府对这件事的定性。

话虽然此，但是司徒灵雪总觉得心头毛毛的，不然怎么解释两司的死士在出发之前，他们的名字“恰好”上了黑簿，关于这位黑簿之主的的一举一动，负责帮其掌管的黑簿的飞飞可是要通过他们上报给“先生”的。

难道此人能役使鬼神乎？无眠的夜里，司徒灵雪不止一次地想过。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

这句话在前几天，在地府某个极为隐秘的中层圈子里面开始小范围的传播起来，不管是巧合还真是此人能通鬼神，经过多次的验证之后，地府和左司的精英们不约而同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那本不祥的黑簿和诡异的黑簿之主都邪性得很，不要与之有交集的好。

而且，除了幼文和这一地府不少人都知道的“美号”以外，李南又多了一个让他们有些胆寒的外号。

小先生！

这个外号充分说明了地府和内卫的精英们，特别是罗酆六天几位宫主们，对于这位黑簿之主的尊敬和隐隐畏惧。

这个外号导致的结果就是，原本之前还仗着幻术经常调戏李南的司徒灵雪，此刻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对李南调笑，而是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首，仿佛一名大家闺秀一般。

见到李南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角上挂着让人恐惧的微笑，两人心中更加惴惴，看着面前奉上的茶汤，不敢动上分毫，生怕打断了李南某些邪恶的计谋。

天知道这位药部主事是不是毒术又精进了或者对谁又起了杀心，而且看起来还是个大计划！

座中的司徒灵雪和梁槠怎么会知道，李南还在回味着早上的奇遇。

熊猫的手感，实在太tmd好了！！！

虽然对方一脸憨态可掬，但是李南深知山林里面的滚滚可不是后世某个基地里面养的那样跟人亲近，此时的熊猫终究有些野性。

熊猫，熊猫，熊在猫前，这就足以说明这种上古蚩尤坐骑的可怕。

据飞飞说，这头白熊应该是出来觅食的，为了避免它伤人，飞飞才将其制服，于是李南砍了些鲜嫩的竹枝，丢到了熊猫面前。

“吃了，吃了！”虽然很奇怪为什么熊猫此时叫做白熊，但是看着在飞飞铁拳之下，那头熊猫憨态可掬地开始吃竹子，李南的心都萌化了。

于是他扭头又去砍了些竹枝，然后继续喂。

不得不说，国宝的魅力无可抵挡，李南喂了几次之后，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离熊猫很近了，等到了他发觉不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在对方的头上了！

摸到了，妈妈我摸到熊猫了！刹那间，李南心中升起一股狂喜，随即立刻收回了手，赶紧退开。

“咩？”熊猫抬起头看了李南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吃。

没想到熊猫的声音竟然跟羊差不多！！！！李南觉得自己有了个大发现——一个憨态可掬的黑白大团子，发出了喜羊羊一样的叫声，还呆萌地看你一眼。

这tm谁顶得住啊啊啊！

过年了，过年了。李南一边默念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熊猫柔软中微微有些扎手的皮毛。

事实证明，能在远古时代同伴都灭绝的情况下活下来，熊猫还是有点东西的，光是这一手卖萌，就没人能顶得住，熊猫在李南的抚摸下，身体内竟然发出类似猫被抚摸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极为舒服。

我擦！李南心中涌起地则是狂喜，于是他大着胆子撸了起来，而熊猫也极有眼色，发觉抚摸自己的“两脚兽”才是这里的老大，不仅任由李南rua，而且还用头顶了李南抚摸的手一下。

这下让李南仿佛上了天一般，如果不是担心激发它的野性，李南甚至想要大叫出来。他甚至命令飞飞不得伤它，自己又去砍了一大捆竹枝扔给他之后，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下山。

于是，往日卯时之前就回到庄园的李南，今天硬是卯时一刻才回到自家庄园，而且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等到司徒灵雪和梁槠带着他要到东西来庄园的时候，李南都没有从这个状态里摆脱出来，弄得座下的两人一脸懵逼。

这两人是给李南送银子来的。

东边的扶桑多产金银，金子就作为活动经费地府自己用了，而开采出来的银子，就落入里地府高层包括李南自己的腰包。

之所以这样，不是他们贪财，而是因为此时的银子甚至比金子还要贵重，而且在市面上不怎么流通！

到了唐朝李南才发现，此时不像是后世描写的那样，动不动上酒店青楼就拍出几两银子，要酒要肉要小姐姐，随便一个花魁赎身就要几千上万两银子。

金子都还好，可以作为大宗交易的货币，而银子用的场景就少得离谱！

举个栗子，如果你去青楼拍出一千两银子，想要给心仪的花魁赎身，而他们的鸨母，第一反应就是面露惊色，然后眉开眼笑地狂赞客人大气，自言小女蒲柳之姿贵人你不要如此破费，然后等到衙门的公人抓了你的时候，她再露出一脸地不屑！

“此等浪荡之子，呸！”说不定她在你被抓走后还会啐你一口。

报官的人自然就是青楼的人，而为什么贪婪的青楼看到大笔银子就要报官呢？原因也很简单，虽然都说鸨母要钱不要命，但是她们一般情况下，都还是很惜命的。

银子在大唐的地位，就跟在后世的铂金一类的，或者打个更加不恰当的比方，就跟纯度五个九以上的单晶硅一个价格（不要小看单晶硅，单价比黄金都贵，老失当年做实验，就要用到单晶硅，一点点就要两千，而且为了给它一个惰性环境，器皿上就先要镀一层金！）。

唐朝的白银开采极少，自然就极为珍贵，所以一般不在世面上流通。

唐朝的白银少到什么地步呢，举个栗子，开元盛世的时候，整个唐朝一年的白银开采量为一万五千两，对，就是这么少，在某些小说里甚至拍卖加一次价都不够的那种。

此时的白银都是交给大内，打造成器皿或者一根一根的银条，谓之银铤藏在内库，这些银铤的用处，就跟汉朝的麟趾金一样，是皇帝赏给大臣的。

如果私人持有大量的银子，无非就是两种渠道，一种私自开采出白银，第二种就是二世祖偷拿了家里的银铤出来败家。

上述无论是哪种情况，青楼都不敢收。开玩笑，私人开采白银是死罪，你收了也算是协同之罪，如果对方是败家子，你一个区区青楼敢收二世祖偷出来的银铤，那可是皇帝赐给他家的，你收了这不是嫌命长么？

所以，电视里面演的豪客随意一拍几千两银子或者一沓银票的情况，在此时怕是无缘得见了，起码要到明清时候才会出现。

当然，此时银子虽然稀少，但是始终还不是黄金，价格也就跟黄金持平最多贵一点，大多作为一种贵金属收藏在家的。

此时银子在市面上的流通，一是被做成银豆子或者小饰品，被大贵族随手拿出来赏人，另外就是做成器皿售卖，价格极高数量不多，如果是宫中大匠的工艺的话，起码要炒到天价。

还记得李南用来假扮月亮的银盘么，打造这个银盘足足花了他差不多两倍于这点重量的金子。

所以，在得知扶桑有大量白银开采出来之后，李南就让地府的人帮他打造了大量的银豆子和各种器皿。

当然不是日常用的器皿，李南还没有烧包的那个地步，一个朝散郎家中全是用的银器，传出去怕是好人都得起了歹心，李南要白银器皿是用作实验用的。

银作为良好导电性和导热性的金属，是很好的实验器皿材料，以前实验室是因为用不起，现在开采出的白银既不能换钱，李南就可劲儿造了，花了样子让人用其打造了不少实验器皿：银坩埚，银子做的冷凝管，银子做的导管，还有极薄的银片等等。

李南一直惦记着自己开不了机的手机，还给匠人们下了一个任务，让他们无论花多大力气，都要弄出细细的均匀的银丝来，期待着自己某天弄出合格的6v电源之后用银做导线，能给手机充上电。虽然他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自己的手机能不能开机来个自拍，但是总是有点盼头不是吗？

时值年关，随着第一批器皿和银豆子已经做出来了，梁槠他们是过来送货的。

可是他们一进来坐定，刚刚有仆人送上茶之后，就发现这位平日里谈笑自若的黑簿之主竟然一脸傻笑不知道想着什么，还以为这位南郎君又在策划什么惊天大案的两人自然不敢出声打扰。

“敢问南郎君，可还满意？”良久，两人已经忍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了，于是在司徒灵雪的示意下，梁槠恭恭敬敬地将一口不算小的箱子放到堂中，并且打开向李南示意。

“额？满意，满意，南谢过两位！”还沉浸在滚滚柔软手感和呆萌样子的李南，这才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

眼睛放光也是正常的，正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是也。

酒是清的，喝下去人脸是红的，银子是冰冷的，拿着的人心是火热的。

“不错，不错，甚合我意。”隐在一旁的飞飞随即将箱子放到李南案前，李南拿出其中一根导管检查，满脸写满了高兴。

这个古代的工匠，技术还是不错的嘛，虽然时间长了点。李南抚摸着光滑的银管一边想到。

这银管是银匠用制作的，按照李南的要求，上面一根缝隙都没有，光是这几根银管，就花费了一个大匠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这些银质的用具之外，箱子下面铺了满满一层银豆子，还有银子打得簪子和钗子，上面用金丝雕成花朵的样子，花蕊里面则是珍珠宝石等物，正是长安最时兴的样式！

甚至里面还有一把银子为骨，上面雕着镂空缠枝纹，天蚕丝为面，红宝石为坠的一把折扇，则是缘之宫送给自家大祭主的礼品，说是扶桑的大匠做的。

“今年汝等压岁钱，尽在此矣。”随手抛了两粒银豆子，一粒给飞飞，一粒给精精儿。

穿越这么久，李南总算没有给穿越客丢脸，体会到一把封建贵族老爷的感觉啦。

满意地让飞飞将其箱子收起，李南拿出了沉甸甸的折扇，心想自己要不要找赵蕤或者司徒灵雪讨一些短打的功夫，自己以后也能学着大侠一样用扇子装逼了。

茶已经凉掉，今日心情正好的李南再次命人上了一道热茶，这才一边把玩着扇子上的红宝石吊坠，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今日南于庄内后山中，有一番奇遇……”李南兴奋地给两人讲述起来。

“莫非圣皇赐予日本之白熊乎？”听完了李南的讲述，梁槠兴奋地高呼起来，“此等奇兽，乃国之祥瑞，南兄果然身怀大运之人，得异兽来投，恭喜南郎君，郎君万福！”

说罢，梁槠和司徒灵雪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先对着长安的方向遥拜，而后对着李南行了一礼表示祝贺之意。

不愧是你啊，滚滚，在古代也混到了国宝的位置，就连使命跟后世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听了梁槠的陈述李南才发现，这熊猫，不，此时叫白熊，在唐朝也是属于瑞兽，享受国宝待遇，武则天当年册封倭国为日本国的时候，曾经赐过一对白熊让遣唐使带回去，在日本那边享受公卿待遇，住在天皇的院子里。

当然，随着白熊送过去的，还有七十几张白熊的皮……当时熊猫在蜀中还是很常见的，虽然不好抓，但是经常还会被饿极了的猎人给捕猎。后世巴蜀之地还流传这一句俏皮话叫做吃熊猫肉，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难怪武朝灭亡了，不修德政啊，熊猫也能杀，武老太太你这下活该了吧。李南听说武老太太命人进贡杀了不下几百头“白熊”，心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感。

说到这里，李南趁机提出如果自己想要豢养“白熊”的想法，问风部这边能不能找到方法，最好是找个人来传授给飞飞，那就最好了。如果这样，明年自己有一项可以震撼整个大唐的大交易来交给左司。

李南这时想起了线装书的设计，心想这个设计一出，怕不是整个士族都得疯了。

士族之所以牛逼，盖因为知识垄断的红利，让其变成人才垄断，进而变成财富垄断，土地垄断，而这两样垄断又让他们让自己的部曲和附庸牢牢束缚在他们身上，所以势大难制。

要知道，后世书写极为不便容易浸墨的宣纸在此时也是极贵的，因为此时工匠不知道油墨这一技术，所以印刷物还是不流行，现在还是抄书为主，这就导致掌握了大量书卷竹简的士族垄断了知识，寒门要求学和求门路一定要附庸于士族。

自己如果将线装书和油墨提前带入这个时代，对着这个时代的士族来说，无异于掘根一样的操作，自然只有在内卫还有赵蕤甚至皇家这棵大树下，才能保得性命。李南心中想着。

讲道理，穿越客不能只顾着自己爽，能够为这个蒙昧的时代带来一些发展，就足以让整个民族比其他民族少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弯路，让种花家永远有先发优势。李南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明知道这件事极为危险，李南也愿意一试。

粉身碎骨全不怕，我以我血荐轩辕！说完上述一番话之后，李南突然觉得自己升华了起来。

“来了，来了。”司徒灵雪和梁槠对视一眼，心道这才是此人今日真正的目的罢，之前那一番欣喜和贪财的表情，怕是做给自己看的。

“七日之内，便有豢兽之官亲至，亲授飞郎君驯兽之法。”两人对视了一眼，在李南口中那句可震动天下之物给震惊了，权衡了一下，放弃了继续在庄园安插人手的想法。

这位黑簿之主虽然对左司是不是安插人进来作为眼线的动作心照不宣，但是不代表他会喜欢，关于这一点，李南和司徒灵雪等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这次放弃了将名为御花园豢兽之官，实则亦是风部眼线的驯兽人放入南音庄园的举动，改为传授飞飞驯兽秘法。

“今日天寒，庄内老梅大放，颇有逸趣，郎君娘子何不与仆一同前往园中赏梅，一观香雪海？南已命人烹羊，今日当赏梅饮酒，岂不快哉？”眼见熊猫的事情搞定，银子入库，心情大好李南笑着邀请两人留下吃饭，像极了一个热情的主人。

两人赶紧表示感念南郎君盛情，自己虽然也极想跟南郎君把酒言欢，但是奈何身有要事，下次自当带着美酒过来同郎君共谋一醉。

李南也赶紧表示，两位的事要紧，喝酒什么时候都行，虽然遗憾但是只好下次了，南音庄园的大门永远为两位敞开，最后还因为年关将近，祝两位万岁万福，也遥祝太子与先生万福金安。

总之，就是狐狸与狐狸互相寒暄一番之后，各自心怀鬼胎地彼此告别。

“关门，过年！”随着两人的身形消失在雪地里，感觉诸事已定的李南心情大好，骚包的摇着扇子，让人将庄园的大门关上。

该自己过个好年了吧。李南嘴里哼着新年好，看着庄园里忙碌的众人，感觉自己这是穿越以来，心情最放松的时候。

要过年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亏损的南音庄园日常 “长老像糖，甜到忧伤。”李南看着观云僧让沙弥背来的三大捆甘蔗，念出了他上中学时候流行的qq签名。

我閅都煶爱吃餹旳孓亥籽。

很好，老非主流了。

时值年关，回到眉县，隐隐有一代名僧之势的观云僧手底下的寺庙又变大了，再加上今年又是一个丰年，他寺中的庙产愈发肥的流油起来，为了感谢李南的这位老友，年关将至，观云僧着人送来了几捆甘蔗，说是给李南尝鲜。

蜀人好甘滋，李南一边啃着汁水丰盈的甘蔗，一边露出神秘的微笑：千百年后的国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巴蜀之地，历来都嗜甜。

大堂里，李南，飞飞，精精儿，胡钉铰围着炭盆，一人一根甘蔗啃得带劲，对于此等妙物赞叹不已。还有十几根甘蔗被送到了后堂，南雀，药娘，云纨嘉和飞飞的母亲都有，甚至李九送给李南的胡姬莎莎也有份，据说是她接到李南赏赐的甘蔗之后，激动得不能自已。

李九名为相赠实则就是眼线的胡姬，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庄园里，正好春十三娘走了，她的房间就空了出来，李南的就让这名胡姬住了进去，平日里也几乎跟她不照面，据说这名胡姬每日无事还日日三餐，人都胖了几斤。

胡姬原名叫碧睛，据说之前的主人给起的，因为她那双好似绿宝石的眼睛而得来，自承来自遥远的西域，被当地的领主养大之后，以五十匹蜀锦的价格给卖到长安来的。

但是李南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牛魔王那头避水金晶兽，于是问她要不要改回本名，在对方一脸惊慌失措的眼神和五体投地的大礼当中，弄得两人都不知所措。

碧睛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名字很好，原本的名字怕污了贵人耳朵，还是不改的好。而在蛋疼的李南再三追问下，碧睛才诚惶诚恐地、吐出了一串不算短的名字。

“以后汝便名为莎莎。”李南听了半天，就听懂最后一个莎字，就干脆起名叫莎莎。结果弄得这位美貌的胡姬泪水涟涟，不住地磕头谢过李南赐名。

“哎，也是苦命人。”李南看着身子有些发抖，大冷天还穿着单薄衣袍的莎莎，心中感叹一声，随即让仆妇给她做了几身唐人女子的衣服。

这名胡姬虽然来的时候带了两口箱子，里面全是些乐器和露脐装胡旋舞服，属于自己的行礼根本少得可怜，她又是来自炎热干燥的西域，阴寒湿冷的蜀中对于她来说，自然有些遭不住。

虽然在后世的描述中，盛唐的胡姬是装点盛唐气象的美丽花朵，但其实也不过是名为奴隶制度的污泥中盛开出的曼陀罗罢了。

被无数文人歌颂的酒肆胡姬胡旋舞，其实大多是被士族玩腻了丢出来谋生的可怜人，或者根本就是开店的大食商人的奴隶——她们从小就被贩卖给奴隶贩子，受到堪称严苛的声乐训练，习汉话学歌舞，穿越过重重风沙，历经盗匪，当地豪族的盘剥来到长安，被当做奇货可居的货物卖给富有的唐人的。

运气好的，被收入大家族当歌舞伎，还能被主人收了房，生下一儿半女，当然也不配拥有姓名。

如果家主玩腻了或者更爱钱，就把买来的胡姬送到他跟胡人开的酒肆里面去“当垆卖酒”，其实就是表演歌舞兼营皮肉生意，等到天黑还会要求她们到别处“出台”，这个也是不能拒绝的，哪怕对方要求在无礼，他们身体再不适，甚至是多人运动，她们都不得拒绝。

如果她们其中有人运气特别特别好，会有“恩客”买她们回家当妾侍，虽然依然过着不如人的生活，但是已经是胡姬们最好的出路了。等待她们的，一般都是年老色衰之后被赶出去自生自灭，饿死或者被流氓们捡回去不当人一样苛待一段时间后死去。

如果她们信佛且身上还有钱的话，能够在年老色衰出家时候出家，也是比较好的选择之一，当然这也基本不可能，别说她们凑不够度牒的钱，就是凑够了，一般信仰拜火教的她们也不会选择佛教。

“姐们儿，外国的月亮往往不是那样圆啊。”李南不仅有些感慨，想起了后世的某些事情。

曾经听过李九崔哲等讲过胡姬事情的李南，很想对这位身材火辣，细腰大长腿的胡姬劝一句，要不回去吧，长安不是天堂，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但是李南也知道这也是扯淡。胡姬一般都是在他们那个拿女子更加不当人的国度，被父兄或者领主卖出来的，她们也不是自愿的。胡人多贪财且女子地位更低，为了东方的美丽丝绸，当地领主或者富户甚至会把自己女儿或者妻子给卖了。

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当奴隶到异乡去服侍人呢？看着美丽得好似手办的胡姬，李南不仅长叹一声。

所以，怀着国际人道主意精神，李南就一直把这位莎莎当演员养着，待遇跟当年女团的小姐姐差不多，也不让她干活，连饭都是让人给送进去的。

毕竟若不是人家到来，那个七品朝散郎的官位也到不了李南手上不是？对她好一点不过分呀。李南如是想着。但是他也有让她少在园里走动，少跟园中的人接触，免得她看出什么报告长安的意思在。

李南精通歌舞，这在地府和内卫等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们特意选了一个最精通歌舞的胡姬送来，意思就是李南见猎心喜之下将其收房，达到监视的目的。

但是李南自家事自家知，自己那些“精妙绝伦”的编排全是抄的后世，还抄了个四不像，作为一个直男，他对于歌舞的喜好还不如他对于相声的爱好呢！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跟莎莎有过什么交流，倒是他看着南雀日日在庄内闷得无聊，让她去找莎莎玩。

李南原本以为南雀和莎莎都是跳舞的，应该有共同话题，结果没想到同行是冤家，南雀去了一天回来就不爽了，满嘴都是“蛮夷女子，伤风败俗”什么的，简直一脸的不屑。

不是，你这才穿上襦裙几天啊，你忘了你之前的装束和舞蹈了，李南虽然有心教育她说孩子你忘本了，但是发觉无论自己庭前打架还是妖精打架，自己都不是南雀的对手，于是也就恨恨作罢！

讲道理，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对方武功这么高，认怂不丢人呀。作为吊丝，李南总是这么善于自我安慰，这几天都让厨下烤羊腰子补身体。

莎莎在南音庄园呆了这几天，发觉这里简直没有什么规矩，也没有让她恐惧、拿着皮鞭的管家嬷嬷，庄内都对她比较和善之后，这位胡姬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前几天莎莎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李南眼前混，大冬天衣服也穿得不多，高开叉和崩的紧紧的上衣简直让人没眼看。结果她这个行为被领地意识极强的南雀给发现了，当着她的面表演了一下刀术，意图吓走这个看起来花儿一样柔弱，心怀叵测的狐媚子！

结果南雀的行为，反而激起了这位胡姬极大的工作热情！

莎莎是知道这位“主母”以前的身份的，跟她现在差不多，不小心被这位好心的“唐朝人”给收了房，所以大屋子住着也不用做事，也不用被人逼着跳舞。

凭什么你作为舞女可以上位我就不能，我比你腿短还是跳舞不如你什么的？刀术，妾也会！

我擦，圆月弯刀！这位胡姬竟然也会武功！！当李南看着莎莎以表演为名，手持一把雪亮的弯刀，将木桩劈成大小等份的干柴之后，李南再次震精了！

拜火教，弯刀，你莫不是沃教的圣女么？

看到莎莎也会刀术，南雀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立刻拉着莎莎比试刀术，并且豪迈地拒绝了李南给她们打造木刀比试的要求，并且表示只有男子和小孩儿才用一用力就碎的木刀呢，是女人就要用真刀！

这份极为“女蛮国”式的发言，听得李南大囧，看着一脸惶恐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细细地声音表示不敢跟主母动手的莎莎，李南终于怒了！

李南出手了！

他当然没法阻止南雀跟莎莎比武，他只是花重金找风部要了两根极为结实的阴沉木，让人削制成了南雀常用的狭长细刀和莎莎用的弯刀，责令她们以后必须用这个比试而已，倒也自认为狠狠地展现了一把家主的威严。

至于他怎么被南雀在房中展现她家主威严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反正李南最近特别爱吃烤羊腰。

于是，同样作为舞女，同样擅长刀术，一个前“蛮夷”和现“蛮夷”女人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两人几乎每天李南的后院打得不可开交，竟然互有胜负，看得飞飞和精精儿都忍不住皱眉。

“如何？”李南曾经问过飞飞。

“外道也！”飞飞说完，一脸高冷的就拉着精精儿去比武了。

飞飞的武功是打不过团里刀术最高的春十三娘的，但是胜过南雀为代表的女蛮国带刀巫女，结果这几日看下来，发觉南雀和莎莎在比试中竟然刀术又有精进，互相吸收了对方的刀法，刀术都变得更加凌厉和诡异起来。

快要被两名女子超过了，还是他很不屑曾经败过一次的外邦刀术，这让心高气傲的飞飞怎么受得了，于是拉着精精儿练剑去了。

李南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促成了南音庄园的冬日大比武，手下的战力都开始刷武功熟练度，想到每天一声大汗的南雀这几天没有拉着他没日没夜做没羞没臊的事情，他也正好乐得清闲，开始鼓捣起过年的诸般事宜起来。

那啥，还是古话说得好，婚前姨妈拦路虎，婚后姨妈救世主。比武也是........

泰煞谅事宗天宫的那帮算学先生，李南已经准备给他们放假了，路远不愿回家的正旦轮休，三倍工资，李南还给他们准备了丰厚的仪程，据说那几位平日里不受士人待见的算学先生都感动坏了，纷纷表示这个春节也要坚守岗位，才对得起黑簿之主的大恩。

不是，你们回家过年好不好，你们汇总的数据是要交给我做数学建模分析的啊，你们不想过年我还想过年呢。看着手下如此勤奋的员工，李南恨不得他们日日摸鱼。

特别是胡钉铰，这几日庄内庄外工作都要抓，忙得更加不可开交。而且数次劝谏李南说让他不要如此懈怠，李南哪里肯听，不过感动之下又私下送了胡钉铰不少金子，表示可以帮他让人带回村去，结果胡钉铰表示自己孤身一人，谢过了李南的好意，弄得李南有些郁闷。

“岁末已至，汝竟还勤于任事！须知身体乃大业之本矣，令能当爱惜自身才是也！”李南已经不止一次地批评胡钉铰了，表示都要过年了你竟然还要工作，这不是反了么？

结果迎来的是对方无可奈何的微笑和劝诫。

好吧，我管不了你。有了这么勤奋的员工，李南也表示虽胡钉铰去——自从李南扔了两颗不知道什么药丸给飞飞和胡钉铰，说是三尸脑神丹的解药之后，这位从药隐村就跟随李南的胡钉铰，对于李南更加恭敬起来，俨然就是一副家臣的模样了。

今天胡钉铰从成都府采买回来，就要去山中的基地工作，李南好说歹说才把他拦住了，说是观云僧派人送来了甘蔗，一起啃几根哇？

于是才有了几人在堂中啃甘蔗的景象。

按照李南的吩咐，胡钉铰买了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包括各种鸡鸭，羊肉，乌鬼、糯米，豆子，还有屠苏酒，红糖、五辛料、香烛、红纸等物。

李南养的那些鸡鸭和羊，除了没有长成的，基本上都被吃光了，弄得之前夸下豪言壮语说是养羊和鸡鸭致富的李南，有些不好意思。

李南的果基鱼塘方案，除了里面的鱼养得还算可以之外，果树还没有长成，河边的西瓜试验田不出所料全部冻死了，花了大钱种的大棚蔬菜成本比菜价还高，蚯蚓倒是繁殖了很多，但是鸡鸭都被吃了，没人管的蚯蚓几乎泛滥成灾，只好每日让庄内孩童捉了，扔到池塘中喂鱼。而且庄内羊也被杀得没有几口了，养的马还日日耗费各种草料。

总之来说，如果不是香皂赚了大钱，穿越客这几个月的庄园经营，其实是赔的。这让穿越客觉得自己给前辈丢脸。

说好的养殖业赚大钱，然后遂至巨富呢？？？后世的优秀经验怎么完全没用？？？

如果我买的够快，就可以当做没有损失过。李南赶紧让胡钉铰买了更多的羊和鸡鸭回来，假装自己庄园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李南之所以这样大气，除了缘之宫源源不断送来的金银和香皂铺子的分红让他底气很足以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唐朝的鸡鸭其实很便宜！

在唐朝，鸡鸭肉甚至不算肉！

在唐朝，所说的肉一般是牛羊肉，但是牛因为是重要生产资料，所以一般说吃肉就是指羊肉，猪肉因为太柴太腥臊贵人除了祭祀以外，也是不被唐人所喜，猪又叫黑面郎，因为叫声听着像“乌鬼”，所以蜀人叫猪名为乌鬼，李南还让胡钉铰买了几口准备做腊肉灌香肠。

而其他肉，狗肉只有乞丐和奴仆才吃，跟后世一样，你吃狗肉也会被“文明人”所鄙视的，鱼肉倒是精贵，但是也不算畜类。

但是他们的地位都比鸡鹅好点，鸡和鹅在唐朝不算肉类，甚至不算荤菜，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和尚吃鸡也不算破戒！

在此时，母鸡都作为鸡蛋的生产者被民众养殖，但是此时喂养鸡鸭是要用粮食，所以养的也不多，公鸡也就是一个村富户养个两三只孵化鸡雏，然后全村人靠这一两只鸡打鸣而已。

当然，这是对富庶的“城市人”来说的，对于没有油水的最底层的贫户来说，连猪内脏他们都喜欢，更何况鸡鸭乎？不过他们也就买不起也就是了。

所以才有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因为对于此时农户来说，杀了家里生蛋的老母鸡待客，已经是极为高规格的招待啦，虽然在士人眼中也是农家素菜罢了（古代最底层农户之贫，不是诸君可以想象的，家里老爷子给老失讲过一件事，七十年代的时候，他隔壁家庭困难的邻居，煮一锅加了猪油的稠稀饭就算过年了，那时尚且如此，何况唐朝乎）。

李南吩咐庄内的小孩将羊赶回有些空荡的羊圈中，将买来的黑面郎放在修好的猪圈喂几天，又将鸡鸭关好，这才让跟胡钉铰等人讨论起明年要不要种甘蔗的问题。

不是！主人你虽然当了七品朝散郎，不用向国家交税了，但是也不能这么造啊，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诺大的庄园不种粮食改种花就算了，种了不少不能吃的果树不说，养的羊和鸡鸭鱼都快被吃光了，今年庄内一无所出。胡钉铰在心中暗暗腹诽李南的不懂经营和异想天开。

这简直就是赔钱他姥姥给赔钱开门，赔钱到姥姥家了！

听着自家主人口若悬河地讲述种甘蔗的大好“钱景”，掌握着庄内账目和负责采买的胡钉铰，脸色不由得暗暗发苦起来。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以一种极为严肃的姿态，劝诫自家这位有些乖戾的可怕主人，明年还是种粮食稳妥点。

不是，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李南看着座下几名“家臣”听到他的想法之后，各自露出或是尴尬或是无所谓的神色，李南不由得郁闷起来。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是七品散官，在唐朝有一座庄园。

很不幸，庄园今年几乎全赔了，听着我明年的计划，手下们都怀疑地看着我。

怎么办，我感觉自己真的给穿越前辈丢脸。

我真是太难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汤糖躺烫 不是，总感觉你们似乎不相信本座？？？李南摇着新到手的青丝扇，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座下的众人。

古代银匠因为技术原因，铸造银铤或者银元宝的时候，不能完全去除里面的气泡，就只能在融化的银液倒入模具的时候用铁管吹气，加速冷却来减少气泡，所以成品银锭的表面就会生成花纹，谓之十足纹银是也。

而因为这个，银子在古代也有了一系列雅称：“元丝”“青丝”“白丝”“水丝”“西鏪”“石鏪”“柳鏪”“茶花”“茴香”“单倾”“双倾”等多种名色，所以李南这把银子为骨丝绸为面的折扇，就取了个名字叫做青丝。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是叫做白丝，也挺配这个白纸扇的，但是李南总觉得有些猥琐了。

在李南的逼视下，众人都做出一副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的神情，听完李南对于明年南音庄园发展的展望之后，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一点表示都没有。

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

事实证明，沉默不仅是今晚的康桥，也是最好的催化剂。

也不知道是火盆和甘蔗的组合让李南肚子有些不适，还是李南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李南身体中后偏下部位突然排出一股气体，还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声音。

噗——

这就很尴尬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你突然来这么一出，叫他们当家臣的怎么办啊。

这就好比平时对你不假辞色的班花学霸，毕业的那天突然喝醉了跟你说待会儿酒店见，说要把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给你，然后你暗戳戳地做好了各种准备结果收到的则是一本英语单词一样。

是的，我给了你知识。醉醺醺地班花一脸严肃的说，还打了个酒嗝，为了建设祖国，好好学习吧。

尴尬不尴尬？

最尴尬的不是这个，随着班花话音未落，你的兄弟们突然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冲出来，看到你骚包的打扮起哄并且翻出你兜里的tt。

这特么就尴尬死了！！

李南就遇到这样的窘境，刚刚还信心满满滔滔不绝的画完饼，结果底下一个喝彩都没有，正想点名胡钉铰回答，自己就当着众人放了个响屁。

领导讲话下面一片冷场，就在万籁俱寂时候所有人都听到领导放了个响屁，这让这次年底总结会怎么开下去？？

“这几日吾身体不适，故发出令人不忍卒听之恶声，失礼失礼，还请诸位莫怪！”精精儿不仅是几人之中唯一进过太子府的人，见过大世面，于是他赶紧开口，承认这个屁是自己放的。

“精精郎君还应注意身体才是。”胡钉铰第二个反应过来，“钉铰恰好认识一良医，这便带精精郎君前去探望。”说罢，胡钉铰竟然没有问过李南的意见，径直对着李南拜了一拜，然后带着精精儿倒退着出去了。

额……李南扭头看着飞飞，发觉飞飞已经消失在大厅里面了。

不是，你们这帮…….李南有些无语。

特别是一刻钟之后，后院传来了飞飞跟精精儿比剑声音的时候，李南更加的郁闷了。

不是，真的是三尸脑神丹解药给了之后忠诚度都下降了吗？？本座还会一手生死符，你们要不要试试？李南有些气结。

等我明年果基鱼塘循环起来了不打烂你们的脸！！李南没好气地拿着甘蔗挥舞着，仿佛在抽打着谁的脸。

正在李南一个人郁闷着，下面有人来报，主人吩咐的一应物事已经准备好，还乞主人移步。

“走！”李南大手一挥，站起身来出发。

郁闷之下的李南，走字脱口而出，后世带来的语癖又让古人有误解了，那个仆妇听着李南的一句走，吓得赶紧咚咚咚一路小跑，速度之快，让李南都有些惊诧。突然反应过来古代的走就是跑的意思。

“语文没有学好啊。”一边感叹着，李南一边来到了厨房。

君子远庖厨也，李南平日里也是少来厨房的，如果不是李南事先吩咐让人把鸡和鸽子宰好了一定叫他，这帮仆妇是绝对不会让李南靠近厨房半分的。

过年嘛，奢侈一把。李南一边想着，一边指挥着众人将宰杀好的老母鸡、羊排、鸽子、还现杀一头乌鬼，取了新鲜的筒子骨放入锅中焯水，除去血水后捞起。

然后将其上述肉类放入另外一口大锅中，放入姜片和葱，倒入半瓶此时蜀中名酒——剑南烧春，加了大量的水煮开之后，再加入放入用新买的大铁锅煎过的鱼肉，然后李南让人用小火保持锅中微微沸腾的状态，熬上一个时辰。

随着熬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股奇异的香味开始在厨房弥散，众人不停地吸着鼻子。

而且每隔一刻钟，李南就让人加入剁碎的鸡蓉，让其吸附锅中血水和浮沫后捞出，洗净后加入到今天仆人的晚饭里面一起煮。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李南让人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捞出来，宣布这些赏给仆人们，晚上汝等加餐，等到仆人们简直惶恐地拜谢之后，李南终于得到了一大罐清澈见底，微微发黄的高汤。

“此物极鲜，年节所用菜肴，稍稍加入此汤便可。”李南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然后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讲道理，都要过年了，用开水白菜的法子熬一锅高汤，自己这个朝散郎不算骄奢吧。李南偷偷尝过了一小碗成品，极为满意。

虽然因为没有火腿导致高汤没有咸味，但是李南加入盐之后，一股鲜味在舌尖绽放，鲜得他眉毛都快掉了。

成了成了，唐朝新年第一弹——高汤已经弄好了，李南心中十分高兴。

当然，在熬制高汤的时候，李南也没有闲着。而是到了隔壁的房间，指挥萧宁氏弄出麦芽糖。

过年了，小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糖果？？

虽然此时已经有了红糖，外面也有了成品麦芽糖，但是卖的极贵。李南想做一点可以当做零嘴的糖果，如果买的话就不是很划算，再加上萧宁氏母女之前被那帮死士祸祸得很惨，于是李南就叫过她们娘儿几个，准备教给她熬糖的技术。

麦芽糖制作的糖此时叫做饴糖，虽然已经有卖的，但是制作技术还被各个匠人视若珍宝，好在李南小时候见过外婆做过，于是他指挥起萧宁氏开始做起来。

幸好李南弄了火炕和炭盆，所以哪怕是在冬天，麦子也能发芽，李南先让萧宁氏日日给生麦粒喷水，五天后再将收获麦芽收集起来，然后用石杵将其杵碎，捣成浆糊。

麦芽糊昨天上午就做好了，李南又让萧宁氏煮了大大一锅糯米和黄米，等到软黏的黄米和糯米稍微冷却之后，加入捣好的麦芽糊，用湿布将其一层层盖上密封之后，放到温暖的火炕上发酵。

等到一夜之后，糖汁已经开始产生了，李南在熬制高汤的间隙过去用指头蘸着尝了一尝，发觉甜味已经出来了，十分的纯正。这才指挥萧宁氏用麻布过滤出糖汁之后熬制。

这个就是个技术活了，李南怕熬糊了，一直让萧宁氏和她的女儿用小火熬制，并且不停地搅拌。

虽然李南也不知道火候什么的，但是他用笨办法，一直小火熬制并且搅拌就是了。

期间，李南看萧宁氏和她的女儿烧火熬糖很辛苦，问她要不要多喊些人来，敏感地意识到主人在教给她们一项谋生本身的萧宁氏，流着泪磕着头说自己可以的。

古人不易啊。看着她们脸上疲惫不堪的神情，李南不由得长叹一声。

哪怕是在后世，熬糖也是个极其辛苦的活计，都是男人干的，李南本想帮忙搅拌，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靠近，对方肯定诚惶诚恐地跪下，别说帮忙，什么都干不了了。

能让身为主人的他在厨房指挥她们做事，已经是她们的极限了，如果让李南动手，她们肯定会羞愤欲死然后跪在地上请罪的。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闻着房间里越来越浓的甜香味，看着锅里褐色的糖浆终于凝固成型，李南也高兴起来。

唐朝新年第二弹——麦芽糖也弄好了。

看着高汤和麦芽糖都弄好了，一边用两根竹签搅了一大坨吃着，李南端着一大碗新做好的麦芽糖，施施然地往女工宿舍走去。

他还有义务要去看望那些还没有从阴影当中走出来的孩子，至少李南是这么认为的。

被那帮死士们糟蹋虐待了之后，李南就再也没让这些受伤的孩子做过事，每天都让他们养着，弄得他们都惊呆了。

虽然他们一再对李南说妾（仆）无碍，表示一天不做事心头惶恐的狠，但是固执的李南在他们伤没养好之前，都不让他们下地。

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呢？身上的伤养几天就好了，而自觉心里有愧的李南依然不让她们在年前做事，几乎隔两天都要过去，跟他们聊天或者讲几个笑话，通常都是以冷场告终。

见到他来，自居贱命一条的妇孺们都给感动坏了，纷纷挣扎着起来给李南磕头，李南说个笑话他们也不敢笑。

心知这是古代阶级之间的天壤之别，李南也就不再强求，就改成了每天过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稍微看一眼就走。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有点掩耳盗铃，但是不去看看他心头不踏实。

这不，刚刚熬好的麦芽糖，李南就交给了照看他们的刘氏，说是分给众人吃，在刘氏惊诧的眼神和迅速流下的眼泪中，李南隔着门扉看着里面正在绣花的女孩子们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李南不知道的是，这帮妇孺们表面上镇定如常装作不知道，其实每天也都等着自家主人过来看一眼呢，而且他每次走了之后，妇孺们都会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拜伏下去，顺便向那位提恩提菩萨祈福，祈祷自己仁慈的主人公侯万代。

李南自以为自己默默地呵护了他们，其实被看望的人都知道，其实是他们呵护了李南那自我安慰的脆弱心灵。

看过那帮可怜人之后，李南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赶紧叫过人来，让仆人们把死士们用过的被褥烧掉，然后把他们用的器皿用开水烫了，就连地板都不要放过，都要烧水烫一遍。

除了心理上的恶心之外，李南还担心这帮终日与死尸为伴的死士们带来什么细菌，这都要过年了，免得这帮死鬼用过的东西给庄园带来晦气。

作为亲手送他们上路的始作俑者，李南虽是无神论者，但是心头还是有点毛毛的。

做高汤，熬饴糖，看望躺着的仆人，烫洗家中器物消毒，在小年到来准备祭灶的前两天，身为穿越客的李南，终于觉得自己越发亏损的庄园有了些年味。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还有两天就是小年了，经过今天的一系列折腾。

我终于有了种过年的感觉。

唐朝的生活虽然艰难，但是年还是要过的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安来人 “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几千年之后，某个胡姓屠户对自己中了举的范姓女婿如此说道。

“君既已顶门立户，家中若尚无打理庶务之人，恐为士林所讥尔。”李九给李南的长信当中，也是如此写道。

虽然长安距离眉县尚有几百里，而且重重群山相隔，但是作为皇族，太子府显示出了让人惊叹的执行力和效率。

就在李南跟司徒灵雪梁槠等人谈过话的第四天，长安就来人了，而且还是一老一少。

老人姓司，名义，据说是精通驯兽之术和管家之术，即是教授飞飞驯兽之术的豢兽人，同时也是太子府的那位送给李南的管家。

不是，你们还是不放心啊。司义的到来，让李南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特别是他听到飞飞说此人武力远胜于他，不亚于那位隐女冠的时候，李南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不又是一个“钦差大使”么，还是自带武力的那种？

为了避免李南心生不满，远在长安的李九还特意给李南写了一封长信，让司义带来。

信中大意就是南兄如此大才，又掌握着地府的要务，岂能因为家中俗务牵扯了精力，而且南兄少居深山，怕是对于世俗礼法一道不甚精通。为此，小弟李九特此求了太子，将府中经年的老管家赐予南兄，帮助南兄打理家中事务，你我兄弟一场，南兄你就不用谢我啦。

我谢你个鬼！！！李南看着堂下身材微微佝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合乎礼法之处的老管家司义，心中有些烦躁起来。

同时，通过飞鸽传书，李南还接到了李九的密信，上面说程文若已经被太子好言安慰过后，让他去教导小公主和小皇子的学问，从此不会再沾染地府的事务，地府一事，还要南兄多多费心。

如果没有这位一看就城府很深的老管家，老子就真信了！这不明显就是换了个人过来监视么？而且作为管家，他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插手并且了解庄园内的各种事项，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仆人，但是实际上自己能做的了主么？

这不就是之前程文若的情况倒过来么？自己名义上是地府的话事人，但是手下还有一个实时盯着你，关键时候还能反戈一击的白纸扇？？？

李南愤愤的想着，同时也未自己这次报复未尽全功感到遗憾，到底那位程文若人情大，断送了这么多条人命都还没事，让自己的谋算扑了空，虽然程文若并没有像死士那样死命糟蹋送到他房中的两名少女，但是李南还是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就是时代的力量啊。虽然历史的车轮通常是由螳螂来挡的，但是自己这只弱小的螳螂，终究没办法让时代的车轮偏离分毫。李南看着堂下的少年，心中有些感叹。

你也是阻挡历史车轮的螳螂之一呢，而且还是被我亲自架着车轮碾过的可怜虫豸啊。

堂下这名少年，也是李南的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了，就是那位背后带着类似团扇烧痕，不愿万里从扶桑来到长安报信的石中火遗孤——弥彦！

弥彦原名叫做石焰二十三，这是他在火部的代号，但在石中火被空中火有预谋的清洗之后，他就摒弃了自己的原本的名字，按照此时日语发音，化名宇智波，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弥彦。

本来他是叫做弥焰的，少年立下大志，表达自己准备在有生之年平息火部之“焰”，以报自己血海深仇之意，但是为了不被大唐残余的火部和内卫察觉到自己的心思，遂改名叫弥彦。

至于他怎么会跟太子府的人在一起呢？据说是太平公主府一看好不容易收服的石中火就剩他一人，还是个什么资料都没有掌握的小鬼，为了保险起见，于是就在他报信之后就准备杀人灭口。

结果就被等待多时太子府势力悍然出手，把他救了下来，还编了个故事，告诉他是石中火是太平公主的人这一消息，就是太平公主府告诉火部的，石中火被清洗是太平公主府一手导演的！所以他们为了灭口才追杀他，故此少年在愤恨之下，指天血誓欲归顺太子府，这才活了下来。

他能跟司义一起过来，据说是因为老管家极为看好他，将其收为义子和学生，这才跟着来到蜀中。

额……..汝等旅途劳顿，先下去好好安歇罢。

看着自己一手炮制的惨案遗孤就在自己面前，冰冷的神态和恭顺的身姿下，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呢，李南心中也有些毛毛的，随即挥了挥手，让其下去休息了。

“郎君尚被俗务所扰，老仆岂能安坐？”司义随即表示看到郎君你被区区俗务纠缠，这不是打为仆的脸么？而且今日祭灶，如果在礼仪上有所怠慢，怕是神灵不喜啊。郎君新家这是第一次祭灶，这是大事，老仆这就要去工作，先帮主人打理好过年应用的一切。

于是在老人的毛遂自荐下，李南无法，只好把那帮仆妇全部叫过来，宣布司义就是庄园里的大管家，萧宁氏作为二管家，让他们在两位管家的领导下，共同把南音庄园带向富庶的新明天云云。

至此，南音庄园上下，皆以大管家呼之。

话说司义不愧是太子府出来的，见过大世面，仅仅半日，就把一团乱的仆妇们安排得井井有条，祭灶的礼仪在他的安排之下，顿时上了一个档次。

此时祭灶主要是五谷，香烛和糖瓜，有条件的还要摆上三牲。在司义的指挥下，弥彦将萧宁氏红着眼做了一夜的大糖瓜稍微雕刻了一下，弄了一个五蝠临门的图案，顿时使得这个最重要的祭品上了一个档次。

而司义带来了长安的最新的面点样式，他指挥着仆妇用面团弄了一个巨大的面山，并且亲自用冬寒菜和红梅的汁液，染出了高山的样子，栩栩如生，让整个面山的逼格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等到祭灶之时，在老管家的安排下，庄内众人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伴随着李南祭拜，或拜或山呼郎君万福，场面十分肃穆大气，并且弥彦还带着庄内的孩童扬尘舞蹈，说是乃祭灶之舞。

这下，排场和逼格一下子起来了，李南终于有种大唐官老爷的感觉了。

经过祭灶的事情，全家上下，除了南雀还有些不爽的以外，所有人都对于新来的老管家心悦诚服起来。

就连被夺了不少权力的萧宁氏也不得不佩服老者于管家礼仪一道的水平，觉得自家主人早就该有这么一名可以助其“立体统”的老人来帮着管理了，而不是让自己一个妇人帮着管理家中祭祀生产等各种事宜，自己当个香皂厂厂长都有些有心无力，自己退让得心安理得。

就连药娘也觉得这位老管家有点东西，是个值得佩服，极稳妥的人。

不是，怎么不到一天，你们全部叛变了？？当晚，李南搂着南雀药娘，一手一个，把玩着两只体积都不小的兔子，说起这位司义老管家，心中有些郁闷。

“郎君，妾认为…..此家中…..合该有见过世面之人…..帮郎君打理哩……妾乃山村之人…..郎君异日为官……妾打理不好…….徒惹人笑…..哎呀！”满面绯红的药娘，被李南握住要害，说话的都断断续续地，但是也表达了对于新来的老管家的认可，同时表示之前大家都叫她药娘子的，现在被老管家带着人喊大娘子，还是有些不习惯。

之前其实都说好了，李南到了蜀中要迎娶药娘的，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办，一来因为李南一直都处于朝不保夕的作死边缘，现在又沾染到了太子府，生怕药娘跟着自己受牵连，李南想着等到此间事了再补上仪式。

二来，就是药娘似乎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李南，自己能当个妾侍，陪伴李南左右就好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成为李南的正妻，所以李南一提这件事，药娘就哭着抵死不同意。

万恶的封建主义阶级制度啊！！！李南不止一次想要骂娘，打定主意等到自己彻底安定下来，没有生命之虞的时候，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迎娶药娘过门。

这样好的女孩子，自己如果不在这个乱世当中给她幸福，是要被雷劈的。所以李南在介绍的时候，就告诉司义家里的女主人就是药娘，第二女主人是南雀，药娘不是我李南的妾室，而是我李南认定的妻子。

而南雀，在她的认知当中，山中那一夜，在山神和先灵的见证下，自己就已经“娶”了李南，所以也就对李南想要按照唐人礼节迎娶她一事，表示不是很在乎。

男人嘛，都是这样，总是要有个仪式他们才放心。南雀私下对着自己的闺蜜曾经吐槽到，他都是我的人了，既然他想按照家乡的礼节再办一次，我也就由得他。

南雀云淡风轻地说完后，立即收获了自家闺蜜羡慕嫉妒恨地吐槽。

在这帮小姐姐们眼里，南雀就是个趁机吃上了软饭的可耻好运女人，这就跟千年以后，穷小子泡上白富美走上人参巅峰剧情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因为女蛮国迥异于大唐的三观和认知，让李南家中的内宅少了谁做大谁做小的恐怖宅斗。

“那老倌儿一来，莎莎都不与南雀比刀矣。”南雀在李南耳畔吐气如兰，弄得李南耳朵痒痒的，很是不舒服。

南雀不喜欢这位司义的原因就在此，似乎这位莎莎是见过司义的，随着这位老者一来，原本脸上恢复些活泼生气的莎莎立刻变成精致人偶，无论南雀怎么邀请，她都不敢再与南雀比斗了，这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玩耍对象的南雀有些郁闷。

这两位同属于异邦且刀术惊人的女子，在日日比斗当中惺惺相惜，橘势大好，越来越有种好姬友的势头了。

“妾现在只要一提比斗之事，那莎莎立即跪伏于地，口称不敢，定是那老倌儿坏事！”南雀愤愤不平在李南怀里扭动着身体，滑腻地肌肤差点让李南的手都握不住。

不是，你不爽是因为这个啊，你还真是喜好pk呢，是姐妹就来砍我的意思呗？还以为南雀凭着自己恐怖的直觉发觉司义不妥之处的李南有些郁闷，随即加大了掌控的力度。

效果立竿见影。

“南——”耳边又传来南雀火热的呼吸，带着水音的声音差点让李南去对面的山上摘了一把虎耳草。

“郎君——”另一边，早就气喘吁吁地药娘脸上更红了。

嘿嘿嘿…….是该检验一下纯天然无公害羊腰子的效果了，李南豪情满怀地表示，今晚，我要打十个！

春宵帐暖，李南立刻投入了一场以少对多的战斗，其中的凶险和旖旎，不足为外人道也。

“自己的始终还是太单薄啊。”半个时辰之后，一脸平静地李南抚摸着药娘和南雀的一头青丝，神情有些落寞。

是该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时候了，总是这样受制于人也不是事。李南小声地自言自语。

“南受制于何人？妾助南斩之！”怀里，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看着他，滴溜溜乱转。

“受制于汝！药人今日不再为渣！”看着怀里的南雀，李南心头火起，随即一个翻身，就吻了下去，逗得南雀咯咯直笑。

一刻钟之后，李南再次宣告失败。

可恶，待我练好武功，身体强健之后，定要斩妖女于马下！李南恨恨说道，心中想的却是自己找什么借口、还有去哪里招募属于自己的人手。

有点卡文，反思一下 有点卡文，整理下思路，明天恢复，免得对不起你们的追更和票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穿越客在叹气 李南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好，自己要组建的势力的话，具体从哪里着手。

当然，组建自己势力肯定是必须的。一路走来，李南都觉得自己老是这样单打独斗，借力打力地行事很不稳妥，有种在悬崖边中带着镣铐跳舞的感觉。

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游刃有余”，每个计划都达到了目的，但是李南和好几个人都知道，只要稍不注意，这位妙不可言南郎君和他的南音庄园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所以，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一直都是李南的中远期目标之一。

从醴陵城外接触到内卫的时候，李南心中这个想法就有了萌芽，而后随着李南作的死一次比一次大，牵扯的势力一次比一次深，那种无人可用无人敢信的无力感和束缚感，让李南建立自己的心情越发急迫起来。

没人能说，没人可说，好难承受，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这段时间李南老是哼着这一段。

现在自己有了一片小小的基地，再组建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哪怕是些奴仆也好，也足以让李南在时代的旋涡中生出一点安全感。

虽然比起他想要打倒的目标来说，就算他成功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跟武三思韦后这等权倾天下的存在相比，依然如同泰山脚下的沙砾一样微小。

但是总不能因为敌人太过于强大，自己就放弃发展了吧。昨天晚上，李南一夜没睡，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突然发觉自己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唐朝户口，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走上敌对全天下权力最大的几人之一的道路。

当初为了获得户口和临时身份，李南编造了观云僧的谎话，创建了创造707计划，打造了南音女团，然后女团表演引来内卫余孽，自己跟内卫发生交集，然后又跟赵蕤发生交集，被内卫左司背后的主人太子李重俊所知，最后终于走上了暗地里以武三思为假想敌，成为了某个新晋特务组织的首脑之一的道路，刚刚还想办法做掉了京城来的领导。

我不过想稍微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啊，怎么突然就走上对抗武三思的道路了？蓦然回头想想，李南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自己的这大半年的经历实在太奇幻了些。

于是，他想要建立自己势力用来自保的心情越来越迫切起来。

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作为下棋人，参与这场权力的游戏，但是自己这枚棋子能够在被棋手抛弃的时候多几分顾忌，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一念既起，李南就开始思考起具体操作步骤起来，但是事到临头，李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就跟很多人嚷嚷着说上了大学一定要谈一场恋爱，但是一旦真的遇到了心仪的学妹，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始一般。

自己的势力属于什么性质，是文是武？是刺客组织，还是走情报为主，抑或是走经济路线，开辟新商路控制局势？

自己成立势力目的是什么？成为蜀中重要的武力还是掌握天下的风吹草动，士族们藏的最深的秘密？还有，要从哪里招募人手？奴隶？乞儿？还是学着岳王爷招募山里的夷人？？

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如何瞒过赵蕤等人的耳目和钱从哪里来。

一旦涉及到这种具体问题，李南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离建立自己的势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关键的关键，他连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属性的自建势力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出规划？

自己连除了活下来以外，其余的目标都没有，还妄想自建势力？李南看着自己身上的唐人衣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就是穿越客特有的苦恼了，后世的灵魂和见识跟现在时代的发生的强烈冲突，不同三观体系的碰撞，很容易让穿越客不知所措，被动地被时代所裹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于是，思考了一夜的李南，准备上山去喂喂熊猫，转换下心情。

不得不说，司义还真是有点的东西，教给飞飞的驯兽术也有点牛叉，在李南再三强调在驯服过程中不能怎么打的情况下，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几天竟然卓有成效。

他们已经成功的让熊猫的认为后山是家，而且接受了他们每日的投喂，李南都不例外。而且那只熊猫现在就守在李南后山那块毒药田的前面的竹林里，很有些紫竹林黑熊怪的意味。

讲道理，自己也算跟观音大士有些关系，心头崇敬之下，模仿观音大士在自家竹林里面放一头会咩咩叫熊，也无可厚非吧。

所以李南每天就更加有借口去后山打理他的那些“食材”了，理由就是去喂他的那头“白熊”。

国宝不仅是国宝，让自己能够摆脱早起的噩梦。李南一边披上大氅一边想——之前为了不引人注意，李南不得不每天凌晨悄悄进山，鸡鸣之前回庄，还得让飞飞帮着警戒，好在熊猫的到来让李南有了充足的理由。

刚刚穿好大氅叫上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飞飞，李南就看见自己新任的老管家司义躬身站在自己面前了。

“哎……”看着自己的“管家”，李南不由得有些叹气。

不得不说，司义作为管家绝对是专业的，在他的打理下，南音庄园也越来越往“大户人家”的路线走去了。

首先就是称呼，司义到来之后，所有仆人都统一喊李南“阿郎”，而且行礼也变得有模有样。

不像以前，到观的那帮妇孺童仆，叫“主人”的也有，叫“郎君”的也有，还有些小孩子旧习难改，学着山贼的路数叫李南“哥哥”和“耶耶”的——此时的“哥哥”和“耶耶”都是父亲之意，江湖规矩，盗匪们都视匪首如父，不然怎么会有那句经典的“孩儿们，并肩子上！”

而司义的到来，立刻使有些混乱的南音庄园变得正规起来。

其次就是庄内的各种业务，在司义的安排下变得井井有条，李南教授给妇人们的生豆芽和熬糖的技术，本来是被那几个妇人视为传家宝的，但是不知道司义用了什么手段，让妇人们将其分享了出来，弄点现在南音庄园的豆芽和麦芽糖产量暴涨了不少。

最后就是关于南音庄园的主营业务，比起飞飞等人的不理解，司义竟然对李南的计划表示了极大的敬意，并且还“斗胆”提出了“一点点愚见”，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可行起来，而且经过他的改动之后，不仅是李南，新的规划还得到了庄园上下一致认同。

这让李南都有些郁闷，大骂古人之前眼光不够，不识货。

总之就是一句话，司义来了才不到五天，上下都很敬服他的业务能力，弄得李南觉得自己在庄园里，开始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此乃除夕之宴食单，还请阿郎过目。”司义躬身侍立，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张纸。

“额…..还请管家酌情安排就是，此间之事，一切托付管家矣。”李南看着上面的各色名目，心中只有一句话——

谁tm说古人吃得不如后世人的？？？

李南穿越前看小说和电视，动不动就会出现穿越客回去炒个回锅肉，弄个拉面，搞个火锅都发了大财的情节，不少皇子和公主为了吃这一口，不惜豪掷千金，或者授予官位，甚至公主为了吃美食自己倒贴的都有。

这让李南觉得物资不丰富的古人其实真的很容易被后世家常菜给蛊惑的错觉，觉得现代的烹饪手法在古代肯定会被古人惊为天人。

事实证明，惊为天人的只有到观妇孺还有小姐姐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底层，而无论是哪个年代的上层，他们享受的东西都是底层人民不可想象的。

哪怕是在唐代！

穿越客虽然来自物资极大丰富和更加文明的后世，但是他一个吊丝吃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来说，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具有吸引力。

李南原来以为后世的各色炒菜，还有高汤，还有他准备弄得炸鸡、炸鱼、汤锅干锅什么的，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唐朝土包子惊为天人，甚至他还对药娘和南雀夸下海口，便是皇帝也未曾吃过此等稀罕物，让两女很是期待除夕的大宴起来。

皇帝没有吃过带有后世气息的食物是事实，但是皇帝也肯定不会稀罕李南他们吃的东西，这也是事实。

因为此时的士族，他们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自从老管家来到府上，说是按照士族的礼节来安排除夕饭菜的时候，李南才算是开了眼界，发觉自己有些敝帚自珍不愿轻易示人的后世饭菜，可能在这个世界的肉食者眼中看来，也就得一句新奇而已，并没有想象中的皇子痴迷公主吃了倒贴的后果。

我国人民在吃上的智慧一直都吊打全世界，这一点不会因为是在唐代就不同。后世有的吃喝形式，这个时代都有，甚至丰富程度不亚于后世，颇有些各领风骚的气势。

火锅，有！不就是古董锅么？红泥小火炉，新醅绿蚁酒不就是描写的这个场景。

炒菜，有！你以为宫中御厨不会炒菜？炒菜最开始就是宫中御厨秘而不宣的秘技，因为只有皇宫才用得起精铸的铁锅和大量的油，所以才没有传到民间。

所谓的特色羊肉面？有！我们都爱早起吃汤饼。

唐朝的“汤饼”，虽然因为脱壳技术不过关。让形似裤带面的汤饼，不能像后世那样呈现完全精白色，面条还有些杂质。但是此时汤饼的花样完全跟后世没有区别，有只有葱和酱油的阳春面口味，还有鸭肉浇头，鱼肉浇头和羊肉浇头，还有为重口味人士准备的茱萸汤饼…….形式上，还有面片和拨鱼儿等等各种。

能让一国皇子公主这么一吃就失了智的，那就不是饭菜，而是迷药了。想起了某药之灵，看着司义递过来的单子，李南不由得吐槽到。

“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贵妃红婆罗门轻高面御黄王母饭七返膏金铃炙生进二十四气馄饨生进鸭花汤饼同心生结脯见风消冷蟾儿羹唐安餤金银夹花平截火焰盏口水晶龙凤糕双拌方破饼玉露团汉宫棋长生粥天花赐绯含香粽子甜雪八方寒食饼素蒸音声部白龙臛金粟平凤凰胎羊皮花丝逡巡酱乳酿鱼丁子香淋脍葱醋鸡吴兴连带鲊西江料红羊枝杖升平炙八仙盘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分装蒸腊熊卯羹清凉臛碎箸头春暖寒花酿驴蒸水炼犊五生盘格食过门香红罗饤缠花云梦肉遍地锦装鳖蕃体间缕宝相肝汤浴绣丸……”

唐朝没有标点符号，还是竖排，才看了个大概，李南就头晕眼花了。

不是，这是大唐版报菜名？老司你这是让我练贯口？李南看着老管家司义，眼中的疑惑更甚。

没想到，看到李南看向自己，老管家还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若按郎君朝散郎之品阶，本应还多几味诸如光明虾炙、通花软牛肠之流，但眉山道中，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庄内只余鱼羊鸡鸭等物，老仆且勉力为之，还望阿郎莫嫌老仆办事不力。”

不是，你的意思就是还嫌排场不够呗？嫌我穷呗，家里没有虾啊，熊掌啊，只好让你用鱼羊鸡鸭等螺丝壳里做道场，勉强才弄几十道菜没有牌面，我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李南有些气结，听司义的意思，这个菜单在士族里面也只能算是勉强上桌，上不了台面的，阿郎你这也是受限于蜀地道路，不得不一切从简，不过让主人脸上无光，老仆真是心中有愧。

看着司义一副老仆我来得太晚了，害得让阿郎几乎被士林所笑的惶恐神情，李南此刻终于明白封建王朝统治阶级和人民的巨大鸿沟，也终于明白了为毛所谓三代才出一个贵族，一代只是暴发户的说法有多正确！

因为只是一代的暴发户，哪里经得起这些贵族排场这么造？只有三代都是连续的暴发户，才能完成“民”与“官”的转变，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

看着自己“寒酸”的除夕宴的菜单，想着之前夸下海口要跟妇孺们同乐，李南不由得叹气起来。

“这tm得多少钱啊。”精通算术的李南，都不用仔细问价格，就知道这个菜单上的东西比自己之前计划的预算要高出不少。

“哎……”生活不易，穿越客叹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挥挥手让司义去按照这个准备，李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年后能自己的香皂大卖吧，就等着这一波回血了。看着上面的食单，越看越心惊的李南，发觉自己这次买的羊鸡鸭鹅可能又全木了。

“年后还要再买一波了。”李南是知道自己还剩多少钱的，仔细计算了一番之后，李南现在连上山喂熊猫的心情都没有了。

“哎——”本来兴冲冲感受原滋原味唐朝新年的穿越客，现在心情全无，徒劳地发出无意义的哀叹。

穿越客在古代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象当中牛逼，更多时间都是在为生活而叹气。——《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新年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唐人的叹息 “可能情况还不是那么糟？”

第二天，看到仆妇们准备的菜色的时候，李南突然发觉，自己这顿夸下海口去的年夜饭，可能并没有想象当中花钱。

“原来古代士人都是标题党啊标题党。差点被骗了！”不顾下人奇怪的眼光和司义等人的苦劝，李南打着巡视的名义，在司义和弥彦的跟随下，在厨房逛了一圈之后，得出了如下结论。

难怪老管家司义昨天一脸的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菜单太简朴，有些没有牌面。李南看到实际菜肴的时候，才发觉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比如准备得最多的“单笼金乳酥”，其实就是就一个个小小的笼屉里面，放入加了黄酥油里面放了馅儿的大包子，类似后世的奶黄大包。

而听着很上流的婆罗门轻高面，其实就是加了糖的馒头。

七返糕层层叠叠，共计七层，每两层之间都夹了花椒和盐做的馅料——听着还可以，大家见过花卷么？

而李南之前最在意的，叫做天花的菜肴，则是一种名为天花蕈的蘑菇做的素馅儿包子。

其中可能是最花钱的一项主食，估计就是所谓金栗平了——扁平的蒸饼上，上面铺了稀稀疏疏一层的金黄小粒。

李南曾好奇地拿下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顿时，软软q弹的颗粒在口中弹跳、爆开，一股极为厚重的鲜味在唇齿的间隙迸发！

是鱼子，仆妇们加了鱼子！！看着唐代版鱼子酱比萨，李南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唐代因为冶炼技术不发达和没有植物油，所以唐朝的食物一把都以蒸为主，昨天那一大篇名字听着就很贵的年夜菜，其实大部分都是各种面食，剩下的就是这种蒸菜，像李南他们之前作客士族宴会吃得蜜拥剑、方餐伴肉和各种肉类大菜，基本上都少得很。

司义定的这份菜单，其实还是很实惠的，反正就一个原则，多用主食，少用肉食，肉食多选禽类和鱼类，少选牛羊肉类。

所谓火焰盏口就是做成奥运火炬样式的蒸点，水晶龙凤糕就是糯米蒸出龙凤形状的糕点，上面点缀枣子。吴兴连带鲊就是后世粉蒸肉，听着极为恐怖的素蒸音声部其实就是蒸面人，真正的肉菜也就醋葱鸡，手扒羊肉，鱼生切脍，乳酿鱼，还有雪婴儿这种剥了皮抱着芋头的青蛙肉而已。

似乎，这么看来这份菜单还比我之前想得其实还要节约？？？李南仔细地看过了一下菜单，现在被打击的信心恢复了，心中再次充满后世美食足以吊打古人的优越感。

同时他还发现，比起他诚意满满年夜饭菜单：炸鸡炸鱼，炖羊肉，炖鸡肉、大盘鸡、口水鸡，烀大鹅，炒豆芽等等，司义草拟的这份菜单虽然看着种类繁多，但是实际上还不如自己之前安排的丰富，而且再加上司义拟定的单子是自己这一桌的，妇孺们的年夜饭规格，比起李南这一桌不知道差了多少。

所以，整体算下来，似乎我还赚了几头羊，十只鸡，三只鹅？？听了司义的预算汇报，李南越听越高兴，当即就表示，过年嘛，年年有余，这样，不要给我省钱，到时候每桌再上一盘清蒸鱼！！

少亏就是血赚，没毛病啊。

李南的话立刻被懂事的司义高声告知给了在场的仆人，仆人们立刻感动得跪下，向李南行着大礼。

虽然他们也对于李南固执的要赐给他们这些奴仆好几桌席面这件事，觉得非常的不解。

在这个时代，奴仆们对于过年的概念，大概就是活计比平时更多的吧，而他们所谓的年夜饭，就是就是主人剩下的饭菜了，能够完整的吃到一桌“干净”的席面，哪怕大多只是些蒸饼，肉类少得可怜，但对于这帮奴仆还有此时的唐人来说，都是有些不可思议毁他们三观的事情。

如果不是黑簿之主凶名在外，司义和弥彦差点以为自己的主家是个糊涂的冬烘先生，竟然傻到要给奴仆赐下一桌酒席，简直就是…….

事实上，无论是梁槠，司徒灵雪，还是胡钉铰飞飞等人，看到李南的这种类似离经叛道的举动，只能长叹一声，说是奇人奇行。

关于这一点，李南自己还不清楚，而且看到司义的新菜单竟然让他省了这么多，还有一副小赚的感觉。

毕竟，自己当日红口白牙当着那帮妇孺许诺过，自己以后要带他们过好日子啊。

看着一直跪伏于地不起，甚至不少人都还在哭泣的妇孺们，李南轻飘飘地说了句起罢，转身准备去撸熊猫去了。

哎——看着李南远去的背影，司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特别是跟在他身后的弥彦，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形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的之时，老管家看向后院，脸上浮现出叹息之色，一闪而没。

“还乞家主垂怜，传下仆真正杀生大术！”刚刚回到院中，带着镰刀准备收割第一批成熟的污鬼藤的李南，就看到那位弥彦正跪在他院前的是碎石子路上，对着李南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额…….”李南是知道这位宇智波弥彦的悲惨来历的，现在看着这个孩子一脸坚毅地跪倒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起来退下罢！吾无甚大术可教汝。”李南轻声说着，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宇智波弥彦依言站起，深深地看了李南一眼，倒退着退出李南的小院。

无论是作为内卫还是司义的学徒，作为他学的第一件事，不可违逆主人的意志。

看着哼着奇怪小曲，身后跟着一名可怕剑客的新主人正往后山走去，少年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同时，他宽大的袖子里，双拳都握紧了。

一直以来，他都严格遵守内卫的教导，将主人的意志视为自己拼死也要将其贯彻的天命，从不违逆主人之意，但是换来的呢？？？

想到那个流血的夜晚，弥彦都觉得背后团扇一样的伤疤火辣辣地发疼，再想到太平公主府死士锋利的横刀和箭矢，弥彦眼中有种名为愤怒的火焰闪动。

既然以他人为主的生活方式，被他之前噩梦一般的经历证明是错误的，那么今后，我要跟自己以前的人生作别，走向另外一条道路。

这次，我要做自己的主人！石火二十三，不！宇智波弥彦抬起头，眼睛红得好似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

“还乞主人垂怜，教下仆真正杀生大术。”李南撸完熊猫，提着一口袋药材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又看到那名少年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面前。

“起来，下去罢！”李南有些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

“诺！”少年恭恭敬敬，依言退下。

“还乞主人垂怜，传下仆真正杀生大术！”

“起来，退下罢！”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同样的对话又发生在李南的小院前。

不是，你真以为我不敢斩草除根？？真当我对你的愧疚不会被你一次次的请求消磨掉的咯？看到弥彦又跪地请求，李南有些不胜其烦。

于是他叫来司义，让他好好管束自己的徒弟。

“哎…….”老管家长叹一声，随即跪地行礼，表示自己管教无方，导致主人受其扰，不知主人要如何处置弥彦。

“先如此罢，让其收了心思便是。”李南本想说要不把他送回去，但是想起那位跪伏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不忍，到嘴边的话就被咽了回去。

“还请管家告知弥彦，放下屠刀，立地亦可成佛。”在司义即将退出堂前的时候，李南终于忍不住了，让老管家帮着传话。

“诺！”老管家再次低头行礼，恭恭敬敬地倒退着走出大堂。

哎…….老管家走后，不知道是不是李南的错觉，他似乎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叹气声。

很快，当他看到自己书房某个多出来的东西时候，他才隐隐发觉，方才堂中的这声叹息，似乎不是错觉？？

李南的书桌上，多了一个方方正正，一看做工就极为精良的铜匣子，锁头是锁死的，一看就十分坚固。

残花委地落人前，伊人去后南归里。来人正是蓬莱客，乘桴海上任飘浮。

压在匣子底下的，则是这么一首没头没尾，格律奇怪且平仄都不怎么分的怪异诗句，李南看了好久都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李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诗笺和匣子收起，然后开心地炮制药材去了。

哎——李南似乎又听到了某个微不可察地叹息声。

第二天一早，本来被他束之高阁的铁匣子，跟着那张奇怪的诗笺，再次出现在他的案头。

第一百二十章 诡异地铜匣 随着除夕越来越近，李南也越来越烦。

除了某个唤做弥彦的宇智波小鬼头锲而不舍地求“术”以外，每天时不时出现在显眼处的铜匣子，也让李南心头毛毛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弥彦所谓的“真正杀生大术”指的是什么，如果说的是火药的制作技术，李南心头还觉得有点底，如果说是权谋或者武功的话，李南就表示很抱歉了。

当然，如果弥彦真的求的是火药技术的话，李南只好对这个目光敏锐的少年，痛下杀手了——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李南只能让他死。

同样让李南更加费解的，还是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他书案上的那个铜匣子。

自己这难道是撞鬼了？面对着唯二知情的飞飞有些恐惧的眼神，李南心头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虽然他在飞飞和一些地府人员眼中，李南似乎真的能役使鬼神，而这每天出现的诡异铜匣，在飞飞眼中，也是自家诡异地主人和某个人斗法的结果。

老房子晚上无故发光是对面镜子的反射，寺院里面的钟无故自鸣是因为共振，枉死司和索命司路遇天诛是因为自己炸药引起的雪崩。作为酆都傀儡师，唯物主义与科学神教的信徒，死神中学生和小学生的观看者，李南深知世上就没有鬼，所有看似鬼气森森的现象背后，都藏着经得起推敲的细节。

但是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你说要是李南心中不毛毛的那是骗人，没有一点害怕也是说笑——人家有办法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你藏得很好的东西摆在明面上，同样也就可以在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情况下摘下你的脑袋。

就跟那位盗盒的红线一样。

于是李南这几天都换了地方藏铜匣子，放铜匣子的地方还做了各种陷阱，而且让飞飞和精精儿一个守着自己，一个守着书房，而且每晚自己几乎都没有睡觉，红着眼睛侧着耳朵仔细在黑暗中警惕着一切动静。

结果无济于事，无论是李南将铜匣子藏得多好，甚至都将其扔到了后院的结冰的池塘中，第二天一睁眼，书桌上立刻就会出现那个做工精细风格古朴粗犷的铜匣子，还有那首没头没尾像是闺怨诗的古怪诗文。

就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存在可以跟李南在开玩笑一样，每日一早出现的铜匣子，已经成为了两方一种带有恶趣味的默契。

这种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觉得颇有意思。如果蒲松龄听到这种事一定会觉得简直太妙，但是对于身处其间的李南来说，这几天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了。

一想到某个不知道什么存在，带着不知道什么目的，在暗处一直注视着你，每天晚上都会进入你的书房，说不定都会从自己的床榻之前经过.......

一想到这里，李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请了两尊石膏做的观音雕像放在自己的卧室，而且每天晚上要在飞飞的护卫之下，才敢进入房中。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睡得火炕，李南甚至想把装满黑火药的观音雕像放在床头！

饶是这样，李南每天晚上几乎都睡不着，经常都是红着眼熬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能眯一会儿，每天从入夜开始都盼着天亮，白天时分，还要在飞飞的护卫下，才能在四周一览无余的后院木亭当中，烧着火炉打着地铺睡一会儿，弄得家人都以为自家主人有些失心疯，司义都过来问了好几次，言说要不要去成都请大夫或者请观云大师来庄内做客？

李南严令飞飞和精精儿，禁止将此事告诉别人，这几天入睡他都和衣而卧，弄得药娘和南雀很奇怪，不知道李南一天天的不脱衣睡觉，瞪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菩萨干什么？弄得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那些仆妇白天都用异样的眼光偷偷瞄自己——别人都当李南旦旦而伐，因为好色亏空了身体。但是药娘和南雀自己知道才不是这样！

事实上，关于铜匣子的事情，李南也有过试探和应对，但是都一无所获。

最开始他以为是来历神秘据说身手不亚于精精儿师傅的老管家司义还有弥彦搞的鬼。于是李南为了试探是不是两人所为。那日故意在下午时分，让他俩去成都府的凤鸣堂去采买上好的宣纸还有墨块等文房八宝。

没错，唐代的士人一般用的是文房八宝，除了笔墨纸砚以外，还要有笔筒、诗筒、笔山和裁刀等，李南正好想要趁着多练些字，所以让两人前去成都府采购。

李南是算好了的，两人从出门到成都府凤鸣堂，基本上就是晚上关城门的时候，所以说司义今夜很大可能回来不了，而且李南还让胡钉铰让人跟着他们，看他们一路上都干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根据胡钉铰的回报，司义他们果然在成都府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吃了成都府有名的马肉汤饼才赶着车带着东西回来。

但是，李南书桌上的铜匣子还是如约而至。

这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了，李南看着表面涂着毒药的铜匣子，心头一阵阵发寒。

今天是大年二十五，离过年还有五天了，李南已经连续三天晚上几乎没有合眼了。

会是谁呢？李南想起了那日听到的微不可察的叹气声，突然觉得本来熟悉的环境变得有些阴森森起来。

难道是女冠隐？？李南无论怎么想，就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答案来了。

如果是她的话，那自己也就真的没话讲了。

恐惧在一定程度下会转化为外在情绪的宣泄，几天下来，被未知的恐惧和压抑的重重压力下，李南都感觉自己的状态不正常，经常莫名其妙地有种想要用炸药炸飞一切的冲动，平日里固定的饲弄毒药，喂熊猫都不去了，每天一个人呆在后院的亭子里，红着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雀和药娘作为李南的身边人，对于李南的变化则是悉数看在眼里，虽然她们心中也暗暗着急，但是表面上都装作若无其事，每天睡前她们都会温柔的抚摸着李南，让李南枕着她们的大腿，给李南按摩脑袋。

两位妹纸感觉到了什么，关于这一点，李南是知道的，特别是他看着南雀默不作声地将她的长刀悄悄放在床底之后，李南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

令李南吃惊的是药娘，这个温柔如水的妹纸此刻显示出了她惊人的坚韧和大气，李南看得出来，南雀是想要问自己什么的，但是似乎被药娘给“镇压”了，平时柔柔弱弱看着怯怯地药娘，面对着自己如此失常的模样，此刻竟然有了一种“大妇”的感觉，着实让李南吃惊。

同时还有一切愧疚。

面对这样的药娘和南雀，自己让她们这么担心，真的还算是她们的男人么？

李南于是竭力在她们面前装得跟往常一样，可越是这样，她们对李南越温柔，眼中的担心越来越浓厚。

铜匣诡异，美人情重，杀机暗伏，李南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种崩溃具体体现在，李南竟然答应了弥彦拜师的要求。

当然，李南也不是无条件的，丧心病狂的李南，竟然拿出了一块十斤石块和一斤的石块，做了一个同时落地的实验，告诉弥彦他如果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自己就收下他。

于是，南音庄园里又多了一个红着眼睛的“小疯子”。

看着少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两个石块同时落地的实验，据说他是几乎整夜没睡，怔怔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石块，李南突然有种压力转交的轻松感。

“为难他人的话，真的很解压。”莫名的，李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心中想着万一这位弥彦真的天纵奇才，从两个石块同时落地能够推导出万有引力和运动三定律，自己一定用尽自己全身力气，也要将这位大唐天才培养出来，帮他报仇雪恨，让他无忧无虑地推动时代前进。

但是李南知道，如果他真的智慧如伽利略牛顿，他也就不会看不透这个局了，而且牛顿从被苹果砸到得出万有引力，也花了不少年。

所以，这位弥彦想要拜自己为师，基本上也就不可能，属于极小概率事件。

不过下雨天没有伞，看着别人也被雨淋，自己心头也能好受不少，看着那位冥思苦想的少年，李南突然觉得心头清明了很多！

既然那位“神秘人”日日都将那个锁起来的匣子和奇怪的诗文放到自己面前，意思就是让自己研究的，不管神秘人是不是那位女冠隐或者其他可怕的人物，自己如果不解开或者没有达到他的目的，此人应该不会罢休。

既然如此，那就干吧！我就不信这个铜匣所蕴含的秘密，比让一个毫无科学基础的唐人推导出万有引力还要难？？？

李南打起精神，开始坐在书桌边，小心翼翼地将铜匣上面，自己涂的毒药擦去，又将解药涂在那张有些皱皱巴巴的信笺上，这才开始研究起来。

不是？嗯？？

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笺，李南突然惊呼出声，随即疯狂地在已经写了一半的宣纸上，开始疯狂书写起来。

他从中午开始研究的，随着天色渐暗，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丝毫不顾形象的李南，脸上突然浮现出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啊——李南反复查看了信笺，将其揉成一团丢入新买的雕着梅花的诗筒中，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安心的神色。

呵——心中安定的李南困意上涌，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然后让人送上一碗热热的羊肉汤饼，唏哩呼噜吃下之后，然后带着这几天罕见出现的温和笑意，搂着药娘和南雀香香软软的身体，李南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南看着书案上的铜匣，叫上了飞飞和精精儿，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而谁都没有发现，李南这几天一直放在自家卧房的两尊观音，也就随之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海 山是好山，此山地处峨眉山南，得益于蜀中钟灵毓秀之气，整个小山如同养在深闺的少女一般，貌似不高但是山势怪奇，着实看着灵气十足。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看着名为老君的空山，站在山脚的李南，不由得发出感叹。

名为老君的小山虽然邻近峨眉，但是似乎整座山都被人遗忘了一般，李南也是问了当地的樵夫，才知道有这么一座山，隐藏在峨眉山背后。

难道是过于陡峭？李南踩着没到小腿的积雪，艰难地往上攀爬着，看着空无一人的老君山，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昨天，看着那个浑然一体，近乎严丝合缝的铜匣子，研究了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机关的李南，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首怪诗的诗笺上。

火烤，水浸，对着光看，李南几乎把电视剧里面的招数都快用光了，终于在日落之前发现了点什么。

原来这tm是字谜啊，自己还傻傻的分析所谓的“伊人”是不是代指某种方位或者什么物质呢！！！

残花委地落人前，伊人去后南归里。来人正是蓬莱客，乘桴海上任飘浮。这首看着好似伊人离去，自己跟人远遁蓬莱求仙，乘舟海上的蹩脚诗文，其实就是四句字谜。

伊人去后南归里，伊字去掉人，不就是尹，正所谓叶落归根，来时无口，上北下南，南归的话，不就是口字居于下？正好合一个“君”字？？

李南首先发现的就是第二句可能是个字谜，然后按照这个思路，猜出了后面几个字。

蓬莱为仙，去掉来人，不就是山？

“桴海”看作“木”“孚”“氵”“每”；“浮”看作“氵”和“孚”；任飘浮，不就是能浮起来的都飘走了，不正剩下木和每？合起来就是梅花的梅？

君、山、梅？后面三个诗文对应这三个字，李南更加确定这首诗其实就是四句字谜了。

而关于第一句的字谜，李南百思不得其解，等到日落时分，抬头看到院中梅花落地的时候，李南突然才福至心灵。

残花委地，不就是落入土中，残花残花，花拆开不就是“人”“艹”“匕”？落人前？？人字的前一笔不正是一“丿”？合起来不正是一个老字？？？

老君山梅？

李南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是他记得那日他曾经在赵蕤那边看过附近的地图，此处不远正有一座老君山！

有门儿啊，李南越来越觉得有可能，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飞飞和精精儿来到了老君山，不顾山道崎岖，花了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山顶之上。

当然，虽然是猜测，在快爬到山顶之前的，李南还是将随身携带的菩萨头拧下来，悄悄地灌入自己藏在怀里的石瓶里面的浓硫酸。

因为他知道他来对了。

还没爬到山顶，李南就远远望见，那光秃秃的山顶上，有一树老梅大放！等到登上不过七八丈见方的山顶的时候，朵朵梅花随风送来的幽香，更是沁入李南心脾。

孤山，老梅，新雪，本来是文人爱极了的妙物，诗文的源泉，但是此刻李南心中半分诗意也无！

因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不远处老梅的枝头上，上面吊着一物，黄澄澄沉甸甸的，把枝头都压弯了，仿佛在等着他来一般！

待到几人走近，李南才看清此物，那是一套鲁班锁，目测这个材质，似乎就跟李南手中的铜匣如出一辙。

这株位于老君山顶的梅树就这么立在那里，粗壮的扭曲的枝干，张牙舞爪地，好似怪兽的一般，等着李南这头猎物自己送上门。

“将其取来！”看着树下的雪地半个脚印都没有，李南心中警惕，连忙让轻功最好的精精儿过去将其取下。

“当心！”李南郑重其事地对着精精儿吩咐到，随即又补了一句，“勿要过手！”李南以己度人，害怕鲁班锁上也被人涂上毒药。

“诺！”精精儿点点头，躬身行礼。

随即一道青光闪过，精精儿快速靠近那棵老梅，蹬蹬蹬，借着助跑之力，精精儿如同平地奔跑一般，蹬着树干就往上爬，随即一个旋身，剑光一闪。

砰——那个看着就不算轻的鲁班锁划过一道抛物线，正好落在李南脚边。

几乎是同时的，飞飞借着树干反蹬之力，稳稳地落在老梅前面五尺左右的地方，然后他如同魔戒里面的精灵一般，几乎足不沾地地，轻飘飘地回到了李南身侧。

如果是往日的李南，肯定早就大呼666然后在脑中yy精精儿如果去练体操，奥运金牌简直手到擒来的桥段了。

但是现在不同，李南已经失去了玩笑的心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的铜制鲁班锁。

因为李南带着昆仑手套，所以他没让两人动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差不多四寸见方，一看就很繁琐的鲁班锁抱起，装入带来的布袋中。

“查探四周！”李南对两人下令。

“诺！”随着一声低低的应答声，一道青光闪过，精精儿消失在了原地，留下飞飞护卫着李南。

“汝，将此菩萨埋在老树下。”李南悄悄将在登顶之前就灌好硫酸的菩萨头装好在袖中装好，然后递给了一旁护卫的飞飞。

“诺——”看着熟悉的菩萨雕像，飞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深深地望了李南一眼，小心翼翼捧着菩萨，将其埋在了老梅树下，还对着拜了三拜，神情肃穆。

“并无异状。”不多时，精精儿回来报信。

“回庄！”李南大手一挥，催促着几人赶紧下山。

“不管你是谁，对我究竟有何目的，或者梅花树下有什么机关，如果你回来查看现场的话——”李南眼中露出快意而残忍的笑容。“我就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做艺术！”

笑完之后，李南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可以坦然设下足以致命的陷阱而没有任何不适的呢？李南一边思考着，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可怕了。

随即他又释然了。

或许当自己穿越到这个人吃人的时代的时候，后世的那一套就已经不在适用了吧。

“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标准的唐人了。”行走在峨眉山脚下，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不小闷响，李南轻声对自己说道。

丝毫没有顾忌旁边的飞飞看他如同怪物一样的眼神。

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到家，仔细地用清洗处理过那枚铜制鲁班锁之后，李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顾形象的双腿盘坐于榻，开始研究起那枚鲁班锁起来。

这一研究，又是大半日，连午饭都是仆人送到书房去的。

不得不说，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令人惊叹，饶是李南空间思维极好，最后不得不用穷举加三维透视图再加推理，各种零件的草图都用炭条画了不少后，他最终解开了这个鲁班锁。

啪嗒——随着李南轻轻抽出其中一枚横着的锁条，整个鲁班锁四散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类似钥匙的铜条，但是似乎只有一半，李南试着将其插入铜匣的锁眼当中，发觉插入虽然极为顺畅，但是不能到底。

这也太不爽利了啊，果然是因为太短了吗？李南看着手中的半把钥匙，有些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

很快，他就见到了另外一半钥匙。

“是汝？”李南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伏在他身侧的精精儿，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随即又释然了。

“吾早该想到。”看着此刻飞飞双手举过头顶，手心中有一物，正是剩下的那半片钥匙。李南不禁苦笑起来。

还有什么比看守的人监守自盗，更加让人难以发现的呢？

至此，为何每天藏得好好的铜匣会日日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这一诡异现象，李南算是恍然大悟了。

“此乃汝师之意？”李南看着这位虽然认自己为主，但是实际上从来就不算他的心腹的精精儿。

精精儿摇了摇头。

“今夜子时，小湖山顶，有人恭候主人。”

“即便如此，那吾便看看罢。”李南接过飞飞手里的半片钥匙，跟手中钥匙一合，仿佛楔子卡入槽中一样，结合处发出啪嗒的轻微响声，随即两半合二为一，严丝合缝的好似从未分开过一般。

“汝起来罢。”看着依然跪伏于地请罪的精精儿，李南也知道自己也没法怪罪他，能够在这个时代有这种工业水平，做出这等匣子和钥匙的组织，想必也是精精儿和自己无法反抗的。

“诺！”带着明显的愧疚神色，精精儿对着李南三叩首之后，这才站了起来，护卫在李南身侧。

“精精儿此身，便属于郎君一人！”李南听到了精精儿的带有哲学♂式的发言，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是心中明白，从此这精精儿就变成了自己最忠心的仆人啦。

剑客者，一诺千金也，虽九死仍不渝，精精儿作为一名剑客，认了自己为主却做出背主之事，虽然他这么做李南觉得一定有他的缘由和苦衷，但是这种事情对于重信义的剑客来说，依然是只能用他的命才能洗刷的耻辱。

“此乃三尸脑神丹解药，汝服下罢。”李南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精精儿。

“诺！”精精儿没有多说，而是默默地服下了李南的“解药”。

精精儿虽然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但是表达了他此刻真正效忠的决心！这就跟有些朋友虽然平日跟你联系不亲密，但是真正有事儿的时候却只有他能站出来帮你一样。

侯生和朱亥虽然屡次受到信陵君礼遇而坦然受之，但是真正救了信陵君的，正是平日里没有对信陵君的各种礼遇有所表示的朱亥。

因为他都记在了心里！

吾以国士待汝，汝当以国士报之。用这么一回来换的一名剑侠的效忠，自己不知道是赔是赚？李南一边想着，一边将钥匙插入铜匣中。

这次李南就痛快的一插到底，整个过程就极其顺滑了，只听见细微的机括之声，困扰了李南好几日的铜匣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块不知用什么金属制成的牌子，黑得透亮，入手沉甸甸地，正面画着一条长着角的不知道是蛇还是蛟的动物，还有两个极为古朴的篆字。

“化冥？”李南是翻了书才查到了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鬼，李南摩挲着极为光洁的令牌表面，又将令牌翻了过来——后面是一副既像地图又像山水的古朴图画，带着一股高古的气息。

同样的，河流和山脉也隐隐组成了两个字。

山海！

第一百而十二章 簪缨 会面的时间就在今夜子时，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精确掌握自己解开鲁班锁的时间的，但李南可以肯定的是，对方肯定能有一条隐秘的渠道和人手。可以随时监视着自己和南音庄园。

不然的话，对方是怎么能精准地拿捏，正好给自己留出赶路的时间呢？

李南细思极恐，看着庄园内众人的眼光，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他现在最怀疑的人就是胡姬莎莎了，一想到对方约他是在小湖山顶，李南就想起了自己得到莎莎的那个夜晚。

悄悄给了南雀一个监视莎莎的任务过后，李南又带着火折子并一尊观音，叫上飞飞和精精儿，踏上了前往小湖山的旅途。

事实证明，李南想错了。

在路上，李南试探着问了精精儿，服下三尸脑神丹“解药”的精精儿倒是知无不言，说是年前这几日，那位神秘人每天子时都会在小湖山顶等着他。据精精儿所说，他接到的人物就是，等到李南拿到鲁班锁并且解开之后，将手中的铜条给他，然后告诉他今夜子时小湖山顶有人等他。在那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很好，很好，精精儿你虽然小，但也是老工具人了。

不是，意思是哪怕我今夜不去，明天夜里子时也有人等我的咯？李南问了精精儿，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于是他更加怀念后世拥有手机的生活了。

想着那位神秘人为了营造一个神秘的仪式感，竟然天天在某个荒山顶上等自己，如果有个手机的话，自己一拿到钥匙精精儿就可以发消息给对方，然后对方就可以准备了。

这么一想的话，这个给他令牌的神秘人的神秘面纱，也不是很神秘了嘛，骑在驴上的李南想着。

如果自己手机还有电，这个世界还有信号和另一只手机的话，自己告诉古人自己可以远隔千里跟人立即传递消息，甚至都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画面，古人不得吓死？比起死等，自己不知道比他们高到哪里去了！

一边这样琢磨着，李南一边收摄心神，开始为今天的见面做起预案来。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行至小湖山山脚下，开始宿营生火烤饼吃饭的时候，做好各种预案的李南，简直有点信心满满地意思。

对方的西洋镜被自己拆穿了，而且对方肯定想不到自己是如何摧毁老君山顶的梅树的，李南此刻有些得意洋洋，任你装神弄鬼，终究要被炸个落花流水，爆炸就是艺术！！！

当然，这股心理优势就在李南登上小湖山顶的那一刻，立刻荡然无存。

跟李南上次在小湖山顶见面的“东岳大帝”李九不同，这次的小湖山顶，既没有华美的大帐篷和美食美酒，也没有背着大包袱的昆仑奴，更没有身轻体柔说话好听的小姐姐。

湖的对岸只有一堆篝火，上面煮着一壶茶，旁边安坐一人，一把剑斜斜差在火堆边，似乎此人刚刚剑砍树为柴，旁边是一堆刚劈好的柴薪。

兄dei，你这是要传火吗？看着对方孤身一人，火堆边插了一把剑，李南甚至有种自己可以压制对方的错觉。

但是江湖俗话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对方敢在子时的野外邀请你黑簿之主、药部主事兼朝散郎见面，肯定有点东西的啊。

于是，待李南走近且看清楚此人面容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更加灿烂了。

“见过先生！”看着此人内穿道服，外披鹤氅，足蹬云鞋，头戴玉质莲花冠，三四十许，长得面若冠玉，双眼狭长，颌下三缕细髯，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此人正是李南的老熟人，东岩子赵蕤！

如果说送来铜匣子的是赵蕤的话，那么他之前指挥精精儿“背叛”自己，还有让自己老君山白跑一趟的事情，李南就彻底没了脾气。

原来是你啊，大佬，要见我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这么见外呢？看到赵蕤李南不仅彻底没了脾气，而且他心头刚刚升起的信心，又瞬间跌落谷底，彻底化身赵蕤的舔狗。

“天寒地冻，劳烦先生久候，仆之罪也。”李南一揖到地，对着面前的道人行礼。

“哈哈哈，此雪取自老君山梅枝头之间，用来煮这青城九室之茶，倒也借得一番梅雪真意，仆甚爱之，石安先生可试饮。”

好久不见，赵蕤的气质更加仙了，指着火堆上的茶壶，对着李南笑道，一副林泉隐士的模样。

“仆，谢过先生赐茶。”李南恭恭敬敬地跪坐在火堆对面，按照记忆中唐人品茶的样子，包着手帕将火堆上的茶壶取下，见到地上已经有两个石杯，先给赵蕤倒了一杯，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先生，请——”李南双手捧杯过眉，以示极其的敬重，对着火堆对面的赵蕤遥敬一杯。

“哈哈哈，谢石安先生之茶。”赵蕤也正襟危坐，与李南对饮了一杯。

一杯滚烫的热茶下肚，李南这才觉得一股热流沿着喉头而下，腹中顿时暖烘烘的，骨头缝里沾染的阴湿寒气，顿时被驱赶走了不少。

然而他不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对方既然是自己老熟人了，又费了这么大的周章让自己前来，肯定不止是为了在三九天跟自己在冬夜里喝一杯热茶。

不过其然，一杯茶下肚之后，看着李南微笑静默不语，赵蕤脸上浮现出满意地神色，这才开口说道。

“石安亦是博晓古今之人，不知石安可知那汉武之事？”

“略知一二。”李南微微点头。

他本想学着电视里摆出邪魅一笑，告诉赵蕤自己黄教主的大汉天子和百家讲坛不是白看的，然后深藏功与名，但是想到对方可是学术大牛，纵横家更是一门心思研究古代兴衰之变的，所以李南也不敢过于装逼。

“那依石安只见，汉武为何能灭诸王，息匈奴，为那一代雄主？”赵蕤的语气轻飘飘地，但是抛出的问题却是极为沉重。

“无他，收天下权于一身，变贵族为官，以伦理治国尔。前两者前秦亦用之，后者乃汉武独创！”李南不假思索地说道。

回应他的，则是对面长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赵蕤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他笑得是如此厉害，以至于眼泪都笑出来了。

“儒家圣人有云，朝问道夕死可也，果诚不我欺，这夜闻道朝死亦可！”赵蕤恭恭敬敬地站起，对着李南慎而重之的拜了三拜。

“君之一语，道尽强汉四百年，先生可为无双国士，堪为帝王师也…….”

额……不小心装逼装大发了啊。李南看着赵蕤认真的眼神，毫不作伪的敬佩，第一次被赵蕤大礼参拜的他，心头不免有些毛毛的。

李南说得好不好，肯定好！废话，易中天大大总结的，他能不好吗？

碰到赵蕤问他对汉武的看法如何时，腹中空空的李南不知道怎么办，又怕随口乱说让对方看不起，于是他发动了穿越客的本命技能，抄后世结论然后实施降维打击，就将百家讲坛里易教授关于汉武的观点脱口而出。

故此这才引起了这位大佬这么大的反响，说出了无双国士和帝王师的溢美之词。

不是说易大大对于历史的造诣无双，身怀惊天才华堪称亘古一人，连赵蕤这位天下奇才都不得不佩服。

而是因为后世易大大站在巨人肩膀上，借鉴了唐宋元明清各个时代的观点，视角不知道比此时的赵蕤广大了多少，所以才能对汉武一朝的特点做出如此高度精炼的概括。

若是两者处于一个时代，怕是成就谁高谁低，尚未可知（小说家戏言，易大大粉丝勿怪）。

但是身处文明程度还很低的唐朝，如果精炼的概括，足以让赵蕤这样的大牛对其拜伏于地了。

“哈哈哈，古之兴衰，皆系于此也。”赵蕤脸上毫不掩饰地狂喜，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李南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这几句话带给赵蕤的，恐怕不止论一朝兴亡这么简单，而是给了他一种新的视角。

这个赵蕤，说不定又升级了！李南有种看到ssr卡变成了可怕的sp·ssr的感觉。

“石安先生！”火堆对面的赵蕤眼神狂热，似乎比面前的火焰更加明亮，语气都比往常加重了不。

“既然先生既知晓汉武伦理纲常为鞭，驱赶天下为己所用，不知可知其源头？”

“盖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者也！”李南生怕刺激到对面的赵蕤，小心翼翼地说道。

“正是如此。”赵蕤背对火堆，负手长身而立，看着好像谪仙，但是李南觉得他身上散发的火焰，远比他面前的火堆更加明亮。

“春秋之时，百家争鸣，儒家仅为其中一支，其试图以礼束缚帝王，从而与帝皇共享天下，待西秦祖龙出，天下定，儒生摇舌鼓噪，为诸子百家所不喜，引得始皇焚诗书，坑术士（不单是儒生哦，多是江湖术士，被后世的儒生改为焚书坑儒了，是不是针对儒生，历史界尚无定论，而且始皇帝只烧了《诗》《书》等文史类书籍，还保留了农药医书等技术性书籍），波及不少方家，使得门中精义断绝，而汉初之时，儒家中只与法家、道家、公输家堪堪并列，并无今日天下皆儒生之尊荣。”

“先生果然博古通今，仆佩服！”看到赵蕤停下，李南赶紧献上马屁。

“呵呵，石安欲与吾作笑耶？你我皆知，究其缘由便是于汉武之时，儒家董仲舒迎合汉武之志，借帝力，将这天下风气为之一变，当是时也，黄老之学虽为国朝显学，但吾等诸子百家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

“.........而儒家连同法家，借阴阳家五德之说，借汉武之力，意图禁绝百家，从此独尊儒术，从此帝王儒皮法骨，儒生占据朝堂，将吾等百家之人，赶出朝堂，从此苟延残喘于山海之间。”

“山海…….”李南突然想起了自己收到的令牌，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正是如此，诸子百家之人从未忘记如此灭道统之恨，经历道统被灭，门人与门中秘术被儒家所夺之耻，于汉宣帝时，残存百家之人在谡下学宫旧址，成立这‘山海’一门，从此再无百家，只有山海，吾等以山海经中异兽为号，以门中之术为刀，只愿推翻儒家，重现春秋时期百家争鸣之盛景！”

“儒家不除，百家不出！此乃吾山海之首要！”赵蕤虽然背对着李南，但是从他语气上，李南可以想象出，此刻这位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东岩子，此刻他的脸上此刻应该是一副激动的表情，以及掩藏不住的滔天杀意！

所以他才选择背对着自己。

“石安先生，若某所料不差，先生亦是修习管子轻重之术，与吾鬼谷纵横一脉颇有渊源，故此亦为我山海中人。”赵蕤回过头来，笑着对李南说道。

不是，我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么？

李南现在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名为“山海”就是汉朝被禁绝那些诸子百家一起成立的复仇者联盟，想要推翻儒家显学的地位，重现百家争鸣的时代。

可是——想想自己所熟知的历史，李南心中方了，儒家的破灭，君君臣臣父为子纲的封建伦理统治的消亡，不是在崖山之后，而是在近代——

当忠义，仁德等等一切圣贤书上描述的美好品质，在坚船利炮前都不起作用，那是一个不进步就得死的年代，所以才有戊戌六君子肝胆昭昆仑，以血唤国人之举……

谢天谢地，幸好种花家挺过来了，而后世那昭昭盛世，亦如先烈们之所愿！李南穿越之时，伟大的种花家，正像几千年内她经常做的那样，正走在重回同时代第一，成为天下地下中央之国的复兴道路上！

熟悉历史的李南，很清楚“山海”不会成功，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刺客联盟”那样的反抗组织，为民众和统治者所不喜甚至恐惧。

所以听到赵蕤一说完，李南就想退出。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吗？

似乎看出了李南的意思，赵蕤复又坐下，带着审视猎物的口吻，轻声对着李南说，“地府虽脱胎于内卫，而其中之人，皆出自山海控制，而内卫，亦是山海先辈所创！石安先生手下泰煞谅事宗天宫之人，皆是管仲一脉，若非山海之人，为何短短数日之内，地府便可聚集如此多精通算学之士？而那药部，亦是医家隐宗，乃是上古扁鹊一脉。”

“换言之，先生与诸子百家渊源颇深，早乃吾山海中人，只是先生之师怕是未曾告知先生，先生不自知罢……”赵蕤的语气虽然平和而愉快，但是落在李南耳中，确是不啻于炸雷一般！

“自己这还怎么跑得掉！”想起自己和内卫的紧密联系，还有药部竟然是上古医家一脉，李南都觉得自己怕是没办法拒绝加入山海了。

更何况，自己如果说个不字，这位可怕赵蕤会不会自己听到了诸子百家后裔的秘密，选择杀人灭口或者永除自己这个堪称“无双国士”的后患？

“先生高才！”李南真心实意地给赵蕤行了个大礼，表示了自己认命之心。

“哈哈哈，得石安先生加入，吾等平添助力也，天佑吾百家之人！”赵蕤哈哈大笑，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顿了一下，赵蕤还不放心，随即又开口问道。

“不知石安对汉武独尊儒术之举，作何感想？”

“绝大经伦绝大才，

罪功不在悔轮台。

百家罢后无奇士，

永为神州种祸胎。”

李南无法，在这个儒家反对头子面前，背出了后世于右任先生的名诗，虽然他也觉得百家任意一家在儒家的位置，其实做得很难比儒家更好，而儒家能盛行这么多年，他的学说还是有道理的，只是后面的徒子徒孙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曲解了圣人本意罢了。

还有——就是不断变化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导致儒家思想不能完全照本宣科用来治国了。

“哈哈哈——好个永为神州种祸胎！石安亦是眼光卓绝，心系百家之辈！”李南背得这首诗让赵蕤很高兴，于是他一仰脖，如同喝酒一样喝了一杯茶，继续说了下去。

“好教石安得知，儒家谋划百年，其志不小，儒者欲做豢龙之属官，以“礼”削帝者之权，以“仁”限帝者之志，以纲常阻帝者之行，长此以往，帝者为其统治天下之泥塑木偶，兵家为其鹰犬，史家为其刀笔，勋贵为其豢养牲畜，法家为其绳索，自此儒家虽名为臣子，但一言一行皆受万民拥戴，左右天下之势，实为天下之主也，长期以往，万世皆沦为儒家管束，人人皆为行尸走肉一般！”

“咝——”想起后世南宋以及之后，代表新兴小地主阶级的儒家知识分子与君王共治天下的情况，那是一个文贵武贱，儒家子弟随意侮辱处置诸侯王和贵族的时代。

特别是想起他们给科学发展带来的禁锢，掐断了资本主义萌芽，李南不由得有些惊叹赵蕤的超前眼光！

看到李南苍白的脸色，赵蕤以为李南也想象出那个无趣到极点的国度，于是他沉声开口了。

“而自汉武之后，便有不少儒者以此为毕生之志，暗成组织，其组织之人代代薪火相传，于汉不过乃范滂，郭太等在野经学大家，其多为太学生尔，于晋便为九品下之寒门，于隋时，已然渐入朝堂，在吾大唐，自太宗科举而兴，儒者已然公然掌握朝堂，意图腐蚀天下尔！今上软弱，便是儒者刻意引导安排所制！”

赵蕤一口气说出了不少的大秘密，虽然这种愤青式的观点，李南在后世已经听多了，但是能被一个古人总结出来，李南依然觉得很有趣。

“与吾山海相似，心怀此志之儒者，更在汉武之时已然结社，意图暗中主导天下，吾等以天下为棋盘，以国朝为棋局，以天下人为棋子，与吾山海，早已斗争数百年也。”赵蕤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李南心惊肉跳的答案。

“道统之争，百年为计，国朝为注，杀人不见血，其中凶险之处，远胜战场尔。”赵蕤忽然感慨起来。

“与吾‘山海’对抗百年之儒者之社，其等自称——”赵蕤突然看向某个方向，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簪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另类的历史和漂洋过海去征服 从今天起，我也是有猫的男人了。李南抚摸着紧紧抓着他袍子的小小白团子，心中充满喜悦。

“喵——”怀中的团子软萌的喵的一声，奶声奶气的，差点把李南送走。

阿伟呢，出来受死！

这只猫是李南回来的路上偷、不，捡到的！

经历过小湖山顶那堪称冲击三观的谈话之后，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李南，趁着夜色骑着驴下山归家，还在回味着昨天听到的东西。

结果刚刚经过过眉县城外的一片梅林时，李南看到路边有一只额头上带着点点黑色火焰纹的小白猫，眼神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这只小猫明显是被豢养的，长得不像野猫一样瘦骨嶙峋，脖子上系着红色的丝绦，正在路边的雪地里无助的喵喵叫着，似乎在呼唤着谁。

但是这只猫是怎么出现在村外的野地里面的呢？除了跑出来就是被主人遗弃这一说了。于是李南翻身下驴，来到这只在雪地里的白猫面前。

“小猫啊小猫，你跟我走好不好哇。”

回答他的，则是小猫喵的一声。

“你看，你都说妙了！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此猫，与吾有缘！李南一把抓住瑟瑟发抖的猫，不顾它死命的挣扎，把它塞到了白天用来装鲁班锁的口袋里，留了一个口子给它出气之后，飞也似的催驴回到了南音庄园。

李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逃离“作案现场”的一刻钟之后，眉县城内跑出来不少仆人打扮的人，在梅林里疯狂寻找着什么。

这只猫果然是别人养着的，回到南音庄园之后，看到小白猫吃了一点鱼肉之后就黏着自己，李南心中得出了结论。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既然你的前主人让你一只猫瑟瑟发抖地呆在雪地里，就说明他她不配当你主人了。李南一边看着小猫抓着他的袍子往他身上爬，最后在他的肩头住了下来，前世就是猫奴的李南觉得心都快化了。

出乎意料的，庄园里面的人对于这只猫的到来反应很一般，并没有想象当中的一见之下，药娘南雀就立刻围上来集体吸猫的美好场景。

看着李南亲自用煮好的鱼肉喂小猫，看到的人似乎都觉得李南有点奇怪。

合着阿郎你昨天一夜未归，我们都担心死了，还以为你又去灭人满门了，结果你就捡了一只猫回来。等等，这只猫不会是对方仅剩的活物吧？见识过李南两次手段的萧宁氏惴惴不安的想着，想着赶紧回去对着提恩提菩萨上香，给自家心黑手狠的主人祈福。

主人什么都好，就是出手太过于恐怖了些。萧宁氏瑟瑟发抖地想着。

不是，还有不喜欢吸猫的人吗？看着众人惊异的反应，感受着手里白团子的软萌和温热，李南觉得自己在小湖山顶感受到的冰寒，都被这只名叫析木的猫给融化了不少。

因为这只猫是在快过年的时候捡到的，按照此时的唐朝黄道十二宫的划分，这只猫就被叫做析木了（古代黄道十二宫，星纪、玄枵（xiāo）、娵訾（juzi）、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xi）木，名字比西方的黄道十二宫优美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对了，西方黄道十二宫也快要传入中土了，名字跟后世没有区别，五代时候敦煌的壁画就有，宋朝的苏东坡还是星座达人，按照星座月份出兵收兵都被写进了宋朝的《武经总要》）。

外面真可怕，还是撸猫好。李南胡撸着析木，想着从小湖山顶听到的信息，还是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简直就是另类的历史嘛，还考不考虑历史的进程了？？

一直以来，作为一个严肃的科研工作者，李南都对于xx家族或者xx会暗中控制世界的傻比阴谋论说法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李南还是觉得有些奇幻。

严格来说，山海和簪缨应该算是不同的学派或者教派争斗吧，也没有到了左右天下局势的地步，想起后世动辄几百年宗教战争，甚至延续千年，到了现代社会还彼此仇视的那种，李南也就释然了。

组织一定是有的，但是影响力并没有到后世描写xx会左右选举的那么夸张，严格说起来，无非就是两种阶级的冲突，具现化到某两个学派之间呗，李南又想起了后世的东林党和阉党。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南一边撸这猫，看着析木吃着鱼肉眉开眼笑。

按照赵蕤的说法，簪缨这帮人，布局于汉文帝，成功于汉武之时，随着历史的发展，一步一步的缓慢影响这天下，最终想达到他们所谓的三代之治的理想社会。

而山海和簪缨这两个组织的斗争，从汉宣帝就开始了，汉宣帝就是在山海的支持下，从一个亡命皇子成为大汉天子的。

汉武之前，贵族是贵族，官是官，虽然不少贵族兼任着各种高官，不过是皇帝为了笼络大贵族的手段，类似欧洲中世纪一样，皇帝是最大的贵族，掌握国内最大的土地，而不是所有土地，贵族在自己封地上就是土皇帝，大贵族甚至可以听调不听宣的。

而汉武颁布推恩令，让不少失势的贵族不得不化作官员给皇帝打工，从而让官员阶级成为有权力的一方，变相地削弱贵族了权力。

而儒生也借着当官这条途径，可以由一介寒门完成阶级属性转化，变成能跟贵族对话而不是门客谋士之类的下人一流。

眼看汉朝儒家大兴已经无法阻挡，山海之人也不示弱，也学着簪缨的人扶植了一个几乎很难继位的皇子当皇帝，意图等到汉宣帝上台之后推翻汉武的制度，再来收拾儒家。

没想到皇帝都是独占欲的，儒家那套天人合一和纲常理论彻底让汉宣帝变成了儒家爱好者，成功上位之后，儒家变得更加势大了。

山海和簪缨第一回合，山海，败！

山海虽然输了一个大局，但是也不是没有收获，算是小败吧。不仅底子还在，而且山海百家的不少门徒也进入了朝堂，开始在朝堂上暗暗积蓄力量，等着翻盘的那天。

机会过了一百多年，就这么终于让山海的人等来了。

经过将近一百五十年的发展，儒家学派几乎牢牢把持朝堂，而此时的皇帝又昏庸，儒家内部激进如公羊派者，觉得机会到了，开始大肆宣扬五德终始和上古贤王的禅让制。

于是，他们开始搞骚操作了。汉昭帝时期，有个叫眭弘的儒生上书说：先师董仲舒说了，即使有即皇帝位并且遵守道德仁政的君王在位，但是呢，一点也不会妨碍有比他更好的圣王从天下人中脱颖而出，老刘家是尧帝之后，有让位禅贤的天命，所以陛下您赶紧找到那位贤人，把帝位让给他吧……

哪怕一个皇帝再昏庸，面对着权力，他也是精明而吝啬的，这位儒生自然是悲剧了。

但是自此之后，这种上书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人跑到皇宫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该让位给我了，造成了一股很大声势，再加上后来的皇帝昏庸至极，关于火德已终，新德出世的言论已经在天下纷纷扬扬了。

然后，几十年后，觉得布局已经差不多的公羊学派准备收官，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他们模仿着春秋时候，选了一个大贵族结合，将其作为簪缨的代言人，想要恢复禅让制度。

而这个堪比周公的男人，据说也疑似穿越客，是李南的前辈，他叫做王莽…..

事实证明，开时代的倒车都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得粉碎，哪怕是在古代，崇尚春秋时代奴隶制的公羊学派和王莽还是被碾的粉碎，当然，这次山海也推了王莽一把。

这次出手的是农家和纵横家，他们掀起了着名的绿林和赤眉这一农民起义运动，成功掀翻了新莽政权，虽然他们最大的成果就是给后世留了一个绿林好汉的词语，但是激进的公羊学派从此之后，道统几尽断绝！

这一回合，山海小胜！

为什么是小胜呢？本来山海之人以为自己就要熬出头，不用躲在荒山大海间装贤者隐士了，谁知道革命的果实被一个叫做刘秀的大魔法师摘了桃子，流星火雨之下，刘秀又给汉朝续了两百年。

然后刘秀又选择了儒家，毕竟儒家那一套真的太适合君王统治天下了。

于是光武中兴，传到恒、灵，山海和簪缨在朝堂和江湖上斗得不可开交，儒家的人已经认清到时代变了，不可能恢复古制了，如果恢复古制，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身为官员的他们了，只要维护好所谓的“正统”，儒家门徒就可以世世代代成为人上人，控制着天下按照他们的方式改变。

但是山海怎么会让他们如意呢？于是他们积蓄百年，又再次悍然出手了。

这次出手的可是百家当中的大佬，失去了前国教地位的道家黄老一派！

大佬就是大佬，出手就是不凡，一出手就是黄巾挑动天下反，断绝了汉朝气数，汉末再次回到春秋时期诸侯攻伐的景象。

黄巾黄巾，为什么有个黄字呢？，据赵蕤说教授张角的南华仙人就是黄老一派的人，山海中代号麒麟的那位。

而传得神乎其神的三卷天书，其中一卷就是留候一脉得自黄石公的兵法残篇，而且道家还在蜀中走到台前，张鲁成立了五斗米道，成立了道教，成功成为绵延百年甚至千年的势力！

然后就是神州破碎，群雄逐鹿，簪缨支持的，代表正统的蜀汉跟山海技术支持的北魏，还有代表古代贵族，以地方豪族势力组成的东吴三分天下。

山海终究低估了古代贵族的厉害，辛辛苦苦弄出的大好形势被代表古代贵族势力司马氏所窃取，最后三家归晋，簪缨大败，山海小败，古代贵族们取得了胜利。

接下里，就是全民嬉皮士的晋朝，这是山海走到台前的一次，因为三国之后，各方势力都大损，新的王朝急需人才来管理国家，所以道家，名家，杂家法家等等弟子都得到重用，如同那个野蛮生长的春秋乱世一样，嗑药、搞基、谈玄蔚然成风，还让外来的佛教也占了一席之地。

接下来，就是让人悲恸的五胡乱华了，几方势力各自角力，彼此合纵连横，合力谱写出一曲时代悲歌。

山海和簪缨虽然是生死大敌，但是无论山海还是簪缨，对于汉夷之别这一点上，还是统一的，在中原最岌岌可危的时候，两家通力合作，一时间才有了冉闵，祖逊等人，这片古老的土地，在危急存亡的时刻，总会爆发出可怕而惊人的力量，天运总在种花家！

一时间将星各出，群星闪耀，特别是兵家，此时无论军事理论还是道统，都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有趣的是，此时，簪缨最倚重的一颗将星，竟然是当时兵家最杰出的弟子，山海当中号称朱厌的那位，虽然后来簪缨的人极力掩盖，但是他的传说依然在民间流传开来。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说的就是兵家门徒——白马陈庆之！

随着隋朝一统天下，山海竟然第一次占据朝堂上风！于是他们大搞阔斧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起这个国家起来。

公输家的人，在此时造出世界上第一座石拱桥——赵州桥，术数家刘焯，代号玄龟的那位推出了《皇极历》，后世术数家，代号四不像李淳风的《麟德历》在这个基础上修改的。

墨家在矩子带领下，修建了远胜长安城的大兴城，管子一脉积极推进京杭大运河，农家推出了均田制，改进了农业种植技术，医家也得到了重视，第一次有了太医署这种集中研究医学和治病的医院，最早的雕版也是出现在隋朝，还有巧匠建造了可以移动的城池…….

山海的人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成功过，他们就像突然暴富的乞丐一样，权力和金钱的到来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了。

于是他们肆无忌惮地想要让自己的学说发扬光大，但是他们忽略了，新生的帝国经不起如此的百花齐放，而且骤然得到话语权的百家之人，已经忘记了诸子百家真正的目的，也摇身一变，想想要在秀才娘子的牙床上滚一滚，单纯的沉浸在争权夺利和醇酒美人了。

可是他们忘了，上古诸子百家虽然理念不同，但是有一个目的都是相同的，他们想通过不同的途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而且还有一点，山海之人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不敢承认——只要有封建皇帝在，天人合一和伦理纲常在，儒家就永远不会灭绝！

于是经历了隋炀帝这位急功近利的君主之后，簪缨和山海又回到了统一起跑线，来到了我煌煌大唐，上古贵族最后的辉煌和唐初几位可怕的君主让封建贵族的势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山海和簪缨不得不收起野心，在贵族们的势力下，蛰伏着，渗透着。

昨晚，听完赵蕤痛说“革命”家史，李南恨不得起身给他一耳光，告诉他哪里有什么皇帝神仙，人民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但是他不敢，在生产力不足，生产关系固定的时代，超前的理论除了失败以外，别无他法。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赵蕤告诉他，从此地府上下，从此之后令皆出他手，虽然名义上有东岳大帝李九这个婆婆，但是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这个太子也不过是我们山海支持的一方，我们才是投资人，所以李九不会也不敢多管，只要为了咱们山海的大业，化冥同志你就放手干吧，都是自己人了，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天下的主人可以不是李重俊，这个太子不行咱们再找，但是一定不会是簪缨他们支持的那位的！赵蕤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番话，好似人间的皇权变动在他眼里如果买果子，可以随意退换一般。

说完之后，赵蕤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吓得李南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他插在火堆边的剑，心道他不会是知道自己暗戳戳打听李隆基的姨母窦氏的事情了吧。

还真tm是传火，李南从小湖山顶往下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火堆旁的独自盘腿而坐的赵蕤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李南突然对于这位东岩子生出一股悲壮的敬意。

他看得出赵蕤此时是真心接纳了自己的，就因为他是“管子”一脉。

薪火相传，或许就是如此吧，虽然以赵蕤的才智，未必察觉不出来以后簪缨会越来越势大，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几乎是绝路的道路。

“虽然我不知道先生你清不清楚，虽然我不知道山海成功了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不妨碍我对于你的尊敬！”

看着殉道者一般的赵蕤，李南可以想象得出，无论是山海和簪缨，都有一批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理念，不惜奉献一切！

虽然在李南看来，他们的理念都是有待商榷的，历史会证明他们都是错的，但是每个追求自己理想的人，都值得尊敬！

哪怕，他们是错的........

那么，自己呢？穿越到这个时代，真的就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吗？躺在火炕上的李南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这种烧脑的行为。

哎……自己一个吊丝，就不适合做这种宏大叙事一般的哲学思辨，躺在暖暖的火炕上，李南对于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在古代自保都困难，还咸吃萝卜淡操心，思考天下大势和历史走向，这是自己该思考的问题么？真是吃狗肉的命，去操大明宫的心。

算了，还是撸猫吧，撸猫才是王道，李南又把手伸向了旁边发出咕噜咕噜声音，在火炕上睡得香甜的析木。

真是太可爱了！

何以解忧，唯有吸猫而已。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李南一边吟诵起陆游的名句，一边轻轻地撸着猫，解决了心头一块大石头的他，虽然现在沾染的因果更大了，现在他反而觉得，这几乎算是他穿越以来，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了。

李南想不到的是，喵星人征服了穿越客还不算，它们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就在重重波涛对岸，也有人被喵星人给征服了，成为一名光荣的铲屎官。

“夕奴，来。”春十三娘两眼全是小星星，拿着上好的金枪鱼肉逗着她面前的黑猫。

如果扶桑的人看到缘之宫的大宫主，杀人无算，号称雷之刃，被万人敬畏的淤加美一族族长春殿下，此刻竟然露出如此软萌表情，一定会吃惊得嘴都合不拢。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大宫主和萨卡胡么？

“鱼唇的人类，成为吾之奴仆罢。”如果此时的黑猫会说话，此时它发出的呼噜声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国家，已经是本喵的了！喵！”

是的，就是猫！此时的喵星人已经成功征服了唐人不满足，还漂洋过海，开始征服了对岸充满鱼肉和樱花的小岛了。

事实上，可怕的喵星人们，在唐朝的时候已经征服了这片古老的土地，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不少唐朝贵族和皇族都是忠实的铲屎官。

所谓穷养狗富养猫，富裕起来的唐朝人，终于有了供奉噬元兽的资格了！

唐人的铲屎官究竟有多么忠实呢，举个栗子，有个叫做裴谞的官，治理地方的时候，碰到有两家人老告状，都说猫是自家的，裴谞一看，这猫太可爱了，大笔一挥，你们不用争了，这猫既然分不清是哪家的，就给我吧。

得意之下，他写下了《又判争猫儿状》：猫儿不识主，傍家搦老鼠。两家不须争，将来与裴谞。

而且后世传说极度讨厌猫的武则天，其实就是人类害怕喵主子统一天下的误传！喵主子通过征服武则天，其实那时已经是唐朝的实际控制者了。

没错，就是这么恐怖如斯！

后世说武则天害怕小猫。是因为宫斗输给她的萧淑妃死前发下毒咒：”愿阿武为鼠，吾作猫儿，生生扼其喉！”武则天听到既惊又怒，害怕萧淑妃真的变成猫来咬她。就在宫中立了一道禁猫令。

其实，心狠手辣如武则天，活得萧淑妃都不怕，还怕死的？能篡夺李家江山的千古女帝，她会怕一只小小的猫？哪怕她的属相真是鼠。

这都是封建时代的男人们，对于女人能成为他们的主人又没有办法，只得暗戳戳地编排罢了。

真实情况是，哪怕恐怖如武则天，已经成为喵星人统治天下的傀儡了，她派人从全国各地收集了许多种类繁多、色彩艳丽的猫，豢养在宫中，供她赏玩。有时候，还让猫儿和其他动物放一起玩耍，供群臣欣赏取乐。

杨夔的《朝野佥载》有记录：“则天时，调猫儿与鹦鹉同器食，取示百官传看未遍，猫儿饥，遂咬杀鹦鹉以餐之，则天甚愧。”

其实武则天愧疚的是鹦鹉这等粗陋食物，都还没有煮熟，怎么能供奉吾族先祖呢，羞死武皇了喵——《喵族崛起·唐朝篇》

而对岸扮演武老太太的华老太太，学着唐人赏梅引进樱花还不够，还要做戏做全套，学着武则天养猫，于是又让人从中土弄了不少猫来到日本。

于是，喵星人的版图又扩大了。

其实霓虹人养猫的历史还真是从唐代开始的，之前的遣唐使得到武老太太赐予的黑猫回国，小岛上才第一次有了喵星人，当然也是被贵人视若珍宝的小心服侍的，直到江户时代，平民才开始大规模供奉喵星人。

要不说小岛上的人就是可怜呢，连猫都没有！

樱龙刚开始入驻缘之宫之时，不少有猫的贵族害怕他们供奉的喵大人被献上，心中都是拒绝的，甚至还掀起了一场叛乱，结果被淤加美一族镇压了，等到看到缘之宫中供养了不少喵族，不少贵族这才放弃了推翻缘之宫的决心，开心的接受了喵族的领导，喵！——《只喵秘史·征服扶桑纪略》。

于是，就在神龙二年的冬日，喵星人终于漂洋过海，开始了征服海外的无双霸业！

同样的，蜀中的某地，某只卧薪尝胆的喵族人，开始潜伏到大唐某个可怕组织新晋骨干身边，踏上了征服大唐的荆棘之路，虽然它被可恶的人类用鱼肉喂养的身材差点走样，但是为了喵族大业，不得不委曲求全，允许那个可恶的穿越客抚摸他的毛发，甚至玩弄他的肉垫。

世界是他们的，也是你们的，最终一定是喵星人的！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成为了一个叫做山海古老组织一员。

昨天过后，我已经背负上了一个注定不能成功的使命，全面掌握了一个叫做地府的组织。

但是这些都不是事儿，因为——

我有猫了！

我第一次产生唐朝的生活也不是太难的感觉。

崩了 崩了 老失昨天可能嗨过头了，可能吃的东西不对，今天下午开始狂拉，止都止不住那种，才挂了水回来，别说更新，感觉看别人的更新都有些困难了，今天请假，明天补回来。不好意思，诸位。待会儿老失发个红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在大唐过除夕 “阿郎捡回来一只妖猫！”“阿郎已经两日未曾下榻矣”“那妖猫生得白生生地，夜间化作妖媚女子迷人！”

类似这样的言论，在南音庄园的仆人当中开始迅速流传开来，听到精精儿回报的李南，不仅有些觉得好笑。

怎么，自己抱着猫猫个冬而已，传来传去被传成这样了，而且析木是公的，想要化成美女，先天就不符合条件！

李南倒是想来一只猫耳娘，但是他多次指着析木命令给我变都没有成功过后，李南早就放弃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好嘛？

这几天，得知地府于他再无桎梏，而且赵蕤也保证以后内卫和地府再无人监视南音庄园之后，李南心头这才放松下来，学着后世寒假时候一样，成天躺在火炕上抱着猫和南雀药娘玩游戏，连三餐都是仆妇们送进去的！

诸君不要想歪了，这次是真的玩游戏——李南让心灵手巧地弥彦做出了一副扑克牌，数字就用“壹貮叄肆”等等代替，jqka变成子伯候公，花色用梅兰竹菊，再加上大小王，三个人在炕上斗地主斗得不亦乐乎。

虽然玩儿法跟后世没有区别，名字却不能叫“斗地主”，李南自己就是地主，难道自己斗自己？参考此时的斗花斗草游戏，李南恶趣味的取了个名字叫做斗桃花。

本来他还想叫斗菊花的，但是李南越想越觉得有些接受无能，就改成了斗桃花。

因为被二十张牌一下秒了不是叫春天嘛，春天里不就是桃花开？

春，不是叫出来的，春，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我就不信这么多把我不能打你们一个春天！李南看着手里一堆，心头充满悲愤！

斗地主的魅力，在缺乏娱乐的唐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三人在房里玩得昏天黑地，都是一副不要走决战到天亮的劲头。特别是到了后来，输多了的李南，建议把赌注改成其他东西之后，整个过程变得无比香艳起来。

结果怎么样，从李南最近对于烤羊腰的需求越来越大就可以看得出来，李南想必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某个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嗓音曾经说过，在这样的夜晚，我们除了创造人类，还能干什么呢？

“蓝孩子穿越了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第三天清晨，腿有些软的李南看着窗外的梅花，脸上老泪纵横。

他今天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和同样温暖的小姐姐怀抱里起床出门了，不然庄内可怕的谣言放任下去，自己的仆人们又要心生惶恐了。

事实上，在讲究起居定时的古代，普通人都会严格按照时辰作息，你如果没有生病躺在床上，对于此时的“体面人”来说，是一件极为失礼和不可想象的行为。

在事事都讲究在规定时间完成的古代，拥被高卧都会被人嘲笑是不识礼节改不了骨子里下贱气息的懒惰人，更何况在炕上一天呢？

像李南这种“读书人”家里，家主如果起晚了一点，女主人都觉得是自己的严重失职，让自家男主人失“礼”了。

她们会十分惶恐，自责，拼命规劝李南起床做事，而不是在后院一呆呆一天，免得自己被下人认为是影响了自家男人的祸水。

但是为什么南雀和药娘不仅没有表示，反而表示这样的日子很开心很xing福呢？

废话，你难道指望一个从小没有接受过任何“持家”和“礼”的教育的农家女子，还有女蛮国来的带刀巫女懂得这些？一个以李南为天，一个至今都认为自己才是南音庄园主人的家伙，你觉得她们会劝阻李南？

相反，她们不仅不会劝阻，反而因为李南能够没日没夜地跟她们在一起表示很高兴。

一个是觉得自己跟李南那啥这么久了无所出很惶恐，一个觉得自己的“男人”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取悦自己，当然要好好享受啦。

女主人不懂，再加上男主人是个穿越客，哪里懂得读书人的默认的规矩，所以就造成了让司义摇头，全庄上下心生不安的局面。

自己勤劳仁慈的主人为什么变成这样？喜欢找东西甩锅的一向是全世界人民的通病，如果被捡来的析木就成了背锅侠，成为了全庄上下恨之和避之不及的“妖猫”。

就连司义都在第三天下午取代了平日里来送餐的萧宁氏，踏足了他平日里丝毫不会涉足的后院，带着小心翼翼和语重心长的口吻。

“阿郎该视事矣。”

“嗯嗯，管家且安心，吾明日就视事，对伍！”李南一边打出一对五，然后漫不经心地对老管家说道。

“既然阿郎心中已有定计，老仆不再多言矣。”看着李南怀里睡得正香的小白猫，司义看了一眼，然后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于是翌日一早，黑着两个眼圈的李南准时出现在仆人们面前，仆人们又是心痛又是惊喜，不少人心中都升起了菩萨果然灵验的念头。

今日主人果然出房门了，待会晚间回去定要向提恩提菩萨多跪拜祈福几次。李南和提恩提菩萨最忠实的拥趸，萧宁氏如是想到。

抛开仆人们的原因，李南今日也得出门理事了。

因为今天正是全世界种花家人最看重的节日，大年三十！

在新来的老管家的安排下，南音庄园由之前的一团乱麻变得井井有条也不过用了几天而已，符合李南身份的各种祭祀的用度和年夜饭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自己这个家主出面了！

嗯，庭院已经打扫干净，院子里堆起了一个柴堆，准备晚上烧爆竹用的，鸡鸭鱼肉小米白面已经做成了半成品，仆妇们和小孩子不停地在厨下、柴房、牲口棚之间各种穿梭，当妈的抓紧时间狠狠收拾自己的熊孩子——正月初一到初七不能打孩子，今天除夕，不一次打个够本？？

转了一圈之后，发觉没有什么可做的李南，吃了小米粥和炸鸡做的早饭之后，就带着飞飞精精儿和胡钉铰三人，一起进入了后山禁地看能猫。

因为正月初一到初七，主家不能动刀兵，李南指挥着飞飞和精精儿了砍了堆成小山的竹枝，供奉给了滚滚大人。

飞飞不愧是自小生活在山林的，这几天在老管家司义的点拨下，竟然跟滚滚打成了一片，而且滚滚也变得温顺起来，已经可以接受李南的任意的抚摸而没有任何反应了。

后山的那片实验田，李南已经交给胡钉铰打理了，怎么说他都是药部的人，再听说自家主事在后山种了一批“药材”之后并且愿意交给自己打理的时候，胡钉铰激动坏了，认为这是主事把自己当心腹的第一步，每天泰煞谅事宗天宫和药田两边来回跑，丝毫不嫌的累。

嗯嗯，好好打理这些药材，过段时日我把《毒经》传授给你，看着胡钉铰一副找到人生第二春的样子，李南也为他感到高兴。

《毒经》作为药部震慑内卫的根基，除了主事能够修习以外，一般药部人员只能获得部分内容，李南这么做，也算是履行远在醴陵城外药隐村、不，现在该做药造村的村长的委托了。

药隐村的原药部成员，结合了自己以前的职业优势，作出了各种效果的药皂，现在已经在长安卖得极好了，据说最后欢迎价格最高的就是号称可以壮阳的私密药皂，深受大唐那些酒色过度有些力不从心的中年士族的喜爱。

撸过了熊猫，听取了胡钉铰对于“农作物”长势喜人的汇报和对于李南“人粪秘术”的赞叹，等到李南回到庄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中午了，李南一边命令仆人们送上午饭，一边下了一道命令。

所有人，给我洗澡去！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古代，深知保持个人卫生重要性的李南，对于庄园里公共卫生和个人卫生的重视，起码胜过一大半的唐人。

不喝生水，不让随地大小便，饭前便后要洗手，勤洗澡勤换衣，都是李南的硬性规定，他还放出话去说不遵守的将被他“苛待”，李南自承当日杀光到观的人都不算“苛待”的说法一经传出，整个庄园上下无不噤若寒蝉，连最调皮的小孩都不敢违反。

所以，李南不惜耗费大量的柴薪，也要让他们沐浴，而且仆妇们每月的工钱里面就有一块肥皂，萧宁氏等肥皂作坊高层还能领到香皂。而且李南还花费重金，打造了两个石头池子，挖了两条沟渠引入河水，作为男女公共澡堂。

深知主人爱洁的仆妇们，自然不敢对李南的命令有任何不满，赶紧停下了大部分的工作，烧水灌入澡堂，全庄上下一起洗刷刷。

当然，李南作为主人，自己有一间专用的澡堂的，就在他空旷得吓人的后院，仆人们模仿后世青城山的个人温泉一样，修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挖了一个可容三四个人同时洗浴的池子。

此时仆人们正一桶一桶将热水灌入其中，将洁白的浴巾和最好的香皂放在池边的架子上，还望里面放入了梅花的花瓣。

那还能怎么样，洗呗！李南嘿嘿嘿地笑着，摸着下巴看着南雀和药娘两人，将两人一起拉入了澡堂，胡姬莎莎在一边看得眼红，但是也不得加入，乖乖地跟仆妇们一起洗大池子去了。

云纨嘉和飞飞的母亲因为地位要稍微高一点，她们也和萧宁氏等香皂作坊高层一样，自己有独立的浴桶，仆妇们抬到她们的房间自己洗的。

温泉水滑洗凝脂，嗯嗯，真大，真白！洗完澡正在吃午饭的李南，心中不仅感叹着还有几十年才出现的这首诗真是写得好。

不得不说，药娘跟南雀这两集美，发育得倒是越来越像了，这段时间南雀竟然白了不少，而药娘的规模，也隐隐有追上南雀的意思，李南不由得有种老子真是血赚的墙裂幸福感。

几十人洗澡，在没有热水器的古代，也是一个颇为浩大的工程，等到洗完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后世下午三点的样子，李南又回房一边吃糖一边撸猫，拉着头发未干的南雀药娘斗地主，一边等着晚上开饭。

古代庄园主生活，就是这么忙碌和辛苦口牙。

连续输了三把过后，就有萧宁氏过来通知自家阿郎，吉时已到，除夕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于是李南大手一挥，整！

于是李南面前多了七八盘菜。也就是蒸饼，炸鸡，炸鱼，还有羊肉汤，豆芽什么的。似乎比平日里也就丰盛一些。

不是，司义你给我拟的年夜饭单子呢？林林总总三十四样呢？都被你吃了回扣了？你才刚来啊，这么明目张胆的干真的没有问题？

满心期待的李南看着桌上一大桌子菜，心头十分的郁闷，但是见到司义一副坦然的样子，有心想问，但是又害怕他不清楚此时的规矩，那些大桌的菜是待会儿上的，故此他端着家主的样子，也没有多问。

等了半天，发觉再没有菜上来，今日的饭食似乎跟平日差不多，就比之前丰盛了些，李南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好在胡钉铰跟自家主人最长，心知自家这位主人这个神色就是有些不爽了，似乎是对菜色不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主人为什么不爽，反正肯定不会是因为今天菜色不够多的原因。

不会有人真的以为团年宴是在除夕而不是大年初一吃的，不会吧，不会吧。

“盖因明日新年宴之故，故此今日饭菜准备有些仓促，还望阿郎莫怪。”司义到底人老成精，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阿郎对于今天菜色到底哪里不满，反正请罪就是了，说是因为明天要准备团年宴，所以今天吃得仓促了点，主人你就尽情责怪老仆吧。

wdnmd，原来唐人的团年宴是在大年初一吃的？？？老子给你们的压岁钱都准备好了你给我说这个？听到老管家的请罪，李南心中暗叫侥幸。

还好自己嫌有些掉价没有问剩余的饭菜怎么还不上，不然就露大怯了。

“无碍无碍，吾方才思念家中父母，有些失神，并非吾等之过。”李南赶紧遮过去了，有些不好意思。

“阿郎纯孝，吾等之福，何过之有？”司义对着李南深深地拜了下去，一副我跟了这么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主人，正是老仆我的福气啊。

想起后世的父母，李南心中不由得低落起来，草草地吃了几口之后，径直回了房去。

作为一个唐人，家里怎么没有供奉先人的灵位呢，之前建造庄园的时候，胡钉铰就找来了匠人，问过他家里的祠堂上灵位用什么木头，刻什么名字，问得李南一愣一愣的。

自己父母想必依然健在，给活人刻灵位，自己怕是作大死，于是穿越客也就含糊其次，刻了一个先祖李氏和任氏的牌位，算是祭奠过他父母的先祖了。

如同霜打了茄子的李南回到房里，叫出了南雀和药娘，随即带着她俩前去祠堂，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先祖磕了头上了香，再让她们出去，剩下他独自一人跪在祠堂里面，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

“妈，爸，儿子还活着，可是到了唐朝，不知道二老有没有为我担心，我在唐朝过的很好，你看，现在还有了两个媳妇，开年了就跟她们办婚礼办手续，然后生个孩子…….”李南是用后世的语言说的，越说越说不下去，然后一个人对着两个只有姓氏的牌位——

嚎啕大哭！

听着里面自家郎君的大哭声，南雀和药娘也感同身受，各自垂下泪来，对着祠堂的方向砰砰磕头——药娘极为敬重自家郎君的祖先，而从小生活在巫祭环境的下的南雀，对于祖灵的虔诚，怕是也不遑多让。

李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他真的体会到了，人是可以哭的昏死过去的，等到他擦干眼泪站起的时候，发觉因为长时间的跪地，双腿都麻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除夕更兼细雪，到寒夜，点点滴滴！

“回房…….”李南蹒跚着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神情失魂落魄，一开口，喑哑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但是没人敢上前，药娘想要上前搀扶，被南雀给拦住了。

看着李南仿佛一只孤魂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连平日里最大大咧咧的南雀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在她看来，自家男人与他家祖灵刚刚进行了神圣的交流，刚刚的祠堂内已经是祖灵和人交流的场所，任何凡人的贸然接触跟祖灵接触过的人，都是大不敬！

一路上，失魂落魄的李南带来的低气压，让庄园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起来，不少仆妇看着自家主人的眼神，心中蕴含着心痛，又想起自己悲惨的一生，不少人都垂下泪来。

“娘啊——”随着某个侍女的哭声，像是引爆了众人的情绪一般，整个庄园上下，无不传来哭声以及——管家的呵斥声。

“恰逢除夕，汝等不住哭啼，成甚体统，还不各自回房守岁！”老管家严厉的话语中，也蕴含着一丝温柔，意味着他们今夜可以不用工作了，可以各自回房休息守岁，追思先人了。

“是吾失态，今日守岁，当与吾等公度之！”回到房间之后，恍惚了好半天的李南才反应过来，飞飞自跟他母亲守岁去了，于是他叫来了精精儿、云纨嘉、弥彦、老管家和胡钉铰这些独自一人过年的，甚至连莎莎都叫来了，决定大家欢欢喜喜过个年。

唐朝没有瓜子花生，但是唐朝有松子啊。从秋天开始，酷爱松子的李南为了同样酷爱松子的药娘，让庄内闲的蛋疼的熊孩子们在秋天时节，上山去采了不少的松塔剥出来松子，炒了作为平日的小零食，此时正好用上。

其中还有个趣事，就是南雀听说药娘和李南在山里挖松鼠存货活命的事情之后，她和药娘也拿着小锄头跃跃欲试，结果被李南给拦下了，让蜀中的小松鼠们免遭飞来横祸。

“今乃除夕，不拘礼法，吾与诸位共乐之。”李南大手一挥，吩咐把炒好的松子分下去，而且炸鸡和炸鱼也人人有份，爱吃甜食的南雀药娘云纨嘉等人，面前均有一碟萧宁氏弄出来的饴糖。

于是，守岁茶话会就这么开始了。

虽然老派的司义对于药娘和南雀这等女眷出来见客颇有微词，觉得有些惶恐，但是他通过这几日也发觉自家阿郎也是个不拘礼法的，想起自家“阿郎”另一个身份和可怕的“战绩”，老管家司义明智地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因为今日守岁，所以没人喝酒，因为这是对神灵的不敬，但是李南还是按照后世的法子，花了些精力搞了些牛奶煮了奶茶，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在座文才最高的胡钉铰，赞美的诗都做了好几首。

“南今岁能有今日，谢过诸位矣。”作为领导，李南首先礼贤下士地想众人行礼，然后在众人惶恐的还礼当中，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大意就是我李南有今天，诸位功不可没，所以谢谢诸位了，明年大家还要继续努力啊云云。讲完话之后，在众人的拜谢当中，气氛逐渐炒热起来。

首先就是胡钉铰，作了一首赞美此时欢宴的诗文，众人疯狂叫好，然后最为知情识趣的莎莎拿出了琵琶，将此诗谱成曲，咿咿呀呀地唱了出来，竟然颇为好听！

有人两人打样之后，气氛逐渐轻松起来，众人开始以茶为酒，联句行令，南雀拉着莎莎谈论着舞蹈和歌曲，药娘跟越来越有女科学家气质的谈起了长安最新的衣服样式，精精儿疯狂的吃着松子，弥彦依然一脸酷酷地思考着为什么两块石头同时落地的问题，老管家司义凑趣，讲了好几个笑话，众人无不莞尔。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李南，经过后世娱乐世代洗礼的他，讲了两个后世的单口小段子，引得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让没想到唐人笑点这么低的李南觉得很有成就感。

时间很快来到了子时附近，早有准备的众人，穿上了新衣服，齐齐来到李南堂外，点燃了堂外的火堆，静静地等待着。

随着子时一到，立刻有人将砍好的竹竿扔到燃起的火堆中，立刻哔哔啵啵的声音就想起了。这时，所有人，包括药娘南雀在内，都对着李南齐齐跪下，大声地祝贺到。

“福延新日，愿阿郎——庆寿无疆！”

“福延新日，愿阿郎——万福金安！”

“福延初新，愿阿郎——寿禄延长！”

拜，兴，再拜，再兴。祷词念了三次，他们也拜了三次之后，李南这才让他们赶紧起来，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箱子。

本来南雀是不想跪的，但是看到好集美药娘都拉着她跪下了，她也就跟这拜了，并且打定主意等到过她们的新年的时候也要这么来一次。

“阿郎仁厚，吾等惶恐！”结果李南发的“红包”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副惶恐感激的表情，包括老管家司义都是。

原来此时是没有压岁钱这一说的，前几天听到阿郎想要给仆人钱的时候，司义都吓坏了，直言阿郎宽厚太过，结果当他了解到仆妇们平时有月钱的时候，老管家也就不推辞了，也就有了今天封红包的这个仪式。

李南亲自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除了南雀药娘的所有人都上来磕头领钱，不少人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说了一些肝脑涂地之类的话。

发红包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又赚了不少人感动的眼泪后，李南这才大手一挥，今日守岁已完，睡觉！

“诺！”所有人都行礼退下。

但是下去后他们睡不睡得着，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在大唐过大年 大年初一，唐人又叫元日或者元旦，一大早，除了依然受到下人发自内心的祝福和跪拜以外，刚刚起床的李南就发现大厅前的空地里多了一根长又粗……的旗杆，上面挂着青色的布幔。

唐人习惯于在大年初一悬挂青色的布幔，谓之悬春幡。据说海的那一边，华老太太为了思念故国，也在大年初一的缘之宫挂了春幡，而且为了暗指故国，她们把春幡做成了鲤鱼的形状，意思就是故国天子姓李。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霓虹男孩子过生日挂鲤鱼旗的源头，但是李南在半个月后接到春十三娘的信时，也是莞尔了一番。

门口挂上了崭新的桃符，上面写着神茶郁垒，李南本想引领潮流来一幅积善之家必有余的春联的，但是他那手字真的不堪入目，于是也就作罢。

随即而来，除了丰富得不像话的早饭以外，就剩下拜年了。

李南在蜀中没有什么故旧，但是观云僧大年初一还是来了南音庄园一趟，亲自给李南拜年，并且送上自己手抄的一卷《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以示他们因为观音结缘的一段时日，李南也送上了银制的观音回赠。

两人聊了会天，观云僧自承还要去其他地方拜年，吃了些茶和松子就走了，观云僧走了之后，李南突然兴起，让南雀和药娘带上罩纱，去了眉州城里一趟。

结果，有大发现！

唐朝人过年竟然是长街宴？？？李南发觉此时坊间的民户，家家户户都摆了桌子出来，上面摆着饭菜，街坊们都出来彼此道着万岁，准备晚上开吃！

你甚至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看到这位身着绸缎和皮裘的“贵人”来到，唐朝的市民们虽然流露出一丝小心，但是依然热情地招呼李南晚上过来吃“传座宴”。

团年宴是在下午开始，李南看着在他眼中苦哈哈的民众为了过年，几乎把家里唯一的肉食什么的都摆出来了，李南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吃别人的，到了不少谢，发觉街上店铺都不开张，李南去去观云僧寺里上了几炷香，祈祷自己明年顺利搞定武三思，然后好跟药娘南雀补办手续，最好能生个孩子之后，就骑着驴唱着歌回家了。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李南浑然不顾庄园里的人一副阿郎又在念咒的眼光，兴奋地唱了一路。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这首《恭喜发财》更加应景呢？？

回到家里，李南开心了。

这才像过年嘛！看着大厅里摆了好几张桌子，李南就知道热热闹闹的团年饭，它开始了！

虽然李南大度的请仆人们也能上桌吃饭，但是他们是不能上大堂的，就在李南给他们修的食堂里会餐，能在这个房间里就餐的无非就是南雀、药娘、胡钉铰，飞飞母子、云纨嘉和司义而已。

本来弥彦也有座位的，但是司义跪在地上说礼不可废，老仆能上堂已经是祖宗积德了，司义跟莎莎还去去吃二等席面吧，同理，萧宁氏也是跪着磕头说自己乃下仆，怎么配上堂。

也好也好，考虑到这个时代阶级地位已经深入人心，李南也不强行要求了，免得自己在他们吃得不开心。

下午酉时，团年宴正式开始!

首先上的，不是头盘，而是酒！

酒有两种，一种是加了屠苏、细姜和各种中药浸泡的屠苏酒，一种是加入花椒和柏树叶泡的椒柏酒。一种味道类似中药，另一种又苦又涩。

老子再也不信古文上写的元旦饮屠苏是有多么快乐了！李南喝着屠苏酒，感受着里面的酸涩苦麻的怪味，一边暗暗吐槽。

或许，饮屠苏可能不快乐，真正快乐的是过年吧。李南如是想到。

跟后世和此时酒局尊者和主人先饮的习惯不同，此时的屠苏酒，是从最小的开始举杯，一直到年纪最长者的，而且每个人喝了，所有人都要高呼一声“得岁！”，李南想来，怕不是庆祝长了一岁的原因。

又苦又涩的屠苏酒和椒柏酒喝完了，该上大菜了吧？

想得美！

随即上来的，据说是可以祛除一年病气的五辛盘，小小的盘子里，装着大蒜，小蒜，韭菜，香菜，还有一种李南家乡叫做藠头的东西，全是生的，不加任何佐料。

李南捂着鼻子将五辛盘吃光了，众人又是高呼“去病！”

接下来，我期待的奶黄包花卷羊肉汤生鱼片炒豆芽该上了罢，额……..还要等一等。

接下来，上的则是萧宁氏这几日的成果，每人面前一小碟糖，褐色透亮还放了芝麻，李南小时候小学门口一毛钱一串，用牙签搅着吃的麦芽糖，谓之“胶牙饧”！

唐人有意思啊，先苦再辣，后甜，整个宴会，升华了呀。李南一边吃着糖，一边想到。

这下，我最爱的手扒羊肉生鱼片该上了吧。

额，穿越客你还是在想桃子…….

接下来上的是过年必吃的主食，李南无比熟悉的东西，虽然后世的李南家乡团年宴不吃这个，但是不妨碍这个食物代表了中国年！

随即端上来的，则是一盘盘热气腾腾，包了各种馅料的半月形白胖胖的——饺子！

“拿醋与蒜来！”看到饺子端上来，一股熟悉的情绪涌起，李南眼泪都快下来了，让人送上了醋和蒜，美美地蘸着吃了几个。

如此这般之后，李南在菜单里看到各式菜色，这才流水一样端了上来，酒也换了，换成李南特意让人去成都采购的剑南烧春！

这才是过年嘛…….看着众人都看着他，李南端起一杯酒，“今日年宴，不拘礼法，诸位，饮胜！”

“福诞惟新，阿郎万福！”众人齐齐祝贺到！

一仰脖，李南一杯酒下肚，赶紧吃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里面的萝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都回来了，年味，都回来了！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饶是最恪守礼法的司义，也有些松懈，竟然笑着跟身边的胡钉铰说了几句玩笑话，喝着喝着，学着此时唐人的宴饮一般，开始跳起舞来。

果然，每一个一丝不苟的人面具下面，都有一颗闷骚的心，呃…..李南打了个酒嗝，看着老管家动脖子动肩膀的，兴起之下，不管不顾地拉着飞飞就下场，亲自表演了一发mj的机械舞，当然只是拙劣的模仿，而且唐人也看不惯。

但是不妨碍所有人对着李南的舞蹈疯狂的叫好。

等到今晚的大菜，浸足了料和高汤，小火慢烤的羊头端上来的时候，整个宴会达到了高潮！

撒上了金贵的胡椒，淋了一层酸酸甜甜的杏酱，李南本来以为黑暗料理的烤羊头，竟然意外的好吃，配合着羊头，李南吃了好几个糖馒头，嗯，这个时代叫做婆罗门轻高面！

众人吃着喝着，跳舞，唱歌，玩游戏，食堂那边随着每上一道菜，就会传来阵阵齐声为李南这位阿郎祈福的吉祥话，整个庄园内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今天是大年初一。

虽然唐朝的年对我来说还是有些新奇，但是人同此理。

过年真是快乐呀！

还有，屠苏酒真是太难喝了。

老失肠炎又犯了，还在挂水中 今天上吐下泻，重庆天气太热了，肠炎又犯了，明天补起……大家夏天要注意饮食健康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日进城 正月初七，人日。

之所以叫做人日，是因为在唐朝人的观念里，年初一是“鸡日”，初二是“狗日”，初三是“猪日”，初四是“羊日”，初五是“牛日”，初六是“马日”，到了初七才是“人日”。

于是唐人们，初一不吃鸡，初二不吃狗，初三不吃猪，初四不吃羊，初五不吃牛，初六不吃马，初七…..当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吃人。

别说不能吃人，就是牛和马分别是耕战主力的牲口，也不允许一般老百姓吃，“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这个是写进了唐朝的法律的。

当然这是说的普通百姓，贵族们吃个牛吃个马也是没人较真的。

至于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奇怪的风俗，据说是因为伟大的天神在创世的时候，第一天创造了能报晓的鸡，第二天创造了夜里能看门的狗……..直到第七天，才创造了似乎什么都能吃的人，所以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

而在这个神圣的七天内，古人似乎习惯于在这七天占卜一年的吉凶和运势。

这几天，李南都看到了萧宁氏好几次都在观察着梅花落在雪地的痕迹，然后一脸欣喜地过来报喜说阿郎今年庄内肯定进一口人，听得躲在屋子里的药娘眉开眼笑。

就连最为老成的司义，也在正月初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方龟甲，排出几枚据说是青蚨钱，利用蓍草起了一课，看看今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而作为所有人生日的“人日”，正月初七这一天，尤其被唐人所重视，重视程度甚至比起除夕守岁那天，也不遑多让。

正月初七，出门赶集！

经历过前几天只是单纯互相串门拜年的唐人们，在初七这么重要的一天，当然是选择集体出门逛街游玩啦。

虽然初七比不上上元夜那么繁华，但是坊间的店铺都已经开张了，整个城市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唐代的习俗还是有它好的地方啊，李南一边喝着今天才能喝到的、七种蔬菜做成菜羹，一边开始让人套车，准备去成都城里面逛一逛。

他主要是想起后世初七一般都是上班的日子，而唐代竟然还是个不小的节日，李南立刻体会到了传统文化的优越性，于是他三口两口喝完了菜羹，略微收拾了一下，随即宣布出发。

一行人，飞飞当车夫，精精儿作为书童，南雀和药娘在马车里，李南骑在他那口愈发神骏的青驴，如同此时一名普通带着家眷的士子一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成都城走去。

“万物惟新，愿君万寿！”“元正启祚，惟君万福！”李南一路这走来，不知道拱了多少次手，重复了多少句惟君万福了。

唐人热情而多礼，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哪怕人们相互不认识，彼此间都会相互作揖，说上一些拜年的话。一路上，李南碰到了不少前往成都府的马车，还有不少读书人打扮的人，自然轻松不了，弄得他手都软了嘴也干了。

都是出来放风活动的啊。临近成都城门，看着各地来成都过“人日”的人和马车，几乎将宽大的城门给堵住了，李南不由得感叹，喜欢热闹果然是人的天性，而且初一到初六果然把唐人给憋坏了！

正月初一到初六，唐人虽然也彼此串门，但是并没有这种集体性的出门活动，这样导致所有人心理都憋着一股劲，总觉得这个年还缺点什么。

就跟后世西方“公知”和“经济学家”描述的那样：“某个社会主义国度并不像宣传的那样强大，人民过着极为艰苦的生活，就在一年天气最冷的时候，这个国家工厂停工，商店关门，政府停顿，交易所无法交易，有钱人拖家带口奔向海外，本地老百姓急于把货币兑换成食物，许多家庭更是在门口张贴标语表达诉求，街上充满着爆炸物残留的火药味，人们大都无所事事，成天酗酒，打牌，儿童成群结队去讨钱……”

跟后世差不多，大唐的城市在经历了初一的长街宴之后，初二到初六的这几天里，几乎也是商铺关门，酒肆茶肆无人营业的状态，要等到初七才会正式开门。

所以，正月初七这天，浑身憋着一股劲的唐人都会穿上家里最好的衣服，出门逛街消费游玩了！

啧啧啧，果然不愧是大唐啊！

站在成都城的锦江坊，带着“人胜”的李南，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唐的富庶！

“人日”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用彩纸、阔气一点的用彩色丝绢，甚至还有金箔珠玉的，做成各种花草燕雀人物形状的装饰品，名曰“彩胜”，贴在自家窗户上，还要戴在自己头上出游，正所谓戴胜出门是也。

而此时大唐最为流行的、同时也是最为经典的戴在头上的“彩胜”，就是剪成人形的“人胜”，据说戴在头上，可以能招魂、辟邪、送病、驱鬼、镇宅、祈雨……反正用处极多！

经历了城门口排队的李南，进城之后就让精精儿在后面牵着驴，让飞飞减缓了马车的速度，好让一直就被关在南音庄园的南雀和药娘“见见世面”，而他则像是一个富足的士人一般，一边摇头晃脑地看着街上的风景，一边偷偷瞄着街上行走的妇女，开始往锦江坊中心走去。

今天他们的目的，除了赶集逛街之外，就是蜀县县令李偶的家中拜年——那位据说是李九的族叔的蜀县县令，在为天女团扬名的时候出了大力气的，所以作为受益人的李南，没理由不前往拜谢一番，更何况他还跟李九称兄道弟，彼此都还姓李，按照大唐的风俗，李南也算是李偶的不出服的晚辈，更应该去拜望了！

礼物他都带好了，五斤提纯的精盐，哪怕是在唐代，对于天下最富庶县城的县令来说，这也算是极为拿得出手的礼物，毕竟一斤没有苦味的雪花盐，在唐代价值堪比同等重量的黄金。

女人是一种无论古今都喜欢逛街购物的生物，见到如此多人如此多店，药娘南雀两人自然坐不住了，停车步行，忙于坊中购物血拼。

李南见到两女兴致这么高，告诉了飞飞一声让他先跟着两女，自己带着精精儿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大家分头活动，一个时辰后在蜀县县令的府门口汇合就行。

飞飞自然无可无不可，倒是李南一边走一边在腹中暗笑：少年哟，你可不知道女人逛街的恐怖，特别是吾今日特意给了她们一人一万钱的情况下，怕是你飞飞武功这么高也遭不住。

一边窃笑着，李南和牵着驴的精精儿，行走在人流如织的锦江坊内，看着两边的店铺络绎不绝的人流，看着街边俱是花花绿绿的彩胜，李南不仅感叹唐人、不，特别是蜀人之富庶！

一路走来，李南发觉这锦江坊内的彩胜，竟然全部是丝绸所制，不少还饰以金箔等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且来往的人们头上的戴的彩胜，更加让李南觉得挪不开眼睛，金箔折成的凤凰，绿绸做的兰草、簪玉的鸟雀、纸糊的雄鸡…….

当然，这也跟锦江坊是蜀县达官贵人所住的坊有关，能在这里开店或者购物的，都非富即贵。

李南信步闲游，很快就到了锦江坊的正中心偏右一点，正是蜀县县令李偶的家门口。不过李南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让精精儿送上烫银的名剌，言明一个时辰后拜访之后，李南继续往前走，似乎贪看成都繁华的街景。

不多时，李南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围着一大团人的地方，轻声吩咐书童打扮的精精儿。

“速去看看前方乃何地，为何如此多人？”

“诺！”精精儿如同一名真正的书童一样，轻施一礼前往前方查探，不多时，复又回来禀报。

“前面新开一果子铺，售卖一名为糖炒栗子之食，其滋味甘甜香腻，故此人甚奇之，多围而买之。”

“既如此，且去买上些来，问那店家可有迁西之栗，若有，则告知其迁西之栗本身极甜，让其炒一份不甜者予汝！”李南沉声对着精精儿说道。

“若其问汝要热栗还是凉栗，汝便言要那不凉不热之栗！”

“诺！”精精儿看了李南一眼，做好了跟那商人打架的准备，这才前往前面那处新开的，名曰萧姥姥果子铺的食肆。

出乎他意料的，对方听到他的要求，虽然有些着恼，但是还是唱了个喏，深鞠一躬说请客人少待，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匆匆地拿了一份用竹篓装的，不凉不热的板栗递给精精儿。

“此乃阿郎所要之栗。”花了好半天排队的精精儿，巴巴地把竹篓递给李南。

“汝也一并尝尝罢。”李南随手抓了一把板栗，递给了精精儿。

“咦？”板栗刚一入口，精精儿就发觉有些不对，怎么这份不加糖的板栗还是加了糖？？？再看自己的主人，似乎他没有发现似的，一边吃着板栗一边看着街景。

竹篓底部，有一根活动的竹条，被李南悄悄地抽了出来，借着剥壳的动作，李南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一切安好，并未生疑。”如同苍蝇大小的字刻在竹条上，李南看到之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复又把这根小小竹条折成十几段，一边走一边将其洒落。

待走到李偶家门口时，李南让精精儿将买的板栗收起，这才在李偶家门口等候起来。

不多时，一脸疲态的飞飞赶着马车出现在李南等人视线中，带着幸灾乐祸笑容的李南，这才让精精儿上前叫门。

吱纽——李偶家的角门开了，依然是李伍走了出来。

“多日不见，南兄一向可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萧姥姥的糖炒栗子 与李偶见面的整个过程，比起之前，显然更加地愉快。

面对着已经今非昔比，封了七品朝散郎的李南，李偶亲热之中，还多了一份其他的东西。

如果说上次见面，李偶看李南等人还是以长辈看过来投靠的小辈，语气中虽然客气但是带着看毛头小子的略微鄙夷的话。而此时。他已经将李南视作勉强可以对谈的对象。

虽然李偶依然看李南是一个小辈，但是言语当中，也不像上次那样逗孩子似的，只谈风月，半点不谈蜀中和长安的官场逸闻了，李偶甚至都还会主动提点李南，蜀中应该注意的几位大佬的名字。

巴西张，岷江黄，都江堰边李三郎，青城峨眉相对应，成都城内有韦郎。

没想到此时的唐朝也有“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之类的护官符，李南心中惊叹于古代官场艺术无论哪个年代都一样兴盛的同时，带着求知若渴的心态，以极大的热情的向李偶请教起来。

或许是酒喝多了看李南顺眼，或许是李南送来的雪花盐太贵重，抑或是李九情面大，他嘱咐让关照的人，就连蜀县土皇帝李偶都不敢怠慢，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结果就是喝了半升剑南烧春的李偶，开始给李南科普起来。

蜀中自古就难与外界沟通导致自成一系、更兼物产丰富、人民骁勇，自古就是游离于中原势力以外所谓的锁龙之地，明末有个经历过蜀中多次人祸的文士曾经写到“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可见蜀中从古到今，都是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世家豪族宗教等，彼此犬牙交错的，是天下最不容易治理的地方。

蜀中势力繁复到什么地步呢，强如内政点满的诸葛丞相都只能勉力支撑，撒手而去之后蜀汉没过几年就gg，与其说是后主昏庸，不如说是被诸葛大神一直压住的火药桶，终于爆发出来了。

回过头来，我们看看此时的蜀中几大势力。

巴西张，就是指的道教天师张道陵一系的势力，主要根据地在巴西（现在四川绵阳）一代，祖籍张道陵，在蜀中掌握了大部分蜀人信仰的张家，势力遍布巴西一郡六县的每个角落，从县令到豪族到乡老，甚至三班衙役和坊间的坊主，无一不是张家扶植的或者干脆就是张家的人。

张家的家主虽然名为天师，但是实际上有人有钱粮有刀枪，乃蜀中一等一的大家族。

岷江黄，就是指的岷江黄家，据说祖上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的荆州江夏黄氏，据说就是诸葛夫人黄月英的族人，祖上曾随刘备入蜀，然后一直就住在岷江上游，多以丝绸为业，

岷江黄家掌握着灵关道、五尺道到永昌道，这一段前往深山西南夷的商道，靠着垄断到古西南的丝绸茶马贸易，成功成为蜀中岷江上游的土皇帝。

都江堰边李三郎，顺着岷江而下，同样就是在岷江边上，都江堰的李家，传说乃是李冰后人中的一支，因为行三，所以每代家主，当地土人皆以三郎呼之，李家掌握着都江堰合拢分流的权力，控制着江水往成都平原的流量，地位也是无比尊崇，李家中良田千亩，手下健儿无数，乃是蜀中一等一的产粮大户。

峨眉青城相对应，说的无非就是峨眉山仙峰寺报国寺普贤寺的僧人，还有同属正一道，但是却跟巴西张家分属两地且分道扬镳的青城。

峨眉山原本是道家道场，结果却被佛教占据，称其为普贤菩萨道场，而原本是张道陵发迹的青城山道教，随着张家第四代话事人前往汉中的龙虎山改为天师道，也变得式微起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青城依然式微，但是依然稳稳地压住峨眉山的和尚一头，峨眉青城相隔不远，也俱都是蜀中举足轻重的势力。

成都城内有韦郎，说的就是韦后的族人，韦见空！

韦家虽然不入五姓七望，但是作为隋朝就有名的关陇一系的贵族，唐初之时，韦家也是极为显赫，特别是在韦后走上政治舞台之后，韦家越发的兴盛。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再过十几年后，就是韦家最高峰期之时，甚至有了这种牛逼冲天的童谣在长安流传，大诗人杜甫还将其写入诗中。

很好很好，能被诗圣写入诗中流传千古，也算是不枉你韦家后来被灭了。

此时的皇帝李显，当年被贬在庐陵（现在湖北）十几年，韦家见到自家的皇子女婿这么苦，心中不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明面上怕武老太太多疑太子勾结韦氏，不敢派人来，暗地里遣一名叫做韦见空的族人，经常借着行商路过的名义，各种接济李显和韦后夫妇。

而且这位韦见空行商的路线，就是从蜀中益州到太原长安！他每次往返长安，都要绕道庐陵，给皇帝带来长安的烈酒，给皇后带来蜀中的丝绸，而且为了避嫌，韦见空早早地脱离了韦氏，干脆定居到了益州！

后来李显当了皇帝，想起这位韦家的好小伙，心中感念之下，就在益州赐了无数的田地和仆人给他，而且差点让韦见空当益州都督，虽然张柬之不同意，益州都督一职被崔玄暐给抢了，但是也领了一个五品的中散大夫，钦赐银鱼袋。

于是，在通了天的韦见空的操持下，明明入蜀不超过十年，但是韦家已经成为盘踞在成都府的第一家族，虽然不敢于蜀中这些古老势力比肩，但是声势一时无两。

韦见空把持着蜀中最值钱的，与外界的织锦贸易，所有的蜀锦要想出蜀，都得走韦家的渠道，不然等着那些商人的，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随着腰包鼓起来的韦见空献了不少珍玩给宫中，导致他圣宠日隆，据说把他从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提升到从四品下的中大夫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一时间，韦家宾客盈门，声势越发的大了。

除去这几方以外，例如眉州苏家，嘉州赵姓，甚至李偶自己家，虽然也堪称一方豪绅，但是在蜀中不过算是中等人家，便是这样，与李偶家同等的人家，在蜀中也有二十几家之多，他们或联姻，或拜师，或是同窗，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密不可分的关系网。

李南这次虽然以拜年为名来到李偶府中，但是意不在此。

他真正的目标，正是那位韦见空！

他想要除去韦见空在蜀中的势力！

正月初三的那天，想起昨天是“犬”日，李南突发奇想的让人宰了一只狗，小火慢炖之下，一边喝着酒唱着歌吃着香肉的地府黑簿之主，一边自得其乐，一边已经开始辛苦的工作。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做主地府以来，选择的首个立威目标，就是这韦见空和蜀中韦氏一族！

原因没有别的，除了因为他韦氏的身份以外，还有一点，那就是韦见空已经开始调查去年九月份，那批借南音商队之手流入成都城的，那一批与众不同的精盐得源头了！

胡钉铰的那位族弟胡醒言，根据胡钉铰回报说，他都被韦家的家人借故查探过多次了。

你都要查到我身上了，我不搞你搞谁？看着地府最新送来的资料，李南眉头紧锁，觉得嘴里的香肉都不香了。

关于武韦一系必定覆灭的结果，李南和赵蕤是有共识的，所以现在动韦氏的人还是等一段时间再动，李南都觉得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反正你们都要死嘛，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

究其原因，除了穿越客的先知先觉以外，还因为赵蕤还告诉李南，无论是喜欢正统，推崇天下人各居其位、觉得今不如古的簪缨，还是讲究百花齐放、确信新必胜旧的山海，两方都对武氏余孽表示不看好，想要把天下扳回他们眼中“正确”的轨道上来。

所以赵蕤曾为李南对于武三思和韦后一系的预言表示惊叹，觉得李南在武三思韦氏尚权势滔天的时候就将其视为冢中枯骨，实在是天下奇才！

他哪里知道，一切都在穿越客的历史书上写着的罢了。

听到赵蕤这样说，李南才觉得自己有底了，既然无论是可怕的山海，还有更加可怕的簪缨，都把武三思一系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按照赵蕤的说法，之前神龙政变都是山海前辈和簪缨角力定下的计策，被这样的组织针对，韦氏何愁不灭？

既为组织出力，又削弱了武三思的势力，最后还能抹去流出的精盐的痕迹，李南何乐而不为呢？

大年初四那天，李南就让胡钉铰前往成都，就在韦见空家门对面买了一间小小铺面，又教授了地府中人糖炒栗子的技术，开了一个萧姥姥糖炒栗子铺，用来监视和收集情报，还有将其作为地府在成都新的工作据点的意思。

所以，才有了今天李南派精精儿对暗号，视察情报站工作情况的一幕。

“要不，先试试吧？”宴席上，李南一边跟李伍一起跳着助兴的喜庆舞蹈，一边想着的却是杀人的事情。

有谁能想到这位可谓逆袭的新晋朝散郎，名字已经开始进入蜀中士林眼中的，谓之妙不可言的李郎君，就在这普天欢庆的“人日”，就在锦城成都，他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黑簿入成都，韦庄现血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 褐色的茶水注入淡青色的瓷杯，袅袅白气升起，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上面隔着新作的陶壶，来人燃神川之炭，取不冻之泉，放入顶好的峨眉紫芽。对面的书生眼中一脸专注于虔诚，似乎整个世界都不比这杯茶更来得重要。

诺大的厅堂中，小小的火炉，似乎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带来不小的暖意。

“石安先生，请——”梁槠恭恭敬敬地将茶水放在李南面前的木盘上，一脸的恭敬与虔诚。

“子明何必如此多礼也。”李南叫着梁槠的字，满意地看着面前什么都不放的茶水，轻轻将茶杯端起，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带着到达彼岸的神情，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杯中的茶水。

“子明于茗茶一道，愈发精进矣。”李南笑着夸奖道，“此乃青城不冻泉？”

“石安先生慧眼如炬，仆唯叹服二字而已，若非先生提点，仆哪知茶尚有如此饮法，一举一动，暗合道理，茶道一词，可谓熨帖矣。”梁槠低眉顺目，一脸的佩服。

是的，就在茶圣陆羽还没有出生之前，穿越客实在是受不了姜桂盐茶了，于是他自己搞了一套茶海、公道杯、茶滤、以及茶道六君子，扎扎实实地给喜好风雅的唐朝人上了一课什么叫做茶道。

这种优美风雅的仪式，讲究“活水”“活火”的崭新茶道，立刻受到了每一个体会过它们的唐人的欢迎。而听风卫书手、地府新任索命司司主梁槠，尤其喜爱此道，多次向李南请教学习这种新的喝茶方式，而且还尝试着接受像贫贱茶户或者山野贱民一样，喝什么都不加的茶。

没想到，这一品还真被他品出味儿来了，越是细品，他越是爱上了这种先是苦涩，后来慢慢回甘，最后口舌生津的味道。

“这峨眉金顶紫芽配上青城不冻泉，可谓汇禅道于一炉，足以涤尘清心也，但茶始终大寒之物，又正值冬夜，子明还是少饮些好。”

看着梁槠这几天天天都来找自己喝茶，李南委婉地对这位同事兼下属做出提醒——此时的茶饼不过是晒干的茶叶，没有经过炒制发酵，就像后世白茶一样，寒性十足，阴虚火旺的，一喝都要拉肚子。

“仆，谢过石安先生提点。”梁槠紧走几步，离席对着李南拜到。

额……李南以手扶额，浑然不顾这个动作在此时有些失礼，“子明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大礼。”

“虽仅仅于石安先生府上盘桓几日，但仆获益良多，不得不谢之尔。”梁槠倒是一脸的认真。

又来了，看到梁槠的样子，李南不仅有些气结。

这几天，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每次李南说点什么，这位梁槠就一副谨受教的态度，弄得李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梁槠来到南音庄园，不仅仅是为了请教茶道，而是另有目的。

“仆观梁子明者，聪敏过人，亦是吾山海之人，可为石安臂助尔，若石安能拨冗点拨其一二，于吾山海大业，当大有裨益！”赵蕤在信中如此说道。

就在正月初九，李南从成都城回来的第二天，梁槠就带着赵蕤的信来到的李南府上，名义上是请教茶道，按照赵蕤的说法，其实是山海给李南拨了一名助手兼学徒。

实际上还是组织派来的联络人和监视者嘛，李南看到信，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自己虽然貌似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令牌，继承了一个可怕的名字，但是对于这个古老的组织来说，自己还没有经过考验，度过实习期，所以还需要有个内部的人过来考察自己。

这不就是总部下放一个科长到下属公司，给新聘来的老总当副手嘛。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热情接待梁槠。

于是，梁槠就成为了南音庄园所谓的“客卿”。

那日李南虽然前往成都，在韦见空的府邸周围转了一圈，但是除了测试新开的萧姥姥的糖炒栗子铺是不是正常运行以外，鬿誉什么都没有做就走了。

而李南回到庄园之后，就让成都城中售卖香皂和肥皂的内卫们，每个月都要将账本交给他过目。

当然，李南新建了一个铺子准备收集消息的事情，赵蕤也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李南回到南音庄园的第二天，赵蕤的信就随着梁槠一起到了南音庄园。

李南之所以如此确定不是想当然，而是有根据的，赵蕤给李南的信的信封内侧，展开之后，上面画着长短不一的横线。

赵蕤自然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举动，好在李南也是个道道地地的种花家人，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好像是八卦的符号，于是他叫过精精儿这个跟女道士学过艺的家伙，随即明白了赵蕤的意思。

解卦上六爻：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看到卦辞的意思，李南终于明白了赵蕤的意思：虽然我承诺不再插手地府和南音庄园，但是山海的老大哥在看着你，你似乎也要对付个什么人，但是我劝你稳妥一点，先忍一手再说。

于是李南也很知情识趣地，完完整整地向梁槠这位山海派来的联络员告诉了自己想要对付韦见空的主意。

梁槠一听之下，就往地上一跪，来了一句但凡有差遣，还请石安先生吩咐！

话虽然是这样说，梁槠就像是总公司过来镀金的干部一样，态度也很拎得清，但是李南也没有什么动作，这几天就在庄园内撸撸猫，写写字，喝喝茶，顺便跟南雀药娘斗桃花。

能有什么动作嘛，要对付韦见空这等人，真不就是随随便便轻易就动手的，总要有个万全之策，这几天李南仔细研究内卫之前关于成都府各方的监测报告，结合成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感觉自己看竖排繁体字，眼睛都快看花了。

他这一“静”不要紧，看着李南似乎没有什么动作的梁槠，似乎有些想要“动”了。

“先生安坐府中，可是有何良策？”良久，对面喝完一杯茶的梁槠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中，似乎有熊熊的火焰燃烧。

关于这位年轻地过分的“小先生”，梁槠是隐隐有些不服气的，作为山海派来的监察者，这几天李南所作的所有操作都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发觉这位黑簿之主不过是喝茶，赏梅，与姬妾胡天胡地而已，根本就没有一副特务头子策划阴谋的态势！

这让他觉得自己来南音庄园除了茶道得到增长以外，似乎白来了！

“未曾想被先生所看重之人，竟是一名口出狂言之徒！”梁槠暗暗腹诽着。

他不是不服李南的手段，而是不服那位“先生”如此高看李南罢了。

那可是化冥啊，每当想到一进入山海就能拥有自己代号的李南，而且还是如此恶兽，而自己祖上就是山海之人，到现在自己都没专属代号，梁槠心中就如同野火在烧，就连大寒的苦茶都浇不灭他心中的火焰。

特别是看到李南放出狂言要收拾蜀中势头正盛的韦见空，但是看上去又无所作为的李南，日日喝茶赏梅，拥美悠闲度日，十足的薪水小偷的惫懒模样，梁槠越想越有气。

于是，他就不顾无论是在内卫地府还是在山海，自己地位都处于李南之下的事实，带着略略嘲讽地口气，在喝茶的时候问李南有什么安排？

李南这是不太懂唐人礼仪，在唐朝，助手和下属敢这样开口，相当于就是骑脸输出了，被问的一方一定要拿出点东西来，或是勃然作色，或是让其退下。

或者，斩之...........

穿越客终究是穿越客，士族这套微妙的社交礼仪，他尚不能得其中三味。

“子明可知如何将一人悄无声息且堂而皇之杀之？”李南喝了一杯茶，缓缓开口了。

“悄无声息，堂而皇之？”梁槠苦思良久。“仆愚钝，尚不解其意，莫非酆都杀人之术，药部手段，竟有如此奇效乎？”

额…….没想到你一个老特务还是杀性不改啊，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暗杀？还有，你疑心病这么重？还怀疑酆都杀人术我还留了一手奥义？

李南摇了摇头，笑着对座下的梁槠说道，“酆都杀人术，仆已然尽数授之也，依仆浅见，欲杀一人而悄无声息，不在术之奇诡，而在断其与世间关系也，若其背后无人庇护，世人皆视其如路人，堂而皇之杀之，亦无人过问！”

李南的语气平淡而轻松，但是里面蕴含的东西却是无比沉重！

“断其关系？”梁槠若有所思，突然就脸色大变，然后跪伏于地，深深拜伏下去。

“先生大才，谨受教。”抬起头来的梁槠脸色苍白。

想要安全杀人，就必须在杀人之前斩断目标的“关系”！梁槠觉得自己悟了。

讲道理嘛，若斩断目标同这个社会的联系，那么这个人死与不死，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因为无人会关心或者记得他死与不死，更或者，他背后的“关系”为了不露出马脚，都会主动清理掉目标！

直到此时，梁槠终于明白，这位新生化冥为什么能得到“先生”如此看重，光是这份见识，足以称得起天下有数的杀人鬼矣，梁槠心中暗自惊悚。

“石安先生这几日安坐，便是斩断‘韦郎’与世间关系？”梁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呵呵，子明可知，世事如烹茶，水火相济，万事俱备，方得一壶香茗，这杀人亦是——”李南指着面前的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笑着说道。

“不过，地府出动之日，亦不远矣。”李南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二寸宽的纸条，递给了梁槠。

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一个让梁槠无比陌生的名字。

“此人？”恭恭敬敬接过纸条的梁槠看着上面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人是谁？饶是梁槠过目不忘，内卫与地府资料尽在脑中，他心中疯狂回忆了一下成都城所有士子和游侠儿的名字，依然没有印象！

“此人，便是斩断那‘韦郎’关系之第一步！”李南看着成都的方向，想起了这几日从自家坚果铺子传来的消息，眼中充满了决绝杀意。

第一只“牺牲”已然选好，就让你们看看地狱傀儡师，是如何完成盛大华丽的杀人表演吧，综合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和从内卫卷宗得来的信息，李南的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隐在一旁飞飞和精精儿看到，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知道哪家的人，又要倒血霉了。

暗杀算什么，在我地府之主的手里，自当“公道斩之”！

寂静的冬夜里，只有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杯中的茶已凉，李南端起一杯茶，如饮烈酒一般，将其一饮而尽！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看着窗外的梅花，李南喃喃地念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中谋划 “赵清？”对面的梁槠从火炉上提起茶壶，给李南续上水。

“此公何人也？”虽然这个名字很陌生，梁槠觉得既然他能被这位“化冥”写在纸条上，想必不是易于之辈。

抑或是隐藏在成都又一人物，就像这位“小先生”一样善于隐藏，所以自己才没有发觉？

梁槠心中暗暗警惕起来，若不是赵蕤和内卫一直跟着，梁槠也无法将已经无声无息制造过两起大案的恐怖幕后推手跟面前这位低调的读书人联系起来，所以蜀中也有类似人物没有被发现，这也太正常了。

至于这位怎么发现的赵清，很简单，同类更容易找到同类尔。梁槠看着面前仿佛悠闲南山客一样的李南，心头有了几分思量。

枉死司和索命司的人死于这位黑簿之主之手，这是他、赵蕤和那位隐女冠暗地里的一个共识，虽然尚不敢肯定，但是根据那位隐女冠传来的消息，这位黑簿之主在枉死司和索命司出发之前就在那本黑簿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实在很难让梁槠相信那处天灾不是这位算好的。

其实，梁槠算错了两点，其一，那处天灾是李南人为制造的。其二，这位赵清，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这位赵清极为普通，普通到在他们这些读书人平日里都不会多看一眼，似杂鱼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是普通不能说明他不重要，相反，在李南计划里面，他算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历史走向的改变，往往都是由小人物开启的，无论是前往大泽乡两个不耐烦的农夫，还是萨拉热窝开枪的那个混混，抑或是上错了的某个乒乓球运动员，他们也想不到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会对整个世界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

同样的，在李南的计划里，赵清也是这样的人！

“赵清者，蜀中商人也，居于成都三花巷，与韦府有些勾连。”李南缓缓地说出了此人的来历。

不过一商贾尔，听到李南的话，梁槠很想这么说，心中充满了不屑。

虽然山海的人亦是诸子百家残余，但是几百年来的儒家士农工商的气氛影响下，自诩“春秋遗族”的山海中人，也是看不起小小商贾的。

毕竟，只有山海中奇货可居的吕氏后人或者会轻重货殖之术的管子遗留，才能算是商道传承，余者世间碌碌众人，不过刍狗尔。

哪怕是簪缨和山海自己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得不说，古老的组织就是容易有这个毛病——无论是山海还是簪缨，都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所谓的“世间愚民”的！

当然，他们也有权力骄傲，作为“自诩”暗中推动世界，天下不过是他们斗争的棋盘，万物为他们棋子的古老组织来说，带着这份骄傲蔑视凡夫俗子，简直无可厚非。

所以无论是山海或者簪缨，都对于所谓的“贱民”不屑一顾，曾经还出现过簪缨因为山海的人被暴起流民所害，愤然将流民屠戮一空的事情，而且撂下一句话“与吾为敌之人，岂能折辱于愚民之手！”

李南是隐隐知道山海的人对于普通大唐人民的态度的，从他们日常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作为穿越客，他就是想要这帮人明白一个真理：任何组织任何个人脱离了人民，再强也就是空中楼阁，不用人推自己就倒了。

“愿闻其详？”看着李南的眼神，到嘴边那句一商人尔被梁槠咽回去了，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面镇定自若的李南。意思是就这？杀一个商贾这种小事还要我们这个层级的人来认真的讨论一番？

“莫看此人一介商贾……”李南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斗篷，学着诸葛大大抱膝危坐，准备笑傲一把风月了。

见到李南的样子，依然跪在厅外伺候的弥彦匆匆站起，倒退着出厅，不多时，他就端着一个崭新的炭盆，默默地来到了李南面前跪下。

见到这位弥彦如此懂事，李南挥挥手，阻止了他退下的举动，同时瞟了精精儿一眼，意思是你还没有他懂事，在对方有些愧疚的眼神中，李南让一脸惊喜的弥彦侍立一旁，准备旁听。

要报仇的人嘛，多学点知识也没错，想起自己给弥彦抛出的难题，饶是李南自己，也觉得有些刁难人了。

所以他特意允许弥彦可以旁听，就像当年赵蕤对司徒灵雪和梁槠一样。

“还未有大功，这‘小先生’之姿，倒是学了个十足十。”李南对弥彦的态度，似乎有此刺痛了对面的书生，让这位心高气傲的梁槠想起了什么，愤愤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茶，都没有请李南一起共饮。

你在不爽个什么泡泡茶壶？抛开一脸惊喜的弥彦不提，李南开始缓缓讲起了这位赵清的来历和他的思路。

“自圣皇退位以来，内卫如同断爪之鹰，失牙之狼，天下对吾等之辈，再无惊惧之心，不复武朝荣景尔”

一开口，李南就是采用的此时策士惯用的起手式，先讲讲大势，他告诉梁槠，兄dei，时代变了，我们再也不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暗夜魔王，而是变成前朝的孤魂野鬼了，所以我们也要收起爪牙与傲气，再不能动不动出上门抓人，先行刑后审判了。

“先生高见！”梁槠深施一礼，心中的不耐烦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副原来如此的佩服表情。

这不废话么？还要你说，要是前朝那等好时候，我还用在这里跟你蘑菇，早就发动内卫，将那些与簪缨有关之人全部抓去了。

可惜了来俊臣来前辈。梁槠心中暗暗叹气。那可是我等山海之天狗啊，想起那位出身法家白马学派的前辈的风采和对于山海的贡献，梁槠一时有种英雄落幕的悲叹。

武朝流行酷吏政治，不少从底层爬上去的酷吏有很多都是山海的人，他们跟内卫，一在明，一在暗，一负责朝廷，一负责皇家，对于打击簪缨的嚣张气焰起到了很大作用。

可是现在不是那个时候啦，李南随即也抛出了这个观点，随即拿出了他自己的思路——要想消灭出身后族的韦见空一家，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要像那位傻缺程文若一样，用残暴的暗杀来恐吓，这无非就是过早的把初生的地府推向火坑！

“须知，暗杀不过正面力量不足时迫不得已之举，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用暗杀得一时之利者，终不能久，善用刺客者，如燕国太子何？况且睿智如留候者，年少虽行博浪之举，而后未曾听闻其用过刺客半分！盖因其深名刺客之弊也。”李南看了弥彦和精精儿一眼，掷地有声地说，后两者各自沉思。

“石安先生大才！”梁槠叹服到，也瞄了精精儿他们一眼，眼神中带着你们跟了个傻逼主人的同情，“奈何韦见空势大，计将安出？”

“自当驱虎吞狼，公道斩之！”李南大义凛然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韦见空虽然势大，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相比于祖祖辈辈居于蜀中的本土豪族和势力来说，显得根基有些不足，而且韦见空把持着蜀中丝绸的出口贸易，家里还广种桑树养蚕，说是此时蜀中一等一丝绸大户也不为过，这几年更掌握了丝绸出蜀的主要商路，哪怕身后有韦后这尊大菩萨，但是自然也惹人眼红，不少人都想他死。

要知道，蜀中的格局，自古以来就不与中原同！李南撸了撸手边的析木，看着它欢快的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显得很开心。

随即他继续开口解释道，蜀中自古都是自成一个体系，蜀道之难，让天子的命令都不怎么好使的，之所以韦见空没有跟本土豪族们爆发大规模矛盾，不过是因为蜀中蛋糕够大，能动韦见空的势力把蜀中这块蛋糕都分吃了，所以各自相安无事罢了。

李南的想法，自然就是用手段打破这一格局，让各自没有交集的蜀中势力们，开始产生交集，让韦见空成为蜀中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当然韦氏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平白得罪蜀中大族，李南所想做的，就是通过手段，让大族来得罪韦氏一下罢了，到时候蜀中大族都要韦氏灭，韦氏安有不灭之理？

驱虎吞狼，驱虎吞狼，要得就是蜀中本土士族这只“虎”，来吞噬韦见空这头“狼”！

虽然“虎”现在没有出现，但是先在“狼”窝里打个洞，让其跟外界产生新的交集，才是李南要动赵清的真正目的！

只要韦氏跟蜀中大族产生新的交集，那就意味着有新的利益的再分配，总比各自铁板一块的格局好操作多了！

“若按先生之策，倒是可行，不知该如何行事？”梁槠沉思良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实现，同时对李南这种从小处着手引发剧变的手法觉得莫名熟悉。

这不就是筚路蓝缕的山海前辈们发家起势的老手法么，他从小都听过多少次了。

没想到自己也能像前辈一样，参与到这种大事中来，莫名的，梁槠有种参与历史的感觉，同时对于这位“化冥”的心机，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此人无愧于‘小先生’和‘幼文和’之名！”听到李南的计划过后，梁槠心中暗自发冷。

此人在蜀，蜀中必乱尔！

接下来李南才告诉梁槠，自己的南音庄园上，研究出一种新型的织机，比起原来的织机，这种新的织机能将织锦的速度提高两倍有余！

“若是将此织机暗暗献于韦氏——”李南意犹未尽地看着梁槠。

韦氏必危！梁槠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得出了答案。

新的织机当然出自于云纨嘉之手，其实这是她为了研究棉布得出并改进的附属产物，跟李南一起完成的。

李南虽然不像其他穿越客，能够牢记珍妮纺纱机的图样，但是作为理科狗，对于简单的机械改进还是有些心得的，隔三差五的视察云纨嘉进度的李南发觉了对方想弄新织机的想法，深知科技是第一推动力的李南大为高兴，拨款拨物拨人，自己还亲自动手。

于是在云纨嘉提需求和改进，李南后世技术支持之下，他们竟然弄出了新一代的织机！

根据越来越有女科学家范儿的云纨嘉确认，新的南音一号织机比起现有的织机，效率起码提升两倍有余！

李南的底气正来于此，他可是知道波士顿倾茶事件带来的后果的，所以他的计划的核心就是掀起一场新的独立战争！

蜀中作为天府之国，丝绸一向是其特产，在这个丝绸可以当做硬通货的唐朝，丝绸是怎么都不够的，如果韦氏得到这种织机，自然寻求扩大再生产，光收蚕茧等原材料，肯定寻求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织工，自然会跟掌握大量土地和人口的蜀地豪族起摩擦。

若光是此还好，大量的丝绸必须寻找更多的出口，韦家虽然垄断了蜀中到长安太原等商路，但是其他大大小小以丝绸为生的中小家族也有自己的商路，若是韦家的丝绸倾销抢占市场，这就等于得罪了所有的中小家族。

要知道，这些家族虽然比起韦家来说不起眼，但是对于这些世居蜀中根植乡里的豪族来说，怕是极为难缠。

更加可怕的是，作为蜀中第一等势力当中最末的一位，得到新款织机的韦家，就像是一帮匪徒中突然捡到钱的小毛贼，能不能保住新的机器带来的新生意还是两说。

李南可不相信韦见空会放过一个让自己坐大的机会，大方的将新的织机送给蜀中豪族，要知道他们手下的人口和田亩比他多出不少，如果得到新织机的他们全力发动之下，根基薄弱的韦家肯定比不过他们，等待韦家的依然是慢慢消亡之局。

“若是韦家有人识破此物，将其公布天下，又当如何？”梁槠沉默了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若是韦家有此有识之人，韦氏必亡！”李南朗声长笑。

“还乞石安先生示下！”梁槠恭恭敬敬地，以师礼参拜。

“额……”见到对方一脸的虔诚，再加上对方山海“考察员”的身份，自己以后蜀中行事还要靠他，李南于是屏退左右，这才对着梁槠说道。

“若是那织机本是残品，内中机簧堪堪只能用半年呢？”李南抛出了一个让梁槠冷汗直冒的答案。

事实上，就算是李南后世的知识帮助，这种新型织机也不过是个残次品，内中驱动的“弹簧”因为这个时代冶炼技术的原因，哪怕是李南用后世技术加持，没有基础硬件支持的李南，也只能造出次品，用不了多久就要报废。

饶是这样，打造出这个时代不常见的“弹簧”，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想要简单用铁条仿制的话，不是没有弹力就是基本上用几天就要报废的。

事实上，古代还是有弹簧的，但是想要造出一枚合格的弹簧，需要的大量的材料，碰运气才能造出“恰好”的合金，所以耗费极高。而李南恰好知道弹簧合金的配比和大致回火冷处理的办法，才勉强在他的实验室里面搞出了极为勉强后世一看就是不合格品的弹簧。

制作弹簧的钢材是要加入锰的，在这个古代，天然含锰的铁有个名字，叫做玄铁！优质的锰钢做成的百炼软剑，还有个传说中的名字，叫做绕指柔！

未来的世界，还是材料为王啊。李南想起了自己导师说过的话，作为一只材料狗，他还是很自豪的。

自从他发现自己这个走歪了路子的织机，确实是个能圈钱坑人的好东西，再加上韦家是丝绸贸易为主的，所以李南想出了这个足以让韦见空族灭的计划。

所以他也不管原本织机进化的样子，干脆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大幅度的修改了新型织机，让其主要由人工驱动改成所有的零件都要靠核心的那根弹簧传动，从而让弹簧成为新型织机的核心！然后他试验出的弹簧，最多能经得起3000次来回亚索就会报废，李南粗粗估算了一下，正好差不多用半年！

“无人能造出此等机簧！若能造出，一枚机簧，所耗之数，堪比一车丝绸尔！”当梁槠提出织机中机簧好不好复制的时候，李南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宣言。

因为他们不懂退火和加入微量元素，还有，他们没有小高炉…….李南在心中补了一句，对于古人能大量造出“玄铁”弹簧，李南几乎不抱希望。

听说新型的织机的机簧要以玄铁为核心，而且还十分容易坏，这种容易损坏的“玄铁”配方，李南据说也会考虑是不是卖给韦氏。

“咝——你这是恨韦见空不死啊。”这是绝户计啊，梁槠听完之后，心中暗自感叹着。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韦氏公开了织机之后随之而来的画面。

得到新型织机的韦氏若是秘而不宣，想要自己发财。除了要小心翼翼地在大族手中保住织机以外，还要花费大量金钱买新的土地，招收新的织工，自然就会跟本地家族起摩擦。

而随着第一批产品生产出来，被抢了商路的中小家族甚至敢跟他们拼命！而后到来的全面机器的崩溃，面对过剩的原材料，伤筋动骨又得罪了本土势力的韦家，自然如同受伤的独狼遇到红了眼的豺狗一样，肯定是灭亡之局。

蜀中韦氏，亡！

若是韦氏有识之士看到了织机巨大利益背后的风险，想着利益共分，公布了这只能用半年左右的织机，这就坑了被金钱刺激的红了眼，增加了桑树种植和织工招募蜀中豪族，给他们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在新型织机不可复制的情况下，都不用地府鬼鬼祟祟地策划，本就不怎么服王化的，土皇帝一般的蜀中豪族，自然能让韦家的人升天！

蜀中韦氏，亡！

只要韦氏接受了新型织机，已经是必死之局么？好狠的心计，好毒的算计，不愧是幼文和！化冥一口，蚀骨毁心！看着李南的轻松的样子，梁槠开始明白“先生”让自己来学习的目的了，也明白什么叫做堂而皇之又悄无声息的杀人，啥叫“公道斩之”！

然而，李南下一句让梁槠都惊得坐不住了，浑身冷汗直冒。

“若是韦氏不上钩，视新织机不用，南将其卖予中等豪族之余，庄内还有一物，只需一点至于桑树根部，桑树断无存活之理！若是将其散布蜀中.........”

李南皱着眉头说道，觉得自己在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你看嘛，增产的农药他没有研究出来，毁苗的药物倒是接着药部古方研究出来了，还不止一种，他而且试了，效果极好！穿越客想着要不给韦家的桑树来这么一下，或者是跟韦家接壤的桑树都来这么一下，只有韦家的桑林没事，都能达到李南想要的效果。

“还乞石安先生怜惜蜀中百姓！”

给树下毒都不用地府的人，雇一帮闲汉就干了，想起蜀中的桑树都枯死所带来的场景，梁槠都吓瘫了，山海很大一股资金来源也是来自蜀中的丝绸，若是此计一出，怕是整个山海都要遭重创！

“子明放心，南岂是那心狠之辈，此等害民之举，南断然不会用！南语戏之尔，勿忧，勿忧！”李南轻松地口气，就像某个低沉的声音张着大嘴说着“whyusoserious”那位一样，让听到此语的梁槠对他有些惧怕起来。

他可不信动不动灭人满门，连地府的同事都是一队一队设计灭杀干净的黑簿之主，真的不可能做出此事来。

“吾今日方知先生识人之明尔。”梁槠轻声自言自语道，想起赵蕤一见面就给李南那个“幼文和”的外号，觉得赵蕤识人之术，果然天下无双，同时他也为自己和山海同仁的安危担心起来。

此人心狠若此，诡计多端，若是对吾等下手.........梁槠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身上直冒冷汗。

“而这赵清，正是负责韦见空府上提供织机之商贾！”李南终于揭开了赵清身份的面纱，“此人若死，吾等让人接替其与韦府接洽，嘿嘿嘿。”

李南声音清越，在空旷的大堂中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可是梁槠越听，越觉得像是报丧的夜枭的鸣叫。

他现在已经半点不怀疑枉死司和索命司是死在此人设计当中了。

此人之设计，果然防不胜防，让人无可逃遁！

“此阳谋尔，石安先生大才，仆叹服！”梁槠深深拜伏下去。

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而且带着敬畏。

“仆之所以选这赵清为‘牺牲’，盖因前几日仆翻阅内卫卷宗，发现一有趣之事。”李南的脸上带着微妙的笑容，笑嘻嘻地看着梁槠。

“愿闻其详！”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热，嘴上说得有趣，但是看着李南的笑容，梁槠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寒。

就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位可怕的黑簿之主，这是又要杀人了。

“长寿年间，这蜀县三花巷………”

此时，更漏有水淅淅沥沥而下，已然正好丑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李南面无表情地描述着，同样黑暗绝望到没有出口的故事，然后定下了一个带着满满恶意的计划。

夜长更漏传声远，纱窗映、铜盆明灭。

梦回处，梅梢半笼残月

老失在挂水，不好意思了，明天补更 今天去了趟学校，要开学了，各地学生要回来了，结果老失果然开会到一半就坚持不住了……中午去了医院打针后回学校工作，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后来挂水，今天先不更了，感觉好累，肠炎已经好转了，但是老失觉得很累，今天想休息一天，明天吐血都要补回来。

第一百三十章 长寿旧事 “长寿年间，这蜀县三花巷，尚不似今日一般热闹，所居者皆殷实之户，届时英国公已死，圣皇大索天下，导致蜀中凋敝，当时三花巷所居者，皆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之流。”

“而这三花巷中，有二人比邻而居，一姓赵，一姓马，二人皆乃行商之人，平日相交甚密，盖因两人皆乃游商之属，米贱则贩米，竹贱则贩竹，共同行商尔。虽不至于大富，然皆小有薄财。”

“长寿二年，赵马两人合力买下生丝二十匹，自成都出发，意图从嘉州上船，顺流而下，出夔门，前往鄂州贩卖。”

“越明年，赵姓商人独自返蜀，对马妻言两人路遇风浪，货物全失，马姓商贾葬身鱼腹，言毕，赵姓商人以头抢地，其状之悲，其情之切，闻者皆泣。”

“嗯？”听到这里，梁槠微微挑了挑眉头，精精儿和弥彦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身处黑暗，每日以鲜血和人命为食，阴谋死亡为伴的杀人鬼们，对于这种事情，天生就比别人敏感些。

“沉船报损？”梁槠轻声说道。虽然真有可能是两人遇到了灾祸，但是梁槠还是第一时间往阴谋的方向想了。

“非也，非也。”李南摇了摇头。

沉船报损是蜀中水匪的黑话，到了民国时期都还在用，大意就是船工们看到商人货物太值钱，就会将船凿沉，然后杀掉随行人员和不愿意加入犯罪的同伴，然后将货物据为己有。

湘蜀中之人多骁勇蛮烈，加之水道自古险峻湍急，所以哪怕是正经行船之人，有时也客串盗匪或与盗匪勾结，反正蜀道艰难，犯事之后山中一躲，过些时候再回去。

这种情况自古有之，哪怕在后世，严打之前，蜀中和湘西大山之间，车费路霸极多，很多运输司机都死于非命，所以算是蜀中船工或者水匪的传统艺能了

“仆当时尚未完全起疑，直到仆翻阅内卫关于蜀中长寿年间之卷宗！”李南笑着说道。

“长寿元年，英国公徐敬业讨武失败被杀，但仍有残余部众啸聚山林，蜀中多山，此情由甚，故此，长寿二年春至长寿二年岁末，嘉州刺史府有令：非神都洛阳有令，嘉州片帆不得出入！”

“原来这赵姓商人蓄谋已久，杀那马姓商人阴取其财。”梁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在座的几位都是行走在黑暗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如果长寿年间嘉州禁绝出入的话，那么所谓贩生丝在嘉州坐船出蜀船覆人亡肯定就是个笑话，赵姓商人也就欺负这些人不识字，他们没有出过门到过嘉州，不知道官府的命令和嘉州的情况，早就憋着谋杀了这位马姓商人。

“此人亦是贪财之辈尔，利令智昏。”梁槠摇了摇头。

此人欺马家之人不知官府命令，但是也不是毫无破绽，但凡马家或者周围邻居去过嘉州的，这个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呵呵，赵姓商人平日素为宽和，所以坊间不疑有他，闻此噩耗，马家之人悲恸不已，草草给马姓商贾立衣冠冢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李南让人送上炒好的栗子来，弄了几颗在炭盆边烤着，十分的悠闲。

就这？在场的人都看着李南，眼中略略有些失望。

他们当然知道李南口中的赵姓商人应该他要选出来要死的赵清有关，但是这么一件简单的商人谋财害命案，对于在场的这些恶鬼来说，怕是见得多了。

但是他们知道，李南既然讲了出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所以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李南开口。

“马姓商人既殁，家中生计艰难，赵姓商人自言两人乃生死之交，故此对马家人多加照顾，坊间皆夸之，而马妻生得极美，日子难以为继，长寿三年，干脆嫁予赵姓商人为妾。”

“呵呵。”众人都露出了然且厌恶的神情，这等贪财好色之辈，他们见得多了。

“而那马姓商人届时尚遗一女，年方七岁，六年后，待其长成，姿容甚丽远胜其母，被继父赵姓商人送于韦府大管事为妾，次年产下一子，管家大喜，自此马氏母子居于韦府之中，甚是得宠，韦府家仆皆以马家娘子呼之，其继父籍此攀上韦府，为其织机采买，正是这赵清也。”

“先生果然心细如发，抽丝剥茧将这恶商揪出！”众人立刻明白了，这位“小先生”为什么要选赵清当“牺牲”了。

因为他该死！

“杀其父，夺其母，将其送予他人为妾，想必这马家娘子，亦是恨透赵清罢。”梁槠喝下一杯茶，眼中全是冷意。

“非也，非也，这赵清为人，平日里多以忠厚面目示人，故此马家娘子未曾察觉异状，亦是感激赵清也。”李南笑着，饮下了一杯茶。

“索命司愿为黑簿之主除去此僚，明日此时，必有消息传来。”梁槠沉声说道。

别说杀一个恶毒的商人，就算此人乃是良善之人，为了他们的计划，梁槠杀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嘿嘿，索命司欲出手乎？”李南笑着问道。

“黑簿之主尚有其他安排？？”梁槠看着李南，眼中满是疑问。

不是，虽然旧的索命司被这位黑簿之主一锅端了，但是要无声无息地除掉一个商人，别说新的索命司不少都是山海培养的孤儿，就是梁槠一个人都能办到，看到李南郑重其事抽出那卷玄木为轴，地府人人惊惧的黑簿，梁槠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区区一杀人恶徒，尚不配名登黑簿。”梁槠恭敬地说道。

“索命司出手，向是极为稳妥，不过年前索命司方于成都带刀夜行，成都中人莫不惊惧，此等小事，若再次出手，怕是引发有心人联想。”李南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

“还乞黑簿之主示下！”梁槠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来。

“此事，还要着落在听风卫上。”李南轻轻拨弄着炭盆边烤的哔哔啵啵的栗子，“吾尝闻，听风卫手下，城狐社鼠甚众，不知可有能言善辩之人？”

“此事易尔，凡主事所需，听风卫上下，任其差遣。”梁槠听着李南的口气，立刻表示这都不是事儿，随即应承了下来。

“善。”李南呵呵一笑，缓缓讲出了他的计划。

半刻钟之后，李南身边的弥彦神情激动，望着李南如同看鬼神一般，梁槠则是一脸佩服，心中充满了对于赵蕤的感激。

他知道，如果不是赵蕤的嘱咐，这位黑簿之主根本不会这么做，他这就是在用赵清的性命，言传身教的告诉他如何编织杀人的罗网。

而一旁的弥彦，如果不是身份低微不敢妄动，早就给李南跪下去砰砰磕头了。

先生这是在教吾杀生大术啊，如同被蝎子精和蛇精饲养的七娃一样，原本一张白纸一般的弥彦，此刻如同海绵一般，贪婪地吸收着名为阴谋的毒汁，化为自身复仇的养料。

“石安先生之才，胜过吾十倍也。”听完计划后的梁槠，细细品味了一番之后，不由得感叹道。

“子明过誉也，南本认为，复仇乃是冷却之佳肴，必须本人细细品尝，方得其美，况且，这马家之仇，当由这马家人来报。”李南将炭火烤热的栗子剥开皮，开心地嚼了起来。

“哈哈哈哈。”梁槠听闻，与李南对视一眼，各自大笑起来。

“石安先生果然乃心怀慈悲之人也。”

“嘿嘿，吾等名为地府，自然有必要让地府中冤死之魂，出来透透风尔！”李南抬头看着窗外，笑着说道。

此时夜已深，窗外残月如钩，清冷的月辉散发着阵阵寒意，好似农人割麦的镰刀一样，刺的人肌肤生疼。

就不知道这把亘古不变的钩，勾破的是那一年的黑暗？又勾走的是何人的性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夜无眠 月初一而没，十五复圆。

虽然月亮亘古不变，但是月亮之下的人间随着月圆月缺，上演着各自的悲欢离合。

正月十五，正是月圆的日子，也是所有唐人最为看重的上元节！

唐人到底有多看重上元节呢，举个栗子，李南以前以为的上元夜没有宵禁，就觉得古人太看重上元节了，要知道连大年初一吃年夜饭那天都还有宵禁呢。

结果等到李南发现上元节的宵禁接触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都没有宵禁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感叹唐人是如此看重上元节，都胜过正旦日了。

“一夜鱼龙舞啊。”又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看着据说宋朝之后就失传的鱼龙舞，还有十几米高所谓的“灯楼”，李南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种花家人几千年来念念不忘的“盛唐气象”了。

平日里憋坏了的唐人们，此刻将他们全部的热情爆发出来了，彻底将上元节化作了古代的狂欢节。

李南是正月十四来到成都的，南音庄园上下，包括胡姬莎莎和萧宁氏等人，几乎大半都来成都城内过节了，就住在蜀县县令的李偶的家里。李偶见到李南前来过节，特别的高兴，还特意拨了一个院子给李南居住，说是这个院子就给他留着，以后来了就住这里，让李南感叹了一把唐代土豪的可恶！

而且这次不同，李南没有在蜀县，而是来到了成都县城，这下，千年以后的土鳖总算是开了眼界啦。

别的不说，就说这昨天在成都主干道的一街的花灯，就不必后世差，甚至还要胜过不少！

作为益州都督府所在的成都县，繁华胜过西边的蜀县许多，别的不说，就说主干道上那个一个巨大的灯轮，就高达二十丈，富庶的成都人，将上面缠绕着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奢侈的用黄金白银做装饰，灯轮悬挂花灯五万盏，如同彩云缤纷、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

这还不算完，灯轮下面还有数千名身穿锦绣罗绮华服、满头珠翠、脂粉香气袭人的贵家之女，以及成都城内普通人家的妇女千余人，都聚集在这里日夜轮流歌舞，三天三夜不停歇。

本来是正月初一用来吓走年兽驱赶鬼神的傩面，此时也被不少唐人戴在头上，这让李南想起了后世的霓虹的夏日祭的狐狸面具，或许就是他们学的唐代遗风吧，选了半天，李南选了一个看上去不是那么青苗獠牙的傩面，模仿着后世的霓虹人将面具歪戴在头的一侧，一边带着南雀药娘飞飞精精儿弥彦云纨嘉莎莎招摇过市。

这灯，真大，不，真白！看着古代的狂欢歌舞，李南觉得自己营养都不够了。

虽然此时风气依然崇尚保守，但是经过武朝女权高涨后，像初唐那样出门把头包到脚的，长孙皇后定的女子上街的服装已经悄悄改啦。

罩纱一定是有的，但是一般都是贵人家和有钱人家的女子才带，而且今天上元，不少少女好不容易撒一回野，怎么在能容忍自己美好的身躯被罩纱遮住呢？反正有傩面遮住脸，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不是？

而此时的服装，更是开放得让李南营养不足，齐胸的襦裙，腰带束得极高，上面拉的很低，导致峰峦极为挺拔，虽然有绢纱遮掩大片春光，但是唐代的绢纱，懂得都懂不是，妇人们跳起舞来，肉隐肉现的，脸上还带着青面獠牙的巨大傩面，反而透露出一股致命的诱惑。

这下作的打扮！看着云纨嘉给药娘和南雀做的新衣服之后，小气的李南赶紧让云纨嘉改了之后才让药娘和南雀穿上，同时在心里暗骂程朱理学。

如果不是你们，让种花家的男人少了多少乐趣和眼福！

都说上元日是古代的情人节，其实此时的上元夜比后世的情人节还要炮火连天，不仅少男少女看对了眼就可以定终身，憋的很的已经定亲的年轻人一般都会在牛车里，某个后花园…..嘿嘿嘿。

还有不少早早嫁人生子，如狼似虎的贵妇，丈夫搂着小妾嗨皮去了，她们也就趁机出来野，在这个空气中充满暧昧和欲望的夜里，她们一旦看到身姿雄壮极为入眼的美少年，就会让家仆将其带到暗室里，两人成其好事，整个过程都看不清人脸，事后留下金银给对方补身子。

想想就刺激，夫人，我不想努力了。身材比不少唐人都高的李南这一路上，竟然收到了好几个关于某家分“贵人”的邀请，让李南觉得好刺激！

平日的城市街道不让摆摊，这三天全部放开了，大搞“地摊经济”，吃喝玩乐什么都有，虽然此时没有元宵，但是有类似后世炸元宵的浮元子，而且还是咸的！

各地的乐队和杂耍艺人，如同后世花车巡游一样，将牛披上虎皮，或者装上角假装犀牛，或者插根什么装成大象，吹吹打打的招摇过市，街边各种杂耍艺人简直从街头一直绵延到街尾：在花灯旁边跑旱船、走绳索、吞钢剑、口吐莲花、摔跤相扑、舞马斗鸡、拔河钻火圈……让人怀疑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大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艺人，平日里怎么看不到。

“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李南摇头晃脑地唱着后世流传甚广，某个声音极为好听的小姐姐唱的，对于盛唐风景描述的歌曲，一边行走在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唐朝街道。

“郎君，郎君，这花黄可美？”两位佳人也有斩获，一人拿着最新的花黄样子问李南。

“蛾儿雪柳黄金缕…..”此时虽然还未入夜，但是看着华丽的花灯中间的人儿，李南的心里只有这首词了。

“美！美得很！”李南如同所有面对自己爱人看呆了的男人一样，露出憨憨的笑容，再精明的男人，看到这幅情景也就傻了。

“哼！呆头鹅！”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瞧你那死样，在一边吃了一大把狗粮的云纨嘉恨恨做声，引得众人各自莞尔。

“铜镜云鬓美…….正如李南不停哼唱的那首歌所描写的一样，铜镜当中，一位佳人梳着云鬓，正在淡扫峨眉。

虽然此时的铜镜不如后世的玻璃镜子照得那么清楚，但是哪怕是这样，铮亮的铜镜里面倒映出的，也是一位让人见之难忘的美人了。

“娘子……”正在给美人梳头的侍女小声嘟囔着，“已然酉时也”。

“慌作甚，尚未入夜，汝这小婢便这般急躁？”再次补了补脸上的胭脂，确定自己妆容已经没有什么修改的美妇人扭过头来，打趣地看着身后的小侍女。

“这大慈寺中新俗讲据传极为离奇，若再晚些，就错失矣。”一年只有这三天可以出门玩耍，小侍女自然很急。

“不过一俗讲尔，听不听也可。”美妇人笑着逗着小侍女。

“听说这新俗讲跟往日佛家故事不同，所讲乃是一件奇案，田三依然听过两次尔，回来给奴奴讲，端是馋人！”

“田三？前院那小厮？汝莫不是？嘿嘿，看汝如此装扮，怕是今夜陪吾听俗讲是假，跟其成其好事乃是真，今夜汝这小贱婢，莫不是要被那田三啖了头汤？”

已婚的妇人在闺中跟自家侍女开玩笑，向来都是生冷不忌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本来就不是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马家娘子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花枝乱颤。

“哎呀呀，娘子做坏，奴不依，不依！”小侍女羞得脸都红了，不停的叫着，大概就是哎呀呀，人家不舒服了啦之意。

“莫闹，莫闹，弄坏了吾之妆容，小心汝之皮。”马家娘子作势板起脸，再次检查了妆容之后，这才缓缓起身。

“走罢，小浪婢！吾倒要看看，这几日家中都在传之那新俗讲，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诺！”小侍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随即拿起夫人出门的应用之物，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马家娘子和小侍女出了门，坐在华丽的牛车上，看着街上繁华的景象，小侍女如同一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一会儿指着跑旱船的叫着娘子快看，一会儿盯着路边的吞宝剑的走不动道，马家娘子拧了她好几次，小侍女这才安分下来。

饶是这样，小侍女也叽叽喳喳，夹缠不清地讲着这几日大慈寺的新俗讲到底多好听，多离奇，听的人有多少，去晚了就没有座位了云云，听得马家娘子也兴趣大起。

“大慈寺僧人竟然不讲佛家故事，讲起贞观奇案来？既是如此，吾等便去看一看。”美妇人一边贪看街上渐渐点起的花灯，一边让车夫加速。

等到走到大慈寺附近，此时已然行不得车，作为成都府有名的寺庙，就算能行车，也不是她这种管家之妾能走的，看着那些华丽的香车，马家娘子羡慕之余也是暗自哀叹自己的身份。

大唐的俗讲，其实就是后世的说书，一般是佛门为了发展信徒，讲一些佛祖和菩萨的显圣的事情的，比起佛经，胜在浅显易懂，老百姓很是喜欢。

但是俗讲这种东西占一个俗字，说白了就是平头百姓消遣，贵族是不会自降身份来跟平头百姓挤在一个屋子里听的，他们要么请和尚去家里谈佛，要么去寺里的静室，有专门的高僧接待。但是像今天这样，俗讲的瓦舍下已经人山人海，还有不少华丽马车的景象还不多见。

“看来这名为《金钗记》之俗讲怕是有些门道。”一路行来，看到都是去听俗讲的，马家娘子心中暗道。

“娘子，娘子，此处尚有空位！”小侍女指着大厅前排边角处的两张席子，兴奋地喊道。

“佛祖保佑，妾运道尚可。”看着不少“贵人”都端坐在其中，发觉边角处还有位置的马家娘子也极为高兴，同时心里暗叫侥幸。

幸好寺门口有两位士子吵架堵住门口，不然自己哪里得进？看来今年我的运气不错啊，马家娘子又发挥出她当年跟三花巷的泼皮打架的气势，三挤两挤，奋力挤到了坐席前，而且妆容丝毫为损，可见女人都有一种让自己随时保持优雅的被动技能。

在身后人的羡慕眼光中，马家娘子稳稳当当地跪坐在席子上，期待着俗讲开场。

她哪里知道，从她一出门的时候，她家门口那间火爆的糖炒栗子铺前，好几个买栗子的客人，就有不少放下栗子，跟着她前往大慈寺，一路上身边的不少马车，里面坐的也是受命于某个穿越客的地府幽鬼。

至于大慈寺门口争执的士子，也是安排好的，前排角落的两张席子，是在她进去之后新加的，甚至跟她争位置的那些“妇人”，也是某个肥皂厂的女工，看似跟她相挤，其实她们则是暗暗护佑，挤开了其他人，确保能让她“抢”到那个“好位置”。

“俗讲已始矣。”马家娘子一坐下，就听得一声铜罄响，她连忙敲了一下侍女的头，让她不要叽叽喳喳了。

不多时，一名月白僧袍的僧人走上台前，先是高宣布佛号，念了一段法华经，压一压众人的耳音，这才开始了俗讲：

“诸位善男子善女子，佛语有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小僧今日所讲者，正是这贞观年间一桩奇案，名曰《金钗记》，又名《循环报》，小僧观之，略有些佛家真义，故此在此讲出，以扰诸位之耳也。”

说完之后，在一众沙弥齐唱佛经之后，这段名为《金钗记》的俗讲正式开始了。

这《金钗记》，讲的是贞观年间一奇案，贞观年间襄阳枣阳县商人蒋德（兴哥）与同乡冯进一同外出经商，两年未归。忽一日，冯进归来，言其客死他乡，带回半截金钗，说是其遗物，其妻悲恸不已，冯进平日颇有善民，众人感叹之时，也赞许冯进的义举。

因为死了男人，蒋家中从此断炊，冯进平日里多有照拂，后经隔壁薛婆牵线，其妻嫁给冯进，但是那半只金钗作为嫁妆一直在其妻之手。

而蒋兴哥尚有一女，十年后出嫁之时，半只金钗被其母当做嫁妆带入夫家，忽一日，蒋兴哥之女心娘于其父祭日梦见其父，自承被冯进所害，尸首埋于何处云云。

心娘大骇，心情烦闷之际，于一场大雨放晴之后出游，不知为何，偶然来到其父蒋兴哥梦中所言埋骨之地，心娘只见地上有金光泛起，好奇之下上前查看，只见土中露出半只金钗，心娘捡起金钗，发觉与自己那半只金钗吻合，再细细一看，下面露出白骨，白骨身边的服饰，正是其父所穿——原来这场大雨冲刷走了泥土，将下面的白骨露了出来，正是其父蒋兴哥。

得知真相的心娘悲恸不已，本想揭发冯进恶行，但是冯进对其母和她极好，如果告发怕其母得知真相立刻就得上了吊，于是心娘忍辱负重，设计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除去冯进，最后其母带着冯进的万贯家财改嫁他人，心娘亦是子女双全，与其夫白头到老。

于是僧人就感叹，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冯进杀夫夺妻，谋财害命，最后巧取豪夺的万贯家财归了蒋家，心娘为父报仇让其母幸福一辈子，可称奇女子是也。

一场《金钗记》讲完，场内众人无不感叹世事之奇，大赞心娘奇女子之余大骂冯进，同时感叹心娘之智，手段之奇——整个俗讲，僧人用了很大的篇幅来讲心娘如何用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借刀杀人，将冯进除去，甚至各种细节都描述得很详细。

马家娘子最开始听得高兴，最后越听脸色越冷，等到俗讲完毕，她的脸上不由得呆滞了，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直到小侍女催她才起来。

刚刚起来，马家娘子又被一起听俗讲的旁人的对话所吸引了。

“这也是僧人编出骗人信佛那一套，无趣至极！”旁边的一人大声嚷道。

“那僧人所讲，如此详细，怕并非编造。”旁边，似乎是他的同伴有不同意见。

“梁兄何其愚也，此等离奇之事，子虚乌有罢，哪会真有其事？”旁边那人有些不忿，随即跟名为梁兄的同伴争执起来。

“这山林之中，总不太平，不知哪里便埋着无辜之人尸首，林间累累白骨，便是出自于此，蒋家则是佛祖庇佑，不然哪得血仇得报！”

“佛祖庇佑？？哈哈哈，此皆是僧人所言，吾行商多年，只见商道之间缕缕冤魂，未见佛祖在何处，便说那七年前，汝可还记得，吾往那襄阳之事？”

“如何不记得？那年嘉州官府有令，片帆不得出蜀，河道不得行船，吾让汝休去，还不是无功而返？”

“对，正是那长寿二年，悔不听汝之言，吾贩米往襄阳，不得出蜀，吾只好贱卖。”

“哈哈，田舍奴，亏损几何？”

“约莫十贯尔。”

“让汝不听吾良言。”

“哎……悔不听梁兄良言。”那人摇了摇头，随即继续开口道。

“不过吾只亏损十贯，还算尚可，还有那年贩丝之人，才是亏损不少，片帆不得下江，来往路资耗费不少，不少贩丝客不得在嘉州贱卖，汝想，绵竹之丝在嘉州贱卖，可有半分利？不少贩丝商人都亏损甚巨，吾回蜀县之时，曾在路旁见一具尸首，看起打扮，怕亦是贩丝之人，此人被人所害，曝尸荒野，亦未见佛祖保佑尔。”

“哈哈哈，汝这狗才，安敢如此谤佛乎？此人后人也学那心娘为父报仇，亦未可知也。”

“梁兄怕不是入了迷？哈哈哈，还真相信这离奇之事？哈哈哈。”那人笑着打趣。

“今日上元，不说此等丧气之事，饮酒去！”

“同去，同去！”两人渐行渐远，随即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娘子？娘子？”小侍女看着脸色发白的马家娘子，脸上十分焦急。“此等恐怖离奇之事，娘子可是吓着？”

“无事，无事。”马家娘子挤出一个微笑，慢慢地跟着人流，出了寺庙，来到了灿若星河的大街上。

“酆都傀儡师，果然名不虚传，怕是有人今夜难以入眠尔。”那位梁兄看着人群里某个失魂落魄的美妇人，心中对于某人的崇敬和忌惮越发升高起来。

“盛唐扬长帆，一句诗还一场醉…….”一边啃着带着馅儿肉饼的李南在最大的灯楼下看着奢靡精巧的一盏盏花灯，听到某个俊美少年匆匆而语之后，笑着回过头来。

“今夜，劳烦司徒娘子矣。”李南看着旁边的一位佳人，笑吟吟地说道。

“此事易尔。”带着鬼面的司徒灵雪贪婪地看着华丽的鱼龙舞，轻轻回应了一声。

是夜，唐人大多无眠。

不过情况不同，有些人是彻夜长乐不知上元已逝，有人则是夜深忽梦少时事，度过了一个惊悚的夜晚。

特别是她看到某个人，压箱底的腰带出现在她的枕边的时候。

今夜无眠！

再给家长咨询志愿，明天补更 三本要录取了，老失今天好几个熟人在咨询学校志愿的事情，接了一天电话，现在还没有搞完，可怜天下父母心，明天恢复更新，但愿老失咨询的学生都能进入理想大学吧，三本本来就不易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傀儡在行动 “女子若心狠，胜过天下男子多矣。”

正月二十一，结束了这一轮成都游的李南看着山海派来的匠人正在兢兢业业地将铁水倒入模子里，制造出一个又一个零件，笑着对身旁的梁槠说道。

“石安先生曾言，这行走江湖，僧道小儿与女子，俱是不好招惹之辈，依仆观之，果然至理名言。”梁槠也是看过这位心思恐怖的黑簿之主的所有资料的，自然记起了李南在剑门关附近说了什么话。

“一时戏言，一时戏言，仆之意，无非乃是女子不比男子弱，这巾帼不让须眉半分尔。”李南一边说着，一边替梁槠默哀起来。

毕竟，当着司徒灵雪这位喜怒无常的妖女，敢发出这等直男言论，而且对方还是他的直属上司…….

兄dei，一路走好，李南看着有些兴奋的梁槠一眼，觉得对方的悲剧，简直是可以预见的。

“石安先生，果然都是甚懂吾等女子之辈，说出此等让妾合不拢嘴之美言，嘻嘻。”司徒灵雪娇笑一声，似乎一眼看穿了李南的想法。

“想必以石安先生之才，必不会无感而发罢。”不过似乎她并未领情，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揶揄，噎了他一下。

妹纸越说没什么，事情越是不小。李南听着司徒灵雪你看我一点都不在意还在跟你们开玩笑的口吻，想起自己身上好几次挥之不去的香味，李南就知道，自己和梁槠被她惦记上了，于是他赶紧向司徒灵雪道歉，什么女中豪杰如娘子之流，身怀奇术又兼有“大”心胸，让吾等男子汗颜无地云云。

“仆一时失言，还请纣绝阴天恕罪。”看到李南如此，梁槠这才回味过来了，赶紧对着司徒灵雪施礼，换来的确是后者的不理不睬。

糟糕，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看着一脸揶揄的李南，梁槠有种又上当了的感觉。

自己跟这个浑身都是心眼的男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啊。梁槠赶紧自我反省了一波。

“哼，男子！”司徒灵雪一个旋身，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空气中传来了几乎细微不可察的好听女声。

只留下两个男人在雪地里面面相觑。

“呵呵。”两人相视一眼，彼此苦笑了起来。

虽然让自己上司有点不爽，而且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变得有些倒霉，但是梁槠还是愉悦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又成长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杀人，自己甚至都不用接近目标，都没有跟目标照过面，对方就像是被自己控制的傀儡一样，乖乖地走上绝路。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酆都杀人术吧，端的恐怖如斯，看着一脸专注看着弹簧制造的李南，想起这种小东西足以让一个在蜀中横行的势力灰飞烟灭，梁槠的心头变得火热起来。

同时，他觉得心头似乎有扇门被打开了，看到了一片新的天空。

原来还可以这般做，这才是堂而皇之悄无声息之杀人术，果然诚不我欺！

“这女子心狠起来，比男子更甚！连其子都不放过啊。”梁槠一边想着，一边回味着刚刚手下人传来的消息。

就在正月十八这一天，赵清出城收账，突然“酒醉失足”落入江中。

同一时间，马家娘子“恰好”前往大慈寺礼佛，回家听闻噩耗之后，悲痛欲绝，几乎哭死过去，闻者皆感叹不已，老管家还好声宽慰。

两日之后，马家娘子的“长兄”赵生，在料理完其父尸体过后，因为悲恸过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不出，水米未打牙，等到天亮之时，家中仆人发现，已然悬梁自缢。

当时马家娘子亦是跪在灵前守灵，侍女一直陪侍一旁，整夜没有离开，天亮之后，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母女两人，又是双双昏死过去。

虽然不知道赵清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马家娘子怎么操作的，但是梁槠很肯定，马家娘子的那位长兄，肯定是被她缢死的。

就跟她梦中所见自家父亲，被赵清用腰带缢死的情况一模一样！

说道这里，梁槠就不得不说自家上司，那位喜怒无常的纣绝阴天的巨大功绩了。

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惨案就从此上演。李南听闻之后，也是唱了这么一句怪模怪样的歌。

那日，就在马家娘子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慈寺，跟着人流慢慢回府之际，就在大慈寺门口到她家牛车的路上，“恰好”与某位娘子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了一番，她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极为好闻的香气。

然后，她回家就梦到了自家父亲对自己哭诉，其情之惨，其景象之真，宛如她父亲的冤魂，接着正月十五酆都门开之日，从地府归来一般！

“原来，这就是幻术的真相啊。”李南事后也颇为感叹，觉得古代聪明人还是不少。

这特么不就是借助药物催眠加魔术么？

极其擅长幻术的司徒灵雪那天做了两件事。其一，浑身带着名为失魂引香气的她，在街上跟马家娘子对视之时，种下了心理暗示。

司徒灵雪对李南说，她的幻术要想成功，自己一定要跟目标对视后才行，于是李南就设计了这么一出擦肩而过。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事实证明，司徒灵雪成功了。

其二，就在当晚，伪装成韦府侍女的司徒灵雪将守在马家娘子门外的小侍女迷晕，然后潜入了马家娘子的闺房中，在她的箱子里翻出一根旧腰带，然后借用各种魔术手法，成功将马家娘子催眠，导演了一场亡魂托梦。

司徒灵雪的幻术，让马家娘子以为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她父亲的亡魂，一边哭诉一边告诉她自己当年被赵清勒死在嘉州外的山林里，尸骨埋在某处，因为自己横死，冤魂不得入地府云云，然后将他父亲的一根旧腰带放在了马家娘子枕边后，飘然而去。

那根旧腰带还真的是她父亲的遗物，也真的是马家娘子陪嫁。

古代商人行商，为了避免财露白，会将贵重之物缝在自己身上贴身携带，而那条腰带就是马父行商的时候，藏匿金子的地方，被贪财的赵清拿走，取出里面部分金子，剩下的充作遗物交还给马家。

只能说天意吧，本来插在她床头的应该是一把匕首，那个“梦中的真相”里，马父应该是被赵清捅死，但是被无孔不入的听风卫查探之下，得到赵清将马父遗物带回后来作为马家娘子陪嫁的这个事情，所以李南才将“托梦”的内容修改，使其更真了。

果然，看到父亲遗物从箱子里出现在了自己的枕边，马家娘子不疑有他，因为是父亲亡魂显灵，虽然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内心如何，但是从结果来看，她真的如同李南操控的傀儡一样，亲自动手杀人了，免去了李南实施补位计划。

“若是马家娘子不信，迟迟不动手，又当如何？”当日李南提出这个匪夷所思计划的时候，梁槠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就摆脱索命司矣。”李南淡淡一笑，表示这个都不事儿，只要马家娘子半信半疑，哪怕她不敢动手，我们也帮她“复仇”，到时候看着“养父”的尸体，心中半信半疑地马家娘子势必不会声张，以为冥冥中鬼神有灵，效果其实一样的，反正我们只是要一个织机供应商的空缺而已，不是么？

梁槠听完之后，也是恍然大悟，高呼石安先生大才。

现在看来，马家娘子不仅达成了李南他们的预期，而且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真的像是《金钗记》里面说的一样，赵清算计一生，万贯家财归了其母，马家娘子摆脱了家人的桎梏，在府里腰板都硬了不少，要知道，她自己虽然在丈夫面前得宠，但是府中老是有人诟病她家人沾了韦府的光。

这下好了，她老父亲都死了，府中的人没话可说了。马家娘子回家，对着先父马公的牌位大哭的时候，心中未免没有这样的心思。

区区一个供应商人的死，对于庞大的韦府来说，基本上不算事儿，就是老管家韦留这几日为了帮自家小妾的父亲和长兄料理后事，倒是出钱出力不少，而且亲自上门，口称“老岳父千古”，弄得六神无主悲恸不已的马母受宠若惊，于是坊间人人无不称韦府大管家仗义，韦家不愧是后族，对一个小妾的父亲也这么上心，可见家风仁厚。

只有马家娘子自己知道，自家阿郎对于自己这位“泰山”的死，也是有些惊喜的，赵家只剩孤女寡母，自家阿郎应该是看上了自己继父这么多年的家私和田地。

马家娘子也不是不晓事的，一来她心中有事儿，二来她想赶紧让此事尘埃落定，于是她寻了一个静室，跪在在自己白发满头的“阿郎”面前，哭着求他日后照顾其家，弄得对方都一脸错愕后，随即大义凛然地表示，你我本一体，汝与汝母，日后吾一力养之！

说到这里，老管家自己都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小妾蠢，枉她平日里看着那么精明，关键事情上就蠢笨如斯，将千贯家财拱手奉送。

“女子者，蠢物尔。”老管家回家之后，喝了好几两酒，有些得意的感叹道。

于是，在马家娘子“主动请求”下，老管家韦留顺理成章地开始“照顾”起马家人，马家的田产有大半挂在了老管家韦留的名下，家里的家私也被“女儿”拿走一大半，剩下一部分中田和银子，落入了马家娘子母亲的手中。

当然，饶是这样，落在马母手中的家私，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为了表面上过得去，韦留对马家母女极为亲热起来，给自己“岳父”和“妾兄”上完香，他随即当众表示，如果有人敢谋夺马家娘子母亲的大宅和剩余收租的二十亩永业田，他第一个不饶他，而且他还承诺，马母那二十亩地，韦家的家奴无偿佣耕，马母余生只用坐着收租子，就可以安度晚年了。

这个行为立刻让马家娘子“感激涕零”，她不顾还身处热孝，丧期之间，于床笫之间刻意迎奉，温柔如水，弄得老管家幸福得都快上天了，对马家娘子更加宠爱和温存起来。

特别某个夜晚，温柔的马家娘子提出，不忍其母孤老一人，还望阿郎帮忙寻一个好人家改嫁的时候，韦留简直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这简直正和他意，赵清父子已死，若其母再改嫁，岂不是自己侵占他家产的事情就处理干净了？自己还想着如何说服自家小妾，让她劝其母改嫁呢。

未曾想此蠢妇，竟自己提出！搂着佳人的老管家觉得自己以后要对自家小妾好一点。

因为这么蠢还这么漂亮的妇人，他哪里找去！

老管家韦留心里有鬼，所以赵清和其子死亡，上报衙门销户口等要走的程序，都办得极其顺畅，如果不是不好在人前露出欢喜的样子，老管家甚至想要唱上两句了。

但是他哪里知道，自己和自己跟自己浑家所生的孩子，也离地府不远了，被他视作蠢物的妇人，经过这件事之后，心头的恶念如同即将破土的春笋一般，已经开始蛰伏和酝酿了。

不得不说，心头的野兽一旦见过血，整个人都与以往再也不同了，马家娘子这段时日变成了大慈寺俗讲的忠实拥趸，期望着哪天有僧人再讲一个如何无声无息杀死他人的“奇案”！

李南也是在很久之后知道这件事的，感叹之余，也觉得有些愧疚。

当李南将马家娘子视为自己的傀儡，让她按自己想法杀人的时候，那老管家韦留，岂不也是马家娘子的傀儡，按照她的想法帮其收拾首尾呢？

压下这些不说，本来已经消失的司徒灵雪。此时再次出现在心情愉快的李南和梁槠面前，略带揶揄的，带来了来自成都府的最新消息——

赵清已死，老管家韦留让自己一个远房侄子刘志玄，接下了负责供应织机的业务，此人家中亦有织机作坊，他们安排好的那人根本都没有接替的机会！

“如此，计将安出？”司徒灵雪语气中的轻快和幸灾乐祸之意，就连李南都听了出来。

你们两个男人算计半天，还劳烦老娘出手了，就这？刚刚还在得意呢，这结果没想到吧？

李南大概能猜出司徒灵雪的潜台词。

“石安先生——”听到消息的梁槠，微微皱起眉头，回头看着李南。

“无妨，无妨。”李南笑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石安先生！”看到李南智珠在握的样子，梁槠脸上微微有些波动，心中对于刚刚隐隐怀疑这位恐怖的黑簿之主的计划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弓腰姬何在？”李南随即对着空气吩咐到。

不多时，一位腰肢极柔软的美人，娉娉婷婷地来到堂内，对着李南盈盈下拜。

“前往成都，目标韦府老管家之侄，刘志玄。”

“诺！”来人脆生生应答到，随即抬起头来，一双碧绿的瞳子露出的，则是强烈的自信。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舞法天女，出击! 景龙元年春，成都有一士人失其字，因醉卧厅中。及醒，见古屏上妇人等，悉于床前踏歌，歌曰：“成都女儿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无袖弓腰浑忘却，蛾眉空带九秋霜。“

其中双鬟者问曰：“如何是弓腰？“

歌者笑曰：“汝不见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势如规焉。士人惊惧，因叱之，忽然上屏，亦无其他。

此后数日，成都亦有数人，夜中逢此事，时人奇而怖之，谓之弓腰姬是也。

“刘郎君昨日晚间遇弓腰姬矣！”

在缺乏娱乐且人民富庶悠闲的成都府中，一个名为志玄的刘姓商人遇到妖精这件事，足以让刘志玄这个人成为坊间的“名人”。

美丽的妖精，勾魂的歌舞，奇诡的际遇，一切的一切，无意不让贪玩乐祸的蜀中人民对于弓腰姬这个事件，报以极大的热情和关注。一时间，惊惧者有之，好事者有之，甚至还有羡慕者，诺大的成都城，市井茶肆之间，青楼酒楼之所，无人不谈弓腰姬。

这刘志玄也是浪催的，与其友人喝酒的时候，大谈自己遇到弓腰姬是如何美丽，看到她的头从腔子掉落，腰肢弯成了一个弓形的时候，自己虽然惊惧，但是一声怒叱之下，对方羞愧而退去。

“若不是吾厉声喝之，见其可怜之状，颇有些自荐枕席之意也。”喝大了的刘志玄得意洋洋地说着，虽然这段是他编的而且当时他吓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是不妨碍他这么吹。一时间，众人从谈论奇事变成ghs，yy女子的腰肢如果这么柔软，怕是男子极为受用也，然后在各自心照不宣的神情中，猥琐的哈哈大笑。

某位先生说过，中国的男人，历来都是爱艳鬼和狐仙的，哪怕有了安定的家庭和贤惠的妻子，也大都做过狐仙前来报恩的梦。

一时间，刚刚接下了韦府织机供应商任务，又有“奇遇”，俨然成为坊间“名人”的刘志玄，这几日甚至有些飘飘然起来，深感过年期间菩萨拜得好，自己今年果然要转运！

但是过几日，他就笑不出来了。

几日之后，第一个“遇到”弓腰姬的士人被爆出私德有亏，曾经霸占了一名乞丐的屋子，抢了他乞讨来的钱，而且丧期与其父小妾私通，待其有孕之后害怕被发现，匆匆将其扼死。

于是整个成都城都轰动了。

成都城说是很大，但是这种花边新闻还涉及美丽女鬼的消息，向来传得极快。

对于他这样的士族来说，悄悄扼死一个妾侍不算什么事，与父妾私通在士族之中也常见。

但是被爆了出来，那就是大案了。

在这个春秋决狱视为美谈，讲究亲亲相隐父子纲常的朝代里，与父之妾私通首先就是大逆，而且一尸两命，失去了君子“仁”之本义，饶是那家士子家中也是蜀中豪族，累积几世。也不得不闭门谢客，那人还被蜀县县令剥夺了士子身份，家产也被其父收回，赔给好些给那家小妾的老父。

反正他父亲又不止他一个儿子，所以虽然传出大丑闻且闭门谢客，但是也不至于太过于伤筋动骨，反而因为这件事，让另外几个争夺家主位置的儿子暗自心喜。

成都人民这才发觉，那位“弓腰姬”怕是不简单，于是他们更加兴奋了。

这种事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谁都觉得很兴奋，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肉食者”和可恶有钱人们，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平民们，现在看到他们终于借某个“鬼魂”之手得到了惩罚，成都城好事的民众，热情更加高涨了。

特别是游走于市井的闲汉和消息最精通的地痞流氓们，成天都在谈论并传播，谁谁家遇到了弓腰姬，听说他之前又干了什么事情云云。

随着越来越多的遇见弓腰姬的人，都被发现有这样那样的“恶行”，或是私杀婢女将其封入墙中，或者与邻妻私通，或者银辱母婢者，吃瓜群众更加兴奋了，纷纷义正言辞地出来占领道德高地，有好事的还会举报！

而且奇就奇在，遇到弓腰姬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都有罪，而且都与女子有关。

随着事情一波一波被爆开，成都人民纷纷化身朝阳区群众兼吃瓜群众，坊间都说弓腰姬是那些死去女子的冤魂从地府归哭诉报仇来了。

一时间，谁如果碰到了弓腰姬，从以前的得意洋洋变成了小心翼翼，生怕他人知道，这一波都导致驱鬼祈福的道士们，生意都好了不少。

于是，就在这样的浪潮中，那位刘志玄成功的受到了韦府那位老管家的嫌弃，前些日子颇为得意的他，变得人人厌弃，不仅平时交往的朋友断绝了来往，就连地痞都敢上门敲诈，说掌握了他的“罪证”，连他的老婆这段时间都无比冷淡。

更加让他痛心的，就是他花了不少钱运动，而且舔着脸跪求的关于韦府织机供应商的位置，就这么飞了。他那位当大管家的表叔，甚至都没有见他，只是派了一个人传话，告诉他没戏了。

“韦家这等人家，也是汝等狗才好攀附？”来人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一脸的傲气。

刘志玄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明明自己已经和每个人都解释过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犯过什么事情，但是没人相信他，现在连他的表叔都不信了。

“呸！韦府，怕是只有门口那拴马桩才是干净之物！”来人走后，刘志玄恨恨地对着背影啐到。

他也知道，韦家不用他不是因为其他的，就是怕惹上那“弓腰姬”，让别人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这么多年，韦府逼死人命的事情还少了？韦府的花园里之所以花开的极艳，盖因为下面的尸体滋养而已，只是韦府势大，无人敢说而已。

某个伟大的传奇队长曾经说过，都是这个圈子的，谁也不比谁干净！

事实上也跟他想的差不多，韦留虽然在平民面前高不可攀，偶尔还能在某些贫寒士族面前阴阳怪气，但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个仆人，借着韦家的势力才有这一切，所以自己万不能做出让韦府名声受损之事，若是被人知道韦府之人遇到过“弓腰姬”……..

听到这个消息的下一刻，韦留就决定，自家的侄子怕是当不得韦府这个织机供应了。

哪怕自己跟了主人将近二十年，韦留也知道，若是被波及到韦府，让官府和其他几家有了借口，到时候自家主人都不会放过自己的，说不定还把府上的龌龊事一股脑推到自己身上，自己半生积累，一朝成空。

为了自己身家性命，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一场轰轰烈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猎巫”运动愈演愈烈，哪怕真正的弓腰姬都回去了，成都城内依然不时有“弓腰姬”的传闻出现，弄得成都县和蜀县的县令都赶紧下令，声称子不语怪力乱神，严禁谈论这等子虚乌有之事，但是也找来了高僧做了场法会，安慰亡魂。

说来也怪，随着法会的落幕，弓腰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几位主持法会的大慈寺高僧也名声大震，大慈寺香火愈发旺盛起来。

法会马家娘子没有去看，如果她去了，她定会一眼认出，那法会上坐在第三位的那位僧人，正是过年时候，在大慈寺讲《金钗记》的“僧人”！

“石安先生手段，真真大音希声，让仆叹为观止！”南音庄园里，梁槠真心实意地对着李南说道。“古人曾曰，言语亦能杀人，吾今日算是得见矣。”

“这才是真正酆都杀人术？”全程辅助并参与的司徒灵雪发出了疑问。“以势导之，一城上下，皆为其傀儡，妾未曾得见过此等大术尔。”司徒灵雪也深深拜伏下去。

“此小术尔，吾无奈，不得已在娘子与子明面前献丑矣。”主位上的李南但微颔之，心想如果你们遇到后世的自媒体和炒作的营销号，还有那些“公知”们，你们还不得跪下？

“若无娘子与子明之力，安能取得如此奇效？”李南得意了一下，开始了商业互吹。

“哪里，哪里，吾等略尽绵薄之力，全赖石安先生谋划与先生座下舞法天女之功也。”司徒灵雪和梁槠赶紧表示自己不敢居功，全部都是先生你英明啊。

“舞法天女亦是刚成团，未曾想尽有如此奇效，仆亦未曾料到。”李南赶紧表示还是自己部下执行力高，自己侥幸而已。

“石安先生座下舞法天女部，皆乃奇女子也！”梁槠不由感叹道。

在座都是体面人，不会学着商贾一样长期互吹，吹得话多了，也就肉麻落于下乘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就不互相翻聊斋了，开始聊起了新的舞法天女部和弓腰姬的事情。

舞法天女本来就是李南之前皮了一下设定的，在女团第一次表演之前，李南很皮的将南音女团的小姐姐称为天女，趁机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但是随着小姐姐们东渡扶桑，舞法天女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舞法天女虽然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诸君还记得那位与李南“相交甚欢”的程文若吗？直到回了长安之后，他都还没有回过味来，还记得自己承诺要送李南奴仆的事情，欲送一批奴仆到南音庄园。

这个时候，胡姬莎莎找到了李南，五体投地跪在了她面前。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这位“主人”跟唐人有些不同，对于蛮夷女子也颇为爱护，于是她大着胆子，求主人救救她的姐妹。

莎莎的同乡姐妹也是跟她一起卖到大唐来的，在太子府里过着“幸福”的生活，本来李南想着自己要这么多胡姬也没用，但是听说这帮胡姬刀术都跟莎莎差不多的时候，想要组建自己势力的李南动了心思。

没有什么比一帮流落异邦的胡姬更容易掌握的人了！更何况她们个个武力值惊人！李南不由得大喜。

于是李南就给长安去信了，为了避嫌，他还通过司义的路子，告诉他自己就爱“胡姬”，还乞文若兄送一批“胡姬”过来就是，能耕地的健仆都不要了。

虽然胡姬比健仆贵上不少，但是李南好歹也是刚刚归顺，那位“先生”和李九都极为看好，存着笼络的心思，太子就把这批胡姬赐给了李南，长安太子幕府中的不少人，都还笑蜀中不愧腹中有虫，就爱蛮夷之人，好色不堪大用！

他们哪里知道，这帮小姐姐的战斗力！待一帮衣不蔽体的胡姬吃饱穿暖之后，李南让飞飞和精精儿试了她们的武力，发觉她们个个都不差。

虽然比之前的女蛮国小姐姐差点，但是刀术诡异，可以匹敌索命司的刺客，甚至还隐隐胜过。

没有什么垃圾，只有放错了地方的资源罢了，李南暗自得意，想起这帮大唐的男人们竟然让武力值如此高的小姐姐跳舞唱歌，以色侍人，李南就觉得暴殄天物。

于是，舞法天女部2.0再次成团，成为黑簿之主座下的女间谍和刺客。

弓腰姬的事件，是李南早就安排好的，联系后世的炒作和操纵舆论的手段，在司徒灵雪幻术和风部疯狂散播谣言下，李南导演了这一出成都府的都市传说。

他也不是无的放矢，那些见过“弓腰姬”的人，都是李南花了不少日夜，精心选择出来的！

如果有心人细细探查，就会发觉这帮人或多或少都与新型织机可能产生联系，有做木材生意的商人，有家里种桑树卖蚕茧的大户，还有与韦府有关系的供应商，而那位首位爆出“忤逆杀妾”案的士子，家里更是掌握了不少的蜀中铁矿石供应——织机的核心部件弹簧需要大量的铁，李南不想受制于人。

随着这几人身败名裂，地府手下的宗灵七非天宫，迅速控制手下的人掌握了他们的市场份额，虽然对于庞大且富庶的蜀中商界，算起来不过沧海一粟，但是生产织机的各种原材料和销路，从此再无桎梏。

李南早就想好了这个计策，只是他的计划中，多了一个名为刘志玄的倒霉蛋而已，他之前也有些失策，没有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裙带关系会如此严重，但是也没有大碍，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反而给了梁槠和司徒灵雪一种石安先生算无遗策的感jio。

这帮倒霉蛋中，只有刘志玄是最冤的，只有他没有什么劣迹。不是因为他人品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没有这个钱和势。

但是所见弓腰姬之人必有罪证的舆论已经形成，无论刘志玄怎么说，别人也就不相信了。

“千奇禅师啊，我俩也算两清了，你在地府不要怪我啊。”李南看着大慈寺方向，喃喃自语道。

那第一个被爆出劣迹的士子，正是之前被李南利用，占了千奇禅师私生子的成都奇丐房子的，拿了他乞讨的钱的那位！

现在那位士子身败名裂，被发配一千里，孤儿寡母守着几亩薄田度日，害了千奇禅师的李南，但是此刻他心中总算安稳了。

很好，老鳄鱼的眼泪了。如果千奇禅师父子的亡魂听到这个，一定会暴怒，你搞了我们一家的性命，就这样算了？而且之前强占房子的事情还是你一手设计的，现在为了自己赚钱，顺带收拾了那位士子，这就算赔偿了？

这不就跟砍你一刀，过了几年后给个创口贴就算道歉了一样的？

此时弓腰姬已然全部回到南音庄园，宗灵七非天宫控制的商人也都占领了相应市场份额，他们选中的那位商人，名叫高川的，已然成为了韦府新的织机供应商，李南和地府的人都觉得十分满意。

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借由之前《金钗记》的名气，成功加入安魂法会，风部手下控制那名叫做明空的僧人，已然有蜀中名僧的潜质，对于的以后的舆论引（zao）领（yao）工作，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景龙元年春，成都有鬼怪曰弓腰姬，于数劣迹之人家中作怪，成都之人皆言其乃女子冤魂所致，时蜀县县令李偶出令安民，暗令不良人追查其罪，多起冤案一朝得雪，又亲设安魂法会慰灵，亲撰祭文，自此鬼怪遂绝，成都因而大治——《蜀县县志·景龙元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关于唐朝奴隶的解放工作 虽然都号称来自地狱的傀儡师，但是李南还是有点逼数，明白自己跟那位可怕的犯罪艺术家之间的巨大鸿沟。

所以他从来都不信什么完美犯罪，从来不搞亲眼返回现场去看结果的翻车g，而是老老实实的苟在南音庄园，老老实实地撸猫，看看毒药的长势，顺便尝试着撸熊猫。

当然，李南还是完成过完美犯罪的，比如他曾经在公众场合悄悄放个屁，至今都无人知晓，简直堪称完美犯罪典范。

虽然从正月二十，李南手下的弓腰姬都撤回了南音庄园，但是关于弓腰姬的传闻在成都还是蔓延了不少时日，虽然风部控制的地痞都被勒令不再造谣，但是还是有热心的群众帮他们完成后续的工作，让李南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被人查到跟自己有关。

仔细想想，自己的这次操作，还是有迹可循的，李南那几天都在反思这次行动的漏洞，比如很多弓腰姬虽然打扮是个大唐舞女模样，但眼睛都是碧绿的，唐朝女子就没有这样的眼眸，如果细细一查，自己庄上突然多了一批胡姬岂不是很可疑？

但是李南也知道，在弓腰姬没有杀人的情况下，没人能查到这么细的，如果有人真有人从这一点，查到太子府秘密送了一批胡姬到成都这件事，面对着这么大的能量的组织或者个人，李南自己也就认了。

好在唐朝没有死神小学生和中学生存在，担心了几天之后，李南发觉似乎已经没事了，地府也照常运行，而且越发的势头良好了，关于武三思的府邸的各种数据，雪花般的从长安涌来，感觉比之前更加详细了，现在李南连他大概每天吃饭吃的什么都知道了。

再过一段时日，模型建成之后，自己提交一个报告给李九，就到了准备安排武三思的时候了！李南定定地想着。

长安太子府那位，虽然现在传来的消息说还是不忍行那悖逆之事，但是从李九信中隐隐透露出的迹象来看，那位太子的心已经动摇了，就差一个契机了。

放心，契机肯定会来的，到了那时，就算你不动手，大势也要逼你动手了。这几日地府关于李隆基姨母窦氏的接触监视，在从心的李南的控制下，力度变小了不少，但是李南还是以收集信息为名，暗戳戳地在分析收集那位未来的唐明皇的消息。

虽然此刻李隆基依然被幽闭在空中，还当了一个什么郎官的闲职，但是李南对于这位未来帝王的消息，半点都不肯放松。

可恨自己不是个文科生，李南此时后悔起来，早知道自己要穿越到这个时代，当初该选文科就好了，起码记得李隆基具体发迹的年份！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看着地府照样运行，庄内余钱不多的李南，开始为今年的庄内的产业盘算起来。

正所谓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但是在温润的蜀中，在正月十五上元日的时候，蜀中天气已经很温暖了，虽然夜里还是很冷，但是很多农人已经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了，随着桑树开始缓慢的抽芽，天府之国的蜀中，农人已经开始准备要养蚕了。

此时蜀中依然没有曲辕犁，李南正在苦思冥想如何“发明”曲辕犁，水车、石磨、建设水渠引水到田，通通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还有弹簧的生产，新式农具的更新，今年庄内竹楼要换成瓦房，林林总总，李南现在恨不得把一天当两天用。

生产工具的更新虽然重要，但是生产力的解放，才是重中之重，想起年前的承诺，李南如是想到。

于是，就在上元节过去的第二天，李南从成都回来过后，南音庄园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南将妇孺们的奴籍给去掉了。

然后就引来了一大片哭声！

“阿郎可是欲驱赶吾等出门乎？”萧宁氏带头下，一干肥皂工厂的女工跪了一地，哀哀而泣。

“汝等蠢妇，阿郎开天地之恩，让汝等脱去奴籍，犹尚不知足也？”李南还没有说话，司义就首先呵斥到。

老管家也不是很明白，为何自家主人要放这帮妇孺自由，联系到李南之前的“战绩”，老管家随即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怕是阿郎有些秘密被她们得知，担心香皂的秘密泄露，想要将其全部杀死！”

虽然对于李南为何要放她们自由后再将她们杀死有些奇怪，但是已经隐隐把枉死司和索命司算到李南头上的老管家，丝毫不怀疑自家阿郎有这个本领。

那可是化冥啊，想起阴索回长安之时，跟老管家说起赵蕤把化冥的称号给了李南的事情！

李南怎么都想不到，这位看似太子府老管家的司义，竟然也是山海的人！

“吾等妇孺老弱，若无阿郎庇护，怕是饥寒而死矣。”萧宁氏等人闻言大哭，直言还未报阿郎之恩，吾等愿为阿郎再为奴五载，到时候任由阿郎处置。

先生还是说得对啊，封建王朝只有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看着一帮妇孺竟然不愿意脱去奴籍，李南自己都懵逼了。

他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还以为她们会欣喜若狂呢。

就跟某个上城卖油绳，病了被某个书记送到招待所花了五块钱住了一夜的农民说的那样，他就没有想到，自己禁不禁得起这样“高级”的“关心”！

事实上，李南也隐隐理解她们的想法，比起她们拿着手里那一点钱出庄独自谋生，在这个生产资料极度匮乏，不报团就很难生存的年代，她们一帮妇孺出了庄之后，结果怕是不太好。

她们一没有田二没有房，一帮妇孺，手里还有钱，这恶吏和地痞手中不亚于肥肉一般，又独自生存在蜀中，如果回到家乡，家人会不会接纳“从贼”的她们？怕不是很容易再次被“卖身”为奴，而下一个主人，哪里有自己这里的待遇好，不仅有996福报，而且还有“月钱”。

不是，作为一个唐代的资本主义萌芽，我怎么会让你们轻易的离开，那我的工厂和庄园怎么办？

李南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告诉他们，虽然放了你们的奴籍，但是你们还是可以住在庄园里的嘛，跟以前差不多，给我工作依然有月钱，算是给我帮佣，靠劳动致富，工钱还涨好些呢。但是你们多了一个选择，可以选择离开或者返乡。

“阿郎仁慈！！”听到李南解释完，所有妇孺皆是大哭，都说阿郎待我们如此只好，从未见过有人给奴仆三餐还有月钱的，我们怎么会离开庄园和阿郎。

“阿郎仁人，堪比古之君子尔。”司义也大声说着带头跪下了，连带着庄内众人跪了一地。同时他心里对于李南的手段暗自觉得心惊。

“释奴籍收其心，日后这帮妇孺，不，还有其子女，怕是愿为其效死尔，而出走之人，怕是活不过几日矣，杀人不用刀，心术端地阴毒。”司义暗自想到，同时对于自家主人的提防，在心里暗暗提升了一个等级。

看到众人如此，李南说今日汝等心神不定，汝给吾等两日思考，或去或留，皆随自便，要走之人，吾自有一份川资奉上。

听到这里，妇孺们哭得更厉害了，然后在司义的呵斥声之下，各自回去工作了。

果然不出李南所料，过了两日，竟然有一些妇孺带着孩子，集体跪在李南堂前，一脸愧疚的说自己想要回乡，并且表示不要李南给的路费，除了一身衣服以外，李南给的银钱也全部退回——妇人们离开到观的时候，身上还是有些体己的，李南一直没有收回。

不用，不用，李南看着堂下小心翼翼地妇孺，大度的表示你们都带走，随即让管家司义给他们每人拿了五贯钱，这些钱，只要省着点用，这些钱足够他们去到大唐任何一个地方还有点剩余。

“阿郎待贱妾如此之好，妾…….来生定结草衔环以报。”拿着自己应该有的工资离开的一干妇人，好像是偷了李南的钱一般不好意思，砰砰地对李南磕头，磕得头都肿了。

看得李南心中都不忍，连忙好言宽慰，说好好回家过生活，结果又是爆发了一场大哭，妇人们坚决不要路费，说是没脸拿。

最后在李南说我都说了要给你们路费，你们不拿是陷我于不义的威胁下，要走的妇人们才怕烫似的拿走了铜钱，红肿着眼睛，低着头怕被人发现一样，带着自己的包袱离开了南音庄园。

“呸，此等无情无义之贱婢，合该没法在庄内享福！”对于离去的妇人，选择留下的妇人们报以极大的愤慨和蔑视，甚至有人将他们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而要走的妇人也是默默承受，唾面自干忍受唾骂后，满怀愧疚地离去。

“天下做奴仆做到如此份上，尤还不知足耶？？”萧宁氏对着离去的妇人唾骂到，“若此去，日后不得归庄！”

想起阿郎的说的甚子“五年计划”，萧宁氏虽然不懂，但是自从看见李南的“神迹”之后，她狂热地选择相信李南。

“阿郎可是菩萨眷顾之人，汝等贱婢，双眼已瞎矣。”萧宁氏转回头，又带着一帮妇人前去向“提恩提”菩萨保佑自家阿郎公侯万代长命百岁去了。

“从此，南音庄园再无奴隶！”李南那天额外还喝了二两酒，高兴地对着南雀药娘说道，然后在不解的眼神中哈哈大笑。

虽然成为奴隶主对手下的奴隶生杀予夺的感觉很爽，但是后世的灵魂对于奴隶制这种东西还是深恶痛绝的。

生而为人，有些罪恶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不解的不仅包括南雀和药娘，莎莎和那帮胡姬们也不解，为什么这个唐人选择会不要奴隶，在她们看来，主人残酷对待奴隶不是正常的吗，为何他们的新主人不仅对奴隶极好，而且还放他们自由？

自以为理解李南举动的除了老管家司义，就是梁槠了，在梁槠看来，这是这位黑簿之主小心谨慎的表现，通过这样的举动，筛选出对他死忠的奴隶，简直就是天生的特务头子。要知道，他们从事这种工作的，始终是要保险为上。

“黑簿之主此举，看似损失些许奴仆，但其选出死忠之人，至此，南音庄园再无奴仆走漏风声之虞，实乃极高明手段尔，而允许仆妇拥有私产，妇孺们为自身故，反倒加倍劳作，庄上又减去部分伙食消耗，庄园之财，不增反减尔。”

“黑簿之主又籍此颁发新令，从此庄内令行禁止，晨起晚歇，鸣金而动，整整有法。古有孙武吴宫教战，今有李石安庄内训仆，其中手段，堪称不让古人尔。”梁槠在给赵蕤的信和自己的《南音见闻录》中如此写道。

虽然梁槠和司义都把李南的举动往阴谋论上靠，但是不妨碍李南在庄内的权力和庄内妇孺的热情达到了顶峰，于是李南趁机宣布了他的种种新规定。

他首先向肥皂工厂的众人下达了今年的生产任务，并且对于今年耕种的方式做了略微调整，让他们放弃青肥，改用人畜粪便浇灌，还有成立好几个生产小组，分为畜牧组、果菜组、花卉组、安保组和后勤组等。

最后还是在司义和萧宁氏跪下苦劝之下，李南才勉强同意划出五十亩地种粮食，不过也要按照他的新方法来。

不仅如此，李南还给庄内众人定了一个严格的作息时间表，早起上工、午间吃饭休息和晚上收工，皆有钟声告知，严格遵照不得违背。

当然，李南也提出了新的激励措施，仿照后世集体农庄，李南设置了工分制度和超额奖，这下不仅是肥皂厂的员工，就连放牛养鱼的半大小子都有，按照这样算下来，如果一个女工完整的一个月工作了二十五天，她到手的工资起码比以前多二分之一。

李南这一套新规定下来，庄内妇人们个个欣喜，直言走了的人没好运，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特别是听说工分可以换钱而且年底第一名会有自己瓦房和家具的时候，妇孺们兴奋得脸都红了，要知道，这个年代要建一栋瓦房，起码要农民十年的积累，算是很大一笔财富了，听到这个消息妇人更加兴奋，常常是自发的加班，还跟李南说不用再增加人手了，自己就干得了。

面对这种情况，从未见过奴仆自己主动要求干活的司义和梁槠，两人都暗自心惊李南的“心术”和“手段”，皆言其暗合统军之法也。

特别是那帮胡姬，李南告诉她们：你们也是庄内的一员，也不能吃闲饭的时候，她们最开始还觉得新主人又要让她们学着自己“同胞”一样，到成都“当垆卖酒”，自己也要持壶卖艺了，心中哀叹之余，大多都很认命。

结果让她们喜出望外的是，新的主人只是让她们在庄园内干活，而且活计都还不重！

胡姬们大多被分到了花卉果菜组，少数还被分到了“安保”组，听说不用以色娱人肉身布施，能吃饱还有钱拿，这个钱还归自己的时候，这帮外邦友人都高兴得跳起来了。

如果不是没得可选，全世界大概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出卖自己身体的，能不用忍受那些唐人的“轻薄”而且任何时候不得拒绝的胡姬们大为高兴。

要事美少年还好，特别面对一些头发花白口气恶臭的“恶客”，还让她们做出种种恶心之态还要装出甘之如饴的样子，末了还要嘲笑她们天生银贱，这种经历简直让她们不堪忍受。所以，这帮胡姬也觉得颇为愉悦。

要知道，在太子府她们虽然锦衣玉食，但是经常被拿去“宴客”，服侍各种“客人”，而且奴仆不能吃完整的菜肴，主人都是会将吃过的菜肴赏赐给她们，哪怕只动过一两口，那不还是剩的吗？而且为了身材，常常不给她们吃饱。

不知这样，有时候她们还要被女管家刁难，经常不给饭吃。平日里天天被关在房间里不让出门，经常被这种鞭和那种鞭的鞭打，偶尔生病了，还要同伴出卖身体才能换来府中管家施舍的药材，不然就等着病死吧。

她们可是记得为了能让她们八月中“拜火”，不少姐妹都去服侍了那个一身老人味的管家的事情。

虽然这里吃得一般，但是三餐管饱，平日里不用练舞唱歌挨鞭子，还可以出屋。虽然府上某个严厉的“管家”似乎也在园中，但是他似乎对于这位“新主人”极为惧怕，根本就不像在太子府中那样对她们呵斥，随便看她们一眼，她们就瑟瑟发抖。

而且老管家基本上不进内院，内院也没有女管家，只有一位温柔的女主人和同样都是蛮夷的小妾，新主人平日里都不会管她们，除了什么生产小组的“组长”以外，没人来管她们。

只用劳作的日子，真好！这算是这帮“弓腰姬”们的共同心声了。

自小被训练成奴仆的她们，头一次尝到了“自由”的味道，经历过最初的惶恐之后，简直开心得不得了。虽然从此没有了赏赐，住的也是简陋的竹楼，但是靠自己挣来的银钱，还是让她们很安心的。

于是，就在小小的南音庄园内，经常会听到各种悠扬的歌声，正是来自于这群异邦的可怜人。

“这帮胡媚子！”每次看到漂亮的胡姬们边劳动边高兴地唱歌的时候，同组的妇人都会对着她们啐一口，然后低声骂道！

“想对阿郎用那狐媚手段，怕是痴心妄想！”“看那腿，女子之腿哪有生得这般粗，简直丑死人！”“不知羞！”

在这帮妇人们看来，自己的“阿郎”千好万好，但是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喜好蛮夷女子这一点，让她们有些诟病。

这不，才送走一帮蛮夷女子，又买来了一帮胡姬，吾大唐女子，当真比不上这蛮夷婆子么？

自家阿郎对于蛮夷的女子的爱好，让庄内成为自由民的妇人们有些不爽，特别那位出落得最漂亮且被死士们糟蹋过，母亲是萧宁氏的萧彩娘。

她可是记得那日主人温柔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问自己哪里不舒服，而后几天更是悄悄在门口看自己，还让田家阿婶给自己熬了鸡汤的。

“鸡汤真美味！”在床上休息的那几天，简直是小姑娘觉得自己人生中最温暖的时光，温暖到她几乎都将之前噩梦般的几天都忘了。

从那几天之后起，萧彩娘的心底就刻下了自家阿郎的影子，正旦之时阿郎亲手将包着银豆子的红包递到她手中，温和地笑着说拿着罢的景象，小姑娘不知道回忆过多少次了。

放了奴籍这件事，小姑娘即是高兴也是悲伤，高兴的是自己不再为奴了，悲伤的是自己不再属于她这位“阿郎”了，以前她还想着自家阿郎会不会像其他主人一样，收了自己手下的女奴，但是现在一看，阿郎一个良家子，怕是不会要一个失了贞的女子，哪怕是为妾。

带着这样的心思，萧彩娘工作起来也算是最卖力一批，后来她想通了，自己跟阿郎之间身份虽然相差依然极大（她还不知道李南被封为朝散郎的事情），但是好歹自己现在也算好人家儿女了，地位上跟阿郎差别不是那么大了，虽然失了贞，但是阿郎可是亲口说过要给她们日后一个依靠的，自己相貌又是这帮少女中最为出挑的……..

如是能给阿郎收了房，哪怕她再次为奴，给阿郎当一辈子婢女，奴也是愿意！寂静的夜里，萧彩娘经常一个人裹在被子里想着。

所以，原本作为“庄花”的萧彩娘，越发看这些新来胡姬不爽起来，每当自家阿娘和婶婶们骂着那帮胡媚子的时候，小姑娘虽然不像已婚妇人一样可以说那些荤话，但是萧彩娘也是很高兴的。

“萧彩娘是么？二月份‘南音红旗手’便是汝了，这是一匹布，拿去做衣服罢。”一个月后，在全体员工第一次会议上，李南看着司义传来的工分名单，笑嘻嘻地把一匹布递给了萧彩娘。

“谢阿郎…….”手指触碰之下，萧彩娘脸红得都渗出血来了，虽然都是自由民了，但是庄内众人都还是叫李南阿郎。

“哎，勿跪，勿跪！”李南看到要跪下的小姑娘，赶紧上前去搀扶。

结果他刚刚一扶，小姑娘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差点摔倒下去，好在她立即站了起来，随即低着头，嗫喏着回到了队伍中。

不是，我本来还想把这面红旗交给你的啊，云纨嘉绣了好几天的。李南看着身后拿着一块三角红布，上面绣着南音红旗手旗子的飞飞，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萧宁氏作为她母亲，在一干妇孺羡慕的眼光中，接过了李南的这面红旗，春风得意的回到队伍中。

“是不是996对于少年儿童来说太过于繁重了，你看，这都累病了。”看着不过十四五的小姑娘似乎烧得脸都红了，身上也没有力气，万恶的资本家李南开始反省起来。

“明日休沐一日，今晚食堂加餐！”看着众人上报的工作成果，李南也觉得老脸一红，宣布了今晚加餐，一人有一碗鸡肉吃。

当然，想象中的欢呼没有到来，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女工们皆是拜倒，口称谢阿郎赏赐，人人面带喜色。

看来唐代奴隶的解放工作，任重而道远啊，看着跟以往毫无二致的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改造工作，道远且长。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搞了个农庄。

唐朝奴隶的改造和解放生产力工作，还是有些困难。

不能一蹴而就啊，先贤说的话是对的。

想搞点思想改造和奴隶解放的我，真的太难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庄子里的新面貌 很多新东西，知道了名字过后就比较容易了，比如曲辕犁。

顾名思义，曲辕犁就是辕是曲的犁，跟现在如同直刀一样的犁有着不小的区别。

但是很多东西，不是知道了个名字就能做出来的，还是比如曲辕犁…….

最省力的曲辕的弧度是多少，怎么控制犁头转向，怎么将二人拉犁改成一个人就可以拉动？还有犁刀怎么控制深浅？

也就还行吧，我也算是没有给穿越众丢脸啊。看着驽马拖着新式的曲辕犁在土地里行进，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而且还能转弯，李南心中还是有些自得的。

作为唐朝穿越众，曲辕犁这种装逼大神器，自己肯定还是要来一发啊！看着庄内喜滋滋的众人，李南也是暗叫侥幸，觉得自己家主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事实上，他家主的形象，虽然因为曲辕犁变得好一点，但是在庄内众人的眼中，还是让他们担忧的。

哪里有人这般种地的，种子下得如此密集不说，而且还用那粪便等污秽之物撒在地里，这不是害庄稼么？这么多地，阿郎竟然划出好大一片种花种菜，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庄内稍微懂一点农事的人，都对于自家主人的“乱来”表示很担心，觉得今年肯定颗粒无收了。

于是他们只好拼命做，期待能多做一点是一点，觉得主人虽然好，肥皂也是个挣钱的妙物，但是不通农事这一点，实在是有些让人惋惜。

李南的这一百亩地，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当时分地的时候，实际面积就比官方规定的一百亩大了不少，再加上他“买”了后面这座小山，连带小山附近的地方，几乎都算是南音庄园的范围，算算差不多将近两百亩了。

再加上沙弥尼走之前，都把自己的名下的三百亩田都“寄存”到了李南手里，李南庄园之外，也算有了不少的田亩啦。

这些田作为庙产，一般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但是沙弥尼所在的尼姑庵是观云僧寺庙的下院，原本就只有两名老尼姑在，这么多地，她们也就种不过来，而且沙弥尼分的那些地，基本上都是地力贫瘠的下田，李南也就顺理成章地接了过来了。

所以李南粗粗算了一下，自己名下实际掌握的地，差不多都有将近500亩。

地多，人少，土地还相对肥，不少还是红土地，这样一搞，改进生产资料和生产方法就很有必要了，为此，李南花了不少精力和金钱，采取了不少措施。

首先就是改青肥为人畜粪便，这一点李南是特别强调的，本来李南的庄园就是在眉县和成都交界处的荒山下面，远离道路，田地贫瘠，不然能把这么多荒田给他？如果没有有机肥的话，李南觉得别说种粮食，就是荒草都比别处长得差一些。

第二，就是农具的改造了。此时农民的农具大多都是木头，有条件的木头上包点金属，哪怕富庶的蜀中，不少锄头也是容易生锈、质地偏软的青铜。所以李南不惜重金，给众人换了铁制的农具，而且花了一大笔钱，打造了一百柄铁锹。

千万不要小看铁锹，铁锹能挖能刨，特别是开荒种树，比青铜镐厉害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铁锹杀伤力惊人，遇到一般的野兽都能对付，还且还是械斗的利器，后世农村最重要的农具就是锄头和铁锹了，争水械斗伤人最多最厉害的，还是铁锹。

第三，就是“发明”新的生产工具了。李南打造了不少的独轮车作为运输工具，比起此时的肩扛手抬，独轮车的载重量比单人不知道多了多少，而且十分省力，一个半大少年就能推着一百多斤的泥土或者工具上山，而且颇为轻松。

李南历史再差，也知道小米加步枪打败八百万国军的子弟兵们，后勤补给就是因为有一辆辆独轮车，才满足了前线的需要。

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曲辕犁的诞生了。

不过很遗憾地是，李南之前只是马马虎虎在书上看到过曲辕犁的图片，大概模样虽然记得，但是具体构造，他怎么都想不起。

这个时候，李南就觉得比较惭愧了，自己跟穿越前辈们完全比不了啊。前辈们哪怕之前是特种兵外卖小哥厨师穿越了，完全不懂工程绘图和种地，都能详细地画出曲辕犁、珍妮纺纱机和蒸汽机之类的图，关键是效果还不差！

所以，李南只好利用自己所学的物理知识，试图把曲辕犁给研究出来。

曲辕犁相比起此时的直犁，优点就是曲辕比较省力，而且犁头可以转弯，还可以控制犁的深度，前两个设计，李南已经研究出来了，但是如何控制犁片的深度，李南还一直卡在这里。

李南深知，庄园里劳力不足，要想打到足够的粮食，唯有深耕密植生物书上写的这四个字。

而要想精耕细作，犁田的时候深耕就很重要，所以如何控制犁片深度，之前就成了困扰李南最大的问题。

李南这段时间连撸熊猫都没，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草图都画了好多张，一直没有头绪。

后来，某个药娘过来送饭的下午，李南突然抬头，看到了摆在桌子上当摆件，他之前收到的那个精巧的黄铜鲁班锁。

这下，李南觉得困扰自己好多天的问题解决了。

比起传统的直犁，李南的曲辕犁多了三角形的犁刀，与之连接的杆子上有一个轮盘卡住，用来控制深度，圆形的轮盘可以转动，随着前面人或者牛的控制，也能灵活控制角度，不用像之前一样，要转弯只能取下犁头，前面的牛或者人调转方向，重新挂上犁头后继续。

本来想在二月二耕牛下地的时候，自己得意洋洋地在庄内众人面前亲自扶犁，用黑科技收取一帮古人的惊奇和赞叹的，结果研究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二月中旬，等到李南研究试制的曲辕犁出来之后，虽然收到了极大的赞叹，但是仅限于此了。

二月二，龙抬头是一个古代一个隆重的节日，一边每个县里都会做一头泥牛，披红挂彩的，在乡老扶着，县令亲自鞭打后，早就等待在一旁的众人就会一拥而上，分抢泥牛，据说谁家抢到的泥块越多，今年就会越是丰收。

在这天，标志着今年正式耕种开始，自由民农户都要吃一顿好的，每个地主家的男主人都要亲自扶犁，还要请佃户吃饭，甚至连皇帝都要挽起袖子，带着众位皇子在御田里耕地。

本来那天李南觉得自己要出一个大风头，无奈地处偏僻的庄园人迹罕至，道路也崎岖，曲辕犁没研究出来，李南没有心情耕地，草草派了一个孩子去眉县抢泥牛也没有抢到，只得悻悻地在家吃了一顿饺子后，然后宣布春耕开始。

本来老管家司义还在盘算着人手够不够，一直建议李南要不买些奴隶来耕种，但是李南之前铁锹独轮车等等就花了不少钱，而且李南还花钱买了不少果树和蔬菜种子，委托渔夫买了许多小鱼，家里的金库都快空了，如果不是炒货铺的生意还可以，在肥皂还没有回款的初春，李南家中就要产生赤字了。

结果半个多月之后，随着眉县里面的木匠和铁匠将曲辕犁的各个部件送到南音庄园，一头头曲辕犁在南音庄园组装下地，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之后，饶是最担心的老管家司义和耕种组组长田氏，也对于主人种种神奇的手段表示由衷的佩服。

“可以啊。”看着来自到观的驽马在田里欢快的耕着地，一亩亩土地被轻松的翻开，比起唐人间隔稀疏的种地习惯，李南严令他们务必种得要密集，而且还要施底肥。

这种迥异于此时种地习惯的命令得到了极大的抵制，后来李南不由得板起脸孔，拿出了家主的威严，于是他的命令这才得到执行。

江里打出的小鱼被放到了池塘中喂养，肥大的蚯蚓让它们长得极快，胡姬们用锋利的铁锹正在刨坑种树，半大小子和少女们正在种菜，更小的小豆丁们用锋利的镰刀割草喂马，放羊。

另一边，花苗已经种下，肥皂坊的女工们也只干半天，剩下半天用来种花，而吃饱穿暖，劳力不亚于男人的妇人们，正在用新式的曲辕犁耕地。飞飞和精精儿推着独轮车来回运送着各种东西，年老的妇人在食堂里准备饭菜。

地处偏僻的南音庄园，此刻正以一种完全迥异于此时传统的耕作方式，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

基建和生产，果然是刻在种花家人骨子里的天赋，看着庄园捏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李南不由得欣慰起来。

自己也该干点事了，想起了计划中的水渠风车等物，李南看了看后山，似乎下定了决心。

是夜，眉县与成都交界处，春雷阵阵，远在山中的胡钉铰，也派人来到了眉县，买了大量的石灰。

要致富，多种树，先修路！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春雷声声 春雷一声震天响，咱们庄有了新气象。

虽然李南当晚刻意避开了熊猫所在的区域，但是足足十斤黑火药，造成的巨大声势，还是让熊猫惊魂未定。

第二天一早，李南竟然发觉熊猫竟然闯到了庄里来了，吓得庄内的驽马和羊们瑟瑟发抖，等到李南和飞飞发现的时候，熊猫竟然整头熊压在了最强壮一匹名为细墨的马背上，一副自己也想骑马的样子。

住手！他跟你也一样，也是公的啊……感觉到空气中莫名弥漫的哲♂学气息，李南赶紧让飞飞把细墨从熊猫身下抢救出来，带着惊魂未定地熊猫先回后山，另外让精通畜牧的老管家过来检查并且安抚马群。

老管家连熊猫都能驯养，安抚驯养一群马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李南如是想着。

抛开这些熊猫和马匹的事情不说，李南心中最关心的还是山上的石料问题，于是他匆匆去厨下拿了个“蒸饼”，里面夹了好几片腊肉，一边啃着一边往后山跑去。

整整十斤黑火药，几乎耗费了李南库存的一小半，不知道效果如何捏。

李南采用的依然是观音雕像定时引爆的方式，昨夜李南几乎一夜未眠，担心爆破的效果，等到天亮，李南跑到现场看到实际情况之后，顿时放心下来了！

经典配方的黑火药，果然是开山炸石的利器！！李南看见后山的某处凸出的岩石，现在已经凹进去了，好像被人啃了一口的月饼一样，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在地上，将本来就崎岖的小道几乎堵死了。

看着山岩下散碎的一堆堆，拳头或者人头大小的石头，李南哈哈大笑，然后回庄赶紧让人上来，这些碎石头的运回庄里去。

同时李南开始找来老管家司义，让他去找一个会垒窑的匠人来还有十几个短工来。

要致富，先修路，人要留得住，先搞点建筑。李南之所以冒着大不韪炸山取石，还准备弄出水泥，就是他发觉庄园人手不够，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庄内要想达到他想象中的样子，起码要花几年，他不得不忍受自己的工厂、员工宿舍，还有自己的客厅书房实验室，都是漏风漏雨的竹楼。

在唐朝，无论是修路还是的造瓦房，都是一件很昂贵而且耗时耗力的工程，因为中国古代

开山采石不易，烧砖烧瓦的耗费，足够一个普通人存好几年。

此时建房一般还会采用一种夯土技术，主要是将熬好的糯米水，黏土等材质通过不停的夯实可以用作地基和墙壁。后世曾有人专门做过实验，通过夯土技术制作的墙壁，质量硬度堪比混凝土。

无论是砖瓦房，还是这种一点一点夯土的泥墙，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搞，还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工期不可谓不长，耗费不可谓不大。

所以李南看着庄内百废待兴的状况，准备把后世的水泥搞出来了。于是就有了昨晚后山炸石头找人过来搭窑的举动。

水泥的生产需要“两磨一烧”，首先需要将山里开采的石灰石磨碎，还要将山中的黏土（主要提供硅，铁，铝等微量元素）磨碎后一起加入，山中的黏土含铁和铝较低，李南还将地府生产弹簧的矿石炉渣磨碎后加入，最终形成了水泥的生料。

这是一个极为耗时耗力的过程，幸好李南先让石匠弄了两口大石磨，让工人先磨了一批出来给他做实验，当天就拿到了足够实验用的各种细粉。

李南整整弄了二十个对照组，然后小高炉不眠不休的烧了两天，又买了不少石膏做实验，又用了五天，李南才找了最接近后世水泥的配比，成功复原出了水泥。

最佳配比找到了，在李南搞实验的期间，大量的石灰石被工人磨碎，会烧窑的匠人也将泥窑做了出来，等到李南从实验室出来，将各种原料一一过称之后，这才按照自己找出的最佳配比，将石灰石，黏土还有炉渣的细粉放入窑中煅烧。

至于为什么不用温度更高的小高炉呢，一来是煅烧石灰石土窑的温度就够了，小高炉虽然温度更高，但是还要用在弹簧的煅烧淬火，要知道，为了垄断核心技术，外面做好的弹簧，都是送到庄内由李南亲自淬火的。

二来就是小高炉最开始定位就是给李南做实验用的，没办法处理大量的原材料。

抱着宁可烧过不可欠缺的心态，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熄火冷却，等到第五天开窑的时候，李南终于看到了让他满意的成品——一小坨一小坨的熟料，散发着迷人的深灰色，跟之前李南用小高炉烧出来的几乎没有区别。

另外一边，从眉县买来的大量生石灰被倒入土坑中，然后加入大量的水，随着石灰坑冒出大量的白气，嘴上带着麻布口罩的工人用竹竿搅拌。

等到搅拌均匀，李南才暗戳戳地出现在犹自发烫的石灰坑前，在众人惊奇兼惊恐的眼神中，倒入了某种浓稠的神秘液体，然后让工人不要停下搅拌。

说来也怪，在李南倒入某种“秘药”（工人和老管家飞飞弥彦等都如此认为）之后，坑中开始出现雪白的东西，李南赶紧让人用细密的竹网将其捞起来，等到冷却过后，众人赫然发现，此物就是石膏！

没办法，这个时代石膏是药材，主要靠天然开采。虽然成都也有卖的，但是天然石膏产量少，价格比起生石灰高不少。

比起直接用生石膏，就算是李南用绿矾提纯后的硫酸和生石灰制取出来的，价格也要低不少，而且石灰和绿矾石多得是，根本不用担心原料的问题。

好不容易制取出石膏之后，李南这才让人将石膏和之前烧好的熟料按照他找出来的比例混合，然后再次磨碎成细粉，烘干。

差不多耗费二十天过后，南音牌水泥第一次面世了！

看着一口袋一口袋的细麻口袋里面装着，跟后世差不多的水泥，李南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随即让司义给工人们结算了工资，然后让人小心翼翼地水泥放到了通风干燥处存好。

虽然不太愿意水泥这个东西被人知道，但是磨石头，垒窑，烧制，搅拌等等，都是极重的活计，庄园内几乎满负荷工作的妇人和半大小子，根本就做不了。

所以李南无奈之下，让司义在庄外找了工人帮忙，不过现在正是春耕时期，几乎没有什么空闲劳动力，老管家司义也是有办法，找了不少精壮大汉过来做事。

不过这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人，一个个身上纹着好些花绣，面向凶恶，一看就是街面上的地痞流氓，所以李南将其工作地点挪到了庄外，就连住宿也是草草给他们在野外搭了个棚子，让他们自己住去。

很奇怪的是，这帮平日里偷奸耍滑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们显然无比听话，想来这位老管家还是有些门道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自己现在有水泥了！！秉着水泥这东西少做一回是一回的态度，李南这次花了不少钱请了不少人，弄了不少出来，刚刚称了一称，差不多有个900斤，李南也不知道能盖多大的房子，修多长的路，但是试试总没错。

他依稀还记得混凝土中，水泥，沙子和石子的比例是1比2比4，这一吨水泥都不到，新的建筑物用全部用混凝土是不行了，还是把水泥作为黏合剂吧。

“还要烧砖么？搞基建是个大工程啊。”想起前几天问过的司义家里的财政状况，李南咬了咬牙。

还是过几天吧，等到有钱了再雇人烧砖。

这一放，就放了好些天，期间，关于家主花了大钱烧了些浅灰色的沙子放在仓库吃灰的事情，也逐渐在庄内传了开来，面对着总是不肯好好种粮食，成天把钱花在一些“闲事”身上的家主，众人暗暗叹气之余，工作更加努力了。

自己如果不加油干，如果庄子让家主这般折腾下去，到了年底怕是又要饿肚子！

关于这种论调，李南的耳报神兼地府割头小鬼的精精儿，探听到了之后立刻小心翼翼地告诉了李南，李南听完之后不禁感叹，先知果然是孤独的。

自己果然不是管人的料，想想穿越之前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员工，现在要管这么一大家子，更别说还有地府这个，准备掀翻当朝王爷的间谍组织，李南每每都觉得有心无力。

我还是太难了啊。一边感叹着，李南一边看着从长安传来的最新消息，眉头皱得更紧了。

“上天欲其灭亡，先欲让其疯狂啊。”李南看着最新传来的消息，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呢，事情发展的进度，快得有些出乎他意料啊。

既然如此，“割头小鬼何在！”李南大声喊着自己长随的名字。

“诺！”精精儿立刻出现在李南面前，跪下低头领命！

“通知成都高川，先行动手！另——命洛阳行污司、斋僧道司，扬州魍魉司，太原飞禽司、催行司，关东贼盗司，楚地杀生司，处理完各自手尾之后——”

李南看着东北的方向和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一字一顿地说道。

“入——长——安！”

轰隆隆——窗外，真正的春雷降下，似乎预示着新的时节的到来。

“一震之威，何至于此。”竹堂外不远处，正在台前浇花的老管家，手中的木杓都掉了，于是他摇摇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缓缓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木杓。

老人轻轻感叹着，不知是因为春雷的巨大响声还是因为某些事情，握着木杓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弄得不少水都撒到了他的鞋子上犹不自知。

教师节请假一天，算是总结反省加思考情节吧 最近事情多，人又病了，搞得更新的质量老失自己都不满意，不能让书友们花了钱看这个啊，郭老师说了，得对得起衣食父母，所以老失今天准备好好休一天，想一下情节，接下来应该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下的穿越客搞事了。

讲道理嘛，教师节老失应该有点优待吧，虽然因为没开学，老失没有收到同学们的礼物和祝福，但是自己祝自己教师节快乐，也无可厚非吧。

还有，科举是不可能科举的，只能走荐官的路线，想要看科举的各位，对不起了。

感谢各位书友一直来的不离不弃，有小嘎子，九三大炮车，killjoup，y子文，chen，寒空雨，，在下lv29，清水溪，什么男人什么范儿，哞哞通，，病猫附身等等等等，老失虽然年纪不小了，记忆力有些偏差，但是你们每位的推荐月票和打赏都是记住的，感谢你们的鼓励，老失一定会以更好的文，尽量让大家得到阅读的快乐。

情节慢，金手指不足，爽点不够，这些起点新人犯得错老失都犯了，看看别人的书，老失也准备学习下网文写法，加快下进度。而且老失的书夹杂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感悟以及查阅出来科普，以后这种尽量少些，多一些情节描写吧。

再次，谢谢大家厚爱了。

ps：明天6000字。

还ps：祝我节日快乐！！！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月三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三月三，恋人电影突然一拍两散，雨过天晴日出为什么总比日落短暂？

……..

挂在天空的暖阳和枝头的杏花，告诉人们春天真的到来的同时，万物体内中的某种原始的蠢蠢欲动，也在同一时间苏醒了。

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随着早春的稀疏的细雨，打在杏花刚刚吐蕊的娇嫩花瓣上，的时候，万物就开始骚动了。

这几天，眼圈总是黑色的李南，耳边总有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某头来自蜀中湿润山林的“白熊”，学名叫做大熊猫，此时它变得躁动起来，整天对着月亮发出咩咩的叫声，终于在某个夜晚消失在了后山。

马棚里面的马匹，雄性的小马哪怕在拉犁的过程中，为了争夺小母马，它们就可以随时开始撕咬和踢打，住在隔壁羊圈的山羊，也开始频频跟同伴抵角，就连打鸣的公鸡，这几天跟母鸡的交流，明显也增多了，被调皮的小孩打断之后，脾气明显变得暴躁。

连动物都如此，但是李南却是南音庄园里面最迟钝，发觉的最晚的一个。

李南是在云纨嘉的房门口，看到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精巧的木质小雕像的时候，听着精精儿汇报某个大胆的匠人的行动，才缓缓察觉到的。

在这个空气中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时节，沉迷于水泥制造的李南，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不是，看来活还是不够重啊，都996了你们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呢？吩咐把那个匠人赶出庄外，可不敢让他打扰自己的第一生产力，心情略微有些懊丧的李南，又看到了庄内某棵大树后面，一男一女正沉醉在春天的晚风当中，进行着人类最原始也最神圣的使命。

李南于是更加懊丧了。

“哎——要把山贼和奴婢的子女变成良民，任重而道远啊。”李南叫过飞飞，让他分开这对野鸳鸯，将浑身发热的小伙汁扔到河里去去火，然后在跪在路边的衣衫不整女方的惊恐的眼神中，李南告诉她，下次无论她或者他无论谁被逮到，无论他身下那个人是不是你，无论你上面那个人是不是他，那个小伙汁就不只是被扔到河里去的事儿了。

古代庄园主就是有一点好，就是无论多么不讲理对方都觉得是应该的。

要想让热恋的女人乖乖听话，最好是用她的另一半相威胁，在女孩儿瑟瑟发抖之下，深谙此道的李南，得意的哼着歌回到了竹堂。

都多大啊，就早恋，还特么的偷尝禁果，你们这是对自己极度不负责任！如果后世所有严苛的班主任一般，想起不过十三四岁的两人，李南都气不打一出来！

“……想请教，山神庙，谁是你传说的至尊宝。”哼着歌回到房间的李南，特地把司义、萧宁氏、还有精精儿叫过来问了情况之后，他的眉头更加紧锁了。

我tm真是太难了，作为一个穿越客管理不好庄园还真是抱歉了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李南在心里狠狠地吐槽着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件事情！

出大问题！！

庄里的悬殊的男女比例，还有庄子里层出不穷的早婚问题，自己如果不管管，一年之后，怕是很大一部分刚满十四岁的少女要大着肚子过鬼门关，生下的孩子的健康程度，可想而知。还有，庄园里的工作怕是要耽搁——李南已经开始把自己代入唐朝庄园主的思维了。

残酷的现实的再次提醒李南，这里是真实的唐朝，他手底下也管着一个差不多一百多人的庄园，不是像三流挂机养成类手游一样，看着进度条满了，手指点点就有固定收获，自己要考虑天气的冷热旱涝，产量和质量也难以预估，手下的仆人也不像庄园游戏里一样，各项都是数值化，不同的人还带特技。

原来游戏里和影视剧里，没有详细提及的，关于穿越客手下的吃喝拉撒还有婚丧嫁娶等问题，是极为现实的，摆在自己面前的亟待解决的！

“十八岁之前，若请假超过七日，将自动被庄园开除！永不录用！”“孕妇低于二十，不得做活挣工分！”仔细想了一下，李南颁布了新的命令。

作为半个唐朝人，李南自然不会傻傻地去给庄里的唐人科普什么十八岁之后才能结婚之类的事情，并且学着穿越前辈，严禁庄里的女子过了十八才能结婚。

这都是扯蛋，在这个过了十五岁不结婚就要罚600钱的唐朝，你去给他们讲优生优育？或者严禁他们十八之前不能那啥生孩子？别人把你当做怪人不说，被人知道了，一个破坏大唐刑法，意图攻击大唐的丁口婚姻制度，攻击女子十四而婚的一贯传统，试图用歪理邪说污蔑攻击圣人教训，用心何其毒也的帽子扣在你身上，你怕不是脱层皮。

堵不如疏，因势利导嘛。李南灵机一动，于是规定了十八岁之前不能连续请七天假和不招低于二十岁的孕妇的命令——这两项放在后世得让人告得底裤都没了的奇怪规矩，在此时反而更容易达到李南的目的。

李南坚信，如果庄园内的工分价值足够诱人，在利益的引诱下，害怕失去这份收入的少女和她们的阿娘们，就会因为怕休产假或者怀孕丢工作，在十八岁或者二十岁之前，抱着宁愿罚钱也不愿丢掉工作的心态不结婚，不怀孕。

用利益驱使手下人用脚投票，李南觉得自己管理水平总算有了长进。

一念及此，美滋滋地李南还通过精精儿，萧宁氏等等放出谣言，说是女子满十八之后生出的孩子，天生就更强壮，更聪明，便于庄内“跃跃欲试”的少年少女们警醒。

当然，李南不知道的是，在这个谣言传开之前，李南看上了某个女工却被某个少年横刀夺爱，李南一怒之下棒打鸳鸯，将其扔到水里的谣言以一种极快地的速度在庄园里传了开来。

当事人少女与有荣焉，立刻托人告诉那个少年你是个好人咱们不合适云云，那个被扔到的水里的少年则心伤不已，之后好几天看到李南的背影都躲，晚上独自对月发呆。

而女工中最为出挑的萧彩娘，最近她的脾气又大了。

抛开青春期少年少女各自的小儿女心思不谈，李南还准备在每天晚上，开展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促生产赶进度”的大加班运动。

我就不信，让你们一个个都累得下班后手指头不想动一下，你们还有心情谈恋爱？？如同所有黑心的资本家一样，李南为了榨干庄内员工的剩余价值也是操碎了心，就差半夜跑到鸡窝里叫…..不，鸡叫了！

如果不是李南还有这么多烦心事的话，李南也不愿意这样设计庄内的人。

让他们吃饱穿暖，用劳动换来金钱之余，还能谈谈爱情，组成家庭，孩子还能在南音庄园子弟私塾学个语文数学什么的，李南也是极为愿意的。

但是现在不是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来慢慢经营么？比起长安传来的消息，庄园的人野合早婚这些事，简直就不值一提。

李南那天之所以一口气召回了散落在各地的地府七十六司的人，前往长安待命，实在是因为这两个月朝堂的变化之速，着实让李南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景龙元年春，正月庚戌，制以突厥默啜寇边，命内外官各进平突厥之策。右补阙卢俌上疏，以为：“郤谷悦礼乐，敦诗书，为晋元帅；杜预射不穿礼，建平吴之勋。是知中权制谋，不取一夫之勇。如沙吒忠义，骁将之材，本不足以当大任。又，鸣沙之役，主将先逃，宜正邦宪；赏罚既明，敌无不服。又，边州刺史，宜精择其人，使之蒐卒乘，积资粮，来则御史，去则备之。去岁四方旱灾，未易兴师。当理内以及外，绥近以来远，俟仓廪实，士卒练，然后大举以讨之。”上善之。

“二月丙戌，上遣武攸暨、武三思诣乾陵祈雨。既而雨降，上喜，制复武氏崇恩庙及昊陵、顺陵，因名酆王庙曰褒德，陵曰荣先；又制崇恩庙斋郎取五品子充。太常博士杨孚曰：“太庙皆取七品已下子为斋郎，今崇恩庙取五品子，未知太庙当如何？”上命太庙亦准崇恩庙。孚曰：“以臣准君，犹为僭逆，况以君准臣乎！”上乃止。

从正月到二月，朝堂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就是去年十二月份，在灵武县打败唐军和灵武道大总管沙吒忠义的突厥首领默啜又带人过来侵略了，有些生气的唐中宗李显硬气了一回，蓄谋给羞辱了大唐的突厥来个大的！

而根据地府和山海的回报来说，此次属意促成的迎击突厥的，怕就是簪缨的人，那位卢俌，他的老师就是簪缨的人，而且簪缨的人正努力将自己手下人放到这次反击当中建功立业，回来后获得更多朝堂资源。

关于老对头簪缨的事情，还有利用战争来打破旧贵族和簪缨属意的士人之间的壁垒，回来晋身朝堂的操作，李南都是比较认同的，关于这一点，自有山海的主力和正统去与之角力，作为山海的分支一系的小喽啰，李南更加在意的是第二个消息。

二月份里面，太平公主的老公武攸暨，梁王武三思不过所谓的“祈雨”成功，皇帝李显就要恢复被废止的武氏先人的庙宇和埋葬他们的昊陵与顺陵，负责庙里的祭祀的郎官竟然用五品子爵担任，当时朝中就有人讲了，皇帝你家供奉李家祖先的太庙的斋郎都是从七品下，你要给武家先人的庙安排五品子爵当庙祝郎官？你这是谁家的皇帝啊？？？

于是唐中宗也觉得有些不对头，所以才停止了。

武氏又复宠也，李南看到这个消息，心都凉了。

如果他记忆不差，还有《大明宫词》的记载大概没有偏离史实的话，在软弱的李显的纵容下，武三思权势最大、最嚣张的时候就要来了。

这这这，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还得带点绿？想起这位奇葩的皇帝，李南一脸小问号。

韦后和武三思的事情，李南和大唐很多人都知道的，而且李南相信，李显也是知道的，但是李显对于武三思夜宿宫中，也就说过朕相信你，你我“不相禁忌”的话。

李南真的觉得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跟很多烂俗九点档言情伦理宅斗剧一样，出身高贵软弱无权势的男人，出身高门野心勃勃强势妻子，还有一个英俊而且有钱有势的外援，外援君在贵人夫妇落魄的时候偶然结识并且帮助了贵人，结果三年之期已到，贵人回家之后身份骤变，之前的投资人帅气外援君也水涨船高。

这就是三个人狗屁倒灶的俗套故事，再掺杂所谓三角恋，悬疑，阴谋还有外国入侵，足够一个蹩脚的导演拍八十集更加蹩脚的电视剧。

据说当年韦后单独去见武三思，李显是知道的，当初差点被废一无所有的他，当时就韦后说，自己一定要得到武老太太的当红的侄子的帮助，老婆一项比我有主意，还是你去试试吧，

至于自己老婆怎么拉到武三思这个二代的投资的，李显心里有没有那数，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现在结果是，武老太太眼看人心归唐，不得不还政给李氏，又担心武氏被清算，疯狂将李家跟武家联姻的计策已经成功了，控制朝堂的，现在看来就是李武韦氏集团，跟太平公主一系还有李唐旧臣一系对抗。

特别是这个皇帝特别软弱的情况下，李南想要消灭武三思的难度，变得更加庞大起来。

“算了，想想还有七日的七十六司的人才能在长安集结，作为练手，自己就在这个七日内，先诓蜀中韦氏入毂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能先剪除一点武三思的羽翼，同时抹干净自己提纯盐的手尾，李南自然是愿意的。

但是七天，它够吗？李南想到三月初十过后，自己就要忙起来，安排召回的七十六司，在长安开始自己那个名为阴罗的计划了，到时候肯定涉及大量的计算，自己肯定没时间处理韦见空这等“小”人物。

他突然觉得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今天是三月三，我将庄里一个倒霉孩子扔到了河水里。

我想要赚蜀中某个大势力入毂，一切都安排好了。

但是，我只有七天时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花 历史书上曾描写过的事件，就以这么一种无可抵御的态势，猝不及防扑面而来，打得穿越者脑子嗡嗡响，人都懵懵的。

后世历史书上，只有轻飘飘地“武三思愈发骄横跋扈”几个字，但是对于身处这个时代的穿越客来说，才明白这几个字的重量。

任何历史书上留名的名字和事件，哪怕仅在整个种花家历史的宏大叙事中占了几个字，对于小时代的普通人来说，都是堪比王屋太行一样的巨大存在！

更加让李南的郁闷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信心，都以为他智珠在握，还有什么邪恶阴毒的计谋，在等着长安那位梁王和新安王呢。

区区一武氏余孽，女皇在世不得除之，如今女帝不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过信手捏死之辈尔。

确实，对于山海和簪缨这种，动不动就改朝换代，暗地里让天下走势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的古老组织来说，武三思真就不过一个根基不足的前朝余孽和异性王爷而已，比起他们曾经弄死过的敌人，确实不足为惧。

他们甚至将这个作为李南的进入山海的投名状，他坐实化冥这个位置的一个考验。

可是李南自家有事自家知，自己穿越前就是一个被人管理的从心吊丝，穿越过来之后，突然不仅要管理很多人，而且还让他参与到此时权力的游戏，而且还是最为凶险的那种，远在江湖的暗中交锋，自己怎么应付得过来？

之前自己化女蛮为天女，托起观世音莲座也好；樱龙东渡。吸引长安和洛阳注意力顺便攫取扶桑的金银也好；成立地府，用云计算监控武三思也好；还是利用弓腰姬，让高川跟韦府搭上线也好。李南做出的，种种在唐人看来羚羊挂角妙至毫巅的计谋，不过是他对于后市故智的拙劣模仿，而让赵蕤李九等人最为惊叹也是最为佩服的，他卓越的敏锐的政治眼光，无非就是穿越客的先知优势罢了。

去除这些东西，李南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跟这些唐人精英还真的比不了。

吊丝不可能因为穿越了，就能变成真正的精英，哪怕他在古代，而哪怕他现在看起来还很像，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对于事物的处理方法和观点迥异，行为习惯的养成，普通人和肉食者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就好像是就算给一头强壮到可怕的羊赋予利爪和尖牙，但是这头羊内心还是个食草动物，跟从小就接受自己是食肉动物的狼不一样，也玩不到一起。

肉食者精英的行为模式，虽然各有各不同，但是吊丝的行为模式，从古到今大抵都是相同的。

所以，徒具一个黑簿之主名号的李南，现在面对着地方庞然大物的蜀中韦氏，还有的他背后的武三思和韦后，总是觉得有心无力和底气不足。

果然狗肉上不得席面，之前抱怨自己没有机会，有机会一定要如何如何，现在机会不正是在眼前吗？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和人手，怎么还是一副让人生气的窝囊模样，平日里当键盘侠指点江山的豪气都去哪里了？

啪——想到以前yy的场景出现了，恨自己不争气的李南，抽了自己一耳光。

不顾身后空气中传来的精精儿倒吸凉气的声音，李南重新抖擞精神，找出纸笔，开始列出自己和韦氏的优劣起来。

相比与后世常见的毛笔，此时唐朝的毛笔有些不同，他的笔锋要硬很多，而且笔锋很硬，感觉类似后世的钢笔毛笔差不多。

唐人的书写习惯。也是迥异于李南的对于古人写字的一切想象。

唐朝的桌案很矮，讲究风仪的文人绝对不会趴着书写，因为那仪态不美不合乎“礼”。而卷轴一样的纸张，又注定它们不像竹简一样可以拿在手里书写。

于是唐人在书写的时候，都正襟危坐，左手持卷，右手直接凌空书写的！纸张就悬在空中，并无任何依凭，完全靠书写人腕力，这样写出的小楷清晰规整有力，除了人累一点以外，其他的都还好，正因为这样奇怪的姿势，所以才有了张旭力透纸背的典故！

当然，这种高端写法与李南这种穿越客无关，在他私密的小书房里面，摆着一套新作的高高的胡凳，还有同样加高加大的书桌的。

于是李南用笔将白纸一分为二，左边代表自己和地府，右边代表蜀中韦见空一系，开始伏案算计起来。

双方掌握的金钱、武力、所能够动的资源、掌握的人手、自己可能奏效的切入点、对方察觉后可能出现的应对方式，还有造成的局面和后果等等，李南事无巨细，全部写上去对比了。

一个时辰快过去了，看着右边满满地已经写不下了，而左边代表自己和地府的部分，只有寥寥数行，还尽是一些敌在明我在暗，后世先进的科技碾压什么的“软”性条件。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嘛！李南越看越有些泄气。

不过抱着办法总比困难多，再难也要干的情形，李南还是找出点东西来，优化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新的灵感就来自于长安送来的消息！

无论是朝廷积极备战反击匈奴，还是李显下令，重修武家先人的庙宇和祖陵，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布匹和丝绸。更不要说李南从地府的消息得来的，此刻长安还不知道的一个崭新消息。

吐蕃那位赞普已经派人来唐朝求亲了，使者正前往长安，那位历史书上的金城公主，怕是要被嫁到吐蕃了。

送公主进吐蕃，怕不是要带大量的丝绸前去？而韦见空又是皇商，每年宫中采购蜀中采购丝绸，第一家就找的成都府韦氏。若是自己把将这容易坏的新织机略作修改，分成专门织布和织锦的两种型号，然后卖给受限于产能的韦见空.........

他一定狮子大张口，接下这些单子！李南无比的有信心，他知道，这帮人忍不了的，“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接下了宫里和兵部任务的韦见空，到时候怕是真有可能受到重创，因为没有赶上这一波新式织机和朝廷采买，早就磨牙吮血的蜀中豪族们，怕是瞬间将韦见空一系吞得的渣都不剩！别说韦家，在蜀中，就是武家和韦家加起来，也管不了这个事儿！

就这样决定了，搞了！

很快，确定了大方向的李南，将这次杀“韦氏”的“刀”由蜀中豪族，变成了蜀中豪族、兵部和宫中共同持有，再次对于某些计划细节反复思考后，做出了些修改。

等到蜡烛的烛泪已经积攒了很厚一层过后，新的计划终于出来了。

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暗花。

当然，这跟黑市里悬赏的那个暗花不同，李南取其暗地侵蚀，四处开花后一波带走之意。

利用贪婪，暗暗地将这朵表面上甜美无比的恶之花扎入蜀中韦氏的身体里，以织机为种，蜀中韦氏的血肉为养料，结出一个蜀中韦氏全灭，蜀中贵族狂欢的恶果。

这才是李南的计划。

这几乎算是半个阳谋了，如果韦氏家主韦见空能克制住财富成倍增加的诱惑选择不吞下新型织机这枚有毒的种子，李南也就认了，但是李南知道，作为商人的韦见空，在无法看穿后世科技的眼光下，客服不了自身的贪婪的。

所以，十有八九，韦见空死定了！李南对于新生的“暗花”计划，心中越来越有信心。

这才对嘛，如果毫无任何能赢的点，这山海的人疯了，会同意自己的地府计划，拿这么多钱和这么大的人力往水里扔？

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李南也知道了，对韦见空还有背后的韦氏和武氏这俩庞然大物，小小的地府是搞不定的，哪怕背靠武则天，掌握独立司法权，全盛时期的内卫也很难。

在李南看来，韦氏和武三思都是类似的，都是那种看似强大但根基空虚的新贵，优点和缺点都一样的明显，被针对了之后，就注定要gg。

当然，关于这一点，山海也知道，不少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这武三思今日如日中天，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从赵蕤的口中得知，山海很早就这样认为了。

因为所有人都不喜欢武氏一族的存在。

喜欢大一统，讲究秩序的簪缨，一直想要修正前朝“女人当政”这个错误，以及错误带来的种种“屈辱”和影响——他们致力于让武氏一族回到“该有的位置”上，这是某日赵蕤告诉李南的。

而崇尚自由，或者在李南看来就是崇尚乱世小国互相征伐，讲究百花齐放的山海，也早早将注下在了太子李重俊身上，据说他跟上一个跟山海合作得很好的皇帝——隋文帝杨坚青年时候很像。

而此时最恐怖的势力——传统的旧式门阀贵族们，对于祖上不过是一介商人，跟随高祖侥幸换了军功的武氏一族，当然是不喜的，特别是武则天清洗旧贵族的账，他们早就算在了武氏一族身上。

特别是新晋的贵族想要分他们固有的蛋糕的时候，无论是几乎掌握了大半朝堂的山东士族，或者是历史更加悠久，以杨家为代表的山西士族，都恨不得灭武氏而后快！

所以，哪怕武三思再得圣眷，得罪了盘踞在这片大地上快一千多年的旧贵族势力，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而且还有一点，哪怕是跟武三思好的据说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唐中宗李显，心中对于武氏的态度，怕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热络吧。

怕是不得已依靠武氏罢了，李南想起李显的种种蜜汁操作，最后还让韦后和李裹儿用饼给毒死了，堪称悲剧的老实人典范。

李南甚至怀疑他才是武大郎原型，风流多金长得俊俏的武三思就是“西门庆”，韦后是“金莲”，第一个被武三思睡的李显的嫔妃上官婉儿，可不就是“瓶儿”，而后他弟弟李显和他的侄子李隆基帮他报了仇，杀得那“西门”一族几乎灭绝，可不就是打虎英雄提兄报仇的事？？？

一切都对上了，有木有！我这一定要写下来，为后世的历史和文学研究再立新功！

李南突然激动起来，似乎他发觉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般。

滴答，滴答，随着更漏里面的清水流出，陷入某种yy，脸上露出迷之微笑的李南，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不知不觉中，子时已过，距离李南设定的韦家入毂的时间，已经只剩下六天了！

“行污司何在？”李南对着虚空喊道，随即缓缓戴上了名为黑簿之主的面具。

说来也怪，面具带上的那一瞬间，李南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执掌死亡名单的黑簿之主！

黑暗中，割头小鬼精精儿如同融入夜色一般，极快地消失在黑暗中，不多时，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一群头戴鬼面的青衣人快速行至堂前，齐齐对着李南行礼。

“行污司上下共计二十有五，见过黑簿之主！”

“吾须汝等行至成都，去行吾之计。”黑簿之主的面具吗，嘴部有特殊装置，让李南的声音变得嘶哑刺耳，发出如同生锈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真的好似从九幽地府传来的一般。

“计曰——”李南用手盲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这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五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音 三月初五，庚午日，鬼宿在天，壁上土，宜搬家，开业，出行，安葬，忌破土，做灶，上梁，修造。

面前的男人用一种如同铜羹刮锅底的声音，念出了上述这段话。

蜀中韦府的大管家韦留，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一旦遇到什么堪称“大事”的时候，他都会去仔细地看看黄历，翻阅当天的前后十几天的宜忌事项，然后寻找出应对的办法。

虽然很多时候老管家遇事依然有答案，但是看黄历已经成为了他寻求内心认同的一种习惯性手段：遇到疑难也看，遇到大喜事也看，情绪不好也看，心情愉快也看，自从他跟随自家主人这么多年，已经翻烂了五册黄历了，正准备着人帮他去买第六册。

当然，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他现在可没心思去安排人买新的黄历。从昨天上午到今天卯时，他守在家里的织坊门口已经一天一夜了，一夜没有合眼让他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红。

砰——绷——砰——，一墙之隔以外，传来了枯燥而有节奏的织梭与织机碰撞的声音，往日里让人不忍卒听的声音，落到韦留的耳中，竟然是这么的悦耳，以至于他甚至觉得，屋内织机的声音甚至比屋外桃树上唱歌的黄鹂还要好听。

一张机。采桑陌上织春衣。

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

“哎，老矣。”伸出袖子，揉了揉有些酸涩干燥的眼角，已经为韦府效力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心头也涌起了现在不是年少那会儿的感觉，年轻得时候他跟随主人韦见空行商，经常整天整夜的赶路，当时也觉得没什么，现在不过才熬了一夜，自己就觉得头昏眼花，人都站不稳了，觉得人生差不多圆满的老管家，突然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前几日虽然刚准备将那名桃花眼侍女收为自己第五房小妾，但是自己毕竟年纪大了，现在每天应付马氏都要靠来自天竺的某种妙物，一种让人仿佛回到少年时候的神油，老管家不仅有些泄气。

而且想起神油那不菲的价格，饶是手里田产颇丰胜过一般蜀中小地主的韦家大管家韦留，依然觉得有些头疼。

“那天竺汉，合该代代为奴，三生为行商！端地杀人不见血！”虽然如此骂着，韦留还是盘算想着去那名为阿仏蛇的天竺商人那里买些神油备着，主人那边已经同意了，就等自己选个良辰吉日就去迎美人了。

说道选个良辰吉日，老管家想要买新黄历的意愿更加强烈了。

随着一阵风吹过，春日的微寒，让老管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旁边的三管家，负责织房的韦用，赶紧亲自送上了驱寒的暖酒，可是一直盯着的面前木门的老管家虽然下意识地接过酒杯，但是却没有往嘴里送。

吱纽——随着一声喑哑的声音传来，有些年头的木门随之洞开，里面同样红着眼睛的女织工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

携觞懒独酌，忽闻叩门声。

……

“还请管家查验。”女织工小心翼翼地说道。

还未等女织工呈上，韦留早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女织工面前，一把拿起她手中的布片和丝绸片。

“这…….”老管家韦留与丝绸等打交道多年，上手一摸，就知道的手上的丝绸质量如何，甚至连哪里的蚕茧出的丝，用什么织法织成的都能说出来。

这只是两片普通的织物，就跟韦府的卖到长安的千千万万匹丝绸布匹一样，几乎没什么两样。

但是，老管家看着它们的眼光，如同看金子一般。

“可是昨日用新织机织出？”老管家说着话，眼睛确是瞟向对面他安排的两个仆妇。

男子进织房不吉利，老管家一直都避讳这些。

所以老管家才派了平日里跟这个织工素有嫌隙，而且这两人都还有巨大矛盾的两名仆妇，全程看着这名府上最聪明的织工干活，确保这位织工不会说谎。

本来平日里这种事情，也是他旁边伺候他的韦用看着的，老管家韦留才不会踏入这遍地妇人的腌臜织房，但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亲身前来，并在门口守了一夜。

“汝等且在此处，饭食等物自有人送，无某之令，不得出此院。”

很快，韦留便将那名女织工，还有看守她的两名仆妇兼韦用等人叫到一个独立小院里，并且让家中部曲严密看守这间小院，除了韦留和主人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做完了这一切，韦留这才小心地将两片织物收入袖中，匆匆赶向主宅后院。

“汝可确信？？”不过一炷香时间，韦留已经恭恭敬敬地跪在一名身材胖大的中年人面前。

“老奴亲眼所见，这新织机工作之时，却是比往日快上不少，所织之丝绸与绢布，比起府中之布，不仅不差，而且略微胜过！”

“一日一夜之间，织出绢布和丝绸各五尺，比起往日，怕是倍也欤。”细细地捻这手里的绢布和丝绸，韦见空很快就相信了老管家的回报。

“这……天欲兴吾韦见空也！！！”韦见空手指不停的搓动着，大声地说道，满是肥肉的脸上不住的抖动着。

老管家知道，这是自家主人激动的时候下意识的表现。

老仆堂前来报喜，庆天赐，忽做狂声。

……

“此事还有几人知？”韦见空在空荡的房间里走了几圈，忽然扭过头问道。

“除去那晋商高川，家中知此事之人，老仆以外，其余人等，已然将其安置于东厢小院中，无家主之命，不得出入，外人亦不得靠近！”

“好！”韦见空抚掌而笑。“若是此事若成，吾蜀中韦氏，便为蜀中第一家尔！！！”

“阿郎——”老管家低低喊着主人，语气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也明白这种速度是以前两倍的织机对于韦家的重要性，但是要超过那些老牌世家和势力，怕是有些想瞎了心。

但是他也知道主人正在兴头上，不好贸然提出，所以话说了一半。

“汝这老犬，为何悻悻而吠耶？”多年的主仆，韦见空立刻明白了韦留的意思，笑骂了一句，轻轻踢了他一脚之后，这才告诉他最近得到的消息。

“…..那宫中采买文书，还有礼部与兵部采买之令，还有那吐蕃番使，已然不日将至蜀中也，往日里，少不得将其分润与蜀中那帮老厌物，若是有了此物，怕是吾韦家可籍此成为蜀中第一家尔！”

韦见空兴奋之下，这才将这几日他通过某个圈子得来的并确认的，关于朝廷为了打仗兵部要采买布匹，为了修武家的庙宇和陵墓，礼部和宫中要采买丝绸，还有他从某个不知名圈子探听到的，吐蕃派人来大唐求亲的消息。”

“吐蕃蛮子，何曾得见这天朝风物，这吐蕃遣唐使每次来吾大唐，都于蜀县停留，采买大量丝绸回国，更何况今上，无论答应吐蕃蛮子要求与否，无论是赐婚还是回赐礼物，怕是亟需大量丝绸…….”那个收了他一颗西海明珠的大商人酒醉后如此说道，听得韦见空心动不已，而且也遗憾不已。

喜的是自己今年可以靠丝绸发大财，遗憾的是自己的体量太小，所得怕是比不上他财大气粗有钱有势的蜀中豪门。

“这帮蜀中老厌物，汝等占着大量土地与织工，这次蜀中丝绸怕是大卖，这帮蜀中本地豪族高门怕是更加盆满钵满也，自己哪怕提前得知，根基浅薄的韦府，怕是所得有限。”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喝红了脸心头又如同百爪挠心的韦见空暗自咬牙。

哪怕他是皇商，出身韦氏，还是五品朝议大夫，在有钱有地有人且有势的蜀中本土豪族面前，也不过是“一商贾尔”。

这帮蜀蛮子，一生不曾出蜀之蠢物，甚至就连整个韦氏也不在其眼中。很多次被暗地里奚落过后，韦见空回家多次拍桌骂道！！

现在好了，有了这种织机，看我如何让你们这帮蜀蛮子无路可走！抚摸着冰冷光滑的丝绸，韦见空的心头确是火热无比。

就连平日里听着老管家那个老鸹嗓子说着恭喜阿郎这等俗气话语，都让韦见空觉得如听雄文一样飘飘欲仙。

“命人设宴，吾要见那晋商高川！”韦见空说完，就自顾自地前往后堂更衣去了。

“诺！”老管家弯下腰应承，如同以前任何时候一样。

关河不锁真消息，蜀客犹能听风声

……

“哈哈哈，此乃松江鲈鱼，天下唯松江鲈鱼四鳃，高郎君可一试这早春之鲜！”韦见空指着新端上的鱼脍，满脸笑容对座下名为高川的晋商说道。

两个时辰后，虽然还是白天，但韦家的大厅里灯火辉煌，香木和无烟的银丝炭混在一起燃烧，带着丝丝清香和巨大的暖意，又不会让人觉得太闷。

嵌着金丝的银盘里面，盛着天南海北的美食，有北海之蟹，西山之雁，东边松江鲈鱼，南国嘉果并幽州之鹿，让人不禁感叹主人家的豪富。

偌大的大厅里，家伎正在一盘弹起长安最流行的《惜惜盐》，家里养的音声人正随着乐曲摆动腰肢，翩然起舞，让人色与魂授。

主客谈笑晏晏，不时对饮，兴起之时，主人亲自邀请客人一起下场跳舞。

好一副贵族宴客图！

蟹螯如臂酒如渑，橙橘半黄绿。唱我新词一釂，听尊前丝竹。

……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到高川已然有些醉意，韦见空拍了拍手，所有的仆人匆匆离去，只留下老管家韦留在场。

“高郎君之织机，果是天下无双尔，不知作价几何？”

“韦兄可是要买仆之织机么，三十贯，不二价！”高川生出了三个手指，对着韦见空比划到。

“咝——”韦见空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知道新式织机不便宜，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也太贵了些。

“高郎君可知蜀中织机，作价几何？”韦见空依然满脸堆笑，声音却有了一丝生硬之意。

“自然得知，三贯尔！”高川饮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高郎君新织机，如此昂贵？”

“哈哈哈哈——”名为高川的晋商朗声长笑起来，这一笑，就让他露出的晋中口音，被同样出身长安的韦见空捕捉到了。

“这二十贯嘛，韦郎君所买乃是吾那以玄铁绕指柔为机簧，一日可织五尺绸，七尺布之新织机，还有这十贯，呵呵”高川冷笑了一声。

“韦郎君所买者，乃是仆不售新式织机与他人！”说到这里，高川眼中的醉意全无，目光炯炯地看着韦见空。

这种眼神，韦见空很熟悉，他当年义无反顾地投资那位落魄的庐陵王的时候，他看那一对现在天下最尊贵的夫妇，也是这种充满自信和奇货可居的眼神。

“高郎君未免——”刚刚想说高郎君未免太吃定我韦某，我韦家地少人少，每年就这么点产量，要这种昂贵新织机没有什么用的韦见空，突然被高川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嘿嘿，毕竟今岁，这长安，哈哈，怕是有不少大喜之事，要用不少丝绸，是也不是？”高川说的是东边的长安，但是袖中伸出的手指，却是暗暗指向西边吐蕃的方向，而且他还耸起肩膀，模仿吐蕃人走路的样子。

“哈哈哈——既如此，三十贯便三十贯，这新织机，韦府买定矣！”韦见空见状，立刻展示出他作为一个经年的大商人的果断，抚掌大笑之后，跟高川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随即立刻答应了此事。

“既如此，仆便告退，明日一早，自有五十台新织机入韦府！”高川站起身来，笑着施礼告退。

“高郎君少待，还请终席了去！”方才的杀伐果断顷刻消失不见，韦见空又化身成了笑眯眯的和气主人。

“待此间事成，吾亲与韦郎君对饮！”高川起身，对着韦见空行礼告辞。

…….

“黑簿之主所言不差，此真贪得无厌此蠢物尔。”半个时辰后，成功甩开韦府盯梢之人的高川，再次对于自家地府的实力有了个新的认识。

没想到仅仅一天，行污司之人，就将黑簿之主想让蜀中豪族知道的消息，迅速地传到了成都众家案头，行污司，不可小觑尔。

高川一边吃着糖炒栗子，一边向行污司的头领回报今天的结果。

一炷香之后，看着行污司的人开始有序撤离，高川心里对于那一位的谨慎和算无遗策大加赞赏。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行污司执行的五音计划的真意…….

《道德经》有云：五音令人耳聋。喃喃地念着这句话，高川出门后绕了好几圈，这才回到了自己所呆的落脚处。

刚刚一开门，他就看到了屋内坐着地府另一波人，属于曹吏司的，之前他还跟其打过交道，知道其中不少人。

在例行交换过腰牌，对过暗语之后，曹吏司的头领，才告诉高川他们的任务和需要他配合的部分。

“黑簿之主当真算无遗策！”听完新的计划，本来还有些忐忑的高川笑了，“有此一计，何愁韦氏不入毂。”

而曹吏司带来的新的计划也是两个字，名为五色。

第一百四十章 五色 五色使人目盲么？听着新计划的名字，隶属欺昧司的高川，似乎有些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意思了。

特别是他看到曹吏司的某人拿出一副让人炫目的五色织锦之后，他的目光为之一缩。

这是…….高川沉吟起来，浑身冷汗狂出，觉得自己后背都快湿透了。

黑者，水德也，水居北方，北方有鬼帝，治罗酆山！！

作为最近才调到欺昧司的前地府人员，高川是参与过那次在扬州针对铁部的清洗的，至于为什么会调到专司欺骗的欺昧司呢？不是他骗术有多高，而是他有另一宗本事——

凡是他见过的人，无论对方换了何等装束，对方的身形体态和手势语音，他都不会忘记，哪怕是过了几年，他都在人群中将其认出来！

而现在，除去曹吏司的几位“同事”一样，他还看到了好几位“熟人”！

黑簿之主！！！

看着那位做普通打扮，一身黑衣，带着白色猫妖面具的那位，高川立刻想起了，四个月前，他在某个荒山覆命的时候，看到的那位可怕的“小先生”！

而他身边的那位，戴着小鬼面具的，正是那位让他记忆犹新的“割头小鬼”！

这位怎么来了？高川收回自己的目光，竭力以一副正常的样子进屋更衣，心中有种惶恐感。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这句话在地府里面，从一开始暗地里流传，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明面上的话，不是刻意喊出来的，而是经过一条条性命验证的！

特别是地府内部隐隐传出，前索命司和枉死司的那帮死士，据说就是成为前任酆都大帝和黑簿之主斗争的牺牲品，才死于眉山道中，葬身雪底。

身处地府，常年行走于黑暗的人，他们向来不惮以阴谋论来看待周遭的一切事物的。虽然枉死司和索命司的人据说都死于天灾，但是天生对于人命和阴谋敏感的地府众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都隐隐觉得，这帮人，怕是死于那位恐怖的黑簿之主之手。

这帮终日与死亡为伴的人，不相信传闻，只相信结果，从种种行动之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不少人都隐隐察觉出，那位黑簿之主和酆都大帝可能分歧。但是他们不敢确定，只敢在心中臆测。

直到结果出来，他们都隐隐有种释然的感觉。

结果就是前些时日大肆命令地府刺客出击的前酆都大帝已经消失，他手下嫡系的索命司和枉死司死士死个一干二净，黑簿之主全面掌握了地府。

从此，地府上下对那位神秘的黑簿之主产生了一丝敬畏起来，还有那本“勾魂”的黑簿，他们报以不小的敬意。

特别是在赵蕤授意，司徒灵雪刻意宣传之下，黑簿之主那“小先生”的名号传出去之后，黑簿之主是“先生”接班人的身份，已经在地府内部，隐隐流传开来。

能被“先生”认为接班人的，定是手段恐怖之辈！想起那诡异的“酆都杀人术”，据说就是出自于这位，地府上下，无一不对黑簿之主生出一番惧意。

确认了，就是那位“黑簿之主”！仔细回忆了那位狐狸面具的人掏出那匹五色织锦给自己的动作，再加上曹吏司的首领隐隐将其护住的站位，高川心中更加笃定了。

李南当然没有发现对面这位高川已经把他认出来了，但是高川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他倒是很是自豪。

吃惊吧，我们云纨嘉的手艺，果然哪怕是在蜀地，也是数一数二的！看吧，就连经年行商的这位，也不得不惊叹这五色织锦的华丽。

新的地府跟的以前的内卫不一样，他们不再是一身锦衣劲装，内着软甲，腰佩十炼直刀，足蹬软底官靴，暗藏弓弩，一看就是不好惹之辈的那种。

新的地府，跟以往的特务组织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少内卫在接受训练过后，都会进入各行各业潜伏起来，将他们学到的伪装技术贯彻到底。

与之前内卫伪装一阵，完成任务后就回到基地不同，新的地府人员的这个身份，本来就是真的！

他们是真的需要“潜”在百行百业的！

这也是李南暗自得意，让赵蕤惊叹的地方，地府的人彻底进入民间，比起之前不仅更加经得起调查，而且隐蔽性和迷惑性更高！

比如这位高川，他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真的如一名商人一般，奔波于山川之中，贩卖货物赚钱，只是会定时将收集到的情报传递给他的头领。

谁曾想到，平日里辛苦贩货，也会跟着同行一起骂娘，也会色眯眯地上秦楼楚馆，这位狡黠市侩的商人，其实接受过暗杀伪装欺骗的训练，是一把杀人好手呢？？

这也是因势利导，地府的人多出自于山海训练的孤儿，本身他们在俗世中也有自己的隐藏身份，所以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与大唐的特务有些不一样的“新型”特务，跟后世李南理解的“潜伏”的特务，反而有些相似。

“诺！”高川对着猫脸面具下的李南，恭恭敬敬地行礼到。

黑簿入成都，人命归地府！对于这次“任务”，高川不由得再次谨慎起来。

李南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认出来了，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兹事体大，第一次操作这么大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来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还有一点，他实在是庄里待不下去了！

春天到了，南雀就像是苏醒过来的雌豹子一般，浑身躁动，再加上莎莎不敢跟她比斗了，无处发泄的精力于是就转移到了李南身上，弄得李南有些闹不住。

如果仅仅是南雀还好，但是药娘一直对于自己无所出觉得很惶恐，南雀的表现又刺激了她，于是她怯怯地说着妾想要给郎君一个孩子，也加入天天没羞没臊的运动。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有那帮热情的“胡姬”们！

天性奔放的她们，春天到了也蠢蠢欲动，自家这位“仁慈”“高大”“俊俏”的主人，就成了她们最好的目标，而且她们也看出了李南的性子，反而愈加大胆起来，

虽然之前她们受到的严格训练让她们没办法像在家乡一样，主动去找男人品尝“爱情”甜美的“果实”，但是刻意的勾引和无处不在的“暗示”，让李南觉得她们看自己眼睛都在冒绿光，有种“御弟”哥哥进了女儿国和盘丝洞的感觉。

面对着这种情况，李南只好落荒而逃，借着工作的缘由，给小李南放了个假。

因为这事儿不得不出门暂避的，我还真是穿越客之耻啊，李南憋屈地想着。

那些穿越前辈是怎么开后宫而且还能上马杀敌龙精虎猛的？揉了揉自己老腰，李南觉得有些丢人。

于是他想起了飞飞，曾经悄悄地问过他，会不会他那位青玄子“义父”的导引术，并且扭扭捏捏地表明了强烈的学习意愿。

结果当然是没有，飞飞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不过李南总觉得飞飞一本正经的面孔之下，心里似乎在笑？？

本来“五音”的计划完成之后，是没有“五色”这个计划的，但是李南当时灵机一动，为了让这个圈套套得更紧，就在行污司出发之后，于是制定了“五色”计划，同时带着精精儿，伪装成曹吏司的人，也一起来到了成都。

一举两得，计划通！李南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此乃新式织机所出？果是上品。”看着一身白袍高川对五色织锦给出了颇高的评价，李南更加得意了，“这匹织锦，此乃匠人新式织机三日所织！”

什么！！高川吃了一惊，“此等五色织锦，若是熟练织工，怕是亦要七日，新织机能有如此奇效乎？”

嘿嘿，普通的织工当然不行，但是那可是针女织的啊。李南更加得意起来，随即掏出另外一块绸片，“汝且看布，成色如何？”

........

“此当真乃汝坊中产出？？？”翌日，座上的韦见空眼睛都瞪大了，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片丝绸。

这片丝绸，是明黄色的。

“速去取送往宫中之丝绸来！”韦见空屏退左右，让人送来了他们送到宫中的样品。

很快，另一匹明黄色的绸缎被送了过来，韦见空细细地比对过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本来他引以为傲的上好明黄色丝绸，跟着这绸片一比，府中所产的大气明黄色就显得有些黯淡，而旁边那片小小的绸布，显得更加的明艳，鲜亮亮的，看着十分大气富贵。

“此色经水不褪，韦郎君若不信，可让人浣之。”坐在下首客座的高川，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商如同一名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一般，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

当然，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第一眼看到这如此鲜艳的明黄色丝绸的时候，是何等的惊异。

昨夜，李南一拿出这明黄色的绸片，高川的眼睛就被其吸引住了，作为内卫，他是见过宫中用度的，跟这片明黄色的绸片一比，简直显得有些土气。

听到那位“小先生”说这也是地府所产之后，他对于“小先生”背后的势力，简直有些恐惧起来。

比起这五色织锦，这鲜亮的明黄色绸片，对于韦见空的吸引力才是巨大的！仅仅是靠着这块绸片，足以让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商人成长为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拿着这明黄色的布片，听到那位说经水不褪色，饶是高川，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作为一名商人，高川很明白这片绸子所背后蕴含的巨大财富，于是他拿着绸片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虽然他也不理解为何“小先生”要将这么珍贵的染料配方交给韦见空，但是不知道这位“小先生”与这位韦见空有什么瓜葛的高川，不愿也不敢问，

“那等人物所虑之事，吾等小人物怕是难以企及罢。”拢在袖子中的手捏了捏装有新的明黄色配方的竹筒，坐在堂下的高川，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韦见空。

“两万贯…..”沉默了半晌的韦见空，说出了一个让高川心惊肉跳的数字。

蜀中韦氏豪富如此啊，来蜀中不过十载罢，惊叹于韦氏的豪富和作为商人的精准判断，但是高川还是不准备答应。

但是还不够啊，高川摇了摇头，他来之前，曹吏司的首领传给他黑簿之主的一条奇怪的新名字，叫做“绩效”——今日所得之财，他可以得百中其五！

虽然这种所谓的“绩效”的奖赏有些闻所未闻，但是作为当事人的高川，为了那一笔可观的铜钱，自然要争上一争！

若是以前，吾自不敢与汝正等人物还价，但是为了黑簿之主那丰厚得可怕的赏格，少不得吾也要弄险一番！

“两万贯，可买不来蜀中第一皇商之位，关于此，韦郎君比某更清楚！”看着对方的脸色，高川以一种图穷匕见的悲壮感，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贯！！

“田舍奴…..”对方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怒容，“汝安敢如此欺吾韦氏？？”

“韦氏乃后族，若是天后得知，郎君为了让宫中用上这天下第一等明黄之色不惜重金，怕是心怀大慰。若是日后传开，天下最上等丝绸皆出蜀中韦氏一门，天后闻之必然大悦，想必郎君于韦氏一族之内，地位亦是水涨船高，况且吾售与韦氏者，并非明黄一色，其余彩锦布帛，皆可用之，经水色不褪！”高川信心满满地说道。

“韦郎君一试便知！”

“好，吾便试试，如是当真不褪色，可用于其他布料，五万贯又如何？？”

“入毂矣！”高川心中暗暗高兴，随即掏出了那位先生交给他的一系列彩锦，“韦郎君一试便知！”

“来人，将此绸缎用水浣之后呈上！”韦见空也知道一般买彩色丝绸做衣服的人，根本涉及不到洗的问题，但是他就为了杀价而已，只要有一点点褪色，他就可以借此拿下这个新式染方！

如果说对方只是拿出新的明黄色的绸缎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惊喜，那么听到高川说他这种新式染方可以用于其他颜色的丝绸和布料，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一定要不惜代价拿到这个染方。

他甚至可以想象，拿到这个新式染方之后，他手中的彩锦将蜀中一干老厌物家中的彩锦挤得无路可走，拿下天下第一皇商的名头，如果染方是真的，他现在甚至想要把新式织机高价卖给他们了！

很快，被浣洗的绸缎就被呈了上来，看着湿漉漉的彩锦，依然如此鲜艳，于是他心头更加火热了。

“来人，设宴！吾今日要与高郎君共谋一醉！”韦见空笑着说道。

“谢过韦郎君。”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韦府中的宴会从白天一直到半夜，期间早上浣洗的丝绸也风干了，但是颜色依然鲜亮，虽然摸起来比之前稍微软了一点，喝大了的高川也说这种新式染方也就保十次下水不掉色，但是谁将彩锦做的衣服被面洗个十次呢？不会吧，不会吧。

于是宾主尽欢！

当天下午，就有不少用布盖着的牛车，一趟一趟地进入韦府，而高川离开韦府之时，身后的马车，沉重到他的那匹驽马拉动都有些吃力。

虽然这场宴会长得让人有些不耐烦，但是不妨碍两人的好心情。

三万五千贯，这是最后商谈出来的价格，高川还用两百台新式织机作为添头，派人送信过去之后，当天下午就送来了。而且指天起誓保证自己从不涉及丝绸生意。

“仆不过一小商贾尔，曾于道边救得一乞者，其感念之下，将此方与新式织机赠予某，某自觉身家不足，这丝绸之业非吾所能染指，故此献于韦郎君座前。”席间，当韦见空问道高川有此奇方和奇物，为何不自己做丝绸生意的时候，高川是这样说的。

“饶是这几百台织机与这几匹彩锦，仆之身家，十去其九。”高川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似乎很满意自己这次冒险的举动，说话的同时，他有些放肆的拉着旁边陪酒的侍女来了个皮杯儿，一只手还在其怀中上下其手。

十足十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形象。

听到他这番话，不仅是韦见空，还有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韦留，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的这幅说辞和做派，倒也与他们探听到的高川的底细相符合，这位晋地商人之前不过是贩醋贩竹的小商人，几个月前就来到蜀中了，平日来往于蜀中与阳泉之间，城中不少商贾都认得他。

“若非高郎君之义举，安能有此财乎？”韦见空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韦见空是想五万贯一口答应的，但是为了避免高川起疑，故此他叫来美姬，奉上美食美酒，做出一副商谈的样子。

他给钱是故意的，喝酒到天黑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将其拖到天黑，韦见空从一开始就没想给钱，借着酒宴将其拖到天黑，目的让他无法出城，然后准备派死士跟踪，只要这位高川一出现，就立刻截杀！

当然，对于这位巨商的“手段”，高川也是略略能猜到些，但是他不免觉得好笑。

那位可是来成都了呢。

“截杀吾等地府，汝等不是嫌命长？”当天傍晚，感觉到对面蹩脚的跟踪手法，起码找出好几处破绽的高川不禁哑然失笑，他故意装着没有发现的样子，拉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然后将马车拉到靠近城门处的一间小客栈里，做出一副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的样子。

“果然……通知熊三郎，明日一早，其一出城便动手！”半夜，收到属下回报的韦见空，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依然在自斟自饮。

从高川走后，他一直在喝酒。

虽然他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但是想象中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就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叫人奉上窖藏二十年的剑南烧春，想要痛饮一番。

“不错……”成都城另外一间小院内，脸上带着白猫面具的李南，听到精精儿的汇报之后，轻轻地点点头。

这皇商果然有钱啊。李南不由得感叹道，这三万多贯，算是给财政岌岌可危的南音庄园送了一份大礼。

“五色”的真正目的，就是成功的激起韦见空的贪心，让得到新式染方的他，只能不顾一切的将全部身家压到新式织机上，而趁机弄走他一波流动资金，虽然不是主要目的，但是也很重要不是？

所谓的新式配方，就是李南研究出来的衣物增亮剂，古代的染料主要是矿物原料和植物中萃取的，没有固色剂和增亮剂，李南不过就地取材，用了蜂蜡等调配处固色增亮的试剂，虽然效果在后世可能会被消费者骂道臭头，直接跳刀杀马，但是不妨碍在古代算是大杀器不是？

“很多时候，领先半步就够了！”李南得意的想到，特别是在新式染方收到云纨嘉这位专业人士的惊叹之后，李南更加得意了。

这个计划真正的杀招，不是配方，而是高川当做添头送出的两百台新式织机，这不仅让高川可以借此撤离，而且一下子得到这么多新式织机，再加上新的“染方”，韦见空不想接超出自己生产能力的订单都不行了。

特别是今晚过后，他想反悔都很难了，毕竟一下子投入了这么多，他不赚回来怎么行？

“宫中与朝廷采买还有几日到成都？”接到回报后，李南问着旁边的曹吏司司主，真实身份是成都府蜀县某位杜姓书吏名池的。

“明日晚间可至也，曹吏司上下，已然待命！”

“如此，便依计行事罢，让某也看看，这长安人物，到底是何风姿？”

“诺！”杜池恭敬地答道。

……

三月初八城头土闭执位，宜出行求财见贵订婚嫁娶，以及——

杀人！

一早，一辆破旧的牛车缓缓地驶出成都南门，就在这辆牛车驶出城门之后，一行精壮的汉子在某个老人的目送下，骑着马，随即走出了城门洞。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来者可是刘司曹，木主事当面？”傍晚，成都府东门三里处，某个官吏打扮，一身青衣的杜池，对着官道上某个车队高喊的。

“正是——杜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端坐马上的官人看着官道旁的那位，立刻拱手为礼，笑着说道。

“仆接到文书之后，在此等候两位兄长已然多日矣。”名叫杜池的小吏哈哈大笑，“仆谨代成都地面，恭迎两位！”

“哈哈哈，你我三人，何须如此多礼。”两人忙命仆人牵马，翻身下马之后，亲自拉着杜池的手，亲热地说道。

“酒宴已然摆下，还请两位入城！”

“请！”

“多谢！”

于是杜池就两位长安来的采买小吏，宛如多日未见的亲兄弟一般，来到了成都城里一家酒肆，共同饮酒叙话。

酒足饭饱之后，刘司曹开口了，“吾等多日未至这锦官城，不知此间风土啊。”说罢，沉吟不语，似乎意有所指。

“这成都城么，一直只有城东那石竹馆可堪一去，不过并未新倌人，无甚意思，倒是最近几日，新增一好去处，不少成都地面士绅，多半喜爱此处，里面尚有不少朋友，想要结识两位。”

“哦？成都城又多一处好去处，吾等自然要去探寻一番？劳烦杜兄引路。”听到说有新去处，那位姓木的管事眼睛都发亮了。

“此时尚不得入，那处只在子时开放，非熟客不得入，里面不少花样，盖是新奇耍子，你我且饮酒，待近子时，仆便带两位兄长前去。”

“既是如此，吾等且听杜兄安排便是，饮酒，饮酒！”

“饮胜！”

…….

梆梆梆——随着鼓打三更，杜池这才拿出两身黑色大氅，拿出两个面具给了两人。

“杜兄？”刘司曹看杜池的样子有些好奇。

“此处玩耍者，多为士绅，未免他人窥了样貌去，故此有此要求。”杜池老老实实地说。

“哦？此等怕是有些新鲜。”听到这个，两人来劲了，依言换上了大氅和面具，跟着换上同样的装束的杜池出了门。

几人在寂静地成都街道上悄悄行进，如同黑夜里游荡的幽魂一般，避开了巡街的兵士，拐进了一条小巷。

“便是此处！”杜池指着前方，低声说到。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一样，不少跟他们一样装束的人悄悄进进出出。

门口没有招牌，杜池上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门才悄悄开了个缝隙，三人鱼贯而入。

“贵客且随仆来——”进门后，一名带着白猫面具的人在前面引路，声音喑哑暗沉，仿佛喉咙被炭火烧过一般。

刘、木两人觉得有些诡异，但是事到临头，也不由得他们不跟着了，很快，他们被引入了一个房间。

跟外面一片清冷死寂不同，里面灯火明亮，诺大的大厅里，人声鼎沸，不少人都围在比一般桌案高上不少的“胡案”前，坐在同样高的吓人的“胡几”，玩着一些他们完全看不懂的博戏。

“此处陈设，倒是有些意思？”面具下，木主事的声音传来。

“此乃桌子，那高高之胡几，乃是主人所设，名为高脚凳的便是，虽不合礼法，但坐着极为舒适。”杜池小声解释道。

“哈哈哈，好个桌子高脚凳，此处本不拘礼法，甚妙，甚妙！”面具下的刘司曹，眼睛都放光了。

刘司曹好赌，每每一掷数千钱，看着这等新式“博戏”，他心痒了起来。

而好色的木主事，看着大厅里的情形，心头也是一热。

大厅内，不少身穿轻纱，光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打扮妖冶暴露到极点的女子化身为侍者，或是端酒，或是送菜，或是躺在跟他们一样打扮的人怀里，面对着他们的上下其手，不停咯咯娇笑着。

有趣的是，所有女侍者都带着兔子面具，头上还有两个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吾等遇妖乎？有趣，有趣！哈哈哈。”看着女侍者，刘司曹和木主事，都觉得身体火热起来。

“银钩赌坊恭迎两位贵客！”正对面最大的桌子上，端坐一名一位红衣女子，带着狐狸面具，声音娇媚而动人。

“赌坊？？女子为荷官？”面具下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看着各个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筹码，还有各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奇博戏，彼此都心动起来。

“这二十一点还差两位，不知两位贵客可有兴趣。”女子嗓音随之一变，变得如泣如诉，娇媚缠绵，好似某种运动到了激烈处发出的声音。

“这——”两人摸了摸身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杜池。

“两位兄长，小弟早让人备好矣。”叫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杜池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放到了她面前的银盘中。

不多时，三叠筹码已经兑换过来。杜池还随手将一枚筹码抛到那名女侍者高耸之处，引得她咯咯娇笑，看得两位艳羡不已。

很快，两人也就不羡慕了。因为有两名女侍者很快围了上来，亲热地挽着他俩的手，毫不介意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亲密了些，带着阵阵香风，他们被带到了大桌之前，坐在很快就端着美酒小菜，送到了他们面前。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桌前，坐在新奇的“高脚凳”上，把手放在“桌子”上，感受着臀部传来的舒适感，身边香风阵阵，美女如同水中的游鱼一样，似乎触手可及，两人都觉得仿佛是来到梦中的场景一般。

接下来，听着那位自称雪的女荷官介绍完这所谓纸牌二十一点的玩法过后，两人大感好奇，试了两把，小赢了一些过后，随即在软香温玉与美食美酒当中，开始了今夜的高乐。

屋内人声如沸，娇笑不断，美酒美食不要钱似的撒上，娇嗔与高呼下注的声音齐飞。

屋外寒风料峭，银钩不停的在春夜的寒风中摇晃，天边，月入银钩，伴随着几点星子。

一阵猛烈的夜风吹来，发出了呜呜的呼啸之声，仿佛是在叹息——

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钓上这银钩?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味(一) 三月初九，庚辰日，白腊金，建执位。

煞在南，诸事不宜。

反派都是不好当的，看着众人一直干到中午，才把昨夜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还原成一座干干净净的院子，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有远大的目标，为了完成目标每天都在努力，为了实现目标不惜一切手段，失败也不气馁，团队合作，经常笑——反派每天的生活，就是这么积极向上。

而那些大气运的主角，他们既没有明确的目标，人生价值就是阻止某个人和组织实现梦想，而且从来都是单独行动，通常还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有行动，最让人郁闷的是，他们虽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愤怒，但是总是能获得妹纸的芳心。

立志成为大唐地下世界幕后黑手和魔教教主的李南，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想当正派主角了。

气抖冷，我们反派boss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还帮着搬东西的李南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中愤愤不平。

虽然他目前只是个精英怪，别说幕后黑手，连关底小boss都算不上。

我们搞特务工作的人容易么，为了引人入毂，不得不半夜生造出一个赌坊来。动用自己能掌握的全部人力，就为了这么一点神秘感，拖住那两个来自长安的小角色一天？

恰柠檬，可酸死某家了。李南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臂，同时惊恐的发觉，自己才没有在路上奔波几天，现代人的娇气又出来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李南不由得的感叹道，自己混入曹吏司普通人员参加这次行动，是他早就定好的，除了曹吏司那位杜池和身边的精精儿以外，没有别人知道。

他就想看看地府这帮人员平时什么怎么工作，对于他以后根据他们的状态制定计划和团队提升，都有很大帮助。

而且他亲自来成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要调动这么多人力物力做出这么一个局，甚至新的舞法天女部都出动了，除了李南这位黑簿之主兼南音庄园之主以外，没人能够做到。

甚至为了不让地府的人知道南音庄园所在，胡姬小姐姐们来到银钩赌坊的时候，里面都是穿好那“超前”的装束的，外面披着大氅带着面具的，如果不是自己分几次运送，又给城门关塞了钱，差点就查了！

昨天晚上银钩赌坊这场大戏，几乎动用了李南能用的全部人手和财富。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李南将自己庄园内打造的桌椅板凳全部搬来了，在线发牌的美女荷官就是司徒灵雪，兔女郎们就是庄内胡姬小姐姐们，就连赌客们全都是假扮的，赌资，赌具，筹码，美酒，美食，这都花了他一大笔钱。

就连门口那枚银钩，在这个银价昂贵且不流通的唐朝，他都花了大力气。

一切荣耀归于小高炉！李南将之前作为舞蹈道具的银碗用小高炉熔了，打造了一枚银钩，让它继续为李南的特务建设大业继续发光发热。

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位黑簿之主为什么固执的要在赌坊上挂个银钩，地府的众人只能归于这位“小先生”独特的癖好。

但是总的结果和目的，他们都已经达到了——两位负责下订单的采买官吏，几乎一夜未睡，再加上又喝了不少的酒。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成都府闻着味道的各方势力派人找上门的时候，早就疲惫不堪还一身酒气的两位，盖都居住在驿馆，避而不见。

而李南本身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发现面对着后世梭哈，扎金花，佰家乐什么的，对于缺乏娱乐的唐人的吸引力果然杠杠的。

就连接受过反审讯杀人如麻的地府特务，按理说心志应该比一般人坚定，但是他们哪怕假扮赌客，到了后半夜，化身引路小厮的李南的惊奇的发现，不少人已经真的沉迷进去了！

很好，很好，以后又多了一个腐蚀武三思手下和用来控制自己手下的手段了，想象着地府的人才发了工资转头就通过银钩赌坊交给自己，或者利用后世的各种手段去长安割那波贵族的韭菜，李南觉得自己的幕后小boss的道路越来越顺畅起来。

“如果这次没有成功让韦氏多出点血，自己可就亏大了！”想起属于自己的胡姬昨天被假扮赌客的地府人员和那两位长安的官吏吃豆腐，关键是自己还不能说，早早地送她们离开了，这种感觉总让李南心里觉得毛毛的。

如果昨夜对于几乎站了一夜，还被人勒令去端酒都还算可以接受的话，有个不知道李南身份的普通地府人员，竟然是个基佬，接着酒劲色眯眯地摸着李南的手，问他多大，也不知道他问的是不是年纪的李南，恶心得都快吐了，而且吓得在一边赌钱的杜池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下来！

“等到回转，就打折那个人的手赔罪，不对，若是吾动手，岂不是告诉‘黑簿之主’，吾曾得见此景？”跟所有不小心撞破了上司秘密的下属一样，我们这位曹吏司司主，蜀县文房小吏杜池，现在就很是头痛，看着面前依然高卧的刘司曹和木管事，他的心中惴惴不安。

自己现在只有办好这次任务才有活路了，如果自己弄砸了那位的计划，说不定——想起前“同事”的冤魂，杜池有些心惊。

“昨日在场之众人，不会学枉死司与索命司一般，被那位派去送死罢！”想到最坏的情况，杜池已经开始盘算着，下次找个送死的任务，安排那个好男风的手下先去了，实在不行就借口他殉职把他给杀了。

“哎哟——”面前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声，杜池凝神一看，原来是抵足而眠的两位已经苏醒了，看看时间，午时已过，马上就是未时了，于是他紧走两步，让人端着吃食和洗漱的木盆来到两人榻前。

“两位兄长，昨夜可尽兴否？”

“杜兄？”两人睡眼稀松的看着杜池，看到他身后的仆人，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事儿。

“还乞更衣。”两人虚弱地说道。

“谢过杜兄。”三炷香之后，梳洗完毕换了新衣服，且吃完了简单而丰富的饭食之后，两人对于接待了他俩好多次的“杜兄”，表示了极大的善意。

如果说昨天别人坐着他站着，别人玩着他看着的李南感觉很酸的话，那么刘司曹和木管事昨天的感觉就是辣了。

昨晚对于他俩来说，真是太刺激了！

一两金子只能换一小摞，仅仅十个筹码，昨夜，他们眼看着他们的十个筹码变成二十个，最高时，一度到了三十多，结果下半夜就开始输，之前的筹码很快就输光了。

或许是荷官的声音太诱人？或许是看着旁边一直输的那位一把赢了五十个筹码眼红？等到天亮之时，两人已经将杜池身上的金子输光了，两人亦是出了不少血，刘司曹都把藏在衣衫内的明珠给输了，木管事也是输了一块上好的青玉佩。

“今日赌局已终，后日子时，赌坊自开！”随着街上的更鼓响起，两人不知不觉的发现，已经天亮了，输红了眼的他们，各自地抓起一壶酒灌了个痛快，这才恨恨作罢，出门之后趁着人少，寻了个偏僻巷子，三人脱下了大氅面具，这才歪歪扭扭地回到了驿馆。

“昨日吾等时乖运蹇，仆一直心中不忿，不知两位兄长可有同感否？”杜池气愤地说道。

“那等赌法，极是有趣，吾等初试，不通玩法，可惜某家传玉佩！”木管事想起昨天的事情，眼睛都红了。

如果不是想起昨夜自己开始输了的时候杜池就拉着自己说换钱就走，他俩都要以为杜池在做局了。

这等手法，对于他们这种经年老吏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那银钩赌坊，所赌不小，城中不少士绅皆遮面来此，木兄可还记得昨夜汝身旁那位乎？如果仆所料不差，那位怕是蜀县县尉李修！还有那一把豪掷五十筹码那位，听其音，仿佛是城东府上郑翔！”

“两位兄长也是积年老手，皆知赌场新人手壮之说法，小弟本想两位兄长从未玩过这类博戏，手气甚状，本想借两位之运弄些铜钱，以丰两位行囊，未曾想，哎——”杜池唉声叹气到。

“昨日杜兄苦劝之，吾等沉迷博戏，此时悔之晚矣。”刘司曹长叹一声。

新手开赌，把把天胡的说法，作为经年老毒狗的两人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两人昨夜确实赢了不少，杜池也劝自己离开，可是自己两人似乎中了邪一般，就是要继续，以至于遭到如此下场。

“吾等愧对杜兄矣。”说罢，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种丧家败犬的感觉。

“某不服！后日子时，定要重回那银钩赌坊，大杀四方！”杜池突然拍案而起，连带着剩余两人都气血上涌起来。

“正该如此！哪有小郎日日哭，哪有博徒次次输！”“此次前去，正要大杀四方才是！”两人此时的神情和话语，印证了两句话，一句话叫做毒狗都该死！还有一句叫做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仆囊中已空，二位兄长可有余财乎？”三人正在兴致高昂的时候，杜池脸上带着小心翼翼，扭头问向两位。

“这——哎——”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哀叹起来，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势落下去不少！

“不是后日子时么？这两日，吾等就让那些富商，多送些钱来！”木管事拍案而起，眼神中闪着贪婪——两人多年帮宫中和礼部采买，收受贿赂已经是常事，两人这是打算公然索贿，大捞一笔了。

“额…….两位兄长可是想在采买上做些文章？”杜池小心翼翼地说。

“杜兄与仆等亦是多年之交，仆亦不瞒汝，怕是只好如此矣——”宫中负责采买的木管事，死死地盯着杜池说道。

“成都这帮豪商端是奸猾，怕是难以索要多少铜钱尔。”杜池皱着眉头。

“哎——无多有少，总比一文也无好。”两人摇了摇头。

他们也知道能够接到这种订单的大商人，他们背后的主人都是大佬，自己小小收钱即可，但是大肆索贿，恐怕就是不行。

“如此，计成矣！”正当两人焦急之时，在两人面前转了几圈的杜池突然一拍手掌，眼睛为之一亮。

“二位兄长，吾有一策，既可得大量银钱，又可不让两位兄长受牵连！若操作得当，莫说后日子时去赌坊赎回两位所押之物，说不定你我三人，怕是要得一大笔钱财！”

“安有此策？”“杜兄快快说来！”听到杜池的这句话，两人眼睛都亮了。

比起酒色，两人还是最爱钱的。

“两位兄长莫慌，且听仆细细说来…….”，杜池不慌不忙，让人去对面的食肆买了酒菜送到了驿馆，三人一边吃着喝着，他这才把李南的告诉他的计划，缓缓地和盘托出。

“真乃妙策，吾等无忧尔！”听完杜池的计划，二人都是经年老吏，听到了之后，略加思索一番，随即同意了整个计划！

“既然两位兄长都认为可行，仆便如此安排，先放出消息去？”杜池小心翼翼地说。

“一切皆拜托杜兄尔！”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离席，对着杜池拜了一拜，慌得杜池赶紧上前去搀扶，连声高呼不敢不敢。

哈哈哈——于是三人对望一眼，彼此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太刺激了！

有趣的是，三个人的心中，不约而同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五味(终) 如果说昨天，让李南觉得酸的恰了柠檬，刘司曹和木管事觉得辣得刺激的话，那么对于韦见空来说，那就是咸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大口来自自贡的井盐一般，不仅咸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而且还微微发苦。

三万五千贯啊！还有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精壮家生子，个个都是悍勇精壮的汉子，平日里行商护卫，都是一把好手，天下各处都去得，结果就在家门口的成都城外——

就这么没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和世家子弟，豪富如韦见空者，还是保留着他当年行商天下时候的美好品质——那就是出门没捡到钱就算丢！

足足三万五千贯和这些好手，让韦见空觉得肝疼。

虽然这三万五千贯买这个方子，从商业的角度上来说不仅不亏反而血赚，要知道，这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啊。但是一想到本来可以拿回的三万五千贯就这么没了，还损失了一批护卫，韦见空简直觉得有些肉疼。

当然这仅仅是肉疼而已，作为一个大商人，他的敏感性还是要强过不少人的，立刻就察觉出里面的不寻常来——能够安然带着三万五千贯上路，而且悄无声息地让自己豢养的家生子打手消失的，那位高川，不，是他背后的人，怕是绝对不简单，说不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让自己难堪！

“那高川怕是非常人，吾走眼矣。”虽然此时还没有扮猪吃老虎这句俗话，但是不妨碍韦见空生出这种终日大雁终被雁啄了眼的感觉。

哦，忘了说了，这句俗语这个时候也没有。

韦见空慌了，连忙让人紧急验证他的织机和配方的真实性，虽然昨日已经验证过好几次了，但是再次验证后的结果，着实让他心中安定不少！

织机是真的，高川卖给他的织机比老式织机，快了一倍以上。

而那个配方，因为是最后一道上色的时候用的，昨天他就让有经验的老染匠用了，今天又用了一次，看着昨天染出的布已经风干，颜色确实比之前鲜亮不少，再加上今天他亲自去染坊看了，仔细听取了几位老染匠的回报，韦见空才觉得放心了不少。

凭几位老染匠传来的结果和他们的推断来看，这个配方应该不假，虽然仅仅在最后阶段加了一些蜂蜡，硝石等物。

这个东西对于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染匠来说，简直就是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纷纷高呼原来如此简单，自己白染了几十年的布了。

这也是正常事情，行商多年见多识广的韦见空知道，很多觉得很神秘珍贵的东西，就如那一层薄膜一般，一旦捅破了，就不值钱了。

“这是真的！”那日，韦见空一看到那个堪称简单的配方的时候，多年跟丝绸打交道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同时也庆幸这位高川没有像那些敝帚自珍的匠人一般，添加很多不必要的东西来掩盖真正起作用的配方，虽然他觉得可能是高川自己也不懂不敢乱增减配方有关系。

说起对丝绸的熟悉，从蚕茧的选择，抽丝剥茧的工序，织锦的手段，还有染色的工艺，他比任意一个匠人都不逊色，甚至还过之。不然他区区一个旁支的庶出，母亲还是一个歌姬，怎么会列入韦氏的族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韦家人”？

他可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身在韦氏高门，能够出来行商的，他的身份不可谓不低贱，幼年时候也过的极苦，他这良田美宅，娇妻美妾，全都是他辛辛苦苦算计拼搏得来的，其中惊险之处，说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也不为过。

羡慕吾否？拿命换的！每年带着大批财物回家祭祖的时候，面对着家中某些年轻的，跟他有着一样命运的韦氏子弟的羡慕眼光，韦见空总是会在心里这样说。

很快，随着一则新的消息传来，韦见空一听之下，气得当时就把手中那块自家染坊送来的新的明黄色丝绸，狠狠地掼在地上！

“竖子！端是好运！”韦见空只觉得有些人运气真不是盖的，自己真冤！

原来杀了他那帮家生子的，不是他臆测的对方的死士和勾结的盗匪啊什么的，就是成都城的人！

成都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地名为牛角石，盖因道边有一块大石头好似牛角一样得名。官道在此分开，一条向北可至金牛道出蜀，一条向南往眉山县而去。此处道路崎岖，更兼两边有密林，前后十里，均是官道旁的市集，所以此处一向行人稀少，盗匪多出没于此地。

那位高川也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重金不安全，一路上专门捡官道大路上走，他派出的杀手就准备在牛角石这一事故多发地段先看看情况，如果不行就入夜后再动手。

结果不出所料，高川一路向北，准备沿着官道出蜀而去。

此人肯定要经过牛角石，一路跟踪的杀手们大喜过望。

高川的牛车缓慢，杀手们个个都轻便，于是他们伪装赶路人，纷纷超过高川的牛车，先行赶到牛角石去埋伏，只留下两个腿脚快的，骑着马远远缀着高川，便于传递消息。

牛角石的情况好的出奇，等到他们到了之后，简直一个人都没有！等到高川压出深厚车辙的牛车靠近之后，他们就动手了。

然后他们就没了。

.........

三月初十下午，蜀县县令的大公子李伍打猎回来，马上还挂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招摇过市，随后则是蜀县的一干年轻“二代”们，各自马前都挂着血淋淋的人头，引起了成都群众很大一阵围观。

李伍骑在马上，自有仆人大声宣扬，说是今日一早，自家小郎君与一干友人出城春猎，路遇贼人抢劫路人，当时他们就发挥了士族子弟惩强扶弱的传统美好品质，将贼人杀光了，而且毫发无伤！

“今日春猎，吾等不仅猎雁，亦是猎贼矣！”李伍得意洋洋地说道，引得一帮士子哈哈大笑，纷纷夸耀着自己和彼此的武功，仿佛下一秒他们就弯弓塞外，直取单于人头下酒了。

那高川端的好运！！！怎么好死不死地撞到了那帮纨绔出城游猎！！虽然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但是那帮世家子满城的炫耀，由不得韦见空不信。

当然，这也是李南一定要亲自来成都的原因，因为只有他，才能指挥地府潜伏在李伍家的那些人，让他们诱导李伍等人出城打猎，想办法把“杀贼”的功劳推给了这帮好大喜功的世家子。

诸君不会觉得李九作为太子的人，名义上还是掌控地府的“东岳大帝”，他的族叔家里会没有“地府”的人，不会吧，不会吧？

只不过这几人的名字和代号，只有黑簿之主李南知道，也只有他能单线联系罢了。

人是地府的人杀的，但是却不是在世家子游猎的队伍中。

李伍带着人出城游猎过后，李南的人就跟在他们队伍之后，当天李伍他们的队伍，根本就离牛角石还有几里，等到他们将韦见空派出去的人杀光最后，这才通知李伍他们一行人！

要问他怎么做到让李伍等人正好去那边打猎的，李南虽然不清楚，但是李南猜测，地府的那枚暗子叫做“龙鱼”的，应该是李府的某个清客或者李伍某个书童，不然说不动李伍出城打猎，还能说服他们一干士子冒功。

反正李南去李府的某个店铺对了暗号下达了命令之后，当天晚上那个店铺的门外就挂出了今日稻米售罄的牌子，告诉李南事情已经成了。

于是，地府的刺客们就缀着韦府的刺客们，等到他们动手的时候把他们全部杀光。

剩下的，就交给了队伍里的那位代号叫做“龙鱼”人，过程李南不知道，但是从当天传来的结果看，李南是成功了，世家子们将死去的贼人看做自己的“武功”了。

自己好不容易让韦见空以为高川只是个撞了大运的小商人，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让他露出破绽起疑心，听到属下回报之后，李南这才放下心来。

似乎那位咦然入毂了呢，当天晚上，看着韦府的车马停在了成都最好的青楼——石竹馆楼下的时候，街对面茶肆坐着的李南就知道，自己快成功了。

.......

两个时辰后，蜀中韦家家主韦见空，心中已经在暗暗叫苦了！

“这帮恶吏，端的奸猾，杀人不见血！”想起自己之前承诺的铜钱，韦见空只觉得嘴里发苦。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原本以为稳稳拿下大量订单，已经做好了跟蜀中同行翻脸准备的韦见空好似哑巴吃了黄莲一般，这种横生变故让习惯于事事出于自己掌控的他，总觉得心里头发虚。

吾就知道这宴无好宴，天知晓，这帮恶吏为了敛财，竟然提出这么一个恶毒的法子！呸！韦见空坐在马车中，狠狠地对着石竹馆的方向啐了一口。

招标！！！

这也是杜池告诉那位输光了的长安同行发财的“妙计”，结果一听到这个法子之后，积年老吏的他们，立刻感觉到了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都没有杜池提醒，他们立刻无师自通的想出敛财的法子，还说如果成功了，自己以后就靠着这个何愁不发财，立刻派人去给成都城各大丝绸商人送请柬。

不得不说，天下的污吏都是一样的啊。

三月初十的晚上，刘、木两人在成都城最大的青楼里面宴请了成都城里面各大豪商，告诉他们这次宫中采购招标的事情。

立刻引得商人们大哗！

作为积年老吏，面对商人们的异状，两人不慌不忙，连消带打的让蜀中商人们接受了这个结果。

其中一个扮红脸：刘司曹告诉他们，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兄弟俩手中的订单一家肯定是吃不下的，而且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采购。

接下来，刘司曹很是大谈了一番他们为了个宫中和朝廷节约，故此殚精竭虑，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将手中的订单分成十份，每家将各自报价写在纸上，价格低者中标。

同时，他还打出官腔，意思是希望各位成都地面上各位商人，也要懂得为国分忧，并且话里话外暗示这是上面的意思，自己也没有办法。

而木主事就是扮白脸，他看各个豪商都是面有忧色，于是端起一杯酒先敬了诸位，然后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们，“上面”要求是公开招标的，但是大家都是老朋友，先告诉你们一声，免得明天的招标大会被动。

于是，在这一套组合拳之下，处于劣势的商人们也无法，只得千恩万谢并且望北叩谢皇恩之后，表示一定支持朝廷的新命令和两位上官的工作。

听到这里，刘木两人这才换了副面孔，春天满面的向众人请酒，然后在觥筹交错一阵过后，各自谈笑作别。

各位商人走出石竹楼之后，似乎有默契一般，而后又各自折返了回来，各自找到了刘司曹和木主事，嗯........“清谈”。

期间还有不少撞车的，看到了同行之后，彼此像做贼似的躲躲闪闪，只是心照不宣的隔空打了个招呼，依次进入了他俩的房间。

这下就到了实质性的商谈阶段了，在这个大家都知道，中不中标都是这两位操控的情况下，成都的各大豪商们，各自出了一大波血，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包括韦见空也是，他在付出了足足四百贯的代价后，才得到了明日第三，第六和第八号标“一定”让他中标的允诺，气得他当晚回家将不顺眼的仆人都快给打死了。

“事成矣！”看着堆积如山的铜钱和财物，当晚就源源不断地送到了驿馆。刘司曹高兴地对着杜池和木主事说道。

“事成矣!”带着白猫面具，听着杜池的亲自回报，面具下的李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买栗子，套车，回眉县！！第二天一早，李南就吃着栗子唱着歌，一路回到了眉县。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古人诚不我欺啊，当天下午，李南高兴地想着。

成都府中招标的结果出来了，韦见空以极低的价格，拿到了此次丝绸订单的十分之三的份额，引起了同行对于他捞过界的不忿。

这下，韦见空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不顾一切的购买原材料，利用新式织机和染方生产宫中和礼部的订单，从此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跟蜀中豪族们对立的道路。嗯，虽然本来也是对立的，只是之前没有撕破脸而已，当晚，韦见空这么安慰自己。

而至于那两位“破天荒”的发现了新路子的官吏，当晚因为庆祝喝得大醉，竟然没有来得及去那神秘的“银钩赌坊”，想要再去的时候，那位杜池竟然病了，只好悻悻地带着财物回京。

等到他们带着沉重的财物出川之后，自然有魍魉司的人在前路上等着他们，这样，关于“银钩”赌坊的事情，就再也没人能够传出了。

酸酸甜甜就是我，哈哈哈，跟前两天好似恰了柠檬不同，李南此刻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这场事件中，酸辣咸苦都有人尝了，而剩下的甜蜜果实，终于落到了李南嘴里。

果然，越努力的人越幸运！听着属下传来韦府派出不少人准备收购生丝的消息，李南笑得像个欣慰的反派！

半梦半醉话(1)(返场免费章 轻喷) 余幼时颇好古，偏爱神鬼故事之流，先辈尝拥余于膝上，讲述鬼狐花妖之故事，及长，好读古书，不求甚解，颇爱《聊斋志异》，《拾遗记》《志怪录》等荒诞笔记小说，性好猎奇，尝收集些许异事以记之，貌似荒诞，但实则有据可考，姑且可当梦话听之，博君一哂尔。

虎年一则

虎年将至之时，众皆云虎年结婚则女子气势将涨，谓之母老虎是也，??易克夫成为寡妇，?于是，众多恋人纷纷于年前结婚，?意在规避虎年克夫之说，家慈一远方亲戚，不交往十余年矣，其侄子结婚?，定于腊月二十六大宴宾客，相邀家慈前往贺之，在此君结婚前日，夫妇两人坐婚车回家准备明日之事，途经一花店时，新娘想到明日婚车尚缺鲜花，则下车准备订花，刚刚下车，尚只有几步远，则一运输车轰然而过，新娘香消玉殒于车下，喜事变白事，令人叹惋。晓此事之人不无惊叹，惋惜，叹曰虎年不结婚之有理。

某按：此事固令人叹惋，则非虎年之过，人言之过也，若非人言，则不会有无数新人于年前仓促结婚，忙则生乱，才有此等令人叹惋之事，而众人又借此事证实虎年结婚之不吉，岂不可笑乎？？

犬两则

余小区9单元刘君，结婚2年余，有一子，业已岁余，家有一犬，甚宠溺，常与其子嬉戏，刘君见之，以为乐，春节之时，其友前往其家玩耍，是日，天气晴好，众人则于暖阳之下，于楼下饮茶，搓麻，颇得其乐。久之，其友曰未见其子，众寻而不得，以为丢失，然在此君家里卧房见血流一地，见其犬嘴上有血，地上尚有一手，乃其子所有，业已被此恶犬生啖矣，场面可怖。刘君大悲，将此恶犬吊死于大门，然后剥皮已祭其子，然已于事无补，徒增叹惋矣。

余三姨曾言，合川某女，业已离婚多年，与一犬为伴，忽一日，尝与友人相约翌日登山，翌日，友人苦等不至，打电话亦无人接，友人奇之，至其家，敲门不开，以为已出门，意欲离开之时，发觉里面犬狂吠，友人恐其有事，通知其女，其女回家之后，发现已死于卧室，手上有伤，观其形势，则是被其犬所伤，盖因其犬见其主卧倒于床，见其有异，用嘴衔其手，意欲将其拖出家外，见有人敲门，则狂吠以示警，不过为时已晚，令人哀伤。

某按：一恶犬，一义犬，一噬主，一救主，同为犬类，为何大相径庭，盖因平日对其不同，恶犬则因主人平日对其过于骄纵，平日与其子嬉戏是为可爱，哪知兽类始终有其兽性，不能忽略也。义犬报警，可见犬类通人性之说大为有理，也可见其主平日对其甚好却不过度，可见任何事情都不能过度啊。

回头一则

余学校有一人工湖，名叫静湖，旁有一假山，上面树木蓊郁，有数石凳，颇有些山野风格，某女静，余好友，居于三舍，回舍则要经过静湖，某冬夜，此女回舍颇晚，为超近路则从静湖上过，此时静湖已然结冰，行人过之甚安全，行至假山处，此女玩心忽起，意欲从假山穿过而回寝室，行至山上之时，此女闻听后面有脚步声，以为怪，忽觉有人叫她，则猛一回头，是时，此女则忽然人事不知，委顿于地，20多分钟之后醒来，财物无任何丢失，衣服也无甚异状，只觉头昏脑胀，此女大惊，匆忙回寝室，此后昏昏欲睡好几天。

某按：故老相传，人的双肩与头顶有三把火，称之为三昧真火，若黑夜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猛回头，有可能熄灭其中一把火，导致神思不属，称之为伤了元神。余曾看过一些堪舆之类的书，按照此类书上的说法，静湖属东，东方则有乙木之气，性属阴，而水又有聚阴之作用，加上此假山由于下雪而人迹罕至，阴气较重，导致此**气侵体而已。虽然此等乃是一些荒诞不羁之说，但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蜀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句话常见于后世的各中傻雕营销号和深陷中年危机的油腻中年的朋友圈，还有卖保险的，当中介的，卖房的，几乎都会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大概是用来表明自己是自有凶猛“狼”而不是安逸的“狗”的意思。

李南一直都有些困惑，究竟人要多傻，才会真的信奉这一套？

跟这种言论的一样傻雕的诸如每天早上跳抓钱舞，大声喊我今天很有激情，还有背各种语录之类的。都常见于各种小私企和充斥着各种托尼老师这类某手核心用户的店面中，以至于李南每次看到都会皱眉？撒癔症也没人管？？

事实上，这一些貌似很“奋进”的团队管理，其实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霓虹职业培训的早期糟粕，被国内某些无良傻雕中间商抄来，用来愚弄一个个市侩的老板给员工洗脑而已，而且都还没有抄好。

诸君想想，这剃光头，当众大声宣读目标，团建输了跪在地上爬，这不是充斥着浓浓的昭和味道？

然后，喜欢职业培训强调上下级关系职场pua最严重的日本经济就倒了。现在，大多标榜狼性文化的小私企都做不长。

因为他们的员工大多是不容易被忽悠的90后..........

没有穿越之前，每次听到周围有人面色激动地说出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句话时，李南在强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的时候，总有种想要给他们分享点人生经验的冲动。

狼也是吃屎的，而且有些时候为了活下来，它们通常比狗吃得更欢快。

决定一条狼吃什么的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身，外在的环境和生产力其实占很大部分啊。李南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一条狼欢快地吃着屎。

然后，这头狼连屎都没有吃完，就被无情的利箭射穿了身体。

“阿郎射术精奇！”一刀剁下了跟在他们后面半天的老狼头颅，厌恶地将它含着shi的狼头踢到路边去，莎莎拔出了狼尸上的箭，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那支射杀了饿狼的箭。

“区区一狼尔。”李南脸上一点波澜的都没有，轻描淡写的将莎莎纤纤玉手上的箭枝收回，稳稳地插到驴背上的箭筒里，一脸的木然。

若是平日的阿郎，早就得意的向自己吹嘘自己弓道大进起来，看着那头皮包骨头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老狼被自家阿郎射穿，飞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头狼从白天就远远地缀着他们了，看到李南等人没有表示，或许是饿的，或许背后有狼群缀着，它竟然越跟越近，就在刚才，这头狼吃着给李南拉车的牛拉的牛粪的时候，飞飞告诉李南，这头老狼是在恢复体力，准备晚上袭击李南一行人中的牲畜。

“清理狼群！！”一箭射穿了那头老狼的李南听到了飞飞的话语，若是平日他可能不会主动出击，但是今天不同，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李南冷声下令，势必要将狼群清除。

“诺！”随着李南一声令下，一帮人消失在了傍晚的密林中，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响起，不多时，平日里看着娇娇柔柔的胡姬们，各自提着一头头狼尸钻出了林子，都不用李南说，她们就近找了溪水剥皮、收集狼牙并且扔掉狼尸。

“狼穴之中，尚遗幼崽三只，阿郎可要留着做耍子？”飞飞笑嘻嘻地展示着他身后麻袋里面露出的小狼，看得出来，能够回到山林撒野一番让他很开心。

若是平日里，抱着保护幼崽心态的李南，说不定还会cos下权游的经典桥段，给弥彦飞飞等一人发头小狼，而如今的他，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汝自处置罢！”

“诺！”飞飞沉声应承。

于是，除了最小的一头狼被放生以外，其他的小狼都被杀了吃肉，于是，李南又获得了几张不错的嫩狼皮。

“阿郎今日......有些不同矣。”入夜十分，胡姬们小声的谈论着。

无论是今日在驴上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还有破天荒做出第一个弯弓射狼的这个举动，抑或是今日摆了一天的臭脸，种种情况，都显示出李南的心情不怎么好，行为特别反常。

别说这帮胡姬，就算这帮人中跟李南最久的飞飞，都有些小心翼翼噤若寒蝉的意味。

李南当然不爽，任谁被迫从温暖的家里出来，前往千里之外充满明枪暗箭的是非之地，都会觉得不爽。

他知道，此去长安，他即将要面对一帮比狼还狠还恶毒的人。

想起去长安这个危险之地，还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结果，恨屋及乌之下，李南连小狼都不想放过。

特别是当他知道药娘怀孕了之后，李南就更加不爽了。

药娘怀孕了，但是我却不一定能回来。一想到此去长安要对付武氏一族，己方只是一位扶不起来的太子，李南顿时觉得有些悲从中来。

还以为穿越让自己不能播种成功了呢，无数个夜里，李南都想起那位不能生孩子的项少龙前辈，结果前几天，他从成都回来的之后，当晚，药娘就怯怯地告诉李南，她可能怀孕的事实，喜得李南赶紧第二天去成都请了医生过来确认过后，李南简直喜出望外。

于是他更加舍不得离开蜀中，也更加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长安的路途。

只有除掉武三思韦后、还有太子这两座大山之后，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吧，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迎娶药娘和南雀了。李南定定地想着。

已经卷入太子和武三思斗争旋涡的李南没得选，只得按照自己的计划前往长安主持地府的工作。

而刚刚有点起色的南音庄园，李南一时无法，只得将庄园的大半事务托付给了老管家司义，好在他从高川手里骗了韦见空一笔钱，于是李南暂停了肥皂的销售，紧闭庄园大门，关起门来大搞养殖果业，尽可能的封闭南音庄园和外界的联系，直到李南归来。

听说李南要出门，南雀本来是要跟来的，但是李南来了一句自己走了家里这边没有话事人可不成，而且药娘又怀孕了，家里这帮胡姬都是会武功的，你如果不替我看着，我怎么办？

于是，南雀被说服了，愉快地接过了“家主”的位置。

南雀这边好哄，从山村出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南的药娘就有些尴尬了，安抚了好一会儿之后，李南告诉她，家里现在只有靠你了，郎君我去长安办事去，起码半年多才能回来，老管家司义虽然称职，但是终究不是“咱们”自己人，而南雀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也是个不懂事的，所以只有委屈你帮我看好家了，自己会让萧宁氏帮你。

南雀听闻，泪流满面，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替阿郎守好这个家，在李南赌咒发誓说一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过后，这才收起了眼泪，替自己的郎君准备行囊。

处理完后院的事情，李南精心挑选了十名胡姬作为自己的护卫，剩下留在庄内继续当护卫，他还把精精儿留在了家里，当做这帮“新舞法天女”的头领，并且给了他生杀之权还有好几种可怕的毒药，让他一定要护卫好两位“主母”，无论是谁要对主母下手，皆杀之！

其他方面，原管家胡钉铰要负责泰煞谅事宗天宫，李南只带走了飞飞和弥彦，并且临走之前跟萧宁氏和老管家司义分别谈话。

“若是府中有何变故，汝可手持此念珠，带着两位娘子前往眉县寻那观云和尚，他自会助汝等。”李南将观云僧送给自己的念珠递给了萧宁氏，并且让她盯着庄内的变动，特别都是某些半路而来就得了“高位”的“外人”，简直有几分托孤的意味了。

萧宁氏自然知道李南在担心谁，于是她指天发誓，定会好好守护他们的南音庄园和两位娘子，隐隐看着此人的。

而至于司义，李南则是找他语重心长地谈了一次，大概就是弥彦这孩子不错，这次我将他带去长安，还有家里全是妇人，一切拜托老管家了，你一定要代南看好这个家啊。

末了，李南还加了一句，“太子可是在长安矣……”

“老仆省得，谢阿郎提点。”老管家司义明白，自己看好的弥彦成为了李南的“人质”。

而那句太子可是在长安，乍一听似乎是在说你如果乱搞我就去长安太子府告状，让太子出面主持公道。

但是深知李南另一重身份的司义知道，李南其实还有一重意思，则是用太子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如果自己在李南去长安的期间，庄园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可能要太子的性命，让他真正的主人去死。

“当真不愧是化冥！”看着李南骑着驴消失在视线中，同为相柳九遗，代号长蛇的司义想到。

虽然他不知道李南有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言语当中的威胁之意，司义是听出了的。

他已经太老了，老到他已经没可能吞并和统领其他几位相柳九遗，成功化身相柳，成为那山海九凶之一。

山海派他来，无非就是帮助新生的化冥完成计划，顺便考察他是否有成为山海成员之心，有无成长为相柳之姿而已。

现在看来，虽此子与狄公性情大为不同，但其手段诡异，亦有上上任相柳之姿尔。想起自己重点考察的下任“长蛇”被化冥带在身边，老人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微笑。

幼文和么？有趣，有趣，老人当时就喃喃自语道。

另一边，总算安排好这一切的李南，怀着悲壮的心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南音庄园，准备沿着金牛道出蜀，然后沿着秦川，直接走到此时天下的中心，最繁华也是最罪恶的城市——长安！

一路上李南甚至都没有回头。

因为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会一泻千里。

在这个时候，闯入这即将变成血肉屠场的长安城，着实需要巨大的勇气。

所以他烦躁到成天成天都不怎么说话，一有空就拿出弓箭对着各种可怜的小动物乱射，而且变得极为任性，经常中午就让人安营扎寨，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现在的李南，怎么看怎么都跟以前那位笑呵呵的和气读书人是两个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出剑门关的第二天，终日阴着脸的李南，终于首次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下战争 “妾等拜见南郎君，一愿郎君万福，二愿郎君万寿，三愿郎君公候万代！”一看到李南那头熟悉的青驴，一帮小姐姐在为首的女葵的带领下，盈盈对着李南下拜万福。

“多日不见，诸位娘子一向可好？”很好，很好嘛，李南赶紧翻身下驴，笑嘻嘻地来到了众人面前。

亲人呐，你们终于来了，看到那十几道熟悉的身段，还有带头的名为女葵的女蛮国小姐姐，李南简直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你们再不来，我就真的没招了，相比于那帮胡姬，我还是更原因相信你们的，看着精神抖擞，身穿青色罩纱，腰佩崭新狭刀，背后都背着弓箭，一看就是鸟枪换炮的精锐女战士，李南只觉得自己安心了不少。

这帮小姐姐，是李南想春十三娘借来的。

李南灭掉枉死司和索命司，莎莎的姐妹们还没有来到南音庄园的时候，深感自己势力不足的李南，就借着年礼的机会，给远在海外的春十三娘去了一封信，看看春十三娘能不能借点人来帮着护卫庄园。

等到下一次接到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份了，当时李南正在忙着搞曲辕犁，而春十三娘的回信中，关于此事的回应也很言简意赅，就一个字，诺！

剩下的，就是要求李南弄一些种子还有牲畜给她们了。

这次，李南的回信就很长了，李南弄了不少的种子和耕牛给她们，而且将人粪肥田啊深耕密植啊包括曲辕犁的图样等等，都给了春十三娘一份，而且让她务必保密，这些增产的力气，一定仅限于缘之宫的人知道。最后，为了弥补缘之宫的战力缺失，李南又补了一批“巴之雷”给她们。

信和东西寄出去了好久都没有回音，直到前些时日，李南准备他的“五色”和“五音”的计划的时候，才有地府的人过来告诉李南，海外那批“淤加美一族”的十几名女武士，已经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不日将抵达蜀中了，于是李南赶紧去信，告诉他们自己要去长安，让她们在先等着不要进蜀，到时候一起去长安。

约定的地点就定在了剑门关外，一个李南和小姐姐们双方都熟悉的地方。

现在，他们终于见到了，沉了几天脸的李南，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主动走上前去，就像是一个寒假没有见到的同学一般，主动嘘寒问暖，问起她们近况起来。

看到李南这么热情，小姐姐们一句话不说也不好，根据这位叫做女葵的领头人所说，他们已经到了剑门关外两日了，严守着仰药金（女蛮国语，首领之意）所定的规矩，没有见到李南就不下船，平日的一应吃喝采买，都是地府的人帮着办的。

看来这段时间，她们也成长了不少。看着统一服装的女蛮国小姐姐们，齐齐对着自己行万福礼，还口称郎君，李南不由得的感叹道，这要是以前，这帮小姐姐哪里在船上憋得住！

而且最让李南欣慰的是，她们见到他以后，惊喜是惊喜，但是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叽叽喳喳地一拥而上，用她们自己的方式称呼李南：叫娄方（女蛮国语，智者之意）的也有，叫李南的也有，叫导师的也有，更有甚者，还有人叫李南名为刀笔傲苟来的。

刀笔傲是南雀的女蛮国名字发言，刀笔傲苟来翻译过来就是南雀家的，这就跟后世解放前，北方农村称呼已婚妇女的叫法是一样：二喜家的，狗剩家的云云。

听到这个，李南就有种你们又乳南了的感觉…….不是，我堂堂穿越客，中美合拍电影的资深观看者，《情商》《位置》《牌面》老读者，在你们面前，还不配拥有姓名吗？

所以，李南这次看到规规矩矩行礼，并且按照唐时的礼仪，整齐划一称呼自己南郎君的小姐姐们，他也觉得很高兴。

无论是谁，见到这帮久别的，来自山林的可爱纯真的女人们，都会发自内心的扬起嘴角吧。

很快，李南就笑不出来了。

见到李南走过来，这些多日未见李南的女蛮国小姐姐于是一拥而上，热情地拉着李南，用各自的方式打起招呼来。

一时间，“娄底”、“导师”、“刀笔傲苟来”漫天飞，叽叽喳喳地用官话和土话夹杂的语言说着什么，不少小姐姐还掏出各种金银做的小礼物，一个劲儿的往李南怀里塞。

终究还是要来这么一遭啊，李南表示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错看这帮小姐姐！

不知道是南雀和春十三娘不在的原因使然？这帮好久不见的小姐姐们，热情的对着李南实施了女蛮国的礼节。

震惊！女蛮国的礼节竟然是这样！

这帮妹纸首先伸出手去让李南吻他们的掌心，然后等到李南吻完之后用李南吻过的手掌，一边抚摸李南的面颊后并且亲吻另一边的脸颊！

不是，这个，有点吊诡了啊........

女蛮国的礼仪奇特而原始，李南是知道的，她们同辈女子之间的见面礼竟然是互相吻嘴唇，李南也不是没有见过，让他不禁感叹果然橘势大好！

但是这种男女见面的礼仪，李南也是头一次感受到，可能是因为之前春十三娘一直都以唐礼见之的缘故，所以，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的李南，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是，哪怕是正规礼节是亲脸颊，怎么你们这帮女污婆，开始舔我耳垂了？？？

李南当时就遭不住了，面红耳赤地退出了热情地的小姐姐们的包围圈，引得她们发出咯咯的娇笑，拽着李南的手不让他离开温香软玉的包围，个别的还把自己的手放在口中，对着李南吹出了后世俗称流氓哨的响亮口哨。

这让李南觉得自己好似一名遇到了十几名痴汉的单纯少女。

这帮古代女流氓们！不是，蓝孩子穿越后一定要保护自己啊，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姐姐们的玉臂，看着小姐姐们打量自己的眼神，李南觉得是不是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别说李南，就是李南队伍里的其他几人，也都俱是脸都红了，只有一帮胡姬小姐姐兴奋地看着热闹。

若是以前春十三娘在，这帮小姐姐断然不敢跟李南这么闹，现在春十三娘在缘之宫当她的大祭主，而且船上憋了好久的小姐姐们，也终于撒开了欢儿。

不对，不对，李南警醒起来，这帮小姐姐看自己的眼神，让他不禁回忆起某个奇特瑰丽的夜晚。

那就是女蛮国的拜月之夜，他曾经见过一次，后来因为春十三娘的约束，还有他刻意的避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就在李南跟南雀药娘确定关系之后的某天晚上，李南正在河沟里洗澡，就听见一阵阵娇笑和歌唱，然后噗通噗通，如同下饺子一般，女团的小姐姐们全部都红果果地跳到河里来了，南雀也在其中，笑嘻嘻地看着李南，下水之后紧紧抱着李南不撒手。

不是，这什么情况？古代泼水节，当时看到小姐姐们互相往身上泼着水，还来泼他，吓得李南赶紧往岸上跑，身后传来小姐姐的娇笑声和春十三娘的呵斥声。

当晚，南雀死死地守在李南和药娘的帐外，并不进来，李南好生奇怪，但是又生怕这是人家一种特殊的风俗，所以也就不敢问。

过了好久。李南才知道，每隔三个月，等到十五月圆之夜，女蛮国的女子都会集体沐浴，对月唱歌，用来赞美伟大月亮父神。

而这一天，也是女蛮国女子寻觅男子的时节，每个年满十五的女子都可以参加，称之为“拜月节”，从月上中天开始，到鸡鸣之时结束，每个女蛮国的女子参加拜月的，都会带上厚厚的茅草布匹裹住的大棍子，去“偷”男子。

谁家的男子，如果被女子看上之后同意了还好，如果不同意，或者一家男百家求，就会爆发出一场大混战，谁打败了其他竞争者，然后砸倒了那个男子就是她的，总之，当晚情况相当之激烈复杂，什么状况都出过。

如果自己家里的男子被抢了，想要抢回来的话，对不起，等到下个三月后的月圆之夜吧，到时候我俩孩子都怀上了，以后孩子生出来就跟我姓了。

“是日，家中男子为人所窃，皆不加刑！”当晚，南雀还背出了女蛮国的法典，得意洋洋地告诉李南，女蛮国这一神圣传统是写进了法律的。

据她说，不少女蛮国的大贵族们，在这天都会放出家中所养的男子，供人女挑选“偷走”呢。家中养的男子被偷走的越多，说明这家女主人越大气，人缘越好！

不是，这个风俗感觉有点微妙啊，李南赶紧问南雀她没有参加过，结果南雀说她们作为被选中到唐朝的女子，还是侍奉太阳母神的巫女，在没有出使之前，她们是要保持处子之身的，但是回来后，国家就要给每人发五个水灵灵的健壮男人啦。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看着南雀还在想着回国后，国家给发的五个男人，并且大度的对李南表示你放心，永远是你做大，气得李南热血上涌，立刻就跟南雀打了一架，打得她吱哇乱叫，好像个妖精似的。

不是，十五不是昨天刚过吗？这帮女流氓怎么看着要把我吃了一样？好不容易回到“本阵”的李南，突然想起了这一件事，今天好像是十六。

于是他放下心来。

但是李南忘了一句话，叫做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李南还忘了，没有准确历法的女蛮国，他们虽然也是根据月亮圆缺计算时间，但并没有准确到某一天，比如他们每隔三个月的拜月，就说的是等月亮圆了六次过后，就是新的拜月节，李南想当然的以为就是每隔三个月的十五这一天。

还还还有，春十三娘可是给这帮女蛮国小姐姐下过死命令的，不许抢男人，哪怕他再好看也不行，除非那个男人认同女蛮国的规矩，心甘情愿跟你走。

所以，在这帮小姐姐们眼里，南雀找的这个男人，名为李南的高大健壮白皙的唐人，还是一名聪慧无比的“娄方”，是认可了女蛮国“规矩”的，所以李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成了这帮小姐姐在唐朝唯一可以抢的男人。

今天是拜月节，这让她们如何不激动！不少小姐姐觉得简直是上天的安排，怎么他偏偏在拜月节赶到了呢，这不是就是送上门的“鸭子”？？

她们跟李南见面时，使用的那个礼节中，一般来说并没有亲脸颊这个项目，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女蛮国女子一旦对一名男子这样做，就表示我宣布了——

男人，今晚我要来抢你了。

有些晕晕乎乎的李南还不知道，这帮好久不见的“老友”们，个个准备好了包裹着厚厚稻草的棍子，准备晚上来“抢”他了。

他们见面的时间是在上午，中午吃完饭后不久，两队人就踏上了东进的道路，当天晚上，一行人早早地就露宿在一个平坦的河滩边，细细的河沙上还有不少漂亮的小石子，兴奋地李南还捡了不少准备放到水盆里面养着。

今天跟小姐姐们重逢，李南很高兴，命人拿出了不少酒，小姐姐们又发动了抓鱼的天赋技能，从旁边的小河里抓了不少肥鱼。于是一群人围着篝火，吃着烤鱼唱着歌喝着酒，度过了一个欢乐的夜晚。

而随着月亮的升高，气氛开始有些不对了起来。

当月亮越升越高的时候，女蛮国小姐姐都站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同时一边脱衣服往河里走去的时候，李南就觉查出不对了。

就跟那一夜一样，无数白花花的身子在月光下，晃得人营养都不足了，她们在溪水里彼此泼水，沐浴，唱歌，似乎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看得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的飞飞和弥彦，还有那帮胡姬们有些目瞪口呆，后者还好点，她们家乡也是有公共浴池的，但是飞飞和弥彦，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立刻扭头到别的地方去。

“阿郎——”等他们回头看着李南，却发现这李南脸色苍白。

“护驾，不，护着吾！飞飞，弥彦，汝等快逃。”李南大声招呼着胡姬们。

“阿郎何事？”看着李南有些惊慌，众人小心翼翼地问。于是李南这才长话短说将女蛮国的拜月仪式讲了一边。

一边说着，李南的脸色越苍白，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帮小姐姐已经在月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如同西方神话的塞壬女妖一样，长长的黑发遮住重要部位，她们穿着简单的服饰，拿着棍子唱着歌，慢慢从水里走到岸上。

虽然被美丽的异性带回家感觉很不错，但是如果是被当做货物一样争抢的话，李南觉得有些憋屈。

“额——”众人听完都一脸黑线，知道这群小姐姐战斗力多厉害的飞飞背着弥彦扭头就走。

等他要回来接李南的时候，他反而停住了，因为他敏感的发现，那帮前任“天女”们的目标只有李南一个，面对树上的弥彦和飞飞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于是他释然了，他甚至抓起了一坛酒半条烤鱼，和弥彦在旁边的树上蹲着看！

“自己的主人，绝对不能被抢走！”听到李南的描述，胡姬小姐姐个个同仇敌忾，不少人拔出了她们的弯刀！

讲道理嘛，就这么一个好的主人，自己姐妹想爬上他的榻都很难，自己都不够分，怎么会让你们这帮西南蛮夷抢走！

虽然在唐朝没有多久，这帮胡姬也会用蛮夷才形容其他国家的人，甚至不少自认是唐人的胡姬都会称自己的同乡叫这胡狗！

不是，你们这是要出事啊。于是在李南的严厉训斥下，胡姬们才收起了弯刀，也学着对面女子的样子，砍了竹子用车上的麻布包裹住头部，也是手握一根根竹棍，团团的护住了李南。

“哎哟？”看到前面有“女人”护住了自己的“目标”，这帮女蛮国小姐姐有些兴奋起来。这才是拜月嘛，没有争斗算什么意思。

于是，她们动了，且歌且舞，缓缓靠近岸上的李南一方。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女葵，当年在南雀和李南定情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跳入水中，围着他们唱歌的几位小姐姐之一，看着对面也是一帮小姐姐，她们眼中的战意更加炽烈！

月下战争！一触即发！

正所谓两国相争，讲究这师出有名，先要发个檄文，而这男人之争，就先从“文斗”开始。

于是小姐姐们启朱唇，发皓齿，大声地——

嗯，唱着山歌。

听到女蛮国们的小姐姐唱山歌，李南眼中怀疑后世的西南少数民族对歌的传统就是来自于此。还算是勉强能听懂女蛮国语的李南，也是大概听懂了这些歌词的意思，无非表达了追求的意思，大多都是我家的兽皮堆成摞，我家的盐和稻米多又多，你跟了我不吃亏之类的。

最开始还好，还算正常的古代劳动人民热烈朴实的追求爱情的歌曲，到了后来，歌曲越来越ghs起来，一个个开始夸耀自己起来，说什么我的头发多么黑，眼睛多么大，那啥多么大，还有那啥多么翘，你的腰多么有力，两人一起保准快乐什么的。

听得半懂不懂的李南一脸恐惧，自己万一落到这帮女流氓手里，要不了几天，就成了药渣。

虽然胡姬听不懂小姐姐们的话，但是音乐这个东西是无国界的，共情能力颇高的她们明白了小姐姐们歌中之意，于是随着莎莎开口，她们也齐声唱起了她们的家乡的胡曲。

胡姬的曲调激昂而热情，隐隐有种缠绵之意，表达出她们的誓死保卫自家阿郎之意，为了表明自己的身材样貌不逊于对面的蛮夷女子，不少胡姬唱着唱着也脱下了外面宽大的衣袍，换上了跳舞的本民族服饰，得意地向对方展示，甚至跳起了闻名大唐的胡旋舞！

于是，一个诡异的场景出现了，明亮的月光下，两边穿得都很少的小姐姐，用各自都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歌，跳着舞，偏偏她们都懂了对方的意思，各自眼中战意炽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对面一名叫做心水的小姐姐发了一身喊，女蛮国如同古代的且舞且战的蛮族战士一样，就向着李南这边冲来了。

这边的胡姬们，肌肉早就崩的紧紧的，看到对面有所动作，她们就如草原上的雌豹一般，也向着对方冲去了。

几十米的距离在她们的速度下转瞬及至，很快两方人马就像两股小小的洪流撞在了一起，

李南甚至能听到空气中隐约传来砰的一声！

分明不过是二十多人的对战，但是却极有气势，像是两军对战一般。

就像是联盟与部落，又像是山与泽，水与火，来自遥远南方，带着湿润水气和迷人歌声的塞壬女妖，跟来自同样遥远的沙漠国度，伴随着风与沙，身段妖娆的火焰精灵们。

就在这圆月的见证下，开启了宿命的战争一般。

女子，真可怕！

飞飞终于明白了，李南为什么曾经言之凿凿地跟他说，山下女子都是老虎，看着场中的两队女子虽然拿着棍子互殴，但是其中惊险之处，就连他都觉得很可怕。

飞飞的这声感叹，连带着旁边的弥彦都频频点头，飞飞见状，立刻将李南那套女人是老虎的理论传授给了这个一心复仇的小正太，后者睁大着亮晶晶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树下的李南。

一副不愧是李南sama，竟然能引动和控制这么多女人的神情！

我擦——真xiong，不，真凶啊。看着这场堪称诡异恐怖的月下战争，李南不由得浑身发冷起来。

因为都是女子，同样也都擅长刀术，故此两边都没有走狂战士路线，都是走的轻灵诡异的双刀女刺客和轻甲女战士路线。如同明教圣女和五毒教妖女的战斗一般。

双方交起手来，很少有兵器的交击，都是一沾既走，刺击为主，如同两只灵猫打架一般，各种秀身法和走位，一时间，河滩上白花花的一片，破风声真正，晃得人眼花。

她们各自手中的棒子，都如毒蛇昂起的头一般，端的又狠又毒，招招都冲对方容易致残的地方而去，而且因为双方都具有可怕的柔韧性，所以她们都能从某些诡异的角度出手，手，肘，腿，头都用上了，甚至她们还会甩起头发来遮挡对方的视线。

扬沙，头槌，插眼，背后偷袭……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场面之凶险，看得李南心惊不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为武人的飞飞，更是看出了其中的凶险之处。

如果有个男子刚刚在胡姬莎莎和女蛮国小姐姐女葵中间，那么就在这几分钟不到的交手中，他已经被爆局五次，蛋碎七次，腿弯中刀十次，被插眼十五次，咽喉中刀二十三次……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李南反而学着中二剧的傻雕女主角一样，大喝了一声。

“汝等，且停手！”

于是万籁俱静，交战的双方各自扭过头看了李南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额.........空气中弥散着一场难掩盖的尴尬，下一秒，交战的双方如同有默契一般的重新动手了。

雨你无瓜！李南仿佛在脑海里响起了一个蹩脚的声音。就如所有的蹩脚的青春偶像剧一样，两方停顿一下，打得更加厉害了。

到了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之争了，而是两帮小姐姐之间的意气之争和地位之争了。

俗称…….斗气！

银盘一样的月亮依然挂在天空中，无私的将她的光辉洒向大地，以及——在月下进行着战斗的女人们。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在唐朝。

我卷进了此时太子和前朝外戚的斗争，站了太子的边。

现在我搞定了蜀中的事，正要进长安，把武三思和他儿子的狗头拧下来。

结果就在剑门关外，新收的舞法天女和她们的前辈们，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我怎么劝都不起作用，她们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

作为穿越客，我真是太难了（哭泣的狗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都行 俗语有云：女人是值得男人一辈子去阅读的书。

俗语还有唱的：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

骑在那头愈发神骏的小毛驴上，李南看着身后的两行车队，表示后人诚不我欺。

想象中的不打不相识，还有英雌惺惺相惜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经历过女人们那可怕的月下战争后，李南只得到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泾渭分明！

扶桑多金银，在穷家富路的思想指引下，那帮来自遥远东海的小姐姐们身上带了不少钱，于是她们掏出金子，买了好几辆豪华马车跟李南一起上路，还把最大最华丽的送给了李南。李南原本准备的普通马车跟她们一比，顿时就显出寒酸来。

小姐姐，我不想努力了。看着出手阔绰的小姐姐们，李南有种其实吃软饭还不错的感觉。

除了这个以外，作为李南的前“部下”，小姐姐们热情地表示自己会听从李南的命令，但是她们拒绝对除了飞飞和李南以外的人表示任何好感，甚至连一脸冷酷，照理说应该极受大姐姐喜爱的俊俏正太弥彦，她们都不假以词色。

而胡姬们也表示，阿郎你的意志就是她们拼死都要完成的目标，但是作为李南新的女团成员，她们对于某些过气的“首期生”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屑，纷纷表示你们都从团里毕业了，就不要再成团来“炒冷饭”回锅了。唱、跳、诵经、无论哪一点，姐都不比你们这些老女人差！到时候我们出名了，手中的金子宝石不比你们少！

郭老师说得对，只有同行才是红果果的仇恨！面对这一点，李南很是有些头疼。

手下分为两派而且矛盾颇大，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驾驭手下做事，这种高级管理课程，还真不是李南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普通穿越客能够玩得转的，于是他每天不得不为团队的“拧绳”工作操碎了心，而且收效甚微。

她们只有一点好，就是都对李南言听计从。富起来了的小姐姐们，给李南带来了不少来自东海的“特产”，除了传统的金银和珍珠以外，她们还带来了一种比房子还大的“鱼”熬成的油，显着的改善了李南糟糕的照明环境。

李南也很好奇她们是怎么搞的鲸油的，据说是始皇帝陵墓的长明灯就是用的这个，难道小姐姐们武力值逆天到已经可以海上捕鲸了？

当他问起此事的时候，李南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她们那帮舔狗送来的，据说某个“将军”在海边发现了巨大的“鲲鹏”尸体，然后扶桑的贵人们，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一路吹吹打打，将发臭的鲸鱼尸体和巨大的骨架送到了缘之宫。

我去，吓我一跳，之前看到春十三娘来信抱怨巴之雷不够，我还以为你们作死到炸鱼玩呢。听到女葵解释，李南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小姐姐们的到来，让李南有些捉襟见肘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好了不少，而且女葵表示那天确实是她们风俗如此，热情得过了头，保证今后不会了。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再下次，起码要等到第六次月亮圆满之时才会有啦。听得李南一头黑线。

带领着两队女人，真的是麻烦啊。某天夜晚，看着一言不合就开始battle，这次竟然比的还是跳舞的两队“天女”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胡旋舞和女蛮国菩萨曲的李南，不由得的感叹道。

当然，麻烦事还不止这一件，更大的麻烦，在他们汇合后的第三天来临了。

有什么能比两队明争暗斗还武力颇高的女人们还要麻烦呢？

答案就是另一个女人，而且是武力比她们还要高出几层楼的那种。

就在李南高唱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歌谣，即将踏入潼关，准备饱览八百里秦川的壮美河山的时候，就在距离潼关不远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女人。

“南见过隐女冠！”简陋的营地里，李南恭恭敬敬对着中年女道士行礼。

“无量寿!”武功奇高的女冠隐对着李南行了礼，“多日不见，黑簿之主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看着众人对于这位女道士惊奇的目光，李南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到了自己的帐篷内，很是密谈了一番。

女冠隐带来了两个消息，一是太子府对于地府出手，杀了木主事和刘司曹一事有些不满，虽然他俩是在长安覆命后暴毙的，但是掌控了地府动向的太子府，对此表示一定程度不满。

原因就出在了招标上。

两人在回长安之前，就把自己想出了“招标”这一“创举”表示洋洋得意，在蜀中就写了信给长安，说是自己勤于王事，殚精竭虑的想出这个好法子来。

礼物和宫中采买都是多年敛财，中饱私囊的好手，一下子就看出“招标”法的好处来，小试牛刀之后，现在宫中，各种大宗采买对外都采用这种新的方法，一时间引得长安的各大商贾怨声载道。

但是神奇的是，他们对上的报价竟然没有便宜多少，这让掌控着宫中和礼部的武三思和太平公主都大发其财，而受到一干旧臣支持的太子一系，每月入府的钱财更少，势力更加弱了。

言语之间，就是说李南有这等“敛财”的法子为何不早呈上来，害得太子府的势力更加薄弱了，末了，还表示说他那个“香皂”真的很好，太子想要把香皂的生意卖遍天下。

不是，都还没有成功，就开始惦记我的香皂方子了？太子府的吃相真的是一点都不难看啊。李南摇了摇头。

不过想到这位太子已经没有多少好日子了，抱着借鸡生蛋的想法，还是写出了香皂的配方和制造方法，交给了女冠隐。

反正等你倒了，我趁机接回你的“遗产”，这就当你帮我铺开商路了，计划通，李南高兴的想着。

第二个消息，就是让李南先不要来长安，直接转道去神都洛阳。

因为地府的操作和成功造势，让武三思和太平公主一系，都隐隐对武老太太是否还在世或者有人接着武老太太的名号搞事的事情，表示出了严重关切。

特别是武三思，害怕手下那些死忠于武氏的家族和官员动摇，派了不少手下势力去神都洛阳，想要彻底查清楚此事，两方人马在洛阳搞风搞雨，太子府在洛阳的势力，也被顺带清洗一空，

太子的意思，就是让李南前往洛阳，装作武老太太的势力，重创甚至消灭武三思和太平公主派出的人，给他们一种武老太太遗留势力依然在搞事的假象，好让太子府暗中发育。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还是太子府表达些许不满的话，第二个消息，李南甚至都感觉出浓浓的责怪之意。有种让你乱搞，现在玩脱了吧的感觉。

因为在太子府的命令中，严令李南不许动用太子府的一切势力，只能用地府的人手，而且不能让任何一方察觉出地府和太子府有关，大概意思就是你地府弄出来的大窟窿，你现在自己圆回来之意。

不是，樱龙东渡还有地府成立的时候，长安太子府高喊着真香的时候呢？到了现在就像渣男一样提裤子不认账了？李南觉得有些委屈。

无论怎么说，地府的成立和那一拨搞事的樱龙东渡的操作，都给太子府和李南提供了不少喘息和默默发育的机会，现在人家真的按照我们的想法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不过顺带被殃及，怎么就隐隐怪上我了？

这就是古代的封建贵族啊，甩锅小能手，又要吃肉又不想挨打。李南虽然有种被母公司背刺了一刀的感觉，不过想起放在家里的告身和朝散郎的官服，于是也就释然了。

自己应的就是这份儿脏活，活该自己闯入洛阳那个妖魔横行的鬼蜮。李南哀叹一声，接受了这个新的任命。

于是他赶紧给长安待命行污司，飞禽司，魍魉司，杀生司等首领去信，让他们速速赶往神都洛阳。

好在女冠隐也加入了队伍，作为李南的手下的重要战力，一同前往洛阳，有了这柄利剑，李南和太子都放心了不少。

但是就不知道这把锋利无匹的凶剑，到底是在暗中刺向敌人心头的鱼肠，还是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了。

或者两者皆有之。

于是李南收拾行囊，转道洛水，开始往神都洛阳而去，准备顺便饱览一下黄河沿岸风光了。

巧得很，就在一行人行至大名鼎鼎的风陵渡的时候，李南又遇到了老熟人。

这次遇到的是个男的！

来人李南也很熟悉，正是那风部听风卫的梁槠，新晋地府罗酆六天之一，南音庄园的老朋友了。

跟着他的，还有一名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姓氏很奇怪，姓鬼，叫三叶。

“断肠司鬼三叶，见过黑簿之主！”来人对着李南行着稽首大礼。

断肠司？鬼三爷？我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李南赶紧将其扶起，突然想起罗酆六天的七十六司中，不少他管不到的，都是赵蕤手下的人，这断肠司也是其中一个，难道此人也是出身山海，化身在地府？李南有些拿不准了。

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黄脸精瘦汉子，还抱着一只…….公鸡？？？这是什么路数？李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此人乃是药部另一宗，亦归药部主事节制。”见到李南有些疑惑，梁槠小声说道，“风部所用信踪香等药，皆是出自此人之手。”

“哦哦。”李南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是你？那个害自己出了大糗的新版信踪香，原来就是出自你小子之手啊。

于是他点点头，让两人加入了队伍。

赵蕤的人，太子的人，还有李南自己的人，小小的队伍内，充斥着三股不同的势力，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导致这几日女蛮国小姐姐和胡姬们都不再斗得火热，开始紧紧团结在以李南为中心的领导班子下。

果然内部团结要靠外人啊。想起看到了飞飞向女冠隐“请教”武艺被打得两天爬不起来只能趴在车上之后，自己手下的“舞法天女”们一下就变得老实起来，李南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呢。

才怪！

就这么点人，个个来历神秘，忠诚度和执行力成谜，都不知道接了什么命令，各自抱着什么目的呢，这几天，愁的李南都快把自己的头挠秃了。

“前方便是这龙门石窟，不知石安先生可有兴趣一游？”梁槠坐在马上，笑吟吟地对着李南邀请到。

“遇盛景不可交臂而失之，不若吾等今日暂歇一日，前往观摩可好？”李南看着远处巨大的摩崖造像，心中烦闷的他，不由得动了游兴。

李南虽然说着，眼睛却看向女冠隐的方向，看到对方微微颔首，李南也开心了不少。

“敢不从命乎？”

“诺！”

“遵郎君令！”一行人纷纷答应。

终于看了一回不要门票的龙门石窟，李南也觉得有些高兴。

千年前的龙门石窟，我来了！某个穿越客有些兴奋的想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日里，让人舒服的大姐姐 千年以前的龙门石窟是什么样子呢？

答案就是比后世还要好看。

盖因为此时的龙门石窟还不是后世风化脱落的模样，无论是卢舍那大佛，还是那万佛洞，宾阳洞，这些佛像上的金粉、靛青还有朱砂等颜料都并未脱落，佛像的表面亦是光滑饱满，毫无后世风化剥落的痕迹。

此时的龙门石窟，并没有后世文青钟爱的“时光的斑驳”“历史在这里停留”的痕迹，而是以一种明丽满空谷的气势——

就这么铺天盖地的压过来了，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晚霁龙门雨，春生汝穴风。鸟啼官路静，花发毁垣空。

看着早春的寒风中，几朵春花在静空中肆意的怒放摇曳，李南不得不学着宋人感叹道。

好个盛唐，好个唐人，几乎把诗都写尽了。

顺便提一句，写这首诗的人叫做张继，绝对是一名天才诗人，虽然写的诗文流传的不多，但是篇篇都是精品，比如他那首千古月落乌啼霜满天..........

奈何穿越客没有文化，只靠抄诗打天下。这首张继留给龙门石窟的诗，是李南后世去旅游的时候看到的，但是他也记不全，又只抄了半首，但是依然获得了梁槠的巨大喝彩和羡慕。

严格说起来，自己是记得五句的，但是比起吟诵两联诗，只吟诵五句不是更丢人么？

“原来这圣太后，便生得这幅模样。”李南面对着巨大的摩崖造像，看着上面镶嵌的七宝的佛像，春日的暖阳中闪闪发光，其中宝相庄严之处，真好似佛陀在世一般。

“圣太后？”李南身旁的梁槠有些疑问。

“据说这摩崖造像，便是圣太后命匠人按自己容貌凿制而成，吾等所见佛像，便是那武圣太后之模样。”李南指着最大的那尊佛像，笑吟吟地说。

“原来如此，非郎君解释，吾等哪知如此秘闻。”梁槠心悦诚服，对着李南轻施一礼，他身旁的鬼三叶闻言，也凝神看着面前的大佛。

糟了，老毛病又犯了，李南自责不已，后世随随便便写在书上的东西，对于这个年代受命于天君权神授，皇帝拼命保持神秘感的年代，怕又是宫闱秘梓。

算了，算了，在下属面前保持一种神秘感，也是好事，李南也释然了。

此时的龙门石窟不像后世那样游人如织排队观看，但是今日也有不少唐人穿着轻薄的春装，施施然的出游，李南的诗文和话，不少人都听见了，听到李南如此说，不少人都好奇起来。

“这位郎君果然好见识！”

耳边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李南扭回头一看，一名容颜明艳的中年女子，笑吟吟地对他说着。

还是个女道士。

这个时代佛道的对立远没有西游记里面乌鸡国那么严重，大唐人民普遍认为道教高于佛教，而宽大的道袍成了不少女子出游时候的首选。

你问李南怎么看出来是女子出游而不是女道士，废话，你见过女道士化妆出行的吗，还在额头上用朱砂点着红艳艳的红梅，比一般唐人女子贴的花钿都好看。

仿佛她天生适合这红梅花钿一般。

“见过这位女冠。”见到有人搭话，李南慌不迭地向对方行礼。

“贫道萍眉子，见过郎君。”那位叫做萍眉的女道士约莫三十五六，生得唇红齿白，眼角虽然有些鱼尾纹，但是看着反而增添了几分韵味。

跟素面朝天的隐女冠不同，这位女冠薄施粉黛，额头上点着红艳艳的红梅，春风之中，身上阵阵幽香传来，沁人心脾，俨然一副风韵犹存的样子，端的气质不俗。

这位萍眉子有着薄薄的唇和高挺的鼻子，看着还有些威严，如果在后世，就是一副典型的职场高层美魔女的样子，显得有些严厉。

但是她那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让人感到似乎有无限的话语在其中，额头有些高，双眉上面艳丽的红梅妆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艳色。

她的五官，单独拎出来都会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但是合在一起却无比和谐，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攻击性。

一句话，怎么看怎么舒服，有一种洗尽了岁月的烟火气的恬静感。

“仆蜀中李石安，方才见此卢舍那大佛，如此宝相庄严，于天光之下，宛如真佛化身，不由想起一逸闻来，故此扰女冠之耳，仆之过也。”看到这位气质不俗风韵犹存明显一看就是扮作女冠出游的女子，李南赶紧道歉，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郎君何之过矣，若非得遇郎君，贫道也未曾得知如此逸闻，还有那好诗。”

说道“好诗”，李南的脸上就有些郁闷了，“戏作，戏作，女冠姑妄听之，姑妄听之。”说罢，抬头复又看这巨大的摩崖造像，上面那尊以武老太太面容为原型的卢舍那大佛，一时入了迷。

“不愧是称为东方的蒙娜丽莎啊。”饶是李南这种审美，也察觉出大佛的美来。

不得不说，人都是崇巨症的，看着巨大的卢舍那大佛，壮实厚重的佛身上，韵律般的道道曲线，以及额面上大而弯曲的眉线和微微浮起的唇线，还有大佛的身后光艳夺目，是马蹄形的神光和宝珠形的头光，五彩的色泽让人炫目，李南不由得生出一种自身渺小的感觉来。

还是小学课本上的那句话写得好啊，这充分体现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艺术水平，李南不由得看呆了。

后世见过世面的李南都尚且如此，而李南身边的这帮人对于卢舍那大佛和龙门石窟的态度，那就不想而知了。

女蛮国小姐姐们本身就极度崇佛，看到巨大光彩的卢舍那大佛和山崖上大大小小的各种佛像，她们哪里还忍得住，个个崇敬地拜了起来。

而梁槠飞飞还有鬼三叶几个男人，也是被巨大的佛像给惊呆了，听说卢舍那大佛原型就是武老太太，他们也一脸崇敬地看着佛像。

本来沃教拜火的胡姬是不来的，但是她们看到小姐姐们都来了，于是也抱着要看住主人不要被那帮女人拐跑了的心思来了，虽然她们崇信外教，但是这帮胡姬哪里见过这等鬼斧神工的场景，看着瑰丽的龙门石窟，她们也默默地向自己那位主暗自祷告，惊叹于可恶的大唐异教徒，竟然如此有钱！

除了没有到来的女道士隐以外，李南一行人，各自都沉浸在龙门石窟让人喘不过气的美景里。

同样的石窟，有人看到了时光，有人看到了佛，有人看到了帝王，有人看到了盛唐。

还有人嘛，却看到了人。

“此乃郎君家姬乎？”看着一帮小姐姐，旁边名为萍眉子的女冠轻声问道。

“正是。”李南转回头应承。

“郎君好生阔气。”萍眉子轻笑一声，语带揶揄，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姐姐们和胡姬一眼。“家中姬妾俱是衣着华丽。”

额…….瞧我这主人当的，这俩钱全部给仆人拿去做衣服装点门面了。李南愣了一下，看着自己一声普通的士子服，又看看盛装的小姐姐和胡姬们，立刻明白过来了。

平心而论，李南现在的穿得衣服不差：上好的月白色蜀锦做的圆领袍子，头上黑色幞头，黑色蜀锦织的腰带，足蹬皂色软靴，腰间佩玉，十足的有钱读书人打扮。

但是跟这帮妹纸一比，他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胡姬们自不必说，她们穿的衣服，是她们自己带来的大唐女子服饰，这太子府的吃穿用度，那是一般小老百姓所能比的。

女蛮国的小姐姐们，有钱过后的她们，来到大唐也是报复性消费，按照唐人女子的打扮，怎么华丽怎么来，据说现在她们竟然学起了大唐的仕女们，穿过一次的衣服就不穿了，气得李南差点就叉着腰学着革命老干部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她们说：

“孩子，你忘本了啊——”

两相对比之下，只有李南这个“主人”，看上去比较朴素，而在崇尚华丽的大唐，朴素就是寒酸的代名词。

“家中女子衣着华丽，才是男子最大之体面尔。”后世的一句鸡汤口号，顺嘴就被李南说了出来。

“咯咯咯，有趣，有趣。”萍眉子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眼中渗出了笑意。“李郎君可谓妙人尔，胜过天下不少男子。”

不是，听到这句话这么高兴？你就是大唐原着女拳师？是直接打拳还是走程序？

“不敢，不敢，女冠过誉尔。”李南看着本来有些端庄娴静的女冠，一笑起来竟然有种风情万种的感觉，感觉有点遭不住。

镇静，镇静，你可是大兔子星人，平凶可是异端才喜欢的啊。看着平平无奇叫做萍眉子的女冠，李南忍不住想来一句真有你的，果然人如其名。

事实上，古代男子还真是喜欢小的，指责大兔子乃是干粗活的仆妇才有的，所以不少发育过甚的贵族小姐，都会选择裹住。

“今日恰逢郎君，亦是有缘，郎君可愿与贫道作伴，共游这龙门石窟否？”萍眉子笑吟吟地发出了邀请，脸上少女神态十足。

女妖精，看着一会儿女boss，一会儿促狭的大姐姐，一会儿又浮现出少女神态的萍眉子，李南不禁生出感叹，这种女人的男人，怕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看着远处做小道姑打扮，一看就是侍女的人，还有虽然做道士打扮，但是道袍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的精壮汉子，李南哪里不知道今日自己遇到了一位贵妇。

虽然很想拒绝，但是被这位萍眉子仿佛无尽深渊一样的眸子注视下，李南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下意识地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同游览起这龙门石窟来。

“洛都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这龙门石窟位于古都洛阳南郊。这里两山对峙，伊水中流，佛光山色，风景秀丽，饶是满肚子官司的李南，看着如此壮美秀丽的景色，也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随着两人逐渐熟悉，李南也就把她当做一名路过的路人，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指着石壁上的佛龛，告诉她这里是北魏时候修的，那个第二大的弥勒像是东魏强弩将军掖庭令赵振造的云云，那位萍眉子也不多话，恰到好处的插了几句嘴，更加激起了李南的谈性。

或许是对方一副温油知性大姐姐的样子激起了李南的弹兴，或者是李南来到唐朝过后就没有找到过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虽然明白交浅言深是大忌，但是一想到的今天见面后两人再无交集，李南如同跟观云僧在山中扯淡的时候一样，稀里哗啦说了一大通，到了后来，李南赫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之间，说了不少后世的观点和看法。

算了，反正她也听不懂，刚刚说完了一段他为什么认为隋炀帝是急躁过头的明君之后，看着对方吃惊和茫然的神态，李南摇了摇头，暗道可笑。

自己也是被古代的能人们吓住了，哪有这么容易随便出个游，就能碰见一个能听懂自己观点的古人，还特么是个不怎么读书的女人。

一念及此，李南又释然起来，轻柔的春风吹拂下，李南又背了一首苏轼大大的东风陌上惊微尘，引得旁边的萍眉子美目涟涟，艳羡地说郎君好文采，引得李南自豪无比。

苏大大还是牛逼啊，他的诗拿到唐朝，虽不算顶顶好的一流，怕也是吊打一般的诗人。

当然，依然只有前四句，后面的诗文那么长，李南还是只记住了最有名的前面四句。

萍眉子似乎对于李南所作的“诗”极为喜欢，珍而重之地跪在地上，包括前面的那首晚霁龙门雨，李南已经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随便起了个《春日游龙门》之后，用上好的宣纸抄录后，这才命人小心翼翼地收好。

真舒服，和煦的春风下，李南越来越觉得，这是他在大唐，不是，这是他可怜的人生当中，遇到最让人舒服的大姐姐了。

于是他不由得沉醉其中，从东山走到西山石窟的万佛洞，眼看就要到了太宗给韦妃造的敬德寺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缘，妙不可言 “咦？人呢？”等到两人从石窟的东边走到西边，谈兴颇浓的李南，这才发现，他们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是他们走的太快，或许是自己和她手下的人都不愿打扰两位“主人”的交流，反正无论是各位“天女”们，还是萍眉子手下的那些道姑和道士们，都只是远远的跟着，双方泾渭分明，好像是一种默契一般。

明明游人不少，但是李南和这位萍眉子身侧方圆几米内，竟然没有一个人，仿佛大家都恪守着一个距离不敢靠近一般。

李南不知道是，古人的评价都不是无的放矢，穿越到现在以来，已经有不少人说李南是“奇士”了，虽然这算是褒义词，但是从侧面也说明李南有种异于普通唐人的气质。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作为不同文化体系和背景成长出来的人，虽然李南已经尽力模仿唐人的行动坐卧了，但是三观这个东西还是有些难以改变。

用赵蕤的话来说，“此人天下奇士，放入众人之中，如锥立布袋也。”

李南自己都没有想到，随着自己的地位的改变，自己也拥有了一股迥异于唐人的气场，故此那些虎背熊腰的道士看着李南与自家女主人一路交谈，也并未像驱赶其他狂蜂浪蝶一样上前驱赶。

气场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前世说某人有范儿，就是所谓的气场。而这位萍眉子，似乎天生就带着某种气场。

作为穿越客的李南可能还没有发觉，还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可以做倾心之谈的教养极好贵家妇。但是同为唐人，特别还有异邦人的两家仆人眼里，这位女冠简直贵气逼人，让人不敢靠近。

诡异的是，无论是萍眉子还是李南，两人似乎都没有对仆人们远离自己这件事表示出在意，或者说一个是没有察觉，一个是察觉了没有在意。

他俩都沉浸在春日游和与人谈论的快乐里面了，都觉得今天果然不亏，终于遇到了一个妙人儿。

对于此，只能说是缘分。

缘，妙不可言。

李南一路下来，对身边这位女冠观感极好，觉得大唐能够有如此善于倾听，并且能隐隐抓住自己所讲的东西的脉络举一反三的人已经很少了，虽然她偶尔还不认同自己的观点，但是不妨碍她对于李南的观点表示尊重。

能在大唐遇到一个可以平等侃大山的人实在太好了！后半段路程，李南的话越来越多，而那位女道士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几乎是你一句我一句，而且也愈加契合。

比如两人说道某件趣事，都不用完全点明，两人就会异口同声的笑起来。

不是，这个年代的人真不容小觑啊，发觉对方不仅能理解还能举一反三，李南虽然有些后悔后世的“私货”夹带过多了，但是依然忍不住的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没办法，能遇到一个舒服交流的人，在大唐，实在是太难了。以前有个观云僧可以很好倾听但是不能理解，而赵蕤倒是可以做到理解，问题是李南他敢吗？把后世私货吐露给赵蕤。

这边李南身后的小姐姐们和梁槠惊异于郎君今日为何如此谈兴正浓，要知道他可是黑簿之主啊，万一说秃噜了，可如何是好，但是碍于两人气场，竟然无人上前提醒。

而萍眉子和她贴身的“道姑”们也隐隐好奇，还有这等能跟自家说话不卑不亢，宛如多年未见的邻家郎君一样的人？

蜀中还有这等郎君？就跟李南对她的感觉一样，这位萍眉子也觉得这位郎君让她感觉很舒服。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般的男人在她面前的样子，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这位蜀中李石安越发不凡起来。

虽然偶然窥得一角，足以证明此人眼界之宽广，可谓天下古今大势，皆在其掌握中，起码胜过长安一半士子，特别是听着他毫不介意地评价着前朝的帝王，仿佛天生就是如此一般，给萍眉子带来一种特殊的感觉。

于是，她也得出了李南是奇士的理论。

“好久未有人与妾这般谈论矣。”这种平等而谈的感觉让萍眉子觉得很舒服，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某个慵懒的坐在屋檐下，身上带着好闻的青草气息的那位少年。

他也是这样，带着让人觉得舒服的笑意，跟自己谈论着各种事情，萍眉子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中。

再加上那两首让人齿颊留香的好诗……想起那些诗句，萍眉子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两首诗都没有写完，于诗文一道造诣颇高的萍眉子一听就察觉出了，虽然诗句足够让人觉得惊艳，但是哪有人光写景不言志的，而且一开头都是律诗的格律，做出来都是绝句，听得让人——心痒痒的。

萍眉子美目转动，扭头看着身边这位奇怪的同行者，有种强烈地想要拧他一把的感觉，随即又被自己冒出来这等无厘头的想法给惊住了。

“今日得女冠同游，仆之幸也，天色不早，容仆先行告退。”感觉今天也游得的差不多了，看着游人们看自己的眼光，李南有些遭不住了，赶紧提出了告辞。

噗嗤——看着头上明晃晃的太阳，萍眉子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竟是笑弯了腰，半天起不来。

“额…….仆尚有要事，尚有要事。”一句话出口，李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出言补救到。

同时他自己也纳闷，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变得这么蠢了呢？

“郎君且自去，贫道再游玩片刻。”说完之后，萍眉子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南行了一个道揖，笑吟吟地说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有缘再会，告辞！”李南也皮了一下，拿出来后世那套江湖切口，抱拳拱手而别。

这幅做派，换来的的又是那位萍眉子嘻嘻的笑声，声音极其悦耳，如同花园里芙蓉鸟一般。

在一阵笑声当中，李南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李郎君且住——”身后传来那位萍眉子的声音。

“女冠何事？”李南转身，狐疑地看着这位气质美女道士。

“郎君之佳句，向来是极好，不知为何都未写完，尚有未尽之意？”看到这位有趣的郎君转身就走，终究被好奇心打败的萍眉子开了口。

“人皆言诗以言志，只是郎君诗中只有春日之景，未见郎君胸中之志乎？”

“盖因仆素无大志尔。”李南回过头来，一点都不惭愧的说着。“其实乃是仆才疏学浅，故此诗文亦做得不全，还乞女冠莫怪。”跟一般生怕别人说自己不会作诗的唐人不同，李南老老实实地告诉萍眉子，自己就是做不出来，只能做半首。

“李郎君果乃妙人尔。”

“惭愧，惭愧，好教女冠得知，某于蜀中，亦有一小小名号，唤做妙不可言李郎君，盖因仆只擅半首诗，故自号半首郎君尔。”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一谈的旅伴，李南今天也是有些开心，看到萍眉子如此问，李南也就小小的皮了一下。

此时小姐姐们已经套好车，李南也就翻身骑上他的小毛驴，一行人开始往洛阳方向走去。

“哈哈哈——”看到李南如此做派，萍眉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她笑得是如此肆无忌惮，引得路人不由得侧目，随即路人又在那帮健壮“道士”虎视眈眈中收回了奇怪的目光。

“好个妙不可言李郎君，果然妙人尔。”笑弯了腰的萍眉子这才直起腰来，笑嘻嘻地看着李南远去的方向。

今日能遇到这位女冠，正是缘分啊。骑在驴上的李南还在回味着今天的相遇，觉得自己今天算是聊爽啦。

“榴奴儿！”另一边，萍眉子轻声喊道。

“诺！”一名小道姑立刻站了出来，将此物赠予那李郎君，便言曰‘感君伴游，君之妙言，妾甚喜之，闻君擅吹笛，今日未曾得闻，妾深憾之，小小之物，不成敬意，感君相伴之情，日后相见，还乞聆君之妙音。’”

“诺!”说完之后，小道姑如同鬼魅一般，快速往李南走的方向追去。

“这是——萍眉子女冠所赠？”一炷香之后，手里拿着一根通体湛青碧绿的玉笛，李南都惊呆了，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可惜自己没有带笛子来，不然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美景，自己一定会吹一曲云云。

没想到对方就真的送了这么贵一根笛子给他。

唐朝不像后世，追求羊脂白玉，此时唐人追求的是通透的碧玉，最好还是古玉，而这根绿莹莹的，通体没有什么杂色的玉笛，起码价值明珠五镒，识货的梁槠告诉了李南。

真是有钱啊，不亏！玉笛晶莹可爱，爱不释手的李南，恨不得赶紧拨转驴头，回去对那女冠来一句“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但是他不仅没有，反而不想跟这位有任何交集，把小姐姐们送他的珍珠捧了一捧，用木盒子装了，递给这位道姑后，李南匆匆催驴快走。

能随手给出这样东西的女人，无论是她、还是她背后的男人，都不是作为地府黑簿之主的李南想要熟悉且结交的对象。

自己的工作需要保密，傻傻地往这人面前凑，真当这帮贵人家里没有养着眼线和刺客么？李南不想给他的任务带来变数。

“此人竟然疾走而去么？有趣，有趣。”看着面前隐隐有光华流转的珍珠，萍眉子也是觉得感兴趣起来。

一个女人，开始对某人感兴趣，对于男女来说，都不一定是好事。

“怕是你我会在洛阳城中再见矣。”想起李南说道自己要去洛阳游玩一番，萍眉子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吩咐下人，今日不去敬善寺礼佛了，直接前往洛阳她的别业而去。

“诺！”扮做侍女们的道姑各自应承一声，开始准备往洛阳。

“不知这洛阳城内，又有何等俊品人物呢？”萍眉子虽然带着好奇的神色，但是一股威严的气势不由得生了出来，吓得一旁伺候的道姑都不敢出声打扰自家主人的思绪。

“如若城中多几位半首郎君这般人物，此城便是不那么让人生厌吧”看着远处熟悉的洛阳城，萍眉子一时间感慨万千——

今日相遇之缘，当真是妙不可言尔！

今日这位李郎君，很好，很有趣，让她觉得很舒服，想要和他能在洛阳城中再见，再畅快的交谈一番。

但是只有一点，让她有些在意。

为何他家中那些胡姬，身上的服饰好似太子府中歌姬的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局之始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小半天之后，洛阳城内名为云来的客栈里，李南听着洛阳地府的人传来的报告，立刻就得出了如下结论！

洛阳的情势，远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作为前朝旧都，洛阳龙蛇混杂，虽然看似繁华依旧，但是破败和阴谋的味道，从街道上人声鼎沸的茶肆就可以看出。

这座貌似看着安定的城市里，人人都在暗地里交谈着，观望着，交换着从各处听来的“秘闻”，讨论着谁谁谁昨日出门后就未归来，小心地传着某个覆灭的豪门后人归来的消息。

诺大的洛阳城内，有佛教的势力，道教的方士，来自西域的舞娘和刺客，野心勃勃的西域商人和寻找机会的士子，失意纵酒的官员，还有暗中谋算的前朝遗老，面带七分煞气三分豪气的江湖亡命徒，各种政治和人命掮客充斥其间，亦有不知名的势力潜藏水下，也不知道是来自哪个蠢蠢欲动的藩王。

现在，又多了一个叫做地府的势力和它的黑簿之主，来到这座让人胆寒和着迷的大唐魔都。

其中三股最主要的，斗争得最厉害的，就是急于接收世家支持的太子一系，还有前朝遗老联合的旧势力，与之对应的，就是代表武周一系残留的党羽，其中以武三思一系和太平公主一系为首。

双方以洛阳为棋盘，人命为棋子，彼此绞杀，犬牙交错。

武三思麾下的秘密军队，有个宗教意味很浓与其昭然若揭的政治野心的名字，名为迦楼罗。

迦楼罗者，天竺所谓八部众之一也，时人谓之金翅鸟，以龙为食！

太子府除了地府这枚暗子以外，明面上所谓的“势力”，也有个名字，名为囚牛，取真龙之第一子之意。

而太平公主的气魄更大，吸收了将近一半内卫的她，更是公然将其改称太平秘卫，效仿她那位雄才大略的母亲的意味，简直不言而喻。

这——从名字上就输了呀。看着洛阳的囚牛分部被全灭的消息，李南摇了摇头。

哪怕他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在洛阳布局了这么久的“囚牛”被人连根拔起，甚至连传递消息的外围成员，比如街上的乞儿们都被杀掉了，这件事本身就极为不正常。

更加吊诡的是，那帮亲李氏的前朝遗老手下的势力，几乎丝毫未损！

李南有理由相信，这次囚牛近乎全军覆没，肯定是几方共同作用的结果，那帮在帝国尚未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片大地上根深蒂固和盘根错节的贵族世家们，肯定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

或者是迦楼罗和太平秘卫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造成太子与洛阳支持他的前朝遗老之间分裂？身处第一层的李南，又想到了一个第五层的操作。

这位李重俊看上去十分能忍，对于韦后和武氏的羞辱都能唾面自干，但是私下里确是一位刚毅过头的人物，脾气有些不好，从胡姬口中得知，这位太子私下里威严甚重，一个眼色，就是要杀人的那种。

不然他就不会派女冠隐过来，问责自己并且“惩罚性”的夺走自己的肥皂方子了，就因为自己有了好东西竟然没有献给他这位未来的天下共主？？

好大的龙威啊，你还不是皇帝呢。李南有些腹诽地想到。

虽然太子为了大业，可能极力表示不怪洛阳这帮遗老，但是那些得知太子脾气的洛阳遗老们，会不会担心太子对他们疑心，从而心生芥蒂导致采取一些自保措施呢？

无论如何，太子和洛阳遗老们之间，肯定是回不到从前了。

关于这种好几层交织的博弈思维，一时间让没有掌握过多信息的李南觉得有些烧脑，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囚牛内部肯定有问题！

“囚牛中怕是有不安分之人……”挥挥手，让地府在洛阳的纣绝阴天宫的负责人下去，梁槠皱着眉头对着李南说道。

这种秘密组织被连根拔起的事情，对于长年行走与黑暗的梁槠来说，简直就是程序猿头上的头发，明摆着的事情：这种结果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内部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有内鬼提供名单，不然怎么会铲除得如此干净，连街头传递消息的乞儿都被杀了。

这种情况下，囚牛中活下来的那几个，这就有些扎眼了。

好在这几人就呆在洛阳城中，彼此互相警惕着。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里面出了内鬼，如果谁跑了，那就坐实了他是背叛者，到时候天下之大，怕是没有此人的容身之处。

该怎么找出这内鬼呢？想到内鬼可能还不止一位，李南犯难了。

“将囚牛在洛阳所有过往记录与名单予吾！”

“诺！”早有一名黑衣人，将两大箱子卷宗抬了上来，然后递给了李南一份人名单。

这——看着上面竖排的繁体字，还是拗口的古文，李南头都大了了。

作为现代人，他阅读的速度是极快的，但是面对着这些古文，还是繁体竖排，李南也觉得有些吃力。

于是他叫来了梁槠和弥彦，“汝等，将此卷宗尽阅之，筛选出可疑之事与可疑之人，两日之内交予吾。”

“诺！”两人均是一脸激动，特别是弥彦，甚至给李南行了一个大礼。

这等机密的卷宗，非一部主事不能观之，这是先生在栽培吾啊。以头触地的弥彦激动得想到，看来自己离列入先生门墙，学习那真正的“杀生”大本事不远了。

梁槠看到的，则是上位的机会！

平心而论，作为纣绝阴天宫的副宫主，梁槠亦有自己的野心，不然他也不会哭求“先生”，让自己能跟随在这位黑簿之主身边。

自己这次若是能在洛阳之行中大放异彩，罗酆六天之中，那宫主之位，未必没有吾梁槠之位！梁槠定定地想着。

两人虽然心思各异，但是都是极为郑重其事地接过了任务，看着那两箱卷宗的眼光，都变得火热起来。

解决了卷宗的问题，李南仔细地看着手中这份囚牛在洛阳的人名单，仔细地阅读起来，重点关注了其中活下来的四人！

林思齐，囚牛洛阳分部执掌钱财的二把手，化名为木心，身份是城东经营花卉的商人。

余墨儿，囚牛洛阳分部的负责勾连消息的一位小负责人，化名莫林儿，乃是洛阳城西第三大青楼金栗馆的一名歌伎。

囚牛作为喜好音乐的龙子，不少勾连消息的人都是女子，她们或是化身歌伎，或是作为世家中的音声人，还有作为青楼花魁，来刺探世家之间的上层消息，而洛阳囚牛的囚牛首，就是洛阳最大青楼——牡丹楼的花魁，名为牡丹奴的那位，半月前发觉被人扼死在洛阳郊外，浑身伤痕累累。

卿江子，道士，平日里算命卖符水做法事为生，多在城南平民区游走，真实身份是负责刺杀的牛角部的一名杀手。

张角儿，此人与汉末那位大贤良师同名，乃是城北一名混混组织的二号人物，有个诨名叫做白牙狼，家中有个当县城文房书吏的叔叔，黑白两道上也算是有一号的遮奢人物，凡是城北的黑户，还有各种身份的安排，还要街头传递消息，他都参与了不少。

这下就有意思了，无论是城东的富人区，还是城西的贵人区，抑或城南的平民区以及城北杂乱之地，都有囚牛的人活了下来。

除了卿江子以外，她们大多都是副手或者小头目，掌握着一定程度的信息，就连卿江子也算是资深的杀手，手中握着不少亟待清除的人物名单。

于是李南嗅到了浓浓地，被安排好了的味道。

他甚至还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也许这四人都是内鬼，而且还效命与不同的势力！

各方势力心照不宣或者暗中款且沟通好了，放着他们不杀，就是为了引诱出囚牛剩余的势力或者引诱出太子府新派来的人！

怎么办？？

洛阳这一局，怕是有些难以下子啊。李南虽然还没有得到弥彦和梁槠的报告，但是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于是他想到了查老爷子笔下的某本绝世秘籍里的话。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铁索横大江！

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管他什么的，我只负责给洛阳的那帮牛鬼蛇神们，带来更深层次的，来自地府的恐怖诡异就足够了！

李南放弃了自己分别观察接触这几位的念头，准备设一个局，让他们自己走入局中，将藏在洛阳黑夜里最深处的罪恶，彻底暴露出来！

地方选在哪里呢？李南让人取来了洛阳的舆图，仔细地寻找起来。

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以暗语通知此数人，三日后子时，洛阳城外，伽蓝寺！”在面对洛阳城这些吃人的妖魔之前，李南先准备将囚牛的残渣们，先做一次清理。

“诺！”化身为客栈小二地府人员，低声应答到。

处理完地府的事情，让随行的人安顿下来，李南带着飞飞，信马由缰的在洛阳城中闲逛起来。

“牡丹红，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虽然被重新修缮过，但是肉眼可见的，还残留着兵戈痕迹和淡淡血痕的长街上，道旁的儿童用浓重的洛阳口音唱道。

道边的人流虽密，但是不少人脸上都带着谨慎和麻木的神情，如同行尸走肉的一般。

这是一座暮气沉沉且蕴含着不知名黑暗的城市，伴随着青驴不怎么清脆的蹄声，看着洛阳市井的李南想到。

他甚至看到坊间的某间低矮小屋后院内，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的尸首就停在那里，但是家里人却正常进出着。

而就在其不远处，耍杂技的艺人，却获得了周围看客的大声喝彩，但是听久了，却像是某种恶毒的谩骂。

一切都这么诡异而和谐，充满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倾倒的旧帝都的市街，衰败的人间。

孩童们黯淡恐怖的童谣。

安稳，颓废，荒诞，喜剧，就在这美妙的春日里。

所有都在疯狂着。

那就开始血流成河吧，时间到了。

幽鬼出动，哪怕最终也会淹没在这吃人的魔都里。

等到所有人都喜欢的大团圆到来之后，

那曾被杀戮与恶意撕裂的天空中。

不知有没有被你杀死的太阳呢？

不知为何，带着高高在上俯视尘世态度的李南，面对着空气中都充斥这暧昧杀意的魔都之时——

总有种想要投身而入的冲动呢？

杏花里，我把春风斩一斤！飘落的粉白杏花中，骑在驴上的包围在早春杏花香气里某位郎君，突然伸出手来，隐隐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似乎要把什么斩断似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清扫舞台 “身怀利刃，则杀心自起。”看着无名的寺庙外各路偷儿乞儿还有野和尚的尸体，李南也蓦地发觉，自己越来越守不住底线了。

就像常人得到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刃一样，哪怕这个人平常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也会忍不住用这柄利刃来砍点什么。

而掌握了一帮杀人鬼和骗徒的李南，遇到问题的时候，也下意识地选择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

“这帮人手底下也是有人命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南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

诚然，洛阳这座魔都近郊的荒山，不少废弃的寺庙之中，更是比洛阳城南还要污秽罪恶的地方，掌握这里的是一群乞丐和恶棍，他们被洛阳人称为城外的“鼠辈”和“野犬”。

洛阳历来佛教兴盛，自从武老太太定都于此之后，洛阳有名的佛寺一百零八，无名的野寺怕是八百零一，自从洛阳经历衰败之后，大量的郊外的野寺变成了乞丐和盗贼的据点。

他们热衷于聚众赌博、屠杀过路人的牛马以果腹、纵火、劫掠、女干银和谋杀，最擅长的就是将城中的妇女和孩子拐去，一番玩乐之后或是卖于青楼，或是致残让其乞讨，或者活取紫河车让这里的妖僧制成状阳的丸剂…….这些以弱小为食的恶徒以寺庙为据点，窝藏了不少女子和小孩，内中之恶，简直令人发指，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地府众人都不敢提及的一个事情，那就是李南先前指定的佛寺并不叫伽蓝寺，而是一座无名寺庙。

这个时代的佛寺都被叫做伽蓝，伽蓝就是佛寺的意思，就跟兰若的意思一样，所以就没有伽蓝寺和兰若寺的可笑称呼，而李南所说的伽蓝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无名的寺庙。

李南也觉得很冤啊，受到后世歌曲和影视的影响，自己下意识的就以为真的有伽蓝寺这座寺庙，而且看着那处地图标注的寺庙旁写着伽蓝，哪想到那是无名寺庙的统称？

当李南说道要将他选定的“伽蓝寺”肃清的时候，洛阳地府的人可能是第一次跟李南接触，理所应当的选择了他们常用的“肃清”方式，而不是李南想象中的驱赶。

结果等到李南过去看的时候，看到寺庙里人都被杀光了，还剩被他们掳掠而来的，不成人形且快要被折磨疯癫的妇女和儿童的时候，李南牙齿都快咬碎了。

人性之恶，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很多人已经疯癫，很多人被恶毒的折断了四肢，还有人被活活抠下了眼珠，李南甚至看到火堆上的烤架上，还插着一截婴儿的手臂……

“仅此一处？”带着白猫面具的李南，扭头看着已经赶到此处的魍魉司司主，代号夜魍魉沉声说道。

是个人都能从这位黑簿之主的微微有些发抖的身体上，看得出他心中那滔天的怒火。

“仆思虑不周，还请黑簿之主降罪。”夜魍魉把头埋到了地下，立刻明白了李南的意思，心想这位黑簿之主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杀性深重。

如同之前的铁部，还有索命司和枉死司一样，这位出手从不容情。

他竟要清空掉这周围的“鼠辈”和“野犬”们！！！夜魍魉也算对这位传闻中从不留活口和痕迹的黑簿之主有了清晰的认识啦。

“尽擒之，将其带至此处，另外，取些渔网水银木棍等物来。”李南小声的说着。

“诺！”这位夜魍魉轻松地回应。

不过是抓一些无能鼠辈，但愿能平息这位“小先生”之怒火，夜魍魉心中想着：这洛阳囚牛被灭果然让这位“小先生”很生气。

同时他也极为佩服这位小先生的谨慎，果然是天生的秘卫。

自己只是尽灭了选做地点的寺庙的鼠辈们，从而忽略了这边的风吹草动，可能让周围的鼠辈发觉，从而走漏了消息。

不愧是被选为“小先生”之人，不放过任何一丝纰漏，心思端的缜密，不过就是这气性也忒大了些吧？自己不过工作没有完成好，怎么气得他手指都捏成拳头了？

难道是还因为囚牛中出了叛徒而生气？还是他此次来洛阳其实是受了长安的排挤？？

一时间，无数的念头涌上夜魍魉的脑海。

总不成是这位黑簿之主在为这帮落难的妇孺们抱不平，不会吧，不会吧？两个时辰后，正在将一名反抗的乞丐小腿砍断的夜魍魉，面具下面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作为专业的杀手和探子，地府的众鬼们，比这些窝藏在山野的恶鼠厉害了不知多少！他们引以为豪的搏命技巧，还有逃跑隐藏的手段，在更加精通此道的地府的幽鬼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再加上一个精通大部分盗匪技巧的飞飞带队，很快，方圆几里的乞丐和“野犬”们，都被带到了李南选的寺庙大殿面前的广场上。

天黑时分，洛阳城中的地府人员也被叫到了这里，个个身穿黑袍，头戴鬼面，为首的，正是那位头戴白猫面具的黑簿之主！

等到天色完全黑透，大厅内燃起火把，将整个寺庙照得如同白昼。

一场名为审讯实则是发泄的宴会，开始了！

被他们解救的妇人和孩子被集中起来作为证人，每个地府成员都开始练习他们的审讯技巧，李南还告诉他们，必须让他们将所作的事情，哪怕小时候偷了隔壁一根针之类的，都要给他问出来！

“诺！”黑袍鬼面的地府幽鬼们齐声应喏，看着面前的“鼠辈”与“野犬”们，面具下皆是露出残忍嗜血的笑意。

这是一场练兵与立威，站在李南身侧的梁槠终于明白了。

用这些“鼠辈”和“野犬”的血激起有些沮丧的地府人员的血气，同时也是用这种手段震慑这些跟他素未谋面的地府幽鬼们。

现在看来效果挺明显的，在学过专门审讯又不计死伤的情况下，这帮在弱者面前特别凶狠和残忍的乞丐和恶棍，就像绵羊一样哀哀求饶，任人宰割。

很多时候，被施暴者的求饶，反而更加激起施暴者的暴虐之心，这帮恶徒是这样，地府的众鬼也是这样。

习惯施暴者，终究要被更大的暴力给伤害，哀哀苦嚎的“鼠辈”和“野犬”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这一点。喜欢折磨他人满足自己变态的欢乐感的恶徒们，终于体会到了他们手下的“羊牯”们的绝望。

不，他们还要更加绝望些，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更加凶残嗜血的地府幽鬼，同时对于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上，他们也是专业的。

特别是看到那些年轻的地府小鬼们，在血腥惨叫的刺激下，逐渐变得狂热，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一种为满足自己的兽性发泄各种无意义的拷打折磨取乐的时候，夜魍魉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位“黑簿之主”的意思。

像自己这等杀人鬼，整日游走于生死边缘，就像嗜血的妖魔一般，是需要定时用人的血肉喂养的啊。

虽然练兵的效果达到了，地府这帮杀人的利刃经过血肉的磨砺，变得更加锋利和嗜血，可是会不会误伤其主呢？

看着杀气渐起的地府众人，梁槠和夜魍魉有点担心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黑簿之主压制不住这帮杀人鬼，不同前者是单纯好奇，后者则是有些幸灾乐祸。

他都已经准备杀一人立威了，目标都选好了，是哪位正在用木刺钉其脚心的魍魉司的小鬼，眼看着局面越来越像狂热的集体虐杀靠近，为了大局，梁槠有些蠢蠢欲动。

梁槠身上的杀意，站在场中的夜魍魉是感觉出来的，于是他开始弹压地府的杀人鬼们，让他们注意不要打死了，并且眼睛还时不时瞟向站在场中，带着白猫面具的黑簿之主。

出乎他意料，黑簿之主并没有表示，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场内。

“三炷香之内，还未得到口供者，皆杀之。”半晌，一个低沉喑哑的嗓音从白猫面具传出，“来人，点香！”

很快，带着火焰面具的弥彦点起了细细的清香，面前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紧张，从他颤抖的手就可以看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带给他的是恐惧还是兴奋了，可能后者居多吧。听到他回来覆命的时候，呼吸都变得粗重了，李南想当然的想到。

宽大的长袍下，李南一直在发抖。

看到无辜人的惨状恨不得杀光他们是一回事，但是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拷问的他，显然觉得十分不适。

“这位莫不是兴奋得都发抖了？”李南的异状，被梁槠，飞飞、弥彦甚至夜魍魉都捕捉到了，显然，他们都不认为这位是害怕。

手中都那么多人命，敢白衣算计那位之辈，哪会如此轻易害怕？？

等香已经燃过两注半的时候，所有人的审讯都完成了。

所有的乞丐和恶棍都被经过严酷精密的审讯，然后被带到了李南面前。

他们都被禁止发出哀嚎，很多人都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在鬼气森森的环境的当中，面前是带着诡异面具的黑衣人，周围火把明灭闪动，仿佛真的如同到了地府一般。

“堂下之人，姓字名谁，所犯何罪？”正上方的台阶上，李南突然开口了，声音越发的喑哑，仿佛真是来自幽深的地府，审判罪人的黑簿之主一般

“启禀黑簿之主，此人无姓，诨名六杀奴，其罪有十三，其一，其九岁之时，曾闷杀洛阳冬礼坊幼女一名，弃尸井中，其二，其人十岁许，曾与洛阳街头偷盗铜钱六十三文，其三……”

“此人恶极，当判凌迟之刑！”听着地府幽鬼的毫无波动的声线，李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帮人，怎么死都不为过！

“凌迟？”那位带着黄面鬼面具地府人员一头雾水，赶紧对着李南行礼到，“仆等愚钝，不知何为凌迟，还请黑簿之主示下。”

“倒也简单，汝且找一渔网来…….”通过面具下特殊的改变声音的小道具，李南喑哑的声音变得邪恶恐怖无比，在静静地大殿周围回荡，显得更加鬼气森森。

咝——听完李南的叙述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恐怖的刑罚，简直闻所未闻，令人发指，所有人都看着正中央的黑簿之主，都觉得此人不愧能掌握地府，端的心思恶毒，若是在武朝，堪比周兴来俊臣那等酷吏。

先前察觉到李南发抖的地府人员不仅觉得暗自惭愧，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还一度怀疑这位黑簿之主是看到场面太不堪被吓得发抖。

现在看来，他是兴奋的啊！！！随着那位六杀奴的血肉被一片片削下，放到了盘中，看着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李南，众人心头恐惧的想到。

“汝刀术欠佳，竟然厚薄不一。”特别是李南让人架起锅烧了滚水，还用竹子削成筷子，将肉片涮熟还一脸嫌弃的时候，不少地府的人都吐在面具里了，而活着的“鼠辈”和“野犬”们，不少人吓得屎尿齐出，不住的发狂的嚎叫，而那边被勒令陪审的妇孺们，不少人都虽然面带快意，但是还有不少也是吓得都站不稳了。

然后，他们都在李南回过头来目光中，立刻变得安静起来。

“要不，赏与汝等？桀桀”其实近距离看到如此惊悚的场面，李南也差不多吐了，但是想到这些人的恶行，李南颤抖着做出了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他将盘子里面的肉，洒向了那帮陪审的受害者们！

其实我喜欢吃素，当我表现出喜欢吃人的时候，别人都会怕我。

面具下的李南，突然想起了恶人谷的李大嘴，为了震慑这帮人，维持好地府黑簿之主的人设，李南壮起胆子，学着大清刽子手们，将这些送给来观礼的民众。

效果果然奇佳无比，那帮满身伤口、衣不蔽体的妇孺们，充分地表演了一出什么叫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果凶恶的妖兽一般，在有人带头下，将其一抢而空，快意的咀嚼，血水都沿着嘴角流下。

白骨森森的恶棍依然在哀嚎，受害者在狂欢，可怖的咀嚼声不时响起，整个场面如同一场荒诞恶毒的默剧。

“汝等，可饱食乎？桀桀。”李南扭头，轻轻问了“陪审团”一句。

刚刚还疯狂的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从极动到极静，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方才疯狂的妇孺们立刻全部跪下，五体投地，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哦？无人告知吾乎？”李南走到这帮“陪审员”面前，“还是汝等——不需要公正？”

他的声音喑哑而轻忽，仿佛高高在上的戏谑看着人间的恶毒鬼神。

“恳求黑簿之主，给吾等公正！”仿佛被刺激了，终于有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不成人形的人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他的声音是如此大，以至于声音都嘶哑不能听。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吼了起来。

“桀桀桀桀…..”李南高声大笑起来，但是经过面具的传导，变得如同夜枭一般恐怖，“既然汝等既要公正，地府便给汝等公正，比那人间诸法更公正！”

“谢地府！谢黑簿之主！”所有陪审团都大声的吼出来，仿佛赌上了他们的一切。

“不过，汝等用何物来换得这份公正？”李南突然转头，阴阳怪气的问道。

“但地府与黑簿之主所需，吾等自当无所不应！”所有人都表示出相当程度的决意。

“既然如此，那便用汝等灵魂来换罢…….”李南看着那些“陪审团”，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汝等，可——愿——意？”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李南突然吼了出来，声音粗涩喑哑，如同千年老鬼的吼叫，很快，所有的黑衣人都吼了起来。

“吾洛阳孟七郎甘愿！！！”带头那人都涕泪横流了，大声的吼了出来。

“某陈二愿入地府。”“妾王三娘甘愿！”………很快，所有人都表示了同意。

一阵巨大的浪潮过后，李南点了点头，把手轻轻往下虚空一压，所有人都不在说话，只有那帮被审判者依然在无助的哀嚎。

“诸位，夜还长。”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李南轻轻一笑，开始了接下来的审判。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地府幽鬼们，都浑身发抖，不少人已经名目张胆的吐在了面具里了，一股恶臭味道弥漫，但是他们也不敢清理，只得偷偷敞开衣领让其流入内衫内，让这些污物不要污了外面黑衣，生怕引起这位黑簿之主注意。

“此人之心，莫不是从小就被毒汁浸泡？”夜魍魉是少数没有呕吐的人，但是看着面前的场面，他也忍不住胆寒。

他现在想要收回之前那个想法了，便是周兴、来俊臣复生，也比不上此人之酷烈毒辣，这幼文和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那些可怖血腥到极点的刑罚，这位是怎么想出来的？方才还在发抖，此时不仅不抖，反而一副轻松戏谑之模样？

夜魍魉哪里知道，李南这个时候不发抖了，是因为他不停地将这帮人罪行在脑中回放，保持自己巨大的愤怒而已，而且今日过后，李南差不多连续做了半年的噩梦。

但是地府之人都不知道，只道这位黑簿之主正在过瘾呢：原来之前他们以为恐怖到极点的凌迟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鼠噬、扒皮、穿刺、披麻戴孝…….这位黑簿之主宣判得极快，一样样闻若未闻的恶毒刑罚就像是潮水喷涌一样，被白猫面具下的那位“幼文和”轻描淡写的喷薄而出，而且他有时还能饶有兴味的提示该种刑罚要点。

原来他用这帮鼠辈之血激起吾等血勇之气，并非是让吾等练手，而是防止吾等被他接下来手段吓坏啊。

随着一个个恶毒到极点的刑罚如同毒蛇喷毒一样的在李南嘴里吐出，所有的人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原来传闻中的地府乃真！”直接看到这一幕的陪审团们，又虚弱精神又受到强烈冲击，让不少人都生出了幻觉，以为自己真的碰到了来自地府的判罪鬼神，用传说中地府冥狱的刑罚，来审判这帮天杀的恶徒。

而那帮手中并没有沾血的乞丐和小偷们，虽然不少被屈打成招，但是还是有不少可怜人的，所以他们看到如此场景，除了吓疯了被打昏的几个以外，其余都虔诚地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只敢偷偷的看，听着罪人的嚎叫浑身颤抖如筛糠。

“汝等，可愿入地府？”东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等到最后一个罪人被审判，站在远处的李南对着这帮人说道。

“吾等愿听地府差遣。”这帮人颤抖着说道。

“甚佳，这些给汝等。”哗啦——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那些盗匪和乞丐首领私藏的金银铜钱被扔到他们身侧，不少都打到他们佝偻的背上。

但是没人敢捡，这些财物还带着新鲜的血呢，不少还是带着人体的零部件。

“去买些应用之物与生活之物来，好生照顾那帮才入吾地府之怨鬼，若是有人走漏消息——”李南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想必汝等不愿被地府审判罢？”

“诺！！”等了半天，终于有个老乞丐颤抖着抬起头，颤颤巍巍地说。

“甚好！”缓缓走在如同九幽地狱一样的场景，听着被穿刺的恶徒们依然在哀嚎，满地湿滑的血液和各种零部件让行走变得有些苦难，回头看了一眼地府的众鬼们，李南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今夜审判已毕，收敛清扫此处。”

“诺，谨遵黑簿之主之令！”包括夜魍魉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都忍不住想要拔腿就跑，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

哀嚎的活人，满地的鲜血，恐怖的刑罚，一切的一切，连这帮地府杀人鬼都愣住了，这位真的不是地府来的幽魂附身在人身上的吗？这真的不是地府的真实情景吗？

“嗯？”李南看着就要给被穿刺的人一个痛快的地府之人，轻声嗯了一声。

噗通——那个人不顾血污，立刻跪了下来，浑身发抖。

“吾所言收敛尸体，并未让汝杀人。”李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的他的肩头，那人立刻浑身一僵，瘫软倒地！

是不是吓得太过了？李南看着周围离自己远远的地府众人，鼻尖满是血腥气的他，终于有种恶心的冲动，被他强行压下去了。

“将所有罪徒，无论生死，全部穿刺于尖木上，立于山道两旁！”李南下了一个让人更加恐惧的命令。

“诺！”没人有耽搁，没有人有异议，所有人立刻忠实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吾尚有要事，汝等守住殿门，不得窥视！”李南说着，让人将所有陪审团带入殿中，然后自己带着飞飞进去了，并且让地府众守住殿门，没有听到他的命令不让进门！

这不成是看着手痒，自己亲自动手“过瘾”了么？虽然此时没有过瘾这个词，但是不妨碍众人心惊胆战的想到。

至于说偷窥，谁敢啊，万一看到什么更加可怕的，或者被他发现自己违反了命令…….想到此人的不似人间的手段，所有地府众都不寒而栗。

随着李南进入殿中关上殿门，外面不少黑衣人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脱下面具，哇哇大吐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南进入殿中之后，并没有管这些妇孺，而是径直穿过大殿，走到了后院的角落，扶着墙哇哇大吐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重新戴上白猫面具的李南，这才对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陪审团”们，下达了他的命令。

除了当事人和飞飞，没人知道李南说了什么，但是李南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舞台已经彻底清扫，接下来，就该你们为我献上一场交织着阴谋背叛和血腥的表演了。”李南看着山道间一个个竖起的木桩，突然又跑到路边哇哇大吐起来。

这个该杀的时代！！李南一边吐，脑子里充斥着都是暴虐的灭掉统治阶级开启新秩序的可怕念头。

第一百五十章 局之中 费了好大的力气，李南终于把给囚牛残党内斗的舞台给搭好了，现在就等囚牛的那四人来到李南为她们选好的地方，进行一场地府来到洛阳的第二次审判。

舞台恐怖而奇诡，万分适合这种阴谋与背叛交织的话剧上演，但是作为设计者的李南，现在却万分不想看到从山脚到半山腰立的那两排尖刺木桩。

因为那实在是太恶心和恐怖了！

特别是那些被判穿刺刑被木桩活活穿刺的人，大部分都还活着，奄奄一息的他们，身下的木桩流下来的，除了紫红色的血液，还有不少黄色的、浓稠的恶臭物质，混合着血肉腥臭腐败的气息，有气无力的、绝望的挣扎哀嚎，仿佛来到了炼狱一般，场景十分可怖。

简直跟传说中真正的地府没有什么两样嘛！对于李南一手打造的诡异恐怖的场景，地府的众鬼们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特别是听到那位黑簿之主轻描淡写的说这些人应该还可能要活上一两日，差不多要在囚牛那几位来此寺之时才会才会断气的时候，地府众人对于黑簿之主的恐惧，隐隐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虽然受刑的人惨状实在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忍，让人感觉仿佛来到了传闻中的地府鬼狱，但是从这帮人做出的那些事情，何尝也不是人能够犯出来的罪恶呢？

这些带给他人地狱般体验的恶徒们，平日里何尝也不是活在另一个地狱中？

而李南，只是将他们送去了该去的地方而已。

地府空荡荡，厉鬼在人间，吾等地府出世，便是收帮恶鬼下地府！李南指着那帮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很多都是被这帮恶魔故意弄残的良民，感慨的地对周围的弥彦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弥彦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这等悲天悯人的言论，至于目睹了昨夜残酷的众人信不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类人等，便交予汝教养之，作为地府于神都之下属，汝等无须向任何一司和罗酆六天汇报，吾特命汝单开一部，名曰尸神，特赐汝命为金木严。”李南看着弥彦，沉声说道。

回应他的，则是少年激动的不已的声音，和代表敬意的、完全的五体投地。

“诺！”

“三尸神者，实魂魄鬼神之属也。欲使人早死，此尸当得作鬼，自放纵游行，飨食人祭拜。每到六甲穷日，辄上天白司命，道人罪过，过大者夺人纪，过小者夺人算。”

大仇得报的无辜者们，在得到简陋的治疗安顿之后，迎接的他们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命运。

灵魂都卖给地府了，他们哪有资格重新变成人，继续想之前一样活下去？笑话？？

他们都成为了被李南操纵的傀儡幽灵，没有过去，不知道未来，也没有名字。

尸神部中，一部分人被安排到不同的行业或者按照其意愿被送回家，严禁他们透露自己被“鼠辈”和“野犬”所掳之事，地府的事情就更加不用提了。

李南要求他们收集指定的信息，定时将信息报传递给接引的人，并且如果有必要，他们必须服从地府的一切命令，哪怕让他们去死都在所不惜。

他们被叫做上尸，名“踞”。

还有一部分人，大多以那些手中并没有沾血的“乞儿”和只限于讹诈或者望风为主的破落户，除去了被吓疯了的那几位，剩下的大多都是些没有土地没有户籍，甚至要跟野狗抢食的可怜人。

于是他们在吃了一顿饱饭过后，全部都化作“职业乞儿”，领着钱，充当传递消息和散播谣言的人。

这帮人被叫做下尸，名“蹻“。

没办法，囚牛被连根拔起，李南的当务之急，就是填补囚牛留下来的空白，地府虽然有些手段，但是毕竟不是本土势力，不让自己在洛阳城变成聋子和瞎子。

虽然上层的消息，地府和尸神暂时刺探有些困难，但是市井之间和百工百业的风吹草动，李南要求尸神和地府不能落于迦楼罗和太平秘卫之后。

毕竟，在这个极度敏感的城市里，任何一个行业的诡异变动，都可能隐藏着某些藏得最深的的恶毒秘密。

令李南惊异的是，这帮被诱拐或者掳掠而来的人中，还不少还是富人家的小姐和公子，不少人还出自诗书之家，深陷贼窟受尽侮辱的他们，除了一部分加入上尸，成为李南潜伏的暗子以外，剩下的一部分人都不愿意离开，然后李南就让其装成和尚或者缁衣，就住在这些寺庙当中，直接归弥彦指挥。

他们被称为中尸，名“踬“。

无论是上尸，中尸和下尸，每个人都被喂了一颗“三尸脑神丹”，李南稍微让弥彦形容了一下发作时候的情况，听完之后的众人更加恐惧起来。

而且他们很快就体会到了这种痛苦。

跟飞飞精精儿胡钉铰他们之前吃的不同，他们这次吃的，还真是毒药！

在来了古代这么久，手里恰好有本《毒经》的情况下，李南已经对传说中号称能战胜人体强大的分解消化系统，要隔几个月发作的“毒药”表示彻底不抱希望了。

而且李南穿越了才发现，小说中的解药一服，毒性和症状全消这种事，也仅限于于后世的文学影视作品中，一般缓解毒性都是一个缓慢排毒的过程。

甚至李南所了解的大部分毒药，它们几乎都没有解药，只用灌点金汁催吐或者喝下羊乳祛毒，基本上就可以了。

但是不妨碍他调配出一次性用的毒药，然后谎称是可怕的三尸脑神丹。

这种毒药就是脱胎于内卫折磨逼供的“迷圣散”，被李南制成了丸剂。

迷圣散可以在一段时间扰乱人的感觉，让他们产生幻觉，放大人的感知，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是轻风吹过，也像是钢丝球狠狠地刷你的皮肤一般！

平时都会有的小小的瘙痒疼痛，在毒药的作用下，就变得极为难以忍受起来，人们突然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挠得鲜血淋漓，直可见骨，甚至被活活痛死，几乎没人能扛过三次迷圣散，端的恶毒无比。

而浓缩提纯制成丸剂的“三尸脑神丹”，虽然只有红红的一小粒，但是效果可想而知。

毒药的持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左右，李南只需要等到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将所谓的“解药”给他们服下，然后告诉他们下一次发作，是在一个月后。

随着体内毒药药性的消失，再加上李南之前在他们心中那恐怖诡异的人设，所有人都选择了相信，从而成为李南的傀儡。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李南还拿走了他们的“名字”和“过去”！

李南告诉他们，一入地府，从前生死两途，在仔细问过他们的名字籍贯之后，李南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让人将中尸和下尸之人在洛阳的户籍，全部给消掉了。

除了那些原本就要回到自己家“潜伏”的部分上尸之人，其他人都被李南给重新安排了身份和名字。

这下，自以为服下恐怖毒药三尸脑神丹又失去了名字的他们，只有选择听命李南，化身成花匠，茶博士，商人，歌伎，当垆卖酒的妇女，沿街行乞的乞儿，成为李南获取情报的傀儡，化整为零的散落在洛阳城内。

上尸负责刺探，下尸负责传递和掩护，中尸负责处理消息和杂事，一个颇具雏形的幽灵情报组织就这么成立了。

“尸神”成立，李南手里又多了一条当地土生土长的情报和信息来源，这让他心头稍微好受点，但是如何引得囚牛那四位嫌疑人员入毂呢？

这就让他废了一番思量。

现在洛阳的牛鬼蛇神，最关注的是什么？找个僻静地方，脱下面具回城之后李南想到。

当然，除了目前长安和朝堂的态势以外，洛阳这帮牛鬼蛇神最关注的，那就是那位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没有死，正在暗中窥视他们这帮“白眼狼”，或者准备恢复过后，再次君临并血洗这片大地。

抑或是，究竟是谁借着那位已死的老太太名义，在暗地里鼓动着，串联着，他们背后又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让洛阳知道有那位武老太太的消息呢？

李南突然想到，无论是四人有没有背叛，或者是不是全部都背叛，他们最关心和他们背后最关心的，那就是武老太太的消息。

除了这个以外，囚牛洛阳分部的洛神囚牛令已经遗失，无论是这四人要面对囚牛总部来人的质问，还是他们已经背叛，要用据说可以调动太子府在神都一切势力的洛神囚牛令，来向新主人邀功，四人对这洛神囚牛令都必须上心！

从李南掌握的情报来看，在囚牛覆灭，四人侥幸存活之后，李南还没有到洛阳之前，这四人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寻找那丢失的洛神囚牛令了。

如果洛神囚牛令突然出现了呢？李南思考着，手下意识的做了个撸猫的动作，却发现析木不在，尴尬的笑了一下，恨恨作罢！

他手里也没有囚牛令，但是不妨碍他做这样的假设，想着用一块洛神囚牛令能不能将他们引出来，然后引到郊外的寺庙内，从而找出内鬼。

如果，囚牛令其实在四人任意一人手里，自己如果放出囚牛令出现的消息的话，或许此人不会上当。李南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囚牛在江南之人，或者就是打入那位“樱龙”的神宫中的囚牛暗子回来了呢，声称自己级别很高，只能将消息告诉囚牛在洛阳的牛首——也就是手持洛神囚牛令之人。

李南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正在治疗和教训尸神部众的的弥彦。

呵呵，谁还能比他更像“海外”之人？？

这样的话，就算那四人中真的有人有这洛神囚牛令，但是为了得到整个洛阳地下世界最想要的消息，他也会现身的吧。

要玩儿，就玩把大的！李南觉得用了武老太太这个噱头的这么一个局，只钓这几个人还不够，必须把他们背后的势力也钓出来！

如果他们背后真的有的话。

可是，如何把这个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呢？李南突然想起，飞飞说过，那女冠隐不仅武功高，而且她在大唐山林和湖泽之间的威名赫赫，在游侠儿的世界里，她简直是活着的传奇！

那就让子弹先飞起来吧，就让我先把这洛阳遮掩得严严实实地盖子，先揭开一部分吧。

“洛阳城狐社鼠中，最得势那位乃是何人？”第二天夜晚，依然在洛阳城郊的无名破败寺庙，带着白猫面具的李南问着魍魉司的夜魍魉和洛阳行污司的污通天。

“城北柳虎儿！”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柬与请柬 洛阳的城南，充斥着贫穷与原始的罪恶，这里向来都是存在于洛阳的“贵人”眼中的不存在之地。

很多住在城北的贵人，穷其一生都从未踏入这等污秽之地。

城南坊间的石墙低矮破烂，坑坑洼洼，如果不是巡街的看的紧，怕是整个坊墙都会被偷走，街道上污水横流，路面坑坑洼洼，不下雨都满是污泥，到处都是粪便，牛、马、羊、犬，人.......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在城里活动的生物的排泄物。

就连路边的水渠，也跟城北的不一样，里面的水污浊而腥臭，没有一眼可以望见底的古旧石板和漂亮的青苔，也没有肥美的鲤鱼和青鲫在里面悠然自得的游动，贪婪地吞食着街边掉落的杏花和桃花的花瓣。

城南的路边水渠里，你甚至可以在里面找到死老鼠死狗甚至死孩子的尸体，就连里面的鱼，也比洛阳别处的凶猛些，好像是两个物种似的。

我本清都山水郎，且插梅花醉洛阳！

如果说长安是一座到处长着槐树，在槐树香气包裹中、大气且方正的城池的话，那么作为神都洛阳，这座代表着女子朝廷的古都，则是一座包围着花香气的城市。

春有桃杏夏牡丹，秋日黄菊冬赏梅，洛阳，说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城市也不为过。

各种意义上的。

看着街上肆无忌惮行走的女子，很多人都没有带着罩纱，也不怕被人窥了面容去，服装之火辣，颇有种我可以骚你不能扰的后现代作风。

李南不得不感叹武氏遗风还是在洛阳还是留下了不少印记。

作为一座繁荣富贵的古都，洛阳有一种别处城市不具备的富贵气，这座令人心折的大唐魔都，拥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和女性特有的细腻在里面。

洛阳拥有大唐最有趣的排水系统，街边的水渠里面养着鱼，不仅赏心悦目，还能净化水体，不得不让人惊叹古人的智慧。

后世奈良古城让国人惊呼的下水道养锦鲤的举动，很难说没有受到洛阳影响！

要知道，此时扶桑的女天皇，无比地崇拜武老太太，特意在小岛上仿造了一座都城，虽然历经战乱，但还是保留了下来，就是京都的那座让无数文青向往并赞美的奈良古城！

李南带着飞飞和女冠隐，此时正从客栈出来，行走在这座魔都的最混乱的贫民区。

“不知这传闻中城南那羊肉汤，当真如此美味？”行走在一条古旧破烂的小巷子里，看着周围的人戒备警惕的目光，李南饶有兴味。

他们一行人的装束，实在太扎眼了。

在城南行走的，大多都是破衣烂衫且带着补丁，面有菜色衣摆短小的短衣帮，有力夫，也有泥瓦匠，还有耳边插着一枝花的地痞流氓，像他这种一身长袍，身着锦绣的士子服，身边还带有仆役的，着实有些扎眼。

一路上，飞飞已经扭折了两个小偷的手，踢飞了好几名上前乞讨的乞丐了。

奇怪的是，打了也就白打了，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出来一帮人过来找他算账的经典讹诈场景。这让李南有些意兴阑珊。

原本还以为有一场街头灭恶少的情节呢。哪想到这里并没有恶少，或者说我就是他们眼中的恶少？感受着周围的人不怀好意和畏畏缩缩的目光，李南有些明白了。

飞飞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他好像识途老马的一般，带着李南钻进了一条窄小破旧的巷子。

巷子里面很阴暗，地上还残留着前几天下雨过后的泥泞，两边都是些窄小的店铺，进进出出的人说话也很少，似乎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人。

李南等人径直来到了巷子里最深处的一处小食肆，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泥瓮，下面有个火炉，泥瓮里面微微沸腾，乳白的汤汁里依稀可见羊头和羊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李南等人进入食肆里面，里面幽暗而肮脏，墙壁和桌案，到处可见黑腻的油污，供人跪坐的垫子，不少已经破烂，露出里面的发污的芦花来。

这个地方不卖别的，就羊肉汤和羊杂汤，配合着隔壁店铺热腾腾的烤饼，倒也极香。

有点东西啊。李南喝着乳白色的羊肉汤，觉得滋味之鲜美，远胜于他在唐朝喝过的一切羊肉汤。

三人各自要了一碗，除了女冠隐面前那一碗没动以外，飞飞和李南各自又加了一碗，等到李南满足的放下粗陶碗之后，女冠隐做了一个手势。

“客从何来？所为何事？”说来也怪，本来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干瘦的伙计，看着女冠隐做出这个手势之后，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只是他浓重的洛阳口音，让李南有些微微不适。

“柳虎儿！”女冠没有说话，李南轻声开口到。

“敢问贵客可有事？”干瘦伙计脸色微变。

李南正要说话，只见女冠隐又打了个手势，后者看了之后，点了点头，匆匆出门而去了。

“敢问女冠，此乃游侠儿之暗语？”看着女冠的手势，李南饶有兴味地问道。

“皆乃不入流之辈。”女冠隐微微一笑，忽然把手一扬，门外立刻传来人体栽倒的声音。“郎君若是日后无人陪伴，切莫来此等污秽之地。”

“诺！”李南老老实实地答道，好奇地往外探头，发觉刚刚在路边进出的一名大汉，抱着腿，脸上充满痛苦的表情，正在被同伴拖进屋子内。

“此人？”李南好奇地问道。

“方才郎君可注意街边此人？”女冠反而问了李南一个新的问题。

“有些印象，但尚未注意。”李南看着那个汉子的脸，着实没有想起那人干了啥。

“此人乃是被官府通缉之大盗，手下应有人命！”女冠隐脸色如常，仿佛诉说着一件小事。

“方才吾等路过之巷，官府通缉者十三人，洛阳有名惯偷十七人，另有二十三人，以为人殴斗或杀人为业，呼作黑手奴的便是。”女冠隐眼睛看着某处，语气轻描淡写。

“咝——”李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原来路过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吗？看着门外那位低头做鞋的老大爷，李南也觉得其有些不凡起来。

“但是若无此等人在洛阳城中，有些事，还是不太方便！”女冠隐对着门外微微颔首，此时那位男人的同伴已经来到了门口，对着门内的三人施拜，然后放下一盘铜钱走了。

李南示意飞飞将铜钱拿过来，刚刚想要拿起，就被女冠隐拦住了。

“青蚨之物，本都是要命根源！”

女冠隐将她面前那碗羊肉汤倒在了木盘上，看着乳白的汤汁在碰到铜钱后开始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羊肉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紫色，李南眼神也有些收缩起来。

“钩吻之毒！”学习了毒经的李南闻着这股特有的酸涩气味才发觉了，这铜钱上被人涂了毒汁，正是那与断肠草牵机毒并称的钩吻花根部的汁液。

原本以为带着女冠隐就万无一失的李南觉得有些后怕起来。

用句范伟老师的话来说，防不胜防啊。

方才匆匆出门的干瘦伙计此刻回来了，态度又恭敬了很多，看着桌上泡着羊肉汤的铜钱，神情更加惶恐。

“倒让贵人见笑，还请贵人跟仆前来。”干瘦伙计对着三人跪地行了个大礼，这才带着他们走向了后院。

后院有个窄门，推开之后是一条更小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座大院子，门口站着两位大汉，浑身花绣，敞开的胸口露出精壮的肌肉。

见到李南等人前来，两人慌不迭行礼，然后一行人进入院子。

进入院子之后，李南看到差不多十几个人围成几圈，各自在院中赌钱，院中的木笼里，关着不少动物，有的装着毒蛇，有的装着鸡鸭，更多人装着狂吠的狗。

李南在院子中穿行，还看到其中一人赢了钱从地上站起来，从笼子里抓出一条黑狗，随手往旁边的破旧水缸里一按，黑狗不住挣扎，发出凄惨的呜咽。

“这帮狗才，没来由污了贵人眼目。”看着李南有且嫌弃和不忍的眼神，干瘦伙计立即过去，让那人赶紧带着他的狗离开。

“须知这样所杀之犬，滴血都未浪费，最为味美与滋补也。”面对着干瘦伙计的斥骂，来人笑嘻嘻地大声说道，看着李南等人，目光中满是挑衅。

一语既毕，那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赢得满院的喝彩，反而诡异的安静了一下。

那帮人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飞飞没有动，女道士也没有动，很快就走出一名大汉，将他和他的狗连拖带拽的拖到了后院，就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

很快，穿过了一条曲折的回廊，他们来到了后院。

后院跟前院迥然不同，李南有种自己来到了城北世家的感觉，园中遍植柳树，长长的柳条在春风中飞舞，周围是修剪的极好的花枝，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柳树下的鸟笼中，通体遍黄的黄莺在里面歌唱。

“贵人可自去。”干瘦伙计只把他们送到门口，立刻就有一名美貌的侍女在前面引路。

就在这花团锦簇中，有一栋装饰不凡的木楼矗立其间。

侍女将三人引入楼中，带到了二楼楼梯口，说了声贵人且自便，就匆匆下去了，李南等人在早就候在楼梯口的侍女带领下，来到了二楼中间的一间大屋子门口。

推门，进屋。在名贵香料的香气中，李南打量着屋子，还有屋子里面的那位柳虎儿。

李南发誓，他在唐朝见到最华丽奢侈的屋子，竟然是在这里，就连那日小湖山顶与李九宴饮的那些器物，也没有这间屋子里的精美奢华！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

喝茶的杯子是用青玉雕成的，装着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琉璃盘，而墙上挂的那副游春图，虽然李南不知道作者是谁，但是里面人物衣带飘逸，骨肉丰满，一看就极为名贵。

旁边挂着一幅道经，女冠隐见了先是对着微微行礼，似乎极为尊重。

“此乃昔日王右军之《换鹅帖》，且博炼师一笑。”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一个极为干瘦的中年人发出了极为苍老的声音，此刻他身穿锦袍，跪坐在主位下首的位置，对着李南三人伏地施礼。

“贵人前来，仆惶恐无地，还乞贵人怜老仆年老体弱，不得出门亲迎之。”柳虎儿头都没敢抬，似乎不敢窥视他们的面容似的。

他的礼数极为到位，而且行动之间风度翩翩，如果不告诉李南这位是洛阳城最大的黑帮头子，李南还以为自己见到了某位世家耆老。

如果不是他身边蹲着的那只斑斓猛虎的话，李南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李南想起了之前他看到的资料。

“柳虎儿，原名亦不可考，城北棺材铺之子，少有血勇，尝与人作赌，往洛阳城猎虎而归，掳幼虎而归，于是满城皆呼柳虎儿。”

柳虎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特别虎，而是因为他真的有一只老虎！他经营半生，终于成为了洛阳地下世界的帝王，虽然还有其他的几位跟他隐隐作对就是了。

他有个小小的癖好，就是饲养老虎，最爱的就是把跟他作对的人喂他的老虎！

虽然这个行为，跟那些别出心裁的恶少们比起来还有些不够新意，但是足以让他成为洛阳城内的一号人物。

无论是哪个朝代的恶少，都是最让人头疼的人物，他们有背景，有精力而且肆无忌惮，为了寻找刺激经常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洛阳曾经有一群恶少，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成群结队的骑马过市，将某些一看起来就是单身客人的倒霉蛋抓起来，放入装满油的大锅之内活活烹死，欣赏他们的哀嚎且哈哈大笑。

就连柳虎儿，也不愿轻易惹这些恶少，就跟他们不愿意来城南作乐是一样的。

而且他是不是像那位李大嘴一样，用一个恐怖的爱好来获得足够的敬畏呢？李南看着他伸出干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老虎的顶瓜皮，不由得暗暗担心他那干瘦的手能不能制住这头老虎。

虽然这头老虎也很老了，但是不妨碍他跟年轻的老虎一样吃人。

而且更狡猾，也更凶残。

“呵呵。”看到李南脸上明显的忌惮之色，柳虎儿露出了笑意。

“还请贵客上座！”虽然他对于女冠隐名号十分的忌惮，但是他知道，此行真正的主人，还是这位看着有些惧怕老虎的年轻人。

“可有虎骨酒乎？”没想到这位年轻人，并没有像那些见到老虎的一般贵族子弟一般，既没有战战兢兢，也没有故作血勇上前观看，而是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是害怕的，柳虎儿能够看出来，但是他在问虎骨酒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好奇也是发自内心的。

“哈哈哈！若是他物，老仆家中或缺，这虎骨一物，老仆家中尚有不少！”看着那位郎君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位，柳虎儿立刻认定，此人怕是真正的贵人。

只有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贵人，哪怕他十分害怕，看到这等猛兽的第一反应，就是榨取他们的骨子里最后一滴油，这种本能简直是天生的。

柳虎儿哪里知道，李南是因为据说能伏虎的飞飞还有武功高得没边的女冠隐在其身后，他才敢这样说，如果他一个人，根本就不敢踏入这个院子半步的。

而且他一直很好奇，虎骨酒是不是真的如此大补，想起家里那要求越来越可怕的两位女人，李南想要补补的心情更为急切。

“贵人前来，有何以教仆。”看着女冠隐坐在李南下首，柳虎儿言语恭敬，再次对着李南弯下了腰行礼。

“五日之后，有人将要卖出那洛神囚牛令，同台竞价，价高者得。”李南看着对面这位声音苍老的中年人，抛出了他想了好久的话。

然后，他又细细的告诉了柳虎儿何为拍卖。

“.…..地点么，就在城外沈庄别业，此乃谢礼。”李南轻轻地说，飞飞立刻走到柳虎儿的面前，将其中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银白一片。

全是崭新的银铤！

“诺！”柳虎儿以头触底，不敢抬头直视李南这三人。

李南三人出现在街头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柳虎儿，当时他只当是某位无聊的恶少或者某些富裕的羊牯，想着让手下的人不要理他们，待他们玩够了就回去。

等到他们径直走入他开的那处食肆的时候，柳虎儿就觉得有些不对了，特别是其中有一名女冠打出暗语的时候，他就觉得今天怕是来了异人。

于是他派出了手中有十几条人命，江湖人称双头蝎的马力前往试探，结果被那位女冠随手扔了一枚梅花镖给打伤了腿。

看到那枚梅花镖，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传说，一个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李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经过那条巷子前往大院子的时候，柳虎儿就在暗处看着一行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冠隐。

看着女冠隐貌似无意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的时候，柳虎儿浑身都在发抖。

真的是她！据说太行山七人众就是因为她路过之时想要劫掠于她，然后被杀得干干净净，而且她尤不满足，在太行上待了三月，将山中盗匪杀得近乎绝迹，血流成河。

那还是十五年前，她出山试剑的时候，她的身段柔软，样貌清丽，被人称为夜叉！

夜叉者，嗜杀人，能被公认夜叉之名，足见其剑锋之利！

这也是她十年前的名号了，随着她慢慢收起剑锋，她的技艺得到了大唐所有游侠儿的认同，他们害怕她，又想在其座下学艺，尊称她为女冠隐。

宁见冥君令，莫遇女冠隐！这是大唐的山泽湖泊内，流传的几条人所共知的规则。

几乎在看到女冠隐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这就是让大唐的游侠儿崇敬的，恨不得为之而死的女冠隐。

虽然是第一次见，显然他无比确定。

因为做他这一行的，眼光不毒辣的，早就死了。

而那位她陪伴的那位郎君，身份是什么他已经不想去猜了，都是他不能拒绝的人物。

所以他以最谦卑的姿态迎接他们的到来，派出了最漂亮的侍女前去迎接，在他们还在楼梯口的时候，就跪礼相迎了，整个交谈的过程中，大多时候他都是低头看地，根本不敢多看他们的面容。

但是来人提出的要求，也让他颇为吃惊。

洛神囚牛令！

柳虎儿是知道这块令牌的，也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样的巨大危险，像他这种人，卷入这种风波就一个结局，除了身死以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因为无论谁笑得最后，他都会被遭到清洗。

没人喜欢一个能够被收买的黑道头子当狗，即使来人他无法拒绝。

他甚至想着要不先逃出洛阳城算了。

但是来人开出的条件，也让他难以拒绝。

“从此洛阳城南只姓柳！”

听到这句话的柳虎儿，自己也知道，之所以洛阳城南的“污泥”们至今还活得很滋润，那是因为贵人们还有需要或者懒得清理这块地方而已。

虽然他是洛阳城南最大的城狐社鼠的统领，但是依然有不少对头，他们背后也站着不少人，就连他，背后都站着洛阳王家的人。

但是如果是能拿出洛神囚牛令的人支持的话…….柳虎儿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虽然这个想法极为诱人，但是柳虎儿生活在洛阳大半辈子，深知洛阳的水有多深，这种过江强龙虽然能犁庭扫穴的将城南清空，但是也是一时，要不了多久，洛阳这座魔都，一定会让其接受洛阳本地的规则。

所以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准备用谦卑的姿态说出还乞贵人垂怜的告饶话语。

可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面前一箱银铤给吓住了，原本准备好的话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化作了一句斩钉截铁的“诺”！

能够一下子拿出如此多银铤的人，不是他能够拒绝的。

他答应的极为痛快，甚至都不敢露出半分迟疑来。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他的人负责将此事通过某种渠道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这还不算要命，更要命的是那位“贵人”手中的东西。

“能参与此次竞价者，只有七位，这是请柬，劳烦君将其交予真正买家手中。”李南让飞飞摸出怀中的七条腰带交给柳虎儿。

“诺！”柳虎儿恭恭敬敬地接过腰带，不敢多看半眼。

腰带通体银白，均是用天蚕丝织成，上缀宝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宫中之物，刚一上手，柳虎儿就得出了结论。

于是他更加恭敬了。

如果李南知道的话，一定会佩服柳虎儿的眼力，区区洛阳城中一个黑帮头子，竟然能一眼认出宫中之物，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那七条腰带就是太子府的东西，李南从囚牛在洛阳隐秘的内库得来的，本来他也不想如此的cos古大大书里的桥段，但是他思来想去，手中别无他物，只有用这宫中的腰带了。

“月圆之夜，孤山之巅，沈氏别业，囚牛令现！”要cos就做全套，李南甚至连slogan都想好了。

回应他的，则是柳虎儿声音颤抖的“诺！”

于是，这个事情就愉快定下来了。柳虎儿亲自引路，如同一名老仆一般，带他们从另外一条路出了他那栋宅院，将其送到大宅的大门口。

李南隐约感觉出，这是向他示好，就像猫翻起肚皮冲着人一样。

“恭送贵人！”声称体弱不良于行的柳虎儿此刻也不“娇弱”了，临出门时，早有一人，恭恭敬敬的将一盘洁白如玉的虎骨递给了飞飞，说是献给贵人泡酒。说罢，柳虎儿趴在地上拱起背，示意李南踏着他的背上驴。

就像是他对王家的那位一样。

接下来，自己明晚就去看看囚牛那几位了。离开了柳虎儿奢华得让他吃惊的府邸，李南骑在驴上，志得意满的想着。

一想到这些请柬会给洛阳的那帮牛鬼蛇神带来多大的风暴，还有囚牛那帮人听到说有人在拍卖洛神囚牛令的反应，李南就暗戳戳地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搞事的滋味，就是这么快乐！

这边送出了搞事的请柬，那边当李南回到客栈的时候，他也有些呆住了。

因为他也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请柬。

“前日与君一唔，甚是相得，今日桃花盛放，城北金谷园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略备清茶薄酒，后日邀君共赏之。贫道萍眉子顿首！”

竟然是她！看着门外等候着恢复的那名道姑打扮的侍女，李南一下子想起那位让他觉得很舒服的大姐姐来。

果然，他的感觉没有错，这能在金谷园宴客的，怕不是一般人吧，而且她竟然能在诺大的洛阳城中找到他的住处，不得不说是有心…..呸！看来此人背景当真不一般。

这么大的能量，自己不去是不行了，如果不答应，说不定她手下还有人盯着自己呢，为了不暴露，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可不是内心小小骚动呢，才没有对不起药娘和南雀。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逢场作戏嘛，李南找到了后世渣男们常用的借口。

看着还在等着回帖的娇俏道姑，李南老脸一红，忙把唯一的文化人、字写得最好的梁槠喊道房内，口述了回帖。

“城北旧亭台，薄有春花取次开。

寄语盛情尊主人；

晴也亦来，雨也亦来。

随意且衔杯，莫惜春衣坐绿苔。

若待明朝风雨过，

人在天涯，春在天涯。

…….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一名穿越客，目前在唐朝。

刚刚在洛阳，我发出了好几份、足以在某些层面引发巨大轰动的请柬。

然后我也收到了另一份请柬。

没办法，为了工作，我不得不去。

穿越客的工作，就是这么迫不得已。

我的内心，才没有小小雀跃呢。

全勤又木了，大家中秋快乐 唉……中秋佳节更新就是个笑话，今天去亲戚家吃酒，现在都还在，明天我会往死里更……我很想发红包给书友，但是每次发了就被各种机器人领了……大家有什么好办法么?我先发一个订阅章节领取的吧，就最近一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与囚牛会面的那一夜 虽然那位萍眉子送来的请柬，让李南心中有些小小雀跃，但是终究没有引起穿越客的太大波澜。

这就像是给路人2块钱买水本，结果过几天又碰到他，然后他请了你一杯奶茶一样，虽然看似奇妙的缘分和际遇，但是实际上依然没什么卵用。

这都终究是小节，虽然能让李南心情好点，但是不足以让他开心起来，反而因为请柬的到来，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出大问题！

直到萍眉子送来请柬时，李南才想起，自己似乎露出了破绽，而且原来的计划还有好几处疏漏，直吓得他一身冷汗。

之前萍眉子问他来洛阳干什么，他随口说了一句自己听说洛阳的佛寺特别灵，自己是带着姬妾过来求子顺便过来旅游的。

虽然理由听着有些猎奇，但是在这个光怪陆离崇信鬼神的时代，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理由。

人总是喜欢出游的，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人们向往逃离自己所住的城市，来到他人所在的地方感叹一番后回家。

但是一个男人带着这么大一帮女人出游，这就不由得让人注意了。

带着姬妾出游，虽然在这个年代被传为风流美谈，但到达目的地后，她们就一直住在客栈不出门，这就足以让人觉得奇怪了。

特别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地下战争，街角黑巷子里的尸体都还没有完全清除的洛阳，无处不在的本地耳目，总试图从里面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无论在哪里，身处哪个时代，一大帮漂亮女人聚集之处，本身就更容易引起他人好奇的窥探。

那位送请柬的道姑，无意的一句话点醒了李南，她只是随意一打听，某位带着几十个女子的蜀中客人住在何处，立刻就打听到了李南所住的客栈。

这一点立刻引起了李南的不安。

还有，李南突然想起了，在云来客栈的时候，自己频频召见来自地府的人，虽然客栈人来人往倒也正常，但是无论怎么看，包下客栈院落，将一大帮漂亮女人放在客栈，这个行为也极不妥当。

“俺家小姐怕有几分假处。”这是千年后的戏文里，红娘对其他丫鬟吐槽崔莺莺的话语，放到这里，李南越想越觉得越是这样，越想越觉得冷汗直冒。

他这才想起，自己一路行来，根本就没有伪造一张假的过所，用的就是他蜀人李南，七品朝散郎的名号！

而那所谓的沈庄别业，地处极偏，本来是隋朝洛阳某个沈姓士族的一处城外别业，后来沈家被唐军屠戮一空之后，那里就荒废下来。

后来被一周姓富商买了下来，在武朝数次易手，住在里面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死去，到现在已经无主，洛阳人谓之凶宅，传说沈家的幽灵依然在徘徊，在没有月亮的日子里，传说能听见里面有鬼夜哭。

但是李南知道，这哪里是幽灵杀人，住进去的人是被囚牛的人杀死的或者故意弄出动静吓走的，这沈家别业，本来就是囚牛在洛阳的一处隐秘的据点，还修了秘密的监牢和地道。

果然人下意识地就会选择自己熟悉的事务或者地方呢，李南不禁有些感叹，下次自己一定要注意。

因为下意识的寻求安全感，人们藏东西下意识的都会藏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这是天性，而李南选择沈氏别业作为“拍卖”地点，无非就是看中了自己对于此处的熟悉，还有囚牛内部才知道的地道，下意识的选择了此处而已。

但是李南现在觉察出不对来了，他不敢赌屠灭了囚牛洛阳分部的那帮人，会不知道那里就是囚牛在洛阳分部的遗址？

原本自己以为完美的隐藏操纵计划，现在细细想来，简直破绽大大滴！李南独自坐在客栈的矮榻上，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自己要不要换个客栈呢？李南一边思考着，一边叫过来梁槠，准备了解一下这几天周围的情况。

“石安先生高明之处，愚不及也。”出乎意料的，当李南刚刚问道梁槠这几天客栈周围的情况，梁槠上来就是一通马屁，而且一副佩服的口吻。

原来就在这几天，李南他们一行人已经遭到了多方的窥探，虽然不过是几个地痞或者衙役有意无意地打听，李南没有吩咐之下，梁槠等人也听之任之。

梁槠还以为李南是故意为之！为之赞叹不已，觉得石安先生果然算无遗策，天生适合干这一行的料。

一路玩意儿惊动一方主顾，一路宴席款待一路宾朋，特务工作讲究在什么样的环境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而不是一成不变。若是在某个小城，作为特务自然最好就是小心翼翼不引起地面上的势力注意，而在水面浑浊不清，暗地里沉渣泛起的洛阳，恰当的引起地方上的主意，才是最明智的办法！

所以梁槠认为李南是让他们故意被人窥探，为的就是让各方势力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有些浪荡和愚蠢的士子，像一头羊牯一样，带着一帮姬妾傻傻地进入洛阳。而每日东游西荡，也只不过是充实这个人傻钱多的外地士子人设而已。

所以，他们见过柳虎儿之后，面对柳虎儿派人过来的窥视，梁槠都没有上报，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在对柳虎儿示威，你来查吧，查得到什么算我输！

就连他们那日的行径，梁槠也以为李南是故意的。

仿佛他们那日貌似无意当着洛阳大半地痞和耳目的面，闯入那条窄巷子似的！

因为梁槠知道，在柳虎儿跪下用肉身给李南当上马石的时候开始，柳虎儿自然会用一种波澜不惊的手段，掩盖李南去到那条巷子的事情。

想必，那日见过他俩的柳虎儿帮众，不少已经躺在城南冰冷污浊的下水道里面了吧，回来之后，梁槠定定的想，觉得这位“小先生”简直高明，动静之间，阴谋如同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他哪里知道，李南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只是个头铁的憨憨而已。

在这个刚刚将经历了不少血腥、人人都不正常的大唐魔都，李南等人的不正常，恰恰才是最大的正常！

露出一点显而易见的小破绽，不仅无伤大雅，反而会让各方势力放心。

至于今天才有人找上李南等人，恰恰还说明李南“隐藏策略”的成功，虽然只要有人稍微从城门口一查，就知道李南的信息。

但那都是真的，经得起查的，出川之时都有记录的！这种被风声鹤唳的洛阳诸方，稍微一查就能查到的“真”消息，恰恰说明李南的“高明”！

梁槠甚至还觉得今日才有人上门，还有些晚了呢——这说明李南等人只是被例行的查探，并未引起各方的注意！

厉害啊，这就是第五层的思维吗？听到梁槠由衷的赞叹，李南将嘴边的要不换个地方住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想想，自己阴差阳错的，竟然做出了最合理的策略，如果此时换了客栈，怕是更加让人生疑了。

真有我的，不愧是我啊。李南开始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上来就问梁槠要不要换地方了，免得被自己的下属觑破了自己的虚实。

算了，不想了，李南放弃了这种烧脑的思考，开始思考后续的步骤起来。

为了不让人怀疑，李南当晚叫了一名胡姬和一名女蛮国小姐姐，在自己的房间里过了一夜，而且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当然，什么都没发生，李南只是让她们发出了让人脸红的声音而已，之所以叫两名，为的就是让她们互相作证，免得日后回了庄园之后没办法向家里那两位解释而已。

饶是这样，面对两位媚眼如丝想要弄假成真的“舞法天女”，李南差点也把持不作，不是脑中反复掠过如果事情败露南音庄园将要面临的悲惨画面，李南才算保持住了定力，弄得这两位一脸的幽怨和隐隐揶揄。

作为穿越客，在古代这个可以肆无忌惮渣的年代，真是巨大的考验口牙！

第二天一早，同样一夜未睡眼睛红红的李南，将竹笛、面具、木块、假胡子、靴子和一袭粗麻黑衣裹成一团拴在驴背上，然后叫人送上了热水，叫上梁槠，还特意装作游人，问了送热水进来的小二哪里的庙最灵，这才施施然骑着驴子出客栈。

此时天色正好，按照客栈汤博士的推荐，李南跟着梁槠去了洛阳东门附近的刘妪食肆，吃了花丝汤饼，两人又去寺院转了一转，看了杂耍，听了一场俗讲过后，李南才和梁槠装作游春的旅客，一起出了城。

虽然早就知道后面没有引人窥视，李南还是等到后面没人之后，才慢慢地跟梁槠拐到了今晚跟囚牛会面的野寺所在山脚下。

那夜的惨剧和后续清洗果然卓见成效，而且这几天地府都在清理周围的“鼠辈”和“野犬”，这就导致了那座野寺周围几里之内再无人烟，李南跟梁槠寻了一个僻静处，打开了他的那个包裹，各自开始换装。

今晚跟囚牛见面的是梁槠，这也是设计好的，因为他的长安官话最为正宗，毫无口音。梁槠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锦袍，带着囚牛面具，而李南只是装作他的手下，以便于暗中观察。

将木块装入明显比他的脚大一号的鞋子中，换上鞋子的李南立刻长高了不少，差不多有一米九高，跺了跺脚，发觉脚底板的不舒服还可以接受，李南换上粗布黑袍，将之前的衣服放入黑袍内，他的肚子随即腆了起来，调整好之后，李南又沾上了假胡子，活脱脱一名壮士模样。

见到此状，梁槠还打趣说，石安先生这幅装扮好似那长安的执戟郎，若是长安的贵妇看到这等雄壮男儿，定会将他叫到密室，让他用自己的胡子细细拂过她们的娇躯，事后还有明珠相赠哩，岂不美哉，听得李南哑然失笑。

不是，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看着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看着矮了一截的梁槠，李南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两人各自装扮一番，李南腰插竹笛，戴上马脸面具，如同一名仆人一般，牵着驴在前面走，后面跟着牵着高头大马的梁槠。

稍微一打扮，两人就立刻化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名地府幽鬼，不复那副风流士子的模样。

行至半山腰，再次经过他一手打造的穿刺山道的时候，李南发觉竟然还有人没有死，依然在无助的呻吟。

他来不及感叹人类伟大的生命力，就捂住了鼻子，山道边，尸臭，血污臭和粪便臭，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污臭不可闻，而在白天看到自己造成的惨状，李南不免有些肝颤，有种自己正在踏入自己一手打造的冥府的感觉。

等到李南心惊胆战的来到山顶的寺庙，发觉地府的好手已经埋伏在了各个制高点，俱是身穿黑衣，头带鬼面，李南跟梁槠仔细巡察了每一处地形，确保万无一失后，让人在大殿插上混合了迷香的火把。

等到确认所有人都有了中间封了一层细木炭的口罩之后，李南这才放下心来，站在梁槠身后，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洛阳初春的夜，跟蜀中的夜不同，来得分外的快，酉时约莫刚刚过半，不过后世六点钟的样子，天已经全黑了，李南并未让吃饭，害怕留下食物残渣，这一举动又引得梁槠赞叹不已，暗戳戳地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大殿里，等着囚牛四人众的到来。

李南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和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讲道理，他之前虽然操纵了不少惨案，但是都是坐在安全的房间里，遥控着地府的人过去厮杀，哪怕到观那一夜，那么危险的情况，也因为春十三娘在身后，李南退无可退，心中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参与到现场的阴谋编制里！

李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漫长的等待的，为了不让其他的地府之人窥破他的身份，忠实地扮演一个随从的角色，一直站在梁槠身后，腿都快站麻了。

等到亥时刚过，门外匆匆走入一人，说是山下有人来了，坐在他前面闭目养神的梁槠这才发出阴沉的声音。

“客至，掌灯！”

于是，山道上顿时明亮起来，掺有迷药的蜡烛被点燃，发出了惨白的光，远远望去，如同中元节漂浮在水面的引魂灯。

李南也迈出酸胀发麻的腿，抽出了腰间的笛子，来到了大殿的角落处。

与囚牛残部的会面，终于要来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幽鬼吹着笛子来 李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腿站得酸麻，暗自抱怨加紧张之际，洛阳城中还有几人，比他紧张多了！

城东润物坊的商人木心，两天前就听说附近山中有一株并蒂白牡丹，赶紧匆匆地带着仆人出了城，借宿在城外的一个农家，苦寻未果，于是他大怒，令手下的人全部进山，漫山遍野的寻找，求财心切的他，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好巧不巧”的，他与仆人走散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洛阳城外八里处一座荒山前。

在山脚下，他偶遇了一名背着琵琶的女子，乃是城内的一名歌伎，花名叫做鸣音，自称姓莫，据说告假回家扫墓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一脸憨厚的文士模样的人物，自承姓张，据说是今日出城踏青，由于贪看春色，不由得多待了会儿，结果发觉城门已经关了，故此不得不露宿荒野。

还有一名道士，说是在城外去做法事，年纪约莫三十许，颌下胡须倒是不短，自称卿江子。

于是四人在山脚下彼此寒暄，都说着此时天色已晚，这四野并无客栈民家，怕是只有些寺庙，不若寻找一间暂且落脚之类的话语。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张姓文士，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大家说些洛阳风物，竟然平白生出几分亲近。

可是此处寺庙众多，山间有好几间寺庙，众人行走在山道上，不知道选择去哪一间借宿好。

众人都“恰好”举棋不定，嘴上都说着听凭几位高见，但是他们的眼睛，都警惕地盯着彼此和黑黢黢的群山。

今天是二十三，天上的月牙如钩，愁云惨淡之下，月光不是很分明，四人都没有选择点起火把，而是借着黯淡的月光，在山间徘徊着。

很快，他们似乎都找到了目标。

就在西面的山麓上，一排惨白亮起，似乎有人刻意点起灯火，为他们引路一般。

“那处灯火通明，怕是有不少人烟，吾等何不前往，借宿一宿？”说话的是那位道士，跟他干瘦枯干的面容不同，他的声音竟然颇为饱满悦耳。

“道士所言极是！”“固所愿，不敢请尔。”“妾听凭几位吩咐。”道士的提议一出来，原本有些踟躇的众人立刻表示了同意。

于是，他们开始往亮起灯光之处前行起来。

“咝——”待到众人靠近那处灯光的时候，各各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怕此四人均是见过血之辈，面前诡异恐怖的场景，让他们不免有些胆寒。

安静的山道两边，各自立着一排木桩，上面都穿刺着人。

说是人，但是也就是个大概形容词罢了，上面的姑且被称作人的躯体，个个头发散乱，面带血污，面容狰狞悲惨，不少人浑身遍体鳞伤，肢体残缺，木刺从口中穿出，有人无头，有人只剩半截身子，还有人连皮都没。

木刺之上，个个脸上全是扭曲痛苦的神情，场景十分的诡异可怖。

这些人身下的血和污秽之物混合，干涸成了深黄色的固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更加诡异的是，不少人竟然还活着，发出低低的呻吟，仿佛地狱里受刑的恶鬼一般，更让人心生惧怖的是，每个人的口中，都被插入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白烛，正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虽然有首级的遮挡，但是不少细烛都已经熄灭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跟山道上的恶臭混合，更让人不由得作呕！

这条满满全是“人烛”的山道，真的好似通往恐怖地府的道路一般。

然后有人真的吐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吐出来的竟然不是名为鸣音的莫姓歌姬，而是那位道士卿江子。

“无量寿！贫道一时见此场景，有些惊惧，诸位莫笑，莫笑。”道士的声音依然悦耳。

然而没有人说话，四人彼此对望一眼，都没有任何犹豫，踏入了这好似冥途的山道。

有意思啊，听着一名黑衣人的回报，想起看到的信息，马面下的李南，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起来。

之所以选择马面，是因为这个面具嘴部的开口很长，正好能卡住一根竹笛。

于是笛声响起。

笛声凄厉而不成曲调，隐隐带着些韵律，好似——来自幽冥的厉鬼在狂喜着呜咽！

“小先生又有新曲了么，听之颇有群鬼出酆都之壮烈意也。”梁槠仔细听了一下，心中暗自想到。

如果李南此刻知道这位的想法，一定会惊叹于这位的音乐造诣之高，能将他吹得荒腔走板还不纯熟的《亡灵序曲》听出此间真意的，只能说不愧是他啊，梁槠，果然是精通琴棋书画的翩翩佳公子！

李南是到大唐才学的笛子，虽然有人指导，在山庄也不时练习，但是这个东西需要天赋，并不是乱吹一气就可以的，本来这么一首经典的曲子，在李南的笛下，变成分外凄厉起来，仿佛鬼在夜哭，而且他气口不足，把笛曲吹得断断续续的，更添几分瘆人的惨意。

而山道上的众人，寻着笛声的指引，终于来到了寺庙之外的时候，笛声为之一停。

眼前一间残破的寺庙，笛声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寺庙的山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好似在邀请他们进入一般，又好似某种恶鬼张开的巨口，仿佛狞笑着等着牺牲们进入。

到地方了，四人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踏入山门。

就在他们进入寺庙的一瞬间，他们随即听到了轻微的火把燃烧的声音，本来一片黑寂的大殿顿时变得亮如白昼，露出了殿内的两个人来。

首先，在殿中央负手而立的，是一名身着黑色锦缎，面带龙首囚牛面具的矮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而大殿的一角处，还有一名浑身粗麻袍子的高壮黑衣人，脸上带着马脸面具，手被袖子掩盖了看不真切，袖口露出半截笛子来。

此人乃鬼神乎？看着如此高壮的马面人，四人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各自有个猜测。

执戟郎！传说中只有长安的执戟郎，才有此等雄壮之士！面前那位带着囚牛面具的人，身份已经不言而喻，看到那位龙首囚牛面人，有几人心中都有了几分猜测。

方才用凄厉笛声引他们来此的，便是此人吧。四人对望了一眼，默默进入大殿，并不说话。

令人奇怪的是，看到门口的四人，马面人重新拿起了竹笛，开始吹奏起来。

凄厉的笛声响起，众人不由得觉得汗毛倒竖，仿佛看着来自地府的幽鬼来到人世，冲着生人疯狂的嚎叫一般。

幽鬼吹着笛子来！

龙首囚牛面人并未说话，四人站在此处，也没有动，只有马面人依然在吚吚呜呜的吹笛。

半注香之后，笛声变得高亢而激烈，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一般。

笛声不停，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极远，有若鬼哭。

终于，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一惊，便往殿门口看去。

山门口有一只脚踏入，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竟然又是一名道士！

笛声这才停住，随着那名道士走入大殿，众人这才听见吱纽一声，回头一看，殿门已经关闭。

“洛阳囚牛，只剩汝等数人乎？”见到那人走入大殿，龙首囚牛面才缓缓开口了，带着纯正的长安口音。

众人不语，似乎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

洛阳他们知道，囚牛他们也知道，但是连起来他们就表示不知道了，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单人一口。”龙首囚牛面缓缓吐气开声，单手伸出，做出类似后世ok的手势，同时露出了在手腕之间上一枚极为光滑的金环！

“一生无求！”看到那枚金环，众人同时答道，双手抱胸，亦是做出ok的手势。

“尊客何来？”出言的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商人木心，声音中带着谨慎。

“庐陵山左！”太子李重俊是在庐陵出身的，囚牛内部，故以此为号。

“牛腹木心”“牛角卿江子”“牛背鸣音”“牛蹄张角儿”——

“见过环首！”五人齐齐跪下，对着梁槠行顿首大礼。

直到此时，他们终于确定了，此人就是长安的来的环首特使。

囚牛虽为龙子，乃是龙身，但是天下囚牛，只有长安总部是龙，首领自称龙首，其余诸部，哪怕是神都洛阳，分部也只能以牛为号，首领亦自称牛首。

环首者，牵引牛之方向也，而环首，就是长安囚牛节制其余大唐诸城囚牛之特使！世人若不知晓其中关窍，以为囚牛以龙子为号，代号肯定与龙有关，很容易被识破。

吊诡的是，发出的请柬只有四份，但是却来了五个人。

刚刚吹得差点断了气的李南，暗戳戳地将口罩戴上，发觉自己脑子有点晕。

他当然不是因为多出一人觉得头晕，而是因为刚刚点燃火把后他还在吹笛子，他觉得自己吸入了不少迷香！

牛角者，负责刺杀之人也，牛生双角，自然是两人！

这个事情只有洛阳囚牛的牛首才知道，那位卿江子道士，其实是两个人，一人代号卿江子，一人名为清江子，先来的那位是卿江子，后来的那位是清江子。

能在鬼蜮一般的洛阳城活下来的，果然有点东西啊。李南站在殿角，仔细地打量着几人。

牛腹最肥，那位化名木心，执掌钱财的林思齐，脸上始终带着谦和讨好的笑容，哪怕在这里，依然一副和气生财的嘴脸，如果不是李南看过他的卷宗，谁知道他原本是退役的府兵呢？

牛蹄奔忙，那位负责勾连消息张角儿，此时依然面不改色，眼神锐利，偶露狰狞，正是一副黑道帮派白纸扇智囊的模样。

牛角锐利，那两位卿江子刚一进殿，一前一后站在一起，隐隐护住自己，并且时不时地看向自己，就连李南这个菜鸡都看出来了，他俩在警戒。

而作为牛背，负责连通全身、刺探消息的余墨儿，正是化名莫林儿叫做鸣音的这位，更是面带惊恐的看着众人，仿佛真是一个弱女子似的。

“起来罢，洛神囚牛令何处？”李南还在看着，带着龙首囚牛面的梁槠发话了，语气充满了威严。

“启禀环首，洛阳囚牛被灭，牛首亦亡，洛神囚牛令亦不知所踪！”说话的是鸣音，作为最重要掌握最多消息的牛背，她站了起来，终于开口了。

“被何人所灭？”梁槠发出了疑问，一旁的李南也竖起了耳朵。

“卑下不知！”所有人立刻又跪地请罪来！

“不知？”梁槠做出一副气极反笑的样子，“呵呵，尔等身为洛阳囚牛要员，如此大事，岂能不知？？”

“环首容禀……”开口的是张角儿，作为勾连消息，黑白两道消息最为灵通的牛蹄，他不得不开口了。

于是他缓缓讲述起来。

“…..一夜之间，囚牛被神秘势力清洗一空，卑下当日亦未听闻半点风声。”张角儿缓缓讲述起来。

“或是前蹄有所消息，但那夜之后，卑下亦无收到传唤，暗中查探之下，方知洛阳囚牛尽殁，直至前日接到环首之令，命卑下来此！”

根据张角儿的讲述，这次洛阳囚牛被清洗，他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消息传出来，他这才知道。

“善，继续。”梁槠示意其余几人开口。

于是其他几人各自描述起来，根据他们的描述，似乎都是如此。

大抵都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跟上级的联系，自己过了几天，才知道囚牛被灭之事，甚至木心到现在，才知道洛阳囚牛全灭的消息！

这些人都有问题，特别是那位先进来的卿江子！

李南虽然不会读心，但是托前世网络世界信息发达的福，他看过不少美剧，里面罪案剧里面说过，人在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后倾，双手下意识的捏着胸前，乃是一种防卫姿态，说明此人可能在说谎！

而卿江子刚刚汇报的时候，正是这么一副态势！

虽然不知道美剧里面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重点关注这位卿江子总没错。

想想嘛，此人身怀武功，平日里日日见血，无论是方才在山道上还是故作姿态呕吐，还是只让一人先来的道士，李南觉得重点怀疑他总没错！

“前日，有人于洛阳公开售卖那洛神囚牛令，汝等可知？”听完五人的陈述，梁槠微微点头，说出了这个消息。

“还有，如此看来，这洛阳囚牛内部有内鬼尔。”梁槠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在场五人心惊肉跳的话语。

作为神都消息最灵通的人物之一，作为混混首领的柳虎儿的能力不是盖的，李南让人出去打探，就连街头的地痞都在神秘兮兮的说着此事。

如果此五人有人说不知道的，那都不用问，直接抓起来就是，哪怕他真的不知，但是作为一个情报人员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只能说明他不称职，被抓也是活该，说不定早就暴露了。

“卑下等亦闻之，惊惧不已。”五人都老老实实承认了。

“既是如此，尔等听令！”

“诺！”几人又跪下了！

“给尔等半月时间，拿回洛神囚牛令，查清洛阳之事，并——”梁槠的眼神在众人身上巡梭一圈。

“找出内鬼！”

“诺！”众人低头行礼应诺！

“既如此，汝等且听一曲，各自散去罢。”梁槠看着殿角的李南，突然提出了一个让五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诺！”虽然有且猝不及防，然后众人低头应诺。

于是凄厉刺耳的笛声又起。

“怎么还不倒——”李南吹了半天，都觉得自己都快倒了，场中五人竟然一点要倒的迹象都没有。

于是他只好强忍越来越重的眩晕感，不停的吹奏着。

“倒也，倒也。”终于有人倒了，看着场中终于有人倒了，李南开心起来，赶紧继续吹奏。

令李南惊讶的是，第一个倒的，竟然是负责刺杀，武力值担当的卿江子！

“汝——”很快，张角儿指着李南，他也倒了。

接下来，仿佛下饺子一般，从山道开始就吸入迷香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清江子和木心几乎同时倒地，而那位鸣音莫林儿，反而是最后一个倒的。

啪啪——看着众人皆倒，随着梁槠的击掌声，很快就有带着口罩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各自在倒地众人的后颈捏了一下，确定所有人都彻底昏迷之后，于是黑衣人一人扛着一个，快速往山下走去。

见到事情已毕，李南等人来到殿外呼吸新鲜空气，殿外早有人将穿刺之径的木桩连同尸体扛到大殿外，没死的就补一刀，堆成高高的一摞，看着分外的恶心和恶臭。

“严密监视此五人，特别是那卿江子！”在李南对着梁槠耳语一番之后，梁槠下了命令。

很快，就有黑衣人消失在了黑夜中。

随着梁槠令下，不少黑衣人从隐秘处走出，将大桶的桐油被泼到了大殿外堆积的尸体和寺庙各处，而后李南等人走出了大殿外。

真男人，绝对不回头看爆炸。李南帅气的背身将火折子扔到尸体上，随即走出了山门，此时寺庙的山门十丈内，除了土石以外，杂草树木已经被清理一空，扔到了寺庙残破的山墙前。

等到李南走到寺庙外十几米之后，早就等候在寺庙外的黑衣鬼面将火把扔到了寺庙各处，然后快速撤出。

小山上的夜空顿时亮了起来，混合着肉体的焦臭味，如同白昼。

山下，几人横躺在山脚密林处，两个时辰后才缓缓醒来，此刻火已经将尽，天也蒙蒙亮，零星的热力让他们觉得有些燥热，苏醒过来几人对望一眼，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些恍惚，仿佛昨夜的场景只是一场诡异的幻梦一般。

然后几人深深地对望一眼，似乎要把对方的样貌刻在心里一样，然后各自做鸟兽散去。

.........

“有些意思！”第二天中午，刚刚起床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李南与梁槠相对而坐，面前小小的炭盆内，昨夜他的衣服鞋子面具，俱都被燃尽。

听着梁槠回报过来的消息，李南不禁觉得有些意思，因为此五人当中，并非有人不知情。而且还有一个让他觉得特别在意的消息！

卿江子就是鸣音！卿江子其实是一男一女!而且，他们仨之前就认识。

昨夜他们互换了身份！

原来，昨夜那位“卿江子”乃是歌伎鸣音假扮，胡子也是假的，五人之中，除去木心依然回到借宿的农家以外，其余四人各自回城，张角儿买了一瓶酒洒在衣服上佯装昨夜醉酒今晨才回家，鸣音回到金栗馆，两位卿江子各自回到不同的道观。

而蹊跷之处在于，那位“卿江子”寻了一个僻静处换了衣服，等到“他”走出来时，则是一副歌伎打扮的女子。经人打听之下，此女就是金栗馆的歌伎鸣音！

而那位“鸣音”，褪下了一声女子服饰，乃化作一女冠，径直走入了一间名为玄虚观的道观！

“并不只自己换了身份啊……”李南终于明白了，原本那位“卿江子”的声音为何如此悦耳，而且是唯一一个看到穿刺之径呕吐的人，而且第一个倒下了。

因为她本来就是不擅武功的“鸣音”，化名莫林儿的余墨儿！

“获得点头绪了啊。”李南有些庆幸，自己当时就看着那位“卿江子”不对了，所以才让三个人两明一暗监视。

果然，她甩掉了两名地府的人，但是终于被第三人——洛阳城中的生面孔，碧衣鬼飞飞给发觉了端倪。

发觉了这个消息，李南兴奋的拿起了萍眉子送给他的玉笛，开始练习起曲子来。

那位萍眉子送来了玉笛，又指名约他今日游园，自己得有个准备，李南于是将他精熟的《春江花月夜》和《清心普善咒》略略练习了一遍，这才插着笛子，焕然一新的准备出门。

今天少不得又要吹笛子了，如果那位神秘的萍眉子知道自己昨夜也吹了一首与之迥异的笛曲，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骑在青驴上，李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今夜，金谷园，幽鬼吹着笛子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谷春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低估了古人的强大的修辞水平，不该因为仅仅看过了一次龙门石窟，就觉得此时的景点都比后世看着要鲜活的。

站在大名鼎鼎的金谷涧外，李南不由得发出了祥林嫂式的感叹。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光从文字上来看，多么优美的景象，看到文字的人，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春天美好的画面来。

但是实际上，早春的洛阳郊外中，草木长得很肆无忌惮，对面的春山也是郁郁葱葱，河流中也有鱼儿，水边也有白色的水鸟，也能看到远方的麦田，但是跟那段文字传达给李南的意象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虽然也让人心旷神怡，但是后世的祖国秀美的山川中，这种美丽景象也太多了吧。

站在金谷涧外的李南也没有脾气，怎么说，总不能说你这个古人，你的古文也实在太好了吧。

但是随着他走进了这座秀丽的金谷涧，他又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首先，有一点是李南没有想到的，此时的金谷园也是个遗址……..

不是，说好的亭台楼阁，堂皇富丽，七尺珊瑚，十里锦障，水泛沉香呢，就这？绿珠楼呢？

看着金谷园遗址中的断壁残垣，李南不由得摇摇头。

后世的金谷园已经完全消失了，化作了普通的小区，本想在古代看看这传说中的金谷园，究竟是何等模样的李南，不仅有些失望。

但是也不虚此行，这也依稀能看出当日的盛景好吧。

原本有些失望的李南才走入金谷涧，看到这金谷园遗址，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所谓寻龙分金看缠山…..呸呸，错了，是金山为背玉水为帯，这金谷园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藏风纳气，风水还是挺好的，一看就是聚宝的格局。

而且里面的景色，比起李南方才看到的，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金谷园坐落在洛阳城东北七里外的金谷涧中，方圆数十里都曾经是其范围，原先的主人随着山形水势，筑台凿池，挖塘造溪，清澈透亮的金谷水，伴随着人工凿出的溪道环绕其间，虽然原先的亭台馆阁大多消失不见，但是这人工建设的池塘和露台就看出其不凡来——完全和山形水势融为一体，仿佛混若天成。

此刻的金谷涧中，早春清溪潺潺，金谷水在高低错落的河道里萦绕穿流，隐隐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路边花朵肆意盛放，香气怡人，更有鸟鸣幽树，鱼跃清溪，望之让人心旷神怡，完全不比苏州的园林次。

关键这还是个遗址还有几十里的范围，比相对“娇小”的水乡园林，不知道大了多少去！君可以想象一座方圆几十里的江南园林，就可以体会到穿越客的震撼了。

光是看着诺大的金谷园各种残留的池塘露台，李南觉得仅凭自己，就很难想象出全盛时期的金谷园，究竟是何等的瑰丽，要知道当时金谷园可是茂林修竹，百花竞艳，亭台楼阁百转千回，以蜡为柴，香料糊墙，明珠为饰，恍若天宫琼宇的，“金谷春晴”可是洛阳人引以为豪的一景！

还是那句话，这诺大的金谷园，充分体现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竟然能生生用人工再造山水，弄出一副不亚于大自然本色的奇景来。

因为金谷园在洛阳城外七里，按照此时的规矩，怕是今夜要留宿在此，所以李南中午才施施然出发，等他到了金谷园遗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约莫后世3点钟的时候。

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些。

当李南骑着驴踏踏踏地走到金谷涧的时候，发觉当日那名送请柬的道姑已经在金谷涧入口处的等着他了，果不出李南所料，那名道姑已经打散道髻，梳个了双环髻，换上了淡绿色的襦裙，一副娇俏侍女的打扮，看到李南的青驴过来，脸上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郎君为何姗姗来迟也?吾家娘子久候郎君不至，特命小婢前来迎接。”

“愚贪看这谷中春色，劳烦贵主人久候，惭愧，惭愧。”李南慌不迭道歉。

在后世，迟到本来就是过错，而且还迟到的是一个漂亮女人的邀约，在某些妹纸眼中，已经是罪无可赦也。

所以李南道歉得坦然。

“咯咯咯。”跟李南往日见过的那些唯唯诺诺的侍女不同，这位侍女竟然娇笑着调笑起来，“郎君怕不是贪看那洛水边众女神之春色？”

说罢，竟是自己先笑弯了腰，其青春可人之处，不由得让人心生欢喜。

“洛水女神？”不是，这么奇怪的职业，你小小年纪是从哪里知道的，我怀疑你在ghs而且我还有证据。

李南看着这位笑得如同迎春花的侍女，觉得有些头大。

在此时，“女神”可不是一个好称谓，乃是从事某种专业的女技术人员的雅称，而神都洛阳，这一行更是兴盛，加上有曹植洛神赋在前，洛阳的“洛水女神”们的艳名，丝毫不遑让于后世的秦淮河诸艳，是一个大唐的男人们一提起，就面露蒙娜丽莎神秘微笑的存在。

“咯咯咯，郎君快些行罢，莫让吾家娘子久候。”看到李南呆头鹅的样子，侍女又是一阵娇笑。

“好教郎君得知，迟来者可是要作诗，须全首方可。”刚刚走了几步，侍女提出了一个让李南有些头大的要求。

不是，还有这样的？早知道我早点来了，李南骑在驴上不由得身形一晃。这个小妮子可是还记得自己那个“半首郎君”的自嘲，用此调笑呢。

果然萍眉子非常人，家中侍女都如此灵动。李南越发觉得今天遇到的侍女确是有些不同，由此可见那位萍眉子的身份，怕是也不寻常。

虽然人家也是好心提醒自己准备作诗，但是自己怎么有种大龄青年被小萝莉调戏了的感觉呢。

行至谷中某处，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前面的锦绣做的步障了，小侍女突然停了下来，在路边折了一支杏花，随即让李南下驴，招手让他过去。

“今日游春，郎君不可不簪花。”一阵香风飘过，一枝粉白的杏花已经插到了李南的鬓角，侍女的眼中充满了狡黠。

仿佛故意似的，侍女涂着豆蔻的青葱嫩指，轻轻地李南面颊上轻轻拂过，弄得李南的心头和面颊都痒痒的。

妈妈，她撩我！

看着小侍女退后两步，左右端详一番，眼波如同春水一般灵动，面容如同山花娇俏，李南有种自己被撩到了的感觉。

“小婢名黄莺，郎君今日若有所求，可向吾家娘子提出。”少女的俏脸微红，别有一番娇羞。

虽然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是别具一种少女的诱人风情。

“吾家娘子极是爱诗，若有人做得好诗，怕是娘子无有不允…….”名为黄莺的侍女语带暧昧，似乎暗指着什么，接着，又是对李南展颜一笑。

刹那间，李南觉得所谓的“金谷春情”，不，啊呸，是“金谷春晴”就在自己眼前。

不是，唐朝的侍女都这么大胆火辣的吗？你这样考验我，我怕是有点顶不住啊。

可惜，你太小了，无论是年龄还是什么的，李南看着如同花苞一样，身段柔软的侍女，将心中三年起步的想法压了下去。

于是插了花的李南翻身上驴，重新上路。

一路上清溪潺潺，鸟鸣声声，看着很是迥异与谷外的春景，李南不由得痴了，就连自己已经隐隐走到紫色的锦绣步障前都浑然未觉。

“已至矣，不知郎君可有诗文？”黄莺对着骑在驴上的李南娇声说道。

此时步障之前已经有几名侍女在守候，笑盈盈地看着他俩，李南突然醒悟过来，这是大户人家侍女讨诗啊，跟那些讨礼物的俗气侍女就是不同。

怎么办，抄呗，诗圣大人，你的诗那么多，我先抄一首，你不会见怪吧。

于是李南翻身下驴，指着远处的蝴蝶，欣然开口。

“金谷涧内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叫你撩我，看我反撩回来，诗圣的诗文还不足让你们震惊？

李南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喝彩了。

结果没想到，迎接他的则是一阵阵“娇莺”们的乱“啼”。

“郎君入毂也，郎君入毂也。”连同站在步障前的侍女一起拍着手笑了起来，特别是那位黄莺，微微发红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让李南有种被人搞了的感觉。

“家中小婢无状，还乞李郎君莫怪。”两炷香之后，听完了侍女的陈述，依然是道装的萍眉子面如春风，笑吟吟地对坐在下首的李南说道。

说罢，她随即赏了那位黄莺一颗明珠。

“好教郎君得知，郎君并未来迟，尚有客人未至，只是吾家娘子颇爱郎君诗文，前日有令，若今日有人能让半首郎君做出整首诗文，便赐南海明珠一颗，故此小婢斗胆诳之。”侍女的声音依然如同黄莺出谷，此刻她陪侍在李南身边，得意地说着。

“呵呵，无妨无妨。”想不出什么词来的李南只能笑了一笑。

这种雅致的赌约，也让他觉得有些开心，冲淡了他抄诗的罪恶感。

“还不向李郎君赔罪？”主座上的萍眉子开口了，脸上故作薄嗔，接着，她有笑了起来。

“若非这狡黠小婢，贫道岂能闻此好诗乎？郎君果然好才情，这区区明珠能换如此之诗，贫道赚矣。”萍眉子看向李南，水汪汪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我擦，顶不住了，妈妈，这次是个熟女大姐姐撩我！

萍眉子的眼神虽然没有丝毫魅惑之意，但是带来的诱惑之感不是黄莺这名少女可以比拟的，李南不由得老脸一红。

“区区拙作，以博娘子与诸君一哂尔。”李南看着对面坐着的几位年轻士子，不由得有些心虚。

“李郎君何必过谦也，若以诗文而论，此诗当为游春佳作。”对面一位年轻士子端起一杯酒，“洛阳韦恩，见过李郎君。”

“眉县李南，见过韦郎君。”李南也端起一杯酒，与之隔空相碰一杯，随即饮下。

“庐陵乐去病，见过李郎君。”“洛阳杜镜愚，见过李郎君。”“长安陈驰，见过李郎君。”一时间，座间的几位士子都端起酒杯，跟李南彼此见礼。

一番寒暄过后，已经喝了几杯酒的李南这才坐下，旁边陪侍的黄莺立刻亲手将一枚果脯喂到了李南嘴里。

“小婢思春矣？”主座上的萍眉子笑中带着揶揄，额头上的梅花妆红得鲜艳，端的称得上人比花娇，风情无限。

“佳人喂哺，李郎君好生艳福，哈哈哈。”一干士子也凑趣起来，引得她们身边的侍女个个不依，或是喂酒，或是喂果脯，一时间娇声阵阵，朗笑声声，好一副士子游春图。

“若是郎君向娘子讨要奴，娘子必然应允。”侍女悄悄地把嘴凑近李南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弄得李南的耳朵痒痒的。

原来这才是唐朝士子的春游么，爱了，爱了，美酒在腹，佳人在侧，李南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真是愉快的春游啊。

和煦的春风中，正当有些志得意满的李南微笑之际，突然，一抹熟悉的红色映入他的眼帘，让他不由得一阵错愕。

她怎么在此.......看着随后进入，坐在萍眉子左边下首第二尊位的那位女子，李南觉得有些头大。

而对方看到李南也有些吃惊，轻轻瞟了他一眼，虽然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但是借着向主人敬酒的时候悄悄对李南做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李南很熟悉，就是地府中人的新暗号，意思让李南装作跟自己不熟。

这萍眉子到底是谁，看着对面一袭红衣，如同山茶花一样的司徒灵雪，李南对于座上这位神秘的女道姑的身份，彻底有些好奇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唐园游会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站在金谷园最负盛名的金谷池边，手持长长的竹竿捞网的李南，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句歌词。

但是他所希望的，则是和身边人的话题赶紧断，园游会赶紧就此打烊。

好吧，经过了两次失败之后，李南谢绝了仆人递过来的第三根捞网，承认这个游戏真的挺蠢的。

如人所知，大唐的士子们在宴游之时，总会玩一些藏钩啊，投壶啊，掷骰子啊之类的游戏，高端点的还要来点曲水流觞什么的，称之为文人雅趣。

而且除了上述的大路货之外，各地把享乐玩出花来的士子贵族们，还会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创造出当地流行的游戏来。

而这玉宣得锦，就是洛阳城一带高端宴游的本地玩法了。

总体来说，规则就跟后世园游会捞金鱼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们是用长长竹竿做的捞网在一个池塘里捞鲤鱼而已。

但是贵就贵在参会的地点要有池塘，池塘里还要有鲤鱼。

这就不是一般家庭和寒门士子能玩得起的了，是洛阳世家子弟专属游戏。

因为洛阳在龙门附近，取鱼跃龙门之意，在本地不少宴会当中，士子门都会用上好的玉宣纸绑在竹竿前头的圆圈里，亲自在主人家的池塘里捞鲤鱼，谓之得锦，一旦捞起，周围的众人都要齐声呼中矣，意为科举得中，锦绣前程之意。

而捞中罕见的金色鲤鱼者，被称为贵锦，又叫做桂锦，大家都会祝贺他，将准备好的桂枝一一赠送给他，谓之金宫折桂，取得功名富贵之意。

这时，就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发问了，唐朝不是禁食鲤鱼么？

但是不禁止放生啊！！！

唐律有云：取得鲤鱼即宜放，仍不得吃，号赤鲟公，买卖者杖六十。

但是我积极响应大唐号召，在池塘里捕捉到外面游过来的鲤鱼，然后将其放生总没错吧？

只不过放生的地点和这个“即宜放”的时间间隔有点长罢了。

对于在法律寻找漏洞让自己过得舒服些，每个朝代的某些特权阶级都深谙此道。

一般来说，这些被捞起的鲤鱼，会被捞起的人带回家好生养起来，寻一个黄道吉日，或是出行求官，或是进京赶考的时候，他们会专门前往龙门将其放生，意为鱼跃龙门有他一份。

这个游戏是如此受洛阳年轻士子的喜爱，以至于不少人捞破了好几根都没有停手，旁边的侍女也叽叽喳喳地在一旁加油鼓劲，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三炷香之后，参与今日游春会的众人中，就只有三个人放下了竹竿，一个人没有参与。

没有参与的自然是司徒灵雪，作为无法参加科举的女子，此刻她跟萍眉子在一座湖心亭中谈笑，貌似关系极好。

而放下了竹竿的三人，其中李南是知道自己可能与科举无缘了，剩下的两位，正是后面来的两人。

就在司徒灵雪到场之后不久，还有两人也来到了萍眉子露天设立的座间，首先来的是一位面容冷酷的黑衣少年，腰横长短双剑，带着一个仆人。

此人身材极为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虽然是士子打扮，但是眼珠碧蓝，好似胡汉混血。

此人姓令狐，名过，字改之，当时就听得李南眉头一皱，还以为自己碰到了穿越的老乡。

本来此时带剑进入会场有些失礼，但是此人似乎剑不离身，一直到穿过步障来到众人面前之后，才珍而重之的将腰间的剑交给后面的仆人捧着，向萍眉子和众人见礼。

似乎此人并不在今日邀请名单中，侍女黄莺悄声在李南耳畔说道，但是主座上萍眉子微微一笑，并无反应。

此人向众人见礼过后，并不入座，而是径直来到步障出口处等候，不多时，一个高冠博带的年轻士子走了进来。

他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被他吸引住了。

此人生得极为俊美，要说李南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唐帅哥，比如飞飞就是其中一例，但是此人样貌跟飞飞那种野性的俊美不一样，而是一种标准的、符合人类审美的脸庞。

仿佛是造人的女娲精心捏了脸一样，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段，感觉无一不是黄金比例，仿佛一块温润内敛的古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李南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句诗文。如果说皮白如脂带着锐气的碧衣鬼飞飞可以称得上人如玉的话，同样面容俊美且气质不俗的这位，就可以称得上无双佳公子了。

此人并未穿着此时常见的圆领袍和幞头，而是如同古人一样穿着宽大的汉服，长长的袖子几乎拖到地上，头上带着一顶铁制进贤冠。

进贤冠…….莫不是？李南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于是他装作饮酒，眼神瞟向对面的司徒灵雪，结果对方浑若未觉。

那人缓步走入，一举一动带着某种韵律，似乎他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是一样的，随着他的动作，座间闲适的气氛为之一变，所有人都停下了谈笑饮酒，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而先前那位令狐过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仿佛一名仆人似的跟在他后面。

于是他来到萍眉子面前，口称太原杨施余字空月，见过尊主人与诸位，接着欣然入座，而那位令狐过则是站在他身后，如同一名仆人一般。

高冠博带，带着一个自带仆人的仆人，于是众人好奇起来，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能有如此的排场，还能带着仆人入座。

见到众人好奇，杨施余自承自己乃太原人，自己去年曾遇这位名为令狐过的异人，一见如故，心生倾慕结交之意，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两人打了个赌，谁输了谁给对方当三年的仆人，

结果这位令狐改之输了，所以当了他的仆人，虽然他以兄视之，多次劝他不要这样，但是令狐兄一诺千金，硬要如此，故此他无法以仆人视之，作为朋友，今日也带了他来会场，说罢，杨施余连声向萍眉子请罪，连说自己不问而行，实在是失礼之极。

听到说是异人，萍眉子赶紧让人邀请令狐过入座，说自己欢喜都还来不及，杨郎君视作友人的人，自然也是我的贵客。

但是这位改之兄坚持不入座，萍眉子无法，令让人赐酒赐食，他这才接受了。

至此，主位上萍眉子让侍女轻轻敲响了玉磬，宣布今日游春会开始。

但是诡异的是，主位下首右边第一个位置，这个全场除了主人以外最尊贵的位置，始终没有人坐，就连这位杨施余也是坐在右边下首第二个位置。

似乎那个位置刻意为谁留的一般。

园游会开始，坐在主位的萍眉子发言了，她首先感谢了众位的到来，并且说在座的都是她所喜爱的青年才俊和才女，今日春光甚好，这金谷园乃是洛阳山水精华，正适合游春、赏景、饮酒、作诗，特别是月夜之下，相当值得一游，她略备了些酒食，还望大家不拘礼法，可于园中尽情一乐。

“贫道与诸君共饮之！”说罢，萍眉子端起一杯酒，遥敬众人。

“谢过娘子盛情。”看着遍地侍女，明显是贵妇出游的情况，没有人傻到称她为女冠，于是，包括站在杨施余后面的令狐过也端起酒杯，一起谢过主人盛情。

一杯饮罢，萍眉子主动站起，其余众人在侍女的带领下，开始游览起来。

直到此时，李南才明白了何谓“贵人游春”，还有这萍眉子为何将会场设立在金谷涧深处。

原来游春早就开始了。

就在侍女带领他进谷的时候，已经算是将谷内游了一遍了，而需要他们一起“游春”的，无非就是整个金谷园最精华的部分，就是石崇原来最引以为傲的后花园。

李南想想也对，金谷园如此之大，你真的指望这帮娇贵的士子贵女徒步走个七八里，这画面他简直不太敢想。

跟随着侍女的脚步，他们来到了金谷园最精华的地方，石崇绿珠楼的后花园。

当然，虽然是遗址，但是萍眉子明显不会让士子们过来看荒园，这里也设立了锦绣做的步障，周围杂草都被清理一空，有些泥泞的地方从新铺上了崭新的青石板，花草明显也被精心修剪过，似乎一直有人住在这里似的。

此处茂竹千竿，金谷水自竹下盘旋而出，叮咚作响，清澈的溪水汇集到花园中央，一个葫芦形的池塘里，随即又流出院外，岸边根据地势，修了不少露台，与周围的景物混在一起，混若天成。

池塘中心还有一座小小的湖心岛，上有一亭，岛上奇花异草无数，早有娇俏的侍女充作艄公，接引诸位上船赏玩。

但是湖心亭不大，眼见作为主人的萍眉子跟司徒灵雪登舟上去了，身为男子的众人也不好上去赏玩。

反正今夜应该会住在这里，自己有的是机会过去赏玩。好几名士子看着湖心亭，心中想到。

而名为玉宣得锦的游戏，就是在池边进行。

士子们各自选了一处地方，自有侍女送上长长的竹竿，说声愿郎君前程似锦，然后在一旁伺候。

美景美人之下，士子们对关于自己前程的游戏自然极为上心，更何况湖心亭中那位“主人”可在看着呢，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其中成功者不免喜气洋洋，突然脱手者也微微懊丧，但是大多恪守礼法，脸上都一副得亦可喜失亦欣然的名士神色。

但是其中数人却是兴趣缺缺，自知自己字都写不好，基本上也就告别科举的李南，试了两次就放弃了，而那位杨施余试了一次过后，第二次就成功了，然后他随即在身边侍女的星星眼中将鲤鱼放回池中。

最令人惊讶的是令狐过，连试三次，无有不中，其中一次还是抓到了金色的鲤鱼，均被他献给了杨施余，但是都被后者放回池中，看到自家“主人”已经放下捞网，他也随即停手。

“李兄何不再试之？”正当李南目光瞟向湖心岛的那两位的时候，就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杨施余，突然对着李南开口道。

“南不擅此道，只得临渊羡鱼尔，倒是杨兄，为何取而复放乎？”李南心中有些不安，努力装着平常的口吻问道。

“事不过三，过之为贪，非食而捕，于礼不合。”对方微笑着说道。

“君子远庖厨，亦远非义之杀，不教之诛。”哪怕是在野外，这位仁兄的礼仪也是一丝不苟，先作揖，再说话，声量不大也不小，语调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仿佛古之君子从竹简里面走出来。

确定了，确定了，看着事事讲究“礼”与“仁”，行动坐卧整整有法，最重要还带着铁制进贤冠的杨施余，李南心中十有八九确定，此人怕就是传说中的簪缨之人。

果然，就像是开封菜和某拱门，某巴克和某斯塔，有山海的地方就有簪缨啊，看着湖心亭中的司徒灵雪，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位杨施余，李南暗自叹气。

从卖相和颜值来说，自己这边就输了啊。一个妖女一个路人甲，对方是浊世佳公子，让人如沐春风。

还有，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也是山海之人，李南有些警惕。

“石安兄为何叹息焉。”对面的杨施余感觉十分的敏锐。

“仆只是恨不得一观这金谷园全盛之景也。”李南暗叫了一声卧槽，这厮好厉害的洞察力，自己只是微微叹气，就被他察觉出来了。

“暮春者，冠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萼，咏而归。”杨施余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口气诵读者圣人话语，“圣人游春之意在乎春，不在其景也。”

合着你今日高冠博带还是在忠实的cos论语中的圣人游春的行为？你还说你不会武…..你不是簪缨铁冠！！！

“心中有春，何处不是金谷春晴？”李南想起了后世一句流传甚广的话。

“哈哈，石安兄果乃君子，已得春之三味矣。”杨施余走上前来，亲热又不失礼貌地跟他攀谈起来。“闻石安兄一言，仆如同春风拂面尔。”

开始了，开始了，看着对方慢慢走近，李南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开始跟杨施余攀谈起来。

两人谈的无非就是一些各地风物和今日天气哈哈哈之类的，看似有趣则毫无营养。

“有人中矣。”两人聊了一会儿，杨施余提醒道，池塘边的人，陆续有人捞中了。

“果然今日园中之人，皆是大才。”李南恨不得早点结束对话，立刻将话题引到了池塘边的那些士子上。

“石安兄高见！”杨施余也是一脸的微笑看着其他人。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玉宣又不算薄，满池的鲤鱼，稍微掌握练习一下也能捞起，只要那条鱼不算太重就行。

而且你如果多次不中，这时身边的侍女就会好心的“帮助”你捞，面对着娇俏侍女的软语相求，再严肃的男人都会答应的，更何况这些年轻的风流士子乎，于是侍女极为“好运”的一次捞中，士子在一群人高呼中矣中接受同伴的恭喜。

真当这个游戏是让这帮五谷不分的士子去湍急的溪流中，去捞取野性难驯的鲤鱼？其实这些鲤鱼都是主人事先放进去的，被人喂惯的，甚至不少都是被人捞习惯的。

于是人人得锦，个个喜气洋洋，李南杨施余并令狐过三人，反而成了其中的异类。

看到士子们一个个放下了竹竿，在湖心岛喂了一会儿鱼的萍眉子，这才与司徒灵雪登舟上岸，带着众人游览了一圈过后，与众人谈笑起来。

经过上个游戏，众人彼此之间也熟悉起来，或是独自凭吊古迹，或是两三人一起对着春花作诗，彼此序年齿和字，一时间，子明，慕鱼等等字号满园乱飞。

因为杨施余之前惊艳的表现，不少人都过来与之结交，饶有兴味的打听他跟这位异人令狐改之之前的事，对方只说游戏之作，不愿多谈。

就连那位一脸酷酷的令狐过，也有不少人上前攀谈，这种明显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中的人物，是这帮热血的年轻士子最喜欢的。

不愧是空月公子啊，真像当空皓月，让周围的人都成了陪衬。

感觉自己被忽视一旁的李南有些无奈，明明他就在这位杨空月面前，但是众人只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重点都在他身边那位杨施余，这不，还没有过半个时辰，空月公子的名号就被人喊了出来。

今天的情况，李南其实很想去找司徒灵雪这个小妖精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这杨施余到底是不是簪缨的人，这萍眉子又是何等人物。

但是这位司徒灵雪一直跟萍眉子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一个男子，也不好贸然过去攀谈，李南只好作罢。

明明是几个人的电影，但是我却不配有姓名。李南甚至觉得有些沮丧。

本来他以为今日只有他和萍眉子，还能向上次一样畅快交谈，结果发觉自己连备胎都算不上，对方只是在会场礼貌性的跟自己寒暄了一下，之后再也没有照过面，目光还隐隐看向自己身边这位。

女人都是大猪蹄子，李南看着那位气质美道姑，还有那位红衣女妖精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身上，前几天心中那点微微泛起的波澜，终于消失不见。

众人游玩了一番，天色已晏，于是萍眉子命侍女过来传话，说是游春宴已备好，还请诸位郎君移步前往。

众人欣然允诺，跟着侍女左转右转，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帐篷，外面是紫色华丽的绸缎，绸缎下是层层叠叠的轻纱做的幔，里面烛火通明，散发着淡淡幽香，有见过世面者如陈驰，当即感叹道这是龙涎香啊，用掺有龙涎香的蜡烛照明，怕是昔日石崇之宴，亦不过如此罢。

众人自是一阵感叹，随着侍女引导，进入了这张起码可以容纳三十人同时进餐的大帐篷，看着里面香木为案，上好锦缎织成的坐垫，铜鹤衔烛，玉杯银盏，帐篷的四周还挂着一看就很古意的字画，还有娇美如同花仙的侍女，纷纷感叹便是天宫琼宇亦只有如此了。

“今日幸与众位俊彦游春，贫道心中甚喜，聊以此盏，以表贫道欢悦之意。”众人按照之前的座位坐定，主位上的萍眉子就端起酒盏来。

“吾等惶恐，谢过娘子盛情。”众人皆是正襟危坐，双手捧杯，齐齐对着主位上的萍眉子道谢。

“饮胜！”说罢，萍眉子天鹅一样的白皙脖颈一扬，将玉盏中的酒饮尽。

“饮胜！”众人俱是一饮而尽。

随着众人饮下第一杯酒，坐在帐篷四角的歌伎，各自操弄琴瑟琵琶，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

悦耳的音乐在耳边如同溪水一样叮咚作响，玉盏中的醇酒散发着香气，桌上的食物精美而奢华，这场在天下有数奢华园林遗址中的奢华宴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席间，士子们铆足了劲，开始做起诗来，大赞今日盛景，引得主座上的萍眉子频频点头，与之谈笑晏晏，让每个人都觉得她对自己青眼有加。

士子们的诗文之多，好似前几日就准备好了一般，看得李南目瞪狗呆。

春日里，一首新诗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跟去年一样的天气里，身份境遇已经完全不同的李南有些感慨。

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的际遇，仿佛那个在电脑和实验室间搬砖的生活已经离自己很远了，李南有些感伤。

于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李南，只能如同古人一样，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的感叹。

幸好，今夜子时，可是有人会在小园香径独徘徊，等着他的到来呢。看着接着饮酒向李南打出暗号的司徒灵雪，李南暗自打起了精神。

园游会歌舞一起唱，整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谷园食话 萍眉子背景很神秘，怕乃是出身豪族的贵妇，这一点在李南当初见到萍眉子的一个时辰后，他就得出了答案。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位萍眉子竟然如此之“贵”！

这帐篷，这器皿，还有桌上这些酒菜，怕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看着可称金碧辉煌的帐篷，欣赏着对面所挂字画的李南甚至隐隐觉得——比起当日小湖山顶，他与李九会面的时候，对方所展现的用度，这里也不遑多让，甚至还隐隐胜之！

区别不再玉盏银碟还有据说二十年的石冻春上，而是在于菜色。

桌上的果盘，里面有来自岭南的干龙眼，福建的蜜橘，酸涩中带有微甜的樱桃，还有水嫩嫩的蒸梨子。全是这个时间内，来自大唐各地的水果。

如果说前面几种只能说明此人豪富的话，但是而后两物，则是让李南有些吃惊了。

香蕉你个芭乐！

竟然是香蕉，看着面前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青色长条状水果，剥开后白生生的，味道虽然没有后世糖分重，但确确实实不是芭乐不是芭蕉，就是纯正的香蕉口感，不爱吃香蕉的李南甚至有些吃惊。

而且它还是进口货，听着对面的那位杜镜愚即兴做了一首诗赞叹这来自天竺的“甘蕉”，说是比长安“扶荔园”的还要早熟数月，听得李南不由得惊呆了。

一方面是吃惊于萍眉子的能量，另一方还是吃惊于此时香蕉竟然在皇帝的园林里面有栽种！

还有一种让他更加吃惊的，就是称为“胥邪”，诨名叫做“越王头”的水果，在揭开仆人小心翼翼地切掉一部分果实做的盖子后，露出里面清甜的汁水和乳白色的果肉来……

竟然是椰子！！！！

不是，这个东西比杨贵妃还爱吃的荔枝怕是还要远点吧？李南定定的想，这还是运到洛阳，虽然这个东西耐存储，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吧。

看着清亮亮的椰汁而旁边的小勺子，李南现在只想要一根吸管。

而菜色，也俱是各地春鲜时令之物，来自青城山刚刚冒出芽的春笋，来自长安的鲜嫩榆钱，只在江南地区才吃的马兰头，还有椿芽，枸杞头等本地野菜，俱是此时才有的鲜物。

至于荤菜方面，更是让人惊叹，还在羊胎里面的嫩羊，吃着毫无腥味且带着一股清香，山中肥美的鹧鸪，还有来自长江的，重达几斤一条的鲥鱼，一人桌上都有一条。

最让李南吃惊的，还是来自太湖的银鱼和黄河里的虾蟹，以及东海边的鲍鱼……

银鱼自不必说，大名鼎鼎的太湖三白之一，而黄河里面的虾蟹和东海硕大的鲍鱼，着实让李南有些意外。

还以为古人不吃鲍鱼呢，看着众人对着鲍鱼大嚼，李南才明白，原来好东西大家都愿意吃啊，不分什么古人和今人。

后世很少有人知道，黄河的螃蟹也是很肥美的，不比大闸蟹次，不过因为难以捕捞而且洛阳周围的人都不怎么爱吃，所以很少有人提及。

不过此时的螃蟹不是蒸的是煮的，虽然也很鲜美，但是总不如蒸锁住汁水和鲜味，不过有的吃李南就很高兴啦。

面对着肥大的螃蟹，李南让侍女拿来了姜丝和醋，边吃边赞叹此物肥美鲜香，果真极品。

很显然，富有且喜欢享乐的唐人对于这种新鲜吃法表示出了好奇，不少人尝试一番过后，纷纷嚷鲜，直赞郎君好巧思。

美酒在喉，妙音在耳，掺有龙涎香的蜡烛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还有鲜美的白嫩的蟹肉和流油的蟹黄，被旁边的细嫩的手剥好，小心翼翼地蘸了醋之后，亲自喂到他的嘴边，这让李南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老饕最大的乐趣，其一是吃到心仪的东西，其二是跟别人分享自己特有的吃法。这两样李南都满足了。

石冻春之类的酒本来后劲就不小，于是有些上头的他撒开欢儿了，听到众人好奇，开始大谈特谈起来。

李南直言螃蟹洞庭湖为最上品，越大越好，中秋时节最为肥美，当用紫苏、花雕，佐以姜丝蒸之，以姜丝镇江香醋配之才味美，听得众人无不叹服，萍眉子见状，随即叫过一名侍女吩咐几句，少顷，热气腾腾的蒸螃蟹又被重新端了上来，众人食之，更觉得鲜美异常。

话说道这里，又有人问起何为花雕酒，李南自是又得意洋洋的讲解了一番，说是江南会稽自古民俗，女儿出生后埋上好黄酒数坛，待其出嫁时起出饮之，味道醇厚甘美，谓之女儿红，若其女半路夭折，亦是待其出嫁的时候起出，名为花雕，同花凋之意。

这凄美的故事听得众人感叹不已，据都说此酒难得，但是李南而后又说，此乃后人穿凿附会，花雕者，晋朝所谓雕花酒樽尔，用来盛放上等黄酒，并无哀悼其女之意，又是听得众人兴趣大起，直言非是李郎君，吾等哪知如此逸闻。

但是李南不知道的是，此时无论是女儿红还是状元红，抑或是花雕，都还没有出现，而在几百年后的宋朝才有这种风俗，而花雕自问世起就没有那个赚人眼泪的故事，都是商家为了提高价格编出来的。

但是随着今日宴会的士子中的某位，若干年后授官扬州，反而将这种做法带到了江南地区，促进了女儿红等提前问世，这也是后话了。

“李郎君见闻广博，当真令吾等佩服。”席间不少人都心悦诚服地说道，李南不由得老脸一红，得意洋洋。

“吾平生不爱其他，唯有这食之一道，吾颇爱也，贪图口腹之欲，贻笑于诸位君子之前尔。”李南笑着自谦到。

“须知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圣人尚不能免俗，何况李兄乎？”说话的是庐陵乐去病，此人生得极为黑壮，声若洪钟，显然家人给他起的名字起了大作用。

于是众皆大笑起来，一时间气氛颇为欢快。

正所谓读书人的事，能跟一般的贩夫走卒一样么？“体面”人贪吃叫做逸闻，你隔壁的木匠贪吃就是馋了。

好在，在座的都是“体面人”，人人都称赞说李郎君是个妙人。这是萍眉子再恰到好处的说出李南“妙不可言李郎君”的雅号，一时间众皆莞尔，纷纷以此呼之。

乐去病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南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那位杨施余，发觉这位空月公子果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正常，李南心中暗道，这位果然因为席间有人拿圣人开玩笑不高兴，怕是个狂热的儒家门徒啊。

“不知这银鱼，李郎君可有什高见？”说话的是陈驰，也是生得有些微胖，方才听大闸蟹的典故，他也是听得最为入神的。

“极是，极是，正要聆听李郎君妙语尔。”众人皆凑趣起来，就连主座上的萍眉子都一副兴趣大增的样子，美目倩兮，一副期待的样子。

这种小趣闻和典故，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古代，正受古人欢迎，方才只是个小透明的李南，这次受到了众人的关注，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特别是主座上的那位气质贵妇萍眉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额头上的红梅妆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妈妈，她又在看我了！

不仅李南，在场所有的男人似乎都有这种对方在看自己的感觉，这个女人怕是有种魔力，让人觉得迷醉。

这种只有经过岁月沉淀出来的醉人风情，如同醇厚的西域葡萄酒，望之艳丽不可方物，饮之微甜带酸，但是后劲极为醇厚，不经意的一眼，足以让人心折。

酒极醉人，人亦醉人，更何况还是在这个连春风也沉醉的晚上呢？

于是，本来就有些醉的李南更加醉了，也不顾自己的言语会让人觉得主人这次没有准备好，或者是暴露自己的穿越客属性，于是也就放开了侃。

“这银鱼出自太湖，亦只有太湖才有，与湖中白鱼并银虾，共称‘太湖三白’！最为可人之食法，乃是取太湖通体透亮银虾虾肉，并银鱼一起，用高汤烹之，以银虾虾脑与蟹膏为酱，做成一碗细细汤饼，可谓早春之极鲜。”

李南摇头晃脑的说起了后世价格不菲的虾子面。听得众人为之心折，纷纷在想象这等虾子汤饼究竟如何鲜美。

接下来，李南又谈起了长江三鲜的刀鱼，说是虽然多次但是比鲥鱼不遑多让，随即发散开去，说起天下还有一鲜物，乃是那剧毒河豚，其毒极烈，其味最鲜等等，还有远在万里北疆之外的罗刹国的鱼子酱，更是鲜美无匹，就连鲍鱼，他也说东海扶桑附近的网纹鲍为上品，内有溏心云云，听者目瞪口呆，无不感叹于在这食之一道，你李郎君堪称天下第一尔。

“哪里，哪里。”李南笑着自谦到，仿佛一个在心爱女神面前夸夸其谈的吊丝一样，偷偷地看着主座上的萍眉子，发觉对方那秋水双瞳也在看着自己，仿佛会说话一般，于是他也就放下心来。

他哪里知道，经过他这一番言论，众人很多人都好奇他的身份来，并且把他往皇族身上靠。

如果不是出身大族，哪能见闻如此广博，精通天下各地美食，甚至罗刹国并扶桑的风物都知道。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李南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很多东西他也没有吃过，也不过听人说过或者从一个名为网络的伟大发明中得知而已，其他的还好，那硕大的网纹鲍，一只售价就高达五位数，吊丝哪里吃得起。

就在李南给唐人上了一堂舌尖上的种花之后，众人虽然感叹之，但是食之一道，对于当今的士子来说，不过是小道，贪吃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人所诟病的，虽然他们面带微笑且语出赞叹，但是心中对于李南的评价，也仅仅限于一个贪吃的世家子而已了。

个蠢物！这不是在打脸萍眉子今天的准备不到家么？方才吃得最欢快而且最为赞叹李南见闻的陈驰心中狠狠地嘲讽着。

唐人最看重的，还是诗！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乐与诗 连孔圣人游春之后都要“咏而归”，更何况爱诗爱到了骨子里的唐人乎？

于是，在众人各自感叹一番后，已经快到了亥时，酒足饭饱的众人开始做起诗来，纷纷赞叹今日主人盛情和游春美景，辞藻之清丽，言辞之华丽，比起之前的又高出几分。

这些诗文，引得主位上的萍眉子频频点头，特别是在那位杨施余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了一首《游春赋》之后，众皆轰然叫好，纷纷举杯，直言此赋当为今日第一。在主位上的萍眉子更是亲自做了一首律诗和之，这场游春宴，更是达到了当晚最大的高潮。

方才李南的引起的惊叹和赞美跟此时的情况比起来，简直不可与之相提并论，众人皆赞空月公子有曹植之才，简直是不世出的大才子。

“有空月公子此赋，怕是贫道亦借空月公子之光，得之名流千古尔。”主座上的萍眉子给出了很高的赞叹，同时双目晶亮亮的，仿佛后世粉丝看到自己爱豆一样。

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吗？李南一边吃着面前的虾子面，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我真的怀疑在座的有人跟自己一样，完全没有听懂。李南吞咽下最后一口面汤，大为满足之余，也觉得大为好奇。

萍眉子果然是位极贵的贵妇，就在李南说完之后不久，一碗李南口中的“虾子细汤饼”，就用银碗装着，送到了众人的案头。

虽然虾用的是黄河的大虾，所谓的细汤饼比起后世中空的银丝面也“宽”很多，但是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能做出一碗，更何况还是在唐朝，足以让李南惊叹。

“此汤饼比之江南‘虾子细汤饼’何如？”面上来之后，萍眉子更是促狭地问李南。

“不遑多让尔。”李南大声回答道，发出了极高的赞美。

讲道理，无锡的虾子面，后世他也是去旅游的时候吃过一次，花了一百多大洋，味道嘛虽然极鲜，但是比面前这一碗仿佛还差点，李南觉得是后世的食材没有此时纯天然和新鲜的缘故。

见到李南极为满意，众皆哈哈大笑，都言李南果真是妙不可言李郎君，美文美景在前，他心中竟然只有美食尔。

看着众人依然夸赞着那首《游春赋》，李南吃完了面都还没有停止，李南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安排好的还是这首赋真的这么好，还是——有人不懂装懂？

李南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这首《游春赋》他根本没有听懂！

不是说此赋文辞古意，诸多赋文李南都不能理解，而是李南根本听不懂杨施余说的话！

杨施余是用上古的洛阳雅音念出的这首赋，李南听着好像外语，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是他看着在座的众人或但微颔首、或闭目、或摇头晃脑，似乎真的沉醉其中一样，李南就有些惶恐起来——

看来自己距离一个真正的大唐士子，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啊。

“妙不可言之郎君，今日可有妙文乎？”说话的是杜镜愚，此人生得白白净净，身材高瘦，就坐在李南上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又要作诗吗？你们作就完了啊，喊我干什么，个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李南看着上首的杜镜愚，有些腹诽起来。

种花家的饭局，从来不是单纯吃饭这么简单，而是综合了试探，展示实力和暗示的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其中复杂精深之处，就好比国粹麻将一样，很多时候打的不是牌，吃得不是饭，而是局！

而其中座次的排布，更是一门大学问。

就拿今天来说，主位萍眉子的左边下首，依次坐着司徒灵雪，乐去病和陈驰，而右边除了空了一个位置之外，依次坐着杨施余、杜镜愚和李南，李南所处的位置就算是末座之一了，最惨的还是乐去病，坐在左边的末座，不过看着他言笑晏晏，似乎不以为意。

其中地位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讲道理嘛，今日这位明摆着就是极贵的贵妇萍眉子，若是得到了她的青眼，这帮士子日后的官途说不定会光明多少，所以今日的士子名为游春，其实都如求偶的公孔雀一样，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和才情。

不会有人今天真的是来游春和吃饭的吧，不会吧，不会吧？在场的士子看着李南竟然这么好的机会不作诗，心头都产生了类似疑问。

防上家，吃下家，盯对家，从来都不是麻将的精粹，饭局中也一样，所以这位貌似有些糊涂昏庸还在末座的李南，也成了众位眼中成名的踏脚石。

以至于人人都想踩一脚。

果不其然，杜镜愚一语既出，除了杨施余和司徒灵雪以外，其余两人都起哄起来，“李郎君蜀中高士，定有惊人诗文。”“吾洗耳恭听也。”

就连萍眉子和依然戴着罩纱的司徒灵雪，也扭头看向李南，前者更是做出一副期待的模样。

不是，我不是怕“作”不出诗，而是我“作”的诗一出，大家都没法玩了，一起尴尬冷场就不了，你想想，能被我记住的诗文，哪一首不是千古名篇？李南有些生气的想着。

在吃面的时候，李南也算回过味来了，今日怕是主要“捧”的就是这位杨空月了，而且自己方才的行为十分的不妥，有种当着和尚骂贼秃的感觉了，那几位言语之间也是阴阳怪气针对自己。

没办法，自己还不完全会这一套潜规则，还貌似得罪了主人，所以他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在一旁只吃东西，看着众人装比。

没想到有人还是不放过他，看着众人看过来，李南心中沉吟了片刻，终于放弃了“抄诗”的想法。

抄诗是容易，但是唐朝的士子交谈，很多时候随口会拉出一些典故，出自于各种书籍，在这方面毫无经验的穿越客碰到这种状况怎么办？这时别人就会生疑，做得如此好诗，化用如此多典故，怎么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你的诗…….莫不不是自己做的吧。

这下不就露馅儿了？

“今日做得全首，仆已尽平生之力尔，此刻腹中虽饱，脑中空空，惭愧，惭愧！”李南连连拱手，向众人求饶。

“李郎君何惜一诗乎？”“妙不可言李郎君，愚正静候汝之佳音尔。”调笑的是杜镜愚和乐去病两人，两人脸上的讥讽和得意，已经有些昭然若揭。

而高端点的小黑胖子陈驰，则是说着“李兄醉矣，能得今日之美食美酒，焉能不醉乎。”之类的话。

虽然他名义上是在帮李南圆场，但是其中的讥讽与揶揄之意，比起前两位的“明刀”，这位的“暗箭”最难防，话里话外都在说李南是个空有皮囊只知道吃而不学无术的家伙。

“呵呵呵，既然半首郎君今日已然破例做出全首，贫道亦有幸焉，安敢奢求另一全诗乎？”看着面上带着惭愧神色的李南，萍眉子发挥了她高超的话术，名为揶揄其实却是恰到其份的给他圆了场。

这种话也只有她这个女子兼主人说出来，才会有这种效果。听到所谓的“半首郎君”，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美丽的女主人。

于是萍眉子微启朱唇，说起她当日与李南结识的过程，包括他自称诨号叫做半首郎君和他的诗文，还有让她越嚼越有味的“人在天涯，春在天涯”都提及了。

而且，她还用开玩笑的口气，将今李南被侍女“黄莺”诓骗，做了一首好诗而且后者得了一颗明珠“趣闻”讲了出来。

于是众皆莞尔，以明珠为赏，娇娥戏之的桥段，这是晋朝世说新语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啊，这下逼格不是高了不少？

于是大家纷纷赞叹李南有晋朝名士旷达遗风，主人家更是风雅至极，心中对于李南的评价，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吃货上升到了读过几本书偶尔有点才情的半吊子文人，极品的吃货！

就连那位萍眉子，也在心中暗暗下着定义，将李南定义为某个与太子交好的皇族子弟微服出游，同时还在心里的那张诺大的皇室族谱内，寻找与李南样貌与年龄相当的子弟。

“难道是蜀王遗脉？太子已经勾连蜀中了么？”萍眉子心中想的东西远不限于面前几位，而是想到了整个大唐的格局。

今日她请李南来，一是觉得他有点才情且有趣，而更大的原因，则是她看到他手下的胡姬的用度，跟太子府上的一模一样！还有他那一帮“姬妾”，所用之物亦是华丽，不像是一般人物所有，故此特意邀请他来。

“此人不过一纨绔子弟尔，若是皇族，怕亦是次子。”阅人无数、深得“识人”三味的萍眉子给李南下了定义。

想起了李南方才“出格”的表现，她更倾向于此人从小锦衣玉食，符合皇族次子被当做猪养的规律，至于庶子就不可能，因为皇族庶子从小就极会看眼色，不是他这么一副呆头鹅的样子。

恐怖如斯的萍眉子，一眼就觉得自己看穿了这位“李”郎君的身份，只有从小事事顺心没有见过风雨的皇族次子，才不知道这些人情礼法，竟然在自己这位一看就来头不小的“贵妇”面前大谈自己今日的饮食的诸多不合理之处！

而且看他的神色，看到那些珍奇之物，虽然也露出惊讶，但是跟其余士子初次见到的惊讶不同，他似乎是那种想不到这里也能看到此物的那种感觉。萍眉子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罢了，今日乐极，便是一普通皇族，又要何足道哉。”极为喜爱的文学的萍眉子想起了方才那些清丽的诗文和带着古朴气息的“赋”，将心中的惊奇压下，回味起士子的诗文起来。

可是，真的是这么样么？

在场有两个人对李南方才作诗之前的那阵沉吟比较在意，一个是始终蒙着脸的司徒灵雪，还有一位，则是一直微笑观察诸位的杨施余！

“此人怕是有异。”杨施余看着有些“唾面自干”的李南，总觉得此人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如此简单。

至此，除了那位令狐过和李南以外，所有人都做了诗，令狐过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李南，杨施余始终觉得有些不信，能做出“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而且之前的半首诗文无不让人惊艳，写出“人在天涯，春在天涯”的人，会诌不出一首应景的诗来。

毕竟，能被“这位”请来的，没有一个简单之辈。杨施余看着主座上那位面容秀丽让人“如沐春风”的萍眉子。

心中对于他俩待会儿的见面，有些期待起来。

他和她今晚必定会见面密谈，酒桌上的试探只是开胃菜，真正的“主菜”怕是才开始，杨施余与萍眉子对望一眼，彼此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果然，就在众人笑过，月上中天的时候，一队侍女鱼贯而入，个个手持精致的灯笼。

“月下之春，比之白日更有一番风味，诸位何不从贫道夜游乎？”萍眉子开口了。

“敢不从命乎？”面对这样雅致且慷慨的女主人，哪会有人不同意呢？

于是他们在打着灯笼的侍女带领之下，纷纷起身，跟在萍眉子的身后，开始游览月下的春景起来。

虽然今夜的月弯如钩，但是天气晴朗，看着分外可爱，再加上灯笼照明，这帮大多有夜盲症的唐人士子竟然看得颇为分明。

废话，你见过从小锦衣玉食的士子会因为缺乏维生素而夜盲？

这月下之春，果然更有一番风味，更兼旁边还有侍女随侍，除了照明以外，还有几名侍女随时端着美酒果子，以便士子们随时取用，古代的贵族生活果然奢侈且让人羡慕。

于是众人皆呼过瘾，不少人依然还做出诗来，直言到了此时，才算把春游尽矣。

“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半首郎君——”行到白天的池塘边的萍眉子，语带俏皮，一股少女的神情，“吾等可有幸闻君‘妙’音？”

萍眉子刻意加重了妙字的读音，同时讲起了当日和李南约定要听他吹一曲的约定，众人皆是绝倒，大呼妙不可言李郎君，说吾等虽未听闻郎君妙诗，但是听到了郎君妙语，现在该聆听郎君妙音尔。

没有人不加重了妙的读音，一时间，空气中都是调侃和催促之意。

来了，来了，李南心中无奈，随即抽出了萍眉子送的玉笛，随后对着众人作揖，这才吐气开声，欣然说道：

“余昔日出蜀之时，亦是春日，尝与春夜之间，行波与大江之上，当是时也，江潮翻涌，岸边繁花，月下怒放，偶得一曲，名曰《春江花月夜》特此献于诸君前，以博诸君一笑，以谢主人款待之情尔。”说罢，竟是将玉笛横于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于是悦耳悠扬的旋律响起。

众人似乎看到了银月之下，春江潮水翻涌，两岸春花绽放的美景。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今晚的月色，真没呢! 讲道理，这首《春江花月夜》，此时如果改为春溪花月夜或者春水花月夜怕是更加应景，但是李南怕在座众人学那钟子期一样，能从乐曲中听出里面大江悠久之意那就糟了。

毕竟古曲中的这些东西，李南虽然不懂，但是不代表这帮长期浸淫于音乐，有一定古曲品味的士子们听出来啊。

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了。

事实证明，虽然李南的吹奏技巧远不及技巧娴熟的“音声人”，但是他毕竟最熟悉这首曲子，之前还表演过，故此也吹奏下来了。

最大的功臣还是因为曲子的绝对经典！这首脱胎于《浔阳月夜》的名曲，虽然吹奏者十分业余，但还是征服了这帮唐人。

于是，先前还面露揶揄调侃之色的众人，脸色逐渐肃然，继而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神色，显然是沉浸在笛曲营造的意象中。

“善，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盘游之至乐，洋洋兮若江河也。”杨施余听完之后，用一种极为赞叹的口音，发出了如是感叹。

前几句出自于张衡的《归田赋》，赞美的银白的月来那个，后面一句这是出自于《列子·汤问》，说的就是高山流水的典故！

“闻此雅乐，愚三月不知肉味矣。”杨施余对着李南作揖，“多谢李郎君！”

“多谢李郎君！”众人齐齐对着他行礼起来。

“诸位过誉尔！”李南虽然对于归田赋不是很清楚，但是“望舒”和高山流水他是知道的，于是他也对着众人还礼。

“此曲虽为笛曲，但是若用琴声佐之，怕是更妙，如此好乐，改之兄可技痒否？”杨施余对着身后那位黑衣郎君微笑说道。

“如此妙乐，改之愿与郎君合奏之，不知郎君可否不吝赐教？”令狐改之走上来，对着李南施了一礼。

“那愚便静候改之兄佳音。”李南对着令狐过作揖，同时心中暗暗腹诽。

古琴，合奏？令狐兄你是不是还有个红颜知己是个魔教中人？还有个娇俏可人绿了你的小师妹？

说到底，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啊，对于令狐少侠和小师妹来说都是，看着这位充满少侠气质的“异人”令狐过，李南顿时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很快，就有人送了一张古琴来，令狐过整肃衣冠，坐在了池塘边。

于是就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着香气的春花间，耳边是春水叮咚伴奏中，两人一玄黑一月白，一琴一笛，吹出了属于大唐的“笑傲江湖”来。

就像合唱时有个唱的好的，那位唱的差的歌声也会变得悦耳一样，在令狐改之琴声的引领下，这曲《春江花月夜》变得更为悠扬空灵，哪怕是第二遍演奏，众人比方才还如痴如醉，似乎听得是一首新曲子一般。

一曲终了，众人皆如那位旷达的王右军一样，不由得“感慨系之矣”，觉得“死生亦大事”。

于是众皆沉默不语，都还在回味那悠扬的琴声。

“多谢郎君指教。”令狐过收起琴，犹如金石一样的嗓音把众人从缥缈的月下春江唤醒，于是众皆赞叹起来，一时间，伯牙子期，蓬莱仙音之类的话满天飞。

“令狐少侠，不，令狐兄于乐之一道，胜过愚百倍尔，南亦有幸此曲得遇知音，此曲便赠予诸位与令狐兄罢！”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李南惊异于令狐过在音乐一道的天分，不仅听过一遍就会弹奏了，而且弹奏之间，他的琴声总是恰如其分地弥补了李南技巧上的不足，两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听着如此圆融，无论是意境还是曲调听着都高了方才不少。

能让此曲以这种方式面世，想必后世写出春江花月夜的那位，也会觉得心中畅快吧。李南定定地想着。

“多谢郎君赠曲之恩。”令狐过有些意动，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明眼人都知道，这位“李郎君”只是曲子高妙，吹奏技巧基本上不行，只是勉强吹出旋律而已，这位令狐过的琴声才是方才给他们带来愉悦奇妙体验的主要源头。

但是此曲是这位妙不可言李郎君所“作”，虽然今天令狐过学会了并且演奏，但是李南如果没有同意，他以后虽然可以弹给自己听，但是公然演奏是不行的。

“如此妙曲慨然相赠，李郎君无愧于妙不可言之名！”众人皆是感叹起来。

虽然对于这位“李郎君”的吹奏技巧颇有微词，但是在场的士子不得不承认，光是这份气度，已经有了竹林遗风。

于是众人再次心悦诚服地对李南行礼。

他们依然对于李南的半吊子和贪吃表示不屑，但是不妨碍他们对于李南的气度和作曲的才情表示尊敬！

这就是大唐的士子，他们所谓的“风骨”，一种带着古典幻想色彩的、所谓的贵族气度，这份傲骨，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古之遗风！

“今夜果是乐极，贫道心中喜不自胜，盖因不胜酒力，欲先行告退，不能与诸君共游尔。贫道甚憾之，贫道已为诸位安排好暖帐与酒食，还请各位郎君不拘礼法，自便才是。”

此时的萍眉子宣布自己先回去了，让诸位士子自便，想喝酒的可以继续，想游玩的也可以继续，想睡觉的她已经准备好暖帐。

紧接着，司徒灵雪也像众人告罪，表示不胜酒力，自己先回去了。

开始了，看到两位带着一堆侍女离去，所有的士子都打起了精神。

他们都知道，今夜的宴游只是这场游春宴的前奏，而真正的戏肉这时才来，现在才到了真正的“交游”的时候了。

于是所有人似乎约定好的一般，各自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开始“锦衣夜游”起来。

那位杜镜愚找到了令狐改之，一同前往花间饮酒，说起杜氏祖上跟令狐氏祖上的渊源，并且隐约表示自己的一位族叔正与朝中礼部那位令狐侍郎交情匪浅，两人顺便谈起了草原上的战事，顺便又谈到了某些可恶的胡族奴隶，令狐过当即表示自己认识一个朋友，恰好有一批胡族奴隶要出手但是不得门路，不知杜兄那位朋友，是否有意合作？后者立即点头，表示自己的某位管家的侄儿的作坊似乎需要大量的奴隶，杜某可以帮着问一问。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高手过招，点到即止，他俩都明白我的一个朋友和我家管家是什么意思。

而乐去病与陈驰两人亦是携手登舟行至湖心岛，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言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本来就认识。

这就是士子宴游的真面目，跟后世的高端的酒会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在意的，还是旨在扩大圈子和谈妥某些“交易”！

只有两个人没有人找，一个是高冠博带刚才出尽风头得到众人赞扬的空月公子杨施余，一个也是刚才出尽风头得到众人赞扬的妙不可言李郎君。

只不过两者的境况，有些天差地别罢了，中国的语言文化，向来就是这么暧昧不明和微妙到博大精深。

于是在众人或明或暗的默许和羡慕下，杨施余向众人告罪，说是不胜酒力回去休息，同时往外走去，那位令狐过也没有跟着，径直在一边弹琴。

早有一名侍女在前方打着灯笼等着他，侍女的样貌俏丽，似乎就是他们方才才见过的，萍眉子的贴身的那位。

对于此，大家都没有说话，似乎早就默认的一般。

而李南，也成了众人当中的“失意人”，似乎并没有人对这位可怜虫表示出兴趣，看到他意兴阑珊地呆立在园中好似有些落寞，不得不遣散了陪同的侍女，一手持壶一手提着灯笼独自走入了谷中深处的时候，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戏谑的目光。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李南这时想起了荷塘月色，被疏远的他，有一种强烈的对着疏远他的士子说出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的冲动。

爹不是没人约，而是约爹的人你们想不到罢了。看着前面花丛之间的那位女子，李南不禁有种想笑的冲动。

跟你们这帮只有男人陪的人不同，这次约我的，可是个妹纸。李南看着取下罩纱，打扮成侍女的司徒灵雪，脸上浮现出了错愕的笑容。

这个熟悉的声音，还是个漂亮妹纸……似你，兵库北！不，灵雪妹纸！

第一次看到司徒灵雪真容的李南，发觉她长得极为可爱，有点像后世那个声音迷死人却不再微笑的着名声优！

但是说实话，仅仅相像而已，这位灵雪妹纸要漂亮多了，笑起来也要萌多了。看着面前的萌妹子，心中熟悉的旋律响起了，李南差点下意识地唱起“塞诺——”

“石安先生见妾如何露出如此之容？”月下的花间，面露萌态身材却很御姐的女妖精发出了娇语。

不愧是你啊，香菜酱，不是，灵雪妹纸，简直太难顶了。李南也是第一次见到司徒灵雪真容，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咯咯咯。”看着李南呆头鹅的样子，对自己容貌很自信的司徒灵雪也娇笑起来，看着让自己吃惊了很多次的“小先生”一改往日的一切尽在算计的样子，露出此等神情，她也觉得隐隐自豪起来。

话说回来，哪个美女不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自豪呢？特别是让男人看呆了的时候，司徒灵雪也觉得有些美滋滋的，觉得今日换成侍女装束出来，也算是有意外收获啦。

虽然她是为了接头，不得已露出真容，但是看到李南吃惊的样子，她也觉得有些开心。

“果然，此人还是有不少弱点的，在意家中姬妾是一个，贪吃是一个，懒是一个，现在有多了一个，就是好色！”司徒灵雪美滋滋地总结道。

“如此好月，石安先生当真无诗乎？”司徒灵雪笑了起来，她可不相信这位被“先生”所看重之人做不出诗来。

“云想…….”李南下意识地从嘴里崩了出来，突然发觉不妥，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发觉自己上当了。

念就念，谁一辈子没有念过几句诗来着，眼见四下无人，破罐破摔的李南当即把心一横，随即念了出来。

对不起了，诗仙大大，你那么多好诗，不在乎这一首吧，话说没有这一首，你就不会被唐皇看重，说不定能免去你悲惨的命运呢。为自己的行为“洗地”的李南，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一名大才子，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南轻声出口。

寂静！一片极度的寂静！

念完诗的李南，已经无法形容对方的眼神，似乎一瞬间她的眼睛跟之前相比，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她的眼睛，好像在发着光哎。李南盯着对方的脸，觉得是不是这首诗还有什么其他的含义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当疑惑之间，对方却俏脸绯红，随即如同花间的精灵一般，很快的消失在了李南面前。

“太狂生…….”风中传来隐隐的香气和这句似怒还喜的娇嗔，只留李南一个人呆呆地留在原地。

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李南有些错愕，接着他又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发觉对方没有出现的意思，于是有些郁闷。

想着今晚怕不是见不到她了，懊恼与自己为何一时间控制不住导致坏了事，有些自责的李南，于是瘟头瘟脑地打着灯笼往回走。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她，李南抬头，见到此时空中月亮皎洁，刚从白棉花一样的云朵中穿行出来，照得李南的前路一片银白。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鬼使神差的，李南说出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

他其实真的是说月亮，不是说人。

“妾听闻郎君诗中怕有未竟之意，不知‘半首郎君’可否将全诗告知妾身。”刚刚走了几步，侍女打扮的司徒灵雪就出现在李南面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绕道李南的前面来的。

“额…….”李南略微沉吟。

有心想把这清平调背完，可是后面又是云雨，又是春风的，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女孩子来说，怕是有些不妥。

于是他正准备摇头，但是看着对方一副我抓住你了哦的揶揄神情，觉得对方不是这么好糊弄。

“后面尚余两诗，不是写予娘子。”李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她打好预防针。

“妾自省得！”司徒灵雪脸又红了起来，这不就是说前面那首诗真的是写给自己的？可恶，妾哪里有他说的那么美啦。

而且他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真容........真是，哪有这么夸人的。司徒灵雪用手指绞着衣角，露出一副小儿女神态。

不是，你在这里害羞个什么劲啊，你是不是亲戚来了，今天有些不对啊。李南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早些从司徒灵雪口中得到情报的他也无法，随即吟诵起来。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使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下，司徒灵雪的脸色由红转白，随即恢复正常，露出一副不愧是你啊的神色。

“原来先生早已得知这萍眉子身份，先生大才！”仿佛带着遗憾一般，司徒灵雪对着李南盈盈下拜。

可恶，这么好的诗竟然是写给她的，她真的有这么美吗？这是司徒灵雪此时的感受，竟然隐隐有些——嫉妒？

但是对于李南来说，就是懵逼了。

啊嘞？这是什么鬼？李南有些看着一副你懂的神情的司徒灵雪，正要开口发问。

“想必这大唐第一才女，上官昭容得知石安先生竟如此夸赞于她，亦会欣喜不已罢。”司徒灵雪喃喃自语道，似乎有些.......不爽？

当然，当着一个漂亮女人夸别的女人漂亮，哪怕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这个女人哪怕再大度也不能忍。

等等，上官昭容？？？上官婉儿？？？李南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心中的震惊如同滔天巨浪！他于是想起了对方诸般不亚于太子府的用度，还有那闻名天下的红梅妆，李南顿时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气质容貌如此之好，自己还在想他的男人得什么样呢，结果她竟然是皇帝和武三思的女人，而且她一个昭容，怎么可以随便出宫的？？？李南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一直穿着道装。

因为以她尊贵的地位，不允许她换上一般的女装，要女装，肯定会是宫中的服饰！

正所谓隔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虽然此刻来了玉人，但是隔墙的花影也动了！寂静的夜里，李南听到了花丛响动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也还是有些明显！

有人！！！李南看了司徒灵雪一眼，对方有些错愕，随即神色恢复娇媚。

“咯咯，石安先生果有佳作，妾故此去而复返，以此戏之尔！”司徒灵雪对着李南娇笑着说，同时悄悄做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李南认得，那是地府的联络暗号，意思是以后见面再说的意思。

“娘子果然有急智，南叹服矣。”李南也同一名风流的士子一样，语带挑逗的说着，同时对着司徒灵雪作了个揖，“此时月色正好，娘子何不与南同游乎？”

“郎君盛情，妾感激无地，只是妾不胜酒力，只等先行告退，闻此好诗，怕是今夜，妾尚不能寐也。”似乎回应着李南的挑逗，司徒灵雪留下暧昧不明的话语之后，如同月下的精灵一般，飘然远去了。

上官婉儿……武三思…….韦后……..太子……..簪缨…….洛阳，冥冥之中，呆立在原地的李南，似乎觉得此次洛阳囚牛的事情，怕不只是一次普通的清除敌对势力这么简单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怕是这次我人要没了。看着天上越发皎洁的月亮，李南生出一股前途渺茫，生死未卜感觉。

李南似乎有些“毒奶”，心中刚这样想着，很快，天上的白云就遮住了月亮。

这下，原本皎洁的月色真的就没了。

于是他无法，提着手中唯一给他带来暖意微弱光源，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大唐的黑暗里。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一般。

就在李南刚刚摸黑回到温暖的帐篷里的时候，刚刚见过了那位空月公子的萍眉子，不，上官婉儿，听着某个侍女的回报，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呵呵呵，这位郎君当真是妙不可言，吾怕是看走眼矣。”亲手将三首清平调写在纸上，上官婉儿又轻声念了一遍，脸上浮现出沉醉的神色。

“吾当真，如此诗描写一般，如此额…..国色天香么？”上官婉儿说出了后世耳熟能详，但是第一次出现在唐朝的成语。

“娘子之容，天下无双，怕是只有这半首郎君，写出如此相称之诗呢。”刚刚回报的侍女凑趣的说道。

“小婢掌嘴！天下只有一人美艳无双，便是皇后，吾蒲柳之姿，自是不如多矣。”上官婉儿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轻轻将诗文放在一边。

“贱婢死罪！”说完那位侍女径直跪了下来，对着自己的俏脸，狠狠扇自己耳光。

用力之大，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脸一般。

“停罢，今日汝有功，发觉如此大才，功过相抵，吾便不再追究。”看着那位扇了自己好几耳光的侍女，上官婉儿脸上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随即赦免了侍女的罪过。

“来人，赏其明珠一颗！”

“诺！”很快有人端着明珠上来了。

“谢过娘子赏赐。”跪在地上的侍女眉开眼笑。

于是，侍女黄莺得到了她今天的第二颗南海明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改) 佳人带着寒意来 “乱了，乱了，全乱了，整个晋西北全乱成一锅粥。”温热的洗澡水中，李南呆呆地看着木桶里浮起的花瓣，头上享受着侍女轻柔的指压，旁边一名侍女随即将一枚水灵灵的果子放入他的口中，清甜的汁水顿时溢满口腔，不仅让他想起后世一句着名的台词。

上官婉儿！！她来洛阳干什么？？

想起方才的事情，李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没事乱抄诗做什么。

云雨，君王，还有此时皇宫中的沉香亭，原本李白大大写给杨贵妃的诗，此时套在她身上不也正合适么？

好死不死的，李南还把她比作赵飞燕还要美的美人，汉代那位比赵飞燕还美的赵合德，不正是封了昭仪么？这不是暗指以容貌着称，比韦皇后还美的大唐昭容上官婉儿么？？

李南可不会觉得当时隐藏在园中偷听他俩说话的，会不是上官婉儿的人。

现在，她应该知道自己猜到她身份了吧，不知道她怎么看自己呢。李南微微叹气而且有些惶恐起来，他隐约觉得，今晚她会请自己来，怕不是赏春作诗听笛子这么简单。

“贵人可是嫌奴服侍不周？”刚刚叹气完毕，背后那名侍女的声音就传来了。

李南有个习惯，那就是他在洗澡和上厕所的时候思考问题，思绪远比平日里要清晰不少。

可是那是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精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啊，看到面前两名娇俏的侍女，李南觉得思绪反而更加难以集中了。

就在三刻钟之前，瘟头瘟脑的来到主人他准备的暖帐里面，看着房间里两名俏生生的、穿得又比白天薄了一些的侍女，李南当即就虎躯一震，表示自己要洗澡。

侍女们也是知道贵人大多爱洁，回答了一声过后立刻下去了，不一会儿，两名健壮的仆妇抬了一桶热气腾腾的香汤过来，放到了帐篷里巨大的木屏风之后退下，李南于是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入浴。

本来李南是想拒绝侍女为他脱衣服的，但是又害怕那上官婉儿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或者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他强忍着不适，坦然的让侍女给他更衣。

咯咯咯，看着李南的模样，侍女们不由得发出娇笑，然后各自脱下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一件襦裙，开始伺候李南洗澡起来。

于是，李南扎扎实实地享受了一把贵人沐浴的香艳。

其中旖旎暧昧之处，自然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等到木桶里已经变成灰白的香皂水颜色过后，立刻又有人抬上一个装满热水的新桶放在屏风后，然后匆匆下去了。

等到李南重新进入新桶之后，两名侍女这才让两名仆妇进来将旧桶抬出，其中一人开始给李南“按摩”，另一人将放在旁边果盘里面的果子和放入了冰鱼儿的葡萄美酒，根据李南的眼神和吩咐，喂到李南的嘴边。

贵族的生活，当真是腐朽啊。冰凉的美酒，刺激得浑身发热的李南一阵舒爽，一身疲惫尽去，他突然发觉，自己准备借着洗澡思考的这一举动，是不是有些失误。

新送来的澡盆很大，大到足以同时容纳三个人进入。

澡盆中的水比起之前，水位也不甚高，坐在里面的李南，温热的水刚刚到他的肋骨位置，似乎为了某些人进入而刻意留出了水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名侍女在李南刚刚换桶的时候，温热的身躯立刻变得柔弱无骨起来，近乎瘫软地靠在李南身上，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连空气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这样，她们身上的薄薄的襦裙就不可以避免的沾了大面积的水，而唐朝的丝绸又是以轻薄透亮出名的……

果然绝对的权势让人腐化啊，李南不见感叹，，任谁都难免沉湎其中啊。要不，为了避免上官婉儿生疑，自己也学那大唐士子一般？李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此时两名侍女已经离李南相当的近，火热的呼吸打在李南脸上，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轻轻一拉，她们就会“不慎”跌入浴桶，而此时她们面色也是绯红一片，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正等着面前的贵人给她们做“人工呼吸”似的。

“贵人薄幸，可是还想那黄莺？”

耳边，一声幽怨的娇嗔响起……

“贵人若有意，奴奴去将黄莺唤来，吾等一同服侍贵人…….”

说罢，两人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两人也不解，这位身材高大的郎君似乎在一开始就很..........为何在自己如此挑逗之下，竟然还没有动作呢？

于是她俩想起了白日里他身边的那位黄莺，她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本来不说黄莺还好，一说起黄莺，李南心中顿时飘过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八个血红的大字，再扭头看看这俩侍女的年纪，

想起若是被南雀知道后，她手中那柄雪亮的柴刀，还有药娘那泫然若泣，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的表情，李南觉得他战胜了自己。

“吾有些乏，铺床罢。”李南正色说道，随即站了起来，让她们给他擦身子。

大户人家的侍女，对于客人的反应还是比较敏感的，见到这位一提起黄莺之后反而xing趣缺缺，她们也很疑惑。

自己难道无意中冒犯了这位贵人吗？

李南不知道其他士子是如何的，但是他相信，如果此时是那位杨施余，他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地沉湎于美色，一想到自己可能的对手尚能自律，李南压下了喷薄而出的欲望，坦然的让侍女给他擦干身子，看着面前的两位侍女，眼中甚至透出一股怜悯起来。

都还是孩子啊，她们也都是被训练出来的，自己怎么能这么畜生。来自后世的道德观再次占领了高地，至此，李南心中的绮念消了大半，觉得自己的思绪又集中起来，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仿佛感受到李南眼中的怜悯，两位侍女仿佛被其目光烫伤一般，各自沉默不语，一个低头擦洗，一个出去铺床。

“贵人若有所需，奴等无有不从。”等到李南穿着崭新的内衫出来之后，两位侍女一个已经铺好了床铺，燃起了安眠的熏香，很有职业素养的说了一句。

“嗯。”李南轻轻地回应了一声，拥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床是新铺的，不知道垫了多少层锦缎，坐上去仿佛可以陷在里面，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织的地毯，很好的隔绝了湿气，踩上去软软的，如同行走在云端。

帐篷壁上依然挂着李南看不懂的名人字画，旁边的精致烛台上，巨大的蜡烛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而就在帐篷的另一侧的壁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但是现在，无论这个暖帐陈设有多奢华，李南都不会吃惊。

如果主人家是上官婉儿的话，那么这些东西也就不足为奇了。

刚刚洗过澡的李南没有什么睡意，一方面是侍女送来的崭新兜裆布让李南有些不适应，要知道，他一直可是穿四角内裤的，哪怕到了蜀中，他也是命人做了不少，方才侍女给他脱衣服的时候，还小小的惊叹了一番。

另一方面嘛，眼前的纷扰复杂的局势，让他怎么睡得着。

上官婉儿独自出宫来洛阳究竟干什么呢？她如今的权势，一个小小的洛阳囚牛，应该不足以让她悄悄化身来到洛阳吧。

除非，她要到洛阳见什么人，或者查探什么秘密的事情…….

武则天！！！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懂了，虽然与武则天之前充满了恩怨情仇，但是这位在武朝大放异彩的天下第一才女、巾帼宰相，才是最熟悉武老太太的人之一，同时，她也对于神都洛阳的情况掌握的最清楚！

毕竟，如果武老太太没有死的消息传出来，天下最担心的此事的人，除了太平公主武三思和皇帝，大概就剩这位武三思的情人，被武老太太一手提拔而后背叛了她的上官婉儿了吧。

一瞬间，李南觉得洛阳囚牛被灭的消息，可能跟武老太太尚未死去的假消息有关。

“只是——她此行背后的那位，到底是心怀野心的情夫武三思，还是那位一听到母亲的消息就瑟瑟发抖的丈夫唐中宗呢？”李南反而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按说上官婉儿是武三思的情人，她应该是武三思派出来的，但是那位几乎被架空的唐中宗怕是也极有可能。

李南甚至可以预见，当隐约听到母亲还没有死还能卷土从来的那一位，肯定惶恐不已，而且因为被韦后和武三思架空，他手中无人可用，故此只能派最为聪慧且对于洛阳和母亲最为熟悉的昭容前来，查探此事的真伪！

李南突然想起了，那日他在龙门石窟问萍眉子为何来洛阳的时候，萍眉子说自己还有些亲戚在洛阳，自己也是过来“省亲”的！！

现在想来，这绝对是假话，因为上官婉儿之所以上位，很大原因是因为她家被满门抄斩，上官家只剩她一个人，她要报仇平冤！

但是人下意识地说出来的假话，未必没有真实的成分，她肯定来洛阳见的一些“旧人”，但不是她的亲戚！

正枯坐思考间，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春夜湿寒，娘子担心李郎君夜里冷，特命奴奴过来送暖酒，为贵人驱寒。”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司徒灵雪！你怎么来了，看着帐篷门口那个熟悉的人影，依然是一副侍女打扮的她，李南有些头大。

还嫌不够乱吗？你来干什么！

不过下一秒，李南福至心灵，脸上露出微笑。原来是这样吗？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没有暴露呢？

“谢过尊娘子，汝且送进来罢。”李南笑盈盈地对着帐门口的司徒灵雪招了招手。

原来如此，两位侍女不禁恍然大悟且幽怨起来，原来这位郎君不是不想，而是看不上自己，他之所以上了床还不睡觉，原来是在等这个狐媚子！

看着司徒灵雪的容貌，两女不禁有些泄气。

呸，还真的以为你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原来跟那些客人一样。两女对望了一眼，极有眼色的侍待司徒灵雪进入之后，放下了帐篷。

“哈哈哈，春夜苦寒，不若吾等共饮之？”李南看着端着酒进来的司徒灵雪，色与魂授的招呼着其余两名侍女。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多人运动，两位侍女不约而同的红了脸，觉得此人未免太高估自己啦。

便是吾等姐妹两人，也让你油尽灯枯，看着面色艳若桃李的司徒灵雪，两人虽然觉得此女面容有些陌生，但是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充满了被同行抢了生意的不忿！

一般士族规矩，主人家派侍女陪侍的话，一般士子在第二天临走之前，都会以身边小物相赠，或是明珠，或是金花，或是玉佩，还有可能向主家讨要该名侍女.......

哪怕那位士子吝啬，没有东西相赠，她们的主人上官昭容，也会在有赏赐，现在平白多了一个分赏赐的，她们怎么会高兴？

不过也就这样了，两人虽然有些腹诽，但是脸上笑靥如花，身段扭动得似风中的细柳一般，娉娉婷婷地来到了李南的面前，饮下了送来的暖酒。

果然，这女妖精送的酒哪有如此简单，看着一杯酒下肚，两人立刻就晕晕乎乎的，一头栽倒在地，李南看着自己悄悄泼在地上的酒，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司徒灵雪在两人的后颈处某处一按，确保两人昏迷过去之后，随即轻轻走到烛台边。

噗——帐篷中的烛火也暗了下去，只剩下嵌在帐篷壁上的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如同某种夜行动物的眼睛一般。

“郎君——咯咯咯”帐外，听着某种让人浑身发热的娇嗔传来，两名守在帐外，健壮得好似男人的仆妇，这才彼此对望一眼，听了一会儿墙角后离去。

不愧是你啊，声优果然都是怪物！昏暗中，看着司徒灵雪发出种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人却离李南三尺远，李南由衷的佩服。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昏暗当中的司徒灵雪，一改平日里风情万种古灵精怪的女妖精模样，绯红早已爬上了她的双颊。

这不是李南的观察力不足的原因，一来帐篷内确实昏暗，二来他的心思全在自己和司徒灵雪身上，不仅是佩服后者的“技术”，还佩服她的机智和胆色！

很简单，如果李南并未暴露的话，那么在上官婉儿的视角中，“并不认识”司徒灵雪的他，刚刚无疑是把她当做了上官婉儿用来试探他的“贴身侍女”，所以做出了那样的诗，暗暗指出了自己知道主人的身份，借“她”之手，送诗给上官婉儿来讨好她，以便于求官或者其他目的。

而在上官婉儿视角的中的司徒灵雪，无非是察觉出李南的异常亲往试探，或者她“看上”了李南，故此扮做“侍女”挑逗或者求一夕之欢。

所以，为了坐实自己和李南不认识这件事，司徒灵雪不得不来！

至于那位是否相信司徒灵雪真的肉身布施，相信知道司徒灵雪手段的上官婉儿，也是不会在意的。

因为司徒灵雪今夜扮演的，则是一名山海的女探子，用幻术去试探某个疑似“身份有异”的人而已，这才是一个内卫的正常操作。

等到外面的人走后，听着司徒灵雪面色平静地述说着这一切，李南不禁感叹，这就是第五层的思维，强者的世界吗？

不愧是你啊，兵库……灵雪酱！

用一个看似可疑的举动，打消对方的疑虑，目的是做出查探的样子，掩盖他俩认识的事实，李南不得不说这手玩得漂亮。

而昏暗中的司徒灵雪，接下来的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量之大，让李南差点惊呼出声！

上官婉儿果然是知道司徒灵雪山海的身份的！

而那位杨施余，确实有个外号叫做空月公子，他也确实是簪缨的人，包括那位他上首的杜镜愚，竟然是太平秘卫在洛阳的首领，也是前内卫绝部的人！

对面那位陈驰，亦是武三思的迦楼罗洛阳地方的首领，外号叫做驰娘子！

山海，簪缨，太平秘卫，迦楼罗齐聚！那位乐去病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出身庐陵，之前皇位这位就是封为庐陵王，被贬在那边的，不由得引人深思。

更加吊诡的是，这座间的众人，除了李南以外，似乎都隐隐猜到彼此身份！想起他们在席间一副初见的样子，不由得觉得背后发凉。

自己跟这些“怪物”一起掰手腕，还从长安来了个大boss，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司徒灵雪也很惊讶，这位上官婉儿为什么请了李南来，按说地府这种新组织，应该不入她的法眼，而且山海添了一名化冥的事，早就跟山海若即若离的上官婉儿应该不知道才是。

所以她才约他游园会散去后见面。

结果现在看来，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位极度喜爱文学的才女灵机一动之下邀请他来，他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

至于为什么，因为山海之人，除了天大的事情，有代号的人不会出现在一处。

关于这一点，上官婉儿知道的很清楚。

因为她曾经是那位“先生”的入室弟子，司徒灵雪的前任大师姐，同时也受教于“相柳”的，山海中代号“姑射”的那位！

姑射山有神人，天资聪慧，冰肌玉骨。想起上官婉儿的种种风情，李南不难想象出她年轻时候风化绝代的模样！

虽然山海名为一个组织，其实也是百家联盟，彼此之间是同盟关系，赵蕤和李南要对付武三思，并不代表上官婉儿就要倒戈相向，而且上官婉儿狂热的迷恋武三思，此时算是他们的对头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李南不禁感叹道，司徒灵雪能以女子之身，坐到左边下首第一个尊位，盖因为她代表着“那位先生”和现在的山海，而右边下首空着的第一尊位，原本就是给前朝的那位“相柳”，对于她有半师之实的狄仁杰！

其实这次司徒灵雪来，一来是路过，正好碰到“大师姐”，顺便叙旧，同时也算是提醒一番，“先生”也看着洛阳啊。今日她们只叙同门之谊，出谷之后依然各凭本事！

咝——李南倒吸一口凉气，这上流社会的饭局，从来都不是简单吃饭，远比战场搏杀更加要凶险万分啊。

不是，自己没事抄诗干什么，李南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下好了，引起了这位大唐第一女文青的关注，一脚踏入了这个迷局！

而且司徒灵雪还吐露了一个消息，之所以李南山海的身份不会被怀疑，是因为另一个人。

那个始终站在杨施余身后，一副仆人模样的黑衣令狐过！

令狐过的真正身份，也是同属“相柳九遗”的一支，代号风牙的那位！

而他与簪缨杨施余的赌约，怕也不是小小的赌约如此简单，两人之前在幽燕之地互施计谋，为了夺取北方世家的支持，最终令狐过完败，被其找到真身，设计所擒，故此被杨施余贬为奴仆，如同战利品一般带在身边。

两个山海有代号之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已属不易，上官婉儿绝不会想到山海还有第三人在场！

这才是司徒灵雪确定李南没有暴露的最大依仗！

“如此说来，这上官婉儿来这洛阳，究竟所为何事？”李南轻声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问。

“其一嘛，便是为那樱龙之事，这其二嘛——”司徒灵雪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一个让李南始料未及的答案。

“洛神囚牛令！”

不是，小小一块令牌，左右不过一个囚牛洛阳分部，竟然引得这位亲身来此？？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梓。

“为何？”李南轻声问道。

于是在司徒灵雪娓娓道来的软糯声音中，她向李南吐露了一个足以让他惊掉下巴的消息……

听得才洗完澡的他遍体生寒，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一直爬到了头顶，

月上梢头，佳人有约。

但伴随着佳人到来的，不再是春风沉醉的夜晚。

而是让人遍体生寒的刺骨冷意！

第一百六十章 洛神秘梓 “洛神囚牛令？”昏暗中，李南死死盯着对面的司徒灵雪。

对方俏丽可爱的面容在幽幽的夜明珠的映照下，变得诡异阴冷起来。

“石安先生可知为何这位将此谷作为游春之所在？”

“想必是欲游金谷园遗址尔？”李南说道，昏暗中，他似乎看见对方有几分得意的神色，一副原来你也不知道啊的神情，不过此时帐篷内光线不足，一时看不真切。

“好教石安先生得知，这位来这金谷一为游春，二为查探！”

“查探？”李南第一时间想到的莫非武老太太当真有什么后手遗留在金谷园。

至于金谷园有什么秘密这件事，李南倒是没有考虑过，因为石崇这么大的贵族，诺大的金谷园中，肯定会留有各种秘密，说不定翻开富丽堂皇的金谷园的表面，下面全是一部血腥黑暗的隐秘史。

关于这一点，李南倒是毫不怀疑。

“石崇秘藏！”司徒灵雪吐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什么类似杨公秘库之类的，传得玄之又玄的宝藏，你们这帮古人，有点新鲜的没有。

李南就知道，关于石崇这位豪富胜过皇室的家伙，在他身死族灭之后，民间肯定各种传他还有财宝埋在某处，就像大名鼎鼎的张献忠沉银一样，嗯，虽然后者的事儿是真的。

但是李南觉得以古代的生产力，石崇积累的财富虽然惊人，但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说不定金谷园和他明面上的财宝就是他的全部还说不定嘞。

李南是不相信这种事情的，因为他觉得从晋朝到现在，天下都知道石崇豪富，如果真的有石崇遗留的财宝，早就被有心人给发掘光了。

“嗯。”于是他脸上浮现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来。

“小先生可是不信乎？”见到李南似乎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还以为会吓李南一跳司徒灵雪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把地府内部给李南的绰号给喊了出来。

小先生，什么鬼？我又不是佛系捧哏……李南脸上露出诧异，不过在昏暗遮掩下，倒也没有被司徒灵雪察觉就是了。

见到对方并无异状，司徒灵雪以为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在地府内部的绰号，于是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小先生竟然早知其事耶？”司徒灵雪语调微微上扬。

“当真有石崇秘藏么？”

“小先生果然慧眼如炬，这石崇秘藏么，亦有亦无？”

“哦？愿闻其详。”李南知道戏肉来了，对着对面的俏佳人轻施一礼。

看到对面终于提起了兴趣，司徒灵雪也微微得意起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出了其中的秘梓。

“世人皆言石崇豪富，后待其身死族灭，天下皆传石崇将平生积累藏于一处，谓之石崇秘藏，自晋到太宗年间，不少人亦前往洛阳与石崇祖宅寻之，亦有零星收获，但始终于传闻中富可敌国之宝藏相距甚远。”

“故此？”李南脸上全是小问号。

“据山海卷宗记载，本无石崇秘藏，如若说有，便是石崇之家财尔。”司徒灵雪将突然停止说话，示意李南噤声。

而后，粗重的男人打鼾声从她嘴中传出。

“贵人安歇也？”门口传来一个粗重的女声。

“业已睡去……”鼾声未停，她又发出一种模模糊糊好似极为疲倦的女声。

“好生服侍贵人。”说罢，外面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才消停。

腹语，真有你的，内卫的人都是怪物吗？胡钉铰也是，司徒灵雪也是，不仅擅长各地方言，而且擅长口技，简直以假乱真，还当真好用，自己要不要学一发？李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掌握这门本事。

正所谓说学逗.......错了，是口才和模仿嘛，是一个标准的特务需要的基本素质。

李南正在胡思乱想着，只见司徒灵雪如同一只灵猫一般，轻巧无声的帐篷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门外又有微微的声音响起。

“且住…….”司徒灵雪口中的鼾声渐息，发出了类似梦呓的声音，竟然跟李南的声音有八九分相像！

等到过了一会儿，大气都不敢出的李南看到她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回来，打了个平安的手势之后，两人这才开始了对话。

“天下皆知石崇豪富，但其生性爱炫富，以此人张狂豪奢之性，岂会做出秘藏财宝之事？抑或有，也不过十之一二，被后人挖掘一空尔。”

“那娘子所言亦有之事？”李南低声问道。

看到李南虚心求教的神情，司徒灵雪语音中带着俏皮来，“若妾告知小先生，小先生以何酬谢妾？”

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儿这个，我倒是想肉偿，你同意不嘛？李南十分郁闷。

“娘子欲仆以何物相谢？”

“小先生写于那位之诗，可有两首，而写于妾身，可只有一首呢。”少女语带幽怨，似嗔还怨，听着分外娇俏可人。

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作什么妖啊，唐人真的如此爱诗么？李南有些头大了。

这让他去哪里找一首胜过清平调的诗来交差啊。

讲道理，无论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或者北方有佳人，幽居在空谷都是长诗，自己也记不全，而且也套不到她身上啊。

长恨歌倒是他能记得全篇，但什么六宫粉黛无颜色，侍儿扶起娇无力什么的，怎么看怎么都在ghs还不是写给她的啊。

“额……”李南沉吟起来，觉着额头前有一阵乌鸦飞过。

“妾让小先生如此作难乎？妾乃是见小先生诗才惊人，心甚慕之，故此相戏尔。”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言语当中的委屈和幽怨之意，让李南的听着仿佛恰了好几只柠檬。

这女妖精！明明知道对面是装出来的，但是李南的还是有一种自己欠她什么的感觉。

没办法，有些女人就是有这种天赋技能。

作弄人是吧，相戏是吧！李南心头无名火起——

待老夫也戏弄你一番。

“南一见娘子真容便觉辞穷，顿觉诸般诗文，恐难尽写娘子花容月貌，仓促之间，只得诗余一首，不知娘子可愿赏脸听之？”

诗余，也就是词，在此时的大唐还是很不入流的，一般逼格高点的歌伎都不会唱，大概的地位，就跟如今高雅殿堂音乐和流行乐还差不多吧，甚至后者还要不如许多许多。

你不是要诗吗？我就拿一首诗余来恶心你，看你还要不要。李南心中嘿嘿嘿笑了起来。

“竖子岂敢！汝把吾当成什么了！歌伎一流？？？抑或是.........”虽然对于花容月貌这个新鲜比喻觉得很高兴，但是司徒灵雪心中依然十分恼怒，特别是想起被诗余赞美的都是些什么女人之后，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于是她抬起头，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发觉对方是故意的。

女妖精不愧是女妖精，虽然她此刻心中恼怒，脸上笑得越发如同百花盛开，心中打定了主意。

羞辱妾身是吧，那妾就把你这首词余传得满天下都是，还着名是蜀中某李姓郎君，看你羞也不羞!

“小先生盛情，妾惶恐无地，既如此，这首诗余算是添头，待日后妾再向小先生讨要诗文便是！”

这女妖精的神情变得调皮起来，似乎一副好啦好啦，本姑娘今天就放过你啦神情，给我好好牢记本姑娘大恩大德的神情。

不是，你真要听啊。李南也有些猝不及防，结果这幅表情落在对方眼里，对方脸色的狡黠之意更加浓厚。

心知道自己可能把司徒灵雪得罪狠了的李南也无法，只得选了一首自己觉得最好的词念出来赎罪。

苏轼大大，对不起了!

没办法，能抗衡一个绝世天才的只能是另一个天才，能与惊艳了几千年时光的清平调媲美的，只有苏大大那首《洞仙歌》了。

好在这首洞仙歌也没有韦庄李后主那种明晃晃的银艳，只是描述两个人的爱情，李南略作改动之后，随即吟诵出来。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金谷风来暗香满，锦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说道这里，李南心虚地看了一眼榻上钗鬓散乱，衣衫狼藉凌乱，胡乱枕在锦榻上的两名侍女，又看看司徒灵雪，发觉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继续念了起来。

“素手轻掩帐，春夜无声…….”原文是起来着素手，庭户无声，但是李南可不敢牵司徒灵雪的手走到外面。

于是李南走到帐篷开的通风口前，看着漫天的星子，念出了剩下的几句，“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四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东风几时来，暗中流年偷换！”

一次吟罢，李南偷偷看着对面的司徒灵雪，发觉对方的神情很是…….复杂？？

自己别把她得罪狠了罢，虽然李南知道苏子的词肯定牛逼，但是问题是，此时的古人，未必欣赏的了啊。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经典的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直击人心的。此刻司徒灵雪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还有那句暗中流年偷换，这首唯美的诗余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震惊得她都有些恍惚。

吾当真有这般美？看着帐篷里那位小先生，司徒灵雪觉得有些不真实。

然后她更生气了！

“能做出这般惊艳诗余，胜过天下大多数人所做之诗也，还说做不得诗！此人果然相戏于我！”一时间，她又是喜悦又是恼怒，司徒灵雪脸上才浮现出那等表情。

此人果有大才，深藏不露。想到这里，司徒灵雪不由得深深佩服“先生”的识人之明，光凭这诗余，已然不亚于那两首清平调尔，而且还是仓促间做出…..司徒灵雪的眼睛发亮起来。

自己以后一定要将他腹中的诗文全部“压榨”而出！司徒灵雪暗自下定了决心。

虽然依旧被这首《洞仙歌》震撼，但是司徒灵雪到底还是一个心思极为冷静的女间谍，所以她按下心中的羞恼和震撼，接着开口讲了起来。

“自山海卷宗记载，这石崇秘藏之事，本是洛阳诸氏放出，引得天下人去金谷园和洛阳山野间寻找，用来掩盖洛阳诸氏尽取石崇家财之事，其若有，也在洛阳诸氏之家库中！”

真不愧是你们啊，李南深深感叹起来。

意思就是石崇跌倒，洛阳高第吃饱呗？洛阳的世家尽取石崇家财，为了给皇帝交代和不让别人眼红，就编出一个石崇秘藏的宝藏，好让天下人白找了几百年？

“而石崇秘藏与洛神囚牛令有何关系？”听到涉及到洛阳的世家们，李南觉得似乎自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小先生高见！”司徒灵雪赞叹道，“这自晋至唐，洛阳多经战火，原本晋时洛阳高门大多破落，而其积累之财，亦落入当朝新贵之手，这诸家之财，胜过石崇身家多矣。”

“自大唐建立以来，四海升平，昔日王世充尽取洛阳之财，亦是落入大唐洛阳诸氏之手，其中最甚者，便是五姓七望之一，荥阳郑氏！”

“而荥阳郑氏未曾想到，先有太宗，后有圣太后武氏，五姓七望势力大减，尤其是武氏定都神都洛阳，将洛阳世家并荥阳郑氏，清洗一空，故此——”

“所谓‘石崇秘藏’之前朝世家之财，便落入圣太后之手？”李南总算明白了，为何武则天有钱将洛阳打造成天下唯一的“神都”。

或许根本就没有石崇秘藏，或许人人都持有石崇秘藏，李南不由得感叹到。

钱还是那些钱，不过都是从老百姓手中搜刮的民脂民膏，辗转多代，聚集于当朝的贵族世家之手。

“正是如此，圣太后清洗洛阳诸氏，尽取其财，而后神龙政变，张昌宗武三思等武朝诸贵所搜刮李氏之财，一并落入李唐之手，其财分为三份，其一归太平镇国公主，其二归还于洛阳忠于李氏者，尚有最大一份，被受狄阁老遗命者，张柬之等神龙五子，暗地里赠予当时太子，被誉为颇有太宗之姿之李重俊！而后武三思对张柬之等旧臣施以酷刑，除泄愤之外，便是为了逼问出这批财物下落！”

“太子！！”李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洛阳囚牛被灭，还有上官婉儿、迦楼罗、太平秘卫、山海并簪缨都齐聚洛阳了。

这么大一批财物，死多少人都是不够的。李南突然想起了他看到的卷宗，上面说洛神囚牛令是开启太子秘库的钥匙。

“洛神囚牛令现已遗失，为何太子不先行将其起走？抑或是再打造一块？诺大宝藏，仅凭一枚洛神囚牛令便可开启？”

李南突然问道，他可不相信这么重要的宝藏，太子会单凭一块洛神囚牛令就让人开启，而且这块令牌还被他交给了别人。

“据说太子秘藏藏得极严，需要开启需要数块囚牛令或者太子亲至方可，而且再打造一块亦无不可，但是囚牛令内含机簧，打造一块需半年之久，期间怕横生什么变故。”

“这批财物甚多，当日神龙五子不得不藏于洛阳佐近，以太子目前之势，冒然起之，目标太大，怕是被几方合力洗劫尔。故此太子之人，皆不得贸然靠近查看，亦怕被人察觉。”

“既如此，为何如此着紧？”李南有些不解，反正单独一块也打不开宝藏，而且太子的人都防着天下人，轻易不靠近藏宝处，一块令牌，随他们争去好了。

“此令一来关乎太子颜面，二来，此令上面，记有部分藏宝处信息，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司徒灵雪笑了起来，看了李南一眼。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若被人根据此令查出宝藏大致所在，凭几方之势，不惜人力挖掘之下，再坚固再隐秘之秘藏，也等同于虚设！”

懂了，懂了，李南现在才恍然大悟。

原来太子秘藏真不如自己想的，跟电视里那样，几个人千辛万苦找到宝藏，其间充斥着阴谋背叛杀戮，顺便还谈谈爱情什么的，然后到地方把令牌插入，轰隆隆山洞打开，里面宝藏晃花了眼。

此时找到的宝藏的办法比影视作品里面描写的粗暴多了，也低级多了，就是一个字，挖！

古代最不值钱的是什么，那就是人力啊，只要大概知道了方位，管你什么机关秘藏，到时候军队把附近一围，暴力挖掘以人命填充之下，什么宝藏不会被挖出来。

不得不说，这种手法，真的太直接也太不“浪漫”了。

但是不得不说，囚牛被连根拔起，势弱的太子面对这种阳谋，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真实的世界争夺宝藏，果然跟小说里面写得不一样啊。李南不由得感叹到。

“故此，几方齐聚洛阳，便是想要争夺洛神囚牛令，而前日先生之举，可谓浑水摸鱼之妙手尔。”司徒灵雪眼睛亮亮的，她觉得小先生虽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是其中手段，可谓妙之毫巅。

同时也毒辣至极！

这幼文和之名，啧啧，先生果然法眼无差。司徒灵雪暗自赞叹赵蕤识人的英明。

李南在洛阳的作为，带着另外任务的她是知道的，于是她不得不佩服李南的心狠。

这简直是恨洛阳的人不死啊，司徒灵雪甚至可以预见，拍卖洛神囚牛令的消息一出，洛阳城中，又要化为一个吞噬人命的血肉屠场了。

包括前几日隐隐传得神神秘秘地府审判之事，当时司徒灵雪亦化身洛阳魍魉司的黑衣人参与了，看到其间的惨状，亦是惊叹于李南的辣手震慑！

“为此，小先生与妾身此行最大目的，便是找出洛神囚牛令还有与之接触之人，而后——”司徒灵雪的笑靥如花，声音如同三月的春水一样温柔。

“令毁人亡！”

“地府应确保岁末太子于洛阳镇守之前，太子秘藏依然完好，越明年，太子人在神都，其财自在其手。”

“什么，太子要镇守神都？”李南脸上露出了蒙娜丽莎般微笑，按照大明宫词来看，怕是太子不可能来到洛阳了呢。

等一下，这么说？这批宝藏有可能永远留在洛阳，岂不是？？李南心头突然涌起一个大胆而危险至极的想法…….

“那空月公子……”正当李南心头狂跳之时，司徒灵雪吐出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簪缨之人既不看好太子，亦不看好其弟李重茂，这帮食古不化之鬼，反而推崇兄终弟及，想要支持那软弱不堪之相王李旦！那空月公子正是为相王李旦来取这石崇秘藏！妾偏不让其如意！”

李南闻言，差点瘫倒在地。

历史证明，山海这次又输了啊，自己要不要先找好退路呢，强忍着心头传来的巨大恐惧，李南的脸变得煞白。

不是，自己现在投降去簪缨，还来得及么？

要不自己见赵蕤一面，告诉他咱们要不支持李世民吧，李南扶着烛台，只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

可是……怎么说服山海的人支持簪缨支持的相王一系的继承人呢？总不能说自己是先知吧。

看来，地府在长安的人，要加速接触窦氏妇人了。李南暗自下定决心。

“夜还长，还请郎君安歇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灵雪已经走出了帐外，帐外传来她幽幽地揶揄声。

我还怎么睡得着……不是，你搞我！！听着隐隐传来的娇笑声，扭头看向床铺的李南不禁有些头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床上的两位侍女依然衣衫尽去，玉体横陈。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尽情享受吧，李南把司徒灵雪送来的酒悄悄倒在了帐篷的窗户外，然后将侍女送来的葡萄酒洒到他和侍女的身上，衣服上还有锦榻上，帐篷里顿时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做完这一切，他然后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越过依然昏迷的两位侍女，独自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双手抱头枕在脑后，盯着头顶的暖帐出神。

温暖的帐篷里，昨夜喝了不少酒的李南有些头晕，很快，方才压下的酒劲开始上来了，李南暗骂一声该死，然后昏昏睡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女人们的战争 昨夜和今日，这场举办在荒野，令人不由得目眩的奢华宴会，注定是某些“女人”们之间的战争。

这样和那样的女人都是。

我的腰啊，不露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打了个喷嚏的李南，随即发出了轻微悲鸣。

这个微小的动作落在了后面的两名侍女眼中，于是她们各自低下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围的侍女和健妇看到了，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来。

昨夜司徒灵雪走后，李南越想越不对劲，以致于刚刚浅睡了一会儿后他猛然坐起，看着另一头的两名春光大泄的侍女发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慢慢向两名侍女移动而去………

当然，他不是一时色心大起，这种趁人睡着后ghs的行为李南是向来所不齿的，李南只是想到这两位侍女怕是“熟手”，就算酒气可以遮掩某些应该出现的味道，但久经阵仗的她们，第二天早上起来也会发觉自己并未那啥，所以为了避免露馅，李南想出了一个办法…….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跨过两名侍女让人难以挪开眼睛的躯体，半倚靠在床铺上，另一半身体则躺在了地毯上。

造成一种喝醉的自己，被某个同样喝醉了且睡相不好的侍女一脚给踢到了床下睡着了的景象！

这下，哪怕是侍女察觉出她们昨晚并没有“工作”，也会帮他掩盖了吧，因为宿醉有些冷的李南想到。

毕竟侍女因为酒醉把她们服侍的、同样酒醉的贵人踢到了榻下，这可是远比没有服侍好大得多的重罪！

越是大户人家越讲究这个，严格说起来，家主人为了面子，把她们杀了都有可能。要知道，这座园子的先前主人，当年因为客人不饮酒，当场把敬酒的美女一连杀了十几个的，理由就是她们服侍不周，让客人觉得不舒服。

这位的身份，怕是比石崇尊贵多了，权势也大多了。

虽然计划不错，但李南这后半夜就有些难熬了，虽然地毯厚厚的，很保暖，但是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衣物，也没有什么被子，只有一个被角从榻上掉下来，勉强盖住半身，光脊梁因为被软塌的边缘咯着极为不舒服，而且还要假装醉倒“熟睡”了半夜!

这种难熬的滋味，谁经历谁知道！

好在两位侍女也醒的很早，看到她们脚边地上的李南，两人吓得魂不附体，本想悄悄把李南扶到床上，可是李南“恰好”的打了个喷嚏，似乎想要醒来的样子，吓得两人赶紧跪地，听候贵人发落。

等了半天，两女发觉这位“贵人”依然宿醉中，似乎还未醒来，见天色尚早，于是两人用尽力气，将李南终于抬回到了温暖的锦衾当中，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左一右瑟瑟发抖地给李南暖床。

过了一会儿，李南“正巧”醒来，看着身边的两位，一开口就色眯眯地问昨天那位侍女呢？一副郎君我要好好赏赐她的模样。

于是避免李南想起昨天事情的两位，立刻笑靥如花的说郎君莫非吃酒吃多了，昨夜就她们姐妹两人服侍，哪有第三名侍女。

“是么？可吾依稀记得……”李南苍白的脸上，眼珠子通红地盯着两位，结果一人赶紧撒娇说道贵人有了她俩还不够，可是还想着黄莺那狐媚子？干脆妾代郎君向娘子讨要她就是了，说着，两人一边把身体拼命往李南怀里拱一边大叫不依。

于是在一片莺声燕语中，觉得浑身发沉脸上发烫的李南也就作罢。

身体稍微回暖后，脑袋昏沉沉隐隐作痛的李南再也睡不着了，让侍女给他穿衣，然后让人送早饭来。

“诺！”两名侍女娇生生地回答道，一人不顾春光大泄，赶紧起来给他穿衣服，另一人收拾了一下残局之后出门给李南端热水青盐柳枝还有早饭过来。

趁李南不注意，那位侍女随即将司徒灵雪送来的那把酒壶连同昨夜杯盘酒壶一起拿去厨下，让厨娘清洗。

她们想的很好，只要抹去那位侍女来过的痕迹，坚持说昨夜没有人来，陪伴这位贵人的是她们姐妹，昨晚还有一名侍女过来然后她俩酒醉把贵人踢下锦榻的事情，那就是贵人酒醉的幻觉。

只要贵人觉得没有，那就没有发生过！让厨娘赶紧收拾的侍女心有余悸的想着。

那把酒壶是司徒灵雪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怕上官婉儿通过两位侍女，万一知道昨夜有一名“侍女”来过，哪怕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也只当是当成她简单的“试探”而已。当然，李南本人还是跟她“不认识”的！

简单来说，司徒灵雪通过脏自己来做高李南“平民”的身份！

可是她没想到李南用了个巧妙的办法，在某个女管事问她们李南昨夜表现的时候，两姐妹做出一番贵人“很过分”的情况汇报，自己就把司徒灵雪来过的事情给掩盖了，而且也掩盖了李南并没有对她们做过什么的事情。

至于怎么“过分”，关于这个解释就很见仁见智了，听到回报的上官婉儿也没有多做计较。

都怪那春情上了头的小妮子，肯定是昨夜她与这位贵人春风一度后发觉贵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害怕之下悄然离去，让我们姐妹背锅！

两位侍女讨论一番后，得出了那位侍女很“疯狂”和李南“银样镴枪头”的结论!

不过李南随手赏赐的金珠和主家赏赐的一人两匹带着花的绸缎则是让她们很高兴，得出了娘子很看重这位“贵人”的结论。

一般的客人娘子都是赏赐一匹或者半匹的..........哪会一次赏赐两匹，说明此人颇得娘子欢心，不然怎能邀请他同行，与他们一起回转洛阳城。

“白生得这般高大，可惜娘子……”队伍中，两名侍女看着前面揉着腰打着喷嚏的李南，彼此脸上一红，得出了娘子这次怕是看走眼了的结论。

“娘子赠予郎君驱寒。”刚刚走出金谷涧口，那名黄莺就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饮子送到了李南手里。

“代仆谢过尊娘子。”比起昨天，李南态度更加恭谨了，主动下驴，先是恭恭敬敬对着后面的马车行礼，然后双手接过玉碗，也不顾微微有些烫，端起来一饮而尽，并且在递过碗的时候将一颗金珠塞到了黄莺的手里。

“咯咯咯。”看着李南苍白的脸庞和疲倦的面容，感受着手中颇有些沉重的金珠，黄莺咯咯娇笑起来，心中也有些惋惜。

明明看着如此高大的郎君，可惜是……回转队伍的路上，黄莺掩嘴娇笑起来。

女人越多的地方，越是这种事情传得越快，还没过半个上午，这位“李郎君”征伐过度，导致昨夜着凉今天萎靡不振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甚至连身边一起同行的陈驰，号称“驰娘子”的那位士子都知道了。整队上下，都对这位好色不惜身的李南生出鄙夷的眼光来。

虽然君子都是好色的，但是那可是在私下啊，表面上肯定要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高洁样子起来，哪像这位，一副寡人有疾的神色。

一想起昨夜那两名侍女滑嫩的娇躯，心知主家身份不敢造次的“驰娘子”暗恨之余，对于这位同行的呆头鹅不仅觉得鄙夷起来。

整支队伍只有一人知道李南不是！

那就是坐在上官婉儿马车中如同世家贵女一般的司徒灵雪，但是她不仅不解释，反而跟着一起揶揄起来。

当晚留宿的士子当中，杜镜愚和乐去病早饭后告辞，杨施余不知道什么已经走了，而那位黑衣公子，跟李南琴笛合奏的令狐过则因为主人家声称喜欢音乐，留下来“盘桓”，此时正骑着马，远远地跟在车队后面。

虽然李南不知道昨夜杨施余和这位上官婉儿谈了什么，但是早起的时候看到这位“萍眉子”，显然脸色不错的样子。

难道她念及山海旧情，出面讨要了“风牙”回来？或者是他俩已经合作，风牙在这里作为联络人和人质？？骑在驴上的李南定定想到。

至于萍眉子和杨施余可能春风一度，做了这样那样色气的事情，李南有些不愿意去想，不过他也知道，面对这位皇帝的女人，就算上官婉儿想，作为簪缨最讲究君君臣臣的杨施余也会拒绝。

可是，自己心中隐隐恰了柠檬的心思是如何而来的呢？骑在驴上的李南只能归咎于自己太过于吊丝了。

省省吧，再漂亮也是别人的，大人物的女人。李南自嘲的想着。

出乎意料的，当李南提出辞行的时候，上官婉儿，不，是萍眉子，说看到郎君面色不好，莫非是昨夜贫道照顾不周，让郎君受凉？然后在萍眉子眉眼弯弯中，提出了反正郎君也是归洛阳，不若与贫道同归的提议。

如果是以前的“萍眉子”和“李郎君”，李南自然提出了异议，但是想着自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李南也就诚惶诚恐的答应了，心中顿时郁闷不已。

因为自己已经“知道”对方身份，李南自然不再向昨日一样以游春贵妇人对待，他骑着驴，离这位的车队八丈远避嫌，神情严肃，目不斜视。

“都怪汝这贱婢，惯会作妖，害吾失一妙人尔。”温暖的马车中，看着诚惶诚恐行礼的李南，上官婉儿对司徒灵雪笑骂到。

“好教师姐得知，分明是师姐并未遮面，露出额间红梅与艳冠天下之容，导致此人猜出师姐身份，灵雪昨日亦是一时好奇，见此人昨夜座间似有沉吟，故此相戏尔，试问，天下何人额间红梅，能有师姐此等艳色？”

“况且——”司徒灵雪的神情变得促狭起来。

“若非灵雪，师姐焉能得如此好诗?”司徒灵雪笑吟吟地说，两人今晨才见过面，彼此都未说起昨夜李南小径作诗的事情，但是好像都默认对方都知道似的。

“如此说来，吾还要谢过汝帮吾寻得一名大才？汝这——”上官婉儿捏了捏司徒灵雪白生生的脸庞，一如她在她小时候做的那样。

“师姐——”司徒灵雪大叫不依，两人顿时闹作一团，一时间，车内欢笑阵阵。

如果外人看到，肯定会为这俩师姐妹笑闹的场面一度莞尔，但是身处其间的两人都知道，这些都是表演，两人从很多年前，就已经这样的情分了。

但是不妨碍她们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来。

女人的战争，从来都是温言软语中递出要人命的温柔一刀，从古到今，不外如是。

“依灵雪所看，此人如何？”笑闹一阵过后，上官婉儿貌似无意的问道。

“师姐可是尽得‘先生’真传，识人之术除先生之外，天下并不作二人想，为何反问小妹乎？倒是小妹有一事不明问师姐，那‘空月公子’如何？”司徒灵雪脸上闪过一阵暧昧的神色，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古之君子也。”上官婉儿正色到，看着对面的司徒灵雪，“若遇此人，灵雪当退避三舍！”她的言语当中充满了谨慎，司徒灵雪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感叹起来。

“毕竟是簪缨矣——”司徒灵雪收起玩闹之色，正襟危坐如同世家淑女。

君子可欺之以方，但是君子尚有仁义礼智信五德，虽百死尤未悔，欺之以方只能得一时之利，但是终于不得长久。

古之君子，教化百姓，修养身心，游走于君王诸侯间，诛少正卯之类的“大逆”，为了道统不惜一死，君子这个称呼在山海内部，从来都不是赞美，而是不好对付的意思！

换言之，上官婉儿是说杨施余此人，有智慧、有手段且自身弱点极少，并且理想坚定而狂热的意思。

无论是谁，碰上这种懂得变通又极为自律的人，都会觉得头大。

山海和簪缨虽然彼此敌对，但是彼此对于对方，都不是一味的诋毁痛恨，反而有些欣赏并且互相学习的传统，如若不然，这两个古老的组织早就泯然于历史长河，哪会如此势大。

说完，上官婉儿看着司徒灵雪，司徒灵雪也知道该自己说点什么了，于是她撩起帘子看着前面那个不停地揉着腰的李南，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膏粱子弟尔，但这眼光与诗才倒是极好，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啧啧，”司徒灵雪吟诵起了某句诗，正是隐隐暗指上官婉儿的身份的那句。

“怕不是一般膏粱子弟也，不然为何其府中胡姬，为何用度与太子府内胡姬相同？吾正是昔日见其有异，故此昨夜相邀尔。”

上官婉儿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落在司徒灵雪的耳中不啻于惊雷！

要遭，司徒灵雪顿时警觉起来。

看着对面笑吟吟的中年美妇，司徒灵雪有种对方则是一名运筹帷幄的大将，正看着自己的对手被包围亥下，自己四面隐隐响起归乡的楚歌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二章 驴腹不及 鞭长不及马腹，一般是用来形容事情超出掌控，人们对面突发状况难以应对的一句俗语。

放在李南这里，那就是鞭长不及驴腹了。

骑在青驴上，身后跟着某只盛大而华丽的队伍，李南恨不得快驴加鞭赶回洛阳城。如果做不到的话，至少也要离身后的这个女人远一点。

李南下意识的感觉是对的，因为就在此刻，微寒的春风中行进的华丽车队里，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内，一场差点刀刀见骨的战争在两个极度聪明的女人之间展开！

处于劣势的，正是被他称为女妖精的司徒灵雪，此刻她脑中各种念头纷沓而至，电光火石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那位“先生”隐隐看好太子，司徒灵雪跟太子府有关系，上官婉儿和司徒灵雪都知道，而这位司徒灵雪昨夜还去“试探”了这位带着疑似太子府胡姬的“李郎君”，这就有些让人玩味了。

还有，她要不要告诉李南这一点呢？而且，她要在这位师姐面前做出什么反应呢？

如果她事后告诉李南你的胡姬衣服不对，岂不是坐实他俩一头？

如果不告诉李南，洛阳城内能认出这一点不少，对他以后的行动怕是有大害，而且，假如自己这位“师姐”某日与洛阳诸氏宴饮之时，貌似无意地讲起这件“奇事”呢？？？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就是巾帼宰相上官婉儿的厉害之处了，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句句都在试探，而且摆出的都是两难的选择。

“难道此人乃宗室？”在她面前不敢迟疑的司徒灵雪脱口而出。

随即她就有些后悔了，同时心中暗恨这位“小先生”，这里不是蜀中，不通世事和不拘小节也应该有个限度！

“原来是宗室矣。”上官婉儿似笑非笑，带着一副我逮住你了的表情，笑吟吟地说着。

“莫须是罢。”司徒灵雪随即答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

这丝迟疑也是她装出来补救的，目的是依靠这一点来迷惑上官婉儿，让她生出此人就是一个有些小秘密的宗室子弟的念头。

宗室是宗室，但是她绝对想不到，这位疑似“宗室”的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昨夜山海在场的第三人！

这位小先生的行为有些异于时人，不像士子不像宗室又不像密探，连“先生”都觉看不透，更何况是这位呢？

这才是司徒灵雪最大的依仗！

其实关于李南的身份，司徒灵雪和梁槠等人都有猜测，觉得此人当真十分怪异，觉得天下再难有如此奇怪之人。

说他出身富贵吧，但是他对士子所会的礼仪和一切规矩竟然不知道，见到士族的陈设和宴饮，好似一个没见识的寒门子弟似的，连字都不会写，偏偏又出口成章。

说他出身贫寒吧，此人浑身细皮嫩肉，毫无劳作痕迹，坐马车一会儿都不堪忍受，而且口气极大，从来都是直呼上官婉儿武三思张柬之其名的，不止如此，此人眼界之宽，见闻之广博，连赵蕤都不由得赞叹天下奇士。

关键的关键，他似乎对于武后也缺乏敬意，甚至敢做出让人假扮武则天在日本搞事这一近乎亵渎皇室名声的举动！

最大可能，他可能出自某个失势的、对于现在的大唐充满恨意的皇族，而且地位颇高，从事失孤，他们也只能勉强觉得这样了。

如果不是藏得很好，从小锦衣玉食，只受过权谋教育，且不亚于长安诸皇子的在野皇族后裔失孤少主，从小长于仆人与妇人之手，才能这么任性，不学写字但是耳濡目染吟得好诗，口气极大敢颐指气使的直呼贵人名讳，好似本来就该如此称呼他们似的。

不然，这么一个诗才无双、见识广博且行事狠毒诡计多端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他们甚至猜到了玄武门被杀的隐太子一脉，而后根据他的口音和自称蜀人，大多猜测他乃是被杀的吴王李恪一脉。

想起十五年前，在长安掀起腥风血雨，杀死十三位皇族的只为复仇的某位皇族后裔，司徒灵雪和梁槠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没想到这位因为胡姬的用度露出了马脚，想必是从小见惯了这等服饰，所以不当一回事带着太子府的胡姬招摇过世吧。一时间，司徒灵雪和上官婉儿都得出了类似的答案。

但是不同的是，上官婉儿还猜测他应该见过太子，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多胡姬和美女。

多半是太子找到的某些皇室遗孤，显示出了不凡的诗才，那位好大喜功极为爱诗的太子，为了笼络人心，赏赐了他金银和美女。此人大为得意的出来游玩，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然后又被自己邀请了过来，不小心被司徒灵雪看到，所以才有了司徒灵雪昨夜提醒和试探的举动。

不怪足智多谋号称巾帼宰相的上官婉儿会这样想，而是李南昨夜的表现实在太“不堪”了！

在上官婉儿看来，他吹笛可称拙劣，也就皇室天生的眼光可以称道，诗才虽然绝艳但是明显没有钻研过，只是偶有佳句，凭着天赋吃饭的半吊子，极为好色到明知道自己身份还是出了大丑，符合她对大唐皇室男人好色胆薄的一贯印象。

而且，作为山海的姑射，上官婉儿清楚的知道，山海之人，从不会一起出现！特别是对面还有簪缨的时候！

为了免得被人说怕了对方，山海和簪缨从来不会以二对一！

这才是她最大的依据之一，而太子一方派来处理此事之人，一月前已然死于潼关外了。而司徒灵雪，怕不是太子能喊得动的！定是先生欲落子洛阳！

想起那位叫做程文若的冬烘先生和另一位让她想起都觉得恐惧“先生”，上官婉儿面露回忆之色。

无论怎样，此人当于此事无关，哪有带着一群弱质女流加入此等厮杀修罗场的，上官婉儿的心中，给李南下了一个诗才不错的废物的定义。

她哪里想到，太子暗中还有“地府”，而李南这位“山海”，本来就是半路加入的，而且加入以来没人告诉他这些事，而且也没有人管束，故此行事每每无视“规矩”，每有出人意料之举。

而李南也没有想到，自己以为完美融入唐人的身份在这很多人面前全是漏洞，如果是这样，他心中那本《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应该是是个伪命题。

更然他想不到的是，那位被冷落的程文若被同僚排挤到来洛阳送死，并且如大家所愿的死在了潼关之外后，太子才想起他这位“黑簿之主”，半路让他改道洛阳，未免没有让不受他控制的地府送死的意思。

此时他骑在驴上，满山春色入眼，只觉得腰疼，自己摇摇欲坠。

一个有些诗才的破落皇室子弟罢了，暗地作诗献给自己，也是出于害怕接触现在皇帝又想求官的矛盾心情，还不知道司徒灵雪是太子的人。本身对于李唐皇室有些偏见的上官婉儿，顿时有些失去了兴趣。

“可怜春风无限恨矣。”此时竟然下起雨来，微微寒风吹入车内，司徒灵雪顿时精神来了。

“莫若让这位‘半首郎君’再做首诗？”这也是司徒灵雪的一记“暗箭”，目的是强调李南只会作诗之事。

“这次定要其作出全首！”上官婉儿也大为莞尔，于是叫过黄莺，吩咐了一番，带着命令的口吻让李南作诗。

她也未免没有借此试探对方的态度和志向的意思，如果对方真是人物，那就会如同昨天那样藏拙，婉拒或者只做半首，如果对方只是个夸夸其谈的一心想做官的碌碌之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求进”的机会，挖空心思做出一首好诗出来献媚！

此时，两位互施骗术的狐狸精见到侍女开心而去，彼此相视一笑，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夜的事，然后彼此露出期待的神色来。

这诗，到底是半首，还是一首呢？两人打起赌来。

“有师姐当面，怕是此人再无‘半首’尔。”司徒灵雪咯咯娇笑着，面露揶揄之色。

“贱婢好胆！”说罢，一只玉手又作势扭对方的可爱俏丽的脸。

于是，帐篷中顿时娇笑一片，一副赏心悦目的仕女相戏图的景象。

不多时，侍女黄莺跑了回来，口述了“李郎君”的诗文，于是，两女对视一眼，各自笑得欢快，彼此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兴致勃勃地欣赏起这首让人口齿声香的好诗起来。

“小先生果然不愧幼文和之名！”品着诗文，司徒灵雪也为自己这次低空飘过觉得安心起来。

另一边，不知道华丽马车内的第五层思维的交锋的李南，浑然不知道自己早就露出了“马脚”，骑驴在前面的他还在为洛阳城内错综复杂的局势头疼着。

装作不认识的囚牛诸部，涉及巨大宝藏的洛神囚牛令，还有蠢蠢欲动的洛阳士族，簪缨，伽罗楼，太平秘卫和山海，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李南觉得烧脑。

结果，行至洛水畔一座石桥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地又下起雨来，本来着凉的李南更觉得骨头缝都冒出凉气来，而且更加好死不死地，后面又咚咚咚地跑来了一名叫做黄莺的侍女，告诉他娘子见到春雨霏霏，问郎君可有佳作，并且言之凿凿地声明不要半首。

向一个才见过几面的还明知道他病着的士子“求”诗，明显就是一种隐隐蔑视的态度了。一般有“风骨”的士子都不会答应的，而且语气颇为强硬，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是，你把我当做什么？为你作诗排忧解闷的御用文人？？？我还病着呢！哪有这么不知礼的强势女主人！

那可是李白大大的活，不仅我没有这个资格，貌似？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吧，那得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吧。

你也配姓“李”！！看着隐隐催促之意的黄莺，李南想起了先生的名句。

李南心中有些郁闷，对方看似客气实则是命令的口吻让他有些着恼，但是形势比人强，李南无奈，指着桥边树下小舟上，一名躲雨的渔翁慨然吟诵到。

“古木荫中系短蓬，青驴伴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谢过郎君明珠！”黄莺促狭地说道，说罢，带着诗文去向自己慷慨促狭的女主人讨要明珠去了。

很快，怀里揣着三颗明珠的娇俏侍女咚咚咚地跑过来，脸上丝毫不见汗的她，托盘中托着一枚青玉做的戒指，递到了李南面前。

“吾家娘子见郎君之诗，喜不自胜，特命奴将此物相赠，并寄语郎君，娘子下榻与洛阳城北陈王宅，若郎君持此戒前往，自畅然无阻，扫榻相迎！”

这比昨夜以《游春赋》胜出的杨施余得到的那条玉带，规格又高上了不少。

不是，我们才见几面，太仓促了吧，还没有彼此熟悉对方呢？看到戒圈窄小，明显是女子所用之物，想起了后世送戒指的含义，李南不由得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大姐姐，你也觉得我可以不用努力了吗？

畅通无阻？还扫榻相迎，我总觉得你在ghs，但是我没有证据！将戒指珍而重之的套在尾指上，李南有些促狭地想到。

只是，我不敢啊。

总算走入洛阳城门，亲自来到马车前谢过那位的深情厚谊并且告辞的李南，看着对方竟然罕见露脸出来跟自己道别，额头上红艳艳的梅花妆如同鲜血一样鲜艳的时候，李南有种被猫戏老鼠的感觉。

于是李南忍着头痛，催驴回到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李南就接到了两个让他头大的消息。

其一，就是那名过来送请柬的侍女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娘子不忍郎君居住在客栈这种腌臜的地方，正好城东还有一处宅子，特此赠予郎君，说罢，管家走了上来，砰砰磕头口称主人。

不是，这就把我置于你的监视之下吗？这算不算被包养？？自己会不会经历富婆快乐球的恐惧啊。李南脑中冒出了这些荒谬的念头，于是在他苦辞不过之下，只得收下了，并且表示今日身体不适，择日再搬过去。

然后老管家从善如流地派了几名仆人和侍女在此听用，强迫之意有点明显。

经历过武朝的女人，都这么强势么？李南有些头大。

其二，正当李南让人烧了热水，才喝到一半的时候，某个住在隔壁姓梁的士子，“恰好”过来拜访，“恰好”带来了一个让他更加吃惊的消息。

柳虎儿，他们那日去找的那位洛阳城南的最大黑帮头子，今早已经死了！

据说浑身被乱刀砍得面目全非，他被人发现在城南的下水道里，几条玉带不知所踪，然后洛阳城南的城狐社鼠们，为了争夺地盘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

全tm乱了！头疼的李南不由得以手扶额，顿时觉得有些无力起来。

自己不过是骑着驴出城参加了一个聚会而已，不过一日的工夫，怎么洛阳城中的事情，变得这么鞭长不及马，哦，不及驴腹起来！

ineedacigarette，最好是来跟华子，脑袋一阵阵胀痛的李南只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烟瘾上来的某穿越客，在此时抽无可抽，这才是最可悲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历史自有进程 “当你在罗马旅行，一定要像在家里一样做事情。”李南又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低声念出了他穿越前颇爱的一句古希腊谚语。

反正普通话你们也听不懂。看着对座的梁槠一副先生你又在作法的样子，李南觉得自己取得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柳虎儿死了，而且死得这么快，死法也这么“合理”…….

虽然像他这么大大哥，竟然像被人寻仇的小混混一样，被砍死后丢在了臭水沟，本身看着就像是对于他这么多年职业生涯的侮辱，但是据城南市井中传说，这“上面”的意思.........就是柳虎儿死于混混寻仇，事件的性质不容反驳。

他们甚至找了一个名气不小的人来抵账，柳虎儿手下的众位帮众和“义子”们，就在柳虎儿生前豪宅做的灵堂之前，将那人大开膛，取出心肝祭奠他们这位“义薄云天”的好大哥，还把“仇人”的尸体给喂了老虎。

那个替死鬼李南也很熟悉，就是那日他去找柳虎儿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溺死那条黄狗的那位，据说是一名江洋大盗。

毕竟，前段时间他赌钱赢得太多了，所有人都不喜欢。

虽然对于柳虎儿有可能会死这件事，李南梁槠甚至柳虎儿自己都有这个预估，但是他的死亡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还处理得如此迅速，本身就极为不正常，在所谓“三不管”的城南，当地的衙役展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和执行力。

更加不正常的是，所有人都相信了！其中一定有问题！哪怕所有人都这样想着，但是他们不得不“信”！

比起追究此人死亡的真相，经常死人且擅长遗忘的洛阳城南，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这次城南的“大洗牌”上面，从他的“义子”在半天内就有五个追随“义父”而去方面，可以看出柳虎儿和他的“义子”究竟是如何的“父慈子孝”和一脉相承的家风。

对于李南来说，最大的苦恼就是因为柳虎儿的死亡，他在洛阳城的眼线又断了一大批，送来的消息更加滞后且鱼龙混杂了。几条玉带的消失，让刚刚升起的计划彻底变成了烂摊子。

可是，那怎么办呢？

明知道柳虎儿死得蹊跷的李南，想到在一片浑水的洛阳城中，除去手下的控制的混混和探子，加上自己，真正是地府编制的，也就五十几人。

这在洛阳这个看似华丽的泥潭里面，扔进去简直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现在也是两眼一摸黑，而且他即将搬入上官婉儿“好心”赠送的豪宅里，以后消息就更加滞后了。

李南绝对不会觉得，这位极度爱好文学的上官昭容只是单纯地爱极了他的诗，其中肯定有点什么！

毕竟……能做到那个位置的女人，你指望她像普通文艺女中年一样整天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怕不是在想桃子！

文学女青年和“见过世面”的中年妇女，本身就是相悖的伪命题！

自己肯定被她发觉出什么，但是她又不敢确定，再加上可能真的有几分“爱惜”自己的诗才，所以才把自己置于她的监视之下。

李南于是头疼起来。

所以，他转身打开了包袱。

“中央，不，吾已然有定计，今后汝便是那黑簿之主！”李南将白猫面具和一册内里空白的黑色卷册交给了梁槠。

“地府，该出世矣。”看着梁槠接过这些东西，如同一位敦厚慈祥的长者一般，李南目光温和地看着有些吃惊的他。

当然，他不是要卸任，而是李南通过那日城北地府审判中互换身份得到的灵感，让梁槠假扮黑簿之主命令地府行事，自己好在暗中操控并且在上官婉儿面前“洗白”自己。

作为一个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古人的现代人，李南觉得从心一点没大错。

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新生的地府有其他势力的“内鬼”的怀疑。

毕竟这个组织虽然归他领导，但是人员全是行走在黑暗的前内卫，其中的纠缠勾连之深，怕是千丝万缕，说不定现在他们给自己的消息，还有一些是不想让自己看到的。

如果，梁槠就是那个内鬼呢？李南看着梁槠，觉得自己这把赌得很大。

因为他甚至把弥彦节制的“尸神”都给送了出去，指名将捧簿小鬼弥彦都给了他！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南沉甸甸的“信任”，梁槠对着李南行大礼，以自家先祖之名发誓，定不辜负石安先生之意！

“谨遵石安先生之令！”听说只是跟自己互换身份，梁槠心中产生一种还好，这位不是要当甩手掌柜跑路，抛弃地府的的庆幸感，同时，他也明白作为“黑簿之主”接下来要在这洛阳城中面对的种种危险。

但是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种遗憾此人不是当真卸任呢？面对着空气中都弥散着不可知杀机的洛阳城，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体内有股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种冲动很清楚，那是游走于死亡的人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机升起的兴奋感。他甚至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弄死这位，然后继承“化冥”的冲动。

但是一切的冲动，再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梁槠很快将其压下了。于是他点点头，跟李南开始商量起诸般事宜起来。

而他们以后接头的地点，就定在洛阳城内的白马寺，“重金求子”的李南，每隔几日就会带着“姬妾”去白马寺求子，然后沉迷于俗讲与杂耍。

而梁槠最大的任务，除了传递消息以外，就是让地府在洛阳城中暂露头角，争取填补被灭的“囚牛”在洛阳城中的地盘，堂而皇之地将地府的势力布满洛阳。

“甚妙！”

这一路上梁槠和李南讨论过很多次，他俩都有让地府出世的意思，现在都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亦觉得这个举动很符合“地府”这种新生且充满野心的组织的形象。

因为只有这样，绷紧了弦的洛阳诸方反而会觉得放心！

那日“地府”的“审判”在洛阳城内已经通过某些“鼠辈”隐隐传开了，但是只限于洛阳诸方势力外围头目，还没有到组织高层，他们只是当做某些“恶少年”另一个恶毒寻开心的新乐子而已，如果此时神秘的“地府”突然横空出世，虽然洛阳诸方会警惕，但反而觉得“正常”！

毕竟，现在洛阳城就如一个散发着腐烂气味、熟得过头的果子一样，其中过分的甜美，任何人都想尝上一口！

“既然如此，地府将以罚恶之名出现！”

李南将自己的意见告诉梁槠，表示现在到了地府出世的时候，前几天那个“公审会”就很好嘛，但只是这一次不行，要长期搞反复搞，要让洛阳人知道“地府”就是这么一个赏善罚恶的组织，打出自己的名号，情报不仅要让长安的诸位买得起，洛阳人民也一样要有享受“地府”服务的权力嘛！

等到众人习以为常了，“地府”也就在洛阳这块码头算是立住了！

“先生妙计，吾不如矣。”对面的梁槠听到这个“立腕儿”的计划，也觉得眼前一亮。

梁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鬼才般的想法，本来只在暗地里搞事的“地府”大张旗鼓进入洛阳城，在诸方游疑未定的时候火速站稳脚跟，各方投鼠忌器之下，正好给了他们空间。

“有些事情，还是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嘛。”李南很是得意。

之前地府在长安略有薄名，无非也就是长安夜里各种贩卖情报的组织中的一个，虽然情报很准很及时收费也很高，各方对他们的背后那位也有诸多猜测，但是仅仅当做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而已，并没有正眼看过地府。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按照历史发展规律，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就要扩大知名度了嗷！

洛阳城内，最大的几方彼此克制，不会第一个出手侵吞“囚牛”留下的份额和地盘的情况下，作为“中立”的地府突然大肆发展，几方也不至于难以接受。

毕竟，比起让对手得去或者第一个出手被围攻，让只用钱就能雇佣的“中立地府”得了手，他们也算是可以接受。

说是“可以接受”，但是要拿下这块空出的蛋糕，其中涉及到的各方谈判，让步、妥协和展示武力，其中种种艰辛血腥之处，也不是说得这么容易的。

李南的用意正是如此！比起他这么一个空有大局观的吊丝，一直都游走于暗夜，经历过种种诡计与血腥，既能与江湖游侠儿把酒言欢又能完美应对士族宴饮的士子梁槠，更适合作为“黑簿之主”，游走于洛阳诸方之间！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下，怕是再也没有人能把“黑簿之主”跟自己联系起来了吧。迄今为止，李南对自己这灵机一动的骚操作觉得很满意。

同样有些吃惊的，还有梁槠。

在他看来，这位真不愧“小先生”之名，这番操作甚至有点“先生”创立了地府之后，将其全部甩给李南运作的意味，似乎他俩都着眼在某些“大局”，毫不担心的将手中的势力毫无保留的交给一名并不是很熟悉的“外人”。

就凭这份格局与气度，自己怕是还要学的有很多啊。想起这位提出的“地府罚恶”的计划，他顿时想起这位在成都城弄出的那些“弓腰姬”的事情来。

看来这位很擅长于将真实的目的藏在某些诡异荒诞的传说中啊........梁槠有些感叹。

“虽然手段诡异，但是效果出奇的好。”一边想着，梁槠将早上蜀中送来的消息递给了李南，李南看过之后，笑笑之后，将其递给梁槠。

“小儿辈已入毂矣。”虽然已经知道上面的大致内容，等到看过仔细的情报之后，梁槠不由得佩服这位“小先生”布局的诡异和高效。

那位蜀中的韦见空，果然如同这位手中的傀儡一样，在新的宫中采买来到蜀中之后，不顾蜀中已有的格局，独自吃下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而且大肆购买了蚕茧，招了不少的织工，哪怕引得蜀中张家的不满都无所谓，一副孤注一掷的样子。

而且韦见空真如之前计划当中一样“聪明”，“无偿”将“织机”和“方子”分享给了“岷江黄”和“都江堰边李三郎”，几家共同吃下宫中采买的全部份额，还有今年将近五分之三的蜀中丝绸份额！

这个举动似乎宣示着，蜀中，要变天了，蜀中韦氏，要借势强力崛起，一飞冲天了。

“可惜，蜀中韦氏以为的‘一飞冲天’，不过是某人精心编制的、带着利刃的罗网罢了。”梁槠一边看着情报在火中烧成灰烬，一边想到：等到两个月之后，正是织工最为繁忙的时候，蜀中韦氏一被宫中所逼，而被蜀中诸家所恶……届时，便是此人家破之时！

想起可能的后果，梁槠不由得不寒而栗！

不愧是你啊，酆都傀儡师！梁槠眯起了眼睛，同时也升起了斗志。

天下这一局，吾未必没有成为“棋手”的这一天，看着已经暂露“棋手”之姿的李南，梁槠心头也火热起来。

蜀中来的好消息并没有让李南心头好受一点，他的脑中仍然对于那位“柳虎儿”的死表示了巨大的怀疑，脑子里分析着各种情况。

但是其中有个逸闻，反而让李南觉得有些意思。

那就是韦见空那位老管家韦留，突然有一天“失足溺水”，他的小妾竟然早就暗中攀上了韦府某位“少爷”，韦留死去之后，他们合谋将大妇和大妇的孩子赶出了府去，两人共分了老管家家私，自此那位“马氏娘子”当了韦府外围小半的家，成功逆袭，韦府皆以马大娘子呼之，类似后世某个文学作品中的“马夫人”。

“这大家族中，果然只有门口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啊，啧啧，太黑暗了。”某个无良的“教唆犯”不由得摇头感叹道，仿佛自己多清白一样。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惦记怀疑南音商队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雪花精盐”了，武三思在蜀中的钱袋子，也永远的干瘪了一大部分。

蜀中韦氏，剪除！

暗花，开！

李南随即拿过他那本“黑簿”，翻到前面写有“暗花”计划的那一页，蘸了蘸浓厚的朱砂，在蜀中韦氏的后面，轻轻地打了个勾！

哪怕历史自有它的进程，也不妨碍某些搞事的穿越客做出一些微小的贡献吧。带着某种仪式感放下笔的李南，看着对面的梁槠，用普通话说出了让对方意义不明的言语。

迎接他的，则是对方略带敬畏的眼光……..

因为梁槠看到了，对面不拘礼法且一贯趴在案子上写字的这位，在那本属于他的黒簿上，翻开了新的一页，写下了新的计划。

鬼影重重！

..........

那些可谓这个魔都最心爱的怪物们，

会不会在吐出血色丝线的蜘蛛操控下，

如同傀儡一样，

伴随着来自地府最深处的重重鬼影。

以这将华丽、腐朽和荒芜融为一体的洛阳为舞台，

被教着，跳出与真善美相违背的舞蹈呢？

幽鬼，降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君为何如此严肃? “whyyousoserious？”

四天后，看着对面跪着的那人，以手扶额的李南咧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微笑，饶有兴味地说了出口。

可惜，这个拙劣的模仿，并没有带给他任何邪恶的魅力，相反，他这口大唐人听不懂，大秦人不明白的现代英语一出，再配合他挤眉弄眼的神情，反而显得更加笨拙和滑稽。

“小先生莫不是又在做法？”在场的几位稍微熟悉他的，都觉李南又在施展某种恶毒的咒语。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对那位紫西服的邪恶天才的cos，只有一点是成功了的……

那就是他真的看上去像个小丑，纯字面意思。

之所以搞这么一出，是因为李南今天总算得到点好消息，所以他高兴之余，不由得皮了一下。

今日，借着出城游玩的机会，李南终于跟梁槠见了面，得知了最近地府工作进展，发觉大为顺利之后，李南高兴之下，生出一种自己终于有种幕后boss的爽感和气质来。

于是他就中二了，搞得所有人都很尴尬。

就在李南第一天搬入上官婉儿送的，那间大得他连从客厅到卧房，都要骑一炷香时间驴的华丽老宅时，就在洛阳城外，新的一场“地府断罪”开始了，就在上次不远的另一处的山头上。

上次那些木刺都没有洗干净，上面还带着骇人的血迹，结果它们又被尸神的人给扛了出来，上面又换上了新人在不住哀嚎。

这次尸神并没有把剩下的全部招入，而是放走了不少的“鼠辈”和“野犬”。虽然天亮后他们依然将野庙烧得一干二净，但是关于穿刺小径的恐怖，“地府断罪”刑罚的绝望，已经成为新的恐怖都市传说，开始迅速从洛阳郊外向城中蔓延开来的趋势。

梁槠很有把握，再经过一次“地府断罪”，“地府”的名字会走上洛阳每一位大人物的案头。

当然，李南他们不是没事闲着杀人审判玩儿，这样做的目的是将拍卖目的地——沈家别业附近的“老鼠”都清空，用酷刑威吓这些流浪汉不得靠近沈家别业附近五里地，免得以后他们的人提前做些布置的时候被人察觉，到时走漏了风声。

第二，自然是因为他们该死！李南想给这个世界一点公道。

当然，关于第二个理由，不少地府的人都暗自表示不信，觉得就是某位“黑簿之主”残忍奇怪的癖好，喜欢残酷的折磨人，天知道那些听着就足以让人浑身颤抖的酷刑，是怎么从这位恶魔一样的脑袋里想出来的。

另一方面，地府代替囚牛进驻洛阳的事情在梁槠的手下，也进展的极为顺利。

经过几天的努力，梁槠已经取得了多方势力或明或暗的默许，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斡旋”之后，地府进驻洛阳已经指日可待——

第一间名为“如庭”的连锁客栈已经顺利在洛阳城西的黄皮子坊开张，里面的服务和设施，都与一般的客栈都不同，让人大感好奇。

虽然洛阳人皆不明白“连锁”为何意，但是听说客栈东家要将“如庭”开满整个大唐，洛阳就是第一站，而且每一处的“如庭”，房间布局和陈设都是一样的，这让开放的大唐人不由得生出不明觉厉的感觉。

跟如庭客栈一起开设的，就在客栈旁边的，还有一个叫做鼎香楼的奇怪馆子。

跟一般主要卖羊肉、狗肉、菜蔬、蒸饼的食肆不同，鼎香楼里面卖着一种名为驴肉火烧的食物，以及驴三件驴杂汤各色驴肉菜肴，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鼎香楼的驴肉汤滋味鲜美，独一份的“酱驴肉”味道醇厚辛香，还有名为火烧的饼子，十分酥脆，开张一天后，此楼几乎门庭若市，就连不少贵人，都巴巴的打发仆人来买。

不管是新开的“如庭”还是“鼎香楼”，在洛阳某些真·大佬的眼中，他们已经化为买卖情报的“地府”所在的标志了，标志着刺探情报的“囚牛”被同样刺探并贩卖情报的“地府”给代替了。

而能在这么快在洛阳有了自己的“堂口”，除了地府本身底蕴深厚之外，还有一点不得不说，梁槠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至于梁槠么，这几天除了还有人给他送美女和财物以外，他这几天也就醉吐十五次，遭到三十五次威吓、十七次勒索、九次下毒和十三次刺杀而已，生活平平淡淡到乏善可陈。

关于这些“试探”和“交流”，梁槠的回应也很简单，把他喝吐的豪客，他就去厕所吐出来后继续喝，一直喝到对方喊停为止。

遇到威吓他就笑一笑，然后不带脏字的威吓回去，同样的，金银和美女只要有人送过来，他就笑嘻嘻收下。

只是在第二天，三倍的金银就会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对方的案头。同样的，那些被派来刺杀他的刺客的人头，无论男女老少，第二天统统也会出现在主使者的床边。甚至还有些时候，连主使者的人头也会加入其中。

至于那些送来的美女，她们被送到“如庭”的二楼，那里有个名为“大保健”的新部门，她们可以在那里自食其力，得到新的工作机会。

展其财力，示以狠辣，无论是金银还是匕首，都会加倍还之，这是个狠人啊。

梁槠这些事情李南也是知道的，看着依然再咳血明显是喝伤了胃的梁槠，李南露出了小伙汁你很有前途的欣慰眼光。

原来你这几天是杀了几十个人送出了两千贯铜钱顺便喝出了血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驴肉火烧快断货了呢。

就在洛阳城东的某处幽静小宅子里，不过形象的大嚼着驴肉火烧的李南，饶有兴味的看着这处雅致的小宅子墙壁上的仕女图，心中暗自吐槽到。

打死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在大白天，来自这好似女子闺房的地方，而在这奢华精致房间的另一边的密室里，供奉着一个名为育母之主的恐怖魔神！

如果传说中的鬼母一样，这位育母之主为女性，她生有八目八足，据说眼睛里蕴含诅咒，怨毒等等各种负面神情，她的嘴里含着婴儿的头，八只手里是各种婴儿的零部件，而身下却还源源不断地围绕着各种她生下的魔胎！

某些洛阳的贵女和妇人，竟然会在这个一看就是魔神的面前虔诚跪倒，在浓厚的乳香中，乞求自己能有一个孩子，或者献上重金，购买一种能让人堕胎的灵药，虽然这种药的结果一般都是一尸两命，但是作为大户人家的妇人，不少人都有这种需求。

除了这两种刚需以外，他们还贩卖一种让人“返老还童”的灵药，据说取之干枯的紫河车，每逢单月的初五，也就是月亮彻底消失的日子，他们会举行一个取悦育母之主的仪式：他们会将各种生物的死胎放到一起，用石杵捣碎之后，加入银朱，郁金等物，制成一种血腥味极重且红艳艳的丹丸，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的灵药，据说这是这个邪教的主药收入来源。

好巧不巧的，李南今天跟梁槠来到了这里，在干掉了看守，穿过院子进入某间血肉模糊的密室之后，无数的妇人四散而逃，他甚至撞见了某个眼熟的，前几日得了三颗明珠的侍女，而在后者的哀求中，李南笑着让她离去。

然后，随着这个邪教所有的护卫大手被某位女道士干净利落的斩杀，然后名为“大司鬼”的首领，甚至在梁槠的逼供下只坚持了不到半注香不到，就交出了所有财产和与会的人名册之后，这个小小的邪教就覆灭了。

大司鬼很快被李南让梁槠弄晕，作为下次“地府断罪”的主犯，等待他的远比他能想到的刑罚更加让人绝望。

处理完这所谓育母之主的邪教之后，李南如同识途老马一样穿过了血肉模糊的密室，打开了隐藏在密室之中的另一间密室，随着密道被打开，露出的布置典雅而奢华，而里面的那位主人也是一副好风仪，如同一位教书先生一般目光温和。

可是这位主人看到李南进来过后，脸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紧接着他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啧啧啧，你们才是坏人好不啦，怎么搞得我们才是坏人似的，于是心情大好的李南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主位上，语调轻松地问道。

“whyyousoserious……”

结果，迎接他的是一阵难看的尴尬和沉默，梁槠忙着眼观鼻鼻观心，女冠隐似乎看着极为渺远处念经。

终究是我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于是，装逼失败的李南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掏出了里面的火烧，然后不顾形象的咬了一大口，同时欣赏起墙上的名人字画起来。

“嗯，虽然隔壁之景让人失却“胃口”，但君也勿为愚心忧，毕竟，愚亦不算何等善人。”李南嚼了一口驴肉火烧，然后含混不清地问道。

“愚有一问请君教吾，君为何面露严肃之色焉？”仿佛戏弄猎物的狞猫一般，李南看着地上的那位，笑着说道。

他也觉得很奇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早已死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还请贵人发落。”跪在地上的柳虎儿五体投地，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就在他身边不远，他的那头老虎被关在笼子里，看着众人进来，不由得奋力咆哮起来，等到柳虎儿呵斥一声之后才恢复安静。

看着本该“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这个小屋子里，李南不仅没有觉得诡异，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缺口被打开了，他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

“还请女冠助我！”四日之前，等到梁槠走后，李南找到了女冠隐，恭恭敬敬地对她施礼请求到。

整个这一行人，也只有高来高去的女冠隐可以无视上官婉儿的监视，悄无声息地来往于城东“李宅”和洛阳坊市之间，做出一些李南想要她做的事情。

而且也只有她这位老江湖的手段和武力，才能帮李南完成验证！

因为李南拜托这位女剑侠，去追踪一头老虎。

对柳虎儿的死，李南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位纵横洛阳这么多年的人精，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

特别是他听说柳虎儿养了一辈子的老虎坦然地吃了那人之后，这种不确定感更加真实了。

李南虽然没见过几次老虎，但是听说动物园的老虎骤然失去小老虎的时候，基本上会不吃不喝，所以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虽然这次它失去的是主人，但是无所谓，之前新闻上的事情足以证明老虎是有感情会悲伤的动物。

但是正所谓日久生…亲情，这位柳虎儿把这头老虎从小养到大，日日喂养，它视其为父母也不为过吧，虽然不至于不吃不喝，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吃得更加兴奋，让周围的人都觉得是柳虎儿显灵报仇来了，这简直有点不合常理。

会不会此人是“假死……在一开始，看过了不少文学影视作品的李南，脑洞比一般唐人都大，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特别是柳虎儿据说是砍得面目全非，而且尸体被扔到臭水沟里，似乎凶手可以不想让人认出此人的真面目似的，众人只是根据他的身形和衣服，之前的行踪，还有死者缺了小半截的手指的来确认的。

而伪造这些，对于一位可以说是在城南无所不能的柳虎儿来说，反而是最轻松的。

于是李南跪下，郑重其事地拜托女冠隐去帮他查清此事，后者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就有一个极为有趣的消息传来，柳虎儿贴身养的那头老虎，它失踪了。

这下就容易多了，要在洛阳城中找到一头老虎，总比找一个人容易，于是，女冠隐很快就找到了这处邪教的基地，清理了外围的人手，也找到了跟老虎一起藏身在此的柳虎儿！

而且更让女冠隐和李南惊讶的是，这柳虎儿竟然通过这邪教，多年前就开始了，利用大司鬼掌握了只有大家族的妇人们才知道的隐秘，知道了不少大人物的隐秘和癖好，他竟然是这邪教的最大后台和返老还童丸的最大使用者！

不是，亲自信了自己亲自“生造”的邪教，只能说不愧是你啊，柳虎儿。

如同所有嚣张的反派boss一般，李南话多的告诉了柳虎儿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的死了而且你暴露只是因为一头老虎的时候。

方才还有些生气的柳虎儿长叹一声，随即拔出刀去，亲手杀死了笼子里那头陪伴了他几十年的老虎。

他竟然没有想到，他的暴露竟然是因为这头，给他半生声名的老虎。

可谓成也虎儿，败也虎儿。

而老虎也没有想到，自己最为喜欢的主人，竟然提着刀杀了它，直到被杀死的那一刻，老虎也没有露出声音，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它已经太老了，老到死的时候都无力闭上眼睛。

老虎永远不知道，虽然虎有伤人意但虎亦有情，虎毒亦不食子。但是人，是可以易子相食的！

这就是没有利爪尖牙的人类，能让万兽成为他们的玩物和盘中餐的一个很大原因——因为人这种动物，远比老虎还要来得更加残忍和恶毒，所以才能成为万灵之长！

“贵人但有所差遣，老仆必定惟命是从！”杀掉了老虎的柳虎儿目光炯炯，似乎恢复了力气“此虎便无法为老仆弱点，而后老仆为贵人办事，再也无人通过此虎察觉到老仆身份，进而察觉到贵人！从此之后，老仆与老仆所有一切，皆为贵人忠心爪牙！”

他的态度谦卑而恭谨，似乎他真的是为了他日后行动时，减小李南和他暴露的可能性，从而杀了陪伴了他几十年的老虎一般。

面对着对方近乎最大的效忠，李南咧开嘴笑了。

于是，他说出了一句让柳虎儿日后恐惧不已的话。

“君为何如此严肃？”李南亲自上前，在此人的脸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嘴，然后高兴地离去了，出门之后，他还吩咐梁槠，过几天他要听关于此人的一切！

于是在女冠隐的帮助下，柳虎儿被带上特制的镣铐，然后被带下去经历了某种酷刑。

面对梁槠柳虎儿此时已经无计可施，他的效忠已经确定不需要逼供的质疑，李南表示自己不相信没有经过酷刑的口供，这导致后者看他像是一个变态。

说实话，李南吩咐的“酷刑”其实在梁槠看来也不算什么：也就是让柳虎儿坐在一个满是明亮烛火的房间里，不让他睡觉而且不停地保持烛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然后几个人反复问他几个问题而已。

但梁槠可是从李南口中听到了酷刑二字。

要知道，他将人刺穿的时候，也是语调沉稳，从不承认那些让人发指的刑罚的残酷的。

现在，他竟然一脸不忍的称其为酷刑……梁槠有些好奇起来。

结果等到两天之后，几乎全程观看逼供过程的梁槠，看着已经面色痴呆不成人样，几乎问什么答什么，心智已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柳虎儿，不由得脊背发寒。

他突然发觉，他还真需要这张被画出的夸张笑脸。

因为柳虎儿很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喜悦的表情了。

“君为何如此严肃？”觉得李南肯定之前就知道这种情况的梁槠，翻看着面前厚厚一沓的口供，不由得念出了声。

“啊啊啊——”回应他的，则是某个不似人类发出的痛苦嚎叫。

此时的柳虎儿只愿意呆在昏暗的房间里，稍微有点光就会浑身发抖，浑身蜷缩在角落的一角，如同受惊的幼兽一般，把头死死埋在墙角，发出意义不明的恐惧呜咽。

就像是某只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躲在笼子一角的病虎一般，一听到驯兽师的声音，不由得下意识地摆出了臣服的姿势。

“黑色帘幕被风吹动，阳光无言的穿透，洒向那群被我驯服后的兽……“门口黑色的帘幕正好被某个出来“重金求子”的士子掀开，此时他嘴里又念叨这某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目光正巧略带怜悯的掠过那边角落里，勉强可称为人形的生物。

“君为何如此严肃？”于是他轻声开口了。

回应他的，则是对方砰砰以头抢地，直到自己晕过去为止。

“啧啧，略微残酷矣。”似乎感叹着梁槠他们的残酷，李南看着梁槠整理出来的一沓口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些可都是藏在洛阳黑夜里最深处的秘密，说是洛阳城中真正的“真实”也不为过，了解了这些，自然了解了这种荒诞华丽的大唐魔都。

“洛阳，我来了！”翻看着这些口供，李南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水微涟 今天是四月初三，距离几天前疯传的“囚牛令”拍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沈家别业依然没有动静，如同鬼蜮一般。

七天前，在洛阳地下世界疯传的“月圆之夜，孤山之巅，韦氏别业，囚牛令现！”在现在看来，已经是个笑话。

距离上一次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三天了，洛阳城的诸位牛鬼蛇神很早就安排了人手在沈家别业附近，除了在周围的山头上发觉带着鬼面的黑衣人在残酷地折磨一些“鼠辈”和“野犬”之外，沈家别业依然荒废。

除了夜间有一些四肢残缺的人歇息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就跟附近那些荒废的佛寺和老宅一样。

幸好这些活动的“尸神”们本来就是“鼠辈”，再加上周围时不时出现的“地府断罪”的景象太过于恐怖诡异，所以这帮人关注点主要在“地府群鬼”身上，倒也没有冒失的抓人询问。

而不少试图刺探“地府断罪”的各种打手和探子，在这帮专业人士面前，很快就被“处理”掉了，并且邀请他们参观了“公正仁慈的审判”，在“地府”内卫强大的实力下，于是他们形成了互不干扰的默契。

只是一些神秘疯子而已，所有探子关于“地府”的回报里面，都提到了这一点。

拍卖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毫无动静的沈家别业，让洛阳的诸方，都产生一种自己被戏弄了的感觉。

之前引起了激烈抢夺的“玉带”，已经被拿到手的人束之高阁，并且对着它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很快，洛阳城南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故弄玄虚引起厮杀趁机夺取别人家业的事，在这种随时都在死人、充斥着最阴险算计的魔都，简直再正常不过。

他们甚至怀疑，这件事完全是城南那几位黑帮头子为了夺取柳虎儿的地盘，故意弄出来的障眼法。

于是他们都各自收束了触角，撤回了在城外沈家别业的大部分人手，同时各自派出人去，或是祝贺，或是威吓，或是敲打，狠狠地“告诫了”城南的刁民一番。

总之，得让“闹出事”的城南几位黑帮大佬吐出一部分肥肉来。

市井里面的争地盘搏杀，对于洛阳上层的人物来说，从来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随着柳虎儿的“死亡”，几位“义子”忙着跟城南几位旧大佬沆瀣一气瓜分旧地盘，确立新秩序的时候。这些洛阳的“贵人”们，也于觥筹交错之前，扩大了手下的“营生”，彻底消化了柳虎儿的所有势力，重新划分且确立了真正的“新秩序”。

于是，洛阳城又恢复了死水一潭的模样，几十条人命丢进去，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泛起，哪怕水底下丢失的人命，比明面上死于街头搏杀的人命数量更多！

如果行走在洛阳城南的肮脏巷子里，李南就会发现，街还是那条街，店还是那些店，人还是那些人，除了街角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外，一切都回到了几天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就在李南去喝过羊肉汤的那条小巷子里，依然充斥着大量的江洋大盗，骗徒，打手和刺客，但是他们的豢养者，却是悄无声息地换了另一批人。

虽然瓜分蛋糕的事情大家都喜欢，但是这块空出的蛋糕上，多了几把分蛋糕的餐刀，那就让人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了。

不仅仅是年轻的“地府”，迦楼罗，太平秘卫，还有强势归来的洛阳王家控制的金花帮，都是是新加入其中的“分食者”之一，而且也各自取得了各方的“默许”。

哦，顺便说一句，金花帮的三当家，诨号叫做白牙狼的那位张角儿，这次成功杀掉了帮内二号人物方丑奴，成为了金花帮的二号人物，而金花帮，也堂而皇之的成为城南最大的几股势力。

相比于这些人，仅仅开设了一个名为“如庭”的堂口的“地府”，反而显得不是那么扎眼起来。而他旁边的“鼎香楼”，则是完全是个卖驴肉的食肆，根本不出售任何消息，仿佛根本就不是监视“如庭”的地下情报站一般。

可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在洛阳扎下根的“地府”，如同顽强的野草一般，看着柔弱，但是它埋藏地下强大的根系内卫，已经蔓延到很深的地方，开始接触到名为“真实”的甜美地下水脉。

“啧啧，有点意思啊。”李南已经看完了柳虎儿的全部口供，看着上面写的种种触目惊心的“真实”，李南不由得觉得先生的思想真是一把刺破黑暗的利剑的感叹。

无论古代是如何被执笔者描写的花团锦簇，但翻开这些记载，字里行间还是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吃人！

这真是个吃人的时代啊。看完了这厚厚一沓的口供之后，李南整个人都致郁了，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什么老公公和儿媳妇，甚至孙媳妇扒灰，儿子跟父亲的小妾私通，什么某家的嫡长子竟然是花匠的儿子，那都是基本操作。不少高官博带的“世家”，私底下的操作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有人掌握着奴隶贸易，派手下的人去山里掳掠良民为奴，有人强占民女，当着人家丈夫儿子的面那啥，完事之后还砍断妇人的四肢，看着她哀嚎死去而且哈哈大笑，有人迷信邪教，相信吃婴儿能让自己“雄风大振”宛如少年，有人豢养山匪，前脚商人从他店里买去的货，第二天又会带着血迹回到自家手下的商铺中，还有把持乡老和地方科举，卖官鬻爵等等，林林总总，总之看着让人心生愤怒……

该死的赵家人！

“辛苦子明矣。”李南一边亲切地叫着梁槠的字，然后将手中的口供抽出一部分，剩下的都交给了对方。

比起自己，李南相信梁槠会更好的将这份口供发挥出最大价值，而掌握了洛阳不少人秘密的地府，也会通过谈判收买威胁等手段，迅速壮大且牢牢在这座魔都扎下根来。

这以后都是“如庭”开遍大唐的资本啊，看着梁槠手中的口供，李南觉得自己找到了如何迅速在某个城市将“地府”扎下根来的方法。

而他手中剩下的，则是关于伽罗楼、太平秘卫和囚牛的情报，虽然柳虎儿供出得很少，但是总比他之前两眼一摸黑强。

“自己还是不行啊。”到这里，李南总算承认自己之前的失败，并且再次觉得操控这么一个涉及无数人命的组织，着实让这个没有多少管理经验的吊丝觉得有些难办。

准备时间严重预估不足、对于各方反应没有预案、错误的先放出了大话造势，导致事先的目标没有达到，好好的第一次“亮相”变成了笑柄。

外行领导内行，新手筹办大项目，该犯的错误他全部犯了。

他只能庆幸之前幸好没有亮出“地府”的名号，不然这一次“拍卖会”搞砸了，真的对刚刚立足洛阳的“地府”，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之前，他拜访柳虎儿并说“五日后”在沈庄别业拍卖囚牛令一事，现在看来，他不仅高估了自己和地府的能力，也低估了洛阳的水深程度。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貌似一潭死水的洛阳，对于“此事”的反应竟会如此敏感和迅疾！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掌握的信息会如此之少！

作为囚牛这边的调查者，他不知道“洛神囚牛令”涉及的秘密竟然如此惊人！这就导致一个简单的“钓鱼”行动变成了往“深海巨鲨”之中扔了一块不小的血肉。

瞬间，各路“巨鲨”就沿着血腥味从黑暗海底追来，一口吞下诱饵后摇摇尾巴走了，继续在暗中巡视，伺机而动。

好在，自己的随缘枪法的效果不错，无意中清理出一片“空地”来，李南聊以**的想到。

就在他说出此话的两天之后，他还在金谷园中“宴游”之时，地府刚刚勉强将洛阳城郊的“鼠辈”和“野犬”清理一空，他就接到了“柳虎儿”死亡，七条腰带失去踪影的消息。

虽然作为主办方，发出去的“请柬”不知道最终落到谁手里，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打算。

但是如果李南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争夺这些“请柬”是哪些人的话，这次行动可谓是大失败。

于是他准备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也就是十二天后重新举办这次拍卖会。

好在这些“买家”这两天都收到了这个令人兴奋的喜讯：当天晚上，所有直接或间接得到腰带的人，家里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雕刻着鬼首的木牌，上面写着“四月十五，沈家别业”

.......

这也是李南拜托女冠隐做的，因为也只有这位“隐匿之术天下第二”的绝世剑客，才有方法将木牌悄无声息地送到这些人面前。

对李南的心智起了错误估计的梁槠和女冠隐，他们甚至都隐隐觉得，这才是这位“幼文和”真正的计划——先是引得满城风雨，等到众人失望并且放弃之后，出其不意地举行拍卖，减少被人觊觎关注的可能，期间还借此让“地府”出世，简直完美！

“君不密则失臣。”梁槠悄悄地感叹着，想着这位最开始的大话连自己都“骗”了，他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他们哪里知道，李南这也是暗叫侥幸，如果不是柳虎儿这个神来之笔，他的计划可能完全的流产了。

柳虎儿不愧人老成精，先是“诈死”转移焦点，之前他还“不小心”向他某些野心勃勃越来越蠢蠢欲动的“义子”们“泄露”出自己手中有“腰带”的消息。

而这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五名“义子”一人“抢走”一条腰带，带给他想要送去的“买家”，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虽然不知道这些“背叛”他的“义子”们命运如何，但是年老的他既可以籍此“肃清”内部，借着假死，看清谁才是真正忠于他的人！

而且他这样做，也完美地躲开了这场足以让任何洛阳市井中的“大人物”折戟的大事，等到事态平定之后，他可以施施然地出现并处理残局，并且强势归来！

说不定他的对手有可能在这场风波中死去，他还可以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真正成为洛阳地下世界的帝皇呢。

到时候己势已成，只要多给“上面”输送利益，那些朱门中的“贵人”们，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柳虎儿自己这么交待道。

一切都如计划中的完美，可惜他低估了穿越客的看过无数电视剧和小说的脑洞，还有无孔不入的地府，以及女冠隐强大的个人实力。

最不该的，是他低估了他的那头老虎对他的感情。

而多亏了柳虎儿的口供，让李南掌握了大量的洛阳隐秘的同时，也是清楚的知道了那“五条”腰带的走向。

七条腰带，柳虎儿自己藏了一条，一条被送到了洛阳令尹周妨的府邸，一条被送去了荥阳郑家所控制的金花帮，一条被迦楼罗的人买去，一条落入太平秘卫府，还有一条，落入一个叫做冲的刺客的手里，据说他也是为人办事，不知道身后的买主是谁。

可是，还有一条呢？

之后李南指使人无数次的盘问，得到的答案就是在得到腰带的第二晚，那条腰带就遗失了，当天晚上他紧急将腰带转移到了城东这育母之主邪教的密室里，没想到第二天，一条腰带就不翼而飞。

好吧，看着已经痴傻到看到人都会下意识恐惧的柳虎儿，李南也表示放过你啦，随即让人把他关进笼子里，跟他亲手杀死的老虎尸骨为伴。

讲道理嘛，没有老虎的柳虎儿，怎么会叫做柳虎儿了？看着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异样，李南笑着向众人解释道，自己也是为了全了柳虎儿的名号，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嘛。

结果，这句“君等为何面色严肃”的这句话一出，立刻引起了笼中的柳虎儿强烈颤抖和不似人声的惨嚎，以及——默然不语的众人看变态的眼光。

…….

就在第二天，刚开的“如庭”中，挂出了一条价值千贯的消息。

每个对了暗号，前来购买消息的人都被告知，我们这里有一条最贵的消息，具体是哪个方面不知道，反正是事关一个大秘密的，如果想知道的话，千贯拿来。

不告知具体涉及那个方面，一开口就是千贯，不少人都以为“如庭”的主人想钱想疯了，但是亦有不少人则是在暗中观察着，考虑着。

如果有人真的花了一千贯买这个消息的话，“如庭”的人就会告诉他，有人托他们贩卖一条玉带，如有意，具体交易时间自己会通知他。

既然要搞大事，顺便创收兼着打响名号不是很好吗？李南此时充分发挥了后世人无处不在的经济头脑。

他将柳虎儿藏起来的一条腰带作为消息贩卖，又让女冠隐拿着腰带作为“卖主”，趁机卖一大笔作为活动经费。

在“某些人”都在寻找消失囚牛玉带的时候，公然贩卖玉带消息的地府赚了大钱还打出了名头，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

于是这几天李南歌照唱，舞照跳，每天频繁出现在洛阳城个个景点和佛寺，吃吃张家汤饼，看看洛阳人各色杂耍，带着姬妾去佛寺尼庵“求子”，在家里跟姬妾们玩抓到了就让我嘿嘿嘿的游戏，甚至某天路过了一家青楼，他还前去“消费”了一晚上。

说是当晚自己没有做什么，李南觉得自己这是在侮辱男人的天性和某个古老的职业的尊严，压力积攒颇久的他着实好生释放了一下，而且他发现古代人民早就知道了“鱼鳔”这种东西的另一个伟大用途……

这也是为了工作，不得已逢场作戏嘛。第二天一早，神色有些萎靡的李南发出了古今渣男都会发出的言论，想起昨夜那两个“佳丽”，他露出了男人都会露出的神秘笑容。

在他后面跟着的某些“仆人”眼里，此人彻彻底底的是一个膏粱子弟，就跟他们的上一个主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于是有些人放下心来，包括某些“腿脚”很好且身怀几颗明珠的侍女。

“呸！色坯！”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不不，是李南浪荡，“黄莺”在后，看到脸色苍白的李南跨上驴都要人扶，想起了某些“传闻”，早起在街角“买鲜花”的侍女黄莺不由得啐到。

可是黄莺不知道，黄莺背后还有老鹰呢，就在她“买鲜花“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某个铺子里，一名面容普通的女冠，正接过信徒送给她的蒸饼，虔诚地为掌柜的祈福，顺便“不经意”间瞟了街上一眼。

就在一脸虚浮的李南脸色苍白的回到家洗澡吃饭之后，女冠隐出现在了李南面前，告诉了他关于这只“黄雀”的消息。

另外，女冠隐通过她在江湖中的某些势力，得到了一个让李南最感兴趣的消息。

最后一条腰带，它出现了。

可惜它出现的场合，有些让李南觉得诡异，但是又觉得欣喜。

诡异的是腰带的出现，欣喜的是终于有了些线索。

就在今晨，城东润物坊的东家木心，被人杀死在了自己家书房里。

木心死时平躺在床上，貌似熟睡，身上还散发着酒气，死因是被一把匕首直直插入胸口，似乎此人是在酒醉后被人杀了，胸口上还有一本薄薄的诗册，那把刀正是透过诗册，直直插入了他的胸口。

而他的腰间，正好系着一条华丽的腰带！

女冠隐还告诉李南，木心虽然久居洛阳，也娶了老婆和小妾，但是他平日里相当风雅，喜读诗文，甚至到了彻夜读诗的程度，所以他的书房里会有一个简单的床榻。

而当晚他回家之时，浑身带着酒气和脂粉气，腰间系着一条华丽的腰带，告诉仆人自己今晚要读诗，外人不得打扰。

然后他就关上了门，房门一夜未开，从里面被锁上了，而第二天一早，家人就发现了他被人杀死在了床上，大惊之下，叫来了官府的人。

啧啧，看来书房就是他处理囚牛账目的地方，而“读诗”就是他夜里加班的借口了，真是个好同志啊。李南瞬间明白了此人看似区别于一般逐利商人的“风雅”爱好。

而女冠隐也告诉了李南一件事，关于那间书房的房顶，她也悄悄进去过，她发现木心书房榻上的瓦片，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而被动过的瓦片的位置，正好是那把匕首的正上方！

有意思，洛阳也有人会“酆都杀人术”么？抑或是，就是“地府”的内鬼动的手？

想起了“酆都杀人术”里有一课最重要的，就是名为“如何搭建密室”，李南终于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轨迹。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只有十天，坐在房间的李南呆呆的看着房间的香炉，思绪却飘到了极远处。

这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终于因为他再次投下的饵料，泛起了微微涟漪。

下午出差，明天补更 上午组织学习了大大关于深圳40周年的讲话，下午老失出差，估计今天是更新不了了，明天补齐。正好大学同学在，老失才到这边不久，泡温泉真舒胡……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玉带血案 看来这个扩张地府的任务，还真是繁重啊。一个半时辰后，与梁槠成功在某处佛寺接头的李南，看着梁槠眼窝深陷，眼圈有点发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子明还要多以身体为重。”学着后世领导安慰通宵熬夜的苦逼加班狗的口气，李南拍了拍梁槠的肩膀，结果传来的反应则是后者身体一僵。

“他不会对我下毒了吧。”“不是，你怎么一副防备的样子，我又不会对你下毒？”

十分诡异地，两人的心中浮现出了类似的话语。

尴尬的“打鸡血”过后，两人彼此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哪怕梁槠已经反应过来，正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李南也表示你要多补补。

迟来的“上下团结”，就像是二月十五号对抱着玫瑰匆匆从酒店出来的女神表白一样，导致两人反而更尴尬了。

“这密室杀人，必有缘由。”还是李南率先展示了他“高超”的“领导”艺术，重新开启了新的话题。

“根据石安先生所云，这密室杀人，其缘由有五，其一，乃是杀人者欲获‘不在场证明’……”如同一个好学生一般，梁槠背起了李南的“酆都杀人术”中关于“密室杀人”的要点。

不是，你背这个干什么，显示你学得很好吗？当时我说得零零碎碎，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没想到被你整理的这么系统的吗？古人都这么学霸吗？

很好，这么好的学生，老夫很喜欢。李南点点头，所以，破解这个密室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微笑着听完了梁槠的“复述”之后，李南交给了梁槠这个任务作为“奖励”。

能者多劳嘛，小伙汁，我相信你在搞好地府工作的同时还能查清楚这玉带血案，如同无良资本家一样，李南毫无愧疚地压榨着梁槠。

不是李南黑心，看着这位都这么累了还给他新任务，而是他觉得自己哪怕是“酆都杀人术”的所谓“开创者”，论起真实水平，还是不如这帮终日行走于鲜血与黑暗，与阴谋和诡计为伴的地府精英。

关于这一点，梁槠似乎一点意见都没有，笑嘻嘻的接受了。因为他也知道，李南处于上官婉儿的监视下，应该很难出府查探。

还有一点，那就是梁槠觉得以李南的“实力”，应该能很快解开那人的杀人手法，他不想自己被“领导”看得轻了，而且隐隐有种其实我也不比你差多少的心思在里面。

李南如果知道梁槠的心声，恐怕会生出一种你正是太看得起我哦的惶恐感。

但是无论如何，由梁槠全力负责查清这件事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李南和梁槠当天下午又在另一处“偶遇”了一番，讨论下案情。

而且，两人见面的地方也很微妙，那就是每个穿越客都爱的——青楼！

讲道理，青楼作为一个又能吃又能喝又能唱歌跳舞的地方，而且还能“吃”和“喝”，深受男性广大穿越客喜爱，他们在里面可以抄诗获取“花魁”芳心，在里面吃吃喝喝和“吃”，玩得开点的还能“喝”呢。

而女性穿越者，穿越的很大一个选项就是成为艳冠群芳，身世不凡引得无数王孙公子为之倾倒的“花魁”，引发一段祸国殃民改变天下的旷世绝恋。

所以穿越客喜欢上青楼，无可厚非啊。李南搂着一个妹纸，欣赏着悦耳的音乐，觉得自己只是在工作，毫无出轨的成分。

他俩会面的地方，就是李南亲自“cha探”过的金栗馆，也就是歌伎莫林儿所在的地方。

讲道理，处于监视下的李南好不容易出趟府，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青楼。上次他就故意去的金栗馆，就为了“暗中”cha探而已。

而且当时环境真的很暗，他还真是暗戳戳地没有让家里那帮女人知道。

上次李南过来的时候是晚上，虽然特意悄悄打探过，结果没有找到莫林儿，估计是因为晚上客人多，每个不少歌伎都被点走到各个包厢里面了，而这次他是下午来的，于是他很轻松的里面找到了莫林儿，结果也只是匆匆一面，记住了她的样子之后，看着跟一边吹拉弹唱的歌伎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容貌比另一群负责“吹”、“拉”还“弹”的小姐姐差一点而已。

所以她只能当歌伎。

在李南不要钱的铜钱攻势下，李南终于从身边的女子口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据说昨天城东有人做寿，“莫林儿”跟着当红的女伎“出台”去了，而且这件事是几天之前定的，原本不是莫林儿去，但是昨日有名歌伎身体“恰好”不适，于是她顶替去了。

李南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而梁槠恰到好处的“到来”，则是将地府这几天跟踪的情况，汇报给了李南。

虽然是把这件事交给梁槠负责，但是李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得多“工作”一番？所以李南以“谈业务”为名，在里面跟梁槠碰头了，绝对没有趁机公款休闲的意思。

他俩一共叫了五个姑娘，找了一个带着套间的包房，先是进去各自打赏，要酒要菜的胡闹一番过后，然后他俩让姑娘们在外面自己玩耍，两人则是进入里面的小屋密谈。

好在姑娘们对于客人来青楼“谈业务”也见怪不怪，于是她们也就落得清闲。

莫林儿有问题！梁槠和李南都得出了结论。

因为昨夜她“出台”的那户人家，后院就紧挨着木心家，但是根据地府混进去的暗子汇报，她昨夜一整夜都没有出府，而是在那人看着之下，弹了一晚上的琵琶。

而重点监视两位“卿江子”的人，则是告诉了李南另外一些消息。

那位男性打扮浑身药味的“清江子”，昨天倒是一整天都在城西的“玄虚观”，但是前天他和“木心”见过面！！

而那位轻身之术极好的女性“卿江子”，当天趁木心不在，曾经进入过木心的书房！随后回到了观中整夜替人做法事，似乎刻意证明自己不在场一样。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两位卿江子设计杀了“木心”，说不定莫林儿也有参与。李南和梁槠都得出了初步结论。

人可能真是他们杀的，虽然手法还不清楚，但是李南不会关心这个，反正确定是你们杀的就是了，自己又不是警察，要那么多确凿证据干什么，一句莫须有就够了。

但是李南为什么没有动作，则是因为其中还有不少令两人在意的地方：为什么最后一条玉带会在木心手上，他是从何得来，而杀死木心，他们是怎么设计的？为什么杀人的时候死人的胸口有本被利刃透过的书，直接一刀不是更好么？

而且，卿江子进入他的书房干什么？是找什么东西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拿走那条让人疯狂的“玉带”，按说应该不难吧？

一系列的小问号，都让谨慎的两人没有选择马上抓回去，用对付柳虎儿的方法对几人逼供。

因为木心之前是执掌囚牛在洛阳分部大部分账目和钱财的，而且囚牛剩下的人，似乎就他地位最高，所以最有可能跟囚牛令有关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确是最先死的那一个，尸体被衙役带回了官府。

最后一条玉带虽然被人找到了，但是比不找到还让人觉得扑朔迷离，而没有出李南所料，那条玉带很快又消失了。

之前那批所谓官府的“衙役”，根本就是不知道什么人假扮的，就在梁槠和李南讨论案情的傍晚，梁槠所谓的“书童”匆匆进来，告诉了他们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几名衙役的尸体被发现在城东的黑巷子里，而带这帮“衙役”上门的坊内主事，也被杀死在了自家后院，怀里还揣着沉甸甸的一大袋铜钱。

李南和梁槠这下子觉得稍微明朗的局势又变得混乱起来。

这帮“衙役”又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能量，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出这么一个巧妙而大胆的计划，似乎很早就关注着这位木心一般。

于是他们得出了结论，这些人很大可能就是那位“卿江子”背后的人，因为只有杀人的人，才知道木心有“玉带”因为来不及取走，所以第二天假扮衙役。

又或者是木心背后的真正主子，他们一直盯着木心，发觉他被杀了之后，立刻拿到了玉带，甚至于杀木心的就是他们让卿江子几人干的。

抑或是，这玉带是木心设计得到的，“玉带”的主人设计了这么一个局......

不行不行，有些烧脑了，李南赶紧吃口菜，给脑子补充能量。

但是不管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动手的是谁，两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位卿江子，大概率就是内鬼无疑了。

最让李南沮丧的，还是他们有可能只是内鬼“之一”，说不定囚牛剩下的四个全部是内鬼！

莫林儿诡异的行动就不说了，从一开始她的行为就很诡异，而白天这出戏，因为要搞到衙役的官服，还要贿赂当本坊的主事带着他们去，官府和地面上也得有很硬关系。

如此一来，有一个县中文房当书吏，黑白两道通吃的金花帮二当家张角儿，怕是也有嫌疑。

甚至连死去的“木心”，说不定也是内鬼，他们之间只是各为其主的狗咬狗。

于是，李南和梁槠除了让人加紧盯着剩下的几人以外，也暂无他法。

虽然向他们逼供很容易，但是为了钓出他们后面的人查清整件事再一举歼之，给洛阳的囚牛复仇，这才是李南的任务。

至于他们几个有可能是冤枉的，自己没有拿到证据的事情，李南就呵呵一笑了。

什么时候我当个特务抓内鬼，还要讲确凿的证据？这可是在上位者不讲道理的古代啊……

地府已经决定了，你们就是“内鬼”，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就这样“处理”你们，想必你们也会觉得正常罢。李南定定的想着，跟梁槠结束密谈之后，李南走到外面的套间，各种过了手瘾之后佯装身体不适，在小姐姐们不依声中，然后付钱走人。

嗯，虽然他真的有些营养跟不上了，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那天金谷园的风寒还没有好。

就在李南第二天喝着苦得让人反胃的中药的时候，第二天一早，有一名文士踏入了洛阳城。

“牡丹红，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行走在洛阳的街道上，听到多年前他所作的童谣依然在被小童传唱，青年文士露出了微笑。

春日里的暖风，吹动着他的衣衫，空气中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醉，看着熟悉的街道，骑在马上的文士，脸上满是故地重游的回忆神色。

故地又重游，时间怎么偷。

想起上次离开洛阳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名青葱少年，此时自己脸上的微微生出胡须，已经物事人非尔，青年文士不由得莞尔。

这个男人，有个漂泊的名字，叫做浮生。

他的姓也很有意思，他姓沉，自称沉浮生，入城时，这个名字还引得城门官多看了他一眼。

浮生一梦劳，四海自波涛。推开了某个老旧的宅邸的角门，看着里面的景物，沉浮生感叹了一番，随即迈步进入。

虽然老宅外面看着荒废好似无人居住，但是里面的一切都干净而整洁，似乎一直有人住在这里似的。

沉浮生脸上依然充满了沉湎，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了自己昔日读书的小楼面前。

“老仆恭迎少主人！”就在小楼门前，一名黑衣老仆恭恭敬敬地对着沉浮生说道。

青年文士依然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家这位忠心的老仆，目光贪婪地看着园中的一切，似乎想把这一切全部刻在脑海中。

他就这么站着，目光温柔而哀伤。

一如他当年苦心设计，亲手将全家性命送上断头台的那个前夜一样！

看着依然如故的园子，青年文士轻轻推开了门，如同他过去多年所作的那样，先是左脚踏过了门槛。

小楼内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上好的梅州墨，徽州宣，笔洗，他最爱的洗心堂的紫毫笔，那把因为小妹玩闹，缺了一个角的裁纸刀，一切的一切，都跟他离去之前一样。

而他熟悉无比的书桌上，则是多了一件东西，光彩夺目，精致奢华，似乎是为他归来准备的礼物一般。

正是一条玉带！

“七年之期已至，吾亦归来，沈氏当重回洛阳诸家！”沉浮生，不，沈浮生，他的目光看着那条玉带，眼神类似刀锋一般锐利。

回应他的，只是老仆喑哑暗沉的一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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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浮生迷离 “见过先生。”当天晚上，洛阳最大的青楼牡丹楼里一个隐秘的包间里，一名微胖的士子恭恭敬敬地对沉浮生行礼到。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极度丰满的女子盈盈下拜，此人正是牡丹楼的主事，诨名叫做娇娇娘的。

如果有人看到娇娇娘，第一眼绝不会把她跟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因为她实在太胖了！

娇娇娘很胖，很胖，非常胖！胖到几乎让每一个看到的人生出一股窒息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这么胖？

她的身体罕见的在普遍1米5左右的唐人女子当中，算的是极为高大的，差不多快有一米七左右，但是她身体的宽度，差不多已经快赶上她的身高了，有两个壮汉并排着这么宽。、

她的“纤腰”差不多有磨盘大，几乎都看不到脖子，层层叠叠地肉已经直接淹没到她的下巴下面一点点。

两条粗如柱子的大腿，而且看着颇为不短，但是在她堆积如山的肥肉之下，远比绝大多数大唐女子都长的腿显得无比短粗，让人不仅担心她的大腿是怎么支撑着这具躯体的。

更加诡异的是，这么一个几乎是肉山的存在，娇娇娘竟然十分的“前凸后翘”，其硕大的规模和高度让人十分的吃惊，如果等比例缩小的话，她竟然比天下大多数女子还要“挺”！

如果女冠隐在这里，她就会告诉李南，这说明她肥肉之下几乎全是肌肉，并且她还会回忆起，六年前有个叫雁荡飞燕的独行女贼，相貌艳丽，生有一双大长腿，跟她的样貌十分的相像。

据说不少士子官员，还有不少绿林豪客，都曾经“死”在她那修长有力的大腿下。

这种死和那种死都有。

那位曾经的雁荡飞燕以美色与武力行走于绿林，手下多有人命，曾经被出山试剑女冠隐五剑所败，但是也实属游侠儿里面的翘楚了。

因为哪怕六年前，能让号称夜叉的女冠隐出到第五剑，还只是败不是死的，天下也不多!

无论娇娇娘拥有怎样的过去，但是她此刻如同一个标准的青楼妈妈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身上脸上的肉随着呼吸抖动，看着更加丑陋恶心了。

“情势如何？”沉浮生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仕女图，轻轻地问着下首的陈驰和娇娇娘。

他俩都知道这位浮生先生指的是什么。于是娇娇娘敛衽万福，轻轻开口了。

出乎意料的，娇娇娘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磁性，好似一只慵懒的母豹子一般，可以想象出这种略带野性的声音在某种场合，会让某些已经厌倦温柔女子转而寻求刺激的男人，得到极大的心理满足。

前提是，她身上的肉缩小几倍的情况下。

“两月前，‘囚牛’于一夜之间，消失于洛阳，其牛首被扼死于洛阳郊外，洛神囚牛令不知所踪，其下之人，或是被杀，或是失踪，所控产业二十六处，十七处被损毁，另有几处，亦是人去楼空，内里血迹斑斑，似有打斗痕迹，而后.......”娇娇娘详细地描述起来，从洛阳囚牛被灭到而后突然有人售卖洛神囚牛令，而后城南柳虎儿死亡等等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沉浮生。

“此事何人所为？”沉浮生看着陈驰，这位洛阳迦楼罗的实际掌控者。

“回先生，此事颇为诡异，囚牛于洛阳势大，忽然之间一夜被人连根拔起，迦楼罗亦是第二日才知情，要想做到此事，怕是任何洛阳一方亦办不到，太平秘卫那边，据手下回报，不少人尚不知情，但手下对于太平秘卫渗透尚且难以涉及高层，不过........”陈驰欲言又止。

“不过何事？”沉浮生眼睛一眯，看着下首的陈驰。

“洛阳王家，郑家，刘家，张家，还有部分太平秘卫，曾在上元后，秘密调动一批人，行踪诡秘......”陈驰欲言又止。

“洛阳诸氏么？”沉浮生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曾有一隐秘消息，据说这洛阳牛首，亦与王家某位十七郎君交往甚秘，多次进出王家.......”陈驰说出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消息。

“呵呵。”沉浮生扭过头来，继续欣赏着墙上的仕女图，轻轻摆了摆手。

陈驰和娇娇娘知道，这位浮生先生是在下逐客令，于是两人各自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倒退着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这位沉浮生一脸的倦容，骑着一匹不起眼的青色马匹，走出了牡丹楼，缓缓地走在了洛阳的最繁华的街道上。

他操着纯正的口音，如果一名外地游子一般，随行带着一个常随，信马由缰地开始游览起来。

信义坊，黄皮坊，通衢街......如同一个普通的长安游客一般，他带着好奇和倨傲打量着这座精美的城市，开口就是未曾想洛阳亦有如此风物。

但是如果“有心人”跟着他，就会发现，这位类似游客的文士，虽然在洛阳城内逛了一圈，但是他经过的地方，几乎都是“囚牛”之前的据点！而且他还趁人不备，每个据点都进入后细细查探一番，连那十七处的废墟都没有放过！

他还饶有兴致地去了新开的鼎香楼，吃了风行洛阳的驴肉火烧和驴杂汤，看着对面崭新的“如庭”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他的常随走入了如庭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才匆匆出来，小心地甩开了某些“眼睛”之后，这才追上了在某个店铺安然饮酒的沉浮生。

到了下午，他拐进了一处老宅子，特地换了一身极为干净华丽的衣服，这才匆匆上了一辆马车。

随着马车轮骨碌碌转动，一炷香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奢华的宅邸后门。

随行的仆人上前叫门，不多时，两名侍女打着灯笼出来，亲自带他去见这座宅邸的现在的主人。

“见过上官昭容！”沉浮生恭恭敬敬地对着主座上的那位美妇人施礼到。

“赐座！”上官婉儿额头上的红梅妆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红艳，但是沉浮生却不敢像她白天宴请的几位士子一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容貌。

“汝亦至洛阳？”这是上官婉儿见到他的时候说的话，显然她对他的到来觉得有些惊奇。

“涉及沈氏，不得不来。”沉浮生，不，沈浮生笑着说道。

在这个时代，沉和沈是通用的，就跟单一样，只有作为姓的时候，它才有另一个读音，但是这位所谓的沈氏少主，哪怕已经脱离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他还掌握着不少人的生死，暗地里的权利不下于六部任何一名主事，但是他依然固执地不愿意改回来。

沈氏出头之日，便是仆改名之时！面对着当年因为神龙之变，同样落魄的武三思，曾经的沈家少主声音坚毅，目光中如同有业火在燃烧。

于是，三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就成为武三思最为信任和最为倚重的智囊。

随着武三思复起，他也成为了梁王府中最不能得罪的人物，甚至武崇烈等人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行师礼，以“先生”呼之！

这样一个人物，现在也来到了洛阳！

当然，他的到来则是因为一个消息，一个即将在沈家别业开始的一场拍卖会的消息。

本来武三思一系，洛阳已经有迦楼罗之首陈驰，还有巾帼宰相智绝天下的上官婉儿坐阵，已经用不到他，但听说有人竟要在他家故园设局.........

所以他怎能不来？

那就是复仇！

“如今观之，此事怕与那位和洛阳诸氏有关，抑或是........”

他抬头，看着那位额头间红艳艳的梅花，吐出了让两人都心惊肉跳的名字。

“前朝余孽！”

与上官婉儿可能带有其他心思不同，他这次出乎意料的，来到这座平日里他不太愿意涉足的大唐魔都，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无论真假，彻底让那条“神龙”变成“死龙”！一想到那位可能还有残余，他的心头涌起了一阵扭曲的、狂热的兴奋。

终于，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报复了，他甚至希望那位的消息是真的。

“嗯？”听到某些禁忌的字眼，上官婉儿细细的眉一挑，看着下首的沉浮生。

“两月前，洛阳世家中，曾有一批人秘密调动，太平秘卫亦有动作，而出动者洛阳诸氏，皆乃亲近“武氏”之人！而太平秘卫出动者，皆是忠于‘武氏’之前内卫！”灯火下，沉浮生的声音坚定而狂热。

这个“武氏”非现在这个“武氏”，上官婉儿和沉浮生都懂。

“半月之前，曾有一东瀛少年进入洛阳，亦不知所踪，而此少年，亦是去岁前往太平公主府那名东瀛少年！”

说道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个极为隐秘的消息，彼此心中都是一凛。

“继续！”此时的上官婉儿收起了那副慵懒美妇的样子，脸色为之一肃，又恢复了她曾经那副百官都为之敬畏的巾帼宰相的面孔。

“而有一组织，名曰地府，恰好是那时入长安！此东瀛少年现身洛阳，地府亦出现洛阳！前几日，洛阳郊外亦有地府断罪之事传出！”沉浮生抽丝剥茧般，说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而后地府入洛阳，亦有拍卖囚牛令之事出现，那‘如庭’客栈中，最昂贵之消息，乃是一条玉带。”

“哦？这地府竟然有玉带消息？”想起被放在自己箱子里的玉带，上官婉儿想起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

“仆今日令平安进入那如庭客栈，花重金购之，昭容若不信，可唤其近前禀报，其亦跟随仆来到陈王宅。”

上官婉儿轻轻摇头，表示他不用叫他的常随平安进来了，这种小事她应该信得过对方的。

“据仆观之，这‘地府’，怕是与那位有关，而这洛阳一事，怕是与这地府和洛阳诸氏有关！”沉浮生说出了他的推断，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回答他的，则是一只手。

就跟他昨日摆摆手让陈驰和娇娇娘退下一般，这位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也是摆了摆手，下达了逐客令。

“仆告退！”沉浮生如同一名普通的士子一般，再次顿首对上官婉儿行了大礼，这才退出了房间，在仆人的带领下，悄悄走出了这栋华丽得不像话的陈王宅邸。

“陛下，当真是汝乎？”沉浮生走后，上官婉儿看着东边的方向，不由得小声呢喃到。

那位爱用特务，天下没有一人比上官婉儿更清楚。

而那位布局往往悄无声息，手下的势力隐藏得极多，关于这一点，天下也没有第二人比曾经统领过内卫的上官婉儿更加清楚。

但是就是如此，她也是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内卫并不是那位唯一的眼睛和爪牙！广袤的的大唐大地上，那位不知埋藏着多少的盘根错节隐藏极深的势力。

仔细回想了沉浮生的话，还有自己掌握到的信息，上官婉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时内卫刚建的时候，弱小的内卫在“先生”和“相柳”的带领下，很是办了几件“大事”一时间让天下惊惧！

可惜“先生”建立内卫后遍飘然而去，只留“相柳”掌控，而后“相柳”也逐渐放弃了对于内卫的控制，转而设计了一个惊天大局，内卫而后也成为雄才伟略心机手腕不亚于“相柳”的“陛下”，手中最听话也最锋利的刀刃。

到了后来，逐渐被“陛下”掌控的内卫，甚至于“相柳”大人起了冲突！

是的，关于那位游走于大唐和武周之间，朝堂里最为可怕的老人，上官婉儿是一直将其视作自家“大人”的。

因为没有他的教导抚养和“安排”，自己就根本没有办法活着进入那“掖庭宫”中，更遑论接近“陛下”!

世人都道巾帼宰相慧眼无双，朝堂之事胜过大多数男子，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关于朝堂上的本事，乃是出自于那位可怕的“相柳”，而且十分的学问自己只有三分。

她前期的很多政令，都是“相柳”借她之手而出，而那位与内卫的对立，其实就是个幌子而已。

谁会想到天下盛传被“酷吏”折磨陷害的狄阁老，才是内卫的真正的首脑，那位被骂死的“来俊臣”，其实在这位面前恭敬如同后辈呢？

想起了“相柳”大人总是以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好似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上官婉儿一度从喜爱到厌恶甚至想逃离。

喜爱是因为真的发自内心喜爱，厌恶的是他总是像看自家孩子一样看着自己。

但是此刻，她似乎又变成那位跟在那位“大人”身后，一脸慕孺的听从他的点滴教导的那名女郎。

因为她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又在冥冥中看着她，就像那位在生前就安排了，让张柬之等人在他死后发动那场震惊天下的“神龙之变”一般。

狄公病逝之前，他亦是这般看着她的！

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所有藏在心底的那些心思，这位“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他之所以远离内卫，其中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于是她露出最美好的笑容，送走了他的最后一程。然后在出完殡之后，不饮不食三天！

“世事如棋，若愚不若守拙。”想起了相柳大人经常说的话，上官婉儿似乎又回到了那些让她日日惊惧且充实的岁月。

她总觉得，这次的洛阳之行，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轻松写意，如果“那位陛下”真的还没有死的话。

最让她害怕的，是那位“那位陛下”和“先生”如同十几年前一起联手的话.........

那她将不顾一切，逃离这个如同旋涡一般的大唐魔都！

甚至，逃离这个大唐！想起某个眉眼间类似“相柳”的男人，她的眼角又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武三思可能一辈子不知道，这天下第一才女的美人之所以看上他，不是因为他号称俊俏无双的容貌，也不是他醉人的权势。

而是因为他的部分气质和眉眼，像某个她永远没办法靠近和结合的一个男人而已。

虽然只有一分，但是这也就够了。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屋内的炭火熊熊燃烧，温暖如同初夏的华丽房间里，上官婉儿念起了她最爱的木兰辞，不禁把自己裹到温软的被子里，以驱赶那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扑朔迷离矣。”回到房间的沉浮生看着这段时间迦楼罗关于洛阳的消息，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甚至有种预感，这囚牛的覆灭，说不定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埋藏着洛阳囚牛消失之下的，怕是种种他都有些触目惊心的阴谋。

如果真的是有某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的话，那就——

再好不过了！看着面前的烛火，沉浮生突然起身、拔刀，对着空气斩下！

似乎要砍下什么人的头颅一般？

“扑朔迷离啊”，无独有偶，就在黑漆漆的夜里，洛阳城的另一边，穿越客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清江子死了！李南顿时陷入了极大的迷惑中。

清江子的尸体被发现在他的道观的房间里，仰面栽倒在地，死因是被一只毛笔从嘴里贯入后脑，毛笔的后端直直捅入他的后脑而出。

与此同时，当夜张角儿陪着众人在城东的一个青楼豪饮一夜，另一位卿江子依然在那家人中做法事一夜，莫林儿依然在金栗馆弹琵琶。

似乎他们都没办法来到玄虚观中杀人。

清江子在死之前似乎在写信，但是因为他倒下的原因，不少的字迹都被墨水和嘴里流出的紫黑色血液污了，只剩下一个开头。

“木郎君台鉴.......”

洛阳城中姓木的不多，但是与这位有关的，李南恰好知道就有这么一位。

可惜他已经死了。

可是这位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里，给一个死人写信呢？

李南不由得浑身发冷起来。

..........

浮生浮世只多事，野水野花娱病身。

浊酒不禁云外景，碧峰犹冷寺前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变 “啧啧，时间就是金钱啊。”李南看着面前的一箱金子，不由得摇头感叹道。

宝贵的时间，对于某些人来说，代表的不止是金钱，还有生命！

时间当然是生命，不过对于某些掌握着不可见人秘密的人来说，时间意味着的，更多的还是别人的生命！

所以，李南不得不感叹自己被“软禁”的时候，究竟错过了多少第一手的消息。

搞情报的消息滞后，简直是最大的劣势啊，看着依然吃得很开心的“天女”和没事唱歌跳舞的胡姬们，如此美丽的情景，也无法让李南心情好一点。

今天是四月初八，距离下一次月圆之夜还有七天，李南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昨天的洛阳城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如庭”里面的最贵的那一条消息，昨天被人买走了！

而女冠隐今天早上，已经收了两千贯的玉带售卖金，她今天过来，就是将一箱金子交给李南的。

交易的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常随打扮的年轻人。

洛阳城不缺年轻人，更不缺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但是一个认出女冠隐还叫她师伯的，那就很少了。

这个年轻人，叫做平安。

他的师傅，也是女冠隐的小师弟，有个极为有趣的称号，叫做判官.......

判官向“地府”来买东西吗？咱好歹也给他一个内购价啊。李南不禁觉得有些黑色幽默。

根据女冠隐说，判官当年学艺的时候，女冠隐代师传艺了不少，也是她们师兄弟之间天资最高的一个。

也是最早出山试剑的一个。

“其艺业当年不下于贫道。”女冠隐是这么说的。

再多的，她也说不出来了。而关于这条玉带的去向，女冠隐说平安艺业也不低，自己不好贸然跟踪，只能尽量查探。

于是，又有一条玉带的下落成谜。

洛阳的水，越来越深了，李南看着宅邸高高的院墙，心里想着如何打破这些桎梏。

然而坏消息不止这一个，等到尸神的人装作送东西的人进入这座豪宅之后，李南得到了好几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

就从昨夜开始，洛神囚牛令将再次拍卖的消息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传播。

而跟这个消息同样传得很快的，那就是“地府”是这拍卖的主持者的消息！听说现在“如庭”已然客满，洛阳的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汇聚于此。

甚至来如庭所在的黄皮子坊，一时间也多了不少人，明里暗里都监视着这座新开的客栈，连带着鼎香楼的生意，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是，地府怎么暴露了？？李南心中惊惧不已。

他这下慌了。

“地府”最大的优势就是不起眼，带着“中立”的身份暗戳戳地搞大事。一旦这个“幌子”被人戳破，新生而孱弱的地府，面对着洛阳这个深渊里的各种“巨鲨”，肯定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怎么办，怎么办！！！李南坐在巨大的澡盆里，烦躁地用热水搓着自己的脸。

得到消息的一盏茶之后，李南立刻叫人烧了热水，把自己浸没在热水里开始思考。

然后他这个“澡”，一洗就洗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换了三桶水都凉了，李南都快把自己浑身泡得浮肿之后，他终于走出了那个豪华的房间。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如庭”二楼的大保健部门，从此可以提供“外送”服务。

咋一看，这个行为跟洛阳的很多住着流莺和暗昌的“客栈”，都没有什么不同，而“好色”的“半首郎君”妙不可言的李南，将在今天晚上叫上一些“外送”放松下心情，也是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当然，来的时候可能是“五人”，跟着回去的可能就不这个数了。

所有的“如庭”的技师，在接下来的几天，大半将被软禁在这个园子里，而打扮成这些女子回去的，则是李南手下的“天女”们！

没办法，李南手中可以掌握的势力实在太少了，他需要有人在外面帮他做事，这帮“天女”来到“如庭”之后，一部分会化身成为“技师”刺探情报，剩下的，则会被打扮成商人的尸神，用箱子给带出去，隐藏到李南想要她们出现的地方。

反正她们来到大唐这么久，失去了在日本的“男侍”，她们也憋坏了。

这种憋和那种憋都有。

这是李南手中的一支“奇兵”，胡姬们因为辨识度太高而没办法出府，这些跟李南最久也最忠心的天女，成了李南应对反应的最好选择。

当天晚上的“外送”过程很完美，在女冠隐的全程监控下，宅邸中的仆人和老管家也没有发现人已经被换了的事情，关于这一点，李南还是很相信这位久经江湖的女冠的。

其实就是老管家发现有异，其实也无伤大雅，因为此时的上官婉儿，几乎已经将被她“软禁”的疑似“宗室子弟”给忘了，满脑子都是山海啊，太平秘卫啊，那位陛下啊之类的事情，

根据梁槠的人的监视，就连每隔三天的老管家亲自汇报，内容也只是照例汇报行踪而已，而平日里监视李南外出的，也从身怀武功的贴身侍女“黄莺”，变成了一般的仆人。

上官婉儿还没有怀疑到自己，很好，很好，这算是一个好的消息了。李南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今天是四月初九，又到了李南“求子”的日子。于是他带着人亲自出门，来到了下一个“接头”的佛寺外面。

就在一个表演喷火的杂耍艺人面前，他又遇到了一同看表演的梁槠，然后得到一些让他震惊的消息。

就在昨夜，中尸近乎全灭！连带着城外的地府的人，也都死了不少！

中尸“踬”，原本就是化作和尚女尼，被安排在沈家别业附近的野庙当中，平日里负责沈家别业附近的地道和机关建设，李南是想将他们作为那日拍卖的服务人员的，结果被杀了个十去六七。

就在这两天，围绕着沈家别业附近的野庙，还有哪些“鼠辈”和“野犬”们，被不知名势力清洗一空，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地府之前清洗的还是方圆五里，看这帮人的态势，竟然是想要将郊外的全部清洗一遍！

不愧是你们啊，古代的肉食者们，果然吃人不吐骨头，端的心狠。李南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代的上层拿人不当人的态度。

于是中尸惨遭清洗，除了沈家别业山脚下那件白门寺以外，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除此之外，城中的所有的帮派，都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让他们找一个人。

一个操着奇怪口音，背后带着团扇火烧图案的东瀛少年郎......

出乎意料的，开出悬赏找此人的人不是曾经与弥彦有过交集的太平秘卫，竟然是迦楼罗的外部人员！

“这个大组织出手，果然不动则已，一动则雷厉风行，端的惊人啊。”李南听罢，苦着脸感叹道。

很显然，伽罗楼的人出手了。李南不知道该不该因为对方的这个举动感到高兴。

虽然让迦楼罗的人觉得洛阳真的有武则天势力隐藏是李南的目的之一，但是一动手就这么让人喘不过气来，着实让李南有些心忧。

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接过人家一出手，自己就险象环生了。

同时，梁槠还带了一个让李南颇为好奇的坏消息。

那位得到一条玉带的刺客冲，他的尸体也被发现在洛阳的郊外！

刺客冲的头部被人用钝器击碎而亡，就在地府暗地里寻找他的下落的时候，已经在洛阳的郊外死去多日。

这一方，又会是谁呢？杨施余？？李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某个世无双的佳公子的身影。

他不相信这么一个局，闹到洛阳沸沸扬扬，作为“簪缨”的空月公子会没有兴趣参加。

到了现在，李南他们只掌握了四条玉带的下落，一条在洛阳府尹府周昉手里，一条在金花帮的幕后人荥阳郑十七郎手里，一条在迦楼罗，一条在太平秘卫，剩下的，一条被人买去不知所在，一条在木心手里被人抢走，还有一条在刺客冲手里，也渺无音讯。

现在入局的，已知的有伽罗楼和洛阳官方的人。因为带着人清理城外的“鼠辈”和“野犬”的人，有迦楼罗的人，而熟悉地面带他们去杀人的，根据在场的地府人员回报，正式洛阳城的地头蛇——管理着洛阳地面的衙役们，很显然这其中，洛阳诸氏也参与了。

作为势力最大的太平公主府，竟然没有消息，怎么想都是一件费解的事情。

很快，当天晚上，在某个酒楼品尝洛阳最富盛名的银丝糖饼的李南，就得到了太平秘卫的消息。

整个事件中，太平秘卫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的，据说他们曾经在上元夜跟着洛阳诸氏出动了一批人过后，在这次象征性夺取了一条玉带过后，就并无动作。

好像对于这种大事丝毫不关心似的。

而在今天，李南终于得到了太平秘卫的消息。

而且这个消息，还与李南的某个“熟人”有关。

前内卫的“画绝”，现任洛阳太平秘卫的首领杜镜愚，据说曾经与“清江子”有过接触，而洛阳的太平秘卫手下的某处字画坊所用的盆景花卉，一直都是有人向木心的花店里面订购的，更加重要的是，男性的“清江子”和木心，他们之前就认识！

不愧是你啊，杜兄，不，木郎君。

李南终于明白了清江子写信的那位木郎君到底是谁，木心是个化名，但是不兴杜镜愚也用个化名么？？

现在看来，木心手里那条玉带，应该就是杜镜愚所要的，木心之前也有可能就是背叛了囚牛效忠太平秘卫的叛徒，两位清江子也在其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前几日囚牛的会面，让他发觉两人似乎都是囚牛的人，或者是木心发现一直与他认识的“清江子”竟然有两人，导致了木心的怪异行为。

或者是为了杀人灭口保守秘密，或者是杜镜愚更加相信女性这位的卿江子，于是他觉得不稳之下，就派卿江子趁着木心出门后去他的房间寻找玉带，所以卿江子才会被地府的人看到进入了木心的房间。

很大可能是他们想让那位神秘的“环首”以为清江子并没有背叛，或者他们还有一人隐藏在剩余的囚牛几人中！李南如此想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木心当然不会藏在他那间不大的房间里，所以木心就被杀了，什么时候动手的不一定，因为什么原因玉带没有取走李南也尚且不知。

但是很有可能，杜镜愚派出的人被截胡了！！！于是他怀疑清江子动的手，或是还有清江子背后的第三方加入，抑或是清江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赶紧写信给那位“木郎君”或是自证清白或者告诉他什么消息。

然后他就被人杀了。

现在看来，那位女性的“卿江子”怕是效忠于太平秘卫，而那位嫌疑最大的“莫林儿”，怕是有可能属于另外一股势力。

而那位张角儿，在那场尸体衙役出警的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李南现在也有些犯难了。

但是这位男性“清江子”的死，跟那位女性的“卿江子”有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清江子死亡的秘密，被梁槠发觉了。

清江子的死并不是因为被人大力用毛笔贯穿后脑，而是因为中了毒，就是他的毒药里毒性最烈的蝎刺！

原来梁槠细细查探过清江子的尸体之后，梁槠发觉清江子的嘴角和口内有墨迹，而且嘴唇乌紫，突出的血迹紫黑，明显是中毒死了过后才被笔杆刺入后脑的。

于是他运用起所学的酆都杀人术，看着那劣质的毛笔，还原了清江子被杀的真相。

原来，清江子写字有舔笔的习惯，凶手是将毒药涂在笔锋上，等到清江子写信的时候，自己就把毒药送入了口中，因为唐人写字是跪坐凌空书写，所以举着笔的他，笔杆正好对着他的嘴里，因为毒性发作，他会呼吸困难，所以他张着嘴呼吸俯面倒下了，于是，因为体重的原因，笔杆于是就插穿了他的后脑。

所以，昨天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三人，没有一个成立！

而嫌疑最大的，肯定还是那位女性的卿江子，因为只有她，才最有可能知道这位的习惯，进入他的房间，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可是要将其抓来审问？”当夜，化作如庭随行的外卖小厮进入李南的豪宅，告诉他已经查到了卿江子地府的梁槠，对着李南说道。

因为他相信，在这位那样的“酷刑”下，很少有人不会吐露出实情，他靠着这一招，已经肃清了地府在洛阳的好几名内鬼了。

李南没有说话，而是在端起一杯茶之后，问了梁槠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拍卖重开之事，洛阳城中有多少人知晓？”

“已然暗地里传遍矣，尚不知何人所为。”梁槠的脸上有些惭愧。

“怕是不少人，认出其乃宫中之物罢。”

“然。”梁槠低低地回答着，开始反思这位“黑簿之主”，这次的计划似乎也要折戟在这座深不见底的洛阳城了。

“既如此，明日让藏于城南之人，将此物售卖罢！”李南缓缓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箱子。

“诺！”梁槠接过箱子，不再说话。

“子明可启箱观之。”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梁槠，李南笑着说。

“诺！”梁槠打开了箱子。

然后，他的瞳孔放大了。

不大的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箱子色泽华丽，如同少女肌肤一样嫩滑的——玉带！

“先生大才，仆叹服矣。”梁槠有些叹为观止。

原来这就是你的后手吗？散播出大量的玉带搞混局面，趁机还收割一波钱财？

梁槠可以预见，这些玉带明天一出，会给洛阳城带来多大的混乱，不少人又会因此丧命，但是，再拉一些人入局，怕是地府力有未逮啊。梁槠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计划的漏洞。

可是下一瞬间，李南的话解决了他的疑惑。

“真玉带依旧只有七条，其余所持者，那日皆不得入场！”

“这玉带与之前放出者别无二致，如何辨别真伪？”梁槠不由得吐口而出。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下意识的冒失觉得羞愧起来。

“吾等认定之买家，手中便是真玉带，哪怕其手中乃是草绳一条，余者——”咕咚一声，李南饮下了杯中的茶，喉咙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皆为假！”

“诺！”梁槠这下有些心悦诚服的意味了。

“还有一物，须两日后放入洛阳罢。”说完，李南又缓缓从袖子里递过一个匣子，用眼神示意梁槠打开。

“此乃何物？”带着疑惑的神色，梁槠打开了这个匣子。

很快，匣子里的物品让他呼吸都停滞了，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收起了匣子，对着李南行着顿首大礼，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匣子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两枚雕刻着龙首异兽，下面是一朵牡丹花的令牌。

正是“洛神囚牛令”！

随着最后一批“天女”被送出府邸，作为随行小厮的梁槠走出了这座奢华的宅邸，他不由得看着黑夜里的这座魔都出神。

落入他眼里的不是深深的夜幕，而是即将到来的血色！

.........

夜幕浸染下神都市街，

腐坏衰败的人间。

重重束缚下，

在这华丽腐坏的胚胎内，

来自心底最深处的阴谋在酝酿。

清醒吧，被恶意钟爱的吃人怪物们，

到时间了，

让这一切都血流成河。

俯视着尘世，

来自地府最深处的饥渴幽鬼，

将会带着最诚挚的笑容，

不顾一切地投身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白马寺进香 乱了，都乱了。

整个洛阳城现在连表面上的平静都被打破，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玉带“出现”的当天下午，整个洛阳城突然骚动起来，各色的人在洛阳的华丽的街道和破旧的黑巷里穿行，大量马车穿梭行进在每个蠢蠢欲动的府邸间，就在各种不知名的地方，搏杀，殴斗正在发生，不少的“宴会”被举行，无数的命令被发出，各种人命和政治的掮客，如同闻到将死之人血腥味的秃鹫一般，各自窥视，交流和密谋着。

期间各种暗通款曲，交易，谋杀，更是频繁的上演，暂时的合作和背叛，更是洛阳这座充满魅力的魔都永远的主旋律。

而在两天后，两枚“洛神囚牛令”公然出现在洛阳市面上的时候，几乎整个洛阳都知道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即将开启的事情，这下连街头巷尾，都有无数的人，悄悄观望着，议论着。

如此让人心动哪怕父子反目都在所不惜的宝藏，究竟有没有自己一份？

如果说李南之前的行为，只是让洛阳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暗流涌动微微在表面泛起涟漪的话，那么这两天李南的行为，就好比把一块大石头扔入洛阳这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了。

溅起的水花让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城南的那些帮派，几乎每天都在大规模的死人，当初李南去喝过羊肉汤的那个巷子，现在起码空了一大半。

因为里面的人，不是在执行主人的任务，就是在执行主人任务的过程中，永远的回不来了。

城东的商户区和市民区，不少的商铺的“客流量”都大了不少，也有不少的商铺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或者被屠灭焚毁。

而城西的富人区，不少富人都紧闭门户，闭门谢客，试图远离这场看不见的风暴。

城北的贵人居所，反而更加热闹了，无数的马车在洛阳诸家之间流转，带出洛阳真正的主人们的一个个指令。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青楼、酒肆和茶肆，这些人流聚集之处，现在比之前任何一刻都热闹，想到分一杯羹的江湖豪客，洛阳各家的仆人，眼神锐利的官差，还有默默无闻但是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生面孔，还有不少城狐社鼠们，都充斥期间。

气氛之肃杀，让人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的神龙之变时期。

洛阳这座以阴谋和人命为食的魔都，此刻因为某个穿越客不按套路的出牌，如同被外界刺激的冬眠凶兽一样，在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下，彻底活了过来！

来吧，来吧，惶恐就此参上。

将每个心怀叵测的敌人，消除殆尽之时刻来临了。

而造成洛阳如此大骚动的源头，此刻正饶有兴味的在家里一边搭起架子炙烤着羊肉，一边欣赏着歌舞，顺便——

数钱！

玉带虽然是宫中之物，但是当然不止七条，虽然之前库存只剩七条，但是并不包括太子赏赐给洛阳囚牛的啊？

再说，要在前帝都洛阳找到宫中的所用的玉带，那不是很轻松？

总之，掌握了洛阳囚牛遗产的李南，从洛阳某个尚未被人发现的库藏中，找到了另外的十几条玉带。

于是他将玉带五条或者三条一份，“批发”给了洛阳城。

虽然不知道拿到的人会不会也只是个二级代理，但是落到地府里面的钱财，可是实打实的，虽然不能公然送到李南所处的豪宅里面，但是李南看着下面人传来的“财报”，也觉得赏心悦目。

而两块“洛神囚牛令”换来的财物，则是让李南有些目瞪口呆了。

洛阳人真是有钱啊，李南看着财报上写的六万贯铜钱，明珠二斗，七尺血珊瑚一尊，上好美玉二十方，以及两百斤黄金，不由得感叹道。

虽然这还是因为梁槠急于出手，价格还被压低了不少，但是依然十分的惊人了。

两块“洛神囚牛令”，早在他和女冠隐去找柳虎儿的时候，李南就让碧衣鬼飞飞去找铁匠打造了，据说出自于一个洛阳鼎鼎大名的伪造大家代号鬼匠之手。

这人也是山海的人，精通铸造之术，让持有化冥令牌的飞飞过去，重金之下，自然没有什么事。

既然要办拍卖嘛，没有货骗人怎么行，李南也不是个无良商家，他早就准备好了。

本来他只想着放出一块“洛神囚牛令”出去的，但是李南从金谷园见过司徒灵雪，得知洛神囚牛令上面很有可能有部分宝藏的地图信息后，随即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看着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上面雕刻着异兽，隐隐还有的地图的令牌，他刚好有一块！

山海化冥令！

山海化冥令据说是用首山之铜铸造的，入手沉重，而且泛着厚重的金属光泽，一看就不凡，背后还画着古时的大荒山形水脉，用来冒充洛神囚牛令正好不过！

能挣钱最好不过了，多一块洛阳更乱一分嘛。我真是个小机灵鬼，李南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侍女跳舞发笑。

你那个腰，是怎么扭得，一看就不行啊，像你这种到青楼怕不是要被饿死啊。李南一边对跳舞的某个小“侍女”发出了指示。

看着这位名为迷儿的侍女僵硬的身段，被一群碧眼大长腿的胡姬上下其手的难堪，李南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也算是被软禁的李南，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了。

“女子果然乃老虎，不，恶虎！”身处阵阵脂粉香气中，化名为迷儿的尸神的弥彦只觉得满眼都是雪白，不由得感叹前辈飞飞的正确性。

女装尬舞陷香阵，拭泪犹思飞飞明！

嘿嘿，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分，看着女装的弥彦左支右绌的尴尬模样，李南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怕是寻找弥彦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苦寻的“东瀛少年郎”，此刻正以另一种面貌，处于一个大人物的豪宅里面吧。

弥彦生的不高，再加上面容白净，于是就在李南得知有人正在暗地里寻找他的时候，他就密令梁槠将其扮做女子送入自己府中。

至于如何遮掩喉结之类的事情，自有洛阳魍魉司的人专业技术完成，而且让她扮做哑女，自然就不会因为出声导致露馅。

虽然不知道梁槠怎么做的，但是看着明显是一名“可平天下”的小侍女出现在自己面前，李南表示很满意。

这个地方实在太安全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打扰，别说外人进入，就是李南出去都很“困难”，正所谓灯下黑，不管外界怎么乱，那位山海姑射，大唐第二尊贵的女人名号在此，足以震慑很多的牛鬼蛇神。

李南这是没办法，只能赌了，比起纷乱的迦楼罗、簪缨和洛阳诸方，自己要担心的是上官婉儿一人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那位上官婉儿目光还没有放到自己身上，这一点乃是李南目前最大的优势。

今天是四月十一，距离那场在洛阳引起巨大关注拍卖会还有四天，在府中“静极思动”且身体“变好”的蜀客李南，终于养好了日日征伐形成的黑眼圈，恢复了贪玩好乐的蜀人本性，吩咐下人准备好素斋，作为虔诚“佛教徒”的他，要前往禅宗祖庭的洛阳白马寺“求子”了。

怕是自家这位郎君名为“求子”，不知道求到了秦楼楚馆去！对于这位荒银好色，经常出入青楼还每天点“外卖”的“郎君”，不少下人看到他出门，都暗自在心中啐了一口。

可恶的李家人，今天又想到白马寺附近的尼姑庵去“求子”了？？玩儿得挺好啊。听着李南神神秘秘地问自己白马寺附近的“尼庵”哪里可堪一去时，老管家心中不由得对李南生出了极大的鄙视。

不过他还是忠实的履行了一个管家的任务，告诉了白马寺附近他常去的几座“尼庵”。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去尼姑庵找乐子的这件事，比起青楼还要不堪，李南自然拒绝了“仆人”的跟随，心照不宣的老管家也知趣的没让仆人跟随，看着他带着那位身穿碧衣的“随侍”出门，想起那位碧衣少年俊朗的面容和白皙的皮肤，还有他进入这位的房间整夜整夜不出来，不由得暗自嫉妒、不，愤恨起来。

这等好物，什么时候落到自己手里啊。以为这位也跟很多士族郎君一样“通吃”的老管家只觉得浑身火热起来。

这位不愧是“同道中人”啊，自己能跟那位俊美的郎君“深谈”一夜，那该多好啊。

看着李南远去，老管家收回了哲学的目光，决定去找个小厮去火，但是他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是通知每天来府上送柴火的小厮郎君今日的去向。

至于通知的过程嘛，略微的长了一点，反正那位送柴的小厮从老管家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红，胸前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铜钱。

今天照例是李南“求子”的日子，按上次定下的接头地点，李南来到了白马寺。

作为秘密工作人员，李南和梁槠下一次会面地点都是在上一次结束的时候重新定好的，并不限于某地，除了要事，梁槠不会贸然进府。

来到了白马寺，花了重金施舍了不少香油钱之后，李南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尊敬，有一个僧人亲自接待并且给他念了祈福求子的经文。

不过李南这点钱在洛阳这个有钱有权人遍地的城市中只能算是一般豪客而已，只能得到一个沙弥的接待，至于法师，和尚、大和尚、名僧甚至到方丈这个级别的接待，他想都不要想。

除了钱不够的问题，还有权不够的原因。

能给一个沙弥来念经，也就是看这段时间李南花了不少钱的原因，这位类似业务人员的名叫元生的和尚才会一直上来接待。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到提成？有没有kpi？看着好似后世销售的白马寺和尚，李南发觉他们似乎都是有目的的接触来上香祈福的信众，而且一个和尚跟了另外的和尚就不再介入，甚至还有两个和尚抢业务的情况。

种种情形，简直古今一般同。

佛寺有钱不是没有原因的，想着自己前前后后扔进去百贯了，依然只是普通的业务人员接待，甚至一般客户经理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好不容易听完了元生的冗长的祈福和念经，李南谢绝了他带领游览的建议，自己游览起来。

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收费项目等着自己呢，老驴友的李南可不能吃这个亏。

看了看金刚殿的佛像，又往放生池的乌龟扔了十几个铜钱，李南转到了一处供奉千手观音的偏殿，跟早就等在那里的梁槠接头。

梁槠带来了好几则李南需要的消息，每一桩都让李南心惊。

之前投入洛阳的十几条玉带，俱都被买家买走了，其中涉及洛阳韦氏，老牌五姓七望崔家，河东裴家，荥阳郑家，还有新晋的洛阳新贵王家，甚至留在洛阳的武氏都有通过人买走了玉带，当然，洛阳府尹周府还有迦楼罗并太平秘卫都买入了一条，想必是再买一条辨认真伪。

而两枚囚牛令，一枚被住在陈王宅的上官婉儿买走，还有一枚，被一个李南熟悉的年轻人买走了。

正式那位出了高价买了如庭消息和玉带的那位“平安”！

老熟人了啊，李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吩咐梁槠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不要轻易追踪此人。

对于这位神秘的“平安”背后的那位，他现在只能指望高来高去，好几条没有露面的女冠隐了。

而还有好几条，被一股神秘势力买走之后又重新投入了洛阳坊间，似乎有人识破了这个骗局，也想故意引起洛阳的乱象一般，引起洛阳街市之间的“繁华”景象的，大多都是这几条重新流出的玉带。

对于这股神秘势力，地府也不是一无所获，还是查到了行踪，据说这些玉带都是从洛阳的小世家和某些通过科举成为当权者，世家眼中的“寒门”流出的。

“簪缨！”李南一瞬间想到了山海的这个恐怖的老对手，眼中又浮现出那个俊美到符合古人一切审美的脸。

而梁槠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更加有趣的是，似乎作为旋涡中心的地府，简直平静的不像话，根本没有受到人的骚扰。

虽然梁槠按照李南的指示，暂停了地府人员的活动，只让他们控制的帮派人员出手，一旦事毕就立刻切断。但是地府受到的明面上的窥视，比起之前还少了不少。

现在的黄皮子坊，竟然出现了周围的客栈青楼都客满，如庭客栈几乎无人问津的情况，连带着鼎香楼，生意都受到了冲击。

李南知道，这明面上的活动减少，说明如庭和鼎香楼的情势反而更加糟糕了，于是李南吩咐洛阳行污司、魍魉司和水生司都暂停活动，如庭和鼎香楼一切如常，静观其变。

“仆已经命人收束手脚尔。”梁槠轻声说道，表示因为你这种情况，他也就先斩后奏了，还请石安先生“降罪”。

这怎么降罪？李南随即表示小梁同志你干的很好，讲道理，你才是洛阳的“黑簿之主”啊，我在府里消息滞后，洛阳的地府都归你节制，不用事事都请示，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嘛。

满意于下属的主观能动性，李南笑着做出了最新指示，地府这几天全面收束触角的同时，同时也要发挥“中立”情报贩子拱火的特点。某些消息，我们应该有选择性的优先售卖嘛。

比如某些玉带的去向，和洛神囚牛令的去向，这种紧跟洛阳时事的消息，应该及时更新嘛，这一摊的工作你要抓起来。

梁槠随即低头称诺，表示一定遵从指示，彻底贯彻地府中立的方针，优先将洛阳人民需要的消息卖出。

于是，经过一场颇为愉悦的会面之后，梁槠“礼完佛”匆匆离去，留下李南色眯眯地找到元生打听这附近哪里的“尼姑庵”比较明艳，不，灵验！

“鄙寺出门向东一百丈，有庵名为水月，乃是我白马寺下院，一向比较灵验，城中不少虔诚君子如郎君者，倒是常去‘进香’。”

面对着李南递给他代为“转交”的香油钱，元生露出了慈悲为怀的高僧笑容，随即告诉了这位虔诚的蜀中郎君某个洛阳君子颇为喜爱的下院。

而且元生还好心的告诉他，到那里就说元生师兄介绍来的，自然有“佛法精深”的有名女尼来让李南近香，不，是进香！而且去晚了就没有了，那位名叫水性的女尼可是深受洛阳君子“喜爱”的。

讲道理嘛，进香进香，进去了就很香，简直一点毛病没有。

于是李南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匆匆告别了元生，看着殿外某个小商人打扮的“老熟人”，正准备完成今日“任务”的他，显然心情不错。

想不到洛阳的君子们都还好这一口，李南觉得有些猎奇，今天他准备是进去看看然后借口这边女尼不行然后愤然出门去“金栗馆”的，可不好耽误行程。

再怎么说跟一个女尼那啥，李南心头简直过不去那个坎，虽然里面的女尼很多都没有剃度，但是一想起，李南就有些生理不适。

再说，自己也要去看看那位莫林儿嘛，李南觉得为自己出入那些场所找到了理由。

不知道洛阳的君子们，是如何一脸道貌岸然面对着光头的尼姑进香的呢？会不会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把脑中有些变态的想法甩开，李南努力消化他今天得到的消息起来。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簪缨”也出手了，但是李南还是有些奇怪，最开始可能导致“囚牛”全灭的太平秘卫们，似乎没有任何举动！

虽然那位杜镜愚似乎与木心卿江子这些囚牛“背叛者”有勾连，但是除了前后拿到两条玉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举动！

不符合常理啊，作为洛阳最大的一股势力，太平秘卫不应该如此“安静”啊，还是？李南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真的“洛神囚牛令”其实在太平秘卫的手里，所以他们如此“不上心”，就跟自己的行为一样，表面上拿到了两条玉带的太平公主府一系也是在“钓鱼”，也想彻底清除盘踞在洛阳的某些牛鬼蛇神！

这就让人细思极恐了。

可是，还有一个人呢？“那位先生”呢？想起了某个长得极为可爱的红衣少女，李南不相信她没有带着“先生”的某种命令来到洛阳这个刀光剑影的泥潭。

然后，他就真的看到了司徒灵雪。

第一百七十章 乱云飞渡 刚刚走出大殿的时候，有一名书童打扮的人找到了李南，说是有旧相识找他一叙。

旧相识？？看着唇红齿白的书童，李南心生疑窦，自己在洛阳的“旧相识”怕是都不简单，见面都没有什么好事。

会是谁呢？李南有些疑惑，但是他还带着飞飞呢，武力有保障，所以他也将信将疑地跟着书童，来到了白马寺后院的静室。

然后，他在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的静室里看到司徒灵雪，还有另外两个人。

“哈哈哈，石安兄，一向可好？”主座下首的蒲团上，杨施余的笑得如同四月的春风，面上如同五月的晴空。

“见过空月兄，见过娘子，见过这位和尚。”幸好李南跟观云僧混过一段时间，一眼就认出了主座上的那位僧人是佛寺里比较高阶的“和尚”打扮。

“见过檀越。”“妾见过李郎君。”在座的三人也是慌不迭对李南行礼。

不是，空月公子就是牛逼啊，凭什么不给钱就能进入后院的禅堂，长得好看么？看着杨施余俊美的面容，李南有些郁闷。

李南在小沙弥送来的蒲团上坐定之后，才知道这位空月公子和司徒灵雪相约游白马寺，然后这位性能和尚乃是空月公子旧识，于是请他过来谈禅，正好在大殿的书童认出了那日的李郎君，匆匆报告之后，才把李南请过来。

这位书童认识我？李南眯着眼睛打量起这位书童起来，他于是想起了那次宴会的时候，帮风牙令狐过捧剑的那位仆人。

“未邀而请，仆之罪也，还请石安兄莫要怪罪。”杨施余依然戴着他那个铁制进贤冠，一副古之君子打扮，脸上露出了真诚请罪的神情。

“今日能于禅宗祖庭得遇诸位，仆之幸也，何怪之有？”李南口称不敢，随即拱手笑道。

少顷，又有小沙弥送来香茶，李南吃了之后，于是赞叹不已。

于是众人开始谈天起来。

内容当然是关于佛法，李南关于这个简直是十窍通了九窍，简直一窍不通，除了会几句成坏住空，一杯水十万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外，他简直什么都不会。

但是今日座间众人都是精通佛法之辈，就连司徒灵雪都能完美融入其中，李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献丑了。

好在李南跟观云僧一起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他们谈论的佛法什么的，李南虽然插不上话，但好歹能听懂一些，于是他拿出跟领导开会时候的技能，时而装作疑惑，时而装作惊叹，勉强混了一混。

岂不知，他这副样子蒙一蒙外行还可以，但是在座几位无一不是精通佛法的人精，立刻都察觉除了李南是个门外汉。

于是他们的话题有艰深变得通俗起来，然后谈起了诗。

说到诗，我就有说法了，李南如同一个夸夸其谈的士子一般，先是背出了前几日的那几首“诗”，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自己“半首郎君”的美号，引得众人不禁面露奇怪微笑。

“此人不学无术，竟然能与空月公子相交，看来这位空月公子当真是雅量非常啊。”性能和尚心中想到，对于下首这位空月公子的评价又上升了。

李南“小丑”式的表演引起了众人的莞尔，于是司徒灵雪有恰好“凑趣”让他们今日作诗，于是李南又推说昨日吃坏了肚子，今天文思枯竭云云。

于是，就在众人略带玩味的目光中，杨施余以石安兄大才，每有佳句他都叹服不已，今日怕是与石安兄佳句无缘给李南圆了场，并且做了一首禅味十足的诗作为结尾，好歹让今日会面的逼格保持在了一个较高的水平。

“此人有些意思。”杨施余心中想到。

李南的表现并没有出脱一个不学无术又好玩乐的“宗室子弟”人设，他也看出这位是真的做不出诗而且对于佛法不懂装懂。

但是，为什么他总觉此人有些不简单而且隐隐不安呢？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杨施余想起了圣人君子不应该胡乱猜疑反乱其心的教导，放下了对于这位隐隐怀疑，转而性能大师对视一眼。

后者看到了空月公子的眼神，念了一句佛，以带着韵律的苍老声音禅唱了一段李南听不懂的梵语经文，然后轻轻敲了一下手边的木鱼。

李南不明所以，看着司徒灵雪和杨施余表示告辞，他也知道，自己到了该滚蛋的时候了，于是他也起身告辞，然后三人一人拿了性能和尚送的开过光的佛珠后走人。

出门之后，杨施余告诉他自己跟司徒娘子约好再游览一下这白马寺，问他还要准备去哪里，可有兴趣同游。

于是李南表示出了为难的样子，说自己游览过了，听说白马寺下院的水月庵求子颇为灵验，自己想要去那边试试，并且热情地邀请杨施余同去同去。

听到白马寺下院，司徒灵雪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两人的谈话，独自去一边观鱼去了，杨施余也露出原来如此的坦然神色。

看着李南“急色”的样子，杨施余告诉他自己今天陪着人呢，怕是要拂了石安兄美意，说是下次有机会吧。

李南别有意味地看了远处的司徒灵雪一眼，表示兄弟我懂，下次一起吧，嘿嘿嘿。

于是李南跟司徒灵雪和杨施余告辞，然后匆匆带着飞飞离开了白马寺。

“不过一俗人尔。”杨施余摇摇头，觉得自己之前怕是有些多虑了，并且再次觉得圣人的话简直无比正确。

信仰更加坚定了，圣人真完美啊！

特别是他那位书童在而后的一炷香的时候，悄悄对着他打出了一个手势之后，杨施余更加坦然了，仿佛一个最贴心的导游一般，带着司徒灵雪游览这座汉代就存在的古刹起来。

“妹的！”出了水月庵，骑在驴上的李南一副烦躁之色，苦着的脸，衬托得后面骑马的飞飞，面容更加俊朗起来。

本来今天还想去“金栗馆”的，因为之前司徒灵雪的耽搁，李南发觉再去已经是不可能，而且那位“元生”介绍的女尼水性果然很抢手，他去的时候缁衣开口极低中年尼姑告诉她已经有客人在“进香”了，并且极力推荐另一个俗名叫做“杨花”的才来的女尼。

于是，李南如同一个欲求不满的客人一般，骂骂咧咧地出门，骑着驴回到了自家的府邸，弄得一直跟着他那位小商人一脸暗笑。

怕是这位遇到了些阻拦，叫你好色，该！

于是李南“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府邸，看到这位如此早回来老管家不由得有些诧异，看着他随即将那位碧衣郎君，还有几位胡姬并侍女叫入房中，很快就有某些貌似惨叫的声音传来，听着那位小商人的回报，老管家也就释然了。

今天这位，原来根本没有“尽兴”啊，呸，该死的李家人！天还没有黑，老管家对着李南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脸上带着羡慕嫉妒的神色。

李南的焦躁和郁闷根本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今天看到司徒灵雪和杨施余一起，让他想起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莫非司徒灵雪学着那位风牙令狐过一般，被杨施余给捉了吧。

想起这位杨施余又让人当奴仆的习惯，李南不由得浮现出某些动作片才会有的画面来，觉得有些心烦意燥。

男人对于美女的占有，是一种天性，哪怕那个妹纸根本不属于你，但是看着跟你相熟的妹纸被其他人带走，总会产生一种不爽的感觉。

联系到洛阳“寒门”的种种动作，李南不由得开始为簪缨的事情头痛起来。

簪缨入局不可怕，可怕的是司徒灵雪可能的失陷，进而导致自己有可能暴露，还有自己不知道对手的意图。

乱，太乱了！

簪缨这位老对手的加入，让本来就近乎失控的洛阳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看着依照李南的命令，在床上“自得其乐”发出种种靡靡之音的胡姬，李南觉得更加烦躁了。

好不容易，李南“完事”了，这才让这几位做出衣衫凌乱的模样，李南也只穿着中衣，让胡姬们送来一件新的袍子。

李南这才走出了房门，让冷风将胡姬遗留的“气味”传到门口伺候的仆人鼻间，然后吩咐人送来酒菜，自己要喝酒。

这种“表演”，李南来到府邸之后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简直轻车熟路。

仆人也不敢得罪这位心情不好的郎君，然后将酒菜送入，看着里面凌乱的床铺和各色人凌乱的衣衫，表示有些没眼看，随即也通知了老管家郎君今日很“烦躁”的消息。

就在明亮的烛火下，因为簪缨和洛阳的乱局头痛的李南，半真半假的跟着飞飞喝酒起来。

他今天依然在等，等一个人的归来，等着她给自己带来最新的消息。

可惜他要失望了，直到月上中天，鼓打三更之后，他等的女冠隐还没有到来。于是有些醉意的李南跟迷儿和飞飞抵足而眠，做足了一个好兄弟和荒银主人的态势，让某个老管家暗中唾骂其好色不要命不已。

于是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李南来到院子里吃完早餐回房练他一笔烂字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女冠隐的身影。

亲人呐，李南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随即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位可怕的女道士行礼，奉上几封黄金。

讲道理，虽然女冠隐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一方的人，但是这名牛叉的女剑客，每次出动不要出场费的么？

看着比往日还多一倍的金子，女冠隐依然如同之前一样，面上毫无波动的收下了，然后告诉了他几个他迫切知道的消息。

平安的主人找到了，就在城中沈氏故宅，他的主人，疑似是化名沉浮生的被一个老人称为沈氏少主的人，对面也发现了她，然后她不得已将其引到城外，好好“教导”一番后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才离去。

不是，又多了一个沈家么？三年之期已到，少主归位肃清四大家族？新势力的加入让李南彻底头大了。

如今之际，只能请女冠隐去监视那位神秘的沈家少主了。李南抬头看着女冠隐，无人可用的他，琢磨着自己要花多少钱和口舌才能说动这位。

另外，女冠隐还带来了一个让李南吃惊不已的消息，就在昨夜，洛阳郊外，沈家别业附近，发生了一场大火并！

主要参与的人有太平秘卫，还有伽罗楼的人，洛阳城本地的不少好手和江洋大盗，都参与其中，最开始只是两方搏杀，但是随着其余人加入，变成了一场纷乱的大乱斗。

其中不乏能让她出到第五剑甚至要十几剑过后的好手，她只是在一边观察并没有涉入。饶是这样，她也是斩了十几人才回来。

不是，你这么厉害的么？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啊，看着连衣角都与平日一样的女冠隐，李南不由得惊叹起来。

李南这也是因为不懂高看了女冠隐，讲道理，作为剑客，她除了行走世间标志性的道袍以外，还是有夜行衣与作战服滴。

但是饶是这样，也很厉害了好嘛。

抛开李南对于女冠隐个人武力的盲目崇拜，女冠隐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昨夜就在她归来的路上，她看到了两个李南让她注意的人，然后其中一个还杀了另一个。

被杀的是同为道姑的女性卿江子，而动手的人，不是莫林儿，而是自从环首会面之后，就一直跟这几位没有交集的城南金花帮现任二当家——白牙狼张角儿！

不是，你怎么看着她被杀，没有把张角儿给我捉回来审问啊？李南有些腹诽，但是面对着女道士宛如深潭的眼神，他彻底败退了。

该死的剑客规矩！

剑客虽然讲究一诺千金，但是也讲究不管闲事，不是自己目标的人就不会管，换言之，就是如果你不说，多余的工作我一点都不会做！

女冠隐之所以能告诉李南，还是因为李南告诉她，让她帮着注意一下这几人，所以只接到“注意”命令的女冠隐，自然没有过多干涉，能告诉李南已经不错好嘛。

算了，算了，大佬我rbq，rbq，交给梁槠吧。李南准备今天再跑一趟地府的据点商铺，顺便把昨天的“金栗馆”去了。

他去当然只是为了工作，并没有被胡姬小姐姐的“表演”勾起了某些火想要去公款消费的意味！绝对没有！！

而且现在看来，如果一切都是张角儿搞事的话，那位一直被怀疑的莫林儿，嫌疑反而小了些，因为她无法让衙役动手，一个青楼弹琵琶的，也从来没有到过清江子所在玄虚观去过，甚至过去几个月内，除了那次外出弹琵琶，连木心所在的城东都几乎没有涉足！

而情报显示，李南推断，这位莫林儿，很有可能她是之前就认识女性卿江子，两人为了害怕这位环首是假的，所以小心了一些。

讲道理嘛，囚牛被灭，失去上级联系的情报人员瑟瑟发抖，小心一些的话，也无可厚非嘛，这个行为也十分合理，大咧咧地来参加组织聚会才不合理呢。

而根据地府回报，木心被杀的那天，她替换的那位“音声人”，还真的是因为天葵来了又受了风寒，老板亲自指定她去的，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李南总觉得莫林儿似乎隐藏着什么，所以李南这才去金栗馆例行“查探”嘛。

于是听完女冠隐的完成任务汇报，李南又花了重金让她重点查探沈家那位，并且再次注明，一定要重点注意那几位。

做完了这一切，脑中充斥着各种念头的李南开始吩咐仆人牵驴，准备出门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有助于思考，谁说不是呢？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他的“豪宅”又来了一个熟人。

一个他不想看见的熟人。

“今日吾家娘子于陈王宅宴请洛阳诸位士子，特命小婢来请郎君。”就在李南刚要出门的时候，侍女黄莺拿出了一封带着香气的请柬。

穿越客，危！

李南接过了手中的请柬，看着黄莺笑靥如花的并不离开，好半天才发应过来这是在讨赏，想起这位对于明珠的爱好，于是他让飞飞拿出一颗明珠赏给她。

于是黄莺这才万福离去，然后略带揶揄的说此次郎君可不能只做半首了，便是奴奴也不依，末了，还说了一句这次郎君做得好诗就可以向娘子讨要奴的话。

说罢，如同一只欢快的黄莺一样，小侍女黄莺踏上了门口的华丽马车。

“郎君？”老管家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这位“主人”，心想这位莫不是被这位侍女迷得头昏了。

自己“主人”的侍女也敢打主意，真的色胆包天啊。

“烧水，吾要沐浴。”李南看着手中的请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生思考一番。

“诺！”深知士族社交礼仪的老管家也没有多问，赶紧让人烧水沐浴，并且拿出了府中最名贵的香料撒入其中。

这下真的全乱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把了，当天下午，穿戴一新的李南带着飞飞踏上了前往城北最深处某家宅邸的路，心中乱如麻。

哎——看着头顶的晴空里，纠缠得如同乱麻的白云，李南不由得长叹一声，觉得这两天的消息和局面都在自己掌控之外，今日自己简直面临着踏入洛阳以来的最大危机。

究竟——上官婉儿有没有发现自己？一路上，李南的脑中全是这个问题。

于是，四月十二的这天傍晚，李南头顶着春日的散乱的白云，施施然地踏入了名为陈王宅的古老华丽宅邸。

乱云飞渡仍从容，无限风光在险峰。

踏入厚重的朱红大门的这一刻，李南不由得吟诵起了某位伟人的诗词。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牡丹，牡丹 陈王宅里面很久都没有住过陈王了，但是不妨碍它叫陈王宅。

此时天下所谓的陈王，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写出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的，重度yy患者陈王曹植。

这个陈王宅，就是在他的旧宅上改造的。

当然，这个改造也跟大唐无关，是在前朝进行的，比起此时大唐的诸王宅，其奢华靡丽之处，不知道高了多少去！

大业元年，隋炀帝敕有司于洛阳故王城东营建东京，以越国公杨素为营东京大监，在洛阳建宫城。

根据山海所记载，其实杨素也算是半个山海半个世家之人，乃是天下九凶的饕餮，手底下很多公输家之人，所以这次对于洛阳宫城的修缮，山海这次下了血本，简直是不亚于长安那座大兴宫的规模。

大业元年，隋朝发河南道诸州郡兵夫五十馀万，开通津渠，自河起荥泽入淮千里馀；又发淮南诸州郡兵夫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渎至于扬子，首先，杨素就是大手笔，修了两条巨大的沟渠，引水入洛阳城。

杨素修建的津渠和邗沟，入江三百余里，水面阔四十步，通龙舟，两岸为大道，种榆柳，自东都至江都二千余里，树荫相交。每两驿置一宫，为停顿之所，自京师至江都离宫四十余所，两城之间可以行龙舟直达，在古代简直算了不起的大工程。

而他重新修的东都洛阳，周回七十三里一百五十步，西拒王城，东越瀍涧，南跨洛川，北逾谷水。宫城东西五里二百步，南北七里，乃是一座不亚于龙首原的长安的大城。

而陈王宅，就在洛阳城西北太阳门外，出门七百步远的诸王宅群落，其中第一院齐王宅，第二院燕王宅，第三院陈王宅，第四院代王宅，第五院越王宅，陈王宅在其中中心地段，距离洛阳的北门——玄武门只有六百步的距离（冷知识：并不只是长安才有玄武门，很多大城的四门都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的）。

陈王宅本来就是曹操最爱的儿子的旧宅，在山海不计成本的修建下，流传到唐，已经比曹魏之时更加瑰丽，正所谓百重楶拱，千构云楣，锈柱华欀壁挡，穷轩甍之壮丽是也。

都是古代伟大的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啊，行走在宽阔平整的青石路上，李南不由得感叹到。

这个皇家建筑，果然就是不一样，自己之前以为蜀中县令的李偶的宅邸已经很华丽了，但是跟这个一比，那就好比一般公寓和联排别墅的巨大区别。

李南虽然惊叹，但是也没有露出什么土包子的神色，更多的就是感叹而已。

毕竟，他可是去参观游览过故宫的，比起那座华丽得堪称五千年大成的宫殿，这座陈王宅还是有些不够看。

但是他这副缅怀感叹的做派，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此人出身高贵，第一次进入如此奢华的陈王宅仅仅是带着欣赏的赞叹，而不是大呼小叫惊为天宫。

很好，穿越客这次并没有丢脸。

上官婉儿府中的仆人，都是极为有眼色的，一身华服带着俊美仆人，安步当车出手就是金叶子的李南，顿时受到了仆人们的欢迎，特别是落在悄悄观察的黄莺眼中，那就颇有些不凡了。

于是她从角落里迎了出来，笑靥如花的万福，娇声叫着郎君。

然后她又得到了一颗明珠。

虽然这颗明珠与她主人赏赐的相比，大小差不少，光泽也比不上，但是不妨碍黄莺对于李南的阔绰表示相当程度的欢迎。

本来外宅有引路的侍女的，黄莺只是后院陪侍引路的侍女，但是明珠的作用下，黄莺不介意在李南还没有到后院之前就提前接过工作。

今天宴游的地点，依然是在后花园，一个鲜花满园的地方。

“好教郎君得知，四月当值花神乃是牡丹，今日之宴名为国色天香，盖因后园中牡丹盛放，故此娘子邀郎君赴宴。”小侍女软软的身子都快贴到李南身上了，在李南身边吐气如兰。

国色天香？？？李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抄的三首清平调，看着园中开放的各色牡丹，李南不由得明白了。

看来李白大大倒底是巨佬，他的诗已经让这位天字第一号文艺女青年心悦诚服了嘛。

要不说这权贵阶级就是好呢，就在满城牡丹尚未开放之时，她园中的牡丹已然大放尔，一路上，看着园内或是粉白，或是大红的牡丹，鼻尖充斥着浓浓的香气，又听说这都是从神都的太初宫里面弄过来的，特地为了今天这个游园会，李南不由得感叹上官婉儿的权势起来。

就在李南感叹可恶的李家人之际，就在他身后，对“迷儿”的遭遇后怕不已的飞飞，面对着另一名热情的侍女，慌不迭地保持了一个颇远的距离，弄得那名花痴的侍女一阵幽怨。

好俊，连躲避奴奴行为，都如此之俊。那名小侍女看着飞飞的脸庞，彻底呆住了。

哎——颜值狗都得死！看着飞飞遭受的待遇，李南心中有些不忿起来。

无论古今，都是看脸的啊。

上次李南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没有带飞飞去金谷园，这次心知陈王宅不亚于龙潭虎穴，所以他带着飞飞一起来，没想到古今的妹纸都是一样只看脸的货色。

穿过角门，经过一个个长长的游廊，目之所及，都是大朵大朵怒放的牡丹盆栽，不多时，后花园到了，外面接引的侍女停下了脚步。

原本跟李南贴得紧紧的黄莺，也重新与李南保持了距离，重新扮演了一个合格侍女的角色。

“郎君可有诗？”就在后花园门口，已经可以看见满园的牡丹了，比起游廊周围零星的牡丹，又是别有一番富贵堂皇的景象，景象十分具有冲击力。

就在百花之前，黄莺扑闪扑闪的星星眼，向李南发动了攻击。

小样，还来，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数打败，心知黄莺打什么算盘的李南，于是指着园中的牡丹，慨然吟到，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洛城。”

然后，他踏步进入园中！

“郎君戏奴，奴奴不依。”看着李南的样子，黄莺哪里不知道他又故意吟诵了半首，想到到手的明珠飞了，黄莺娇嗔着不依起来。

“哈哈哈。”空气中之剩下李南无耻的揶揄笑声，让这个贪财的小侍女吃瘪，让他紧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得罪女人没有好下场这个古今颠簸不破的真理。

“半首郎君至——”小侍女的声音又高又远，霎时间，整个后花园都传遍了。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园中各处传来，众皆莞尔。

能够听懂这个梗的，大抵都是熟人，果不其然，满园牡丹之中，陈驰，杜镜愚，杨施余都在其中。

而司徒灵雪依然一身红衣，跟着上官婉儿在一边窃窃私语，风牙令狐过也一身黑衣站在上官婉儿身后，他背后依然有个小童捧着他的长短双剑。

上次金谷游春宴的众人，就只有小黑胖子乐去病不在，也不知道囚牛旧人的他，执行什么命令去了。

但是此次还多了两人。

一名看着就弱不禁风的脸色苍白的士子，身穿淡紫色衣衫，这个颜色一看就是权贵家的子弟。

好笑的是，他有个及其雄壮的名字叫做周雄，字处之，大概意思就是羡慕崇拜除三害大将周处的意思，据说是洛阳府尹周昉的四子。

还有一名始终带着微笑的青年文士，岁数比李南等人都大一点，约莫三十多岁上下，身穿深红色圆领袍，头戴黛青色幞头，手持玉扇，相貌虽然中人之姿，但是他的眼睛总有一种闪动着火焰的感觉。

这个人名字很有趣，姓沉，自称沉浮生，此刻他正饶有兴味的看着园中众人。

是你么？能半途加入这个局，有点东西啊，李南心中打起十二万分警惕。

他可不认为能在龙蛇混杂，水深无比的洛阳城拿到玉带和洛神囚牛令，身边还有一名极为高明剑客的沈家少主，会是一般人。

“半首郎君至矣，此郎君乃何人？”女人都是颜值动物，看着李南身后颜值惊人肤白如脂的飞飞，上官婉儿眼睛都一亮。

“此乃家仆尔。”李南笑着介绍到，引得上官婉儿略微惊叹。

接着，李南又在主人的带领下，与新加入的周雄和沉浮生彼此见礼，上官婉儿打趣地说出他诨号的由来，又将他过去的诗作念了一番，引得两人赞叹不已。

接下来，李南离开了上官婉儿和司徒灵雪，与在园中赏花游玩的其余几位旧相识一阵寒暄，说了一些一向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之类没营养的话，然后就自顾自地带着飞飞在园中游览起来。

就跟上次一样，杜镜愚和陈驰依然对于李南不冷不热，就连杨施余也没上来搭话，自顾自地跟沉浮生讨论着什么，远处司徒灵雪陪着女主人赏花，笑语盈盈，简直人比花娇。

至此，园中就剩他和周雄两人没伴。

不出意料的，两人开始攀谈起来。

出乎意料的，李南与周雄一见如故，竟然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正所谓男人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个下过乡，一起分过脏和一起........

前三样李南和周雄都没有经验，但是最后一项，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啦。

听过李南说起自己这几日的游览之地，特别是他去过金栗馆，还游去过水月庵之后，周雄抚掌大笑，说是想不到李郎君你也是花丛中的领袖，风月场中的班头啊。

是个行家，看着李南同样有些黑眼圈，周雄觉得总算在这个文绉绉的场合找到一个“自己人”啦。

特别是他看到李南身后俊美得不像话的飞飞的时候，他立刻以为李南也是“同道中人”！

一个感叹自己来洛阳时间甚短，还有好些“好去处”没有去过，就连鼎鼎大名的洛水女神因为没人带领，看到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得入港。

一个感叹作为同道中人，你早认识兄弟我就好了，洛阳城有什么好玩的，本郎君还有不知道的么？石安兄且听仆到来.......

说道后来，两人竟然都生出一股不愧是你啊的感觉，特别是只有一次经验的李南，看着对面这位兴奋的如数家珍，顿时明白他看着如此瘦弱是什么原因了。

这位周雄说道高兴处，还热情地邀请李南明日跟他洛水一游，他可以带李南进入本地“子弟”才能进入的画舫，一同欣赏那飘飘欲仙的洛水女神。

“.......说道神都艳名最炽者，当属牡丹馆上代牡丹，可惜，可惜.......”周雄不由得感叹起来。

“哦？愿闻其详？”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李南好奇地追问起来。

“话说这牡丹馆乃神都一等一之楼馆，两岁选一花魁，皆名牡丹，所选之女，莫不是洛城众女之翘楚，王孙公子为见牡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而牡丹馆中前代牡丹，于艳名最盛之际，香消玉殒，被人扼死于城外，着实令人叹惋。”

“扼死？？？为何有如是恐怖事耶？”看着周雄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南好奇地追问道。

他也很好奇，这位在洛阳城中闯出大名头的牛首，她的死究竟有什么内情。

“这.......”周雄左右忘了一眼，随机压低了声音，告诉了李南上任牡丹的事情。

牡丹馆是迦楼罗一个重要财务来源，这一点李南是知道的，而前任牛首牡丹在此潜伏，李南也是知道的，据说是她主动要求的，说是灯下黑，但是现在看来，怕不是这么简单。

于是，李南在周雄低声的讲述声中，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若问洛阳城中各色风吹草动，消息最灵通者，下层消息当然是城东的帮派大佬们，而中上层的消息，这些洛阳的世家纨绔子弟，简直不做第二设想。

原来这洛阳的牛首，竟然有些故事。

此女不知何时入洛，但是十二岁之时，自卖其身到牡丹馆，据说是为了资助某个男人考科举和求官，当了两年的清馆人，面对着楼里妈妈让她接客的压力，苦守贞节，就为了等那个男人考中之后过来娶她，因此还受了不少的苦。

而且她的容貌早就被娇娇娘让人传出去了，连带着的，还有她的故事，于是她虽然没有正式出台，但是已经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士子和纨绔了。

这帮权贵子弟的心情很奇妙，一边赞叹牡丹的“纯真”，一边拼命想办法破坏这种“纯真”，戏文上说的敬她是个贞女，众人只是远观没有亵玩的事情，根本没有出现。

就在牡丹苦苦对抗着多方的压力，守住自己贞节的时候，她苦等的那个男人，离开洛阳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科举完后半年，他还托人送了一封绝交信过来，大意就是自己今日已经求得官，但是你身陷青楼，怕是有些不相配了。

牡丹接到信之后，大为悲恸，最为痛恨负心郎的青楼女子，也纷纷痛骂这位士子。

因为这样的经历，猎奇的洛阳城中，她的名声更大了，许多大人物都隐隐暗示，表示对其有“兴趣”，她也造成了一个还未“出馆”就名动洛阳的花魁的记录。

于是，就在去岁春日，也是牡丹盛放之时，一舞动神都，成为了花魁的她终于妥协了，正式开门迎客，一跃成为洛阳城的风月场内传说，许多士子都冲着这位“贞女”，不惜一掷千金。

接下来，周雄就用大段的篇幅形容牡丹的美丽和“妙处”，作为府尹的嫡子，虽然不是长子，但是周雄想要一亲芳泽，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后，就在今年的上元夜，据说牡丹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在上元夜这个青楼生意最好的日子提出想要出去赏灯。

本来这种事，一般的妈妈桑肯定不许，但是牡丹乃是台柱子，所以牡丹馆的娇娇娘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次出去后，牡丹一去不复还，然后就在三天之后，她的尸体被发现在洛阳城外。

牡丹馆背后之人势力也是极大，失去了这么一块金子招牌，当然大为震怒，洛阳府的衙役，黑道上的各位大佬，都接到了找到写信之人的命令，但是一无所获。

后来，根据牡丹的小侍女所说，她接到的信是“那位”写给她的，邀请她一起私奔，但是牡丹担心自己失了贞节，怕对方不要她，有些踌躇不定。

现在看来，那位看到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美人一点朱唇万人尝，愤怒之下痛下杀手没错了。

于是整个洛阳城的纨绔子弟都怒了，失去了“牡丹”的他们，各自发动自家的势力，发誓要找到那个家伙，让他品尝洛阳“子弟”们的愤怒！

结果一无所获，于是城中不少子弟都怅恨久矣，就连新任牡丹，也被认为不如前任多矣。

这个“牡丹”怕是参与了什么，然后被灭了口，“那位士子”，怕不是跟她接头的人！李南心中有个盘算。

李南很清楚，牡丹消失的上元夜，就是太平秘卫和洛阳诸家的大量人员，诡异出城的那次。

而三天之后，正式洛阳囚牛诡异全部消失的时候！

而紧接着，看着李南一脸“怅恨”恨不得一睹“牡丹”风采的样子，还以为他因为没有办法一亲香泽的觉得有些懊恼，于是他开口安慰道。

“佳人已逝，石安兄不必怅恨，看这满园牡丹，虽然娇艳非常，世间莫与比，但其花期只有月余，正如那牡丹一般，越明年，又有新“牡丹”生矣，未必不如旧牡丹差！”

世家公子对于青楼女子的态度，顿时一览无余。

“处之兄所言极是，是仆着相尔，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李南感慨之余，吟诵出了名句。

“好！石安兄果然好诗才！”周雄只觉得这两句诗简直写到了他的心里去，随即问起全诗起来。

然后，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半首郎君”让人有多无奈。

“哈哈哈，石安兄诗才天生，半首郎君之名，果然实至名归。”能被这位请来的，身份都不简单，见到李南有悲切之意，周雄也刻意结交，故作怪相的搞怪起来，着重的加重了实至名归的读音。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

“据说那‘牡丹’甚爱花，有人曾多次见其出入城东某花卉坊，亲自挑选，置于室内尔。”见到李南心情稍微好转，周雄又说起了牡丹的逸闻。

“城东，花卉坊？？”李南突然想起了某个已经死去的人。

虽然城东的花卉坊不少，但是李南相信，应该就是木心所在的润物坊。

“嗯？”看着李南面有异色，周雄有些好奇。

“仆游览洛阳，亦前往城东，曾经见一花卉坊，若此乃牡丹生前所去者，莫不是一桩风流幸事。”李南一副感慨的样子。

“石安兄倒是真性情，哈哈哈。”看着李南的样子，以为他就跟那位陈王一样，彻底被想象中的某个“女神”给迷住，有些害了相思病，暗笑之余，周雄也开口打趣。

“石安兄何必做如是之态，若想之这牡丹之事，过两日吾等前往这牡丹馆，唤来那位牡丹之侍女，一问便知，况且——”周雄的眼睛里露出有趣的神色。

“石安兄怕是已与这‘牡丹’香踪，擦肩而过矣。”

“哦？愿闻其详。”李南看着周雄，心想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牡丹的线索自己错过了？

“好教石安兄得之，此事所知之人甚少，便是仆，亦是偶然得之。”看着李南的急切的眼神，周雄故意卖了个关子。

“究竟是何等秘闻？”

李南也不管自己此时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但是以为李南被自己想象中的牡丹所迷的周雄，倒也并没在意。

相反，他还有一种地域上的优越感，看看，蜀中人就是没有见识，被区区一个死去的洛阳花魁迷得不要不要的，不愧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蜀中蛮子。

于是，在李南期待的眼神中，周雄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让李南如遭雷击的秘密。

“这牡丹自卖其身之前，身边尚有一侍女，为给那士子凑钱，此侍女在牡丹自卖牡丹馆之前，被其卖入另一处青楼，其花名已然无人知晓，但总在那处无疑。”说道这里，周雄语气中带着揶揄。

“好巧不巧，这所青楼石安兄前几日才去过，正是那——”

“金栗馆！！”

李南和周雄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哈哈大笑。

李南这次的笑容，极为畅快和开心。

他这才发觉地府和囚牛的情报不全，若不是今日得知，他还只道这位莫林儿，如同卷宗记载的一样，只与她的上级单线联系，与洛阳牛首并无交集呢。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冒险一次，去那木心被杀的房间看一看了。

因为他觉得，若是解开了木心被杀之谜，就离真相不远了。

牡丹，牡丹。李南看着面前的盛开得肆无忌惮的美丽花朵，心中升起了疑惑。

百花园中最鲜艳的你，究竟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呢？

.........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牡丹》李商隐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宴平乐 就在两人交流得入港的时候，侍女黄莺并另一位侍女款款走来，告诉两位郎君宴已备好，还请两位贵客入席。

于是两人各自拱手见礼，然后在侍女的带领下，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期间，小侍女黄莺对于李南过分的热情以及过于紧密的距离，让他的这位新朋友对他不由得敬佩起来。

都说蜀人贪玩好乐，胆大无忌，他今日算是看见啦。

号称洛阳风流四少中北雄的自己，还以为这位不过是个小银虫，没想到——

这个有些憨的蜀人，是个大银棍啊！简直好色不要命！

这位可是皇帝的女人，而他的侍女从法律上来说，也算是皇帝后宫的女人，这位竟然想勾搭皇帝的女人........

蜀人，不简单！！刚刚还有地域歧视的某位洛阳纨绔，立刻对于传说中蜀人的胆大无忌，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唐初啦，那时的世家大族子弟，不仅可以无视甚至羞辱皇室，甚至经常嘲笑那些取了宗室女的同族是倒霉蛋。

而在此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是背景来头极大就是个铁憨憨。

周雄看着跟黄莺腻在一起的李南，觉得自己的这位新朋友可能两样都有，或许后者的成分占多些。

某个蜀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族子弟，在蜀地作威作福惯了，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大忌。作为一个资深纨绔，周雄得出了自己的初步结论。

于是，他不露痕迹地离开这位新交的朋友远点。

他甚至都已经决定了，今日见面之后，接下来几天他预定的那些，什么洛水女神伴游，什么牡丹馆谈论“文学”的活动都通通取消，自己以后跟他就是路人，免得以后因为跟这位蜀客李南走得太近，被溅上一身血。

作为一个把毕生精力都耗费在醇酒美人身上的纨绔，他们其实是最为敏感和谨小慎微的一群人。

而在享受“艳福”的李南，心中也有些诧异。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小姑娘欢迎了？比起上一次的若即若离，这次黄莺简直算是主动倒贴，按说飞飞在这里，应该不至于啊。李南有些疑惑。

很快，李南大概就从对方娇嗔的话语中发现了端倪。

这位黄莺紧紧贴着自己，然而她貌似无意地在套他的话，似乎想要验证他这几天的行踪和来洛阳的真正目的。

想起女冠隐告诉自己这位黄莺其实轻身隐匿之术不俗，而且还跟踪过自己，李南有理由相信，自己肯定被上官婉儿发现了什么，所以这位“黄莺”才一反常态的倒贴。

但是李南也想不住这段时间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但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安。

而今日，之前只是限于言语挑逗没让李南占到任何便宜的黄莺，之所以如此“热情”，原因无他，无非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司徒灵雪没有告诉李南胡姬服饰的问题，以为以这位的智慧，哪里会想不到，但是聪慧如司徒灵雪也没有想到，这位一天天在府中算计来算计去的李南，根本就没有想起龙门石窟之外萍眉子看到胡姬微微挑眉的这件“小事”。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怀疑的！

但是这不妨碍他今日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怕是宴无好宴啊，李南看着前面烛火通明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厅，心中十分忐忑。

其实司徒灵雪经过苦思之后，选择没有告诉李南，这个行为反而是救了他。

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暴露，二来而后李南多次带着胡姬和天女出门“进香”，落到上官婉儿眼里，反而构成了他不是代表太子府来洛阳搞事的形象。

因为大概没有一个间谍，会这样傻，在明知道太子府的人在洛阳是个禁忌的情况下，带着一帮太子府的胡姬招摇过市吧？

所以上官婉儿在派出黄莺监视了李南几天后，随即放松了对于李南的监控，而是就让手下的普通探子跟踪监控。

但是今天为什么请他来呢？原因就是后面玉带和囚牛令的出现，再加上李南的频繁出府，让上官婉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多时候，对于大人物来说，仅仅是不对劲，已经足够了让他们动手杀人了，所以上官婉儿起心动念，今日还特别邀请了他来。

今日虽然名为赏牡丹，李南依然敬陪末座，但是上官婉儿的重心，大半都是在李南身上，而且她怕自己拿不准，还让武三思手下第一智囊的沉浮生坐在他身边，方便随时观察。

李南如果机敏的话，从今日上官婉儿下意识地将其定为国色天香宴这件事，就能感觉到端倪，可惜穿越客根本就没有什么间谍的素养，所以他只是觉得李白大大真牛逼，随便征服天下第一女文青，其他的，他也没多想。

而在他从进花园开始，飞飞就被带到了仆人专门的地方，那里自有一堆醇酒美人，想要套他的话。

可惜飞飞才出山不久就遇人不淑，遇到的小姐姐都是些作风大胆的“天女”啊、“胡姬”啊之类的，被调戏得怕了，而女人是老虎的想法早在心中扎下了根。

所以，面对“小姐姐”们的过分热情，飞飞简直避之不已。导致不少小姐姐暗骂之余，都肯定了他在李南身边的“作用”。

如此俊俏郎君，可惜乃是一“如意”，可惜也，可惜也。另一边的酒会上，不少小姐姐都对于李南的荒银表示出了极大程度的愤慨。

废太子李承乾“股道热长”，手下得宠的男宠叫称心，后来传遍天下，不少人就会以“如意”代指男宠（老失当地有个着名的gay吧，似乎也叫如意）。

而这一边，李南跟周雄“聊天”的时候，黄莺就隐在不远处，他俩的话，黄莺的耳朵里听了个满中满，直到宴会开始她才现出身形，还借着换衣服的机会，向自己的主人报告了这件事。

“似乎无甚异状……”上官婉儿一边思忖着，一边说了一些今日牡丹初绽，贫道特邀诸位在洛阳的俊彦一同赏花，不甚荣幸什么的，随即宣布开始了宴会。

她甚至还做了一首赞美牡丹的诗，引得众人疯狂大赞。

“郎君存心，奴奴不依！”一刻钟之后，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黄莺，嘴上不依不饶，身子拼命往李南怀里扎，非要狠心的郎君赔她明珠。

原来，就在众人喝过两轮酒之后，听到“半首郎君”逸闻的众人在上官婉儿的打趣之下，非要李南说出方才那联让人心旷神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的全诗。

而李南这次也不负众望，终于将在花园门口引起了不小轰动的诗给“作”了出来，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赞叹和哄笑，再加上俏丽侍女和他之前的故事，众人更加绝倒。

“李郎君风流人物，倒是让仆好生羡慕啊。”看着黄莺娇俏可人的模样，坐在李南上首的沉浮生笑着举杯道。

“仆放浪，还请沉兄莫怪。”李南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妙！”众皆鼓掌大笑，一时间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李郎君豪爽，还请再饮一杯。”沉浮生又端起酒杯请酒道。李南自然是来者不惧，仰头饮下。

这是沉浮生向李南敬的第五杯酒了。

坐在李南上首的他，仿佛特别欣赏李南豪放不羁的做派似的，开宴不过一刻钟，就频频请酒。

虽然李南不像在座的一帮人精，能从细微的动作读出对方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对方想灌他酒的想法，李南再笨也看出来。

对此，李南呵呵一笑，表示你还太年轻，这十几度最高不过二十度的黄酒，你这是看不起后世的酒局还是看不起“酒精考验”的穿越客的身体素质？

这种度数的酒，能限制我的只有我的膀胱容量，于是李南酒到杯干，将后世劝酒的辞令换成古文，先是借花献佛敬沉浮生一杯，然后就是二龙出水，三星高照，一杯一杯喝个没完，搞得沉浮生自己倒是有些招架不住。

坐在主座上的女主人，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免为自己的之前的想法觉得可笑。

照目前看来，这位李郎君的表现，完全没有出脱一个“宗室纨绔”的愚蠢的本色，无论是发觉自己身份再也没有藏拙做出半首诗，还是各种各样让她都觉得新奇的熟练劝酒辞，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精通吃喝玩乐的纨绔。

而他这几天的行踪也暴露了这一点，能去尼姑庵“进香”的，怕不都是花丛老手，老纨绔了。

而更重要的，则是他跟沉浮生的谈话中，表现出来的无知！

上官婉儿所处的位置，背后的墙壁也大有巧妙，古时豪门宴客，客厅广大，为了避免主人听不到客人谈话以致于怠慢，或者就是干脆想要知道客人们在谈什么，主人家背后的墙壁其实都略略成一个弧形，成为一个天然的收音器。

在古达劳动人民的惊人智慧下，这背后的装饰花纹多成旋涡状，不仅看不出有异而且收音效果极好，美观和实用兼具！

所以这沉浮生和李南的谈话，她是一字不落听在耳里的，面对于沉浮生对于朝堂的各种隐喻和暗指，这位李郎君表现出了惊人的无知，这也很符合被当做猪养的宗室纨绔子弟的形象。上官婉儿暗自放心不少。

这蠢物，甚至连“秦关一座”“和”“孟津一渡”都不知道！！上官婉儿听完他俩对话，不由得心生轻蔑，随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前者典故出自“函谷关高一百二十丈”，意思就是一百二十贯，后者更加了不得，八百诸侯渡孟津伐纣，指的是八百贯巨款！

而且她和沉浮生也看出来，这位不似作伪，就是不知道！

李南如果知道上官婉儿的“心计”，其实也只能摊摊手，表示你真是撞到了枪口上！

你让我一个长安官话都尚且不太精熟的穿越客，去听懂对面更加隐晦宛如接头暗号一样的“士族语言”，这不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穿越客就算再牛逼，也要考虑个人成长基本法啊。

于是，李南就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自然反应，反而让他躲过了最大的危机。

看到沉浮生已经有些醉意，上官婉儿则是微笑着跟司徒灵雪说话，随即又悄无声息地让人给每个人座前都添了一道牛脸，猪耳和莲藕拌的凉菜，还特地将酒换成了剑南烧春。

这道菜乃是下酒菜，牛脸肉暗指牛角杯，跟猪耳连起来就是暗指执牛耳者，说的就是主人家的意思，藕者，又叫玉玲珑，莲之根也，通联系的“联”。

意思就是执牛耳者在暗示众位宾客，别老是拘着啦，大家拿起手中的酒杯，互相联络着喝起来鸭。

至于要熟络的对象是谁？那酒樽旁边放的剑南烧春，这不就不言而喻了吗？

士族间酒场的规矩，一杯一盏，一菜一酒，往往都有含义，乃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讲究一个含而不露，响鼓不用重锤，于无声处听惊雷。

于是在场众人除了李南，大多领会了上官婉儿的意思，特别是同样“酒经考验”的酒国战士、洛阳数一数二的纨绔周雄周处之，反应得比谁都快，立刻举杯，亲热地跟李南对饮起来。

而李南这边，看着刚刚快要喝倒了沉浮生，正考虑要不要乘胜追击的时候，结果又来了新的对手，还是一名猛士，自然无暇顾及那位沉浮生了。

你也要来是吧，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就让看看看我的酒场对线功力！

特别是他看到主人家上了下酒菜，心中也暗赞上官婉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就是贴心，之前的都是些生鱼片羊肉羹一类的大菜，完全不适合下酒，现在上点下酒菜，正好！

而他看到司徒灵雪如那日一般，坐在上官婉儿下首而不是站在杨施余身后，心里更加高兴啦，这就表明她还没有被杨施余捉去，自己还比较安全。

而且新的酒味道更加醇厚浓烈，更是适合喝惯了高度酒的穿越者的口味。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拼酒大战就在李南和周雄周处之之间展开。

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是洛阳城有名的纨绔，风月场上的班头，另一个是物资极大丰富年代、酒经考验的苦逼社畜，这一阵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简直好不热闹。

终究，后世高度酒的经验和穿越客的身体素质略胜一筹，要知道，以前李南可以一个人喝倒崔哲李九牛凤鸣他们三个，面对着不过是一般“豪饮”的体虚子弟周雄，喝了不少的李南还是稳稳获胜，拼了好几轮之后，这位周处之当即醉倒，颇有些不省人事的样子。

而李南也不是毫发无伤，这个终究不是啤酒，于是他跑了趟厕所，放了个水，然后使出了酒场绝技——抠！

哇哇抠嗓子眼吐过之后，李南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浑身有些发热，还生出一种我还可以打十个的感觉。

同样轻飘飘地，还有他的脚步，回到宴会厅的路上，李南有些走不了直线了。

古代的酒大多是黄酒，这黄酒乃是用米酿造，初喝觉得极为口滑温润，带着丝丝甘甜，但是经验丰富“老战士”都知道，这黄酒的后劲，乃是诸般酒国佳酿里面最大的。

俗称就是——上头！

走出茅厕，浑身带着酒气的李南被春夜里的寒风一吹，立刻就觉得脑袋微微发沉，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飘忽起来。

自己不能再喝了，刚刚回到座间的李南立刻警觉到，万一自己酒醉说漏点什么，在座的都是人精，怕是要遭。

正所谓酒越喝越厚，气氛越炒越烈，等到李南重新回到热火朝天的酒场之后，杜镜愚，陈驰甚至杨空月，也都频频劝酒，而明明很机灵的黄莺这是也佯装不知，不仅没有发挥她挡酒侍女的作用，甚至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拍手叫好。

简直让李南怀疑她就是在报复自己没有让她拿到上官婉儿的明珠一事。

甚至连主座上的上官婉儿都恰到好处的敬酒，让李南那句仆不胜酒力，还乞醒酒饮子的话，一直被憋在嘴里。

于是李南又喝了两轮。

正所谓读书人的事，能和一般穷措大一样么？在座的都是“体面人”，今日乃是雅宴，自然不能向一般“俗人”一样投壶射箭，猜骰子行令了，诗酒风流么，读书人用来佐酒的，自然就是作诗啦。

又到了唐人喜闻乐见的作诗环节，不仅对面的杜镜愚、陈驰、沉浮生等人佳句频出，就连周雄都结结巴巴的“作”了一首极为华丽的牡丹诗，而杨空月的诗，不出意外地又拔得了头筹。

一看就是“背”的，看着对面被评为第二，顾盼自雄得意洋洋的周雄，李南很清楚这肯定不是对方做的。

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废话，作诗的状态他是没法体会，但是这天下，还有比穿越客更懂背诗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今日乐极，不知半首郎君可有佳作否？”说话的是上首的沉浮生，他远比李南早很久就去了五谷轮回之所，所以现在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他举着酒杯，对着李南笑道。

“若是半首，贫道可要罚酒三盏也。”上官婉儿笑吟吟地说道，随即李南身边的黄莺立刻响应，咚咚咚地开心地跑下去，换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酒盏上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是，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把我灌倒啊，看着面前好比后世搪瓷茶缸子一样大小的酒盏，看着隐隐又催促之色的沉浮生，李南不免暗暗有些不爽起来。

正所谓推杯换盏，盏可比杯的容量大多了，特别黄莺拿来的那个大盏，一盏怕不是能装下大半瓶啤酒，对自己酒量心知肚明的李南知道，别说三盏，一盏之下，自己就得登时了账，丑态百出。

你这是恨我不死啊，这黄酒后劲又极大，刚刚喝了两轮急酒没时间吃菜的李南，只觉得此刻浑身滚烫，身体发软。

而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人在挠一样，十分的发痒，似乎有些东西迫切的想要喷涌而出。

行，不就是“作”诗么，周雄背得？我背不得？酒劲上头的李南也不管了，心知这三盏下去，自己怕是要交待了。

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喝下这三盏酒！

到时被人一问，怕是底裤什么颜色都可能顺嘴秃噜出来。于是他站起身，长袖一挥，对着众人作揖，飘飘然有竹林风流之慨。

见到他那副模样，无人不知道是他要作诗了，于是上官婉儿眼睛一扫，在大厅角落拿着笔记录众位客人诗词的侍女，立刻拿出纸笔，聚精会神地等待起来。

这里又是陈王宅，又是劝酒的，那还能抄什么，这不就只剩下那首了吗？

将进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将进酒 此刻，穿越客负手而立，眼睛看着极远处的虚空，缓缓吐气开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震惊！镇静！

刚一出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面露惊容，所有人的脑中，都自然而然浮现出几十里外的黄河奔涌入海的滂沱景象，只觉得齿颊留香，心神被其诗文所摄！

怎么会有如此之句！

这是不少人此时的第一个念头，光是听到开头，其大气雄浑之处，已然让今日众人之诗，有些相形见绌尔。

丝竹听音，说话听声，光是这一个开头，足以让众人体会出这位李郎君的“诗才”天授。但是此刻座间依然有好几人，心中都在暗笑，“开头如此惊人，这半首郎君怕是又要做半首诗了。”

包括女主人在内，都觉得这么风流豪逸的诗句，怕是这位诗才天授的李郎君怕是又要后续无力了。

所有人都在惊叹着穿越客的一鸣惊人，但是李南知道，诗才天授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李郎君。

于是他故作沉吟，将众人的惊诧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这才先对着西南方向深深一礼，脸上带着悲切地，吟诵出了第二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句诗吟诵完，抬起头来的李南，眼睛里竟然有了泪花。

众人只当是他想起了家中的高堂，赞叹他真性情之余，也各自陷入回忆，皆都感慨不已，只觉得面前的酒菜，身旁的美人都没有了味道。

但是只有李南自己知道，他所悲的高堂，虽然也住在蜀中，但是却是千年之后每天叨叨念念让他有时候不胜其烦的那两位！

“你入学的新书包……”莫名其妙地，某句李南觉得俗气无比的歌词在他的心底响起。

于是他的泪水真的冲垮了睫毛，越过了眼皮，缓缓流向了脸庞。

而主座上的上官婉儿，此刻只觉得心神激荡，今日对于这位的观察她现在已经放在一边了，心头满是那句高堂明镜悲白发在不停冲撞，只觉得心头隐隐作痛。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某个故去的老人，一个对她有着抚养教育之恩，而且她还对其怀有强烈复杂感情的那位“大人”！

此刻，上官婉儿刻看着下首的那个身影，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忐忑的是害怕这么直击人心的瑰丽诗句怕是又只有半首或者甚至几句，而她所期待者，无非就是这位诗才天授的李石安，接下来又会作出何等惊人的诗句来！

于是李南忽作豪放不羁之态，半躺在黄莺的怀里，一只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端起一杯酒，横在他因为半躺屈起的膝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短短二十字，李南不羁的狂态，已然毕露！

众人不仅没有生出厌恶之感，反而觉得此人疏狂如此，怕不是真有大志和大才？

唯一持有不同意见的就是黄莺，因为李南的身体死沉死沉的，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不过她看着自己主人的反应，看着怀中的李南，心中改变了注意，觉得今晚如果被这位换种方式“压住”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位看着也是个有钱而且女主人看样子还颇为看重的。

于是她立刻换上了一副柔媚姿态，亲手将一枚早春的大红“含桃”，也就是后世常吃的樱桃，轻轻地塞到了李南的嘴里，同时，她柔嫩纤细的手指，还借势在李南的嘴角，还有下巴的胡须里轻轻划过。

她轻轻地挠着李南的下巴，弄得李南的下巴和他的心尖都痒痒的，于是李南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飘飘然了。

“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醉倚在美人怀里的他，举着酒杯对着请酒的沉浮生示意。

然后他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萍眉子，沉浮生，将进酒，杯莫停。”李南拿出酒壶，自斟一杯，对着两位拱火的主力遥敬，开始反击起来。

如果在平时，如果有人敢用这么轻佻的方式向这两位请酒，他们一定会搬来无数美酒，亲自让人逼他喝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气氛如此佳句之下，两人都觉得此人虽然大胆，但是行动之间的动作无不发自本心，出乎天然，反而没有丝毫生气。

感觉李南真的就是个好酒的客人，单纯的劝他们喝酒一样！

于是上官婉儿下意识地举杯，豪迈的一口饮近杯中的酒，脸上浮起了红晕，灯火映照下，这位上官昭容显得更加的美艳动人。

而沉浮生见状，主人家都喝了，他哪敢不喝，于是深深地看了李南一眼，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哈哈哈！”李南放下酒杯，拍手大笑起来。

此刻他已经完全上头，心中只想着好好让这帮方才一直都孤立他甚是揶揄他的古人看看。

这tm才叫诗！

“为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看到两人喝下，李南满意的点点头。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李南对着那位衣着华丽的小黑胖子陈驰和杜镜愚请酒，两人也赶紧喝下。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句话前半句李南对着那位恪守圣人教诲空月公子说的，后者听到如此话语，感慨才华的同时，也为李南如此轻佻议论圣人挑了挑眉。

不过他还是很凑趣的，面对着李南的邀请，笑着举起了杯，同样一饮而尽。

说道饮者的时候，李南又喝了一杯酒，其中饮者指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感觉身后的小侍女已经有些跪坐不稳的趋势，李南随即站了起来，端着酒环视周围的宅邸。

“陈王昔日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主人豪富不惜钱，天下美酒任君酌。”李南对着众人深深一揖，然后一杯饮尽，众人无法，各自同饮一杯。

“南海珠，幽州金。”李南一边说着，摸出一颗明珠扔给了一边的黄莺，后者立刻眉开眼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金叶子，让黄莺赏给了座间的众位仆人。

“不若将此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南掏了掏袖子，将剩下的金叶子一起赏给了座间的侍女音声人一流，狂态毕露，一边高声吟诵着，另一边又将手边的酒杯端起，随即一饮而尽。

“饮胜！”穿越客放肆地高呼着。

“饮胜！”座间众人齐齐高声答道，四周的音声人们，此刻也一并奏起了唐人宴会常用的《惜惜盐》，旋律急促而激昂，一时间众声齐作，众器齐鸣，宴会在这一刻达道了高潮。

“仆已然做将进酒一首，沉兄何不饮之乎？”李南看着最先拱火的沉浮生，又看了看那个其大无比的酒盏，眼中的挑衅之意颇为明显。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沉浮生也十分豪横，二话不说，端起那个大酒盏，连饮三盏，喝完之后，眼睛都充血了。

贵族之间的礼仪就是如此，在醇酒美人轻歌曼舞中杀机密布，刀刀见骨，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比起某些刀剑搏杀还要残酷。

毕竟，对于很多士族来说，他们一生主要的工作，就是参加类似的聚会，在醇酒美人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挑事的人画出道来，对方如果接不住，自然身败名裂，为广大“君子”所笑，但是如果接住了，同样凶狠的反噬。都要回到挑事者自己身上。

所以沉浮生没得选，因为哪怕是他，也没法主人家面前违抗这条我死不了就是你死的士族规矩，如果座间是其他人也还好，可偏偏这位在场，如果当着她的面要抵赖的话，那就是打主人家上官婉儿的脸了，说她请了个不知礼节的客人来，实在是失礼啊。

而天下能打她脸的人，不过一掌之数，沉浮生显然不在其间。

所以他也很光棍，默默喝完三大盏酒，神色如常的对李南开口了：“李郎君大才，仆叹服焉，此将进酒一出，怕是明日洛阳纸……”

贵字还没有出口，只见沉浮生已然醉倒，人事不知。

“哈哈哈。”完全上头的李南，不由得狂笑起来，丝毫不顾礼法，引得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而李南也没有讨得了好，就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李南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顿时栽倒在地。

但是模模糊糊中，李南发觉自己栽倒的时候并不是很疼，这个地面，咦？软软的，温温的？

果然不愧是陈王宅的地面啊，地毯都这么舒服，抱着黄莺上下其手的李南，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弄得后者又好气又羞怯。

“太狂生！”此刻，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沉浮生等人，上官婉儿不禁对于李南这个罪魁祸首有些恼怒起来。

今天的客人，就剩下一位恪守礼法的空月公子还能保持笔直的坐姿了，其余的人都东倒西歪。

都被这个竖子给弄倒了！！！上官婉儿不禁气结。

刚刚那一轮，李南不仅灌醉了自己，而本来就已经要醉不醉的众人，在他念诗的时候不由自主一人起码喝了三杯，就连上官婉儿都喝了两杯，此刻还有些头晕，所以基本上随着李南一倒，在座的如同下饺子一般，都东倒西歪了。

好好地一个风雅的宴会成了不堪入目极为失礼的俗宴！！

所以，原本想跟其中某个人谈事的上官婉儿，不由得恼怒这位李南有些过火了。

简直是个十足的纨绔，虽然诗才简直不亚于那位大人，或许，嗯，要比那位大人好上那么一点。上官婉儿心中薄怒，看着李南的眼神有些不善。

好吧，今晚就跟簪缨的这位，再谈谈洛阳和长安的利益分配问题吧，上官婉儿无奈之下，只好让侍女去邀请杨施余后堂叙话。

结果侍女走近一看，没想到，这位空月公子竟然也醉得睡着了！

不愧是恪守礼仪的簪缨公子么？睡觉都是睁着眼的，睡着了还是以一副标准的仪态。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

于是她对于喝倒了众人的李南更加不爽起来。

特别是看着醉倒的他，竟然死死地抱住自己的侍女黄莺，醉了手里都不安分，刚刚对李南升起不少好感的上官婉儿，立刻又觉得此人简直就是个仗着有几分诗才的宗室子弟蠢物。

他这种吃不得一点亏，好色好酒如命的宗室子弟样子，简直令人生厌！上官婉儿恨恨地吃了半根红支羊肉，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羊肉串。

因为那位大人是很少饮酒的，所以上官婉儿也不太喜欢喝酒的人，因为她家里也是被宗室的诸侯王犯蠢波及，然后满门抄斩的，所以这位也极度厌恶蠢笨自大的宗室纨绔。

什么？你说李南表现出的“诗才”足以让任何人惊为天人，而这上官婉儿又是特别爱诗的。

但是，你无比喜爱的事情或者特质，出现在你最不爽的一类人身上出现，你真的会高兴么？

这就像是某个喜欢音乐的矮个，发觉自己的仇人不仅长得又高，而且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一样，这样导致的，无非是矮个对于高个的愈发不爽！

所以，想起那首才华横溢《牡丹》，还有那首才华更加横溢的《将进酒》，上官婉儿也愈发不爽起来，命人将今日的诗文除了李南那首之外，其他的都散布到洛阳坊间，而且严令侍女们流传这首将进酒，违者乱棍打死，颇有点华府不允许出现唐伯虎诗文的态势一般。

“想籍妾之手名动天下？？休想！”看着醉倒还不老实的李南，上官婉儿再看看想要约谈的杜镜愚和沉浮生，越发的心头生气起来。

于是众人都被仆人侍女掺了下去，他们被带到了温暖柔软的床铺上，到时自有娇俏的侍女，送上热水和醒酒的之物，贴心细心服侍。

只有李南一人，被借口说听到他喊着要回家，主人仁慈，不忍李郎君思念家中之人过甚，特别让人叫来飞飞，让他带着他要回家的主人赶紧滚蛋！

话虽然不是这个话，但是半夜让客人回家的行为，在复杂暧昧的士族社交语言里，跟滚蛋的意思也就没什么两样。

至于他们会因为违反宵禁在坊间夜行被兵丁抓住，或者说坊门关闭导致无法回去被冻了一夜，而且李南身上的钱刚才都撒晚完了没办法找地方投宿的事情，那就不在上官婉儿的考虑范围了。

她就是故意的，想让这个让她不爽的蠢物吃点苦头！

好在从诸王宅出来的马车，坊间的兵丁无人敢拦，出坊之路一路畅通。而回到自己豪宅所在的盐业坊的时候，力气极大又坐惯了飞贼的飞飞，竟然背着死沉死沉的李南蹿房越脊，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了自己宅邸。

等到鼓打三更，李南这才醒了过来，立刻就吐了好几次，在胡姬“热情过分”的服侍下，换了衣服醒了酒之后，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哦，泰罗，不，上官！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出门呢，这下好了，简直因祸得福！

因为是在后院，所以李南的回来没有惊动管家，李南大为高兴，于是赶紧让几名胡姬悄悄去院中的井里取了些井水，自己忍着刺骨的冷水，将浑身擦洗一遍，去除了大半酒气。

然后他有换上了地府的夜行衣靠，又把自己的脏衣服裹成一个包裹随身携带。接着，他这才叫过同样换上夜行衣靠的飞飞，让他再次把自己悄悄送出府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方才停马车的地方，李南将自己的脏衣服扔进去。

自己等会儿回来还要换呢，明天才能进坊门，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接下来，他在飞飞的带领下，忍着头痛，避开了守夜巡街的兵丁，悄悄跟着飞飞，两人一路往城东而去。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木心被杀的现场——城东润物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古人的黑科技 黑漆漆的夜啊，什么都看不见，美女啊美女，色狼啊色狼……面对着凶案的第一现场，李南不由得念起了儿时熟悉的童谣，来给自己壮胆。

这位本身是府兵退役的木心孑然一身，妻子和小妾都是洛阳附近乡下的女子，自从木心死后，他的妻子和小妾都带着孩子和家产回到乡下去了。

书房因为是杀人现场，除了衙役搬尸体，几乎也没人进入，而其他屋子全是空空如也，在黑漆漆的夜里进入里面，确实有些渗人。

目前看来，他的妻子和小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身份和来历什么的，都可以查到，地府的人还是查到了她们现在的住处，尸神的人也一直监视着。

你问她们为什么要回乡下，开玩笑，神都居，大不易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一方面是物价腾贵，另一方面，她们孤儿寡母的，还是商人的妻与子，在神都的体系里面，除了乞儿流浪汉，几乎就是属于最底层了，无论是流氓，坊正，衙役，都能轻松吞下他们，拿走木心剩下的财产。

而他们最需要担心的，还是来自木心同行们的恶意。

某个老师说得好，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木心经商半生，积累了不少财富，而且他还拿着囚牛的工资，比起同行来，日子显然好上一些，他一死，不少人盯着他的铺子，惦记娶他的遗孀作妾，过继他的儿子当学徒死命压榨呢。这几天，木心的遗孀都收到了好几个商人还有地痞的提亲了。

你让她们怎能不跑？？？

所以，这两位女人虽然大字不识，没见过世面，但是出于底层人民朴素的警觉感，毅然决然选择草草办了丧事，带着所有财物回到乡下，甚至洛阳的房子还剩大半年也不租了，店里还剩的花卉几乎白菜价让人拿走。

饶是这样，木心的财产也缩水了不少，因为无论是办丧事还是发卖剩下的花卉，都被人讹走了不少，但是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就算懂也只得任由这些人拿走了。

于是，这就导致了这栋前润物坊空荡荡恍如鬼屋，因为租期没有到，所以还没有人进入的情况。

在夜里走入这么一栋房间，再加上深知前主人的身份不止一个花卉商人这么简单，特别是还不敢点灯，只能用火折子用来照亮，李南自然瘆得慌，于是唱起了童谣壮胆。

对于自己主人时不时的“念咒”行为，一旁的飞飞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是迷信鬼神的古人飞飞依然站立一旁，面容严肃，对李南这个招鬼的行为表示很大程度的尊敬。

自家主人会役使鬼神，关于这一点飞飞从来不怀疑。

虽然不明白主人念的究竟是什么奇怪咒语，但是不妨碍飞飞对此表示在意。

因为他发觉，发觉自家主人每次“念咒”的时候，就有人要死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这位主人与他初见的时候，一脸轻松地说他准备杀掉青玄子所有人，语气之轻松，不比从地里拔起一株杂草困难。

事实证明，他还真是轻松写意地做到了，还有庄园十几里外山谷的那场诡异雪崩，负责带萧宁氏过去报仇的飞飞，还记得那个诡异的咒语“大威天龙，世尊菩萨，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然后他们就死了。当晚他的主人甚至高卧在南音庄园。

虽然自家主人将一些奇奇怪怪的诡异杀人术教给了自己，但是飞飞仍然有理由怀疑，自家主人怕是还掌握着什么奇怪的秘术！

包括他此时有些害怕的神情，飞飞都以为肯定不是因为看到杀人现场而是因为跟冥冥中的鬼神交谈而恐惧!

如果李南此刻能知道飞飞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又惶恐又好笑，惶恐的是他真的是因为看到死人现场有些发憷，好笑的是，他真的掌握着古人不曾掌握的可怕秘术。

这种秘术，名为科学！

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掏出火折子四处巡视了一圈，李南不免又是叹气，又是欣慰。

叹气的是古人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保护现场意识，现场被翻得一片狼藉。

欣慰的是因为木心诡异的死法还有后来几个衙役和坊正的死，让书房被认为是凶宅，所以里面的陈设和东西几乎没人拿走，依稀能看出原样。

封建迷信果然还是有些好处的，一边感叹着，李南抬头看着低矮的屋顶，怔怔出神。

屋顶上的那处瓦片，依然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粗心而性急的衙役们依然没有发觉。

死了几个衙役和一个坊正，在哪里都算一个大案了，但是在这个妖魔横行的魔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洛阳府的人只是草草善后，安慰了几个衙役的家人，将收钱带路的前坊正打成凶手后，就草草结案了。

还不要说李南，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人施压洛阳府掩盖此事的味道。

所以，城东这座润物坊，自然也成了周围附近居民眼中的“凶宅”，有心要重新寻找租客的房屋主人花了高价给中人，也没什么人愿意来租。

现在，李南举着微弱火光的火折子，站在这个诡异杀人事件的现场，刚刚喝过了不少酒的他，不要到是因为酒劲的原因还是其他，总觉得身体微微发冷。

好吧，整理一下。只觉得脑袋和胃疼得要炸了的李南抬头看着那个空缺的瓦片，又让飞飞爬上屋顶再次确认了一下。

木心的死因是因为一把插入胸口的匕首，偏离心脏部位，但是因为被扎透了，所以胸腔大量空气迸发出去导致体内压力不足呼吸困难，又醉了的他很快就死去了。

典型的被利刃刺死的景象。这是梁储给他的报告，因为他查清清江子死因之后，特地刨开了木心的坟，仔细查探了一番，发觉他并没有中毒。

死因确定！

可是手法呢？

梁储给他的说法是凶手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捆起来，伪装成瓦片的样子，吊在屋顶之上，为了伪装，还将册子朝下的一面涂成了瓦片的颜色，在夜里极为难以分辨，上面插了一把一尺的利刃，就吊在房顶。

凶手做了一个简单的延时掉落装置，细细的线悬在锋利的瓦片边缘，白天就设置好，由于书本和匕首重量的原因，细线会被隔断，然后掉下来，直直插入下方床铺的人体上。

瓦片上有残余线头，回来的飞飞也报告了这一点。

出大问题！看着床铺和头上的瓦片，李南突然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用册子伪装瓦片这件事勉强可以说得过去，但是我如果是凶手的话，绝不会就这么放心的只装一个机关！

他怎么知道这位木心会平躺着睡呢？

如果这位睡相不好，习惯侧躺，或者蜷着睡，这个机关不就废了？

木心出身府兵，因为兵营里床铺有限，只能是通铺，而且为了方便起床，木心直挺挺的躺着睡的习惯怕是那时候养成的。

所以，凶手是知道木心过去，或者跟木心睡过的人！

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反而扩大了！

梁槠的结论就是清江子和倾江子干的！但是这么一想，怕是木心的枕边人也有些嫌疑了。

但是根据地府的详细情报，木心的两位妻妾，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再说，木心在家里被杀，她们是第一怀疑人，她们任何一人要插死他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半夜接着送茶送被子的机会插死他不就得了，反正事后不管有没有证据，无论如何都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这个时代可不是讲究严密证据的后世，很多官员都是依靠道德和情理判案，哪怕你有不在场证明，只要你足够可以而且没有后台和金钱打点，为了结案屈打成招也是常有的事。

好在此案背后的人似乎想要压下，不然木心的妻妾可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枕边人……李南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可以随时接触到睡着的不同男人的职业，那就是青楼女子！

原本被他排除了大半嫌疑的莫林儿，也重新走入他的视线。

可是凶手为什么如何大费周章呢？

看着四处搜索，看能不能找到囚牛账册的飞飞，喝多了酒的李南脑子疼得厉害，浑身发软，他也不管不顾了，躺在了木心死去的榻上休息，抱着头看着屋顶。

就跟那天木心被插死的情况一毛一样！

这木心还是很机警的嘛，明明手底过了这么多钱财，手里也有不少钱，还财不露白，就是不在洛阳买房子，租了一栋这么低矮破旧的院子，可见这洛阳的房价，究竟是得多贵啊。

正在有一搭无一搭的想着，李南发疼的脑子里突然一闪，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等等！这房子，啊，不对，不对！

李南终于发觉了梁槠报告中的重大疏漏！

因为这么一个距离，重力加速度之下，别说还隔着一本册子，就是匕首直接扔下来，也没办法扎穿人体！

古人没有学过牛顿定律，不知道什么叫做h=?2，也不知道动量和冲量公式Δp=mv2-mv2=fΔt，不知道要插穿人体的话，起码要二十米高扔下来，所以就这么认为木心是被掉下的匕首插死了！

于是李南大为兴奋，将他床上的被子裹其当人体，拿出自己藏在靴筒里面的匕首，又从琴架下面的书架上，取了一本满是灰尘的册子，让飞飞重新爬上房顶，重新做了两次实验。

实验的结果出来了，哪怕是光扔刀，仅仅插入被当做人体的被子一寸，根本没办法洞穿，更不可能致死，哪怕是加上书册的重量，效果也差不多，而且会因为册子与匕首的摩擦力，刀锋入的更浅，仅仅只有半寸！

要知道，李南的匕首不是凡品，乃是老道青玄子的藏品，十分的锋利，用古话来说，那就是足以切金断玉。

被子也不是人体，人体的骨骼和肌肉比被子坚韧多了，更何况木心当时还穿着衣服呢，丝绸的质地和纹理，是很容易对抗穿刺伤的，古代的西欧的骑士会在锁子甲内穿一层丝绸，为的就是防止战场上飞来的箭头刺入太深。

就连地府的夜行衣，也是黑色的丝绸，正所谓锦衣夜行是也，不是有钱和装逼，而是因为黑色的丝绸可以阻挡一些飞镖和弓箭的刺伤！

于是李南翻身下床，因为酒劲上涌的原因还是不知名的诡异杀人事件的原因，他觉得浑身更加冷了。

薄薄的丝绸夜行衣之下，他不禁有些发抖，脑子也像是有人用勺子在里面搅动一样，疼得厉害。

因为这种酒精疼痛刺激下，李南的思绪竟然意外的活跃，就跟每个醉酒的人都会浮想联翩一样，李南的脑子里，涌现出的念头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这样不是个事儿，李南举起火折子，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因为他隐隐觉得，如果是密室的话，杀死木心的东西，应该还在里面，因为此案里面的嫌疑人，事发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没有一个靠近这间房子的！

而且最大的嫌疑人，怕是永远没办法靠近这间房子了，李南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有些黑色幽默，开始搜索起来。

很快，他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颇重的花瓶。

作为一个花卉商人，书房里有个花瓶简直不要太正常。

可是，花呢？

李南遍寻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发觉花枝的迹象。

四周没有打扫的痕迹，他可不相信会有人无聊到进入死人的书房，就为拿走几朵花，如果木心的妻妾要拿走东西，屋子里上那些值钱的文房八宝还有古琴什么的，不比几朵花值钱？他们家还是卖花的。

于是李南捡起了花瓶，仔细观察起来。

还真被他找到点东西。

花瓶的侧面，有一个比一元钱币大一圈的一个凹下去的缺口，十分规则的圆形，上面的釉片已经消失不见，只露出里面的胎，而花瓶的底部，有三条深深的勒痕，看着倒是平行，但是微微有些倾斜，仿佛某些射线的末端似的。

不是，这个形状有点问题啊。有些怀疑的李南让飞飞举着火折子，双手举起花瓶仔细观察起来，还有，如果花瓶放在地面或者书桌上，应该没有勒痕啊，这勒痕还很新的样子，勒痕的边缘锋利而不是圆滑，用手一抹，还有细细的瓷粉。

还有，木心没有反抗被杀的，如果没人动过这些陈设的话，这个花瓶怎么滚到榻边的角落的呢？虽然木心书房被翻得一片狼藉，但是翻查者似乎注意力都在房间里的几口小箱子里面，其他的似乎都没有被动过。

就在李南放下花瓶准备带回去好好观察的时候，因为放下花瓶被遮挡的视线顿时开阔起来，李南突然看到了木心死去的床榻！

那里有一坨凌乱的被子，露出了里面的芦花，上面还直直插着一柄匕首！

李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诡异圆痕的来源！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拔出了匕首，将匕首柄靠近那个诡异的圆痕。

虽然大了一点，但是差不多刚好盖住！李南有理由相信，那把插死木心的匕首，它的匕首柄的大小，就跟这个圆形能刚好吻合！

李南突然想到了，如果那个伪装成瓦片的册子，后面还跟着一个沉重的花瓶呢？这个重量落下来，绝对可以扎穿木心！

但是问题又来了，如果花瓶放在屋外，根本不可能穿过小小的瓦片，但是如果吊在屋内，别说是随时保持警觉的特务人员，就是普通人，也不会对于吊在房上的花瓶视而不见。

但是不管如何，这个花瓶绝对是摆在了某个高处，杀人者用什么办法隐藏了他，然后用某种装置让它砸向掉落的匕首，就像锤子一样，所以花瓶上才有这种诡异的圆痕！

紧接着，就在床榻上找到的细微碎片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这花瓶放在那里的呢？看着房里不多的陈设，李南不停地扫视搜寻着。

很快，看着榻前书架上搁着的一把古琴，他想他找到了那晚花瓶所在的地方。

于是他让飞飞拿下那架古琴，果不其然，琴头的一边有不轻的擦痕，而花瓶底诡异的三条勒痕，与琴弦完全吻合！

而琴的底部，还刻着一个名字，名叫红菱。

这尊花瓶应该是放在琴弦上，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掉落下来，直直地砸向刚刚掉落的插在册子上的匕首，然后匕首一下子刺穿了木心的身体！册子不是为了伪装，而是为了固定住匕首，好让花瓶砸下去！

如果带着册子的匕首先落下，因为形状的原因，册子巨大的面积可以确保匕首立住，而酒醉的木心即使觉得些微疼痛，被酒精麻木的他也没有多余在意。

然后，花瓶就掉下来了，猝不及防下，木心已经来不及反应，这就是为什么出身府兵的木心，似乎半点都没有挣扎，好似被人杀死在梦中一样。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狠狠地锤向匕首柄，让匕首扎穿他的胸口。

李南觉得自己解开了大半，关于这个手法。

正常来说，花瓶是不可能摆在琴弦上的，所以，能够做出这种诡异事情的，也只有凶手，而且那天木心是大醉回来，想必也不会在意原本摆在房间其他地方的花瓶突然消失了。

他当日的状态，就跟李南现在一样。

因为李南发觉，醉醺醺地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睡一觉，而不是细心观察自家房间的陈设是否改变。

讲道理嘛，回到了自己最为安心的地方，谁会注意这些小事，就跟你困得要死，着急回家睡觉，怕是衣服都不脱就躺下了，也不会第一时间发觉窗边的多肉似乎换了新品种一样。

但是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李南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发出单调低沉的声音。

我擦！我擦！李南差点就惊呼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tmd妙之毫巅！！

感谢他醉酒的脑子，让他的思绪天马行空，李南第一时间联系到了自己的专业，想到了一个极为大胆也极为正确的可能性！

共振！！！李南想起了某个出现在中学物理书上，叫做蕤宾铁响的例子。

唐时有个太尉叫李德裕，手下有一个乐官名叫廉郊，师从当时的琵琶大师曹钢，技艺精湛，听他的演奏如闻仙乐。

有一次廉郊去某个大官家里演奏的时候，发觉湖水也似乎响应着，而且随着乐曲达到高潮的时候，湖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来，湖中有一物跃出。

“……忽有一物锵然跃出池岸之上，视之，乃一片方响，盖蕤宾铁也。以指拨精妙，律吕相应也。”

虽然名为“方响”的古代镔铁乐器跃出湖面到岸上这件事，有可能有夸大的成分，最大的可能是主人以为有异，派人下去打捞后发觉有片前朝乐器“方响”。

但是这个着名的蕤宾铁响的故事里，说的明显就是共振的现象。

而那夜的莫林儿，就在一墙之隔的某个富商的后院，刚好弹了一夜的琵琶！

李南充分有理由怀疑，充分接触琵琶以乐器为生的莫林儿，有极大的可能知道共振现象！再加上她似乎认识倾江子，所以——

她才是真正杀了木心的人！

再加上“牡丹”很大可能来到木心的润物坊，她曾经又是“牡丹”的侍女的事情，还有那张一看都属于女子的瑶琴，李南几乎肯定，这个莫林儿，绝对有大问题！

“妹的，这就是古人的黑科技啊，利用共振杀人呐！”

李南嘿嘿笑着，让飞飞拿走那张瑶琴和花瓶，收走了插在被子上匕首，小心地将屋内恢复原样，这才一路回到他们停马车的那个角落，李南换上了脏衣服，又让飞飞将夜行衣并瑶琴等物送回他的豪宅后出来。

于是，两人这才将马车缓缓从角落里开出来，停在了盐业坊门口，大声地让飞飞叫门。做出一副被关在坊外大半夜的景象。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吹冷风不得病? 此时四更已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巡街的兵丁已经踏上了收班的路，再过半个时辰，扫街的“粪扫”和负责开坊门的坊正就要做开坊门的准备工作了。

贸然被人叫醒，盐业坊的坊正自然有些恼怒，扬言要让人来抓他们，李南此时显示出了一个纨绔的“本色”，大声的呵斥着这个坊正，甚至想让飞飞动手。

这一招果然有些好使，想到盐业坊里面住的人物，坊正选择忍气吞声地开门，并且对着远去的马车狠狠啐了一口。

他决定了，等天亮后，就要将这种半夜在坊间晃荡的坏分子给举报一番！

果不其然，就在门房惊异于自家“新主人”这个时候竟然回来了的两个时辰后，就有兵丁客气地上门了。

对于此，精通此道的老管家自然连消带打，将此事平息了下去。

在洛阳城里混了这么久，要做到此事，老管家还是很轻松的。

于是当天上午，李南被关在坊门外大半夜冻得跟个三孙子似的，回家就“病了”让老管家去请医者的事情，就很快传到了某个小心眼的中年美妇手中。

太狂生！上官婉儿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显示出了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才跟大醉的沉浮生和杜镜愚等人聊过的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昨夜记录的诗文。

此等诗才，可惜，可惜。越读越觉得那首《牡丹》和《将进酒》简直将自己见过的，除了某位老人以外，把其余所有人都比下去了的上官婉儿，又想起了那几首让人读着就心生欢喜的《清平调》，不由得感叹老天不长眼。

这么好的诗才，却给了一个蠢物加厌物。

于是，上官婉儿对于李南的厌恶更加增加了，并且她心怀揶揄地派黄莺带着某个御医，好心地带着药物去“探病”。

而半天之后，归来的黄莺的回报，让她心情更好了。

这位喝了酒吹了半夜冷风的李郎君，真的是受了极大的风寒，浑身发烫感觉脑子都烧坏了，而且脾气越发的坏了。

如同一个任性的纨绔一样，他将脾气洒在管家等一干仆人身上，非说他们找来的都是庸医，给他的药太苦，一看就没有效果。

“李郎君大骂，哪有药这般苦，见效如此慢！跟吾以往所食之药不同，小小风寒，一夜就好！嘻嘻。”

黄莺怪模怪样地模仿到：“然后他不顾吴医令嘱托，受风寒竟然不在床上拥被高卧，浑身烧得滚烫，竟然以蘸有冷水之巾敷之，还打发那位飞飞出门，延请名医去也。”

“嘻嘻，膏粱子弟，不知良药苦口乃是常事。”上官婉儿额头上的红梅都微微跳动了一下，可见她嘴角牵起的弧度有多大。

还当你在蜀地的家中么？诸般药材齐聚，家中仆人送上来的药都是加蜜，无数仆人良医伺候着，这个药自然不是苦的，当然好得快。

况且，这位怕是借此撒气，哪有风寒一夜便愈之事，烧成这个样子不好好裹在被子里，还用外寒刺激，怕不是作死！

达到目的的上官婉儿，心情越发不错，想到这位自己讨厌的蠢物可能自己把自己作死，她的心情更好了，随手赏了黄莺一颗明珠。

这可怨不得妾身，是你昨日酒醉嚷着要归家，吾等“苦留”不住，回家后又自己非要作死用冷水敷额头的，真病死了不要怪妾身！

设计弄死一个宗室子弟的事情，对于手下人命无数的上官婉儿来说，喝汤一样轻松。

哪怕几个时辰前他们还言笑晏晏，哪怕她对于他的诗才颇为欣赏。

“可惜，可惜。”上官婉儿笑着感叹道，笑得极为开心。

就跟她之前无数次让人走上死路时候的表情一样。

她又想起这位李郎君所住的豪宅和昨日那位沉浮生之间的关系，于是更加开心了。

总之，她是故意的！

如果李南知道上官婉儿的想法，一定会跳出来狠狠滴打她的脸，后世的感冒药哪个见效不迅速，而且，如果感冒发烧的话，裹着被子发汗会更加严重，只有先退烧，然后喝姜汤之类的发汗才行！

感冒药基本上就是不会根本治疗感冒的，人类抵御感冒则是靠自身免疫力，感冒药只能缓解症状或者激发这种免疫力。

对于自己身体里的疫苗和免疫力，穿越客还是颇有自信的。

就在中午时分，那位李郎君手下的“如意”，终于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医家，听着那位浓重的蜀中口音，老管家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位飞飞怕是人生地不熟，被人哄骗了，听着蜀中口音觉得亲切就将其带回来了。

“还是太年轻矣。”看着容颜俊俏得不像话心生欢喜的飞飞，老管家表示这位可能缺乏人生经验，还要在别的方面学习一个。

当然，他不介意作为一个长者“好好教导”一下这位，特别是在那位李郎君过几天把自己“作”死之后。

听到仆人回报，那位李郎君今日不住打骂仆人，露出罕见的坏脾气，老管家觉得这一天真的不远了。

“病‘好’之前真的不要离开洛阳啊。”看着那些身段妖娆的胡姬还有那位俊俏得过分的郎君，想到这位主人的阔绰，老管家诚心为这位“阿郎”祈祷起来。

就在老管家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城南，找那位着名的鸠婆婆来下咒的时候，已经不再发烧喝了大量姜汤和热水的李南，此刻正在对着一盘饺子狼吞虎咽，见到飞飞和那位“医家”进来，这才停下了动作。

“子明，将那莫林儿，不，余墨儿抓来，审问之！”看到医生打扮的梁槠，李南一开口都下达了命令。

“诺！”梁槠低声施礼答道。

他都没有问李南为什么要抓她。

因为在梁槠看来，本来囚牛剩的那些人没有死已经不正常了，换了随便一人，来到洛阳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拷问并处死这几个剩下的人，只是这位准备用他们来钓鱼而已。

不讲证据随便抓人，在梁槠看来，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他没有问原因，直接就答应了。

“额……”等了半天没等到梁槠问自己为什么要抓莫林儿的李南有些尴尬，本来还想好好装个逼顺便教导梁槠不能生搬硬套酆都杀人术的，结果对方一副领导你说的都对的感觉，让李南觉得一拳打在了空处。

“子明之前所思虑者，怕是有些谬误矣。”李南不得已重新开启话头，心中想着快来问我原因鸭，不然我这个逼怎么装？

“仆失责，还乞黑簿之主责罚！”梁槠什么都没问，直接承认错误了。

因为长期从事的工作让他知道，特务工作出了错，后果一般很严重，这位既然这么说，怕是一定的了，所以他不问就直接认错。

不是，你不问自己错在哪里么？李南有些气结。

他觉得比起身上的酸痛无力，梁槠的态度才是让他更加无力的。

“那木心，乃是莫林儿与卿江子合力所杀！”李南再次开口暗示道。

回应李南的，依然是梁槠请罪的面孔。

梁槠的表情仿佛在说，反正莫林儿等人都要死，多一个罪证，有什么必要么？我虽然不清楚他们怎么干的，但我们认定她杀人就够了，还要什么理由么？

“额……”看着梁槠平淡的神情，李南不知道该夸他处变不惊好还是没心没肺好。

“其中有一事，颇让人玩味。”没办法，这个捧哏不上道，李南只好自己给自己捧。

“还请石安先生示下。”梁槠这次终于有反应了。

“死鬼，你终于有反应了。”李南心里长出了一口大气，接着，他将自己的发现和手法告诉了梁槠，而且将牡丹，木心和莫林儿之间可能有他们不知道的联系事情也告诉了梁槠。

李南收获的，终于是梁槠吃惊的神情。

“石安先生于酆都杀人术一道，果然非仆等可及，此事离奇若斯，仆叹服。”饶是梁槠，也被其中曲折诡异的情况给震慑了。

这个逼终于还是被我装到了，真爽！李南觉得头痛都减轻了很多，于是得意地看着梁槠。

“为今之计，只有拜托子明将那余墨儿捉来拷问，相信酷刑之下，她应无所隐瞒。”

“仆定当尽全力！”发觉自己“酆都杀人术”还有巨大不足的梁槠，心中涌起了热情。

他相信，在这位设立的恐怖“酷刑”之下，没人会逃脱。

这几天他抓捕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杀手以及迦楼罗还有太平秘卫的人，都证明这那酷刑的可怕！

还有，他这次来，还是告诉李南一些消息的。

那位“沉浮生”，就是几年前因为家产被控鹤监的某位“大人物”觊觎，然后全家被杀的沈家少主，罪名是作为钦天监的少监沈家家主，参与到了越王的谋反。

因为沈家少主沈浮生主动出首，所以他被留下了性命，但是因为子告父，被革去功名和爵位，从此被流放，消失在了洛阳。

所谓“控鹤监”，后来有改名叫“奉宸府”，就是武老太太养的一群唱跳小鲜肉地方，里面都是武老太太的男宠，由张易之张昌宗“二张”统领，其中的人因为得宠导致手中权势之大，很难让人想象，其中有人如同柳留宾者，敢跟武三思甚至狄仁杰起冲突！

当然，流量鲜肉么，得宠时一时无两十分嚣张，衰败得也快。随着“二张”被诛，这些控鹤监的鲜肉不是被杀，就是被仇人买去各种玩弄虐待，结局十分悲惨。

而这位沉浮生，根据地府的情报，就是在流放过程中遇到了同样遭难的武三思，从此成为武三思的谋主，府上皆呼“先生”，据说归武三思统领的迦楼罗，沉浮生可以算是三号人物。

而二号人物，自然不言而喻，还有什么比曾经统领过内卫的上官婉儿更加合适呢？

妹的，自己随便选了一个宅邸，引来了一个大boss呢？

听着梁槠分析，李南觉得当年沉浮生出首，很有可能是沈家为了家族存续的一个苦肉计，如同赵氏孤儿一样，而且他之后也遭到了控鹤监的某位的追杀也说明了这一点。

而他投靠武三思后，不少追杀他的人都死得极为凄惨，而武三思曾经还上了一道奏折，意思就是彻查控鹤监当年所做的恶事。

不愧是你啊，李南看了看身边的“迷儿”，莫非这位沉浮生还有个名字叫鼬，你才叫sasiki吧？

据说这位是自己出长安的，想必是听到沈家故宅有人搞事，这位boss也就来了？李南捂着自己的脑袋，觉得更痛了。

难怪他要带着剑客平安，还要买玉带和囚牛令呢，怕是他想抓住想接着他沈家搞事的那位，然后彻底报复吧！

wdnmd！！！

而且这位大佬感觉十分敏锐，自从他来到洛阳的第三天，地府跟拍卖有关的消息就被传出来了，根据被拷问的迦楼罗人员说，就是他们干的，李南不得不怀疑那位沉浮生。

也只有他，会对于沈家老宅和别业如此的在意。

而且迦楼罗似乎认为，上元夜洛阳诸氏和太平秘卫诡异的出动，就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不然囚牛令这么大的事情，太平秘卫表面上弄了一两条玉带，其他几乎就没有什么举动捏?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情报，梁槠也是近日才知道，当时走出洛阳城的那帮太平秘卫和洛阳诸氏的人，回城的时候，人少了一大半！

过几天，囚牛就诡异地消失了，据点被损毁，不少还被烧成白地，不少人员都被乱刃分尸，洛阳牛首还被扼死在郊外，洛神囚牛令也不知所踪！

于是，迦楼罗对于太平秘卫的侦查更加勤密，那场洛阳郊外的大火并，就是两方擦枪走火后引起的。

洛阳迦楼罗的挑衅和力度加强，让一直在洛阳处于超然地位的太平秘卫被激怒了。

抛开别的不说，对面是迦楼罗，还不该杀么？于是那次火并之后，迦楼罗和太平秘卫的大规模搏杀没有，小范围的杀戮反而更加剧烈了。

并且长安还传来消息，觉得自己地位受到挑战的太平公主府派出了大量精锐，快马赶到洛阳，准备好好收拾认不清自己“位置”的迦楼罗。

梁槠还告诉他，现在洛阳的地下世界，悬赏最高的除了玉带和囚牛令以外，今天还新增了一个悬赏，那就是某位来自长安的“环首”的人头！

我擦，这是发觉囚牛在搞事了啊。李南深深后怕起来。

这下好了吧，自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吧？听着自己一手搞出的大事，李南在想——

太子会不会因为让自己来而赶到后悔呢？

穿越客自带搞事属性，从不只是说说而已！！！自己这么一搞，目的倒是达到了，洛阳城暗夜世界杀成一团。

但是失控的局面之下，如果被人发现地府和囚牛搞出的事情，所有人的怒火之下，太子府怕是要遭到几方联合毁灭性打击，彻底与洛阳的政治资源无缘。

到时候哪怕杀了自己祭天，都是不能揭过去的。

如果被太平公主和武三思抓住把柄，本来在被废边缘的太子，怕是还来不及如同历史上那样火并武三思，自己就要被废了！

穿越客自带的搞事属性，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覆巢之下无完卵，李南现在思考的，是如何学那位“先生”一样，赶紧从地府和太子一系抽身了。

给梁槠下了拷问莫林儿的命令之后，送走梁槠的李南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昨天的晚宴，除了山海的自己、司徒灵雪，还有簪缨的杨施余，其余每个人手里都有玉带！

昨天的酒会，莫不是代表迦楼罗的上官婉儿和沉浮生，跟代表太平秘卫的杜镜愚，还有代表洛阳中小世家寒门的簪缨杨空月，代表洛阳府尹和洛阳本土大世家的周雄谈判吧！

可惜被自己给阴差阳错地搅合了！李南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主人“送出”然后吹了半夜的冷风了……

可是，这个会议邀请我干什么呢？单纯让“诗才惊人”的我去作诗？还是觉得我长得帅？看着赏心悦目？

穿越客也知道，自己是在想桃子。

于是他突然想起了黄莺的套话，沉浮生貌似暗语的打探和隐隐针对……看着面前的胡姬小姐姐，想起某个画面，李南终于回过味来。

于是他叫来那名胡姬，仔细地询问了一番。

“全tm完了！”李这才恐惧起来。

胡姬的话让他浑身发抖，原来胡姬身上的服饰真的只有太子府才有，而上官婉儿和太平秘卫要认出那些玉带的出处的话，怕不是很难........

自己原来早就被她怀疑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请自己去，还让人软禁监视自己！！

不愧是你啊。姑射，巾帼宰相，李南此刻觉得有些过分惊悚了。

任何一个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物，怕是都没有那么简单！

李南还想起一件事情，梁槠来说，就在收到第二条玉带之后，似乎迦楼罗派人拿着玉带送往长安去了。

还有，刺客冲的死亡和那条消失的玉带！李南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被某个人送到长安去验证了。

于是李南翻身下床，想要给长安写信，告诉他们赶紧将府里的玉带换一批。

还有，派人截杀任何出长安城的迦楼罗和太平秘卫！

但是迦楼罗和太平秘卫都源源不断地往来于长安和洛阳，就凭囚牛和地府，怕是力有未逮，反而让他们更加笃定，到时候自己就危险了！

怎么办呢？李南着急得在房中打转，将来送饭的仆人骂了一番，都让老管家觉得自己的目标怕是更近一步了。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女冠隐！

为今之计，也只有能出入太子府的女冠隐可以去送信了。洛阳离长安差不多六百里，以这位的教程，骑上快马，昼夜不停地话，差不多也就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可以到了。

古代传递消息的快马一天一百八十里，途中换马的话，日行可以三百里到五百里，李南给了女冠隐一大堆金子和干粮，让她不惜马力，后者说后日就可以回来。

于是他赶紧写了一封信，写完就在后院一个小院子里找到了跟胡姬一起的那位女冠隐，后者听到之后，简单的说了声诺，然后就离开了。

送走了女冠隐，李南又将此事在心头全部细细地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了

可是又不能马上跑，跑了的话更让人生疑，李南也有些犯难了。

另一边，李南有种笃定感，这几起人命的凶手莫林儿，她的口供会让整个迷雾都驱散大半，自己甚至能彻底厘清整个事件。

但是，怕是时不我待啊，看着周围的隐隐带着监视意味的仆人，李南害怕下一秒就会涌入大批精锐，然后将自己抓走。

今天四月十三，还有两天，拍卖会就开始了，藏在城里的天女小姐姐已经开拔，今夜过后，明天她们就要带着刀剑，化整为零的出洛阳城了，尸神的人也通过地道，将沈家别业的现场布置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这才看清部分局势的李南，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命悬一丝的刺激了。

他现在已经恐惧到极点，恐惧到情绪已经发生微妙转化了。

恐惧到尽头就是愤怒，李南开始莫名愤怒起来。

不就是怀疑老子么，但是昨天没有抓我，就是说明你们没有彻底确定，还要观察或者引出我背后的人，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还有一天多时间，这就看是我先于你们找到洛神囚牛令，销毁脱身并引动洛阳几方火并，还是你们先破解我的迷局，先来抓到我了。

来啊，来抓我啊！m！！李南用普通话愤怒地骂了起来。

此时，刚刚到门外，准备送酒进来的老管家虽然听不懂，但是他嘴角的微笑，却更加上扬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用去找鸠婆婆了，只需要加大今天晚上熬药的剂量就行，虎狼之药之下，再加上这位这个时候还要喝酒，还要宠幸那位“如意”，怕是自己作死！

类似的手段，他会不少，这种情况在这种宅邸里面，发生的简直不要太多。

但是老管家也承认，这位的荒银纨绔的行为，怕是他之前服侍这宅中的那些郎君中，还这个宅邸发生的诸般荒诞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因为这个宅邸之前还有个名字，叫做“奉宸府”！

里面的住着不少好看到极点的郎君，他们属于的机构名为也有个风雅的名字——控鹤监！

要不他怎么好这一口呢？

“不是，吾总觉那位管家有些怪！”

看着老管家简直火热的目光，正脱了个精光，让飞飞用酒擦揉身体退烧去热，顺便让飞飞用他特有缓解手法刺激穴位的李南发出了某种意义不明的惨叫。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某种不知道是舒爽还是痛苦的惨叫，还夹杂着注入轻些，疼之类的话语。老管家的脸上浮现出某种火热的神色。

随即他摇了摇头，暗啐了一口，就去找某个卖柴火的小厮“交流”工作去了。

到了晚上，只觉得浑身疼痛，满脸满身通红的李南看着过来“复诊”的医家，赶紧一脸热情地把他请进了门。

过了不久，他竟然让飞飞去某个叫做金栗馆的青楼叫了不少姑娘，说是自己已经好了，要请这位医家吃饭，好好庆祝一下，让老管家送些酒菜来。

于是，送了不少油腻的肉食和烈酒的老管家回来，罕见地也弄了二两酒，高兴地在房里喝起酒来。

所以他没有注意的是，带来的姑娘当中在回去的时候，似乎少了一个。

莫林儿因为得罪了主人，被拖下去打死了。当晚，收到不少金子的金栗馆主事听到了姑娘们的回报。

“咦？”金栗馆主事有些诧异。

虽然青楼女子得罪权贵被打死埋了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打死音声人有点说不过去了，但是又听说今晚的客人浑身酒气有些发狂，还是住在那所宅邸，再加上赔的钱又多，金栗馆的主事还是选择不再去追究。

毕竟，他给得太多了，够买好几个音声人了，而且那位莫林儿长得一般，琵琶虽然弹得精熟，但是也不是无可替代，也只能算她命不好，碰到了一个不讲道理的贵人。

主事哀叹一声，念了句佛，然后把龟奴送来的金子昧大半，这才重新入账。

于是，洛阳四月十三的夜晚，就这么跟往常一样，歌照唱舞照跳的过去了。

还有一天！就是下一个月圆夜，此时李南看着跪在下面的陈述的莫林儿，不，余墨儿，心中十分的忐忑。

自己还有地府，现在还来得及么？

这洛神囚牛令，究竟在何处？

.......

正所谓谁吹冷风不得病？谁玩刀剑不要命？听完了莫林儿的自述，李南觉得自己这次还算没有完全玩儿脱！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余墨儿 “这便是——洛神囚牛令??”

李南看着手里一个小小的玉佩，看着跪在下首的歌姬莫林儿，不，现在应该叫她余墨儿了，十分的狐疑不定。

“启禀贵人，便是此玉无误！”余墨儿悄悄打量着旁边的梁槠。

她的脸上依然有些举棋不定。

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个身形正常的人把当晚那个身材矮小带着囚牛面的“环首”联系起来。

但是对方今日带着那晚那个熟悉的金环，不仅对上了暗号，还详细地说出了她与之见面的详情，还将她那晚与卿江子换了身份的事情说出，甚至还指出她就是设计杀了木心和清江子的人。

更重要的！对方还查出了她和“娘子”的关系，看着不远处搁置的那张熟悉的瑶琴，眼中含泪的余墨儿心知除了环首，怕是没人知道这些隐秘了。

而且，处于当前处境的她，除了选择相信，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南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梁槠，后者给他传来一个肯定的眼神，李南这才定下心来。

到这个时候，再带上面具遮掩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自从余墨儿走入这个宅子起，李南的身份被她知道就不可避免了。

因为只要出了这个宅子，略微一查，就知道蜀中有一位李郎君居住在此，再遮掩就是自欺欺人了。

“有点意思啊.....”看着这块被摩挲得十分圆润，一看就十分上乘的玉佩，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这天下都以为这洛神囚牛令是一块古朴令牌的时候，没想到却是一块隐隐带着纹路的玉佩！

所谓的关于石崇秘藏的“秘密”，李南也很快发现了，举着玉佩透过灯光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玉佩里面的纹路隐隐成一个字。

木！

又是这个字！！李南不由得沉吟起来，自己还真是跟这个字有缘，但不知道这是某处的河流山脉走向，还是其他的什么？

于是他让梁槠取过洛阳周围的地图，仔细对比了一番，发觉符合这处地形的似乎一个都没有，李南觉得这可能是缺失了其他地方的囚牛令的缘故。

更让他觉得有意思的，还是余墨儿这个人！

就梁槠白天抓到她证明他是长安来的环首，还出示了花瓶和琴的时候，余墨儿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脸坦然地跪下，承认自己杀了清江子和木心，并且说他们是叛徒，自己才是忠于组织的人，而且洛神囚牛令就在她这里！

然后，她告诉了梁槠，这一切的真相..........

梁槠大惊，利用内卫和李南教的各种方法反复审讯之后，看她不似作伪，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她先回金栗馆，并且告诉她晚上有人点“人”出台。

期间，梁槠让人严密监视金栗馆，防止她有什么异动，或者馆里其他人出没，还让地府的人假装客人，一直在馆内监视她。

于是装作“复诊”的医家，过来报告了这件事，李南也大为惊奇，于是这才有了纨绔荒诞不经，病中女票女支的事情发生。

“究竟有何内情，汝尽数讲来！”李南看着余墨儿，语气中带着肃杀。

“诺！”看着那位环首站在这位身后好似下属，余墨儿哪里不知道真正的“大人物”到了，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其中的事情尽数讲出。

原来她家小姐，就是牡丹馆那位牡丹的口中的“负心人”真有其人！

只不过不是某个士子，而是某个化身商人的退役府兵！

一切都要从四年前说起.......

他们本是淮南人士，家中富庶殷实，但是三年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余家的家主决定举家搬迁到更加遥远的关中去，当时的余墨儿跟自家娘子，闺名红菱的那位，亦在其中。

行至半路，他们突然遭到截杀，全家除了她俩，全部被人斩杀，她俩也被那些人所掳。

结果贼人似乎看管不力，截杀了余家之后，得意洋洋地寻了一处地方，就在夜里喝酒庆祝，她们趁看守的贼人酒醉，悄悄逃了出来。

等到天明之时，发觉她们逃脱的贼人开始派人来追，眼看就要追上了，正在绝望之际，她们被人救了，来人拔出刀来，三五两下杀干净了贼人。

主仆俩自然大为感激，身无分文且无亲可投的她们，自然就被自称洛阳商人的人给带去了洛阳。

这个人，就是木心！

木心带她们到了洛阳，并没有带回家，说自己是男子，还不过是个商人，娘子乃是金贵人，自然不好与他这等腌臜人来往，于是就将她们安顿在城中一处宅院里，还月月给钱，表示娘子且放心住。

并且他还表示，自己行商多年，与官府的还有些熟悉，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帮助他们报官抓到这群贼人，还煞有介事地让余红菱写了状纸按了手印，说是拿去为她们报仇雪恨！

这在淮南之地被杀，来到神都洛阳报官，哪怕当时洛阳是首都，怕是都力有未逮，而且一个商人，怎么会有如此势力找人帮其出头？

不过当时余红菱不过九岁，余墨儿不过也就十岁，哪里懂得这些，大为感激之下，只好如此了。

于是她们在洛阳住了下来。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一年不到，那位木心因为日日供养显得有些囊中不足，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言语之间的暗中怨怼之意，每月的钱，也愈发的少了，这两位敏感的小女孩儿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偌大且冰冷的洛阳城，两个小女孩儿怎么弄来钱，那日又听到木心“无意“中酒醉后抱怨，说是自己最近亏了一大笔，手中的钱怕是养自己妻儿都不够云云。

于是，面对这种情况，余红菱无法，与余墨儿抱着大哭了一番，忍痛将其用二十贯卖入了金栗馆。得来的钱一部分留作自用，剩下的十五贯，全部交给了木心应急。

余墨儿因为生得其貌不扬，又在余家学了一手琵琶，被分去当音声人，虽然没有什么钱，还经常挨打，但是倒也能混个半饱。

可是她家小娘子余红菱，自从没了她之后，日子更加悲苦了。

忽一日，木心已经行商好久没来了，断炊好几天的余红菱无法，只得亲自上门要钱，结果发觉木心不在家，他泼辣的妻子还将她打了一顿。

直言没想到家中欠了这么大一笔债，竟是自家这位杀千刀的死汉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还要让她赔钱，赔不出来就抓她去见官！

市井之间的妇人，言语之污秽，让余红菱差点有了自尽之意。

于是她浑身衣服被扯得破烂，一路哭着回家。

而且在回来的路上，她还“不小心”破坏了某个行人的“家传之宝”，对方看她一副美人坯子，就要让她赔，不然就跟她回家。

可怜的余红菱，自小娇生惯养，哪曾见过如此场面，就在死命挣扎心想不若一头撞死之际，有个人出现了，不仅帮她还了一大笔钱，而且还带她洗了澡吃了饭换了衣服。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时洛阳最大青楼牡丹馆最红的前任花魁“牡丹”！

于是，自觉欠了牡丹一大笔钱和恩情的余红菱感激之下，再加上实在无路可走，只得自卖其身，进入了牡丹馆，成为了后备“牡丹”！

此牡丹并非彼牡丹，此时牡丹馆还有一位“牡丹”，她只是前任暂时退下来在牡丹馆当管事而已。

而在她的调教下，余红菱不仅成了牡丹馆的“牡丹”，也成了“囚牛”的“牡丹”，那位就是囚牛在洛阳的前任“牛首”，而且她还把余墨儿吸收到了囚牛。

而那位上上任牡丹，至今都在牡丹馆，还做到了主事，正是那位唤做娇娇娘的胖大女子！

我擦！听到这里，李南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来洛阳囚牛除了他们几个，竟然还藏了一个前前任boss！！！

可是，那日为什么那位娇娇娘没来呢？李南问了余墨儿。

“贵人容禀.....”余墨儿缓缓讲述起来，原来牡丹成为牛首之后，才发觉这位娇娇娘的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

因为她想金盆洗手！

所以她才想找一位美人来替换自己的位置，而且她还可以隐藏在幕后，隐隐控制新的“牛首”！

余红菱担任牛首之初的很多命令，都是出于她手！

“牡丹馆”是迦楼罗的产业，这一点在狄仁杰死后、囚牛建立之时，太子府就知道，而将每任“牛首”潜伏在迦楼罗的核心，也是囚牛成立之初，那位“先生”的策略之一！

因为哪怕是小心如迦楼罗，也不会想到自己手中最大的摇钱树就是自己最针对的敌人的首领！

不得不说，这个策略极为大胆，也极为成功，到了现在，迦楼罗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但是这就要求每任“牛首”，不仅需要有一颗大心脏，而且还要丝毫不畏死！

可是并不是每一任“牛首”，都有如此大心脏的，听余墨儿说，那位娇娇娘之前也是个绝顶的美人，入幕之宾极多，但是她很早就在谋划退出，所以那几年她拼命把自己吃得极为肥胖，就是为了让囚牛的人不再找到退出的她！

而且在囚牛的记录里，上上任牛首早就死去了，这是因为当时的洛阳因为身处神龙之变前夜，各方乱成一团。这时别说太子，就是此时的皇帝都没有想到皇位能到他身上。

而后又是血洗，又是迁都，天街尽是公卿血，人人自危之下。一个小小的“牛首”变动，自然也就没引起人注意。

而且跟着这位娇娇娘一起退出隐匿，在囚牛卷宗上标识死于乱局的，还有好几人！

所以，这次“环首”召见，娇娇娘自然没有来！

余红菱能被娇娇娘收为“牛首”，除了样貌极美之外，她本身的蕙质兰心也起了很大作用，所以，当她发觉木心也在囚牛的时候，她也觉得不对起来。

此时她已经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弱女，而是掌握了无数人生死，见过最黑暗人心诡诈的洛阳牛首！

这一切，包括她当了“牛首”这件事，简直巧得像一个局，她怀疑杀了自己家人的那帮人，背后的主使者就是娇娇娘和木心！

怎么会那么巧，杀了她的家人又留下她，现在想来，那些贼人都是精锐，怎么让两个小女孩半夜逃脱天亮才发现，还恰好碰见“木心”，最落魄的时候被地痞讹诈，正好遇见娇娇娘。

而且，那位讹诈她的地痞，无论她怎么查，都再也找不到踪迹，于是她愈发肯定这是一个局！

于是她借着接头的机会，把她的怀疑告诉了余墨儿，那封绝交信也是她自己安排的，为的就是让自己有理由“出台”，能接触到更多的达官贵人，也有借口全面掌握囚牛！

她甚至不惜委身木心，做出一副报恩的样子，就为了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她和余墨儿每隔半个月会在城中一处碰头，交流她们查到的情况，本来花魁出楼是行业大忌，但是深知“牡丹”身份的娇娇娘，不仅听之任之，还帮忙掩盖。

这就给了她俩机会，而借着囚牛活动，余红菱也会暗地里查探关于木心的事情。

后来，她们知道了真相，而且远比真相更多。

当年那个，就是一个局，而那位“木心”远不止囚牛的人那么简单，他还有一个主人，之前的资金缺口是真的，洛阳囚牛账目有问题，她们卖身的钱都被他拿去填账目的缺口了。

他还有一个同伴，就是清江子！也是效忠于幕后的那人！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木! 就在两人准备要向木心复仇的时候，就在今年正月十五的前一天，余红菱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一般，紧急找到了余墨儿，急急忙忙将一块玉佩交给她。

余红菱说是这块玉佩乃是洛神囚牛令，关系着一个大宝藏，还让她小心，要帮囚牛铲除叛徒！

而且她还告诉余墨儿，当年参与此事的囚牛身份都被娇娇娘抹去，她已经查清，然后将其中那些人的名字和现在的身份告诉了她。

说完，余红菱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这一去，就再也不回。

三天之后，囚牛各处分部不是诡异消失，就是被焚毁，里面还死了不少人，还传来“牡丹”被扼死的消息！

至此，现任囚牛明面上，就剩下他们五个。

余墨儿大为悲恸，觉得木心怕是察觉到了什么，而且自家娘子怕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冒着风险出城，而且娘子的死怕是与他有关！

于是，仇恨的毒汁将她的苦痛的心腐蚀了大半，只剩下两个明晰的字眼——

复仇！

她先找到女性的卿江子，告诉她那位木心和男性卿江子是叛徒，而自己的爱人死在上元附近的卿江子，两人决定联合起来报仇，所以才有了那晚上她俩换装的事情。

除了发出去那几条玉带，柳虎儿藏在那处育母之主密室的玉带，就是男性的清江子偷的！

作为一个卖符水，丹药和堕胎药的游方道士，清江子与城南这处邪教有勾结，简直再正常不过，作为一个刺客，发现那处的密室，也是再轻松不过。

他那日似乎去那处“进货”，意外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于是他拿走了一条玉带，然后交给了他的上线“木心”，让他给他们背后那位“真正”的主人。

所以在那天，之前因为被“环首”吓了一番的木心，才会显得如此高兴，拿到了玉带的他，喝得酩酊大醉！

这一切都被卿江子收在眼里，于是她白天才会借着化缘祈福，进入木心的房间，意图就是寻找那条玉带，好拿去交差。

结果一无所获，于是心中忐忑害怕自己可能被“环首”清洗的余墨儿发动了杀人计划。

这个局是她们早就设计好的，早在他们与环首会面的之前，那位卿江子在他隔壁的后院弄出怪相，然后又找上门，说是此处有风流鬼。

如果请来青楼女子歌唱一夜，怪相自消，而且她还算出，必须要西南处方位才可以。

而那户人家的西南处最大的青楼，就是金栗馆！

在这个魔都里，鬼神之说简直不要太流行，苦于后院怪相的主人自然抱着侥幸心理试了一试。

于是，余墨儿和卿江子就完成了她们的杀人计划。

木心死了，害怕清江子逃遁或者作出什么行为的她俩，自然让卿江子将毒药涂在笔锋上，杀了叛徒清江子！

而张角儿杀了卿江子，也是余墨儿的授意，她怕卿江子告诉环首自己的事情，所以她找到了张角儿，告诉他卿江子曾经进入过掌管账册的木心房间，怕是有点蹊跷，说不定囚牛令在她手里。

这一边，她也速速安排杀了人的卿江子，以怕暴露的名义，给她一笔金子，让她逃出城去从此远走高飞。

将信将疑地张角儿看到卿江子要逃，自然大生疑窦，在城外杀了卿江子！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了。

女人——是老虎！李南看着先前还挂着泪珠，此时已然面色坦然甚至带着些许愉悦的余墨儿，心中涌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余墨儿，竟然是这一系列杀人案和阴谋的幕后黑手！

原来那一条玉带，还有这等曲折故事。

余墨儿已经心存死志，李南很清楚。

因为清楚囚牛规矩的她知道，他们这些残余本来就该在环首到达洛阳的那一刻，被拷问审讯和处置的。

对方不是个心软的，她从那条穿刺鬼径就看出来了。

对方留着他们只是想要调查处真相，聪明的她在之前就想清楚了，所以那天她才敢去，饶是这样，小心的她还换了身份。

但是一切真相揭开之后，就到了自己的死去的时候，她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她抬起头，坦然地看着对面这位贵人。

但是问题来了，木心那条玉带究竟在谁手里呢？还有，刺客冲在其中又扮演者什么一个角色呢？看着一脸坦然的余墨儿，李南带着几分侥幸开口问道。

“汝可知那刺客冲？”

“刺客冲亦是受雇于人，此人便是白马寺某位和尚！”余墨儿想了一下，说起了一件事。

刺客冲作为鼎鼎大名的一名刺客，在洛阳也相当有名。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刺客是色中恶鬼，每次完成任务后都会去牡丹馆消费。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似乎与娇娇娘熟识，每次都是娇娇娘带着他去找馆中之人，身上还带着一股白马寺特有的檀香味道，而且有一次，娇娇娘还带着他和一个蒙着头的“和尚”找牡丹！

两个人折腾了牡丹一夜，天亮之时，牡丹浑身伤痕累累。

这一切都是余红菱告诉余墨儿的。

白马寺！！李南突然惊了起来，想起刺客冲似乎被钝器击中头部而死，还是从背后，似乎一击毙命！

这么身手高明的刺客，竟然没有反抗的痕迹，除了对方身手高到让他无法抵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熟人下手，让他根本想不到！

而且白马寺不少僧人都习练棍术，不少武僧都会带着熟铜棍！

而那个和尚，余墨儿也查清了，正是他那日见过还谈了禅的，白马寺的性能和尚!

佛门就是贪啊，李南有些懊恼自己的思维惯性起来，脑子里全是迦楼罗啊簪缨啊太平秘卫这些人，忘了这么大一笔宝藏，引起洛阳成这么大的动荡。

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作为洛阳另外一股巨大势力的佛门，也会生出占有之念呢？

看来刺客冲背后的买家就是白马寺了，黑白两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底层平民，全部通吃的洛阳最大佛门白马寺，也在其中参合了一脚！

于是，他想起了那日在白马寺杨施余与性能的会面起来........

真有你的，簪缨杨空月！李南不由得赞叹起这位老对手起来。

现在看来，那次游寺怕不是偶然，簪缨怕是早与白马寺勾结，那条玉带，怕是也落入白马寺或者杨施余的手里，昨夜我还当你手里没有玉带呢，看来在场之人，就自己没有啊。

说不定司徒灵雪手里都有一条！

就在李南感叹着杨施余妙之毫巅伏脉千里的布局之时，余墨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了一个要点。

这次，她再次开口说出的话，让李南不由得心中大呼我艹了。

“木心那背后之人，似乎也以木为名，娘子于那恶贼家被欺辱过夜之时，也曾偶尔见过一面，乃是一名极为俊俏之少年公子。”

不是，这余红菱如此痛恨木心，自然对于他的“主人”没什么好感，如果能让她说出极为俊俏的话，那就是真的特别俊俏了。

wdnmd！李南心中惊呼起来。

想起杜镜愚中人之姿远远称不上俊俏甚至极为俊俏的评价，李南突然想起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他可能一直以来都猜错了。

怕是那位清江子临死之前都要写信的“木郎君”，可能不是土木杜的那个“木”，而是木易杨的那个“木”！

簪缨的铁冠，空月公子，杨施余！

不愧是你啊，布局如此深远，怪不得能抓住风牙令狐过！李南眼前顿时浮现出那张极为俊俏，永远都保持温润微笑的脸，心中升起了一阵阵后怕。

这绝对是他遇到过的，心计最深手段最惊人的敌人之一.......

当然，这个名单里还有上官婉儿，武三思和沉浮生，以及那位手段如同天外飞来，羚羊挂角一样无痕的“先生”。

特别是最后那位，李南至今都想不出司徒灵雪来洛阳干什么，又不参与此次事件，但是似乎每件事都有她的痕迹。

但高颜值狗最终死于他的颜值啊，李南有些好笑，心中涌起的那股浓浓嫉妒被冲淡了不少。

杨施余怕是永远不知道，就是因为他那副俊俏到极点的尊容，才导致李南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吧。

嘿嘿，高颜值小鲜肉都得死！！！

至此，李南觉得所有的线似乎都串起来了。

这张围绕着石崇秘藏，由太子府势力，沈家遗案，迦楼罗，太平秘卫还有洛阳世家共同编制的罗网，现在已经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现在就该自己这只罗网中的小小蜘蛛，在打破罗网之余，再顺便将自己织成的网铺在这个吃人的魔都吧。

现在看来，原来的计划要换一换了。

于是李南让人找了一块玉佩交给了飞飞，让他将送到城外的化冥令替换回来，然后扭头问向余墨儿。

“汝可向原本设计汝等之人复仇？”

回答他的，则是余墨儿的五体投地。

“可有原本囚牛隐藏之人名单？”

“娘子已然取得，都在妾心中，片刻不忘！”

“善——”李南让她下去写出这些人的名字，然后叫过来梁槠，告诉他原本定于今夜出城埋伏，截杀明天靠近沈家别业的洛阳诸方造成混乱的洛阳魍魉司，水生司都暂停行动，改为留在城内。

十五那晚再动手！

李南改变了原来预计要死个大半的计划，下令让他们以地府之名，按照名单上杀人，而且以他们是囚牛残余，售卖假玉带之名，顺便，再将这把火延烧到洛阳诸方。

他明天想办法把胡姬弄出府，并且让他持着天女送小姐姐的鲸骨匕首去让天女们不再出城去沈家别业装侍女，就等到十四那天晚上，洛阳城大半势力都在聚集在城外城中势力空虚的时候，她们将配合地府，将囚牛的之前遭遇——

全部送还给迦楼罗、太平秘卫，还有洛阳的世家！

而其中的重点，是他们要扮做与簪缨有关联的洛阳寒门家的人！

簪缨虽然牛逼，但山海也不是吃素的，洛阳的寒门家族上层簪缨有人，山海就没人了？

而且因为是“寒门”，入侵遇到的抵抗不仅难度小，而且本身不少山海就是寒门的人！由他们动手，主要目标是“寒门”。

我这可是在帮你们打破阶级壁垒啊，让更多的人成为“体面人”啊。想必其他蠢蠢欲动的寒门也会高兴吧，李南高兴地想着。

太大胆了！梁槠听完，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个计划完全是在赌，一个绝世大赌！

但是也太妙了！

等于说后天诸方关注的沈家别业可能没人，李南唱了一出空城计，转而在洛阳搞事！

梁槠设身处地一想，发觉哪怕是自己是其中任何一方，明天夜里，再不济就是十五那天的白天，就是最后让人手出城的最后时刻，到时，洛阳城中空虚，城外一场必然是血海。

但是谁也想不到，这时竟然有人会这么大胆，在洛阳城中作乱。

梁槠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的高明处，因为只有已经全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囚牛才能做出，才不用担心后续的报复。

因为他们都死了......

如此一来，城外火并的洛阳诸方回来发觉家中起火，又必然是一轮巨大的清洗和火并，洛阳城内成为另一处血海尔，届时洛阳绝对大乱！沦为血腥的屠宰场，到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之前的理由了，也不会管自己报复的人是不是之前的“敌人”。

他们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向早就想吞并的势力下手的借口而已！

这个怕是极有可行性，不参与洛阳城外精锐尽出的大火并，地府也能保存有生力量，甚至能在之后的洛阳做大！

虽然这样一来，洛阳城怕是又要经历一场不亚于神龙之变时的血腥了。

“这便是化冥么？心毒酷烈，平日蛰伏不出，一出便要人间血流无数！”梁槠看着一脸轻松的李南，不由得觉得“先生”识人之明，这“幼文和”的外号，还真的没有起错。

同样惊诧的和觉得赵蕤识人术高明的，还有另一人——

那就是第二天一早，刚刚从长安归来的女冠隐。

听到李南给她布置的刺杀计划之后，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去岁冬天跟赵蕤的谈话起来。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次，她坦然地接过李南给她的大量银梃，就下去休息了。

她没有在乎这些银梃是多么贵重，因为她要做的事情，真的值这个价！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四月十四的上午，手中已经没什么钱的李南，唱着听不出曲调的《空城计》，一边叫让人送上了烈酒，一边看着府中乱纷纷的景象，心情显然极好。

过了一会儿，已经完全退烧的李南，喝下了滚烫的姜茶，一阵不自然的潮红浮现在他的脸上，把自己弄得浑身酒气的李南，先是大骂侍女和仆人，然后对着匆匆赶来一脸谄媚的老管家一阵痛骂。

然后他一边骂着，一边醉醺醺地骑上驴，带着飞飞和胡姬们，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听说他去了沃教的淫祀祈福，在府邸里的老管家，展现出一个唐人对于蛮夷宗教的痛恨起来，已经明着在他走后大骂无浪竖子，将死之鬼了。

李南没有听到老管家的痛骂，就算听到了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正坐在一个极为华丽的房间里，背后站着飞飞，他正饶有兴味的胡乱弹着桌上的瑶琴，发出了种种不堪入耳的杂音。

.........

“只有我的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空城计·选段》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月圆之夜，各方蠢动 “什么？那李郎君之病甚重，久不见好，于是遂求诸鬼神，还言佛门道门无力，带着胡姬去城中沃教之处祈福去也？”

陈王宅里，上官婉儿听着下人今天关于那位李郎君的，种种荒诞不经的行为回报，突然有些警觉。

之前被她放下的那位“小角色”，突然让这位久经阴谋的山海姑射、大周的巾帼宰相警觉起来。

她就像高高在上的，冰肌玉骨姑射仙子，哪怕细微的阴谋味道，也逃不过她的神目如电!

虽然这位之前也带着姬妾出门去寺庙求子，但是因为胡姬不入佛寺的原因，他从来没有带过胡姬出门。

而今天正是四月十四！

任谁在这个敏感的日子出门，都足以挑动上官婉儿更加敏感的神经。

任何反常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她的师尊之一，那位恐怖的“先生”于她年轻之时，教她的第一课。

于是她按捺下心中的不爽，把黄莺和那位御医，还有那位老管家都叫过来，当面问清楚情况。

听过这位老管家关于这位郎君种种作死的反常行为之后，上官婉儿更加怀疑起来。

世家子都是很怕死的，特别是这种“宗室纨绔”，从小被美人环抱的他们，什么没人没有见过，绝对不会表现出如此好色如命，病成这个样子还频繁点“外卖”。

于是她派人去问了金栗馆的人，很快，昨天莫林儿被这位郎君打死埋了的事情传来了，于是她让人遍寻宅中，发觉园中土地，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怕是吾看走了眼啊。

大觉蹊跷的上官婉儿，又仔细问了那位御医，那位御医说这位郎君绝对受风寒极深，但是哪怕是按照他这种作法，也不会是老管家看到的满脸通红的面色，正常来说应该是脸色苍白，微微带着青紫!

他那副红光满面的样子，怕是这位郎君身上风寒可能去了大半！

只能说御医不愧是御医，光凭老管家的描述，就推断出了李南的不对劲来。

而此时黄莺期期艾艾地说出了前几天探病的时候遇到的一件事，让上官婉儿彻底醒悟过来。

“奴当日探病之时，曾见一侍女背影，好似紫鹃........但奴不甚确定，故此没有向娘子禀报！”

“紫鹃？？？”上官婉儿突然想起了，地府刚刚崛起之时，迦楼罗也派了女探子进入，一并送给了那位神秘的黑簿之主，被那位黑簿之主送到了如庭！

而那位紫娟，就在其中!

但是紫鹃为什么会在李南的“豪宅”里面呢？上官婉儿又想起他的一干姬妾和他曾经频繁点如庭的“大保健”外卖业务！

“速去查探府中剩余之人，还有，派人封锁城门，并去城中沃教寺庙寻找，若寻得此人，将其抓来！”上官婉儿赶紧下了命令。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洛阳诸方势力送给梁槠的“美女”，都被好好地锁在了控鹤监后院的宅邸里，而这位李郎君与他的一干“姬妾”们，全都消失无踪。

“先生啊.......”上官婉儿听到之后，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作为最熟悉山海和那位“先生”的她敢肯定，这地府就是“先生”的手笔，而成功引起她厌恶的那位诗才极好的“李石安”，才是引起洛阳动荡的幕后人物，山海的俊彦。

现在想来，这位怕是早已出城而去，而长安的“地府”频繁调动，那些人怕是早已来到洛阳，已经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怕是此人亦是山海有号焉，怕是洛阳乃是其初鸣。脸上露出微微笑容的上官婉儿不由想到。

她不仅笑自己多了个有趣的对手，也笑是自己太迟钝。

明知道那位先生不按常理出手，还抱着山海之人从不两人与簪缨会面的旧规矩不放，从未怀疑过那位李石安，实在有些不应该。

因为她曾经不是怀疑过李南，但是没找到他的“狼坑”，发觉他不属于明面上任何一方，再加上山海和簪缨古怪的默契，司徒灵雪和令狐过在场之下，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山海还有第三人!

现在看来，这位“李郎君”乃是真正的“大才”，他的其他才能，也与他的让人心生惊艳诗才相称！

据她观之，此人怕是不亚于那位空月公子，还隐隐胜之矣。

此人心计之深，想必那日“偶遇”与让吾“觑破”其姬妾妆容，怕是亦是故意为之，先让吾引起怀疑，而后让吾发觉此人“身份”，尽释疑心，不会怀疑他其余身份。

好心机，好手段，好胆色。饶是上官婉儿，也不由得喝起彩来。

但是她哪里知道，她这种第五层思维反而误导了她，在她眼里对方故意为之大破绽，只是穿越客不知道而已。

正所谓正常人克沙雕，高手克正常人，沙雕克高手而已，这就跟不懂下棋的虚竹破了珍珑棋局一样。

于是她从外厅回到了后院，来到了内院的一处闺阁之内。

“怕是那位李郎君，师妹早以相识罢。”来的路上，上官婉儿想通了司徒灵雪种种“诡异”之处，看向正在拿着一本古书翻阅的红衣女子。

“不敢欺瞒师姐。”一边的司徒灵雪笑得极为轻松，好似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妹一般。

“好叫师姐得知，此人乃新生‘化冥’，地府黑簿之主也。”说罢，她笑吟吟地看着站在上官婉儿身后的那位黑衣令狐过。

因为她知道，现在还矢口否认，那就是侮辱她和这位的智商了。

“呵呵呵。”上官婉儿笑了起来，“吾还当何处出现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原是出自先生门下，这一局，妾输之不冤。”

作为心怀天下之人，承认洛阳一地的小小失误，对于这位巾帼宰相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而且，她还没有全输，因为熟知太子府那位性格和山海规矩的她知道，如果是作为他的“初鸣”的话，这位“化冥”手里所掌握的资源，应该没有多少，她还有机会。

“师姐言之太过矣，此时局面尚不明朗，就连小妹，亦不知此人手段，输赢只在一念间。”一旁的司徒灵雪笑靥如花，语气更加亲切起来。

“呵呵呵，此等厮杀争斗之事，自有那些男子为之，你我女子，不若安坐此间，静观其变尔？”

“小妹敢不从命乎？早多日不与师姐弈棋，今日得空，斗胆请师姐手谈几局，可乎？”

“呵呵呵，安敢拂师妹美意乎？”上官婉儿于是叫人搬来十五寸后的玉楸棋墩，点燃博山铜炉，燃南海龙涎之香，跟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师妹对弈起来。

她也知道，这位小师妹是在拖住她，免得她有什么应对措施。

而她又何尝不是？诺大的陈王宅，可挡不住她这位幻术与轻身术惊人的小师妹，免得她出去给这位黑簿之主报信。

因为她已经让人去给沉浮生送信，她相信这位浮生先生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于是，两个女人各有打算的对弈起来。

“如此之事，吾等虽未投身其中，你我为何不略略带些彩头？”下了几子，上官婉儿笑着对对面的红衣女子说道。

“哦？难得师姐有此雅兴，不知以何物做阀？”司徒灵雪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仿佛当年她俩求学时对弈一样天真烂漫。

然而时过境迁，她不是那个贴心的正宗大师姐，她也不是天真烂漫的记名小师妹，而且她基本上没赢过。

但是，此局怕是有机会，看着木质的棋盘的纹路，好似洛阳坊间的道路一般，司徒灵雪似乎嗅到了胜利的味道。

“若是此局那位李郎君破之，地府得胜，吾便将风牙还予师妹，若是李郎君失利，那师妹便来吾府中如何？”

说罢，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古朴的怪兽令牌，上面是刻着一条带羽翼的蛇!

令曰——风牙!

上官婉儿一开口，就点出了司徒灵雪的最终目的——

那就是她要救回被俘的“风牙”！

不然她就不会恰好“拜访”自己这位师姐，与杨施余结交得知到风牙已经被他送给上官婉儿，换来她对于某些事情的不管，而后又借着看师姐为名，住在她府上了。

“久闻师姐府中美酒华服，小妹想之多日尔。”司徒灵雪伸出手，与上官婉儿轻轻一击掌，手中满是香汗。

而后，她也掏出了一块同样古朴，样子大同小异，只是上面的雕着一条美人面的大蛇!

令曰——人面!

“呵呵。”看着放到棋盘旁边木质托盘的两面令牌，感受到这位心中的紧张，知道这位心里也没底的上官婉儿更加镇定了。

这下果然印证了她的判断，那就是司徒灵雪的行动跟那位化冥无关，那位化冥正是入山海的“初鸣”之时。

于是她笑得更和蔼了，缓缓地在对方的必救之处，下了必杀的一子！

“汝一定要胜也！”明知道对方阳谋的司徒灵雪，也知道自己被窥破了虚实，心中不停地祈祷那位“幼文和”“小先生”一定要赢。

这一局，不仅关乎他和新生地府的性命，还关乎她和“风牙”的命运！

其势不足，方行阴诡之事，对方以堂堂正正之势压下，司徒灵雪处于天然劣势。

于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从上次金谷园之后，又在方寸棋盘之间展开了，其中勾心斗角惨烈之处，不比外面刀刀见血的搏杀更为轻微！

“上复娘子，吾已尽知！”另一边，沈家老宅的沉浮生也笑了起来，露出了笃定的神色。

“通知娇娇娘与陈驰，依计行事！”沉浮生叫过右手骨折尚未痊愈的平安，吩咐了他的命令。

“果然此人有异。”一直对这位李石安放不下的沉浮生点了点头。

抛开他那天的纨绔表现和住在控鹤监旧宅这等，让沉浮生有些在意的地方以外，因为沉浮生那晚冷眼观察，觉得此人定然不会是简单地纨绔。

正所谓诗以言志，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人，做出那等豪放不羁之态的，会是一个简单地纨绔，笑话！

他也能理解那位对于纨绔宗室的厌恶，心知这位怕是被李南之前的表现和自己的喜好干扰了判断。

但是他不然，因为他是半路加入的，所以他更加冷静，旁观着一切。

所以这几天沉浮生对于李南，特别是对于他和地府的联系，都隐隐在意，正在有些头绪之际，那位就派了贴身侍女过来告诉此事，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

李南如果知道是那首《将进酒》让他被怀疑的话，穿越客一定扇自己两耳光决定以后再也不抄诗！

但是他也知道，某些场合穿越客抄诗装那啥，能带来的好处，确实显而易见！

毕竟走捷径人人喜欢嘛。

但是这也跟沉浮生之前的计划毫无影响。

因为他的计划本来就不是抢宝藏，而是复仇！

无独有偶，这位沉浮生的目光也不在城外，而是当年诬陷他沈家的那几个洛阳“高门”，他的计划也是在洛阳城中空虚之时，让人血洗那几家！

这样，他不仅报了仇，还将这几家“死忠”于武氏，有可能成为那条“神龙”在洛阳的合作伙伴全部除去，而后空出的蛋糕，正好由新忠于武三思的几家填补，得到的钱财，不比石崇谜藏少!

毕竟，这可是源源不断的活水!

而那些发掘出宝藏的人回城之后，能不能抗过黄雀在后的迦楼罗的吞并，还是两说呢。

经过此役之后，洛阳世家名额空缺，正是他沈家，重回洛阳之日!

一石数鸟!不得不说沉浮生这位武三思下的首席谋主，不仅足够聪明，而且也足够狠辣！

这太子府下有新旧之争，武三思旗下都没有了？

武三思旗下，原本死忠于武氏的旧势力，还有与武三思一手提拔，只忠于武三思一人的新势力，一样有斗争，甚至比太子府中还要剧烈！

而至于地府和那位李郎君，早在他的清除名单里面，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跟此事有关。

因为他不该住进那个让他痛恨的“奉宸府”里面，光是这点就够了！他这样的人物，要杀他还需要道理可讲么？笑话！

更何况他还真的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呢？

虽然他已经派人去找，而且看来一时找不到，但是他相信，他一定会出现的。

因为就是四月十五了，月圆之夜，洛阳诸方齐聚的日子，他一定会出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群鬼降临 神都夜行 抛开这一切各方谋算不谈，此时的李南，正在某个华丽房间，百无聊赖的用琴发出噪音之际，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敢为贵客，要为哪位赎身？”娇娇娘胖大的身子发出慵懒的声音，定定的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房中的李南。

“某欲给楼中玉带赎身尔！”李南看着这座肉山，实在想象不出这位竟然是几年前艳冠洛阳的“牡丹”？

是的，李南出府之后，让胡姬们在洛阳地府的据点埋伏起来，他带着飞飞来到了牡丹馆。

因为他实在不相信，洛阳这一局中，娇娇娘在里面没有扮演某个重要的角色。

而且可能一手导演余红菱惨剧的她，会这么放心这两位平日里的小动作。

怕是她们杀人的时候，这位也知道吧，而木心腰间失去的那根玉带，很可能在作为前牛首的娇娇娘手里，说不定那几个假衙役就是以前的身份被“抹去”的囚牛的人！

虽然说不准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人，但是背叛了“囚牛”的事，那就是肯定的。

所以不管牡丹馆此时究竟有多危险，李南都不得不来，此时牡丹馆尚未开门，他直言要找主事为楼中某位女子赎身，这才见到了这位娇娇娘。

而且，他对于这次的会面，已经做了最万全的准备，带上了武力惊人的飞飞，地府的人也在楼外隐藏，稍有异动就会冲进来。

哪怕万一的万一，自己被杀回不去，梁槠也会依计行事。

穿越客当然是极为怕死的，但是这一局牵扯了太多的人命，手里掌握着无数人命的他，想着自己若是一个轻微的错误判断，说不定那些陪他一路的天女，飞飞还有弥彦等人都可能死于非命.......

这都是人命啊，如果不弄清这个谜团，怕是自己的计划可能失败...........

所以他不得不赌了！来到了迦楼罗在洛阳最大的据点——牡丹馆!

“尊客说笑矣，馆中尚无名为玉带之女。”娇娇娘抛了个媚眼，引得李南一阵恶心。

“若说有，奴尚有一乳名曰玉带，不知郎君可愿为奴奴赎身？”

“不知娘子作价几何？”明知道她在讥讽自己，但李南依然笑着问道，仿佛真心打算为她赎身的。

“若是郎君赎买奴奴，一枚铜钱即可，若是这位郎君——”娇娇娘的声音中带着揶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南背后的飞飞。

“分文不要，奴奴倒赔妆奁！”

噗——这就是高颜值的人对于我等平凡之人的暴击么？李南不禁对于这个看脸的古代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此物作价几何？不知可否带走玉带？”李南缓缓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物，如同某个雄霸武林的上官金环一样，他顿时觉得自己霸气无双，武功天下第一!

正是一枚金环！

这枚金环虽然不像上官金环的金环一样，赫赫威名让人恐惧，但是落在娇娇娘的眼里，足以引起她的震撼。

“尚不足，郎君怕是还要加上——”娇娇娘如同贪财的鸨儿，又如遇到心爱郎君的青楼女子一样，款款走近。

“还要加上何物？”飞飞已经如同那位飞剑客一般，眉眼间锐气毕露，手已经放在他的金丝软鞭上，目光凝重，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

“汝之性——”命字还没有出口，就立刻在她的口中戛然而止，娇娇娘立刻停步，肥大的身躯颤抖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偌大的房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第四人！

正是一个面色沉静目光温和的女道士——女冠隐!

“夜......夜叉！”娇娇娘喊出了那个在她梦魇中出现过好几次的名字，身体更加发抖起来。

看着女冠隐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李南放下心来。

要来龙潭虎穴，战斗在敌人心脏，李南怎么会不带上他手下天字第一号打手，唯一sp＋ssr的女冠隐？

之前来到牡丹馆之前，不过是因为女冠隐身为女冠不好进入，告诉他且自去，她自在暗中保护，李南才和飞飞进入。

“尚需何物？还请娘子告之？”现在看来，这位娇娇娘竟然认识女冠隐，还没有开始插旗就怂了。心中暗叹这位果然巨佬的同时，他学着幕后大boss一样，猫戏老鼠的阴阳怪气起来。

“环首饶命，还乞奴自承其过！”说着，这位肉山一样的女子战战兢兢地伸手入怀，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不是，你都这样了还色胆包天，意图糟蹋飞飞一百遍啊一百遍，看到这座肉山的举动，李南大为诧异。

你到底多么饥渴啊！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看不出啊。出乎李南意料的，娇娇娘脱下了襦裙，露出了里面硕大的围子和深深的沟渠。

同时露出的，还有一根束缚在某些巨物下面快要崩断的——一根玉带！

不是，你可以算是古代发明束胸第一人么？还藏在这里，真有你的啊。看着娇娇娘因为太胖，不得已将玉带束缚在肋下，李南感觉san值狂掉。

娇娇娘颤抖着，把玉带放在李南面前，然后不顾衣衫狼藉就跪了下去，搞得李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于是他让一脸惊恐的飞飞拿过了这条带有体温的玉带，这位俊俏的飞郎君看看她，又看看身后女冠隐，心中关于自家主人女子是老虎的言论更加笃定了。

女子——简直太可怕了。

“汝有何内情，从实讲来。”李南极力模仿着那位先生的举重若轻的语调，轻飘飘地说道。

然后，这位娇娇娘就开始陈述起来。

跟李南猜想的一样，那些衙役就是她让前囚牛的人假扮的，自承自己以前仇家太多，以前只是借“囚牛”栖身，后来发觉自己踏入一个，比之前江湖仇杀凶险万倍局中，于是她后悔了，故此行出金蝉脱壳之事。

说道这里，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女冠隐，发觉对方没有拔剑之后，这才继续地开口了。

“甚好。”李南看着她，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言语。

对方眼看这点东西肯定交代不了，于是她更加战战兢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环首乞命，自己就是当时就是贪生怕死，看囚牛式微，转而投身迦楼罗，藏起一条玉带，也是一时贪心而已，还望环首看她有些用处的份上，饶她性命!

她还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出卖囚牛的人，不然这两位“牡丹”早就被抓了，而且囚牛早就被她出卖了。

“奴若有半句虚言，当立毙于女冠剑下！”说道最后，她对着李南砰砰顿首，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并且表示但有吩咐，她无所不从！

这——李南望向背后的女冠隐，看着对方微微颔首，表示这位说得可能是真的，一切任你发话的态度。

于是李南沉思起来。

果然被自己赌中了，娇娇娘是个双面间谍，玉带在他手里，那些衙役就是前囚牛的人，本来是杨施余的玉带被她截胡，所以杨施余才去了白马寺找了性能，不知道付出什么条件，他才拿到了玉带！所以刺客冲才被灭了口！

不然她所谓的金蝉脱壳后，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为什么还留在牡丹馆，还搞出了这些事，说明她已经投了迦楼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怕暴露自己的过往，才没有出卖囚牛，甚至为了升官，故意控制余红菱做出一些错误命令，让她拿着囚牛的人头升官，做到了主事的高度！

李南终于明白自从新任“牛首”上任后，囚牛处处受制于迦楼罗，损兵折将的记录从何而来了。

而且他还知道了那位沉浮生的计划，竟然跟自己出奇的相似!

不过他们的目标是“高门”，自己的目标是“寒门”而已，而且地府也在沉浮生计划当中。

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了，李南终于开心起来。然后他叫过颤抖不已的娇娇娘，

今日他来牡丹馆，除了赌还有一条玉带在娇娇娘手里，厘清最后的真相以外，他还有一个新计划的。

他现在要人，要很多很多女人！

当然他不是为了自己玩乐，而是原本作为拍卖会礼仪小姐的“天女”，被他留在城中，他只好“雇”一些女子去当拍卖会的礼仪小姐了，正好牡丹馆不少都是迦楼罗的女探子。

让她们代替“天女”去送死虽然让李南觉得有些残忍，但是总比让“天女”们去送死好些吧。

要知道，原本的计划na里，送死的可是他留在“府中”的，那些洛阳诸方送来的女子的。只不过他昨夜听到余墨儿的陈述，临时改变了计划，有了nb——

那就是侍女不要了，拍卖会不办了，天女们彻底不出城!

在nb里，看着城外的局势，他决定再晃点洛阳诸方一次，拍卖会又不办了，就让地府的人在拍卖会之前，引发城外厮杀的，反正他们互相杀只需要一个理由。

到时候城门一关，主力留在城中的地府，可以血洗簪缨宿敌的附庸，顺带收拾迦楼罗和太平秘卫。

而现在娇娇娘的陈述，让他又又又改变了计划！于是就有了nc！

现在看来，拍卖会又可以举办了。

现在玉带有了，发觉娇娇娘混到迦楼罗高层的李南临时又改变了计划，既然她有玉带，手底下还有人，让这帮迦楼罗尽出，配合沉浮生杀人自己在血洗空虚的迦楼罗据点他不香?

反正沉浮生也是去杀人的，多杀一点无关的人更好，他甚至让娇娇娘指示迦楼罗去袭击地府掌握的太平秘卫的据点!

怕死的娇娇娘竟然同意了，当面下令，作为山海，地府对于迦楼罗的命令语句还是熟悉的，李南检查之后，又让梁槠确认了一遍，也就大为满意娇娇娘的表现。

娇娇娘藏起一条玉带，想必就是去参加拍卖会的，自己让人装成她的人混入拍卖会掌控全局，不就成为“买家”了吗？到时候里面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主办方，这不就成功进入沈家别业?

而且，迦楼罗的人也不会怀疑“自己人”上山的举动。

虽然一天之内计划一再变化是大忌，但是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李南也是到最后时刻才知道所有真相的!

现在的计划，才是最符合地府利益的!性价比也是最高的!

可是，派谁去呢？

自己不行，梁槠要带队城中杀人，飞飞是不行了，这么一个忠诚度高的ssr，老娘还在南音庄园，这样送死未免有些可惜，更何况，还要人保护自己这个主将呢。

于是他想起了，那位可能还与他有“深仇大恨”的尸神——弥彦！

自己是坑了石中火和空中火的幕后黑手这件事，弥彦虽然现在不知道，怕是以后难免，而且他还是那位老管家的人，李南可不做养虎为患的事情。

而且，这位弥彦还可以女装成为“迷儿”，混入这帮女子当中！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明晚就让女冠隐带着“迷儿”混入娇娇娘的队伍，自己和飞飞躲在城中，带着天女和胡姬，伺机出城！

于是，李南冲着娇娇娘微笑起来.....

很快，馆中属于迦楼罗的女子都被娇娇娘让人叫来，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跟娇娇娘和女冠隐一起，在一间大房子里面待命。

与此同时，天女们和胡姬们也来到了牡丹馆，彻底破灭了娇娇娘可能的异动。

另一边，李南让在城中指挥尸神搞事的弥彦打扮成迷儿，一起送入了牡丹馆。

那条有些意义不明的玉带，也回到了不明就里的“迷儿”身上！李南对其起面授机宜，让他成为这次拍卖的“主持人”！

加油啊，“主持人”可是个很好的行业啊。

四月十五这天一早，得知自己豪宅被翻了遍，里面的女子都被送走的李南，目送着女冠隐一干女子出城之后，心中笃定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去，白天显得格外漫长，迦楼罗的人被派了出去，城中已经开始有杀戮了，迦楼罗的各处据点，几乎不少好手在待命!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地府成功劳……

黄昏时分，看着地府的人送下来的城外消息，得知女冠隐带着人通过地道，已经进入别业的李南，长出一口大气。

今夜地府幽鬼降临——启动!

一通鼓，战饭造!

黄昏时分，楼内的姑娘们并仆人都被关了起来，李南亲自带人做饭，犒劳今夜的杀手们。

诡异魔都，愁云惨雾杀意现!

二通鼓，紧战袍。

吃完饭，看着跃跃欲试收拾停当，杀气毕露的小姐姐们，李南告诉她们，今晚不是人手不够不会让她们上场，都给我小心点!

生死一遭，今晚定要见分晓!

三通鼓，刀出鞘!

梁槠化身黑簿主带队出发，李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约束众人，时刻注意安全，他已经订了一条花船，明天洛水旁边见!

幽鬼降临，人命开始如荒草!

四通鼓，把锋交!

如庭已经关闭，鼎香楼还在营业，地府各处据点也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全城的各处客栈佛寺，反正能住人的地方，都有人在寻找着什么人。

李南已经“发兵”，身为主将的他，现在只要在中军帐等前方捷报传来就是了!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项上吃一刀。待东方日出为号，就此与某我归营号!

待会儿洛阳群鬼出动，他就只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明之后带着小姐姐们出城就是。

可是，似乎除了牡丹馆，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但李南早就选好了地方。

比起敌人心脏的牡丹馆，还有什么比上官婉儿送给自己的那所豪宅，更让人安心的地方呢？

要知道，他可是第一次住那么华丽的“豪宅”，他还没有“住够”呢。

于是入夜之时，众人出动之后，由飞飞带着，李南悄悄回到了那所后院的宅子里，坐在床上，笑嘻嘻地吃着鼎香楼的驴肉火烧。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天空晴朗，此时正月上中天，圆圆的月亮如同亘古神灵的眼睛一般，带着不解和怜悯看着下面人类——

明明是活在同一个月亮之下的人类，究竟是为何要如此同类相残呢?

就如数千年来人类从不停止的行为一样。

月亮越发皎洁了，城中处处火起，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李南焦躁得在室内不停走动。

直到他看到身穿夜行衣，浑身多有血迹的女冠隐出现在他面前之时，李南心中才笃定下来。

因为他跟她约好了，待那边事了，就让他来她在宅中躲藏的房间见面。

“城外如何？”

“如君所料。”

“辛苦女冠矣——珍重！”时不我待，李南对着女冠深施一礼，仿佛送别一般。

女冠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跟李南说出了除公务之外的话。

“若君今日不死，还乞君以天下苍生为念。”

“谨受教！”李南恭恭敬敬地对着女冠隐的行礼。

抬起头来，发觉女冠隐已经消失不见。

李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懊悔至极的神色。

他都干了些什么！

想到无数人今夜因为他而丧命，期间更多无辜平民受害，李南心中不由得深深恐惧起来。

他恐惧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变成了他最痛恨的，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他人性命的阴谋者!

如果说他之前的谋划还是为了自保，还情有可原勉强说服自己害人的话，而他时至今日，在洛阳所做的一切，跟武三思等人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他今夜的行为还有过之……

但是，一切早已无退路，更大的厮杀和更多的血腥，在他向女冠隐下达那个命令的时候，早已经注定了，李南仿佛看到了无数人因此挣扎死亡的样子……

这就是我负天下人的感觉么?李南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很多人都理解错了，这负不是辜负的负，是背负的负!

曹操表达的是自己的平生志向，所以他为了所谓的天下，保住自己有用之身，牺牲了吕伯奢一家……

因为他认定，只有自己才是可以终结乱世的“天下人”!不可渭不自私!

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吗?

李南现在就体会到了，手中一边负有地府和天女等人的性命，一边负着茫然无知的无辜者生命的感觉!

沉重到他尽碎的三观都无法背负。

仁慈的父，我已堕入，看不见罪的国度。李南低声呢喃到，脸上满是泪水。

就跟后世着名的选一人还是一车人的火车扳道考验一样，李南选择了牺牲不认识的人。

正所谓以负之名，还请你去死罢……李南想起了南音庄园的他誓死要保护的人，看着城中某处，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道德的拷问!

面对着沉浮生的计划，他终于刺出了最后的一剑。

这也是最致命的一剑，因为李南选择牺牲了无辜者，点燃了这最可怕的，名为乱世的野火！

烧吧，烧吧，将这座魔都和这些人心诡诈，什么姹紫嫣红，朱门酒肉，什么污水横流，哀哀小民，为了我要保护的人，请在今夜——

通通给愚燃烧殆尽！李南看着远方某栋的建筑，如同他看到的那沉浮生一样，他的眼中，同样也有了业火的光芒。

月圆之夜，酆都门开，幽鬼带着冥火降临，究竟何人——

最后能活命?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残忍的温柔出现，脆弱时间到，让我们一起来祷告……

……

神龙二年，四月十五，月圆之夜，洛阳府尹周妨，于府中被不明女刺客所刺，当场而亡！府中众人大骇，刺客飘然而去，失其所踪，

是夜，有贼人乱洛阳，洛阳府兵与诸家家将出，洛阳大乱!房屋焚毁一百又三，人命死伤无数。

上闻讯后震怒，曰洛阳神都，何成乱党与藏污纳垢之地?遂勒令右羽林出京弹压，并遍索天下，刺客亦亡其所踪。

右羽林至，洛阳诸氏，无不惊怖，纷上书乞罪，上有感神都乃东京大城，不可无诸王镇守，乃命太子为洛阳府尹，河南道大都督，节制右羽林与河南道诸军，令其亲往镇之!

太子亲至，神都数日而平，洛阳遂大治，朝野皆称其贤。

至此，洛阳已定，再无诸鬼夜行……

第一百八十章 群鬼肆虐的那一夜 四月十六，己巳月，丁巳日。

大林木，沙中土，建执位，当值花神乃牡丹花神，汉武帝宠姬丽娟夫人。

尾火虎在天，六曜星中先胜当值，星运曰“速喜”“即吉”之意，意为凡事先行则胜，后动则凶。

宜：塞穴，断蚁，结网，余事勿取。忌：破土，安葬。

“煞在东？古人有点东西啊。”月夜之下，坐在船舱里听着余墨儿弹琴，航向西边的李南，看着手里的黄历，觉得古人做事喜欢看黄历之说，怕是不无道理。

在他身后的东都洛阳，此刻正如一个残破的蜘蛛巢穴一般，被人大力的清理，各种隐藏极深的蛇虫鼠蚁被人从巢穴中翻出，杀死，名为新秩序的罗网，又重新在觥筹交错间被制定。而且事情还没有完全厘清，血腥仍在继续，哪有人有时间去安葬啊。

那位洛阳府尹的尸体，还在他的豪宅里停着呢，都还没有下葬呢。

这座吞噬了太多人命的魔都，正以一种新的表面臣服实则心怀鬼胎的姿态，迎接他的新主人的到来。

“来自长安朱雀坊的怪兽已经在灞桥出发........”李南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会如他所想，会被提前派到洛阳镇守，但是不妨碍他真心的祝愿——但愿事情能跟他想的一样。

不然事情就大条了，自己让人刺杀了洛阳府尹周妨，怕是谋反大罪，怕不是要被全天下通缉。

“但是那位‘先生’可是同意了的。”想到那位的回复，李南心中的稍稍安定下来，但是他紧接着又为对方会不会翻脸不认账，更加地担心起来。

因为他和他，除了口信，都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的东西。

女冠隐星夜赶长安的时候，不仅带去了李南的警告，还带去了李南的口信。

口信是李南让女冠隐带给那位‘先生’的，他完整的告诉了女冠隐洛阳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断，并且附上他自己的计划。

因为从一开始，李南就没有想过凭借自己这么一点人，全歼迦楼罗，太平秘卫和洛阳诸家！

他对于自己设计的，让几方为了一个宝藏互相厮杀到最后一刻的计划，几乎都没有报什么希望！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搞什么聊斋呢？

这种计划最开始可能奏效，可是你指望这些终日被阴谋浸泡的杀人鬼看不出来？更何况，他们背后的个个都是人精，会看不出来有人拱火？

他们之所以“自愿”入局，是为了“顺水推舟”铲除异己然后让地府背锅，事后波及到地府和太子身上而已。

所以，明知道地府有鬼的“沉浮生”，才愿意配合李南的剧本表演。

所以李南需要一个第三方，一个足够强力，足够抹杀他们让洛阳彻变成失控修罗场的第三方。

还有什么比掌握了洛阳大半军力，手握重兵的洛阳府尹合适呢？事后哪怕波及到地府和太子，太子这不正好来洛阳了吗？正好可以彻查此事和自证清白！

所以，这才是李南能够想到的，唯一颇具的办法！

更何况，这位洛阳府尹周妨，也是神龙之变之后，被提起来稳定朝局的前朝老臣，属于中立方，杀了他不会引起各方的反弹。

说不定朝堂还在期待旧的势力退场，新的势力粉墨登场呢。

而且，此举还能促使太子提前镇守洛阳，到时候太子带着兵火速赶来，堂堂大势之下，什宝藏取不出来？

自己的宝藏自己取去！

于是，李南讲这个绝对大胆的计划告诉了太子府和那位‘先生’。

不是他自己把证据和把柄往这位手里送，而是因为他不得已——

而是因为这个计划中，其中最重要的执行者，就是那位号称天下剑术第二，一露面就吓得那位娇娇娘不敢动弹的女冠隐！

讲道理，迦楼罗等诸方虽然“自愿”入局，诸般事态变化，其中势力最为弱小的李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是有一点好，作为洛阳府尹的周妨虽然保持中立，但是为了他的官声和功绩，他不得不将手下的人派出去，以免几方火拼出真火，造成一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死人可以，太过分了引起动荡就不好了嘛。

所以，当夜，随着洛阳的官兵衙役被派出到城外和城中各处！他府中的防卫力量，一定比平时要薄弱！

这才是李南真正的计划，他挑起这一系列大乱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方便女冠隐刺杀洛阳府尹而已！

也只有李南这个没有什么阶级观点，没有什么尊卑上下观念、大逆不道的穿越客，才会思路如此清奇，想到这个足够大胆，也足够巧妙缜密的计划。

而那位的回复很短，只有几个字，“君可任意为之。”

短短六个字，蕴含的血色，让传信的女冠隐和收信的李南，都不由得觉得沉重！

所以李南昨晚才对女冠隐深深一礼道珍重，女冠隐也看到了这位的肆无忌惮，才会说出望君以天下苍生为念。

因为李南要做的事情已经跟几方内斗不同了，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战朝廷，变成了谋逆！

就跟山海之前挑起乱世的行为一模一样！

为了一己目的不惜挑起兵凶么，他就不怕以此为契机，天下再次兵锋四起么？

女冠隐想起某个雪夜之时，自己与东岩子的对话。

于是到了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在识人之术上，那位比自己高明太多。

幼文和之名，果然名副其实！饶是手中人命无数的女冠隐，当夜看着那位有些紧张的年轻人，已经有些不敢直视。

也不敢想象他日后成长起来的恐怖之姿！

还以为只是酷毒勇烈之化冥，没想到此子已有隐隐有九首之相，隐隐有相柳之姿！

就在几百年前，因为某个字文和的毒士，名为长安的伟大都城尸横遍野，汉王朝的最后一缕气数被他葬送，从此天下诸侯再无顾忌，乱世开启。

而此时，某个诨号叫做幼文和的年轻文士，在同样伟大的东都洛阳，他所做的事情，简直跟几百年前如出一辙！

有趣的是，那位贾诩亦是山海之人，他的名号也是赫赫有名。

盖因其从不将自身至于险地，眼光毒辣，行事狠毒，于是有号曰——相柳！

斩其一首，两首复生矣，这是当时在簪缨内部流传的话，说得就是那位相柳的手段隐藏极深，那位“真文和”手中埋下的暗子之多，以及他的难杀！

所以，终其一生，在如过江之鲫的三国将星谋士中，只有他是少数善终的，还做到了三公。

在那个人命如草，英雄不见白头的乱世，他寿活七十五而终。

而现在，看着不按常理行事，手下最大依靠，竟然是一些女子的李南，在船舱一侧打坐入定的女冠隐，觉得此人手段行事虽与上任春风化雨，以大势阳谋行事的相柳不像。

他更像几百年前那位让山海自己人都恐惧的相柳！

于是她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块古朴的铜牌，多年立分生死之刻都古井无波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波澜。

还在听琴的李南并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女冠隐正在观察他，并且心中存了一些打算。此时他的心中，正在暗自庆幸！

昨夜真是太幸运了！

说来也怪，待到天明之后，李南心中那深深的罪恶感消退了不少，亲眼看着昨夜行动的众人归来，听到他们的描述之后，他心中升起了深深的后怕和庆幸。

而且他也知道，那些罪恶感不是消失了，而是在自身安危的刺激下，隐藏到了他的心里最深处，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让他在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辗转反侧而已。

起码他现在，已经对于入睡有些恐惧起来。

他生怕黑夜中出来不知名的冤魂和杀手，哭嚎着取走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些，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

虽然他做出一副小儿辈已经破敌到样子，但是他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反而在空洞的行船声中被无限放大，让他都没有听清余墨儿在弹什么。

正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就在圆圆的月亮下，坐下的大船已经行出洛水，原本的拦河铁链已经如梁槠报告的，几天前就被破坏了。

随着船身一震，他们已经成功行到涛涛黄河之中，李南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梳理起昨夜的事情来。

正所谓去时三十六，归来十八双。宋江这句诗虽然描写的他打劫作案时如何容易，但是实际的情况是，昨夜那场血腥之中，洛阳地府已经几尽全灭！

洛阳本地的魍魉司，水生司，回来了两个人，斋僧道司全灭！

从外地调来的，扬州魍魉司，太原飞禽司、催行司，关东贼盗司，楚地杀生司，都只剩下小半！

而太子府的胡姬，也死了一小半，李南最担心的“天女”小姐姐们，也死了三人。

这还是梁槠暗中保护的结果！

昨夜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但是李南身边的人，似乎都比他坚强，胡姬们虽然面露悲切，但是生活如常，而天女们，在举行了一个她们特有的祭祀仪式后，也嬉笑入场。

她们甚至都露出了祝福和解脱的笑容。

没办法，大唐之下，她们这些“蛮夷”生活远比李南想象的苦。

而她们也习惯了同伴的死亡，甚至还觉得死亡对于她们来说，未尝不是脱离尘世苦海的好事......

特别是那些胡姬们，已经做好昨天全部死亡的她们，出行之前已经向她们的“神”祈祷过了，现在那些往生的胡姬，已经在她们口中石头缝里流着蜜，到处都是香花和食物的天堂见到她们的“唯一主”了。

所有人，包括地府的人和女冠隐梁槠，都觉的李南简直算无遗策，做出这等大事简直神了，而且才死这么点人，简直就是完胜！

可是越是这样，李南的心中越是生出一股烦躁和深深的悲悯。

为他们，为自己，为洛阳，也为这个吃人的野蛮中古时代！

昨天洛阳城内，远不如李南想得如此简单！

就在沉浮生派出的人身后杀入洛阳高门的时候不久，伪装成迦楼罗的人的地府众鬼悄悄离开了队伍，杀向了与“簪缨”交好的“寒门”！

可是他们没想到，他们杀气腾腾的赶到的时候，这些“寒门”早就厮杀起来。

梁槠好不容易，接到了某位潜伏在这些“寒门”，浑身带血的山海之人的报告，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刚刚一入夜，他们这些潜伏在“寒门”的山海之人，就被主家所抓了，然后这些寒门早就有了准备，他们竟然开始向其他“寒门”动手了。

簪缨！！

还是那句话，有簪缨之处必有山海，他们看着簪缨的时候，簪缨何尝没有看着山海！

梁槠刹那间想明白了，那位簪缨的杨空月公子，带着人在城外夺宝的时刻，也借着这个机会，让与簪缨有合作的寒门准备趁洛阳城中空虚的时候，清洗其他“寒门”。

他的目的，是扩大簪缨的代理人们，日后在洛阳的分量！

大鱼吃小鱼，丛林法则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他们想不到，地府的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来都来了，杀吧，杀吧，在这个不讲道理的厮杀血夜里。

于是，山海和簪缨这个老对手，带着几百年的宿怨，开始厮杀起来。

好在属于簪缨的洛阳寒门实力一般，还大多去袭击其他小寒门去了，此时的地府不是初建没多久的囚牛，而是深耕天下十几载的前内卫所化的酆都索命幽鬼，这些寒门和参与的簪缨之人当然不是对手。

对于宿敌，没有怜悯，簪缨和这些寒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就当梁槠这只黄雀吞噬了眼前的螳螂，正在给名为金翅鸟的迦楼罗空虚的内部一个狠的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附近还有潜伏极深的毒龙的早就等在一旁！

太平秘卫！！

正在厮杀正酣之际，好几个府门打开了，无数带着龙首刀的太平秘卫轰然出现，开始大肆收割人命！

不知道为什么，太平秘卫似乎都没有出城去，此时他们精锐尽出，开始出来收割人头，大肆将屠刀对准城中每一个杀红了眼的杀人鬼！

太平秘卫乃是洛阳城中势力最雄厚一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出城，此时他们精锐尽出，而各方都已经厮杀了好一阵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迦楼罗也好，洛阳世家也好，都被其轻松铲除，无论是“高第”还是“寒门”，都被太平秘卫杀了个大半，尽取其财而去，而原本对准“高门”和“地府”的迦楼罗不得不调转刀锋，开始与老对手对抗起来。

一时间，寒门与高第，簪缨与山海，太平秘卫和迦楼罗，都找到了自己的老对手，在城中厮杀成一团！

这个局诡异之处在于，地府、簪缨、迦楼罗和太平秘卫，原本都以为对方主力尽出，在城外争夺宝藏的诸方，于是都选择注意力放在了城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偷塔。

比起城外的厮杀，洛阳这座此时关起门来的大唐魔都，才是几方真正的主战场！其中血腥惨烈之处，胜过城外多矣。

听到这里，浑身是伤的弥彦感激地看着李南，然后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是被派出去送死的，现在看来，这位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弟子看，在洛阳大乱之前将自己送出去，自己留在最危险的地方指挥策应啊。

现在看来，“先生”让自己女装不是羞辱，而是保护啊。弥彦看着对面的余墨儿身上的女装，心里对于女装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女装，真的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于是他告诉了李南城外的情况。

跟所有人想得一样，真玉带只有七条的消息一传开，还没有开始，为了争夺入场的机会，城外已经杀得血海一般，城外洛阳牛鬼蛇神虽多，真正靠近沈家别业几里外的人很少。

因为他们大多在路上就被各处传来的袭杀要了命！

而到了三更时分，最后上来的，不出所料，正是李南“指定”的几个买家。不过杜静愚他们都没来，而是各自派了身手高强的代理人过来参与拍卖。

于是，在拍出一个令主持人“迷儿”都咂舌不已的高价之后，弥彦展示出了玉佩，告诉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洛神囚牛令。

玉佩一现身，厮杀就开始了。

没人问为什么，死亡悄然猛烈的来临，无人可躲，也无人能免。

好不容易，弥彦在女冠隐的带领下，从隐藏的地道出来之后，急着回城的女冠隐就此消失不见。

然后弥彦遇到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一座肉山。

正是跟着他的，隐隐得知地道出口的娇娇娘，此刻她带着人，追上了这些“主办方”。

然后尸神的人被杀了大半！

因为迷儿是女装大佬的事情娇娇娘不知道，所以换了装的弥彦才凭借老管家所教和自己的坚韧逃离了追杀，来到了洛阳城外的花船上。

娇娇娘的背叛是李南和她都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位竟然敢追上来，还带了强弩，想必是对付女冠隐的。

饶是这样，弥彦也去了大半条命去，如果不是之前大唐那一路被某穿越客安排的“升级之路”获得了经验，他也没办法逃出生天。

而在弥彦的口中，李南知道了杨空月的算计。

就在沈家别业陷入血海的时候，大量光头突然出现，嘴里喊着慈悲为怀，手上将熟铜棍熟练地砸向每个不是光头的人的脑壳，然后将那座孤山团团围住，开始放起火来，每个从山上下来的，都被他们“超度”了！

果然不毒不秃不秃不毒啊，这下佛门可是把那位得罪狠了！想起此刻被烧成白地的沈家别业，李南看着弥彦光光的头皮，不由得感叹空月公子的惊人手段！

没错，聪明的弥彦就是把自己的头发剃光了，变装成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和尚，才逃出重围的！

虽然李南对于他的机智十分的赞许，但是看着他光光的头皮，想起他穿女装的样子，自己总是忍不住想笑呢。

这也算是群鬼肆虐的那一夜，唯一让李南能发自内心微笑的事情了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定军山》 “这空月公子，果真厉害！”李南也后怕起来。

原来他从来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宝藏他也要，洛阳城中的势力他也要！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白马寺的和尚将城外的人清洗一空，城内簪缨支持的寒门也趁机扩大了分量，等到洛阳血夜过后，他只需要跟胜利者共分财宝和势力而已。

至于死去的那些前任合作者，死都死了，还说什么?自然有人很高兴对他们来一句“汝妻子吾扶养之……”

而且，这帮贪图利益对士人出手的恶棍，自然是十恶不赦的小人，没办法跟这帮“君子”相交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局引来的大神太多，还某个穿越客不讲“规矩”的出手！

他也没有想到，不是因为他英俊的面容，李南也没有办法看透此局，从而最后得胜！

所以，高颜值的都得给我死啊啊啊啊！李南此时也后怕起来。

如果不是那位空月公子太过于俊俏，自己这一局，怕是已然全军覆没了。不是被烧死在山上，就是被和尚一熟铜棍给开了瓢，从没有如此离死亡如此近过的李南不由得浑身冷汗。

正所谓高手过招，拼的就是棋差一招，束手束脚，得知了杨施余和白马寺之间苟且的李南，也为他们找到了“归宿”！

原来，女冠隐成功将洛阳府尹周妨刺杀之后，被人“不小心”砍破了身上的衣衫，留下了一串断裂的佛珠和半片衣角。

而此时女冠隐身上，也刻意涂了白马寺才有的檀香！

周妨的儿子自然大为愤怒悲恸，而且也发觉了“刺客”的“线索”，但是大怒之下，他也就让人带兵围住了白马寺！

至于很大可能是有人嫁祸，周妨的长子周行也不顾了，因为“大人”已死，为了避免朝廷降罪，他迫切需要一个“真凶”交差。

而乱作一团的洛阳，也需要有人“杀人”立威！

特别是有人看到刺客往城东白马寺而去之后，周行心中的愤怒杀意，也到了一个顶点。

因为他知道白马寺的和尚大量出城的事情。

因为洛阳府一方，一开始就跟白马寺合作的！

这一局中，洛阳府对于财宝虽然有意，但是最大的目的，就是立威于洛阳！

他们也想借机铲除洛阳部分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牛鬼蛇神，震慑那些越来越“无礼”的洛阳诸方！

随着囚牛被灭，各路大神在洛阳行出的事，已经让洛阳府忍无可忍了。

今夜，就是洛阳府尹重振声威，让诸方恐惧的时候！

越是这样，“盟友”的背叛才让他更生气，于是他知道白马寺的大量财宝和空虚的防卫，周行的心头也火热起来。

这帮僧人藏下的巨额财富，足够自己交差顺便保住自己家了吧。被称为洛阳第一郎君的周行也露出了决然之色。

而且，现在是李姓天子当朝，亲武氏的佛门，地位将会大为跌落，也是朝野共识。

体量足够大成为“凶手”，灭佛还足够有政治意义，白马寺还足够有钱.......周行在心里已经决定了，这个真凶，就让洛阳佛门来当了！

于是，他带人包围了白马寺，让方丈给个说法。

本来，寺庙被围，听到周行所说，白马寺方丈哪里不知道被人算计了，就在他开放寺院，已示光风霁月，顺便想着要多少钱才能让白马寺度过这一劫的时候，此时异变突生！

不少白马寺的“僧人”，开始袭杀官兵了！

于是，一切最终无可化解。

杀气腾腾的周行大怒，派人血洗了白马寺，并且借着抓刺客遍索周围佛寺，血洗洛阳佛门，还抄出各种珠宝和女子，将“心向武氏”意图颠覆李唐，回到往日旧时光的“佛门叛逆”，堂堂正正的“缉拿”了。

动手的就是斋僧道司的人，潜伏最深多次策应李南和梁槠接头的他们，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背刺了洛阳佛门一手。

虽然他们很多都被杀被抓，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成功在洛阳官府敏感的神经上重重刺了一记，让白马寺的人背锅。

洛阳佛门，也是李南早就选好的，作为这次叛逆的“交待”！

因为洛阳佛门势力太大了，还隐隐跟簪缨勾结，还在城里的他怕出什么变故。

而且，除了观云僧以外，他也对早就变了质的，私藏人口，放高利贷，洛阳最大的帮派保护人的洛阳佛寺没有丝毫好感！

欺压人民，黑涩会放高利贷的都得死！！李南如是想到。

更何况他们还欺骗麻痹人民呢，想起来祥林嫂积蓄一生都要去“捐门槛”，李南心中的杀意已经无法抑制，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替李家正统鸣冤，符合太子府的利益！

簪缨的那位空月公子实在是没有想到，正在他一切都得计的时候，洛阳府兵出动，将他城内的布置全部摧毁，而且府兵还轰然出城，将城外包括和尚在内的一切牛鬼蛇神，都给清洗得干干净净！

因为他们是“盟友”，所以他们哪里有人，哪家与杨空月有来往，作为洛阳府城官方，周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簪缨这次在洛阳的“钉子”，被洛阳府兵杀得，甚至比山海还多到不知哪里去。

而且他们带着“除逆”大义，比起还可以出钱让出势力交换的“高第”，那帮寒门根本无法抵挡。

经此一役，簪缨在洛阳城里面的势力和盟友，都被拔除个干干净净！

情况如此危及，梁槠他们是怎么逃脱的呢？

答案很让梁槠觉得吊诡！

竟然是因为太平秘卫！

事情的诡异发展连李南都想不到，太平秘卫竟然对地府的人秋毫无犯！

“见到洛阳府尹中乱起，尔等速速前往沈家老宅。”

这是李南给梁槠的命令，因为不管女冠隐是否成功，刺杀造成的动乱肯定会让洛阳府兵尽出，这是梁槠就可以完成李南最后的计划！

那就是突袭城中沈家老宅，“斩首”沉浮生！

虽然簪缨是宿敌，但是对于李南来说，武三思才是他迫切要剪除的大敌，而他那位首席谋士“沉浮生”，也成了李南必杀的对象。

更何况他还一开始就怀疑到自己和地府呢？李南想要杀掉沉浮生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按照原定计划，血洗寒门之后，就掉头突袭迦楼罗各处据点造成混乱，他们带着精兵袭杀沉浮生所在的沈家老宅。

而太平秘卫突然出现，让地府的群鬼陷入空前的危机。

但是，太平秘卫却让出一条路来，为首者，还对着梁槠做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梁槠认得，那是内卫之间问好的手势，作为前内卫的梁槠怎会不认得？

于是他也回了个手势，对方眼中的笑意更甚！

而后太平秘卫和地府之间，彼此间秋毫无犯，虽然偶有误伤，但是比出熟悉的手势之后，两方还会合力将周围的敌人斩杀！

“小先生果然算无遗策！”听说府尹被刺，又看到太平秘卫暗中相助的他，梁槠以为都是李南之前安排的，不仅对他越发佩服起来。

士气重新抖擞，于是他带着人向沈家老宅杀去。

“嗯？”李南也暗暗心惊，地府什么时候跟太平秘卫这么好了？？但是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舱内众人的敬佩的眼光。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那位”出手了。

他终于明白司徒灵雪来洛阳干什么了。

如李南所料，沈家老宅果然有人，但是沉浮生不愧是武三思首席谋士，早就人去楼空。

似乎他有人要来似的，老宅里还留下了不少精锐！

虽然剩下不少，但是沈家的突袭中，地府遇到的抵抗，实在是当晚经历的最惨烈的硬仗！那些胡姬和天女们，都是在沈家老宅死的！

但是他们不是没有收获，就在最后时分，女冠隐赶来，将在人群中大发神威还吊着膀子的平安抓住，将其抓到了城南某处。

血洗了沈家老宅的地府众人，这才赶到了城南的某处腌臜之地。

李南包下的花船在城外，此时城门已关，府兵大索洛阳，他们迫切需要出城去。

这就看出柳虎儿的厉害来，作为洛阳城待了大半辈子的黑道霸主，他当然留了一条逃生之道，就是通过城中的某处肮脏的下水道，直直可以出现在城外某处水道中！

虽然脏了一点，恶臭不可闻，但是也是最好也最隐蔽的逃生之路不是？

本来李南是应该跟着他们一起出城的，但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原因，李南不得不选择了一个更为惊险的计划！

因为他水性不好！

他看了看那条需要潜游很长时间的水道，确定自己似乎不行，跳下去不是淹死就被撑死，所以他留在了他的豪宅内，等着洛阳乱起再出城。

待洛阳大乱，府兵出城杀贼，他跟飞飞于是换上了洛阳府兵的衣服，骑在马上，跟着一起出了城！

这个计划之冒险，其中种种刺激惊险之处，李南不想经历第二次。

好在他们最后成功了，比起一身恶臭不可闻的梁槠众人，他们竟然先到了花船之上，笑吟吟地等待众人归来！

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直到今天中午，所有人才完成包扎整顿和换装，李南的脑中不由得浮现起了那出经典的《定军山》！

..........

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杀人如削土，跨马走西东！

两膀千钧力，能开铁胎弓。若论交锋事，还算老黄忠！

第一百八十二章 洛阳众友如相问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这洛阳诸般美景，秦楼楚馆之地，哪还有人有兴趣“游玩”。

所以四月十六的白天，洛水边花船都没有人，还有兵丁来检查。

但是诡异的是，他们似乎轻轻放过了明显有些诡异的这艘最大的船，看都没看就走了，他们才在夜里悄悄行舟，逃出了洛阳这个吞噬人命的魔都。

听到回报的李南，这时似乎才有些明白，可能是太平秘卫的“前同事”们在放水。

原来这一切都在“先生”、太平公主和那位杜兄的算计中，所以李南才后怕起来。

洛阳之行之诡异，简直难以描述。

里面涉及的算计和阴谋，实在是李南平生所见，而且身在局中的他，最后依靠的不是智计，而且那位“先生”的授意和运气才活了下来。

所以他不得不怕，不得不生出自己是因为某些人莫名其妙的好意，才侥幸存活下来之感。

洛阳都如此，帝都长安呢？

心力交瘁的他，突然萌生出了退意。

月上中天，此时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雨来，似乎月亮也在为人类无意义地同类相残而悲泣。

大船行至黄河中，虽然逆水行舟，但是地府抓了不少船工，今夜正好还顺风，船行极快，对面已经遥遥可见龙门。

于是，李南放出一叶扁舟，将原本洛水最大花船的众人全部放了回去，悠然地行进在涛涛黄河中。

原本是杀了他们最为保险的，但是李南选择了放过。

因为他手底下的人命已经够多了。

多得让他在这个雨夜里，感到一阵阵发自心底的冰寒。

“可是李郎君当面？”

春夜寒雨，月夜客来，就在岸上不远处，站着两人，正是那沉浮生和陈驰。

“正是仆，不知沉兄有何见教？”李南走出船舱，对着岸上拱手到。

“洛阳一面，郎君之才，让愚兄生出结交之意，郎君昨夜，亲至寒家，不告而别，仆甚憾之矣，这神都尚有多处名胜，郎君何不在多留几日，与愚兄把臂同游，何不乐哉？”

此时船行欧公口，此处乃一处险要之地。正是离岸边最近之处，沉浮生脸上说得恳切，仿佛是好客无比，送出十里外还苦苦挽留的客人一般。

如果他能不带背后那帮手持强弓的众人，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感兄盛情，这洛阳之地，仆尚有多处未至，但先贤曾曰，兴尽而归，仆游行已尽，不敢不尊先贤教诲，下次再与沉兄把酒言欢罢。”李南一边催促船家快开，并且做好了赶紧回到船舱的准备。

但是沉浮生没有动，而是微笑地看着船经过，最近的时候，他与李南的面孔已经距离不过五米远，李南依然看到他笑着的面容。

当然不是李南一番话让他大发慈悲。

而是因为不止他一个好客的主人！

“几日不见，石安兄风采依旧，倒教仆好生羡慕。”说话的是杜镜愚，此刻他其意风发，就在沉浮生与陈驰等人不远处，此时越众而出。

“洛阳与君一晤，仆获益良多，君当归去，仆虽不舍，只得出城十里送之。”杜镜愚加重了十里的发音，意有所指的看着不远处的沉浮生，似乎意有所指。

后者面无表情，笑吟吟地看着杜镜愚，似乎不是生死搏杀的对手，而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一般。

“仆有一故人于石安兄身侧，还望石安兄略微照拂一二，略备仪程，还望郎君莫嫌弃。”

杜镜愚说罢，立刻就有一叶扁舟而来，有人送上来几口厚厚的箱子。李南打开一看，里面满是金银珠玉以外，还有一箱女子所用之物！

这——你这是有个相好的小姐姐在我船上么？还是送给司徒灵雪的？李南看着这一箱女子衣物，脸上全是狐疑。

这位到现在还在保护他，显然不是因为他看他顺眼，而是船上有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

“敢不从命乎？”一头雾水的李南的拱手为礼，然后在杜镜愚的目送中离去了。

“巧矣，巧矣。”沉浮生抚掌大笑，“吾亦有故人于郎君身侧，亦有一番仪程赠郎君！”

说完，又是一叶扁舟，装载着沉甸甸的金银送到了船上，李南知道，这是那位“平安”的保命钱！

之所以当面查看，不是因为李南太财迷，穿越客不知礼仪，穿越这么久了，谁还不是个懂礼貌的好大唐人不是？

而是他害怕对方藏个人在箱子里送上来，或者送一箱炸药上来。

反派最后被翻盘的情节他看多了，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虽然他心知大可能此时的唐人没有掌握大规模杀伤炸药技术，可是万一呢？这两位手下都是能人异士极多的，万一送上一箱炸药然后一支火箭射过来........

自己岂不是跟电视里那些沙雕反派一样，死于主角最后引发的爆炸中？

于是他看过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同时，他害怕万一这些箱子和金银都涂了毒，都是让人捂着口鼻，隔着布搬过箱子的，箱子也被放到了下风口，不让上面有可能的毒药被风吹过来。

虽然李南知道这几位都是体面人，不会这样做，但是李南小心的行为还是让岸上的两人暗自点头，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更何况，杜镜愚还没输，是最大赢家呢！于是他看着李南的眼光更加热情了，但是又带着隐隐的不爽，好像是大舅子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李南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船上和岸边的众人，此时都笑了起来，但是这个笑容蕴藏的内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与此同时，岸上出现了古朴的吟诵之声。

就在船右边的岸上，杜镜愚和沉浮生的对岸，一个带着进贤铁冠，高冠博带的公子，口中吟诵出古老的送别歌谣，手里还折着一根柳枝。

他面容俊朗，微笑温润，风度翩翩，仿佛古画里的君子走出来，送别心爱的友人一样。

“谨受教！”空月公子杨施余的气度极好，坦然承认了失败，带着尊敬的态度，对着李南深深施礼。

“奴奴送郎君，一愿波涛平，二愿郎康健，三愿郎公侯万代！”杨施余背后的女子对着李南大礼参拜。

竟然是娇娇娘！

我擦，你是三面间谍！！李南看着如同仆人一样站在空月公子身后的那座肉山，心中震惊不已。

洛阳这一局，实在太过于诡异，就在他以为自己看清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才是唯一没有看清的那个。

“如果自己昨天没有改变计划，如果昨天不是女冠隐一路跟随让她没有机会送出消息，如果昨夜没有洛阳府兵出动.......”自己怕是学那风牙令狐过一样，被这位所擒！

这位空月公子，实在是他生平遇到的，可以排进前五的可怕之人！

至于前面四位嘛，武三思，上官婉儿，沉浮生，那位先生，对了，还要加一个杜镜愚，李南觉得自己的需要警惕的名单又多了一个。

“洛阳一晤，与君相交，甚是相得，君之大才，世所罕见，心虽不舍，但终须一别，聊以《燕燕》赠君，石安兄，你我长安再会罢！”

说完，这位空月公子踏歌离去，恍若书中之人！

因为他很相信，如此之人，肯定是要入长安的。

“就让吾拭目以待，这化冥能否吞噬九遗，化身相柳罢！”杨空月的脚步即为坚定，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因为他发觉，如此有趣的对手，实在是让他很兴奋啊！

洛阳一局虽然重要，自己也输了，但是时也命也，诸多巧合算计之处，令他叹息不已，但是此时的大局，还是在长安！

作为山海的化冥，此人怎能不去？？

可恶，这个逼又让你给装到了啊。看着一出场就把众人气势压下去的空月公子，李南气不打一处来。

“空月兄少待，仆尚有一物赠与空月兄。”李南于是叫过了梁槠，让他拿出“礼物”，放舟！

很快，一叶扁舟随着水流顺流而下，直直飘向下游的杨施余。

扁舟上只有船工和一个和尚，一个叫做性能的和尚！

不过这个和尚只能算半个人罢了。

因为任谁被尖利的木棍穿刺，奄奄一息之下，虽然还活着，但是却是时刻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是的，就是那位“糟蹋了”余红菱，作为簪缨最大合作者之一的性能和尚，在城外被女冠隐捉了来，跟城外的那些罪人一样，遭受了可怖的穿刺刑！

“酆都鬼出，安有生路，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欺负了我洛阳牛首，还差点让自己身陷此中，李南如何不给苦主余墨儿一个公道！

甚至比她想得还要公道。

当然，李南还有一点点嫉恨当日这位性能和尚，当日对自己的隐隐揶揄和对杨施余的区别对待这一点，也是很大的。

很大，但是不致命。

所以他此时还活着。

“谢过石安兄。”杨施余笑着拱手道，她身后的那位娇娇娘，眼中已经露出恐惧神色来。

因为她实在是怕，如果自己在城外但凡有一点出错，迎接自己的，可能就是这等恐怖的酷刑了！

于是她看着杨施余，又看看船上的隐隐看着她意有所指的李南，心中十分懊恼和害怕。

被与“空月公子”同样恐怖，甚至还隐隐胜之的人盯上，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而且她私藏一条玉带，而且“背叛”了这位的事情，被面前的郎君知道了。

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什么呢。

她于是深恨自己贪心起来，甚至想要逃得远远的。

但是她知道，自从她两年前效忠这位俊俏的空月公子开始，比起在囚牛，她更加退无可退！

一如江湖，如白染皂。

她一度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找到了最好的栖身之处投靠了最后的胜者，但是殊不知，等待她的，则是更加深不见底的血色和恶意！

于是她疯了!

看着犹自挣扎，如果恶鬼一样的性能和尚，想起他曾经是自己入幕之宾，这位杀人无数的雁荡飞燕，上上任牡丹，发疯似的以头抢地，口吐白沫，嘴里不停喊着怪物，饶命之类的话语.

娇娇娘的种种丑恶之相，倒是映衬得旁边绝世公子更加丰神俊朗了，他温柔的向让扶起她，如同情人一样温柔。

结果换来的则是巨大的噗通声响！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设计了余家主仆，手中有无数人命的前任“牛首”，竟然投身于滚滚黄河自尽了！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为此人的自尽露出一丝怜悯，倒是通过舱内窗户观看的余墨儿，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

“郎君好狠心肠，竟然舍奴而去！”岸上，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传来。

“狠心郎，竟不带走奴奴么？”说话的则是另一个李南无比熟悉的女子，正是因为他，得了不少明珠的侍女黄莺！

此时她背后还有带着一干道装侍女，背后有一辆马车，此时马车帘子半撩，露出一朵美的夺人心魄的红梅来。

“见过娘子。”见到这位来了，众人齐齐施礼起来，心知自己无虞的李南也暂缓行船，看着岸上这位让他惊艳的女子起来。

上官婉儿，不，萍眉子没有还礼，而是笑着看着他。

仿佛当日他俩初见一般。

“今日郎君远归，贫道犹记那日与君初见，感慨系之矣，不知半首郎君，可还有诗否？”

她笑得风情万种，李南一瞬间想起了龙门石窟外，那个分外美好的春日。

“敢不从命乎？”于是在春夜之下，春雨之中，李南在月下长身而立，感慨的吟之。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诗吟罢，所有人都沉默了，那道帘子也放下了！

他知道的！！他看出来了！！他到底是谁？？？这位反复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诗句嚼了又嚼，只觉得里面寸寸都是相思和岁月。

上官婉儿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见到那位“大人”的那个春日。

“大人啊.......婉儿苦思汝，已然七年也！”上官婉儿轻呼出声。

别人都道这句写进了沧桑与女子心意的诗句，是李南在大胆的向这位公然表达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爱意”，都觉得李南真是不怕死。

但是上官婉儿知道，他是说的不是他和自己，而是自己和那位“大人”，另一位也是相柳的那位！

于是，马车之内的她，发出了无声痛苦哀嚎，哀哀倒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他究竟是谁？这位“化冥”与自己那位“大人”有什么关系？？这首诗，不似少年所做，乃是久经沧桑之语，莫不是大人遗作？？还是.......写给自己的？？

一时间，各种思绪纷杂涌来，让上官婉儿失去了平时的智珠在握。

但是不管怎样，那位吟诗的身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这位女子的心头。

于是她伸出一只手出马车，做了一个手势。

于是黄莺立刻动了起来，眼中带泪地开口了：“郎薄幸，平白赚奴奴眼泪！”

便是如她这等少女，也被诗中的缠绵悱恻与哀婉打动，于是她抹了抹眼泪，随即娇声喊道。

“郎虽薄幸，弃奴而去，而奴不可不送郎，略备仪程，以壮行色！”摆出一副送情郎样子的黄莺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盯着一叶扁舟上的红衣女子和黑衣男子，一副恨不得跟他们上船的样子！

上官婉儿的礼物，竟然是司徒灵雪和令狐过！这着实让李南吃了一惊。

“感娘子盛意，仆无地自容尔。”李南看着“战友”回归，对着岸上施礼到。

于是岸上丝竹大做，内有关中大汉，手执铁板，高唱起一诗来。

正是那首《将进酒》！

岸上闻之，于是都齐声唱和起来，声音在夜空里传出很远。

于是大船重开，就在众人齐声的送别中，船已经行出欧公口，身后的众人已经渐行渐远，就在此时，船上又有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

........

“寒雨连江夜归途，平明思君龙门孤。

洛阳众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春夜冷 李南终于踏上了去长安的路途！

放下心来的穿越客，终于坐定，让人安顿服侍新上船的两人，他这才让人送上酒，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饮起来。

因为刚刚的“送别”，着实是让他意难平。

“这船至河心，四处皆波涛，敢问娘子，是食板刀面还是馄饨也？”

李南放下酒杯，看着对面正在弹琴，换了一曲《折柳》的余墨儿，笑吟吟地开口了。

于是琴声一断。

弹琴之人抬起头，眼中含泪，就这么看着对面那个可怕的男人。

等到李南介绍过两种食物的食用办法之后，弹琴之人微微一叹，这才面色平静的跪下，说出了这一切真相。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余红菱！

“先生容禀.....”这位跪着的奇女子，这时候才终于说出了一切。

说出那个，隐藏了好几年的真相！

原来，三年之前，余家全家被杀之际，她的父亲曾经对她吐露了真相。

具体内容，就是爹也不是你的亲爹，你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

余红菱是他“主人”的女儿，当年他主家被人所灭，她被隐藏在余家，由他好生抚养。

而这次匆忙搬走，他们就是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这些截杀他们的人，想必这些人就是仇人派来的。

说完，她那位“大人”，还交给她一个玉佩，说是关系到一个巨大的宝藏，让她千万小心。

但至于她是谁的女儿，仇人又是谁，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当时情况紧急，他“大人”也没说，只告诉她千万不要寻找仇人，好好找个人嫁了过一辈子。

因为他们家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于是，在逃亡的路上，虽然年幼，但是聪慧及有主见的余红菱，就做出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那就是如同她那夜与李南初见她做的一样，她和她的贴身侍女换了身份！

她改名“余墨儿”，而那个“国色天香”的余红菱，才是真正的余墨儿！

正所谓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多长得一般，但是作为陪嫁的侍女，一般都极为美丽，怕的就是嫁过去地位不稳，让从小贴身长大的侍女帮着固宠！

因为侍女哪怕以后得势，但是终是妾，古代娶妻，很多时候是看女方娘家的势力，又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自然天然亲近，她们还要一起对抗其他“妾”，自然不会担心侍女反水。

所以大户人家为了自家女儿日后的日子，都有这个惯例。

而在她们洛阳断炊之时，跟自家侍女情同姐妹，又极有主见的余红菱，才毅然决然自卖其身，换来自己小姐妹活下去的机会，所以那位“余红菱”才会如此悲恸。

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不忍，而且“小姐”卖身养活“侍女”有些让人生疑，还有一方面，那就是她也隐隐看出，那位木心对自己不怀好意。

不是她早熟，而是因为她身怀一个巨大的宝藏，不得不时刻小心周围的人！

那位真正的余墨儿成为牛首，知道木心也在其中之后，进入囚牛也是她自己决定的，为的就是借囚牛的势力，查清楚其中的蹊跷。

所以，她才是除了娇娇娘以外，隐隐控制囚牛的第二位幕后“牛首”！

而上元夜，“余红菱”来找她，就是告诉她，有人进入过她的房间，还隐隐打探她原来出身的事。

她最开始还没有在意，但是而后“牡丹”的死让她警觉起来。

因为她发觉，怕是“仇人”又找到了他，而那位“余红菱”之所以被人所杀，不是因为其他，是因为缺少了一件关键的物品——

那块玉佩！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怀里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洛神囚牛令，因为根据那位“余红菱”所说，她上任以来，一直都没有看到所谓的洛神囚牛令！

所以，害怕被环首抓住的她，才将贴身收藏的玉佩才在她的琵琶里，开始为她的侍女复仇。

于是就有了一系列的杀人计划.......

而李南找到她，点名她和那位“余红菱”的关系的时候，她痛快的交出了玉佩。

不是因为她放弃了，而是因为那块玉佩也是假的.......

她动用了囚牛的钱财和势力，重新打造了一块假的玉佩，而真正的玉佩，一直都在她手里。

因为那块真正的玉佩不是青色，而是白色！上面刻了一个木字，而不是隐隐的纹路！

她当日心存死志“投降”的时候，未必没有想要探听真相的意思。

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是她安然长到这么大，哪一次危机，她不是赌上了性命才度过的。

拿命来赌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

直到现在，看到这位“恐怖”的郎君问自己，心知自己已经无法逃避之后，于是坦然地说了这一切。

除了厌倦了意思以外，很大的一点，就是他帮她报了仇——他将娇娇娘，性能和尚，还有导致余红菱死去，给她带来无限悲苦的洛阳城，都给“杀”了一遍！

“此物于奴已无大用，郎君自行处置便是！”说完，眼中已经萌生出死志的她站起来，扭头就往涛涛黄河跳去。

然后，她撞到了一片温软中。

抬头一看，一个红衣女子轻轻搂着她，眼中带着无限的温柔和怜悯。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有你的啊，李南看着那位被司徒灵雪弄昏过去余红菱，心中叹息之余，不由得冒凉气。

尘世的苦，她已经尝得太多。

连之前最快乐的童年记忆，还有让她觉得安心的父母亲人，都是假的。

除了那块玉佩和所谓的“宝藏”，没有一件事真的。

他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女孩，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个吃人的时代啊，这些野心家啊.......正要痛骂之余，李南也卡壳了。

因为他也发觉，自己也是这些野心家中的一个。

这个结果让他十分痛苦，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之前的些许自得，也完全消失无踪。

“石安先生果然好手段，先生是如何得知此女有异？”说话的是司徒灵雪，此时她没有戴罩纱，孤灯之下，显得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救下这位苦命女子的她，真的好似洛水上凌波仙子一般。

“哎........”李南打开了话匣子。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自己“积威”太盛，被自己手段吓到的真正余红菱，一炸就和盘托出。

李南最开始就觉得隐隐不对了，但是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因为无论两人如此要好，终究主仆有别，那位“余红菱”被糟蹋的这等羞辱的事情，这位余红菱是怎么克服巨大的羞耻，原原本本告诉身为侍女余墨儿的，而且其他客人和那些被隐藏的“囚牛”名单，这么大的秘密，她就不怕这位反水么？

可是，如果两人身份倒过来，说不定还可能一些。

但是光是这一点，当时满脑子都是算计的李南并没有怀疑余红菱，关于这位的疑点，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原因就是出在那张瑶琴上！

瑶琴这种小姐才会的昂贵玩意儿，一个侍女是怎么会的？而且弹得如此精熟？就是大户人家如上官婉儿，那位贴身侍女如黄莺者也不会，都是府上养得音声人才会的。

而且对于那张“小姐”才有的瑶琴，时隔多年她为何如此熟稔，一上手就弹得精熟？

再一个，身为侍女的她逻辑清晰，思维严密，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刚刚听到自己做的诗，立刻就换了一首曲子，实在不像是才接触这张琴而已。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可能是在金栗馆学的，但是琵琶也是要苦练的东西，这位才卖到金栗馆两年，不会天才如此，诸般乐器一学就会的。

李南是不太相信脸黑的自己会随便一划拉，就遇到一个“天才”的。

会瑶琴，通诗文，会写字，你告诉我这是一个一般殷实人家的侍女？？？

那她就不是这个“价格”了，还是属于金栗馆里面最低等的音声人，一百钱就可以请出来。

李南也只是淡淡怀疑，又想起她之前换装的行为，于是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试，竟然大成功！

虽然对方也有交待之意，心存死志，但是不妨碍穿越客的英明神武洞若观火嘛。

“怕是与那位杜郎君有关矣，怕是此女姓杜！”李南看着对面的司徒灵雪说道。

木，杜？再加上杜镜愚郑重其事地送来一箱女子所用之物，李南终于明白那位杜郎君的好意从何而来了。

“郎君洞若观火，倒让奴好生佩服。”司徒灵雪恢复了那副狐狸精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又来了，说人话！李南无奈地看着这个女妖精，后者在他“正义”的眼神中，缓缓讲出了另一个真相！

一个连李南都震惊不已的真相！

原来真正洛神囚牛令也不是玉佩，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她怀里这位，真正的余红菱，身怀杜家血脉的遗孤！

那天司徒灵雪在金谷园对他吐露的“石崇秘藏”，其实还没有说完，那些前朝财宝，其实还有一部分，哪怕有军队在侧，大唐任何一方，都没有办法取出来。

因为他们不是隐藏在山野，而是隐藏在洛阳的世家中！

天下大概没有人，可以在这些千年世家中，取出大量财宝来。

哪怕是太宗和武皇也办不到。

但是她和杜镜愚可以！

这一切源于一份契约，一名杜姓枭雄与洛阳世家的契约！

吴王杜伏威！

原来杜伏威当年降唐的时候，仍然不死心，就跟当时的洛阳诸氏定了一个契约，他将自己的大半库存一分为三，一份给唐廷，一份给了洛阳诸世家作为保管费，一份让他们帮着藏起来，待杜氏血脉手持玉佩来取。

后来杜伏威不管是被逼的还是因为真的有反心，降唐后复叛，身死人手，全家难以幸免。

但是他之前还遗留了血脉，交代了自己的几位部将，嘱咐他们自己若一去不回，就好生抚养他们长大。

杜镜愚和余红菱，不，应该叫做杜静伶的余红菱，确实是兄妹，他们就是杜伏威剩下的血脉。

他们这一支，被改姓木，一直居住在江淮。本来日子也十分安稳富足，但是因为之前武氏立周的原因，他们似乎又被找到了。

于是他们一个年仅几岁被送往幽州，一位还在襁褓中，又被他们的后代托付自己的仆人抚养。

而这位仆人，就姓余，乃是江淮一代一位身家殷实的富庶地主！

在杜镜愚手里，还有一块写着土字的玉佩，两块玉佩合起来，合起来就是一个杜字！

至于为什么司徒灵雪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促成这份契约的，就是当年的山海之人，天下九凶的朱厌！

这么大一批财宝，不仅囚牛在找，想要吞并它们的洛阳世家在找，簪缨也在找。所以最熟悉山海的，那位簪缨的空月公子，隐隐嗅到了味道，当时他也在接受簪缨的“冠者试”，于是他策反了娇娇娘，就设计了那一场“截杀”！

他那时候才二十出头。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位“余红菱”是假的，她手里没有玉佩，他们将她身上每个部位和包裹都搜遍了都没有，对方也没有自己有块家传玉佩的迹象！

再加上娇娇娘的金蝉脱壳的计划，所以，这位“余墨儿”才会进入了囚牛！

而早就知道娇娇娘隐身暗处，背叛囚牛的“先生”让司徒灵雪来洛阳告杜镜愚一切并且合作，就在那次金谷夜宴中！

而太平秘卫在四月十五的计划，也是那次司徒灵雪跟他们第二次宴饮的时候定下。

“先生”早就算好了，让太平秘卫的人来清除这些人。

所以，昨天地府那些人，因为他发挥过份的“完美”，基本上是白死了……

而且因为他的发挥，太平秘卫和洛阳佛门也被清洗了一部分，从山海的角度来说，简直是超出满分的结果!

察觉到自己妹妹在自己手里的杜镜愚，才会对李南网开一面。

“先生”早已知道娇娇娘的背叛，“余墨儿”没有死在囚牛之乱中，也是他刻意的安排。而司徒灵雪来洛阳的目的，除了救回被簪缨抓走的“风牙”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暗中保护她！

哪怕李南没有发现她，她也会让人带她去长安！

而李南的“初鸣”，不是顺便一场试炼和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让这位弄得洛阳大乱，他的目的始终是为了带走杜静伶！

甚至对于初生的地府，这也是一个小小的试炼。

只是“先生”没有料到，李南完成得如此“完美”，完美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地步！

司徒灵雪甚至不需要动手，他就将杜静伶牢牢掌握在山海手中！带着她去往长安！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啊”。

李南突然很想喝酒。

这一局涉及的秘密之深，年代之久远，里面的涉及的人之多，简直让他有些只想诉诸酒精来麻痹自己！

他帮自己成立“地府”的时候，就在谋划这一局了吧。

那位先生手段之高，布局之深，简直让他望尘莫及叹为观止！

这洛阳、不，甚至这天下的庸庸众生，不过是都在按照他行动的棋子而已。

李南顿时明白了为何山海可以自豪地宣称，他们操弄天下兴亡这么多年了，当时李南还当他们是吹牛的可怜虫。

现在看来，怕是真有其事，而传说中的天下九凶，仅仅是一个而已，就如此厉害，那隐藏在山海里面的，最深的秘密和筹谋——

又会是何等的惊人！

甚至他们说山海想要把皇帝踹下宝座，然后踏上一万只脚，说从来没有什么皇帝神仙，人民才是世界的主人的话，李南都不惊奇了。

因为如此伟大的事业，他不仅知道，还是其中的受益者。

正当李南为那位“先生”惊天手段吃惊的时候，司徒灵雪的下一句话，让李南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叫石安先生得知，那太子府所有之‘石崇秘藏’，三月之前，已然至长安尔！”

什么！！！李南瞪大了眼睛。

“呵呵！”司徒灵雪笑了起来，她很高兴看到李南的吃惊的样子。

于是她缓缓开口，说出了最后的真相......

原来太平秘卫会这么“仁慈”的对地府和李南，不是因为杜镜愚的妹妹在他手里。

虽然她颇为重要，但是身为杜家少主的他，还不至于如此，他大可以杀光地府的人，只留李南一命。

让他如此的，则是另一份“契约”了。

原来这才是那位“先生”的局！

囚牛不是被灭的，而是自己撤走的！而且囚牛最开始就跟太平秘卫合作了！两家早就秘密分了宝藏！

为的就是留下一个宝藏的悬念，让洛阳诸方狗咬狗，太子府势力收缩，等到太子明年镇守洛阳的时候，几个洛阳“囚牛”都回来了！

只有一场彻底的大风，彻底的将麦子吹倒，才会露出麦田里吸收它们养分的“野草”来！彻底将其斩草除根之后，方可以待来年的“丰收”！

而李南，就是引动这场酆都吹来的“妖风”的“黑簿之主”！

三月之前，那些被杀的，被焚毁的，不过是各方安排在囚牛的“探子”而已，舍弃牺牲了外围的势力，让整个囚牛去掉毒瘤，重新轻装上阵！

有感于洛阳囚牛被漏成筛子的情况，那位那时还在蜀中的“先生”，年前就定了下这一局，所以他才辞去了地府的五方鬼帝，让黑簿之主彻底掌握地府。

就在上元之夜，来到长安观灯的“先生”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于是，大量被审问和被认定的“死忠”之人化身成“太平秘卫”和“洛阳诸氏”之人，两边一起去取了宝藏，太平公主府拿了一份，剩下的被选出的“囚牛”带着大份的财宝，安然将其带回了长安！

至于“囚牛”剩下的人，太平秘卫的“前内卫”们，很高兴自己的功劳簿上又多了一笔功劳。

而昨夜太平秘卫最后清洗洛阳，也在合约之内，所以太平秘卫才对地府如此“友好”，友好到可以并肩作战！

李南这才想起，梁槠告诉他，上元夜那些人出动之时，回来少了很多人。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势力最大的太平秘卫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甚至连争夺都是表面应付。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局，真正的“宝藏”，早就被他们取走了！

想必那位“余红菱”也是杜镜愚弄死的，为的就是逼出真正的“余红菱”和玉佩！

好心计，好谋算，简直在无声处将天下人都算了进去，自己还以为“得胜”呢。那颗所谓的“胜利果实”，不过是早就准备分配给自己的而已。

“这tm算什么!!”李南也想明白了，为何刺杀神都府尹，堂堂三品大员的大事情，长安会如此的“纵容”。

怕是他们听到自己的“计划”，都大感意外的偷笑吧。

因为他们也没有想到，李南这支奇兵，会发挥到这个地步!

因为经此事之后，太子掌握更大的权势，自己已经牢牢地被山海“掌握”，除了投靠和死忠以外，再无他路。

简直不能太好了!

不是，那我算什么？一个被人戏弄的可怜虫?想到此行的惊险，还死了无数的人，李南不由得愤怒起来！！

还有地府，天女们，胡姬，那些熟悉的面孔，就因为他的计划，死了一大半啊!

就为了一个什么卵用都没有的测试?就为了让自己成为“自己人”??

那我早早在蜀中对你跪下，五体投地，你能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能不能!!

那都是什么都不问，甘愿为自己拼命的人啊……下位者的性命，这么不值钱么?

“不愧是你啊。先生——”李南看着长安的方向，心中充满愤怒！

ctmd!

原本自己绞尽脑汁的诸般算计，在这些高高在上的“棋手”看起来，不过是可笑的挣扎而已。

莫说陈驰、杨空月、杜镜愚，就连那沉浮生和上官婉儿等人，都不过在某些人的剧本中的既定角色而已。

这位“先生”思谋之深远，手段之可怕，果然惊人！

什么穿越客，什么黑簿之主，自己不过是配合他剧本演出的普通人而已！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李南突然想起了“青玄子”，那位大盗安排手下“义子”见血后逼其效忠的行为，似乎跟这位“先生”如出一辙！

但是比起只是单纯的截杀一些无辜的行商和妇孺，这位先生设计的“初鸣”，简直是大手笔！

那可是十分之一的洛阳城啊。想到府兵杀得无辜僧人，因为洛阳之乱死去的平民，寒门，还有“高第”，原本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里面还有很多善良之人的李南，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身在局中无路可走的可悲棋子！

天下之大，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一想到那些冤魂，还有府尹死后引起的巨大“动荡”，李南就深深地讨厌起自己来！

他讨厌如此愚蠢，如此无力，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

“石安先生莫恼，须知山海难入，初鸣乃是每位山海之人固有之事，经此一役，无人不看重先生矣，且兹事体大，身为山海之人，若是初鸣无法服众，亦会......”司徒灵雪没有说下去了。

如果这次办砸了，我就会被“斩断”是么？想到蜀中的南音庄园，李南颓然地瘫倒在船舱里。

“‘先生’对于石安先生颇为看重，便是先生身陷洛阳，吾等也会死保先生无碍。”看着李南也如自己当时一样无助和愤怒，似乎读出了李南潜台词的司徒灵雪，柔声安慰起来。

“而今先生一夜成名，怕是无人不知先生之智也。”

“可是其余人等......”想起自己失败，跟着自己一起的天女们和胡姬的命运，李南抬头，死死地看着司徒灵雪。

司徒灵雪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坐下，接着弹起琴来。

曲名《慨古吟》，曲调悲壮悠扬，讲的就是感叹古代兴亡事，哀叹今人亦在局中之意。

于是李南得到了他的答案。

于是他不顾礼法的躺在地板上，双眼无神，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石安先生切莫如此，此行未必一无所获——”司徒灵雪看着他，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

随即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匣子。

“接下来天下这一局，灵雪就拜托石安矣。”

这是她第一次亲切地喊他的字，她的神情郑重其事，语气出奇温柔，还对着他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

但是李南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她，也没有到过蜀中。

木然的接过匣子，胡乱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两面有些熟悉的令牌。

一曰风牙，一曰人面！

李南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无力地将其推开，一脸深深的疲倦。

然后他蓦然发觉，就在他手边的案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面同样形制的令牌。

上面刻着一条利剑形状的蛇，令曰——

阴索！

抬起头来，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人。

看到李南看过来，站在门口的令狐过和女冠隐，对着他微微一笑，对着他轻轻施了一个同样古老的礼节。

“令狐过，隐，日后便拜托石安矣。”他俩异口同声说道，神情郑重。

原来自己此行最大的收获，是收服了几个神奇宝贝么？李南自嘲地笑了起来。

随即他拿过桌上的酒，一口气全部饮下！

就在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世界中，只有这酒，才是唯一的真实罢。穿越客无奈地想着。

醇酒烈，怒意更烈。

比穿越客怒意更炽烈的，而是他试图撕碎这个世界的杀意！

春夜冷，真相更冷。

比这个世界真实更加冰冷的，而是隐藏在后面的人心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猫和奉议郎 尘世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猫的人，另一种是没有猫的人。

但是按照这种严谨的二分法来区隔的话，李南现在的状态，定位十分的模糊，处于一个量子纠缠叠加的奇怪尴尬状态——

按道理来讲，他是有猫的，甚至还有一只熊猫，但是现在他环顾四周，却发觉自己的身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某个脊索动物门，哺乳纲，食肉目，猫科，猫属，猫种动物的身影。

虽然穿越客自己也不甚明了什么叫做量子叠加态，之前学的量子力学都还给大学老师了。

但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就完了！

于是，就在伟大的科技先行者，在唐时就提出了伟大的“李南的猫”假说的穿越客，领先了西方学者不知道多少年，简直可以让后世那帮“崇古”的键盘侠吹爆之际，为了不引起听到此假说的古人，大脑cpu过载之下，大呼荒诞。

穿越客于是极为高风亮节的、放弃了这个名流千古的机会。

他又买了一只猫！

这下问题就解决了。不仅一举解决了穿越客的身份模糊的问题，还解决了另一个困扰了人类数千年的问题——

有了猫，就不无聊！

看着怀里毛绒绒的黑色团子，李南觉得心都萌化了。

于是他用才钓到的小鱼，加了猪油和剁碎的葵菜，亲自煮好了之后，装在一个金碗里，看着它吃得很开心。

用金碗喂猫，亲自下厨，不得不说只有长安的膏粱子弟才能做出来，还得是那种特别纨绔的。

这只纯黑的猫，是李南在离开洛阳后第三天、大船靠岸后非要让梁槠去弄的，取名叫大梁，同样也是以古代的十二星次得名，因为四月初五到五月初五的期间，正是大梁宫当值。

是的，李南他们现在还行走在前朝杨素开辟的，东都通往长安的水道中。

帝都长安离东都洛阳，不过五百多里路程，骑马一天一夜可至，若军中快马，怕是一日可至。

但是李南就是在这段路途中停留了快七日。

因为他实在不想，靠近那座远比神都洛阳还要诡异和繁华的城市。

所以他命人缓缓而行，仿佛一个贪看景色的游人一般，走走停停。明明目标就在眼前，但是磨磨蹭蹭就是不进去，让那些等在长安城外想要“见”他的人都等急了。

是的，洛阳一夜过后，天下想见李南的人多了不少。

除了大喜过望的太子府之人以外，还有不少“朋友”，迫切地想跟他会面！

比如迦楼罗的杀手们，太平秘卫的“前同事”，还有洛阳好客的“世家”和佛门的“好朋友”，都在长安和洛阳的必经之道上，带着刀剑强弓之类的礼物，等待着这位“黑簿之主”的到来。

还真以为这帮人洛阳渡口表演之后，真的这么“大度”的放过了他？？想桃子呢。

表面上的“胜亦可喜败亦欣然”的风度要做的，暗地里的追杀剿灭也是要做的。

洛阳一役，最大的获胜者是山海和囚牛，然后就是太平秘卫，貌似一败涂地的簪缨和迦楼罗因为根基太深，洛阳空出的蛋糕反而让他们分食了不少。

随着他们源源不断的人补充到洛阳，新的据点和势力重新被划分，比起之前，他们对于洛阳的掌控力，甚至比之前还要强上半分。

而最大的受害者，反而是洛阳的世家和佛门了，随着皇帝震怒，洛阳的高第和寒门都拿出了不少土地钱财和人口，平息了这次的事件，虽然元气大伤，但是不致命。

而最惨的，就是洛阳的佛门。

早就有准备的户部中书趁机上书，说天下佛寺私蓄人口，侵占田地藏污纳垢，升斗小民，苦佛寺久矣，简直是大唐的毒瘤。

于是皇帝顺着“民意”趁机将让礼部派人核查天下佛寺的田产和人员，狠狠地割了一帮光头的韭菜。

但是政治的奇妙就在于，明明皇帝对于佛门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但是年初关于僧道最高可以做到五品官的政令却没有废除，还亲手敕封了好几位洛阳的佛门高僧。

于是，洛阳经过几天的混乱之后，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太平秘卫，迦楼罗和洛阳世家依然几家独大，寒门依然对于天然站在他们一边的“簪缨”君子表示了极大的好感，纷纷与之唱和，新加入的“地府”暂时代替了“囚牛”的位置，消逝的小世家被新的世家代替，佛寺依然禅唱声声，信徒如织。

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那场可怕的杀戮只是昨日幻影似的，魔都洛阳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繁华，奢靡，安稳如同一潭死水，吸引着无数的投机客，女伎，商人，刺客，士子，奋不顾身地投身其中。

除了新加入了“地府”还有名为沈家的老旧府第府门重开以外，其他的都没有变化。

而那些在动乱中被杀、家财劫掠，妻子被掳走为奴，房子被焚烧，家破人亡，还要面对急于“挽回损失”、吃相越发难看的世家和佛门的平民们。

谁会在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意识到这一点的穿越客，实在有些提不起精神。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让该受苦的人苦难更加深重了。

于是他们的行程，就这么被耽误下来了。

除了穿越客的本身的提不起精神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意见，就是先等等罢。

他们在等，等着太子带着人来洛阳，将沿途的势力清洗一空后，再安稳的入长安。

那些“好朋友”也在等，等待太子府对于“这位”看重的态度，决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要“不死不休”！

好在太子府的行为符合了所有人的预期。

这一场洛阳之行，李南除了收获一个轻飘飘的授官文书和无数对他恨之入骨的敌人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他还收获了三只神奇宝贝和一只猫，还有巨大的“名声”。

除了有限的人知道他手段的阴狠果决之外，这位如同彗星一样划过洛阳城的李郎君，留给洛阳人民的映像，则是一首首好诗。

现在洛阳城内外的青楼，茶楼酒肆，无一不在传唱某位蜀中来的神秘李郎君的诗。

无论是《将进酒》还是《龙门别客》，特别是其中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成为了不少青楼女子和世家小姐的闺中最爱，平白赚了不少眼泪。

妙不可言，半首郎君等名号，已经在洛阳文坛流传开来，向着天下辐散，李南俨然成为诗坛又一鬼才的意味。

不少青楼女子都承认这位妙不可言李郎君与自己有一夕之欢，金栗馆和如庭楼上的“大保健”生意火爆！

“到头来，自己还是逃不过穿越客靠诗成名的‘规律’啊”，看着太子府送来的礼服，听着地府关于洛阳的形势回报，穿越客笑得苦涩。

是的，李南又升官了，有鉴于李南的“完美”表现，他被授予太子左右卫率府的长史，正七品上，散官也升为从六品下的通直郎。

太子作为未来的帝王，自然也有自己的完整的小朝廷，就是所谓太子六卫——太子左右卫率府，左右率府亲府勋府翊府，太子左右司御率府，太子左右清道率府，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和太子左右内率府。

这些都是日后他的班底雏形，里面的人，就是太子潜邸的袋中人物。

而太子左右卫率府，掌握着东宫兵仗、仪卫，统亲、勋、翊及广济等五府诸府兵，自然就是太子府的“内阁”，其中的长史，地位显然不止一个七品官这么简单，为幕僚之长。

一旦太子登基，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长史能直接进入大唐的权力中心，所以又有“小宰辅”之称。

本来这个位置是太子给那位“先生”的，但那位不慕荣利的“先生”拒受之，于是太子思虑再三，就将这个“殊荣”给了这位有“小先生”之称的李南了，算是对于山海一系的巨大拉拢。

这么牛逼的位置，李南当然是拒辞不受啦，谁会去给一个要死的太子当核心幕僚？

这么重要的位置，似乎太子府也对于李南的拒绝接受松了一口气。于是，有鉴于李南的对于“散官”的热爱，太子府又下了一道命令。

这下又给他越了一阶，“长史”不做了，直接给了他一个正六品下的“奉议郎”散官！

李南这才“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面朝长安跪地“谢恩”，心头想得我tm谢谢你全家啊。

在大唐，从六品和正六品之间是一道鸿沟，前者不过是一般小官，后者的话，已经是可以参与某些事件，掌握一定话语权的最低门槛了。

所以，这几天所有人除了称他“石安”和“先生”之外，他也多了个名号，叫做李奉议。

至此，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那些死去的人。

本来李南准备推辞顺便回到蜀中的，可是他知道某些世家的“遗孤”和迦楼罗佛门对自己恨之入骨过后，穿越客甚至升起了赶紧回蜀中跟着天女们逃亡海外的心思。

然后，司徒灵雪的一句话，让他停止了动作。

“石安乃山海之人，太子所倚重，天下何人敢动之？”

是么？看着言之凿凿地司徒灵雪，李南表示有些不信。

于是司徒灵雪这才告诉李南，还请石安放心，虽然某些战场上杀得你死我活，但是无论怎样，几方还都一个默契——

比起明面上的政治斗争，暗夜战争有一个好，在没办法彻底搞定对方之前，祸不及妻子家中。

大家都是搞情报工作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如果都祸及妻儿，那你也杀我也杀，岂不是大家都变成了孤家寡人？

再说山海，簪缨等鼎鼎大名，如果连参与之人的家小都保护不了，谁还会以后加入为其效死？？

所以，一方面各方各施手段，以人命为棋子博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另一方面，对待各自的妻小，都是客客气气的。

如果任何一方输了之后，没有风格的祸及对方家小，这就算破坏了“规矩”，那么他就会遭几方共讨之！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李南这种有号的“士”，一般的底层厮杀的执行人员，可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这就很有些江湖规矩不祸及家小的味道了，之所以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将勾引大嫂祸及家人视为大忌，不是因为真的有“讲义气”。

而是害怕这个规矩一开，自己日后也遭殃而已。

毕竟，这帮所谓的“江湖人”，不过是靠着破坏和抢夺来谋生的人，你指望一帮不事生产干脏活的会有什么道德？他们只是怕同样的手段落到自己身上而已，所以才定了这个规矩。

所谓的盗亦有道，不过是用来遮掩自己的恶行用来忽悠那些热血的毛头小子而已。

哪怕最得人心的“杀富济贫”，第一个字仍然是“杀”！他们动手之前，可曾有半分想到“对方”是不是合该让他们“杀”？

哪有什么快意恩仇白衣飘飘杨柳临风，江湖豪客以刀为情人以仇人头佐酒，不过是一帮可恶可悲的可怜虫而已！！！

当然，司徒灵雪告诉李南这番话还有一层意思——

那就是他如果失去了山海这层皮的庇护，那么天下之大，等待南音庄园的，那就是让他不敢想的恶毒结局了。

所以李南爽快地接过了奉议郎的封敕，然后在船上抱着猫喝了一天酒。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安道 李南现在越来越喜欢喝酒，同时也越来越喜欢猫。

喜欢到了要天天抱着它睡觉，对这只名为大梁的猫之好，让所有人都惊异于他怪癖的程度。

但是没人知道，李南现在已经不敢一个人睡觉，如果不是大梁的话，他甚至没办法在夜里合上眼睛！

而李南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之处，还远远不止如此！

现在，没人再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唐人了吧，面对着“真相”，李南也就“颓废”了一晚上之后，从此恢复了“本性”，彻底放飞了自我。

放飞到了让所有人都吃惊，感叹道奉议郎行为，真不愧乃天下奇士的地步。

他现在可以大辣辣的斜躺在坐垫上，而不是小心翼翼地“跪坐”，还让人去岸上找木匠做了一个带着靠背的奇怪“胡几”，充分地解放了他的臀部和双脚。

而且他也可以不在乎周围人“奇怪”的眼光，每天撸猫钓鱼，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左右，用一种唐人的觉得诡异的“语调”，哼唱着唐人听不懂的“咒语”。

他还违背了“君子远庖厨”的铁律，丝毫无视于礼法，经常亲自下厨做菜，然后让不讲规矩的，让所有人在一个桌子上同时吃饭。

饮酒到酣处，甚至某个去取酒，酒醉的胡姬没有站稳，不小心把酒坛扣到了他头上，弄得他浑身都湿了，额头肿了一片他都没有在意，反而哈哈哈的问她摔痛了没有？

实在是不成样子，不当人子，简直荒诞到了极点！！

哪怕是对于事事讲规矩的簪缨十分敌对的山海之人，都觉得这位“化冥”简直有些不成样子。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视尊卑不讲礼法的人！酒酣脸热之际，甚至敢直呼太子之名，称其为待死之鬼！！

还好船上都是自己人，不是光凭这句话，李南连同南音庄园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仅如此，他将洛阳诸位得来的金银，一部分让地府在洛阳建义塾，剩下的大部分，他毫不吝啬的分给了船上诸人，而且还问那些胡姬可愿意归家，他愿意放她们离去。

他甚至还告诉了弥彦之前石中火的真相！！还有余红菱她的身世以及她和杜镜愚的关系！甚至一度试图想要违反“先生”的计划，尝试着问她要不要跟着“天女”们去海外过一辈子。

其胆大如斯！！

李南现在只能用这些手段，来冲淡自己的心头沉重的罪恶感了。

但吊轨的是，无论是风牙令狐过，还有女冠隐，抑或是人面司徒灵雪都没有对李南彻底放飞自我的行为表示出任何异议。

因为他们将属于自己的令牌交给李南的那一刻起，就表示他们对于李南的支持和臣服，虽然不致于认其为主这么夸张，但是实际上也就差不多了。

哪怕是李南此时想要对抗“先生”，他们如果苦劝不听，最后也会跟着他一起对抗那位恐怖的“先生”！

这就是相柳九遗的宿命！

九首者，九遗之首也——要成长为相柳，需要收服其他八脉，最后成为让天下惊惧的九首相柳。

有趣的是，最开始的“相柳”没有这个规矩，山海最初的几百年内，相柳的名号只是由上代相柳指定而已。

而定下这个九脉互相吞噬规矩的，乃是号称山海历史上最可怖相柳的那位毒士——贾诩贾文和！

鉴于那位贾文和的可怖和惊天智慧，这个规矩被留了下来，甚至到了后来，天下九凶的名号，都需要候选人彼此争斗才能选出。

听到这等秘梓，李南大感兴趣之余，也问起那位先生的代号来，心想着这位如果也是相柳九遗的话，自己赶紧将所有的令牌交给他，免得费事。

对于那位“先生”，穿越客实在是怕了，他觉得如果他也是相柳九遗的话，就凭自己，哪怕再加上后世的知识，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对上这位，自己没有一点机会，还不如老老实实交牌，说不定对方还会少设计一点局让自己钻。

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让跟自己有关的无辜人，因为某些可笑的理由，被白白牺牲掉了。

作为山海正式的成员，李南还是得到了他的答案，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这位“先生”同样也是天下九凶之一，但不是“相柳”，之所以如此“照看”这些相柳九遗，想要培养出新的“相柳”，只是因为上代“相柳”狄公仁杰是他的老师，有几分香火情而已。

东岩子赵蕤，在山海内部，有一个极为可怕的代号——“天神”！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有天神焉，其状如牛，而八足二首马尾，其音如勃皇，见则其有兵。

不愧是培养出了姑射神人的“先生”吗？不愧是你啊.........

李南瞬间懂了。

只有所谓的槐江“天神”，才能培养出冰肌玉骨不似凡人的姑射仙子！

李南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又觉得更加惶恐了。

因为他发觉就像陷入罗网的无知猎物，已经彻底没办法摆脱了名为权势的陷阱了。

而设计这个可怕陷阱的可怕猎人山海，则在一旁欣赏着自己无助的挣扎，在关键的时候收服自己，好成为他们的鹰犬。

洛阳血夜过后，想通了一切，只觉得人间不值得的李南，彻底放飞了自己。

特别是在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可悲棋子的穿越客，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他于是也这样做了！

他将倚重的“主力”——来自海那边的“天女们”送到了蜀中，在与南雀相见之后，她们会带着李南给她们的肥田之法还有曲辕犁回到日本，不用跟着自己去长安送死了。

而他手底下这帮“胡姬”，他给了她们大笔金银，并且告诉她们你们自由了，如果愿意，他愿意通过关系送她们回国。

而弥彦和杜静伶，李南也告诉了他们身世的“真相”，还曾经反复思想斗争后，怵怵忐忐的问杜静伶愿不愿意去海外，从此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除了“天女”们以外，所有人的回答都让李南惊异。

胡姬们虽然对于能摆脱奴籍表示很高兴，但是也表示自己不想带着大笔金银回国再次被抢被杀被卖了，觉得大唐就好的很，可她们只是胡姬，在大唐举步维艰，还请郎君收了她们当妾罢。

这.......再次咒骂了这个吃人的时代之后，李南也就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这算是这帮胡姬的最好归宿了，在大唐这个制度下。

于是他又多了一帮胡姬的作为“妾”，然后她们留下战斗力最高、跟李南最久的莎莎跟在李南身边，高高兴兴地跟着天女回到了蜀中，还集体出资，给成都的沃教教堂捐了一大笔钱，纪念她们的好生活开始。

而作为弥彦的“仇人”的李南，对方只是表示石中火和空中火的覆灭，怪只怪他们站错了队，先生只是一个执行者，真凶是太子府，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再次表示，自己跟李南的恩怨，早在李南留了他一命和洛阳血夜中已经消除了，他现在只求先生真正收他入门，让他有力量向太子府复仇。

听完了弥彦的“哭诉”，看着在他面前长跪不起的少年，李南甚至觉得弥彦比他还成熟世故，比他更适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于是他就有了一个真正的弟子，也告诉了弥彦为什么两块石头会同时落地，让他惊讶不已，同时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始终不能接受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而杜静伶，李南则是抱着复杂的心情，他提出让她跟着天女远遁海外，可是冒着跟“先生”对抗的巨大风险的，而且冲动之下，他提出后就后悔了。

不是他怂，而是他还有另一帮需要他拼死守护的人，包括南音庄园和药娘肚子里的孩子，那些人才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根，实在犯不着为了她牺牲这么大。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出乎意料地，这位极为聪明的奇女子拒绝了。

她不仅看出了李南的窘境，而且她放不下自己唯一的亲人杜镜愚，所以她决定跟着李南去长安，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能回到自己哥哥身边。

于是，这场轰轰烈烈，吞噬了无数人野心、阴谋和人命的神都血夜的余波，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平息了。

只是它在穿越客心中泛起的波澜，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去他妹的成为一个毫无破绽的唐人！！

如果成为“唐人”是这个样子，自己宁愿当一个异类！穿越客不由得把心中那本《关于如何成为一个毫无破绽唐人》的小本本给撕了个粉碎。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本黑簿。

一本写满了他要杀的人的黑色笔记本。

黑簿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这天下！

他想要杀死这个疯狂的吃人时代，想到快要疯了！

而现在，机会来了。

就在李南“包下”的最大花船停在长安城外几十里的水道中，那些“好朋友”们看到太子府如此倚重“这位”，不得已选择下次再战的时候。此时有一叶扁舟，载着两人，翩然向李南所在的大船而来！

上面这个人李南很熟悉，乃是李南的老朋友，地府的最高领导，东岳大帝——李九！

李九带来了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太子正带着军队，就在他身后二十里处，指名要见他。

而那个人，则是李九受“先生”之托带来的某位，一个永远挂着甜蜜笑容的，不过二十出头，十分俊俏的年轻人。

一个李南十分熟悉又从未谋面的人。

“长蛇见过‘小先生’！”就在带来口信的李九下去休息之后，一个名叫李哥奴的年轻人笑吟吟的对着这位“化冥”施礼到。

仿佛同为相柳九遗的他，已经臣服在“化冥”凶威之下一般。

说完，他又依次对女冠隐，令狐过和司徒灵雪施礼，似乎已经知道“化冥”吞噬了这几脉一般。

看着他的笑容，李南不由得看了看怀里的大梁，觉得他俩真的有些像。

这位笑得极为温和的年轻人也是宗室子弟，唐太祖李虎五世从孙，亦是天潢贵胄，据说是刚刚继承了相柳九遗的“长蛇”之名，是过来拜访诸位“前辈”的。

虽然对于自己还有个“小先生”的名号觉得有些吃惊，但是李南已然无暇顾及了。

因为这个字哥奴的年轻人，还有个让穿越客心惊肉跳的名字——

李林甫！！

李南第一次对初见的人生出了巨大的杀意，想要将其斩杀在此！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不仅是天潢贵胄，也是太子府左右卫率府的录事，千牛卫书手，手下掌握着囚牛在长安的“牛角”！！

“见过李郎君！”于是穿越客压下了杀意，笑着对着这位“口蜜腹剑”的可怕人物深深一礼。

在那一刹那，之前的“荒诞”和“放飞自我”都已经消失了，女冠隐和司徒灵雪他们，很高兴地看到那位“李郎君”又回来了！

他的气度和风仪，甚至比之前还要像一位“郎君”！

于是他们放下心来。

“长安啊........”行礼如仪地送走了这位过来“拜会”的长蛇李林甫，李南看着远处那座巨大的城池，万都之都，不由得沉吟起来。

于是他让杜静伶弹起琴，将酒坛扔到江中，独自抱着猫，望着长安的方向发呆起来。

“化冥么？当真让人毛骨悚然矣。”扁舟之上，独自回去的李林甫不禁感叹起来，喃喃自语。

“汝可是头一位对吾一见之下，生出杀意之人也，有趣，有趣！”

李哥奴站在船头，笑得甜蜜而温柔。

此时，忽然听到船上有琴声传来，乃是洛阳有名的《横吹笛》，曲调苍凉，蕴含悲伤。

不多时，沙哑的歌声从船上传来，带着怪异的口音，缓缓吟唱，仿佛在为某些人送别一样。

花枝缺处画舫行，艳歌一曲酒一杯。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君不见外州客

长安道，

一回来，一回老。

一百八十六章 夜会 第二天中午，浑身洗漱一新，换上了最好衣服的李南，终于踏足了陆地。

他并没有穿上自己那身新得到的，袖口和下摆少了几朵的奉议郎礼服，而是穿上了蜀中上好的青色丝绸所制的锦衣，戴着太子送给他的那块玉佩，腰间插着那柄有些沉重的银丝扇，带着飞飞，骑着他的那头神俊不亚于一般游春马的驴子，踢踢踏踏地赶往太子临时的行营。

今天要见太子，穿什么的也是很考究的。李南没有穿上奉议郎的官服，表明了他并非是太子的臣子，而选了一件几乎和奉议郎颜色一模一样，制式几乎完全相投的外衣，戴着太子送他的玉佩，也在李南的考虑中，表示他对于太子的尊敬和谢恩之意。

士族礼仪，从来都不止是说说而已，穿什么衣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有着微妙的含义，可以传递不少信息的。

这一套还是李南征求了司徒灵雪的意见后，连夜将自己的一件衣袍制式改了之后才弄好的，着实给他上了一课。就连飞飞，虽然依然一身碧衣，但是他的靴子，头上那顶幞头也被换成了新的样式，符合了一个士族长随的礼制。

原来士族交游还有这等精微艰深的学问！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李南那匹有些神异的青驴，本来还留在洛阳，李南还以为已经拿不回来了，没想到了上官婉儿还派人送了来，不得不说光是这一点，足以让李南对她生出不少好感。

太子要见客，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会面定在夜里，根据司徒灵雪的经验，李南中午就得出发。

虽然有些惊异，但是李南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她的意见。

太子所在的行营就在他们身后二十里处，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李南就看到了那座堪称庞大的帐篷群，团团重兵把守，门口站岗的侍卫身披重甲，手持雪亮的长戟，个个都有一米九高，看着十分的威武雄壮。

“石安，可想煞愚兄也！”李九早已带着人在营帐门口候着了，远远看到还在驴上的李南，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李南在飞飞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驴，为的就是不弄皱衣服，搞得他一阵头大。

于是他俩见面先拱手，两人寒暄一阵，分明一天没见，搞得像是好几年不见似的，简单的续了下别情，又共同回忆了先前的美好时光，称赞了一下太子的仁德，这才亲亲热热的，共同携手入营帐，搞得空气中弥散着哲学的味道。

要见一国储君，哪有这么简单，虽然在行营，一切从简，但是着实把李南弄得够呛。

李南先被带入了一个营帐，里面有一名神情严肃的内卫，进行了一个堪称严苛至极的安检之后，再来到其中一个营帐学习觐见礼仪。

安检是李九陪着李南去的，本来他不用来，但是李九深知，自己这位同族向来有些不拘礼法，而且有时候脾气不好，手段堪称诡异，擅长无声无息要人命。

他生怕这堪称羞辱的“安检”让这位不爽，暗戳戳地搞出大事。

于是，他一见到李南就陪着笑说明了情况，而且全程盯着那名侍卫，总算没有做出后世举子科举脱光了看菊花有没有夹带的事情来。

饶是这样，李南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试问，都是男人，但是你浑身都被一个男人隔着衣服摸了一通，带的东西都细细检查一遍，每件东西细细盘问一番，心情怎么会好？

你也是内卫是吧，等着，日后有你的苦头吃。李南死死地盯着那位检查他的“内卫”，仿佛要把他的容貌刻在心里。

不是李九在一边的话，这位差点把他手里的昆仑手套都给脱下来不让带进去，搞得李南满脸的不爽，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李九在心里暗叫苦也。

安检完毕，李九又带他来到了另一个极为华丽的营帐，找来了一个最为老练的礼仪官来教李南礼仪。

这个营帐里面完全是今晚的宴会的场地的翻版，巨大而奢华，吃什么菜，上什么酒，李南行礼站在上面位置，座位在什么位置，身边有几名仆人，林林总总，几乎都预先演习了一遍！

这些“排练”都还好，最搞人的还是士族的“礼仪，”李南差点被这个一脸笑容的礼官，硬是给搞得不会走路了！

古代士人讲究步行有矩，这“体面人”步行，还有许多门道，穿官服怎么走，穿便服怎么走，见上司怎么走，你处于左边还是右边，落后几个身位，都是有一套极为复杂的规矩。

而且行进之时，大步走和小步走都不行，最完美行走方式就是缓缓迈腿，以一种极为小心的方式行进。

而且行进的时候，头部和身体不得晃动，双手的弧度露出的靴面不得超过三寸，不得引起腰间的玉佩摆动，否则就是失礼，插在腰带的扇子放在什么位置，露出几寸，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用，光是一个走路，李南都快疯了。

接下来，是如何敬酒，如何应答，如何谢礼........甚至连放筷子的手法，都有细细的讲究！！

这一套下来，李南脑中全是浆糊，连之前准备的几个预设问题的回答都忘了，满脑子全是各种复杂的礼仪！

听礼官说，这还是因为太子带着羽林军出行，身处军营之中，一切从简，所以才草草了事，不然光是觐见礼仪，一般人都要学习三天，完整的礼仪，起码得甚至一个月！

wdnmd！！李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给自己一个不羁和妙不可言的外号了。

原来自己以为的完美融入，能用文言文对话和作揖行礼，还能作诗联句，已经是个标准的唐人士子了，但是在此时的唐人看来，怕是远未够班啊！自己在唐人眼中，说得好是不拘礼法旷达，说得不好就是个不知礼仪的无浪子啊。

真难为上官婉儿还能请自己两次！！自己要是早知道这些，不就察觉出了对方对于自己怀疑了吗？？李南再次检讨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浑身腰酸背痛的李南在礼官有些揶揄的眼光中，在李九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走入了太子的营帐！

“可是吾那黑簿之主、奉议郎，李南李石安当面？”刚刚走入营帐，就见到诸位上一名大红色锦袍的年轻人，坐在主位上开口道。

“可想煞孤也！”

“仆蜀中李南，见过太子！”按照那位礼仪官所教的，李南走到了主位前面一丈左右偏左的位置站定，对着太子一揖到地。

见到李南初次见面，只是一揖到地，并没有学着其他臣子顿首，这位年轻人脸上有些不悦，但是因为李南脸朝地，所以没有发现。

“石安乃吾之臂助，何必如此多礼。”十几秒过后，上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然后几乎都没有听到脚步声，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自己。

“仆卑贱之躯，安敢让太子亲扶之乎？”对方的手臂刚刚碰到自己，李南就按照礼官说得“似缓实快”的起身，同时身子往后躲，不让他扶“实”。

然后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大唐的太子。

映入李南眼帘的，是一张充满棱角的国字脸，剑眉上挑，鼻梁高挺，嘴巴有些大，但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有些水汪汪地桃花眼还有黑眼圈，有些破坏他英武的格局。

太子差不多一米七身量，比李南稍微矮一点，身材极为健壮，一看就孔武有力。

总的来说，还是一位长得颇为英武的健壮年轻人，虽然谈不到想杨空月帅得那么惨绝人寰，但是还是颇为入眼。

怪不得说这位太子类似隋炀帝杨坚，看着是比较英武啊，而且他眼中锐气逼人。

“石安于洛阳一行有大功，重俊何惜亲身扶之乎？”太子说着，硬是亲自把李南扶起，然后带着他认识了帐篷内的人。

因为李南跟他的见面应该算是内部见面，所以随行的羽林军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有太子的心腹跟随，一位是太子左庶子姚珽，字令珪，年约六十许，长长的白胡须差不多将近一尺长，但是说话中气十足，乃是唐初十八学士的姚思廉的孙子。

一位是太子宾客杨璬，字慎交，年约三十许，乃是太子的姐夫，长宁公主的丈夫，观国公杨恭仁的曾孙。

一位中年道士，自称玄诚子，看着五十许，号称自己差不多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最后的一位，姓马名嘉勖，字休尚，年约四十许，此人无官无职，一身锦衣，言语温和热切，让人如沐春风，但是李南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一股属于血腥和阴谋的味道。

马休尚，这个名字李南很熟悉，根据山海的情报显示，此人就是前内卫风部的主事，囚牛的掌管人！！

李南环视一圈，彼此见礼之后，不得不说他只对于马嘉勖生出一些亲近之感来，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搞情报工作多了，看见同行就觉得亲热？

于是彼此见礼一番之后，彼此坐定，于是就有人送上酒菜，李南于这位大唐太子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正式开始了！

菜是好菜，虽然没有上官婉儿请客那么夸张，但是也是极为难得的珍奇美味。

酒也是好酒，因为身处军中，太子也不好破例大肆饮酒，每人面前有一坛同为大唐五春的安吉“箬下春”，滋味醇厚浓烈，入口极好。

舞也是好舞，因为在军中，太子府的侍女都在营帐外随行，就算是太子宴客，也没有舞女伴舞助兴，但是自有军中男儿手持剑器舞动，银光闪闪，看着让人大呼过瘾。

但是穿越客心思不在美酒美食和歌舞上，满脑子都是礼仪官所教的礼仪，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他这幅样子落在太子眼里，后者微微一笑，随即喝了几杯之后，说了句今日之宴，不必拘礼，诸君尽兴便是。

说是这么说，但是谁会这么做？李南心里想着，又按照礼仪离席，作揖，谢过了太子的“盛情”之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呆着。

但是，还真有人这么做了。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伴舞的兵丁已经下去，太子宾客，驸马杨璬，亲自提着酒壶，挨个敬酒起来。

人家是驸马，自家人，所以敢这样放肆，所以李南等人也是行礼如仪的跟杨璬喝了一轮。

接着杨璬说有酒无乐，怕是不美也。

此时太子也在兴头上，于是命人奏乐，换了长安最时兴的《菩萨曲》，在杨璬的带头下，太子而后亲自下场跳起舞来。

太子都跳了，整吧！！

除了左庶子姚珽面色不愉的摇头以外，所有人都加入了其中，大家一起动脖子，扭肩膀，挥手扭屁股的。

当然，人家一个老人家，六十多了，又是名门之后，面对着老头一副担忧的神色，太子不仅不敢说什么，还要对着请罪。

在古代，活得越久越有特权，这句话真不是假的，更何况这位还是皇帝派来教导辅佐他的左庶子呢？

随着乐曲的进行，整个帐篷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跳了一阵，又有人端上来烤羊肉和炙牛首来，于是众人这才归位，享受起美食起来。

“有点东西啊——”回到座位的李南，发觉自己面前原本几尽全空的酒坛又“神奇”的重新满上了，而且还换上了富平“石冻春”，李南不由得叹息起来。

这古代的酒宴，跟后世的某些“不超标”的宴请，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今日军中不好多饮，说一坛就是亿坛！！

难道这位杨璬就是看着坛中酒尽，故此趁机提出跳舞，顺便让仆人悄悄上来灌酒？看来能够混到这个帐篷的，都没有简单的人啊。

李南不由得把注意力从那位马嘉勖身上收回，对于之前不是特别关注的杨璬，也加深了观察。

仿佛感受到了李南的关注似的，那位杨璬笑着对着李南举杯，李南赶紧敬酒，两人一饮而尽，太子等人哈哈大笑。

此时几人已经有些“醉意”，又上了热气腾腾的硬菜，几人一边吃着，开始聊天起来。

军中饮酒，在座都是男人，还能聊什么？

当然不是女子啦，一副方正君子的老学究姚珽还在场呢，又是初见，自然不好聊这些。

男人嘛，除了聊妹纸以外，剩下的就是军事和运动了。

于是他们聊起了武事，说起了突厥的战事，又遥想了太宗还有贞观诸位将军的赫赫武功，恨不得为其马前卒的样子，姚珽还做了一首诗，众人纷纷叫好。接着，又说起去年冬天的战事，还有身在长安的吐蕃的求亲使者等等，反正就是挥斥方遒，嘴强王者。

主要聊这个的还是太子和杨璬这对姐夫和小舅子，姚珽陷入文人式的感伤和老人的回忆，说起当年“xx国公”的英姿，感慨时光不再云云。

而李南和玄诚子两位，当然是陪着笑，表示你们都好厉害云云。

令李南吃惊的是马嘉勖，此人显然极为圆滑，亲和力极强，有他打圆场凑趣，哪怕是颇有微词的老学究姚珽，也开始纵情享乐起来，像一个佞臣多于像一个特务头子。

不是，真有你的。想到马嘉勖手里的无数条人命，李南很是佩服，不愧是风部主事，完全看不出来是干这个的。

说完了武事，酒已经差不多了，杨璬说酒冷了，让仆人热一热再端来，然后又说起了长安最风行的马球。

这次连姚珽都没有拒绝，很快，“热”过的酒又端来了，变成了满满一坛，微微带着热气荥阳土窟春，而且这次端酒上来的“仆人”，也变成了男装的侍女。

于是，诸位美人在侧，兴致勃勃地听着杨璬描述太子如何在长安的马球届如何叱咤风云，号称长安马球行家的韦家十二郎，被太子跟自己打得丢盔弃甲。

太子听到这里，一脸的自豪，说着不过微末之技，全靠慎交你策应啊，不然孤也不会如此侥幸，连进两球。

杨璬马上说都是太子神技，仆有幸学习到半分，简直受用不尽。

这时候，马嘉勖凑趣地说为了太子如此英明神武干一杯，然后大家举杯，太子哈哈大笑。

喝完一轮之后，太子又说今日虽然是休沐日，军中可以饮酒，但是吾等大唐男儿，自当以武功为念，这军中饮酒之乐，还是要有些沙场之气方好。

于是杨璬又说正好，前几日捉到一个突厥勇士，生得膀大腰圆，号称突厥第一，正好可以角抵为戏，可谓军中之乐矣。

于是一个突厥人和几名的唐军就被带了上来，在众人面前摔跤，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帮着加油鼓劲。

这突厥勇士生得极为健壮，一连败了数名唐军，众人大为气愤，于是马嘉勖也上场了，一个回合“被摔倒”了，样子十分滑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太子一看，区区突厥蛮子，安敢欺我唐军无人乎？于是亲自下场，自然少不了众人“苦劝”这位乃是突厥“第一”勇士，太子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云云。

然后他们在太子吾亦是军中之人否决了，说是突厥蛮子猖獗，大唐男儿安能坐视乎？

说完，太子就上场了，“不出意料”的，经过“惊险至极”的对决之后，突厥“第一”勇士被打输了，跪着亲吻太子的靴子。

于是众皆惊呼太子神勇如斯，先是敬酒，那位马嘉勖竟然凑出一首诗赞美，文理狗屁不通，类似太子真汉子，拳头上跑马，肩膀上站人，菊花开瓶盖之类的。

于是众皆大乐，各自赏了角抵的勇士财物之后，又开始喝酒跳起舞来。

就这？？？见到太子赢过了那位“突厥第一勇士”，表面谦虚实则得意洋洋地想众人展示自己的牛逼，李南突然为洛阳死去的人不值。

特别是太子还特意提起这都是小道，诸位怕是都胜过吾多矣。特别是石安在洛阳所行之事，其中凶险诡异处，那才是大丈夫所为的话，让李南觉得有些好笑。

太子一副展示英武后又展示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等着李南纳头便拜的样子，让李南突然有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愤怒感。

于是，他随即表示了自己的强烈感受。

不再刻意压制腹内翻江倒海的李南，极为“失礼”的吐了.....

“快扶石安前去更衣！”太子看着这位石安“不胜酒力”，心头微微不爽之余，同时又觉得他的拘谨和惶恐的样子极为好笑。

“所谓黑簿之主，不过是在孤面前，手足无措之人尔.......”一方面觉得李南名过其实之余，太子也为自己的“霸气外露”觉得自豪起来。

一个时辰后，李南和这位太子正式的见面，才在某个小小的帐篷里，“真正”的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再会 李南一进帐篷之后，就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自有男装的侍女上来，服侍他一干事宜。

太子府的侍女就是不一样，李南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周到的服侍。

她们的动作就都恰到好处，让酒醉的李南不会觉得丝毫不舒服，从她们熟练的动作和有些抱怨的语气来看，显然她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类事情了，被太子喝吐的，显然也不止李南一个。

她们都以为李南已经大醉了，所以轻微的抱怨也有些肆无忌惮。

等又吐过了几回，面前接污物的铜盂已经满了大半，李南几乎将今夜所吃的食物吐光了之后，她们又送上酸甜的醒酒饮子，还有一碗热气腾腾地，用上好羊汤煮的细细汤饼。

李南吃过之后，才觉得翻江倒海的肚子好受了不少，于是头痛的他在侍女轻柔的手法按摩之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模模糊糊中，李南觉得有人靠近，而且侍女按摩的手停了，来人还将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于是他费力地睁眼，发觉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帐内只有一人。

看着面前给他盖上某件一看就十分名贵大氅的人，李南浑身一机灵！

“见过太子！”李南慌不迭就要起身见礼，结果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按住了。

“孤得见石安，心中大喜，忘却石安久耗心神，不胜酒力，孤之罪矣.......”太子换下了那副年少轻狂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做着检讨。

“仆卑贱之躯，安敢劳烦太子如此？”李南眼圈都红了，不知是酒醉亦或是真情流露，反正两者皆有之。

“非为孤区区之身，石安何必身陷险地，与虎狼共舞？”太子握着李南的手，缓缓在榻边坐下，眼圈也红了。

接着，李南在太子的要求下，讲起了洛阳的事情来，包括他如何“断罪”，如何发觉木心有异，如何联系柳虎儿设局，又是如何被上官婉儿软禁，洛阳血夜又是如何，除了杜静伶的身世以外，其他的都讲了。

“洛阳之事，孤之过也，若非石安心中之谋堪比鬼神，几损孤一名大才！”太子听完，更是眼泪涟涟，神情恳切，不似作伪。

“为太子大业故，仆又何惜此身乎？”李南一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样子，让这场君臣相得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孤能得洛阳，全赖先生谋划矣，唉——”太子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开始说自己在长安是如何待不下去了，那位安乐公主李裹儿和韦后又是如何骄横跋扈，说如果不是石安，自己怕是要遭到她们毒手也。

于是君臣四目相顾，彼此眼圈都红红的，恨不得抱在一起哭一回。

“此去洛阳，长安之事，孤全仰仗石安先生矣。”太子站起，对着李南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李南哪能让他真的把这一礼施下去，赶紧挣扎着站起来，阻止了太子这一礼，期间又因为仓促之间摔倒了，让太子更加垂泪不已。

于是，在太子的泪水之下，李南得到了他的新任命，那就是太子准备将手下的内卫，小部分都编入地府，统一归李南节制，还拨给李南大批的钱财，允许他自行招募人手，给了他任命权，让他大力发展地府。

而在太子去洛阳期间，长安太子府的一切活动，他跟李九，还有那位长安囚牛首马嘉勖，可以共同商量决定，而李南的主要任务，还是做他的老本行，主要精力针对武三思就是！

说罢，太子还把李九和马嘉勖叫进来，当着面宣布了任务，并且将半块令符给了李南。

另外半块在马嘉勖手里，若是两符合一，李九在场之下，可以调动太子府六卫和万年县的兵马！

虽然现在，地府和囚牛的关系大多是瞒不住了，但是地府和囚牛的定位，依然是一暗一明，各管一摊。

地府只要负责在长安，和武三思太平公主府手下争斗，而囚牛依然在明面上，节制天下囚牛，发挥情报机关的作用。

地府跟囚牛的关系，很有些后世西厂和东厂的意味。

西厂脱胎于东厂，但是东西两厂的人和组织架构，原本很多都出自另一个更加久远的秘密组织——锦衣卫，东西两厂的建立，很大原因就是为了监视和分化越来越势大的锦衣卫。

而这种情况，就跟地府和囚牛之中，很多人出自于山海所建的内卫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这位太子还是对于势力庞大的“山海”有些忌惮啊。送走了太子之后，李南不由得想到。

而更让他吃惊的事，还是马嘉勖却去而复返。

刚刚太子当面，马嘉勖流露出隐隐不爽的情绪，看着李南的目光不善，虽然掩藏得很好，但是都是落入众人眼中的，太子还勒令他一定要配合李南工作，他一副笑嘻嘻表面答应的样子。

但是此刻他回来之后，又是换了另一幅面孔。

明明两人平级，甚至马嘉勖无论势力还是其他的都隐隐高李南一头，但是他此时却像一个下属一般，将囚牛在长安的分布和势力都一一交待，而且话里话外，都是一副都是公务，以后囚牛会不得不得罪先生，还请先生莫怪的小心态度。

李南这才对于这位十分警惕起来。

因为他也知道，哪怕是他以前和马嘉勖是至交，但是在太子面前，都必须“不和”，不然太子不会放心！

所以太子看到马嘉勖隐隐的不爽，表面上虽然说休尚要多多配合石安的工作，心头还是高兴的，所以李南也没有在意。

但是这位马嘉勖去而复返，如同一个下属一般请罪，让李南心中对于此人的警惕，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他不仅告诉了自己在长安针对了哪几名地府的人，是怎么针对的，他们又受到囚牛的怎样的对待，都交待了个一清二楚，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不得已为之，不是为了故意对“先生”不敬的意思，神情还十分惶恐，一副请罪的模样。

话说道这个地步，李南哪里不知道，他口中那位让他战战兢兢，不敢生出丝毫不敬之心的“先生”，肯定不是指的他，而是那位高高在上，如同天神一样俯瞰玩弄众生的先生。

“好叫石安得知，仆虽卑微，亦是听过‘先生’之名！”见到李南沉吟，马嘉勖不得不将话挑得更明，简直就是明示了。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于是李南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册，笑吟吟地交给了对面这位。

“谢过‘先生’！”马嘉勖接过那份名册，对着某个方向行礼，然后再对李南行礼，李南还礼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随即他也说出夜已深，不便叨扰先生安歇的话，含笑退出了帐篷。

虽然李南知道，这位马嘉勖不是山海之人，而是太子提拔的内卫，但是李南知道，作为一个活了这么久，掌握了不知道多少秘密的情报头子，他能够知道“山海”和“先生”，绝对不稀奇。

他还知道，从此之后，“地府”和“囚牛”以后一定会“不和”，说不定还会互相暗杀对方的人！

而那些人，应该都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不方便亲自出手铲除的“自己”人。

因为李南给他的册子，是今天早上司徒灵雪给他的，上面的就是地府查出，囚牛内部的各家的暗子！

这是一份示好，也是一种表明态度，就跟马嘉勖的示好一样，表明地府不会插手囚牛之事，我们两不相干！

而马嘉勖临走时的笑容，也表示他知道了。

因为他相信，李南也知道，地府被囚牛抓走之人，都是长安其他势力的“触角”！

马嘉勖可不相信，如此诡异的地府和戏耍了整个洛阳的李南，会不知道他们是在长安铺下这么大的摊子，会没有“外人”混入。

送走马嘉勖之后，李南让侍女送来热汤洗脸，随即让人叫来李九，说是长安情势危急如此，如今他也见过了太子，目的达到了，军中眼目众多，自己为了避嫌，还是连夜回到船上方好。

看到李南如此敬业且谨慎，李九还能说什么，于是让人送来了一身新衣服，李南从新换过之后，带着飞飞连夜出了军营。

“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呢，这太子，还是被你看得透透的啊。”骑在青驴之上的李南不由得呢喃道，想起了今天早上司徒灵雪交给自己册子的时候说的话。

“石安今夜可佯装酒醉，做出种种不堪之态，越不堪方好，自有妙处。”

不用说，李南就知道这个指令出于“先生”之手。

而且司徒灵雪还告诉他，酒醉之后太子肯定会把他带到一处帐篷私下谈话，问起洛阳的事情，让他除了杜静伶的事情，其他的都告诉太子。

所以本来“谨小慎微”到几乎不会走路说话的李南，才做出那种极度“失礼”的事，原来这都是“先生”安排好的。

现在看来，果然效果奇佳，开玩笑，李南可是酒精考验的“海量”李南，区区几坛酒，还不至于出这么大丑。

李南如此认定，不仅是因为昨夜司徒灵雪下船后今晨才归来，而且还因为——那位“先生”，今天晚上也要见他！

出了营帐不远，李南就看到梁槠在前面等着自己了，李南于是改道，跟着他走道来另一条道路上。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映入李南眼帘的则是一个火堆，旁边有一辆马车驻足，火堆旁边升起一个小小陶炉，红衣司徒灵雪如同侍女一般，打着扇子烧水烹茶。

而在她身前，有一位先生抱膝危坐，气质飘飘然有神仙之慨，看到李南下驴，起身行礼道：

“石安，一别数月，别来无恙乎？”

“见过——先生！”李南对着那名好似普通文士的“先生”，深深一礼到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还会 “石安以为太子如何？”赵蕤一见到李南，就看门见山的问道。

虽然再次见面，但是李南和赵蕤都没有如同此时的士人一般，先叙别情彼此寒暄，而是直接谈起了公务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原本他们仅有的一些表面上的“交情”，已经随着李南知道真相后消失无踪了。

“一国太子，仁孝纯深也。”李南口中的话语意义不明。

赵蕤还是轻易地读懂了李南的意思。

李南说他像个太子，除了描述之外，还有另一层意思。

就是他也就只是个太子罢了，而那句“仁孝纯深”，听起来是句赞扬，其实就是表示了李南对于他的不看好！

因为那句“仁孝纯深”，正是太宗草《立中山王承乾为皇太子诏》中，形容太子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结局如何，在座的人都知道。

“哦，石安观感如何？”赵蕤听了之后，也没有什么表示，继续问道。

“吾观此人......”李南打开了话匣子，将他对于太子的看法合盘托出。

虽然李南现在对于这位和山海都抱有不小的敌意，但是他现在扮演的，则是一个被“先生”吓怕了而且心中不爽的“幼”文和，语气中带着刺，一口气将自己观感全部说出才是唯一应对。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努力爬到了山海的高层，获得了更大的权力，他心中那些“火焰”，才有机会蔓延到整个天下，烧穿这个野蛮的时代！

所以，面对着这位识人之术天下无双的“先生”，李南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李南对于这位太子相当不看好！

他现在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不为“上与后”所不喜了，本来就是他自己作的！

总的来说，没有大耳贼的演技和命，却得了大耳贼的病！

今天这番“解衣衣之”，看着李南眼圈泛红落泪的行为，根本就是太子自以为笼络他的手段，他以为这样“礼贤下士”，对方就会看着他是正统而且如此深情，为他肝脑涂地。

然而他不知道，他面对是一个毫无君君臣臣之念，也无“匡扶汉室”之志，甚至想要把皇帝一脚踹下，放在园子里养起来当吉祥物的穿越客！

他的那些表演太用力，让李南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画饼的技术，还不如后世普通的一个小老板。不得不配合“太子”表演的李南心中当时就在腹诽。

这位太子私下里流露出对于美酒和马球的喜爱，还有那种喜欢被吹捧的漂漂然，而且对待仆人脾气之大，李南从胡姬那里，都是有耳闻的。

但是李重俊在表面，不得不做出一番忍辱负重，面对李裹儿称他为奴仆都只得“暗自”垂泪，不忍“父皇”为此担心的“仁孝”样子来。

这种感觉，就跟被压抑得狠了，表面上“仁孝纯深”暗地里荒唐狂躁不成样子的李承乾，如出一辙。

他甚至还不如李承乾！

因为李承乾是嫡长子，家里有个舅舅长孙无忌是大唐第一重臣，长孙皇后亲自所出，只是因为足疾自卑，然后李世民“狼式教育”给他的压力太大，崩了而已。

但是太子李重俊，并不是韦后所出，朝中支持他的，大多都是想回到李唐旧时光的老臣，而不是一心为了他的舅舅！

所以就造成了当今太子李重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情景。

而且，比起大耳贼，他的样子也很不讨喜。

人家大耳贼慈眉善目，演技max，心中住着的，乃是一个审时度势心怀天下关键是心狠可以抛妻弃子的枭雄。

但是太子长得十分英武，看着就像是一名武人，看起来就不像是爱哭的人。

大耳贼哭起来看起来像是真情流露，让人心生怜意和敬重，觉得他仁慈君子。

但是他一哭起来就是猛男落泪，看一次还让人心中不忍，但是看多了，就觉得别扭了。

这么一条汉子，怎么动不动就哭！！

大耳贼是心中住着猛虎，表面上像个小姑娘，而太子是正好相反。

这又不是神器飘零，人命如草的乱世，太平盛世之下，一个太子软弱，动不动就哭，会让跟随他的人觉得太子怕是不可靠。

他可是太子唉，又不是大耳贼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和眼泪，天下让他为难的事不多，手握这么多资源还如此软弱，动不动就哭。

你这让雄心勃勃想跟着他干一番大事出人头地的人，是陪着他哭好还是不哭好？

总之一句话，这种老戏骨才能干的活，你让一个流量小鲜肉来干，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东施效颦尔。”李南得出了他的结论。

“哈哈哈，石安远见若此，愚可安心返蜀矣。”听完李南描述的赵蕤再次对于李南的眼光而“惊叹”！

“这便是石安看好临淄王之缘故？”赵蕤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李南最大的秘密。

“正是如此！”李南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最后苦笑着承认了，“先生慧眼如炬！”

“哈哈哈，如此长安之事，便拜托石安尔。”赵蕤对着李南深施一礼，也没有说什么，“临淄王虽身在深宫，但龙章凤姿，隐露其相，石安只管放手行之！”

“诺！”李南一副谨受教的样子。

临淄王就是李隆基，李南吃惊的样子也不是完全装的，他让人阴阴接触他在宫外的姨母窦氏，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是想必瞒不过这位。

但是李南吃惊的是，赵蕤竟然将他所掌握的，山海在长安的人名单和以后的行动，全部托付给了李南！

要知道，山海手中掌握的力量，远不止囚牛和内卫这么简单，大唐许多隐藏极深的人物和势力，若追溯其源头，都有山海的影子。

甚至太平秘卫的高层，里面就隐藏这山海的人，不然赵蕤不可能这么容易的让囚牛跟太平秘卫合作！

但是这一切，赵蕤都毫不保留地交给了他，甚至连杜静伶和杜伏威那份洛阳契约，都让他一意而决！

李南仿佛看到了这位先生帮他创立“地府”后，全部将其交付给他的行为。

现在看来，似乎跟他之前的手段，如出一辙啊。李南不由得叹息道，觉得自己还是看不透赵蕤。

但是有一点，李南可以肯定，这位“先生”的眼光和所施展的手段，肯定是在一个极高的层面！

所以他并不在乎一个“地府”甚至部分“山海”，说不定他眼中的“局”，则是以十年，甚至百年为计算的，也不仅仅限于一个王朝。

不知道为什么，李南总是觉得，这位先生和山海设计的“局”之大，已经囊括了整个天下数十年的走向，一代又一代的山海和簪缨所争的，乃是千年的话语权，甚至皇位的更迭，也不过是山海和簪缨的一处“劫”而已。

此时正在中盘绞杀，尚未到收官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李南心中生出了如此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再过几年，就是“李旦”当皇帝的时候，正是簪缨最推崇的上古之治，“兄终弟及”！

所以在看来，如此看好“临淄王”的自己，不过是一处试应手？一处闲棋？

很快，赵蕤的话也印证了李南的看法。

因他告诉李南，簪缨的人，已经在他之前，着人接触那位临淄王和他的父亲“相王”了！

这就很让人惊惧了。

相王李旦也是当过皇帝的。就在几十年之前，李治指定的继承人，最英明神武的太子章怀太子李贤被废了之后，如今的这位皇帝李显当了太子，而后即位40天后被武老太太废了，让相王李旦即位当了皇帝。

随即武周建立，害怕被母亲武则天给弄死李旦也很怂，于是主动提出自己哥哥来当这个皇帝，当时武则天还在考虑让不让武家的人当皇帝，结果被狄仁杰劝住，然后李显又当了皇太子，而后当了皇帝，神龙之变之后才算是真正临朝。

知道历史的李南知道，这位临淄王李隆基的父亲相王李旦，再过几年又要当皇帝了。

据说簪缨是在李旦被封相王之后就接触他们父子的，不得不说簪缨的嗅觉和暗中谋划的可怕！

现在看来，司徒灵雪所说的世俗皇权更替，不过是两边势力的角逐，还是真的有道理啊。李南心头涌过深深惊惧。

但是历史自有自己的进程啊。李南看着赵蕤，心头不由得冷笑起来。

根据李南观之，在此后的数千年后，簪缨必定大兴，山海必定越来越式微。

无他，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而已！

李南现在终于弄懂了，代表世家的势力现在走到顶峰，但是已经是最后的疯狂，大唐的兴盛，一方面是君明臣贤，未必不是世家最后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还有新兴的士人励精图治，科技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后几千年必定迎来簪缨的大兴，历史也证明了一点。

世家，簪缨和山海，代表三种势力，世家代表上古贵族奴隶主阶级，当时生产力不足，奴隶主阶级成了天下主宰。

簪缨代表所谓的“士”，乃是封建地主阶级，当时不过是奴隶主手里的办事人员，官吏，根本都不能登堂入室跟他们同室而处的，别看儒家现在说的好听，但是上古时期，士只有成为了“大夫”，才能踏入贵族们的议事堂，在贵族眼中，不过是个稍微好用点的，处理杂事和管理奴隶的工具人而已！

而出身百家的山海，则是代表掌握一定“技术”的科技人员甚至资本，山海和簪缨的争斗，不过是学院资本派，和掌握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地主阶级永无休止的争斗而已！

虽然从大历史观的角度来看，“山海”肯定是笑到最后而且“最进步”的，但是此时生产力远远没有解放，所以山海空有技术，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此时的大唐，已经是奴隶制的顶峰，接下来的几千年内，封建地主制度取代奴隶制，就是簪缨的时代了！

“石安可是有语寄仆。”赵蕤看出了李南的心理活动，开口问道。

于是，李南也“不怀好意”的将他的这番观点和盘托出。

“石安之语，胜过天下人多矣。”李南的话听得赵蕤震惊不已，抱膝危坐啸傲风月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警惕和敬畏！

“大势之下，计将安出？”还在回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十分不解和震惊的赵蕤，眼中闪动着的，则是恐怖的火焰。

“太宗曾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矣。”李南轻描淡写地说，“若山海之术流传民间，簪缨便如那汪洋扁舟，稍有不慎，顷刻倾覆尔！”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这便是石安于蜀中推广曲辕犁之故？？？”赵蕤哈哈哈大笑，“愚悟矣。哈哈，哈哈。”

赵蕤于是长身而起，哈哈大笑。

他觉得自己苦思几十年，隐隐没有理清的东西，模模糊糊间，被人开了一扇窗。

他也是不明白，为何簪缨如此难缠，被灭尽之后很快又卷土从来，但是这个年轻人的一席话，让他似乎找到了新方向。

原来那个“南音庄园”不种地也好，取消奴隶身份也好，是你的一个试验啊。赵蕤看着李南，觉得理解了他一贯的“奇怪”举动。

他仿佛看见“南音庄园”如果成功，将成为点燃离离原上的野火，将整个天下引入一片火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

原来这就是你所学么，果然只有帝王才会，恐怖如斯。载舟覆舟，有趣，有趣至极！怕是只有隐太子一脉，才会出这等之人罢！

“肯定”了李南身份的赵蕤，突然有些不想回蜀中了。

他想去一个地方，一个“天下九凶”每年都会见面的地方，召开紧急会议。

“石安若不愿为相柳，可愿接下某天神之令乎？”思考了半晌的赵蕤，说出了一句让司徒灵雪都吃惊不已的话！

回答他的，则是李南淡淡的笑意，笑容中充满了拒绝。

“相柳九遗，各有手段，收复怕是要费些时日，若石安不欲动手，仆可代为之。”赵蕤又说出了让周围的人都惊惧不已的话。

回答他的，也是李南淡淡的笑意。

“也罢，仆贸然插手，反而让石安无法服众，若君为相柳，仆可全力助之！”

“天神”竟然想插手“相柳”的传承，理由是担心李南在相柳九遗吞噬中有什么不测或者担心他为此耽误时间，而后做出了全力助之的承诺！

这番话要被其他山海的人听到，怕不是引起山海的巨大动荡！

司徒灵雪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她心里知道，今天雪地里的谈话，引发的怕不是改变整个天下的动荡。

想到这位亲自出手，还承诺日后全力助之。司徒灵雪都震惊得差点打翻了炉子。

要知道，“相柳”作为上古的共工的大臣，每一任相柳最起码都会被山海推到朝堂的高位，相柳的相，可是跟宰相的相是同一个字。

赵蕤说出这番话，意思就是不担心李南收复九遗成为相柳，而在他成为真正“相柳”的过程中，他代表的天神一系，将会全力助其得到宰辅的高位！

虽然对于李南的话，她很多都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对李南生出惊惧来。

能让先生如此动容，还不惜打破了山海九凶不得干涉其余诸号传承的规矩，司徒灵雪觉得自己怎么惊惧都不为过。

看着面前的“化冥”，她满眼都是大唐最年轻的宰辅的影子。

“谢过先生！”李南这才笑着应承了。

他又不是笨蛋，有这位帮助，让自己掌握更多权力，自己才有更大的力量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所以他不会像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傻傻地拒绝。

说出莫欺少年穷的人，大多没有经过中年的蹉跎失意，未必没在某个酒醉的夜晚怅然，感叹自己若是当年低头，会不会又不一样。

于是，就在火堆之前，两个男人彼此击掌，定下了半生的盟约，彼此都很激动。

但是穿越客心中的冷笑，一直都没有停过。

这位口中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民”，跟他说的“民”，怕不是一个概念。前者以为的是簪缨想要争取的“民”。

而后者以为的“民”，乃是世家、山海与簪缨都没有放在眼中的，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经受各种人世间苦难的，认为他们大字不识只配接受自己引导愚弄的，所谓的“野人”！

只有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心头涌起伟人的话，李南心头也火热起来。

等到我掌握了世俗和山海权势的时候，那就是我对于这个时代露出獠牙之际！

于是“东岩子”破例拿出美酒，与李南痛饮一番之后，然后他坐在马车之上，唱着古老的歌谣，消失在了李南眼前的黑暗中。

但是临走之时，他留下的东西，让李南有种如同刀割的感觉。

“你骗得我好苦啊。”李南看着轻飘飘的纸张，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站立不稳。

半晌过后，李南将手中的纸张细细的撕碎，丢入了火堆中，骑着驴往大船而去。

这个消息，让他比前几日知道“真相”还要郁闷，让他只想回到船上，抱着大梁好好睡一觉。

很快，他发觉在长安的夜里，连睡觉都变成一种奢望了。

就在大船的前面，有一辆马车等着他，背后站着十几名侍女，还有一个熟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奴奴苦候郎君矣。”

说话的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声音如黄莺出谷，人也如同一只娇俏的黄莺。

“女冠隐已在车内，莫林儿已先行尔，还请郎君登车！”随手接过李南扔过去的明珠，黄莺笑吟吟地撩开了帘子。

看着车内的女冠隐做出了一个勿忧的手势，想到对方抓了杜静伶，有心让女冠隐抓了她们几个的李南无法，只得让飞飞牵着驴回到船上，独自登上了那辆华丽得过分，香气扑鼻的马车。

半晌之后，看到上官婉儿仅仅只坐在右边第一尊位上对他但微颔首，李南对于主位上的那个女子好奇起来。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美得太过分了，堪称李南在大唐见过的第一绝美之人。

“妾李裹儿，见过妙不可言半首郎君！”李南刚刚进入，就听到一个好听地声音从主位上的女子口中传过来。

“妾慕君之才久矣，苦不得相见，故此不得劳烦昭容请之，还望先生莫怪！”

“见过——”李南慌不迭施礼，“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她来见自己干什么？？看着一脸端庄微笑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暗示的上官婉儿，还有坐在她对面的杜静伶，李南一头雾水。

他不由得为自己一夜之间，经历之奇幻，所见之吊轨，有些感叹起来。

夜，还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夜，总会 静谧漆黑的夜里，总有一些熟悉或陌生的人跟你相会。人与人的际遇，一大半就是在夜里发生的。

所以李南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李裹儿把自己请来干什么？

安乐公主，李显最小的女儿，出生的时候李显正被贬往庐陵王，和她的母亲韦氏在前往房州的途中分娩生的，因为途中紧急，李显只能解下自己的衣服作为襁褓包裹，所以得名李裹儿。

李裹儿生得极美，号称大唐第一美人，便是李南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在唐朝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而她的丈夫，正是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

好巧不巧的，武崇训是李南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也是另一名皇帝封的太子宾客，他跟杨皦两人，带着太子吃喝票票，打马球，故意把太子带坏。

虽然李南觉得太子那个性格，都不用人带，自己就学坏了，但是太子名声的败坏，他俩的作用也是很大滴！

本身李裹儿因为是幼女，李显韦后心想她小时候受苦了，于是加倍溺爱，又加上她的丈夫是武崇训，精通吃喝玩乐，在她面前惯会伏低做小，母后又颇为强势，所以李裹儿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生活骄奢淫逸，跟她母亲两个，时时刻刻想当武则天第二。

安乐公主嚣张到什么地步呢？不仅在空中当着面称太子为奴，而且她营建居室及安乐佛庐，全都模拟宫禁，而工巧还要超出一头。

她曾奏请将昆明池赐给她作为私家池沼，李显说“：先帝从未将它给过别人。”安乐公主不高兴，便自己动手开凿定昆池，绵延数里之地。

就在去年，她曾经上书自请为皇太女，结果被驳回了。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来请自己呢？而且还在出现在长安夜里的郊外？？

很快，李南得到了答案。

“安乐甚爱佛法，前几日特求哥哥恩准，前往洛阳礼佛，路遇昭容，听闻石安先生诗才惊人，安乐闻之，心甚慕之，又闻先生之船就在渭水之上，故此今夜请先生来。”

你也要去洛阳？？还礼佛？？？真有你的啊。李南不禁沉吟起来。

史书上说韦后蠢，安乐公主更蠢，我都还不信，这么漂亮的妹纸怎么会是个蠢蛋呢，现在看来，上帝是只给你开了一扇窗啊。

这太子镇守洛阳，自觉为“太女”的她也不甘心，所以以礼佛的名义，带着一干“侍卫”前往洛阳，有点跟太子别苗头的味道。

而且听黄莺说，他们也就在大船门口等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分明是我刚出营帐，你们就得到消息了啊，如果不是我跟赵蕤聊天耽搁了，差不多我一回去，你们就到了。

这不是明摆着说你在太子的行帐中有眼线？？

而且你给我端上来的菜是什么意思？李南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发觉上面什么菜都没有。

但是却有一道让天下人甘之若饴的“美味”。

这是一张授官文书，一张翰林待诏的任命。

不是，收买这么赤裸裸的吗？我何德何能能跟李白大大一个待遇啊。虽然我那几首清平调也是抄的他的没错了。

但是你是脑子抽了还是肆无忌惮，卖官鬻爵私相授受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就这么大辣辣的在一个对方阵营，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展露出来？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啊！！！是觉得以她的权势自己就算知道了也奈何不了，还是觉得自己一看到一张翰林待诏就会像看到肉包子的狗一样扑上去？

合着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这种不告自“请”，强行还把我船上的人强行请过来的作风，显然你是把我没有放在眼中到了极点啊。

穿越客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抬头看看上官婉儿，发觉对方眼中也恰到好处的露出抱歉之意，意思是她也没想到，这个孩子能这么熊。

你不是二，你是虎啊。李南看着面前那张写着他名字的授官文书，心头无名火起。

随即他又笑了。

遇到傻比怎么办？我们只需要顺着他的说法说是是是就可以了，更何况这还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傻比呢？

你的卑微只是一时，她的愚蠢可是一辈子。不停用后世的毒鸡汤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出乎意料的，李南露出激动的神色，珍而重之的将翰林待诏的授官文书收起，对着主位上的安乐公主行了大礼。

“公主如此厚爱，仆不胜感激，惭愧受之也.......”

“先生如此大才，只是区区奉议郎，安乐不忍视之，区区翰林待诏，怕是委屈先生也，若以先生之才，假以时日，翰林也是先生囊中之物。安乐闻先生初至长安，樊川有陋宅一座，聊增先生，内有五十胡姬，用以服侍先生。”

似乎这位对于李南授了什么官位，还有对于“胡姬”的强烈偏好十分了解，开口就是以樊川的豪宅和美姬赠之。

怎么说，顺着傻子说有好处吧，穿越客有些窃喜。

如果说其他职位，李南说不定就推辞了，这可是翰林待诏啊，可以进宫的，临淄王李隆基，我来了！！于是穿越客略略思忖之后，立刻愉快的接受了。

而且，他来大唐也是有一段时日了，樊川之名也是很有耳闻。

樊川在少陵原西坡下面，就在杜曲，长安八水的之一的橘水从此穿流而过，风景秀美，土地肥沃，多壮丽佛寺，不少世家居于此，离宫城极近，乃是长安着名的贵人区和富人区。

后世形容的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而其中的“杜”，就是安家在杜曲之中。

这么一栋宅子，那就不是有钱能够买到的了。而且以这位安乐公主的性子，她口中的“陋宅”，怕是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公主厚爱，仆无以为报尔！”李南很干脆，立刻对着这位公主“效忠”。

“呵呵呵。”主位上的李裹儿娇笑起来，看得李南一阵心神晃荡。

这个蠢女人，竟然笑得该死的甜美！

“先生执掌‘地府’，想必是消息灵通，若是长安有些阴私事.........”

“仆定当一一告知！”李南极为爽快的做出承诺，听得李裹儿也是极为高兴。说是日后有消息，只需要将消息传递给他“府中”的管家就可以了。

好在她还没有完全蠢，让李南完全明面上带着地府倒戈，只让他做一个双面间谍，将地府的行动传给自己就可以了。

接着，兴致颇高的她，表示洛阳的事先生也是各为其主，区区几个武夫的命，不值一哂，今日与君相见，不仅一笔勾销，而且她还要感谢他们呢，若不是几个武夫的贱命，她安知先生大才乎？？

随即她又表示，今日安乐我得先生相助，简直不亚于刘备得卧龙！

李南听到也夸，自己虽未曾见过武皇之姿，但是今日得见公主，也可以遥想其风采，简直死而无憾，简直当浮一大白！

这句话简直搔到了安乐公主的痒处，当即赏了李南一面七宝装饰，刻着花鸟葡萄和狮子的镜子，看着就颇为值钱，等到李南谢恩之后，又让人送上来酒，“君臣”两人并上官婉儿一起举杯，一时间其乐融融。

看得上官婉儿和对面的杜静伶目瞪狗呆！

“先生怕是戏之耳。”两人都看出来了李南的“投效”的“情真意切”，同时不由得暗暗心惊。

特别是上官婉儿，看到李南笑嘻嘻地接过翰林待诏文书的样子，心中对于李南的警惕，简直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也是“识人”的，消息也灵通，从李南不接受太子府长史，只肯接受散官就知道这位不看好太子了。

太子都不看好？他会看好这位“皇太女”？？想起李南竟然不在意“士”的脸皮和尊严，笑嘻嘻地疯狂吹捧这位，面无愧色的接过了这位赠与的豪宅美妾，上官婉儿就知道，安乐公主被耍了。

开玩笑，这么一位将洛阳诸氏玩弄于鼓掌，让杨空月，沉浮生甚至连自己都吃瘪的人物，这么一点东西，就简单收服了？？

洛阳之争中，虽然府尹周昉说是被不知名的刺客刺杀，背后主使者是佛门中某些“叛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虽然没有证据，怕是就是这位所为。

无论是洛阳刺杀府尹，还是打破山海的规矩，大辣辣的几个人跟簪缨会面，还是半分犹豫的接过“敌方”的“收买”........

从这几件事中，上官婉儿终于看出来了，这位李南完全没有士的“约束”，丝毫不在意打破“规矩”。

甚至在他的眼中就没有“规矩”！

一般来说，士子行走世间，自有一套规矩，什么讲究不事二主啊，一诺千金啊，或者对“尊者”的尊敬啊，总的来说，士子不会轻易打破这些规矩，否则就会被士林共弃之，或者甚至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觉得自己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理念，三观崩塌。

但是这些东西，上官婉儿在李南身上完全看不到！

她有理由相信，士族之间一旦选择效忠就“从一而终为之效死”的规矩和操守，在李南心中就是个笑话，他可以毫无芥蒂的背叛“安乐公主”。

“不愧乃幼文和也。”想起那位几次换“主”，甚至设计自家主公的贾诩，上官婉儿不由得觉得“先生”识人之名。

看着李南笑吟吟的样子，又想起这位对于猫的狂热喜爱，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号称笑中有刀的李猫，李义府！

于是她不禁为了她的那条“长蛇”担心起来。

说白了，就是上官婉儿以“士”的标准来看穿越客，低估了后世人的节操而已。

比起古人，后世人发誓当放屁，说过的话经常不算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在此刻的人眼中，已经是十分的不择手段兼道德败坏了。

而坐在对面的杜静伶，虽然消息没有这位灵通，但是作为一个设计了这么大一局的奇女子，她也为李南的“无耻下作”给吓了一跳。

李南这个行为，就像明明一个身手超级高的高手，面对一个初出武林的只会太祖长拳的弱鸡，还无耻的不讲武德，背后打闷棍偷袭一样，着实震惊了在一旁观看的，一位“武林名宿”和一位“后起之秀”！

这样一个有手腕有心计还没有操守的人，破坏性简直太大了！自己果然修炼还不够，输的不怨啊。

两人各自想着，转过头来看着这位“主客”两人，发觉两人已经言笑晏晏，安乐公主脸上的笑容，已经停不下来了。

开玩笑，后世那些赞美的话换成古文，古人哪里顶得住。

人类的语言，随着资讯越来越发达，大众能够接受的程度，也是越来越高的。

举个栗子，在九十年代，夸人“美女”对方就要脸红半天，觉得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说句“好性感”对方就要骂你流氓扭送派出所的，一句仰望星空，可以逗得人哈哈大笑的。

而过了十几年后，随着资讯的大为发展，交流速度极快，人们对于一般的语言刺激的耐受度已经提高了，叫美女，美眉都不行了，得改成更加夸张刺激性更强的“女神”才行，夸妹纸性感对方还会笑嘻嘻的接受而且洋洋自得。网上全是mmp，我想要柰子之类更加刺激性的语言，这也是为什么笑话越来越不好笑的原因。

因为人们每天见得太多了，需要更加刺激的语言才会引起共鸣。

所以，在资讯不发达的古代，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些刺激的古人，听着“以南观之，公主日后还是素面方好，否则天下女子断无生路”的彩虹屁，哪里不乐得昏过去，当即红着脸就表示，以先生之才，怕是一个翰林都不止啊。

其中刺激夸张之处，在场的女子都听得脸红心跳并且生出暗暗妒忌之心，这位安乐公主当真生得如此天下无双？？

上官婉儿已经有些后悔让他接受翰林待诏了。

原本这个建议是上官婉儿提出来的，这位皇太女准备给他一个校书郎的，这个符合他奉议郎的实职的，但是上官婉儿改成了九品翰林待诏。

一来可以恶心一下太子长史都不接受的李南，让他跟这位跋扈的安乐公主结怨，二来就是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就要随时待诏，自己在宫中，可以随意捏扁揉圆他。

她原本以为以这位的心智和才具，这么一个两难的结局，绝对不会接受的这么一个类似侮辱的，类似提供娱乐的位置的。

可是，她低估了穿越客的不要脸程度，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

对方不仅大辣辣的受之，还跟安乐公主打得火热..........

“无浪儿！！”上官婉儿暗骂道。

她也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特别是当她听到李南向安乐公主提出建议，说是自己的地府初建，洛阳折了大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为了创收，自己的人可以包下宫城的和杜曲之间的木柴运送和倒垃圾的业务的时候，对方不禁豪气的同意了，还赐给他一面腰牌。

她甚至还感叹了那位“喜哭奴”扣扣索索，又想让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引得李南在一旁高呼“公主大气！”

赐下了腰牌的安乐公主笑着表示，既然要创收，那么他的人要日后出入宫禁做事，每次被盘问不方便，凭此腰牌大家就知道你是我的人，可以任意出入宫城。

除了后宫和六部衙门不可去，其他什么洗衣房啊，木柴房啊都可进去，方便地府的人做事，也不让石安堂堂男子，为了几个阿堵物心忧。

而且不止如此，李南可以凭借这面腰牌，直接进入公主府与管家交谈，公主府的木柴还有倒垃圾，还有菜蔬业务，也就拜托地府了。

她甚至还暗示，如果地府想要开个什么店创收，有此腰牌，长安的一切行会，没人敢不给面子。

李南自然大为高兴，说是自己这位杜静伶精通庖厨之术，自己带着她，就是准备让她要开一个新的酒楼食肆，楼上只招待女子，到时候还请公主赏光，公主永远有一个包厢，保证跟长安诸般食物不同。

听到这位如此恭敬，而且专门开设一层只招待女子的，以武皇为偶像的安乐公主越看李南越顺眼，顺手给了李南一处商铺和大量铜钱，让她放手干，等她从洛阳“礼佛”回来就去看看。

不行，再这么下去，这位怕是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了！！看着好不容易抓来的“杜静伶”就要被放走了，上官婉儿越发有些急了。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身份，但是总觉得能被李南带在身边，肯定十分重要，上官婉儿越发觉得自己今日答应请这位来，怕是这个巨大的错误。

于是她赶紧阻止了他俩的谈话。

“今夜乐极，不知半首郎君可有诗乎？”上官婉儿开口了。

对哦，被李南彩虹屁搞得头晕的安乐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妙语连珠的李郎君如此妙不可言，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让自己都心神为之所摄，感叹将女儿家的心思写尽了，今天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石安可有诗乎？或是只有半首，安乐可要罚酒，不若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更要重罚之！”安乐公主微微薄嗔，看得李南更加心神一荡。

她长得是真好看，哪怕性子如此恶劣，但是也很难让人生气啊。

于是李南离席，对着众人行礼。

“仆酒醉，脑内混乱不已，诗性全无，但今日一见上官昭容，心中忽然生出半首来。”顿了一秒，看了面色有些异样的上官婉儿，还有不爽都写在脸上的安乐公主，李南再次对安乐公主行了个礼。

“又见公主，只觉浑浑噩噩，平生所学全忘，那半首，已然忘矣。”

“石安戏之尔，安乐蒲柳之姿，比之昭容相差远尔。”安乐公主笑着自谦到，上官婉儿也赶紧表示还是公主你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啊，妾老妇尔，你今日这个妆，简直把天下女子都给比没了，那位说哪里哪里，昭容的红梅妆，可谓天下第一尔。

总之两人对着吹捧寒暄了好一番，彼此都很谦虚。

可是，话是这么说，但安乐公主你合不拢嘴的是什么表情？

“佞幸小儿，说出此等让女子合不拢口美言来。”饶是上官婉儿，也被李南这番话给刺激到了，看着笑靥如花的安乐公主，心中不由一叹。

今日又让这个小儿躲过去了！

上官婉儿不得不承认，这个全无山海之人面皮的“化冥”，今日算是完美应对了。

“仆认罚！”

“妙妙妙，取酒来！”安乐公主拍着手，笑着让人送上了美酒。

这个妙不可言的李郎君，真是太妙了，说出的“言”也是不可言说的妙。

安乐公主甚至有种想带着他一起去洛阳的念头，但是想到他说的“不与大唐诸般同”的美食和自己需要他监视太子府行动，于是也就作罢。

“公主且慢！”李南露出告饶的神色，“南已有诗矣。”

“哈哈哈。”安乐公主觉得自己肚子都笑痛了，上官婉儿和杜静伶也面露忍俊不禁神色，看着这位“害怕”罚酒的男人。

虽然上官婉儿和杜静伶对其深深警惕，但是不妨碍她们觉得他有趣。

“哦，既是如此，还是石安试吟之，若是不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安乐可要重罚也。”安乐言语中带着揶揄，已经有了几分调笑撒娇的味道了。

这谁顶得住啊。李南也觉得这位公主一颦一笑，娇嗔薄怒简直魅力惊人，饶是他见过不少美女图片也顶不住。

李南本来就准备作诗赞美这位的，苦无接口而已，方才只是故作姿态而已，这一番表演，只是李南拖时间在搜肠刮肚苦思脑中“名作”。

此刻，终于让他想起了。

还有什么比缠绵悱恻，风格秾丽着称的李商隐更加适合面前的这些女子呢？

但是自己这番做派，自己越想越觉得，怎么好像夜总会里面讨好富婆的小伙汁呢？

嗯，虽然这几位都挺富的，包括杜静伶，也是身负了某个大宝藏的一半，当之无愧的小富婆。

“小李”，对不起了，看我来一首富婆快乐诗！于是李南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慨然吟诵。

白道萦回入暮霞，斑骓嘶断七香车。

春风自共何人笑，枉破阳城十万家。

........

于是整个帐篷都安静了，过了好久，安乐公主的声音才传来。

“赏！”

于是，李南得到了一株六尺血珊瑚，自有侍女弹起笙管笛箫各种乐器，反复吟唱这首《无题》。

于是，穿越客又喝了小半夜的酒，等他高高兴兴地带着杜静伶回到大船上的时候，不觉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

于是他回到船舱，连澡都不洗，抱着大梁，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入长安 说实话，李南很讨厌，也害怕见到赵蕤。

而且这种讨厌和害怕，随着他跟赵蕤“交情”的不断加深，变得越来越剧烈。

因为每次都是这样，穿越客以为事态已在自己掌握，日子已经一天天好起来的时候，赵蕤或者他的影子就会出现，揭开他自以为现世安稳的表象。

露出下面更加血淋淋的，所谓的“真实”来，让穿越客如遭雷击！

赵蕤就像是最奸诈的荷官一样，让李南以为的“小赢”，统统变成了后面的“大输”，并且不停地诱使他不断压上筹码，直到——

压上他的全部！

李南成功抵蜀建立南音庄园之时，赵蕤找他相交，并且拿出了穿越客心心念念的手机，告诉他崔哲出卖了女团换官，让当时还是药部主事的他，成功入局，并且帮他创立了地府。

而后，他又将酆都鬼帝的舍去，让他直接见到李九，地府从此为太子所用，并且让精精儿引导他加入山海，加入了比夺嫡更加恐怖的，两个古老组织的宿世斗争中。

等到他设计了蜀中韦氏，成功将洛阳“翻盘”的时候，赵蕤的人又跳出来，告诉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剧本，天下人都被他骗了，宝藏早就被取走，囚牛被灭也是他们的自导自演，让穿越客自以为是的博弈和“胜利”，还有他心痛不已的那些“牺牲”，都成为了一个蹩脚的演出，好笑的笑话。

然后，他成功被推到台前，成为了“天下闻名”的“黑簿之主”，被诸方所忌惮，还涉入了山海的内部竞争中，跟相柳九遗彼此互相吞噬，而且他还涉及到了李唐开国时期，某个枭雄的宝藏。

似乎他已经一步一步深陷其中，一去不可回头了。

李南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迷失在沙漠海市蜃楼里面的旅人，每当自己以为已经找到绿洲的时候，总有一个的影子告诉他。

“傻了吧，骗你的。”

这个恶魔般的影子，就叫东岩子，那位高踞在山海，冷冷俯瞰世间的“天神”！

而这次赵蕤给他的刺激和伤害，远比的之前都还来得大！

是关于药娘的……

药娘姓杨。

不是shirley杨，不是暖羊羊，也不是山坡羊，

而是山西弘农杨，杨空月那个杨！！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而且哪怕在眉县上户籍的时候，药娘都没有自承姓氏，而是说自己就跟郎君姓李。

但是由于同姓不婚的原则，药娘不好姓李，后来就算是观云僧收个义女，从此改为姓张，叫做张药娘。

甚至药娘这个名字，都是李南随口起的。

她真正的姓氏和名字，李南竟然完全不知道！

关于李南的来历，山海的人一直都放不下，所以，他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村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山海重点调查对象。

这一调查，还真的调查出来东西了。

关于李南莫名其妙出现在村外，穿着奇怪华丽的衣服，操着奇怪的口音，好似一个还俗的和尚一样，还行士人礼的事情，这些都不谈了，他们似乎怎么都没有查出端倪来。

但是，山海的人也不是没有发现。

因为山海发现，药娘的父母，也不是一般人。

他们乃是弘农杨家的一支偏房后裔，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从千里之外的山西来到了江州的一个小山村，生下了药娘后隐居在此。

而且他们在新村长，那位猎人查的家里，还找到了不少原本在村长家地窖里埋着的，种种精美的士族所用的器物，还找到了半本族谱。

从此才确定了药娘的身份。

药娘的父亲叫杨体甘，乃是辉城的一名读书人，县里的学官，其祖父乃是杨汪，杨震的第十八世孙，乃是前朝鼎鼎有名的大士族，隋朝上柱国，后来被李世民所杀。

如此说来，让药娘的父亲不得不放弃优渥的生活，远避他乡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让李南吃惊的是，药娘竟然出自山西弘农杨氏！！比五姓七望更加低调，势力更加恐怖的弘农杨氏！

弘农杨，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别说关陇贵族代表的李氏敬畏有加，而大名鼎鼎的山东士族们，敢嘲笑李唐皇室的五姓七望，也不敢将他们的触角，伸入山西半分！

全部都因为，以杨家为首且一家独大的山西士族势力！

弘农杨出身古老，偏霸山西之地，几乎以一己之力，独抗西面的关陇贵族和东面的山东士族！

其恐怖如斯！

弘农杨出自汉朝，西汉丞相杨敞是第一任家主，玄孙杨震，官至太尉，就是天知神知我知你知的那位，号称“关西孔子”，为天下所敬重。

杨震的儿子杨秉、孙子杨赐、重孙杨彪，个个都做到了三公，比起号称四世三公的“袁家”来说，杨家才是真正的“四世三公”！

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这才刚刚开始。

弘农杨家人才辈出，无一不是有名的人物，三国时期的杨修，晋武帝司马炎的两任皇后杨艳和杨芷；还有隋朝的皇帝杨坚，太师杨素，“初唐四杰”杨炯，都是出自弘农杨。

几千年来，杨家都是这个天下最顶级的家族！光宰相就出了十一个！

而且杨家不仅是出宰相，更加以后族闻名。

杨家出皇后，关于这一点，天下士族几乎公认的。

汉朝的皇后，大多出自于杨家，晋朝和隋朝，就更不必说了，哪怕夺了杨家天下的李唐，李世民都取了当时的齐王妃杨氏，那位也是杨家女。

而且李南也知道，再过十几年，那位艳绝天下的杨玉环就要入宫了，她也是弘农杨后裔，而且在以后的几百年内，杨家的女子都会占据后宫的尊位，不是皇后就是贵妃。

杨家不仅熬死了山东士族，甚至比唐朝的寿命都长，蔓延到了宋，宋宁宗的第二任皇后，就是杨家女！

而大名鼎鼎地割据一方的天波府杨家，据说就是弘农杨的一支偏远后裔，

现在说药娘是弘农杨的人，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自己身边的人和事，还有真的么？？

这个事实给李南的打击过大，甚至让他觉得一切都有些虚幻。

不是因为药娘显赫的出身，而是因为作为这个时代他最信任和亲近的人，他的未来孩子的母亲，却一直都没有跟他说实话。

他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都是假的！！！

我特么现在还能信谁！！！！

李南现在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不值得，无比地想要回到后世。

李南这才想起，为什么一个孤女的药娘，会懂得制作伤药，而且展示出了远超过一般村姑的心机和见识，借助他的“武力”震慑那些对她有歹意的村里的流氓闲汉。

当时自己还以为这是生存压力下的类似寄居蟹的共生行为，但是现在李南也算是半个大唐人了，细细想来，发觉一般的、没有受过教育的村姑做不出来。

如果说药娘自保的行为，还可以说是为了求存的自然选择，还是有不少聪明的村姑能想到的话。

那么她之后的行为，就远远不是一个村姑能够做出来的了。

首先，她是怎么发现李南当晚行动的？

而且，她又是如何当机立断，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一个见过几面的人逃出村子的？？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哪怕活得再苦，在这个外面的世界很艰难的时代，也大多不愿意离开唯一的家的，更何况，她还是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父母的坟茔都在那里呢？

背井离乡，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比较困难，更何况一个孤女乎？

还有，李南这才回忆起，药娘并没有夜盲症……

这就不是一句天生聪慧，不亚于男子就可以解释的了。

而且看着柔柔弱弱的药娘，竟然让一心当家主，以男人为妾的跳脱南雀，对她服服帖帖，不仅甘心让她做大，而且虽然嘴上叫着自己要找几个男人，其实已经自居妾的位置，遵守妾的“规矩”，不与男子多话。

就连那帮“胡姬”，都对药娘敬重有加！

不知不觉中，药娘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主母”和“大妇”！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疑点，只不过是李南从来都没有想过怀疑她，怀疑他最亲最近的人而已。

现在，种种都可以解释得通了，虽然逃难山村，但是世家子弟的教育，远不是一般黔首可以比拟的，药娘那些种种“技能”，怕是出自于她的父母。

李南才回忆起，药娘这个名字，还是山村晚那一夜，自己根据药娘的发音给她起的。

现在想来，那是自己当时不熟悉唐话，对于发音的误解。

她说得不是药——娘，而是杨！衣昂，杨！

原来你早就告诉我了啊，只是我自己笨……李南的声音嘶哑低沉，脸上带着泪珠。

真有你的啊，乐于助人热心市民赵先生。李南心头对于赵蕤的愤怒，已经到了一个极点，远比之前在床上听到自己被愚弄的时候还要愤怒万分。

你tmd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让我浑浑噩噩一辈子不好么？？

原本李南准备长安事了，就回蜀中老家跟药娘南雀结婚的，到时候孩子也出生了，自己南音庄园也走上正轨了，自己美滋滋地过小日子的。

到时候自己学着前辈们搞搞发明，弄点农庄当地主，又有官身，怎么不是快乐的一辈子。

可是赵蕤的设计，让他不得不走上朝堂这条凶险至极的道路，而且听说李南想结婚，他于是“热心”的帮他查出对方的姓氏来历，免得纳采问名的时候尴尬。

多么的热心肠！多么值得感谢！

我可谢谢你全家啊，李南低低的咒骂道，

他宁可自己不知道，宁可自己沉浸在自己所谓的“真实”中，让药娘瞒他一辈子。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现在，只有你是真实的了吧。李南抚摸着怀里的大梁，呐呐自语道。

而怀里的大梁，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落寞，轻轻喵了一声，用头蹭了蹭李南抚摸它的手。

猫只有对人的时候，才会发出喵喵的声音，对于同类和其他动物，都不会喵喵叫。

所以说，这句喵是怀里的小动物对于李南的安慰，也不为过。

于是李南决定，哪怕自己吃得不好，也要让大梁成为大唐吃得最好的猫之一。

因为还有一只猫叫忻木，此时还在蜀中。

此时天色已明，瘫在塌上的李南毫无睡意，撸了一阵猫之后，眼圈红红的他，翻身坐起，重新换了衣服走出舱外。

于是李南站在甲板上，大声地吩咐众人收拾行李，前往长安城。

长安太子府早就派人来接了，司徒灵雪也回到了船上，听说“石安先生”昨夜大醉，他们恭恭敬敬地在岸边等着。

于是李南收拾好东西，带着飞飞，弥彦，杜静伶，女冠隐，令狐过并司徒灵雪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前往长安城。

李南依然骑着小青驴，踢踢踏踏地行走在城外的大道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天下雄城，如同每一个首次见到长安的大唐人一样，神情激动。

让他如此精神，不仅仅是看到这位万都之都，地上中央之城，还有昨天听到的消息。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惊，远远不止这么一个。

因为赵蕤还很贴心的帮药娘找到了她在世的唯一亲人，好巧不巧的，那人亦在蜀中，乃是蜀州的一名司户，姓杨，叫玄琰。

但是只有穿越客一个人知道，这个“亲戚”远不止蜀中的一名小官这么简单。

因为他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会青史留名。

其中最有名的那个女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环。

药娘竟然是杨玉环和杨国忠的姑姑！！李南不由得对于这个时代对于穿越客的深深恶趣味，觉得有些不爽起来。

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都是假的，只有“敌人”是真实的啊。骑在青驴之上，行走在城门洞的阴影里，李南笑得癫狂。

qtmd，来呀，我倒要看看这个时代，到底还有多少“恶意”！

对于这些，穿越客只有八个字。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于是，李南从太子府出来之后，城北开了一家“如庭”。，

而就在城南的杜曲当中，一座新的酒楼也悄悄开张了，经营一种只有在宫廷里面才有的菜式，起名炒菜，而且样式之多，远胜宫中多矣。

酒楼名菊下，掌柜的是个姓木的女子，因为特地设了一层楼，全是胡姬为侍，只招待女子的规矩，在长安的贵女圈中，菊下楼的名字，慢慢的声名鹊起起来。

据说常去的长宁公主的某个侍女悄悄流传出的小道消息，这位木掌柜，之所以会如此多的新奇菜式，乃是遇到了一位精通易牙之术的奇人，故此来长安开设酒楼的。

那位木掌柜无比崇敬的奇人，也有一个特别奇怪的名字。

他叫做小当家。

重新梳理下长安剧情 明天双更 长安作为最重要的剧情，涉及的人物之多，老失需要重新梳理下大纲，查阅印证一些资料，免得诸位订阅的钱白花了。还有，老失看了评论，有说老失对于农民有偏见的朋友，还请这些朋友注意，老失描写的，是在那个黑暗年代下的农民，跟你们看到的体会到的新社会的农村不一样，请不要对号入座，老失对于农民没有任何偏见，而且为了剧情需要，不得给主角没事儿找点事儿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规矩长安 大隋朝的人说，洛阳城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

但唐朝的人又说，长安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

而后宋朝的人说，汴梁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到底哪里，才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

李南虽然没有看过古代汴梁，但是后世超级都市总是见过的，但是像长安这么一座充满奇异观感的城市，倒是让他有些新奇。

长安城很大，特别大！虽然跟后世的北上广深比起来不过一个区大小，但是在这个时候，简直堪称一等一的大城，胜过成都和洛阳不少。

虽然李南没有去过此时“二分明月”的扬州，但是想来也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

如果说神都洛阳繁华而腐朽，纸醉金迷中，罪恶和贫穷在狂笑，是一座各种扭曲和不可思议共存的魔幻都市，堪称大唐魔都的话。

那么长安就是一座极为“规矩”和“方正”，看着十分“安宁”的城市。

名为神都却是一座吞噬人的魔都，名叫长安却时刻都在不安，不得不说，事实总是能嘲笑名字。

长安这座城市，乃是绝对的方方正正，一板一眼的，缺少生气。

整个城市乃是一个正方形，一丝一毫都没有差池，所有的房子都坐北朝南，坊间的道路都是平行的，偏差不超过一寸，所有的房子的模式都大同小异，看着十分规整。

哪怕是贫民区，房顶也是陶土烧制的砖瓦铺成，绝对不会存在洛阳那种凌乱的茅草房，污秽的臭水沟，所以完全是些方盒子。

因为那些“贫民”，是没有资格生活在长安城的，甚至城外的郊区都被贵人侵占，他们只能在长安偏远处的乡村里，过着一种茅屋老妻几亩地的生活，到秋天看着茅屋为秋风所破，给各种贵人和和尚道士交租子。

长安的大街上全是大块的青石板，严丝合缝到针插不进，就连坊间的道路，都铺上了平整的泥土，因为被人踩得很实，仿佛镜面似的。

正午时分，所有房屋的阳面全都闪耀着阳光，所有房子的阴面全都有些闪亮的白方块，好像一些晾着的白床单——这是对面墙壁的反光。

假如有人走过，还会把人影投到反光里。长安所有的行人都在阴影里走路，因为平民不必要地走在阳光里是被禁止的。

对，就是这样，比起十分“开放”，能容忍各种怪异的魔都洛阳，长安城的“规矩”之多，简直是大唐之最。

这是一座完全按照大唐书面律法运行的城市，事无巨细，一板一眼。

就连最严苛的小吏都知道，完全按照律法运行究竟有多困难，哪怕严苛如他们，也有睁一眼闭一眼的时候。

但是在长安，这条规律被打破了。

街道是干净的，吐痰是禁止的，行人步行速度是有规定的，大声喧哗要吃板子的，就连东西两市的棚子，超出街面的宽度都是统一的。

在其他城市，工作最为繁琐的、维持街面秩序的小吏，在这座城市中，他们可以享受远比他们同僚更多的清闲。

这种清闲是两方面造成的，一方面他们敢管的人都不会犯错，另一方面，敢犯错的人他们都不敢管。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因为街面有人喧哗、士子贵女骑马逆行、或者马后面没有挂粪兜，让马粪落到路面上而免于受罚。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但是李南现在才知道，比起知县附郭更加不幸的，就是都城的小吏，简直就是九世恶人，才换来这样的惩罚。

一句话，凡是骑动物的他们都惹不起，对方犯了错倒霉的是他们。

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位骑马的士子是xx公的后人，哪位白天就醉醺醺地骑在马上的人又是哪家新收的幕僚，甚至架着牛车车上装着木柴的，也有可能是给某位国公府上送柴薪的商人。

打了商人不要紧，折了贵人的面子，那就是不应该了。

李南亲眼看到在其他地方穷凶极恶的小吏，被一名喝醉了当街撒尿的老儒生扇了几耳光，小心翼翼地赔笑送走之后，接下来又被自己上司给踹了一脚，理由是竟然让人当街撒尿。

你咋不带帽子呢？李南突然觉得有些黑色幽默起来。

但是这种黑色幽默发生在现实里，简直让人有些难过了。

身处这样“规矩”的城市中，不让人会觉得胸口发闷才怪！穿越客喝着酒，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只有等到夜幕降下，东西两市开市，就在短暂的一两个时辰内，才会有一种大都市热闹的感觉。

当然，这些规矩都是给黔首的，“君子”们可不在内。

对于君子们来说，长安这座城市太好了，这里有天下最大的市场，四海珍奇在此汇聚，全天下最顶尖的美酒，最顶尖的美人，最刺激的赌场，最顶级的财富和权势在此汇聚，简直不亚于天堂。

但是长安并不是一如表面的富丽堂皇，比起魔都洛阳暗地里的“厮杀”，这里的斗争更加明面化，经常看到xx国公府的人带着家将去踹烂了xx侍郎的门，将他家的仆人都打个半死，理由是今天早上上的折子不对，或者某某士子当街被打个半死没人敢管，就因为他前几天在某个诗会上做的诗，被认为是在暗讽xx尚书。

这在大家都在暗地里互相算计的神都洛阳，根本看不到。

长安的老人曾经不止一次的感叹，这已经不是太宗那个好时候啦，太宗那个时候，天气没有这么热，豆子也没有这么硬，权贵们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看看这街上，竟然有人走路摆手的弧度如此之大，胡人竟然堂而皇之抬着头敢走在大街上，简直没了“规矩”！

长安就是这么一座“规矩”和“肆无忌惮”的城市。

如果你爱他，请送他去长安，因为这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请送他去长安，因为这里是地狱。

坐在菊下楼最高层的包间里，闻着浓浓的槐花香气，听着恼人的沙沙声，无聊看着街景的李南，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住在菊下楼豪华的包间里，太子府和公主府给他的豪宅，他都没去。

来到长安的第一天，李南就去了太子府跟李九见面，老老实实地告诉了自己成为翰林待诏的事情，将安乐公主想要“拉拢”他的事情如实汇报了。

出乎意料的，太子府对于此事的态度有些吊柜，不仅对于李南接受了敌人的“收买”而生气，反而安慰李南。

“石安受苦矣。”洛阳穿回来的消息如此说道，据说是太子的原话。

在太子看来，自家这位“石安先生”虽然一身智计，但是面对到跋扈不讲道理，胆敢称太子为奴，自称皇太女，看到他镇守洛阳，自作主张来到洛阳的安乐公主，怕是什么手段都没有用。

连太子都被她所欺，明面上不敢违抗，何况“一介白身”的他？

虽然李南有一个奉议郎的官身，但是这可是在长安城，达官贵人功勋子弟如过江之鲫，莫说在太子眼中，就是在一般的长安居民的眼中，一个小小的六品散官，就跟白身没有区别。

远在洛阳的太子甚至可以想象出，这位“石安先生”莫名其妙被叫去，他那位自称皇太女的妹妹是如何的盛气凌人，语出讽刺，逼得他不得不接下了一个堪称“弄臣”的待诏之位，被视为巫医乐师弄臣之辈，对于这样一位“士”来说，简直是大大的羞辱。

于是他为了“安慰”李南，给他安排了一个左拾遗的位置。

只是太子没有想到，李南跟安乐公主的会面不像他想的那样让李南难堪，恰恰相反，整个场面热烈而愉快，安乐公主对于他的赏识胜过不少人。

她甚至后悔于给他一个待诏的位置，所以她才借口赐给他府中重宝六尺血珊瑚，还有豪宅美姬商铺，用来表示弥补和看重。

毕竟她发觉这位“蜀人”竟然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比她见到的很多男子都有趣。

李南这个“待诏”虽然住在翰林院，但是远远不是后世想的翰林待诏的那样受人尊重，主要是对于唐朝公文不熟悉的他，看到待诏两个字，就想当然的以为就以为是那个“翰林待诏”。

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时的待诏，根本没有翰林两个字，就是住在翰林院而已。说白了，翰林院就是皇帝养的各路供他娱乐的人才，有“棋待诏”，有“诗待诏”，有“画待诏”，本质上就是个弄臣。

所谓的翰林院，根本不像后世那样清贵，根本没有任何权势，也没有传说中的翰林学士，起草诏书什么的。

倒是此时长安不少高门聚会，都会请几个“待诏”出去装点门面，或是操琴，或是吹笛，或是起舞，或是作诗凑趣。

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是皇帝为自己弄得私人会所而已，偶尔还要“出台”，里面的老哥个个都是人才，吹拉弹唱个个都有绝活，深受皇帝和广大贵族的喜爱。

最早的翰林学士，就是出自唐玄宗吧，想起“李太白醉草吓蛮书”的典故，李南终于明白了，为何上官婉儿看到自己接过授官的时候，那种异样的眼光，还有李九一副石安真实委屈你了的眼光。

自己现在学习《如何讨取富婆欢心》还来不来得及？反复将授官文书看了又看，看着“诗待诏”几个大字，李南觉得有些无奈。

从穿越以来，自己就是靠着娱乐上位啊，从天女舞开始，到现在混了个“诗待诏”，注定了穿越客要走上“娱人”的道路。

所以他接过了太子府给他安排的左拾遗的官职，正八品下，主要负责向皇帝奏论政事，称述得失。

但是他基本上见不到皇帝，他的上书基本上也到不了皇帝的废纸篓，顶多到六部一个小官的废纸篓就是了。

哦，不对，这个时代没有废纸篓，敬惜字纸的古人，不要的文书纸张都会统一送到一处焚烧，不会随意丢弃的。

长安就是这么“规矩”！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渐渐长出的鳞片 屠龙的少年坐在龙的宝藏间，身上渐渐长出了鳞片。

这句中二且有那么点道理的话，用来形容李南现在的状态，也是有那么点像。

虽然他不是少年，也没有屠龙，充其量只是收拾了几只“恶兽”而已，公主也没有被抓等他去救，但是不妨碍他生出同样的感觉。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而且“公主”本身就是恶龙这个设定，比他现在算是唐朝中年这件事，都还让穿越客觉得接受无能。

所以他只能呆在恶龙的巢穴里，无聊地看着一城的牛鬼蛇神。

身处这个天下最繁华的地上中央之城，李南只觉得自己浑身生锈的快要长鳞片了。

本来李南是要去翰林院报道而且每天去那里“上班”等客人的。

不过李南是谁，身怀太子亲赐玉佩，可以随意出入太子府，且身怀安乐公主亲赐腰牌的男人，怎么会跟那帮高级“技师”一样？

那就真真没了体面，他如果去那边上班，就不止是打作为“士”的李南的脸，而是打帝国两位继承人的脸了。

长安世家很多最低级门客或者有点门路的人，都挂着一个“待诏”的名号不去上班，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反正九品官员一年才十五贯俸禄，五十五石米，给他分配了两百亩职田的租子，还有配给两名仆人而已，大唐有钱，养着呗。

折合后世购买力，也不过简简单单的13.7万一年而已。

当然，再加上他六品奉议郎的散官，折合起来，他一年的收入，正好rmb五十万而已，还不用交税，不算太子府和公主府那些赏赐。

穿越客再次明白了，为什么古人都想当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官，也堪比李南原来单位领导的薪水了。

而且这些待遇在李九上官婉儿等人眼里，也是一份极为“微薄”与李南的“大才”不相配的收入。

为了避免穿越客再次去翰林院那种腌臜之地受辱，李九自然让人办好了一切，李南不仅薪水照拿，甚至根本不用去点卯签到。

李九给李南办了“病假”，李南甚至连自己都不用去，每月太子府会派一个仆人过去送假条。

一个月请一次假，一次请一个月，这就是李南的现状了。

所以，李南开始全心全意地当他的薪水小偷起来。

不仅是翰林院那边，地府这边也是。

自从收服了人面司徒灵雪之后，因为药娘的事情，浑身提不起劲的李南就将长安“地府”的管理全部交给了司徒灵雪和梁槠，自己全心全意地经营起他的“菊下楼”来。

可喜的是，因为在洛阳优秀的表现，梁槠终于在山海有了自己的号，脱离了山海一般办事人员的阶级。

山海这个组织，最初的人员会因为根据自己所学和出身，被分到山字堂和海字堂。、

山多险峻坚韧，负责后勤和策划，海自广大且具有催城灭国之力，主要负责潜伏和战斗。大概就是文职和武职，后方和一线的区别。

而山字堂和海字堂中的佼佼者，做出一定成绩后，则会被授予自己的号，成为一般的中层人员，负责一方面的工作。

称号越凶，地位越靠前，这就是梁槠之前对于一上来就得到“化冥”之号的李南，隐隐嫉妒和不服的原因了。

再往上，就是天下九凶了，获得这个称号的人，代表着背后的学派和势力，掌握着大量的秘密和资源，往往不可小觑。

九凶组成了一个议会的组织，其中议长就是混沌，一个名字和身份势力都十分神秘，除了他自己和天下九凶，就连山海内部都无人知晓的人物。

据说混沌每代都是单传，负责调停天下九凶和组织每隔三年的山海之会，而最近一次的山海之会，因为某个穿越客的影响，被天神赵蕤提前召开了。

当然不止李南那番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原因，更大的原因，乃是一本书！

一本雕版印刷的线装书。

李南还在蜀中时，通过司徒灵雪和山海交易，执行了雨计划，成立云计算部，他用来交易的，说是可以改变天下之物。

现在，他交货了。

而可以大量重复印刷携带方便的线装书和油墨，才是李南交易的内容，来到长安这几天，他试制了油墨，终于做成了一本线装的道德经，印了几十本，让人带给了赵蕤。

不仅赵蕤希望靠着线装书跟簪缨抢“寒门”的，出身地主阶级的“民”，李南也希望打破垄断，尽量开启民智。

虽然没办法让真正的“民”得到教育，但是饭总要一口一口吃不是？

所以，这就是狐狸和狐狸互施骗术的手段，但结果应该不是双输，应该是双赢。

因为这本书和还有在洛阳的表现，梁槠这次得到了自己的称号，跟他之前在风部的经历有关，名曰风生。

“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万里。上有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狸。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不然，灰中而立，毛亦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鯥锻其头数十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脑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寿五百年。”

风生兽又叫风狸，食蜘蛛。昼则拳曲如猬。遇风则飞行空中。

梁槠得名如此，就是说明他是一个尽责的探子，负责以其他组织的“蜘蛛”为食的情报头子的身份。

当然，梁槠得到的远不止如此，他和司徒灵雪被李南封为酆都观使，手中各自有一本生死簿和判官笔，合起来就是黑簿。

梁槠负责提供名字，司徒灵雪负责下令清除，地位跟五方鬼帝平级。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谁都知道地府的话事人是这位酆都傀儡师、黑簿之主，再加上梁槠和司徒灵雪之前的山海身份，所以这酆都观使的地位，在地府内部，是隐隐高过负责七十六司的五方鬼帝，仅仅在黑簿之主之下的。

屠龙的少年终究成为恶龙啊。想起了自己的诸般布置，李南突然发觉，他对于梁槠等人做的事，就跟赵蕤对他做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他也学着赵蕤一般，利用雕版书暗戳戳地试图让天下改变成他想要的模样了。

成为了自己痛恨的人，所以这就是让穿越客更加提不起劲的原因。

阿嚏——鼻间那槐花香气因为太过浓郁，甚至到了有些恶臭的地步，所以穿越客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觉得耳边沙沙声更加让人烦恼了。

长安有一点奇怪，就是他“规矩”到其他的树几乎都不怎么生长，就只有槐树长得好，这就导致城内全是槐树，每到春夏之交，槐花开放，整个城市浸泡在浓厚至极的槐树味道里面。

不仅如此，这段时间内，城里到处是一片虫啮树叶的沙沙声，行人稍微不注意，白绿相间的槐蚕就如一场场倾盆大雨从空而降。此时，长安城里的鸡鸭必须锁起来，不能由它们乱跑，否则必被胀死无疑。

而李南正是这个时候进入的长安城，整天充斥在耳边的沙沙声，简直让他有些夜不能寐。

当然，他现在本来就不敢一个人睡觉，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此乃开水菘菜，还请先生品尝。”听到李南打喷嚏之际，杜静伶盈盈登楼走入包厢，带着学生考试一般的小心翼翼神情，将一碗清澈的开水白菜送到了李南面前。

“嗯，放下罢。”李南看着对面一脸微笑的杜静伶，心中那股不自在感和负罪感更加强烈了。

因为她是他收下的第四位相柳九遗，名曰回丘。

而这菊下楼也不是穿越客的恶趣味，而是他以“化冥”的身份，给这位新加入山海的回丘的“初鸣之试”！

回丘本来不是她，而是她的哥哥杜镜愚，而且他早就加入了山海，但是就在李南抵达长安之后，杜镜愚亲自来了长安“兄妹相认”。

然后他们做了个交易。

身为相柳九遗的李南得到了回丘，而他得到了那块木字玉佩。从此杜镜愚脱离山海，一心复仇，杜静伶代替了他加入山海。

关于那个宝藏，杜静伶和李南都没有兴趣。

因为他和她缺的不是宝藏，而是守护住宝藏的“势力”！

要想钱，穿越客有多种方法，玻璃，高度酒，香水甚至开邮局夜总会什么的，但是他为什么至今都不敢弄出炸药玻璃火药这穿越客三宝，弄个火药还躲躲藏藏，不敢在大唐内部使用。

归根到底一句话，那就是他没有守住这些东西的能力，怀璧其罪。

直到现在李南才明白了，在这个上位者贪婪且不讲道理的时代，只有你身居高位才能放开手脚，至于某些小说里面说的提供技术跟大人物合作改变天下简直是放屁！

地位都不对等，别说合作，见面都见不到！就算真的“合作”了，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工具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抱住性命，被软禁一生，每天在主家为了保住独一份利益会不会将自己灭口的恐惧中度过余生。

于是，李南对于权势的向往，如同野草一样在心中滋生，如同每个渴望化龙的野兽一般，心中生出了贪婪的恶念。

成为回丘的杜静伶，不仅被他一手拉入山海这个组织，而且成为了杜氏在相柳和山海手中的“质子”！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虽然不是写在明面上，但是所有当事人都懂。

所以，得到回丘的令牌之后，李南一直避免和杜静伶照面。

因为每次和她照面，李南总会想起当时赵蕤也是这么对自己的，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像他厌恶的赵蕤那样，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肆意玩弄他人的命运。

所以李南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痒，总有什么想要破体而出。

那一片沙沙声，穿越客总觉得是自己身上，渐渐有鳞片开始生出的声音。

所以，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讨厌自己。

就跟他讨厌这样的长安城一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楼菊下 长安菊下楼的格局，与长安诸般酒楼食肆不同，甚至天下诸般酒楼，都没有一家如此“怪异”的。

且不说他诸般设置，光是菊下楼的开设的位置，也堪称是长安独一份。

长安的格局，无论是酒楼、食肆、饮子肆抑或是青楼，总之是一切可以提供餐食的地方，都集中在东西两市附近，其余卖吃食的，也就零星分布在坊间，供周围居民日常所用。

但是绝迹不会越过朱雀大街，将酒楼开到贵人所在的城北去！

城东的常乐坊，宣阳坊和平康坊中，酒旗林立，一干长安的老字号皆开设在此，例如着名的老神仙葫芦头和张家浑平炙，还有余家的酸梅饮子，都开设在此处，这些老字号门外，人流如织，除了平康坊外，大多都是些本地口味，供长安的小富之家和南来北往的小商人们消费。

而西市附近的崇化、怀远和建康三坊，则是车马喧嚣，少见行人，比起平民化的东市，贵人们吃饭还是更多选择在西市。

西市这三坊，汇集天下各处美食，既有大名鼎鼎让人心生暧昧胡姬酒肆，也有天下各地口味和食材，岭南的雉鷄，幽州的鹿肉，峨眉的雪蛆，北海的鲜虾，扬州的鲜鱼，还有西域的炙羊和热气腾腾的胡麻饼，都可以在此处找到。

大名鼎鼎的大唐五春和波斯葡萄酿的味道，在空气中混杂，让西市的多了一分醇厚的醉意。

而菊下楼一反常态，不在东西两市附近的任何一坊，而是在西市背面的金城坊中，西面就是景教还有一干佛寺的义宁坊，东面则是官员多为居住的颁政坊。

金城坊长安城偏西北的位置，与西市隔着醴泉坊，此地闹中取静，长安的四五品官员并宗室子弟，皆居住于此，可谓妥妥的贵人居所。

而这菊下楼，就是安乐公主在金城坊的一间珠宝铺改建而来。

虽然安乐公主在西市给了李南一间商铺，但是李南想了想，决定走高端私房菜路线，索性将珠宝铺后面的一座宅子也一并买了来，开设了这座菊下楼。

这也是李南给杜静伶的任务，让她利用这座菊下楼，打入长安的贵族，特别是贵妇的圈子内，趁机结交窦氏！

这也是李南分析了好久得出来的结论。

窦氏作为临淄王李隆基的姨母，她是很心疼临淄王李隆基的，特别是这位被幽闭在宫中，有些不好好吃饭，所以窦氏经常会变着花样让长安的名厨做些东西，然后送进宫去。

当然，对于这一点，李南也表示很理解。

对于李隆基这么一个胸有大志的未来帝王来说，此时困在宫内如同龙游浅水，还必须装出甘之如饴的样子。

这让这位怎么受得了，没有胃口吃饭也是正常。

关键的关键，之前的窦氏，也常常让家里的仆人来这座珠宝铺，购买长安最新样式的珠宝！

有趣的是，菊下楼背后的这座精美华丽的宅子，李南几乎白捡的，甚至还有赚头。

因为宅子的主人是沉浮生……

李南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座珠宝楼后面的宅子是沉浮生拥有的，看着还是被他俘虏的平安告诉他的。

想必这座珠宝铺，也是干着类似如庭的工作吧，李南这样想着。

于是，李南谢绝了那位沉浮生的管家递过来的地契，转而用一笔一贯的“巨款”买下了背后这座宅子，并且打发平安前去“送钱”。

如他意料的一般，平安这一去，就如赵巧儿送灯台，一去再也不回，而且沉浮生还打发人送来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感谢信和一箱赤金，话里话外都是先生大气之意。

这让穿越客不禁感叹不动产就是挣钱，没想到买个房子还能倒赚钱，他简直做到了古往今来一切业主的巅峰。

李南“倒戈”安乐公主府的消息，想必也传到了这位眼中，虽然他可能一个字都不信，但是不妨碍他对于“同阵营”的李南示好。

于是，因为洛阳一行和长安地府开设，让袋中几乎空空的李南又回了血，在教授杜静伶炒菜的同时，大刀阔斧的开始装修起来。

首先就是环境，李南让人去城外的山里和城里的花卉坊弄了大量的花卉，将整座菊下楼弄得花团锦簇，大株大株的粉白的杏花，将整座酒楼并后面的宅子全部包围起来，在绿的浓郁的金城坊中显得极为醒目。

讲道理嘛，要走高端女性路线，自然要多来点花卉，要在环境上下些功夫，后世很多高端餐厅，很多消费不都是在环境上么?

为了贴合菊下楼的称呼，楼中随处可见各种初春才有的小雏菊，香味清新淡雅，而在临街的二楼，李南大胆地将二楼临街的房间拆了，弄出了一个个阳台与房间相连，上面用轻纱为幔，里面摆着桌子，栏杆便摆满了菊花，下面就是菊下楼的牌匾，简直不要太应景。

而且为了跟周围的房子做区隔，去过洛阳见了市面的李南，还活学活用，围绕着房子修了一条沟渠，与大街仅用几步远的两处石桥相连，使之独立于坊间。

两处石桥一部分在正门，一个在后花园侧门，为的就是方便某些讲究的贵女免于跟那些臭男人走同一个通道进入。

沟渠中引入的是豪宅后院的活水，里面养了不少锦鲤，在里面悠然自得的游动，吞食落下的花瓣。

这哪里叫菊下楼，叫做花满楼也不为过。

而为了搔到这帮“贵人”的痒处，李南弄了一块石碑放在石桥入口的下马石，还在栓马桩处移植了一棵巨大柳树，将酒幌半遮半掩，穿越客还无耻地抄了一首诗刻在那里。

诗曰：黄华荫下解缰绳，酒幌催客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黄华就是菊花的雅称，古代的华通花，菊花，花之隐逸君子也，黄华荫下，正合菊下楼之称。

这一下，逼格就起来了，同时也隔绝了大部分的非“君子”。

当然，就他这个装修，一般贫寒的读书人也是不会进来的。

在读过下马诗之后，客人行走在粉白的杏花和锦鲤间，踏入这座有些刻意在表面做旧的木楼，一下子就能体会到李南想要传递的，大隐隐于市的感觉，闻着淡雅的菊花香，难免收起了嬉闹的心思，生出此处乃雅人聚集处之感。

一进门，他们就会发现此处与别处不同，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唐人侍女装束的胡姬对着道万福，而不是常见的短衣男性酒博士，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而门内有一个高得过分的“胡几”，一名女子笑吟吟地对着他们问道客从何来，可是要用饭？

此时还没有桌子，高一点的类似茶几叫案，再高一点的叫做“胡几”，但是这种一米多高的“胡几”，对于唐人来说，实在是高得过分了。

这个柜台的设计当然也是出自李南之手，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泥金笺，以供客人签到留名，旁边还有一面墙，上面贴的全是来过的客人做的诗。

而柜台背后的墙壁上，全是一个一个的木格子，起了一个多宝阁的作用，安乐公主送的六尺血珊瑚，还有诸如花瓶古镜之类的装饰，都在其上，看着十分贵气逼人，让来的纨绔也收敛起来。

这一下，外面破旧，里面精致华丽的反差之感就塑造出来了，一下子就让人生出别有洞天之感，这也是这些喜好风雅的士子最为喜欢的。

开玩笑，外面破旧叫历史的斑驳，里面破旧就叫寒酸了。

这个高得过分的“胡几”有个名字，叫做柜台，而里面站着管事的那位，也不叫做店家，而是叫做掌柜。

而且门口有一面巨大的雕花屏风，不让人看到了楼内内部的陈设。

正在这些客人惊叹此处处处不与别处同之时，早有几名穿着统一服饰的胡姬笑着迎了上来，操着流利的长安话，带着他们入座。

她们也不叫酒博士，叫做佳丽，但是起的可是酒博士的作用，一边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菊下楼美酒和美食如此之好，而且还要问一句。

“尊客坐椅子还是坐榻？”

被问到此，客人不由得有些吃惊，随即看向有些奇怪的大堂内部来。

大厅根本就没有堂食，全是一个个的包间，只有胡姬在中央跳舞歌唱，而包间有两种。

一种里面是是传统的矮案和坐塌，还有一种里面是高得过分的名为桌子的胡案，还有带着靠背，好似一张窄床的高胡几。

唐代的床类似沙发一样，不是后世以为的床，榻才是睡觉的地方，而类似单人沙发的带扶手的靠背椅，自然也被不少心态开放的大唐人接受了。

当然，还是有些方正君子不接受这些胡人之物，但是就在一墙之隔，坐在椅子上的那些食客对于坐在地上的食客，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而且屁股和膝盖还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看着就十分舒服，而且就算坐了椅子，包厢门关着，也没人看到，也不担心所谓的“失礼”的问题。

人都是会用脚投票的，所以开业不到半个月，选择跪坐吃饭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取消席地而坐的坐塌和矮几了。

光是这一点，就超出长安的酒肆和青楼许多，菊下楼的行为，随着它的名声越来越大，引起了一波长安的家具升级，许多木匠赚得盆满钵满，但这也就是后话了。

等到客人在胡姬的服侍中坐下，看着桌上的花瓶心旷神怡，觉得诗性渐起，就差点酒和美食，诗文就出来的时候，所谓的佳丽们，就会恰到好处的送上画着菊花的名为菜单的东西，还有几种新奇的小食物和茶水，让客人一边吃着一边自己挑选。

当然，能来这个酒楼消费的客人，大多都是阔绰之辈，而且面对菜单这种新奇之物，不少客人怕露怯。

所以，此时最容易发生的，就是贵人看着菜单含笑不语，旁边的仆人或者清客之类的缓缓开口了，我们就这几个人，你看着给安排吧。

这才是此时贵人上酒楼的常态，古代的贵人那里耐烦一个个点菜，都是让人捡好的，看着上的，一点就是一桌高摆海味的席面。

这也是古代商家地位低而且古人淳朴之故，若是在后世，你敢对任何一个小饭馆老板说这个话，他就敢马上给你现买澳龙帝王蟹，给你来个1688的至尊盖饭！

于是，此时胡姬开口了：“此时鱼肥，正合食鱼，鄙店有一味糖醋鱼，最是酸甜可口，天下别处皆无，鱼乃是今晨渭水所取，一斤八两，食之最为相宜。”

看到客人微微颔首，胡姬又会继续推荐到：“鄙店还有一款回锅肉并红烧肉，可谓滋味醇厚甘美，凡所食客，食过皆言其美。”

看到肉菜差不多了，胡姬又推荐其素菜来：“鄙店有早春江南之菜，以姜醋并菠菜拌之，最是爽口解腻，另有椿芽炒蛋一味，清香可口，在佐以扬州莼菜之羹，可谓尽得春之三味尔。”

听到这里，客人已经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身边的人又问到“店中有甚酒？”

于是，另一个胡姬开始了她的报酒名，“鄙店有郢州富水、乌程若下、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河东乾和葡萄、岭南灵溪博罗、宜城九酝、浔阳湓水、齐地鲁酒。客人若中意京师佳酿，本店也有西市腔、新丰酒及虾蟆陵之郎官清、阿婆清。”

听到一应美酒俱有，客人有些举棋不定，望向了对面的同伴，同伴也说出了那句最经典的——

随便！

于是看出了这个窘境的胡姬又开口了，“今日杏花大放，鄙店前几日新得山西杏花村汾酒，清甜绵密，与诸般吃食相宜，但新酒不足，只供老客，客新来，婢便悄悄取来些，让尊客一试风味？”

听到说是限量版，身边的清客或者仆人就开口了：“若是新酒便上，吾等多给钱便是！”

听到这里，想起新酒所谓的“提成”，胡姬越发笑靥如花，马上下去端酒，亲自斟酒服侍，让客人感觉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多时，热情腾腾的酒菜端上来了，皆用上好的细磁器皿，筷子也是上好的乌木筷。来客试之，无不赞叹。

当是时也，美人在侧，美酒在杯，美食入口，入口皆是前所未有的鲜美，入眼除了鲜花就是人比花娇的温柔美人，不少客人都大为高兴，诗性大发，甚至酒酣之处，纵情高歌舞蹈起来。

此时，自有识得文字的侍女记录下客人所做的诗，然后将诗文递还，对着唱歌跳舞的客人，她们则会跟着拍手应和或者发挥胡姬的特长，跳起胡旋舞来。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诗也做了，舞也跳了，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客人表示很满意，表示起身要走。

自然有胡姬让人送上热汤净手，用薄荷做的饮子去味。接着，自有另一人引着仆人或者清客管家模样的人前往结账。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远比一般的酒楼贵出三倍以上。

这一切新奇的体验，对于富有长安人来说，这都不是事儿，有些豪客还会一掷千金打赏这些胡姬，甚至问问胡姬们要不要跟他们回家快活一晚上。

于是这些胡姬都会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告诉他们自己不做外活，还要上班呢。

当然，也有胡姬看对了眼的，下班之后会跟着客人走，这些收入都入了胡姬私房，与菊下楼无关。

毕竟来的人都知道这是谁的产业，这些胡姬出自谁的府上，一般的纨绔还真不敢胡来，做出闹事抢人的事情来。

有人打赏之后，长安的贵人们会迎来一个特别新奇的体验——不多时，菊下楼就会传来一个极为高亢的声音，“谢xx郎君赏钱两百，愿君福寿绵长，万事如意。”随即从上到下，所有胡姬都会齐声重复，声震屋宇。

而且随着他出来，一路上的胡姬都会对他万福行礼，口称谢郎君左顾，愿郎君公侯万代。

这种谢打赏的行为连平康坊的青楼都没有过，极大地满足了客人的自尊心，不少豪客都愿意为了这一声付出额外的银钱，甚至出现了几个纨绔子弟打赏斗富的场景，让人瞠目结舌。

等到出门的时候，掌柜的那位女子都会亲自谢之，并且亲自送上一张会员玉佩。告诉他们凭此玉佩楼中菜品九五折，还可以积分，积分满一万会有礼物，而且还问客人的生辰，告诉他每年生辰来楼中五折而且还有礼物送上。

这样贴心而高级的服务，舒服的座椅，美味的菜肴，还有一看就名贵的玉佩，让菊下楼很快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快速传开了，无数贵人尝到味道之后，不仅经常来此吃饭，而且每日所食，都让仆人带着器皿过来买。

让菊下楼如此出名的，主要还是它那鲜美的菜肴，新奇的菜式，富有的长安贵人，愿意为天下独一份的各式新菜一掷千金。

是味精，我加了味精！

菊下楼三楼的一处房间里，李南如同某药之灵里面的主角一样，中二的说出了这句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安一番 如果有人此时看到李南，定会觉得此人患了失心疯。

这都是什么鬼装扮啊！！！

此人竟然舍弃了士子引以为傲的长袍，失心疯一般地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短衣打扮，还学着那些盗匪一般，舍去发簪不要，仅用一块大红的布裹着头发，而且左臂上也裹着丝绸方巾。

此时他行出的事，跟酒楼的完全不搭，他如同炼丹的术士一般，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器皿，提纯出一种雪白的粉末，并且将另一种泛红的粉末跟它混合。

再加上他奇怪的装扮，看到李南行为唐人有理由怀疑，此人是在弄一些违禁的药品！

“招待不周，请多原谅！”成功制造了味精的李南站起身来，一把扯下来头上的红色头巾，接着，将左臂系着的方巾扯下，露出一个用黑线绣的特字来！

成功cos了长安一番和x药之灵的李南，看着自己新制造的味精，表示很是满意。

一番，就是第一的意思，李南觉得靠着这些纯正的调味料，自己的菊下楼可以去争一争着长安一番的意思。

哪怕竞争者有御厨，李南觉得自己也不怕！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说的就是鲜的重要，长安最好的厨子从来都不在酒楼，而在各家和皇宫的后厨里，他们的厨艺肯定胜过菊下楼许多。

哪怕菊下楼有炒菜。

李南相信自己炒菜的被流传出去之后，自己重金定的那几口大铁锅也瞒不了人，于是他祭出了另一个利器——盐、糖、和味精！、

纯正的咸，纯正的甜和极致的鲜，才是菊下楼真正的竞争力。

有人能模仿我的锅，但是模仿不了我的调料。李南中二的说着，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想起了某个中年主持人。

最早的味精就是鸡汤加盐浓缩提纯，这一点也被某些古代大厨用加了火腿和鸡鸭猪羊诸禽的高汤解决了，虽然不少世家的厨子还不会，但是这里可是长安，掌握了这个时代鲜味终极秘密的厨子不在少数。

古代贵人吃得绝对比后世的人精致，其中奢华复杂之处，远不是后人想象的，所以谷氨酸钠这种鲜味物质，古人也不是没有尝过的。

关于这一点，李南就不说大观园茄鲞这种了，因为明清之时的食文化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高峰。

便是讲究不食不时，割不正不食的唐代贵族，吃得东西之讲究，也不是后世那个物资大为丰富的人想象的。

古代贵族讲究到什么程度呢，举个栗子，被称为最后士族的王士襄先生，治撰有一手，从小吃过见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去国营的正阳楼吃一味溜鱼片，吃了一口就说不对，停箸不食。

然后同行吃着觉得美味，纷纷问错在那里，王老先生就说，这个溜鱼片选用的鱼必须是九月份天津港口的鱼，重量在一斤半到两斤最佳，这条鱼重量不对，而且葱用的不是x地的葱，而且应该只取葱芯，姜也不对，虽然做法对的，但是其他的完全不对。

要知道这可是物资还匮乏的年代啊，这位就如此讲究，还已经没有贵族了，由此观之，古代的贵族吃得东西，绝对不比后世差。

这个例子虽然有些扯远了，可以看出古人对于食物的尊重，而且古代的贵人舌头娇嫩而敏感，远不是后世被味精等各种调味料麻痹了可比的，他们的舌头能分辨出岩盐和井盐的细微差别，松江鲈鱼和赣江鲈鱼的鱼肉松紧，还在母胎里面的羊和吃过草的小羊的区别。

所以想要靠着一般食物结合新奇菜式赚古代贵人的钱，简直是个妄想，因为他们吃过一次之后，家里的厨子就能做出更好的。

所以，哪怕是菊下楼一道简单的家常回锅肉，所选的食材也是特别讲究，取得的出生刚过一百天，刚刚断奶没有超过两个月的小猪，就取后臀附近那半斤肉，其余都不要，此时的小猪刚刚断奶两月，吃起来既有肉香奶香，还有一股青草香。

用的酱是唐朝的肉酱加入去了籽的茱萸，配菜用的蒜苗全是四寸左右的蒜苗，此时蒜味浓郁且鲜嫩，不会抢味。

而李南用来致胜的利器，就是纯白的砂糖和味精了。

此时唐朝还没有砂糖，作为化学狗的李南才到长安，就找了阿拉伯人高价定了一套玻璃器皿，当然很多还在烧制，起码要几个月才能到他手里。

但是不妨碍李南找阿拉伯工匠，按照他的要求，花重金弄了一套比他南音庄园那副更加精密，气密性更好的实验器具。

李南在菊下楼的最大作用，不是装修设计定位，而是制造调料。

如果去菊下楼后厨，会发现这些厨子所用的，是金贵的雪花盐，还有更加精贵的，长安人都没有见过的雪花糖，还有一种混合的神秘调料，被称为味之精，只有大厨掌管着。

这个大厨是地府的人，所以李南不在乎泄密。

而李南在菊下楼还在装修的时候，就让渭水的渔夫捞了大量的小虾米，静置两天吐出泥沙后，让杜静伶亲手将其烘干磨成粉末，然后混之精盐，这就是自制天然的味精。

当然，其中的配比也是李南试验了好久，吃了不下二十碗面之后，这才试验出的最佳配比。

这才是菊下楼除了安乐公主和太子府以外，最大的依仗！！（大家可以自己去超市买金钩或者虾米皮试试，盐和金钩粉的配比是4.5比1，算是老失一个微小的贡献，这样做菜可以随便放了）

当然，他的依仗不止这么一个，最大的还是安乐公主这杆大旗。

这样离谱的定价，还有新的经营方式，在这个年代，本来会受到长安的酒楼行会打压的，而且对于酒楼的改造，市肆司和营造司都不会通过。

结果在安乐公主府面前，这些人都悄无声息地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长安酒楼业行会的诸位还来取经，看到这样离谱的定价觉得不会对同行产生冲击之后，于是高兴的离去了。

本来杜静伶是可以不跟他们打交道，身为“士”的李南可是让仆人将这帮商人打出去的。

可是谁让长安最大酒楼背后，站着的也是大人物呢？

于是，菊下楼的经营，不仅各种政策一路绿灯，而且税吏和当地帮派啊，这些想象中的刁难都没有出现，街上巡街的武巡司的人，还会义务维持秩序，来到此地纨绔都安分守己，丝毫不敢放肆，

这让李南想好的装逼打脸落了空。

事实上，他也是想装逼想瞎了心，要知道，这里可是金城坊，这座酒楼和背后宅子可是那位啊。

收税？税务官就从来没有靠近过贵人区，帮派？？帮派大佬都不敢进入这间酒楼，李南甚至可以强拉一个帮派大佬进来，一杯水卖他五十贯，然后打个半死扔出去，他都不敢有异议，第二天还要派人送钱来。

没看到这些鼎鼎有名的纨绔都在这里规矩的吃饭么？楼上还有各家的贵女，自己只要靠近这座楼，被侍卫乱刀砍死都没出说理去。

所以穿越客憋了半天劲，发觉可以任何可能刺激到读者某些点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也只好恨恨作罢。

随着菊下楼的名声鹊起，不少贵女贵妇都会带着人从侧门进入，穿过满是花香的小径，来到二楼吃饭。

二楼的服务比起一楼更加细腻，一个个小包厢让贵女们很是高兴，而且阳台的设置和所谓的“下午茶”提供的种种新奇甜蜜小食，让她们找到了手帕会的绝佳去处。

是的，菊下楼的二楼还提供下午茶。

长安天下之都，什么买不到，李南找人弄出了真正的蛋糕，弄出了老婆饼甜甜圈等食物，还有甜甜的奶茶，特别是酸甜的梅子红茶，深受贵女喜爱。

而且身处花香间，阳台的布幔可以让自己容貌不被看了去，而且还可以偷偷看着下面的街景，集美们一边说着私密话，吃着甜甜的小食，下午的时光简直不要太惬意。

于是下午茶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广大贵女的喜爱，她们纷纷出资，二楼的包厢全部都被长期包了，包不到的贵女就会打发侍女过来买了甜品，招呼集美们在家里“下午茶”。

不到半个月，下午茶已经成了长安贵女贵妇的新风尚，谁没有参加，或者举办下午茶的时候没有菊下楼的“观音糕”和“仙子茶”，那就算是很没有面子啦。

当然，这只是限于一般的贵女，真正的贵女，是不屑于去二楼跟人共享空间的，她们吃饭聊天的地点，则是更加美好的地点！

她们甚至可以独占一座楼。

这就是李南为什么要将背后那所宅子一起买下的原因了。

如果有贵女从一侧的花园进入，没有去前面的菊下楼，而是在仆人的带领下，行走在花香的小径上，直接往后院而去，她就会得到菊下楼的顶级服务。

走过一条长长游廊之后，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大片杏花。

这里的杏树俱是从附近的山林里移植而来，均是多年老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淡淡的杏花香气，而这一片杏花的后面，隐隐有几处房屋，淹没在这一片粉白中。

“非此一林，一进来后院之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某个已经嫁人的公主曾经评价到。

而在树根掩映中，微微露出一条羊肠小径，用细细的石子铺就，旁边有个小小石碑，上书曲径通幽处。

此处美丽雅致如此，特别曲径通幽几个字，让每一个看到贵女都觉得齿颊生香，对后面的景物期待起来。

就在胡姬的引路之下，贵女们穿过了杏花林中的幽幽小径，才一出来，立刻就豁然开朗，包围在杏花里面的，整个园子的全貌一览无余。

一片幽香的粉白当中，三栋建筑成品字型排列，中间围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中央有一木亭，里面有石桌石凳。

亭子周围有四条石子甬路，分别连接着三座小楼还有前厅，众人沿着石子路走近，只见木亭上有个木匾，上书陶然亭三个字。

亭柱之上，还有店主人写的一联诗，用木牌刻了，挂在亭柱之上。

此时就有胡姬介绍说这是主家戏作，称之为对联。

贵女们抬头观之，上面写着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

不少贵女看过对联之后，都对这位神秘的店主人心折不已，觉得简直是一名隐逸大才，不少眼冒星星的贵妇都会打听贵主人是谁。得到真正的东主是个男子之后，不少贵妇都留下了诗文和之，其中火辣和香艳的暗示就有不少。

颇妙的是，这三座小楼，竟然也是各自有些不同，而且每座小楼，周围都有其他植物。

靠东边的那一座富丽堂皇，外面围绕着一大片火红的三角梅，其中雕梁画栋，精美之处不亚于任何一家世家大族的小姐的绣楼。

靠北边的那一座打扮成传说中的农庄模样，墙头皆用稻茎掩护，背后则是一片松林。旁边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笆里面，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

靠西边的那座小楼，则是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隐隐可见厅中的字画和背后的书架，看着好似女子读书的精舍。

此三座小楼，暗合松竹梅这岁寒三友，靠东者红梅环绕，名曰怡红院，而靠西者翠竹为主，名曰潇湘馆，而靠北者老松为背，青篱为腰，则名为稻香村。

而进入楼中，哪怕看着最为寒酸的稻香村，里面的所用和陈设之物，都堪比宫中。

甚至不少就是宫中之位，背靠安乐公主和太子府的李南，要弄到这些东西，简直不要太轻松，而且安乐公主也有股份，没人敢说她违制。

除了最为富贵的怡红院被留给安乐公主以外，其他的潇湘馆和稻香村都是可以开放的，而且此处本来就是豪宅的后花园，里面还有一处池塘，与外面的沟渠相通，上系几艘小舟，有侍女打扮的渔夫，接引贵女湖上游玩。

而且池塘另一边还有所谓“假山”，修出了弯弯曲曲的水道，岸边有锦墩，可以效仿古人曲水流觞，路边的花荫里，还可以野餐，而且如果客人愿意的话，这边还可以提供炙肉，有侍女升起火堆，炙烤各种肉类，而且提供的菜式外面也是吃不到的。

讲道理嘛，四大菜系加起来花样之多，远不是此时的唐人能够吃完的。

这样一个可以野餐，可以聚会，而且楼上还有精美的闺房可以小憩的地方，自然比起外面贵上不少。

在这里吃玩一天，所花费的银钱，怕是一个中产之家一年所用，但是依然不能阻止长安贵女们的热情，几乎没有一天不爆满。

所以穿越客也体会到了日进斗金的快乐。

如果不是菊下楼不需要他每隔几日就弄一批新的调料的话，他就更加快乐了。

而在听到杜静伶关于那位窦氏终于上钩了，决定过几天包下潇湘馆宴客之后，李南觉得自己日日作调料也不算白辛苦了。

当前形势一片大好，于是他乘胜追击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决定是你了，烤鸭，不，烤鹅！

于是，就在菊下楼开张的第十九天，推出了一个不是炒菜的“大菜”！

长安烤鹅！

站在烤炉前，火光掩映下，李南左臂上的“特”字，似乎在发着光。

长安一番！！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安商，大不易 穿越客不是拿出后世的东西就能吊打古人的，这段时间，菊下楼遇到的问题，都让李南一直在反思。

而长安商，大不易的这句话，也被他这几天一直挂在嘴边。

原因就是，客人对于菊下楼的评价，远远没有达到穿越客的预期。

“颇有几分巧思”，这就是来过的客人对于菜品最多的评价。在客人们看来，菊下楼的环境和服务都胜过同行，菜品也美味且很有意思，处处体现出了主人的巧思。

但是也仅仅而已，并没有李南设想的“惊为天人”的惊艳。

李南也知道后世的家常炒菜在经历最初的惊艳之后，势必会引起评价下跌。

但是他没有想到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惊艳”的评价，一直都保持着一个还不错的评价上，比起同行自然是不错，但是却没有造成完全碾压的情况。

所以，自从菊下楼开设以来，李南和杜静伶就在筹备酒楼的看家菜。

在ban了无数个菜系的大菜之后，李南才就选定了这么一道菊下烤鹅，用的就是北京烤鸭的做法。

当然，李南并不是说其他的地方的大菜就不牛逼，只有百儿京儿烤儿丫才是天下第一，只是因为之前试过的都失败了而已。

唐朝虽然没有西红柿土豆玉米辣椒，但是此时的贵人，吃得都不差。

虽然李南又味精，但是此时的大贵人们，早已习惯了高汤的口味，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往里面加入鲍鱼海参等海味，但是不妨碍他们的舌头熟悉了这个口味。

李南这几天也吃了不少长安城的贵族馆子，还去太子府上蹭了好几顿饭，发觉他们的菜肴虽然以烤蒸凉拌为主，但是确实不乏滋味，虽然没有加了味精之后这么鲜，但是也差距不小。

总之，差距可能是1和3的差别，而不是李南设想的，0和1的惊艳。

但是他们吃的盐还有淡淡苦味，糖也有淡淡涩味，也是事实罢了。

对于这个年代的贵人来说，鸡都不算肉类，很多肉类都比较贱，所以他们的厨子用各种肉调出高汤，依旧不稀奇。

反而是后世虽然物资极大丰富，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家里要用高汤调味有些奢侈，所以造就了开水白菜的赫赫威名。

虽然完整版的开水白菜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也算是一道大菜也就是了。

李南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用后世吊丝的口味来臆测此时的贵人，觉得他们只是下饭的咸菜放得盐比较多而已，没有想到他们究竟有多奢侈。

被李南给予厚望的开水白菜，在此时不过一道稍显奢侈的贵人菜汤而已。

西市的兴庆楼，还有一道着名的水淹七军，就是用的猪牛羊狗马五畜，再加上鸡鸭二禽调的高汤煮萝卜，虽然没有开水白菜那么讲究，但是也差不到那里去。

所以李南觉得自己走入一个误区，一个觉得古人其实吃得很差的误区。

而菊下楼没有一个特别惊艳招牌大菜，也是菊下楼面前的一大问题。

讲道理，菊下楼卖的炒菜不过都是些穿越客知道的家常菜，后世真正奢华的大菜他就算听过，也没有吃过，就算偶尔吃过，也不知道怎么做。

菊下楼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环境，服务，纯正的调料和炒菜而已，重要程度依次减低。

而听过某个小心翼翼地太子府厨子汇报之后，穿越客才赫然发现，作为天下之都的长安，这些奢华无度贵人餐桌上的食材，远比李南想象的和知道的多。

什么猩唇啊，石鳆（石斑鱼）啊什么的，反正后世保护动物都在其列，连滚滚都成为贵人烧烤架的食物，还有什么是他们不吃的？？

而且古代贵人吃得东西之精细，简直出了圈。

光是一道觾翠，就突破了李南的想象。

觾就是燕，穿着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那个小燕子，觾翠就是指燕子尾巴附近那一点肉，因为比较灵活鲜嫩，所以成为了一道菜。

觾翠只是贵人宴客的时候桌上的一道小菜，一盘高汤煮的觾翠，配合上好的青盐起码就要三十只燕子。

而长安的贵族远不止一道觾翠就被成为世家的。

在长安，一个真正的体面人，有“规矩”的家庭，平时吃得用的都要讲究地道食材，讲究用会稽之菰、不周之稻、玄山之禾、杨山之穄、南海之秬、寿木之华、玄木之叶、梦泽之芹、具区之菁、杨朴之姜、招摇之桂、越酪之菌、长泽之卵、三危之露等等。

而且此时用来佐餐调味的，除了鲍鱼海参等深海的海鲜之外，很多浅海的海鲜都在其列，小蛳、熟蚬、蟹虫夜（虫和夜合起来，打不出来）、葫精、细乌贼……

更让李南瞠目结舌的，就是奢华的长安贵人们，在经历武朝之后，他们竟然敢吃鲤鱼！不少诸王还带头吃。

很好，很好，长安不愧是首善之区，简直比洛阳的世家都还大胆！

“鲤一尺，鲫八寸，去排泥之羽。鲫员天肉，腮后髻前，用腹腴拭刀，亦用鱼脑，皆能令鲙缕不着刀。”这是长安的流传的标准鲙法。

以前李南在蜀中没有见过世面，在洛阳也是被软禁，现在到了长安，见过了太子府和公主府的饮食奢华之后，李南这才发觉。

原来自己以为的穿越客靠美食吊打古人，简直就是错误的想法。

要知道，这些贵人可是能吃出梦泽南边的芹菜和西面芹菜的细微差别的，自己那些堪称“粗放”的食物，虽然做法新奇，但是贵人们过了新鲜感之后，还是会腻的。

这就是长安最好的厨子不在酒楼的原因，因为只有世家和皇宫的后厨才有种种地道的食材！

别指望麻婆豆腐什么的能让一干长安贵人惊呼，让皇帝都忍不住发个公主给你，李南又不是没有磨出过豆腐来，况且此时还有豆芽。

这里可不是蜀中的南音庄园，食客也不是没有吃过见过的“蛮夷”，有点肉吃甚至能吃饱就很开心了。

这里可是长安！！天子居所，四海财富聚集之处。

如果不用高汤配，古代贵人吃了一次小菜豆腐汤，第二次就不点了。

别问李南是怎么知道的。

清朝有个皇帝，有一天问太监老百姓都吃什么，结果说是白菜豆腐，皇帝没有吃过豆腐，然后命人做了一碗，吃完之后觉得简直人间美味，百姓天天吃这个东西还说什么想要吃肉，简直有些过于不知足了。

听说皇帝爱吃豆腐的消息，举国皆称贤和仁，老百姓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于是皇帝每顿必吃豆腐，一直过了十几年，老御厨退休了，新的御厨上任，听说皇帝爱吃豆腐，就用尽平生手艺做了一碗，结果皇帝吃了一口这个东西味道怎么不对，又苦又涩，差点把御厨杀了头。

御厨吓坏了，可是他无论怎么做，皇帝都对他做的豆腐不满意，于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辈，带着重礼前去拜访。

见到老前辈，说了这件事，老前辈把头一拍，“哎呀呀，老糊涂了，这点小事，都忘了给你说了。”于是他才娓娓道来。

原来皇帝吃的根本不是豆腐，那是御厨用鲫鱼脑做成的，一小方块“豆腐”差不多要几百条鲫鱼，用高汤煨之，味道进去后换成菌菇水，放一点青菜，看起来像是老百姓吃得小菜豆腐汤而已。

这本来是副厨做惯了的，主厨不会去管这些“小事”，想必是你新官上任没有关心他，所以才没有继续吧。

于是御厨赶紧给那位副厨和几位负责收拾原料的小太监表示了“关心”，豆腐才重新出现到皇帝的餐桌上。

想起这个故事的李南，这才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误区，于是他每出一道菜，都会让李九和太子府的厨子品尝给出意见。

得到的结果，反正就是不符合李南心里的预期。

虽然那位厨子跪在地下战战兢兢地表示这是他吃过最好的东西，李九笑着说美味世间无，但是李南一个字都不信。

每一次都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你这是侮辱后世的厨艺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虽然李九每次都夸，但是他还是会作为食客，给李南提出意见，然后李南每次命令厨子做出一道类似的菜，他都能好好完成，甚至更加符合此时贵人的口味。

这一点让李南觉得有些受挫，觉得左臂上的特字都不会发光了。

要什么才会让唐人一吃都啧啧称奇且惊为天人呢？李南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顾客，可是以高大全华丽为美，凡事都喜欢“大的”，“健壮”的、“粗的”、“长的”的长安贵妇们。

自己究竟要怎么才能搔到她们痒处呢？

苦思不已的李南，终于想起了后世老外最喜欢的，仪式感很重的北京烤鸭。

想想，一只烤的流油，硕大的且红通通的鸭子，冒着热气被端上来，旁边是俊俏的飞飞，衣着整洁，拿着刀片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鸭子，一边片还一边介绍。

古人都是喜欢油脂的，这种鸭子和那种“鸭子”齐聚，美食帅哥，何愁这帮贵妇不喜欢？

嗯，虽然这个有把飞飞豁出去的意思，李南已经决定了，这个菊下楼的“东主”，就由长在长安贵妇审美上的飞飞来代替他当了！

写出好诗的俊俏主人亲自操刀片鸭，估计到到时候，就没人关注鸭子的味道如何了。

而且做这个他还有优势，因为他手里有一帮胡姬！

不要看这帮胡姬现在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葱根，一看就没有做过重活，人家打小也是苦孩子出身，帮着父兄放羊，打牧草，看着父兄给贵人烤羊，什么不跟着做。

所以烤动物这种游牧民族的传统技能，她们也是有天赋的。

于是，北京，不，菊下烤鹅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最开始还是烤鸭的，但是李南发觉烤鸭最重要的就是要肥，此时的鸭子都瘦瘦小小的，没有什么油，于是就改成了更加肥美的鹅。

鹅也不能选那种长成了的大鹅，就选那种还在发育的青少年鹅，比鸭子大比鹅小，最为肥美鲜嫩。

这些青少年鹅被送来，李南还不惜成本，为了大量含糖的青草给他们，甚至不惜做出“填鹅”之举，为的就是烤起来滋滋冒油。

这个时代的蜂蜜不便宜，李南还是不惜重金，用了大量的蜂蜜水，还有各种名贵酱料，结合了自家大厨的意见，总算是勉强能烤出个样子。

烤鸭分焖炉和挂炉两种，焖炉皮肉不分离但是肉嫩，挂炉皮脆但是肉质稍显老一些，李南让胡姬烤了不知道多少鹅，才最终选定了只吃皮这一种挂炉。

饶是这样，李南的菊下烤鹅也是折腾了好久，光是建造合格的炉子，李南就造了三座，鹅和各种原料都浪费了不少，始终没有弄出他想要的口感。

烤鸭除了鸭子本身，第二重要的是酱料，甜面酱李南虽然没有搞出来，但是酸梅酱，鱼肉酱，甚至肉豉酱李南都弄好了。

甚至到时候，他秘而不宣的白糖都会被拿出来洒在鹅皮上，给喜欢肥美甘滋的长安贵妇们一个入口即化，甜美酥脆的口感。

荷叶饼和千层烧饼，他也准备好了，长安面食之丰富，这个反而是最容易的。

现在是景龙元年五月十五夜里丑时，端午节已经过去快十天了，菊下楼后厨依然火光熊熊。

明天白天，就是五月十五大端午，窦氏包下了潇湘馆请客，此时仆人们正在潇湘馆赶紧布置。

而现在，就是丙号炉的第十四次试烤，听着木柴的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鼻子里全是烤化的油脂香气，李南的眼睛，死死盯着逐渐变成枣红色的烤鹅。

起——随着那位来自地府的大厨，自称易牙后人的易欣然发出了命令，自有旁边的胡姬拿出长长的钩子，这一批烤鹅取出。

取下烤鹅身上的塞子，将腹腔里面混着油和酱汁的汁水涳干净，易欣然操刀如飞，片下了几片鹅皮，又片下几片鹅肉，亲自裹了酸梅酱和黄瓜片，用荷叶饼和小烧饼各自裹了一份，用银碟子盛了，装在托盘里送到了李南面前。

“还请先生试之——”易欣然这次眼中充满了小心翼翼。

他也怕这次的烤鹅还是不成。

“咔啦——”焦脆的鹅皮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厨里显得格外的大，肚子撑得受不了的李南，面无表情的吃完了这次样品。

然后，他扭头就往厕所走。

“睡去罢，成矣。”远远地传来了李南的有些颤抖的声音。

试菜太多次的李南，这次终于吃到了完美的烤鹅，心中高兴之余，这才发现了自己的肚子早就抗议了，慌不迭的前往五谷轮回之所。

“诺！”身后传来齐齐的应承声，声音中带着轻松和疲惫。

长安商，大不易啊，猛地吃了太多油脂的导致腹泻的李南，鼻子里塞着枣子，不由得感叹道。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再也不愿意在餐桌上看到鹅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端午之会 当你在罗马旅行，也要像在家里一样做事情。

正如李南最爱的那句谚语，来到唐朝时间已经不短了，穿越客很多时候还是以后世的习惯在做事，因此收获的经验教训也是不少，让他逐渐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来。

某些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要小心应对那些后世熟悉的事物和习俗。

因为听上去似乎可能跟后世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的内核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唐朝的酒楼行业，还有端午。

作为一名唐朝的官员，身兼诗待诏和左拾遗两个官职，还有一个奉议郎的散官在身，李南也收到了他的端午福利。

米五斤，粟十斤，雄黄半斤、驱虫的药粉一斤，肉五斤，粽子一百，艾草、菖蒲各三斤，香囊两枚，钱四百六十文，甚至连五色的绳子都给准备了。

不得不说唐代的官员待遇之好，福利之细腻，连挂艾草的绳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当然，沉浮生，李九，还有上官婉儿等人送来的礼物也不少，而且更加贵重，但作为礼仪之邦的体面人，怎能不回礼，李南回出去的礼，比收到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光是给司徒灵雪、梁槠、令狐过、飞飞、精精儿、弥彦等人的礼物，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且不说那些胡姬们的福利，更不消说远在蜀中的药娘和南雀，还有那位“先生”，李南更是很早就打发人送东西过去了。

仔细算了算，李南的端午算是破了很大一笔财。

虽然他也收到了不少。

但是问题来了，如果李南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心情大好，对着前来带礼物的“同僚”来一句玩笑话：咱们这得感谢屈原，不然怎么会有这一天假呢？

那么，他的同事听到后就会面露神秘微笑，接着来一句“石安风流士也。”

于是两人就会说起屈子品性是如何高洁，离骚又是何等的逸品，说完之后，两人微笑拱手作别，李南热情留饭对方苦辞，仿佛多年至交。

然后过几天，李南风流狂士是个“新派”士人的消息就会传出来，就像是民国时期，不过旧历年而过圣诞和新历年的人一样，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新派”。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原因还是要从端午节说起。

关于纪念屈原的说法，其实在此时的关陇之地和中原大地上，还是个比较新的说法，其最早出现在南朝梁代吴均《续齐谐记》和北周宗懔《荆楚岁时记》，还是作为荆楚之地的有趣风俗记载的。

南北朝时期全民嬉皮，崇尚华丽、空灵、浪漫甚至有些虚无的文辞，而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同样华丽浪漫的诗，再加上看上去也十分“浪漫”的死亡，简直搔到了南朝文人的痒处。

于是，很多南朝的“先锋”文人都会在端午纪念屈原，这个习惯也流传到了唐朝。

但是你要在此时宣称自己过端午是为了纪念屈原，那就有些标新立异啦。

这就跟后世你要去过万圣节一样，年轻人觉得你很“潮”，稍微上了年纪的觉得你不够庄重老成，甚至有些道学先生还会嘲讽“无君无父之辈，学此等银祀作甚。”

讲道理嘛，发源于长江流域的荆楚云梦之地的社会生态，历来都是出身于黄河流域的衣冠正朔所不屑甚至暗暗鄙夷的。

由事事问巫鬼，以活人为祀，有殉葬崇拜，以凤为图腾的原始山林部落，发展起来的楚文化，从来都是游离在已经被以龙为图腾、儒家占据高层的中原文化之外的。

这一点就从战国七雄当中，楚和其他六雄的政治结构社会组织不同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对于原始山林和祖灵的崇拜的和中原文化的区隔，后世也不是没有例子。

正所谓巴人好巫鬼，蜀人好仙道。分明是在一起的巴蜀之地，更靠近湘楚之地的巴郡和天府之国的蜀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举个栗子，后世蓉城之人，如果遇到某些“事情”，大多会选择峨眉山的和尚和青城山的道士，做法之后，求个什么符护身。

而山城的人，遇到同样的事情，一般会找当地的“端公”和“观花婆”，算个“水分”或者杀个公鸡，用鸡血祭祀某些存在。

所以，身在关陇，老秦故地的长安人对于祭屈原这种浓浓的荆楚风格的祭祀，明显是不太看好的。

虽然所有人都承认，屈原真的很伟大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端午纪念屈原的说法是怎么慢慢传遍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但是此时唐人过端午，更多则是一种对于自然规律的敬畏和利用，而不是在特定的人身上。

因为端午是“恶”日，人们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用来祛除恶气。

在先秦时代，普遍认为五月是个毒月，五日是恶日，老秦故地的长安人，大多认可的还是这个说法和老传统。

据《礼记》载，端午源于周代的蓄兰沐浴，而《吕氏春秋》中《仲夏记》一章规定人们在五月要禁欲、斋戒。

而饮雄黄，佩戴艾草这来自《夏小正》中记：此日蓄药，以蠲除毒气。

《大戴礼》中记，五月五日，畜兰为沐浴，以浴驱邪，认为重五是死亡之日的传说也很多。

就跟驱除怪兽“夕”的惊心动魄的日子被过成盛大节日一样，“恶”日端午也被乐观且擅长把一切特殊日子过成节日的种花人民，过成了庄重的节日。

不过这个节日里不像后世那样欢声笑语，而是大家个个神情严肃庄重，生怕自己家里的某个人没有好好洗澡或者带上艾草菖蒲导致受了“恶”。

李南发觉，对于这个说法，古人是认真的。

他们是真的以为五月初五就是死亡之日，五月就是恶月，在此月出生的人就是厄运之子。

《论衡》中有云：讳举正月、五月子；以正月、五月子杀父与母，不得举也。

意思就是忌讳举报正月和五月出生的孩子，他们如果杀父母，大家也不要觉得不敢相信然后去举报，因为根本不值得怀疑，几乎可以断定就是他们干的，举报还会让自己沾染晦气。

有趣的是，东晋有个大将姓王，五月初五生，其祖父便给他取名为镇恶，后来在正月里被人摔杯为号给杀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飞天蝙蝠柯镇恶，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了，原来是天生的，听到司徒灵雪说起这段逸闻，李南越发觉得金老爷子果然学问深厚，随便一个名字背后都有这么深的含义。

本来吃粽子，此时又叫角黍，饮雄黄，佩兰沐浴，屋前屋后撒驱虫的药粉，都是在五月初五已经过了的。

为什么还要有个大端午呢？？这个节日李南小时候家里也过过，但是不知其所以然。

这就要从大唐官员的特殊待遇说起了，在唐朝当官，不仅福利好，放假也很多，二十四节气都要放假，小官做十天休一天，有些官员做五天休一天。

如果遇到大风天，怕上班被砸到，危险，不去！大雨天路不好走，沾染泥泞失官员体面，不去！下大雪不去，日蚀也不去！

而且如果朝中的某位大臣或者皇亲国戚死了，只需要到他府上说句节哀，又可以放一天假。

所以此时端午放假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避祸。

而放假最多的假日，不是在过年，而是五月的田假。

既然是恶月的话，国事处理也会不顺，反正大家都不想上班，五月正是田里忙的时候，你不是有职田么？给你放假，回去好好处理农事吧。

这个田假，足足有十五天！正好都是在五月的下半月。

正所谓放假之前都要先吃一顿庆祝，在加上五月十五似乎是五月正中，恶气最重的时候，于是慢慢的，在长安官员的带领下，不少人也在田假的前一天跟朋友同僚聚会，谓之大端午。

如果说五月初五的端午是全家一起吃粽子饮雄黄祛除体内毒气，将粽子扔给水里的鬼神，瑟瑟发抖的躲避恶日的日子。

那么在长安，五月十五号，就是长安的官员贵人们各自交游，庆祝上五月最后一天班的日子！

但是这个对于一天班都没有去上过，左拾遗隶属的门下省，门都不知道哪里开的李南来说，放不放假没有区别。

相反，他还因为大端午的来临，窦氏包下了潇湘馆，还忙得不可开交，大半夜都没睡，吃鹅都吃恶心了。

过节嘛，最忙的就是商家，这一点无论古今中外，都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但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李南却不能在菊下楼内“镇守”！

因为他来活了。

今天在宫中，会有一场盛大的诗会，举办者乃太平公主，而李南作为“诗待诏”，被宫中某位“贵人”点着名让他进宫。

虽然李南百分之九十九认定，这位贵人就姓“上官”，但是看着翰林院的掌院陪着笑脸来太子府请，身后还带着执戟郎和黄门。

李南就知道，这次不去真的不行了。

虽然太子的玉佩和安乐公主的腰牌在长安足够唬人，但是今天的主办者谁，那可是太平镇国公主啊。

别说安乐公主，太子李重俊，就是他们的父皇母后，再加上梁王武三思等人，这帮人的权势一起加起来，也堪堪才是对方的个儿。

太平镇国公主，一个人就当了此时大唐一半的家，还tm是一多半……

于是李南珍而重之的换上了一身锦衣，还在掌院和黄门的建议下，换上了符合他最高官职奉议郎的饰品，骑着他那条标志性青驴，穿过西市和朱雀大街，直直前往此时天下的真正的中心——大明宫而去！

同时，他的心里对于那位脸上有红梅妆的美妇人的腹诽，一刻都没有停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明宫会 大明宫地处长安城北郭城外，北靠皇家禁苑、渭水之滨，南接长安城北郭，西接宫城的东北隅。一条象征龙脉的山原自长安西南部的樊川北走，横亘六十里，到了这里，恰为“龙首”，因地势高亢，人称龙首原。

而龙首原，是隋朝举行射礼的地方，而唐朝也沿袭了这个功用。

总之，身处龙脉之首上的大明宫，就是唐朝的皇族“射”的地方。

而李南对于这座传奇宫殿的所有记忆来源，则是来自迅哥儿的《大明宫词》。

“也就一般般嘛。”行走在宽大的宫城石板道上，穿越客一脸的不以为然。

虽然穿越客心中不爽可以贬低是一方面，但是后世他见过集宫殿大成的故宫也是一方面。

唐朝的皇族十分崇拜强汉，虽然有胡族血统，但是他们却无比崇拜给胡人带来恐怖记忆的汉朝，自诩中原正朔，老子后裔的李氏皇族，对于汉朝的崇拜和模仿，已经到了骨子里。

甚至唐玄宗以后，他们都自称“汉皇”，意味继承了大汉衣钵，所有汉人的皇帝之意。

譬如此时的唐朝宫殿，大多沿袭了汉朝的风格，大气，厚重，华丽，极为讲究对称，雕饰精美，但是色调以朴素大气的黑青两色为主，丝毫不见传说中的盛唐的花团锦簇，金碧辉煌。

想必唐朝喜欢华丽和偏女性的大红色和紫色的传统，应该是从武周开始，真正兴盛于十几年后的开元盛世吧。

看着让人心生敬畏和淡淡压抑的大明宫城，想起色彩明艳，极尽华丽之能事的神都洛阳，李南再次体会出两都的不同。

虽然看着厚重，大气，甚至有些空旷，但是大明宫细微处的雕饰之精美，所用材料之贵重奢华，处处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来。

这才是千年的底蕴传承嘛，这就跟暴发户处处镶金不同，人家哪怕一个灰扑扑的箱子，就是来自蓬莱之木，上面的雕刻是名家所做，万金不易，据说是上古之物。

进入大明宫之前，李南有经历了半个堪称严苛的“安检”，比起当日见太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有一人拿着关于此人的告身，仔细核对上面对于此人身高面容的描述。

说是半个，是因为被“贵人”亲自点名的他，得到了远超同僚的宽松待遇，那人只是略微摸了摸他的身体，看是否藏了利器，又匆匆扫了一眼他的告身，很快就放行了。

但是其他的“同僚”就惨了，李南亲眼看到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郎君，被一脸得逞笑容的执戟郎，粗大的手“细细”地摸遍了全身的。

此时贵人好男风，甚至过于女色，所以民间纷纷效仿，以为雅事，以至于安检处的空气都充斥着哲学的味道。

这也是李南首次看到他的同僚们——有人带着琵琶，有人带着琴，有人带着画具，还有不少手持折扇，体态风流，看上去就像是大型艺术交流现场。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翰林的仆人们帮着拿的，当了翰林会配仆人。而且李九为了让李南不至于出糗，问过他的意见后，他还贴心的、特意派了太子府上最机灵和最懂得礼法的小厮跟着，不至于让李南“人前失仪”。

看着众人手上都拿着东西，作为“诗待诏”的李南也抽出了他的那把青丝扇，缓缓摇动起来。

纯银的折扇，还是有明显是皇家之物的玉佩，光是李南的一干用度，就让一干同僚自发的离他一段距离。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李南还想跟这群天底下最出色的艺术家们好好攀谈一番，但是很快，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小黄门，带着李南插队，径直进入了宫城。

这一点更加坐实了李南这个“关系户”身份，所有的同僚看他的眼光也就不善起来。

关系这么硬，身上的玉带乃是奉议郎才能用，可见此人出身高门，但是这个出身，实职才混到九品的“待诏”，还是挂名，平日都没有看到过他，只能说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膏粱子弟罢了。

不少人对着李南的背影都面露讥讽之色。

他们有理由不屑，很多技艺绝世的人奋斗一生，他们以为的终点，也不过是某些人十分不屑的“起点”罢了。

甚至有时候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别说同僚了。

于是就在同僚们羡慕嫉妒不屑夹杂的火热目光中，李南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径直进入了宫城。

不过，他的“关系”也仅仅到此了。太子府和安乐公主所带来的便利，也就是仅仅比他们先入场罢了。

其他的，在大明宫里还不好使。

李南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门口有几名小黄门守着，里面此时已经跪坐了几个人了，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李南进来也每人报以好奇的探寻目光。

不明所以的李南，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规规矩矩跪坐起来，同时无比想念菊下楼的他那把太师椅。

李南是清晨坊门才开不久就出门的，到大明宫不过后世八点钟作用，等了半个时辰，随后，他的那些同僚也都各自陆陆续续进入，也是各自规规矩矩的跪坐，也不见交流。

过了好大一半天，才有小黄门进入，傲然开口道：“扬州陈子到何在？”

于是，就有一人起身施礼，就是李南之前看到的，仆人背着厚重箜篌的那位，此时他赶紧站起，先行礼，然后才说话。

“正是仆。”

然后小黄门审视了他一番，似乎要把他的衣服看穿一般，过了好久，小黄门尖利的声音才响起。

“公主欲听《四清》，劳烦待诏前往园中演奏。”

“诺！”这位箜篌待先是对着太极宫的方向施礼，又对着大明宫的方向施礼，接下来对着代表太平公主的黄门施礼。

这才让仆人背起箜篌，此人对着屋内的众位同僚来了个团圆揖，这位扬州陈子到慨然迈步，说句劳烦黄门。

说罢，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黄门身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我勒个去，我还以为是诗会还没有开始呢，原来已经开始了啊。

李南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原来诗会早就开始了，自己在这里不是等宴会开始的。

他们这些“待诏”的作用，就是等着贵人兴起之时召见，然后前往献艺。

就跟之前金栗馆的杜静伶的工作一模一样，得等到“客人”点单。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屈辱感涌上了他心头。

虽然是之前那个才穿越的吊丝，李南不会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应该的，但是来了这么久，遇到的大人物无比对自己礼貌有加，逐渐像“士”靠拢的穿越客，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跪的膝盖发麻，不由得身体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然后，他得到了一声呵斥。

“好胆，大明宫中，竟敢不尊礼法！”

说话的就是那个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另一外黄门，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门口。

他有理由也有胆气说这个话，作为一名黄门的他是八品，还是大明宫的人，呵斥一个九品的翰林，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打李南进来他就不爽了，因为他不像别人那样，对他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笑容，而是一副混合着怜悯和不屑的好奇目光。

仿佛他是什么贵客一般！笑死人了，当时这位黄门就想到。

身处宫中，这位黄门对于这种目光很敏感，对方的目光似乎在说，原来这就是黄门啊。

这种带着探究的目光严重刺伤了他，而且明明不过一个九品，竟然将他视作仆人，哪怕对方是个“读书人”也不行！

唐朝的宦官地位很低，因为身体的残缺，竞争的激烈，所以很多宦官性格都扭曲，对上恨不得给人舔靴底，对下恨不得把人弄死。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欣赏那些“读书人”气死了还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翰林院的待诏们，成为了黄门重点欺负对象，这也是这屋里的人都如此战战兢兢的原因。

但是今天来了个生面孔，似乎不懂“规矩”，于是觉得找到了新乐子的黄门心中高兴起来。

“看老公我不好好炮制汝！”这位黄门心里想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小黄门，想让他去掌嘴。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呵斥。

“大胆！”

声音来自一个女人，声音带着肃杀。

“郎君原来在此，倒教奴奴好找。”肃杀的声音为之一变，变得轻柔魅惑起来，态度跟方才判若两人。

“嗯？”李南看到穿着宫人服装头带金钗的黄莺，此时她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看到李南回头，黄莺笑嘻嘻地，如同一名侍女一般，亲自过来搀扶李南起来，看也不看屋内其他人一眼，仿佛她的眼中只有李南一人一样。

噗通——门口那位黄门立刻跪下来，连带着跃跃欲试的小黄门都跪了一地。

是你，李南看到黄莺就想到了她那位恶作剧的主人，心中不免有气，于是他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赏了黄莺一片金叶子。

“郎薄幸——来长安多日不来见奴。”

见到是金叶子而不是自己喜欢的明珠，黄莺似怒还嗔的撅起了嘴，但是却像牛皮糖一样贴着李南，仿佛李南真的跟她有那么一腿似的。

“奴婢惊扰贵人，死罪！”那位黄门见到六品的宫人对李南如此，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请罪起来。

“娘子有请。”黄莺说出了一句让那位黄门心惊肉跳的话。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娘子，但是今天能被宫女称为娘子的，怕是不过一掌之数。

任何一位，别说怒火，就是这位侍女的“关心”，他都承受不起。

于是他深深拜服，等着贵人发落。

然后除了脚步声，他什么也没有等到，那两位就一路谈笑着，径直走过他身边。

仿佛他跟路边的虫豸没什么区别一样。

这下，庆幸之余，这位嘴唇接触到冰凉地面的黄门，感到深深的屈辱起来。

“待老公发达之日，定叫汝等——”

两人的无视和貌似“撒狗粮”的行为，让不能人道的他深深痛恨起来，脑中充斥着他日后上位了，如何用最恶毒的法子炮制这对狗男女的画面。

但是，他再也看不到这些画面了。

两盏茶的功夫，一名来自深宫的侍卫让他去打水，好死不死的，他竟然淹死在“水桶”里，竟然脏了贵人的水桶，简直真真可恶！

这自然是上官婉儿干的，虽然她有心跟李南开个玩笑，但是发生了她的客人被黄门呵斥侮辱甚至想要掌嘴的事情，简直让她有些难忍。

别的不说，这山海之人，也是你等贱民配折辱的？

李南还不知道，而且这件事哪怕山海的人不处理，太平镇国公主府那位栖身的录事，簪缨的竹冠，也会帮着遮掩甚至这桩丑闻，甚至帮他处理掉这个黄门。

山海的人，打败了之后可以杀，哪怕是作为敌对的簪缨，也不会轻易折辱，哪怕是风牙和空月公子在幽州斗法，死了无数的人，也不是学着古代贵族打仗一样，胜者俘虏败者，好吃好喝的对待，等着别人来“赎”，反正君子之争，死一些贱民算什么，可不敢失了“礼”。

簪缨的敌人，也是你们这等“阉宦”可以折辱的？什么东西！

“汝乃故意为之？”看着一脸笑盈盈的黄莺，李南笑着说道。

“郎君所问何事？”黄莺笑得狡黠。

李南看着她，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故意让他跟待诏们一起等待也是真的，等到李南等得实在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出来，也是真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有黄门突然找李南的茬而已。

在接下来的道路上，黄莺笑嘻嘻地承认了自己早到了，并且向李南信誓旦旦的道歉说自己只是想让自己这个“薄幸郎”多等一会儿，发生这种事情，她也不想的。

李南没有想到上官婉儿的恶趣味和报复心这么强，但是现在身处好比怪兽巢穴的大明宫，李南也只能老实地跟着黄莺一起前往后花园。

此时正是五月十五，阳光炽烈而恶毒，但是大明宫后花园里奇花异草次第开放，里面的蛇虫鼠蚁已经被清理一空，散发出各种好闻的香气，绿柳花荫之下，竟然十分阴凉。

就在花丛之中，有一口巨大无比的水池，池边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十分的精美大气。

大明宫的花园十分的大，哪怕此时园中已经有数十人，还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和黄门，自己好几名同事还在园中的角落弹起曲子，都显得空旷无比。

此时是上午时分，李南远远看见那些贵女们在花间缓缓行进、玩耍，她们身上的金箔、珠宝，抑或是用各色鸟羽织成的锦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眼花。

就在众位贵女中间，李南远远地看到了上官婉儿，而她旁边的那位，浑身散发着五色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女人，想必就是太平公主了。

唐代的贵妇喜欢华丽，顶级贵妇多喜欢鸟羽，安乐公主有两件百鸟裙，采百鸟羽毛织成。此裙的颜色鲜艳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本色，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是另一种，在阳光下呈一种颜色，在阴影中又是另一种，裙上闪烁着百鸟图案。

而太平公主的裙子虽然没有这么奢华，但是李南也从上面看到了孔雀的羽毛，至于其他的羽毛，那就恕李南眼拙了。

名不副实啊，虽然只是远远地一眼，但是李南发现，这位名为太平公主的女人不仅一点也不“平”，反而十分“雄伟”，简直让后世以这个名字自嘲的妹纸有些受伤。

一边感叹着，李南环视一周，自己找地方游览起来。

李南虽然被带了进来，但是他六品奉议郎的身份在其中实在不起眼，黄莺带他进来之后，就去向上官婉儿复命去了，李南甚至看到上官婉儿对着自己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远远一礼谢过之后，李南就学着此时唐人贵族的样子，在里面优哉悠哉的游览起来。

虽然园中的人不少，但是里面衣着明黄色，一看就是皇族的人就占了一半，还有不少鬓边插着兰花，衣着华丽，衣服不是朱红色就是紫色，最次也是绿色，乌纱幞头上都是镂空金饰，明显是超级大贵族的子弟的家伙。

这么一群人，自然难以对这位一身青衫的李南产生兴趣，不把他当成奴仆就不错了。

看到自己过去攀谈，对方都是问过姓名后笑吟吟地不在接话，然后跟同伴聊起来。

心知自己没法融入，李南干脆找个了不起眼的角落，就在一棵大树背后呆着。他甚至还发觉那里还有个坐垫，于是他大喜过望。

穿越客也就不在意了，毫无礼法的坐在其上，充分休息自己跪麻了的腿脚。

虽然自己没人注意，但是比起同僚来说，还是好上不少的嘛，看着自己同僚在太阳下吹拉弹唱，还得时刻保持正襟危坐，李南觉得自己还算可以。

而且李南还看到了一位“熟人”，正是长蛇——李林甫，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混到这个局来了，跟在一位老人身后，跟一些皇族和世家子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开心。

啧啧啧，这人的奸臣相，从年轻时候就能看出来啊。看着八面玲珑在人群中谈笑宴宴的李林甫，李南不由得感叹有些人的本领是天生的。

看了一会儿，昨天几乎一夜未睡，百无聊赖的李南，不由得背靠大树，伸了个懒腰。

这下出事了。

刚刚伸出手去，李南突然觉得手掌一阵剧痛，接着他听到一阵轻呼。

“？？”李南从树后偏过头来，发觉是一个极为高壮俊美的黄门，虽然看不出什么品级，但是织锦的衣服看出，应该品级不低。

而手掌的剧痛李南也找到原因了，来源于一枚鱼钩。

看着那位黄门手里的鱼竿，李南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应该是这位的主人要钓鱼，他拿着鱼竿从此经过，没曾想自己在树后，突然伸出手来，怎么就这么巧，鱼钩勾到了自己的手掌。

“奴婢无状，惊扰贵人，还请贵人恕罪！”出乎意料的，那位俊美且一看品级不低的黄门立刻噗通跪下，向李南请罪。

“无事，无事。”看看，还是这些大宦官讲规矩，看着那位俊美的脸，惶恐的神色，李南发觉自己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反而有种愧疚的感觉。

“奴婢取钓竿而返，途经此处，未曾想贵人在此，奴一慌，不曾想惊扰贵人尔。”

这位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来，取走了李南手掌上的鱼钩，并且打发身后的小黄门赶紧出去拿药给李南上药。

听听，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他说的是李南一伸手，他一慌，才造成了局面，意思是如果李南不是如此不顾礼仪的躲在这里伸懒腰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暗自点明自己是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才会如此匆忙。

而他的“主人”，能在这个园子面前让人取钓竿钓鱼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简单几句话，就说明了这个黄门有点东西啊。李南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妨事。

而且之后他的处理堪称完美，先告罪，然后得到李南原谅后才去送鱼竿，还让小黄门给他上药，丝毫没有因为李南的衣着而看清他。

人才啊，谢绝了小黄门上药的李南，简单的用酒冲洗了伤口，看着这位的背影，不得不说，这个黄门简直让他生出不少好感。

于是李南重新坐下，靠着大树乘凉。

不多时，那位送鱼竿的黄门回来了，再次对李南道歉，显示出他和他主人良好的家教，并且动用自己的关系，带来了不少酒食。

令李南啼笑皆非的是，送来的酒食中，还有自己菊下楼的名菜——回锅肉！只是滋味更加鲜嫩，因为用的是羊肉。

于是他再次表示没事，谢过了他的好意，赏了一片金叶子出去，对方苦辞不受，但是最后还是收下了。

贵人赐，不可辞也。

哪怕他的品级可能比李南高，但是宦官的地位比“士”低的事情，他也把握得极为分明。

原来这事儿就算完了，但是李南忘了一直盯着他的那个“小尾巴”——看着李南似乎受伤了，黄莺而后急急忙忙带着药过来了，亲自给李南敷药，弄得李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事情彻底变得没完没了起来。

就在被强行涂药的李南摆摆手，黄莺带着药回去后不久，一位穿着明黄服饰的年轻人带着那位黄门找到了李南。

“仆人无状，惊扰郎君。”这位一看就是皇族的家伙拱了拱手，很认真地对李南道歉。

“些许小事，劳烦——”李南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称呼皇族好，生怕一个称呼错了自己就会收到惩罚。

讲道理，这位规矩这么大，自己不好乱开口的。

“洛阳李三郎，不知郎君贵姓？”

“蜀中李南，见过临淄王！”李南深深一礼，语气有些激动。

他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自己失去了博得窦氏好感的机会，但是却见到了自己想要结交的正主。

洛阳出生的李姓很多，行三的也很多，能穿明黄色的服饰出入大明宫的皇族子弟也很多。

但是出生洛阳，还行三，能够出入大明宫的皇族子弟，那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李南一直想要见到的，那位未来的唐玄宗，此时的临淄王——李隆基！那位容貌俊美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一般宦官的黄门，定是那位高力士无疑。

怪不得如此会做人呢。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似李，阿瞒！李南心中高兴起来，觉得之前收到的一系列“待遇”都不算什么了。

他现在就有一个问题在他面前，看着这位只是礼貌上前做出“礼贤下士”的李三郎，似乎有道完歉要走的意思，自己要怎么把他留住呢？？

正在李南苦恼之际，对方的反应让李南更加欣喜。

他竟然开始跟李南谈起今日的盛景和天气来！

这是士族之间寒暄的套话，说完了这些，就表示可以开始下一段谈话了。

就让我看看，你这位毁誉参半的未来帝王，到底有什么才具吧，心知这位事事以太宗和曹操为偶像的阿瞒胸有大志，很吃狂士那一套。

于是李南干脆露出狂放之态，开始吟诗起来。

“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

若教生在明池上，也是须供使宅鱼。”

“先生好诗！”李三郎，不，李隆基笑着听完之后，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位生的十分英武的临淄王，此时笑着对着李南拱手为礼，貌似十分的欣赏。

然后，他放下行礼的双手——转身就走！

只留下李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只是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年幼的枭雄和年幼的毒士 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李南反复将自己做的那首诗咀嚼了两遍，发觉并没有问题，应该就是那种狂士感叹怀才不遇锥在袋中的苦闷啊。

是因为我没有抄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缘故么？不应该啊，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会听不出来。

这位未来的唐玄宗，对于诗词的鉴赏能力很高的，不然他怎么设立了翰林学士，专门让人作诗给他听，而且他对于文学艺术还是很喜欢的，不然他怎么亲自做歌，还成为梨园之祖？

对于这位临淄王的消息，李南一刻都没有放过，从地府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位临淄王多才多艺，尤其喜好音乐诗文舞蹈马球武术等等技艺，在长安很有名。

没道理啊，能被自己记住的诗应该都是名篇啊，没理由不引起他注意的啊，李南越想越觉得有些不明白。

李南刚才的诗之直白，就差起身做歌，唱一首我有屠龙之术，欲翻流云起舞了。

想不通，想不通，李南悻悻地坐会大树下，吃着大明宫版的回锅肉，嘴角直冒油。

你别说，这宫里御厨的手艺，还真不比菊下楼差。

莫非他是故意试之？用来考验我的气量和才具？？

李南想起了这位极度崇拜大汉丞相，进九锡的魏王曹操，因此给自己起了个小名叫做阿瞒，想起那位曹贼最爱的用的手法，李南觉得这位年轻人莫不是在对偶像进行模仿。

正是基于曹操唯才是举而且喜欢语出豪放的人，李南才有那么一番表演，希望能搔到李隆基痒处。

说不定等会儿他会派人来“试探”和“观察”自己，于是李南摇了摇头，表现出一副失望和不屑的样子，一副高明狂士的样子。

然而穿越客表示，自己这是想瞎了心。

等到太阳西斜，李南走出大明宫，骑着驴回到菊下楼的时候，也没任何人来找他，而且黄莺和上官婉儿那边，也没有任何表示。

似乎就是单纯的想要恶心他一把。

当然，李南也不是没有收获。

就在李南故作姿态，想要引起暗中观察的某人注意的时候，宴会开始了。

当然，李南是没办法进入画楼里面跟里面的主人一起吃饭的，别说敬陪末座，都没让他进去主厅。

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跟一群衣紫着金的世家子弟坐在一席，比起他的同僚只能在园外的房间里跪坐等着饭食，还是好上不少的。

当然，比起那些他们在吃饭还在园中晒着，努力吹奏渲染气氛的同僚来说，幸福感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

这么多“贵人”，他一个青衫小官，虽然有着奉议郎的出身，但是跟这些一出生就是朝请郎甚至封为某某县男的贵族子弟来说，简直就是麻绳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收到任何讥讽和白眼，也没有出现贵人避席，不跟他同坐的情况，李南可是亲眼看到自己某个在外厅的同僚，被某个高傲的世家子弟如此对待，还不得不涨红着脸赔笑的。

相反，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这些人还对他笑得很温和，虽然跟他说话的人不多，仅仅都是问了名字，也没人来敬酒，但是他们也没有对他过多亲热。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这些人有些看不起他但是又不敢说出来还要对他表示热情一样，这种感觉，就像是班级上的富二代碰到纪律委员一样。

既热情又不屑，既亲热又疏远。

等到某个同样青衫的小官过来跟他相交，笑着跟他道歉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原来他们把他这位混进大明宫的“小官”，当做了太平公主新男宠，所以才会表现如此奇怪。

就像是调皮捣蛋的学生看到老师的贴心小棉袄纪律委员一样，既不爽又不愿意得罪。

众所周知，如果说有比当武则天的男宠还要悲惨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当太平公主的男宠。

因为不仅借不到什么权势，而且反而有生命危险。

太平公主不是没有纯纯的爱情，第一任驸马薛绍就是她的真爱，可惜随着薛绍被她母亲杀了她嫁给了武攸暨之后，她就开始狂放起来，表示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要知道，当时她和薛绍的孩子才刚过百天，武则天硬是把薛绍活活打死了，理由是附逆，一向最为受宠的太平公主，怎么哭求都没用。

武则天想得很好，把武氏和李氏的血脉混合，形成武李集团，哪怕她死了，也能确保权利在武家人手上。

可是她低估了自己女儿对于自己的恨，还有太平公主继承于她的惊人智慧和手腕，自从武老太太死了之后，太平公主就反客为主，权力之大，不仅武家的人面对他瑟瑟发抖，李氏皇族也要仰起鼻息，几乎独占了天下一半的权势。

而且她对于武家的人，比对李家的人还狠，颇有当年武则天杀章怀太子狠劲。而且作风之狂放，手段之狠，比武则天过之而无不及。

举个栗子，有一天晚上，太平公主叫了四个男宠陪她，天亮的时候，宫女过来开门，发觉四个男的都死了，死状扭曲可怖，太平公主就在死尸之间酣睡，宫女都吓坏了。

后来才知道，是这几个男宠恃宠生娇，竟然想要“高高在上”，彻底“征服”太平公主，被她全部杀了。

所以太平公主的“男宠”，从来都是一个送命的活，很多都是过完夜就被杀了的。

李南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贵族子弟都对自己如此“好言好语”。

讲道理，要死的人了嘛，你跟他计较什么？

听到了这个“诛心”的事实，李南对于告诉他“真相”的年轻小官，不由得心生好感起来。

此人姓刘，叫昂，当然，没有那个星字，不然李南打死也要把他请到菊下楼去。

让李南格外注意的是，他还带着一顶竹冠。

而他告诉李南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某些可笑的“礼节”和“高贵”的情操在作祟罢了。

“见过化冥先生。”来人风仪极好，对着他执礼甚恭。

看着他样子，再加上这个称呼，李南哪里不知道他是簪缨的人，于是他对着他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位刘昂也是青衫小官，所以也坐在这个厅内的末座，就在李南的旁边。虽然属于簪缨，但是他显然极为热情。

这位刘昂先是上来郑重其事的道歉，说是自己是公主府的仓曹录事，竟然让先生如此受辱，实乃仆之过矣。

紧接着，他又赞扬说，先生之名，便是簪缨之内，也是鼎鼎大名的，让空月公子对他赞叹有加，敬佩不已。

两个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最好方法，就是谈论一个双方都认识的人，于是在李南感叹杨兄跟自己交情匪浅，洛阳一行深受他照顾之后，两人开始心照不宣的聊起天来。

簪缨和山海的人在大明宫内相谈甚欢，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是刘昂执礼甚恭，对着他以下位自居，这时李南才知道，簪缨的铁冠对应的则是山海有号的人，而像李南这等天下九凶一脉，起码是铜冠甚至银冠的级别。

虽然是敌对，但是礼不可废，故此他对李南如此恭敬。

于是席间不免谈起今日之事。

看到李南一副懵逼的样子，刘昂才告诉他，今日与会者大多是皇族和宗室，还有太平公主看好的年轻人，主角却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李南看着刘昂，脸上全是不解。

看到这个情况，坐在他旁边的刘昂告诉他，今日虽然宗室众多，除了太平公主，长宁公主，上官婉儿以外，最重要的一位，就是邠王李守礼的女儿李奴奴，被封为金城公主的那位，她就要前往吐蕃和亲，吐蕃人已经开始开辟她入藏的道路了，所以今日主要是安慰她。

金城公主？？？李南突然想起了那位悲剧的女子，不由感叹起来。

这是大唐第一次没有打仗就开始送女和亲，开了大唐的先河。

而后吐蕃似乎看到唐朝的“软弱”，一直对大唐觊觎不已，终其唐朝一朝，哪怕混乱如五代十国，杀唐人最多的，就是吐蕃人，占了其他的侵略者一半以上。

“公主入藏之时，能否禁绝工匠，农书之物，多带儒家与佛家经典？”李南一想起后世的糟心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于是他对这位刘昂开口了，同时行了个顿首大礼。

刘昂也对于这位化冥如此郑重其事的“礼节”下了一大跳，发觉跟这位传说中心狠手辣不拘礼法的狂发“幼文和”表现不同。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山海的他，在向簪缨求助求合作啊。

“先生可代表山海？”关乎道统，刘昂坦然受之，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道。

“若此事成，相柳一脉，对簪缨让出一头地，包括相王之事！”李南抬起头来，说出了一个让刘昂心惊肉跳的，关于簪缨的最深的隐秘。

同时，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刘昂“君可忘五胡乱华旧事乎？”

“这——”刘昂也卡了壳，他似乎还没有为李南如何知道簪缨欲扶持相王李旦一脉，这个在簪缨内部都是极为隐秘消息的震惊状态中摆脱出来，过了好久，他才呐呐的开口了。

“兹事体大，仆需向金冠请示，敢问先生，可代表相柳一脉乎？”

“相柳一脉，必在吾手！”李南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若不够，天神一脉，吾也可尽力说之，还请先生代为传话”！

想起后世的悲剧，李南也不管了，赶紧夸出海口，心里想着哪怕把炸药啊玻璃啊印刷术什么的来换，自己也要尽力说服赵蕤，绝对不要让这些技术外流。

正所谓交浅讳莫言深，李南跟刘昂才相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而且还是敌对关系，没想到李南就提出了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提议。

别说刘昂，李南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何一时热血上涌，心血来潮。

但是话已经出口，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啧啧，刘昂不禁对他赞叹欣赏起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量和格局，着实让这位竹冠对这位化冥表示佩服。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看着一脸恳切的李南，刘昂生出这个世界都疯了的不真实感。

山海的人竟然一见面就像簪缨求助，这还是高傲的山海么？还是他的计策？

但是为什么，自己隐隐有种他是极为认真的感觉呢？刘昂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李南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吾山海之术，岂能落入蛮夷之手，若儒家精义能盛行吐蕃，未尝不是教化大功！”

想了好久，似乎明白了这位的出发点，于是刘昂决定，将李南的想法如实上报。

而紧接着，此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这位竹冠心惊肉跳、感慨其不愧为“幼文和”啊。

“杀人为下，诛心为上！此乃《春秋》之义也，不知仆所言可对？”

华丽的房间内，年幼的毒士笑得轻柔而愉快。

但是不知道的为什么，刘昂似乎看到了某个绝顶恐怖的凶兽在孕育，等到春雷渐起，便破土而出，让天下惊惧！

“诺！”不知不觉间，刘昂一揖到地，行出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

这个礼节在簪缨之中也是有讲究的，只有表示彻底臣服对方，才会行出这等礼节。

虽然身处敌对，但是不妨碍刘昂对于这位展示出的“大节”表示的佩服。

他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向死敌求助，这是下了多么大决心啊.......刘昂沉吟着，心惊肉跳不已。

讲道理，山海化冥提出的建议，不是他这种竹冠可以置喙的，虽然听来十分异想天开，但是刘昂决定帮着传话。

谈话进行到这里，李南心中想要得到李隆基赏识的心思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动山海上层，说服他们不让任何的技术流出。

毕竟，比起汉人的皇朝更迭，华夷之间的此消彼长，才是李南最放不下的。

他可不想后世的惨剧再次发生。

哪怕改变历史，哪怕——万劫不复！

“拜托先生矣。”李南郑重其事的抬起头来，彼此眼中都闪动着郑重其事。

当然，两位小官的“交游”，并没有引起在座的子弟们任何兴趣，房间很大，大到他们可以把两位“青衫”当做空气，并且暗暗嘲笑他们的竟然也学着高门子弟一样“行礼如仪”，简直可笑。

还真以为进了这个门就能改变门第了？自己当个官就是国家的主人了？你们怕是想多了。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房间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件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开端。

李南正在为自己螳臂当车的想要阻挡历史车轮，改变历史进程的伟大事业，心绪剧烈波动不已之时，这时走进来一个黄门，客气的问李南可有诗。

这个时候还写诗，写你妹的诗啊！李南彻底没了兴趣，而且周围隐隐传来的嘲讽目光有些不爽。

有心不写，又担心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想了想，还是随便交了一篇应付了事。

于是他的诗被交了上去。

本来李南的字就写得极丑，再加上没有“抄”，做出来的诗既无格调，又与平仄不和，送上去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基本的“赏赐”也无。

他哪里知道，他的诗一出来就被送到了上官婉儿手里，那位看到这个莞尔一笑，只当他是在发泄今日的不满，所以没有交上去，而没有赏赐，也当做上官婉儿对他之前在洛阳的“欺骗”的一个小小提醒。

想着李南吃瘪的样子，上官婉儿笑得极为开心。

外人不得留宿宫中，心神激荡的李南，就在下午时分，走出了宏伟的大明宫，心里还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过于冒失了。

来的时候一脸不爽，回去的时候瘟头瘟脑，这个大端午，李南过得一点也不好。

出乎他意料的，这么大的事情，簪缨的回应来的极快，第三天下午时分，那位刘昂来到了太子府，带来了那位“金冠”的回复。

“若君为相柳，终生不仕，此事可成！”

呵呵，我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不当官么？李南笑了，斩钉截铁的回复刘昂，“两岁之内，吾必成相柳，若事成，终其一生，吾不入朝堂，若违誓，人神共弃之！”

说完，他还拿出了自己靴筒里面的那把匕首，交给刘昂，作为信物。

“诺！”看到李南的“大手笔”，刘昂也是震惊不已，匆匆回了一声，就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刘昂，李南笑了笑，转身回到了菊下楼。

现在该到了他给赵蕤写信的时候了。

而就在他回到菊下楼的时候，他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熟人”。

就是那位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高力士！

在打包了一份在大端午得到无数好评的“菊下烤鹅”之余，高力士还带来了另一桩“生意”。

五日之后，临淄王要在宫中招待姨母窦氏，希望菊下楼带着“菊下烤鹅”和一干人等进宫服侍！

真有你的啊，这么快查到了我跟菊下楼的关系。看着那位高力士永远带着讨好的和气神情，李南越发觉得这位未来的玄宗，确实不简单。

高力士的到来，已经说明了那位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身处深宫消息还这么灵通，阿瞒针不戳。

年幼的枭雄和年幼的毒士，终于要真正的意义上的“见面”了。

不知这场会面，又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现在转投簪缨还来得及吗 赵蕤的回信，回得比想象当中的快，来的也比以往任何一封信长。

这封信之厚，重到一般的鸽子都带不动，赵蕤不得不派了一只猫头鹰过来送信，引得设在某个隐秘处的鸽舍好一阵骚乱，吓得李南都以为接到了母校的入学通知书。

虽然不知道赵蕤是怎么无师自通的，学会驯养猫头鹰来送信的，但是司徒灵雪告诉他，赵蕤不仅学会了用鸽子送信，甚至还活学活用，利用白头翁，老鹰，鹞子来送信。

听到赵蕤在山中养了差不多一座山的鸟，李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上古的德鲁伊学派。

而信中说的事情，则是让李南心中一凉。

赵蕤的信中说了两件事，首先，他对于李南如此有“上进心”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赞许，并且对于这位年轻的化冥能主动亲近他“天神”一脉，而且求助于他帮着收服其余几位相柳九遗表示赞同，说是当日的承诺依然有效。

而赵蕤花了大篇幅叙述的第二件事中，则是告诉了他不少的上古秘梓，让李南有些寒心。

原来历来公主和亲，每次都会带去大量的匠人和技术书籍，都是山海授意且努力的结果，而且他们还很看重，而且每次儒家的人还有些反对。

山海的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原因就是为了传播自己的学说，让自己的学派发扬光大。

上古诸子百家学派，共计一百八十九家，本来什么奇葩都有，比如推崇人应该动物学习，舍弃城池在野外居住的严格自然学派，还有主张人都是优胜劣汰的，胡人和汉人都是人，谁当老大都是自然选择，不比在乎这些小事，甚至还有主张一切都是虚无，人间不值得的极端犬儒学派......

反正什么都有。

其中充斥着大量的无政斧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学派，简直再正常不过。

历史是米青子，许多冷门学派，在历史的长河中，变成了长途中奔跑没有到终点的一群陪衬儒墨这些大派小米青子而已。

随着江河奔流，泥沙俱下，诸子百家彻底化为了十二大派，而阴阳家，小说家又在汉代被泯灭，儒家成立了簪缨，而剩下的九家，则是化身天下九凶组成了山海与之对抗。

而经过漫长的几百年，天下九凶背后的学派又萎缩了不少，在司马迁的论述当中，所谓诸子百家，仅仅剩下六家而已。

“......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论六家要旨》，司马迁。

这就导致了所谓的天下九凶有几位不是按照学派，而是按照他的能力和对于儒家的厌恶上位。

比如“相柳”，虽然名为法家，但是在漫长的山海历史中，已经变成了山海扶持的朝中代表了。

赵蕤说了这么多，其实告诉李南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比起在乎华夷之别，喜欢大一统的儒家，山海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山海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学派的继承和能不能得到某些统治者的看重，由此成为显学，是中原还是其他地方无所谓。

山海很多学派，从一开始都不主张大一统，希望回到上古诸国征战彼此割据的时代，好让自己的学说得到实现，比如道家黄老一派就推崇小国寡民，互不干涉，各自小确幸。

山海内部曾经还有人提出一个理想之治，就是将天下九分，每一处主张一派的学说，大家彼此来看谁发展得好，看看谁的学说才是真正正确的。

据说兵家的人还曾经教过胡人兵法，那赫连勃勃筑造统万城用的法子，就是先秦法家的路子，他身边的谋士，就有山海相柳的影子。

而令中原衣冠痛彻心扉的五胡乱华，最开始就是山海的人为了反对儒家而反对，试图借外族清洗儒家势力。

只是可惜没想到胡人贪婪，失控了而已。

毕竟，兵家，纵横家学派从来都不希望天下承平，铁板一块，这样他们就没有影响力了。

所以，在中原饱受儒家压制的山海，将每一次和亲看得很重，每次都费尽心机将传人和自己的技术塞进和亲的队伍里，期待自己的学说在另一片没有儒家的土地上开花。

wdnmd，现在转投簪缨还来得及吗？

李南突然深深后悔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加入的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先进组织，到了现在才发现，当技术掌握在一群更加食古不化，希望回到上古混乱好时光的古老妖魔手里，绝对会成长出令人绝望的有毒果实。

而且深受大种花影响的李南，儒家在骨子里给他的影响，绝对抹除不掉。

有句话说得好，纵观历史，虽然“乱”比“治”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哪怕身处混乱的时代，人人都向往着统一。

这才是民心所向，丝毫不以某些高高在上的“贤人”的“理想之治”所转移。

现在的情况是，李南的想法，原本以为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簪缨很欢迎，而原本以为说服很顺遂的“自家人”这边，则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李南也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件不大的事情，竟然涉及到了山海的根本路线，到了要上天下九凶的山海之会的程度。

对于和亲，山海和簪缨都极力推动，比起前者，担心山海域外做大的簪缨甚至有时候还会反对，这就是每次和亲，某些儒家的年轻士子激昂慷慨反对的原因。

簪缨可以借此显示“四夷臣服”的教化之功，山海可以借此在域外两开花，两家甚至对此形成了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李南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提起和亲，除了元朝和大明，历代的皇朝都一致通过了，而且丘处机会去给中原的大敌成吉思汗教授道家的养生法。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李南现在无比怀念，那个由乞丐头子、假和尚建立的大明。

终其一朝276年，明朝皇帝或残暴，或荒诞软弱，但是始终没有软骨头！

只有吊死煤山的皇帝，就没有“朕与日本天皇陛下精神如一体，尔众庶等，更当仰体此意，与友邦一心一德，发扬东洋道德之真意”的皇帝。

放下信，对于山海和簪缨，李南终于生出了同样大小的厌恶。

他前世看到的各种作品中，无论是儒家还是西方的教廷，都被冠上了邪恶的大boss的角色，但是李南现在觉得，这些都是狗屁！！

儒家和教廷能够盛行，只是历史用脚投票而已，在比烂的古代，比起其他的学派上位，他们还显得不那么烂。

道家和墨家那么的“好”，为何大多数人没办法清心寡欲，不在乎生死和家人死活，不在乎金钱和权势？比起官吏，平民更加痛恨那些当街杀人的“侠”？？

法家那么“进步”，为什么人人不喜欢酷吏政治？那些残酷古典机械法律，人人都被规定得死死的，衣服脏了上街都得挨板子，动不动就要割鼻子？

无他，只是有些文人习惯性的哗众取宠和为了反对而反对而已。

但是，他已经无法回头。

穿越客在这个时代的根还在山海和簪缨的手里，而且他来到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让此时的人过得稍微好一些，作为一个穿越客，他有些不甘心。

更何况，穿越客带来的，大多都是阴谋和杀戮。

而且他发觉自己被簪缨骗了，李南提的要求，正好是簪缨隐隐认同的，他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对方几乎也会同意的。

为此让相柳对簪缨服软，甚至他以后不得入朝堂，简直有些划不来。

穿越客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也很失败，以为穿越能给历史带来一些改变，似乎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现在看来，只有自己彻底掌握山海和朝堂的重要话语权，才能让自己的某些“理念”得到实现，为这个残酷的时代带来一丝温柔。

虽然自己已经被逼着立誓不上朝堂，但是没有说其他人不能啊。

就决定是你了，长蛇李林甫。

看着赵蕤信里表示会全力“助君掌控九遗”，李南觉得，自己这个朝堂代言人，就选李林甫了。

而且无论从现在还是从历史来看，关于朝堂之争，他都比李南适合得多。

于是，收服长蛇的计划，就这么被纳上了议事日程。

今天是五月十九，明天就是菊下楼进宫献艺，李南见那位阿瞒的日子。

在看着某封来自蜀中的信件在菊下楼的烤炉中燃尽之后。

穿越客来到了菊下楼从来没人涉足的三楼，来到了一个专属于他的小房间里。

他拿出了一本上好的丝线装订，封面和封底一片漆黑的小册子。

在这本用新装订方法装订的黑簿之上，

穿越客珍而重之的写入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名字。

名曰——夔牛！

第二百章 五月二十 夔牛者，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俗语有云，一雷惊蛰，农人始耕。

所以，夔牛带来的不只是巽雷的生发之气，雷声的到来宣布了阳气上升，蛰虫随之出土，而带来的风雨也是农作物需要的，再加上牛也是农耕的主要作物。

所以，在山海的天下九凶当中，夔牛那一脉，就代表的则是农家！

而每次公主和亲，带走的大量农书和匠人，其中所占比例最大的就是夔牛一脉！

于是，李南在这本新的“黑色小本本”当中，珍而重之地写下了夔牛的名字。

他也想清楚了，如果不搞定农家一脉，自己的计划说什么都会受阻。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山海都震惊不已的决定——

他决定除掉夔牛！然后换上跟自己合作的人！！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作为各类蛇类的集合，相柳一脉的或是酷毒，或是残忍，或是冷血，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同一个特点——

那就是贪婪！

作为共工的臣属，相柳贪婪又猖狂，它所到之处，尽成泽国，泽国之水又苦又辣，吃了就会送命，飞禽走兽都不敢接近，它还欢吃土，一次就能吃下九座小山。

所以作为相柳九遗的“化冥”，也很好的继承了相柳这个特点。

当然，这也跟农家一脉在天下九凶中属于最弱一脉有关。

讲道理，作为农耕时代的统治阶级，儒家和朝堂对于农业的看重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作为反对组织的山海，一个只会种地没有杀伤力的学派，除了提供粮食就没有什么用，而且作为后勤，他的用处远远比不上商家一脉的吞金兽貔貅。

所以，面对堪称最弱的天下九凶，李南才敢做出这个大胆的计划，如果是其他的天下诸凶，李南在没有“长成”之前，决计不敢生出半分这样的心思，而且小心翼翼地担心对方对自己下手的。

而且这一任夔牛就在长安！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就在朝中，这个消息是地府的人探听到的。

当然，这还不够，李南还要找到兵家的朱厌，对此进行拉拢，说法他们改变对于吐蕃的计划。

李南准备告诉朱厌一脉，自己有克服夜盲症和高原气候的办法，还有新的便于携带的干粮，让他们对吐蕃改为战争为主。

至于纵横家一脉的“天神”，已经是在自己这一边的盟友了，而且天生喜欢混乱局面的他们，更加喜欢一个内乱和外患不止的吐蕃。

公主进藏还有几年，他还有时间。

天下九凶，除了混沌长期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以外，如果说法兵家的他，在下次山海之会再拉拢商家的貔貅，告诉他吐蕃技术的低劣有利于貔貅一脉商品的倾销甚至战乱的吐蕃还可以出现上古商人控制一国政治的局面。

于是他就有了四票，再加上他除去了夔牛.........

前提是他要在下次山海之会前成为相柳！

当李南轻轻合上册子的时候，就连穿越客自己，似乎都仿佛听到了历史转动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在进行一个赌上了自己姓名，赌注为天下的豪赌。

当他叫过手下消息最为灵通的司徒灵雪，问是否能联系到兵家朱厌一脉的人的时候，没想到这位露出了一股奇怪的微笑。

“石安何不问令狐？”

额？？令狐过还跟朱厌有什么关系？将信将疑的李南联系了负责长安地府的判官令狐过，得到的答案让他啼笑皆非。

作为周文王时期就存在的古老姓氏，令狐家也算是远古高门，虽然式微了，但是令狐家还是伏脉千里的，而令狐过的族兄令狐中，此时就在军中任职，是从五品游击将军，代号无支祁的就是。

额........你的这位族兄是不是行二？其实叫令狐二中，嗜酒如命还用得一手好剑法，只是体内有八道内息时时冲突？

李南听到令狐中这个名字，忍不住就想问，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生怕被对方一招破狗式打爆他的狗头。

我们中出了一个海二代！！想不到你们令狐家都是一门忠烈，老山海了啊。

李南不由得开心起来。

得知这位令狐中现在正在跟着大将军胡地杀胡儿，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班师回朝，李南也不着急，先修书一封让令狐过通过家族的渠道送了过去，上面写明了高原气候对人的影响和食猪羊鸡的肝脏能让士兵免于夜盲症困扰。

随之带去的，还有李南制作的炒面和绑腿，他相信这位从小就学了万人敌法子的令狐中会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

而最重要的，李南还写了十二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和斩首战术！

他很鸡贼的只写了一半，相信那位心痒难耐的无支祁，一定会来找他的。

而关于联系商家一脉吞金兽的任务李南则是委托给了风生兽梁槠，以他的本事，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作为一个秘密组织，山海就是这点不好，那就是天下九凶彼此独立联盟，并没有一个堪称严密的体系，很容易被人个个针对，这也是山海被簪缨越来越压着打的原因。

这就好比一方是凭借自己个人能力在打，彼此配合不够，一到五号位为了kda各种勾心斗角，另一边则是配合紧密。

所以，山海才会被个人能力差不了多少的簪缨，打到节节败退，到了现在天下九凶都被打到凑不齐的局面。

我方辅助偏发育，对于队友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金城公主进藏还有几年，李南又充分的时间布局，所以他还不是很着急。

迫在眉睫的是，他跟那位未来的唐玄宗的见面。

于是就在五月二十的这一天，李南打扮成菊下楼的一名管事，跟着高力士进了皇宫，见到了那位前几天掉头就走的年轻人。

“石安先生一向可好，孤甚挂念也，哈哈哈。”进了宫之后，李南就被带到了一间静室，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了这位临淄王，而且李隆基完全没有当日的冷漠，一副前倨后恭的样子。

你果然学的阿瞒啊，你这幅故意让人猜不透的样子跟那位如出一辙。

“见过临淄王。”李南扮演了一个最对两位阿瞒胃口的，恃才放旷的奇士的态度，态度有些阴阳怪气。“临淄王不出深宫，早知天下事尔。”

都查到了菊下楼，这位的消息比天下很多人都灵通嘛。

“非是孤拿大，那日先生故意相试，孤岂不知？但身处大明宫.......”李隆基有些意犹未尽，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哈哈哈！”两人相试一笑，如同千年前曹阿瞒与郭嘉初见一般，彼此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李隆基亲自携着李南的手，一起踏入了另一间——书房！

好个李隆基，大气如此，才见到自己一面，而且自己还是山海的人，就敢把自己往只有心腹才能进的书房带。

虽然携手这个动作让人觉得有几分哲学的味道，但是此时却是男人间表达友情的最为亲密的方式之一。

再进一步的，就是更加哲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抵足而眠了。

光是这一点，哪怕“求贤若渴”是演的，太子就比不上。

“先生远来，可有事教孤？”来到书房外面的房间，两人分宾主落座，李隆基就开门见山的单刀直入了。

而李南也很对得起他，一开口就让他震惊。

“特为送鹿而来。”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李南一句话，足以让听到的人心惊肉跳了。

“哈哈哈——”这位李隆基还真有几分曹阿瞒的奸雄风范，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只见菊下之鹅，未见其鹿尔。”

“王若有心，不日将送至。”

“哦，孤不过幽闭之人，苟延残喘，安敢复望乎？”

“五岁！”李南伸出手，比划出一个五字，“王可得鹿也.....”

“哦，还请先生教我！”李隆基笑笑，没有说话，一副看你表演的样子。

起开，我要开始装了！于是李南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准备的功课，指着窗外的天空，慨然开口道。

“王可知龙乎？”

“孤所知不详，还请先生开示。”

来了，来了，老子昨天背了大半夜，就是为了今天装一把。于是李南站了起来，长袖一甩，一副我要开始了的模样。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

纵横四海！！！”李南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眼中闪动着火焰。

“纵有飞腾之志，若并云雾，不得上天，只得困守浅滩，如之奈何？”李隆基也被施大大的文采所折服了，面上虽然慵懒，但是他看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语气已经变了。

终究还是太年轻啊，如果是赵蕤这种老狐狸，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这段时间跟司徒灵雪恶补一番如何“识人”的李南也看得出，这位心动了。

于是他不在说话，而是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位，直到这位差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这才缓缓开口了。

“仆尝闻一诗，亦是写龙，不知临淄王可愿闻之？”

“是何妙文，还请先生试颂之？”临淄王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来了，来了，这赵蕤的学问真是厉害！李南高兴起来。

针对今日的会面，司徒灵雪教过他，说是李隆基如果真的有大志不甘心蛰伏，这种人肯定会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内心肯定好似一团火日日灼烧。

这一点，从他最近吃食都变少了而且还不惜参加太明公主一干姐妹的端午会露面，就可以看出来，面对这种人，你千万不要急着顺着他说，不要让他发问，反而一上来掌握主动权，主动提出问题问他，一直钓着他，他反而对你更加看重。

而且你还不能过度强势，免得他对你心生忌惮，只有在一个合理的范围适度刺激，而后有表现出对他的认同，这才能够让他接受你。

还有，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神秘，不要一上来就一副自己要投效的样子。

真有你的，看着司徒灵雪竟然凭借着一些消息对李隆基性格做了一个简单的性格侧写分析，李南不禁感叹，你如果去个什么fbi、cia一定是精英吧。

于是李南也放下了心中对于这位未来帝王的某些敬畏之心，如同面对一个急需投资的潜力股和大客户一般，从一开始见面的阴阳怪气的到现在态度，都是司徒灵雪和他设计好的“表演”！

为的就是打乱了他的“节奏”，先是提出逐鹿天下的问题吊起胃口，然后又说起龙的习性，貌似不相干但是意有所指。

现在看来，收效果然针不戳。

毕竟，上古的纵横之士，最大的利器之一就是他们那张嘴，可以合诸侯，也可引动天下乱！

他急了，他急了，李南看着李隆基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于是他慨然开口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一诗吟出，李隆基再也装不下去了，直直地开口了。

“敢问先生，风云从何来？”

“这风云么，便来自高山沧海之间，不知临淄王可满意？”李南看着过分年轻的未来帝王，笑得从容。

“可是——”李隆基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听到山海支持李重俊的事情。

“长安东市之贩夫，尚且知晓将所贩售鸡子放入不同筐内，以防倾覆卵碎之虞，遑论山海乎？”仿佛看穿了李隆基的疑虑，李南笑得坦然。

同时，李南不给他反应时间，如同渭水直钩钓鱼的那位一样，慵懒的盘腿而坐。

“若得山海风云之助，困龙意欲何为？”

他竟然反问了李隆基！

大唐景龙元年五月二十，晴，万里无云，穿越客对着那位后世毁誉参半的雄才伟略的未来帝王，发出了诛心的一问。

第二百零一章 是她? 司徒灵雪对于李南今日的对话的估计，还有李隆基的侧写都很对，只有对于一个人的侧写，司徒灵雪想错了。

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穿越客！

因为李南从来没有想过臣服于这位未来的封建主义头子，反而想当他的投资人和大唐开元盛世集团的股东！

讲道理，这个天下是人民的，李南作为人民，这天下应该有他的一份也无可厚非吧。

额.......年轻的未来帝王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了除了微笑以外的惊愕神色。

他也没有想到，今日这位先生竟然如此大胆，不，甚至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李隆基这才发现，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位“石安先生”从来就不是像那位诸葛先生与后主，郭嘉与曹操一样，过来献策，顺便辅佐自己这位主公的。

而是如同战国之吕不韦，三国之贾诩，把皇位看做一件“东西”，跟帝王只是合作关系！！

原本以为是一场精英投简历自荐ceo的会面，变成了投资人与被投资人的会面，告诉你小伙汁我很看好你，我可以给你资金，但是你要给我你的运营方案和未来企划！

恍惚间，这位年轻的未来帝王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无义战”的春秋上古时期。

在那个时候，国君的力量也不是这么足，一个个“士”游走于诸国之间，贯彻着自己的理想，有些厉害的，甚至能左右一国君王和天下大势，甚至拿一国为“见面礼”！

不愧是山海的幼文和吗？李隆基很不喜欢这种处于下风的被动位置，心中甚至生出了深重的杀意。

可是他拥有的不多，对方那句五岁之后可得“其鹿”和关于龙的论述让他的野心被彻底点燃了。

如同能屈能伸的汉高祖和曹阿瞒一样，他对着面前这个面带玩味的年轻人深深跪伏下去，语带颤抖的说出了下面的话。

“还请先生教........”

成了，憋屈了好几天的李南，终于在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不少的帝王身上找到了成就感。

有时候，一次的跪伏之礼不仅仅是代表一时的“请教”，而是代表了一世！

李南敢肯定，这位雄才伟略的未来帝王，以后或许对山海和他生出巨大的杀意，但是绝对不会生出彻底收服吞噬“山海”为己用的念头。

光是这一点，自己今日的收获已经够了。

在猛兽还小的时候给他一个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哪怕其长成之后，也会对自己忌惮。

但是，他的算盘落空了。

“仆见过石安先生，不知石安一向可好？”正在李隆基要说出那个在他看来屈辱至极的“吾”字的时候，一个清越如同金石落地的声音响起，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哦？见过杨兄。”李南看到那张俊美不似常人的脸庞，听着他亲切而“惊喜”的话语，有种boss打到99%被人抢怪导致团灭的憋屈感。

来人正是杨空月，他的出现，让李南刻意营造的逼迫氛围被打破，年轻的李隆基恢复了冷静，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李南的眼神充满了凝重。

可恶！岂可修！李南有种被人抢了怪的感觉，脸色也有些怪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李隆基是如何得知自己在菊下楼的了。

岂不知，同样的心思也在这位俊美的簪缨铜冠的绝世佳公子心头升起。

哦，对了，洛阳一役，虽然计划失败但没有受损失只是收益不如想象中巨大的簪缨，让这位空月公子从铁冠升到了铜冠。

他不得不从屏风背后出来了。

因为他再出现晚一步，这条年轻的潜龙就要向山海表示“屈服”了，这是他和簪缨都不能忍的。

因为同样的“屈服”，发生一次就够了。

皇帝被称为豢龙之官，豢龙，豢龙，说的就是帮他们这些“士”豢养龙这样的巨兽就好了，不会真的有人想要让龙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吧，不会吧，不会吧。

想起前些时日，这位也是这样跪着向簪缨表示“友好”的，杨施余暗赞这位不愧是自己认定的一生之敌。

可恶，他们把这天下当成什么了！！他们争斗博彩的彩头么？同样的心思和巨大的杀意，也在这位面容变得肃然的临淄王心头升起。

于是，两个人聚会，变成了三个互相觉得对方的三国之争。

虽然他们面上笑得更加和蔼而热情罢了。

但是语言上的暗箭，已经变成明刀了。

“石安可是代表山海？”杨施余开口了，隐隐指出李南不能代表山海，自己簪缨对于他的支持，可是从上到下的。

这就戳到了李南的痛处了，比起铁板一块目的明确的簪缨，各自为政的山海总是很难让人放心。

“此乃相柳之诺尔！”李南硬着头皮答道。

“哦？空月尚不知南兄依然化身天下九凶尔，恭喜南兄，可是据空月所知，前些时日，南兄才立出重誓，终生不入朝堂，不知这——”杨空月笑得和蔼，倒是李隆基看李南的神情也不善起来。

“呵呵。”李南笑了起来，终于要来了吗?

李隆基身边有簪缨的人，还有他们会用李南发誓不入朝堂来说项，他也早就准备好了。

“相柳九首，在野一首，又有何影响，倒是请问临淄王，相柳是在野，还是在朝，更让‘君’心安？”他闭口不谈自己还只是化冥的事情，仿佛自己已经是相柳了一般。

但是关于这一点，杨施余也没有表示异议，仿佛他也默认了一般，毕竟，现在看来，相柳九遗当中，只有他收复了其余诸脉的几人，他毫不怀疑对方日后会成为相柳。

虽然他也不知道，李南的收服，除去他个人的努力，还有某位高高在上的“天神”刻意引导的缘故罢了。

“故此，终生不入朝堂，乃是相柳一脉对‘君’之——最大诚意！！”

李南说得斩钉截铁。

“相柳九首，皆苟延残喘之鬼，吾等所求者，无非乃借一处安身立命尔，还请‘君’许之！”

李南的话说得姿态很低，但是其余两人都没有看出来他的恳求之意，而且刻意强调的‘君’字也很对李隆基胃口，仿佛他已经认定他已经是天下之主一般。

这种暗戳戳表示出的肯定让充满野心的年轻临淄王很喜欢。因为簪缨对他的称呼，不过是“王”而已。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底牌吗？之前的和亲之事不过是你取信与这位障眼法罢了，之前的强势也是为此做铺垫？好个以退为进！

杨空月这个时候的第五层思维又在发挥作用了，他可以想象出，如果相柳以“相位”换取其余“八首”入朝堂，还有这番在野对于君王的威胁变小，绝对会让这位龙章凤姿的年轻临淄王动心。

而且本来就被簪缨和山海交易和投资态度心生不爽的临淄王，怎能会不动心！！

这种弃车保弩马卒，着眼大局的手法，怎么看怎么都跟那位“先生”的手法很像啊，难道说，相柳和天神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杨空月突然想起了某个可怕的可能。

维持着山海始终不坠的，就是每隔几代出现的某些惊才绝艳压服一世的人啊，贾诩亦是，杨素亦是，那位东岩子也是！

只能说杨空月不愧是空月公子，虽然猜测有些偏颇，但是离事实不远了。

现在看这个态势，临淄王已经意动了，自己阻止会适得其反更增他对于簪缨的不满，而且能够让自己认定的“大敌”不入朝堂，长远来说，废除了“相柳”一脉的重要臂膀，对于簪缨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

转瞬之间，杨空月也想通了其中的一切，随即话锋一转，对着李隆基一礼。

“虽然簪缨山海彼此为敌依然数百年，但空月为王谋士，不得不言，此乃美事，空月这便恭喜临淄王！”

他还不忘脏李南一手，仿佛这一幕是他和李南商量好的一样，还趁机表了一波忠，不愧说真有你的啊。

“啊？”李隆基和李南都没有想到杨空月马上一副“为王殚精竭虑”不考虑簪缨得失的样子，而李隆基也想要引入山海来制衡簪缨，于是他点点头，对着李南深深跪伏。

“如果，孤便拜托先生矣。”

虽然都是跪伏，但是“孤”和“吾”的差别，不可谓不巨大。

但是三人都达成了默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都不尽如人意，但是彼此之前的轻视之心，俱都收起了。

一看到杨空月出现就发现此事要遭的李南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他也十分疑惑。

但是目的达到了，他也很满意。

还是那句话，傻比克高手，第一层思维完克第五层！

于是三人结束了谈话，言笑晏晏的一同来到前厅，共同吃起美味的烤鹅来，席间作诗跳舞，彼此大声赞叹着对方的文才，好似多年至交一样似的。

包括临淄王在内，三个人都没有做出什么承诺。

因为他们知道，以他们任何一人在各自一系的势力，远没有到可以做出实质性承诺的地步。

因为他们都还太年轻，还没有爬到他们想要的那个位置。

对山海如是，对簪缨如是，对皇室更如是！

而这个利益均沾的结盟，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也不是没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席间，面对着杨施余的隐隐暗示和李隆基对于势力最弱的李南能力的担心，李南信誓旦旦的表示，半年之后，定然两位看到来自“相柳”的诚意和来自山海的“风云”！

三个人都知道，等到“相柳”出世和来自山海的“风云”出现的时候，就是他们正式合作的那一天。

对此，李南很有信心。

因为给李隆基准备的“礼物”已经开始打包，就等着大唐府兵快递送到，就可以拿到“尾款人”李隆基的尾款了。

因为安乐公主在洛阳的关系，还有武三思的嚣张，韦后的不满，沉浮生的迦楼罗在长安对于“囚牛”的节节胜利和报复，太子已经越来越害怕，紧绷的弹簧终于要被压到最低点了。

他已经在暗暗联系兵士和一些将领了。

哦，忘了说了，这些事情都是地府的人的悄然背叛，跟那位沉浮生的心腹“太平”暗通款曲所造成的。

作为一名“毒士”，李南从来没有臣服过太子，用他和武三思的人头作为新董事会的见面礼和投名状，简直不要太正常。

而暗地里知道这一切的那位“天神”不仅视而不见，反而乐见其成，帮着太子和李南彼此遮掩。

或许，他也将此看做“相柳”成长的一次考验和太子才具的考验吧。

只有胜出的人才有直面“天神”与之合作的资格。

反正对他来说，天下越混乱越好。

自从那次过后，如同其他长安贵妇一样，窦氏越来越爱吃有名的“菊下烤鹅”，竟然定期派人过来买了后让人送到她府上。

长安贵妇的爱好多了，这一点也并不出奇，毕竟韦氏的好几名贵妇对于菊下烧鹅的热爱比她还要更甚，甚至隔日一买的程度。

而且送过去的胡姬，在某天之后，回来竟然少了一名。

仔细一打听，那位名为胡姬竟然因为帮着窦氏送烤鹅进宫给她疼爱的侄子的机会，被那位临淄王所喜，然后给收了房，还起了名字叫做曹野那姬，引得长安贵人暗自腹诽。

这临淄王竟然好色如此，不顾脏净，连胡姬都收了房。

但是只有几个人知道，随着地府的消息送入，那位年轻的临淄王用此向某人示好，表示暗暗认可结盟之意。

而那个曹野那姬的名字，既是表面此人对于曹阿瞒的崇拜，那个野字，也是提醒某位做出承诺的未来“相柳”，不要忘了自己只能在野的承诺。

当然，令穿越客吃惊的是，那位临淄王的示好不止一件，而且十分舍得“下本”。

他的胞妹，现在已经十五岁，性子恬静的崇昌县主，名为李玄玄的那位，竟然疯狂地喜欢上了潇湘馆的清雅和菊下楼只招待女子的环境，竟然多次往来于菊下楼和宫中。

“还请先生不嫌玄玄愚钝，收玄玄为徒，教授作诗之道。”菊下楼的三楼，一名娇弱的少女对着李南盈盈下拜，恳请李南教她作诗。

虽然她声称是被李南的诗才吸引，故此相求列入先生门下，但是李南知道，这是李隆基送来的“示好”，或者说是“人质”。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收下了她。

从此，菊下楼多了一位极其爱诗的县主。

等到几日之后，李南才发觉这位是真爱诗的，而且诗才不错，尤其喜欢山水之诗，言谈话语当中有些出世的味道。

而从窦氏和宫中传来的消息来看，李隆基和窦氏，包括他们同样被幽闭的老父亲相王李旦都极为疼爱她。

不是，似乎有什么不对！！

我擦，是她？？

李南终于回过味来了，十五岁还没有许配人家，李隆基的亲生妹妹，极为受宠和爱诗，性子恬静，隐隐向道。

这特么不是李白和一干诗人的女神，玉真公主么？？？

因为李隆基只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一位叫做金仙公主，一位叫做玉真公主，但是大的那个去年就出家了，法号金仙，剩下的不是那位玉真仙人，还有谁？

历史真爱开玩笑啊，李南不禁沉吟起来。看着还是个文学少女的玉真公主，决定对她加强教导，免得她以后被人几首诗就骗走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冲你叫我一声师父，老子就不可能让你以后被王维那个混蛋拐走，李白什么的醉酒流浪汉，给爷滚！

看着可可爱爱的玉真公主，李南露出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是她？”就在李南给玉真公主上了一堂“冰中生火”的自然课之后的第二天，李南对着才见过的，某个似曾相识的漂亮女人发出了疑惑的感叹。

一盏茶之前，一名专业的女管事被“先生”送到了菊下楼，长腿大兔子，深深跪伏，声音低沉带着诱惑的磁性，她对着李南跪下口称阿郎，一笑起来，风情万种。

而这位自称露心，而且衣着上看着也快要露出心来、特别是跪下来的深邃让李南有些脸红的娘子——

像极了那位当时只要一枚铜钱就可以让李南赎身，投水自杀的“娇娇娘”！

只是她身上再无一丝肥肉，反而前凸后翘大长腿，双腿之修长有力，本钱之雄厚，胜过李南见过的一切唐朝女子！

南山有菊，花瓣肆开，极尽妍态，名曰露心抱！

很好很好，菊下楼的女管事的名字也很符合酒楼的名字，不仅大方的露“心”，而且似乎只要他一个眼神，就可以“抱”！

而且杜静伶的陈述当中，李南就确定了这位就是那位雁荡飞燕，牡丹馆的那位娇娇娘！

而关于她为什么来这里，她只说投水未死，偶被“一位先生”所救，让她来此当李南的奴仆，故此称呼他为“阿郎”。

赵蕤送她过来干什么？虽然想不通，但是李南还是接受了“先生”的安排。

于是，因为这位专业“女管事”的打理，菊下楼的生意更好了。

而且更罕见的，菊下楼的“掌柜”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两人的交流只限于工作，好似一对合格的“打工人”。

预想的矛盾没有发生，虽然露心娘的到来之后遭遇了几次下毒，但是李南甚至产生了一股错觉，好像经过几次下毒之后，她和杜静伶之间产生了和解。

因为李南可以感觉出来，两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同样的味道，

那是立志像某个存在复仇的味道，身为黑簿之主的李南很熟悉。

因为他身上也有，而且比她们浓重很多。

因为他想要复仇的对象，是这个吃人的时代啊。

第二百零一章 玉真公主变成理科生可怎么整? 长安城南现有杨树五，柳树三倍之，槐树比之柳树多二十，试问，槐有几何？

名为玄玄的，未来的玉真公主，看着后世小学的二年级数学题，不假思索地写下答案和计算过程，用的还是还是阿拉伯数字，连“答：槐共计三十又五棵。”都写得极为标准。

“先生，玄玄所答可对？”看着主座上的李南一脸的凝重，少女神情忐忑。

明明就算对了鸭，难道自己错了？少女在心头又将这道所谓应用题在心中反复的算了好几遍，发觉一点问题也没有。

“嗯，正确，今日课程便到此。”李南看着自制黑板上的几道应用题，心头有些郁闷。

“谢先生，玄玄告退。”年轻的少女家教极好，虽然看出自己师父有些不爽，但是还是行礼如仪的告退了。

李南郁闷的不是这位崇昌县主目前已经达到了小学二年级的数学水平，而是其他琐事！

应用题真难出！！

李南从来没有觉得设计小学生的应用题也会让人如此费脑筋，而且他也为这位未来的玉真公主越来越“向道”的思想苦恼着。

“这都成年人了，这小学生的思想品德课和社会主义思想道德建设到底适不适合啊。”这是李南现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南现在为了自己学生越来越扭曲的“三观”开始深深担心起来。

前段时间，当崇昌县主来拜师的时候，李南也没有在意，只是当作李隆基示好的一种“结盟”态度，所以也就点头应承。

没想到这位崇昌县主，不知从哪里收集到了李南的“旧作”，把他这位老师当作了一位大诗人，然后一上来就问了一些她作诗当中遇到的，专业性极强的问题。

李南哪里会这个，本想告诉她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来也会吟，结果发觉这个时候哪里有全唐诗，只得告诉她“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让她多观察生活，风花雪月皆有诗意。

这两句话小姑娘咀嚼了很久，觉得这位老师真是大才，然后第二天，从宫中送来了几条腊肉和一些礼物作为束修，还带来了礼官，正式的拜在了李南的门下。

听说李隆基还不同意，还是她苦求父王李旦，窦氏又在一旁求情，这才勉强同意。

我谢谢你啊，后来听说了真相的李南如此说道。于是，李南就从教授李玄玄的“老师”变成了“师父”。

那怎么办，李南只得带她“先观察生活”，再做了几个冰镜生火，洒水成虹的自然科学小实验之后，告诉一脸惊叹佩服的崇昌县主，这些自然现象其实背后都有大道理的时候，李玄玄彻底成为了“科学门”的粉丝。

于是，李南的教学的风格开始走歪了起来。

当李南告诉她诗词一道只是为师诸多本事当中最差的，为师还有一门名为科学的本事，乃是真正本门之秘，打开天地秘密世界真实金钥匙，问她学不学的时候。

这位未来的玉真公主二话没说，表示了弟子愿学。

这就愿意了？自己还没在你头上打三下呢？

当然，李南也是不敢打这位崇昌县主的，而且三更半夜让一位十五岁的待嫁县主来找自己，不是她嫌命长就是李南嫌命长。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敷衍态度，李南连夜让人刻了一块上面写着“天地”的石碑，收徒之时让李玄玄对着石碑跪下，当然，尸神弥彦也被叫了过来，一起补上这个入学仪式。

然后李南告诉他们，我五庄.....不，我科学门不拜孔子，老子等先贤，唯一所拜者，就是这天地！吾等所学，全是天地之间大道规则，以天地自然为师，以求真为第一要务，学到极其精深处，什么移山填海，上天入海都不在话下，甚至还可以到月亮上去。

而且李南还告诉两人科学门的祖训：“吾爱师，吾更爱真理。”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这两位少男少女都震惊不已，但是心中想法却是各异。

弥彦是觉得自己的“考验”终于结束了，老师，不，师父开始真正教授自己“大术”，听过对于“大术”的终极体现了之后，他也明白了师父之前为什么说的什么酆都杀人术不过小术而已。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可是会接引天雷的！

虽然弥彦对于李玄玄的一上来就可以拜师也有些不满，但是一想对方一看就是贵人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而李玄玄则是被天地啊，大道啊，移山填海啊，白日飞升啊（她自动将飞机潜艇飞船替换成仙法了）给深深吸引了。

特别是之前那些冰中取火，清水化虹，在她看来，都是道家三十六小天罡术中记载的，本来就慕道的李玄玄看着这天地的石碑，再加上本门的修习竟然是修“万物之真”，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位“真人”，为自己小小年纪能够“修真”激动不已。

神tm修真！！你的脑洞给我收一收啊。

于是她和弥彦隐下心中激动和三观的巨大震惊，毕恭毕敬地对着李南和石碑虔诚下拜。

然后他们学的第一篇课文，就是《师说》.......

感谢后世有感情地朗读并背诵全文，李南对于这篇师说记得溜着呢，额........虽然他也整整回忆了一晚上，但是好歹也算是背下来了。

虽然穿越客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背全，而且将脑中流利的普通话转化成此时的长安官话也有些困难，但是不妨碍两个小家伙初次听到这篇千古雄文之后的震撼。

李南先背一遍，又领着他们读了一遍，留作业让他们背好了再来。

结果才过了一天，两个小家伙已经背下来了。

这tm是天才少年啊，自己都没有写下来，自己可怎么整？李南无比的惊诧，这听过两边就能背下来，不是天才是什么？

李南哪里知道，李玄玄带来的侍女中，就有一名擅长速记的，李南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她给记下来了，而为了向“师兄”表示好感，李玄玄也给了弥彦一份。

等到这位侍女带着文章回去之后，很是引发了一阵骚动。

他的那篇《师说》，李隆基一看之下大为惊诧，然后佩服莫名，直言此乃万古之理也，同时也指定说自己的孩子以后都要学这篇文章。

到此，他才真正觉这位化冥是真有大才，而且是真心教自己妹妹的。

于是，窦氏第二天就送来了不少的金银，让李南觉得古代当老师真是暴利。

而这篇脍炙人口的文章，很快就在某些渠道流传开来，上官婉儿甚至太平公主甚至都觉得强烈赞同。

而最为赞叹的那个，连李南自己都想不到。

竟然是簪缨的杨空月！他还派人传过话来，说是南兄不愧山海的人，这篇文章有强烈的诸子百家的风格。并且他也送上了一篇《答李郎君师说》，里面洋洋洒洒的说李南师说的正确，尤其体现了圣人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主旨，李郎君不是儒家之人，竟然体会我儒家真义，简直就是师说和圣人正确的最好映证，我俩简直心心相印啊。

神特么心心相印，这tm都什么跟什么！！！

当李玄玄高兴地向自己的“师父”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李南从此就禁止了李玄玄严禁透露自己所学。

不是他保守，因为他还想给后代的“名人”们剩点东西，这个名声他觉得烫嘴，而且杨空月那句心心相印让他觉得浑身有些麻痒。

从某个方面来看，穿越客还是要脸的，同样也要菊。

关于这一点，没人表示异议，听说过李南奇怪的拜师仪式和《师说》之后，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觉得李南这是准备将某种了不得“山海秘术”授之，大有君子之风，不愧是山海培养出来的人。

这种秘术，不让流传是正常的，甚至那个帮李玄玄速记的“工具侍女”和侍卫，都被下令禁止靠近菊下楼那神秘的三楼。

第二天是数学课，李南搞了一块黑板，临时做了几根不成模样的粉笔，还让人做了课桌和椅子，在黑板上依次写下了0-9，十个阿拉伯数字。

两个小孩子都是心思机敏之辈，对于新的数字表示方式接受很快，特别是李玄玄，进度明显比虽然比她还小两个月，但是心中早已不在纯净的弥彦要快一些。

只是她不将这一切往道学上类比就好了。

古人是没有整数零这个概念的，所谓的零，只是零余之意，他们不像是从小见过200，300等数字的后世小孩子，理解起来有些困难。

但是依旧难不倒有一定道学基础的李玄玄，正在给他们讲0的概念的时候，她突然神情地激动举手示意，说自己已明尊师之意尔。

“零乃无极，无极生太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小姑娘很快学会了举手回答问题的课堂礼仪，站起来很是感慨的说出了她的理解。

“尊师所言之零，乃万物之始尔”。

于是，这堂课的逼格就变得高大上起来，彻底变得形而上了。

“虽然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在数学中，0确实是起点，但是总觉得有点微妙啊。”

当时李南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就是未来的玉真仙人，还表扬了她触类旁通的精神，鼓励弥彦多向师妹学习。

了解到李玄玄会加减法，而弥彦作为石中火一员，计算更是精通的时候，为了应付了事的穿越，在当天的家庭作业中展现了巨大的恶意。

他让他们从一加到一百，只要有一人得出答案后再来上第三节课。

于是，太极宫里面的树就遭殃了。

在此时长安，如果你在东市一边啃着羊肉串一边逛街的时候，你有很大几率发现，有人会鬼鬼祟祟地跟着你，眼睛死死盯着你手里的串。

别慌，他不是乞丐，乞丐一般是不会跟着人要的，他也不是小偷，因为没有一个笨贼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跟踪，只为了偷一根羊肉串。他更不是等着你随地吐痰大声喧哗，好方便随时上来罚款的大唐“城管”。

他很有可能是某个工匠的学徒，上街来给师父找算筹，就等你扔了木棍然后捡回去而已。

唐代的计算除了靠手指，更多的专业计算是靠算筹，过程无比繁琐，这就导致了大型的计算需要大量的木棍，虽然李南的云计算部的先生们都配了算盘，但是可还没有流传开来不是么？

山海独特的制度，让算盘这个利器就连商家一脉都没有，更何况普通工匠？

于是，崇昌县主几乎将自己宫中的算筹一扫而空，而听到妹妹遇到巨大困难的李隆基也表示大有兴趣，让人砍了好几棵树，终于凑齐了算筹。

于是一场复杂的计算，就变成了机械的数木棍，本来李玄玄可以让宫女帮着数的，但是她看着巨大的数量，深信先生出此题一定有深意，一定要自己亲自上。

哪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穿越客的恶作剧而已。

光是这个要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好玩就好玩在算筹的制作上。

这县主用的算筹，宫中的用度，能随便找一根全是毛刺的木棍充数么？万一划伤了县主娇嫩的双手，到时候杖责杀头算谁的？

于是宫中的木匠们，开始不分昼夜的制作，打磨，清洗，用烙铁在木片上印上太极的烙印，而且依照县主的等级，在算筹上雕刻了祥云和青鸟的图案。光是这个，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不得不说，形式主义害死人啊。

算筹准备其间李玄玄着了魔一样，几乎天天派人来问进度，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李隆基和李旦终于体会到后世老师让家长帮着做手工的痛苦了。

因为李玄玄和李隆基等人坚信这是“李师”的秘密学问，所以计算过程她没有假于人手，作为一个好学生，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着一地的算筹，开始“计算”起来。

人连续写一百个同样的字大概率会出错，这一点数数上变得更加凸出，经常一愣神，她就忘了自己数到多少了，极为认真的她不由得从头数起。

经历了两天的失败，得出好几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之后，小姑娘开始用尊师所讲的加法还有进位法则，老老实实计算起来。

因为她发现，比起数数，可能用加法还要更准确些。

这几天李玄玄除了吃饭睡觉向父兄请安就把自己埋在算筹间，而随着计算的加深，她逐渐体会到了“尊师”所传授的数字的便利。

而且她还隐隐发现了一些规律，但是触摸不到，抓耳挠腮的就是总结不出来。

看到爱女这个情况，爱女甚深的李旦，都差点派人来抓李南了，还好他性格软弱，听了一句李隆基说“法不可亲传，这位先生有大术，用此来考验小妹毅力与向学之心”给拦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以为李玄玄受苦了李南简直就是用难题来折磨人的时候，小姑娘自己反而不觉得，竟然有些乐在其中的味道。

因为她把它看成了一项求道的钥匙！

求道之路枯燥无味，但是大道至简，隐隐蕴含则的规律简洁真实而美丽，关于这一点小姑娘是知道的。

简单，冰冷，真实且蕴含哲学美感，这特么不是就数学么？？？

对了，李玄玄和弥彦一直都以为所谓的数学课，就是“术数之学”的意思。

小姑娘对于“道”的热情和信仰更加坚定了，坚信通过“数学”可以通晓天地大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描述这个世界的工具，数学从来都是最纯粹简洁和美丽的也就是啦。

在李玄玄第二次授课之后的第八天，这位瘦弱的崇昌县主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神坚定且充满自信，虽然长期的计算让她膝盖跪的发疼，眼里已经有些小圈圈。

于是她吃过饭，洗过澡，带着答案，登上了菊下楼三楼那个她眼中神秘且新奇的房间。

“尊师是用此事告诉自己求‘真’不易，而且要掌握规律么？”漫长的计算让这位小县主发现了，比起单纯的数数，一个一个老老实实的加还要准确些。

她以为自己领会到了“尊师”的意思。

然而，现实给了她重重的一棒！

“5048？？”正在埋头编着试卷的李南头也不抬，“错矣，重算！”

哇——小姑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别别别，你一个大姑娘进我的房间里哭起来算怎么回事？看着楼下的侍卫已经破门而入，李南也慌了。

不得不说，这个题对于从来没有数学基础的古人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这几天弥彦都快疯了，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比两个石头为什么同时落地更加具体和难缠，导致他杀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数字，导致还中了一刀，鲜血满身。

不得不说，哪怕就是求学，吊丝和李家人的坏境还是不在一个起跑线。

“放肆，退下！”李南还没说话，小姑娘就呵斥了她的侍卫，然后含着泪跪下向李南道歉。

“玄玄家中侍卫无状，还请先生原谅。”

无事，无事，看着跪在地上，眼睛都快瞪出血来的侍卫们，李南也觉得可以理解。

“下不为例。”李南现在也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度，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玄玄失礼，既然所得之数有误，还请先生容玄玄告退。”小姑娘家教极好，眼泪都不敢擦，就对着李南行礼，然后低着头，倒退着出了房间。

怎么自己有种欺负小姑娘的感觉呢？你慢点啊，我正准备告诉你答案的啊。看着一路哭回去的李玄玄，李南有种罪恶感。

不过这样也好，这位彻底对数学死心了，好好地伤春悲秋，当一个文学少女，不来烦自己也好。

自己三楼的秘密太多，万一被她知道点什么，自己杀是不杀？

好好的玉真仙人不当，变成一个理科生，自己怎么对历史交待？你的传记还写不写了？？自己以后只要防着那些“诗人”和“道士”，告诉李玄玄诗人和道士命中克她就好了。

反正她也把自己当成了“术数大家”，计划通！

一念及此，李南收起东西，准备去看看受伤的弥彦。

当然，他还贴心的带去了他的礼物，名曰——

《一年级数学第一单元测试卷》！

........

求求你，做个人吧！

第二百零二章 人之训诫 两天过后，李南看着李玄玄递过来的5050这个答案，微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第三堂课重开。

“汝等有何收获？”李南坐在上首的讲台后的太师椅里，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尊师是想用此告诉弥彦，求真不易，非要大毅力大智慧不可！”作为“师兄”，还没有算出来答案的弥彦本来就很羞愧，于是赶紧举手示意，得到李南的准许之后，站起来恭敬地回答道。

“嗯？”李南面无表情，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少女，对方看着尊师看过来的眼神，也明白了李南的意思，遂举手回答。

“尊师是想籍此告知玄玄，数学才是世间真实，玄玄发觉，较之单纯计数，尊师所传计算与进位之法更为准确，所得结果才为真实。”小心地看了李南一眼，我们可可爱爱的小县主才继续开口道：

“尊师设置如此难题，乃是一片苦心，让学生多加练习加法尔。”

年轻的少女以为自己发觉了李南的真正目的。

“哎........”李南长叹一声，又喝了一杯茶。

这个动作显然让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汝等可知人之一字？”

“学生不知！”虽然都会写，两人赶紧站起来行礼表示不知，心想师父要传授自己大学问了。

起开，我要装那啥了。李南突然站起，神情严肃。

“故老曾言，人字，一撇一捺，一为德，一为才，无德才不立于世，或言一为男，一为女，方为人之本意，但据为师观之，所谓德才男女之说，尚有些不尽人意。

“仓颉造人之一字，乃内外之别尔。”

咕咚——李南喝了一口浓茶，在静静的房间里发出不小的声响，震得听到的两人心中一跳。

“撇在外，意为放，乃人认知外界一切交集，捺在内，意为收，乃人内心世界。内外一体，收放自如，人方能立于世间。”

“谨受教！”两人大声回答行礼道。

虽然不懂自己的师父突然讲起了人的事情，但是不妨碍两位对于自家师父的学识感到巨大的震惊和佩服，而且各自有些感悟。

他们觉得从晓事以来，从来没有人将人讲得如此透彻，也没有人如此探究“人”为何立世的本意。

两人都有种如闻黄钟大吕，醍醐灌顶的感觉。

一部奇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两人的心中，各自升起了一阵不同的明悟。

“尊师上一次教授吾等无极之零，这次又教授两仪之相，内外联系么？”这是某个慕道少女的体会，看着丝毫不顾及礼法的“尊师”，也有一种“真人无矩”的仙风道骨起来。

“内外么？”同样的话，弥彦体会到的则是内劲和外功的区别，他还以为尊师已经看出了他最近武学进境操之过急，导致内外隐隐不匹配的缺点来。

“不愧是先生！”虽然体会不同，但是不妨碍两人都生出了心悦诚服的感觉。

但是接下来，李南的话，则让他们有种如遭棒喝晴天霹雳之感。

“而数学，便是人描述宇宙，最精密简洁之语，也是吾等打开世界之谜最完美之钥匙，万般学问之根基，以此为基点，以思考为舟，吾等可以探索世界之真，宇宙终极之秘！！”

原来是这个吗？“数学”原来是尊师所学之基么？两人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

讲道理，世界啊，真实啊，宇宙啊之类的庞大字眼，让还是少年少女的两人，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都觉得之前抓耳挠腮无比辛苦的那道题果然不简单。

“数学一道，便是去疑存真，以数字描述万物，寻找其中规律。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李南说完了，还瞟了那位李玄玄一眼，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为前几天的事情表示羞愧。

少女啊，你还没有体会到数学之美和冰冷残酷啊。

李南一边想着，他的下一句话，让他俩各自那一番由感性出发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先生“真意”的“体悟”，彻底被打碎！

“尔等都以为吾出那题是以大量计算考验汝等毅力与心智，感受数学之不易？？”

一言既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脸上都露出狐疑神色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古代的人就有这么一点不好，就是什么问题和事情都喜欢从感性出发，归纳出一番巨大的意义。

虽然李南出这道题的时候，就真的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赶紧找个没人地方算几天，不要来打扰自己而已。

但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位李玄玄就是未来的玉真公主不是么？

就算本心如此，他也要硬坳，给唐人上一堂理性思考的课。

对，穿越客就是这么没有节操。

“错矣！”李南斩钉截铁的语气连他自己差点都信了，吓得下面坐着的两位都坐不住了，赶紧离开了座位，对着李南跪下行礼道歉。

“吾且问汝等，前日学过数字，汝等可有一人，将此题用数字表示与纸上乎?”

震惊！安静！两人对视一眼，回忆了一番，彼此都惶恐不安起来。

而李南接下来的话，两位就有点听不懂了，什么数学来不得半点虚假，今天汝骗它，明日它骗汝，做题要理解分析题意，要懂转化思想，汝等简直是吾带过最差一届云云.......

总之，数学老师拿着厚厚一摞卷子在讲台上说过的话，李南一分不差地都还给了这两位，听得两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课所学《师说》汝等完全忘却也？”李南越讲越起劲，讲得自己都信了，仿佛他就是痛心疾首于他们死读书不懂思考一样。

“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吾科学一门从来不耻下问，汝等遇到难题，为何不来问为师？为师在菊下楼等汝等八日，为何不见一人来问？难道为师真有如此可怕？？”

李南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数学老师责问差生不来问问题一样，气势十足。

很好，很好，老班主任了。

李南的这番话，听得两人更加难过了，李玄玄更是在小声抽泣，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你有多可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内卫“火”部是怎么死的？日本那些“贵人”是怎么变成废人的？？洛阳那些人死得有多惨，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尸神弥彦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李南，心知别说来问你，平日里我特么敢靠近你三丈之内么？

而眼中噙着泪珠的李玄玄，现在都不敢出生，只敢小声偷偷抽噎。

因为那天回去，她的侍卫都被李隆基重重打了五十军棍，然后第二天背着荆条，趴在了菊下楼的三楼门口“负荆请罪。”

行刑的过程，李玄玄被拉着全程参观，而且李隆基还一脸冰冷，颇有点你再不听话我就打死他们的味道，给小县主的心里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而事后李隆基支开李玄玄，亲自给被打侍卫敷药的时候，竟然还说他这是在救他们。

“那位先生手段之惊人，心思之狠，远不是汝等可以轻易开罪。”

接下来，李隆基简单的讲起这位被称作“幼文和”的先生，是如何孤身杀光盘踞蜀中几十年、让江湖闻风丧胆的青玄子一伙，还设计蜀中韦氏近乎破家，又是如何戏耍了天下的之人，连上官婉儿，太平公主，沉浮生，洛阳世家和佛门等人都被他玩弄鼓掌之间，几乎一己之力挑动洛阳大乱，血洗了洛阳从上到下，促使太子提前前往洛阳。

这也是流传在簪缨的版本，簪缨不知道其中赵蕤的出手，或者是知道还故意为之，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李南头上。

“非是孤心狠，若被此‘幼文和’所记恨，汝等阖家与众位袍泽，怕是落入此人算计尔，观此人行事，一旦出手，从不留活口！”

接着，李隆基又说起就算自己，也不敢轻易得罪，不得不受辱，收了他商铺下面的胡姬示好，并且将县主送到他门下。

这番话听得一干侍卫又怕又气有感动，感动的是这等“秘梓”，临淄王竟然丝毫不避讳的告诉自己，简直就没有把当外人。

而他们又气又担心的是，这位可可爱爱的小县主落到此人手里，不啻于羊入虎口。有道是主辱臣死，自己主子被如此侮辱，小县主都被此人气哭了，主人还不得不含泪处置自己......

现在看来，这位“幼文和”“小先生”简直该受千刀之刑。

对了，那惨绝人寰的千刀之刑和穿刺之刑，也是这位恶毒不似人的“幼文和”发明的，众位侍卫想到此处，不仅更加恐惧和生气了。

不愧是你啊，李隆基，又是一棒子又是甜枣的，不仅示好自己还趁机收复了一波人心，真不愧是“阿瞒”！

所以，又害怕侍卫和侍女因为她哭泣被重罚，听说还有下一次，阿兄就要用他们的人头来平息先生之“怒”的时候，李玄玄就连哭都不敢让李南发觉。

但是两人不得不承认，同时也回过味来了，原来这才是先生本意，先生说的没错，我们是没有想到，前几天的《师说》和新奇的数字都白学了。

“那就让吾等来看看，困扰汝等多日之题，究竟该作何解。”李南长叹一声，在黑板上写下了“1+2+3.......+97+98+100=？”

在这之前，李南还教给了他们标点符号的用法和含义，并且说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标点符号这个，严禁外传，如果外传，“为师”穷尽所有之力，绝对会将其“追回”......

至于所谓的“追回”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尸神弥彦更懂。

没办法，标点符号这个东西代表的意义太大，大到谁碰谁死，李南不得不慎重。

因为标注解释经典和法律的权利，此时都在士族和儒家手里，为了一句话断句不同可能引起两个学派千年的大战。

这就不是一个人能推出的东西，必须是当权的政斧才行，自己搞出标点符号如果流传出去，无疑于掀了既得利益者的桌子，哪怕山海再牛逼，也保不住自己。

这个东西，他原本打算自己四五十岁，变成天下名宿，朝中位极人臣的时候，才试着推行的，但是此时是为了教学，所以不得不推出。

事关一场引发天下大乱阶级对立的导火索，李南觉得自己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这可不是皇朝之争了，想象那些因为一句话的注解不同，导致一个学派覆灭，无数人和家族人头落地的场景，李南有些不寒而栗。

自古以来，涉及到路线和道统之争，都是残酷而不留情面的。

由于之前的“教训”，两人自然跪下发誓出绝不外传，李南这才放下心，给他们讲起题来。

“将题目用数字体现之后，汝等可发现什么？”在黑板上写完题目的李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结果两人看着黑板上的算式半天，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都摇头。

“哎........”李南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这个等差数列对于他们的水平太过于高深了，但是他哪里能详细记得，这个时候该教他们什么，只有大概内容罢了。

讲道理，如果不是家里有小孩读书，哪怕你是博士，你也不能详细说出小学低年级课本上，循序渐进的每个单元的内容设置，反正只记得低年级要学加减乘除和做应用题就差不多了。

于是这就造成了李南也不知道这个题到底算一年级的内容还是二年级的内容，反正都要学就是了。

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呢，李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是心智没有完全发育的小学生，都十四五了，心智成熟了，自己教的跳跃一点。

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手中那柄沉重的青丝扇当中教鞭，指着黑板上的算式讲到。

“汝等可发觉，这1与100，2与99，3与98，4与97.........头尾相加，所得皆为同一数？？”

“101！！”两人都异口同声地答道。

“正是如此，如果将一百之数一分为二，前段之数与后段之数彼此配对相加，吾等可得多少对101之数。”

“50对！”

很好，不愧都是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了，这点联想和推理能力还是有的，李南看了两人一眼，表示很满意。

“很好，这便是吾等今日课程，名曰乘除法与——”

“竖式”！李南运笔如飞，在黑板上列了一个101乘以50的竖式，一下子就得出了5050的答案。

第二百零三章 菊下学堂 “庙算之术！！”

当天晚上，当崇昌县主感叹着向自己的阿兄和哥哥，说起的那道折腾了他们一溜够，还砍了不少树木做算筹的题解法竟然如此简单，须臾之间就可以解出来的时候，李隆基的心头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对了，唐朝皇室保留胡俗，称父亲昵称为“哥哥”，怕书友忘记，提醒下）。

如此大的计算量和计算方法，不仅仅是用来计算一些题目，还能计算在某些东西.......

比如粮草和军队！

李隆基准备拿过李玄玄的“课业”看看，上一课，0~9这10个数字他在妹妹第二课回来后学习了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并不难理解。

自己的小妹跟着这位学习，到底学了什么，他可放不下心。

当然，身处深宫的他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做。

所以，李隆基和他们共同的哥哥李旦，就体会了一把后世家长跟着自己孩子学习进度的体验。

但是这一次，李玄玄却拒绝了。

小姑娘振振有词，说是阿兄若问，小妹定知无不言，但是这“课业”，小妹只能口述，不能给阿兄看，乃是先生禁令。

但是她可以口述.......小姑娘看着自家父兄，笑得狡黠。

正所谓说话听声，锣鼓听音，虽然李南说“标点符号”绝不外传，但是他那句强调一切皆可为汝师，遇到疑问就可以随时向人请教的话.......

这不就在暗示着除了标点符号之外的东西都能外传么？

要知道，之前第一课那篇《师说》，自己先生也只是说不要“乱传”，而不是“外传”！

下课之后，李玄玄和师兄暗戳戳地讨论了一番，才得出了这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先生不介意除了“标点符号”之外的知识外传。

相反，他可能还隐隐鼓励这种交流和请教！

为了验证这一点，下课之后，对先生最为“尊敬”的师兄弥彦，还带着问题去问了先生，发觉先生态度之和蔼，与课上判若两人！

于是，李玄玄将自己学了什么口述了一遍，听得李隆基心头越来越震惊！

小姑娘是带着略微骄傲的口吻复述一切的，有一种看到了世间真理门缝的感觉，自己能够一下子算出匠人要花七八天才能算出的复杂难题，简直让小姑娘不免有些骄傲。

但是听到李隆基耳朵里，那就不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等涉及造反和皇朝军事的秘术，他怎么会传给自家小妹”“这位是不是籍此想自己传递着什么？”“他将如此之术传给小妹，还默许流传，又想得到什么？”“太子府最近行踪神秘，是不是亦跟此人精通术数有关？”“难道想借此让山海之术流传于李氏之间”？？

听到那两马相距百里，后马日行百里，前马日行八十里，问后马要多久追上前马，所谓追及问题的时候，李隆基第一反应就是这特么不是庙算之术和兵法，又是什么？

作为一名天生的政治动物，这位李隆基的心思和目光，远远不止李玄玄可比的，于是他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黑着眼圈告诉自家胞妹一定要听先生话，好好学习之类的。

听说今天的课还要准备软鞋和学服，昨晚样子都就送来了，于是窦氏府中连夜赶制，让小县主带上方便随时换。

看着窦氏接小县主的马车驶出了宫殿，李隆基和李旦翘首而望，像极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小县主倒是很高兴，心里还在期待今天她会学到什么新的神奇之术，神情有些兴奋，一路上都在跟侍女叽叽喳喳的。

吾爱上学，上学使吾愉悦——景元五年遥拜先生寿辰，玉真醉书。

但是今天的课程，则是让她出乎意料，而且让她有种当有一棒的感觉。

哪有这般课业？气喘吁吁的李玄玄只觉得胸膛内如同刀割，双腿如灌铅。

是的，他们今天上的是体育课！

从古至今，体育课都是深受学生喜爱的课程，而体育课老师动不动就“生病”，让数学语文英语物理老师来代课这件事，也常常成被广大学生诟病和怀疑。

作为一名体育老师，你怎么动不动就“生病”的！！

景龙元年的六月十五，崇昌县主李玄玄和师兄弥彦，再递交了昨日的“课业”并且做了几道应用题之后，先生带他们去了城外。

这个过程的前半段让小县主很开心，很少出城的她，一路上观花望景，颇为自得。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安乐公主在杜曲的一所大宅子里。

然后接下来的“课程”，就不是那么让她喜欢和理解了。

今天的课程竟然是跑步！！

作为一名有野心有钱且爱享乐的安乐公主，她的宅子自然是有演武场的，她在那里操练侍卫或者看人相扑角抵，或者勇士斗兽，并且在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体会到某种荷尔蒙和某种激素疯狂分泌上升的感觉。

于是，这座细沙铺地，青石为筑的演武场，现在就成了菊下学堂的操场。

..........

下雨天在家里，看着别人没有伞，嘴角也会是微微上扬的。古罗马的谚语并没有错，现在李南就嘴角上扬的坐在树荫下，看着两人在烈日下气喘吁吁的做运动.......

菊下楼作为高端酒楼，夏天怎么可以没有冰呢？这次，李南终于可以借此制出大量的冰来，肆无忌惮的享受有冰和冷饮的夏天。

虽然火硝这个东西外面不好买，但是李南作为地府黑簿之主，搞点大量的火硝还是没事的。所以，他也学着那日蜀中的县令李偶，让人搬了一座冰山放在自己旁边。

冰山上有菊下楼做的各种饮子，绿豆汤和酸梅汤，旁边是长安东市有名的韩家冷胡突和樱桃饆饠，他的那张太师椅也搬来了，李南此时就躺在树荫之下，小风吹着，感觉一切都这么惬意。

这才是夏天，这才是青春啊。

没有烈日下的奔跑，操场边的书包，挥洒的汗水和荷尔蒙，这叫什么青春？

李南享受的模样和今日的“课业”，让李玄玄的侍女和侍卫对他怒目而视。

看看，此人果然是恶毒荒诞至极，昨日让人连夜赶制的软靴和打马球才穿的裈子，还有那奇奇怪怪的上衣就让他们很奇怪，原来是干这个！！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还敢大辣辣地吩咐县主的贴身侍女给他打扇，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看着这位竟然盯着小县主的身躯看，旁边这帮忠心的侍卫，恨不得将这位安坐树荫下的李南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当泡踩！而侍女们则准备回家后告诉主人，并且让小县主一定要离某些狼子野心之辈远一点。

“继续，勿停！”看着李玄玄已经停下来了，李南大声地呵斥起来。

“诺.....诺！”李玄玄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听着李南的声音，声音中不免带着哭腔，迈着腿继续跑了起来。

“快些，尚有半圈。”李南现在的冷酷，让周围所有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听到还有半圈，李玄玄终于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我这是为你好。这两公里慢跑都不行，你这个身体还要不要了？？

安乐公主的演武场不小，一圈差不多有个700多米的样子，李南让李玄玄跑三圈，作为十五岁的少女，李玄玄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更何况，真正的体育老师还在一旁的房间里打坐呢。

虚假的体育老师，安坐在树荫下吃冷饮看着学生跑步。

真正的体育老师，必须要道门毕业，此时正在一边的小房间里烧着药浴的锅炉前打坐，随时观察着学生和锅里面奇奇怪怪药材的情况，活像一个炼金的修士。

正是女冠隐。

李南要上体育课，李玄玄还是妹纸，男女有别，怎么能不请教专业人士呢？所以女冠隐就被他恭恭敬敬地请来，确认跑三圈对方应该就是极限之后，这才布置了跑步三圈的任务。

我这也是为你好，看着已经跑不动还在硬撑着的李玄玄，李南眼中露出了“严父”罕见的慈爱表情。

只是他如果能放下手中的酸梅汤和糕点，不让县主的侍女给自己打扇的话，这幅表情就更有说服力了。

看我干什么，你们主子素来的身体状况如何？你们不知道么？李南突然发觉身边的侍卫对自己怒目而视，李南眉头一皱，对方很快低下了头，嘴里嗫喏着，想必应该是在骂他。

事实上，脏唐臭汉不是白叫的，李唐皇族因为长期以来的近亲通婚，有些公主和皇子过分亲热的“兄妹”“姑侄”之情，早就是一身的遗传病。

而且他们又大多早孕，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健康，想想，长孙皇后十三岁就生了李承乾，李世民这个家伙，放在后世应该死刑起步吧。

李唐的皇室，百分之八九十就是有消渴之症，就是糖尿病，当然，还有一些血统浓度较高的幸运儿，既有李氏糖尿病，又有长孙皇后一脉的心脏病........

而不幸的是，这些遗传病越多的子弟，通常都是血统最为纯正的诸王和皇子，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年纪大了的时候，通常表现出不符合常人的癫狂来。

一般人癫狂，家人最多把他们关起来，不让他接触外人，但是如果这些高高在上的王爷甚至皇帝癫狂起来，受苦的就是这个天下了。

李南有理由怀疑，所谓的戾太子李承乾发黑发烂的足疾，很有可能就是糖尿病足，所以，为了自己学生能够活得长一点，也为了这个天下，李南觉得锻炼应该从娃娃抓起。

看着可可爱爱，如同小白兔的小县主如同被猎狗撵得兔子一样，发出惶恐悲鸣，作为侍女侍卫眼中的“恶犬”李南，又看看旁边做平板撑快要撑死了的弥彦，不禁感叹起来。

这小子真皮实啊.........

如果说李玄玄是体弱的文静学霸的话，那么他的师兄，则是属于学校里面另一种很出风头的人——体育特长生！

文化课方面，弥彦虽然也很不错，但是不过中人之姿，领悟力和思维发散能力都比起小天才李玄玄差了不少，于是，李南就引导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通过大量的极限锻炼，让他有一身好体格，让他以后能更好的为自己卖命！

很好，很好，老资本家了。

当然，这也是弥彦自己提出的。

其实那道题弥彦后来也是解开了的，但是过程有些“微妙”，苦无算筹的他，只能在后院踢腿计数，当他算错了不少次，最后踢到两万多次的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清明，如有神助的得出了答案。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算不算对，所以第二天上课也没敢说。

但是经此过后，他发觉自己一旦身体处于极限劳累的状态，思维就会无比清明，于是他每次做作业前，都会踢腿一万次。

很好，很好，智力方面你倒是长进不大，倒是大腿越来越粗了，头也越来越铁了。

脑袋铁，大腿粗，不是因为练武，而是做题做不出！

于是，针对弥彦的情况，他今天的“任务”，比李玄玄繁重不知多少。

先是绑着十斤沙袋跑十圈，然后一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最后再平板撑。反正后世那些李南已知最耗体力的运动，李南都给弥彦布置了，颇有点“鹰师虎教授”的味道。

很好，我认可你，努力的天才！看着撑了三十分钟，浑身都湿透了的弥彦，想到他肚子上前几天还挨了一刀，李南心中不得不感叹。

弥彦这个小子，对自己真狠啊。

事实上，比起李玄玄这个“外人”，李南还是更偏心以后可以为自己卖命的“尸神”弥彦多些，不然他怎么会给他开小灶，单独给他一套试卷。

但是这个小子，怎么都不开窍啊。看着这位弥彦已经意识模糊，全凭一口气在硬“撑”，李南也有些不忍，随即让他停止了今天的课程。

“学生悟也！”听到尊师命令，浑身如同水里捞起来一样的弥彦，起身高兴地告诉李南，昨天那个艰深的追及问题，他已经想明白了。

“果然，要求大术，非忍人之不能忍方可！”弥彦兴奋地向自己的先生阐述心得，决定说今晚加练踢腿到一万五千次。

好吧，你小子就是个m体质。李南挥了挥手，让他前往路边的小房子里。

那里字有女冠隐给他疏通筋骨，还有一口热气腾腾的药浴锅等着他下锅。

殊不知，很多年之后弥彦的名字让整个日本瑟瑟发抖，而且他还把自己通过极限忍耐才换得的“术”在东边小岛上传授出去，命其名曰忍术........

世界上的天才分两种，一种乃天生之才，一种乃努力之天才这句话，也被这位日后的忍术之祖频繁挂在嘴边，作为他那本《尸神封禁》的忍法书，开宗明义第一章。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掌握雷电忍术的传说忍术之祖，不过是一名累成死狗的少年而已。

另一边，小县主几乎在同时跑完了全程，正要歇息之际，李南就大声呵斥，让侍女扶着她慢慢再走一段，同时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盐糖水给他两位学生。

盐糖水是菊下楼的精盐和白砂糖冲调的，所以没有杂味，能够很好的补充他们流逝的电解质。

于是，酸梅汤和点心吃饱了的李南，打了个嗝，这才结束他今天“辛苦”的教育课程。

喝完盐糖水，李南让侍女带李玄玄回去，吩咐让精通的推拿的侍女给她舒筋活血，而且对她的饮食做了严苛规定。

小县主以后不能喝白水，只能喝干银杏叶泡的水，而饮食也要少面**米多粗粮，多食鱼肉，还有各种蔬菜，最好是菊下楼给她定制的所谓营养套餐。

当然，这就不收钱了，收了好几箱金子的李南，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于是，今天让两位学生都印象深刻的体育课才算是结束。

当天晚上，看着浑身酸痛，走路都要人扶着的李玄玄多吃了平日一倍的饭食，窦氏一边抹泪一边大骂李南猪狗不如，李隆基又是心疼又是高兴，阻止了自己愤怒的姨母准备过来讨说法顺便退学的想法。

关键是李玄玄自己也哭着求窦氏不要，表示自己还想去上学，气得窦氏大骂李南给孩子灌了迷魂汤，从此再也不去菊下楼消费了。

而弥彦则是全身酸痛得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走路姿势都还很奇怪。

三天过后，课程重开。

这次的课程，既不是弥彦忐忑不已的数学课，也不是李玄玄害怕的体育课。

这次的课程出乎他们的意料，上课的人更是让他俩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这次终于上了李玄玄最开始梦寐以求的，诗词鉴赏文学课。

上课的是一位先生称之为“客座先生”的女子，名为上官婉儿，授课地点就在菊下楼的稻香村里面。

听到今天讲课的是那位之后，第二天，相王李旦库房里为数不多的珍宝，又少了不少。

.........

而后，他们的课程更加奇怪和多样了，到了让两位学生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比如先生竟然带着他们去田里抓螃蟹，然后一起烤了吃，或者去铁匠铺看铁匠打铁，抑或是先生带着他们亲自做名为“实验”的异术——看着某些神奇异象在自己手中显现，两人都大呼小叫起来。

而他们的“客座先生”，也越来越多起来，有铁匠，有木匠，有花匠，有账房先生，甚至还有一名看着就很色气的露心娘子，给他们讲男女之事，简直让人脸红心跳。

讲道理，山海之人在长安有不少，各自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现在看着李南带着年轻人过来请教，这帮人当然不吝传授。

莫说其中还有一位一看还是贵女的人，就是普通市民，也是不屑于学这些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的技术的，这帮人自然大为高兴。

当然，他们的“课业”，也越来越繁重起来。

两人都得到了一本迥异于此时书卷，用丝线装订的奇怪小册子，上面涉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课业”。

当然，两人的册子还是不同的，比如师兄弥彦的那本，除了数学文学之外的课程，里面就有每日负重十里，游水五里的课业，而李玄玄那本，竟然有观察蝉一生并记录的奇怪课业。

这本册子里面还有各种名为“顺口溜”的口诀，让不少晦涩的知识点变得容易理解，而更加让他们喜爱的，还是里面有各种小故事。

弥彦那本上面有各种打仗的故事，而李玄玄的那本，竟然有《灰娘子》《乌鸦饮水》《海之小娘》等等种种奇幻瑰丽的故事。

于是，跟师兄交换彼此的册子，成为这个夏天李玄玄最爱的事情。

而这本名曰《暑期生活》的小册子，成为了李玄玄最爱的读物，被锁在她房间里的镶金的小箱子里，她对于这本册子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她之前最爱的《黄庭经》和《南华经》！

而他们对于自家先生的佩服，也是越发的与日俱增。

自己这位“尊师”似乎天文地理什么都懂，想到哪里讲哪里，看到什么都能说出里面的一番道理和“真实”来。

比如看到乌云，先生就会将其气聚成水，水形成云，自有雨落，然后给带着他们烧水，看着水气上升，遇到上面的铁板凝结成水珠，最后给了他们一人一杯水，让他们观察平日里“无处不在之蒸发现象”！

而最让人心生敬畏和觉得恐怖的是，先生每次说的，无有不中！

甚至，他还冒着一般人不得修习天文的禁令，悄悄教他们“观星”！顺便给两人算了下星座流年运程，后者成为了李玄玄最爱的消遣之一，一跃成为了姐妹兄弟里面的核心人物。

光是靠着算星座运程，小县主李玄玄就成为了一个小富婆。

面对着这一切，李隆基越发肯定了这位先生没有藏私，将种种骇人听闻的“山海秘术”倾囊相授，想要在长安重现上古谡下学宫盛景的志向。

心惊之余，他将李玄玄的所有课本和《暑期生活》列为他宫中的最高秘密，连李玄玄身边的侍卫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而且他还暗地里托人问李南，自己的孩子以后可以不可以来，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后，李隆基准备将自己跟那位曹野那姬生的孩子送到那位先生门下的决心。

至于那些以前的侍卫宫女，李隆基告诉李玄玄他们已经“外放回老家了”........

于是，就在景龙元年的夏日，声声蝉唱之中，被后世誉为开元谡下学宫，种花古代的匹克威克俱乐部的菊下学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影响了一些人的命运。

这些貌似微不足道的影响，慢慢地积累汇聚，开始将名为历史的马车，逐渐带偏了方向。

........

艳艳庭下菊，与君吟绕之。

撷其黄金蕊，泛此白玉针。

屋舍如庠序，通数兼教文，

步绕骊山小，城看渭水分。

第二百零四章 夏日吐槽和试胆大会 现在是大唐景龙元年六月二十九，过了今天明天，菊下学堂的暑假就要开始啦。

虽然他们总共也没有上几堂课，但是穿越客固执的认为，七月份就应该放暑假！

当然，这也跟李南他越来越忙了有关。

太子府和武三思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十分激化的程度了！！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梁王府的人对于太子府极尽嘲讽之能事，囚牛和迦楼罗的火拼，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而好笑的是，作为地府黑簿之主的李南，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活得更加滋润。

李南一到长安，就通过放走平安向沉浮生和武三思一系示好，并且告诉他们，地府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簪缨，之前洛阳我也不是针对你们，而是太子府雇佣了地府，主要还是针对簪缨在洛阳的势力。

不然，我如果投效了太子府的话，怎么现在还是个小散官呢？囚牛雇得地府，你们也可以雇得嘛。

你看，我不就是接受了安乐公主的示好和拉拢吗？

沉浮生和武三思一系，或许是因为上官婉儿的原因，或者是原来就知道山海和簪缨，知道山海的人都如上古之士，跟君王只是雇佣合作关系，所以对于这个说法默认了。

他们还派了一个叫做韦睿的年轻人，带了大量的金银送到了李南在杜曲的那座大宅子里，从此“雇”了地府。

不求地府帮自己，只求地府不帮太子！

很好，很好，看着韦睿送来的大批金银和他“最爱”的胡姬，李南眼睛都眯成了缝，对着来人再次重申，地府就是这样“中立而友好”，你雇得，他雇得，太子府雇得，汝韦睿雇得！

“我怎么听见家乡话了，啊嘞？”跟着韦睿过来的有一名来自遥远大秦的胡姬，听到这句“汝韦睿雇得”，顿时对李南生出不少的亲切之感。

难怪这位郎君喜欢胡姬，原来就是半个老乡啊。

于是，老乡见老乡，见面先上.........香，这些兼职眼线的胡姬，在跪在天地的石碑前起誓并且上香之后，就作为菊下学堂的生活老师，负责服侍菊下楼的师生们。

当然，主要还是“师”。

李南表示，这梁王府的胡姬比起太子府的，虽然都一样热情温柔，但是精深之处，还是有些细微不同。

至于哪些不同，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想很多无良黑中介一样，关于梁王府雇佣“地府”一事，李南也告诉了李九和太子，意思是我先打入敌人内部，到时候配合你们一波让他们gg。

关于这个听着就让人怀疑的计划，再加上这位始终不肯接受太子府授官，本来十分惹人怀疑，但是太子府竟然同意了!

原因是因为那位“先生”.......

太子府一系可不像武三思一系，有熟知山海内情的那位山海中高层“姑射”在，他们单纯的以为“先生”都辅佐太子了，“先生”创立的地府和这位“小先生”应该也不会对太子府有异心。

而最关键的，他们觉得没人会去放弃正朔的太子转投那位“武逆”梁王，不会吧，不会吧。

但是他们不知道，山海只是个联盟，天下九凶彼此都是独立的，“天神”一脉的剑斩不到“相柳”一脉的官，而且穿越客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子怕是当不了皇帝。

所以他们同意了地府和李南当暗子的意见，而且为了配合地府工作，囚牛一些外围的，存疑的人名单都通过地府传给了那位沉浮生，一时间，长安城中，囚牛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乎绝迹了。

这也是那位“先生”在洛阳的故智，主动斩断不必要的人员，集中核心力量，轻装上阵，收束爪牙折服起来。

太子府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于李南那个“逆天”的计划，被武三思和韦后安乐公主欺负得越来越狠的太子，已经有些意动！

最为拱卫宫城的军队，右羽林一系都是在李家宗室手里，右羽林将军李思冲以及李承况这些宗室子弟，已经秘密会长安，开始了布置！

长安要乱了啊。看着香积寺后院的一大片荷花，李南可以想象，就在这高洁艳丽的表面，底下的污泥和尸骨到底有多少！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结束课程的原因。

而作为暑期最后一课，今天上课的地点，就是在长安的香积寺。

夏天嘛，虽然此时没有烟火祭，但是学校没有组织夏日远足，算什么夏天！

于是，最后一课定在香积寺，说是老师办的一个“暑游活动”，各位同学自愿参加的话，就传到了相王的宫殿里。

学校所谓的“自愿”，从来基本上都是全员参加的。听说这位先生竟然想办一个诗会（唐人自动将一切聚会脑补成诗会），看着小县主水汪汪的星星眼还有儿子的苦思后得出的结论，李旦也就同意了。

当然，考虑到李南他这个年纪，小县主的岁数，窦氏也陪同参加，特别是某个大人物也表示到时候带着一些士子去增光添彩之后，表示一应之物都有自己出的李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这位的加入，却让李隆基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大唐第一才女，上官婉儿！

虽然对于自家玄玄自从去菊下楼上学之后，上官婉儿亲自授课而且在宫中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件事，相王还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受宠若惊，但是他实在也没有想到。

这位可谓权倾小半个天下的上官婉儿，跟那位先生关系如此“匪浅”，听说先生要办诗会，亲自作保，而且亲自带人前往撑场子，所以他才如后世的家长一样，主动出钱出力帮着操持。

讲道理，这位可是菊下学堂的“客座先生”，参加学堂组织的夏游诗会，也无可厚非嘛。

于是上官婉儿开口了，李玄玄不去也不行了。

其实李旦和李隆基都想错了。

上官婉儿不是为了李南，而是因为小县主!

因为她在小县主和李南的身上，看到了她和她那位“先生”从前的影子！！

上官婉儿，可不想同样的悲剧在此发生。

李玄玄作为相王的女儿，在宫中的地位都是敏感而微妙的，哪怕她生得如此可爱，但是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跟她有所交集，这一点，从她十五岁还没有出嫁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说着有心慕道，但是实际上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没人敢冒着前途和身家性命娶她罢了。

所以，小县主在宫中的生活，其实并不是那么开心。

而作为天下第一才女，巾帼宰相的上官婉儿，宫中哪个女子不是羡慕敬佩或者嫉妒，她自然也成了李玄玄的偶像。

而那日授课之后，她们就开始有了交集。

看着那位小县主望着李南的神情，上官婉儿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是这么望着那位先生的。

出大问题！！

于是，在上官婉儿的刻意交好再加上偶像光环之下，没有什么知心姐妹的小县主，跟上官婉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除了那本印着标点符号的《暑期生活》，她什么都告诉了上官婉儿。

也包括，那些露心娘子告诉她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情。

“此人心头绝对有一番谋算！！”上官婉儿听着李玄玄红着脸告诉她生理卫生课上讲的天葵时期的注意事项，还有什么女子不宜过早生子，十八以后为宜，立刻就察觉了李南的狼子野心。

还什么最佳育龄在二十五，这些东西怎么看，就像是这位编出来为了哄骗引诱这位小县主的。

而他的目的，绝对是相王！！虽然不知道李南和李隆基还有杨空月的盟约，但是看着向来出手都有目的“小先生”，上官婉儿觉得不安且痛恨李南起来。

他怎么忍心，哄骗这么一个单纯女子！！！

四十多的上官婉儿看着李玄玄，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但是她又觉得比起她，这位小县主的命运可能更加悲惨。

至少她的“先生”，可不是从一开始都居心不良，只是看中她的天资和可怜而已。

虽然上官婉儿不得不承认，这位李南的学问和诗才，还真有可能比当年的狄师更加让人惊艳——

天文地理文学术数无所不会，做出来的诗随便一篇足以让诗坛的耆老汗颜，但是此人来历神秘，怎么查就止于江州某个已经被灭口的小村子。

好像此人的来历和学识，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上官婉儿心头不止一次冒出这个奇怪念头，如果李南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为她猜到了真相而大呼吃惊吧。

但是就是这样，所以他才更加危险。早已被岁月洗练得没有烟火气的上官婉儿，很清楚这种来历神秘，无所不知，放荡不羁的“先生”，对于这种花信少女的吸引力有多大。

便是她，都曾经被他的名花倾国两相欢和人生若只如初见所打动，心生波澜，好几次都在心中隐隐回护，在其势未长成之前没有痛下杀手。

关键是他的年纪！！！

她当年遇到狄师之时，对方已经是半百老翁，而少女心中则怀着复仇大业，总有万般刻骨柔情，恐污了对方名声，只能深埋心底，遗憾一生。

等到她彻底想通了之后，再回首，已然半生——她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上官昭容，对方也变成垂垂老翁。

但是李南不同，他的年纪跟李玄玄相差不大，而且，他并不像狄师那种，虽为“相柳”，但是本质上亦是方正君子。

这位“化冥”，上官婉儿从来都看不透！！

她总觉得他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有时又是灭尽一切的愤恨在看着这些人，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跟“先生”学过识人术的她，一眼就看穿了。

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世间的“规矩”和“礼法”，对于这位来说不存在，从他敢刺杀洛阳府尹和设计佛门一事，就可以看出来。

他甚至认为那些规矩是错的！

所以他才更加危险。

所以，面对心怀叵测，更加年轻和更加危险的李南，心中某块柔软地方被触动的上官婉儿，发誓要保护好李玄玄，不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上官婉儿不知道是，就因为她这个决定和举动，日后救了她一命。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所以今日，她不得不来，就是为了在今日宴游之中，让小县主看到她这位“先生”的真面目。

而且她还带了不少青年才俊和方正大儒，各个年龄段都有，就是为了让李玄玄转移注意力。

然后，李南的表现和跟李玄玄的互动，让她的心彻底跌倒了谷底。

“好个‘幼文和’！！！”看着在李南的教唆下，准备对着香积寺的和尚发问：释迦摩尼能不能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石头的李玄玄，上官婉儿就想要将李南立斩于此！

当然，她现在不能，那位女冠隐就在不远处呢，她可是知道这位的恐怖。

当然，上官婉儿的心思李南不知道，他的心神，此时都被眼前的“吐槽大会”给吸引了。

原来和尚吐槽，是这个样子的啊，真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啊，也太真实了。

看着某位隐隐暗指对方是寺中某位大和尚私生子，对方听完，说起师兄你在外面吃肉喝酒养小娘的话，李南就觉得这帮和尚果然有点东西。

此时的佛寺，每到冬三月和夏三月都闭门谢客，不再出门化缘和云游，举行一种为名“安居”的提升佛法和自我修为的集训，寺内都没有外人，所以这也是这次暑游设在香积寺的原因。

虽然寺庙不让外人进入，但是“李家人”别说要在“夏安居”进寺庙了，就是夺了你的寺庙，你也没有话讲。

而长达几个月的“安居”，一天六次早中晚课，这些和尚难免憋得疯了，所以每年“夏安居”即将结束的时候，寺院里还会举行一年一次的“自恣”活动。

这个可以理解为“吐嘈大会”，主要内容是大家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可以尽情向自己看不顺眼的师兄弟姐妹们吐槽。

所以，这也是这个“自恣”大会非要在寺院封闭时期办，不让信徒看见的原因，免得信徒们看到自己推崇的僧人恶形恶状，导致信仰都不稳了。

因为这个吐槽大会，从来都十分激烈。

被吐槽的，无论是确有其事还是诬告抹黑，都不准申辩，而只能由两位负责主持这项活动的“五德”总检举人来判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于老师的祖父智障禅师）。

如果确实有犯错，就要接受戒律惩罚并忏悔，之后才给你的档案上增加一年工龄（戒腊）。

听说有“吐槽大会”可以看，李南赶紧带人过来围观，让学生们看看这些宝相庄严的和尚，吐槽黑人究竟有多么丧心病狂。

专门来看别人吵架为乐，这是君子干得出来的事情么？

还有，这些污秽之语，是让小孩子听的么？听着某些文化程度不高，明显是收账打手升上来的黑道僧人，已经开始出现市井粗鄙之语了，上官婉儿忍不住想要捂住李玄玄的耳朵。

更加让上官婉儿不能忍的，就是这位还在另一边放毒，小声向弥彦嘀咕着什么“大雄宝殿灯光暗，观音伸手摸罗汉”，什么“和尚若无娘子，小菩萨哪里来”之类，更加大逆不道的混账话，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某位姓鲁的大贤所言，而且靠的近的李玄玄和上官婉儿都听到了！！

有这样的大贤么？？？你这是在放毒吧？？上官婉儿的眼中，此时李南已经化身成为一条恶毒的蛇精，如毒汁浇灌着某个宝葫芦。

事实上，这还真是以笔为枪、刺向反动派心脏的那位先生说的.......

看着李南的耐心“启发”下，已经初步掌握长安骂人话，甚至跃跃欲试要加入比个高低的李玄玄和弥彦两人，本来就不喜佛教的上官婉儿和窦氏赶紧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是非之地，来到后院的开满睡莲与荷花的巨大池塘。

此时仆人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夏日诗会的准备之物，那几名士子或是树荫下怡然自得垂钓，或是泛舟其上饮酒，一副士人夏日之乐。

这才是孩子们应该接受的“教育”嘛，早就不满的窦氏和上官婉儿两位家长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安定了不少。

但是很快，上官婉儿更加后悔起来。

因为李玄玄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先生之诗，看着李南的眼神，都变成了星星眼。

“吾怎生忘却，此僚诗才惊人。”听听，此时在上官婉儿心目中，李南就从那位变成了此僚。

而且她再也不相信，这位真的不擅作诗，诨号“半首郎君”的混账话了。怕是对方用来骗小姑娘的。

诗曰《暑游香积寺赠弟子》：“毕竟长安夏日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此诗一出，所有人都立刻喝彩起来，两位学生更是个个挺起了胸脯，为自己的老师感到骄傲和崇拜，。特别是李玄玄，反复咀嚼着李南的诗文，据上官婉儿观之，读都读出相思来了。

哪怕就连最不待见的李南的窦氏，也对于李南的才学心悦诚服起来，觉得这位老师除了有些不拘小节好诙谐以外，其他的还是让她很满意的嘛。

于是她决定，又让自家恢复和菊下楼的订餐业务往来。

唐人之爱诗，可见一般，哪怕你是个混账，但是写得一手好诗，就可以得到大家最大限度的宽容。

这种就跟喜爱书法的宋徽宗明知道蔡京不好，也对写得一手好字的蔡京特别容忍一样。

看着人群当中，众人称赞的李南，看着他又兴致勃勃地带着李玄玄和弥彦泛舟钓鱼，又跟窦氏谈论起菊下楼特有的“美颜”之术，窦氏初闻，开心不已。

上官婉儿这颗心，终究提到了嗓子眼。

于是她也带着人加入了，想要杀一杀李南的威风。

虽然杀没杀到上官婉儿不清楚，但是上官婉儿收获的名为“面膜”与“牛乳浴”之法，倒是让她觉得很开心，还有菊下楼新制，名为冰麒麟之物，也让她和窦氏以及李南的两位学生吃得很开心。

嗯，真香！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吃完晚饭，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渐黑，不少人都吃得大醉，于是在其中一位儒者的建议下，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不若夜宿佛寺？

这点事对于李南还有上官婉儿来说不算事，就是窦氏，也迟疑了半晌，看着意犹未尽的李玄玄，想着她这段时间变得十分开朗和快乐，这一次放假起码两月，也就同意了。

于是，窦氏让人回去送信，侍卫驱赶了大半个佛寺的僧人之后，他们独占了寺院里面最豪华的院落，此时小风吹着，正在荷塘边饮酒作诗赏月。

我就像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共赏那皎白月光........月夜之下，气氛变得旖旎起来，上官婉儿死死拉住李玄玄，不让她靠近那位赏月的先生半分。

正所谓清宫水殿山峨雪，夜饮相携冰玉洁。温泉浴罢清风来，太液池边芰荷月。

随着月上中天，浓厚的暑热这才散去，酒醉的诸人各自告辞，等到洗完澡，祛除了浑身味汗之后，原本东一堆西一堆，各自玩耍的众人，此时换上了干净轻薄的衣服，竟然聚集到了一起。

就坐在古寺荷塘边上，月光照射之下，小风吹着，吃着冰镇的各种瓜果饮子，开始了乘凉的一个重要项目——

侃大山！！！

正所谓夜幕降临，百鬼夜行.......，错了，是怪谈盛行，如果是前者，李南表示自己也不是谦虚，没有谁比我更懂百鬼夜行了。

没有电视消息闭塞的唐朝，夏天吃着冷淘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讲鬼故事了，时人谓之传奇或者怪谈。

这算是大唐版的试胆大会么？听着有一名姓李的士子讲了一个前朝将军被杀妻子后封在墙中，半夜出来作祟索命的故事，看着瑟瑟发抖的李玄玄，和面露回忆之色的窦氏，李南高兴起来。

讲鬼故事啊，这个我最擅长了，现在，就由我来给大家讲一个叫做贞子的女鬼，算了，此时没有录像机和电视，她们也无法理解，还是换一个吧。

这些孩子也不易，自己总要给这帮孩子一个美好的夏日郊游回忆。

咳咳，于是李南清了清嗓子，看到众人望过来，缓缓开口了。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

第二百零五章 倩女幽魂 “.......后数年，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李南啪的一声，一拍大腿，权当是醒目，结束了这个奇诡凄美的《倩女幽魂》的讲述！

咦？？怎么没有喝彩？？难道是我说得不好，那就念首诗好了：“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

定场诗你妹啊，哪里人有说完了念定场诗的！！

默默吐槽自己的李南，再一看众人，没有人理他，各自都沉浸在如此奇幻的世界当中了。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好的“鬼”，也没有听过人如此说故事！所以俱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

明清之前，对于鬼的描述都是凶恶而恐怖的，很少有正面的描述，就算有，也都是结草衔环一类的故事，用来告诉大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主要描述歌颂的还是男性为主，但是像小倩这样的“大女主”，类似用爱情冲破礼教和生死的故事，他们还没有听过。

但是不妨碍这个故事在女权高涨的唐代得到了在座女听众的欢喜，觉得这个故事比起《风尘三侠》的红拂夜奔，也差不到哪里去啦。

让他们震惊还有李南讲故事的手法，不同于此时故事描述，都是《世说新语》和《太平广记》的路子，用词简练，充满意象。

而走着小说路子的李南，用了不少的篇幅和话语，对人物和场景进行白描，让人从来听故事都只靠想象的唐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个词，叫做绘声绘色。

他们会因为李南描述的唇不点而朱、杨柳细腰、打着赤足，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视之，妖艳无绝的聂小倩，觉得脸红心跳不已。

也会因为那伸出无数扭曲粗如手臂，上面便生倒刺，散发毒汁的枝条的“黑山姥姥”觉得恐惧不已，瑟瑟发抖。

更对于“倒踩七星，手做剑指，只听得一句，剑来！但见剑光如电，虚室生白，一道白光斩碎虚空，直刺妖邪，剑气萧萧，窗外白杨为之折！”的剑侠燕赤霞大声喝彩，不由得心向往之。

特别是小倩，燕赤霞和黑山姥姥斗法时，李南采用的是电影版本，详细描述了聂小倩战斗当中，也是长发飞舞，秋波流转，两条白绫舞动如飞，催金裂石，等闲之人，三五个人也难敌。

“总觉此事就在眼前，这李郎君莫不是亲历者？”所有人都一种事情就在自己眼前发生的感觉，不少人都怀疑李南是不是亲眼见过。

哪怕是女冠隐，也在李南讲到燕赤霞剑囊破鬼的传闻有些意动。

李南当然是见过。

后世的电影和聊斋志异他可不是白看的，这一版《倩女幽魂》，是他结合了徐导的经典电影和原本，给出了最后一个happyending的版本。

看着久久不能自已的唐人，李南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就完了？？我还没有讲电视剧版本呢，玄天正宗，七夜魔君，七世怨侣，斩天拔剑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怕就不是一夜而能讲完的了，说不定你们还要催更。

众所周知，对于天下所有作者来说，催更都是很让人头疼的.......

“石安之语，尚有未尽之意乎？”敏感的上官婉儿似乎发觉了李南的微微勾起的嘲讽嘴角，于是立刻发问道。

“可是此故事还未完？”

额？？李南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心想，不愧是你啊，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这边李南为上官婉儿的敏感和机智喝彩，那边上官婉儿对于李南的观感，远没有他对她那么正面。

“可恶，此人用此等艳诡故事引诱玄玄乎？”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极为精彩，但是上官婉儿这才咂摸出滋味来了。

这莫不是李南编了个故事，来诱惑勾引李玄玄，让她好学那“聂小倩”一般？？

果然此人心思深沉，不似良善之辈，比之前的几任“相柳”都更加危险！

上官婉儿看着李南嘴角的微微嘲讽之意，心道此人果然在暗笑自己等人已经入毂，这个故事之精彩，自己都差点道心失守，更不要说这些小姑娘了。

看着李玄玄目光中的异样神色，上官婉儿有点后悔今天带着李玄玄来了。

所以，看着李南若有若无的微笑，上官婉儿开口了，“石安面露揶揄之色，莫不是嘲笑吾等女子，所觉此女鬼不过淫奔不才之流乎？”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看着在场的所有女人都目光不善的看过来，李南赶忙否认，眼带笑意。

“若不是，为何石安露出此等神色？”上官婉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李南这条“毒蛇”在李玄玄眼中现出原形！

额........你是不是在针对我啊，好像从洛阳那时就开始了。李南看了上官婉儿一眼，看到她隐隐带着笑意的模样，心中就很有气。

但是人家是昭容，就算针对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先生，以为小倩如何？当真以为小倩乃.........”作为一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县主，她连说出那个字就会感到羞怯，同时脸上露出了楚楚可怜的悲戚神色。

我擦，星星眼攻击，小姑娘你不讲武德啊。

“小倩在吾心中，虽乃鬼身，但胜过天下大半之‘人’！”

不忍心小姑娘三观受到封建礼教的影响，李南于是得出了一个很高的结论。

接着，他又讲了不少后世的论点。说聂小倩最开始心怀不轨，但是被生平无二色的宁采臣震慑之后，发觉了世上还是有正直男子的，简称直男，直男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了。

而后又说两人因此相知相恋，一起冲破世俗束缚，这份胆气和纯洁美好，不就是屈原离骚里面的山鬼么？苦难和威胁让她变成了鬼，但是真心和爱情让她变成了人啊。

这升华的，李南差点就秃噜出，旧时代吃人礼教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便成人的伟大观点了。

还好他刹住了车。

“可是这天下，又有哪些女子敢如这小倩一般呢？”说到最后，李南扫了一眼众人，发出了人不如鬼的感叹。

当然，他也是有感而发。没想到，却让另一个女人心中羞愤恼怒不已！！

这绝对是在说吾与“狄师”之事罢！！他果然知晓些什么！！！

李南一句话，就让上官婉儿彻底破防了，觉得心底最为酸涩柔软的地方被他狠狠插了一刀，她拢在宽大袖子里面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

吾与狄师如何，轮不到天下任何一人说，哪怕汝乃“相柳”！！

上官婉儿看着李南，脸上罕见有了怒意，她性格当中多年不曾显现的，坚毅刚强的一面终于冲破了牢笼。

若不是有这股坚毅果决，她一个孤女，是怎么替上官家几百条人命报仇雪恨，平冤昭雪的呢？

于是，就在她准备让李南算计落空，连夜带着李玄玄连夜回宫，从此勒令李玄玄再也不来菊下楼的时候，李南又开口了。

“其实，倩女幽魂还有另一个......”

“哦？愿闻其详。”上官婉儿冷笑起来，心想莫不是小倩最开始羡慕宁采臣才学，不惜自荐枕席，而后红袖添香，两人成一对神仙眷侣的才子佳人书？

正所谓夜读才郎盼女鬼，单身老头盼大娘，红楼梦里面贾老太太说的好：“编这样书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污秽人家.再一等，他自己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佳人，所以编了出来取乐.何尝他知道那世宦读书家的道理!”

深知这一点世情通达的上官婉儿，对于才子佳人的故事从来都不喜欢。

但是，李南接下来的故事，让她和所有人都吃了惊。

“.......晨光熹微中，亦是在两人定情之湖畔，宁采臣以身护住，不让阳光照射身后小倩半分，再回首，佳人已投胎而去，芳踪渺渺，竟然最后一面尚不得见！

宁采臣心中怅然，与燕赤霞作别，独自掩埋小倩骨殖，遂作诗曰：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哇..........不知道是何人带头，在场的人不少都哭了起来，李玄玄更是大声哭泣起来，她不敢去责备李南，而是暗自感怀着身世。

少女的伤春悲秋，从来都没有缘由，更何况这个足以赚取成年人眼泪的凄美故事呢？

自古以来，悲剧永远比喜剧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情。

这一场相遇，终究是错付了啊。上官婉儿也是暗自心惊和悲叹，心道我难道看错了？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说个故事而已？

不是，怎么会有如此赚人眼泪的故事啊，饶是上官婉儿，又想起了那句人生若此如初见，只觉得越嚼越苦，心中如同牛毛小刺深深扎入。

扎心了，老师。李玄玄偷偷打量了一眼微笑自若的李南，越发觉得先生还是那个先生，此时都还笑得出来，果然非常人，先生还是那个总在自己以为自己找到答案的时候，抛出那个让她无法直视的“真实”来！

正当众位女子为小倩和宁采臣不停掉泪，就连窦氏都是泪水涟涟的时候，李南接下来的话，成功让在场的各位儒生都绷不住了。

“而后宁采臣中举，授官一方，正是兰若寺所在之地，宁为官廉洁，为民所喜，终究为上不喜，被奸人冤枉入狱，死于流放途中，全家被贼所杀！”、

于是抽泣声更大了，不少儒士想到凶险的朝堂，想起那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约好授官后娶她的那个邻家女子，蹉跎半生，依然发觉她嫁作他人妇，不由得各自感怀起来。

毕竟，能被上官婉儿带来配一个小姑娘郊游的，虽然有些名声，也不会是什么重臣。

而上官婉儿，则是想起了一个人！

她终于明白了，此人今天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将这个故事了，因为她刚好知道有这么一个经历的“人”！

此人出身诗书之家，为人清廉刚正不阿，曾通过贤良方正科的考试，据传年少遇鬼，怒叱之，鬼惭愧而退，后来他也是做过县令，以后被“奸人”所害，死于流放之途。

好巧不巧的是，作为姑射的上官婉儿知道，所谓的遇鬼不过是某些障眼法。

因为那个“女鬼”就是当时山海派去的，作为山海跟他合作培养的中间人！

而更巧的是，跟此人有关的两位，此刻就在她身侧，她今天还带来了。

“今日这一切，便是这位所设的一个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名为暑游，但是意在吾身？？？”

这也太过于巧合了吧？？一般人真有这等心智和算计之术？他如何得知自己要带这两位来？？

事情的巧合让上官婉儿都不敢相信，但是习惯性用阴谋看人的她，还是保留了很大程度的疑虑。

但是有人就坐不住了。

“李郎君如此精通鬼事，坦然述之，仆尚有一问，不知李郎君生平可有惧怕之物否？”

咦？虽然不知道自己单纯的讲个故事，毫无其他目的，就引起了上官婉儿第五层思维的习惯性发作，李南抬头，看着说话的人，面露友善笑意。

此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清瘦，面容冷峻，一看就是个中年帅大叔。

“吾平生无诡异心思，自然无所惧，正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是也。”顿了一顿，李南有开口笑道。

“吾平生所惧者，怕是吾徒课业不佳尔。”

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光风霁月，李南俨然一副好老师的模样，弥彦和李玄玄听到，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但是在场不少人，包括上官婉儿，女冠隐和弥彦在内，心中都暗暗啐了一口！

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谁，我特么还真信了！！！

你还没有诡异心思？？？要不要脸了，对，你是不怕鬼，你特么是地府黑簿之主，当然不怕鬼，而且鬼怕人七分确实有这么一说，但是鬼怕的，不是方正君子就是滔天恶人。

看你如此行径，你好意思往君子堆里面钻么？真是不要面皮至极！

“心怀坦荡者无惧，圣人果不欺吾也，方才听李郎君所讲小倩之事，广平倒是想起另一事来。”

“哦，愿闻其详。”听着这位姓宋，自称广平的中年人要讲故事，李南也很高兴有人接班，立刻跪坐了下来，捧着一杯饮子润嗓子，乖巧.jpg。

于是，就在黑漆漆的夏夜当中，这位宋广平讲起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长安多凶宅，无人敢居。高祖时，城南有宅，堂中有一青面如靛色，双目若火，其面满五间堂屋中。人呼为‘大青面’。城西有宅，gui头厅（古人就是这么称呼主厅的，别笑）中亦有青面，可以一间屋中，人呼为‘小青面’。

“某少年，因冷节与侪类数人筑气球，落于此宅中，斟酌不远，于壁隙见在细草内。其与众穿壁入去取球，数步间试窥厅中，果见其面满屋下，泛眼视诸人，乃一时奔出，莫敢取其球也。”

这个房子里长出人脸，睁着眼睛好奇地往外窥视的故事短小精悍，颇有些大唐奇妙物语的味道。但是紧接着，接下宋广平的一句话，就让众人汗毛倒竖。

“宅主人不得已，将其捐于佛寺，以佛法镇之，而大青面所据之宅，正是这香积寺后院禅房尔！”

wdnmd，有点吓人啊。

便是看过了无数鬼片的李南，此时也觉得周围寒意深深，仿佛后院一片漆黑的幽深禅堂当中，有些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睁着发白冰冷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听到这个故事的李玄玄，更是一头扑在姨母窦氏怀里，瑟瑟发抖着。

“宋长史之事，妾倒是有些耳闻，这香积寺僧人夏三月安居，其中有一事，便是做道场，超度此大青面尔，据传曾有僧数人得见此鬼，三日之后，俱都肝胆俱裂而亡！”上官婉儿笑吟吟地看着李南，意思是小伙汁，你怕不怕？

说到这里，不少人附和起来，又说起香积寺的种种闹鬼之事，吓得李玄玄都不敢听。

“此时天色不早，吾等各自安歇去吧。”上官婉儿看了看月上中天偏西，此时怕已经是子时过去，快要丑时了，于是起身就走。

她都开口了，众人无不应喏，行礼谢过今日招待。

安歇，都吓成这样了，这特么还怎么安歇？？李玄玄窦氏上官婉儿还好，以她们的身份半夜架着马车回到他们的大宅子，没人敢说什么。

但是这帮刚刚听了一晚上的鬼故事的儒士们，表面上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今天大家的故事都很精彩啊，然后行礼如仪的前往了后面黑洞洞的禅房就寝。

但是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有谁知道呢？

反正李南独自前往禅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他，而且凉飕飕的。

虽然他也知道鬼怪乃无稽之谈，但是别人说的煞有介事，他自己出现在唐朝本身这件事就很“不科学”，于是他不得不有些心怀惴惴。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手中有不少冤魂，洛阳之事过去之后，他到现在都不敢一个人睡觉，更何况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凶宅乎？

不过他还是很放心，有女冠隐在暗中保护，他怕什么？？

虽然没有燕赤霞，但是有“夜叉”护佑，哪怕是大小青面一起上，都会被砍成渣渣！

回房仔细检查并且关好了房门，李南躺在陌生的塌上，自己告诉自己，一个人睡可以的，这里可是佛门啊。

哦，对了，他好像是佛门的仇敌来着？李南看着空荡漆黑的房间，终究还是默念了几句爱国富强和平和一切反动派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又喝了不少酒助眠，终于闭上了眼睛。

可是事实，真实如此吗？

就在丑时，月亮被乌云遮住，李南的挂衣服的架子。

无风自动了！

老失外公生病了，今天请假 家里老人昨天生病了，今天送到医院，不算很严重，但是今天更新不了了，明天双更，或者我看看能不能搞个免费章节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京都儒士(一) 漆寂静夜里，门窗关的严实的密室里，任何一点动静都足够的惹人注意。

更何况，里面躺着的这个人，从前一个月开始，就不敢一个人睡呢？

哪怕在菊下楼，入睡对于李南来说就是一个无比艰困的过程，常常是，他要跟黑猫大梁一起玩到半夜丑时，甚至接近后世四点多，天色熹微的时候，他才能堪堪睡去，然后一觉睡到中午。

像极了后世每日说着要早睡但是习惯性熬夜的年轻人。

而且更悲剧的是，他没有手机可刷，他的手机已经深深的锁在了蜀中某个极为隐秘的角落。

于是，这位石安先生不拘礼法，竟然日日高卧到午时才起的怪癖，在菊下楼内部和太子府内，就变得广为人知。

而现在他身处一座古寺的后院，还是凶宅，自己前段时间还让佛门被血洗了一波，身处其中的李南，哪里睡得着。

无论是鬼，还是人，都让他睡不着。

所以，听到异常的响动之声的第一时间，李南的眼睛都睁开来了，将放在手中的一柄短剑捏的紧紧的。

他的那柄得自到观的锋利匕首已经送给李隆基以示结盟之意了，但是他又寻了一柄短剑，学着此时唐人士子一样悬在腰间，日日不离身。

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

衣架上的衣服开始无风自动，上面好像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巴掌大小，隐隐有翻动之声.

是有人作怪？还是真的........

空气中都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熟悉，好像是某种生栗子味道，在李南不算漫长的少年时期，大学的寝室里偶尔会闻到。

但是这里，远远比大学寝室危险多了！

但是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今天你都死定了！！

李南握紧了手中的利剑，以一种极为缓慢不容易引起声响的动作，缓缓坐在，倚靠在床榻的一角，握着利剑，做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很快，三长三短，宛如布谷鸟的叫声在李南口中突然传出，好似某只警觉的杜鹃，发觉了黑暗中存在威胁，发出了悠长的鸣蹄。

杜鹃夜啼，“子归子归”，从来都是表达呼唤之意。

给李南如此信心的，从来不是手中这柄号称切金断玉的利剑。

而是另一柄利剑，以及握剑的那个人。

这柄“利剑”，叫做女冠隐。

李南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去查看，而是像守护在他周围的女冠隐发出暗号，让她来解决这件事。

事情交给专业的人，这是李南早就明白了的道理。

现在信号已经发出，他只需要在女冠隐赶来之前守护好自己就可以了，他相信，只要女冠隐到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无论是“人”还是“鬼”!到时候都得死！！！

到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李南握着利剑，看着衣架上越来越剧烈的响动，心中满满恶意。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以往无论多么嘈杂的环境，发出信号之后一盏茶之内就会现身的女冠隐——

这次竟然还没有出现..........

其间李南不信邪的再次发出信号，到了后来，他甚至就是高呼女冠隐何在，结果都没有反应。

此时，屋子里一片寂静，安静到李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衣架上的响动还有无风自动的衣服已经停止了下来，但是李南看到，衣架上那个“东西”，依然还存在，仿佛李南的方才的高喊让“它”察觉到了李南的存在，此刻正在黑暗中，盯着李南。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李南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起来。

仔细听听了动静，发觉依然安静一片，此时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哪怕没有夜盲症如李南，也很难看清屋内的大概。

桌上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整个房间安静无声，似乎跟他躺下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院外扰人清梦的蝉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仿佛他被丢入了某个黑暗中的孤岛，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连声音都传不出去。

李南现在才体会到，那些被他所传的“酆都杀人书”所设计被害者，面对着种种诡异情况之时，究竟是有多么恐慌。

还有，他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寺中？抑或是——

某个不可名状的恶意存在，专门为他营造的一个“幻境”？

想到后世里妖魔鬼怪的种种手段，李南不由得脊背发凉，他现在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看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离奇电影和小说！

现在，只有他手中的剑，才是这个诡异空间里的唯一真实了吧。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就让我的剑来看看吧。

看着衣架的一头明显凸起的黑色肉团，李南动了！

他早在塌上就调整好了姿势，此时突然一跃而起，狠狠地劈向了那个“存在”！

然后，一剑过后，他劈了个寂寞。

黑色的东西一闪而逝，发出桀桀的好似老狐哭嚎，又好似夜枭狂笑的声音，随即没入了房间的黑暗里。

总之，不似人声。

但是李南也不是没有收获，得到了一个重大的成果。

那就是，它会飞！

看着“它”飞到了房间的高处，李南也来不及多想，一步就跃起，另一只脚踩在放置烛台的桌上，高高跳起，狠狠地再次向“它”劈去！

人处于极端情绪中，爆发出来的潜能有多大，这一点连人自己都不清楚。

后世的母亲为了救孩子，一下子能抬起一辆汽车，有人能用手接住十几楼坠下的孩子，无一不说明人身体里有着惊人的潜力。

要不李南怎么会在穿越之初，生死存亡之际，背着五六十斤东西走了很久都不觉得什么呢？

不然人怎么能称为万灵之长呢，不光除了智慧和使用工具，人体本身的构造，就足以吊打这个星球的一切生物。

比如人的膝盖可以让人随意转向，这一点动物就不行，一个普通的转向中关节产生的瞬间扭力和冲量，足有几吨，足以让最强壮大象都遭不住。

而李南现在这一剑，他觉得怕是久经搏杀的飞飞或者精精儿，都很难避开。

这怕是李南来到这个时代，发出的最纯粹也最可怕的攻击。

但是依然没有卵用。

砰——剑锋跟柱子相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李南看着“它”几乎妙至毫巅或者说游刃有余的躲开了这一击，阵阵鬼哭之声，空气中淡淡腥味，似乎在嘲笑李南的无能与无知。

噗通——李南双脚着地，然后快速向房门奔去。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斩杀，而是借此靠近房门！！

噗通——噗通——，李南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心头跳的这么快过，解开门栓的手都在发抖，他近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来到了院中。

来到开阔地带，视野清楚些，自己逃离的机会也就大了些，绝对不要独处在黑漆漆的密室里，这是恐怖片生存的第一法则。

总觉得背后有什么赶来的李南来到了院中，被云朵遮住大半的月亮投射出的点点月光，好歹让他心头放松一些。

害怕引起某些存在的追杀，李南不敢高呼，一面不停地发出杜鹃鸣叫的暗号，一边往院门处赶去。

虽然傻乎乎的一个人乱跑总像是在求“便当”，但是逃离这个院子，已经成了李南现在心头的头等大事。

很快，他停住了脚步。

因为就在院门口的墙上，浮现出一张青色的、颀长不似人类的脸来..........

“大青鬼”！！！

看着院门旁边不远处的青色鬼脸，李南身体中肾上腺素急剧分泌，血压开始上升，感知变得异常灵敏，神经开始亢奋。

通俗的来说，他就是恐惧，而且瞬间恐惧到了极点。

而恐惧到了极点，就会转化成另一种亢奋情绪，名曰愤怒！

wdnmd！李南连后世的口音都出来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就这样一剑砍了下去。

“啊呜——”出乎意料的，那个“大青面”被砍地血流如注，随即消失在在了墙面。李南甚至都为自己的这一剑的功效吃惊起来。

看来还是鬼怕人七分啊，鬼怕恶人，手里怕是几百条人命的自己，也算是个恶人了吧。李南定定的想着。

这算什么，自己以前手里可是一次都有几亿条生命消亡呢。极端的情绪让李南的大脑皮层变得无比活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可能是刚才房间里那股类似生栗子味道的原因？

看到一剑竟功，李南自己都愣了，正准备赶紧出门之际，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咦？这个墙上怎么会有洞？

“啊呜——啊呜——”哪怕是消失在墙面上，空气中还传来那个“大青面”高亢凄厉的叫声，李南听着莫名有些熟悉。

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qtmd，不管了，李南握着剑，赶紧打开了房门。

就像是生日惊喜里房间涌出的人和亮起的灯一样，刚刚打开院门的李南，就被突然升起的明亮和“惊喜”给晃花了眼睛。

“李郎君果然平生无所惧！”迎接他的除了明亮的烛火，还有这句夹杂在巨大笑声中的赞美。

之前讲鬼故事的名为广平的宋姓儒士高声赞美起来。

就在院外不远处，一群仆人打着火把和灯笼，一个时辰前一起吹比的那群儒士，全都笑吟吟地看着李南，并且大声的赞美着李南的“大胆”和“名不虚传”！

什么嘛！原来是个恶作剧，吓死我了。李南这才明白过味来，虽然心中十分的恼怒，但还是接受这群“郎君”的“赞美”，看着他们大笑着赞美自己是多么勇敢，多么平生毫无惧怕，好多人都为之绝倒，笑着说李郎君方才所言，仆此时倒是全信矣。

“你们这帮人，李显让你们吃得太饱了啊。”李南终于恢复了理智，心中腹诽不已。

但是这种事他又不能表现的太生气，大家都是“体面人”，所以他只能忍着不爽，还要做出一份今天晚上哈哈哈的态度来。

当然，被围在人群当中，灯火照得亮如白昼的院落外空地的跟着众人嬉笑不止，还做出一副此乃小儿戏也的坦然态度的李南——

此刻他身上如果穿着裤子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二百零七章 京都儒士(完) 讲道理，夏天这么热，古代又没有空调，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睡觉，也无可厚非吧。

而人情急之下，哪里还记得穿衣服，自己当时惧怕，不，是对于鬼物竟然敢作祟的巨大正义心和愤怒之下，忘了穿侉子，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也是没问题的吧。

一盏茶之后，那些大小的士人们也很有节操，害怕李南勃然变色，都只是笑了一会儿就带着仆人散去。

但是回去的路上，又有谁笑得肚子痛，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现在，重新穿戴一新的李南，看着座下今夜的几位始作俑者，心头十分的不爽。

讲道理，恶作剧的最高境界就是被整的人比整他的人还要开心，或者两者都很开心，但是像这种一方不开心，另一方笑得要死的情况。

那就不叫恶作剧，那就叫恶整了。

关键是他们干的事情，简直就让李南有些想打人。

墙头上那个洞原来是个狗洞，他们让仆人挖大之后，把自己的全景天窗手自一体的七系宝驴的驴脸涂成青色，然后推入洞中。

他们还在院墙内下面放了草，好让驴吃草不得退出，这特么还是人干的事，求求你，当个人吧。

我就说听着那个声音原来这么耳熟，原来是我自己的驴！！李南恍然大悟。

还好自己剑术不济，只是砍破了驴的嘴唇，要是一剑砍死了自己的爱驴，那就事大了。

当然，现在的事儿也不小，你们弄坏了我的宝驴的进气格栅，说吧，是走保险还是私了！！

跟一般士人不同，李南对于他那条行驶平稳的宝驴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人，现在看着自己的宝驴脸上不是青就是红，青的是颜料，红的是血，李南当然angry。

对于这种情况，没想到李南如此看重这头驴的宋广平，还有他那位姓姚的同伴表示了很大程度的歉意，表示说自己这就让仆人清洗包扎，然后找城东着名的张牙子医治。

算了算了，你们都年纪这么大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有心发火，看着这两位好诙谐的“郎君”，一位头发半百，差不多四十许，一位头发接近全白，都五十多了，李南也发作不得。

当然，这还不算过分，李南在屋里看到的、木头衣架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只脚部绑了哨子的蝙蝠！

这只用细线松松绑住的蝙蝠，被扣在李南的帽子里，只要稍微一动，蝙蝠就会挣脱，因为在帽子里还被线捆着不爽，所以“它”才会无风自动起来！！

李南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砍不到“它”了，在超声波面前，自己动作再快，也无所遁形。

自己的剑法也不是如此一无是处，至少，自己的帽子就被砍破了嘛，而且木头衣架都被砍缺了一角，想到这里，李南只好用好歹发现了自己的剑术天赋来安慰自己了。

而且更让李南生气的是，他们为了符合菊下学堂的称号，竟然抓了一只奇丑无比脑袋看着像菊花的蝙蝠！！！

这尼玛就值正反一千多个耳光外加拖出去斩首三分钟！

这特么是用来开玩笑的？那个吃虫子都毫无惧色，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贝爷都不敢吃这货，你竟然用这个来搞我？

李南吓得亡魂皆冒，仔细检查了身体没有伤口，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发觉自己没有半点这个菊花脑袋的蝙蝠的接触到的半分回忆，这才放下了心。

同时，李南表示自己需要沐浴，再也不要呆在这个房间了，还有，他仔细打听了那位抓蝙蝠的是谁的仆人，决定自己以后决计不会再跟他同处一室。

自己要作死，不要拉上我！！听着抓蝙蝠的另外一名名叫任剑士子的仆人，李南甚至恨不得将他的名字写在自己的黑簿上。

任剑，任剑，果然人如其名，你就是个贱人！！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让李南生气的。

最让李南生气的，就是女冠隐明明知道对方的布置，不仅不阻拦，反而乐见其成，那只蝙蝠就是她拴在自己床头的木头衣架上的。

看着李南勒令用热水和烈酒洗手的女冠隐，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李南差点爆炸了。

有句俗话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看着房间里加起来快一百三十岁的几个人，李南恨不得一拳怼在他们脸上。

当然，哪怕女冠隐不在，他也不敢。这两个人能做出这种事情，万一自己拳还没有到，这两位就地一倒，自己杜曲的豪宅和菊下楼的产业不就没了？？？

特别看着女冠隐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李南就很不爽！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家伙如此为老不尊不正经，不讲武德欺负我一个年轻人就算了，怎么来女冠隐你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家伙，都背叛了革命同志啊。

而且你还在一旁吃瓜！！！

蝙蝠待过的屋子，李南自然不敢待，此刻他所处的是女冠隐的房间，下首坐着两位来道歉的始作俑者。

看着房间的果盘上还剩的小半个香瓜，李南自然察觉到了，当时听到自己“暗号”的女冠隐在干什么.........

很快，李南就知道了女冠隐不仅没有阻止，而且还隐隐助纣为虐的原因。

“硖石姚崇，邢州宋璟，见过石安！”女冠隐进来之后，他们便让仆从下去，对着李南行了一个只有山海之人才能看懂的礼节。

姚崇？？宋璟？？李南为帮着唐玄宗打造了开元盛世的两位名臣的名字震惊起来，心想着自己随便组织个学生郊游，怎么会来了这么两位大神。

而且他们还如此不着调，还tm是山海的人！！！

自古混乱多逗比的意思是么？还是男人到死都是爱恶作剧，扯妹子头发的少年？？

好吧，就冲你们日后为天下百姓做的贡献，再加上又是同一个组织的老前辈，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拼命说服自己他们这只是某种例行的“入司仪式”，李南平息了下来。

现在李南终于明白了女冠隐为何隐隐相助他们恶整自己了。

因为他们各自掏出了一块同样的令牌，然后啪嗒一声，两面令牌合在了一起，放到了李南的面前。

“双首！！”看着上面的两头蛇穿着锦衣，仿佛正在起草政令官员模样，李南都惊呆了。

海内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辕，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维。人主得而飨食之，伯天下。

没想到他俩竟然是相柳九遗的双首！！！

看着他们一个差不多四十，一个差不多五六十的年纪，看在坐在下首表情如常的女冠隐，李南终于明白了她会帮他们，而且还让他们进自己房间的原因。

因为他们早就认识！！说不定女冠隐认识他们的时间比自己的年纪都不小！！

“两位先生夙夜前来，相戏于南，不知有何见教？”李南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姚宋两人行礼，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若非化冥有意相戏，吾等自然略作回应尔。”说话的是姚崇，他的年纪比宋璟大，虽然讲故事的是宋璟，但是此时率先开口的可是他。

“若说见教则不敢当，倒是有书信一封，石安一看便知。”说着，姚崇从贴身衣物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南。

“得罪。”李南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那封信，说了声失礼，然后就着房间的烛火，飞快地看完了这封信。

“原来如此。”看完信的李南对着两位再拜，又冲着西南方向和东北方向邀拜，这才重新坐下，对着两位开口了。

“老前辈盛情，南惶恐无地.........”

...........

近者京都有数生与古寺会宴，因说人有勇怯，必由胆气；胆气若盛，自无所惧，可谓丈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胆气，余实有之。”众人笑而不谈，忽有人说起长安凶宅曰大青面之鬼，言此宅旧址就在寺中，众皆变色，唯有此儒士面色如常，感叹一番，彼此宿去。

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此人见衣架头有物如鸟鼓翼，翻翻而动。此人凛然强起，把剑一挥，应手落壁，磕然有声。后寂无音响。恐惧既甚，亦不敢寻究，但把剑坐。此公大骇，复出院外，见一青面之鬼自墙而出，气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剑前斫，厉声大喝，言语不似人言。

此人忙开院门，乃见众人与一干童仆明火候之院外，见此公惶惶之状，又闻院中厉声，众人无不绝倒。

盖因此公慌乱中，浑身除兜裆之侉，身上毫无片缕尔。

而后此人回屋，此壁下寻，惟见席帽，半破在地，如鸟动翼耳，乃好事者令人以一蝠戏之尔，蝠脚有哨，飞动好似鬼泣之声。

而墙面之“大青鬼”，乃是此人所乘之驴，以青色涂驴面，将驴首伸入狗窦尔，已斫口喙，唇齿缺破，此人乃是向晓因解：头入狗门，遂遭一剑，吾平生最爱打爆狗头尔。

众闻之，大笑绝倒，扶持而归。——《京都儒士》，皇甫氏戏作。

第二百零八章 双首 想不到所谓的“相柳九遗”竟然有十个人.......

自己还是年轻了，以为只是九个人呢，不，甚至说不定其他的“九遗”突然冒出来十几个甚至几百个都不稀奇。

这也对，四个天王从来都是五个，这一点毫不稀奇。

或许世界上并没有“相柳九遗”，或许人人都是“相柳九遗”，看完姚崇他们手里的信，李南有些感叹。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你们也是山海的人，老山海了。

这封信不是写给李南的，而是赵蕤写给姚崇和宋璟两位“老友”的，就在露心娘子来到菊下楼的时候，还有一封信，也随之送到了姚宋两人府上。

信中详细地描述了新生“化冥”的事情，而且花了一定的篇幅描写东岩子对他成长为相柳的看好，末了，还请两位老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请他们“隐隐助之”。

这一封信的分量不可谓不重，信的开头称他们老友，还请姚宋两位兄长台鉴。而信末尾的落款，却是天神！

而不是李南常见的仆东岩子敬上.......

总而言之，这一封信就是赵蕤作为天下九凶的“天神”，表示资瓷李南这位新生“相柳”，还请已经逐渐老去的“双首”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孩子吧，以后你们和相柳一脉都可以得到天神的友谊。

要“助”一人成为相柳，那还有什么“助”法，无非就是交牌呗。

赵蕤这封信，既是帮助，也是劝降。

“‘先生’之盛情，仆铭感五内，不过此乃吾相柳之事，还是依照吾相柳一脉传统方好，不知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虽然赵蕤的强势站台让李南觉得心里卵卵的，但是他也知道，哪怕凭借赵蕤的威名，自己也很难得到这块牌子。

废话，姚崇宋璟要是这么容易被一句话交出手中的“双首”令牌的话，就不会青史留名了！“洛阳之事以及君种种过往，吾等已然尽知，君‘幼文和’之名，倒也名副其实，吾等本以为天神有意图谋吾相柳一脉，不料近日不少旧友所传，还有南方方兴之物，还有君民与生产力之高论，到让吾等略得些郎君胸中之思——”姚崇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南。

“光是这一番心思，君可为相柳，负那天下九凶之名！”

说话的是姚崇，但是有动作的却是宋璟——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线装的《农书》，又说起李南前几日带着小县主等人参观并且学习隐藏在市井当中的山海之人，学习并见识他们的技术的事情。

还有那篇《师说》，被放在了这本新的《农书》的第一章！宋璟表示两人对此都深以为然，其中在长安上层小范围的传播，也让他们颇为点头。

他们从李南身上看到了一种新的气息。

将山海秘术传授与“四野之民”，这一种自下而上的，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想法，哪怕对于号称离经叛道的“山海”来说，也引起了足够大震惊。

虽然这个“民”他们以为是小地主阶级，跟李南所谓的“民”差远了，但是也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通过影响帝王等上层来推行自己的思想，而这种自下而上的推行，以天下之民倒逼上层做出改变的想法，虽然足够诱人。

但是非要大毅力，历经大艰辛，花费以百年，甚至千年计，才能成功。

而且这一点也有些儒家早期教化“士”，慢慢推行天下的味道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士”不过也是一些“游侠儿”“漆雕匠”“商人”等等城市自由民，能吃肉，能够见到贵族，跟那些农田里劳作的，不得进入城市的“野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出自儒家的他们很满意。

是的，你没有听错，姚崇和宋璟出自儒家..........

你们不会以为山海没有收容儒家的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上古之时，儒家也是一个很大的学派，大的共分为八派，现在大兴的不过孟氏之儒和颜氏之儒而已。

儒家不少学派都被自家人给消灭了，甚至比他们收拾诸子百家的人还狠。

甚至天下九凶之最高者，名为混沌的那位，其实就是代表的被消灭的儒家其余诸脉.........

比起诸子百家，同出生儒家的他们对于簪缨的恨意，反而更加浓烈！！

毕竟，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因为出身的原因，混沌比较特殊，几乎没有任何实际的势力。

虽然他们也很懂事，只作为学术研究，主要是针对现行的儒家文化，找出他们的漏洞来批判一番，从不参加任何世俗争斗。

混沌者，善恶黑白不分也，这用来形容收容了其余儒家诸脉、关于学术自己都没有统一观点，一片浑浑噩噩儒家余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除了对于话语权以及对于圣人思想的不同理解以外，混沌对于天下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这就是他成为了天下九凶之首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儒家的深深恨意，另一方面，只有混沌一脉不涉世事，只顾埋头研究学问，只想从学术和思想上消灭儒家有关！

换言之，其余八凶负责世俗中的“杀人”，混沌则负责思想上的“诛心”！

而作为双首的姚崇和宋璟，亦是出自儒家，精通变化的姚崇出自不入儒庙的荀子一脉，乃是孙氏之儒，而善于“守”的宋璟则是出自曾经最大的一派，风格更接近墨子的子张之儒。

双首者，一攻一守，缺一不可，很好，很好。

而李南这个“大胆”得接近上古儒家起家时候的计划，还有努力提高“民”的生产力和“民”智的想法，反而无比对他们的胃口。

所以他们也生出想要跟李南结交一番的想法。

正好，李南组织的“夏日郊游”成功引起了上官婉儿的兴趣，所以他们拜托上官婉儿，加入了当日的“夏游”队伍，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位新生的“化冥”。

两人一人当过宰相，一人也是后备入阁的人选，无论人脉和资历都很老，想混入其中，上官婉儿当然不会不识趣。

这一点，就从现在姚崇是亳州刺史，宋璟是并州长史，但是皆都滞留长安不上任，静静等待机会就可以看出来。

能够享受这样权力的，都不是普通人了，哪怕此时的皇帝是李显，朝中做主的是武三思韦后太平公主。

当然，原本他们也只想着不着痕迹的与李南攀谈，细细观察而不想搞事的。

但是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呢？

“想必石安早已尽知吾等身份，故意以传奇之事戏之，化冥手段如此，吾等岂能不应？”说话的则是宋璟，看着李南像是一个胡闹但是有心机的孩子。

什么鬼，如果说你们未来的命运我倒是知道，但是就在半个时辰前，我才知道你们是谁，而且你们是山海老前辈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

你们太高看我了啊！！！李南看着一脸赞许的姚崇赞叹赵蕤识人之明，赞叹“幼文和”心中谋算，已经有那位“毒士”的五六分火候的时候，李南十分的懵逼。

“难道石安并不知吾等身份乎？”

李南虽然竭力掩藏情绪，但是那里是这两位历经宦海心细如发的老狐狸的对手，宋璟就读出了李南的真实情绪。

“哈哈哈哈！”紧接着，两人微微一愣，相视一眼，彼此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你们笑什么，不知道最忌讳就是三个人的电影，只有两人有姓名??

讲道理，三人交流，最让人不爽的就是旁边两位圈内人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而另一个人在一旁懵逼吗？？

“若是如此，便是天命使然。合该汝为化冥，与吾等今夜相会！”比起喜欢开玩笑的姚崇，宋璟倒是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笑着解释他们大笑的原因。

“非是如此机缘，吾等安能结识乎？可见天命所定。”姚崇笑得极为开心，李南则更加一头雾水。

“还请两位先生为仆解惑。”李南对着两位深深跪伏了下去。

“哈哈哈，石安莫要如此，此事乃是天定，可见吾相柳要大兴矣。”说话的是宋璟，一脸的欣慰。

而接下来，他对于李南的说出的话，则是让他心中大呼我草，这个世界真是太巧了啊。

“不是，这么巧的么？我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某个楚门的世界里，被某个恶趣味的存在恶意的安排。”听完的李南也是心中波动不已。

如此的离奇巧合，难道我其实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活在某个小说里，苦逼地被无良作者安排？

觉得一切都太巧了的李南，心中不由得想要吐槽，但是无从吐起的感觉。

原来，李南几个时辰前讲得那个《倩女幽魂》，在场不少人都深有感触，其中有数人，最为感触甚至觉得自己“真正听懂”了的。

这几位就是上官婉儿，姚崇。宋璟和早已认出两位老同事的女冠隐。

他们都觉得李南是知道了其中两位的身份故意为之！

不然为什么，他会刻意讲出那样的故事，跟那位几乎一模一样呢？

而他们以为的那个人，就是姚崇和宋璟的同年，他们的至交好友，老前辈，神龙五子的张柬之！！

上官婉儿熟悉这个故事，就是因为当年狄仁杰吸收张柬之的时候，也是派了一个“女鬼”在他上京的道路上“路遇”的，而他也是先怒叱，让那个“女鬼”惭愧而去。

因为那个“女鬼”就是她派去的！

而知道“女鬼”事件的姚宋两人，从开头那一句生平无二色，还有为人正直，更加认定这位化冥是在内涵他们的那位老友。

因为张柬之就是出身于“贤良方正”科，品行高洁，不好女色，这不就是宁采臣么？

宁采臣者，宁折不弯，采椽不斫，为人臣也，不就是说张柬之作风简朴、品性高洁且不肯低头么？

而更加让他们肯定的是，则是李南最后遮遮掩掩说出的结局，授官一方，朝中大员，然后被奸人所害，死于流放途中。

这特么不就是神龙五子？？

古代士人喜欢将不敢说的话写在故事里这一点，他们几人比谁都清楚。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姚宋看着一脸惊诧的李南，心想此人不愧是“幼文和”之名，明明知道还装作不知道，而且装得如此之像，这天神看好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所有人都以为李南是故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他怎么想到，自己随意抄一个《倩女幽魂》就引发出了这么多前朝秘梓啊。

事实上，姚崇宋璟张柬之三人关系不浅，且不说私交，光是他们都出自于狄仁杰“门下”这一点，三人的关系就被绑的死死的。

姚崇，宋璟，一个在科考那一年，狄仁杰是主考官，按照此时的规矩，狄仁杰就是他们的座师，而另一个，则是跟张柬之一起，作为他很看好的年轻人，被即将隐退的狄仁杰推荐给武则天。

换言之，除了神龙五子之外，姚崇宋璟也继承了狄仁杰的政治遗产，成为了“狄系”！

虽然狄仁杰为了他们好，尽量不跟他们见面。但是私下里，未尝没有亦师亦友的师徒之实！

而张柬之，早就被认为“狄仁杰”的学生了..........

无论是在朝，或者是在另一个更加古老凶险的战场！

因为张柬之也是相柳九遗之一，名曰——

化冥！！！

化冥者，化名也，擅蛰伏，酷毒勇烈，人不经意间，毒牙忽现，命丧黄泉！

作为前任“化冥”，刚正的张柬之也很好的符合化冥的描述，蛰伏在武则天的一朝，深得武则天信任，却为了山海的完成政权还唐，龙之返乡的任务，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武则天，勇烈的他直接发动神龙政变逼宫，结束了武周的气数。

这才是那位“相柳”的暗子和纠正这个天下剧情的最后布置！

这不过之位勇烈的“化冥”和“伏脉千里”的“相柳”虽然算准了天下，但是确没有算到人心，李显早已失去了李家人血液里面的勇武和谋算狠毒。

而那位武皇临死前将李氏和武氏结合的阳谋，也让“相柳”的计划未竟全功。

最终，最为酷烈狠毒的“化冥”，悲惨的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然后在新任“化冥”的故事中，让一干人感叹不已。

现任化冥讲前任“化冥”的故事，而且与化冥同出一门，同出一脉的“双首”还在场，你说这位“新生化冥”不知道他们就是双首和前任化冥的身份？你特么骗谁呢？

“想必是与相柳亦师亦友的‘天神’告诉这位他很看好的‘化冥’的吧”，所有人熟知这段内情的在场者都在想。

所以，正因为这个故事，姚宋两人才“回敬”了李南一下，作为一个前辈对于后辈略带恶意的玩笑。

恶整李南不是目的，他们目的就是借着道歉与李南见面，同时给自己背上了一个为老不尊欺负后辈的冬烘称号，用来自污。

更重要的，随着这件堪称身败名裂的事传开之后，李南在明面上就会跟“狄系”彻底割裂，从而更好的蛰伏在太子和武三思一系，甚至太平公主一系当中！

只不过要苦了李南了，这件事他们是肯定会传出去的，经此一事，他不仅被京都士人所笑，而且他接下来的“恼羞成怒”也要传到“狄系”一脉的手里，受到“狄系”的排挤。

所以，这也是女冠隐没有阻止而且隐隐助之的原因。

听到那个“故事”就瞬间思考制定出这个三重计谋吗？不愧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你们啊，真有你们的，为了让我战斗在敌人心脏，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还是真巧呢，我作为这一代的“化冥”，但是给我授官的，还都是太子啊，韦氏啊，安乐公主一系的人呢。

不得不说，这是毅种循环。

但是李南不是没有收获。

他从两人现在的一些蛛丝马迹中，终于明白了山海真正的“计划”！

确切的说，是那位“先生”的真正下注所在！

温王李重茂！！！

这位李旦的第四子，被封为温王的年轻人，此时的官职是“授右卫大将军，兼遥领并州大都督”！！

隐隐发觉这一点不是李南多么牛叉，能从这两位口中套出话来，而是因为他看过《大明宫词》，熟知历史。

作为滞留在京城的并州长史，宋璟可是大半时间都会进宫面见“大都督”的！

而且李南清楚的知道，这位李重茂也是当过皇帝的，宋璟还是当时的宰相，如果不是这一点，李南还不会发现那位“先生”的下注。

真有你的啊，难怪你隐隐推动太子反了，想必是借刀杀人加一石二鸟，成了，山海得利，小胜簪缨一局，杀父得位的李重俊肯定会大肆清洗朝堂，更加依靠山海，山海的人就有机会了。

如果不成，太子跟武三思或者太平公主两败俱伤，作为温王的李重茂接着大义上位，扶植一个少帝，强势的韦后肯定统一，他就不得不依靠狄系和山海的支持，这位年轻人不是山海的傀儡？？？

而无论哪种情况，天下都会大乱，这是纵横家出身的“天神”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局面！

李南可不会相信，那位愚蠢的韦后能斗得过山海和那位“先生”。

事实上，他们几乎已经快成功了，李重茂也当了皇帝，宋璟也是那时候的宰相，如果不是一个惊才绝艳，将李家后面的气数都吸收殆尽的年轻人出现，历史就会跟李南认知的不同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李隆基。

“原来这就是你的‘两头下注’吗？不得不说，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对冲计划。”李南笑了起来。

但是天下这个赌局，不是靠精密的计算和推理就能赢的，而是靠不讲道理的天胡啊！！

神抽狗吊打一切！主角都是绝境天胡翻盘，验证了小概率事件吊打反派占尽优势的计算的！

从这一点看，算绝了这一局的赵蕤，你就是个妥妥的大反派啊，给我们这些勇者送传说度和经验装备的。

正所谓屠龙宝刀点击就送往往是个坑一样，说是这样说，但是天下又谁有敢，傻敷敷的真以为自己是主角光环附体，去刷赵蕤爆装备呢？

要知道，他可是活到了安史之乱的，按照山海的尿性，李南现在有些不敢肯定，安史之乱是不是山海的人隐隐推动的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相柳一脉，在天下这一局中，再添点筹码罢。”想到安史之乱确实对于儒家造成巨大打击，天下转为兵强马壮者发言，李南突然觉得很好笑。

总之就是觉得不真实且好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笑容姚宋和女冠隐，甚至远在宫城的上官婉儿都很熟悉，因为他们在那位老人身上，经常看见这种笑容......

其势已有几分也，看到的人都这么想到。

他们已经老了，虽然他们的心智和手段完全不亚于天下任何一个年轻人，但是经历过太多波澜壮阔的他们，属于上一个时代。

现在风云渐起，但是他们的心志，却随着以前那些血与酒，诗与刀被逐渐消磨，改变天下这四个字眼，已经在他们心中变得无比遥不可及。

所以，这才是他们难以成为“相柳”的真正原因。

几位老友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岁月。

“夜还长，暑气未褪，南略备冰与酒，两位先生，何不与南做长夜之饮乎？”在一天内最黑暗的时刻，李南笑着，对两位发出邀请。

“敢不从命乎？”两人看着李南，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鬼话谈罢一灯青，蝠鼠飞飞到客庭。

道士佛寺谈肇论，夜深倾听有山灵。

第二百零九章 流火 正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此时天气还没有像话里描述的那样开始转凉，而李南花了两天，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观察到了大火星从西方落下去。

哎，新买的宅子就是这点不好，后院只有二十多丈见方，不方便观星。

老凡尔赛了。

是的，李南来到唐朝这么久，终于用自己挣到的钱在帝都买了房子，而且还不小，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穿越客穿越已经一年半多了，个人财务还是第一次出现了盈利的状况，足以让李南掬一把辛酸泪，感叹我真是太南了。

跟其他动不动富甲天下的穿越前辈不一样，李南在所谓的“赚钱”一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反而一直都很不顺利，长期都在亏损。

南音庄园的地是李九的族叔送的，建设庄园的钱是小姐姐们跳舞换来的，如庭、鼎香楼和萧姥姥糖炒栗子铺，都是“地府”出的资，也算是山海的“公款”。

别看他在洛阳大手大脚的养了一帮“三尸”，雇佣了不少的人，还买了不少的东西，临行还包下来了一艘船，如果不是小姐姐们从日本带来的金子，李南哪里有钱？

唯一赚钱的，就是很久前组织那次南音商队，就赚了一点钱就不做了，赚的钱还不够他做“巴之雷”的。

南音庄园一直都在亏损，他后山的熊猫养殖和毒药种植也是一直在投钱，而且南音庄园不种粮食，采用果基鱼塘模式，果树今年才刚刚种下，也不是短期可以看到回头钱的。

而他寄予厚望的河边西瓜地，实验田里除了没有翠皮红瓤的西瓜，其他什么都有。

包括猹和带着银项圈手持铁叉的精精儿。

就连菊下楼装修、初期的食材采购和员工雇佣，都是沉浮生给平安的“买命钱”在支持，而且基本上都花完了，李南平时的吃穿用度，仆人们的衣物，他那头“宝驴”的日常养护，其实都是在吃“天女们”送给他的老本。

换言之，李南还是如同一开始碰到天女们一样，都是吃她们的软饭，被她们包养。

十三娘，吾无意努力也.......看着穿金戴银的小姐姐们，李南就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对即将远行的春十三娘说出这句话。

是的，小姐姐们来长安了，本来她们是要从蜀中一路顺流而下，直接从扬州出海回到日本的，但是小姐姐们还有一个执念，就是她们一直没有看过长安。

所以她们就任性的来到了长安，不仅带来了南雀和药娘的信件，还着实好好逛了好几天。

当然，这几天都是李南买单。

菊下楼的名声打开之后，不用交税的菊下楼简直如同吸金的怪兽，让李南见识到了大唐富人之多不是吹的，而李南穿越以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回头钱了！

正所谓穷人乍富小人得志，于是财不大却显得气很粗的李南便投桃报李，不仅亲自带着小姐姐们在长安逛吃逛吃，还包了一干花费。

看到李南这么热情，小姐姐们表示自己跟他客气也不好，于是连吃带玩又带买买买，光是长安最流行的胭脂和口脂，她们都是以十盒为单位计算的。

没办法，海岛上还有那么多小姐姐等着来自大唐的“礼物”呢，买少了可不行。

她们之前给李南带来了大批的金银，这点“小钱”，李南出得起。

这一趟长安之游，小姐姐们表示长安很不错，除了空气差点，也没有大鱼吃，人多了点其他的都还好，在姐妹淘血拼了一波之后，带着药娘和南雀送给她们的丝绸，还有菊下楼特有的雪盐和“雪糖”以及长安的一切东西，她们登上了东归的大船。

她们甚至还买了不少的男子奴隶，准备带回岛上充实“后宫”！

不仅这样，富起来的小姐姐们还准备精神物质两把抓，让李南多加留心留心，给他们送几个僧人过去，她们好在遥远的日本北海缘之宫，继续学习佛法的精深，她们先回去建个佛堂在说。

而且，一般的沙弥都还不要，还指明要起码“和尚”这个级别的。

不得不说，真有你们的，李南想了想，告诉她们自己想想办法，他们要的“和尚”不日就发货，她们这才高兴的离去了。

女人的真的会花钱啊。看着自己菊下楼的分红快要见底了，送走了天女一行的李南不得不感叹道。

讲道理，菊下楼虽然生意火爆，但是也就开业将将一个月的样子，你指望能赚多少钱？

虽然利润率很高，但是其中的一部分资金除了用作再生产以外，一部分送去了安乐公主府混个脸熟，还分了一部分给了杜静伶，自己剩下的那份虽然看着惊人，但是这么一花，再加上自己又零零散散买了一些制毒的药材和实验材料，不仅没剩而且倒贴。

那么，他买房子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他自己赚的啊，他能在长安居大不易的帝都买得起房子，虽然地段是偏远了点，周围邻居地位是低了点，但是好在宅子还不小。

而这些，全都是靠他收的崇昌小县主的“学费”得来的，足足两箱赤金，足够他在帝都买一所很舒服的宅子了。

一边菊下楼赚贵妇的钱，一边又是崇昌小县主的学费，站在自己新宅子的李南不得不感叹。

“女人和小孩子的钱真好赚！”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房子，不可谓不是一场大胜利。

李南的房子所在常安坊，就在长安城最西南角，城墙旁边，离延平门只有八百步的距离，差不多也就后世八、九百米的样子。

这里无论是距离菊下楼还是太子府，都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前者他要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后者他几乎要穿过整个长安城，因为太子府刚好在长安城的最东北处，两者刚刚好在一条对角线上。

通常来说，名字都表达了一种美好的祝愿，所以，名为常安的常安坊，其实就很不安定。

虽然长安城里，北贵南贱，东贫西富的格局就想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一样稳定，但就以城西而言，大名鼎鼎的西市背后，则是一大片的胡人区和商人区，虽然隔着两条街，但是这里已经是一般的长安“贵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区域了，也可以算是西边的“贱区”。

再往南诸如归义通轨诸坊，就是彻头彻尾的贫民区了，连城东的老长安百姓，都会认为这里是彻头彻尾的“贱”区，这边帮派林立，各色人等杂居，鱼龙混杂，简直混乱无比，白天都很少有人经过。

而常安坊就在归义坊的西面，算是这片“贱区”内唯一的“有钱”的坊了。

因为靠近城门，而且地处偏僻，所以此处定居的，多是有钱胡商，还有各种小商人，抑或是城门官的家人，万年县的小吏或者衙役。

反正，都是属于有点身家甚至有点小权利的普通人。

这里属于长安的外郭，归万年县管，地处长安最偏僻的角落，虽然里面的人都有点身家，坊内的街道和坊墙都崭新而干净，地方十分幽静，但是实在也是不太平。

自古以来，封建王朝的商人，地位都是很低的，衙役，黑道甚至读书人，都有的是办法从他们手中榨出钱来，后世电视里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欺男霸女，那是在资本主义萌芽的明清，放到大唐试试？所以，此时的商人一个个都很小心。

如果此时的大商人，敢学着明朝的商人一样，自称员外，那他狗脑子都会被那些员外郎给打出来，身家性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没办法，这个时代商人看到普通市民都矮一分呢，更不要说官。

大商人一般有人罩着，小商人又没有油水，这些住在常安坊的，有钱的该死胡商还有一些不大不小薄有资产的商人，岂不是就是各色势力眼中最好的肥肉？

再加上敲诈的老祖宗，城门官兵，万年县府兵还有衙役们也住在这个坊，所以这个坊虽然没有什么帮派成员，却贡献给了长安的帮派和衙役们最大的kpi。

所以，这就造成了常安坊虽然看着偏远，但是街道的干净和美观程度，甚至远超一些富人坊士的缘故——

因为这个坊的住户们，经常被衙役和小吏要求“集资”，修建坊里的公共设施，一些帮派也按月来收钱，保证他们不被打扰，所以也就是常安坊中几乎看不到小混混的缘故。

李南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自己会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到了这所差不多占地千平，而且十分幽静的大宅子了，原来这个坊的“物业费”高得吓人！！

看到那些比衙役还像衙役，笑嘻嘻地先行礼，给自己送上乔迁之喜礼物后又来收钱的帮派之人，李南甚至产生出一股白龙鱼服的愤怒来。

讲道理，李南这一路虽然过得十分辛苦，但是一般的衙役，兵丁和帮派之人，李南都还没有遇到过他们的刁难，相反，他手里还有大量的，这些人的命。

哪怕跟着李九前往蜀中的“流离之旅”，这些人看到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更不要说洛阳最大的黑道头子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

自己不抢了他们就不错了，他们还敢来找自己要钱？？

特别是知道那个收钱的人背后，竟然是武三思的迦楼罗的外围的外围的时候，一股被冒犯的感觉让李南很不爽加懵逼。

身为长安地下社会某股大势力的幕后大佬，自己怎么有一天被收“保护费”了？？这世道还行不行了？？

当天晚上李南就派人给沉浮生送信，说是xx帮派的人很有意思啊，沉兄你看是你来还是我来？

据前去送信的弥彦回来说，沉浮生看完信很懵逼，而且还很不好意思，似乎他也为自己手下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有些疑惑。

随即他给李南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致歉信，信中说他也不知道迦楼罗还有这么一个外围组织，得罪了李郎君很不好意思，这事儿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于是，当天晚上那个帮派就被查抄了，送了不少的金银来菊下楼。

同时送来的，还有那个帮派老大已经被杀的消息，用来浇李南心中块垒。

对于沉浮生来说，一个外围都算不上的帮派，简直就是尘埃，这位竟然写信来了，看来是那位帮派头头“太失礼”了，所以这位才如此。

一个士人亲自写信，与某个小帮派的头头“计较”，这就有点不可思议！！特别他还是知道这位是干什么的！！

沉浮生甚至还觉得有些脸红，觉得自己的人怕是特别的不懂规矩，还好这位很大气的没有自己先行处置，反而是写信给他，这已经算是给足自己面子啦。要知道，这位可是连佛门和洛阳府尹都敢算计送上死路的，你会觉得他没办法狠下心处置一个什么刘三郎的小帮派头头？

所以他“礼尚往来”的灭了这个帮派，然后送了不少金银回敬给李南。

由此可见，李南的心态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长安的“士人”。

虽然对于自己的行为导致帮派全灭老大被杀让他有些惊醒自己是不是过于“唐人”了，但是仔细一查，此人贩卖儿童，手中不少人命，心中也就释然了。

那个被杀的帮派首领也很懵逼，自己从来没有跨过朱雀大道半步，有生之年来见过的最大的“贵人”还是另外一名帮派的大佬，据说他的女儿嫁给了万年县的县尉当小妾，怎么就传出来自己得罪了某个极为了不得的“贵人”，然后多年的积累和生命都付诸东流。

怕是那位搞错了吧，最后的弥留之际，这位还在想着，觉得自己有冤无处说。

同时消失的，还有李南的新邻居，一名万年县的老书吏。

李南悄无声息动用了地府的手段，将其送入监狱，又动用了不少市井手段，成功的将他家人赶出了常安坊，霸占，不，买下了他的宅子！

总之，这一场闹剧除了让所有的人包括李南都很懵逼之外，常安坊依然如旧，新住户李南在交了一笔不菲的“物业费”之后，终于在常安坊成功落户。

至于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买房子呢？

答案当然不是穿越客本身对于房子的异常执念，而是因为有大用处。

因为太子已经忍不了了！！

刚刚坐镇洛阳，尝到权力的美妙的他，据说在洛阳听到武三思一系的官员上书说太子国之重器，还是在长安接受大儒的教导为好的时候，气得斩了好几名贴身的侍女。

很多人对外唯唯诺诺，回家面对亲人的时候就脾气很坏重拳出击，表面谦和忍让，私下乖戾刻薄的事情，李南已经屡见不鲜。

于是他更加肯定了精通“识人术”的赵蕤从来都不看好太子的事实。

太子已经密令李思冲以及李承况等右卫的宗室子弟回长安，开始联系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和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太子联系的都是被武氏打压的李姓皇族，换言之，太子心中的那条毒蛇已经苏醒了，蠢蠢欲动准备择人而噬了。

如果李南是个唐人，还是个士子，还是李姓之人，当然高兴不已，愿为太子效死，看着李氏复兴。

但是李南不是，他是穿越客，知道太子注定失败的穿越客，所以他不得不准备好退路。

所以他不惜花了大量的金钱，动用自己的私人积蓄，化名任剑来到西边最不引人注目的常安坊，买了一大所宅子，而且还用尽手段，将隔壁的老宅买下，就是为了这个。

他已经在准备退路了。

而且，除了覆灭武三思一家以外，他也找到了自己新的目标。

那就是吞噬残余的“囚牛”和“迦楼罗”，让地府再次壮大！！

所以，他不得不买下这所宅子。

其实，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隔壁的宅子，甚至说就是隔壁后院的——

那口井！

长安城中曾经有这么一个都市传说：永兴坊百姓王乙掘井，过常井一丈余，无水。忽听向下有人语及鸡声，甚喧闹，近如隔壁。井匠惧，不敢掘。街司申金吾韦将军，韦以事涉怪异，不复奏，遽令塞之。

长安鬼城！！

关于长安的地下有人居住，大多都是逃奴罪犯和前朝余孽这件事，没人比地府的黑簿之主更清楚。

长安不像洛阳，一眼就能看到大量的牛鬼蛇神，稍微用心就能看到赤裸裸的扭曲罪恶。

因为长安的这些“污泥”，隐藏在表面光鲜的“地下”！

而隔壁那位老书吏能够在这里买下这么大一所房子，就是因为他乃是负责鬼市出入口以及将赃物和人口洗白的中间人！

而且李南选择这一处房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口井下面，有一条直接通往城外，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隐秘地道”！

但是现在随着老书吏的被抓，这口枯井应该被下面的人废弃了。

自己将地府的幽鬼藏在地下，岂不是正应地府之名？？而且自己如果能够掌握地下长安的部分话语权，对于自己以后无论是面对李隆基还是太平公主，抑或是簪缨，都多了一个重要筹码。

而且，鬼长安城里面还有山海的人，位置还不低。

关于这里是鬼长安一个出口的事情，就是他从地府知道的，而这鬼城，岂不是成了他最好的藏兵洞？？

于是，藏匿在各处的地府幽鬼们，带着最精锐的武器，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某座宅邸，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李南刚刚买入这座宅子不久，他后院的那口井的井口，就时常很会闻到一股很奇怪的腥味。

那是血的的味道.......

今天是七月初六，明天就是七夕，李南已经能够很轻松的找出西方的那颗流火星，此时他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神情严肃地问道。

“尚需几日？？”

“三日足矣。”一个神情有些疲倦的女子低头仔细计算了一遍之后，给出了她的答案。

“善——”李南笑了起来，“娘子远来辛苦，还请保重身体，五日交付即可。”

“诺！谢郎君体谅。”说话的女子对着李南福了一福，转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真有你的啊，还真被你搞出来了，李南看着手里有些粗糙的棉布，看着女子的背影，感叹不已。

这是他第一个主动吸收入山海，不，吸收入地府的“外面人员”，名曰——织女！、

织女者，天孙也，善纺织刺绣之术，天下罕见，乃为化冥绣衣袍。

自己这次成不成，就看你究竟多厉害了，织女，不，云纨嘉！！

站在星河之下，头顶上流火光芒大作，牵牛与织女星越发的明亮。

星光下的李南笑得诡异。

..........

天上初流火，人间乍变秋。鹊桥银汉瑞云浮。织女今宵，何处唤牵牛。

第二百一十章 卧看牛郎织女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现在是七月初七，七世怨侣聂小倩和宁采臣再一次死别的日子，今天白天，市面上的九孔针，五彩线都卖疯了。

宫中，无数的宫女开始在墙角，草丛里，水塘边，满世界的抓蜘蛛，她们会把蜘蛛放在小匣子里，到时候第二天早上打开看结网稀密，以为得巧之候。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

而菊下楼也特别推出了七点七折的让利酬宾，还有七夕特别套餐都卖疯了，不少老顾客都大赞菊下楼的杜掌柜真是吾等女子的贴心人，不惜赔本也要与吾等共庆七夕。

甚至她们都不好意思多买，小费也给得特别的多。

关于这一点，李南的一系列节日促销操作再次让杜静伶和露心娘子大开眼界，甚至生出由衷的恐惧来。

“先生”太可怕了，简直算尽了人心！

所谓七点七折的商品，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表面上看酒水小食都七七折了，但是附带的七夕套餐其实则是高溢价。

七夕套餐里面无非就是九孔针，五色线，用精美的匣子装了，里面还有七块菊下楼烤制的精美点心，名曰七巧饼，还有所谓的号称用七种美颜药材熬制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特制“仙子茶”，另外还有一枚雕刻着菊下楼字样的精美玉佩，一枚装有蜘蛛的小匣子。

整个耗费不过一贯多，但是李南竟然卖到了七贯七百七十七文的高价！！

而且这还不算，李南宣称这三天菊下楼的会员消费都是双倍积分，所有消费之人都会得到一个“号码”的奇怪数字，明日会将中奖之号码公布，当日消费免单甚至还与神秘大礼一份。

至于那个“神秘大礼”，其实就是菊下楼特制的“菊下仙子香液”一份，正好是菊下楼日后准备卖的商品！！

是的，就是香水，新得了一批实验设备的李南搞出了高度酒精，虽然还不到后世75的医用酒精的程度，差不多只有六十多，但是不妨碍他做出后世景点5块钱一小瓶的劣质香水，他还定了一批高价琉璃瓶，准备卖个高价。

就连当日菊下楼内部，各处都贴了一副乞巧拜月图，名曰海报，据说那画是杜掌柜画的，上面的那首“卧看牵牛织女星”据说乃是真正的东主所做。

美食美器，打折积分，还有那首让人心动的《七夕》诗，多重作用下，这帮长安的贵妇都疯了！

便是平日里只买一块观音糕一杯仙子茶慢慢的度过悠闲下午的节俭贵妇，都会不吝金钱大肆购买，七夕套餐更是必备。

那首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则让菊下楼和他那个神秘的“东主”，在京都贵妇圈中，开始真正的名声大燥起来。

那些可以去后院消费的贵妇，所谓的黄金会员们，则是人人都被送了一套“七夕套餐”，让她们大觉面上有光，当日的消费也阔绰得惊人，光是赏钱都让这帮胡姬侍女荷包满中满。

讲道理，这帮贵妇们聚在一起，争得不就是一个面子么，比娘家比夫家比衣服比装饰，你要花钱买派人抢的东西，别人巴巴的白送给我，简直不要太爽。

当天，所有的贵妇都对李南的表现表示很满意，并且留下了不少的钱。

当天中午，菊下楼就已经客满，等到下午时分，已经有不少贵妇派家人来买七夕套餐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十几份，给家里的其他集美和女儿们送的。

巧的是，光是今天白天，菊下楼的收入，就是往日的七倍！！

这下，还在忧心今日打折影响收入和七夕套餐定价太高无人问津的两位女管事，对李南心悦诚服起来，都觉得此人心智如此，自己败在他手上不仅不冤，反而有些庆幸对方可能因为没在乎所以放过了自己。

特别是露心娘，她的感触更深。

原以为自己来到菊下楼就是一个女奴兼一个暖床的任务，杜静伶更会折磨死自己。

没想到一来就成为了菊下楼的三号人物，她当时有些不服气和不解。

你就真的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堂堂雁荡飞燕手底下人命无数，就这么会听话？

菊下楼平和的日子和杜静伶恬淡的性子让她生出了某些不该生出的怨怼心思，现在她才突然想起，这位不是放心她，而是真的不在乎。

她这时又想起了那位视若鬼神的“公子”就是折戟在这位“先生”手中，不由得冷汗直冒，觉得自己往日的心思在这位面前无所遁藏，对方嘴角的笑意似乎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因为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于是她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心中那些小心思，也就不翼而飞。

其实这是她的幸运，露心娘哪里知道，李南如此放心她不是因为李南有底气，而是因为她是那位“先生”派来的！

如果她知道她畏之如虎的这位和杨空月都对于派她来的那位“先生”究竟有多么畏惧的话，她不是要疯？

而杜静伶则是听着自家东主说这算什么，日后还有什么黑初五，双十一之类的手段，双眼发光，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壮大菊下楼，拉近自己跟贵妇圈子的办法！！

手下两位“员工”心思各异，李南倒也没有在意，草草地看了今日的收入，听着杜静伶汇报这几天贵妇们所传出的各家内宅的消息，李南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虽然杜静伶所传的贵妇们的各种家长里短消息中，筛选出关于谁家的丈夫又升迁了，谁家的丈夫又要授官兵部之类的很重要。李南也得出了最近长安的一片平静，但是武三思和安乐公主正在缓缓壮大的消息。

但是李南现在心思都不在上面。

他的心思，还是在云纨嘉身上！

云纨嘉来长安，是小姐姐们到长安之前，李南突然想到的。

之前洛阳之役中，李南从地府假扮迦楼罗得到了灵感，心想届时若是出现另一只“平乱”的军队，趁机血洗了某些与“地府”敌对的势力，岂不妙哉。

而鬼长安的发现，让李南觉得藏兵地下变得可能，想想，当太子府和武三思的军队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府中空虚，这时武三思的府中地下突然冒出一队精锐，还穿着羽林军的衣服，大肆洗劫，武三思府中岂不大乱！

所以一开始，李南就打着趁乱劫掠梁王府的主意。

为了不引起太子一系的注意，李南这次所派的，而是雨计划中，被地府收买的大量闲汉，里面掺杂着地府的精锐。

他的想法是这样，到时候让地府的那些“雨丝”，已经有不少是武家的仆人的他们，趁乱哄抢武三思府邸，引得武府大乱之时，地府的人自地下而出，一举建功！

那么问题就来了，作为拱卫皇城和皇帝的军队，羽林军的衣服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他的计划是悄悄的，不能让太子府知道。

怎么说，你们打生打死的时候，我悄悄去抢了对方的金银珠宝，然后还打算不上交？？？

而且从一开始，李南就不希望“地府”出现在太子府当晚出动的名单里，免得日后受波及被清洗。

他甚至以自己现在“潜伏”在安乐公主一系的原因，要求太子府销毁了他跟太子府一切来往的痕迹！！

所以，这就是精通针织之术的云纨嘉来到长安的原因了，

因为李南需要云纨嘉帮他仿制羽林军的军服！！

当然，这么多的军服，不是云纨嘉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她还有帮手.........

那就是鬼长安里面的天孙门人！！

作为一个自成体系的地下都市，你不会以为里面没有纺织行业吧。

而且巧的是，这些“天孙”们，在鬼长安的生活和地位都不怎么好。

作为女人，在赤裸裸丛林法则里面的鬼长安，又有技术，向来的日子都不是怎么好的。

她们被称为“织奴”，被各大势力豢养在一起，白天用针刺绣，晚上被各种“针”刺，鬼长安的日子对她们来说，简直堪称地狱。

而奴役她们最狠的，则是一个叫做“河鼓”的组织。

“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钟山，其子曰鼓，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与钦邳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曰瑶崖。”

.........

“鼓亦化为皴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见则其邑大旱。”

这个“河鼓”乃是炎帝之孙，“涉秋七日，钟山之侧，河鼓与织女会’！！”

而炎帝的图腾，曾经就是牛，而牛郎星所属的角宿，星座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鸟！

换言之，这“河鼓”就是牛郎！

而黄帝的妻子“嫘祖”擅长纺织，她的女儿名为“缘妇”，就是织女之意！

而所谓的牛郎织女，最开始就是敌对的炎黄部落里，一对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

虽然以前“河鼓”和“缘妇”以前可能是亲密无间，但是在其后漫长的千年当中，他们又恢复了古老的敌对习俗！

因为黄帝杀了“鼓”，因此缘妇和他们的孩子则受到了“炎帝”部落的追杀。

河鼓与天孙，这些真正的牛郎和织女们，并不像世人所想的那样缠绵相爱，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恰恰相反，他们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乃敢与君绝的“绝”，是赶尽杀绝！！

所谓的天河相隔，其实就是被骂死了的“王母”的善意：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给下了禁令，让他们在除了七夕这几天，其他时间都免于厮杀而已。

事实恰恰与人们认知的相反，世界从来都是这样。

每年的七月初七，他们上古老祖宗相会的甜蜜日子，现在则是他们互相杀死对方，用来对方的性命来祭祀先祖的日子。

在这天，织女会用针将捉来的“牛郎”给刺死，而“牛郎们”会将“天孙”枭首，就如黄帝当年杀死炎帝部落的“钦”和“鼓”一样。

而血洗鬼长安的“河鼓”，救出“天孙”，就是听到这等远古秘梓的李南，用来换取云纨嘉和鬼长安里面的“天孙”们彻底效忠的条件！

于是李南动用了势力，让“地府”的人去跟“河鼓”交涉，给了他们不少粮食和美酒，让他们放走手里的织女们。

这件事引起的动荡，不可谓不大，同为山海的，掌握着耕种之术“河鼓”，恰好是农家夔牛一脉的，他们抗议说这是河鼓的传统，就是天下九凶都无法干涉，你怎么横插一杠子。

这也是“相柳”一脉第一次与“夔牛”一脉的“相识”，显然人家看不上都还没有“相柳”出现的相柳一脉。

不过，反对的意见随着长安“河鼓”的消灭，彻底消失了。

动手的是“簪缨”！

李南联系了杨空月，让他将鬼长安的“河鼓”全部消灭了，从而救出了“织女”们。

有山海的地方必有簪缨，你不会以为长安的“里世界”没有簪缨吧？

你以为鬼长安是什么样子，里面潜藏着好几位暗地里掌握长安黑夜话语权，生活堪比王侯的“老鬼”，他们手中权力之大，甚至可以左右皇朝更替，随随便便安排一个代言人爬上朝堂高位？

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如果有这等权力，他们为什么不搬到地上住？真当他们有矮人和霍比特人血统？

黑社会和黑色社会是不同的，前者是规则的破坏者，后者乃是另一条规则的遵守者，虽然两者经常重叠。

而鬼长安里，就是这么一帮没有户籍，见不得光的灰色人生存的社会，有着自己的法则，也有着自己的统治者。

除了奴隶，罪犯，偷渡者，或者犯了大罪的，正常人有办法谁愿意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与长安的污秽腥臭的下水系统为伴？

而整合控制这个社会的，就是地上“高高在上”的贵人们。

而簪缨，其实就是鬼长安的最大控制者！

说来也讽刺，光鲜亮丽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们，他们的光鲜亮丽，全是靠污秽血腥的地下世界来供养维持的。

没有地下的人血馒头，怎么会有地上“君子”们的啸傲风月，大喊着布衣傲王侯？

这些都是要钱的！！！

钱从哪里来，你真的指望这些好似贫寒的士人，想办法去出卖斯文挣钱么？不都从“地下”而来，于是他们才有钱去买纸笔，去参加酒会，在月下欣然作诗。

于是，这些贫寒士人就这样被牢牢绑在了簪缨的战车上。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山海中，只是山海再鬼长安的势力不如簪缨而已，不然，不事生产的赵蕤可以轻易给李南大批钱财开设“地府”，钱从哪里来？？

而借口救家中“小妾”的门人，有山海内部的人出卖，河鼓轻松被灭，潜藏的财富被簪缨得到，人头被簪缨拿去请功，杨空月成为最大赢家，而李南也得到了一批技术人员和一名忠心耿耿的“织女”。

当天晚上，看着长期处于地下皮肤苍白，遍体鳞伤的天孙们一边哭着，一边狂热的用针活活刺死了“河鼓”的首领，李南都感到了后辈发凉。

同时，长安“天孙”的首领，叫做云尚的那位，也在地府有了个职位，名曰孟婆。

意为让她们忘却在鬼蜮中受的苦，重新开始在地府做事之意。

“以后君之令，吾等天孙门上下，无不听从！”在新任“孟婆”的带领下，所有的天孙都对李南行着五体投地大礼。

而就在旁边，那位“河鼓”首领的尸体千疮百孔，双目被刺瞎，此刻竟然还没有断气。

“善~”李南轻轻回应。

皎洁月光中，灿烂的星河的见证下，天上的牛郎和织女，和“地下”的牛郎织女们，又一次相会了。

夜越深，星光越发灿烂，映照得星子旁边、亘古便存在的虚空，更加漆黑和深不见底了。

“唉.........”看着黑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星空，李南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或许每个人面对广袤浩大的黑暗之时，也会自嘲的笑出声来，嘲笑着自己的无知和人间争斗的无聊吧。

李南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穿过老书吏的院子，回到了自家新买房子的后院，那里放着瓜果和美酒，只有飞飞，还在月下练剑。

李南躺在了放在后园的躺椅上，一边吃着瓜果，一边看着天上的牵牛和织女相会，似乎他们真的在天上热情而缠绵，以解相思一般。

“卧看牛郎织女星么？”呵呵，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他和药娘........

也不知道，这位杨氏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向自己隐瞒了什么？

想起药娘怯怯叫着自己郎君的样子，慢慢地，回忆如水蔓延而上，一首经典的词从他的嘴里流露而出，只有练剑的飞飞和头顶的牵牛织女听到了这首绝妙七夕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

朝朝暮暮！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主人的任务 七月初八的第二天一大早，买了菊下楼七夕套餐的贵妇们都惊喜的发现，套餐里面的蜘蛛，结网都十分的绵密，明明她们之前打开看过，发觉头天里面根本没有结网的迹象，怎么一晚上起来，就结了这么多？

菊下楼的女子会更“巧”的传言，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来了。

于是，菊下楼的生意更加火爆了。

当然，这也有引起长安贵妇疯狂的“菊下仙子香液”今日发卖，送了不少试用装的原因。

嘿嘿嘿，听到下面传来的回报，看着蹭蹭上涨的订单，李南有一种智商上的碾压感。

怎么让蜘蛛吐出更多丝，无他，就是把装蜘蛛的匣子内壁弄得特别光滑，然后感觉有些不稳的蜘蛛为了固定自己，不得不吐出更多丝来。

而且李南还很丧失的在里面放了几只撕去了翅膀的蚊子，就粘在匣子的盖子背面，感受到蚊子震动的蜘蛛，不得不吐出更多丝来。

而自家这位神秘的“东主”连蜘蛛也能控制的可怕传言，悄悄在菊下楼小范围之间传开了。

不少贵妇对于菊下楼这位神秘的“东主”，反而更加好奇了。

“河鼓”被消灭之后，李南宅子后院那口井倒是还没有异状，倒是他哪所新占，不，新买的后院里，晚上多了不少响动，屋子里经常多了很多血手印啊，动物的尸体啊，骷髅头等物。

李南明白，这是“下面的人”做的，想要借着“闹鬼”吓走他。

这也是盗匪的老手段了，民国时期，盗贼们还会在某些房子弄出动静，让大家以为闹鬼，于是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偷走东西而邻居们不敢出门查看。

接着，就有一位“外地客商”来找到李南，想要花重金买下这所宅子。

本来他们是可以用更加激烈和更加血腥的办法赶走李南的，没办法，李南用的可是“任剑”的身份，表面上是一位等着“选官”的小官，贸然让一名“官员”失踪，他们还要好好掂量掂量。

人家都出到百贯的高价了，那李南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假装答应，然后让人跟着这位找到对方老巢，再血洗之喽。

而且地府的人，还把那口井附近的所有的地下区域都血洗了一遍，弄得井口都飘出了一股焦臭味。

是石油，我加了石油！！

比起西方大名鼎鼎的希腊火，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早就发现了石油燃烧的用处，将其命名为石漆，石脂，火油。

正所谓延寿石脂，酒泉火油，说的就是天然石油，武侠小说中所谓猛火油是也。

但是，古人都不会提纯！！！

依靠地府，李南弄来了不少的天然石油，分馏提纯之后，制造出来的伪·汽油弹，简直是t0级别的杀器，用在鬼长安密闭的空间简直无情，产生的浓烟杀伤力十分惊人。

此时的李南虽然对于亲自杀人还是觉得很残忍而且下不了手，看不了血腥的场面，但是只要看不见，心里的接受程度就会低很多。

再说下面都是些罪犯和偷渡客，平日里掠夺儿童妇女，训练成乞丐偷盗，也是该死的嘛。

很好，老君子远庖厨了。

就在李南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他那口井下面的“街区”已成绝地，尸臭焦臭传出老远，人莫敢近。

然后，真正的大佬就派人来了，先是山海的人，后面是一位叫做杜十三的人派来的，纷纷与之接触。

很奇怪的是，簪缨并没有派人来。

因为帮助李南灭了“河鼓”的杨空月知道，这位应该对鬼长安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但是杨空月知道，这帮鬼长安的“恶鬼”们，这次碰到了地府的黑簿之主，算是要倒大霉了。

讲道理，虽然鬼长安的利润很大，但是对于簪缨来说，也就一个银冠负责的级别，里面区区一些苟延残喘的“鬼”，还不至于让他们为此跟“化冥”闹翻。

山海的人李南则是派出“风狸”梁槠就让对方偃旗息鼓了，而那位杜十三派来的人，李南随手甩了一块安乐公主府的腰牌，对方就很知趣的退避三舍，顺便还帮他清理了那些被烧焦的尸体。

于是，这位“任剑”是“上面”派来的，主管那一片“街区”的消息，在“地下”已经不胫而走，不少“地下大佬”明面上叫嚣让“地下只属于我们地下人”，但是敢行动的没有一个，而那几个“老书吏”原来的“熟人”则是纷纷纳头便拜，提出了比原来更高的“中介费”，李南当然笑着拒绝了，随后又杀了他们。

于是，在李南如此强势之下，鬼长安的西南街区，又迎来了他的新主人。

大仇得报的孟婆带着天孙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军服缝制，而鬼长安的山海“祝融”一脉，则是接到了新的订单，开始了武器的改装，将鬼长安生产的刀剑利弩改造成右羽林的制式。

虽然他们本身也在生产仿制同样的制式刀剑也就是了。

如此大的动荡，自然引起了地下世界的恐慌，但是无论是“山海”还是“安乐公主府”，都不是其他人可以觊觎的。

再加上地府的人日夜守在西南区域的边界，乱入者皆杀之，所以李南的动作虽然大，但是消息走漏却没有多少。

就连地下的“簪缨之士”们，也得到授意，西南乃是禁区，凡是西南区之人，皆退避三舍。

好在李南的人就在西南街区不再出来，让不少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他们背后的“主人”还会派人送上礼物表示友好。

而地面上，随着飞鸟不知疲倦的飞舞，各地的七十六司的精锐，已经如同蚁流汇聚一样，悄无声息又快速的没入长安这座巨大的蚁巢，很快就再也找不到踪迹！

如此大的花费，让李南有些捉襟见肘，好不容易血洗了鬼长安那批人得来的钱又投进去了，还差得很远。

这怎么办？好在李南有个厉害处，就是数学精通，而且手底下云计算的账房先生极多！

于是李南做了假账交给了太子府，挪用了地府和太子府的公款，用来给这些人买装备。

各地地府的调动是报上去了的，但是具体人数嘛，李南做了一些“微调”。

也就是调五十入长安改成了调十人入长安的程度，不算太过分。

我自己贪污自己公司公款，真有我的，不愧是我！想到这里，李南不禁一阵苦笑。

不是七夕之后的“菊下仙子香液”卖出了高价，李南丧失的饥饿营销加拍卖，收了一大笔钱，他都难以为继。

饶是这样，这几天李南也忙得不可开交，成功成为酒精和石油的“提纯人”，特别是后者，这些东西日后有大用的，又只有他会这个技术和设备，简直分身乏术。

这个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悄悄买了一栋房子的好处了，太子府的人以为他在菊下楼，菊下楼的人以为他在太子府。

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南在自己的“地下兵工厂”里面，而且因为鬼长安的存在，可以让他大量的违禁品有了存放处。

偏偏就是这般忙，窦氏还来相请，原来是小县主过生日，前几天收到了“七夕套餐”的她很开心，也很有孝心，派人去菊下楼请恩师和师兄。

不是，我都忙成狗了，你怎么还来搞事？有心想不去的李南只好息了宅子里的炉火，让女冠隐严密守着，自己这才打扮一新，带着一份“菊下仙子香液”来到了窦氏的府邸。

不出意外的，果然是杨空月和李隆基要见他，在接受了小县主的磕头之后，李南见到了李隆基和杨空月。

原因就是他们对于李南这几日在“地下世界”引起的巨大动荡表示好奇，过来探寻一番。

面对这个，李南只好说是为自己“小妾”报仇，动静有些大，不好意思云云。

关于这个说法，两人都没有信，都觉得李南有一番大动作，有意染指鬼长安这块肥肉，为小妾报仇只是个幌子罢了。

但是两人都没有戳穿，大概了解到李南可能对鬼长安有几分心思之后，两人也没有再问，三人如同至交好友一般喝了会儿酒，又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情报和近况之后，然后才各自离去。

“化冥所图甚大，意在夔牛尔！”这是簪缨的空月公子对某位“金冠君子”所汇报的话。

就在李南这段时间不在菊下楼的时间里，特别是今天来到窦氏府中的时候，早有一名叫做“小道人”的高明剑客潜入了他的房间，找出了他那本崭新的“黑簿”！

于是簪缨得到了一个名字，名曰“夔牛”，再加上他请求簪缨消灭“河鼓”，簪缨自然而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风雨将至尔！”这是李隆基在回宫的路上，对着某个值班的千牛直长说的话。

回应他的，则是某人极为甜蜜的笑容。

正是“长蛇”李林甫！

李南不知道的是，作为“长蛇”的李林甫，接着宫中禁卫的身份，这位擅长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早已经暗暗结交了这位未来的玄宗。

虽然这一点“双首”知道，但是他们并没有告诉李南，而是将其当做李南成长为“相柳”的一个考验。

而且大概知晓“天神”的计划和山海决议的他们，也没有把一个幽闭宫中的临淄王放在眼里。

李隆基虽然不知道李林甫的身份，但是李林甫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于是第二天，这位长安的纨绔，也开始积极“交游”起来，觥筹交错之间，长安最近的消息尽入其手。

这些都是李南不知道的，他还要赶回去继续提纯呢。

可是事情总不如人意，刚刚出了窦氏家中，正准备回到常安坊的时候，就有一人站在窦氏门外不远处等着他，说是主人有请。

那个人是李九和李南单线联系的仆人，所以李南不敢耽搁，来到了城东的一座宅子里。

太子要回京了！两人一见面，李九就告诉他了这个事实。

原来，朝中势力微薄的太子，终究敌不过武三思的势力，皇帝明天就会下诏让太子回京。

事实上，其中最大的作用还是太子的姑母，那位太平镇国公主，似乎她也不喜欢看到帝国的继承人跑出自己的控制和眼皮下。所以表面上看是武三思一系的人发难，其实太平公主才是背后那个最大的推手。

再加上有心效仿武则天的韦后，也不愿意那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小孽畜”脱离长安，强势的她吹了枕头风，太子就不得不回长安了。

武三思，韦后，太平公主，三方作用之下，太子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就不得不卷起铺盖，灰溜溜的准备回长安。

紧接着，李九带给李南一个口信。

“太子欲行先生去岁之谋！”

终于要开始了么？李南脸上露出终于来了的微笑，让有心看到他吃惊神色的李九吃了一惊。

此人怕是一开始就在为此准备耶？想起最近地府的一些“异动”，李九暗暗心惊。

虽然地府名为独立，但是你不会以为里面没有太子府和李九的人吧？而且能够瞒住他们一时，全靠那位“先生”的暗地里示意，李南这个贪污犯才没有被抓。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大笑起来。

话都说到这里了，李九也不客气，带来了太子这位“主人”的命令。

那就是让他想办法，在长安隐藏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是来自幽州的胡人府兵，来自遥远的百济，此刻悄悄入关，正藏在长安附近的山林中，其首领名曰沙吒忠义。

什么嘛，太子的外援原来是棒.......棒身体的百济人思密达啊，李南想了想，表示自己要钱，很多很多钱。

看到李南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李九大喜过望，表示太子府还有个秘密库藏，看守此库藏的便是囚牛首马嘉勖，君凭此太子给他的半块令符，与之相合后，石安可取之。

自己又有钱了，第一时间，李南心头浮现了这个念头。

那个“秘藏”，想必就是太子得在洛阳的石崇秘藏吧，虽然自己去取那个“秘藏”要说明用途，但是李南最大的目的，只是想知道秘藏的大概位置而已。

这太子死后，那个秘藏岂不就是我的？？

又可以贪污了，真开心。

于是第二天，李南又见到了那位看着十分冷酷但是话却是很多的马嘉勖。

“嘉勖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李南对着这位马郎君行了一个大礼。

“石安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不知石安来寻仆，有何见教？”马嘉勖笑得和气而亲切，仿佛多年至交好友相间一般。

“无他，主人任务尔。”李南一边说着，一边向他展示了手中之物。

那是半块雕着龙首的令牌...........

导师来了，喝酒中，明天双更 今天老失以前的导师还有几个教授来老失学校开会……今晚老失办招待……明天恢复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计划通 “见过先生！”一个瘦瘦小小的枯干小黑瘦子对着李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恕某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见过将军！”长安城外的树林里，李南见到了沙吒忠义。

李南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一开口，既不是满口思密达的语癖，又不是满口铁汁，双击六六六的东北口音。

他的长安官话极为正宗，甚至比李南都正宗不少。

还以为番族将领都是满脸横肉，胡子拉碴，远远都闻到一股腥膻味道的李南，发觉自己也被习惯性印象给带偏了。

面前这个中年虽然内穿铁甲，但是外罩锦衣，面容干净整洁，胡须都被很好的修建的很好，言谈话语行动坐卧之间，比李南这个“大唐士子”还要像一位大唐人。

刻板印象害死人啊，李南接过了亲兵送的香茶，不由得感叹道。

广东人每顿都要有胡建人的，蒙古童鞋高考射箭是个大科目，贵州的小姐姐从小会下蛊，山城男人被老婆扇耳光眼镜框刮伤了老婆的手，朋友都认为他是男人中的男人。

而种花人对于古代的最大刻板印象，最大的就是关于猛将！普遍觉得猛将都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的的猛男，如果还是个番将，那就更加恶形恶状啦。

举个栗子，猛张飞其实长得瘦瘦小小，也不胡子拉碴，他通文学，善画美人图，不仅不头铁，而且一点也不黑。

史料记载，张飞面容白净，神态俊美，出身士族而不是屠户，就是一名儒将，堪称成都吴彦.....，不，美周郎。

而且厉害的军事家基本上很多都不是临战冲锋厉害的，可以一人杀七个宰八个，某位伟人终生不佩一枪，但是不妨碍他用自己卓越的军事才华，做出一番改天换地的伟业！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猛将！看着如同文士一般、比李南都还像一个“士族”，入座请茶都严格按照唐人礼仪来的沙吒忠义，李南只觉得他是在太客气了！

虽然大唐有不少外族将领和官员，但是始终融入不了“体制内”的圈子，他们对于大唐的忠心可能比唐人更甚，但是始终都是自觉矮人一头，起名都是什么忠义，爱唐什么的，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最发达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无比狂热（小说家言，请勿对号入座）。

所以哪怕去年做到灵武道大总管的沙吒忠义，此刻面对李南一个区区最高官职不过六品的小官，也是十分客气。

当然，这也跟他去年打了败仗和现在有求于李南有关。

去年沙吒忠义带着百济军队去打突厥，然后打败，本来如果他是唐人高级将领也就没事，但是他是外族人，于是被停职，被封郕国公的他，实职被一撸到底，在长安赋闲。

而隐藏在长安山林外的着三百精锐，则是他手下的亲兵，这个年代叫牙兵，还是他通过各种渠道，从城外的百济村聚集起来的。

作为一个曾经将兵二十万的将军，哪怕停职也不该只有三百亲兵的地步，安乐公主都有几千“家丁”呢。

但是谁叫他是外族人呢，不仅平日里没有多少同僚愿意跟他往来，就连同为番将的同僚，怕被说串联，明面上也不往来。

而且作为外族人，沙吒忠义也受到极为严苛的检视，不像实战瞒报人数虚领军饷养自己亲兵的传统艺能。

好在唐朝很自信，对于外族将领很不屑，虽然不怎么发军饷，装备也是最差的，但是为了刺激他们的战力，允许他们破敌后劫掠。

所以，沙吒忠义才有钱养着他的三百牙兵。

而作为最忠心与李唐正统的他，一听说太子要“清君侧”，立刻带着干粮，表示要为太子效死了！

而面对太子府这位据说可以当太子府暗中的谋主之一，府上都极为“尊敬”的神秘的先生，沙吒忠义的态度极为恭谨。

这就是外族人没法融入“内部”的隔阂了，沙吒忠义误会了！

消息滞后的他，把李南当做赵蕤了！！

讲道理，作为军中一股势力，还做到了国公的高度，历经李氏——武氏——李氏的沙吒忠义，还是知道某个“先生”的存在的。

而太子府的人，对于沙吒忠义这种没有军权的***本来就不怎么瞧得上，所以也就草草地交代了一句太子府有位“先生”帮他解决百济兵入城之事。

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发生了。

于是，虽然心里对于这位“先生”如此年轻还有所疑窦，但是接到太子府的通知，沙吒忠义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礼遇。

之前还以为自己看到一个盛气凌人的不叫道理的野蛮大汉的李南，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先生有何妙计，但有吩咐，忠义定当遵从。”面对着这位“先生”，沙吒忠义姿态放得很低。

“这——”没想到是这个情况，还今天准备过来跟这位只是接触一下的李南，没有做好和盘托出的准备。

不是说他没有百济兵进程的计划，区区三百人，诺大的长安，无论是作为地府还是山海都是有办法的。

但是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想办法有个名目，把他从太子府领出的那一大笔钱给名正言顺的“花”掉。

而百济兵进城倒是没问题，问题是装备!

总之人三三两两的进城，虽然有嫌疑，但是一时间引起的关注和嫌疑还不是很大。

但是不仅人进城，还带刀入长安，那就不行了。

要知道，除了左右羽林，长安是禁绝他人携带弓箭刀兵的，强如太平公主，也只能在府中暗藏刀兵弓箭和大量家将。

虽然长安人人都知道，但是也没人敢过问不是？

哪怕是梁王武三思，根据他们府上每日耗费的粮食草料，积攒的粪便，平日里采购的钢铁和操练用的木桩来分析。

他的府上也只有将近八百精锐，三百战马。

虽然唐朝不禁外族入城，但是作为一个外族将领的身份，手下的“牙兵”陆续进城，李南别指望势力遍及长安的武三思一系没有警觉？？

但真要说起来了，李南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簪缨心照不宣之下，掌握了鬼长安的李南，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那个仅容一人猫腰行进，开口处设在城外某个菜园附近的密道，将这三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牙兵藏在地下的鬼长安。

但那是他的藏兵地，而且他也不想让太子府知道自己正在秘密搞事。

而且李南还想着，如何“合理合法”把太子的那笔黑钱“花光”呢。

“吾有一计。”李南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青丝扇，一副小孔明的样子。

事先没有想到这位这么好说话，这让准备了不少说服之词的李南简直喜出望外，他端着茶杯，神情悠闲地看着这位百济将领。

“只是少不得要委屈将军手下诸位将士矣。”

“若为吾唐，忠义等百死不辞！”沙吒忠义眼睛突然散发出一股精光，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虽然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李南总对于目露精光啊，气势威压什么的有些不屑一顾，以为小说家言。

现在，他是真的信了！

一个长期身处高位，掌握杀伐的人会产生一股独特的气场，让他区隔与常人，这就是后世经常夸人有领导气质，也是一样的。

别说市长之类的“大官”，就是你看你公司的老板，学校的领导，都觉得他似乎与某些人不同。

“还请先生尽言之——”沙吒忠义语气不变，但是李南生出了一股恐惧的感觉。

闻言，左右的亲兵早就离他俩三丈外，守着他俩的谈话不被外人听去。

“将军容秉.......”李南随即向沙吒忠义透露出了他的计划。

“这——先生妙计，忠义叹服尔。”沙吒忠义听完之后，微微颔首，仔细想了一下，又对李南说道。

“此计甚妙，不知长安之中，先生可有成算？”

“三成？便是先生之智，也只有三成之机么？”

额.........李南尴尬起来，他激动之下，比出了后世熟悉的ok手势，让这位将领以为只有三成机会。

看着沙吒忠义逐渐皱起的眉头，李南慌忙解释道。

“将军乃沙场宿将，深知世事无绝对之理，未见将军之时，仆只有三成胜算，但今日得见将军忠义之心，手下精兵悍将，个个血勇不畏死，事已经成七分，仆所言者三成，乃事败之机，若天欲亡李唐气数，就在此三成内。”李南赶紧转了一下。

“确实如此，此计行险，大半在吾手下儿郎是否个个尽忠，先生所言不差。”沙吒忠义也是戎马一生的人物，仔细想了想李南的计划，觉得还真是全部靠他手下的牙兵是不是对自己死忠到可以放弃一切，又仔细想了想。

“先生鬼神之机，忠义叹服，可是忠义仔细想来，吾手下儿郎倒是可为吾抛妻弃子，但是如此之计，怕是仅有五五之数。”沙吒忠义皱着眉头，仔细分析起来。

“若是加上三百幅此等兵甲，又当如何？”李南说着，慢慢解开了自己圆领袍的纽襻，露出里面的银光闪闪来。

“文山甲！”作为一名沙场宿将，他那里认不出这是长安羽林平常训练的文山甲，金属所制造的鱼鳞甲，比他的儿郎冲阵用的皮甲好多了。

讲道理，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今天来见一个外族将领，只带了女冠隐过来的李南，怎么会没有防备。

这套文山甲既是防备，又是展示。

“呵呵。”李南笑了起来，看到这位如此识货，李南又追加一击。

“若是除此之外，还有三百幅不亚于明光甲之甲胄，又有几成？”

“先生洞悉一切，忠义叹服也！”沙吒忠义立刻拜服下去，同时为自己刚刚还怀疑这位是不是真的那位“先生”而有些羞愧起来。

“将军若不放心，后夜子时，仆与将军长安相见，还请将军亲自校验三百明光铠！”李南对着沙吒忠义深深一礼。

“吾惶恐，安敢不信先生乎？”嘴上十分惶恐，但是沙吒忠义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这个时候才算是定下了初步的意向，看到三百幅铠甲之时，就是沙吒忠义同意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计划之时！

“既如此，后夜子时，你我长安再会，吾派人通知将军会面所在！”李南扣上了圆领袍，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后，缓步离开。

“恭送先生！”沙吒忠义收起了气势，如同一个年老的士人一般，恭恭敬敬地对着李南行礼。

“计划通！”半晌之后，李南骑着驴，行走在长安郊外，身后不远，跟着一名女道士。

穿着文山甲，被秋天的太阳炙烤浑身又重又热的他，只觉得连这炽烈的阳光，都没有这么毒辣了。

一个时辰后，回家换了衣服，洗去了一身臭汗的李南，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着饮子，一边叫来了杜静伶、司徒灵雪和梁槠。

“进展如何？”李南吸溜了一口酸梅汤，只觉得浑身舒爽。

“一切如石安（先生）之料。”三人同时答道。

“善！”李南点了点头，又跟三人各自交流确定了一下细节，三人这才退去。

自己还是好心，准备送给长安的闲极无聊，空虚寂寞冷的贵族们，黑暗下的城狐社鼠们，一场狂欢。看着不远处的布政坊，李南笑得如偷到鸡的黄鼠狼。

于是兴致颇高的他，还抽出了上官婉儿送她的玉笛，饶有兴味的吹奏了一曲。

像极了某个准备掀起百鬼夜行的化蛇。

“是该去见一下那位‘鬼县令’了。”

进入七月，夜晚就来的比往日快了，一曲吹罢，天色已经擦黑，李南叫上了女冠隐，准备今晚去见一位“大人物”！

............

风中飘摇几百年，

夜夜如幻梦之城的“长安”啊

今夜有“人”悄然造访，

他大步的踏过这薄情乱世，

只为让自己和某些人——

欢乐度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伟大的城市 曾经有这么一个城市，她有着宽厚的城墙，古老而厚重的历史，坐落在最肥沃的土地上，拥有整个大陆最多的人口，最稠密富庶的人烟，最精美的建筑，还有最大的图书馆。

无数的帝王在此建都，他们掌握了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军队，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王朝，波斯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都可以在此进出，居住。

大量的丝绸和黄金，通过一条名为丝绸之路的伟大商路，给这个古老城市带来大量的财富，无数文人在此汇聚，帝国广袤的大地上，还有更多怀揣梦想的人，做梦都想进入其中。

为了赞美这个城市，他们留下了无数瑰丽的文学作品和波澜壮阔的文化，给整个世界和后世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重。

这个城市就是罗马。

罗马跟长安一西一东，都是自己所在大陆上的，地上中央之都。

当你在罗马旅行，一定要像在家里一样做事情，这也是李南最爱的西方谚语。

诚然，作为丝绸之路终点罗马十分伟大，但是相比于丝路起点的长安，还是差了不少。长安无论是规模，财富，还是掌控的军队和领土，都是罗马的数倍。

精美的建筑？有，都不说大兴宫改的太极宫，就是太平公主的大明宫，都超过戴克里先宫许多。

浩大的图书馆？有，集贤殿书院的书籍浩若烟海，共计一十二万五千九百六十卷，比起只能用羊皮抄录，号称有一万两千卷的塞尔苏斯图书馆，不知道大了多少。

让人称道的精美浴室，我就不说长安各坊间的温汤肆，光是一个华清池，就可以吊打号称奢华的古罗马浴场，华清宫的精美雅致，足以让还沉迷大量金饰的罗马人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精美的神庙？还有什么比太庙更加庄重大气？

但是有两种东西，比起罗马来，长安是没有的。

一是宗教，虽然“世界统治者”“永恒统治者”五大牧首，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罗马皇帝的廷臣，但是宗教在罗马朝廷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但是这在长安，这完全不存在，虽然朝廷独尊儒术，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以神为偶像的宗教有明面上的世俗权力，别说皇帝，就是一方大臣或者某个亲王公主，就可以分分钟教东方任意一个宗教做人，还别说他们，帝权之下，以绝银祀为终极目的的儒家子弟，对于这些宗教都是深恶痛绝的。

更不要说日后他们被儒家吞噬改造，彻底成为了工具。

还有一个，就是古罗马人热血的证明，后世游客必去的所在——大斗兽场！

而这个，也就是李南想带给“长安人”的狂欢盛宴。

讲道理，作为一个种花家人，怎么能够忍心让西方鬼——精鬼精的人民专美于前呢？虽然长安流行的马球每次观看的规模和观众的狂热，丝毫也不亚于看到角斗士被杀的歇斯底里的罗马贵妇们。

但是毕竟那不血腥，也不野蛮就是。

李南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血腥野蛮，更加刺激人体肾上腺素的“里竞技”，引入长安，他一定要建一个让古罗马人来了都舍不得走，惊为天人的长安大斗兽场！

这样，不仅沙吒忠义的牙兵可以“合法”进入长安，而且还有了创收的第二职业，而且居住在长安的大量突厥人，奚人，波斯人都有了一份可以获取大量金钱的职业，也算是间接减少了接头的暴力冲突，维护了长安的治安，增加了我大唐长安的gdp嘛。

只是，他们不要被掳掠做奴隶就好了。

是的，李南告诉沙吒忠义的计划就是这个，他准备在长安搞一个斗兽场，里面不仅有两人声嘶力竭的肉体搏击表演，还有三人、多人、甚至一对多，连人和兽都有！！

而在“主办方”一点都不黑心的控制和引导下，百济人会成为斗兽场里面的宠儿，赌坊里面的热门，到时候，在长安贵族的狂热下，别说三百百济人进长安，就是三千百济人，这座人口百万的城市，也是吃得下，到时候，城门官看着大量入城的百济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长安，拿着武器的百济人再也不稀奇，因为他很有可能就是某个贵人的角斗士。

于是，这三百牙兵不仅可以混入长安城，而且还可以持有武器。

虽然入城和武器解决了，但是甲胄这种，在哪个朝代都是违禁品的东西，自然不能带进城，也不能带进角斗场。

讲道理，大家都是看飙血来的，你穿着厚厚的铠甲，岂不是让那些贵妇贵人们失望而归？

听说很多罗马贵妇的某些极端情绪和身体上的极度愉悦反应，很多时候都是在大斗兽场发生的，这就是很多罗马贵妇喜欢在大斗兽场一个自己独立包厢，还喜欢带着情人去的原因。

这也不怪她们，你想想，周围是群情激愤的人，自己在一个独立包厢里面，看着精壮的男人各种搏斗，这种环境下，想想都刺激不是？

罗马贵族的快乐，一般人想象不到。

于是李南提出了最后一点，那就是三百幅精铁打造的铠甲，凑齐了这个拼图。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有些对不起沙吒忠义了，要完成这个计划，他的三百牙兵必须“变成”奴隶，这就要求他的三百牙兵对他绝对忠心和他对于大唐的绝对忠心！

虽然李南也觉得这个计划有点把沙吒忠义往死里坑，但是想想历史上好像他们都被杀了，反正都要死了，当个奴隶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说不定还能多活下来点人呢，自己可是会好好保护这些帮自己赚钱的“打工人”的，李南甚至骗自己说自己这是为了“救人”。

所以，李南才会对沙吒忠义说出那番话。

不过从太子府传来的消息来看，沙吒忠义似乎同意了，表示只要见到铠甲就同意这个计划。

这个消息当然是太子府传来的，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不会寄希望于沙吒忠义就见了李南一面就认下了吧，当日见面的时候，甚至附近都有太子府的人，还是李九的亲信！

成了，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听着太子府传来的消息，李南觉得心头一大块石头落了地。

长安大斗兽场的项目，不仅完美解决了沙吒忠义的牙兵进城和装备的问题，而且还解决了一直困扰在李南心头的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终于有名目可以将太子府领出来的巨款“花”出去了。

虽然买地要钱，经营这么大一个项目各方打点要钱，几百幅盔甲打造要钱，但是这些都是前期投入，后期带来的资金是源源不断的嘛。

而且，他还可以把这些项目包给某些“熟人”做。

比如盔甲的内衬，“地府”就可以包给长安的“天孙门”做嘛，顶尖工艺，值得信赖。讲道理，人家沙吒忠义都付出这么大代价了，不给用点好货？所以，价格高点也无所谓。

还有盔甲打造，李南也有山海的“内购价”，大家都是同门，山海现在都苦哈哈的，我为了山海的千年伟业，下血本花重金打造铠甲，就是为了山海杀出一个未来，你们是不是来个成本价？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嘛。

但是这些，在账面上就反应不出来了。

虽然这帮“天孙”和“山海”匠人，可能从头到尾，压根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笔钱存在。

而且大斗兽场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这一点李南和太子府李九都知道，门票包厢费都是小头，自己开个赌坊，暗暗控制赔率和胜负，喜欢体验刺激和血腥的长安贵族一定忍不了。

再说，咱们不能只要百济人，就歧视其他人嘛，突厥人，东奚人，东瀛人，都不能作为奴隶角斗士，一起掌握在手里吗？要一视同仁嘛。

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悍不畏死的奴隶军，而且平时还可以借着训练操演，建立一支军队嘛。

甚至为了让这帮奴隶一心只想厮杀，我们还可以把他们全部去了势，这支军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因为他们既然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名字，想必也无脸见人了，那就叫无面者好了。

想来失去某种东西的耻辱和愤恨，会让他们一心只想着通过手里的刀来发泄心头欲望的。

很好，老黑心了。

李南不知道的是，日后这支亡面军倒是真的成立了，而且统领他们还是一个女子，正是被称为“龙女”的玉真公主，此时的崇昌小县主。

“石安大才。”听到李南这个恶魔，不，天才般的计划之后，便是李九也不得不承认——

不愧是你啊，幼文和。

同时李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简直太美妙了，不仅有了悍不畏死的敢死队奴隶军，而且还有了大量金钱入账。

这便是那位“先生”如此看好他的理由么？果然恐怖如斯，李九都没有考虑请示太子，当机立断，这城外秘库，石安凭其所需，可尽取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就同意了，大唐人真是没有见过钱啊。我还没有放出“粉丝应援”和“广告代理”这两个恶魔呢，看着面露惊喜之色的李九，李南甚至有种牛刀杀鸡的感觉。

于是他赶紧告诉李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个项目太子府不仅不要参与，而且表面上还要尽量避嫌，等到事成之后再接管不迟，同时他也提出，太子府不可不派人监管，九兄要不你亲自来？

这句话简直说道李九的心缝里面去了，虽然表面上说着区区小事，子鱼还是信得过石安你的，但是他又话锋一转，表示此事繁杂，石安你在长安毕竟地面上不熟，而且石安大才，不应该为这些琐碎小事操心，这样，我让一个人辅助你办事就好了。

说道高兴处，李九还吟诵了一番“君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来赞叹李南并且给李南画饼，告诉石安你国士无双，以后会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虽然李南怎么听这句话怎么像是在威胁，但是不妨碍他接受了囚牛的首领马嘉勖被派过来，“全力协助”自己做此“小”事。

李九不是不想来，实在是因为太子府造反、不，“清君侧”在即，无论是联系军队，还是太子府每日吞吐的粮草，马匹还有各方的暗中勾连，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再说，太子即将归来，他还得做好全面的迎接工作。

所以，另一位隐隐制约“地府”的囚牛首马嘉勖，就被派来监视并协助李南。

毕竟，“地府”虽然好，但也不是太子自己的产业不是？

虽然李九想得很好，但是只有穿越客自己知道，这笔财富，包括太子在内，他们都没命拿，最后会落入自己的腰包，当然，少不得将利润分润一些出去就是了。穿越客的“先知”，就这么不讲道理。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要在长安办这么一个斗兽场，涉及的土地，人力，还有各方关系都无比繁杂，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李南一个外人，还谢绝了太子府“大力帮忙”的好意，表示不让太子府多操心这一点让李九大呼“国士国士”。

但是要想快速搞出这么一个计划，难度不可谓不大。

所以，这就是李南让杜静伶加入其中的原因了，她可以貌似“无意”的，暗中将这个消息传递到长安贵妇这一最大的用户群体里面去，并且带起这股风向。

另外，想要搞定剩余的难题，举行这么一个有些“非法”的项目，还有比鬼长安的人，更加适合来操作的人吗？

于是，天黑之后，李南来到了另一个“伟大的城市”。

六分半堂.......看着屋外的牌匾，带着黑色兜帽的李南有些踟蹰了。

你说，自己进去会不会看到一个断了三根指头，出身霹雳堂，擅长火器，会一手快慢九字诀的枭雄？李南用普通话暗戳戳的吐槽到。

如果那样，自己只好拔出自己的温柔一刀，请他吃一记金风细雨楼红袖刀了。

而且，这要说起来的话，比起江南霹雳堂火器，自己的巴之雷不是可以教他做人？？

这样的话，自己这次终于是正面人物了！！！

发觉了这一点的李南很高兴，也很有底气，于是他摆出一副正派少侠的磊落气势，带着嫉恶如仇的神情，大踏步的走入了这间“六分半堂”。

只是身后的女冠隐，则是一副严肃神情。

女冠隐倒不是担心李南和她会在此遭遇不测，因为六分半堂所在的区域，是严禁冲突的。

因为不止是她一人发觉，每次这位只要一“念咒”，就要有很多人死了。

现在这位，终于要对“长安”下手了吗？女冠隐随即稳了稳心神，暗地里念了句无量寿，随即跟着李南进入了这间六分半堂。

一盏茶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鬼万年”的县令。

“先生远来，可有指教？”那位清矍的“县令”穿着一身官服，笑着问道。

“特为取汝等性命而来。”李南以一副你们几十人都被我们两个包围了的气势，好整以暇地说道，像极了一个反派，不，孤身入敌营的热血正派少侠。

这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包括女冠隐。

“呵呵呵，吾等早乃地下亡魂，亡其性命之辈，先生若想取之，怕是缘木求鱼尔。”那位“县令”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问道。

虽然他的风度涵养也不错，但是他没有命人拿下这两位狂客，不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因为他不想坏“规矩”。

另外，那就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狼王会因为某条闯入他巢穴的孤狼的露出的獠牙而感到挑衅么？不会，他只会笑这匹孤狼蠢而已。

但是这位能夺取西南之地，怎么看也不像是蠢人，所以他并没有表示，接着看李南的表演。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闯入的不是凶猛的“孤狼”，而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妖兽——

来自远古苍茫山海的化冥！！

“吾乃地府黑簿之主，若是亡魂，为何吾这黑簿之上，并未诸位姓名？”李南抽出一本黑色的小册子，递了上去。

“上茶”。接过簿子之后，“县令”脸色微变，赶紧命人上茶。

于是，两人如同至交好友一般，开始做“倾心之谈”。

夜里风大，就在这位县令手边的那本“黑簿”，突然被不识字的清风吹开，露出了里面太子府的令牌，以及一摞厚厚的——

空白告身！

整本“黑簿”，竟然全部都是一页页的空白“告身”装订而成！

这就是李南踏入这座“伟大城市”，买下“鬼万年”的最大底气！

第二百一十四章 鬼万年 长安作为此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人口之稠密，贵贱贫富，中外各色人等交杂，再加上古代的通讯反应不及时，全都要靠人，所以为了管理，分成了两个县来管理，也就无可厚非了。

以朱雀大道为界，西边贵人居所乃是长安县，东边平民居所乃是万年县。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说的就是长安县和万年县令的悲惨命运，虽然名义是上长安的地方首长，但是他们能管的并不多。

他们的权力所及之处，也不过是东西两市以南的区域而已，再往北，这两位县令就又有些不够看了，那是京兆府的主要服务范围。

是的，就是服务，就连京兆府在北方的贵人眼中，强如京兆府，也不过是为他们服务的人员而已，这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人，在他们眼里就跟仆人差不多。

你不会真的指望万年县的人去什么十六王宅公主府拿人吧？别说去执法，人家都不让你进门。

为官莫当京兆府，这在北区的待当官的贵族子弟眼中，这是一条常识。

那就跟不用说当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了。

所以，堪称长安一体双面的倒影城，鬼长安自然也有“鬼长安县令”和“鬼万年县令”！

虽然这位鬼万年县令对于李南这位居住在西南“长安”县的街区当红炸子鸡，新话事人穿越大半个城市来找自己有些疑惑，但是不妨碍他知道“地府”黑簿之主的大名！

地下世界的消息可能真假掺杂，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他们的情报触觉和网络，可是极为灵敏的。

“地府”在洛阳做的事情，以及那位恐怖的“黑簿之主”和太子府的关系，这位全部都知道。

之所以李南不去找“鬼长安”的县令反而舍近求远找“鬼万年”的县令，不仅仅是为了遮掩和避嫌，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鬼长安”的地界，几乎尽在簪缨之手！

鬼长安虽然是东西二分，但是鬼长安县中，簪缨独占五分，剩下五分诸王、佛道、以及世家共分。

而山海大多所在的鬼万年，虽然山海势大，但是他们只有鬼万年的三分半而已，剩下的被诸般势力联合控制。

而他们公推出一名县令，负责裁决判罚，并且维护鬼万年的运行，并且规定，无论任何仇杀，在鬼万年县衙所在范围内都应该停止。

这就是这座六分半堂的名字由来，颇有点后世恶人谷的意思。

而且李南也没有想到，世人传说的白天判人晚上判鬼的事情，还特么真的有原型。

因为这位鬼万年的县令，官居从六品上，明面上正是万年县令卢齐卿！！！

真有你的啊，李南有些感叹。

仔细想想也对，鬼长安这么大的城市，难免会流露出痕迹，如果地面上如果没有足够权力的人作为遮掩，早就传得满长安都是了。

而且，还有什么比时时刻刻掌握着地面上的日常运营的县令和衙役们，更好的作为掩护呢？

虽然知道鬼长安县令真正的人很少，但是不包括山海和簪缨，甚至鬼长安和鬼万年的每一任县令，都要经过他们点头才行！

所以，这就是李南夙夜来到这位卢齐卿的家中的目的。

什么？他家中？？

不是，你不会以为李南真的进入地下的鬼万年，才去见到这位“鬼县令”的吧？

而且接待“大人物”的、真正的“六分半堂”，你不会真的以为在幽深发臭的地下，而地下那个不是个接待一般地下居民办事处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讲道理，听到开了幽暗地穴这个新地图，而且里面充满危险和宝藏，就立刻点齐人马冲进去冒险的，那是自带主角光环的“勇者”，而不是已经开始迈入大唐“人上人”的士人所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可能是李南最像唐代士人的一点。

既然知道对方身份，也就不必要玩什么化名冒险，最后吓对方一跳然后让对方感叹想不到是这位大人，顺便打脸装逼灭恶人的戏码了。

很好，老从心，也是老“唐人”了。

之前的见面李南都是直接派人去通知的，并且告诉他我就是知道你的身份，今晚洗干净等着我来。

不然今夜这位怎么会在家？？

“君可任意处置。”看着一沓厚厚的空白户籍，李南笑着对卢齐卿说。

户籍这个东西，从李南穿越以来就一直牵扯着他，让他对这个东西感情很深。

而鬼长安的人，对于这个东西，则是更加的看重！

有句话说得好，地狱里面仰望天堂，鬼长安里面的人虽然很多都是十恶不赦，在阳光下无法生活之辈，但是哪怕是他们，谁不是渴望安逸的，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呢？

所以，空白户籍这个东西，在鬼长安里面，则是十足十的硬通货，牢牢控制在他们的统治者手里。

因为就是这么一份简单的户籍文书，对于“地下”之人来说，就意味着新的人生！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黑暗中的微光，不少人才会心甘情愿的被“上面的人”压榨，源源不断的产生财富。

讲道理，如果前面没有一根胡萝卜吊着，哪怕最踏实肯干的老黄牛，偶尔也要罢工，治理地方就靠一个恩威并重，不能搞酷吏政治嘛！

关于这一点，“地上”和“地下”倒是惊人的统一。

“先生好意，仆铭感五内，怕是要教先生失望矣。”看着空白的户籍里面，卢齐卿的脸色有些阴沉。

光是一份空白户籍，就足以引起地下的两个小势力喋血搏杀了，更何况是这么多，这一下子下去，肯定会造成“鬼万年”的通货膨胀。

关于这一点，则是卢齐卿和他背后的人不愿意看到的。

这是一份包藏在甜美糖衣下的剧毒，而且太烫手了，所以卢齐卿准备拒绝。

“呵呵。”李南笑了起来，如同那夜小湖山顶，李九看着他一般，“县尊莫慌，还请看此簿最后几页。”

“哦？”听着李南的话，卢齐卿拿起了手里的黑簿，翻到了最后几页。

很快，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后面几页，不是一般的户籍，而是空白的授官文书！！从最低级的九品书手到最高级的万年县令，都历历在目。

而最让卢齐卿心动的，还是一张名为幽州刺史的官书告身。

虽然户籍这个东西曾经困扰李南许久，他不得不设了好大一个局才获得了合法的身份，但是对于现在的李南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而低级官员的授官文书，对于太子府来说，也是小事。

而其中最高的一个幽州刺史的官书告身，你想想，太子府都要清君侧造反了，为了李唐旧日的荣光，也为了“大业”，一张小小的幽州刺史空白告身，会开不出来？

而且幽州苦寒之地，是不是还有小股蛮夷强盗寇边，被长安士人视为死亡之地，一般长安有点门路宁愿在京中选官，也不愿意去。

而这一点，正是李南说服卢齐卿的最大底气。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张幽州刺史的官书告身不只是升官这么简单，而是退路！

从上到下的万年县官员和吏员的告身，可以让他从容的安排自己的人彻底掌控万年县和鬼万年，而且也会“继任者”有个交代。

而远离长安的幽州，正好是他脱离“县令”身份后，最好的躲避之处！

而且从五品下的幽州刺史，算是开始摆脱低级官员的最低门槛，很多人终生都倒在这个门槛钱，这一下，可以节省他起码五年到十年的磨堪功夫。

而且最重要的，作为万年县令这么一个高危职业，能够摆脱而且躲得远远的，简直太合适了。

“先生之情，仆感激无地，只是仆才浅德薄，怕是辜负先生美意尔。”卢齐卿正衣冠，离席，对着李南深深下拜，表示十分感动且再次拒绝了李南。

他虽然姓卢，但是跟范阳卢氏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他能够做到这个位置，无一不是靠自己一路拼搏和算计而来，其中惊险之处，说出来令人心惊。

作为地方管理，他足够的敏感和小心，更不要说他背后还有人，掌握了长安小半黑暗世界了，他所见到的那些阴谋算计，简直不要太多。

学坏都是从贪吃开始的，倒霉也是从贪欲开始的，关于这一点，没人比卢齐卿和他府中围墙内封存的无名尸体知道得更清楚。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地出示太子府腰牌，还开出这样的价码，想必所谋者甚大。

大到可以要了他们“鬼万年”上下所有人的命。

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位洛阳的府尹是为什么死的。

如果说他是掌控地下居民的县尊的话，那么这位可就是掌握了更深处，幽深地府那群恶鬼的黑簿之主啊。

之前洛阳血夜出自于此人之手的消息，他可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看了一下，拒绝得更加干脆。

有点东西啊，李南看到对面这位鬼县令反应，觉得此人能够在山海和簪缨的夹缝中，还能掌握这么大一块势力，简直有些不凡，而且他莫名的觉得场景有些熟悉。

只不过，身份颠倒了而已。

如同自己当日拒绝李九一样，这位也再次拒绝了李南更加“实惠”的好意。

但是他毕竟不是穿越客，李南也不是手握重权的李九，可以开出更高的价码。

于是李南又开口了：“愚不忍万年之民终日受苦，亡其名姓，死后乃孤魂冤鬼，欲让其名登黑簿，一片赤诚之心。骤然开口，县尊有所疑，也属当然。”

停了一下，李南以一种正派少侠苦劝反派回头的痛心疾首神情，望向了卢齐卿：“既然此物已然送出，愚概不收回，县尊若不笑纳，愚自与万年县民便是！”

“抑或是？暂且寄存县尊处，还请县尊代为发放，县尊乃仁慈君子，必不忍拂愚之美意也。”李南笑得温柔，但是却说出了最恶毒的威胁。

“原来如此！不愧是汝啊，黑簿之主。”卢齐卿顿时发现，自己上当了。

今天只要跟他见面，自己就再无回头之路。

这已经不是算是阴谋了，而是半阳谋上的碾压。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那么这位肯定就会将自己掌握了大量的户籍的消息传得满“万年”县都是，这会引起怎样的动荡？又会遭遇怎样的觊觎算计和刺杀。

他最怕的，还有“上面”的不满和“怀疑”——这么多的户籍文书，你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背叛了我们？

而且那些告身再加上李南前后的话，既是示威，也是威胁，我能拿的出这么多告身，也能换一个听话的“万年”县令。

正所谓种花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常年处于黑暗的卢齐卿发觉了对方的潜台词。

不是他太多心，因为这种态度，他多年来经常看到，就是在他背后的“大人物”眼中。

但是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呗。

对方无论是地下的势力，还是明面上的势力，甚至个人的武力都超过自己一头，自己只能屈辱的接受这份结果。

女冠隐虽然在外走动极少，但是名声极大，而且她为太子办事这一点，卢齐卿是很早就知道的并且见过女冠隐面容的。

虽然有心将此人灭杀于此，但是此时几人就同处一室，离得极近，到时候血溅五步，很有可能先溅出来的就是他的血。

另外，哪怕就算自己跟他共归于尽，事后女冠隐的追杀还有太子府的清算，自己逃得掉么？

要知道，他可是有家人的啊，而且这位，从来都看上去不是仁慈的人。

原来是自己错了，今夜，有恃无恐的那个，不是自己，而是对面这位啊。想到这位今夜一进门，今夜自己的结果基本上注定了。于是，卢齐卿用一种受害者看反派的悲苦神情望着李南。

不是，你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今夜我是誓要上刀山的正派少侠么？你这是不按剧本抢戏啊，怎么，你一个犯罪分子的头头也想演正面人物？？

赶紧给我缴枪投降啊，魂淡！！！

李南突然有些不爽的神色被这位捕捉到了，还以为这位有些不耐烦动了杀心，于是赶紧对着李南再拜。

“先生美意，仆一时不解，先生解释之后，仆深佩之，万年上下，皆感先生之大‘恩’，先生但有吩咐，吾等无所不从！”

“很好，此乃雇佣订金，后期万年县所需之物，吾亦会帮衬一二，吾所求者——”接下来，李南开出了他此行真正的价码。

“吾要万年县之人，为吾所用一月！”李南竟然雇佣全体鬼万年的人一个月之久，这个手笔不可谓不大，而且他接下来开出的报酬，更是让卢齐卿心惊！

“另有铜钱百万，为某雇佣之资。”李南笑着说道。

百万钱不过一千贯，折合rmb不过六百多万。

虽然看着很多，但是用来买下梁王武三思全家的命，甚至颠覆一个帝国的命运，简直不要太划算了！

另外，李南从太子秘藏领出来的钱，可是三倍于这个数的。

老中饱私囊了。

“诺！”回答他的，则是同为表万年和鬼万年县令卢齐卿的干脆回应。

“哈哈哈，县尊仁心仁德，令愚赞叹，某有一宝药，名曰三尸脑神丹，又名含笑半步癫，最是强筋壮骨，献于县尊当前，聊表存心。”

李南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方木匣，看着卢齐卿一脸“高兴”的服下里面的红色丹丸，又仔细告诉了他丹药的效果。

听得对方都快“感激涕零”了。

这下，李南再也不怕鬼县令将此事告诉他背后的人了，吞下“三尸脑神丹”的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些的三尸脑神丹不是之前的假药，里面的切糕都是上好的菊下楼厨艺，而且李南还添加了一味至关重要的地道药材。

那就是让日本贵人们如梦似幻割舍不下的——缘之神水，还特么是李南提纯后的精粹！

缘之一物，最是让人辗转反侧抓耳捞腮茶饭不思寤寐思服啊，新的三尸脑神丹李南用小白鼠和死囚验证过，效果有后世的三尸脑神丹的一些意味了。

相信过几天这位就会哭着过来要求合作了，日后哪怕自己不给钱都行。

白票就是这么快乐。

虽然这个手法和丹药十分恶毒，但是想到这位花园的围墙里封着的尸体，李南也觉得自己也是在替天行道。

很好，今天又是本少侠“行侠仗义”的一天呢。

当天晚上，回到太子府的李南，只觉得自己黑色兜帽下的飘飘白衣，简直更加洁白和“飘飘”了。

白色那也是报丧的颜色，跟这些“地下鬼魂”简直不要太搭嗷。

..........

求求你，当个人吧。

家里出点事，明天恢复…… 对不起各位书友，家里有点事，下个月老失争取也拿一次全勤……我一次没有拿过……

第二百一十五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惊雷一声震天响，咱长安有了斗兽场。

不得不说，盘踞在长安地下多少年的鬼长安蕴含的底蕴简直让李南目瞪狗呆，让他之前的打算差点落了空。

什么杜静伶，司徒灵雪和梁槠，都不如鬼万年广大的劳动人民。

仅仅三天，杜静伶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切入，梁槠和司徒灵雪还在觥筹交错间找时机呢，想要散布长安斗兽场的消息呢。

结果那帮贵妇早就兴致勃勃地谈论起长安某个新开的场所，里面有好多精壮的男人，里面的项目分外“刺激”，甚至超过了马球。

她们还很风骚的叫杜静伶喝糖水，不，同去同去呢。

从选址到搭建，特别是宣传，李南第一次见识到了鬼长安的巨大影响力和不可以思议的执行力。

仅仅两天，他们就让城南之外的农户“高高兴兴”地搬走，圈出一大块地而且做好配套措施这件事，足以让李南心悸不已。

幸好这次给的三尸脑神丹是真货！！

天女小姐姐们来得时候，还“好心”的带来了几十瓶新一版的“缘之神水”让李南品鉴，生怕她们的改良做错了。

于是李南，就有了一批真正的三尸脑神丹。

对于李南这种半强制性的强势合作，纵横长安好多年，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卢齐卿，怎么会这么简单受制于人。

再加上唐人身体没有抗生素啊什么的，对于药物反应特别敏感，就在李南当天走后的一盏茶功夫，卢齐卿就有“反应”了。

然后就在当天夜里，鬼万年的名气最大的泽堂，作为山海和鬼万年都赫赫有名的鬼医，就接待了一名蒙住了真容的“客人”！

幸好自己是山海的人，李南早就给那位鬼医打过招呼了，让鬼医告诉他身体好得很，让对方更加惶恐了。

第二天，卢齐卿不信邪，换了好几名医家，得到的结论都是如此！！

而且他私下已经命仆人，暗暗收集找青木童子之类的药材，李南将这些药材的名字拿给那位鬼医看了之后，鬼医告诉这位年轻的同门，这都是治疗五石散的方子。

卢齐卿竟然把李南的三尸脑神丹当做了害人无数的五石散！！！

这怎么能忍？？？作为一名严肃的科研工作者，李南觉得自己的专业素养遭到了挑战，于是当天晚上，卢齐卿从县衙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六分半堂的书案上，多了一封信。

信中告诉他，这个三尸脑神丹绝对不是五石散那种害人不浅的妖艳贱货，比起让人神志不清，吃多了让人牙龈松动，七窍流血的五石散来，三尸脑神丹更加安全，还请君放心服用。

虽然三尸脑神丹发作的时候很像是传说中的“行散”，但是这种药是地府高人苦心研究而来，全天下只有地府可解，没有解药的话，会有一点点“副作用”，比五石散更加让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末了，信中还好心地提醒卢齐卿，这种药健脾胃，实乃宝药，还有多种口味可以选择哟。

废话，主料是切糕做的，里面有山楂，怎么会不健脾胃！！

虽然李南不知道这位收到信之后的表情如何，但是李南展现出的无孔不入的信息触角还有比五石散更加隐蔽和恶毒的三尸脑神丹，着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从第二天卢齐卿停止了明面上的药物收集，斗兽场的进度急剧加速就可以看出来。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愿意加入魔教当个魔头了，原来用威胁的，真的很方便啊。李南听着尸神弥彦和司徒灵雪传回来的报告，心中更加愉快了。

当然，最爽的还是表面上是个风度翩翩白衣胜雪的正派少侠，暗地里却是控制武林的大魔头更加带感，李南高兴地抽出了青丝扇，觉得自己简直风流倜傥极啦。

你怕是在想桃子，帮李南誊写信件的尸神弥彦，那越发恐惧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从来都没用过正派少侠的时候啊，魂淡！！

正所谓打起羯鼓唱起歌，感谢沙吒老大哥。大哥大哥谢谢你，感谢送人到这里........

额........串台了。

鬼长安的蕴藏的可怕潜力还是很惊人的，就在李南跟这位鬼县令会面的第二天，沙吒忠义就在菊下楼从不让人进，据说是留给安乐公主的怡红院里面，见到了那三百副铠甲。

这些铠甲本来就是李南之前定给地府的人的，现在先拿出来交货给沙吒忠义，也不算委屈，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人，用的东西精良点，也无可厚非嘛。

而且他的那帮牙兵，从来也没有用过这么好的装备。

看到铠甲的沙吒忠义脸上罕见的沉默，细细地检查了每一副铠甲之后，说了声此事便如此，然后阴着脸走了。

“且慢——”李南叫住了沙吒忠义，随即递过了一本黑簿........

无论是空白户籍，还是后面那个幽州刺史，上面的内容跟他跟卢齐卿的一模一样！

是的，李南这个中间商，一点都不黑心的将同样的商品卖了两次。

李南告诉沙吒忠义，将军手下都是良人，仆怎么忍心他们贬如奴籍，这些空白户籍还有授官的文书，算是事成之后给他们恢复身份所用，还有这幽州刺史，也算是将军你的退路，免得异日上皇震怒，迁怒于将军！

“谢太子，谢先生！”沙吒忠义深深地看了李南一眼，先是对着太子府的方向遥拜，又对着李南抱拳，行了一个武人的礼节。

“吾等儿郎，定不负先生！”说完，沙吒忠义大步离开，一去不回。

但是只有李南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一去不回。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看着沙吒忠义消失在菊下楼的送菜的角门，李南轻声呢喃着，对着这位的背影，深深拜伏下去。

话语虽然轻松，但是李南的心头却无比沉重。

他已经准备好给他们的家人一个营生了。

这也算是身处这个乱世的李南，唯一能稍微安慰自己如同被毒蛇啃噬内心的做法。

但是，这算什么啊，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冷漠到，可以主动安排人去送死了吗？

还是tm三百人........

虽然没有李南他们也注定要死于这场叛乱，但是这种自己亲手设计送他们去死路。

这种感觉不一样。

当夜，本来稍微好一点的李南，失眠症再次加重了。

如同每个腐朽奢靡罪恶的都城一样，长安的贵人们面对这个更加血腥和野蛮的运动，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原本每天都是黄昏时候开放。

结果到了第五天，在贵族们越来越高涨的热情和强烈要求下，位于场外的大斗兽场，竟然在白天也开放了。

而大斗兽场的旁边新开的银钩赌坊，还有长安的各大赌坊里面，关于斗士们的盘口，也越来越多，不少老百姓都会参与进来，其中因为压中了某个斗士一夜暴富的传说，开始在长安大肆流传开来。

这些都是李南和囚牛首马嘉勖做的局，刻意安排和传播的，而安乐公主府的人也派自家奴隶下场，为自己主人赢取莫大光荣之后。

大半个长安城的贵族都疯狂了。

特别是这名“奴隶”被自家主人赐予了平民身份，感激涕零地当着几百上千人砰砰磕头谢恩的时候，在场的贵族和长安人，立刻被一种绝大的虚荣所包围。

看看，哪怕再凶恶的蛮子，都得对我们乖乖俯首。

没想到一个户籍可以让凶恶的蛮子比小白兔还要乖，拥有长安户籍的百姓和可以赐予他们户籍的贵人们，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这个大斗兽场，真的是太好了。

而因为“庄家”的刻意安排的控制下，百济勇士善斗之名立刻流传开来，其中有一名叫做金恩的，竟然摆脱了斗士，成为了十胜的斗师，现在正在冲击二十胜大斗师！！

听说斗师之上还有五十胜斗王，八十胜斗灵，一百胜斗宗，想想日后有可能出现一百连胜的斗宗强者，所有人都觉得恐怖如斯.........

于是，长安城外的百济兵的聚集区，立刻就遭了殃。不少百济兵或是自愿，或是“自愿”的被人所雇，拿起了刀枪，进城去“博出一个富贵”！

自然，沙吒忠义的三百牙兵也在内，除了少许在大斗兽场露面之外，他们都被带到了囚牛在长安某所大宅子里，穿上了盔甲，日日操练。

当然，他们也会每日带着“赏钱”回家，而且十分优厚，这算是李南的为数不多的“补偿”之一。

而在大斗兽场的周围，传出百济人善斗则是因为他们从小所食一种红豆饼，甚至不少人都看到那位连胜的斗师在死斗之前食红豆饼。

于是，百济红豆饼可以增气力的传说迅速流传开来，连带着不少卖红豆饼的百济妇人赚了比平日几月都赚不到的钱。

那些卖红豆饼和小食的百济妇人，这也是李南的“弥补”，希望她们日后失去了丈夫儿子父亲之后，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来源。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某天晚上，某个迎接自己丈夫回家的百济妇人，将丈夫带回来的赏钱和自己白日里赚到的铜钱放到一个匣子里。半满的，沉甸甸的匣子让这位妇人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愿祖灵保佑自己丈夫明日得胜归来，哦，还有那位开设斗兽场和教他们红豆饼的贵人。当天晚上，特意割了几条肉的百济妇人吃饱喝足之后，特意对着自己已经有几分醉意的丈夫说道。

“嘿嘿嘿，噗——”烛火被吹熄，迎接她的，则是借着酒意、猴急的丈夫。

同时，类似的祝福在好几个百济家庭出现，无数百济人似乎找到了新生活的开始，真心实意的感谢那位“贵人”。

但是如果传到李南耳朵里，无异于最为恶毒的诅咒了。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太子府的李九听着马嘉勖的回报，不由得感叹道，然后他说了声少陪，就匆匆离去了。

不是他刻意怠慢马嘉勖，而是对于李九来说，虽然日子真的好起来了，但是他也更加忙碌了。

明天，就是太子回京的日子。

而今夜，他要去见那位左金吾大将军——成王，李千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处之夜皆不宁 “李九见过成王。”夜里，李九站在堂下，恭恭敬敬地对面前这位华服老人行礼道。

“小九........”名为李千里的左金吾大将军看着李九，微微合上的眼帘，里面全是岁月。

虽然天黑之后，哪怕李九是太子府的人，想要出入长安最深处的十王宅也不容易，但是迅捷的左金吾似乎都看不到李九的马车一般，他顺利的进入了成王宅。

“如今汝也这般高矣。”看着李九的白净的面容，坐在堂上的这位胖大老人捋了捋茂盛的胡子，细细地端详着李九，仿佛能从他的眉眼里看到了某位故人的影子。

“汝等可思虑清楚？”老人端起一杯酒，并未饮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肥胖的手背上，微微浮现的青黑血管。

老人意有所指，因为最开始这个计划，是他们这帮老家伙提出来的！甚至远在李南提出之前。

可是，当时太子拒绝了，而且禁绝了跟他们这帮永徽遗老的来往，此时作为的李氏的副宗长，这位太子虽然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这位小九，可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

那位太子的优柔寡断，实在是乃似其父，如此决绝的决断，决计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但是不管是真是假，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它重要吗？

李家人身上的太宗血脉，已经潜藏了太久，他们快要抑制不住了。

李九没有说话，很快，就有仆人端上一个巨大木盘来，上面鲜血淋漓，赫然就是一颗——

马头！！

李家出身胡族混血，除了保存了胡人称呼父亲为哥哥甚至作风混乱的传统以来，作为李唐子弟，还遗留了不少胡俗。

其中就包括——杀马立誓！！

这匹马正是李九的坐骑，名曰赭白，来到成王宅之前，这匹陪伴了李九很多年的宝马已经被李九含泪杀掉了。

事实上，这也是李九的决意，太子尚在游移不定当中，李九要做的，就是在太子回京之前，将一切事情做成定局，让太子绝无后退之路。

所以，这就是他听到李南当日小湖山顶的谈论之后一直就对李南诸多回护，在太子面前极力推荐李南，并且暗中帮助的原因。

太子见过的人不知多少，怎么会对一名小小的无名之士如此上心，一上来就授予七品散官，而且他早就对这位在蜀中耗费了无数钱粮而且不受自己控制，有赚钱的方子白送给武三思府上的李南早就有些不满了。

程文若的事情虽然李南做得很隐蔽，但是古代的贵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太子有个很简单而且很朴素的逻辑，我不跟你讲什么证据，我的人到你的地方死了，那就是你的问题！

如果不是李九力保此人有大才，太子早就让人把李南带到长安问罪了！！

崔哲借天女请功的本来是他自己的无意之举，但是崔哲的死也是李南让人暗害的，为的就是刺激李南跟武三思对上，他也没有想到李南这个人心会这么黑，这么狠，为了一个即将到来的威胁，竟然试图覆灭武三思全族。

真不愧蛇性本贪的化冥与狠毒的幼文和之名！！

而程文若去送死也是他暗中操作的，甚至让李南全权负责洛阳的事情，也是他和“先生”一手促成的，因为那时候囚牛已经带着核心人马和宝藏回到长安，根本不用多次一举，把李南放到那里去，其实就是当做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和弃子而已。

所以说，洛阳血夜既是“山海”的考验，也是太子府，甚至李九个人对于李南的“考验”，如果他能挺过去，那么，李九就会是他在太子府中的最强后盾。

太子为什么会不情不愿地授予李南太子府长史一职，李南拒绝了还那么高兴，就是因为在东岩子回去之后，力荐李南的这个人，是太子最倚重的李九啊。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是小九的面子不能不给。

李九这么帮助李南，则是因为他和李南一样，都有一个极为坚定的目标，就是覆灭武三思。

当然，他不像穿越客这么被动或者被迫害妄想症这么强，而是因为他跟着武氏有着深仇大恨和对于李氏正统的绝对狂热。

他的目标甚至是覆灭武氏全族！

谁让他是小九呢？

九“公主”，神的遗孤，满园踢踏关不住，风做他战书，却下给了孤独与报复..........

“哈哈哈哈——”胖大老人突然睁眼，眼中闪动着暴虐的火焰，似乎李家先祖在草原上跟突厥你死我活的厮杀的野蛮血脉从此觉醒了，正在准备张开锋利的獠牙，咬破敌人的血管一样。

随后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送上来一物。

寂静的夜里，胖大老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狂笑，而李九面前偌大的金盘里，里面则是名马墨骢——

的头！！

随着老人的狂笑，他背后的屏风被撤去，里面走出几人来，正是右羽林军大将军、上柱国、掌握禁兵、宿卫北门的辽阳郡王——李多祚！！

“见过九郎！”这位前靺鞨酋长，对着李九，行了一个他们部落的最高礼节。

他也带来了一匹名马的头，名曰黄狮子。

于是厅门被关闭，三人就在血腥味满室的大厅中，开始了密谈。

景龙元年七月十三，庚申日，今夜，注定不是个安宁静谧的夜晚。

“今夜不太平啊。”同一时间，就在成王宅的隔壁的一所豪华宅邸里面，李南看着面前的女主人，心中暗自嘀咕着。

特别是他看到对方跟名字毫不相符的“雄伟山峰”的时候，李南的心头竟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和南雀比起来，到底谁大？？

李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着这位此时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甚至她本身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竟然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有心情思考别的。

李南不知道有种说法，意思就是紧张到了一定程度，反而会放松下来，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状态吧。

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仅不恼，本身穿的极为清凉的她，反而挺起并不“太平”的大片雪白，薄薄的轻纱，甚至露出了里面的微微暗红，像极了薄雪遮掩下的红梅。

“世人皆道上官婉儿红梅妆天下第一，不知孤这红梅，先生观之如何？”

寂静的夜里，在相隔李九不远的豪华宅邸里，李南瞬间卡壳了。

.........

寂寞梧桐月色新，两处之夜皆不宁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仆实不知 太平公主见到李南的第一句，就让李南大觉顶不住，脸涨的通红。

这个见过“世面”中年妇女的果然荤素不忌，开起玩笑来一般人都接不住（妇女们开车又多厉害，别问老失为什么知道）。

“公主所言何意？仆实不知也！”李南赶紧收回目光，对着这位自称孤的太平公主深深一礼，心中不由得吐槽道。

什么太平公主，干脆叫太平沟主好吧。

这个时候请罪是绝对不能请罪的，万一这个公主说好你个狗胆，然后斩了自己或者挖了自己眼睛怎么办？

更可怕的，还是斩断其他的部位啊.........李南心中有些害怕。

“呵呵呵，先生定是好奇，孤为何夙夜请先生来此肃王宅？”太平公主挥了挥手让李南平身，表示自己丝毫不在意李南的目光，反而问了李南这么一个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白天刚刚忙完的李南，才回到菊下楼，楼下就有一辆马车等着李南了，来人出示了太平公主府的腰牌，然后让李南跟着他们走。

太平公主？？她找自己干什么，李南心头那根弦一下子被绷紧了，正借口说自己更衣之后再去，那位宫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说是不碍事，直接让人把李南带上了马车，连给李南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马车并没有驶向大明宫，而是长安东北的十王宅，进去之后，早有人侍女伺候李南沐浴更衣，而且李南还听见她们对于李南的某些部位品“头”论“足”，李南当时就懵逼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的李南被带到了一个华丽的房间，自有人送上酒食，担心里面被下毒的李南没敢吃，一直等到入夜时分，他才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见到太平沟，不，公主。

不是，这个架势，看来今天自己要被太平公主给强行霸占了？？？你都四十多了还有老公啊，这么干真的好么？？看来真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

“仆实不知。”一头雾水的李南赶紧回答道，心想这位今晚来找自己干什么？？

平心而论，太平公主虽然不如上官婉儿，司徒灵雪，南雀，甚至连药娘都不如，但是胡族血统的人都长得高大白净，比起这个时代的女人都高大许多，差不多有一米六，而且又是艳冠后宫的武则天之女，怎么也长得不难看，而且略厚的嘴唇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属于那种野性性感型的，就是年纪大了点，四十多了，但是她保养极好，如同三十五六。

她要霸占李南，还说不定谁吃亏呢，

如果不是那句小先生，李南还真的有可能以为太平公主今夜来找自己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但是那个小先生的称呼，着实让李南汗毛倒竖。

因为这个称呼，哪怕在山海之中，也在极小的范围传播。

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是谁？？弥彦，梁槠，司徒灵雪，还是地府那边？

“呵呵呵。”太平公主笑得轻柔，语气好似情人间的呢喃：“先生做得好大事！”

“仆实不知！！”李南再次拜了下去。

这是李南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短短见面不到几分钟，在他穿越过来经历中，也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因为穿越客在这帮唐朝土着面前扮演的，永远是一个智珠在握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小先生”形象，特别是跟他接触越深的弥彦梁槠司徒灵雪等人，特别是崇昌小县主，他们都不止一次在心中感叹。

这天底下，还有此人不知晓之事么？

“太子回京，‘小先生’欲出手耶？”太平公主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听在李南耳中，不啻于惊雷霹雳。

“藏于杜曲之三百甲兵，与城南斗兽场之胡人，暗中结交左右金吾，尔等欲行玄武门旧事？”

她什么都知道！！李南现在身体为之一顿，脸刷的下就白了，还好，因为他现在没有抬头，没有让这个天下最可怕的女人看到。

“仆实不知！”这是李南今夜第四次说出这句话了，本来对方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李南可以抬头对谈的，但是他不敢确定这位是不是给压力在诈他。

事关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他不敢装逼赌一把学着穿越客前辈反问对方，希望对方会看在他如此“不同”和“坦然”的情况下，不仅不恼，反而对他大加赞赏。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条，李南选择了唐人都会选择的做法，怂！！

但是李南忘了，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

“孤未曾想到去岁便说出‘太平胜思’之语，一手将洛阳诸家玩弄于鼓掌，刺杀洛阳府尹让太子提前驻守洛阳者，竟会是如此无胆之辈！！着实让孤失望！！”太平公主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肃杀起来，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沉重的压力。

这一句“太平胜思”一出，李南的心彻底凉了。

因为听过这句话的人，不超过五个，难道是这几人中有人跟这位有联系，是梁槠，是司徒灵雪，是女冠隐？

总不会是赵蕤吧......

那就真是鬼故事了，刹那间，李南突然觉得，以那位先生的思谋之深，再加上之前在洛阳中，山海和太平秘卫的关系..........

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长安这一局，涉及到人数之多，里面的阴谋之复杂，事情之诡异，实在是李南平生罕见，甚至超过了洛阳！！

“公主意欲何为？”想到这里，李南只觉得洛阳时候的状态上身了，重新变成了那个掌握一城人生死的地府群鬼之主。

没想到，李南这番类似质疑有些“越轨”的行为让这位太平公主神情缓和了下来，于是她深深地看了李南一眼，问起了另一个极为诛心的问题。

“世人皆言吾欲效仿母后，不知先生以为如何？”太平公主死死盯着李南，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

“断无可能！！！”李南不假思索，立刻答道。

“哦？”太平公主长长的哦了一声，带起长长的尾音，“还请先生试述之。”

“公主纵有效仿神后之心，亦有神后之才，乃是李唐正朔，天下兵马政令一半乃在公主之手，但是若想复行神后之事，断无可能。”

“究竟为何？乃是诸家与士林，不愿再见另一女子为帝乎？”太平公主面色冷峻，说出了此时唐人一般的看法。

“非也，非也，盖因公主身后，并无一位帝王！！”李南也豁出去了，抬起头来，目光斩钉截铁地盯着太平公主！！

“哈哈哈哈——”太平公主突然大笑，带动一阵令人心悸的起伏，仿佛一只受伤的母兽一般。

“想不到，天下能看清此事者，只有寥寥数人，今日又多一位矣，果然天下俱在先生眼中，孤怕是难以见到先生化身相柳恐怖之姿矣。”

这句话很难接，也很诛心。

太平公主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身亡，见不到李南化身相柳，还有一种——

就是李南今日身死在此，断无化身相柳的可能！！

想不到自己诸般算计，送了不少人上死路，今日竟然会是这个死法，刹那间，恐惧，懊悔，如同毒蛇一样啃噬着李南的灵台方寸之处。

“小先生可知，若无此语，光凭方才先生之语，足让小先生身陨当场尔。”

“仆实不知！”这是李南第五次说出这句话。

有句童谣唱得好，什么都会轮着来，三次过后，就是幸运。

当李南第五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发觉，自己今天最大的幸运来临了。

因为——他的性命貌似保住了？？

“世人多以神后专权，祸乱朝纲，牝鸡司晨，乃天下大恶，但唯有孤与小先生所知，神后之政，大多出自于先皇之意尔，可恨天下人不明.........”

剩下的话，太平公主没有说下去，但是李南也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历史上对于武则天的恶评太甚，主要是欧阳修等人讨论前朝得失的时候，更是把唐高宗李治说成不堪软弱的草包，再加上士人对于女人当政的恶感，于是李治就成为了软弱无能的丈夫成为千古笑柄。

但是，你觉得代替李世民灭了“世家”大半元气，灭了房遗爱，高阳公主和蜀王集团，对亲舅舅长孙无忌都能下狠手，减少货币发行稳定物价，甚至疆域都是唐朝最大的永徽一朝的皇帝是个窝囊废？？

别的不说，能在李世民诸子还有如狼似虎的长孙无忌等人手中，以一个弱小的皇子得到皇位的，你真的以为他是幸运而已？？

事实上，李治不仅雄才伟略，而且十分精明，目光深远。他一定要扶植武则天当皇后当然不止是武则天长得漂亮，红颜祸水，而是为了切割关陇贵族的传统世家势力，让皇帝权力独大。

而灭房遗爱和高阳公主，则是为了消灭唐高祖李渊一系，也就是前隋的那些大世家的影响。而且灭了长孙无忌和卢氏，则是彻底打断了山东士族的腿，甚至他手下的永徽之治，政治清明甚于开元。

如果说要用来类比的话，李治就相当于雍正，属于最被忽视的帝王。

如果说唯一的遗憾，那就是他身体不好而且死得太早了，他没有想到武则天如此厉害而已。

事实上，武则天被骂的那些政令，很多都是给李治背锅，李治才是背后操控者，哪怕是永徽一朝后期，双目因为遗传病神志不清，双目失明的李治让“双圣临朝”，武则天的政令大部分都是李治的意思，所以李治死前和死后，武则天的政令风格才会大变。

如果不是李治厉害，他真的昏庸软弱如此的话，那么强悍牛逼如武则天，怎么会在他死后十六年才敢称帝？

真当是“十六年后，绝情谷底，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呢？武则天为了丈夫苦守十六年不登基之约？？

可惜，世人知道的这个不多，都是属于大骂武则天，惋惜李治太过于软弱的。

但是关于这个事，太平公主知道，李治知道，武则天知道，“先生”知道，簪缨的“玉冠”知道，除此之外，天下之人知之甚少，就连武三思和上官婉儿等人都不知道。

而现在这天下，知道的人又多了一个。太平公主看着李南，满满都是震撼、欣赏，还有巨大的杀意！

她说不要人命的时候从来都是想要人命的，这一点很多人都可能不知道。

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商山遗老尚好乎？”太平公主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仆实不知。”面对这个问题，李南这次露出惊讶之色，很快就被太平公主捕捉到了。

“哈哈哈哈——原来，汝并非........哈哈哈。”太平公主狂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似乎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般，弄得李南更加一头雾水了。

“小先生果然奇人奇士，孤倒觉有趣至极矣。”太平公主笑得极为畅快，随即立刻问了李南一个问题。

“依照先生所看，孤会如何行事？”太平公主笑着问道。

“唯虽千万人吾往矣。”作为山海的李南，引用了儒家的经典来回答。

“哈哈哈，是极，是极。”太平公主突然站起了起来，拔出房间里的一柄利剑，剑锋直指李南，笑得状若疯魔，“天下知孤者，唯两位‘先生’尔。”

不是，你们长期在宫内搞阴谋算计的大人物都是这么疯癫的么，看着太平公主站起来，拔出一柄利剑指着自己，甚至还在屋内乱砍，李南吓得心砰砰跳..........别顺手砍到我啊。

这个女人怕不是疯了。

是的，吾早已疯癫，薛郎死去之日，吾便疯矣。巧的是，太平公主的心头，似乎也听到了李南的心声，这句话无声无息的浮现在她心头。

就跟她往日里度过的无数难熬的夜晚一样。

看着这位疯癫的女人，哪怕她薄纱之下似乎什么都没有，李南不仅没有半分旖旎念头，反而将觉得有些寒冷和悲伤。

他也不知道这股感觉从哪里来的。

似乎感受到了李南的目光，太平公主回头，跟李南四目相对。

这一看，两人都是愣住好久。

过了良久，她将剑一扔，如同一位高贵的公主一般，重新回到主位，温柔地开口了。

“先生搅弄长安风云，意欲何为？”

“太子欲清君侧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南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到。

“清君侧？？吾倒是高看那小儿矣，果然奴生子。”太平公主一脸的嘲讽神色。

“可惜牛刀宰鸡尔。”

“仆实不知。”李南又说出了这句话。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七次了。

但是这次的应答，则是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了。

“有趣，有趣！！”原本一句略带侮辱的话，在主辱臣死的年代，一般士人听到后肯定露出悲愤之色，但是只从李南脸上看到嘲讽的太平公主，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才是‘先生’与‘小先生’本意么，果然不愧山海之人，智绝天下之士！端的惊人！”太平公主终究还是从李南的语气中，再加上她掌握的信息，终于隐隐猜出了那位“先生”的意图。

于是她露出极为有趣的神色来，“两位‘先生’手笔惊人至此，孤岂能不凑趣？既如此，鬼万年上下，全力襄助小先生！！小先生若愿助太平，朝中三品之下，君可任择之！！”

太平公主一开口，就十分大气和惊人。而且她也说得很明白，自己看好的是李南。

原来这才是大唐富婆的大气么？仅仅凭着一句话和欣赏就可以任意将高官授予，李南甚至有些心动，想要抱着这位的大腿来一句，大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这位的最后结局。而且，这下李南终于明白了自己今日为什么被太平公主找到了。

因为暗地里掌握鬼万年的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平公主！！！

讲道理，这么大的动向，鬼万年日夜还在打造铠甲零件，卢齐卿背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李南也想过可能面对朝中某位大佬甚至是武三思，结果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位。

于是李南露出了一抹苦笑。

“哈哈哈。”看到李南的神色，太平公主仿佛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极为开心。

“小先生还有何事见教于孤否？”很快太平公主收起了笑容，重新恢复成为了一个冷静的女政客。

“公主容秉........”就在昏黄的烛火下，香喷喷的华丽房间之内，李南对着衣着“清凉”的太平公主提出了“见教”。

今晚的正戏，终于开始了。

别想歪了，他们只是真的在做政治交换而已，衣角都没有乱。

就在如此旖旎的氛围之下，这孤男寡女，一人代表山海，一人则是代表另一股“李氏”，两人开始一本正经的，对于长安这块蛋糕重新做着划分。

他们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太子注定失败，武三思已经是个死人一般。

“仆谢过公主大恩，请许告退。”一个时辰后，李南终于换得了太平秘卫对于迦楼罗的全面消息屏蔽和对于长安斗兽场的许可，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嗯，孤这便送先生回府，代孤向‘先生’致意。”此刻夜已深，太平公主也有些倦意，立刻吩咐人将李南送出肃王宅。

“诺！”李南深深一礼，极为谦卑。

成了！！心惊胆颤的李南出了肃王府，坐在来时的马车上，李南不由得心花怒放。

这下行动的成功几率更高了，这次会谈不仅取得了太平秘卫的配合，更重要的，还是鬼万年开放出了那条道路。

那条李南苦思不得，直通武三思府邸后院某口枯井的的道路。

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实在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啊。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李南只觉得今夜这一番惊险之处，简直不亚于洛阳前夜，差点被上官婉儿发觉真身的那一晚。

但是很快，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

“至矣，还请郎君下车。”车外传来了某个好听的声音。

于是李南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只想着回楼里撸大梁，然后好好睡一觉。

但是走出马车的之后，李南又愣住了。

他又回到了肃王府！！！

看到李南呆头鹅的样子，侍女捂嘴轻笑，不由分说，把李南带回了之前与太平公主的那个房间。

不是，这个疯女人又要搞什么？？？李南现在都被这个有些不正常的女人搞得有点怕了。

普通女人疯癫都让人难以招架，更何况是权倾天下的一国公主乎？

别人骂句杀千刀可能是玩笑话或者撒娇，她来一句可能就是真的被片成一千片，放到锅里一涮就熟的那种。

于是，当李南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立刻就遭到了可怕的袭击。

迎面袭来的，则是两朵丝毫没有遮掩的——并蒂红梅！

闷得他都快喘过不气来了。

而那个无聊的问题，快要窒息的李南终于得到了答案——

还是大唐的的“大”啊。

“嘻嘻，与君一晤，孤甚愉悦，并无一物赠小先生，孤心愧之，唯有雪山红梅两朵，聊表寸心。”

“公......公主........”李南的嘴被某种东西堵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今日为遮人耳目，孤不得已以面首身份将先生请来，实在折辱太过，岂能名不副实乎？”看着李南惊诧，挣扎的样子，太平公主笑得极为促狭。

“先生今日言七次仆实不知，着实让孤着恼，今夜，便罚先生七次罢。”太平公主娇笑着，一把将李南推到在软得过分也厚实得过分的地毯上........

于是一夜无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惨痛与收获 “穿越客孤身出蜀来，南雀她来交待，外面的女人是老虎，见到她们千万要躲开........”

李南双眼无神地躺在菊下楼的三楼的房间里，手里下意识地抚摸着怀中的大梁，连大梁已经跑到他的脚边都没有发觉，一副被玩坏了的神情。

wdnmd，早知道就不那么多话就好了。七次啊，七次，简直要老命。

而且，她竟然........竟然.........给自己用药，简直太过分了，这比富婆快乐球，富婆快乐刷还过分。

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不仅是肉体上鄙视，还是自尊上的鄙视。

这把自己当成什么了.......面对我一个年轻的老同志，让侍女来骗，自己来偷袭，害得我差点闪电五连软鞭，更加过分的还要用药..........李南的眼角，此刻差点有泪划过。

那个女人怕是疯了！！！李南步履蹒跚地走下床，还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火辣辣的。

女人是老虎，比一般女人更加“虎”的，就是的大唐的公主。

还是那种很有权势让人不敢反抗的那种。

说实话，哪怕李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男人了，历经后世开放时代的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比古人看得开。

但是昨夜的事情，着实让他觉得平生未遇，特别是到了最后时分，这位疯子公主一定固执地要完成七次的许诺，有点君无戏言的意思。

哪怕是他和她都出血了。

不是，用得着这么执着么？当时李南简直就是痛并一点都不快乐了，但是无奈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于是也就“屈辱”地被.........

为了山海，我真是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啊，现在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李南连午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害得杜静伶吓坏了，说是要给他请医家，吓得李南赶紧阻止。

医生来了，怎么说，我昨晚差点被一个女人“弄”伤了，那不是更丢脸？？

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不会坏了吧。李南伸手入怀，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这才心中好受许多。

这个坚硬的物体，才是李南昨晚最大的收获，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今天一早，就在李南瘫在马车上，带着一大堆补药回菊下楼的时候，又有侍女追上来，递给他一个匣子，说是公主赏赐的。

看到又有侍女追上来，搞得他穿越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自己下次再掀开马车的帘子，映入眼帘的又是肃王宅或者大明宫。

等到回到菊下楼安定之后，李南回到房间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木匣。

里面的东西，让李南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是一块雕着人头蛇身怪物的古朴令牌，看着那个姿势就那么不正经，但是上面的两个字和背后的山川水脉图案让李南不禁感叹洒家昨晚受的罪，也算是值了！

这块令牌李南十分熟悉，因为他已经有了好几块类似的，令曰——叫蛇！！

西有叫蛇，能呼人姓名，应之即死。然性畏蜈蚣。逆旅主人每以箧贮蜈蚣，客至辄授之，令置枕旁，云夜半舍外有呼姓名者，慎勿应，但开箧纵蜈蚣，蜈蚣即径去，食蛇脑已，仍还箧中。

这特么不就是迅哥儿说的“美女蛇”么？我的飞蜈蚣呢，哪里去了？

原来叫蛇一直在太平公主手里！！！

至于他是谁，李南已经不太想关心了，落到这个疯女人手里，还被她把令牌送给了李南，想必下场都不是很好就是。

不是，你总不能以为太平公主是叫蛇吧，那就是真的鬼故事了，她要真是叫蛇的话，山海早就搞定簪缨了，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让山海的某个中层差点那啥尽人亡。

李南深刻觉得，说不定太平公主就是“飞蜈蚣”，如果她真的在山海有号的话。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只收到一块牌子算怎么回事？人呢？？死了？？

李南于是叫来了女冠隐这位前任的相柳九遗，又拜访了双首之一的姚崇，都没有打听出叫蛇的身份，只知道叫蛇生得极为颇为俊美，厮混于贵族圈子，身份极高，专门利用自己的“颜色”来从事活动的。

听着好像是出卖色相的间谍啊，这么说来的话.........李南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飞飞，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他作为新任叫蛇进行一番培养，说不定可行？

想想长安的贵妇们，对着飞飞如此身强力壮面容俊美的野性少年究竟有多疯狂，李南不禁有种推人下水的罪恶感和快乐感。

而且最可怕的是，喜欢俊美少年的，这个时候还有不少男人........

不行，太污了，李南觉得自己都想不下去了。

但是李南还是很丧失的决定先找人教他礼仪，然后再让他如同兰陵王一般，带着鬼面在斗兽场打出绝对的名号，最后再“揭面”。

这种强悍，看着冷酷但是其实很害羞，带着山野之气的年下美少年，我就不信喜欢刺激的长安贵妇会忍得住？？？

到时候他愿不愿意，我再做思想工作嘛，说不定表面上纯情的飞飞其实也很喜欢狂野大姐姐和阿姨呢？一个一个堪称恶毒的计策在李南脑子里不停闪过，准备把飞飞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李南站起身，准备等到太子事了，自己还能活下来的话，就去找飞飞“个别谈话”。

现在，李南有大事要做。

李南走到桌前，给赵蕤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极为谦卑的请教山海，还有他跟太平公主府的关系，而且关于化蛇的身份，李南在信中也“还请先生释疑”。

要是以前，李南可不敢这么跟赵蕤写信，可是昨天的遭遇实在让李南有些冒火，因为他想来想去，除了赵蕤，似乎没人有动机或者有这个能力“出卖”他。

写完信，绑在他跟赵蕤专门通信的猫头鹰上，刚刚放走猫头鹰李南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怕不是飘了，可是看着那只猫头鹰已经在空中消失成了一个黑点，李南也只能叹气。

真不愧是你啊，天神，你是怎么办把猫头鹰这种夜行动物驯化成信使的。

既然咱收到了这么大伤害，那么得到的东西，那就得好好用起来不是？李南首先是叫过来“见多识广”的露心娘子，期期艾艾的问她如果有个人，某个部位因为运动过甚受伤了怎么办？

得到的答案让李南差点想杀了她。

取公鸡头，乌龟的头各一只，取佛寺里佛像脚底下滴落的蜡油数滴，并与少女初红混在一起，在酉时烧成灰，然后出门往西，找一颗大柳树，在子时将此埋在树下，并且对着西方高呼“揭谛揭谛”，如此八声，自然就好了。

这样的法子，老子还不如直接弄点油和盐抹在上面，还特么更加科学呢。看着面上毫无异色的露心娘子恭恭敬敬地退下。心想这下不仅没有治好，反而多了一个人知道。

只觉得身体被掏空，思绪都没有以前清楚的李南暂停了今日的活动，只好拜托女冠隐和飞飞前往“地下”，一边将新的流水线生产计划彻底贯彻，一边将让地府的人去鬼万年，熟悉那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其间，太平秘卫的在长安的“大人物”还亲自来了菊下楼，拜访了这位已经在洛阳有过一次合作的“先生”，双方相谈甚欢，就如何对于迦楼罗的绞杀和蒙蔽工作，做出了意见交换，达成了共识。

令人可喜的是，这也是单方面的，整个过程，都是李南再说，对方表示同意，没有丝毫意见。

顺便，这位太平秘卫的大人物还高度评价了菊下楼的饭菜，表示可以让人长期送到他家，给菊下楼的gdp贡献了不少力量。

再顺便，他还和自己的妹妹就别重逢，彼此团聚了一番。

而被指定日日给他送饭菜的人，就是杜静伶。既是作为菊下楼和太平秘卫的情报联络员，又是作为此人的妹妹。

因为来的这个大人物，是李南在洛阳的老朋友杜镜愚.......

送走了杜镜愚，李南用太平公主给他的各种名贵补药，找山海的鬼医开了一个补身体的方子，一边喝着药汤的他，想着今日的收获，不得不感叹。

过程是惨痛的，而收获也是巨大的。

一夜之间，情势逆转，有了太平公主的这个强有力的臂助，李南突然觉得，梁王府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天下最有权势的太平公主和最正统的李唐皇室一脉要他死，他能不死么？

而且，再加上一个天下最可怕的阴谋家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留下诸多暗手，李南觉得，这武三思的名字，似乎已经可以考虑写入黑簿了。

与太平公主会面带来的收获，远远不止这些，当天傍晚的时候，城外有人来报，说是太平公主中午亲自去斗兽场看了斗兽，还表示这个娱乐方式好得很，自己很喜欢，而且还派了家中的奴隶参加。

这下，敏感的长安诸家立刻就行动了起来，还没有到晚上，明天斗兽场的票都被订购一空，而且各大赌坊一夜之间，关于斗士们盘都消失了，除了咱们的银钩赌坊，其他的都没有了，简直就是天下掉了大仙儿不。

更加可喜的是，不少游侠儿，士兵，甚至不少贵族的家将，都来报名了解，表示自己想要下场的意愿。

开玩笑，那可是太平公主阿喂，如果哪天被她亲眼有加，自己可不就不用努力了？

但是另一个被她“亲眼有加”的人，可能就不这么想就对了。

据消息灵通的探子回报，太平公主今日气色和心情很好，红光满面，观看时曾经数次打赏那位叫做金恩的百济勇士，似乎特别喜欢这种人与人的肉搏。

qtmd的红光满面，还气色很好，这个我用你报上来啊。

李南听到就有气，又想起了昨夜的“惨痛”还有白日入厕的难受，看着负责斗兽场的弥彦一副日子突然好起来了的兴奋，李南越想越郁闷，狠狠踢了他一脚。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们负重前行罢了。

不过说实话，还真是不重，咳咳，别看太平公主看着那么“魔鬼”，但是其他地方还是很瘦的，典型的竹竿吊冬瓜，不知道为什么，李南脑子里突然吐起槽来。

神tm竹竿吊冬瓜，给我忘掉啊，李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看着懵逼的弥彦跪在地上请罪，于是越想越气，狠狠地又踢了他一脚，然后让他滚粗，自己则抱着大梁疯狂撸。

生活太苦了，只有撸猫才能给我一点安慰。看着怀里越来越可爱的大梁，李南觉得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然而，收获不止这些。当天晚上传来的朝堂消息简直让李南虎躯一震。

今日朝堂上，有一名御史竟然站出来说武三思暗蓄甲兵，有谋反之意，要求立刻诛武三思以谢天下。

并且他还激昂慷慨地说出了那句神龙五子的名言：“吾未见附逆者能复王！”

这下，上大怒，想要斩了那名御史，但是被拦住了。

其实这也是最近大唐朝廷的老戏码了，虽然好久都没有上演了。

武三思最开始恢复梁王身份的时候，太子一系的官员都说武三思要谋反，个个言辞激烈，结果都被驳回，甚至还被治罪。可是随着武三思权倾天下，太子一系依然攻击武三思，确没有说他要谋反了。

但是此时太子势弱，皇帝罕见的暴怒，让那位御史不仅没有告成，反而遭了罚，虽然罪不至死，但是被发落到城门当一个书吏。

由一名清贵的御史言官变成小吏，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是接下来，更加让皇帝暴怒的事情发生了，又有一名御史站了起来，直指韦后和武三思的阴秽事，说是武三思祸乱宫闱，还请彻查。

但是这次，那位御史没有受到处罚，反而下朝之后，受到了同僚英雄般的对待。

因为这次也有人站出来维护了，竟然是太平镇国公主手下的礼部和吏部诸位大佬。

这下，别说被告武三思，就连皇帝自己都傻眼了。

这位怎么今日有了动作，她这时要干什么？

按说太平公主作风强势，当了大唐一半的家，很多政令都是不用通知李显，直接写给门下省迅速通过，皇帝直接盖印就实行了，甚至还有很多的政令，就是直接出自太平镇国公主府的，比皇帝的政令都好使。

所以太平公主也投桃报李，只要不惹到她的人和她的部门，从来不在朝堂闹事。

怎么今日一改作风，为了一个小小的御史，开始针对起武三思来？？

刹那间，朝堂上罕见的沉默——所有人心中都闪过很多念头，开始权衡分析太平公主一系的意图来。

但是无论怎么样，这位实际上掌握着大半大唐的镇国公主发话了，面子还要给的，于是武三思开始久违的磕头请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示全是污蔑，还请皇帝彻查造谣的小人。

而皇帝也说我也相信武三思不会干出这事儿，他对我忠心耿耿，一切都是小人造谣，神龙五子的余党贼心不死，这事儿一定要彻查，不过，这风闻奏事乃是御史的本分，念你为我大唐，这次就算了，下次查清楚了来。

于是，这么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表面上喊着要彻查，但是命令下去之后，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迦楼罗的人忙得鸡飞狗跳。

刚过傍晚时分，整个长安城，今天都因为这件事变得紧张起来，连平康坊的生意都受到影响，不少人在家里关起门来算计着，谈论着，悄悄串联着，密谋着。

大家都隐隐感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而这股“风雨”，吹到菊下楼的时候，李南则是深深的惶恐。

就跟前几日那位面对着幽州刺史位置的卢齐卿一样，李南现在看着对方这么大的“诚意”，心中不免害怕。

这么大的手笔，不是与地府还有山海临时结盟就能换来的吧，她又要想从自己身上，或者说从山海相柳一脉，拿到什么？？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南想不懂太平公主为何要这么强势帮助自己，总不可能因为她觉得自己“活”好吧？那就是最大的笑话了。

与虎谋皮，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事情，并且还是与一头更加凶恶的疯癫的母老虎谋皮，李南敢肯定，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或者太平公主想要的东西更大。

难道就算我没有那一遭，这个情况也会出现？难道“先生”早就跟太平公主结盟了？李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而太平公主想要什么？总不是这天下吧？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了。

抑或是——“山海”？？？

蓦的，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李南脑海中，吓得他双手下意识地用力，只听得喵——一声，大梁就把他的手抓出几道血痕。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就不是她疯了，是整个世界都疯了。李南一般用酒精洗手，一边有些好笑地想着。

因为要得到整个山海，可能比她得到这个天下都难。

直到现在，李南只觉得这帝都长安，在一夜之间，就给了他一种不真实感。

之前关于长安的一切认知被打破得支离破碎，原本清晰的印象变得模糊，好像是闷在水中看月亮一般，那么的恍惚和遥不可及。

但愿是太平公主疯了，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吧，李南亲热地抚摸着大梁油光水滑的皮毛，将一条一条煮好的小鱼送到它的嘴边，看着它吃得很开心。

有句话叫做山不就我我就山，放在李南这边，正好是相反的。

因为李南还没有疯，所以这个疯狂的世界就找上了他。

入夜时分，有一辆神秘的马车来到了菊下楼，一张陌生而俏丽地面孔，笑吟吟地邀请李南上车。

“闻郎君身体不适，家主有上好秘药可治之，家主曾言，今夜月色甚好，还邀郎君月下赏梅。”来人说的极为客气，似乎是有人找李南赴约。

不是，我不去可以么？看着对方身上的服饰，李南觉得恍惚又熟悉。

难道时光倒流了？这特么不是太平公主府的侍女装束么？？

不是啊，这个世界疯了啊，听说又要“赏梅”，还有“秘药”，李南一下子就觉得浑身不适。

一盏茶之后，被热情的侍女带上马车之后，满脸写满了“高兴”的李南终于得出了一个颠簸不破的真理，那就是——

惨痛往往与收获成正比。

而后者，通常比前者少得多。

第二百一十九章 阴兵借道 太平公主是个说道做到的女人，这一点李南早就“深有体会”。

说月下，就是月下，说有治疗他身体的秘药，就是有秘药。

李南被带到了另一所豪华的宅子里，侍女们让他洗澡沐浴，然后换上了一套颇为华丽的绿色长袍，然后，他就在被带到了一座大的不像话的花园里。

而治疗他身体的秘药，竟然也是真的！！在洗澡的时候，侍女小心翼翼地，亲自将秘药涂在了他受伤的部位，凉凉的，竟然好了不少。

虽然现在秋天并没有梅花，但是说好“赏梅”也不能没有，就在花园中间的水榭旁，有一张极为华丽的床铺，月光之下，两朵红梅傲然而立。

不是吧，你不会真的把我当面首了吧，求放过啊。

李南看着远处的太平公主，短短一段路，他都走得胆战心惊。

还是玩不过你啊，大唐太平公主。

刚刚走到太平公主面前，李南有些奇怪的发现，对方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有些恍惚。

但是他也来不及细想，看着太平公主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危险，李南忍不了了，赶紧深施一礼，“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如此长夜，公主可愿与仆做倾心之谈？”

“哦？石安愿作何倾心之谈呢？”半倚的太平公主坐了起来，巨大的“心”倾了起来。

真像矣，连这幅不情不愿竭力避免与自己云雨的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太平公主的心开始颤抖了。

李南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旁边的烛台，定定没有说话。

“石安不喜此烛台？”李南的动作成功引起了太平公主的兴趣。

她也不介意在“吃”了他之前，跟他稍微谈论一番，这种欲拒还应最后不得不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感觉，简直让她兴奋。

“非也，非也，仆见此烛台，想起一奇闻来，其中多离奇之处，涉及某位公主，不知公主可愿拨冗一听？”

“石安但讲无妨。”太平公主终于系上了腰带，这个动作让李南觉得好受了不少。但是她又指了指床铺，搞得李南心惊胆战地找了一个角落，恭恭敬敬地跪坐。

“西方有国，名曰香巴拉，其京城内有一裁缝之子，名曰尔辽温丁.........”李南开始缓缓描述起来。

“........只见尔辽温丁将手将那烛台一擦，一巨神立于室内，巨神身高丈许，身披璎珞金饰，声若洪钟，赤发赤须，口称神台之主，但有吩咐，仆无所不从.......”

是的，就是神灯，李南在来的路上就苦思冥想，为了自己的小命，自己要找个什么转移太平公主的高昂的“注意力”，想了半天，前几天大获成功的倩女幽魂让他觉得找到了办法。

当年一千零一夜也是某个弱势女子为了在残暴的国王面前保住性命，才选择了讲故事吧，跟自己的情况好像。

就是他了，所以李南一上来就惺惺作态，成功引起了太平公主的兴趣，然后开始讲起神灯的故事来。

当然，他采用的还是白描的手法，而且语气详尽地描述了术士的恶毒，地下巨大宝藏的美丽和富饶，国王的无知，公主的美丽，还有灯神和戒指神仆的伟力。

他也只能这么做，不然以世说新语的古文路子，这个故事坚持不了多久。

“......尔辽温丁得胜回朝，后继承帝位，公主乃为皇后，而后国泰民安，乐享百年。”

“咯咯咯——”随着远处一阵公鸡鸣叫，东方已经蒙蒙亮了，李南长舒一口气，这一晚就算是熬过去了。

正所谓鸡鸣灯灭不摸金，这鸡都叫了，你也不会摸过来吧。看着一脸感慨的太平公主，李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谁知道这个疯公主会干出什么让人癫狂的事。

“其得帝位后，对公主如何？”太平公主没有注意李南眼中的小确幸，反而呆呆地问了李南这么一个问题。

“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李南也没有在意，而是随口秃噜了一句，“终其一生，尔辽温丁遣散众妃，独宠皇后。”

既然是童话，来个童话版结局，也不过分吧。

“石安惶恐，一时忘情之下，竟然已至卯时，不敢打扰公主，还请告退。”看着公主还沉浸在那个瑰丽奇幻的故事中，李南赶紧告退。

溜了，溜了。

“汝可——”看到李南要走，太平公主说了半句话，见到他身形一颤，惶恐地回过头来，深施一礼问公主何事？太平公主随即眼帘一合，“既如此，吾派人送石安回府。”

“诺——”答应的不止是李南，还有守在门口的那位侍女。

总算是熬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马车的帘子，发觉映入眼帘的正是菊下楼，李南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啦。

讲道理，桃花虽然好，但是桃花劫就危险了，而且还是一朵危险的老桃花。

虽然看着也不老就是了，但是这种强势和屈辱，李南怎么会有半分开心。

“原来这才是汝之目的么？有趣，有趣。”李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告退的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太平公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狡黠机智远胜之，但是其形神，实在太酷似矣。

而一个女人开始觉得一个男人有趣的时候，通常就是一段故事的开始，虽然这个结局通常不怎么好就是了。

特别还是这位的时候。

于是，回到菊下楼补觉的李南抱着大梁睡到了中午，起来之后接到了两个让他都难以置信的消息。

第一个是来自太子府，据说李九跟太子大吵了一架，现在李九被软禁了起来，这样一来，就连李南和地府都受到太子府的严厉训斥！！！

第二个也是地府的，原本跟太平秘卫商量的阴兵借道，被阻止了！！

不是，我就睡了一觉，怎么整个世界都变了？？

李九你不是好得跟太子穿一条裤子吗？还有，阴兵借道前几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前几晚还演练了，怎么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

就在李南决定了计划的时候，这几天长安的夜里，经常会有人看到有一列穿着残破铠甲，手持残破刀枪的军队出现在长安的坊间，隐隐还有鬼哭之声，然而一转头，这支军队就不见了。

最开始这支阴兵还是在长安的西南城，后来竟然到了东南，隐隐向皇城靠近。

于是，武氏阴兵借道的流言就开始大肆发酵起来，看到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赌咒发誓地说自己真的看到了，而且还有几名盗贼被斩去了头颅，就连万年县的衙役都不得不出了布告告诉这是假的。

但是大家都知道，官府越说没有，大家越是相信和恐惧，这段时间，阴兵借道成了长安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无头尸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街头，被杀的人还被放干了血，简直让人人自危，越来越多的人声称自己在夜里听到异响，看到了阴兵。

而城南的坊间，家家天一黑就关门，唯恐看到了什么导致性命不保。

这当然是李南刻意搞出来的，所谓阴兵借道就是地府的人假扮的，而那些盗贼除了有一部分真的是盗贼以外，还有一些是长安牛鬼蛇神派出来的探子，至于突然消失，其实就是他们出现在人前之后，立刻躲在了万年县的县衙还有鬼长安里。

谁曾会想到，阴兵的聚集地，就是明面上的万年县衙和其他的办事机关呢？？？

李南的目的，既为了造成恐怖，又是为了练兵，方便自己日后行动。

在之前没有跟太平秘卫合作的时候，他已经让地府的人在城西南造势了，但是经历过一夜七次之后，鬼万年开放了整个万年县甚至到城北的道路，也就造成了阴兵其实就是被杀的武氏的军队，开始杀向皇城复仇的恐怖都市传说。

散布这个流言的，自然是深耕长安多少年，势力大得不敢想象的太平秘卫。

讲道理，这个计划从一开始，李南并没有告诉太子府的人，本来就是自己悄悄搞的，就不要惊动太子了，而且，万一被逮到是囚牛的人让武三思对太子有了警觉，也不好嘛。

李南就是这么为太子府着想，一点都没有自己私下行动，夺取最大一份胜利果实的意味。

听到太平秘卫传过来禁止阴兵借道出现在万年的消息，于是李南有点懵逼，赶紧让杜静伶去了杜镜愚买的宅子里“送菜”，得到的答案让他绝望。

这是“上面”的意思，杜镜愚也表示爱莫能助。

不是吧，不就是给你讲了一夜故事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这么不讲道理和出尔反尔的？

李南有些气愤。

但是他也知道，不讲道理和出尔反尔，从来都是古代当权者的特权，也是女人的特权。

同时他也体会到了权势的可怕，仅仅是一个念头，自己苦思冥想准备了很久的计划立刻停滞，大好形势一片衰落，跟昨天的满是成功希望截然相反。

一年之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权力么？还真是——

让人喜欢又让人讨厌呢！！

于是，到了当天晚上，李南看到依然停在楼下的马车，心中充满了悲愤。

依然来到那所宅子，李南依然换上了另一套华丽的服饰，依然是陌生的侍女，今晚见面是在带着套间的华丽书房，太平公主穿着男装，斜斜地躺在春榻上。

“今日石安见此书房，又想起何事？？”太平公主眯起眼睛，笑得好像一只狐狸。

她回过味来了，妹的！！李南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想起自己停滞的计划，心头一怒，不由得开口了。

“今日得见书房，某想起日本一奇案来，乃是名为金田一之奇怪少年所遇之事，名曰墓场岛阴兵借道！！”

“哦，如此奇事，还请石安试述之。”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的模样，一副他破防了的好笑神态。

如果此时有这句话的话。

“.......到此时，金田一才得知整个诡异案件，乃是某个幕后教唆之人诨号，此人名曰地狱傀儡师！”

墓场岛这个故事本来不长，但是看过了不少金田一的李南将其扩展了，又加入了少包的阴兵借道和地狱傀儡师的情节，好歹拖到了天明。

不过，这次他没有如愿。耳边鸡叫响起，好不容易熬过一夜的李南正要起身行礼告辞，就听到对面太平公主兴奋的声音。

“如此精彩传奇，怎可不赏先生。”刺啦——太平公主一把扯断了李南的衣服，“吾别无长物，就赏那地狱傀儡师——两粒红梅罢。”

........

第二天顶着大太阳回到菊下楼的李南，脸上一片阴沉。

于是第二天下午，又传来了阴兵借道又可以实行的“好消息”，而且今日太平公主府中的某个战奴竟然第一次登台大斗兽场，引得长安万人空巷。

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当做奖励给我，而且表示可以随时收回么？很好，老黑心资本家了。老子这不是九九六，而是007啊，还特么是夜班！

当天晚上，看着楼下出现的马车还有完全陌生的侍女，李南突然有种自己就算来到了唐朝，也没有逃脱打工人的悲惨命运的感觉。

听着梁槠等人传来的形势一片大好的回报，李南就有些悲愤。

你们都不知道，为了这一切，我都付出了什么！！李南用一种悲壮的姿态，踏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只是他不知道，这才是个开始。

就在他踏入马车的瞬间，一只极为健壮的猫头鹰飞来到了菊下楼，狠狠地揍了好奇的大梁一顿，导致大梁以后看到大鸟都怕。

如果他当时能晚一步，得知信里的内容的话，后面的悲剧就不可能发生吧，多年之后，李南曾经在某个夜里，对着一树红梅感叹道。

此时已然子时，李南还遇到了传说中的恐怖阴兵，领头的那位看到这辆马车纷纷下马跪拜，仿佛在对他们的主人示意一般。

而在另一所大宅子里，“孟婆”带着加入名为“忘川”这一新部门的“天孙”们，终于将最后一批内衬交货，看着几位幽鬼将其抬走，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年老的云尚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比起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这富丽堂皇的地上长安，似乎可能更加符合“人间地狱”这个名字。

“哎.......亦不知是吉还是凶，”方才，看到某只夜枭飞过的她，在月下慨然一叹，于是转身回屋。

阴兵出，借道途，傀儡线，菊下编，

孟婆忘川叹，长安自此乱！

第二百二十章 时隔多年的既视感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李南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看着黑漆漆的夜和刚刚冲他行礼的“阴兵”，总有一种今天要发生什么的惶恐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高考出分的前一夜那样，他一个人行走在小巷子黑漆漆的夜里，跟基友一起约好在网吧通宵，迎接第二天的黎明和早上八点的出分。

既视感，也称幻觉记忆，“似曾相识”的意思，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通常都是潜意识矛盾冲突的体现。

这种感觉多发于青春期，随着李南的长大和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或许是今夜的侍女笑中带着丝丝惶恐被他所察觉，或许是他身体发虚只觉得夜寒，他突然有种寒气袭击背后的感觉，想要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逃离的今晚的“故事讲述”。

于是他叫停了马车，让人送信说自己身体不适，今晚就不去了。

不出意料的，侍女们都没有理他，礼貌而客气的请郎君稍安勿躁，已快至矣。

于是心中不安的李南做出了一个看似荒谬的决定——

他发出了信号.......

他知道，哪怕这几日他并没有看到人，但是女冠隐还是会暗中守护在他身侧的黑暗中，如果她现在在自己身侧，自己应该会安心不少。

但是就如香积寺那个黑漆漆的，让穿越客惶恐的夜一般，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如是再三，外面都没有反应，惶恐，不安，紧张等情绪开始如同暗中的毒蛇一样，慢慢盘踞在李南的心房。

人在恐惧和黑暗中，感官会被成倍的放大，虽然装饰明珠的内有烛台的马车内部十分明亮，但是李南似乎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一下，就像是风声一样，十分的细微。

但是密不透风的马车里，怎么会听到风声呢？李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怕不是反应过度，心中的不安更加浓厚起来。

密不透风的马车当然听不到风声，李南不知道的是，这辆马车还通过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某些镂空的装饰甚至隔绝马车内外的大部分声音——

包括里面的人声嘶力竭令人脸红心跳的喊叫声。这也是长安贵妇和他们精壮的仆人们，最爱的招摇过市的戏码。

想想，人声鼎沸大白天光之下，封闭的马车内发生什么都不会引起外人的警觉，随着马车行进的震动，反而更加增添情趣，不少贵妇和曾经邀请雄壮的执戟郎和美少年共乘一车过。

今天这位，不会是想在车上吧........李南脑中冒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那就太刺激了，自己岂不是退无可避？

好歹，今日自己还准备辛伯达七次航海的故事呢。

还好，直到李南下车，这种荒唐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李南好歹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女冠隐消极怠工暗中不爽之余，随即将那个车上听到的奇怪而急促的声音给抛到了脑后。

今夜果然有些不同，进门之后，里面灯火通明，但是比平日还要安静的多，看着接待的侍女想摆出笑脸又竭力隐藏心中惶恐的苦笑不得的样子，李南觉得有些瘆人。

不然，那太平公主家的大狼狗，何以流着哈喇子多看我两眼呢?

李南觉得自己怕得有理。

这女冠隐这太划水了，每次说我打出暗号自己就会出现，但是没有一次是出现了的，她不是用这个来诳我，其实她今夜甚至以前都根本不在我身侧吧。

一边腹诽着，例行被安排沐浴的李南，把自己的身体泡入热水中，有些生气地想到，回去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她。

其实李南误会女冠隐了，普通的风声怎么会传到那辆特制的华丽马车里面呢？因为那根本不是风声。

而是剑鸣啊.......

就在李南第一次打出暗号的时候，女冠隐就在路边的阴影内，正要出现的时候，一道亮光从天而降，如同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此招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急，远比一把长剑更加厚重的长剑急速刺下，带出迅疾的光芒，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

而比这一剑更可怕，就是那位执剑人，此时重达数十斤的长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根灯草一般，他如同天外飞来一般，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人带剑，直直地刺向女冠隐。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没有变化，甚至连后招都没有，此人将全身的劲力、对于剑的理解甚至连他的生命，都溶入这一剑中。

很多时候，没有变化，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好似执掌雷电的修罗的震怒，闪电的一击，月光映照之下，那柄玄黑色长剑好似黑夜里的霹雳一般，带着雷电刑杀众生的惶惶灭绝之意，竟然生出了刺目的光华。

阴影中，女冠隐神情凝重，她缓缓拔出了一柄小剑。

如同《倩女幽魂》中燕赤霞那柄剑一样，此剑长不过一尺余，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她拔剑很慢，出剑也很慢，慢到可以让人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在剑光照亮的阴影中，仿佛慢动作一般。

轻巧的小剑，在女冠隐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看着迎面袭来的剑光，她甚至笑了出来，缓缓推出这一剑。

这一笑，好似佛祖拈花，又好似庄子观鱼，像是孩童带着纯净的眼神，初次观察这个世界时露出的——会心一笑。

随着这一剑刺出，原本笨拙好似初学剑的孩童这一刺，它变了！

这一剑变得有了光华，甚至有了生命........

一剑轻飘飘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可是变化忽然间就来了，来得就像是流水那么自然。

一这柄剑在女冠隐手里，就像伯牙手里的琴，羲之手中的笔，李南家里突然有了电的手机。

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灵气。

噌——天雷与地火，快与慢，灭与生，短短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变化与不变的极致，就在这阴影与月光之间，如同创始之初的混沌与秩序一般，平平常常的交汇了。

想象中巨大交击声没有出现，甚至连都没有引起前面的驾车人的注意，只有一声极为轻微但是声音尖利的剑鸣响起。

这个声音虽然轻微，但穿透力之强，连隔音极好的马车都不能阻挡。

但是没人注意，听到的人，只是将其当作夜里突然传来的尖利“风鸣”而已。

只是两人仿佛被大风吹过一样的衣衫，还有各自苍白的脸色，可能不这么想。

剑客出手，从不容情，片刻间立分生死，短短这一瞬间，两人均是将平生绝艺都发挥到了极致，要想再使出同样的一剑，已经是再不可能了。

两人都深知这一点，于是两人一在月光下，一在阴影中，两人相对而立，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人一般。

事实上，他们还真是。

“多年不见，师姐剑术，已然臻至化境也，距离发境，怕是相差仿佛。”一个极为瘦小枯干的中年汉子将重剑收于身侧，轻松的像是拿起一根灯草，不由得衷心赞叹道。

此人连五尺都无，仅仅四尺出头，脸型颀长而丑恶，手臂更是长得过分，仿佛一个大型的，褪了毛的猿猴一般。

此时他拎着跟他一样高的重剑，让人不仅好奇他小小的身体是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吾那蠢徒，倒教师姐费心，打折他因习剑错位之骨，原本止步于接境大成之劣徒，从此化境可期，愚弟代蠢徒谢过师伯再造之恩。”

说话并且深深一礼的这位，正是平安的师父，有着修罗之名的可怕绝顶剑客。

“让——”女冠隐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眼中的森森寒意，不比月光暖半分。

“时隔多年，今夜你我姐弟重逢，师姐安能左顾乎？今夜对于鄙主人十分重要，从不让旁人打扰，若非如此，愚弟安敢拭师姐之锋，以身试师姐之绝艺乎？”

名为修罗的男人一边说着，随意地拔出重剑，玄黑的重剑在月下丝毫不反光，仿佛某种吞噬光芒的存在一般。

“让——”女冠隐第二次发出了同样的话，同时，她的袖子已经开始无风自动起来。

我友剑侠非常人，袖中青蛇生细鳞。

腾空顷刻已千里，手决风云惊鬼神！

看到对面的女冠隐竟然还要出剑，修罗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但是他的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事不过三，从来都是剑客们的规矩，修罗知道，如果自己再次出言阻拦，等待自己的，就是师姐那柄可怕的隐之秘剑。

虽然他没有看过大成的隐之秘剑，但是他曾经见过那一式可怕的剑，因为那是一式无可抵挡，连她都无法控制的绝凶之剑。

那一剑既出，必定有人死，从来没有幸免。

不是他，就是她，或者他和她一起。

同为顶级剑客，他知道每个修为有成的剑客，哪怕或是癫狂，或是乖戾，或是仁慈，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

那就是能将剑术修炼到如此地步，心中早就如利剑一般纯净，一般的一往无前！

于是他也不多话，将手伸入怀中，缓缓掏出一物来，扔给了女冠隐。

那一柄木剑，剑是用桃木削成的，黯淡而笨拙。

“还请师姐放心，那小先生非常人，更有那位‘先生’青眼，鄙主人只对其有倾慕敬重之意，无意加害，你我姐弟多年未见，还请师姐驻足一二，好让愚弟倾诉多年离别之情。”

接到这柄桃木剑，女冠隐袖中的骚动平息了。她深深地看了对面的修罗一眼，连同她记忆没有的那几条巨大伤疤，不再说话。

“此物流落在外，愚弟虽然顽劣，但是怎生无视之，于是愚弟苦寻数年，终于将其寻来，此时亦算是物归原主。”

修罗笑了起来，语气轻松，恍惚间，女冠隐仿佛回到了那终年空寂无人的终南山巅。

“师姐，吾出去耍耍。”当日他也是这般轻松的口气对自己说的，就跟平日里一般无二，但是她知道，为了拿到这柄轻巧的木剑，他经历的，远远不止说起来这般轻松。

但是这一去，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了，杨过都等到小龙女，郭襄都长大了，但是她的小师弟从来没有回来过。

十六年内，她由人人惊惧的“夜叉”，变成了山野绿林提起她名字都要净口整冠的女冠隐，他也成为了大唐暗夜里，最让人恐惧的修罗。

两人目光交汇，俱有时光在其中流转，此时月亮从云中露出，他和她之间一片银白。

恍惚间，两人都回到了两人之间月下比剑的时候，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时隔多年，经历了十六个春夏秋冬的既视感，让这两位大唐堪称顶尖的剑客都罕见的微微愣神。

女冠隐珍而重之的收起了那柄笨拙的木剑，对着他微微一笑，好似当年她指导他重剑之术一般。

同时女冠隐知道，矩子令一出，今夜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办法继续追击了。

是的，就是矩子令，谁曾会想到，天下传得神乎其神，可以号令天下最可怕剑侠和刺客的矩子令，竟然是一柄看似笨拙甚至丑陋的木剑呢？

这是他们墨刺一脉的信物，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重剑胜轻剑，木剑胜重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剑术境界，而是三种人，代表着原本墨刺三种身份。

初学重剑者可以克制轻剑，但是到了极致之后，两者并无分别。

轻剑者，掌握隐杀之术，出手无形，擅长隔空取人性命，其首领手持矩剑，乃是天下一切诡剑术之宗。

重剑者，掌握重剑阵斩之术，近身搏杀，天下无双，其首领手持名为规的重剑，乃是天下一切正面搏杀剑术之大成者。

而之所以叫做矩子令不叫做规子令，则是因为墨者以侠为名，墨刺门人，从来不是上阵搏杀的武将，掌握木剑者，大多都是出身轻剑。

而赫赫有名的大唐横刀阵，便是某位投靠了皇室的“规”所发明的。

而木剑，就是号令手下轻剑和重剑的首领，手中这柄木剑，名曰方圆。

天圆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代表希望的光会透过小孔在墙上投射出光影，这才是这柄木剑的本意。

“汝已然摸到化曲为直之道尔？”过了良久，女冠隐第一次开口说出了其他的话。

“师姐法眼无双，正是如此。”修罗老老实实地答道，态度之乖巧，仿佛他面对的，还是那个代师传艺的师姐一般。

矩剑拥有天下最快的直刺，最适合刺杀，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凶险之剑，而规剑术擅长化圆，乃是一等一的大开大合的搏杀和防守的剑。

方才修罗一次直刺，出招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这一剑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已经摸到了化圆为直，以攻代守，可以从任意角度可以发力的“发”境门槛了。

“既如此，看好。”话音刚落，一股绝顶而纯粹的杀意牢牢锁死了修罗。

女冠隐剑上的剑气和杀气都很重，宛如满天岛云密布。

但是这一剑刺出，忽然间就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但并不是那种温暖和煦的阳光，而是炙烤大地焚天煮海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这一剑刺出，所有的变化才真的已到了穷尽，本已到了尽头的流水，现在就像是已完全枯竭。

她的力也已将竭了。

刹那间，修罗才明白和何为隐之秘剑，并不是如他所思一般，从不可思议角度的视角盲区突然出现的秘剑，而是天下地下，将自己全部包围的秘剑。

在此一剑下，身处其中的人一切都无可隐藏，包括出剑的那个人。

好比当年荆轲刺秦王，专诸露鱼肠一样，这一剑乃是绝烈之剑，将平时蕴含的杀意都一并迸发出来的绝杀之剑！

这一剑的恐怖杀意，让修罗方才那一“灭杀”之剑成了笑话，似乎连他的心神都会被这一剑所摄，只有内心极度强大吞食天地如祖龙之人，才会在此剑下保持心神。

可惜，修罗虽然厉害，但是他毕竟不是祖龙，于是他连手指都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利剑袭来。

他也动不了，也不想动。

因为他知道，这柄剑会停下。

这一幕，就跟十六年前，终南山巅，无数个有着月亮的夜晚一样。

“甚妙。”看着停在自己的咽喉处的冷锋，咽喉已经渗出血来的修罗发出了沉湎于某种回忆的感叹。

当然，出血的不止是他，还有这柄可怕利剑的主人，站立的女冠隐脸色潮红，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师姐！！！”修罗啪的一声扔下了剑，想要近前查看。

但是终究他没有动，只能将某些幼年时候的情分化作长叹一声：“何至于斯矣..........”

月亮也躲入了铅云中，似乎她也为这绝烈可怕的一剑害怕似的，再回首，女冠隐已然消失在黑暗中。

如同十六年前，每次教授完他剑术后，这位师姐总是消失在松树下的阴影中一样。

“还是如以前一般矣。”珍而重之地将手中的重剑拾起，修罗大步走在月光中，漫漫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仿佛多年前一样。

修罗的脚步轻快而迅速，每走一步，他的脸上的轻松之色都浓厚一分，仿佛摆脱了什么束缚一般。

但是等到他走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这位杀人无数的修罗，已然泪流满面。

因为他知道，这一剑授完之后，他与墨家，他和师姐，再无半分瓜葛！

而下次再见，就是他俩用剑说话的时候了。

“真像矣......”修罗想起了自己出走的那个夜晚，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第一次教授自己的师傅，那一剑，也差点杀了他。

这一幕，仿佛又重现了。

“真像矣........”看着穿着华丽衣衫的李南出现在自己面前，太平公主不由自主生出了强烈的既视感。

时隔多年，汝又回来了吗？薛郎？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太平之舞 看到李南进来，太平公主细心地整理了身上的某个有些旧的男装，在某个陈旧但是华丽的房间里展颜一笑，“太平有一舞，献于郎君！”

说完，鼓声响起，她让宫人退下，然后真的在李南面前翩翩起舞来。

“太平？？”我怕是听错了吧，看着穿着跟自己同样衣服的太平公主在自己面前跳起舞来，还有宫女们眼中的悲切之意，李南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李南如果晚走一步，接到了某只来自蜀中的猫头鹰所带来的信件，那么他就会知道。那位上一任叫蛇乃是一名皇室子弟，容颜俊美，曾经取了一名着名的公主，名曰——薛绍！

而赵蕤也不会告诉他，李南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身材高大，特别是背影，像极了那位伟丈夫！

而今天，就是薛绍的忌日。

听到太平公主说那句汝等退下罢，看着那些眼中带着悲切的侍女，李南不由得更加狐疑了，

这些侍女怎么搞得，前几天还是假笑，现在看到自己，根本装都不装了吗？这么讨厌面首这个职业？？

李南哪里知道，这些侍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待李南的。

因为在太平公主说出汝等退下的下一刻，她们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就跟前几晚的那些侍女一样，她们被乱棍打死，喂了太平公主豢养的狼狗，所以这群狼狗才会留着哈喇子等待着李南的到来。

这也是李南每天都会见到新的侍女的原因了。

好巧不巧的是，太平公主真如一千零一夜里面那个残暴的国王一样，每过一夜，就会杀掉那个跟他过夜的那个女人。

但是梁静茹说得好，可惜没如果。

李南也很懵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太平公主跳舞。

说实话，来到大唐以来，李南看到过不少舞蹈，从牛凤鸣族叔家的音声人，到太子府的舞姬，甚至他家里的还有一帮跳舞的胡姬，自己就是搞女团起家的。

所以他对于大唐的舞蹈，还是有发言权的。

事实来说，太平选手的舞蹈水平，还是看得出来，基本上不是跳舞就是在做动作啊，虽然动作似乎没差，但是作为创造707的项目负责人、南音女团的导师，李南觉得这支舞看着总是怪模怪样的，看着很不和谐。

最大的不和谐在于，这支舞雄壮苍凉，好似战阵搏杀，根本就不是女子跳的舞！所以这才是明明对方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但是李南总是看着别扭的原因。

唯一可取的，就是她对于这支舞蹈的精熟，感觉她仿佛一个机械的木偶一样，每一步都踏在了鼓点上，但是感觉每一个动作的都有不对。

太平公主能不熟吗？这支舞，她跳了整整十八年。

每年的的这一天，太平公主就会跳一支舞，然后换一批宫人。

哪怕做得极为隐秘，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关于这件事，也成了太平公主府近乎公开的秘密。

但是就是这样有些机械的舞蹈，李南看得出来，太平公主跳的很认真，也很动情。

她沉浸在这支舞蹈里面了，这是属于一个老女团导师的直觉。

看着场内努力舞动的太平公主，蓦的，一句烂俗歌词的突然浮现在李南的心间。

“能不能让我为你在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讲道理，口水歌虽然让人觉得俗艳，但是极高的传唱度和无处不在的大功率手机和音响的播放，还是让人记得极为牢靠。

这支舞对于她可能有特别的意义吧。出于对于一个女人的尊重，李南这次罕见的没有吐槽，而是默默地看着一个中年女人的尽情舞蹈。

“此舞如何？”一曲舞罢，太平公主气喘吁吁地问着李南。

罕见的，李南在这个冷酷疯癫强大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少女才有的神色。

“公主此舞.........”刚想说堪称妙绝，但是看着她期待的神色和眼眸，李南卡了一下，“颇有些微妙。”

他不想骗她，至少在这一刻，因为每个尽情舞蹈的人，都值得真实的评价。

“哈哈哈，郎君观感如何？”太平公主愣了一下，微微眨了下眼睛，俏皮地说道。

刹那间，李南愣了一下，仿佛看到岁月在她身上倒流，看着她回头的侧颜，李南觉得莫名熟悉。

今天的太平公主有点怪........

看着怪年轻的。

“观公主之舞，仆想起一则传奇来。”李南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郎君今日又为太平准备了何等传奇？”太平公主端端正正地坐在塌上，眼中带着调笑。

“乃是一则市井烂俗传奇，不入贵人之耳，公主竟然若有意，仆自当讲来。”李南先施礼，规规矩矩地说道。

“还请郎君试叙之。”太平公主竟然还礼了，竟然没有一上来就........今夜真是太怪了，李南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似乎感觉到了李南的诧异，太平公主捂嘴轻笑，这个少女般的动作由她一个中年美妇做出来，李南觉得有些.......额，微妙。

反正，今夜还长。太平公主看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李南，眼中满是哀伤和温柔。

于是，一则名为白狐的传奇的，就在李南口中呈现出来。

就如李南所说，故事很烂俗，无非就是好心书生与白狐报恩之类的民间传奇的路子，民间百姓和待字闺中伤春悲秋的少女可能喜欢，但是对于出身皇室的太平公主来说，就有些无聊了。

哪有那么多白狐报恩，夜里传书的故事，无非就是苦哈哈的草民或者某个书生求之不得，编出来的安慰自己故事而已。

作为草民，他们已经过得够苦了，再没有这些幻想作为安慰，岂不是要反？这个道理，出身皇室的太平公主从来都懂。

不然他们怎么会允许佛道之流存在？？

但是就是这个烂俗的故事，太平公主心中嘲笑之余，竟然不觉落下泪来。

不是因为今夜她不是权倾天下的公主，而是一名充满幻想的少女，而是因为故事传达的那个主旨，名曰求不得！

这才是勾起她心中某些柔软思绪的原因。

“果然乃市井烂俗传奇，其中诡奇之处，倒也有些意思，不知那白狐，若早知跟那书生有此悲剧，是否会后悔当日报恩之举呢？不知那书生，日后科举得中，娇妻美妾之余，是否记起那位为起绝命一舞之白衣女子否？”太平公主悄悄拭去泪珠，问着对面的李南。

整个过程，李南都看在眼里，看着今日分外“怪异”的太平公主，李南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深深一礼。

“仆实不知！”

“噗——”太平公主竟然哑然失笑起来，“果然妙不可言李郎君，诙谐之处，让人莞尔，，郎君可是忘了前几日之罚乎？抑或是.......”太平公主眼波流转，

“郎君意欲赏梅矣？”

“额.......仆绝无此意.....乃真不知矣.......”话一出口，李南就后悔了。

“绝无此意？？”太平公主突然面色微愠，“还是说太平老妇，不入郎君之眼？？？”

“仆实无此意。”李南赶紧道歉，赶紧开口了。“那白狐与书生，人妖有别，生死相隔，乃有缘无份尔。”

有缘无份？太平公主反复地咀嚼了这句话，随即转嗔为喜，“郎君可是暗示你我身份之别，欲别太平乎？”

“仆.......不敢！”李南说我想不想远离你你自己心里没有数么？

“不敢？？”太平公主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吾还当郎君眷恋蜀中那杨氏女与女蛮子矣。”

她什么都知道！！！

李南一下子冷汗狂冒，药娘的身份他也是最近隐隐才得知，可是连这都被她查到了，只能说这个女人当真权势惊人。

有权势的人不可怕，疯子也不可怕，有权势的疯子，那就很让人恐惧了。

这个疯癫的女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刚刚那句隐隐点出南音庄园的出处，绝对是威胁吧。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针刺了一下的李南，突然有种憋屈和愤怒感。

连眼神都如当日一模一样，当真是汝？？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的神情，眼中闪过欣喜。

“哎.......这身份之别，当真堪比生死尔。”太平公主突然感叹道。

她当然不是说表哥薛绍的出身，她所感叹的，而是薛绍的另一重身份，山海叫蛇！！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所以她无论如何想尽办法哀求她那位极为疼爱的她母后，薛绍还是因为一个简单的附逆被杀，直到去年，自己全力推动下，薛绍才被平反，恢复了爵位。

后来的太平公主也才知道，薛绍之所以会死，当日自己苦求也起了很大作用，如果不是她苦求，让她那位独断的母后看到了山海的可怕，所以下定决心想要铲除潜伏在皇室的山海。

因为当日她求的那位，她的身份不再是疼爱她的母亲，而是一位冷酷的帝王啊。

天下有谁知道，薛郎被杀，自己也是凶手之一呢？

身份之别，当真让人绝望......太平公主如是感叹着。

这句话落在李南耳朵里，听得他不由得无名火起，只觉得这句身份之别不仅是在嘲笑他因为身份的问题不得不受各种屈辱，而且隐隐点出药娘因为杨氏女和自己身份的天差地别，不得不隐姓埋名。

杨氏女是不会给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为妻的，李南觉得自己顿时想通了药娘抛弃自己姓氏以药娘为名的原因。

或许是进门之间那几杯酒让他胆子变大，或者是今日女冠隐的“未至”和太平公主的诡异态度让李南觉得不爽，或者是太平公主从不把他当人的态度让他有些憋屈愤怒，总之，现在李南只觉得自己脑子发痒，像是有什么在抓一样，有些东西叫做不吐不快。

于是，他开口了。

“仆尝闻一先贤言，这世上最远之距，并非生死，亦非身份，乃是纵使相逢应不识！”李南突然想起了那个似乎他从来都不曾完全了解的药娘，只觉得此句一出，略浇心头块垒。

“纵使相逢应不识.......”太平公主展颜一笑，突然站起。

“妾还有一舞，还请郎君观之。”说完，穿着男装的太平公主，跳起了另一只舞蹈。

“妾？？？”光是这个字，李南就觉得自己的预感是对的，今夜，果然不同寻常。这位似乎比平日更加癫狂。

这支舞蹈太平公主就极为生疏了，但是那种不和谐感消失了，因为这支舞蹈柔媚而火辣，充满缠绵之意，正适合女子所跳。

哪怕她穿着男........？？等等！

刺啦一声，太平公主的身上的男装就如同夜空中的铅云一般，被她的主人扔到了半空，露出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内在来。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太平公主唱起了名为女曰鸡鸣的古老曲子，像极了某个大胆害羞的新妇。

女子说：“公鸡已鸣唱。”男子说：“天还没有亮。你不信推窗看夜空，明星还在闪光。

随着半空中的铅云缓缓飘落，盖在李南身上，唱着女曰鸡鸣的太平公主已经边唱边跳走到李南面前，拉起了他的手，一起走向了床榻。

然后，呆呆的李南在震撼之中，配合着太平公主跳了一曲妖精之舞。

而且今夜很不同寻常，如果侍女们如同往常一样，在太平公主某声满足的长吟之后进来送“秘药”的话，她不禁会惊掉下巴。

因为，从来都是“盘踞其上”的太平公主，这么多年，第一次赋予某个男人可以“高高在上”的权力和位置。

但是可惜没如果。

因为她们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醉后各分散 “郎君这几日给太平讲不少传奇，可愿听太平为郎讲一则否？”罕见的，今日太平公主没有让人上药，而是躺在李南的怀里，腻声说道。

不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呗。于是看着今日兴致盎然的李南当然没有阻止，反而因为太平公主今日罕见的倾诉欲而失去了另一种兴致暗自高兴着。

可是他也是忘了，很多时候，当一个大人物向你倾诉某些东西的时候，那你就离危险不远了。

“郎君——酒.......”太平公主指着塌边的酒壶，声音甜得发腻，于是李南咚咚咚跑下床，将酒壶酒杯连着托盘端到榻前，然后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太平公主。

如是几次之后，太平公主才放开了李南，看着有些懵逼的李南咯咯直笑。

今日这个酒劲有些大啊，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晕，越来越发痒的李南只觉得自己有些上头，看着太平公主，竟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我怕是喝多了！！！李南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

“郎君——抱。”跟一贯的强势不同，太平公主今日竟然罕见的撒娇起来，刺激的李南一个机灵，心想这个女人莫不是亲戚要来了，这么反常？？

随着太平公主换了一个更加亲密的姿势，整个人依偎在李南怀里，而且引导着非要李南把手放在雪山梅花之间的时候，她才开始讲述起来。

这故事真弹，不，真大，不不不，真无聊！听着这个故事，李南只觉得自己身体开始热了起来，他心中响着，莫不是今日这药，被下在了酒中吧。

“咯咯咯.......”太平公主娇笑了起来，感觉到李南的“异常”，她更加用力把整个人往李南怀里挤，真个人如同蛇一样扭动，似乎想要把自己跟他融为一体似的。

太平公主这个故事十分无聊，讲得无非就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的日常，比如说妻子会在月下起舞，或者在春天一起游览曲池，夏天去终南山避暑之类的。

她讲得不会是她自己吧.........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她给自己说这个干什么？？一股混合了恐惧和兴奋的混合情感让李南觉得有些异样。

他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

虽然他不会可笑到以为太平公主真的喜欢上他，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极为私密的情感，大人物们是一向不会对外人倾诉的。

这特么就离谱，今夜听完之后，自己不会被她杀了吧。刹那间，李南只觉得有些害怕。

按照这位的性格来看，还可能真的可能做得出来。李南不由得害怕起来。

很多时候，瞬间的极度恐惧爆发，带来的往往地就是肾上腺素的极速分泌，李南不受控制的，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这种感觉连李南自己都莫名其妙，虽然他仍然在怕着，但是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咯咯咯.......”太平公主感受到了李南的“变化”，身体扭动得更加剧烈起来，散发出一股暧昧温热的香味，似乎一场“战斗”的号角又要吹响了。

但是更加让李南恐惧的是，这次“战斗”李南不仅没有以前那么反感，甚至有点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这不对啊，发生肾么事了。看着怀里的太平公主的侧颜，感受到身体受到的仿佛白蟒蛇一样的温热滑腻的纠缠，李南终于明白刚刚那股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原来太平公主的侧脸十分像李南记忆中的某张脸，再加上那些温柔甜蜜的故事，让李南想起了一部电视剧，也是后世的偶像剧之主。

那你卡拉祖耶捏把一一诺卡........这个熟悉的旋律，到现在李南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代人的关于纯爱的回忆。

是的，太平公主的侧脸竟然神似《东爱》的赤名莉香！！！

虽然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东西，这位都比赤名莉香大不少.........

但是一瞬间，李南竟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一切全身心投入，不同于一般的传统女性，率真到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莉香！！！

年少情怀总是诗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和莉香的某些特质，还是真的有些像啊，只是性子不这么恶毒和黑暗罢了。

于是，李南不知道怎么着了魔一样，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刚才一瞬间，心里差点真的“出轨”的尴尬，也避免发生点什么，开始讲起了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之前“被迫”还好说，如果自己真的心动了，主动的那啥.......那就真的是个畜生了。

但是整个叙述的情况中，李南遇到了“相当巨大”的困难。

不仅是因为他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告诉那个东海里的遥远国度里的一切，包括可以日行千里的钢铁“神车”，还有天上飞的，从北海道到京都一个时辰而至的幻之翼。

更加困难的是，还是这个国度的制度，比如女人可以大辣辣地出门工作，而且自由地行走在街上，可以一个人去酒馆，结婚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自由组合之类的。

这一切都让太平公主十分着迷，当时她并没有追问这个神奇仿佛“天上”的国度到底在哪里，着实让李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差点窒息而亡。

因为在整个过程中，太平公主如同一个热情的小妻子一般，不停地“喂”他酒。

而且还不是皮杯儿这么简单，这位沟主，不，公主，更是不止一次将酒倒在刻意构建出的“山沟沟”中，将香醇的酒液流过红梅，直直送入李南的口中！！

床榻上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和更加醉人的脂粉香气，空气中散发的旖旎气氛，让整个故事的讲述变得断断续续。

这个酒这么喝，真的太上头了啊，饶是李南，越来越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理智都快要崩溃了，只觉得醉意上头的李南，看着周围床榻和轻纱，都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郎方才所言纵使相逢应不识，应该还有全首罢，不知是何佳句呢？”这么长的故事，身体已经发烫的太平公主当然没有听完，于是她突然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乃一词尔。”李南随口答道。

“究竟是何等词，如此让人心折，还请全首，可不许拿半首糊弄太平，否则，太平可要罚郎.........咯咯咯。”太平公主笑得极为开心，显然是知道李南半首郎君雅号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只觉得脑子发痒的李南，很畅快地念出了整首词。

听完之后，怀里的滚烫躯体突然一僵，然后念着明月夜，短松冈，竟然落下泪来。

“郎——饮酒........”太平公主突然将床头的酒壶抓起，哗啦啦淋到自己身上，然后把李南的头按了下去。

然后李南喝了个爽........

究竟有多爽，为了读者的流量考虑，这里就不详细描写了。

咯咯咯——公鸡已经在鸣叫，但是罕见的，太平竟然没有放李南离去，而是还在“饮酒”，是的，这次是她在饮酒，因为不少的酒液滴落到了李南身上，于是“好饮”的太平公主也喝了个爽。

当然，那么一点酒液，太平公主怎么会喝爽呢，她其实还喝了其他的饮料.........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故事虽然还没有讲完，但是李南已经没有力气想剩下的故事了。

他和她都是。

但是太平公主还是要处理各种事情的，因为太子清君侧在即，李南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忙。所以李南还是撑起身子，准备如同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礼貌地告辞。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李白大大早就在十几年后写得明明白白了，这是寂寞之人“交往”的金科玉律，李南不想打破。

但是，今日总不同往日，就在李南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太平公主的一句话，让李南整个人都呆住了。

“郎昨日描述之城，怕是郎之来处罢。”

wdnmd！！！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竟然能从自己略带缅怀和有感情的讲述中，隐隐察觉了李南的最大秘密！！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李南极力否认。

开玩笑，他可是堂堂种花子弟，怎么会是鬼........精鬼精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呢？？

虽然那些飞机地铁高楼汽车，咖啡蛋糕酒吧的世界，确实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咯咯咯，原是如此么？妾多心矣，只怪郎之故事太过吸引人，昨夜那酒太浓，故此有此妄想尔。”说的浓的时候，这位太平公主还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角，弄得李南一阵心慌意乱。

大姐姐，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南告辞——”李南赶紧坐起来，见到并无侍女服侍，只得赶紧穿好了衣物，手忙脚乱地逃出了这座“魔窟”。

原来偶尔“温柔”的太平公主，比往日强势的她，更加可怕！！！

李南觉得自己逃的有理有据。

看到李南告辞，太平公主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好一会儿，她才突然落下泪来。

她是边笑边落下泪来的。

“当真是汝，薛郎，原来汝果然升入天上仙城，又为太平，当真从东海蓬莱仙城归来？？”

不然，为何会有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不然为何有那小轩窗，正梳妆，还有那让他们真正定情的明月夜，那个驸马宅邸外面的短松冈？？？

“可是，汝为何记得短松冈，记得那仙城种种，偏生不记得妾？？？”

“或是——汝已然想起？？”太平低头，看着那五个清晰地可见的男人手指印痕，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薛郎，汝已被妾识破矣。”

想起刚才自己那一问，这位虽然立即否认，但是手掌下意识地用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吃痛的太平公主不仅没有出声，反而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愉悦！

连这个思考问题时候的老习惯都一模一样呢，薛郎！太平公主突然兴奋起来。

随后，她抽出了早就藏在枕头下面的一柄利刃，一边笑着，一边将其丢到地上。

原本这柄利刃，应该在今天早上，或者在太平和他最高兴的时候，插入李南胸膛的！！

但是现在，太平公主为自己多问一句，感觉到深深的庆幸起来。

同时她也十分庆幸，昨夜在酒里加入了惑心散的举动。

如果不是能让人神智混乱容易出现幻觉的惑心散，自己还难以发现薛郎已经转世归来的秘密，差点将其误杀尔！

所以她才看到了她的薛郎，李南才看到了赤名莉香.........

李南的不知道的是，每年的这一天，太平公主都会饮下大量惑心散，找一个最像薛绍的男人，度过欢乐甜蜜一夜之后，天亮之后再厌恶地将他杀掉！

而那只雄壮的舞蹈，就是太平公主昔日穿着男装在武则天和李治面前所跳，唐高宗和武后看完后大笑着问她：“你又做不了武官，为何要这样？”

她回答说：“将它赐给驸马可以吗？”唐高宗知道太平公主的意思，于是为她挑选驸马，然后她就嫁给了薛绍。

表哥薛绍虽然不像大明宫词里面有了妻子，但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刚刚行周公之礼的时候，也是李南那副无奈的不爽感，但是后来随着太平公主暗中安排那位少女远嫁薛绍最讨厌的李郎之后，单纯热情的太平公主，逐渐得到了薛绍的心。

这一切，不都跟这几天李南和她这几天的表现一样？李南面对自己不仅毫无其他面首一般刻意讨好，反而隐隐有些厌弃，这一点，都跟过去刚刚成亲时候一样！！

不得不说，穿越客那股隐隐带着的后世气质，李南自己没有发觉，但是敏感的古人可是一眼就看出来的。

这也就是很多人说李南天生贵气的原因，因为在他眼里，看不到任何对于皇权的敬畏，反而还有一丝不屑和厌恶恐惧！

这就不是一个普通士人应该有的眼神！！！而太平公主之前问的商山遗老，则是跟着隐太子李承乾后人逃走的山海遗留！

但是李南的反应，让太平公主更加确定了李南不是出自于任何皇家，而是来自一个——

更加神秘的地方！！！

而方才那个故事，还有隐隐发疼的下意识抓痕，让太平公主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让太平公主更加确定的，则是他看到她跳舞的时候，两人四目相接，他眼中那股怜悯的温柔神色，简直跟薛绍当年一模一样！

还有他讲得故事，听在太平公主耳朵里，简直就是红果果地在暗示，尔辽温丁的神奇烛台还有公主的故事，太平公主觉得就是在说她和薛郎。

因为薛绍其母乃城阳公主，乃是前隋一系，而本该以“尔辽温丁”命名的宝藏，其实就跟石崇秘藏一样，根本就是前隋皇室秘藏！！

而等到了秘藏之后，自然前隋一系也迎来了清洗，再加上他山海的身份，所以薛绍也就不得不死。

她那位英明神武的母亲之所以让他们亲上加亲，无非就是想要得到前隋的遗泽！！顺便融合前隋皇室和李唐皇室的血脉，让其默默消亡。

更不要说那个白狐一舞的故事引出的生死之距了，特别是引出了那一句“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首悼念亡妻词，薛郎这是在向自己暗示自己和他啊。

想必薛郎能逃出那座让人无比向往的“蓬莱仙城”，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比如不能向人透露半点关于自己的秘密什么的。

甚至他重入山海，同样以相柳九遗的身份来接近自己，也是为了来告诉自己，我回来找你了！！太平公主一边哭着又一边笑着，吟唱起了那曲他们往日最爱的女曰鸡鸣。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不得不说，惑心散的威力和陷入感情的女人脑洞之大，自动脑补了一出薛绍死后升入仙城，然后忘不了自己，舍弃了“天上人”的生活，花了巨大代价从新来找自己的事情。

不然，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像呢？虽然样貌不同，但是其他的一切都更像啊........

对于已经隐隐有些疯癫的太平公主来说，她更愿意相信这个就是真相。

因为对于她来说，这是黑暗生活中唯一的亮光啊。

看着地上的旧袍子，太平公主脸上挂着泪，笑得温柔且癫狂。

这次太平再也不是当年那无助公主，再也不会放汝离开矣，太平公主盯着地上的袍子出神。

这几天她让李南换上的衣服，全是薛绍曾经穿过的款式！！而太平公主当日为什么让李南去而复返，就是因为她多看了离去的他一眼。

这一眼，那个熟悉无比的背影，在那一刻重叠了！

只是为了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两人命运线开始缠绵。李南如果知道自己的一系列“奇遇”只是因为这简单一眼的话，那日就不会选择背对太平公主而是倒退着出门了。

可惜没如果。

“叫蛇竟然是薛绍！！！”当天早上，回到菊下楼的李南顾不得睡觉，紧急查看了赵蕤送过来的信件，同时安抚着被赵蕤的猫头鹰打得狠了的大梁。

原来，我在她眼里，就跟大梁差不多啊........一边想着，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的李南，只觉得醉意上涌，眼前又浮现出太平公主昨夜的模样，一头栽倒睡去。

奇怪，明明只有几杯酒，劲头怎么这么大？？还来不及感叹，李南就觉得眼前一黑，沉沉睡去了。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李南出剑 随着日头西斜，穿越客如同德古拉伯爵一样，从他窗外满是藤蔓的房间醒来。

他养的黑猫笑起来像哭，乌拉拉乌，用水晶球替人占卜........抚摸着打着呼噜的大梁，看着阿拉伯商人送来的崭新的玻璃烧瓶和水晶球，李南不由得唱了出来。

这位原名很长，属于李南手下某个胡姬的老乡取了个大唐名字叫牛昊，用来表达他某种极其远大的理想，虽然李南找他定的东西依然还在生产中，但是不妨碍他找同乡先弄了一个曲颈烧瓶巴巴的先送过来。

同时为了表示对于这位太子府的“大人物”的敬意，他还送了一个有气泡偏黄绿的水晶球。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炼金术士？？你这是对于我们科研工作者的侮辱好不好。李南正要发作，不过听说这个水晶球是送的，于是也就真香的收下了。

让后他又让人把水晶球送了回去，连同他画的图形，告诉那个阿拉伯商人将其切割，做成他上课要用还是以后地府要做的凸透镜和凹透镜。

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掀桌！！听完了昨天长安城的各种情报，李南悲叹起来。

以前是每天白天忙，晚上还要殚精竭虑地思考大唐未来的走向问题，但是现在不仅仅是白天要起来处理昨天的事情，晚上更是要干体力活，还有个啖.....竭捋的如狼似虎的女人在等着我。

太子造反在即，自己感觉营养已经跟不上了，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看不到他的胜利了。

当然，太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胜利也就是了。

特别是想到自己不过是跟大梁一样，成为了某个强势女人晚上睡不着觉的宠物，自己还不如大梁呢，大梁还是自己猫主子，自己简直就是某个充气的傀儡..........

怎么越想越亏啊。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老腰，李南有种想要发作的冲动。

但是他还发作不得，看着女冠隐卧病在床，据说是因为昨天为了保护他，被某个叫做修罗的剑客打伤了，李南只觉得一肚子火都无处发泄。

是的，比起咽喉破了口子的修罗，女冠隐伤得更重，而且极其严重。

因为天下任何剑术，这“一收”总比“一发”更难以做到，那一剑女冠隐九分力而出，又拼命收回，已然伤得很重。

关键这个事情，还是平安上门送了一大堆药品的时候他才知道的，当他带着质问的口吻去问女冠隐的时候，对方只说当时有事耽搁了，还向他请罪。

这是平安正好进来代师送药，李南才知道昨夜她和他的师父修罗做了同门之间的“友好切磋”，然后受了重伤。

但是李南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终于知道，原来太平公主府有一位极为可怕的剑客“修罗”，是女冠隐的师弟，平安的师父。

不是，你们这一门有点东西啊，一个在太子府，一个在太平公主府，一个在梁王武三思手底下，当真把诸葛氏分别投资魏蜀吴的风险对冲学了个十成十啊。

而太平公主也是真的疯了和权力大，为了“玩”自己，竟然让修罗时刻监视，为了一个“面首”，差点让天下最顶尖的剑客生死搏杀。

李南一边腹诽着，一边看着房门外的院子里，突然出现的某个矮小道人。

“河东笑道人，见过石安先生，见过女冠隐。”谁也不知道这个道人怎么就出现在了菊下楼，还出现在了女冠隐的房间之外。

但是李南看着平安和女冠隐，两人脸色都变了。

“方圆可在汝手？”房门打开，看着盘膝打坐的女冠隐，笑道人开口了。

“是！”女冠隐低头说道，袖子已经开始微微鼓动。

“女冠昨夜那一剑，着实令老道心折，当是时也，老道便是身在两位身后一丈之地，亦觉得这墨刺之剑，当真天下无双，还请女冠借方圆与老道一观。”

笑道人说的极为客气，面色和蔼，但是听在女冠隐耳中，不啻于惊雷一般！

昨夜她与修罗比剑之时，这位竟然就跟在他们身后一丈之地！！

关键是，作为天下顶尖的有数剑客，他俩从一开始都没有察觉！！

“石安，速离.......”女冠隐抬头，死死地盯着李南。

饶是李南这个时候也看出来了，这位笑道人是敌非友，当时平安也在一旁，只见他涨红着，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

但是，他浑身却不停地颤抖着。

“老道早想领教规矩之妙，但汝师并未大成，止步于化境，故此老道明知方圆在汝师之手，故此并未出手尔。”一直微笑的道人看了平安一眼。

“昨夜汝师得隐之秘剑，想必五载内亦臻至发境，还请平安郎君代老道上覆汝师，五载之后，老道将上门求教！”

“诺！”平安缓缓抽出剑，双手抱剑，剑尖竖直向下，弯腰行个了剑客礼。

而一礼，似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见到老者微微点头，平安抬起头来，脸色竟然无比苍白！

但是他仍然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房门处，颤抖的身躯挡住了笑道人望向屋内女冠隐的视线。

“平安，归去！”女冠隐的声音如同天边飘来，后者听到，身板不由得一直。

“师伯再造之恩，平安唯一死以报！”年轻的平安，身体依然在不停颤抖，但是声音无比坚定。

“呵呵呵，如此之材，倒勾起老道心中尘凡来，亦想起老道年少时，凭借手中剑，身上技，与河朔群雄争锋，此时观之，平安郎君与老道当日一般无二，老道已然垂垂老矣，哎.......”

哪怕是叹气，这位笑道人都保持着一股微笑，仿佛天下事都在一笑之间而已。

这种微笑很平和，也很空洞，就好像庙里面高高在上的神佛的高高在上神秘微笑一般，仿佛在嘲笑着世人的无知。

屋内，盘膝坐在床上的女冠隐，袖中的鼓动更加剧烈了。

李南看着屋外的笑道人，再看看女冠隐，轻声问道，“那‘方圆’乃何物？”

“乃女冠隐师门之物尔。”女冠隐没有回答他，她现在已经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外那位好整以暇的老道，而老道则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wdnmd，这个笑道人有够强势和不讲道理啊，看着连敌对的平安都忍不住颤抖着挡在房门口，李南就知道这个“方圆”肯定是他们师门极为重要的东西。

再加上李南不是不知道山海的人对于自家传承的看重和骄傲，老道这个看似温和的“借”，怕是侮辱女冠隐这一脉到了极点！！

“石安，速离........”这是女冠隐第二次开口警示了，从李南拿到阴索的令牌以来，这还是第三次她称呼他的字。

这已经是她对于李南最大的警示了。

看着一脸凝重和哀求之色的女冠隐，李南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忍不住了。

“汝要‘方圆’么？？”李南突然开口了。

“石安，不可！！”第四次，这次女冠隐竟然喊了出来，然后噗的一声——漫天的血沫从她嘴里喷出。

“坏矣，坏矣，本来女冠将全身精气神寄于一剑，小先生一开口，女冠忧心小先生安危，故此出口警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此剑，再也使不出尔！惜哉，惜哉。”笑道人微笑着，一脸可惜的样子。

“可惜这矩之剑........老道今日要想一窥全貌，怕是铩羽而归。”笑道人笑着感叹道。

不是，原来是我让女冠隐破了防？？李南看着笑道人惋惜心痛的神色，仿佛李南才是罪魁祸首一般的神情，让李南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他有恼怒起来，wdnmd，如果不是你，女冠隐怎么会重伤？

于是他对着这位可怕的道人怒目而视！

“好叫小先生得知，老道一生痴迷剑术，自觉人间剑术，无所不通，已然登峰造极，再无寸进。”

这句话笑道人说得很理所当然，似乎事实就是如此一般。

“......但老道深知，老道剑术，吾已然步入歧途，唯有这山海间规矩之剑，方能补完老道剑术，故此一心求教，遍天下苦寻，曾上终南求教，但矩子年迈，已然无法出剑，老道心甚憾之，昨夜偶见矩之剑，老道欣喜若狂，但又深知女冠乃有道剑客，若不以门中传承之物相逼，必然不会用出那一剑，老道此来，非为方圆，乃为那一剑尔........”

短短的几句话，老道的狂态毕露！

什么鬼，为了看到某项绝艺，就要上门硬抢对方视若生命的传承之物，理由就是如果我不抢你用生命来保护的东西，你就不会跟我以死相拼？？

这特么不就跟某个残暴的帝王为了逼迫某个画家画出人世间最痛苦的画作，让人去杀了他全家一样？

这个人，怕是入了魔吧.......李南看着笑道人依然一脸诚挚的微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到天灵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既然女冠今日身体有恙，老道便去终南寻那华佗后人，求得灵药后，再来取方圆罢，希望那时，老道歧之剑，能领教规矩之妙。”老道微笑着，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老道既来，还有如此年轻后辈在此，怎可空手而归，平安郎君——”老道喊着平安的名字，平安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可怕的笑道人，眼神凝重。

于是笑道人伸出了一根手指，缓缓地在他面前的虚空划过.......

“可曾看清？”

“看清！”平安呆若木鸡地回答道。

“呵呵。”笑道人笑得更加和蔼，扭头看着李南，“小先生可曾看清？”

“吾？”李南有些疑惑起来，你就一根手指划了一下，我知道个鬼啊。

但是很奇怪的是，分明是很简单的一划，但是落在李南眼里，但是看着别扭，但是又特别自然。

就像是落叶不往地上反而往天上飘，有人突然告诉他重力加速度只有二分之一个g一样，分明出自天然，但是与李南的认知中却十分的不和谐。

而且这一划的在他脑中越来越淡，片刻之后，无论李南怎么拼命想，都无法记起他是怎么出手的，轨迹又是如何。

“吾不通剑术，已然全忘矣........”李南老老实实地答道。

“当真？？”话音未落，李南的手腕就被突然鬼魅般出现面前的笑道人抓住了，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

然后他又如果一个老玻璃一样摸遍了李南的全身，随即哈哈大笑，让人觉得说不愧是笑道人。

“小先生若学剑，天下怕是无人可敌也，可惜，可惜，小先生一身懒骨，半身惰筋，本不适合学剑，这天下之事，一饮一啄，果然歧途也！！”笑道人哈哈大笑，看着李南仿佛看着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紧接着，他又扭头对着平安说道，“今日若非小先生如此半个良才美质在前，吾已然身亡尔，因为庸庸碌碌如汝等蠢物者，不配学剑，亦不配见老道那一剑！”

当啷——老道剑锋一样伤人的话语，让平安从不离身的剑落了地，整个人都委顿于地。

“哈哈哈，今日之遇，着实让老道心怀大畅，小先生虽无法修习庶人剑，可是有此悟性，这诸侯之剑，小先生日后必成大家！老道再次恭喜小先生公侯万代！”老道说完，松开了李南的手，深深行了一礼。

“今日得见小先生，老道歧之剑又有所领悟，距离九歧之境，怕是不远尔，多谢小先生。”说完，老道转身就要离去。

“还请平安郎君上覆汝师，待女冠伤好之时，老道便会邀战女冠与汝师，那日便是老道这歧途之剑，领教世间规矩之刻！”背对着所有人，笑道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竟然提出了要以一敌二的要求！！实在是——

狂得让人发指啊！！！

“笑道人且住！！”李南突然喊住了笑道人。

“哦？小先生有何吩咐？若是小先生欲学老道这九歧之剑，老道将倾囊相授！”

“如此盛会，南心向往之，不若此间俗事，便有南代劳，倒是这惊世一战，还容许南前往观之，好一窥这世间顶尖剑术之妙。”

“小先生若有意，老道当然求之不得，若如此，待老道九歧之剑成，将为小先生出手次！！”笑道人笑着说，仿佛他已经定下了那一站必定是女冠隐和修罗身死，自己剑术大成一般。

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既如此，那便由南代为安排这决战之地，还请笑道人告诉南住址，南届时派人去请。”

“哈哈哈，小先生有此美意，老道敢不从命？届时小先生只需让人将消息投入城西归义坊一口枯井，老道自会现身。”

“既如此，南恭送道人！”李南对着笑道人，深深一弯腰。

“哈哈哈——”空气中传来笑道人的笑声，李南再抬头，发觉人已经不见了。

剑术是吗？道人，时代变了啊。李南轻声呢喃到。

“石安.......不可。”看着李南又在“念咒”，女冠隐第五次喊出了他的字。

“女冠可要南代为‘断之’？”看着一脸衰弱的女冠隐，李南笑得温柔而悲悯，正如同他无数次送人上死路一般。

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保护我，洛阳血夜如果没有你，整个计划都会崩溃，现在，该我来帮你“斩断”一些关系的时候了。

“石安，此人极为.......”刚想要说什么，李南从怀里掏出了一物。

正是化冥的令牌！

李南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阴索已经被化冥“吞噬”，那么，阴索的事情，就是他化冥的事情，也是相柳一脉的事情！！

“哎.......”女冠隐长叹一声，开始讲述起来，包括她跟修罗出自墨刺一门，包括方圆的事情，包括昨夜那一战，还有包括那位笑道人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女冠隐不会说这么多，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她——

已存死志！！

笑道人，乃是跟她和修罗齐名的大唐顶级剑客，此人爱剑成痴，出身河洛，与人比剑，从无有败绩，一手歧之剑天下无敌，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

虽然大唐有十大顶级剑客，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顶级之上，还有一层境界叫做卓越，而卓越之上，还有另一层遥不可及的境界，叫做超凡！

排名前三的笑道人，女冠隐和修罗，虽然名为十大，但是他们的实力依然超然后面七位很远，杀他们如同宰猪一般，但是排名第一的笑道人，又超出他俩好大一截，隐隐摸到了名为剑圣的超凡之境的门槛了。

原因就因为他的歧之剑！！！

这歧之剑，乃是笑道人精通天下剑术之后总结出来的剑术，跟它的名字一般，天下皆认为是歧途之剑。

因为精通百家剑术的笑道人发现，无论招式多么精妙，是招式就有破解的法子，倒是小孩子胡乱挥舞的木棍，倒教人破不可破。

于是，想通了这一点后，他的剑从此破而后立，成为了专破天下剑术的歧之剑。

刚刚笑道人那一划，便是这走上歧途的无理之剑的体现，简简单单的一划，不符合天下任何一种剑术的剑理，但是足以致命，也叫人破无可破。

要想歧之剑大成，就必须破尽天下剑术，九为数之极，这笑道人已经到了八岐之剑的境界了，破尽了天下九十九的剑术。

而剩下的那遁去的一，就是墨家的规矩之剑。

如果说歧之剑乃是无理混乱随心出剑的极端，那么墨家的规矩之剑就是规则的极端，其实女冠隐的矩之剑，又叫矩子剑，而且这一剑还有个真正的名字——

名曰局之剑！！

被无数剑客誉为最可怕杀剑的矩之剑，就是通过大量的计算，算出当时敌人最不可能防备的角度和路线，将敌人拉入自己利剑布置的死局，然后突然一剑而出，让人防不胜防。

往往敌人没有看到剑在哪里就死了，这也是为什么叫做隐之秘剑的缘故。

而昨夜女冠隐看似占尽上风，不是因为她比修罗修为高，而是因为修罗少了一样东西——马！

作为战阵之剑，只有在人马合一的情况下，才是规之剑最大威力的时候，若有天下名驹傍身，执剑人可以化身战场的修罗，用剑告诉敌人战场上的规则。

所以，昨夜修罗并没有骑着马来，只是凭借人体下落的重量出剑，女冠隐就知道修罗没有杀意，只是为了阻挡她去太平公主府救李南。

好在李南也平安回来了，所以这就是今天早上女冠隐请罪的原因，作为一名剑客，竟然因为同门的情义，忘了剑客最基本的规则——忠诚和一诺千金，女冠隐觉得有些羞愧。

所以，心存死志的女冠隐告诉李南，此战，她和修罗必死，因为从刚才那一划，她已经看出笑道人那个“无剑胜有剑”的剑道雏形，以他的惊人悟性，怕是自己和修罗加起来，也是十死无生。

“如此可怕之人，石安还要与之为敌否？”这是女冠隐第六次喊他的字，李南能够体会出她的无奈和屈辱。

“黑簿何在？？？”李南高声叫喊起来，不多时，一名皮白如脂的俊美青衣鬼手捧黑簿与朱砂之笔出现。

“还请平安郎君代南上覆汝师，且应下这比斗之约，南自有安排。”李南看着恭恭敬敬站在房间一角，被这等秘闻惊呆了的平安，笑着说道。

“诺！”

“管家是一只会说法语举止优雅的猪，吸血之前会念约翰福音作为弥补。”李南低声吟唱起来。

“仁慈的父，我已经堕入，看不见罪的国度........”

如同某个意图捕猎的有格调吸血鬼一般，李南又开始为猎物祷告起来。

他已经兴奋起来了。

“石安......不可。”这已经是女冠隐今天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了，也是第七次喊出李南的字。

事不过三，七也是个神奇的，人世间最为孤独和有魔力的数字。

“八岐与相柳呢么？真是莫名其妙地既视感啊，同样都是九个头，你还远远未够班啊”李南突然笑了起来。

“女冠勿忧，这笑道人在吾手中，将化为齑粉尔！！！”

“三次不可，七次石安，八岐之剑，九首相柳，异日相见，到底要看谁，最终会如愿，达到他们心中的十全十美吧。”李南翻开书页，歪歪扭扭地在那本不少人都暗中惊惧的黑簿之上，写了一个让更多人惊惧的名字。

笑道人！！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朱砂落笔，岂有幸理！

这一次，就看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吧。

然后他真的让人送来了很多面粉，而且还让人带了重金，前往了鬼长安某个大匠的作坊。

讲道理，菊下楼作为一间酒楼，里面有很多面粉，应该没什么吧。

“若说庶人剑，我是一窍不通，但是诸侯剑这方面，你也是还要学习一个啊，来自簪缨的笑道人！”李南笑了起来，只觉心头那股憋屈的怒火终于有了个发泄口。

刚才从笑道人的对话中，李南也得知了不少信息，比如笑道人背后的主人。

其一，知道小先生这个名号的，肯定是极少数人，簪缨的人恰好在其列。

其二，李南故意问的地址中，这位似乎有意保持神秘，告诉了城西枯井投书之法，但是他不知道，这位小先生前几日恰好“投靠”了鬼长安真正的主人，恰好掌管了半个鬼长安，也知道了城西那口枯井下面，就是簪缨的控制的区域。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前来比剑，是不是得自杨空月的授意，但是我这一剑，你根本无可抵挡。”

李南手成剑指，狠狠往虚空一刺。看着周围的两人一阵心惊。

特别是平安，因为他发觉，李南这不讲道理的一剑，已经有那位笑道人刚才一“剑”的几分意味了。

难道吾真不配学剑？平安看着李南，心头十分沮丧。

不讲道理是吧，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讲道理，看着手中的面粉，李南如同电影里的黑帮一样用手指碾了碾，很满意面粉的纯度。

现在，拼图凑齐了，就差一个死囚了，李南相信，太子府会很容易找到这么一个人。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李南准备前往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的人已经上门，恭恭敬敬地请李南前往府中。

“这是天要你死啊，笑道人！！”李南高兴地踏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突然消失的地府 李南来到太子府，迎接他的既不是李九，也不是太子，更不是一脸讨好笑容的马嘉勖。

迎接他的，则是太子府的新长史，据说是太子在洛阳带回的，一位自称贾布衣的中年儒者。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好消息。

贾布衣笑吟吟地，礼数周全的接待了李南，然后拿给李南一本账簿，告诉他最近地府的开销太大了，太子府已然无力为继，所以“请石安先生暂缓地府诸事”。

“石安先生洛阳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则天下惊惧，太子尝闻先生在洛阳，为府中之事殚精极虑夜不能寐，以至气血大亏，太子仁德，安敢再以区区长安事，让先生之躯有损乎？长安之事，还让区区代劳。”

贾布衣讲得极为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太子府再也“不敢”劳烦李南了，然后地府的东西他们要收回，让囚牛接收地府的业务。

果然出事了吗？？李南心头一阵激灵，后悔今日只带了飞飞当做护卫。

虽然贾布衣话里话外都是替太子感谢李南的“巨大功绩”，但是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收回李南的权力，中断对于地府的供养，太子府派他接手地府的工作。

而且贾布衣也传达了太子的“为难”，表示近来朝中有小人参某个左拾遗素餐尸位，吃空饷，太子为先生之名，不得不忍痛让人除去了先生官职，文书不日就会下发。

但是他随即表示，太子也不会忘记先生的功绩，这六品上的承议郎散官，算是太子对于石安先生的拳拳看护和看重之意，异日太子登基，再行重用先生，一个五品下的太常丞或者大理正是跑不了的，而且还只是起步，以后六部要职甚至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期。

李南终于明白了这几日李九为什么不见了，原来是太子府变天了啊。太子这都还没有成功呢，就要卸磨杀驴，嗯？像中断山海的投资，自己独享胜利果实？？

你怕是想瞎了心！！山海没有收到十倍的回报之前，你觉得你能摆脱这位投资人，太子，是你飘了还是赵蕤拿不动刀了？

当然，到了这时，李南看到账簿，终于也明白了这个问题的出在哪里，虽然他的账簿在此时的人看来，做得天衣无缝，但是总量在哪里啊。

在大唐，像太子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一般都有一种极为朴素和特别“讲道理”的二分法，那就是只要我觉得用不了这么多钱，但是你用了这么多，你就肯定贪污了。

你不会真以为太子会看详细账目？？这个黑暗年代，位高权重的人会讲究证据吧？

失策了啊，又忘了这里不是后世了。李南心中有些懊悔。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事情不过是诱因或者导火索，真正的源头，是太子日益膨胀想要独断天下的野心罢了。

太子今天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接待李南无非表达两个意思，其一，太子府已经不是那个从前事事依靠山海的太子府了，其二，不过是些银钱，我也知道下面有问题，我就当没有看见，大家好聚好散，以后我当权了会给你们我认为“合适”的报酬。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赶紧给我滚蛋！

不是，你一个被投资人，还真当企业是你的了？？小伙汁，不讲武德是有报应的。正好，反正你就是山海那位天神推出来的靶子，现在想让我退出，我正求之不得呢。

“不会那位‘先生’早就看出太子这个不可共富贵的特质，所以一开始就准备让他去送死吧。”蓦地，李南的心头觉得一阵发凉。

虽然他很是惊奇太子的“仁慈”，没有一上来就把自己拿下，然后痛数其罪，“挥泪”斩之，说句汝妻子吾养之。

但是李南也察觉出不对来，于是他赶紧“感激涕零”地接受了太子的“大恩”，对着东宫方向行礼，拿着承议郎的六品散官告身，准备开溜。

“先生劳苦功高，长安居，大不易，太子不忍先生为阿堵物烦扰，那长安大斗兽场，太子便赠予先生矣。”就在李南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贾布衣开口了。

“太子之恩，仆铭感五内！！”李南又是对着东宫的方向深深一礼。

我可谢谢你全家啊。李南起身的时候，牙齿都咬紧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子府。

这已经是完全撕破脸了，他们想要让李南死。

长安斗兽场这么大的盘子，这么一块让人眼红的肥肉，如果太子府不在庇佑，落入李南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中，结果可想而知。

光是让京城那些赌坊不让开盘，银钩赌坊独吃的举动就足以让李南死过无数次了，要知道，京城各大赌坊背后，站的都是王公贵族啊。

而且，他这位左拾遗，刚刚还被祛除了官职。

虽然以山海的能量，吃下一个长安大斗兽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做为一个松散的联盟，他们这一脉连参加的山海之会的天下九凶都没有诞生，想要保住性命，只能的求助于其他八凶。

这样就势必导致相柳一脉受到极大的制约，严重点的，还会受到其余诸凶的吞噬，成为其傀儡。

李南有理由觉得，从祛除自己官职再中断地府合作，最后到送自己大斗兽场，绝对是一条置人于死地的连环毒计，而且他有理由相信，过不了几天，某个去官的左拾遗乃是大斗兽场幕后东主的消息，就会从囚牛那边散布开来。

这是个交换，也是表明一种态度，表明了太子府抛弃李南，用大斗兽场的这块肥肉交换长安贵人暗暗支持的态度，到时候，长安高门的各种巨兽就会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将李南吞得渣都不剩。

关键是不管他是不是转手送人还是做出解释，消息已经满天飞了，他怎么辩解都没用。

你说他关了大斗兽场不就好了吗？开玩笑，关了？？先不说另一个投资人鬼万年和太平公主那边怎么解释，你以为关了就没事了，看到这块肥肉的长安贵人不会自己开一个？

而凡是都要求最好的长安贵族们，自己一旦进入了这个行业，就不会将最熟悉的大斗兽场业务的某位承议郎“请”去，让他一心一意地帮着他们经营这项比抢钱还快的业务？？

反正，不过一个被抛弃了的，没有根基的去官左拾遗嘛，这不是手到擒来？？

便是现在，已经有不少贵族开始在他们的圈子私下搞起斗兽和赌博来，害得李南少了不少收入，不是囚牛的马嘉勖露面，还有太平公主强势站台，他们就敢强夺。

到时候李南的待遇，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这绝对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毒计谋，跟李南算计蜀中韦氏差不多，都是利用大部分贵人的贪欲，把人逼上绝路。

这个计谋决计不会是太子府那帮只会痛批武氏顺便哀叹太子待遇不公的文士想出来的，最大可能是马嘉勖，抑或是.......

李南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推断——

太子府有簪缨的人！！！

讲道理，这个恶毒的计划，需要对于山海和相柳一脉的现状，还有李南的现状极为了解才能制定出来，连马嘉勖都很难，不是说他没有那个心智，是因为他没有那个信息。

因为地府的雨计划从来透露给太子府半分，从来都是只给对方结果，关于山海，太子府知道得怕是还没有太平公主多，赵蕤都准备拿太子去送死了，你觉得他会向太子府透露山海的事情？以赵蕤的智商，即使有，也是假的。

而只有最了解山海和李南的人，才会制定出这种计划，如果不是赵蕤的话，那就只有老对手簪缨了。

那个贾布衣.......不会是趁着赵蕤飘然而去之后，渗透进太子府的簪缨吧。

想到这位据说是洛阳被太子聘用的，李南越想越觉得可能，堂堂一国储君，你会指望簪缨的人不去靠近？？？赵蕤在太子府主事的时候，簪缨或许不敢，但是如果他们知道赵蕤离开了呢？？？

再联系到昨天突然出现的笑道人，李南怀疑，他那位在洛阳的“旧友”，很可能已经出手了。

不愧是你啊，空月公子，一出手就废了我的最大臂助，包括洛阳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女冠隐和太子府的援助。

李南合理怀疑，如果没有修罗那一出，笑道人也会“拜访”女冠隐，那时候女冠隐就不是重伤这么简单了........幸好笑道人虽然狂妄，但也是一名纯粹的剑客，再没有看到“规矩”之前，不愿意趁人之危。

不过结局也是一样的，二次重伤的女冠隐，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已经无法出手了。

想起李九正在“重病”之中，不方便探视，而沙吒忠义的三百牙兵，拿到了盔甲和武器之后也消失在了菊下楼的后院，李南就觉得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各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涌来。

不行，菊下楼已经危险了，赶紧带着人转移。李南心头虽然憋屈和愤怒，但是一想到太子府众人的结局，心头也稍微好受一点了。

想要拿我的地府，你们怕是没命来拿啊。

紧接着，李南眉头一皱，一股无名火起。

不是，你们还有完没完了！！！真当穿越客就任你们拿捏吗？？？

今日的郁闷，不爽，憋屈，通通在这一刻涌上李南心头，此时他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捏起，脸色铁青！

因为他看到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他无比熟悉，上面的侍女则是每次都不同，因为这是太平公主府的马车，看着侍女巧笑倩兮的“请郎君登车”，仿佛在说别以为躲在太子府就能跑，你在哪里我们都知道。

虽然有心发作，但是李南他不敢，他只能微微拱手，低头进入了马车之中。

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了，连跟随太子多年的李九都被“生病”，自己为什么可以活着走出太子府了，不是因为太子“仁德”，而是因为这辆马车。

心寒庆幸之余，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当然不止是精神层面上的，也是物理层面上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刚刚进入马车之后，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那是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然后，李南从此消失在了长安诸方的视线中，再也没有消息。

就在第二天，长安黑暗世界中名气越来越大的地府，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消失了，而长安贵妇中越来越大名鼎鼎的菊下楼，那位女掌柜第三天也省亲去了，主持工作的是一名被贵妇称为狐媚子，烟视媚行的露心娘子。

当然，原本的地府的业务还在继续，只是地府名号不在，而是换了一个叫做不器堂的新名字，虽然地方不变，情报依然昂贵且精准，但是里面的人却全是新面孔。

面对比往日稍微“廉价”的情报和更多的不器堂口，擅长遗忘的长安“人民”，很高兴地接受了新的服务商的存在。

........

寂静的夜里，骨碌碌的马车轮不停转动，而往日平稳的马车和娴熟的驾车人，今日不知道为什么，马车专门往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走，驾车人也仿佛“故意”似的，弄得马车不停地颠簸，这个“颠簸”之剧烈，哪怕偶尔马车驻足，都没有完全平息。

而且今夜，这辆马车也不是习惯性地驶往某个薛姓“旧宅”，而是驶向了一个人声鼎沸之所。

在那里，有一场偌大的“盛宴”，正在等着穿越客。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癫狂之夜 “今日笑道人去寻访石安也？”在大斗兽场的最大包厢里，太平公主慵懒的躺在李南怀里，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李南看着下面的厮杀和隔壁传来的堪称惊天动地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声，觉得有些不适。

最开始建设大斗兽场的时候，弥彦和梁槠等人甚至卢齐卿都对李南大费周章要在上面建两层，上面全部是建成包厢有些不解。

因为没有那么多砖.........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且大斗兽场也不是仓促就建好的。

处于长安城外的大斗兽场取了个巧，依山而建，而且还“偷了”附近县城的“废弃”城砖花“重金”买了不少当地农户的房子，拆了之后才勉强建成。

三天就建好，让李南瞠目结舌之余，也对于鬼万年的能量表示了极大的惊叹。

最开始也是只有石头简单围城的一圈，用大量木板隔出的内圈作为斗兽场，而后，随着大量金钱的涌入，就在原本的一层之上，多了不少的木头做的包厢来。

最开始建包厢是李南决定的，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位有些过于“愚”了，讲道理，直接区隔出一个贵人区不就好了吗？

那些平民自己会跟贵人们隔开距离的，而且上面又不稳，木质包厢看着又简陋，发生事故或者走水了怎么办，而且上面视野虽然开阔，还离中心区域远，都看得不甚清楚，有贵人疯了花比贵人区三倍多的钱来定包厢。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先生”有些异想天开，但是没人敢说什么。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年轻了。

包厢一出，很快收到了长安贵人们的疯狂欢迎。

一来他们发觉了这种跟底下人区隔开高高在上的微妙爽感，二来，导致包厢特别收欢迎的，则是他们发现了包厢的另一个“妙用”。

还有什么比人声鼎沸血腥刺激的场面中，自己高高在上，处于一个独立狭小的空间里尽情“享受”更加刺激的吗？？

关于这一点，开明长安的贵人们比罗马的贵人更懂，也更加疯狂。

而且比罗马贵妇更加喜欢刺激和更加富有，不惜一掷千金的长安贵人们，发现了这一点后，不仅很爽快地付了比下面最贵的位置还要贵上三倍的钱，而且他们为了更舒服一点，自发地装修起自己长期包下的包厢来。

什么西域的厚厚挂毯，地上重新铺一层木板都是小事，不少包厢被装修的金碧辉煌，不用烛火用明珠镶嵌照明，甚至还有人自发地修建了包厢之间的地板。

李南就像一个无良的房东一样，将空无一物的房子租给租客，等着他们自己添置家具而且还收租金。

而且更加疯狂的是，他们竟然无师自通的开始了包厢之间的“互通有无”，相邻的包厢之间，甚至不少人都开了个暗门。

现在，一提起长安大斗兽的“二楼”，不少长安贵人都露出回味的和意味深长的神秘笑容来，而且长安的茶馆，诸如穷小子误入二楼，享受了极大地快乐然后带着大量金钱回家的段子，成了最受欢迎的谈资。

因为有这个设定的纯在，长安的大斗兽场，这才真正算是“火”了起来。

当然，就在看台的正北侧，有一个巨大的堪称华丽的包厢是不同的，跟其他紧紧相邻包厢不一样，这个包厢与其他左右包厢相隔了差不多六尺的距离，而且常年不开，据说那是这位大斗兽场主人的包厢，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从来没有人看到人进去过。

他们当然看不到人进去，虽然李南去过不少次，但是好几次都是装成普通观众，或者在斗兽场还没有开门的时候就实现进入包厢了，而且这个大包厢下面还有一个直通场外的暗门。

只有两次，这个包厢被看到过进去人，那就是那位权势惊天的太平镇国公主！

这让某些消息灵通曾经看到太子府的人维持大斗兽场的人傻了眼，才反应过来这座令人心折的大斗兽场原来是太平公主的产业。

再加上今晚的“表演”，这下，那些同在二楼，家里不少都有赌坊的贵人们，这一下全都噤了声。

当李南他们“千辛万苦”的赶到大斗兽场的时候，今晚的盛大表演刚好到了尾声。

站在场中的，是一名皮肤白的不像话，弱不禁风的俊俏公子，此时他满身伤痕，让不少二楼的贵妇心痛不已的同时，更加“兴奋”不已。

就在他的身边，无数个俊俏美少年都躺在了血泊里。

不愧是太平公主，真是大豪气了，竟然舍得将府中的面首送到这里来“厮杀”，看着京城内不少有名的美少年都满身伤痕的化作一具丑陋的尸体，不少男人反而觉得更加兴奋了。

生得俊俏又如何？不过是吾等玩物尔！！

于是，在鲜血，甚至是美少年的鲜血之下，所有人的贵人都为太平公主如此大的手笔给惊呆了，更加兴奋的他们，动静也比往日大了不少。

虽然木板房不怎么隔音，但是若有若无的呻吟声都传到了李南这个包厢里面，简直是大斗兽场开设的头一遭了。

这个动静让太平公主的身体又有些发热起来。

“笑道人乃簪缨之人，今日寻郎君，可有何事？？”太平公主斜躺在李南怀里，身体不停扭动着。

不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别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啊。李南有些头大，他也有些回过味来了，这位一开始就把叫蛇的牌子送给自己，莫不是对于山海的男人有种特别的爱好？？还是，自己给她的感觉很像那位叫蛇？？

你真是抬举我了啊。突然想起太平公主每次都会让自己换上某些华丽得不像话的衣服，李南在想，莫不是她把我看成了薛绍的替代品？？

“并无甚是，约人比剑而已。”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人型“大梁”的李南也很有宠物和工具人的自觉，老老实实地答道。

“女冠隐？？”太平公主眉头一皱，笑着问道。

“正是如此。”看着太平公主疑惑地神色，“笑道人见女冠隐昨夜重伤，于吾定下待其伤好之后再行比过之约。”

“原是如此。”于是太平公主点点头不再问，而是拉着李南的手，将其放入了某座雪山之上。

自从她发觉李南某个“旧习惯”之后，也有了测试李南话中真假的法子。

“天下第一剑客？？可要太平为郎断之？”

“愚自有安排，定当无碍。”李南看着场下的血腥一幕，觉得有点不适。

“唔——”感觉到某个轻微的反应，太平公主心知这位是真的有办法应对，于是也就不再多话。

看来郎在仙城之内，又有不少际遇也。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李南的所有详细信息，太平公主不得不承认，比起以前那个毫无心机的薛郎，这位转世之身显然更加可怕和精于算计。

是因为上一世汝无心朝堂之事，这一世想要弥补乎？薛郎，太平亦不是那懵懂公主，这一世，不用汝等费尽算计护之，亦无惧任何人矣。

以为这位“薛郎”这一世是觉得上一世自己心机不足，而特意变成一个心思深沉之辈来接近保护自己，太平公主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暖流，看着这位“李郎”的眼神中，柔情无限。

李南没有注意到这位越来越疯癫的太平公主的眼神，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场中，发觉今日的人比往日更加“上头”，不由得慨然一叹。

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精美的物事在自己面前轰然破碎更加让人觉得刺激，这人性的丑恶，简直令人发指。

“郎可是觉太平之举，有些不忍乎？”太平公主笑着问道。

“并非如此，乃是所觉无趣尔。”李南做出了一个唐人士族最标准的回答。

虽然他也很不忍，但是贵人不需要同情怜悯仆人，这在大唐是一条铁律，所以李南也装的很好。

唔.......有些吃痛的太平公主笑得狡黠，“还说不是汝，这不忍之心与汝之前一般无二，薛郎，不，李郎！！”

感觉自己发觉了这位面上云淡风轻“李郎”的隐藏得很好的情绪的太平公主笑得狡黠。

“既如此，那太平便让郎看一出好戏。”说完，她拍了拍手，很快门口就传来一声诺。接下来，今夜让所有人都更加疯狂的一幕出现了。

因为那位号称牛郎的面首，面前又出现了新的“对手”，而且还是好几个！

这些所有人先是一静，然后突然噪声大作，开始癫狂起来，李南耳中的不堪入耳的声音更加大了几分。

他的新对手们，赫然是一群仿若娇花一般的年轻侍女，此时她们穿着华丽的衣装，各个手持短剑，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斗兽场中央！！

正是跟随李南他们一起来的侍女们！！！

“这.......”看着好几名都被吓坏了不由得瘫在地上的侍女，李南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这个女人也太疯了，太残忍了，这帮不把人当做人的态度，让李南觉得十分可怕。

“郎可是不忍？”耳边传来热气，太平公主娇声问道。

“非也，倒是颇为有趣。”李南这个时候知道，自己越是说不忍，这个有些变态的女人可能越是高兴，说不定自己等下还有什么更加残忍的场面发生，只有做出无趣的样子，对方不能如愿之下，说不定结果还好些。

“杀，杀，杀！！”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全场开始一致高呼起来，李南仿佛来到了一个食人魔聚集的魔窟，看着食人魔为接下来的残酷盛宴而兴奋着。

我究竟放出来一头怎样的恶兽啊。李南觉得心头宛如刀刺，一股想要毁灭这个可怕的斗兽场，甚至这个吃人的都城的强烈愤慨，让他身体微微发抖起来。

“嘻嘻，原来郎亦爱如此之事，那太平前几日合不该为保守秘密，将服侍郎君之侍女悄悄仗杀，放于这斗兽场中，岂不美哉？”如果恶魔的呢喃一样，只感觉耳垂被某个滑腻的物事纠缠住的李南顿时浑身一惊！！

怪不得每日都看到新的侍女来接自己呢？原来被为了保密的太平公主给杀了！！！难怪她们看到自己虽然装出一副笑容来，但是眼底的悲切越来越严重！

原来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夜！！短短几夜，太平公主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李南再也掩饰不住了，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而且是深深地恐惧。

不仅怕身旁这个癫狂变态的残忍女人，而更大的恐惧，则是对于这个不把人看做人的反而引以为乐的黑暗时代！！

自己，真的能对抗他吗？？想起穿越之初暗自立下的志愿，李南开始怀疑起来。李南再也伪装不住了！！！

同时伪装不了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太平公主，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她不由痛呼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斗兽 “郎君，太平疼——”太平公主吃痛，但是她的声音反而带着一股魅惑。

多少年了，哪怕她宠爱的男宠，从来没人敢伤她肉体分毫的太平公主，感受着这股久违的疼痛，兴奋地仿佛让她回到了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虽然痛得地方不同，但是给太平带来的感觉确是一样的。

“啊——”突然发觉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的李南，此时吓得赶紧松开，正要请罪的时候，太平公主阻止了他的动作，而是把他的手往怀里拉，放到了另一座雪山之上。

“郎且换之......”太平公主神情恍惚，声音都带着水音。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疯子！！！看着一副抖m的太平公主，李南觉得欲念全消，看着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的美妇人，李南只觉得害怕。

于是他举起了另外一只手，示意场下的人停下了这个堪称屠杀的场面！

这个举动一出，哪怕太平公主在侧，哪怕她再生气，“观众们”再不满，李南也要做——

因为在这里，他才是主人！！！

这也算是胆气和愤怒突生的李南，在这个可怕的女人面前，到此为止所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然后，李南打出手势，让侍女们退下。

喧嚣的场面为之一静，侍女们瑟瑟发抖地退场，紧接着更大喧嚣传来，得知是斗兽场“主人”停止之后，里面夹杂着各种不甘的咒骂声，大家诅咒着某个可恶的“主人”，竟然不让他们观看如此让人热血沸腾的“好戏”！

“今日，便到——”李南刚想强势的说出今日到此为止的话，他的嘴又被堵住了。

堵住他的嘴的，同样是一朵红梅，与之不同的是，这朵红梅之下，有五道长短不一的“紫黑”，仿佛她的根系一般。

“郎可是要亲自除之？如此甚好，妾为郎着甲！”头顶上，传来了某个戏谑的声音。

紧接着，惊魂未定的侍女捧着一副铠甲上来，太平公主不顾李南的反对，亲自给李南穿上了铠甲！！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笑得如同盛放的罂粟。

觉得自己反抗简直就是多余的李南，收起了对着太平公主的怒意，暗自咬牙。

“呵呵，郎若亲手斩杀那牛郎，太平便应允，日后若非郎开口，太平绝不妄杀一人！！！”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的模样，笑得极为开心。

“这——”李南看着场内一脸凶狠的那位牛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怕死，而是对于这种杀一人可能救很多人的道德困境，天然堤不想面对。

“诺！”很快，李南睁开了双眼，提起了手中的利剑，又深深地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忍着把手里的利剑刺入她心口的冲动，戴上了他常用的白猫面具，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包厢的暗门中。

不多时，一个更加让人兴奋的消息传开，彻底引爆了整个大斗兽场。

原来大斗兽场的主人看得热血沸腾，准备亲自下场！！！

“杀，杀，杀！”整个大斗兽场欢呼震天！！！

比起侍女和面首的无聊厮杀，他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位士族下场，还有什么比一位士族亲自下场跟奴仆厮杀，更加让他们觉得兴奋呢？

更何况，他们天生希望看到士族的血，哪怕他们是“同类”！

“杀，杀，杀！”全副武装的李南刚刚走下场，所有人立刻疯狂起来，不少人开始往场中扔东西，戒指，手镯，明珠，香囊，甚至还有穿在里面的围子，都被某个大胆癫狂的贵妇扔了下来。

一时间，空气中全是催促之意，所有人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妖兽一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这两位厮杀了。

看着竟然是这位神秘的“主人”竟然亲自下场，方才脸上全是残虐之色的那位牛郎先是一阵发抖，接着，罕见的暴怒起来。

本来按照这位美少年的性子，在听到这位“可怕”主人亲自下场结果他性命的时候，本能的感到害怕。

但是方才，那么多的人血，已经让他无所畏惧，甚至出离愤怒起来！！

“杀！！！”巨大喑哑的吼声从他嘴里发出，他像一头拼尽全力的嗜血野兽一般，拼命向李南冲来。

噗通——一阵粉尘扬起，他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李南手中的剑，连一滴血珠都没有。

原来这位牛郎已然力竭，一个冲锋还没有完成，就双腿一软，栽倒在李南面前。

“狗才！”“田舍奴！！”所有人纷纷咒骂起来。

但是随即，他们又都兴奋起来。

还有什么，比看到一名贱仆以为自己可以逃脱自己的命运，最后发觉只是一场空的绝望，还有“贵人”亲自处理想要反抗自己卑贱命运的“贱仆”，这个鲜血飞溅的画面，更加让人觉刺激的呢？

看着场中的李南，他们都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一般。

“杀，杀，杀！！！”喊杀的声浪，越来越剧烈了，渐渐成为了山呼海啸之势，让人耳聋。

只见李南如同一个残忍地刽子手一般，先是用脚踩住了这位的脊背，甚至用剑细细地在他背上划过，享受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快感。

“郎君英武非常，将其杀之之后，可愿与妾深谈？？”李南的举动更加刺激了那些贵人的兴趣，以为看着李南高大身材的某个五品官的小妾，只觉得浑身燥热，蒙着面发出了某些邀请。

声音之狂热，语气之迷醉，像极了某些喜欢吃人的女妖，习惯在酒足饭饱后享受另一种快乐。

但是这些女妖没有想到，自己的命也就在今天了。

“李郎还未将其斩杀，不算违誓。”太平公主看着某个包厢，笑着给这位判了死刑。

汝等贱妇，也配爬上吾郎君之榻？？听着侍女传来那位一经悄然饮下毒酒，一个时辰后将发作，太平公主端起一杯血红的葡萄酿，如同痛饮其鲜血的女妖一般，笑得极为欢畅。

今晚，她实在是太高兴了，特别是想到今夜过后，李郎将彻底属于自己，一想到此，太平就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李南徘徊了好一阵，尽情享受了猎物临终前的恐惧，只见那位已然闭目等死，然后雪亮的剑锋停在他背后某处，接着，他双手用力，猛然在他背上一刺，随即将剑拔出，带出鲜血飞溅！！

“万胜！万胜！！”所有人都高呼起来！！而看着李南拔出血淋淋的剑高高指向场外众人，嘴角牵动，不知道说着什么。

不少人不仅没有感受到冒犯，反而更加为这位“英雄”高呼起来，

而最大包厢里面的太平公主，更是发出了阵阵微笑。

就在李南刚刚下场的那一刻，早有人将一枚带着麻药的针趁着送上武器的时刻，刺入了对手的体中，所以无论怎么样，李南都不会输。而且就算这位药力没有发作，只要有任何危险，在场的某位，就会立刻将锋利的弓弩射入那人的心脏。

总之，从李南在包厢里将手举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今夜，他必死！！

讲道理，她怎么忍心自己的“李郎”有任何危险呢？

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他为她不惜舍弃心中的“仁”，想看到他为她杀人而已。

再说，这男主人杀掉女主人的面首，不是应该的吗？好久没有人“管住”自己的太平公主，迫切觉得自己需要李南的“管”。

她知道此举会让他生气，但是她就是喜欢看他为她生气的样子，如同当年一样。

“告知李郎，妾知错矣，先行归家且设宴赔罪。尔等伺候郎君沐浴以毕，送郎君归宅。”

“诺！”战战兢兢地侍女们全部跪倒。

于是太平公主就驾车先行离去，她现在已经迫切地想要得到“李郎”待会儿的狠狠的“管”了。

于是，今夜让无数贵人近乎癫狂的戏码，就在太平公主离去，某些人将那位“牛郎”抬出去的时候落幕了。

回到包厢中，侍女们跪谢李南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让李南觉得好受不少，然后太平公主设宴以待自己准备赔罪的消息让他更加愤怒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游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被某个残忍母猫戏弄的老鼠。

但是李南也心知，今夜的戏码让自己牢牢地绑在了太平一系，也没人敢觊觎大斗兽场了，自己一帮人性命算是保住了的时候，他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庆幸。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带着白猫面具的李南坐上了太平公主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比之前更加的消息来了，众人无比感叹今夜之妙绝。不少好事者纷纷猜测，那位神秘的主人杀人时，是不是在吟诵一首克敌制胜的诗，抑或是让那位奴仆闭目等死的绝望之语？？

因为那人被杀时候绝望地闭着双眼，不少人都看到了，甚至有离得近的，还看到了他眼中恐惧的泪水。

至于李南当时说了什么，似乎只有李南自己知道。

但是实际上，还有第二个人听清了李南的话。

李南一共说了三句话。

其中一句就是刚下场时，对着场中众人说的。

“这斗兽场最该斗之‘兽’，不在其内，而在场外矣。”

而第二句，则是他踩住牛郎的脊背时悄然出口。

“吾无意杀汝，今夜不得不出剑，吾会择一不致命之处，汝且休要动惮！”

第三句，则在他将剑锋刺下之时。

“这一剑，乃是吾所能寻最佳之处，汝且装作死尸，吾立马寻良医救治于汝，若侥幸不死，吾予汝重金，送汝出长安！”

所以，当时的牛郎才“认命”的没有挣扎，流下了“恐惧”的泪水。

而且就在李南刺出那一剑之后，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尸体”，命人迅速清理的原因。

当然，李南不知道是，这位濒临死亡的牛郎还听到了他的第四句话，就在他被抬走的时候。

仅仅只有两个字。

“抱歉.......”

看着身边殷勤服侍，脸上带着泪珠且笑靥如花的侍女，想起某个生死未卜现在被急速送到鬼医手里的那位“牛郎”，李南不由得以手为剑，轻轻地虚空一划。

如果那位笑道人在此，他一定会惊叹，

因为这一划，已经有他白天那一式八九分本意了。

这貌似扭曲且无力一“剑”，也只能是穿越客对于这个吃人的时代，所能做出的最大反击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李南心中有种严阵以待之感。

因为那座灯火通明的府邸里，有一头天下最可怕最癫狂的恶“兽”，正在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就从她开始罢，李南的脸上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只觉得战意盎然。

这一次，自己将放弃怯懦，好好跟你们斗一斗啊。

居住在长安的吃人“恶兽”们！！！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下奇士 今天，太平公主府的所有面首都被斩杀！！

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在太平公主为自己这个“新面首”开的大斗兽场里。回去的马车上，李南得知了这一消息。

这是他从那些被他救下的侍女嘴里听到的。

当然，她们之所以告诉李南，不是因为对于李南救了她们性命的“感动”之下的真心话，而是习惯性地不敢违抗这位公主面前的“宠男”而已。

已经习惯了当奴仆的她们，早就麻木了，如同一个个泥塑微笑偶像，而且之前因为有侍女在太平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露出笑容被杀的先例，如何保持机械笑容不露出个人情绪，已经成了她们生存的必修课。

至于自己那位主人立下不杀人的誓言，她们从一开始就是不相信的，那位任性惯了，连“这位”能不能活过几个月都还难说呢，你还真以为女人遵守诺言？？

所以面对着李南的询问，她们的回答礼貌而疏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太平公主眼中，自己是“特别”的，李南心中不仅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有些惶恐起来。

当初爱你有多深，以后杀你就有多狠，这已经是的当权者的老习惯了，当年的馆陶公主和董偃，汉哀帝和董贤，武则天和张易之，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太平公主今日不把她的美少年的命当一回事，异日也不会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所以，看着太平公主府的大门，李南苦思冥想，如何才能以一种不引起她兴趣的方法逃离她的视线。

管他呢，先把今天这一关闯过去再说。

李南看着黑幽幽的大门，扶了扶他的老腰，准备今天罕见地先“好好表现”一发，太明天再装病请几天假。

太子造反在即，又跟地府割裂了，自己去“偷家”的战术需要再次好好规划一番。

而且，他现在这个身体，离真病也不远了。

怀着壮烈赴死拼死一勃的心情，换上了一身崭新衣服的李南，缓缓推开了太平公主房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李南的表述有些困难。“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如同当年红拂女和李靖定情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一般，此时的太平公主穿着一条柔顺得浑身没有一丝褶皱的贴身丝滑绸袍，长发飘飘，真倚靠在床前梳头。

看到李南进来，她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说了句郎归矣，然后继续梳头。

这个口气，就好像是一位小妻子对自己丈夫说，你回来啦。额.......这也是李南第一次见到太平公主的样子，怎么说呢，竟然意外的让他觉得有些生不起气来。

此时唐人女子的妆容，讲究先涂一层铅白粉，然后一边涂个红脸蛋，最可怕的是她们会把眉毛剃掉，根据场合或是画上粗粗两道眉，或是两个黑点，抑或是倒v形，粗粗两道直接画到额头，参见刘嘉玲演的武则天那个眉毛，然后再贴花在鬓角或者额头。她们用的化妆品有些还有毒，其中不乏重金属，所以才有洗尽铅华这个词。

现代人简直有些审美不能。

这也是前几天李南“赏梅”的时候表现很不好，一定要在秘药下才有作用的原因，一看到那张脸高高在上，昏黄的灯光下白面血口，李南感觉自己遇到了女妖精。

李南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唐朝贵妇，比如上官婉儿什么的，但是上官婉儿性子恬淡，喜爱佛道，所以除了额头遮掩伤痕的红梅妆以外，其他的薄施粉黛，看着也还不错，但是直到李南看到浓妆艳抹地太平公主之后，才明白了古今的审美究竟有何等巨大的裂缝。

而且唐朝妇人大多用假发，你以为她们那种我爱一条柴的之类的发型都是自己的头发？？其实都是假发，越是厚重越好，此时太平公主解下了假发，正在梳理着“头套”上夹缠到自己头发里面的发丝。

直接到今天，李南才看到了太平公主的“真容”。

怎么说呢，跟想象中的，那种歇斯底里或略带神经质的强势张狂面容不同，太平公主真正的面容，反而生得极为柔媚，甚至带着楚楚可怜的神态。

李南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平时都要用夸张的浓妆遮掩自己面容的原因了。

她的面容看着太过于柔媚，瞪眼骂人也容易让人觉得像是在撒娇。

哪怕没有眉毛，但是她眼睛里那股痴缠的眼波，很容易让人误会。如果放在未出阁少女身上，就让人觉得眼中含春，更何况她此时那股熟透了的风情，很容易让人想要“欺负”她。

李南终于明白武则天当年能够被李世民李治两人看上了，据说最肖其母的太平公主长成这个样子，很能说明问题。

没想到太平公主是这个样子，李南不由得愣住了。

“呆在门口作甚，风大，莫感染风寒。”如果一个絮叨的妻子一样，太平公主白了李南一眼，意思是让李南关门。

额.......她这时cos夫妻的游戏？？她不会让我cos薛绍吧？？李南一边狐疑，一边关上了房门。

太平公主花了好大半天，将头发梳好，出乎意料的，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的天平公主发质罕见的很好，看得出来肾气很足，她的头发很浓密且顺滑，仿佛一匹黑色的绸缎一样，完全不像是40岁的妇人的头发。

她难道洗头用飘柔？？李南看着她“年轻”得过分的头发，脑子里浮现出某个广告的画面，发觉这种头发真的存在。

然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就在他关上门后，太平公主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接着把一支眉笔递到了他手里，然后闭着眼仰起脸，等着李南给她画眉。

额........闺房画眉之乐么？你真的种“见多识广”的女人今日杀了所有面首，难道真的是转性了？？

李南虽然觉得十分别扭，但还是拿起了笔，歪歪扭扭地画起眉毛来。

作为一个直男，李南后世除了双十一双十二黑五圣诞情人节之类买礼物的时候，其他时刻都没有接触过眉笔，但是他还是按照后世的审美，花了两道细长弯弯地眉毛。

李南画得虽然有些粗糙和歪歪扭扭，但是没有眉毛的脸实在是太别扭了，画完了之后，李南端详着太平公主的脸，觉得她颜值简直提高了不少。

讲道理，再好看的人，没有眉毛，也难看不少，就跟某个特殊发型就连刘德华也驾驭不了没有那个气质的意味。

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李南不知道怎么了，模仿着后世广告的动作，鬼使神差地玩了一把太平公主的头发。

他终于发觉了太平公主的秘密。

是头油，她洗了头之后抹了头油！！李南此刻手里微微有些滑，带着微微的月季香气。

看着李南呆呆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太平公主咯咯一笑，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郎偏爱此眉乎？”

“额.......”李南卡了壳，怎么说，自己刚刚在门口义愤填膺满肚子诡计，结果她这幅模样之下，自己竟然觉得她有些俏丽？？

这女人，竟然该死的甜美！！！看着对方甜姐儿一样的面容，李南逼自己无数次回想大斗兽场里“前辈们”冰冷的尸体才按住了心头的异样波动。

“妾有一物，以示郎君。”太平公主站了起来，丝绸袍子极为顺滑贴身，如同最高级的睡袍一样，太平公主的曲线毕露。

完了，又来了。李南看着凸出的梅花和孕育她们的巨大山峰，刚刚的绮念不翼而飞。

自己终究是个玩物啊。

然后，一个巨大的“物事”占据了他的眼睛——

竟然是一口箱子。

“此乃长安近日消息，想必郎有用。”太平公主抽出一根卷轴，上面写着一个李南有些熟悉的名字，贾布衣！！

李南展开一看，包括此人祖籍何地，何日入长安，这几日做了什么，背后之人是谁，上面事无巨细，记载的清清楚楚。

贾布衣果然是簪缨的人，而且还曾经是杨空月的“师兄”！！

看着上面的情报，李南越看越心惊，不仅为簪缨的可怕，更多的还是对于太平公主的巨大势力心惊！！

自己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在太平公主眼中，怕早如同洞若观火一般吧。

太平公主竟然把太平秘卫的情报都交给了自己！！而且还表示，这几日长安不太平，郎便在此处暂避，而且太平秘卫积年的情报都被搬到这个宅子了，郎可“尽阅之”！

李南阅读速度很快，他抽出了一个卷轴又一个卷轴，越看越入迷，也越看越心惊，太平公主手里的情报之全，可谓这个广袤帝国发生的一切，几乎都难以逃脱她的耳目，看过杨空月的最近的动作之后，李南对于长安这一局的脉络，开始有了个简单的雏形起来。

李南越看越入迷，旁边的太平公主只是倚靠着他，或是帮他取卷轴，或是将酒食送到他嘴边，一副红袖添香的样子。

真天下奇士也，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听说这个情报网只是当年“相柳”和“天神”的遗泽，送给当时武则天的，虽然他俩最大的目的就是监视“簪缨”，监察天下只是顺便，但是李南也很难想象，全盛时期的内卫究竟有多可怕和无孔不入。

就连李南的情报，上面也有，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李南穿越以来的一言一行，包括于家血案和胡钉铰以及药老的隐逸村都有，就连刚刚破灭的蜀中韦氏，这里都有详细介绍。而关于李南的来历，他们差点猜对了！！！

“李南，地府黑簿之主，山海化冥........盖天下奇士也，此人非隐太子一系，亦非蜀王后裔，更亦非山海遗系，察其口音，奇怪不似中土，亦非西域南疆北地，莫非.....此人从天而降？？”

看到这里，李南不由得心口一紧。我擦，无意之中说出真相么？？

不过天下奇士这几个字，我怎么隐隐有些得意呢？？

同时，太平公主也心头一紧，差点呻吟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平公主已经整个人坐到了李南怀里，正以一个极为“熟悉”的姿势，李南的手放到了他“以前”经常放的地方。

不是，怎么就这样了？？看着自己让太平公主“伤上加伤”，李南只觉得这个女人卸了妆简直更加可怕！！

我就说后来怎么是她打开卷轴让我看的，我的手怎么不知不觉到其他地方去了？？

“郎，兔兔疼.......”太平公主声音柔软地仿佛海绵，整个人也如同没有骨头一般。

兔兔？？李南连忙松开了手，正准备抽出来被她按住之后，这句兔兔让李南觉得有些雷到了。

“郎莫是忘矣？妾闺名玄兔，小名捣儿”太平公主抬起眼眸，一副你怎么不知道的样子看着李南。

我知道个鬼啊，还玄兔，就是月亮呗？你就是传说中的月野兔？？给我变啊啊啊。

听到太平公主竟然叫玄兔，李南只觉得有吐不完的槽（再次声明，太平公主不叫李令月，不叫李令月，历史上她没有名字流传，那些说太平叫李令月的，可以当做初中文言文有没有学好的标准了）。

“捣儿？？”李南轻声念了出声。

“嗯——”太平公主甜甜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腻声说道，“夜已深，郎捣捣儿”。

或许是刚刚的生死刺激让李南压力倍增，或许是今日的斗兽场“丑恶之状”让李南有些愤怒，或许是太平公主真容颜值惊人。

总之听到这句“郎捣捣儿”的娇声之后，总觉得心头有些东西不发泄不快的李南，竟然头一次“主动地”吻起了太平公主来。

然后他真的“捣”起“捣儿”来。

咯咯咯，太平公主娇笑着，如同一名温柔的妻子一般，伸出手轻轻地抚摸李南，温热的手竟然让李南竟然有种“迷失”感觉。

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李南不知道是，他自己情报是最近才收集上来的，山海一个普通化冥，还不至于让太平公主亲自关注并亲手誊写，而那句从天而降是太平公主自己加的，为的就是测试她这“李郎”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一样，来自那座东海“蓬莱天”。

从她胸前那钻心地疼痛来看，怕是真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李南，太平公主满是柔情。

不知你我的孩儿，怕是仙人血脉矣，想到这个，李玄兔小名捣儿的太平公主，更加兴奋了。

这一切，简直太好了！！

“真天下奇士也。”远处的一间堪称古色古香的书房中，空月公子杨施余看着贾布衣送来的信，虽然他不明白太子府内，那些梁王武三思的情报为什么准确地让人觉得可怕，但是不妨碍他对于李南做出天下奇士的评价。

贾布衣的接管地府，再加上太子府的背叛，让地府千辛万苦得到的“梁王府”情报落入了杨施余手里，也知道了太子欲“清君侧”的惊天消息！！

吃惊之余，他对了仿佛如同透明的梁王府觉得很是恐惧，听说出自于地府一个神秘的计划，计划极为耗费钱财，太子府只有结果，但是过程不清楚。

所以，这才是他这么“急切”地在今夜就开始接手“地府”的原因。而且他还给杨施余写了信，并且送上了情报。

“若以此法对簪缨........”深知情报重要性的杨施余，突然明白了这位“化冥”为什么这么着急接触李隆基了。

若此人成为从龙之臣，手掌天下大权，吾等簪缨，危！！杨施余不仅后怕起来。

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内卫的雏形。

而且这个内卫更加可怕，对于山海来说，也更加危险！！！

讲道理，太子想要“清君侧”这件事，杨施余其实并没有太过惊异，他反而因为太子动手如此之迟有些吃惊，而李南掌握的一种可怕的监察之术，才是最让他吃惊的。

“若是此人势成，不亚于上古相柳贾文和矣，‘先生’识人之术，果然这天下，无双无对！”一边感叹着为什么势弱的山海，总是会出一些惊才绝艳的鬼才帮其“续命”，杨施余微微一笑，拿起了纸笔，开始写信起来。

“子明贤弟台鉴，愚兄空月顿首百拜.........”

信是写给一个叫做子明的人的，杨施余约他明日酉时在长安某个秦楼楚馆，一起“把酒言欢”，根据约定的时间来看，这个人应该就在长安。

叫做子明的人很多，在长安的“子明”也很多，但是杨施余和李南都认识的，恰好有这么一位。

正是新任风生兽，地府的“判官”之一，梁槠，梁子明！！！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切都准备好了 伟大的剑仙之祖，全真派祖师，第一个写出袖里青蛇，曾经三戏某个美女的纯阳子曾经有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虽然李南很怀疑这个“二八”佳人很可能就是老吕遇到那位“妖态动人”的“二八佳人”白牡丹，有记录为证.......

“....牡丹媚态百端，洞宾温存万状，鱼水相投，不为过也。云雨之际，各呈风流，女欲罢而男不休，男欲止而女不愿。且洞宾本是纯阳，岂肯为此一泄；牡丹正当阴盛，终无求免之心。自夜达旦，两相采战，皆至倦而始息。自此洞宾连宿数晚。”

想到吕洞宾仙人之躯，面对“二八佳人”连“宿数晚”都不由得作诗感叹，如果他遇到了一个“五八佳人呢？”

我怕你一晚上都遭不住。李南扶着隐隐发疼的老腰，抚摸着如同一匹黑色绸缎的光滑皮毛的大梁，不由得吐槽到。

哦，吕洞宾此时应该还未出生，自己的吐槽也一拳打在了空处。

经过昨夜很不一样的“郎捣捣儿”后，李南被太平公主“软禁”了，再也没有放他离开过。

虽然太平公主这种“保护”让李南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好吧，真的挺软的。

于是，虽然对于李南为何如此喜爱小动物有些奇怪，但是太平公主还是派人从菊下楼里面拉了不少东西到这座有些古旧的豪宅里面，包括一只大梁，一些鸽子，甚至——

还有一头猫头鹰，此时叫做夜枭，被古人普遍认为是恶兽。

于是，李南在原来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旧宅里面，有了自己的小房间，里面不仅有菊下楼三楼一样的桌椅，后院里还有不少小动物。

太平公主顶着弯弯的细长柳眉，好奇地看着李南的一切东西，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大唐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果然平日所用之物难以瞒人。”太平公主亮晶晶地眼睛里频频流动着温柔的眼波，暗自以一种你被我发现了的眼神看着李南的背影，觉得记忆中的脸和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开始重合起来。

现在的“李郎”心智惊人，言语诙谐，比之十几年前，更让人心喜呢。刹那间，太平公主竟然产生出久违的安心感和满足感。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呢。太平公主如同一个小妻子一般，帮着李南收拾东西。

只要是在李南面前，太平公主都会画着弯弯的眉而且薄施粉黛，甚至连红脸蛋都没有涂，作为一个心思机敏的女人，她已经发现了李南不喜女子化妆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她虽然好奇，但是没有问过，而李南搬来的有些奇怪的东西，立刻以它们简洁的美感和极大地方便性，得到了太平公主的喜爱。

特别是铺了厚厚软垫，带着头枕脚蹬的摇椅，太平公主尝试了一下之后，立刻就爱上了。更不要说带着抽屉的书桌等等，这一切都让看到的唐人耳目一新。

而且，想到这张名为“摇椅”的新奇之物可能在某些方面的妙用，太平公主眼睛都亮了。

真是，去了天上一遭回转，郎变坏矣。太平公主暗啐了一口，准备今晚就试试。

于是很快，太平公主的家里就重新换了一批家具，每个卧房都配上了让人心情愉悦的新“家具”。

而女冠隐、飞飞，再接到李南一封意义不明只有数字的信之后，也带着李南的“瓶瓶罐罐”和那个锁了好几重的小箱子，秘密地去了城南的一处宅子。

古代这种密码本称之为阴符，李南生造了一个密码本，然后根据数字寻找出上面的字，得到最后的信息，因为这种密码本只有李南和飞飞等人有，所以不担心泄密。

就连杜静伶，都去了城外“省亲”，去到了她亲哥哥的杜镜愚的家里“小住”，整个菊下楼和贵妇圈子的维持，变成了露心娘子再主持，而大斗兽场的经营，李南则是完全交给了“尸神”弥彦。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太子事败，自己摘桃子了。李南如是想着。

今天是李南住在太平公主这座豪宅的第三天，整个日子平静而充实。

似乎太平公主知道李南的喜爱“高卧”的习惯，太平公主也放弃了早上的事务处理，让李南搂着她睡到日上三竿之后，才施施然画了浓妆，前往大明宫理事。

李南起床后，看着准备离去的太平公主，高兴地打了一套军体拳，然后才去后院的鸽舍。

很好，看着用来测试的灰色的鸽子落在了鸽舍，李南很高兴这批鸽子已经认同了新家，于是他亲自取下鸽子脚步的纸条之后，他开始笑了起来。

这批鸽子只有菊下楼鸽子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在城南李南的秘密宅子里，李南之前还担心鸽子会“认家”，在发出了无数测试鸽，丢失了三分之二的鸽子之后，李南发觉还是有“聪明”的鸽子熟悉了新家。

很好，很好，以后哪怕是在这里，自己也可以遥控地府做事。

于是他撕碎了纸条，然后亲自写信，然后走到大梁怒目而视的猫头鹰架子前，在大梁瑟瑟发抖中，将猫头鹰放走了。

这几天看到的太平秘卫的卷宗，让他对于某些事情有了新的想法和意见，于是他写信给了赵蕤，准备修改他们的“雨计划”。

计划已经进行到九十九了，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在信里，李南表示“云计算”，“大尺牍术”暂时需要停止，人员可以撤离的同时，还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新的计划，名为潜伏。

“郎喜夜枭耶？？”看着猫头鹰咕咕咕地在李南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鸣叫声，刚刚去大明宫处理政事太平公主此刻刚刚“回家”，就看到李南这个“奇特”的喜好。

吓得李南手一松，于是，这只名为“海大富”的猫头鹰就消失在了秋日的碧空之中。

额........李南突然想起，猫头鹰在古代是有着极大恶名的，讲究亲亲相隐伦理纲常的古人只有对深恶痛绝谋害亲人罪犯或者叛逆才会称之为枭，名曰枭亲或者枭雄。

就跟中世纪看见黑猫都会觉得邪恶和害怕一样，唐人听到夜枭叫声就觉得害怕和不详，更不要说养殖夜枭这种让人听着就觉得邪恶至极的行为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特立独行，李南开始解释起来，“公主有所不知，这猫头！这夜枭乃是益鸟，有益农事.......”

于是，李南开始讲述起来。

“兔兔之郎，博学胜过朝中博士多矣.......”大梁在太平公主怀里，太平公主在李南怀里，两人一猫在摇椅里面摇晃。

不是，怎么莫名其妙又变成这样了，李南把手从某个地方抽出，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太平公主对自己哪里都很好，就是动不动就让自己抱和喜欢自称兔兔这一点，简直让李南有些接受无能。

如果你年轻个二十岁而且心肠没有那么恶毒，那就更好了，李南看着宛如三十许的太平公主，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事情的发展简直顺利得出乎李南的预料，特别是——

自己遇到了太平公主之后！！

李南这个计划虽然“奇”，但是在坐拥太平秘卫的卷宗，再加上“山海”内部还有她的人，这个计划在这位可怕的公主面前，变得破绽重重。

如果不是李南恰好得到了太平公主的“宠爱”，他甚至会遭受一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如在洛阳时候，那位先生和太平公主做的那样。

这次不同，太平公主甚至加入了李南的计划！！

而且为了帮自己的李郎完善这个计划，有感于在太平公主府出了“大力”的李南，太平公主也投桃报李，为这个计划也出了大力。

今日的“万年”有消息传来，孟婆告诉李南，在鬼长安的大力配合下，几百套右羽林的军服已经做好了，而他们的军械，甚至就是从右羽林流传出来的，每年“报损”的正宗货！！不得不感叹太平公主能量惊人。

而且这几日的“阴兵借道”，已经成功地让长安人心惶惶，天一黑都没有人敢出门。

其中，太平秘卫起了大作用，在太平秘卫的协助下，晚上那些探头探脑的“探子”都被全部斩杀，而且比起小门小户的李南，太平秘卫做得更绝，甚至连派出探子的势力，都被斩尽杀绝！！

没人敢问太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在长安，太平公主想要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而沿途地面上的可用于躲藏的“宅子”，它们的主人其中不乏长安城颇有“重量”的一些人物，也被太平公主“买”了过来，从此通往梁王府后宅的道路，变得畅通无阻！！

真是大手笔啊。李南不禁感叹道。

之前他还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没想到自己这个计划在对方眼中不过一件小事，想到自己曾经试探太平公主是不是知道了地府的计划，李南不仅觉得有些莞尔。

这样的人，跟那位“先生”一样，以他们的高度，需要如此设谋和小心翼翼的，永远是这个“国”，像这种“小事”，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某个宏大布局的局部而已。

虽然是“小事”，但是面对着李南的试探，太平公主不仅大方坦承了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而且大为赞叹郎君天下奇士，说是若非是自己，怕天下无人可想到此等鬼神之谋。

她这句话说得极有底气，同时她也承认，若非她不是深耕长安多年，执掌鬼万年，再加上李南跟她“亲密”关系，这个局瞒不了她也不奇怪。

毕竟，这位掌握了整个长安一举一动，权势惊天连宫中的韦后，昨日跟武三思用了什么姿势都知道的太平公主，看破这个计划不奇怪，没有看破才奇怪呢。

而且太平公主还说，如果换做其他人，怕是根本就不会想到太子会突然“清君侧”，更不会想到，还有一只谁也不知道的“奇兵”，准备趁乱劫掠梁王府。

怕是梁王武三思自己都不知道，看着太平秘卫今日传来的消息，李南得出了结论。

而且连贾布衣是簪缨，簪缨很可能已经知道太子府计划的这等隐秘消息，地府和山海都还没有传来，太平秘卫就传来了。

因为长安的簪缨，也在太平秘卫的监视下，看着他们开始紧守门户收缩，说明他们也嗅到了其中的风雨，也想看着梁王覆灭，吞吃武氏的人血馒头。

很好，山海、地府、簪缨、太子府、太平公主府，全天下最可怕的几股势力都想要一个人死，这个人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特别是她知道李南为什么想灭武氏的原因之后，太平公主心绪变得“不太平”起来。

这特么谁想得到，仅仅是因为武三思父子对于“李郎”的女人产生了一些念头，这位幼文和就设下了这个惊天杀局，想要覆灭权势惊天的武氏！！

太平公主感到了深深地嫉妒，同时也深深地激动起来。

不过她也不知道李南是因为看过大明宫词知道历史且顺水推舟，还以为他为了红颜不惜让天下流血飘杵呢。

“郎果然变得不同呢。简直——太令兔兔兴奋矣！”想到李南为了保护一些“蛮人”女子，还是些玩物之流的外邦侍妾都能如此，太平公主十分的“吃醋”。

其实太平公主也不是如李南想象的什么都知道，不少消息都还是她在某些时刻从李南嘴里套出来的，只是李南把她想得太过可怕，故此选择了相信而已。

要不说，男人很难在某些场合对女人保守秘密呢？男人的嘴的松紧程度，跟他裤带的松紧程度成正相关。

就是根据情报和某些时刻，太平公主温柔软语中，不经意间套出来的话，太平公主发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真相”——原来李南之所以要覆灭武氏，竟然是为了那些女蛮子！！

震惊，他祸乱了天下，原来是为了她们！！

而且从李南的描述中得知，从来没有将这些女子视为自己所有物而收房，而是当做朋友一般，为了朋友不惜谋算天下最可怕的梁王一系。

这种迥异于大唐男人的作风，让她深深感动起来。

为了自己珍视的人掀翻整个天下的事情，这种桥段放在哪个时代，听到的女人都觉得心向往之。

“李郎，奴定要得到汝！”看着露出温和笑意，像自己讲述一个名为“夜枭饮水”的小故事的李南，太平公主眼中射出了火热的光芒。

现在的薛郎，不，李郎，真真好！想到自己日后得到李南的心之后，自己的李郎也会为自己掀翻整个天下，太平公主不禁激动切向往起来。

可惜那一天不会发生呢，李郎，现在换太平来保护你了。太平公主有些遗憾地想到。

此时已然是下午，阳光射了进来，太平公主闭上眼睛，如同怀里的大梁一样慵懒，整个人躺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想着自己的李郎为了她掀翻天下的场景，觉得这一刻让她无比温馨和安心，这种多年没有出现的感觉让她无比沉醉，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有句歌词说得好，难道我又我又恋爱了？？？如果现在太平公主听到这句歌词，恐怕会深以为然然后买下五月天的所有门票吧。

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动手杀了远在蜀中的杨氏女和那个女蛮子，否则的话，以李郎现在的性子，怕是会恨自己一辈子。

左右不过一些妾侍尔，若是奴与李郎再续前缘，又何足道哉。

想到这么一个重情、诙谐而且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温柔地对待身边所有人，残酷对待其他人的“李郎”，太平公主更加不愿意“放走”李南之余，同时也自动带入了一个“大妇”的角色。

李南不知道太平公主的现在心头所想，不过人的真情流露最容易感染人，看着太平公主安心的神色，李南也受到感染。

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慢，到了后来，看着太平公主已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看着对方的卸了妆的娇媚脸庞，李南不由得有些恍惚。

不是，难道自己真的要当渣男？？这莫名其妙地温馨感怎么回事，你不过是个玩物啊，想想蜀中怀孕的药娘啊，畜生！！。一时间，各种纷杂的思绪不停冲击李南的脑海。

真是个疯狂的世界，更加疯狂的女人。于是李南看着屋外的天空，就这么慨然一叹。

就连李南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之前抚摸大梁的手，又鬼使神差地放到他“该在”的地方去了，而且睡梦中的对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换了个让李南更加方便的姿势，并且在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甜蜜的微笑。

似乎梦到了什么甜蜜而熟悉的画面一般。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上钩了。看着远处的天空，李南只觉得秋日的暖阳让他浑身发沉，感叹了一下之后，困意上涌的他，如同穿越前那个慵懒午后一般，也缓缓睡去。

秋日的天光之下，两人一猫共同憩息在宽大的摇椅里，下午的暖阳照到他们身上，让人浑身懒洋洋地提不起劲，空气中的微尘，肉眼可见的在阳光中飞舞着，带来了某种发酵的阳光的味道，跟院子里的青草花香混合在一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空间流转着。

像极了一副静谧隽永的油画。

就在李南陷入了温柔乡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渣男负罪感的时候，长安的一处名为温柔乡的秦楼楚馆里，杨施余欣赏着歌舞，满脸和蔼慈祥的表情看着对面的梁槠，像是看着一名误入迷途的小学弟一般。

而梁储梁子明则是满脸挣扎表情，不停地喝着酒，双眼通红。

他已经喝了三坛酒了，这在一向信奉作为秘密人员要自律不得放纵的梁槠身上，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感君洛阳盛情，可——”过了许久，梁槠饮下一杯酒，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眼睛通红的地看着杨施余，声音嘶哑，完全不似那个平日里声音清越的年轻士子。

“呵呵呵，山海与簪缨虽然世与敌对，无非乃道统之争，君子之争矣，彼此相敬有加，山海奇士未必不尊敬吾簪缨大儒，吾簪缨之人莫不佩服山海先生，你我纠缠多年，山海中有簪缨，簪缨中有山海，想必子明应知。”看到梁储说不下去了，杨施余这才开口。

“子明虽感激空月公子洛阳饶命之恩，但你我出身有别，若是私情，公子但开口，梁槠莫不从命，可是若涉及山海之事，恕难从命！！”

“呵呵呵，洛阳之事乃玩笑尔，子明何须介怀，空月乃不忍子明落入草莽之手，乃是你我两脉应有之义，但是子明，空月有一问，那化冥心若深渊，内藏毒龙，所设之谋无有不中，当日之事，当真是汝等大意，而不是出自其刻意设计？？”

“断无可能！！”梁槠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同时想起了那个洛阳血夜。

在洛阳那个血夜，梁槠带着地府的人在城中拼杀的时候，曾经就在白马寺附近遭受到伏击，随行之人全死，本来他以为自己难以幸免，但是此时走出一人来，正是这位杨空月，然后他说不忍吾等之人被俗人军汉所杀，“义释”了梁槠。

这件事梁槠没有告诉李南，熟知李南多疑而心狠特性的梁槠，为了避免麻烦和不和，而是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包括——之后杨空月跟偶然的书信往来！！

信是的没有问题，这一点梁槠光风霁月，上面谈得无非就是一些风月和学术上的争议，他以为这是山海和簪缨的君子之交，所以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直到今天，杨施余约他见面，终于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想知道“雨计划”！！

明白这个事情意味什么的梁槠，肯定不会答应，他甚至做好了以命相赔的打算，可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

不是因为他怕死，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死了，自己那些野心和壮志，就成了一场空！！

而方才杨施余的话，更是勾起了他心头的某些名为嫉妒的怪兽！！

因为比起知根知底的山海世家的出身的梁槠，李南是“空降”的，而且骤得高位，不服任何人的梁槠，虽然也叹服李南的谋算，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响起。

如果当初得到“先生”亲眼，继承化冥的是自己呢？？

这句话让梁槠心头好似业火烧，再加上自己拼死拼活只得了一个风生兽的牌子，离天下九凶彻底无望，梁槠总在一个人的夜里，有些意难平。

而杨施余的一句话，则是彻底点燃了梁槠心头的不平。

如果李南是知道当日的危险，作为空降的他想要彻底掌握山海，那天故意派他去送死呢？？想起对方幼文和之名，还有一路走来，所设之谋均是不可思议的算精算绝的诡计，梁槠不禁怀疑起来。

“当日洛阳，地府式微，若不犯险，怕是难以功成，若是为山海之事，便是真让梁槠赴死，区区一命尔，何足道哉？？”

“呵呵，子明乃至诚君子也，其中人心诡诈之处，怕是比起某些毒士尚有不如。”杨施余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黑色的簿子。

“子明一看便知！”

“这——”看着这种新奇的装帧和漆黑的封面，梁槠哪里不知道这是那本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簿。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本黑簿他没有见过？

于是他带着好奇，翻开了这本“黑簿”。

紧接着，看到某个歪歪扭扭天下再无第二人有如此风格的字，梁槠呼吸都感觉停滞了。

如果李南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叹，自己那本藏在房中最深处的的黑色小本本，怎么会落到杨施余的手中，他还以为这本黑簿藏在自己箱子夹层里，被带到了城南的某处宅邸。

答案就是笑道人，当日笑道人前往菊下楼，除了挑战之外，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拿到这本黑簿。

而这本黑簿，就是杨施余当日得知内容之后，特地让笑道人取来，就是为今日策反梁槠准备的。

因为黑簿上写着两个字，名曰——夔牛！！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朱砂笔落，安有生路？”杨施余用金石之声，抑扬顿挫地吟诵起了最近在山海和簪缨之间流传的“顺口溜”。

二十个字，如同重锤一般，字字打在梁槠的心头。

因为梁槠，就是出身一个山海的古老世家，他们的大家长，就是天下九凶之一的——

夔牛！！

想起鬼长安隶属夔牛一脉的“河鼓”们的遭遇，洛阳的一夜的吊诡，还有天下很难有第二人模仿的笔迹，梁槠整个人都在发抖。

“万事具备，此人以后便是我簪缨之属。”看着浑身发抖的梁槠，杨施余感觉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对方上钩。

果然，就在梁槠低沉嘶哑的缓慢讲述中，杨施余得到了那个让他觉得惊才绝艳的可怖计划。

“真天下奇士也，当真好大一局。”

听完整个雨计划和地府成立的初衷，还有地府成立来发生的一切，包括清洗金部铁组，樱龙东渡和尸神入唐再加洛阳血夜的真相，杨施余不由得感叹起来。

此人，乃吾一生之敌！！

看着仿佛虚脱的梁槠，杨施余微笑着请酒，感叹着梁槠的不易，安慰着幸好发现得早，一切都还有办法，而且为了家中亲长而“背叛”，在簪缨看来不仅不是过错，反而是极为正确的“大德”！

他尽量宽慰着梁槠，看着对方听到儒家关于亲亲相隐的赞美之后逐渐亮起来的眼睛，杨施余笑了。

同时提出了关于他俩的，一个新的计划。

新的计划名为——

无间！！！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也无可避免。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无间 “无间？？”梁槠看着对面的杨施余。

“受身无间永远不死么？？”眼睛红红地梁槠，不由自主地念出了《涅盘经》第十九卷的话。

“云何名无间地狱？其诸狱卒捉彼罪人，剥其皮从足至顶，即以其皮缠罪人身，着火车轮疾驾火车，辗热铁地周行往返，身体碎烂皮肉堕落，苦痛辛酸万毒并至，余罪未毕，故使不死；是故名为无间地狱。”

杨施余抑扬顿挫地念出了《长阿含经》对于无间地狱的描述，作为簪缨，杨施余并不是专治儒家经典，佛道诸子百家，均有涉猎。

甚至关于诸子学说，他比山海中某些人还要精通，不得不说讽刺。

最了解你的，往往永远是你的敌人。

“子明以为空月欲送子明入那无间炼狱乎？谬矣，谬矣。”杨施余哈哈大笑，示意歌伎换了一首曲子，正是今岁夏日从西蜀传来的《南海菩萨曲》！！

“那小先生，果乃天下奇士，此等妙音，空月闻之，眼前不禁望见南海之上，观音踏龙而来，现大法相，千手千眼，慈悲观世。”听着熟悉的曲子，杨施余不由得感叹道。

“愚兄所谓无间者，乃是无疑之间，抑或若无之间也！！”杨施余笑吟吟地看着梁槠。

“敢问空月兄，此乃何意？？”梁槠听着有些恍惚。

“当日洛阳之事，还有空月意图挟恩欲得知那‘云’之事，汝可尽数告知小先生！！”杨施余看着对方吃惊的神色，语气轻描淡写。

“包括空月试图以子明为间之事！！”

啪嗒——梁槠手上的银制酒杯掉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酒液洒落在桌面，酒香顿时弥散开来。

“所为无间，乃是君子之间，空月亦不会强迫子明为间，子明可凭借本心，随时选择停止与空月合作，空月绝无半句异议！！”

杨施余看着对面的梁槠，笑得很温柔，仿佛猎人看着即将落入陷阱的小白兔一般。

“故此，此乃无疑之间，若有若无之间也........”杨施余喝了一杯酒，“子明可仔细观其言，察其行，若子明有意，届时再做决定！！是否与空月携手合作，全在子明一心！！

.......故此乃若无之间，子明若有意，其便有，若无意，一切作罢。”

“这——”梁槠呆呆地看着杨空月，半晌说不出话。

他怎么敢如此大胆，怎么会是如此的自信，怎么会如此的——仁厚！！

对于他的敌人也如同友人一般，丝毫不计较对方生死大敌的身份，只为了履行他亲亲相隐的“大义”，将儒家的真义蕴含到一言一行中！！

君子人如玉，如沐春风。

蓦地，关于上古儒者的描述此时涌上了梁槠的心头，于是他深深地看了杨施余一眼，并没有说话。

同时他也想到了，如果对面是那位“小先生”，自己会得到怎么一个答案。

怕是他一定不会给自己选择吧，而且为了让自己如他所愿，肯定会百般算计，让自己别无他路可走。

两相对比之下，梁槠冷汗涔涔，对于杨施余的话信了几分。

只是他不知道，无论对面是李南还是杨施余，有一点是一样的，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无路可走，只得乖乖按照他们的剧本行事。

区别只是在于他俩所用的“手法”罢了。一人以“恐怖”和鲜血立威，一人以“仁德”逼迫。

杨施余看着对方如遭雷击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于是他饮了一杯酒，“长安人多眼杂，若是被某些人看见，抢先一步告知小先生，反而不美，空月不胜酒力，还请告退！”

于是，他行了个礼，在满屋女子遗憾的眼神中，随即飘然而去。

只留下满屋的《清心普善咒》和风生兽梁槠，一个人在屋内发呆。

但是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清矍的背影背对着屋内，空气中，一句话飘来，“子明但有所需，空月欲全力助之！！”

这是他的承诺，簪缨银冠，大名鼎鼎的空月公子的承诺。

梁槠很清楚这句承诺的重量，有多少人为了这一句承诺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身死！！

“诺！”梁槠的回应，无比的敬重。

“小先生么？这一局，看贤兄如何破之？？”一炷香之后，坐在牛车之内，杨施余笑得欣慰。

梁槠今天给他的反应以及最后那一句诺，杨施余就知道，此事成了。

自此那条恐怖的九头相柳，将会被自己在体内最深处埋下一柄利剑，“他”会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这头恐怖巨兽最致命的一击。

哪怕他还未长成。看着远处的菊下楼方向，杨施余眼中升腾起寒意。

“子明汝会错意矣，这无间，从来都乃是永无解脱之八热地狱之首也。”牛车里的杨施余看着温柔乡的楼宇被抛在身后，笑着感叹道。

身入无间，永世受苦！

谁人能了这永恒之怖，又谁知，这生存一事，往往比命运更残酷。

只是没有人，愿对其命运认输矣。杨施余慨然一叹，觉得无比嘲讽。

“此事，算是愚弟对雁荡飞燕一事，回敬石安兄罢。”看着菊下楼的方向，杨施余小声说道。

今天这个事情，就是那次笑道人得到了那本隐秘黑簿上夔牛这两个字的时候，杨施余就开始谋划的，从山海的内线告诉他梁槠的出身和他的性格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计划能成。

结果没想到还误中副车，某个大叔讲话了，哎呀我滴妈呀，竟然还有意外收获！！他不仅知道了太子近日欲清君侧的事情，杨施余还意外的地获取了云计划。

这一切倒是让空月公子喜出望外，而且生出不得不除李南之心，甚至，他的心里还谋算了一个大计划！！

那就是簪缨从来没有做到的，谋夺山海天下九凶一脉，让其为簪缨所用！！

这一脉，就是夔牛！！

因为李南谋算夔牛是真的，梁储出身夔牛也是真的，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杨施余发觉了山海和李南的一个巨大破绽！

杨施余相信，心中隐隐不忿的梁槠，面对这位“小先生”想要谋夺清算夔牛的时候，他的痛苦和挣扎。

忠孝不能两全，只能择其一，此乃无间炼狱也。杨施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觉得梁槠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这才是无间这个计划的真正本意！！

只要梁槠答应了第一次，就已经无法回头，从此慢慢被簪缨所掌控，然后通过簪缨的合作，他们会扶植梁槠一路往上，最后一直达到天下九凶的那个地位。

如此一来，杨空月就完成了簪缨几百年都没有完成的壮举，那就是废掉天下九凶任何一脉，让其作为簪缨的“终极武器”！！

“这也是汝故智，小先生.....”牛车内的杨施余笑得极为畅快。

他准备效仿他和李南在临淄王那里定下的“协定”，故意牺牲掉簪缨的一些人或者将簪缨内部他的敌人的消息，一起提供给梁槠，好让他有足够的功劳迅速爬上高位，并且最后夺取那夔牛高位。

当梁槠越来越“功高震主”之时，不用他引导，梁槠自己就会想着如何除去李南，因为这是人性。

届时，夔牛一脉，就是可能导致山海分崩离析的定时炸弹，甚至——可以分裂山海！！

所以，这也是他让梁槠将今日之事告诉李南的原因。

因为他相信，梁槠肯定会隐瞒他已经知道李南欲除掉夔牛的事情，而以那位小先生的性子，很大可能让梁槠答应，然后做一个双面间谍！

这才是这个计划的致命杀招。

因为如果他不那样做，那就不是小先生了，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他这位平生第一大敌！！

而隐隐对于李南不忿的梁槠，一边是之前他埋在他心里，关于洛阳血夜那根刺，一边处于自己的嫉妒心和爬上高位的野望。

更重要的，这位恐怖的小先生还将夔牛写在了那本必死的黑簿之上，这一下，梁槠肯定会慢慢倾向于杨施余这边。

杨施余知道梁槠肯定会挣扎，会去自己找寻真相，但是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他只要动了这个念头，自己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这已经可以算是阳谋了，所以杨施余觉得对方一定会按照自己所设计走下去的。

毕竟，比起一个时时都在算计，动则让一城化为血海，让身边人都恐惧的“毒士”，另一个则是光风霁月，时时都在为你思考的的翩翩君子，谁都会选择让自己安心的一方合作不是么？

更重要的，血脉之亲永远是高于一切的。深深确信这一点的杨施余，似乎已经看到了梁槠下次来找自己的画面了。

子明，汝可知道，君子杀人不见血，乃诛心尔。杨施余对于自己有一次成功的“诛心”表示满意。

“这一局，簪缨就先让罢，所谓成就汝之赫赫凶名！！石安兄........”

杨空月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仅要隐隐促成夔牛和化冥的冲突，而且还要助李南搞定长安这一局，不仅要暗助太子“清君侧”，甚至地府接下来的动作，簪缨都会“暗中助之”，甚至——

这皇位，也不是不可先让！！杨施余已经在如何想说服那几位金冠，甚至最高的玉冠，同意这一个先予后取的大计划了。

而且，他早已经开始了........

就在得到这个名字之后，觉得有文章可做的他，才会同意他、临淄王和李南的“协定”，定下所谓风云之约，而在贾布衣传来的消息之后，当天杨施余就已经决定，让京城的簪缨收缩，有些时候还要隐隐助之的计划。

因为山海和地府这一局越顺利，就表示李南接下来，会越早的而且越加投入精力，去针对夔牛一脉。

毕竟这位，从来都不是愿意放过他人之“仁人”。想起梁槠所讲，李南一路上为了某个不顺眼灭掉青玄子一脉，为了害怕可能发生的危害竟然想要灭尽梁王一系。杨施余觉得自己发觉了此人的最大弱点。

那就是似勇实怯，极其惜命！！为一身不惜祸乱天下！！

这一点，跟那位位至三公的“贾文和”简直如出一辙，杨施余不得不感叹“先生”识人之明。

所以还没有长成相柳的他，才被称作幼文和！！

“化冥者，酷毒勇烈，皆为自保也，其性谨小慎微，乃以酷毒之态恫吓众兽，若无他物挑衅，自当深藏地底不出，饱食之后自归也。”蓦地，杨施余吟诵起了一段文字，这是簪缨内部对于山海的诸“兽”的评价。

想起那位前任化冥张柬之除掉武则天之后，竟然不除去武氏一脉，再想起李南的种种作为，杨施余对于簪缨先人的话，再次感到了无比正确。

“若除化冥，自当——”想起了簪缨中的典籍描述，杨施余笑得极为自信。

“引蛇出洞！！”

就跟武三思在长安自己传播韦后和自己的宫闱丑事诬陷神龙五子一样，引动李南这条毒蛇出动的诱饵，他已经准备好了。

“七日之后，渭水之边，修罗隐剑，遂君所愿！”杨施余比笑道人先一步，接到了他那封梦寐以求的“战书”。

这一封战书，也是杨施余梦寐以求的。

因为说好了要观战的李南，当日也会出现。

因为太子清君侧，也在那天！！

为了避嫌和逃出长安城，“惜命”的李南肯定会出现，关于这一点，杨施余无比确信。

所以，那天就是笑道人刺杀李南的日子。

若是汝没能躲过笑道人之歧途剑，那地府吾就笑纳也，若汝躲过这笑道人之剑，那就请接下吾这诛心一剑罢。

“用笑道人换小先生一命，吾大赚也。”心知以这位个性，既然敢去就已经设下了十杀死局，想着能不能用笑道人换他一命的杨施余，整理了腰间的古剑，施施然的走下牛车，踏入了一座道观。

剑长三尺六寸，以传说中的五色石为之，名曰乘胜万里伏，乃是簪缨故物，亦是杨施余的佩剑，其所造者，篡汉者王莽也。

剑客比斗怎可不用名剑？今天，杨空月就是给笑道人送剑和战书来，并且告诉他当日不惜一切也要杀死李南的事情。

用貌似穿越客王莽佩剑来对付真正的穿越客，不得不说真是妙不可言。

但是就连算无遗策的空月公子也没有想到，因为某个女人，让穿越客拥有了天下第一剑，整个局变得扑朔迷离不可确定起来。

古有越女剑竹枝为剑，破三千吴甲，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现有穿越客以天下第一的“悦女剑”，要大破笑道人的“无剑胜有剑”！

薛绍旧宅内，看着太平公主府顶尖匠人的手艺，刚刚试坐了一圈的李南很满意地这辆马车，一旁太平公主迷醉地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温柔且神情缱倦。

到了此时，穿越客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算是开了眼界，所谓山海的民间绝艺，终究还是比不过皇家内造啊。

无论哪个年代，最优秀的一批匠人都是藏在皇宫的。

包括，那位住在皇宫大内营造司的“祸斗”们也是。

七日后的比试，就是我这“悦女剑”不讲道理的教你这个“无剑”做人的时候。想起那位女冠隐，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修罗，李南大为开心。

很好，“有情剑”破“无情无我剑”，自己依然是那个正义的翩翩少侠，而不是江别鹤那个骗女人的大坏蛋老渣男。

可是看着笑靥如花的太平公主，李南为什么觉得有些心虚呢？而且刚刚接到梁槠传来的让人震惊的消息的时候，李南为什么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

于是他陷入深深地思考，开始考虑着杨施余的目的，而且考虑着要不要让梁槠趁机假意答应，他的“潜伏”计划干脆再添一个名字算了。

无独有偶，李南也准备通过让梁槠作为双面间谍，他也想提供一些敌对之人的情报给对方，好让梁槠接触到簪缨的高层，成为地府打入簪缨的一颗钉子。

而且选择的“牺牲”，不正是现成的么？想起奴役自己“孟婆”们的“河鼓”，还有态度暧昧高高在上的那一位，李南做出了决定。

就决定是你了，夔牛！！李南准备过两天想好整个计划之后，就给梁槠消息。

穿越客不知道是，所谓的歧途“无剑”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乃是让人无法摆脱的“无间”啊......

李南更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动念的那一刻起，有些人就因为他和某个如玉公子的角力，堕入了无法挣脱的无间炼狱！

不仅如此，“他”想要把他、地府、乃至山海，也拖入最深的地狱中，永世折磨。

..........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

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

我们都在梦中解脱清醒的苦

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既然没终点，回到原点

我想，我们都不，不在乎——《无间道》

第二百三十章 改变的公主 “还请公主助之。”李南恭敬且温柔地对着怀里的太平公主说道，像极了一个标准的吃软饭的小白脸。“小九么.......”现在无论白天或者黑夜，越来越喜欢腻在李南怀里的太平公主，发出了一阵如同被抚摸的猫一样的慵懒声音，同时轻轻抚摸着李南的黑猫大梁。

听到对方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软腻声音，李南顿时会意，手中的力道加重起来，怀里的美妇立刻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当然，不要想歪了，李南只是在给太平公主的按摩而已，并没有发生任何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卫道士痛骂某些限制级画面。

虽然太平公主对于“李郎”的某些“旧习惯”表示很喜欢也表示随时欢迎，但是李南总是觉得有点膈应。

特别是前几天那一晚，李南那种“被迫”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发觉自己现在很难用之前的我是逼不得已，我心里还是无限忠于药娘和南雀的说法来说服自己。

虽然这个时代下，远在蜀中的南雀和药娘可能不太在意这件事，但是心里面这道坎，李南的总是过不去。

而且这几日的太平公主，似乎也变了，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某个强势疯狂的疯子公主，而变成一个可怜的，缺爱的中年女人？？看着让人，怎么说呢，忍不住想要保护和“欺负”一下？？

突然涌起的念头让李南觉得有些惊悚，自己不会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太可怕了。

这已经不是太平疯了或者自己疯了的问题，心狠手辣的太平公主变成痴缠的小女人，自己对她开始有微妙好感这件事，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比我大十几岁啊，李南如是想到。

难道自己真的对她有点........不可能，不可能，软香温玉在怀的李南，神情有些挣扎，被眯着眼悄悄观察他的太平公主尽收眼底。

而关于他的“挣扎”，太平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而且她喜欢看到李南这种挣扎的样子，甚至说她是故意的。

李南越挣扎，太平公主就越想要彻底征服他的心，让她的“李郎”回到“原本正确”的生活轨道的心就更加强烈。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敏感的事实，那就是她这位“李郎”，可能不太习惯拥有多个女人!!

就跟她听到那个“蓬莱之城”里面的生活一样！！

关于《东京爱情故事》，太平公主昨天已经“追更”完毕了，而关于发生这个故事的瑰丽奇异的都市，还有那个国家奇怪的法度，太平公主都了解了。

她现在对于那座天上城无比向往，恨不得舍弃公主之身，跟“郎”一同前往！！

因为在那里，一个男人只会拥有一个女人作为妻子，如果他还有其他女人，哪怕是没有名分好似侍妾一样的“情人”，也是不被允许的，而且那个世界男女似乎平等，男子对于女子的尊重则是发至内心。

想到这么一个真心“敬爱”世间一切女子的李郎，太平公主如何不想得到？

怕是天下女子都得到如此“有情郎”罢。太平公主不禁开始深深嫉妒起蜀中那两位来。

偏生汝等运道好，先太平一步得遇李郎。太平公主曾经在某个夜里，恨恨不平地想到。

关于李南的过去的一切，太平公主如同陷入热恋的小女生一样，总是在白天，缠着李南讲他的那些“过去”。

怎么办呢？富婆有要求，作为“不想努力”的李南只好照办，于是他这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交待”自己的过去——

李南把自己穿越后的事无巨细地都讲了起来，包括他是如何安葬并不存在的师父后出山，然后跌落山中被村民捡到遇到药娘，然后遇到女团如何创造707的事情。

虽然关键部分有所隐瞒，但是李南所讲的，几乎都跟太平公主府上“卷宗”描写的一样，而且他也隐去了手机风衣之类的东西，害怕听到《东爱》的太平公主猜到些什么。

俗话说得好，你要用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那么你的破绽就会更多，听完了李南的“过去”之后，太平公主更加肯定李南的“出处”了。

因为那个“手机”，太平公主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她曾经疯狂找李南的信息时，听到太平秘卫汇报过，说是江州青宁乡的某个村子的村长有一个非金非玉的“镜子”，式样大小迥异此时一切物事，村长曾经拿出来给邻村一个教书先生展示过，然后村子就被灭了。

灭村子的是杨家的人，而山海的人又灭了杨家的人，那面“镜子”不知所踪。而那个村子，就是她的“李郎”跟那位杨氏女初识之处。

现在听到李郎讲到某个物事，和说起这件名为“手机”物事的那种不经意的熟悉和遗憾，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

而且她也发现，李南虽然穿着士子服，但是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了。

关于这一点，太平公主还试探过，而且就在昨夜！！

听完最后一回《东京爱情故事》后，她说自己身体不适，要不叫几个年轻侍女一起“服侍”郎君可好？就是郎君你白天偷偷瞄的那个圆脸大眼睛，我已经让她去洗澡了，先让她“处子承欢”，然后兔兔在好好服侍郎君。

不是，这么快就从某个地方的爱情故事变成了这个地方很热的爱情动作后续了吗？李南吓得连连摆手。

李南下意识的拒绝和脸上的神情，让太平公主哈哈大笑，然后侍女当然就没有上，而且她还问了李南一个问题。

“若蜀中杨氏女不日将生产，但愿太平亦为郎诞下一子可好？”太平公主当时把整个人蜷缩在李南怀里，动情地说道。

“子不若女，女乃其父贴心解语花也。”想起大唐女权高涨，李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儿子哪里有女儿好，女儿亲，女儿好，女儿是爸爸贴心小棉袄（女儿赛高，除了喜欢踩老失肚子这一点以外，其他都很完美）。

“咯咯咯”太平娇笑起来“那太平便为郎诞下一女......”

果然是真的！！李郎心中并未有男女之别，似乎更喜女儿也......

想到这里，当时的太平公主只觉得后悔不已，若是自己先一步得遇郎，今日如此备受宠爱之人，便是太平尔。

想起这位对于那两个蛮子和弃女，简直宠得没边了，先不说这位哪怕在外地，胡姬环绕的情况下竟然并未宠幸一人，而且也以姐妹相待，光是男子为家中女子守身如玉，还是两位“妾”（虽然南雀和药娘可能不同意这个身份），这简直骇人听闻。

就说李郎日日写给蜀中的信里，有多少是对于两位“侍妾”日常的叮咛，连每日所食与每日浣足之类的小事都有，这些，远远是大唐男人的不屑于为之的。

而其中的话肉麻之处，让太平公主也觉得双颊绯红心中泛酸，什么“纸短情长”，什么“吻君万千”，这一切，都让太平公主极度的嫉妒！

“郎捣捣儿.......”当时听完李南的话，太平公主只觉得心头无名火起，当时就这么对李南说道，声音甜的发腻。

于是李南又把吕岩那句腰仗利剑斩愚夫的诗默念了一遍，开始“工作”起来。

..........

这一切原本就是应该是自己的！！现在，躺在李南怀里的太平公主，想起昨夜的“快乐”和“满足”，还有环绕整个人的安心感，仰头看着李南，只觉得柔情无限。

这样的日子，哪怕让她立刻去死，她也是绝对——不甘愿的！！

她还没有为他生子，还没有跟他一起白头，看着女儿出嫁，看着儿孙满堂，还没有如他所讲的，临下关风，赏上关花，观苍山雪，醉洱海月，食幽州之鹿，北海之虾，南海之鱼，西域之羊，她怎么会舍得死？？

原本有些自暴自弃，准备荒废一生的太平公主，这段时间在深深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将李郎，她的“尔辽温丁”送上皇位如何？

虽然似乎她的李郎不喜欢，她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李郎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是纵然黄袍加神，不若逍遥半生。

虽然李南的回答很真诚，连地府都玩不转的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是太平公主不得不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自己和李郎永享富贵，乐此一生。

到了她这个权势，已经不是说我不玩了就可以安然隐退的，因为她只要稍微露出退意，等待她的就是死亡的结局。她之所以现在活得好好的，不是因为皇帝好心，单纯是因为够强而已。

因为她的权势太大，手下的人太多，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天下任何事情都绕不开她，不杀她，天下都不放心。

换言之，她想要乐享人生，怕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她才有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那就是——将他和她的儿子送上皇帝宝座！

就跟之前太平公主和李南见面第一次问的那样，太平公主也知道自己明面上权势熏天其实危若累卵，再进一步绝无可能，现在只是皇帝暗弱，但是这种自己占了国家大部分权势的情况，无论哪个皇帝都不能忍，无论如何，她只有毁灭一途。

以前疯狂且如同行尸走肉的她，当然无所谓，她甚至隐隐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抱着疯狂一把自己不死就让这个天下死的态度，行事手段极为极端。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遇到“李郎”之后，太平公主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前途来，然后她发觉，要保住自己权势的和身家性命的方法不是成为皇帝，因为那一定会引起天下反对。

唯一的办法，就是——学汉代那位长公主还有她的母亲一样，扶植和控制一位皇帝。

太平公主相信，以李郎的学识，他一定会教出一个仁慈如同自己父亲一般的伟大皇帝，再说“李郎”也是城阳公主一系，本就是高祖一系，自己的孩子当皇帝，比自己的父亲都还根正苗红。

这天下，还有比太上皇和皇太后更加可以肆无忌惮可以随意享受生活的身份吗？不用受到皇城和各种规矩束缚，不用向人行礼，所有人都要敬重三分。

于是，这个极为荒诞的计划就这么在太平公主脑海里扎下了根。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是皇帝更加可靠的呢？？于是这几天太平公主偷偷遍请名医，给自己调理身体，主动“戒”了过于频繁的一些房事，就是想一举得男。

这也是李南这几天白天有力气起床的原因。

原本有些癫狂毫无目标的太平公主心头恢复清明之后，最肖武则天的她，立刻的变成了那个精明、敏锐、智慧的公主。

太平公主变了，关于这一点，接触不多的里李南虽然还没有感觉，但是她的侍女和仆人们可是十分惊叹。

因为真的从那日之后，太平公主并未杀过一人！！而且长期露出笑容，哪怕有个侍女将她头上的珠花弄错了，往日仗杀的罪名到现在不过是换来她笑啐一声，好个糊涂女，莫不是思男乎？

这就十分让人惊骇了。

更加让人惊骇的，那就是公主改变了某些“规矩”，让一个男人可以“高高在上”，根据事后擦身体的侍女说，公主还十分享受，而后来擦身体的侍女也没有了。

她不是“被消失了”，而是被派给李南磨墨和采买日常他所需，据说那位李郎不喜侍女服侍，所以自此的每个夜里，公主的寝室并无他人，只有他们两人。

这在唐朝的贵人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这睡觉竟然没有侍女服侍，暖被窝，随时端茶递水，关键时候还要替女主人“顶上去”，别说大唐的男人们不习惯，就连女主人也觉得不正常。

于是，察觉到太平公主惊人变化的侍女仆人们，诚心诚意地祈祷起李南一定要长命百岁！

自己变了，这一点太平公主感受得最清楚，被“爱情”滋润的女人，一定是容光焕发的，现在的太平公主感觉自己浑身轻盈，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完全不似往日看什么都烦，恨不得将其彻底粉碎毁灭的样子。

“李郎，汝乃太平命中，最大之幸！”现在的太平公主眼中，已经不是李郎“酷似”薛郎的观感了，甚至有一点点是“薛郎”酷似“李郎”！！

现在的李郎，比之前的薛郎，更加让她觉得安心和喜欢。

而面对与李南提出的各种“要求”，太平公主不仅全部同意，甚至她还隐隐期望他向自己提出更多“奇怪的要求”呢。

因为他的“要求”越多，说明他越离不开自己。

“待太平向郎倾诉太平所求之时，便是郎心归妾之日。”思绪恢复清明的太平公主，对于感情地经验，远不是李南可以比的。

很多时候，女人只要对男人提出一次“要求”，那就是一辈子。关于这一点，太平公主比谁都清楚。

于是，在她听到李南略带不好意思地提出，想要把自己一位“朋友”接来府中或者其他地方安置的时候，太平公主当然就同意了。

最开始她还担心对方是他的红颜知己，结果一听是那位“李九”，她立刻娇笑起来。

“当无不可，妾这边将小九儿接入此宅。”太平公主笑着说道，说完，她悄悄爬起来，将嘴凑到李南的嘴边轻轻吹着气呢喃到。

“郎君当日与那小九便是相交莫逆，今日欲将其救出，莫非郎君——”太平公主咯咯娇笑起来。

“有妾尚嫌不足，想要趁机将那‘九公主’安置此处，当着妾之面，金屋藏娇不成？？”

“九公主？？”李南手为之一停，蹬大了眼睛看着太平公主？？

不会吧，我都跟李九抵足而眠过，他的喉结还有声线，你告诉我他是女的？？真当这是一旦穿上男装哪怕某个部位挺得高高也没人认出的古装电视剧？？？还当我是瞎的？

这是侮辱我的眼神还是侮辱我的智商？李南看着太平公主，一副你在骗我的样子。

“郎容秉......”看着李南的眼神，太平公主觉得很有趣，随即笑着开始解释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九公主 “原来如此........真有你的，小九儿。”听完了太平公主的描述，李南终于明白了李九为何能量如此大，但是在长安却是没有什么名气了。

在地府的记载里，这位李唐皇室耆老口中的“小九”，诸位皇子口中的从未见过的“九叔”，太平公主和太子口中的“小九儿”地位神秘高贵，跟皇室走的极近。

但是却极少的有人知道他，只有某些宰执级别或者古老的大世家才知道有这么一位“九公主”。

因为他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一个人！！

曾经被涂改过得殿堂，隐瞒着某位“公主”香。

李九当然是男的，但是为什么被叫做“九公主”呢？则是因为一个被涂改过的历史，一位大唐人都讳莫如深提起的人物！！

他是两位“皇帝”的儿子，两个皇帝的弟弟兄长——章怀太子李贤！！！

李九就是他的遗孤。

当年武则天为了称帝，废了“素有贤名”“最似太宗”，无论是皇室还是朝野世家大族都认可的章怀太子，流放到巴州后逼他自杀。

所以，他就成为了史无前例地两个皇帝的儿子，家里皇帝亲戚最多的悲情太子。

当年章怀太子李贤监国，朝野皆赞之，他父亲李治也很看好，据说章怀太子为人温和聪敏，而且颜值很高，得到了“俊秀”的赞叹，得到了天下所有人的喜欢。

除了他的母后武则天以外。

当时武则天和李治宠幸一位叫做明崇俨的术士，这位就在李治面前说李贤的坏话，而且不知道怎么的，宫中竟然传出李贤不是武后亲生，而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与高宗的儿子的流言，让李贤觉得自己不是嫡出有些恐惧，再加上武后的厌恶，于是“母子”更加对立起来。

这种情况，就跟当今太子和韦后的关系一样！！！

所以李南也能理解太子为什么对李九这么信任，甚至超过了他的儿子。

因为他跟自己那位“六兄”现在的情况一样啊。

然后好巧不巧的，明崇俨被强盗杀了，然后武则天怀疑是李贤干的，又从他家里搜到了“悬甲百副”，然后就说他想要谋逆，废为庶人被贬远方后不久，就派人逼他自杀了。

李南有理由相信，杀明崇俨的很有可能是武后，甚至是为了平息流言的李治，很大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但是悬甲百副这件事，历朝历代的太子，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干过，一查一个准。

所以知道这一点的武后，扫清了李唐最后一个聪明的继承人，踏上了的称帝之路。

而李九，就是章怀太子的第九子。

那他是怎么成为“九公主”的呢？

事情要从李贤的某个小爱好说起：作为一个贤名聪敏待人温和的太子，李贤在朝野和皇室当中堪称完人，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生活作风问题。

如李治的哥哥，被废的李承乾一样，似乎唐朝历代太子都有好“声色”的传统，而且还是“男色”。

通俗点说，就是沉迷“哲学”不可自“拔”。

李贤平日颇好声色，养户奴赵道生为男宠，多赐之金帛，东宫官员韦承庆上书劝谏不听。太子事发后，赵道生供认是太子命他刺杀明崇俨，然后太子就倒霉了。

不得不说，搞基误国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大唐的太子们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难道..........搞基真有如此大的魅力？？

虽然韦承庆的证词真假很成疑虑，但是从中可以看出，整个事件中，得利的就是韦氏和武则天，或许那个时候，韦氏就已经开始察觉某些苗头，开始投靠那位圣后了吧。

李贤败也搞基，成也搞基，当时李贤被废的时候，心知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母亲很可能不会放过自己，当时李九刚刚出生还在襁褓，被流放巴州的李贤不忍，于是就托自己给自己的一位堂姐，名曰金花公主的帮着抚养照顾。

而冒死将“李九”送到宫内的，就是李贤平日里的一名男宠，外号叫做黄鹂的兔儿爷，不惜自阉其身，化身太监进入宫中送人！！

受尽白眼的被人唾骂只爱金钱的兔子，也能行出如此之“义”，当得起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

很多时候，某些风月场中人，比某些士林风骨更有气节，关键时候更加能够站出来，比如秦淮八艳，比如赛二爷。

金花公主地位尊崇，她的父亲，就是李治那位最聪明的二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最宠爱的青雀儿——濮王李泰！！

李泰一生，受尽整个大唐宠爱，聪敏无双，晚年崇信佛道明哲保身，虽然当时他已经死了，当时他留下的政治能量，再加上长孙氏遗泽的缘故，所以金花公主暗地里可以动用的权势，简直极为惊人，就连武则天看到金阳公主，都得亲热地以贤侄女呼之。

当时金阳公主以三十五的高龄，正好才生产，生下一名女儿，唐高宗特封其为公主，可惜年高生产，婴儿健康堪忧，没多久就夭折了。

于是，李九就被当做她的孩子被秘密抚养，行那赵氏孤儿之事。

因为李九顶替那死去的堂妹身份，时人谓之九公主。

等到章怀太子被平反的时候，这个秘密才被慢慢揭开，李九才被放出宫来，由他的叔叔，太子李重俊抚养。

其实在神龙政变之前，许多李唐皇室都知道了小九儿的身份，哀叹章怀太子被杀，府中诸子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意外落水”，只有他这一个遗孤的时候，这些“叔伯姑嫂”们，也对于李九分外的好。

而李显虽然也知道有这么一位“小九儿”，但是也做视而不见。

怎么说？叔叔的皇位原本是你爹的？？你爹身负天下之望，比叔叔强的不止一星半点，可谓众望所归，现在你爹平反了，叔叔吧皇位还给你？？

特别是李九长得越发俊俏，越来越像李贤的之后，李显就更加不愿意见到关于李九和章怀太子的任何消息。

所以，哪怕已经平反了，章怀太子这个名字在大唐也个禁忌，只存在于李唐皇室耆老和章怀太子的死忠拥趸的回忆里。

每当酒酣脸热，感叹李氏权势旁落，皇位上那位无能之时，他们总会呆呆地出神，说一句若是章怀太子在，吾等何至于斯.....

所以，带着遗憾和弥补心思的李唐皇室们，对于这位“九公主”更加的好，而乃似其父的李九，再加上金花公主动用李泰的遗泽，不遗余力的教育下，已经不亚于他的那位父亲了。

而为了弥补那位“太子”或者对于“六兄”的遗憾，整个大唐皇室给予了李九不亚于章怀太子的宠爱，甚至隐隐有当年那位“青雀儿”的势头。

便是太平公主和韦后武三思，都不敢轻易加害。

不是说他们做不到，而是划不来。

很简单，花巨大的力气去对付一个没有官职不可能继承皇位的“庶人”，得罪的可是整个李唐的残余的骄傲和章怀太子的“余孽”——死忠于太宗一系的李唐派，简直得不偿失。

这就好比去打死一个必定剧情杀的小boss一样，花了大力气死了无数次，一件白装都不爆。

据李唐某个大宗长私下里说，这“小九儿”乃是那位唯一遗孤，他们这帮老家伙保了，拥有“五不死”的特权，谁敢动他，他们这帮老家伙就敢执行家法。

何谓“五不死”？所谓见天不死，踏地不死，见君不死，天下没有困他的绳子，更没有杀他的刀！

虽然这个只是个坊间传言，李九真的被杀了他们也不会真的“执行家法”，但是不妨碍他们用这个来表示态度和用来展示自己的残余的威严。

于是，成为李唐皇室尊严为数不多“遮羞布”的李九，成为了长安城最特殊的人物！

从小就知道其存在，而且对于这位待人温和的“小九儿”颇为喜爱的太平公主，听到李南想要“救”他出太子府，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小九儿若想出府，天下何人敢拦？太平若派人去请，反而不美，他若拒之，太平亦束手无策也，郎何不修书一封，反有奇效！”

太平公主轻描淡写地将此等皇家秘梓告诉李南，李南觉得有些震惊之余，竟然有些.......感动？

自己感觉怀里的女人越来越顺眼是怎么回事，我才不是个渣男，我不喜欢年上，兴癖没有发生改变啊啊啊啊，李南心头无比挣扎。

女人，真可怕......

李南的“挣扎”被敏感的太平公主感受到了，感觉到了身体某个部位被咯了一下，太平公主笑得温柔且得意，同时身体更加柔弱无骨地扭动起来。

不行！！李南强制按捺住了心头的强烈波动，借口写信，赶紧逃离了那个可怕女人的魔窟，太平公主则是如同抓到鸡的狐狸一样，看着他写信的身影，笑容得意且意味深长。

“一向不见，石安可好？”当天下午，“重病初愈”的李九站在了李南对面，依然一副温柔贵公子的模样，如同当日初遇一样，拱手向李南行礼。

可恶，好几天不见，他又变帅了。李南看着对方越发“俊秀”的脸，只觉得有些嫉妒。

“好久不见，石安见过——”李南深深一揖。

“九公主！！”

“哈哈哈。”李九一愣，随即两人对视几秒，彼此哈哈大笑。

如同当时李九与他山中分别一样，他们来了个极为“现代式”的热情拥抱。

看着旁边如同小妇人的“姑母”，李九再想到近日传出的黑簿之主“不知所踪”，某位公主“判若两人”的消息，也不禁对于这位“石安兄”鬼神莫测的“术”表示了极大的惊骇。

“羡鱼莫不是要称石安一声姑父？？”拥抱之时，李九凑在李南的耳边小声说道。

李九的动作之暧昧，空气中的哲学浓度急剧上升。

这“小九儿”从小被当做女子养，又“酷似其父”，莫不是那“好男色”之癖，也乃同其父罢？？太平公主看着这对“兄弟情深”，觉得一股浓浓地危机升起。

兔兔，危！！

原来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太平公主现在有些后悔，派人帮李南去送信了，看着李九暧昧跟李南咬耳朵，她不由得对着李九凤眼圆睁，怒目而视！！

“哈哈哈。”背对着太平公主的李南不知道，他这位好兄弟已经和他的“兔兔”眼神交锋了好几个回合。只觉得今日的李九有些“热情”得过分，而且——

背后怎么有股莫名寒意！

“看来石安当真已‘收服’这位自己这位姑母！！”

联想到她斩杀所有面首，将自己的儿子派到事情繁杂的礼部，连五日一会的例行召见也取消了，彻底不理会现在的丈夫武攸暨和他们的儿子，李九再看到这位姑母要吃人的眼神，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石安大才！！”

分开之后，李九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然后，在场的三人中，除了李南这个主人公以外，剩下的两位都面露神秘微笑，一个笑得揶揄，一个笑得羞怯且甜蜜。

“？？？”李南一头雾水，看着一脸神秘微笑的两位“公主”，只觉得不解。

这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就我不配有姓名？

等等，三个人，我什么时候默认了这种奇怪而且可怕的搭配啊，给我清醒点，李南。李南稳了稳心神坐定，笑吟吟地对李九开口了。

“多日不见羡鱼兄，南甚是想念，羡鱼兄若是无事，何不在府上盘桓几日。”说完这句话，李南和李九相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现在，轮到太平公主尴尬了，三个人的电影，她也刚刚失去了姓名。

李南这才想起，自己和李九当日被某个世家大族请在家里“盘桓”的事情来，最后还是跳出了天女舞的李南才被“放行”。

当时的日子，虽然危险，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趣啊。李南不禁生出一股中年人回忆少年时期事情的感叹。

这段时间内，连李南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越来越爱中年人自居了，好像是为了给自己喜欢上某个中年美妇，大脑潜移默化地为自己找理由一样。

太平公主在变，李南何尝不是在“变”？关于这一点，聪敏的李九一进门就发现了，于是他对着太平公主深深一礼。

“姑母大才！！”

换来的，则是太平公主得意的笑容。

“石安兄，你与吾这姑母，说不清是谁‘收服’谁矣.......”李九心中暗叹。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恢复正常对他带着善意的“太平公主”，对于整个大唐都是好事。

对于他是，对于他也是！

“敢不从命乎？”如同当日一样，也是李九出头，答应了“盘桓”，说完，三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意味深长。

现在三个人都有姓名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于是，这“九公主”李九也如同某位“黑簿之主”一样，坐上了某辆华丽低调的马车出府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薛绍的旧宅里，某位“小先生”的心情，明显也好了不少，笑声都多了些，还会时不时抛出一些让人捧腹的“桥段”，让两位“公主”哈哈大笑，所有人都很快乐。

但是表面笑得甜蜜而和蔼的另一位公主，心里那越来越重的酸意，就很少有人知了。

.........

九公主，神的遗孤，满园踢踏关不住，“裙”下臣无数。

“仁”被野心流放，化冥慢慢长出翅膀，控制冷箭方向，射向早就腐坏的盛唐，

有谁将与“公主”决斗，在景龙元年抛下高寿？？

又有谁在午夜梦回，心回到那蜀水的艇尾？？

第二百三十二章 秋日出游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惊喜就是你本来只想要几片合格的透镜，但是阿拉伯人竟然给了你一组透镜。收到“货”的李南给观众们表演了一个阳光点火之后，立刻受到了两位“公主”的惊叹。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就是发觉自己的好兄弟不仅精通杀生大术，而且精通各种“奇技”，竟然将日精汇聚一点，从日中取火？？

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么？看着李南隔着一段距离将白纸点燃，李九看着他送给自己的“放大镜”的奇物，他都不敢学着李南一般把放大镜放到眼前，生怕眼睛被烧瞎了，看着透镜后，李南的眼睛诡异地变大很多，李九不由得啧啧称奇。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还有什么比第一次收到“郎”的礼物，一根又长又粗又硬的圆柱状物体更加让人惊喜的呢？太平公主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不由得惊呼出声，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镜头前晃动着，似乎想要摸到前面的并不存在的物体似的。

而且，只有自己有，那位“九公主”只有名为放大镜的简单之物！！

是的，就是望远镜，这一组透镜因为有多的，李南找来了皇宫里的，以“祸斗”为名山海大匠们，仔细调整了焦距，估算了大概倍数，又让大匠们重新对于镜片打磨加工之后，弄出了两根粗糙的单筒望远镜。

虽然很粗糙，而且只能放大20.7倍，这个数据是李南根据透镜组算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因为误差的原因，其实还要差点，差不多也就19倍左右。

而且透镜微微带绿，视线有些模糊，但是镜筒可伸缩调焦这一点，倒是可以做到，李南啧啧称奇。

还是那句老话，充分证明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虽然哪怕是出自山海的大匠，要造出一个完全规整的圆筒，让透镜焦距在一条线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但是不妨碍在大唐唯二两个望远镜的引起的震撼。

两个望远镜，一个自用，一个送给了大金主大平公主，至于好兄弟李九，马马虎虎送个放大镜就是了。

“此物真乃利器。”关于望远镜的作用，在座的都是大唐顶层的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作用，简直就是杀人放火、偷窥、呸呸、侦查的利器。

“郎（石安兄）大才！！”太平公主和李九一人一个望远镜，啧啧称奇之后，俱都各自拿着各自把玩起来，喜不自胜。

“嘿嘿！”浓烟中的李南讲鸡翅膀翻了个面，看着不时惊呼的两人，不由得有些自豪起来。

穿越客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说实话，比起那些勾心斗角阴谋暗算，李南更想作一个“发明家”和教育家，点亮大唐的科技树，让后世种种便利的小物，让这个时代的人民过得好一些。

但是问题在于，如果不掀翻现在这个天下，自己哪有这个环境？

别人说治大国如同烹小鲜，但是对于穿越客来说，别说治国，就是想要“舒服”的活着，也都好比这烧烤，烟熏火燎的。

翻动中手中的羊肉串，李南有些感叹的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太平公主今日分外惊喜的神情。

还有什么比跟郎出来秋游，郎竟然亲自下场为自己炙肉更加让她惊喜的呢？？

看着李南站在前几日打造的“烧烤炉”之前，正将香料洒在肉上，专心致志地样子，让太平公主觉得很快乐。

这种快乐是她没有感受过的，那是一种舒心的，没有上下尊卑的和谐气氛，看着李南招呼着一名她拿韭菜过来，语气十分平常，太平公主涌起了一阵难过。

“不劳动者不得食”，看着太平公主吃惊的样子，李南笑着接过了韭菜，将其放到了烤炉上，看着他头上的汗珠，太平公主心疼地掏出手绢给他擦汗。

或许在那天上城的生活就是这般吧，没有尊卑，没有公主与侍女，只有男与女，郎为了自己竟然放弃如此美妙舒心的日子，兔兔真是身死难报。

其实她想错了，就算是“天上城”，尊卑阶级也是有的，阶级壁垒一样让人绝望，但是不妨碍太平公主将一切美好的男耕女织的田园牧歌式的幻想寄托在上面。

若是能去天上城生活，便是日日劳作，奴也甘愿。看着李南的样子，太平公主有些出神，“只要郎在兔兔身侧！”

而看到李南热情地让李九拿酒来，然后喷洒在那炙肉上，太平公主更加难过了。

若是今日只有自己与郎，那该多好！！

不得不说，修罗的手艺还是挺好的，肥嫩的羊肉削得大小一致，虽然这么大的剑客虽然用来削羊肉虽然有些屈才了，但是你没有看到他的师姐，女冠隐都在旁边穿串儿么？

一切都很好，除了李南的打扮和李九的存在让太平公主有些看不下去之外。

他的李郎，竟然如同那些泥腿子一般，用一块红色的头巾裹头，穿着红白相见的奇怪短褐，左臂上还用白色丝巾裹起来，烤完之后还一把扯下白色丝巾，露出左臂上金线绣的“特”字来。

“招待不周！！”李南自动脑补了金光和万里长城的bgm，众人见状，都觉得很奇怪。

如果不是隐隐听说这位在南音庄园和菊下楼偶尔也是这般“奇行”，大家都要以为他患失心疯了，还好，他后来换回了士子袍，让她安心不已。

公主擦汗，九“公主”打水，天下两大绝顶剑客削肉穿串儿，传说中的“菊下楼小当家”亲自烤肉，这场名为秋游烧烤的宴会，场面足够的惊人和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今天明明是修罗和女冠隐同笑道人比剑，太子发动“清君侧”的大日子，但是李南却游性大发的带着修罗，女冠隐，太平公主和李九一起出城秋游，就在一处隐秘的山谷烧烤起来。

“来来来，饮酒！！”

西域的葡萄和葡萄酿，汁水丰盈的秋梨，火红的柿子，各色冒着香气的羊肉串牛肉串鸡肉串鹿肉串，还有韭菜菘菜以及菊下楼名为豆干之物，满满地摆了一毯子，李南热情地招呼众人围坐一圈。

可是修罗和女冠隐恪守剑客的规矩，并不入座，换来了李南一句笑骂“两位大剑客如此辛劳，如此多食物，难道南等能尽食乎？盘光杯尽乃天下第一美德尔。”

女冠隐跟着李南这一路，知道他是个不拘礼法的性子，再说剑客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性单纯，人如利剑，也是不讲究虚礼的。

看到李南真心相邀，于是女冠隐也坐下来了，修罗见状，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发觉对方都没有看自己，只是眼睛发光地看着身边的李南，于是他也告了个罪，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按说剑客比斗，起码要提前三天，斋戒，沐浴，冥想，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生死之斗的，酒是更加不能沾，这不仅是对于对手的尊重，也是对于剑客自己的尊重。

但是看着李南的眼神，似乎看他和师姐并不是贵人看“一把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修罗也坐了下来。

真人行无所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笑得真诚的李南，这么一句话出现在修罗的心底，“师姐，原来汝之剑主乃是这样一位么?”修罗深深看了女冠隐一眼，生出不愧是你的神情。

就择主看人的眼光来看，自己就不如师姐远矣，看着自己“剑主”看着师姐“剑主”的眼神，修罗生出一种挫败感，比剑自己棋差一招，比心胸境界也差不少，比眼光更是差得多。

“宴不可无规矩，今日之宴，吾便要定下规矩！”作为这次宴会的发起者，李南端起了酒杯，笑吟吟地说道。

“谨遵主人吩咐！”所有人都回答道。

这个主人不是身份上的“主人”，而是主客之别的主人，虽然修罗女冠隐李九甚至太平公主自己都觉得，从太平公主这小妇人姿态来看，李南距离另一个“主人”的身份也不远了。

只是他们不一定能看到就是了，想起今日的生死之约，修罗和女冠隐都心有戚戚焉。

“今日规矩便是，自此始，吾等在座五人日后宴饮之时，并无礼法！！诸君，饮胜！”李南一边哈哈哈笑着饮尽了杯中酒，一边把太平公主搂住，后者咯咯直笑，顺势倒入了李南的怀里。

咦？我怎么搂她搂得这么顺手了？？难道我潜意识也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李南再次觉得——女人，真可怕！！！

“谨遵，谨遵主人令——”太平公主在李南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着众人一起答道。

这种自然而然地动作，还有这种强势的姿态，哪怕是薛绍当年都没用过，让这位太平公主觉得很“新奇”，也很喜欢。

讲道理，喜欢刺激和新奇，以为自己够离经叛道的太平公主才发现，比起离经叛道来，自己比“郎”还差得远呢。

真是的，这么多外人在。太平公主心头发出了羞怯小妻子一样的抱怨，这种感觉让她更加舒服和安心了，于是她干脆整个人缩进李南怀里，再也不出来，并且牢牢地抓住李南的另一只手。

她生怕自己自己这位“郎”当着这么多人，将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习惯”又展现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想到那副场景，老司姬太平公主都觉得羞怯不已。

好在李南的手并没有如同往日太平公主喜欢的那样伸向某个地方，而且是一手持酒，一手拿着签子，开始狂吃海饮起来。

“快快快，凉后难以入口。”李南感受着嘴里羊肉的清香和油脂香，不讲礼法的含着食物说道。

混合了价值百金的胡椒盐，西域的孜然，豆蔻桂皮混合的香料粉，还有去了籽的茱萸带来了跟后世差不多的味道，喜重口味的他面对着这香辣肥嫩的热气腾腾肉串儿，简直大呼过瘾，连撸几串后一口气饮下带着冰鱼的葡萄酒，大呼过瘾。

李南“豪放”的姿态让众人吃惊，李九莞尔，看着李南的样子，他仿佛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山中，那时还有崔兄牛兄呢，想到这里，李九脸上露出好久不见的轻松笑容，也学着李南的样子，开始不讲礼法的大嚼起来。

哈哈哈，看着李九的样子，李南的笑得畅快。

“来，干！”李南跟李九狠狠碰杯，酒液都洒出来不少，两人也不在意，一仰脖，俱都饮尽。

看到李南的狂放的样子，众人也被感染起来，特别是女冠隐和修罗，看着这帮高高在上的贵人忽做江湖儿女之态，好似给他们送别一般，于是他们也受到感染，开始了吃喝。

集体会餐，没敬没让，大家大口吃肉，大杯饮酒，谈天说地，好不开心，众人最开始还放不开，到了后来，在李南讲了几个让人捧腹的“段子”后，众人也渐渐放开来。

李九讲了他遇到的某位王爷的冬烘事情，太平公主则是八卦宫闱或者长安某个高门里面的种种艳事，带头开车，今日带了马来的修罗甚至还舞了剑，以还师姐授剑之恩，而女冠隐则是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他，如同她当年看着那位喜欢跟自己炫耀的小师弟一般。

“真好啊。”这是所有人的此刻的心声。

就在这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下午，李南仿佛回到了后世周末带着女朋友跟兄弟们烧烤吹比的时光，李九仿佛回到了山中夜谈的时刻，太平公主仿佛约会的小女生一般，甜蜜地帮李南倒酒布菜。

她突然发现，比起作为掌握生杀大权的镇国公主，她更喜欢这种当“平常”妇人的日子。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他们是将近中午的时候到的地府，一直宴饮玩耍到下午，肉串已经吃尽了，李南不得不补烤了一只鸽子分食。

此刻，李南正偷喵了一眼自己盅内的骰子，刚喊出七个三的时候，修罗突然站了起来。

“感君盛情，修罗此刻，心中已然无惧无怖也。”修罗恭恭敬敬地对李南行礼，十分的尊敬。

这一句话一出，欢乐的气氛立刻消逝，众人顿时安静了起来，看着女冠隐也行了个道礼，众人神情凝重起来。

从一开始众人都知道，这位“小先生”今日之所以如此，就是想一种特别的方式，“送别”两位剑客，所以他们在看到李南让他们入座的时候，众人都心知肚明，李南这是想欢乐的送“走”他们，让自己和他们不留遗憾。

修罗剑术未大成，女冠隐依然有伤，只能出一剑，面对的还是天下惊惧的八歧剑客笑道人，而且他们可能面对的，则是九歧之剑可能已成的可怕剑魔。

怎么看都没有活路。

吃顿好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太平公主也没有在意修罗跟她同席，甚至在他舞剑之后亲自敬酒给他，而且席间刻意忘却今日死战，甚至开他们的玩笑。

好吧，反正刚刚他们是真的很欢乐，差点就忘了今日死战就是了。

“石安大才！！”李九突然反应过来，对着李南深深一礼。

这一句话一出，如同石破天惊一般。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小先生”今日所作所为，非为送别，而是以此轻松姿态消除他们的心中的紧张恐惧情绪，让他们无憾无忧而战。

虽然每逢大事需要静气，但是对于心中除了剑并无他物，心如止水的绝顶剑客来说，决战前适当的情绪刺激，说不定反而更好。

此战，说不定能胜！！看着两人眼中的坚定眼神，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感觉。

“呵呵，浑说什么，来来来，饮酒。”李南起身，拉着修罗和女冠隐入座，然后斜斜靠在太平公主的怀里，后者正把一杯西域葡萄酿缓缓喂到他嘴边。

真是，郎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感觉李南的头竟然靠在两朵梅花雪山之间，觉得浑身软绵酥麻无力的太平公主，也有些没好气起来，当真老虎不发猫你当我是病威，今天过后要你“好看”。

不会“惩罚”自己“小先生”的捣儿不是好兔兔，哼！某个“大太太”看着自己的“小先生”，眼波流转。

额.......看着自己的石安兄越来越没个正形，李九轻咳了两声，好在他还算是唯一正经人，于是他举起一杯酒，“薄酒一杯，以赠两位，愿两位得胜归来！”

“谢九郎君！！”两人珍而重之地将其饮下，只觉得胸中豪气顿生，修罗忍不住长啸起来，声震山谷。

“此人又有所悟，甚妙，甚妙！”山谷的另一头，坐在马车内的笑道人听见长啸，脸上露出笑意。

想着今日的“任务”，同时他也对李南的“诡诈”觉得惊叹起来，说好渭水边，但是最后的决战地点却是远离渭水边的山谷，让他们在渭水边的布置都落空了。

“但是诡诈如你，若是吾见面便是绝命一剑，汝又作何感想？”想起今日的“任务”和李南届时脸上的吃惊表情，笑道人觉得很有趣。

可惜一学剑奇才。笑道人不由得感叹道。

这马车怕是菊下楼用来装货之车罢，看着笑道人的笑容，对坐那人也知道这位剑客心中必胜之心，开始打趣其李南的“寒酸”来。

“这李石安好不讲理，竟然用既无门窗之货车载人，这车内残余不少面粉，愚待会儿定要在其尸首前好好斥责一番！”对坐那人露出了极为严肃的表情。

讲道理，这样一位“大才”陨落，他岂有不来亲自送之之理？？

“如贵人所愿。”笑道人已然笑得如同平常一样，似乎今日不过是去秋游而不是死斗一般。

于是，马车内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这边，马车内的笑道人和对坐那人笑骂着、感叹着，而山谷的另一边，女冠隐和修罗这一对师姐弟俩走到一边，将各自的剑横在膝头，各自打坐起来。

“吾言日后吾五人饮酒皆无矩，吾等当做戏言耶？？”李南有些生气了，你鬼叫个什么鬼啊，害得太平公主泼我一脸，差点呛死。

哪有穿越客被酒呛死的，你是让我成为穿越客之耻么？？

五人？？众人听懂李南的弦外之音，心中各是疑惑不解，难道他就这么有信心，今日能完胜？？

这可是天下第一剑客啊，你之前手段虽然在外人看来诡异可怖，但是内情是什么？我们几个还不明白么？？还不是一些“机巧之术”？

凭借那些“诡异小手段”，难道你还能翻天不成。

“况且吾已言讲，这笑道人对吾阴索有杀意，吾化冥依然接过这一场，今日，乃是吾与笑道人之战！！”李南说得大义凛然。

“郎不可！”“石安！！”好几声惊呼响起，身后的太平公主的手臂突然如同绞索一样死死将李南环住，差点勒死他。

“咳咳，住手！！”这女人怎么这么有力气，李南好不容易拨开了太平公主的手，咳了几声才缓缓开口到。

“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之列，汝等可知魔教十长老破尽五岳剑派剑术，为何依然惨死乎？？”

李南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如同灭尽魔教十大魔头的五岳剑派的“正派高手”一样大义凛然。

自己终究还是个正派少侠啊，真好！！

“额.........”虽然不知道李南说得五岳剑派和魔教十长老是什么，但是大家都听懂了，李南并不是要真的比剑，而是用了什么诡计。

石安又在念咒也.......女冠隐想起以前石安每次“念咒”都会死人的情况，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莫非.......女冠隐只觉得或许是今日饮了酒的原因，自己通明的剑心突然有了波动，赶紧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李九和太平公主也是一脸的微妙表情，关于黑簿之主杀人之前都会“念咒”的事情，他们俩也是知道的。

“这笑道人已然在吾黑簿之上，名登黑簿，安有生路？？”李南念起了山海和簪缨越来越流行的一句话。

“诸君，汝等可知何谓艺术？”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看着爬上夜空的月亮，李南笑了起来。

“艺术？”突然出现的新词让众人觉得有些不解，看着连的样子，都是一脸的好奇。

“既然诸君不懂何为艺术，那南便告知诸位，爆炸便是艺术！”李南看着远处，背对众人，双手负在身后，一副渊渟岳峙的绝代高手风范。

艺术家，绝不亲眼看爆炸！

然后，除了头上几只乌鸦飞过鸣叫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很尴尬了，李南忍不住想要回头，脸上全是尴尬惶恐的笑容。

从收到的信号来看，是那辆车没错，人也没有问题，难道自己时间计算错误？看着被自己吃剩的信鸽骨头，李南有些懵逼。

这可是训练了七天，好不容易让鸽子学会飞到这里送信的聪明鸽子啊，不然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了山海的大业，我牺牲的太多了！！

你们要给我的鸽子偿命啊啊啊啊啊！！虽然挺香的，嗯，强烈的紧张情绪下，李南都胡思乱想起来。

那可就大条了啊，来不及可惜被众人吃下去的聪明鸽，李南顿了一顿，想着要回头看看，建议大家要不赶紧风紧扯呼的时候。

突然，一阵让他耳朵发疼的巨响如约而至——

“走罢，跟南赴宴，听闻华清宫温泉天下一绝，吾等泡汤饮酒，何其快哉！”说完，李南叫醒了呆呆发愣的众人，往前面的响动出走去。

很快，众人来到了前面巨响之处，前面的情况之惨烈，让人不忍卒视。

整个马车如遭天雷击中一般，四分五裂，残余的木头和人体，散发出一股皮肉的焦臭味，还有大量冒着热气鲜血和散乱的尸块。

离得最近的李南都看到了一个握着剑的断手。其情况之惨烈，让众人都大觉此事诡异可怖之处，简直让人胆寒！

“巴之雷！！”想起了那些离奇死在眉县城外的那些枉死司死士，女冠隐、李九都惊呼出声！！

甚至连太平公主都不由得震惊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日郎要将决战地点选在荒郊，还要选在月圆之夜，而且不让她带军队和太平秘卫。

因为自己这位“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决战，想得就是在路上用那“巴之雷”将其灭除！！

想起太平秘卫描述的某种神秘可怕的“巴之雷”，摸着怀里的“望远镜”，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郎”怕是不止学了心术算计这么简单。

“可惜菊下楼一匹驽马........”李南揉了揉发疼的耳朵，以一种小儿辈已经破敌的轻松姿态装那啥起来。

如果是往日，他这种东晋名士的风仪定然引人心折，引得太平眼冒金星，但是此刻，所有人看着堪称惨烈的现场，各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除了太平公主！！

如此恐怖且温柔之“郎”，太平真是爱到骨子里呢！！

太平公主看着散发着热气的马车前的尸体，李唐皇室嗜血和癫狂浮现，她突然觉得兴致高涨。

华清宫是么，郎真坏，决定矣，今晚在温汤中，兔兔定要好好“惩罚”郎“戏弄”之事。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还有什么比你天下第一剑客满怀冲击至高剑道的求剑之心去赴绝世之约，然后还没有到地方就被炸上天更加黑色幽默和惊喜的呢？

大人，时代变了啊。看着残破的几具尸体，包括那个驾车的死囚和马，都倒在血泊中，李南都觉得惨。

听到李南再次“念咒”，换来所有人暗自心惊，太平公主春情流动的痴迷眼神。

是面粉，我加了面粉。看着兀自燃烧的马车，李南喃喃自语，如同某个传说中的小当家一样。

于是，他双手合十，当着众人念出了某个让女冠隐心惊不已的佛号：“南无梯恩梯菩萨”。

真·菩萨送葬！！在他的心里，李南无比中二的高喊起来！！

比起大名鼎鼎的“巴之雷”更厉害的，那就是传说中的粉尘爆炸了，李南当日接下比剑之约的时候，就想着用面粉炸死笑道人了，于是他委托山海的大匠为了建立一辆马车，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

但是李南后来不是抱上了太平公主的金大腿，发觉山海最顶尖的匠人——以祸斗为名的大匠们再皇宫营造司么，于是，性能更加“优良”的马车就这样被造出来了。

说实话，要造出这辆马车也不容易，因为李南发觉，让人气闷的马车容易被笑道人放弃，还要坐这么长的路呢，里面人体呼出的大量二氧化碳很容易让爆炸胎死腹中。

于是，一辆新的马车被研究出来了。看似密不透风的马车有着精巧的设计，马车的内壁有些隐秘气孔，随着马车的行进，新鲜的空气会随着气孔进入，而且马车夹层里面藏的面粉也会随着人的呼吸进入马车内的空间。

而且马车是有门的，不是帘子，一上车，车夫就将门从外面锁死了。

关于这一点，李南问过修罗和女冠隐，他们都说剑客不在乎外物，临近比剑他们心无旁骛，你把马车门关死他们都不一定能发现。

原来如此，唐朝的不少高级马车都是有门的，再加上此事隐秘，想必那位不会介意。

现在看来，那位笑道人应该没有在意车夫的小动作，直接进入了李南为他准备的棺材！！

解决了马车的问题，剩下来就是面粉的问题，这也不容易，李南试了好久，弄坏了好多个马车模型，才确定了最佳的透气孔和面粉比例。

但是问题又来了，面粉的量不够，只会引起轻微爆炸，威力仅仅如同大爆竹，吓人多于伤人。

于是李南干回了老本行，将黑火药混着面粉一起掺入，并且用了白磷和硫酸的延时点火装置。

这一试，效果惊人，当天半夜李南正在“捣捣儿”的时候，就听到后院一阵巨响，太平公主奇怪最近老是秋天打雷之余，也震惊于打个雷郎君怎么如此“兴奋”？

“郎喜雷乎？”当时太平公主曾经这么调笑道，换来对方嘿嘿的兴奋笑声。

第二天，李南起来一看，黄昏时候放入后院的小马车依然四分五裂，地上一个大坑。好在那几天太平公主依然上朝去了，没有发现家里的“异变”。

模型做好了，剩下的就是等比例放大了，于是，就在前天晚上，李南终于得到了他的“马车”，也就是给笑道人送葬的马车。

马车铁木所制，十分坚固，门一旦锁上，里面的人绝对打不开，而且马车门的夹层藏着大量黑火药，关上之后如果再打开，立刻就会爆炸！！

这下，只要门一关上，里面的人绝对十死无生！！！

而且李南还十分丧失的，将马车内壁中埋了不少锋利的铁片，爆炸起来，绝对让人难以存活。

“耍阴谋诡计装机关怎么了？你不知道为了装这个机关我花了多少钱多少人力物力？？”被钱堆死，你一个贫民玩家应该有这个觉悟啊。

听着两位剑客和李九感叹阴谋诡计机关陷阱的可怕，堪比天下最可怕的剑术，李南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要知道，你可能失去的只是生命，而我失去的，是一堆堆金钱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历史的马车 看着血肉模糊的场面，经历过“大世面”李南轻松压制了心中想要呕吐的欲望，一边腹诽着，一边捡起了笑道人那柄“乘胜万里伏”。

这把剑质量真好，经历了爆炸一点事都没有，战利品了。爆到装备的李南忍着恶心，顺便用剑挑开笑道人的尸体，想要看看有没有武功秘籍什么的。

可是当他挑开笑道人满是碎铁片的尸体，嘲讽地看着他那张再也笑不出来的脸时，他愣住了。

接着，他全身打起摆子来。

“郎——”看到李南的样子，太平公主追了上来，立刻，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前面，正是修罗和女冠隐，李九亦是拔出剑走了上来。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除了笑道人的脸之外，他们看到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和他的主人就埋在笑道人的身体下，似乎天下第一的笑道人，拼死也要护住这位一般。

那是一张年轻而微胖的苍白脸庞，上面血色全无，带着震惊和不解的神情。

好巧的是，这张脸他们所有人都认识，李南前几天还跟他喝过酒，定下了一生的盟约。

正是太平公主最爱的侄儿，她的儿子颇为交好的临淄王——李隆基！！

什么特喵的叫惊喜！！

此刻，李南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虽然杀了一个幽闭的王爷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虽然让人惊骇，但是也不是不可处理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大为不同。

那可是未来的唐玄宗啊，自己这一炸，葬送了整个开元盛唐，算是把历史的马车真正炸飞了！！

这可怎么办？自己算不算民族罪人？？李南彻底呆住了，整个人说不出一句话。

“郎且先行，此事交予太平！！”关键时刻，见过大世面的太平公主缓了过来，虽然痛心于某个她欣赏的侄儿的性命，但是比起郎来，又算什么！！

而且，今夜还是太子“清君侧”之日！！！他的死也不是“不合理”！！！

一个被幽闭的诸王而已，她又不是没有杀过！！！

于是在太平公主的一声令下，丛林里钻出大量的太平秘卫，带着李南和李九等人，秘密前往华清宫侧，她的宅邸里。

讲道理，今日天下三大剑客比剑，自己怎么会放心郎白龙鱼服，亲身赴险，太平秘卫一直都在。

“郎，兔兔又杀人矣，今夜兔兔定当好好‘请罪’！”听着手下关于当时马车异状的回报，太平公主不仅没有觉得心冷，反而浑身更加火热起来，笑得仿佛夜里盛发的罂粟花。

这才是太平的“郎”，出手天下恐惧的“伟丈夫”“幼文和”！！！

“汝等，自裁罢！”看着将尸首全部烧成灰，处理干净现场的太平秘卫，黑夜中的太平公主轻描淡写地说。

“诺！拜别公主！”除了送信的那位和剩下几名贴身护卫以外，所有人对着太平公主一拜，立刻拔刀自刎。

当然，送信的那位在送完信之后也自刎了，看着有人将他的尸首拖下去，杜镜愚站了起来，看着喊杀声一片的长安城，长叹一声。

“令下！”杜镜愚走到院子里，轻喝一声。

立刻，就有不少全副武装的甲士如同嗜血的恶鬼一样，从暗处走了出来。

“公主有令，汝等，随某出城——”最后看了一眼大厅里担心的妹妹，杜镜愚换上了甲胄，带着人缓缓跳入了后院的一口枯井！

很快，杜镜愚带着人，身上带着血，见到了城外的太平公主。

那是太子府的人的血，也有簪缨之人的血。

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速往城外二十七里处山谷，沿途路遇之人，皆斩之！”

噗——仅剩的几名护卫看到杜镜愚到来，也拔刀自刎了。

“随吾前去华清宫，沿途但遇任何人，皆斩之！”太平公主冷冷地下令，骑上了一匹骏马。

“诺！”焚烧掩埋好剩下的尸首，所有人抽刀出鞘，如同黑夜里的黑色洪流一般，簇拥着红装的太平公主前往华清宫！

于是，山谷恢复了寂静，就好像没人来过一般。

过了许久，才有一名锦衣公子才带着人出现在山谷的某处，看着空寂的山谷，低头拈了拈沿途的泥土，浓厚的血腥味在他鼻尖萦绕，他俊美的脸上笑得极为开心。

“这一局，石安兄失算矣。”此时正是月圆之时，长安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空寂的山谷，银白的月色，俊俏的公子，越发显得如空谷幽兰一般。

哪怕他刚刚从尸山血海一样的长安城赶来，但是浑身上下，并无半点脏污之处，仿佛才从学堂下课，出来秋游的贵公子一般。

“风云虽至，奈何龙已死，徒呼奈何，可叹，可叹，石安兄手段虽神鬼莫测，可是鬼神尚避君子，纵有鬼神之力，能挡这天地间浩然正气乎？”

月光下，空月公子如同古之贤人君子一般，回头看着身后那人。

“君子敬鬼神而远之，子明以为然否？”一片银白和血腥味中，看着面无血色的梁槠，杨施余如同学长看一个犯错的学弟一般。

“谨遵空月兄教诲！”看着空无一人的山谷，想起了某些可怕的后果，梁槠脸色如同死人一样白。

他不是因为李南诡异可怖的“杀生大术”而恐惧，也不是想起了若是被这位“幼文和”得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后，迎接他的结局而恐惧，更不是这两位分属簪缨与山海，一时瑜亮的恐怖谋士，已经逐渐露出獠牙，开始以天下为棋盘，皇室为弃子的“棋局”而恐惧。

他而是为自己，为整个夔牛恐惧。

他突然发现，比起肆无忌惮毒入骨髓的山海化冥，谦谦君子的簪缨银冠也是一样的“毒”，只不过一人杀人用“术”，一人杀人“诛心”而已。

夔牛落在这两位手里，真的有活路吗？一时间，梁槠握住刀柄的手捏的发白。

他浑身颤抖着，似乎有些择人而噬的东西急切的想要喷薄而出。

他从来没有这样一刻痛恨自己的愚蠢，也没有这么一刻充满杀意，想要不顾一切杀死身边这个浊世佳公子。

要不，杀死自己也好，让一切都结束在今夜。

但是他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胡须身材矮小的东瀛人，此人腰间悬挂着一柄长长的，略微弯曲的东瀛长刀，看着梁槠看过来，他咧开嘴，露出了嘲讽和嗜血的笑容，雪白的牙齿似乎想要择人而噬一般。

如果笑道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此人面露厌恶之色，因为此人就是他曾经差点折戟的那位老剑客的儿子，他的八岐之剑有一部分映证于他父亲的剑道。

而且那位老剑客的剑道只求杀人，在笑道人看来，已经彻底走入了让他厌恶的歧途。

汝之剑道已死，吾不取也，当年的笑道人在剑停在那位老人的喉间，然后收剑，飘然离去。

随后，那位自称一心的老人，就在笑道人的背后，用自己的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此人姓张，名为柳生，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跑到日本去的虬髯客的后代，也是这一代的虬髯客！！

看到对方的讥讽笑容，梁槠用极大地毅力按捺住自己想要自杀的心思，也抑制住了自己对于这位空月公子的杀意。

“今夜月色正好，子明何不与空月同游乎？”杨施余显然心情极好，笑着邀请到。

“敢不从命乎？”这一声邀请，彻底泯灭了梁槠的念头，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开始跟这位无双公子，一同游览起这血腥味浓厚的山谷来。

原来，吾早已踏入那无间地狱尔，看着前面幽静得似乎永远没有出口的小径，梁槠笑得无力。

.........

有没有终点，谁能知道

在这尘世的无间道

.......

要去到极乐条长路远

吃苦中苦苦中苦亦永不间断———《无间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雨歇云未收 此刻的长安城中，罕见的火光冲天，喊杀声阵阵，皇宫内的大鼓开始想起，披甲的羽林军将整个皇城团团围住。

作为天子脚下居住的长安人民，对于这种隔几年时不时就会发生的兵凶已经习惯了，在各种叛乱中训练有素的他们，应对外面的乱局早就驾轻就熟——

大门用石头顶住防止乱兵进入，水缸和水桶打满水，用来防止乱兵放火，将金银细软一部分藏在自己院里的老槐树洞里，另一部分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进来的乱兵会看到乡里乡亲的份上，拿了金银走人就不杀人了。

然后家中女眷抹上锅底灰，一家老小躲在带着通风口的地窖里，并且将小孩子藏在地窖中的更深的地窖中，哪怕丧心病狂的乱军抢了钱不够还要行凶，自己也能保存骨血。

家中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拿着菜刀匕首躲在地窖门后，遇到敢趁机行抢的小蟊贼就跳出来突然给他一下子。

有些“见多识广”的长安故老，还能从外面喊杀声和马蹄声的大小，判断出自己需要躲几天，甚至他们还能猜出大概又是谁作乱了，准确率还不低。

不得不说，每个帝都人民都是天然的草根政治家这的老传统，从盛唐开始了。

长安的今夜的火不可谓不大，但是波及平民却少，这在长安历年来的“大事”中却是少见的。

那是因为那几乎照亮半个夜空的大火，主要集中在某个极为奢华的广大宅邸——

梁王府与安乐公主府！！

李重俊一身金铠，端坐在一匹纯黑的马上，雪白的大氅来自于蜀中“白熊”的皮，简直丧心病狂。在他身边，右羽林大将军、辽阳郡王李多祚、赵王之孙李承况、出身关陇独孤氏，高祖一系的左羽林将军独孤祎之各自随行。

“贼已授首！！”满身鲜血的沙吒忠义带剑跪下，恭恭敬敬地双手高举着一个托盘。

托盘内有几枚首级，正是权倾天下的梁王武三思，还有曾经起了心思觊觎天女小姐姐们的武崇训和武崇烈！！

“殿下，武贼今日谋逆，俱已授首，那妖后尚在宫中，还请殿下速速发兵宫中护驾！！”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还请太子速速发兵护驾！！”

火光中，将士的声音震天，太子李重俊的脸庞在火光下狰狞而狂热。

“诸君可要重俊死也？？重俊为人子，为人臣，为大唐诛武逆，已然犯下大罪，本当倒剪双臂自往宗人府请罪，安敢发兵夜叩皇城乎？”

“妖后与武贼淫乱宫闱，今夜武贼谋逆，圣人危在旦夕，还请太子为天下计，清君侧，诛妖后！”

“清君侧，诛妖后！！”所有人立刻都吼了起来。

“诸位——”李重俊落下泪来“吾安敢行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乎！！！”

无君无父这几个字，太子是咬着牙说出的，嘴唇都咬破了都未发觉！

“殿下！！！”李承况突然抽剑将其横在自己脖间，“李唐江山，危在旦夕，太子若不允，臣立刻自刎于殿下之前。”

“十七弟.........”李重俊“泪水涟涟”：“此事........”

“还请殿下速速发兵，否则，吾等只好一死以谢李唐先祖！！”就跟之前安排好的一样，太子身边的李氏族人纷纷拔剑，一副你不答应我只好自刎去见太宗的神情。

“五皇叔，何至于斯也.......”李重俊“悲愤”高呼，一把按住了旁边以为老王爷的手。

例行的“三请三让”已经做完，李重俊已经等不及了。

“既如此，为父皇安危，为李唐江山故，这弥天大罪，便由重俊——”李重俊也是拔出了剑，用尽力气大吼。

“一力担之！！”

“清君侧，诛妖后！！”在独孤祎之的带头下，所有人都高呼起来。

到了现在，所有人才明白，今夜，除了叩皇城以外，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父皇，‘母后’，儿臣来矣！！”站在玄武门前，浑然不觉嘴角已破的李重俊，黑夜里仿佛吸血的年轻妖兽一般，于是他骑在马上，冷冷下令：

“事毕之后，武家之财，汝等共分之，天大罪责，吾一力担之，诸君，随某——”

“进宫！！！”

话音刚落，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一到入夜就再也不开的皇城门，竟然在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之后，开了！

众人欢呼起来，如同嗜血的野兽一样杀入了皇城。

只是冲进去的他们没有发觉，在他们进入皇城之后不就，那扇沉重的大门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一样，竟然缓缓地合上了。

合上他的人乃是宫内的一名小小的千牛直长，舅父是高官姜皎，名为李林甫年轻人便是。

而所有人不知道是，就在皇城门关上不久，一只凶厉的夜枭，由一位红衣娘子名为司徒灵雪的，将其放飞于黑夜中。

“雨歇矣！！”蜀地的某处，某位道装“先生”看着外面的夜空，喃喃自语到。

分明是窗外依然秋雨霏霏，连绵而细密，但是这位“先生”却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让人感到奇怪。

“只是这云，到不必收。”这位“先生”笑着说道，回头看着那个叫做“龙马”的中年人：“那‘云’之术，君可有所悟？”

“化冥那云算法，大案牍术委实奥妙，吾苦思一岁，遂不得解，但已有些眉目也。”名为龙马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说到。

“若非常人，岂能搅弄如此风云，造化如此‘云雨’？？此人当得起一句天下奇士！！”赵蕤看着对面的“龙马”，笑得意味深长。

龙马者，天地之精，其为形也，马身而龙鳞，故谓之龙马。高八尺五寸，类骆有翼，蹈水不没，圣人在位，负图出于孟河之中焉。

据传伏羲观天下与龙马身上之文，又得河图，随知天下事，而后做八卦尔。

作为背负古代一切“术数”之祖的河图，身上自带神秘玄奥纹路的神兽龙马，虽然在山海中不算天下九凶，但是其地位也相差仿佛。

这位皱着眉头的中年人，乃是山海当中“算家”宗长，精通天下一切术数的可怕存在！！

如果李南在这里，也不得不感叹古代人民的智慧，光是靠着初等函数和方程式，这位龙马就能隐隐抓到一点数学建模的影子，不可谓是人中之“龙”，万里之“驹”！

但是你们跟彻底掌握“云计算”和“大案牍术”之间，还差着一个高中和大学啊，我就不信你能一个人推导出“高数”“线代”“概率论”和“数分”!

“‘雨’计划，收！！”温热的泉水里，依然呆滞如同木人的李南的听着随后赶来的杜镜愚带来的消息，微微点了点头。

到此，这个花费了大量物力人力，死了无数人，涵盖了整个帝国的庞大计划算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为什么暂告一段落呢？因为这次的‘雨计划’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李南对赵蕤都没与说，那就是“造云”！

这次只是一次练兵！一次对于“云部”的试验！

他真正想要得到的，除了注定覆灭的武三思的人头，剩下的，则是“云计算”团队啊。

拥有了这次成功的经历，自己的“云计算”团队算是有个了雏形，日后用来监察天下，简直无往不利。

雨可以歇，云不必收！

李南原本都想好了，这“云计算”，才是自己日后安身立命的最大筹码，因为建模的技术始终在自己手里，云部不过是处理大量初级数据的工具人，日后自己可以用这个，辅佐自己看好的皇帝上位！

想到这里，哪怕浑身烫的通红，李南浑身不由得发抖起来。

“云计算部”算是成立了，自己暂时安全了，天女们和自己彻底无忧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是，自己属意的“皇帝”却没了！！！

这天下，究竟交给谁呢？？想起日后上位的可能真的就是那位幼皇帝李重茂，李南不由得觉得极度恐惧！！

这失去了“开元”的唐，还是那个万国来朝的盛唐么？？种花家还可能是那个种花家么？？关于这个后果，李南想都不敢想。

“郎勿忧——捣儿已然处理完毕，区区一临淄王，死则死矣，并无大碍。”温热的泉水中，李南身背后，一具滑腻滚烫的身体环住了他，在他耳边吹着气说道。

“勿忧？一切都完了啊，完了啊，啊啊啊啊.........”这个勿忧仿佛刺激了李南一样，他突然发狂起来，将双拳狠狠砸向水面，激起漫天水花。

没有一个强盛的开元盛唐，一个软弱的少帝和强势的太后，可能就没有盛唐了！！

而盛唐如果没了，那后面的宋元明清也有可能........

这才是李南最怕的！！！

失去开元，北边的胡人可能提早入中原，导致五代十国提前出现，甚至可能更糟，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吐蕃，若是崖山之事在此重演，提前经历更加恐怖的灭绝，那，种花家的血脉.............

那个可怕的后果，李南都不敢想!!

“我是罪人啊啊啊！！！”漫天落下的水花中，李南哭嚎得像个孩子。

“郎——”太平公主死死搂着李南的躯体，刚才李南挥拳之时，胳膊肘把她的身体砸的青紫都没有在意，她的眼睛也流下泪来。

“郎勿忧，勿忧，一切有太平在，无论何罪，均可赦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一个幽闭的王爷让这位郎如此失态，但是太平公主知道的是，她如今能做的，就是用女人特有的温柔，让这个男人平复下来。

他在害怕，死死搂着李南的太平公主，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不停颤抖的身体。

她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郎”是因为杀了皇族的罪孽让他害怕，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位可以为了一些蛮夷女子葬送武氏一族，一个无权无势的幽闭王爷，必不至于如此，难道那临淄王，与山海某个大计划有关？？太平公主觉得她猜到了答案。

但是此时她心里乱如麻，看着李南的样子，感觉心如刀绞，当年薛郎被杀时那股无力感又涌上心头，白皙的脸上泪水涟涟起来。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那可是山海啊，自己的郎突然这么恐惧......

她只能尽一个女人的最大的温柔，用自己的身体抱着他，让他缓缓平复下来。

“郎勿忧，若有何事，捣儿与郎一并承担！！”太平公主看着远处的虚空，“山海”是么？若要对吾郎君对手，吾不惜一死，穷尽一生，亦要平山灭海！！

“承担？？”李南回过头来，泪水连连的他看得太平公主一阵心酸。

那是怎样一张绝望的脸，脸上的五官感觉都移位了，巨大的恐惧让他眼睛都充血了。

“莫说区区一山海，便是这天下，太平亦可灭之！！”太平公主语气坚定！

“山海？？冢中枯骨尔？便是加上簪缨，亦不过守尸之鬼，未成之兽！”李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的笑容，然后突然爆发了出来。

“那是我的根啊我的家啊，我可能是历史的罪人啊！！！”

这一句，李南是用普通话吼出来的，声音之大，让太平公主都吓了一跳。

“这几千年族运，你我怎么承担！！”李南如同疯魔，如果一个不小心将天捅破的孩子一样，惶恐而无助。

他哭得有理。

长安“雨”已歇，但是这“云”不仅没有收，反而化为了可能毁灭一切的可怖雷云，迅速膨胀着，似乎足以占满整个天空一般。

雨歇云未收，运绝谷尽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弥合之夜 李南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整个人埋在身后的女人怀里，浑身颤抖着。

“勿忧，勿忧！”如同之前李南在无数个夜里安抚着癫狂害怕的太平公主一样，太平公主轻轻抚摸着李南的背脊。

“乃似孩童矣。”

太平公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算计了一国梁王和太子，谈笑间诛灭天下第一剑客，将洛阳化作一片血海，听他刚才的话，似乎连山海和簪缨都不放在眼里的恐怖男人，现在竟然如同一个怕黑的孩子一样，瑟瑟发抖地埋首在自己怀里。

这说出去谁会信？？太平公主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觉得这个画面是如此不真实。

如同她和他的日子一样。

“勿忧，勿忧，有何事？郎且言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看看有无破解法？”

“嗯？”颤抖的身体停住了，李南从她怀里抬起头来。

“当真？”

“呵呵，万事皆有解决之道，若郎一味悲愤，岂不是无解？”看着李南仿佛孩子一样无助的神情，太平眼中柔情万种，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暖流涌动，眼中只有他一人。

心理学家说，女人的爱情可以拆分成几种情欲，包括母性、兴欲和征服欲，后两种太平公主已经在他身上得到了。

而第一种，今天也凑齐了！！

自此，再无薛郎，唯有李郎尔。作为一个成熟理智的聪明女人，太平公主很清楚自己的心中情况。

于此同时，她心头那个幻梦，也如同水晶一般破碎了，化作点点碎片藏在她的心底最深处。

“李郎”不是“薛郎”，关于这一点，其实太平公主很早就知道了，也知道薛郎转世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说法。

但是她只想沉湎在这个幻梦里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让她骗过自己，真的就这样以为了。

但是作为一个心智冠绝天下的女人，身怀那位的血脉，岂是那么容易“糊涂”的？

因为人最痛苦的，就是没办法“骗自己”啊..........

李南不知道的是，太平公主的床下，一直有一柄利剑，每个他沉沉睡去的夜里，身边的“兔兔”都会突然睁眼，把手摸向床下的利刃，想要将其刺入李南的胸口，好几次剑锋都已经到了李南的皮肤了。

但是每次想要刺入的时候，看着李南那张脸，太平公主就下不了手。

“明日罢......”每次她都这么对自己说。

然后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太平公主开始了白天想见到他，半夜想要杀掉他，如同无间炼狱一样的日子。

而且到了后来，她惊恐的发现，明知道是个幻梦，自己已经不想摆脱了——她想杀李南的心再跟他日日的相处当中，越来越淡薄，甚至到了刚刚下意识地维护李南的程度。

三日之前，她心里首次出现了，处理政事之时，想李郎比薛郎多的情况！

这一切都让她无比惊恐，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薛郎。

关于这一点，她连自己都无法原谅。

身体上依赖就算了，就连心底那块地方竟然有了第二个身影，这简直是她不能容忍的。

原本她打算就在今夜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所以今夜才会带着大量太平秘卫出来。

而之所以让杜镜愚守在门外，则是她想亲手结束这一切。

可是之前李南想要“比斗”笑道人的时候自己的反应，太平公主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杀不了这个男人。

再加上李南刚才这一眼，更是彻底击碎了她，也彻底击碎了她心中那个长久以来的幻影。

她现在，似乎听到了笼罩在心湖的坚硬外壳支离破碎的声音，鲜活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若爱一人，惟愿己身死后，对方忘却己身”某夜，李郎给她讲一艘沉没巨舰的段子后，他有感而发的一句话被太平想了起来。

当时自己还问为何，没想到“李郎”语气沉湎的说道，“若爱一人，自然愿其无忧，若是南这几日死于长安，蜀中家眷与其因苦思南而日日不得欢颜，南宁愿其忘却南，再觅如意郎，愿其多福多寿，子孙满堂，含笑而终！！”

当时这句话太平公主还以为对方是在暗示什么，还笑他跟自己耍心机，现在看来——

原本以为蒙在鼓里的他早就明白，一直没有懂的，是自己啊！！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江湖么？”太平公主突然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又对李南笑着，很难想象一个人做出这幅表情的时候，竟然让看到的人感到如此的和谐，甚至有种奇特的美感。

传说中的幸福中的泪水，想必是如此罢。

太平公主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心疼的她，只想好好地把他搂在怀里，尽情分享他的一切快乐和痛苦。

哪怕明天就万劫不复！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太平公主轻轻念起了那首着名的《上邪》。

她好像在发光唉........

至尊宝看到白晶晶的时候，也是这么说道，李南看着念诗的她，如同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光。

郎，今日该兔兔救汝出泥潭也。

虽然不知道李南在恐惧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怀里这位“郎”如同她十几年前一样，整个人陷入没有出口的绝望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线。

妾怎忍心郎如此！太平公主把手伸到脑后，拔下头发里藏着毒针的金钗，将其扔得远远的水中。

咚——随着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太平公主满头青丝如同乌云一样披散开来，仿佛当年浴桶里面的聂小倩一样温柔，又如屈子笔下的温柔贵妇一般。

思美人兮，揽涕而伫眙.........

李南呆呆地看着氤氲热气中，恍若新生一般的太平公主，眼神有了些光芒和火热。

“郎——”太平公主看着李南，声音温柔而缠绵，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放到了她骄傲不已和最喜欢让李郎把玩的地方。

如何安慰一个受伤且压力重重需要发泄的“自家”男人？太平公主掌握着亘古以来女性都知道的，近乎公开的不传之秘。

于是“挣扎”消失了，隔阂弥合了，两人自此融为一体，再无彼此。

比之前强烈几倍的快乐和安心感，让太平公主沉醉，从来没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紧紧抱着这个让她迷醉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从癫狂到清明，再从惊愕到感动，最后到了化作让她惊喜的温柔和爱怜。

“郎终于被兔兔收服矣。”高亢的叫声中，太平公主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此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了！！

就如同她永远是他的一样。

就在这个血腥癫狂的夜晚里，温热的泉水边，氤氲的白气中，宓妃遇到了河伯，神女遇到了怀王，苍茫秀美险峻的巫山，自此有了云雨。

云收雨歇，李南搂着身边如同白蟒一般的雪白躯体，愣了好久，这才缓缓开口了。

“这临淄王，原本乃天下之主........”李南看着头顶的精美雕饰，缓缓开口了。

“哦.？”怀中的佳人关于这一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太子今日必死！”

“哦？”太平公主挑了挑眉，“可是郎与‘先生’所为？”

“嗯！太子今日若不攻入皇宫，明日将被圣人清算，若其攻入皇宫，则会被手下之兵反叛，身死其中。”

“这左右羽林不是尽在太子手中么？”太平公主笑着问道。

“只是部分尔，虽然足以冲击皇城，但是近日在皇宫中宿卫之人，有一条‘长蛇’矣。”李南笑了笑，讲起了今日的“安排”。

因为左右羽林已经参与太子叛变，一切退无可退，但是山海怎么会让太子成功，原本宫城内的左右羽林中下层已经被提前告知太子要谋逆的事情了，不少中下层都是山海的人，他们会在太子进入皇宫第一道门的时候假意将其放入，但是并不打开第二道门，而且在太子进入后关上玄武门。将太子的军队关死在皇城的瓮城中。

届时两边城墙上应该全是弓箭手，皇帝和韦后也会出现，下令投降不杀........

所以无论如何，太子今日必死！！

“郎好算计！”看着李南又恢复成了那个智慧的恐怖谋士，太平不仅为自己的郎如此出色自豪起来。

“在郎献上玄武门旧事之计时，郎与‘先生’便设计太子罢。”想起另一位“九公主”说的，这个计划最开始的提出人就是李南的时候，太平公主看着李南，只觉得越看越爱起来。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厉害”呢？无论是各种场合。

“那郎之阴兵，怕不是劫掠梁王府如此简单罢。”太平公主笑着问道。

“正是如此。”李南如同对南雀一样，习惯性地刮了她的挺翘的鼻头，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太平公主很喜欢，笑得甜甜的，有把身体往他身体里蜷缩了不少。

“尽取武氏之财后，阴兵会通过鬼万年往城南，血洗韦氏！！”李南吐露出了今夜，地府和山海的最后的一个计划。

无论如何，韦氏和韦后，对于李重茂也好，李隆基的上位都是阻碍，趁机除去韦氏，对于李南，抑或是山海来说，都好。

这个计划也是他看了太平公主卷宗之后，跟赵蕤书信讨论后得出的。

“郎好谋算！”太平公主一下子想透了其中关窍。

太子起兵，作为太子的大敌，韦氏肯定会尽起家中兵将，或是前往皇城勤王，或是抄了太子老家，然后加强护卫。

不管如何，韦氏肯定会派人出去就是了，内部力量一定薄弱，人心一定惶恐，但是如果此时如同武氏后院一样，突然杀出一队阴兵呢？？

而且不止阴兵，还有太平秘卫呢？？想到之前“先生”跟自己的约定，分了不少洛阳的石崇秘藏的太平公主，把手下一队“精锐”太平秘卫指挥权暂借了那位“先生”。

然后一个月前，那支“暂借”的太平秘卫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太平公主有理由相信，“先生”若是想要在她眼皮下，隐藏一支太平秘卫，简直不要太容易。

因为全盛时期的“内卫”，也不过是他和“相柳”的一件礼物罢了，谁知道他在长安又有什么暗手。

虽然不知道这支太平秘卫去向，但是太平知道，今夜过后，韦氏必灭！！

失去了韦氏的韦后，哪怕再得宠，也如同没有牙的老虎。

“既然如此，不过小小一临淄王矣，山海看好又如何？”太平公主小心地问道。

“这........”李南卡了壳。

怎么说，我知道这位临淄王将来一定会开创一个了不得盛世，还会杀了你，自己知道以后几千年的历史。

不过刚刚被自己改变了就是了。

“郎.......”感觉到自己的身侧的男人浑身一僵，太平公主的声音变得软绵绵起来，突然如同一条白蛇一般，将李南再次缠住。

行如玉山倾倒，从来都是用来形容古人的俊俏白皙和好风仪。

但是此时李南不见玉山，占据他整个视线的，则是两座高耸的“雪山”，直直向他倾倒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口鼻都被雪山掩埋，差点喘不过气来。

“郎且赏梅......咯咯”太平公主抱着李南的头，熟悉的酥麻的快乐感觉从接触之处传来，太平公主笑得温柔。

看到她的郎如此温柔优秀之后，她不愿意有片刻让他离开自己的身体，所以她选择了一种他和她都喜欢和熟悉的方式去安慰又在“恐惧”的郎。

“郎所虑者，无非临淄王也，妾虽不知缘由，既如此，且听妾一言。”太平公主咯咯笑着，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讲出了一个足以让穿越客惊掉下巴的“计划”。

云收雨未歇，公主补天裂.，事无两样人心别。

然后这次，李南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突然从雪山中抬起头来，“汝真乃某之兔兔！”

李南第一次发出了如此感叹，让这位骄傲的笑着。

“哎呀........”就在太平得意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返硬”的李南已经将她整个人覆盖，后者娇呼一声，立刻咯咯娇笑起来。

公主，请接招！！李南如是念到。

正所谓梅开二度花更艳，雪落三分酒犹香，云收雨歇之后，李南端着一杯酒，穿着宽松的袍子，对着面前的“公主”，提出了一个让堪称荒谬的要求。

“羡鱼兄，汝可愿——”李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疯狂地看着李九。

“为帝否？”

啪嗒——迎接李南的，则是他手中的酒杯掉落的响声。

李南也是第一次看到无时无刻都很从容的李九，露出那种竭力抑制自己疯狂的表情。

看着李九的样子，李南笑了起来，如同他当日拿出授官文书看他的一般。

那是一种猎手看即将落入陷阱猎物的眼神，黄鼠狼看着咫尺处小母鸡的眼神。

看着李九血红的双眼，李南就知道。

此事，成了！！

..........

这一夜，不仅弥合的是太平公主和李南的关系，弥合了某个遗孤心头的愤恨，更加重要的，还是弥合了那盛唐开元的天空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死与生(一)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死生亦大矣......

死亡和老人的距离并不比和婴儿的距离更近，生命亦是如此。

三天过后，薛绍旧宅的李南的神情肃穆地，考虑着这一终极哲学命题，内心如同刀绞。

如同他设想中的一样，三天前的那个血夜，李重俊率兵先冲入武三思的府邸，杀死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及其党羽十余人。

而后他又命令左右金吾大将军成王李千里，率军闯入肃章门，直逼内城玄武门，在皇城内搜寻韦皇后、安乐公主与昭容上官婉儿。

韦皇后闻变，簇拥着唐中宗奔向玄武门，并召左羽林军将军刘仁景护驾，让他率领留军飞骑及百余人在楼下列守。

随后，李多祚等率军赶至，想冲上玄武门楼，结果被宿卫士兵阻住。唐中宗趴在楼槛上，对千骑士卒喊话道：“汝并是我爪牙，何故作逆？若能归顺，斩多祚等，与汝富贵。”

于是，早就被山海买通的千骑军官王欢喜等人，当即倒戈，斩杀李多祚和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政变军溃散，政变失败。

长安于是恢复了平静，死气沉沉仿佛一潭深不可见的深渊一般。菊下楼复开，大斗兽场慢慢开始人声鼎沸，贵族们心惊胆战的用醇酒美人和血腥刺激自己的神经，在新一轮的风暴中小心翼翼地谋算着，密谋着。

而老百姓们则从地窖走出，惊闻太子政变的消息，私下谈论着太子的冤屈.......

皇帝是个好皇帝，太子也是个仁孝好太子，关键问题就出在那武逆和妖后祸乱朝纲，离间天家父子身上，特别是那妖后，怕不是吕后转世，想要祸乱我大唐江山。一时间，《韦后与武三思两三事》《武三思祸乱宫闱》的地下手抄本，成为长安街头小流氓手里的抢手货。

一出事就怪在女人头上，这也是种花家封建时代的老传统了。

虽然李南觉得这次，似乎人们真的没有怪错！！

这天杀的韦氏和韦后！！！

看着坐下的梁槠司徒灵雪和受了重伤的飞飞，脸上挂了花的弥彦，李南阴沉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自己，为何总是小看了天下人，为了总是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聪明人和愚者最大的差别在于，如果在路上遇到一块大石头，聪明人会选择绕路，愚者则会选择将其搬开，短期来看，“聪明人”得了利，但是久而久之，那位“聪明人”遇事就会选择取巧，失去了直面困难的勇气！！！

大智若愚啊.........李南深深感觉到了这四个字的境界，聪明与智慧之间的最大差别，就是这个“愚”！！

长安地府，接近全灭！！！

这是李南在第二天接到的消息，哪怕他当时身处华清宫温热的泉水中，身边有一具同样温热的动人躯体，当时依然让他心里发寒。

他小看了韦氏.......

从武三思家得到大量财宝之后，阴兵在风生兽梁槠，青衣鬼飞飞，尸神弥彦的带领下，杀向了韦氏的内部。

等到他们刚刚出来，迎接他们的，除了一个空空的宅邸，就是无穷无尽的箭矢和大量的伏兵！！

“韦氏能屹立几百年，经历过多少次叛乱，他们怎么会没有防备！！！”曾经在洛阳尝到一次“偷家”的甜头，成功偷家梁王府之后，李南飘了。

于是，韦氏就拿起刀了，告诉了他一些关于人世间的道理。

比起新贵武三思，百年门阀韦氏的底蕴，远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幸亏当时还有一支劲旅，突然从韦氏内部杀出，才避免了全灭的结局，主要头领梁槠，飞飞，弥彦才逃了出来。

至于剩下的人，全部被杀，而且人头被高高挂在韦氏的家门口，让长安滚滚诸公看看，算计韦氏的下场！！

虽然有战争就有牺牲，但是李南对于这种“牺牲”还有点不能接受，因为身处战场中，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才是“特别”的那个，能活到最后摘取名为胜利的甜美果实。

之前地府和他太顺了，顺到让李南有些飘飘然，以为天下大局尽在掌握，可是现实用血淋淋的人头，给李南上了极其沉重的一课。

这个巨大的战损比，让李南十分的内疚和痛苦，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也让他明白了上位者的一个草率决定，带来的后果可能是许多惨烈和人命！！

他再也不仗着小聪明和算计做出决定了！！！

“共战死多少兄第？”此时，李南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底下众人。

“兄第？？”这个后世随意可见的称呼此时在众人听来，未免有些沉重和感动，同时有些惊疑不定。

原来小先生所“恼”者，不是计划失败，而是地府之灭？

凭良心讲，在底下几人看来，些许死士，哪怕全部战死，又当如何？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别说昨夜没有尽灭韦氏，光是能劫掠到武三思府上的大量财宝，昨夜就堪称大胜！！！

他们不明白为了李南这么严肃，因为行走于黑暗之中，身处这个随时可能送命的吃人时代，他们早已不把命当命。

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共计三百零三。”昨夜，作为主将之一的梁槠回答道。

看着李南竟然流露出他们这种人最不该具有的“仁慈”和“怜悯”神色，梁槠不禁暗自感叹，杨空月果然极为可怕，那句以威凌人，似勇实怯的评价果然不虚。

“三百零三，很好！！”李南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沉痛。

“昨夜地府之失，南之过也，难辞其咎........”

“石安切莫自.........”司徒灵雪责字还没有出口，就听见啪的一声，李南的脸上多了五道手指印，同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壹........”

“石安！！”“郎君！！”“先生！！”看到李南竟然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众人都是大惊，纷纷高呼起来。

“嗯？”李南抬起头，涨红的脸上，一双眼睛蕴含的沉重和疯狂让众人都立刻噤声，然后又是一声清脆响起。

“贰.........”

死了三百零三人，李南自扇了三百零三个耳光，每一下他都用尽全力。

很快，他的嘴角，鼻孔开始溢出血来，眼睛开始冒金星，头发散乱，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了。

噗通——所有人都跪下了，一股极为沉重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没人敢劝，没人愿意劝，所有人都吓坏了。

扇到一百多耳光的时候，李南已经恍惚了，仿佛看见了那些地府众人的被箭矢刺穿，如同水袋破了一样，飞溅出鲜血的尸体。

但是他没有停，摇了摇头，用力更大了，继续固执地数着，“壹佰零捌.........”

看着李南摇摇欲坠的身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身影如同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心头。

“真吾郎也.......”早就问询赶来的太平公主，神情迷醉地而心痛的看着脸已经肿得老搞，嘴角，鼻孔，甚至眼角都开始流血的李南。

也只有这样有担当之丈夫，才是兔兔之郎！！！太平公主手中的绢帕都被她捏的不成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南。

因为太平公主发现，到了这一刻，他那位貌似“嬉笑戏谑”“待人谦和”的郎终于变了，一股熟悉的上位者气息开始他身上浮现。

虽然挨打的是李南，但是跪下的众人，似乎比自己挨打都难受。

“山海收心矣。”躲在帘后悄悄观察众人的太平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山海诸人”，她立刻就明白了。

到了这一刻，他的郎用自己的办法，真正意义上的收服了山海之人，至此上下有别，他会成为他们的主人！！

这种转变让太平公主很心痛也很欣喜，虽然悔教夫婿觅封侯，但是哪个女人，特别像她这种天生的政治动物，会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大人物”呢？

这三百零三个耳光，在太平公主看来，就是她的“小石安”蜕变为“伟丈夫”的破茧之痛！！

看着李南的背影，太平公主甚至看到了某条小蛇蜕去了身上的鳞片，终于成长为让天下惧怖的九头凶煞！！

她也觉得很激动，只觉得浑身发热，又想让郎“捣”捣儿了。

韦氏是么？？本想将汝等剪除，既如此，便先让汝等苟活几日，等兔兔之郎，亲自诛尽汝等罢！！

想起自己那一队太平秘卫，早让人准备好上好伤药的太平公主，迷醉地看着李南，暗自下了决定。

太平公主一动念，很快，城南韦氏的家中，就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圆润的珠玉，华丽的锦缎，还有木制的屋舍，车马，雕刻的小人，还有色彩艳丽的三彩陶瓷马匹，气得韦氏之主大发雷霆，遍寻送此物之人。

因为这些都是贵人随葬之物！！！

“叁佰又叁........”两个时辰之后，李南终于停下了计数，随即瘫倒在背后的太师椅里面！

“石安........何至于斯.......”下面的所有人都满面通红，俱都落下泪来。

除了一个人没有哭，那就是面纱后面，平日里偶尔伤春悲秋都要暗自落泪的司徒灵雪。

“石安........”接触李南最久的司徒灵雪，看着他的样子，身上涌起一阵暖流，浑身发抖的她已经说不出半个字，锋利的指甲，已经把掌心都刺破了，鲜血横流。

身处乱世的最大悲哀，就是只会流血的人流了泪，而只会流泪的人则流了血。

他们都被震撼到了，他们突然发觉，原来以为心里冰冷，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毒汁的恐怖之人，原来内心藏着一团火，血管里都是悲悯的温柔之人.........

天下最好对付的，莫过于毒手佛心，而最难对付的，莫过于佛手毒心。

这样的人，在他们这一行活不长，所有人跪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冰冷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的难受，那个站立不稳的背影，是如此高大呢？

如果是原来，他们会后悔自己所托非人，觉得一个似毒实仁，大怯似勇的上司，暗中盘算着是不是有害死他上位的可能，只是现在，看着李南的可笑的发肿的脸，他们心中除了敬畏，就是感动。

“吾会成为汝之利牙，护汝仁心。”司徒灵雪突然想起李南跟她交往的过往，暗自发下誓言。

她这才发觉，这位从来都是带着“尊重”，从来因为自己是妇人，将人面的令牌交给他而小视过自己半分，就连最关键的时候，也是好似朋友一样平等相待。

就为了这份“尊重”，她决心化身为他身后的恐怖分身，帮他吞噬一切可能伤害他的“毒牙”。

只有如此之人，方可为“相柳”.........院外的树下，打坐的女冠隐隐隐一叹，她又想起了那夜她于赵蕤松下对谈之事，脸上露出揶揄的微笑。

“‘天神’，汝走眼矣，识人无双如你，这次亦只对一半。”女冠隐笑得轻快无比。觉得自己的剑终于有了主人。

“韦氏不除，地府不出！”李南声音都已经变形，带着可笑的味道，但是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只觉得重若泰山。

“诺！！”所有人立刻躬身答道，深深对李南行礼。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死与生(二) 虽然地府之人的死是李南的错，但是不妨碍他想要灭尽韦氏的心和对于这个时代的滔天的杀意。

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真有可能杀死这个时代啊。

.........

有的人活着，但是他却死了。

此刻，躬身称诺的梁槠，深刻地觉得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感觉到上首那位的滔天杀意，震撼于他的行为，他此刻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真的堕入无间炼狱也！！！

这一切，只有他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阴兵突袭韦氏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杨施余的。

李南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开端，最开始源于五天前他和梁槠的一段对话。

“潜伏？？”梁槠看着对面的李南，出声问道。

“正是如此，既然那空月公子招揽于汝，汝便顺势潜伏于簪缨，取信于其，吾会安排汝爬上簪缨高位，届时..........”李南比出一个剑指，狠狠地在空气里一划。

“一剑封喉！！”

“诺！”梁槠吃惊之余，然后结果了李南手里的名单。

然后他更吃惊了，果然如同杨施余所料，李南用来让他在簪缨中“升官”的“礼物”，就是夔牛一脉的人的信息。

“幼文和......”梁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空月公子那光风霁月的表情，还有那股想要拯救他的温柔，于是他捏紧了拳头，暗自下了决定。

“诺！”梁槠接过了名单，只觉得如同烙铁一样烫手。

然后，梁槠就在李南的安排下，成功成为了一名“双面”间谍，踏上了那条永远没有出口的道路。

只是他这面，是朝向谁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切，也是杨施余之前算到的，根据李南“聪明人”的性格。

“化冥不若空月也。”梁槠不由得感叹道，看着名单上熟悉的名字，他为自己的背叛找好了理由。

既然化冥被空月识破，各种棋高一筹，自己倒向胜利者一边，也无可厚非吧，同时，比起狠毒的化冥，在这位谦谦君子的空月公子手中，自己还能保下夔牛一脉。

而且，杨空月承诺让其成为“夔牛”，也如同天火一般，瞬间点燃了梁槠心头名为野心的离离原上草。

于是，他背叛了！！

如果不是他的背叛，杨施余不会确定“风云”的真相还真是太子反叛被杀，而地府的人劫掠韦氏的事情，成功率就会高很多。

因为谁也想不到有如此奇计，而听到这个计划的杨空月表面上轻描淡写地说果然如此，但是内心的震撼也是波涛汹涌。

因为他突然看到了，除掉这名一生之敌的机会！！！

所以他才故意让笑道人佯装比剑，见面就杀掉李南。

韦氏可尽灭地府，笑道人可能杀掉李南，如此一来，化冥就算不死，也元气大伤。所以，他才告诉了李隆基的关于“风云”的真相，让李隆基恐惧于山海的人连太子都敢当做弃子算计，生出了除掉李南的心。

作为一个年轻的枭雄，无权无势的李隆基，怎么能忍自己跟这样以皇室的命不当命的“毒士”合作？哪怕自己日后登基，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皇帝。

关于这一点，李隆基怎么会忍。

所以那一日，李隆基才会出现在车上。

他不得不去！！

因为杨空月知道，笑道人很有可能杀不掉李南反被他所杀，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剑客。

因为就算他，也有十几种方法杀死笑道人，更何况手段更加诡异，掌握着连他也心惊不已的“杀生大术”的李南呢？

所以，他最后的杀招，就是一起去观剑的李隆基。

他们也想过李南这位“幼文和”可能防备笑道人的事情，害怕笑道人出手没有成功，或者被投靠了太平公主的李南用计所杀，所以当夜最后的杀招，就是一旁观剑的李隆基。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临淄王也有着不俗的武艺，他在宫中幽闭这些年，表面上无所事事，好像一个纨绔王爷一般，喜欢看人相扑角力，但是实际上他日日打熬筋骨，身上的武艺，已经不在任何一名剑客之下了，当然，距离顶级剑客还是有一段距离。

虽然作为一名王爷讲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谁叫他是一名被幽闭的王爷呢？要想改变，他能够依靠的不多。

但是，这已经够了。

“亦够矣”！那日，杨空月跟金冠酌棋之时，曾笑着说道。

他是怀着送别的心情送李隆基和笑道人离开的，就如同他带着同样送别的心情，当天在城楼上看李南出城一样。

因为他故意没有告诉李隆基和笑道人，这化冥掌握着一种接引天雷的奇术——巴之雷！！

这才是杨空月最后的算计！！

如果李南被杀，一切都很好。如果李南不死，死的可能是笑道人和李隆基，虽然不知道李南接近李隆基的目的，但是如果李南看到的“潜龙”死了，就算风云已至，他的那些大谋算，也成为了镜花水月。

一石二鸟，当如是也。当天在城楼上，杨施余目送马车出城的时候，曾经自言自语到。

无论如何，都要破坏李南和山海的“大谋划”，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而他为何当夜带着梁槠和这一代虬髯客出现在山谷中，就是为了担心最坏的情况发生：李南未死，李隆基也未死.......

他是带着人去截杀李隆基和剩下之人的！！

在他的计划里，除了他和梁槠，无人生还。

当笑道人和修罗女冠隐两败俱伤，李南和李隆基哪怕都没死，面对着不亚于这三位剑客的虬髯客——

所有人都得死！

就算李南侥幸不死，失去了地府的他已经是没有毒牙的毒蛇，截杀了李隆基之后，他还可以将罪名推到李南头上。

最不济，还可以推到丧心病狂的虬髯客身上，用他的人头平息皇室的怒火。

比起一位簪缨的谦谦君子，身后无数大儒作保，一边是异国的疯狂剑客，祖上就是大唐的“反贼”，谁才是真凶，这不一目了然么？

可惜他漏算了李南“大术”的恐怖，也漏算了太平公主会为了李南做到如此地步，当他赶到的时候，山谷空寂无人。

“这一局，石安兄败矣。”站在临淄王的宫殿前，杨施余脸上一脸微笑。

他准备以友人身份前去赴约，一个三日前临淄王与自己定下的“酌酒”之约，然后大惊失色为了临淄王的消失不见，最后“惊骇”的告诉相王，临淄王当日出门，说是去看窦氏，而是去跟某位“小先生”比剑的事情。

“丧子之痛，实乃人生大悲之事。”杨施余感叹着，一边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临淄王所在的宫殿。

远远地，宫殿里传来了欢笑声，杨施余听到了窦氏的声音，不由得为她待会儿会不会晕倒有些担心起来。

作为一名君子，他可是很“仁慈”的，不希望任何“长者”不高兴。

“空月果至矣，倒教阿瞒好想！！”刚刚进入宫殿，杨施余就看到穿着临淄王服的李隆基与其姨母窦氏笑谈，看着他在门口，他如同往常一样，热情地打着招呼。

然后，杨施余愣住了，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有些人死了，但是他还活着。

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熟悉的口气，还有窦氏慈爱的眼光，杨施余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李隆基没有死的情况，所以他定下三日之约，一方面是为了栽赃，一方面就是为了确认。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奇诡的状况。

那个穿着临淄王服饰的，竟然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面孔！！

而且他身边的侍女宦官，还有那位总是露出慈祥笑容的姨母窦氏则是一点异状都没有。

好一副皇家天伦乐景！！

“空月发愣作甚，还不赶紧入座，今日阿瞒定要与空月兄大醉一场，哈哈哈！”此人豪迈地姿态与那李隆基一般无二，但是面孔却是完全不同。

李隆基何时有这般俊秀了啊！！！

“空月兄？”那位临淄王好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真诚。

“见过临淄王.......”杨施余加重了临淄王的读音，期待那位窦氏有什么异状。

结果他失望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窦氏依然慈爱如同家中慈母一般，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空月兄还是如此拘礼也，兄与隆基数日不曾见，何故如此生疏，莫非兄不认得隆基不成？”自称“隆基”的李九！看着深深施礼，兀自克制着身体抖动的杨施余，露出了残忍的快意笑容。

极为讲究礼仪的空月公子施礼的时候浑身发抖，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杨施余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行礼的时候，窦氏看着他的目光，如同母狼一样凶狠，但是一闪而逝。

“临淄王清减矣。”抬起头来，杨施余笑着说道。

“小事尔，高力士，酒宴摆下！吾今日要与空月兄——”看着对面的杨施余，李九，不，“李隆基”笑得真诚。

“空月今日身体不适，怕是无法与临淄王对饮，特意上门告知。”杨施余连忙说道。

“难怪，空月兄方才浑身发抖，似风寒之状，万望保重，阿瞒府上药材却是多，这便让御医给空月兄诊治！”

“谢临淄王美意，仆区区之身，若用御医诊治，怕是于礼不合，还乞告退！”杨施余又是深深一礼。

“空月兄不愧乃守礼君子也，既如此，那便待空月兄无恙之后，吾等再把酒言欢罢。”“李隆基”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又是哈哈大笑。

“仆告退！”杨施余先对着窦氏，后又对“临淄王”行了一礼，这才倒退着走出大殿。

“君乃天下奇士也，教空月怎生不想送君——”

“入黄泉！！”骑在马上的杨施余此时还有些恍惚，不明所以。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眼前这诡异的一切，极为可能与那位“小先生”，甚至那位“先生”有关。

“道阻且长......”杨施余缓缓沉吟道，念出了圣人的教诲，“这天下，当真无友不如己者也，石安兄........”

无双公子慨然一叹，缓缓打马而归。

如果他再晚一点走的话，他就会发觉，就连那位“高力士”，也变得俊俏无双。

.......

道言不死真成妄，佛语无生更转诬。

要识死生真道理，须凭邹鲁圣人儒。——辛弃疾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养音九皋 正所谓天下武功，乱学一通，把头枕在太平公主的滑腻丰腴大腿上的李南小心地触摸了自己的肿得老高的脸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没事乱学阿q抽自己耳光干什么，学着曹阿瞒割头发就当自己斩了首不是更好？不仅教育意义更加深重，看着更加大气，自己也少受点罪，传出去也很有面子。

曹阿瞒割发代首造就他执法威严不徇私情的赫赫威名，成为一个典故，自己算是，愚夫抽耳光两个时辰，传出去大家不笑死了，死些个死士心痛的抽了自己三百多耳光，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守财奴啊...........

想想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多时辰的耳光，那个画面，李南想想，就觉得太尴尬了.......

其实抽到100多个的时候，穿越客就后悔了，盼着有个人来拦自己一把，但是没有任何人上前，李南只好硬着头皮抽完，留下了小先生狠起来连自己的都抽的流言。

装比一时爽，打脸很受伤。

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隔壁栋的王二哥曾经说过，伤是隔夜痛，酒是吐时浓，此时过了一夜，觉得自己的脸分外的痛的李南分外后悔，怎么自己就忘了王二哥的话呢？

就跟醉酒呕吐时发誓再也不喝了一样，虽然现在脸痛李南觉得这种习惯要不得，但是如果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李南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法的。

比起那些因为他的错误失去生命的人，他的脸痛，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穿越客打脸的事情，还少么？

一边胡思乱想着，李南脸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他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郎且忍忍——”

说话的是太平公主，此时她正在给李南上药，这出自皇宫的秘药哪里都好，涂上去消肿极快，但是就是涂后这半个时辰内，简直让人不能忍。

看着李南如同后世q版大头的滑稽模样，便是沉稳如太平公主，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脸上发疼的李南对着没心没肺的太平公主的大腿又是一拍，啪——一声响亮的皮肉声，吓得周围看到的侍女瑟瑟发抖，开始为自己和李南的性命担心起来。

“郎无礼，打捣儿作甚？痛矣.......”太平公主眼波流转，隐隐有水光流动，泫然欲泣和吃痛的表情——

仿佛在说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打兔兔。

感觉到她越来越火热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李南觉得太平公主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响亮的声音再加上太平公主委屈的表情，让李南觉得有些后悔起来，自己没轻没重的，是不是真的打痛了她。

“吾一时失手，不痛，不痛哦........”于是他抚摸着自己打的部位，给太平公主揉了起来。

“郎果然不舍打兔兔也.......”太平公主脸色突然一变，变得极为高兴起来。

这个妖精，原来最开始就装的！！李南对这头顶上巧笑倩兮的太平公主怒目而视。

“咯咯咯，郎与兔兔揉，兔兔亦予郎揉.........”看着李南的神色，太平公主笑得极为柔媚，同时一抬手，侍女们立刻退了出去，接着一根腰带又落到了李南的身侧，两座雪山就这么在李南的眼前放大。

“呜呜..........”熟悉的触感的传来，被“洗面奶”弄得脸上更加火热发痒的李南差点窒息，同时也在感叹：这兔兔的柔韧性简直越来越惊人了。

这个感觉，就跟五天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郎所欲者，乃李隆基抑或临淄王李隆基？？”当日，就在冒着热气温泉中，死死搂着李南的头的太平公主笑着问道。

“？？此乃何意？？”李南迷茫地抬起头，看着一脸狡黠的她。

“郎若不亲亲，妾不言！”太平公主嘟起小嘴说道。

好嘛，都这个时候还撒娇？看着娇俏的太平公主，李南也有些动情，从她刚刚说出无论何事都与他一起承担，而且为了他处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李南对于太平公主的感情也不再回避起来。

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你掀翻整个天下，哪怕要面对恐怖的山海和簪缨，那就请你从了吧。

“玄兔........”李南轻声呢喃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称呼她的闺名。

“郎..........唔.......”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就被堵住了，李南近乎强势的吻，让她只觉得浑身都浸泡在比泉水还有温暖的暖流里。

科学证明，接吻不仅可以减肥，还可以改善情绪，止痛，增加血液循环，增加免疫力，这个真情实意的吻，让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少之时（所以各位，为了自己和另一半的健康，天天接吻吧）。

原来亲亲可以这么........从来没有过得湿吻体验，让太平公主觉得飘飘欲仙。

过了好久，两人都快窒息了，太平公主才挣脱了李南的“桎梏”，咯咯笑着对李南说，“郎愚也，堵太平之口，叫太平如何开言？”

“........”李南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说要亲亲的是你，说不亲不说的是你，结果你给我来这套？？

看着李南呆呆的样子，太平噗嗤一笑，“郎莫不是忘却，当日捣儿与郎初见之事？？”太平公主整个人后扬，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郞不会赏梅？？”

噗——这个女妖精，李南看着这位对着“赏梅”有着惊人爱好的太平公主，只觉得气血上涌，于是他埋下了头。

“唔..........”太平公主长吟一声，只觉得更加飘飘欲仙，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是故意的，用这种小“游戏”来刺激李南，一来让李南紧张的情绪暂时舒缓下来，二来让她有时间把脑中的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再次理清，三来嘛.........

因为她真的喜欢这样！！

“若让那死去的李隆基复生，太平可是束手无策，郎所求者，莫不是临淄王李隆基而已！”太平公主一下子就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李南需要的，不是一个叫做李隆基的人，不然那就好办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也不是没有，他需要的，是那位“临淄王”李隆基！！

“呵呵.........”感觉到李南的动作一变，只觉得更加愉快的太平公主笑得爽朗，“若是如此，吾等还不再‘造’一位临淄王李隆基？？”

“再造？？？”李南抬起头，看着太平公主一只手指着外面的某间宫殿，顿时有些会意了！！

那正是李九所在房间！！

此时的李南浑身一个机灵，脑中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瞬间明白了太平公主的想法。

正所谓天下武功，乱学一通，穿越客祖师爷项少龙，少不得后进晚辈要学你一学了。

用一个本不存在的“李九”去代替一个“本该死去”的李隆基，就跟他顶替“九公主”一样，怎么想都有可能。

而且今夜过后，长安城内见过“李九”真面目的太子府上下，还有辽阳郡王一行人，都“已经死了”！！

干的过！！！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一个高高抛来的救生圈一样，李南迅速用手“抓住”了它。

“唔..........”被“抓住”的太平公主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叫，于是她强忍着快意，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用李九假扮李隆基，然后在扶持他为帝，自己岂不是就实现了控制一位皇帝的梦想？？不仅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日后还可以跟李郎富贵万年，简直一举数得！！

太平公主之所以能想起这个瞒天过海的主意，主要是因为这几日如何让自己的儿子为帝的想法刺激到了她，触类旁通之下，她想到了这个更加绝妙的主意。

比起等一二十年费尽谋算让自己的儿子为帝，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与其日日算计不得与李郎双宿双飞，到时候儿子当了皇帝自己都老了，还不如捡个现成。

而且李九也是章怀太子遗孤，血脉上比李旦更加接近高祖李渊一系，也不算李氏血脉断绝。再说——

自己能不能生出儿子还另一说呢？看着自己胸前的李南，想着自己的年纪，便是觉得天下事没有什么她摆不平的太平公主，甜蜜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忧色。

“可是........相王..........”李南又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李九的问题的解决了，但是李隆基那边怎么办？？他的亲人一看之下，不得露馅儿？？总不会把他们都杀了吧........李南突然觉得恐惧起来。

这个女人，怕是真的干得出来！！！

“咯咯咯，太平自有办法。”太平公主笑了起来，看到李南同意，她笑起来起来，比起李南同意这个计划，这反而是最容易的事情。

“郎君莫忘矣，相王亦曾是皇帝，吾李家之人，为那张宝座，不惜弑父杀兄，又何惜一子乎？？太子今夜‘已死’，重茂侄儿年幼，教吾那八兄如何不蠢蠢欲动！！”太平公主浑身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女强人气息，看得李南心惊不已。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么，真的让人，很想“征服”呢......李南脸都红了。

“不过一子也，亡阿瞒一人，八兄尚且有四子，用一子换大唐江山，他如何不愿！！再说八兄极为疼爱太平，太平与其兄妹情深，隆基侄儿亦死于簪缨之手，簪缨亦与吾李唐为敌，如何不可乎？？”

“兄妹情深？”李南抬起头，调笑的看着太平公主。

“黑心郎，太平如此为郎算计，汝安得疑兔兔乎？”看着李南有些吃味的表情，太平公主笑得极为开心，觉得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正所谓“脏唐臭汉”，有胡族血统和遗风唐朝皇室内部，“兄妹情”“姑侄情”“叔侄情”都是另当别论的。颇有些杨广“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的味道。

比如大名鼎鼎的高阳公主和俊俏无双的蜀王李恪，她父亲李治娶了自己小后妈武则天，她才死去的侄子日后强占了儿媳杨贵妃，都是日常操作。

就连太平公主的侍女，曾经被她的表兄贺兰敏之逼女干，他这位表兄曾经还跟八十多岁的荣国夫人杨姥姥，武则天的母亲有一腿，李南合理怀疑她这位深恨李氏和武氏的表兄当日的目标可能是她，只是她当时还太小了也太得宠了。

“捣儿........”李南轻轻吻着她的面颊，如同春风拂湖面一般，逗得发痒的太平公主咯咯直笑。

“南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称呼她捣儿，太平公主也十分情动。

“捣儿情重，教南如何是好.........”李南再次震撼与太平公主的“情意”。

因为他很清楚，要让“相王”接受这个计划，太平公主可能付出什么！！

可能是她经营一生的势力，整个太平公主府！！这个只有权势的女人唯一的依仗！！！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她有我了！！看着太平公主，李南目光坚定。

“郎日后万不可负捣儿........”这次，轮到太平公主浑身颤抖，小声地说道。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李南念出了太平公主之前没有念完的部分。

“南郎.........”太平公主整个人扑到了李南怀里。

自此，两人再无半点隔阂。

“foreverloveforever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从今以后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慢慢的，李南开始用太平公主听不懂的旋律和语音，唱起了一首歌。

虽然太平公主听不懂李南的声音，但是这首有些奇怪的小调传达的心意，太平公主却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

我一定会让你有一个好结果，搂着浑身发烫的太平公主，这是李南继南雀和药娘之后，又一次在这个时代感到“心有个寄托处”的感觉。

从此之后，在这个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的时代，他又多了一个需要用尽全力去珍视和保护的人。

这种感觉，真好！

虽然之前的行为让两人都有些“情动”，但是很奇怪的，此时两人欲念全消，只是静静地拥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仿佛可以一直到天荒地老，除了呼吸声和殿内的流水声，万物一片静默。

“郎该去找小九也.......”过了好久，太平公主睁开晶亮亮的眼睛，打破了沉默。

某些时候，成熟的女人虽然比少女的感情更加炽烈，但是她们也更加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

李南也知道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于是他轻柔地抱起太平公主，又亲自给她擦干身体，仿佛擦拭着天下绝顶珍宝一般，这才站起穿衣。

“让捣儿服侍郎更衣。”浑身似乎没有力气的太平公主花了好大力气站起来，从背后抱着他，然后如同小妻子一般，给他穿衣。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穿衣，也是日后无数次的开始。

一盏茶功夫之后，问出那句话的李南，看着红着眼睛的李九，问出了那句话。

“汝可愿——

为帝否？”

“为何是吾.......”看着如同小妻子一样，规规矩矩坐在李南身侧的“姑母”，听完了整个计划的李九，神情严肃且疯狂。

“盖因.......这天下需要九兄尔。”李南说得轻描淡写。

“需要？？”李九嘴角一牵，笑得极为狰狞。“九本该死之人，若是天下需要某残命一条，为何某全家身死，终日不得见天日？”

“吾一门被灭之时，这天下在何处？吾不得认祖归宗之时，这天下，又在何处！！！”李九罕见地愤怒起来，站起来冲着两人怒吼，状若癫狂。

“既如此，为何李九不改变着天下乎？”李南看着李九，笑着问道。

“改变？？？哈哈哈哈。”李九笑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看着李南。

“石安汝还是如此妙不可言矣。”李九的脸上满是绝望和嘲讽之意。

“哎........”看着李九绝望的样子，李南不禁一叹，握住了太平公主地手，后者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感觉到了最大的力量。

因为他决定，在他最亲密的爱人和友人面前，吐露一些独属于穿越客的秘密！！

虽然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但是为了“一鸣惊人”

他不得不育翮幽林，养音九皋啊。

..............

第二百四十章 九九归一 “这天下未有千年王朝，汝可知为何？”李南笑着问道。

“为何？不是在于吾等？？”李九先自指，后又指着太平公主，“若不是吾等多年兼并土地人口，贫者渐无立锥之地，而后复反矣。”

土地！！很好，李南很满意，这位能认识到这一点，这位以后有贤明君主的潜质了。

“呵呵呵，国朝初建，天下之地三分在贵人手，七分在民间，而后百年，贵者愈多，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故富越富，贫越贫，加之贵人免税，为国库计，天下税赋愈重，或是恰逢天灾，草莽间龙蛇起陆，或是蛮夷入侵，或是朝内诸王反叛.......

于是天下沸腾，国朝遂亡，新生皇朝乃兴，故纵观青史，并无千年帝国也........”李南笑着，说出了整个天下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石安大才！！”如同当年夜谈时分李九经常说的一样，他这次有一次真心实意感叹李南的“大才”！

“帝王术！！！”听着自己爱郎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太平公主震惊起来，但是她又遗憾起来。

这掌握帝王术的，她的“尔辽温丁”，却无意于皇位，真是让人觉得遗憾呢。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皇室掌握在最深处的秘密，除了继承人，没人能学到，而且皇室传授的时候也是语焉不详，从来没有人用如此清晰之语，说出了几千年来“乱治”的秘密。

“石安一语，道尽兴亡事，天下未有清醒如石安者。”听完之后，李九冷静了下来，“羡鱼此生所愿，便是冷眼观这大唐，是如何由盛而衰也........”李九慨然一叹。

嘿嘿，真的么？你如果不是时时思考关注着这个天下，怎么会说出由盛而衰的话，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大唐虽然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是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吧。

额..........虽然此时还没有明日黄花这个词，但是领会精神，领会精神。

“九兄可曾想过，这一切之根源，莫不是在于其国不够富？”李南看着李九，轻声说道。

“不够富？？”李九笑了起来，“虽大唐自比强汉，当据愚观之，这大唐比大汉，不知富出多少去！！但是这大唐国国祚，怕不是仅仅数百年尔。”李九笑得嘲讽。

李九，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能发出这种感叹的，想必是平时就有观察和思考，你还说你对于这个天下没有意思？？李南看着他，如同黄鼠狼看到肥嫩的小母鸡一般。

“哎.........”李南长叹一声，修长的手指和宽大的手掌，把太平公主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君观大唐如何？”这句话，李南不仅是对着李九，也是对于太平公主说的。

“富有四海之天朝也.......”李九说出了此时普遍的一个观点。

“呵呵，富有四海？？天朝？？”李南眼中露出讥诮，“南观大唐，如同尔等皇家子弟观那贫家一般！！！”

“什么！！！”李九吃惊起来，就连太平公主也合不拢嘴！

她不是吃惊，她是开心！！

“郎终于自身秘密告知兔兔乎？”一股绝大的喜悦之情涌上太平公主心头，想起李南给她讲得那个如同天人所居的城市，她也是一阵向往。

“汝可见过亩产千斤之粮？高逾百丈之厦？人口千万之城？？在那城中，人人三餐温饱，人人识字，所有孩童六岁均入学，老者有所养，年逾七十者，比比皆是，其民日日所恼者，便是三餐肉食过甚，菜蔬米面过多，不知如何抉择..........

其民日日所苦者，便是身体肥胖，不得已节食减肥而，南菊下楼中那雪盐与雪糖如何？？在那国中，乃最不起眼之物，便是扔上十斤，家中主妇亦觉不过小事尔，市集之中，天下之物，应有尽有，北海之蟹，南海之鱼，西方之牛，乃是小民日常所食。

.......若论出行，辰时自南海而发，不到午时，便至几千里外幽州尔，吾等可上天两万里揽月，取月中精壤而归，亦可入海两万里捉鳖，取海底蟹大若盆，虾如人臂，皆乃小民家中日常所食。吾等可截断河流，天下至此少水患旱灾，凿穿昆仑修道，天路直通.........”

李南越说越激动，结果不小心秃噜了一个吾等，李九虽然没有注意到，但是被太平公主敏感的捕捉到了。

“原来郎乃是看不上这天下尔.........”莫名其妙地，太平公主竟然产生一种自卑心理，生怕她的郎找到“归处”就此一去不还！！

“当真有如此之国乎？”李九看着李南，后者坚定而哀伤的眼神，让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南兄，出自那天上城也........他突然想起了李南曾经酒醉时候吟诵过的半句诗。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富有四海，便是这天下，汝等也一无所知！！”李南气得笑了起来。

“汝可知那身毒，有三季之稻？那日本有大半之岛乃是金银？？南海诸岛，上有土人居，金银在此处如同瓦砾一般，诸般水果花木，四季常青，便是香料胡椒直属，在那地，如同槐树之于长安一般？皆杂草尔，大食商人用粗布可换无数，当地土人还笑大食愚夫尔......

........此处往东海万里，日落之处，有一处土地不亚于大唐，上面所居者，乃北海苏武后裔，造黄金城，拜应龙之属，密林之中，便有那亩产万斤之粮种！！！”

“如此广袤胜过大唐无数之土，多少诸王贵人，亦可分封之！！”

“汝所言当真？？”听到亩产万斤之粮和大唐只是这天下一个小部分，李九连南兄也忘了称呼了，直勾勾地称呼李南为汝。

“呵呵，吾骗羡鱼作甚？？”李南看着远方，“若大唐富庶如此，三分土地便可养活天下，天下人人丰衣足食，幼有所教老有所养，何愁无千载之国........”李南幽幽地说道。

只是到时候就没有皇帝了，这句话李南没有说。

沉默，一阵罕见的沉默。对面的李九陷入了震撼中，久久不能自拔。

这就跟突然告诉某个班上第一自以为自己亘古一人大天才的学霸说，你这个水平，也不过小学二年级的水平，三年级都吊打你，外面还有中学生，大学生，甚至研究生博士呢。

这位“学霸”所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看着这位“南兄”，李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南兄”身上那股瞧不起天下人的态度从哪里来了。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瞧不起天下人，而是瞧不起这天下啊...........

“郎若得归，可愿携兔兔而去否？”刚刚坐下，太平公主就缩进李南怀里，问了李南一个直击人心的问题。

“额.......”看着太平公主的忧虑的眼神，李南哪里不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早就猜到了“大概”，于是他当着李九的面，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语气十分坚定。

“定会如此！！”

“郎........”太平公主心中的忧虑化作一江春水，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了李南怀里。

“只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抱着太平公主，李南用普通话轻轻一叹，轻轻抚摸着后者的背脊，说出了动人的情话。

“若非生死，不与捣儿分离！”

后者听到，笑得温柔而甜蜜。

但是李南听到却担忧起来，除了生死之外，他还担心其他的两个因素。

其中一个叫做南雀，一个叫做药娘.........

自己这边承诺做得好，可回去怎么交待，渣男都是柴刀结局啊........想起南雀的武力，李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女冠隐学两手。

但愿南雀和药娘拥有这个时代妻子主动为纳妾的美德.......

但是纳妾哪有纳一个岁数大的，药娘还好说，出身以女为尊的女蛮国的南雀会这么简单就同意，再说，这一位，也不是个“做小”的人啊..........看着太平公主，李南有些头大。

不管了，死就死了，最多自己以后工资全部上交，再也不出蜀就是，李南已经决定了，等到长安事了，自己就带着太平公主，回到蜀中，好好地搞发明教书育人，当一个不搞事的穿越客。

齐人之福虽然好，但是如果一位是个不让人的，一位又出身大族，天生宅斗点满而且小模样又是最可怜自己最爱的，最后一位又是柴刀精通点满，自己怎么办？？想起以太平公主的性子，还有药娘杨氏女的身份.........李南一个头两个大。

别自己没有死于簪缨和太子的算计，最后死在了柴刀下，那就真是穿越客之耻了，要被钉在某点的耻辱柱上的，李南突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有这么“美好”。

这边李南为自己的“性命”在胡思乱想着，那边的李九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姑母已经极为不堪的整个人缩在李南怀里，神情甜蜜，衣服也开始散乱，甚至有些敞开了，露出里面大片的雪白不说，而且他的“姑母”春情泛起，有越演越烈之势.........

作为单身狗、侄子兼好兄弟的他，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也不知道该叫李南姑父好还是叫太平公主嫂子好。

从道德伦理上应该叫姑父的，但是看太平公主的样子，似乎叫嫂子她更喜欢.......一时间，李九也眼观鼻鼻观心，胡思乱想起来。

“若羡鱼想要打造如此盛世，南兄可愿助羡鱼乎？”李九沉声说道。

“nonono”李南摆了摆手指，心中秘密吐露的他，如今很是轻松，“并非南助之，而是合作！！”

我把你当兄弟，马上就要当你是侄子了，你竟然想当我老板，你想桃子呢？？

于是李南手指画了个圈，将太平公主，李九和他一起画了进去，“吾所愿者，便是这大唐之人，日子比之前所有朝代都强上不少，种花乃天上地下唯一之国。”李南漫不经心的说出了他最大的愿望，听到两人都为之一震。

因为只有出身皇室的他们，才知道这个目的究竟有多难。

“故此太平将助汝为帝，汝告知汝如何富国，汝负责将大唐打造为——太平盛世！！”说道太平的时候，李南还亲了太平公主一口，后者笑着锤了他胸口一拳。

搞搞清楚好不啦，我们俩才是天使投资人，你不过是拿着项目书求投资的创业公司ceo而已，不要搞错了身份！！

不过李南也迫切需要这么一位“投资计划”就是了。

“羡鱼需答应某三事.........”看着李九已经八九不离十的李九，提出了“投资人”的要求。

“石安但讲无妨。”李九神情肃穆的答道。

“其一，终其一生，无论如何，吾等三人不得互相加害算计，若有人背叛盟约，其余两人共讨之，汝等以为何？”

“自然如此！！”两人立刻答道，太平公主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开玩笑，加害“南郎”，就算加害自己也不会让“郎”损失一根毫毛。

于是她也亲了李南一口，旁边的单身狗李九则受到了万点暴击！觉得自己遇到夫妻店怎么搞？

“其二，吾等全力助汝为帝，汝得位之后，山海之术可与儒家一起，为民大方所习，汝助吾打压簪缨，但不可灭之.......”李南提出了他第二个“奇怪的”要求。

“诺！”虽然他搞不清出身山海李南为何如此，但是李九还是同意了。

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化啊，祛除簪缨的山海，未必不是另一个“簪缨”........这句话，当着日后可能拥有绝对权利的人，李南没有说。

至于什么议会啊，多d什么的，李南都没有想过，开玩笑，这个封建年代的生产力，出现这种事情难度先不提，本身就没有这个土壤。

而且，后世的“议会”和“多d制”，似乎也不是那么美好，人民似乎日子也没有更好，不是么？洋......气的西方人民搞这一套根本就不行，不懂得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伟大。

“其三，汝当谨记，何为天子，天下万民之子也，汝当视小民为父，终汝一朝，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最后这句话，李南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此刻他双眼通红，状若疯癫！！

李南的突然激动，连带着李九也激动起来，声音变高了不少。

“李九谨记，若违此誓，天雷击之！！”想起这位掌握的“巴之雷”，李九心头不由得有些毛毛的。

顷刻之间，主客易位！

原本是李南“求”李九接受，变成了李南“给予”李九这天下，并且画饼说前途大大的，我们有后续的上市计划。

“这才是兔兔之郎，这气吞宇内之魄，这天下不过是他用来交易打造之物尔........”

看着李南如此大手笔，再加上平等的将其她也算入，而不是如同此时的唐人一般，丈夫就是妻子的主人，皇帝就是臣子的主人。

这种平等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她更加迷醉的看着李南，片刻都不愿意转移视线。

但是落在李九耳中，已经是惊雷一般的震撼了。

“吾错矣，怕是在南兄眼中，这皇帝，与街边平民无二罢.......”李九苦笑着，饮下了一杯酒。

“正是如此！羡鱼兄可愿与某这目无君上之辈合作？”李南端起一杯酒，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便劳烦石安矣。”李九笑着伸出手来，李南也伸出了手，太平公主见状，也伸出了一只手，三人彼此击掌。

他不敢不答应，如果他拒绝，门口守着的太平秘卫就会冲进来将他杀掉，另外，他自己也想要登上了那个位置看看风景，想着自己打造出的那种“盛世”。

不知这龙椅之上，又是何等感觉乎？那等盛世，又是怎样让人心驰神往！！李九望着越来越不堪的两人，定定地出神。

正经点，订盟约呢，别太儿戏了，哎........正说天下的归属呢..........南兄你的手.........真真不当人子！！

就如同他当日在小湖山顶跟李南击掌结盟一般，三人定下了终生的盟约！在空气中，留下了清脆的几声——

啪啪啪！！

从此，被某个帝王称为最大秘密，影响了他和整个帝国百年的“一生之盟”，就在某个极为不正经的场合，用一种玩笑般的方式，就此成立了。

三人此时彼此对视，均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畅快笑容。

一生盟，去似箭，谑浪笑敖，生死由天.........

“既然吾为李隆基，此两物便作为羡鱼庆贺南兄与姑母‘厚’‘交’之庆贺物，赠予南兄吧。”刻意重读了“厚”“交”两字，李九你很皮啊。

李南则是很惶恐，这货竟然有他心通，他怎么知道我等会想要后..........呸！呸！

接过李九轻佻地扔过来的两样东西，李南的眼神不由得收缩了。

那是两块令牌，一曰柳泽，一曰长蛇..............

原来他才是最后的“相柳九遗”，最为神秘的“柳泽”！

而且，他还收服了“长蛇”！！

“柳泽，虺也，细颈大头，色如绶文，大者长七八尺。五百岁化为蛟，千载为龙........”绶文和化蛟，说的正是他太子遗孤的身份。

“维虺维蛇，女子之祥........”说的是他“九公主”的身份。

真有你的啊.........狄公.....，听着李九的自述，李南终于明白了李九的身份从何而来了，就在他作为“九公主”的时候，他就是“柳泽”了。

李泰是谁，精通水利天文机关术的奇才王爷，他的老师据说就是山海间“隐士高人”，青雀儿本身就是山海属意的继承人，而李九受到的教育，又是曾经教过李泰的“同门”，其实就是山海的人！！

所以，继承了李泰“遗泽”的他，在有感于章怀太子不幸的狄仁杰的安排下，也成为了“柳泽”，而那位宫中的千牛直长——长蛇李林甫，早就被他收服了。

而且这也是那位“先生”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因为有他这么一位太子的“绝对心腹”在，太子绝对不会成功，是个必死的结局！！！

为什么“长蛇”会暗助自己的计划？李南还以为擅长见风使舵的“长蛇”看到自己势大，用此举示好或者“先生”安排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柳泽”的命令！！！

李九作为“李隆基”，日后将为帝，自然没办法为“相”，相柳的身份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作为添头，将最后两块令牌送给了李南。

自此，化冥吞噬其余八脉，成为出则风雨瘟疫，食于九山的天下九凶——九首相柳！！！

.........

“风云至，潜龙出，地府灭，相柳出........”

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枕着太平公主大腿肿着脸的李南，将那位“长蛇”刚刚送来的礼物和药材放到一边。

不愧是你啊，奸相李林甫，这改换门庭地如此自然........想起了长蛇送来的信中语气之恭敬，态度之谦卑，仿佛三百年前就盼着认李南为主一般，李南觉得自己日后要小心了。

相王一系早就很“沉痛”和“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太平公主的要求，同时对于真凶“簪缨”和“杨空月”深恶痛绝，自己得到了除了双首之外的所有令牌，就等着自己脸好，就可以化身天下九凶了。

阴索女冠隐，人面司徒灵雪，回丘杜静伶，风牙令狐过，长蛇李林甫，双首姚崇宋璟，再加上化冥的自己，空置的还有叫蛇和柳泽，李南觉得自己的化身相柳的路——

道阻且长。

李九归位，九遗归我，此谓九九归一尔，李南突然想到，觉得有些好笑。

听到李南如此感叹，太平公主不依了，好你个李南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说道的“日后”处理李林甫，怎么我等了怎么久，怎么还没有动作，这位李林甫还处不处理了？

“这白昼........”李南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此时道德君子的表情，接着他又嘿嘿地笑起来，“反而更有滋味........”

“郎坏甚........”太平公主笑着啐了李南一口。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闺房之乐，莫大于此.........

“主人欲见先生.........”李南正在跟他的捣儿缠绵间，有人站在门外低声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太平公主有些不悦，这李九的人好没眼色，没看到自己周围都没有侍女么，不会等会儿再来。

“吾知矣.......辛苦。”把玩着太平公主的秀发，察觉到她有些不悦被打扰的李南，在她耳垂轻轻吻了一口，后者浑身一激灵，他这才立刻在屋内说道，

“高力士告退！”听到这句辛苦，高力士面色动容，随即他又低下了头。

他没有进屋，而是轻车熟路地离开了这座容易迷路的豪宅，一路上低着头，不敢看人。

他离开的极快，好似在害怕看见某些“故人”似的。

如果太平公主看到这位“高力士”，说不定还会产生熟悉之感，但是也记得不甚清楚。说不定她想起来他是谁后，立刻会让人杀了他。

因为这个“高力士”，正是她前些时日让“南郎”在大斗兽场杀死的“牛郎”！她可不愿自己的“南郎”看到他，因此想起她那不堪的，如同行尸走肉的过去。

回到临淄王宅覆命的高力士，回到自己小院，记录下“临淄王”的一举一动之后，将其卷成卷，默默地放飞了一只老鹰，这才坐在临淄王府新式的“摇椅”上，目光看着天空的极远处。

“南兄，不，郎君之恩，吾当结草含环以报！！”看着天空，他想起了同样拥有天空一样灿烂笑容的某位郎君。

“不必跪，大家都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必跪之，南伤君甚重，应当南给汝请罪才是！”说罢，那位郎君露出如同天空一般纯净的笑容，深深一礼，看得他一怔。

“牛隐不愿归去，愿为郎驱使！！！”三日前，长安的灞桥外，重伤刚愈的牛隐看着那位刚刚回城的郎君，神情有怔怔的。

对面这温和的笑容，抱歉的神情，毫不作伪的关切，让牛隐觉得整个碧蓝都是他的背景，再看着马车满满一箱黄金——

那一刻，牛隐心头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汝又何苦........在长安，汝怕是..........”当日，看着这位俊俏的“牛隐”，李南卡壳了，苦心地劝了起来。

但是牛隐表示自己已经懂了李南的意思。

“郎君仁慈，但是若归乡，牛隐便能如人一般生活不成？”想起了花了大钱训练自己，让自己进入太平公主府当玩物的老父亲，牛隐泪水涟涟。

他恨透了自己俊俏的脸了！！想起那些“训练”和老父的“严厉”，甚至还有他兄弟们的“亵玩”，牛隐顿时不想回家。

“牛隐之命乃郎君所属，愿为郎君效死！”牛隐强撑着又要跪，结果被他扶住了。

“既如此，汝便留在长安罢，吾定让汝日后能堂堂正正立于长安.........”看着牛隐，李南突然笑了起来，如同秋日的天空一样爽朗。

“亦为日后如汝之人，能如‘人’一般生活！见过生死便是兄弟，从此之后，你我兄弟相称。”看着这位无辜且怯懦的“牛郎”，觉得愧疚的李南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诺！！”

碧空之下，躺在摇椅里面的“牛隐”，不，高力士轻轻抚摸着左肩，如同当日一样泪流满面，语气也如同当日一样斩钉截铁！

玄生万物，九九归一，每个应该存在的“角色”都准备好了。

历史的马车，又开始重新回到它应该的轨道上.。

哪怕，可能有些许的偏差..........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余波未平矣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当天下午，司徒灵雪悄悄咪咪地跑到了李南的房间，语焉不详的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子明辛苦.......”当是时也，李南拍着梁槠的肩膀，笑着说道。接着，他扭过头来，对着一身红衣的司徒灵雪问道

“灵雪娘子来寻南，可有甚事？”李南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高高的桌案，竟然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味道。

“无他，特来为石安送伤药。”司徒灵雪笑着，一边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正是一般的消肿药，长安的药堂三十文一瓶的那种。

“既如此，谢过灵雪娘子。”李南接过了司徒灵雪的药，笑着拱手致谢。

“既如此，灵雪便不打扰石安与子明。”司徒灵雪轻笑一声，随即施礼退出，留下李南的和梁槠继续谈话。

“这........灵雪娘子........”看着司徒灵雪远去的背影，梁槠意味深长。

他们都明白，司徒灵雪怎么会就送一瓶街上随处可见的伤药而来。

“既如此，便拜托梁兄也........”李南没有多言，站起来对着梁槠深深一礼。

“若汝查探出内鬼为谁，还请速速告知南，南不管其地位多高，资历多深，吾定让其如坠九幽之狱！！”

“诺！！”听着杀意四溢的话语，梁槠深深地鞠了一躬，随着退下。

“呼.........”等到他出门之后，梁槠长出一口气。

他这才发觉，面对着锋芒毕露的“相柳”，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这才是汝真正之姿么？”想起李南刚刚面授的“机宜”，里面种种操弄人心之术，便是梁槠，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简直，把人心算到了极致，可谓恐怖的“杀生大术”！！

“汝且回报那小先生，那日韦氏地府之灭，乃有人泄密尔..........”就在昨天，长安城外，杨施余笑着对梁槠说道。

“这........”看着杨施余的眼神，梁槠有些吃惊，他这是要自己死？？？

“如此之事，汝真当那小先生心中不疑乎？不若先行告知，便说汝在吾处探听得知.........”杨施余看着惊魂未定的梁槠，笑得温和且坦荡。

“这——”梁槠顿时反应过来了，心悦诚服地对杨施余深施一礼，“空月兄大才。”

“呵呵呵，此一计确保子明一时无忧也，但那位心中诡诈之处，乃似文和，子明与之周旋，怕是少不得要小心，日后联系，汝只需去那温柔乡，自有人联系子明。”

说完，杨施余对着梁槠抱拳拱手：“既如此，长安事了，吾去也，子明保重！”

“恭送空月兄，保重！”梁槠折下一根柳枝，送别杨施余。

看着那位骑着白马，仅仅带着张柳生和一名书童，飘然而去，那出尘的风姿，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倾慕来。

转而想起另一位，梁槠脸色又暗淡下去，随即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

但是他没有发现的是，拐过去西蜀官道的拐角，白衣公子换上了一副青衣小帽，混在了一个商队之中，牵着他那匹白马，如同一个仆人一般，随即往东而去。

紧接着，一队黑衣骑士如同风一样经过商队，看都没看商队一眼，径直往西而去。

正是那太平秘卫！！李南被杨施余这么算计，你不会以为他不报复？不会吧，不会吧？？而且他还有太平公主这根粗大腿.......

好吧，李南也承认，其实也不粗，而且还很滑.......

而且除了太平秘卫，还有某一股特殊的势力也在追杀他，名为负屃！！

负屃者，身似龙，雅好斯文，常盘踞于石碑之顶，龙之第八子也，对应的正是太平公主的八皇兄，喜好诗文的相王李旦！！

因为“李隆基”这个巨大的秘密，为了灭口和那个魂牵梦萦的位置，相王不惜出动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势力，再加上李九经营多年的暗中势力，势必杀杨施余而心安！！

于是，急于为郎报仇的太平公主不管此时大动作会引起多少人的不好联想，悍然发动朝野的势力，对于簪缨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围剿和暗杀。

能弹劾的，就弹劾，弹劾不了的，就暗杀。

当然，弹劾了没有死的，也会被暗杀。鬼长安的不少“字号”，一夜之间，不是主动关门就是被动关门。

主动关门是太平秘卫杀了他们之后很有礼貌地主动帮他们把门关上，而被动关门就是他们关上门之后发觉“上面”来了人.......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反正这些门再也没有开过，再开的时候，里面的面孔全部都焕然一新了。

对于太平公主撕破脸似的疯狂，簪缨上层也不是没有动作，对于太平公主嚣张跋扈意图不轨的弹劾，如同雪片一样飞往皇帝的案头。

失去了武三思的皇帝虽然如同掉了牙的老虎，但是对于太平公主的忌惮和仇恨，变得更加深刻起来。

就在某位国子监大祭酒亲自拜访了某位驸马之后，驸马又派人送了大批礼物进入大明宫之后，这位士林耆老，当世大儒得到了一个约定。

“三日之后，封刀！”

于是，如何活过这三日，成为了簪缨上下目前最严峻的问题。

毕竟，这位杀人，从来都不讲道理的，而且她的触角有多深，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才有了空月公子“西”游，许多太平秘卫跟着他“一路向西”........

而就在他走的那一天，杨施余给梁槠下了先下手为强，主动告诉地府被灭那一夜内部有内鬼的指令，帮助梁槠做身份。

果然，第二天梁槠惊异于李南为什么肿得像个大头娃娃一样的时候，告诉了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的事情。

李南不疑有他，而且还让他暗地里追查谁是内鬼，而且还教了他不少的“方法”，听得梁槠胆颤心惊。

一方面惊异于果然那“酆都杀人术”不过是这位“小先生”所学的粗浅部分，另一部分惊异于空月公子对于李南的了解，还有李南的可怕。

这些方法都是李南综合了《风声》《潜伏》之类的电视剧提炼而出的，“先进”的甄别和接头方式，虽然有些拙劣，但是比起此时的谍报工作水平，依然还是属于另一个维度的降维打击。

我们中出了一个内鬼，就在梁槠走后，司徒灵雪去而复返，告诉了李南中间出了一个内鬼的事情，而且矛头直指梁槠，发觉他最近跟簪缨的人有联系，而且经常去簪缨所开的“温柔乡”。

“吾已知矣.......”李南点了点头，觉得以后要对于梁槠多加训练，这么快就被自己人看出来了，怎么搞得？？

我当然知道他有问题，他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呢！！李南心头想着，不免觉得好笑，因为他是我派去的啊。

此时李南依然没有发觉梁槠可能真的有问题，笑着对司徒灵雪解释道，让她好好监视梁槠。

看着李南智珠在握的样子，司徒灵雪以为李南在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也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南不是没有怀疑过当晚也全程带队的梁槠，但是有一点让他打消了怀疑，如果梁槠是内鬼的话，那么全程参与的他，就在梁王府就可以动手，而且梁王府家将更多，地府被灭更加合理，为什么要到韦氏才动手呢？

抢来的梁王府的财宝藏匿地点他也知道，如果他是内鬼，不动财宝，还在韦氏一战受了重伤，拼死不退，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黑暗时代，怎么看财宝都比人重要。

所以这才是李南没有怀疑梁槠的原因，而且他主动告诉了他杨空月对他的招揽和洛阳血夜发生的事情，不像是内鬼啊。

这就是杨施余的高明之处了，九真一假，或者干脆全部都是真的，彻底让李南落入了陷阱。

地府有内鬼，之前杨空月想要收买梁槠，梁槠跟杨空月私下接触，最后投降簪缨，现在帮簪缨做事，这些信息都是真的，而且李南也都知道且反复验证过，所以觉得没有问题。

只是他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人心。

而簪缨，向来都是最擅长“诛心”的...........

这个更加诡异凶险的暗战，其实就是山海擅长的“术”与簪缨擅长的“心”之间的有一次较量啊........某个失魂落魄的风生兽躲在被子里发抖的时候，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

“若非如此，如何能赚‘小先生’入毂？”开往江南的大船里，杨施余在舱内饮酒，只觉得自己这次占到了先机。

若是“小先生”若是尽得“先生”真传，那自己就再次失败了。杨施余定定地想着。

可惜他不属于“天神”一脉，没办法学到“先生”那冠绝天下的“识人术”，不然自己就危险了。

“这一局，看似兄台死中求活反败为胜，但君已身处绝地而不自知，吾痛失一知己，可叹，可悲.........”杨施余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面向长安的方向，似乎在送别某个友人一般。

“待兄为天下九凶之时，便是殒命之日！！”想起京中的某个人，杨施余笑得极为畅快。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君未曾想到，身为药部主事，亦有死于汝之奇药一天罢？？”杨施余笑着缓缓摸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李南很熟悉的——

三尸脑神丹！！！

此时，就在京城某个六分半堂里，某个“县令”看着已成一张废纸的幽州刺史告身，看着桌上那颗红艳艳的丹药，心里满是前几天某个神医说过话。

“此药无解！！！若是孙药王，葛洪复生，方有几分机会........”

说话的是天下第一鬼医，同时也是宫中的御医，堪称当代杏林第一也没错，而且他——

尤善毒理！！！

想到这个，熟悉的麻痒传来，卢齐卿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那个索命的小木匣.........

他的眼中已经满是癫狂，脸上全是狰狞！！

当天晚上，他整理衣冠，从地上前往了某个宅邸“汇报”，同时在他的袖筒里，藏着鬼万年大匠所做的玲珑弩，天下只有一把，这是他多年花重金打造的，上面涂满了见血封喉的五步倒剧毒。

万蛇之祖的相柳死于蛇毒，怎么看怎么都很有趣。

当晚，早已送走家人的卢齐卿，放火烧掉了六分半堂，微笑着钻进了某口枯井.........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空月兄所言极是，这‘小先生’死于自己奇药当真令人可发一叹。”舱内，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人缓缓走入舱内。

“君已身处绝地而不自知也........空月公子大才！！”中年人抬起头，端起杯中的酒，也学着他一样缓缓洒在地上，仿佛在送别舱内的某人一般。

清亮的酒液成一股直线洒在地上，酒香弥散中，肉眼可见的弓弩已经对准了舱内的杨施余和张柳生等人。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杨施余笑了起来，似乎那些弓弩不过是些摆设。

于是，他对着中年人深深一礼。

“吾与君神交已久，乃有一面之缘，可惜未与之交谈，见大贤不可交臂而失之，今日得见，岂不快哉？？此时鲮鱼正肥，何不令人烹鱼，你我对饮一番？”

“既然此，敢不从命？平安——”沉浮生吩咐着身后的年轻人。

“取酒来！”

“诺！”平安匆匆出门取酒，很快，一坛崭新的酒就摆在了杨施余面前。

“钩吻乎？”黄澄澄的酒液散发出一股草药的香味，杨施余笑着举起了杯。

“君可知‘雨’乎？？”杨施余如同平常一样端起了酒杯，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沉浮生，仿佛他喝得不是绝命的毒酒，而是绝世的佳酿一般。

“雨？？？”沉浮生随即哈哈大笑，“寡酒难饮，这江上鲜鱼，当佐以江南梨花春，方得些滋味。”

“换酒！！”听到这个雨字，沉浮生于是命人换酒。

“呵呵，这蜀中之雨，怕是要剑南烧春方为最美........空月舱内恰逢有九年剑南烧春，正宜于君对酌！”

“哈哈哈........”听到九年前这个字眼，沉浮生微微一愣，终究哈哈大笑，于是杨施余命书童取酒，两人对饮起来。

虽然这剑南烧春并不是九年前的，但是不妨碍沉浮生喝出九年前的滋味。

因为也正是九年前，他路遇武三思，两人一起于某个破旧驿站对饮，当时虽然村店浑浊劣酒，但是足以浇他胸中块垒。

于是他一杯接一杯，醉得很快，但是眼睛却越发清明！

饮不尽的杯中酒，割不完的仇人头。

“啪——”听完了某个名为‘雨’的，以前他只知其名不知其实的惊天计划，沉浮生和杨施余，也学着李南他们前几日一般，轻轻一击掌。

此时正好江上风起，大船微微有点颠簸。两人相视一笑。

“余波未平矣........”其中一人笑着感叹道，眼中满是杀意。

令杨空月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本来有人搏命一击的杀局，却因为阴差阳错，有了新的改变。

今日晚间，临淄王相邀，李南不得不前往宫中，因为是晚上，他还要留宿一晚。

虽然关于这件事太平公主有很大意见，而且嘱咐他晚上可以留宿大明宫，她晚上可以“回宫”。

主要是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让太平公主不得不留在宅内接待。

因为今天，是封刀的最后一天。

“见过公主！”卢齐卿恭恭敬敬地跪下了，开始汇报起这几日关于对于“鬼长安”的清理。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似那种木棍捅穿装满水的布袋一样的生意，然后他感觉得一阵空灵和无力，眼前鲜血飞溅开来，他软软地栽倒在了地上。

“余波未平矣........”最后映入他脑海的，则是一个温和的声音，还有一个清矍的中年人的面庞。

“‘先生’所言极是。”虽然不明白为何卢齐卿一进屋这位就让自己杀了他，但是太平公主还是选择相信了这位“先生”！

“此人杀意掩藏极好，当不懂遮掩脸上绝死之意，惜哉，惜哉！”精通识人术的赵蕤笑着对身旁的太平公主说道，似乎感叹卢齐卿的不入流一般。

“既此人一心求死，吾何不遂其愿乎？”赵蕤笑得很温和，仿佛他真是成人之美的大好人一般。

看着卢齐卿袖中的那柄弓弩，还有上面的五步倒剧毒，太平公主不禁深深拜伏。

“先生大才........”太平公主不禁庆幸起来，如果今日不是李南突然离开，赵蕤突然造访，自己或者郎，就已经遭遇不测了。

“呵呵呵。”赵蕤笑了起来，目光温柔而深远地看着远处皇城的方向.........

“余波未平矣........”李九，不，李隆基苦笑着对李南说，然后让开了身后的道路。

今日要见李南的，不是他“李隆基”，而是另有其人。

“哎.........”李南脸上也是一阵苦笑，随即走入了身后华丽的宫殿。

刚刚走入，门就关上了。

李南面对的，则是对面冰冷的剑锋和哀伤的神情。

“吾兄乃先生所杀乎？？”宽阔的大殿中，李南唯二的学生，崇昌县主举着利剑，脸上挂着泪珠，神情哀痛地对着李南说道。

这........李南有些卡壳了。

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茫茫人海狂风暴雨........

这风起云涌，波涛诡谲之中，究竟何时才能——

定风波！！

.........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

第二百四十二章 白马非马 “汝兄？？”李南惊奇地盯着一脸泪珠的崇昌小县主，脸上浮现出“惊奇”之色，“汝兄薨也？？？”

剑锋一递，李南的喉咙已经感受到微微的寒意了。

当时那把剑离李南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是三分之一炷香之后，李南相信她会放下剑，不仅是因为隐在暗处的女冠隐没有动手，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李南准备对她说出三个字.......

“汝弑师？？”

啪嗒........剑锋落了下来，后者神情悲愤地看着他。

破防了，破防了，她破防了，看着被“弑师”两个字打击得一脸懵逼的崇昌县主李玄玄，李南心头长出一口气。

当然，他此时没有学着电影里的傻缺主角一样，把剑捡起来递到她手里，说一句“来鸭，往这里刺，就往这里刺！”

这样会刺激到这位情绪处于极大不稳定的少女，没有主角光环的李南不仅会卒，而且会成为第一个自己把自己作死的穿越客。

有诗为证：“数码宝贝四天王，哥谭市里你最忙，麦当劳门前你站岗，扑克牌里你两张。”

李南觉得自己如果那样做了，就真的像个小丑了。

虽然他现在也像。

为了维护丑恶虚假的现实的“成熟大人”们，在孩子们面前，不就像小丑一样可笑且邪恶么？

这艹蛋的世界！！

“究竟发生何事？？”李南摆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想起门外那位“李隆基”，看着纯洁如同小白花一样的崇昌县主，心头的充满了罪恶感。

其他的人都还好“接受”，可是这从小跟她的三兄最要好的李玄玄，怕是有点难啊。

“先生不知矣？”崇昌县主抬起头，努力装出凶狠的模样，想要再刺，结果发觉自己的“先生”已经离她一丈多远，于是恨恨作罢！

“究竟发生何事？？”李南慈祥地看着李玄玄，如同一个温厚长者一般，弄得小县主有些怀疑起来。

看着先生的神情不似作伪，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可是——

小县主下意识地看了身后的屏风一眼，又看看一脸温厚笑容的李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先生........”李玄玄瘫坐在地上，哭得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别别别啊.......这孤男寡女的，你哭成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李南有心上前搀扶，但是又怕小县主突然又给自己一剑，更怕到时候她抱着自己哭被门外冲进来的李九看见，这下自己“生冷不忌”的大丧失的名号就传出去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哭了一会儿过后，小县主站起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李南行礼，期期艾艾地讲述了他的“三兄长”最近换了一个人，然后大家都没有发觉，就她一个人发觉的事情。

“这.........”李南缓缓开口了，“这临淄王并未有变，与某之前见过一般无二也。”李南忍着心中的负罪感，开口说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太过分了，自己还是闭上眼睛再说吧。

“哇.......”李玄玄又哭了起来，身体不停颤抖，她现在觉得现在的“三兄长”是个妖魔，他不知道用什么“妖法”骗了所有人，连智慧如海慧眼如炬的“先生”都被他骗了。

一想到这里，李玄玄不由得害怕起来，看着外面的人影，拿起剑就要往外冲！！

如果李玄玄在长大一点，就会明白这个完全陌生的“三兄长”为什么会让全家人中了“妖法”一样，相信他就是她的那位好三哥，父王的好儿子。

因为这个“妖法”有个大名，叫做权力，还有个别名，叫做野心！！

.......自己若死于那“妖魔”之手，想必父王也会重视起来罢。李玄玄停止了哭泣，心中有了决意，在这一刻，她骨子里的李唐先祖勇烈血脉觉醒了，她准备冲出去，跟那个“妖魔”拼命！！

然后李南对着她摆了摆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看着先生依然如同当日给她展示各种神秘之术的那日一样微笑，看着永远那么神秘和智珠在握，李玄玄只觉的自己心头有着无限委屈和希望，冲着李南轻声喊了出声。

“先生.........”

听着小姑娘极度委屈的声音，李南也觉得心头一软。

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论怎么说，她的那位三兄长也是被自己弄死了，还死无全尸，而且死后烧成灰，是这个时代最低贱的贫民才会选择，讲究入土为安的唐人，哪怕是佃户和奴仆，都想要土葬。

但是为了这个天下，好吧，李南承认，更多是为了自己的某些“私心”啦，李南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忽悠下去。

“玄玄可曾忘却？吾曾讲过，祛除一切不可能之后，所剩之物，哪怕再离奇，亦是这世间真实......”李南缓步走到李玄玄面前，如同在课堂上一样，笑着对李玄玄说。

“汝三兄长李隆基乃何人？汝可知否？”

“当然，玄玄三兄长乃临淄王，相王之子，吾之三兄，李隆基。”

“好，那汝等便验证一番。”李南看着李玄玄，笑得像骗浮士德签订契约的梅菲斯特一般。

“综上所述，汝兄乃男子，姓李名隆基，乃临淄王，相王之子，可对？”

“嗯！”李玄玄点了点小脑袋。

“南方才路遇那位，岂不正是男子，姓李名隆基，临淄王，相王之子乎？”李南笑着问道：“为何不是玄玄那三兄长？”

“可是.......”李玄玄急了，刚好开口，就被李南打断了。

“为师且问汝，这李隆基平日行为举止，可有与玄玄记忆中不符之处？”

“并无.......”李玄玄低着头小声说道。

“其对玄玄，可否如往日一般，称呼之类，可曾有变？比如汝与三兄长之间某些特定称呼？”

“并无........”小姑娘头低得更低了。

“很好，临淄王乃相王之子，再亲无过于父母妻子，汝可见相王，临淄王妃，抑或窦氏夫人其有任何异状否？”

“并无........”小姑娘都哭了出来。

很好，李九你果然掌握了“扮演法”的精髓，看着委委屈屈可可爱爱的小县主，李南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差点爆棚了，但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她“分析”.......

“最亲之人并未察觉有异，此人亦是临淄王，名李隆基，举止行为并未有异，待玄玄如同往常，如此说来，此人定是汝之三兄长李隆基无疑！！”

“可是........其容貌身高全变矣！！”小姑娘哭着喊出了最大的不同。

“呵呵呵，正所谓貌随时转，人之样貌，乃是最易变化之物，汝可记得菊下楼那露心娘子，教汝生理卫生那位，数月之前，乃重逾200斤之妇人，区区数月之间，样貌大变，汝若不信，可亲往查证！”

“哇........”李玄玄此时突然发现，原来她以为绝对有力的“证据”，原来这么的不堪一击，她抬起泪眼看着李南，一副整个人都崩坏了的表情。

不是如此！决计不是如此，明明三兄长变成另外一人，为何大家都视而不见，难道........真是玄玄错矣？？李玄玄瘫坐在地，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不真实。

孩子，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楚门的世界，不清楚有种话术叫做诡辩，有一种毒术叫做洗脑啊。

看着李玄玄瘫在地上的样子，李南心头大为不忍，于是他走上前去，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哭声止住了，李玄玄感受着先生“惊世骇俗”的亲昵手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于礼不合的“方式”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头上传来的温热，让李玄玄觉得这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实了。

而头顶上传来的那句话，让李玄玄觉得被拉回了真实。

“吾爱师，吾更爱真理，怀疑一切乃是本门根本要旨，若是玄玄尚有疑虑，大可亲身求证，得出自己结论，无论何时，先生吾啊........定会站在真实一边！！”

“当真？？”李南收回了手，看到李玄玄水汪汪的黑色眸子里，开始闪动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吾何须骗吾学生.......”李玄玄澄净的目光让李南有些受不了，于是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低声叹到。

“玄玄乃吾科学一门大师姐也，吾对汝给予厚望，汝师兄中人之姿，不若汝等愿意，汝若能继承科学之精神，祛疑存真之衣钵，成为大唐第一位女子大贤者，乃是吾之所愿也。”

“大唐第一位女子大贤者？？先生对吾寄于如此厚望？”李玄玄想起菊下学堂那些课程，还有无所不知的“先生”，心头不仅恍然起来。

“玄玄愚钝，怕负先生之望也......”李玄玄哭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此时她的暗淡的眼神中，从此有了神采。

“若不试试，何言不可？吾忘却吾之教义否？”李南笑着说道，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小县主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似乎很享受先生慈爱的摸头杀，脸上露出迷醉的神色，吓得李南赶紧收手。

这禽兽老师这种事情，千万当不得。

“先生之意，玄玄已然明了，玄玄定会找出证据，证明玄玄正确！！”

小县主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想着自己刚刚究竟有多“失礼”，小县主脸上发烧，急急忙忙地说了句玄玄告退，然后咚咚咚地赶紧跑开了，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是个孩子啊，李南看着李玄玄的背影，慨然一叹，心情不由得沉重无比。

“吾欠汝甚深，终南一生，保汝平安喜乐！！”李南神情肃穆，发出了感叹。

至少这一世，不会让你那么痛苦.......玉真公主。

“好个白马非马，小先生果然天下奇才.......”寂静的宫殿里，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人走出来吗，幽幽一叹。

你终于出来了？？小县主刚刚下意识地一望，让李南明白了屏风后还有人，虽然他貌似承诺的感叹出自真心，也是说给屏风后那人听的。

“见过——”李南深深一礼，只觉得今日最大的麻烦来了。

“上官昭容！！”李南抬起头，一脸的苦笑。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与上官婉儿的会面的那一夜 直到此时，穿越客终于知道，这位性格恬静胆小的崇昌小县主，今日敢对着“尊师”质问并且举剑相向的勇气来自于谁。

同时，他也知道太子府和太平秘卫苦苦寻找的，仿佛人间蒸发的上官昭容最近在哪里。

今天，正好是封刀最后一日！

“梁王武三思，可是先生所杀？”上官婉儿声音轻柔，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武三思？？当真是吾所杀？？”

“先生告知之恩，婉儿铭感五内。”对方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如同当日那个让他觉得如沐春风的大姐姐一样，上官婉儿对着李南道谢。

真是聪慧机敏啊。李南不由得暗叹。

李南这个反问的话语无非就是告诉上官婉儿，以武三思的作为，注定了要被杀，不是被太子，就是被皇帝，或者是被太平公主.......

至于杀他的是谁，重要吗？他反而是最不可能杀他的一位，也是动机最小的那位。

因为注定要他死的，是这个天下啊..........

显然上官婉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她笑着问道，“先生如何为之，还请告知萍眉子......”

“好！”李南深深看了上官婉儿一眼，眼前浮现的是那位道装的萍眉子。

于是他缓缓开口了，将自己如何起意，如何说动太子灭武三思，如何利用雨计划灭杀武三思，事无巨细，都缓缓讲了出来。

在这一刻，他不是黑簿主，她也不是权倾天下的上官昭容，只是两个萍水相逢又再次重逢的故人而已。

长安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李南觉得不堪重负，他迫切需要倾诉。而也只有“萍眉子”，才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武郎命该如此，早在其复任梁王之时，已然注定也.......”上官婉儿，不，萍眉子听完之后，慨然一叹。

萍眉子没有问为何李九变成了李隆基，因为她知道，能让相王为之掩护的，必定牵扯到更加惊人的大局。

而她现在，已经累了。

于是她缓缓走向李南，捡起了李玄玄落在地上的剑。

“多谢石安告知，让婉儿一解心中之惑，这蜀中之雨，果然羚羊挂角，如天上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一边说着，上官婉儿巧笑倩兮，如同经冬的寒梅一般，额头上的红梅红艳无比，美颜不可方物。

“既如此，那便让婉儿再赠先生一物。”

果然，听到上官婉儿那句果然，李南更加坚定了有内鬼通簪缨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上官婉儿一副验证雨计划是否自己设立那句果然，又是从何出口呢？

心里还在思量着的李南，突然在下一秒脸色大变。

“方才石安之诺，可是出自真心。”上官婉儿定定地看着李南。

“当然！”

“如此甚好......哈哈哈........还望石安日后——不可负诺！！”上官婉儿笑得凄美而绝艳，额头上的梅花红艳如血。

同时，那把利剑，也停在了她的喉头。

精通“识人术”如她，如何看不出李南此言，出自真心。

最似自己“大人”的武三思死了，而被她寄于厚望，以为他见过自家“大人”的化冥李南，看起来也根本与“大人”无关。

因为如果此人受过“大人”耳提面命的话，绝不会如此冷酷地给自己学生一个注定是破灭的幻梦！！

要知道，自家“大人”，故文慧公狄仁杰虽然乃天下震怖的九凶相柳，但是其人如其名，占了一个“仁”字，对待敌人也不会如此狠辣和残忍。

仁杰者，既乃人中之杰，亦乃“仁”之俊杰也。

所以他才成为历代与簪缨关系最好的相柳，他的逝去，连簪缨的玉冠都要痛哭吾失旧友，天下又失一贤人。

而这位，不愧幼文和之名，乃似连山海内部都惧怕的上古相柳，天下毒士——

贾诩贾文和！！

还以为李玄玄和李南是自己和狄仁杰翻版的上官婉儿，此刻深深发觉自己错了，觉得最后存在意义破灭的她，决定追随“大人”而去，离开这个无趣的人世间。

同时，这也是她跟李南最后的交易，用除去参与者之外，最后一个知道李九身份的人的死亡，用来换取李南保护李玄玄一生！

“大人，婉儿来矣.......”上官婉儿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倒退了两步，把剑锋横在了自己的喉头。

恍惚将，她仿佛回到了当时那个初见的春日.......

“见过狄公。”当日的她，只觉得世间一切都无望，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低头行礼。

“哎.......”头顶上传来慨然一叹，她抬头，跟那双慈爱的双眼目光交汇。

这一次目光纠缠，就是一生。

刺啦——一剑下去，顿时血流如注。

不要——某个穿越客高声喊道，同时脚步如飞。

“为何？”

上官婉儿低下头，看着的则是李南流血的右手，听到的则是李南不要的高呼，不解地看着李南。

仿佛在说，我死了，对你不好吗？小先生！！

上官婉儿当然错了，李南当然不是狄仁杰，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会见死不救！！

而且，他也不想这么一位聪敏灵秀，一辈子没有什么真正快乐的女子，就这么凄惨的死去。

哪怕，知道李九身份的人，从此又多了一个。

“汝能放下否？汝可愿这如同金丝雀一般之小县主，日后无人庇护？汝可愿看见玄玄嫁得如意郎君，子孙满堂，其子笑着唤汝阿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婉儿为什么死志如此坚决，而不是为她的武郎报仇，但是看着她对于小县主的看重，李南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劝说。

“石安辩才无双，怕是公孙龙复生，亦不如也。”上官婉儿看着对方情急之下划破了的手掌，笑得无力且讥讽。

公孙龙，就是历史上提出着名诡辩，白马非马的论题的人，他用的手法，就跟李南刚刚偷换概念说服李玄玄如出一辙！

“非是诡辩。”李南忍受着钻心的疼痛，眼神死死地看着上官婉儿，不，萍眉子。

“吾与相王所行之事，远非一国一朝一帝如此简单，乃是关系天下万民之大局，如此之事，便是吾穷尽山海与相柳之力，有生之年难完成百之一二，此事之难，此局之险，稍有疏忽，吾等皆成齑粉尔。”

想起自己最后的终极目标是革贵族和小地主，还有封建统治阶级的“命”，这位小县主若加入其中，李南也不由得面露恐惧之色。

“此事重大，千头万绪之下，怕是那小县主稍被波及，便限于万劫不复之地，这风霜刀剑之下，若想庇护其一生，南怕是有心无力。”李南苦笑着，坦承了自己的无力。

他的无力不是装的，痛苦也不是装的，上官婉儿看得出来。

“另外，小县主所学与所走之途，比起南所行之事，更加凶险万分，南开宗立派，以诡术恐怖镇之士人，或许有效一时，当终不长久，而小县主乃南属意之传人，其性子恬淡，为人善良，乃是吾派最好传人，若南稍有不及，或是身死之后，怕是顷刻之间，被虎狼吞噬也。”

“如此之险，萍眉子安能弃小县主，吾之爱徒而去乎？”最后一句话，李南几乎是用吼得，同时他猛地一用力，将利剑一把扔到了地上，手掌立刻覆满了鲜血。

“当真？？”上官婉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希望的神色，“汝愿将汝之所学，尽数传与玄玄？”

想起李南那些恐怖的大术，还有小县主这些时日炫耀的给她讲起李南说过的“科学门”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见微知着的上官婉儿立刻就认识到，这是一门不属于山海，不属于簪缨，另一种可怕的“术”！！

可怕到让上官婉儿都想象不出来！！！震惊之余，而接下来李南的一句话，则是让上官婉儿如同被雷劈一般。

“不仅如此，汝要通过玄玄，将此术传遍天下，让玄玄成为这青史之上，第一位——”

“女圣人！！”李南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上官婉儿如同李玄玄一般，吓得瘫坐在地上。

比起成为女皇帝来说，成为后人膜拜的女圣人，其中的难度，好比挟泰山而超北海也。其胆大之处，别说簪缨，就是最为离经叛道的山海都不敢想。

此人，大胆若厮！！听到女圣人三个字，上官婉儿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但是上官婉儿不知道是，就在几千年后，这都不是事儿，居里夫人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事情，当得上一句女圣人也不为过。

“汝之所愿，乃是真正大同之世，此世之中，女子与男子一般，可自由欢笑，上上街，入学，为官，嫁娶，治学，妇人乃顶半边天！！”

针对有着拳师潜质的上官婉儿，李南只好喊出了后世那句振聋发聩的经典口号。

“哈哈哈，蛇性乃贪，化冥尤甚，汝可谓最胆大之化冥尔。”上官婉儿咯咯笑了起来，觉得李南贪婪的可怕。

原来，他贪图的不是这个皇位，而是千载天下之运！！后世之道统！！！上官婉儿顿时想起了那位空月公子告诉她雨计划的时候，也说起了李南发誓终生不入朝堂的事情。

原来，他想要的更多。

“非也，非也，此非化冥之贪，乃相柳之贪尔。”看着上官婉儿，李南笑得十分自谦。

“汝？？？”上官婉儿花容失色。

“就在前日”李南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吾便接下石安所请，从旁护佑石安爱徒一生。”看着史上最年轻的“相柳”，上官婉儿对着李南行了一个士子礼。

“吾亦想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女圣人，日后会是何等风姿！”她笑着伸出了手。

啪——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李南倒吸凉气，看着对方带着血迹手掌，李南觉得她击掌之时如此用力，怕不是故意的。

“此一掌，你我恩怨全消。”上官婉儿走出了房间，在李南背后说道。

“谢过上官娘子。”李南对着她的背影，深深一礼。

“唤吾萍眉子，日后你我依然乃是至交。”

“诺！”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此刻夜色渐起，李南不禁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自己这是，给小县主找了一位干妈？？？

...........

“看汝究竟乃曹操，还是王莽矣.........”走出殿外前往小县主殿中的上官婉儿，早已认出了李南腰间的乘胜万里伏，也想起了那日此剑曾配在那空月公子腰间，不由得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今夜，她要仔仔细细将那本《暑期生活》，好好再看一遍！！

“送小县主出家罢，隆基兄。”半个时辰后，看着给自己的包扎手掌的高力士，李南对着李隆基说道。

“就在菊下楼旁边，南修一道观，名曰五庄观，日后，上官婉儿亦会出家此处。”

“辛苦石安。”看着李南包得像个熊掌的右手，李隆基深深一礼。

“哎.........”李隆基抬起头来，慨然一叹。

胡须渐生的临淄王看着后院的某处，心中杀意顿消。

同时在他耳边响起的，还有他的“南兄”的话语。

吾确保上官娘子再也不知李九其人，而玄玄——李南看着窗外的星空，语气斩钉截铁。

“终其一生，她必平安喜乐！”

李南眯着眼睛，浑身散发极度危险的气息，让李九都不由得动容。

李南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除掉王维了........

哪怕诗坛——

从此少了一尊佛！！！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生的相柳 第二天一早，李南从宫中返回的时候，不仅脸肿的像个猪头，手也包得像个猪蹄，弄得一旁送他回家的高力士胆战心惊。

“郎君之手，怕是还要几日。”

涂了药的伤口如同火烧一样的疼痛，再加上厚厚的绸布包裹，汗水打湿了伤口，看着李南的有些不适的把伤手动来动去，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哪里知道，李南此时的心在滴血，很痛很痛的那种。

“什么五金水火不侵，都是骗人的，这小县主的剑也太锋利了啊，我的手套啊.......”看着被揣到怀里的残破的昆仑手套，李南不由得有些悲愤。

他这也是错怪了药部主事的传承，号称刀剑不破，水火不侵的昆仑手套确实坚韧，但是终究是织物啊，有它一定的纹路。

正所谓“横切牛肉竖切猪”，他那用力一抓，正好让剑锋对准了昆仑手套的纹路，然后他用力拉动之下，哪有不破之理？

再说，而这最受疼爱的小县主用的剑，它能是凡品么？？李南再次用鲜血淋漓的手掌证明了一个士人都知道的道理。

套子再坚韧，终究有破的一天........

右手的手套被脱下了，李南感觉到一阵轻松，手指去了套子之后，那股再无束缚的爽快感，让李南不禁感慨，哪怕号称再轻薄和透气的手套，也始终有种阻碍感。

右手脱去了，左手就显得有些不舒服了，李南干脆把左手的手套脱了下来，感受着指头上的“螺”接触空气的敏感触觉，然后将剩下的一只送给了新的“高力士”！

“谢过郎君.........”小心翼翼地带上手套，有听说如此多妙用的“重宝”，高力士眼中都快泛出泪花来了。

“郎君之情，力士定一死已报！！”

“别别别！！”看着对方“真挚”的感情，李南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窄小的马车中，哲学浓度急剧上升！

不过李南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传说高力士长胡子了。

因为这位“高力士”，根本就如同那位小桂子一样，根本就没有净身。

讲道理，“李隆基”换了个人，其他人还好接受，但是那位李隆基的“高力士”一直都是他的心腹人，掌握着他不少秘密，又可以时常在宫中行走，不杀掉替换成自己的人，怎么能行呢？

而宫中一名黄门突然换了容貌的事情，这在幽幽深宫之中，简直太司空见惯——不少误杀了自己“忠仆”的主人为了哀悼自己的仆人，会将他的名字给新的仆人命名，然后大家感叹，此人果然情深义重的君子也.........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畸形且变态。

所以，原来的那位“高力士”也随着他的旧主而去了，李南非常贴心的把他火化，骨灰洒在了他的旧主牺牲的那块热土上。

虽然李南是好意，但是在旁人看来，这位“小先生”果然心狠若厮，连一个仆人都要“挫骨扬灰”........于是，李南很是收获了一些“恶名”。

之前那名真正的高力士，原名冯元一，本是名门之后，有一个非常牛气的先祖——岭南圣母冼夫人。

长寿二年，高力士的父亲潘州刺史冯俊衡，遭到酷吏万国俊的诬陷，冯氏一族遭受灭门之祸。年幼的高力士，被阉割送入宫中为奴。

高力士不愧是名门子弟，颇具风骨。面对着李南的非人审问，在经历了比洛阳那位“病虎”长两倍的时间之后才崩溃，将一切都交代了。

而审问他的人，就是风生兽梁槠！！

不得不说，因为这个决定，李南和整个天下，日后都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原本李南的意见是让李九找到那位当年自阉其身送他入宫的“好叔叔”，让他顶替高力士，，但是那日看到牛隐之后，李南改变了主意。

从这位“李隆基”日后的表现和气吞天下的气魄来说，如果他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自己，还有太平公主等人的性命，怕是不保啊。

要知道，自己可是掌握着他最大也最致命的秘密啊。

与其去相信一名皇帝会保持克制不像成为独断天下的独夫，还不如去相信某些输红眼的赌狗能够收手。

所以，当日的李南就点头答应了“牛隐”的效忠，问他是否愿意去替他死死监视一个人，必要时候，甚至可以下手杀之。

牛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听到说入宫也没有反对。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义人”为了报恩，还是很豁得出去的。

但是李南怎么可能再让这个无辜的人再次受伤，于是就学着鹿鼎公微时的做法，将他不净身就送入宫，然后警告他在宫内切不可露出“马脚”。

“谢过郎君。”牛隐虽然因为伤重和太平公主没日没夜地“秘药”伺候，早就掏空了身子，但是能够保留下某些物件，他还是很感激的。

他可不像李南，因为李南一开始在太平眼中都不是一个可轻视的“玩物”，给他的秘药当中，大部分还真是补药，不然李南怎么会坚持得这么“好”？？

而这位牛隐所吃的“秘药”，都是类似“天魔解体丸”的透支精力和潜力的毒药，日子久了就会成为“药渣”，然后他就会跟自己的前辈一样，成为太平公主艳丽花园里面的一部分，用最后的血肉供养着尸体上面鲜艳的花草。

这就是出身和背后有人的人，在这个朝代的巨大阶级鸿沟了，背后站着那位“先生”和山海，便是权倾天下如太平公主，也不敢轻易亵玩，以看待“宠物”的身份看李南。

因为她都是不遗余力地“亵玩”的，最开始那一夜双方都还出血了。

因为太平公主知道，以这位“小先生”的身份，她不可能养“他”在后院，像这位“牛郎”一样，所以抓紧时间，用一次少一次。

虽然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太平和他，已经开始互相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这是几千年来这个伟大国度的共识。能够全须全尾的入宫，对于牛隐来说，已经十分感激了。

再听到李南要跟他斩鸡头烧黄纸当兄弟，他浑身颤抖着在当天结拜的时候叫了一次李兄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

李南这是心理有愧，觉得差点杀了他还让他去干杀头的买卖，简直太过分了，所以让他兄弟相称。

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牛隐看来，这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没人看得起一名“男宠”，哪怕他还有个士子身份。特别是他那日听到原来府中的下人说道“公主”的种种改变之后，他就更加确定，这位“小先生”肯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因为这位李兄，经过了“那一夜”，看过某支神秘舞蹈后不仅没死，而且前几天太平公主想要责罚下人的时候，他竟然当着下人的面，“悄悄”打了太平公主的屁股，后者则是咯咯娇笑着讨饶，然后放过了那名侍女........

在李南看来不过是男女朋友甚至夫妻之间相处的平常小事，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已经是翻天的大事了。

所以，这次李南的受伤，让牛隐觉得十分惶恐，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这位“李兄”。

但是李南不仅没有在意，看着高力士带上了手套，反而有种微微的仪式感。于是他掏出了那本《毒经》，将其珍而重之的送给了牛隐，不，新的高力士。

“此乃吾起初之时，立身之本，此经所载者，天下绝艺也，宫中千难万险，还望牛兄，不，高兄。万事小心为上，保住性命乃第一准则！”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李南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不仅是高力士，还有他。

很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在宫中的“手套”了，看着激动得发抖的高力士，李南详细地解释了什么叫做“手套”，听得后者拔出藏在靴筒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右手也狠狠来了一刀。

“力士定不负郎君所望！！”抬起头来，没有手套的右手鲜血淋漓，高力士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畅快。

原来自己这么重要，这么被人需要。

于是，他觉得自己残破的生命开始有了意义。

而李南这边，则是欣慰地看着高力士，暗自感慨不已。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换下了开荒时候用的小极品，爆了名为“太子”和“梁王”的boss之后，换上了新的装备一样。

看着自己的腰间的“乘胜万里伏”，李南昂首阔步，回到了薛绍的旧宅。

这“昆仑手套”不过区区一个要药部主事，内卫七执事用的，哪里配得上我这个准天下九凶？要疑似穿越前辈、“大逆”王莽的佩剑，才符合我的身份嘛。

一边想着，李南突然觉得身上的伤痛都轻了几分，只觉得脚步带风，到后宅不长不短半里路，竟然被他走出了大佬才有的气势。

这股愉快的保持，直到他看到某个真正的天下九凶，那位让人惊惧的“先生”，就戛然而止了。

他怎么来了，好快的身法........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李南又一次感叹赵蕤的神鬼莫测。

“多日不见，石安一向可好？”主座下面第一尊位上，赵蕤笑着问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的李南。

“额........都说你识人之术天下无双，你看我像是‘可好’的样子？？”

虽然李南很想吐槽，但是看着他对面坐着的一排女冠隐，令狐过，杜静伶，司徒灵雪，李林甫甚至姚崇宋璟都来了，李南没有吐槽，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见过‘先生’.........”

“呵呵呵，你我一见如故，何况不日你我将成为最亲密之盟友，何苦如此见外？”赵蕤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天神’见过‘相柳’！”

这下，受礼的李南只觉得浑身的伤更痛了，脸上如同火烧。

这不是“先生”与“小先生”，“东岩子”与“石安”的会面，而是“天神”与“相柳”之会！！

我怕是史上最惨相柳了吧，看着参差不齐的自己的“九脉”们，再想想残破的地府和自己的肿成猪头的脸，裹成猪蹄的右手，李南顿时苦笑一声。

“千秋帝王家，孤寡落人手。

尔朱负拓跋，相习盖已久。

青衣虽仓皇，犹脱虎豹守。

何当戮共工，以次跐相柳.......”李南低头，默念了几句诗，然后终于坦然将这一礼受之，接着，他对着“天神”展颜一笑，随即一揖到地。

“‘相柳’亦见过‘天神’！”

“哈哈哈哈.......”对面的赵蕤哈哈大笑，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而周围众人，也是哈哈大笑，纷纷夸赞着“‘先生’识人术惊人。”“天下知相柳者，莫过于‘天神’也。”之类的话。

一阵哄堂大笑中，只有李南一人独处众人中，脸色尴尬。

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

新生的相柳接过“双首”递过来的双首令牌和一块相柳令牌，一脸的懵逼，引得堂中众人欢笑更甚。

被誉为天下九凶，后世山海称为“小毒士”的相柳，就在一片尴尬和欢笑声中，在“天神”和某个权倾天下的公主见证下，就这样诞生了。

从此，关于山海组织和大唐社会的改造工作，焕然一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名字的问题 “哈哈哈，郎勿恼，此事便是那司徒娘子与那先生而起，可是妾未曾想到，这先生之奇术.....当真如此惊人也........”当天晚上，被窝里，太平公主心痛的看着李南受伤的右手，笑着说道。

“当真？？”李南看着巧笑倩兮的太平公主，对方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狡黠，“汝真没有推波助澜？？”

“郎误会兔兔也，兔兔哪是如此之人。”太平公主香了李南一口，笑吟吟地表示自己只会助南，而不会推波助澜，要不南你等会儿就试试？？

可是，我就怎么这么不信呢？？李南越看越觉得这位有问题。

就在今天白天，李南刚刚带着新传说装备乘胜万里伏，肿着脸肿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堂上中的人欢聚一堂，双首姚崇宋璟，女冠隐和赵蕤正在畅叙幽情，一时间众人好不快活之时，为了凑趣，他们就打了个赌。

这个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读书人，读书人么，座间打赌乃风雅之事，怎么能算赌博呢？

虽然他们的“赌注”真的惊人.........

女冠隐承诺出手一次，司徒灵雪赌了明珠一斗，令狐过拿出上古琴谱珍本，姚崇宋璟压上良田百亩，太平公主出黄金百斤，杜静伶赌了水晶一方，李林甫更是拿出了七尺血珊瑚一尊。

而赵蕤的赌注更加让人心跳加速，拿出了一卷崭新装帧的经书，名曰《长短经》.......

不是，你们都这么有钱么？为什么你们的boss，自己这个相柳穷得躺shi啊........还有，赵蕤这个时候就开始写《长短经》了么？李南有些不满。

不过想想也是，令狐过出身幽州门阀，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弟，姚崇宋璟都算是高官了，而且也出身世家，大唐对待官员又是极为优厚的，良田百亩也不是事儿。

而司徒灵雪以前掌握着内卫风部，有钱也无可厚非，杜静伶更是身负三分之一个石崇秘藏，有钱得吓人。

剩下李林甫出身豪门，长安着名纨绔，舅舅姜皎又是极有钱的，凭借他大纨绔加日后贪官的个性，出手阔绰也不意外。

这么看来，自己最穷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听着太平公主口述赌注，李南仔细一想，也觉得很合理。

不过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这么不爽呢？？于是他恨恨地一挥手饶是李南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天，这位太平公主好像变年轻了一样，皮肤也润泽了，眼中也有了神采，整个人都脱胎换骨精神焕发，嗯，还不用涂蜡。

看着太平公主的脸庞，李南掬了一把辛酸泪。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今天怕不是又要流血。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欢，看着越发光彩照人的太平公主，身上有伤的李南顿时决定收手。

太平公主虽然对李南的“停手”有些不满，但是看着自己郎君有些“不满”的眼神，知道白日让这位郎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她就继续讲述起来。

这么多人打赌，自然不能跟一般人一样吆五喝六的掷骰子赌大小，或者谁赢了谁就是对方的爸爸。

都这个岁数的人了，谁是谁爸爸，也真的不重要了。而且以堂中几人的身份来看，谁当他们儿子，还真不一定就是坏事。

他们赌的，是李南见到赵蕤还有双首长蛇等人之后的反应。

没办法，开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的玩笑，从来都是一群人拉近彼此距离的办法。于是，这个近乎玩笑的巨大赌局就这么成立了。

结果当然毫无悬念，天下最擅观人，心中有惊天之术的“先生”赵蕤赢了，他不仅猜到了李南反应，还猜到了李南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字不差。

当然，也不是一字不差，至少那个“亦”字他没有猜到。

“郎切莫恼也，此乃玩笑尔.......”太平公主整个人缩在李南怀里，秋天到了，有些畏冷的太平公主越来越喜欢缩在李南怀里，觉得这个姿势让她很舒适和安心，而太平公主略低的低温让李南觉得抱住一块滑腻的温玉一样，也觉得很舒服。

这就导致了太平公主腻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经常通宵宴饮的夜猫子太平公主，现在天一擦黑，就催促李南去睡觉了。

有句话说得好，正所谓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看着太平公主刚刚将家中府库的钥匙交给自己表示兔兔都是郎的，兔兔的东西郎也可尽取之........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被动“舔狗”还真香，还真有可能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面对这样“贴心”的太平公主，李南当然不恼，而且他也没办法恼。

因为女冠隐后来告诉他，“作弄”新任相柳是相柳一脉的老传统了，意思就用这样的方式让新任相柳谨记，他仅仅只是首领，而不是他们的主人，相柳九脉的东西，他可以跟他们“借”，但是不能直接拿来“用”，而且要“还”。

不得不说，山海这个组织还真是理念超前，彼此独立啊，有点后世学术联盟的味道。

而那些“赌注”，本来就是他们九脉给相柳的贺礼，他们尽量用一种不是“呈上”的方式来送给他。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给了赵蕤........李南有些腹诽。

当然，关于这个方面哪怕女冠隐没说，大家心中都明镜一样——此乃“相柳”与“天神”之礼也。

讲道理，在座的都知道，若不是“天神”护佑扶持，相柳根本就不会出世，所以这个东西既是感谢又是表明隐隐独立的态度。

意思是我们相柳一脉已经重新成立了，很感谢先生你之前的帮助，以后“先生”你可以不用帮忙“操心”啦。

很好很好，人生有梦，各自精彩吧。

所以，这些东西本该是由李南接手后再送给赵蕤，但是考虑到李南不是出自山海原生之人，怕是不知道这个老传统，另外，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差点就说李南贪财了），所以双首就提议，众人就借花献佛代办了。

于是李南谢过女冠隐之后，就碰到了一脸笑靥如花的太平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者就扑到他怀里，像小狗狗一样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然后安心地说了一句。

“郎昨日进宫，果没让侍女侍寝.........”我去，白感动了。看着太平公主如同检查彻夜未归的丈夫身上味道的妻子一样，李南觉得自己日后的日子，怕不是那么轻松。

吃饭洗澡，然后躺在床上，李南说起了昨日进宫的事情，包括他的手是如何伤的，还有上官婉儿和她的约定，听完后，，要他表明自己对上官婉儿和小县主没有其他心思。

好嘛，吊丝无论哪个年代都要给女友写保证书，看着有些吃味的太平公主，李南想起了自己之前应酬回来后，女友对自己的“审问”.......古今一般同啊，同志们！！

闹了一番过后，李南谈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如何避免李玄玄日后被某个长得帅会写诗的老男人勾走了魂........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以后有个王维让玉真公主神魂颠倒，然后舔狗李白是备胎，只说自己学了点识人之术，只能看女人，看那个小县主日后就要遭于这种男人的手里。

听得太平公主不由得啐了一口，说郎果然不正经，跟那位先生别的不学，就学如何观女，家里不是让你随便观么？？男人啊，果然都每一个好东西。

吓得李南赶紧表忠心，说那李玄玄是自己认定的传人，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把她当做女儿看的，自己出于长辈的慈祥和关爱，毕竟，那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一个老男人给拐走？

说道这里，李南突然灵机一动，然后一拍脑袋。

然后他就痛呼起来。

刚刚一激动他给忘了，拍脑袋用的是右手........

“若是汝此时，便让玄玄见识过这天下好诗，岂不是日后就免于被某人诗文所迷？？”

李南突然恍然大悟，对啊，王维的名篇自己又不是没有背过，先背出来给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看看，日后就不会被人轻易拐走了。

还是那句话，女儿要富养，但是这个富不是指的财富，而是各种层面的见识和经历的丰富。

“郎说得容易，可是哪有无数好诗给她？”太平公主蜷缩在李南怀里，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这诗么，不是章口就莱，兔兔且挺好，不，听好！！”李南一边继续给她“治伤”，一边慨然吟诵起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李南一口气吟诵了十几首，全是课本和课外读物上要求背诵的名篇，听得太平公主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然后她就生气了！！

“郎君好没道理！！”太平公主恨恨地咬了李南一口，“明明如此诗才，做得如此惊人好诗，偏偏要送与外人！”

“平日里，妾问郎要诗，郎支支吾吾只推做不出！！如今舌灿莲花，文思泉涌，莫不是嫌妾年老色衰，不如那少艾县主乎？？？”

说完，太平公主还不解气，又是狠狠地咬了李南一口，随即赌气地背过身去，再也不理李南。

哎哟，我勒个去，只顾装逼，忘了唐人究竟多爱诗文了，李南这下伤上加伤，这下，肩膀也开始火辣辣得隐隐作痛起来。

扭头一看，我去，这个女人好好的牙口，都咬出血了。

再一看，身边的佳人肩膀耸动，似乎竟然在隐隐抽泣。

不会吧，我还以为像你这种级别大佬，诗文对你来说，就像是后世的流行歌曲一样，不至于，不至于。

咱这也不是为了少年儿童的身心健康成长么........李南有些无奈，俯身又要去抱，结果被甩开。

看得太平公主是真的生气了，李南也有些无奈了，也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一直以来太平公主和他，都是“女追男隔层纱”的模式，自己都习惯了太平公主对他事事都同意，温柔依存。

直到现在李南才发现，原来自己，似乎一直没有太过于在意她的感受啊。

当着她的面说要将唐人最看重的诗送给另一个女人，还是个青春可人的少女，这让自居自己已经是个“老妇”的太平怎么能忍.........

自己将可可爱爱的小县主视为女儿，但是太平不这样想啊.........

这里终究是唐代......李南暗叹一声。

太平公主哪怕再思想再开放，也完全不像后世的老妻少夫一样觉得正常，而且李南觉得自己跟李玄玄就是简单的师生关系，人家还小呢，可是在唐人看来，十六岁的贵女还没有婆家，已经是快要算大龄剩女了。

“吾错矣，兔兔莫怪。”李南从背后，轻轻怀住了对方依然纤细的腰，抚摸着她的微微有肉的小肚子，轻轻地给太平公主道歉。

这一次，太平公主没有拒绝。

“吾未曾想到.........”接着，李南在太平公主的耳边，缓缓地说起了自己是如何相识这位，对她又是何种感觉，自己为什么要作诗给她，反正事无巨细，都给交代了。

慢慢地，对方的抽泣停了下来，李南更是用仅剩的左手轻柔地擦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其实太平公主也在后悔刚刚自己的行为，作为女人，明知道自己的郎对那位没有感觉，明知道自己的郎行为不似唐人，自己为什么要作这一下呢？她好怕自己惹恼了他，然后他弃自己而去。

可是，她心里就是酸酸的啊。

索性，身后传来的温热和话语让她平息下来。

真好，太平公主有些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

于是，她颤抖着，问了李南一个问题。

“郎可愿娶太平为妻否？？”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被说出，太平公主整个人都在颤抖。

“吾当然愿意，可是.........”李南欲言又止。

“呵呵，那武家小子，太平自然与其‘和离’，自太平遇郎，妾就再也没让他人碰过.......”太平公主说着，语气低落起来。

这么好的“李郎”，真的会接受这么一个自己么？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不堪”，她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她真恨过去的自己！！！

哎哎哎.......你怎么又哭了........看着好不容易哄好又哭了，而且越来越厉害，李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吾并非在意兔兔过去，而是..........”

“同姓不通婚也.！”李南说出了让他苦恼的问题。

讲道理，作为后世之人，自己家里还有两个，李南自然对于太平公主之前的事情表示理解，虽然有些不爽，但那不是之前么。

但太平公主可不知道后世，老实人和直男的底线已经变成不接盘甚至接盘后也不要绿了。所以关于太平公主最恐惧的一点，李南倒是没有在意。

他在意的，则是李唐同姓不通婚的铁律！这种约定俗成的律法，不是简单一句话可以无视的，更是所有人共同的认知。

“郎君之李与天下所有之李都不属一脉，本无大碍，既如此，那妾嫁于郎君时，妾便改名姓薛，反正妾早已是‘薛家人’........”说道薛家人的时候，太平公主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发觉李南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心里安稳起来。

“亦无不可，汝当真愿意放弃李姓？”李南看着太平公主，心想放弃李姓的话，太平公主是真爱自己了，这个时代，连祖宗之姓都放弃了，自己要怎么回应她的感情啊。

他没有想到，太平公主想得是另外一件事

抱歉，薛郎........太平只能用此举纪念，这从今往后，自己心中怕是只有李郎一人也。有些愧疚地发觉，那薛郎的影子已经在自己心里越来越淡快要忘记了的太平公主，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弥补自己的“背叛”。

而见到李南不反对，她眼中浓情都化不开了，只觉得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看着一脸担心的李南，她哪里不知他是为自己放弃祖宗之姓而担心，而不是其他。

于是她这下真的情动起来，什么诗文，哪里有如此之郎重要，诗文再好，比得过李郎么？那玄玄只得其诗文，而兔兔，乃得作诗之人也.......

“郎——”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捣儿。”李南亲热地含着太平公主的名字，只觉得美人恩重，多得快要把自己融化了，于是他也低头，堵住了对方的嘴唇。

良久，唇分，李南想起了什么，突然笑着对太平公主说道，“吾且有一诗，赠予捣儿。”

“郎试述之.......”太平公主浑身柔若无骨，听说爱郎有诗给自己，立刻眼睛放光。

虽然她说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听到自己的郎要为自己作诗，太平公主也是高兴不已。

李南低下头去，看着某朵离对方心脏最近的梅花，先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自己。神情迷醉地念着红豆生南国，惊叹之时，越想越觉得不正经。

哼，为什么给兔兔都是这等诗，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山水画卷一般的空山新雨后，这首诗更加符合她心意。

因为这是郎只写给兔兔的。

“原来郎所喜者，怪不得当日一见妾身，便目不转睛也......”太平公主笑着说道“目光灼灼似贼！”

啪——又是一声清脆，李南有些恼羞成怒，说谎也要讲究基本法啊，你当日穿成那个样子，谁第一眼不是看到，而且——

“怕不是有人邀请吾赏梅？？”李南笑着说道。

“狠心郎，又笑兔兔。”太平公主捂着屁股，“兔兔何辜也，郎下如此狠手.........”说完，太平公主拉着李南的手，“郎揉..........”

我隔山打牛这是练成了啊，明明打得是屁股，怎么痛得是其他地方？李南很“无奈”的伸出了唯一没有受伤的手。

“郎如此喜爱子女，日后兔兔给郎生一双儿女如何？便以薛姓，若生男，便取太平之平字，其日后定贵不可言，便唤做薛平贵，若生女，便以郎之名，南海有涛，便唤做薛涛如何？”

“薛平贵，薛涛？？”李南突然变脸，神情十分严肃，音调都高了几分。

吓得太平公主又是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得寸进尺”想要让孩子姓薛纪念自己的过去的行为触怒了他。

“不姓薛，不姓薛，便姓李也.......”太平公主死死抱住李南，拼命地认错。“兔兔错矣，错矣。”

“姓薛亦可，但是千万，千万，千万——”说了三个千万的李南神情很眼熟，“平贵与涛此名，万万不可，此乃——吾之家训！！”李南看着惊魂未定的太平公主，发狠地说道。

“兔兔知矣........”想不到郎竟然是因为名字而不是姓恼怒，第一次看到李南如此生气的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又听说“家训”两个，她顿觉甜蜜无比。

原来，郎早将太平视作一家人矣。太平公主笑得如同偷到鸡的狐狸，虽然看着李南越发“生气”的面容，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们的日后的日子啊。

原来他早就打算娶自己而且生儿育女了，不然怎么会连孩子的名字都这么多忌讳呢？

“汝笑作甚？？平贵与涛乃恶字，万不可取，还笑！！”看着太平公主越发忍不住的笑容，李南真的恼羞成怒，决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无知的女人哟，你可知道薛平贵，甚至薛涛的名字代表着什么？？想起自己的女儿日后叫薛涛........

太可怕了，李南都不敢想。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吧。李南如同被这个世界玩坏了一般，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甜蜜微笑的太平公主，李南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觉越亏。

都是这个坏女人的锅，让我想起了可怕的事情，李南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坏女人，受死吧！李南狠狠扑了过去，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害怕的女人！

然后，他们就真的打了一架。

嗯，妖精打架。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柳与天神 李南以为自己成为大唐世界第二大组织的高层，会有一个极为隆重的仪式，甚至还有各种隐秘的传承告诉自己，比如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隐秘卷宗供自己查阅，移交给自己大量的人手和金钱，赋予自己不小的权力..........

然而，什么都没有。

就在“天神”赵蕤的见证下，李南除了收获了一块相柳的令牌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的“下属”们，都用了一个山海的“传统仪式”告诉他，你不会真的以为“相柳”就真的是九脉之“主”吧，不会吧，不会吧？

平时跟他接触最少的“回丘”反而是最“忠心”的，这不得不说是讽刺。

其他所有人，对待他还依然如常，甚至，他还不得不对于成为“自己人”的，年高有德的“双首”姚崇宋璟，还有“女冠隐”表示自己后进晚辈的态度，态度反而还更加恭谨了。

当然，长蛇“李林甫”倒是极为恭谨，一副想要“彻底效忠”的态势，第二天就上门来“请教”，还带了一大车财物，投效之意甚浓。

问题是，李南敢要么？？礼物虽然收了，但是客客气气地跟他喝了一场酒就礼送出门了，态度之热情，语气之亲昵，就差斩鸡头烧黄纸当兄弟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从来都是如此.........要不说领导们明知道某个人偷奸耍滑口蜜腹剑，总是会喜欢用这样的人呢？

因为他们让自己很舒服啊，至此，吊丝李南才有一种当“领导”的感觉。

所以，比起之前的来说，成为相柳的李南还是有收获的。

比如他因此收获了一身伤.......腰也越来越酸。

赵蕤已经离开了，就跟他来的时候一样飘忽，两人的身份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赵蕤和他的交谈，不仅没有比以前更加淡漠，反而更进一步！！

两人的交流，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南终于明白了，和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交谈，是多么的快乐，古人夜谈一夜犹不尽兴的事情，果然不是吹嘘。

李南和赵蕤谈了整整一夜！！

似乎在李南成为“相柳”之后，终于有了和“先生”对谈的资格，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只是如同学生一样的“小先生”。

关于李南的某些“惊世骇俗”的观点，赵蕤比起太平公主等人更容易理解，即便是不能理解的，他还可以想象，最不济的，他也会表示尊重。

天色即白之时，赵蕤兴奋地表示，今夜之谈，仆方知石安胸中丘壑，石安目光之深远，远不止一朝一代，中原一地，果乃天下奇士。

而李南在跟赵蕤的交流当中，也受益良多，似乎是为了“提携”李南一样，面对李南提起的历史上的某些事件，赵蕤总会给出他的分析，然后告诉他整个事件的原委，当时的布局者是怎么运作的，如何操作的，最后失败或者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李南之前的“星火”和“潜伏”计划，赵蕤不仅赞同之余，而且表示会秉着之前天神和相柳的良好传统，自己肯定会“助之”！！

这种感觉让李南很舒服，但是为了“还”赵蕤之前的人情，他还是表示，你我两脉香火情也不是这么容易断绝的，先生的少帝计划，南一力助之。

只是成功之后我在准备让李九接手罢了，想起那位在位区区几十日的“少帝”李重茂，李南笑得温柔。

李南的言下之意，掌握的信息不止比李南多了多少倍，而且精通识人的“先生”也是懂了的.....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酒，其中意味，尽在不言中。

今后这天下一局如何，你我各逞胸中手段，尽平生所学罢.........

虽然他对于李南偷龙转凤偷天换日的计划心知肚明，但是赵蕤也不愿意多谈，甚至对于这个计划大为赞叹，只叹“石安天下奇士，心思之诡奇，天下无出其右。”

言下之意，天神扶植李重茂是他的计划，你扶植临淄王是你相柳一脉的计划，大家各凭本事，看这天下会按照谁的设计运转。

关于这一点，两人都无比自信，一个是对于自己的手段有强烈信心，一个是对于已知的“历史”有强烈的信心。

这一局，怕是我要赢了，看着神采飞扬的“先生”，李南笑着想到。

总之，这一夜的交谈，两人都获益良多，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

不同的是，一个是看到了物理层面的广大新世界，另一个则是看到了人心诡诈权谋算计，精神上的“新世界”。

李南就像是某个发育不良的瘦弱相柳一样，拼命吸收着名为“真实”和“人心”的毒汁，假以时日，他再也不是只能算计一城一时的相柳，而且可以学着“天神”一般，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的棋手！

虽然算计整个天下这条路，依然漫长的看不到尽头，但是李南现在已经上路了，不是么？

关于这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好是坏，刚刚去吃个早饭回来的李南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下意识地抚摸着怀里的那两样物事，觉得道阻且长。

其中一样是恨不得无时无刻腻在他身上，看到李南满脸红光从一个男人房间出来，就吃味的过来“嗅气味”的太平公主。

还有一样，则是“天神”给“相柳”的“贺礼”.........

一本类似后世宋版书装订的，崭新的《长短经》！！！

这本后世随意买得到的厚厚书卷，此时称为天下重宝也不为过，不然为何，帝王们总要将其束之高阁，只准继承人休习，不允许一般人随意修习呢？

因为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反经》啊.........

李南不知道是，他手里这个版本，跟他后世看到的版本不同，而是并未经过删减的“完整版”，其中将人心诡诈帝王心术历史兴衰之变，几乎道尽！！

赵蕤将《长短经》赠予，也是将“天神”一脉的传承托付于李南的意味了，日后哪怕他横遭不测，李南也有义务扶持起另一位“天神”！

就像赵蕤的某一位“先生”，名为仁杰的“相柳”当年教授赵蕤朝堂阴谋之术，托付“相柳”一脉一般！

山海传承，如同高山大海一样，亘古至今，无使断绝，便是靠着这种默契和“道义”！！

“这天下.........怕是要大乱矣。”坐在马车内，一夜未睡的赵蕤精神奕奕。

出身纵横家的他，似乎看到了天下“大乱”。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简单的”皇朝变革，坐在车内的他，想起昨夜的收获，他甚至感觉，这是一种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变革”！！

“盖因汝也......”摸了摸了怀中的一样物事，赵蕤笑着合上双目，想起此物事引起的大乱，就连素来沉稳如深渊的“天神”都不由得兴奋地战栗起来。

赵蕤送出了“天神”的传承，也得到了差不多算是这一任“相柳”的传承和立世之“基”......

那就是一副完整的，堪称有些粗陋的世界地图！！！

里面详细地标明了五大洲四大洋，还有各地的物产和概况，当地的人种，国家，体质.......甚至连当地的兵种和战法都有！！！

光是地图附赠的描写小册子，就有厚厚一沓！！

这本册子的封面也是通体漆黑，上面写着两个白色的大字——世界！！

“时至今日，吾方明何为‘黑簿’，君果然手握天下，此乃天下重宝也........”赵蕤终于明白了这位自称掌管“黑簿”的“黑簿之主”，为何如此骄傲，且看着世人如同未开化的愚夫了。

虽然这本“黑簿”不过是因为李南一次搞了十几本黑色的笔记本，用着方便而已，但是不妨碍赵蕤将其视为同他的《长短经》一样的传承之物！！

因为这跟他的《长短经》一样，乃是天下九凶其中一脉的学派根基！！

毕竟让自己的“理论”传遍天下，才是山海的最高主旨啊.........马车上的赵蕤陷入了沉思。

“既然这天下还有如此多水草丰美之美地，如此多愚昧之民，那夔牛入吐蕃之计，怕是要暂搁也........”

“焦兄，抱歉。”

路过马车路过某座豪华宅邸的时候，赵蕤神情有些哀伤，但是兴奋却爬满了全身，“就请焦兄，为山海故，成为九首相柳之食粮罢.........”

马车内的赵蕤笑得极为畅快，看着他焦氏大宅的门口的雷鼓花纹，颇有些感叹。

他早已知道了李南欲除去“夔牛”的理由，见到李南之后，则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南不想让农家之术入吐蕃的深层理由。

因为吐蕃而且土地贫瘠，其人多以放牧为生，这相柳知道天下如此多的丰美之地，还有化外之民，为什么放弃农家更容易大展拳脚的身毒甚至南海丰美之地，转而去贫寒的吐蕃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吐蕃始终是大唐的大敌！！！

“汝终究姓李也.......”赵蕤看着车外，依然没有走出的焦家大宅所占之地，面露微笑。

神农氏，姜姓也........这是天下共知的事实，赵蕤知道，希望找到号称神农后裔的“夔牛”一脉的李南，已经开始了对于长安姜姓的“人物”开始了大量的筛查。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夔牛”一脉，乃是姓焦！！

“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国君姓姜，其后裔以国为姓........”以神农后裔自居的“夔牛”一脉，世世代代都为焦家掌控，而且经过数代，他们吞并山海的各个小宗门，通过联姻合并等手段，衍生出一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堪称山海的“世家”也不为过。

而此时的“夔牛”，姓焦名源字初开的，家中良田万亩，乃是长安有名的大地主，而且他不在指导农事的中牧监，而是在户部，焦源乃是度支郎中，掌管着天下财计！！

谁曾想到，出身农家的夔牛乃是掌握收入和支出的会计部门，而不是指导农事的中牧监呢？

因为“度支郎中”之前有个名字，叫做“司度大夫”，而户部之前也叫“度支部”，在更加久远的古代，度支部的长官还不叫度支尚书，而是被称为——

大司农！！！

“变天矣........”想着大司农这个名字，又想起他的见过数面的“老友”，赵蕤笑得十分畅快。

“变天矣.......”看着远方尚为晴朗的天空，李南喃喃自语到。

“天总会变，愿君常在......”依偎在李南怀里的太平公主迷醉地看着自己的阿郎，思考着要不要把一则消息告诉她的“郎”.........

消息是从蜀中传来的，不过是一则无关紧要的小事。

某个蜀中的司户，其女的爱猫多日不见，心烦出游之际，意外见一处庄园竟然有十里花海，啧啧称奇之下，她就前往游览起来，而且还受到了女主人的热情招待。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胖成球的“爱猫”正在跟一头“白熊”嘻戏，遂开口讨要，女主人表示此乃她“阿郎”之物，待阿郎归去再来。

看到自己的“雪奴儿”虽然认不得自己了，这位司户小姐表示既然它如此安乐，便在此处吧，求女主人让自己可以来看它，女主人欣然同意了。

失去白猫复见，还在一处鲜花满地的美丽奇异庄园内，庄园内吃穿用度，莫不迥异于大唐，这种“奇事”很快就在眉县传开，成为各家小姐夫人们之间的一件趣味，不少贵家小姐都央求这位司户家的小姐带着去“见见世面”。

一来二去，这位司户小姐和这位女主人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些想要义结金兰的意思，前些时日，其父还亲自上门致歉，表示小女孟浪，送去了很多礼物。

然后，这位女主人因此和司户郎一家搭上了关系，药娘年长这位八岁，那位小姐以姑呼之........

而这位蜀中的司户，姓杨，名玄琰！！

而在南音庄园的十里花海间，微笑着招待他女儿的那位“娘子”，正是自己这位李郎的药娘。

杨玄施！！

这个名字，无处不在的太平秘卫已经查到了，那位“先生”也知道了，杨玄琰和他的女儿杨玉钏也知道了。

就只有李南不知道而已。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观五庄 “那波特小法师，耳边襄只听得嘶嘶之声，这旁人听来只是蛇怪嘶鸣，但入得波特小法师之耳，只觉得对面那恐怖蛇怪大叫，口言不洁之人，吾当食其肉戳其血！

“当是时也，小法师手持老魔杖，对着那蛇怪一指，脚下踏罡步斗，口中掐诀念咒，与那蛇怪斗将起来，两家一场好杀！”

“正所谓，摄魂眼，老魔杖，两家密室逞刚强，除汝武器术，毒牙把人伤，这个魔杖有光亮，那个蟒身力气强，白虎爬出来探爪，黄龙卧道转身忙，杖斗术，眼放光，两个人物不可量：一个年少咒语强，一个上古蛇怪王，这场密室相争处，只为魔石各不良！！”

“波特小法师一个闪身，精通蛇佬腔如他，并不惧那蛇怪摄魂之眼，而深得上古大贤毕格拜大法师秘传法术如他，几个闪身，轻松躲过那巨蛇怪腥臭利牙，口中高喊，除汝武器！！”

“同时一记比格拜击飞掌祭出，只见那蛇怪躲闪不及，被小法师法术击中，顿时昏昏委地，当是时也，众小心惊胆战之际，正欲脱身，耳边襄只听得有人耳语，汝等在此作甚？？”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不，吾等下节课在讲！！”

啪——李南用青丝扇敲了一下上好的檀木桌面，对着桌下的几位抱拳拱手，然后在他们不满的声音中，端起桌上的紫砂壶，滋溜一口，啪嚓——银制折扇打开，李南轻摇折扇，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很好，很好，上好的桌面，背后的太师椅，紫砂壶自己也让人搞出来了，看着众人的反应，李南觉得，就差台下齐声‘吁——’和返场的大实话了。

哦，不对，自己怎么把定场诗忘了，下次开讲，不上课前补两个就好了！！！李南看着台下诸女和瑟瑟发抖的尸神弥彦，只想着赶紧结束和抽烟喝酒烫头。

菊下学堂开课啦，里面的大师傅精通说学逗唱和川鲁粤淮扬的品鉴，快把孩子送过来鸭........

这几天，菊下学堂秋季学期终于开始了，而教授的科目悄咪咪地多了一项，名为传奇课。

这爱听传奇故事乃是少年天性，吾便是尽量不要扼杀其天性尔。当时，李南是这么振振有词地，对某个对于课程设置有意见的女监护人上官婉儿如此说道。

虽然李南是这么说，当时隐隐以监护人自居，而且逐渐退出权力中心的上官婉儿还是不放心，这可可爱爱小鹿一样的小县主来到某个毒蛇的老巢“学习”，天知道他会给她灌输什么“毒汁”.....

于是她也来旁听了，听了两节之后，她就彻底不走了，也不知道的这《哈利波特小法师传》太吸引人还是如何。

她来了，太平公主就不得不来了，太平公主知道，自家郎君在外面传得如何毒辣，内里可是个温柔性子。

本来就对他给小县主单独上课有些担心的“老妇”太平公主，现在又听说来了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上官婉儿，这下她哪里坐得住，于是过来看住他们。

这男先生女学生，又多了个漂亮女家长，日日耳鬓厮磨之间，一个教情意绵绵剑，一个学干柴烈火刀，到时候就不好了。

虽然上官婉儿比他大，而且又是皇帝的女人，怎么看都于礼法不合而且简直大不韪。

但是自家郎君这方面胆子有多大，多不在乎礼法，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想起昨夜那堪称“离经叛道”的羞人姿势，开放如太平公主脸都红了。

这两位都来了，作为此时的天下第一美人，算是菊下楼小半个投资人的安乐公主岂敢不来？本来按这两位和她的身份，长辈到此，作为晚辈兼主人肯定要陪同。

而且自诩美貌不输于人的安乐公主李裹儿，还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她也想看看，这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和她美艳无匹的姑母，在自己面前，究竟还得不得意？？

于是她也每日盛装打扮，带着比美比富的心思，来到菊下学堂听讲。

三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这三位据是身在深宫皇室之侧，天生点了宫斗精通的，虽然不像市井妇人一样群雌粥粥，表面上如此言笑晏晏，但是话语中的明刀暗箭，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尸神弥彦了........

在座的哪个他都惹不起，谁说话他都得小心陪着，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有那波特小法师的隐身衣，教谁都看不见他。

特别是三人“无意”讨论起某些话题的时候，比如是桃花好看还是梅花好看，波特小法师喜欢赫敏女法还是金妮女法的时候，三人免不得会问到他的意见，简直让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更丧失的是，当她们问道自己“尊师”的时候，尊师竟然很丧失地让他代为回答，弄得他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晚上还会做噩梦，梦见自己一个不小心答错了出门就被乱刃分尸。

女子乃老虎也.......弥彦现在非常赞同自己的好兄弟好前辈飞飞的话，他现在宁愿去跟囚牛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再来上课也。

可是“先生”之命，是他敢违抗的么？？于是弥彦每次上课，都有一股上战场的悲壮感。

幸好下节课乃数学......弥彦看着往日里最头疼的数学课，只觉得亲切不少。

讲道理，数学课虽然是最容易让人打瞌睡的课，但也是三个女人最正经的课，一个是听不懂勉强陪着打瞌睡，另外两个虽然可以听懂，但是都觉此乃大术，所以十分尊敬知识，拼命地将李南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数学课真快乐，看着“安静”得只有频繁的提问的数学课堂，弥彦觉得无比轻松，虽然他也有些地方还有些疑问，但是没关系，回去踢腿三万次就自然明白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刚到酉时，也就是后世下午三点钟光景，李南就结束了今天的授课，于是早就昏昏欲睡的安乐公主赶紧起身，吩咐露心娘子赶紧给准备“晚膳”，“不经意”地说着今日下人送来的北海“巨蟹”活蒸着吃方为美，等一会儿死了就不好吃了。

这番话自然引起了后面关于“北海巨蟹”鲜美，还是东海龙肝鲜美的高端话题的争议........

“玄玄，汝留下，为师有话对汝说。”看着三个又开始了的女人，又看着躬身行礼的李玄玄，李南有些不忍，但是终于还是开口了。

从来没有将学生留堂的李南今日破天荒的让学生单独留下，还是班上唯一的女学霸，简直有些奇怪。

但是莫名其妙的，往日里对李南看得最紧的太平公主和对于李玄玄看得最紧的上官婉儿好像没事一样，笑着跟安乐公主走出了教室。

“额........最近汝之课业如何？”憋了半天，李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尚无不解之处，倒是先生昨日所讲那光之折射与焦距计算，倒是有些不明。”李玄玄拿出了一本黑簿，这是李南给发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上课的笔迹，指着某处说道。

“原来如此，这焦距，怕是还.......这是焦距计算，乃分几种情况........”李南看了一下她的笔记本，然后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一刻钟之后，李玄玄收起笔记本行礼，面无表情。

因为她“三兄长”的原因，这位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多日没有笑容了，偶尔也只是在传奇课上，会露出微笑，看得李南一阵心疼，她还是个孩子啊，不该承受这些他们年龄不该承受的。

于是李南看到她的表情，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留她下来不是给她讲题的啊，魂淡！！咳咳——终于打定主意的李南清了清嗓子，顿时，门外偷听的几个姣好身影都消失了。

但是也只是稍微远离了些，看着影影绰绰的身影，李南恨不得让女冠隐把她们扔出去，但是他又不敢。

“这.........玄玄觉得那霍校如何？？”

“乃圣地也。”听说那个奇幻瑰丽的幻想世界，李玄玄脸上露出了微笑的神情。

“既如此........若是让汝就学于类似霍校之学堂，汝可愿意？？”李南把心一横，终于说了出来。

同时他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的“交待”.........

“郎编出此等故事，莫不是要哄骗某少女否？？”前天晚上，非要比李玄玄她们多听一段的太平公主开始“审问”李南，一定要让他交待出讲这个故事的理由，看看自己的郎是不是真的对李玄玄起了心思。

“哎........”当时李南长叹一声，随即如数交待了。

这不是要让李玄玄出家么，自己修了个五庄观么，再讲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让李玄玄对其产生兴趣后自愿来五庄观学习.......

“呸！郎定无好意，妾不信！”听完后，太平公主啐了李南一口。

“吾李唐女子出家，从来都是为婚姻尔。”太平公主以一种我发现你了的眼光，如同每个机敏的妻子一般，一时间柯南福尔摩斯附身。

也不怪太平公主如此警觉，她母亲武则天出家为了掩人耳目嫁人，她也曾经出家，也是为了躲避联姻，小县主的姐姐出家，也是因为不好嫁，出家后也是多了不少相好，而且李唐的公主，那个出家不都是为了那事？？？

现在自己郎君想让这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出家，虽说她也知道是为了帮李九打掩护，但是她总觉得有点吃味。

这李郎，对小县主也太温柔了吧！！

要让一个县主出家，哪还管她情不情愿，相王一声令下，不就办妥了？？而且眼里全是皇位的相王，对于自己这个有可能让自己露馅儿的女儿，早就想要送她出家了。

你倒好，还考虑她的感受，生怕她出家不情愿，编了个如此好听的传奇来哄她，还给她修了个道观，关键是这道观就在菊下楼后面，这——

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监视他俩。

“郎君莫不是用那假途灭虢之计，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太平公主吃醋地说。

不是，你怎么就这么不信我呢？看着太平公主吃味的表情，李南也有些内疚，再次重申自己是为了科学门的传承，赌天发誓到自己绝无他意，换来的则是对方咯咯的娇笑，表示好好好，那让太平派人助郎修道观。

“她这是没有安全感啊........”看着太平公主一副不得不帮丈夫找小三的委屈大妇神情，李南心中一软，于是他摸了摸自己老腰，然后故作恼怒。

“假途灭虢，便让为夫好好假汝这途！！”然后李南一把将她搂住。

当晚就李南就“很过分”，太平公主最后终于“服软”了........

想到这里，李南扶着老腰不免欢呼起来，正所谓婚前亲戚拦路虎，婚后亲戚救世主啊，还好今天她亲戚来了，不然就冲这个单独留堂，自己今晚上就好受不了。

当然，无论他跟太平婚前还是婚后，某个“皇亲国戚”对他来说，都是救世主也就是了。

现在，就看这一把了。看着李玄玄的表情，李南的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他也知道，让李玄玄出家是李九，太平公主，甚至相王自己都同意的办法，原本相王还准备让她远嫁，避免给这个计划添乱的呢。

虽然他很疼爱这个她，但是为了皇位，女儿又算什么！！

自己提出的出家计划，而且还是在菊下楼自己的“看管下”，相王甚至举双手欢迎，甚至李九还通过高力士告诉他，相王其实会送很多财宝过来，权当做“陪奁”，有意让这个同盟关系更加紧密......

听得李南不禁一叹，天家的女儿，从来都是为家族服务的。

这个计划基本上板上钉钉的，虽然相王有意马上就“通知”她，但是李南还是让其暂缓。

他不想让他的学生，内定的“女儿”，这位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不情愿。所以这个事情，他一早就跟太平公主，还有小县主的另一名监护人——上官婉儿说过了，也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才编了个大故事，想要让李玄玄哪怕出家，也更加“情愿”些。

虽然她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选择。

“先生可是就学于霍校？？”李玄玄抬起头来，晶亮亮的眼睛让李南有些不忍。

“如何说起也........虽吾常言霍校乃某母校，但吾就学之校.......”对方小白花一样的神情，让习惯于骗人的李南也有些卡壳。

“可是那五庄观？？？”李玄玄突然一笑，如同百花盛放。

她知道！！！她一开始就知道！！！

李南顿时心慌起来，看着对方狡黠的眼神和笑意，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少女已经知道了。

“谢过先生将母校之事告知玄玄，玄玄愿意！”少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额.......汝已知也？”李南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县主，顿时明白了。

她只是单纯，又不是笨，而且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学霸，能笨到哪里去？？

“先生问五庄观之事，还是玄玄出家之事？？”李玄玄笑了起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风情，这一刹那，李南都看呆了。

“若是前者，玄玄早已看见先生曾于菊下楼接那夜枭传信也，若是后者，先生拳拳爱护之意，上官昭容与太平姑母亦已告知.........”

原来是你！！！看着屋外某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李南心中泛起柔情。

哪怕自己吃味也要帮我吗？兔兔，我是欠你太多了。

“正是如此，这五庄观，乃是一切人间之术源流祖地，还记得吾地理课上所言欧罗巴州否，那霍校，便是学于五庄观者，于那地所开分校也........”

“我只是胡说，不是戏说。”话一出口，李南免不得为自己章口就莱在自己心头谢罪。

“海外有一奇山，名为万寿，山根接昆仑之脉，上有一观，名曰五庄，内有真实大仙，乃掌一切人间术之祖，观中两位童子，一为清风，一为明月，此真实与天地同寿，学于万物，哪怕日月熄灭亦无半分损毁，乃万术之祖，其收徒甚少，故吾五庄观门人，只拜天地尔。”李南指着身后的天地二字，笑吟吟地说道。

“果然.........”想起入学之时先生的“以天地万物为师，祛疑存真”的训诫，李玄玄也是恍然大悟。

“先生如此看重，玄玄愿意！！”说完，李玄玄就跪下了。

“汝师兄不堪造就，汝天资聪慧，向学之心甚坚，乃良才美质，汝可得吾所言科学之术，既如此，汝可真正入我科学门尔..........”李南拔出腰间的青丝扇，轻轻地在李玄玄头上敲了三下。

“礼成——”

“谢先生！！”小姑娘抬起头来，站起身来摸了摸头，脸上再无死气沉沉地表情，一脸的生动。

“玄玄忘告知先生，便是没有吾三兄长之事，玄玄亦是愿意也，早在当日问先生之前，玄玄便向父王提出欲出家，如此便可心无挂碍修习先生之术，亲眼所见先生所述之真实世界！！”

额.........我有理由怀疑你之前的神情是装的，但是我没有证据，看着笑盈盈地一副自己赚到了李玄玄，李南不禁感叹。

女人啊，无论多少岁，都是擅长骗人的。

面对我这么一个年轻的老同志，来骗，来偷袭，你心里过意得去么？看着李南一副惊讶的模样，李玄玄更高兴了。

“未曾想今日真正得入先生之门，玄玄幸甚，且不知，玄玄那夜枭在何处？？”

“一月之后。”看着李玄玄一副我都入学了，猫头鹰怎么还没有发给我的样子，李南有些没好气。

“如此，便谢过先生矣，玄玄告退。”小县主行了个礼，可可爱爱地咚咚咚地跑出了门，只留下李南一个人在屋里叹气。

也不知，这赵蕤能不能再培训一头猫头鹰送过来不？在屋里的李南一边开始写信，一边感叹道。

写完信送走猫头鹰，只觉得自己之前都白担心和白感动的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波特小法师传奇》是么？下面没有了！！明天给我上一天劳动课！！先生的屋子好久没有彻底清扫了，我还要定个做值日的规矩！！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

真好啊，走出门去，看着李玄玄和几位笑闹的欢乐场景，李南不由得感叹起来。

但愿我这个五庄观，能够成为你在这个压抑浑浊的世界里，最后一片净土吧。

先生真好.........摸了摸头上被敲过的地方，小县主心头全是暖意，觉得自己似乎又多了一个真心在乎自己的长辈。

除了上官昭容，先生可是第一个在乎玄玄感受之人也........小县主看着站在房门口的李南，突然觉得出家这个选项，真的很不错。

如果是先生的话，那玄玄情愿也.......感受着身上的暖阳，只觉得此处比家中还要自在的少女，喃喃自语道。

于是，被誉为大唐最神秘书院的五庄观，就这秋日的暖阳当中——

悄无声息地成立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多事之秋 秋天到了，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s型，一会儿排成个8字型........

看着院子里的落叶，李南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这篇经典的课文。

还真是个多事的秋天啊！！

李南不由得感叹，看着秋日长安的碧空，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可曾问清？”

“已然全部交待，来人正是迦楼罗余孽以及——囚牛！！”身后传来弥彦的声音。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听着有些公鸭嗓，让李南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让他不舒服的，又何止这一项..........

洛阳地府，灭！

扬州地府仅剩三人，江州生死勾押推勘司，青州追取罪人照证司，幽州举意司和苦楚司，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就连长安鼎香楼和如庭，还有鬼长安的不器堂，一夜之间，被神秘势力偷袭，势力大伤，仅剩大猫小猫两三只。

就连菊下楼的李南等人，昨晚也遭到了神秘人刺杀.......

弄死了梁王武三思和太子只是开始，他们的残余势力终于包扎好伤口，擦干泪水，举起刀剑向自己复仇了，看着枯黄的落叶，李南定定地想到。

而其中告诉他们自己乃是“主谋”的人，不用想，肯定是簪缨的某位“老朋友”！！

被太平公主“勒令”搬出薛绍旧宅，呆在太平公主处理政事公主府的李南，从昨天开始，受到的保护简直史无前例，就连今天女冠隐收李玄玄入门的仪式都没有参加。

还好，李玄玄的道号依然是自己取的，依然是玉真这个日后青史留名的名字，就这一点让李南稍微有点欣慰。

昨夜安乐公主也在菊下楼，遭受惊吓后，嚣张跋扈如她，简直大为震怒，立刻下令封锁全城，遍搜刺客，结果被权势更加惊人的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拦住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时，上官婉就儿轻轻地感叹道。

看着太平公主越发笑靥如花的脸庞，她就知道，这位动杀心了。她再想要杀人的时候就会笑得特别艳丽，这一点皇宫高层当中从来不是秘密。

于是她对着李南盈盈一礼，脸上全是抱歉之意，大概就是这些人我也没有管好，对不起了的意思。

武三思死了，失去一大臂助的皇帝李显为了笼络梁王武氏的势力，也为了安抚那些聚集在武韦旗下的“新贵”，李显罕见的硬气起来，而因为无人可用，所以武三思一系的上官婉儿，地位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圣宠日隆。

她的道歉，代表的意味其实很浓。

“惊扰姑母，裹儿之罪也........”李裹儿作为此地“主人”，第一个跳出来向太平公主请罪，换来的则是对方轻蔑的笑容。

这蠢婢！！上官婉儿恨不得一刀打杀了这位蠢笨如猪的安乐公主。

她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么？没看到太平公主都杀意沸腾了，竟然还以此地的“主人”自居，你还真以为你是此地的“主人”？？

接下来，安乐公主的操作，简直让上官婉儿恨不得立刻离这座菊下楼远远的。

“还站着作甚？汝还不向公主与昭容请罪？？”安乐公主粗眉倒竖，回过头来呵斥李南道：

“菊下楼竟然发生此事，若姑母与昭容有何闪失，汝万死难责其咎！！”

“来人，将此僚.......”安乐公主立刻喊来了下人，准备将李南拖出去.......

她竟然想要拿李南来“顶罪”！！

哪怕她这几天觉得此人乃是世所罕见的有趣人物，赞叹先生天下奇士。

不得不说，李唐的皇族，天生都是翻脸无情的人物。

这一下，除了担心不已的李玄玄以外，所有人都用一种十分惊疑的目光看着安乐公主，李南甚至都没有动。

如此一来，安乐公主更是脸色铁青，刚要开口叫人，结果被太平公主的手势拦住了。

空气中顿时陷入一股十分难堪的沉默，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这也是安乐公主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坊间都传说这位蠢，没想到如此愚不可及.......这一刻，包括菊下楼的露心娘子在内，所有人都如此想着。

能让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联袂而至，而且老老实实在课堂上听课，乖乖举手回答问题的人物，能是一般人？？

而且你作为一个据说以“圣后”为目标，想当皇太女的人，手下的消息渠道不会如此匮乏吧，现在就连长安的街头都隐隐在传梁王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上了地府某个鬼神的黑簿，你看不起的那位太子哥哥，就是因为他最开始设计走上了死路啊。

就连你的好夫婿武崇训，都是因为起心动念贪图这位手中女蛮子的美色，被他算计走上死路的，你可知道，你那夫婿的尸首被此人手下乱刃分尸？？？

再说，看着太平公主越发笑得温柔的神情，上官婉儿心中一叹。

以主人自居，让这位顶罪，你惹了一个场内最不敢惹的人啊，因为在太平公主和此人眼中，从来对于皇族没有任何敬畏，这位也从来不把皇室子弟的命当命！！

上官婉儿于是想起，前几天晚上，突然出现到她案头的某一摞厚厚的卷宗，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一个名为雨的可怕计划，上官婉儿看着李南，突然有些心悸。

计划肯定是真的，出现在自己寝宫，也是李南敌对的势力送来的，想要激起她对于李南的仇恨，为爱郎武三思报仇，上官婉儿都不用去查，就知道送信的人已经死了，线索已经断了。

因为能够无声无息地将信送到她案头，还是这等秘梓的，除了“先生”，就是老对头簪缨了。

甚至连李南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婉儿甚至想过李南自己送过来，好让自己“报仇”，然后等到自己将武三思的残余势力收集起来，他再一网打尽的可能性。

因为这件事，上任相柳“狄公”做过，“先生”做过，没理由这位“小文和”做不出。

顺便说一句，自从姑射知道相柳出世之后，李南搞死武三思事情开始慢慢在某些高山沧海之间流传开来，他的名号，已经从“幼文和”变成了“小文和”。

所以无论是谁，上官婉儿都只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还有，吾与其之间，恩怨已消也。”看着李南包起来右手，上官婉儿笑得嘲讽。

看着身侧可可爱爱且惊魂未定，想要开口护住自家“先生”的小县主，上官婉儿做了个勿忧的手势，然后将其揽在身后。

“这叛逆真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行刺，导致吾大唐公主........”开口的竟然是太平公主。

此刻她笑靥如花，语气淡漠。

“幸无大碍，乃大幸也.........”李南看着安乐公主一眼，又看看太平公主，赶紧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

说来也怪，没人计较他竟然敢打断太平公主说话，但是这一点也被安乐公主无视了。

“既如此，吾等继续宴饮便是，区区小贼，能奈吾等何？”太平公主瞄了李南一眼，随即微微点头，上官婉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区区一男宠，竟然如此无视吾！！！”见到没有动静，所有人都神色如常的继续宴饮，安乐公主脸色涨红，只觉得都快气炸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她的“姑母”都发话了，她也只好强颜欢颜称是，银牙咬碎地看着李南。

“莫让吾逮住汝，汝便是这老妇这心头好又如何？？终究不过是玩物尔！！！”看到李南竟然大辣辣地坐到主位上，安乐公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觉得这是太平公主向她示威。

“便是吾一玩物，也比汝重要！！”安乐公主觉得那个可恶的老女人就是这个意思，心中愤愤不平的入座了。

决定，今晚回去好好拿自己府上的几个“玩物”撒气，是鞭打好呢，还是杖责好呢？安乐公主一边想着，决定今日让她的男宠都穿上这位一模一样的衣服，自己要狠狠惩罚他们。

她的丈夫武崇训已经死了，身为长安第一俏寡妇的安乐公主虽然还在服丧，但是玩乐可是不能停的。

“裹儿受惊吓，身体不适，还乞告退。”分明李南在主位上，但是安乐公主刚刚一坐下，就急急忙忙向太平公主乞退。

愚不可及也，这个动作再次让上官婉儿微微摇头。

“裹儿何必忧心，且吃几杯酒压惊，终席了去。”太平公主冷着脸举杯。

“谢姑母！”安乐公主吃了一杯酒，上官婉儿又来敬，安乐公主不得已接过饮下。

正所谓寡酒难饮，闷酒易醉，心里郁闷的她只吃了几杯，就觉得有些头晕，再次乞退，于是太平公主笑着同意了。

“石安莫怪......”安乐公主走后，上官婉儿举起一杯酒，真心实意地道歉到。

“不过一宠坏之女，何至于斯........”李南慨然饮下，笑着说道。

“石安真乃宽厚.......”长者两个字到了嘴边，上官婉儿有些卡壳了。

天知道这位今天放过安乐公主，是不是又设计了另一条绝路和陷阱让她钻？从这位的行事作风来看，怕是极有可能。

“亡夫之人，还望石安莫怪。”上官婉儿慨然一叹，似乎想起了武三思，眼圈有些红了。

刚刚安乐公主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门口打了一转！

太平公主说道胆大刺客，竟然让吾大唐公主的时候，接下来的话可能就是身亡了。

而再场的只有两位“公主”，一位公主发话了，死的是哪一位？这不是一目了然？？

刺客如果在此“刺杀”安乐公主，不仅武韦一系再次受损，也给了太平公主大肆血洗朝堂吞并武氏残余势力的理由，而且杀一个对头的女儿，对于李南来说，也是利益极大的事情。

什么，他们敢杀死一位皇族？？

这太平公主和小文和，手底下的皇族的性命还少么？而且说不定太平公主早就盼着杀死安乐公主韦皇后还有皇帝，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而另一外极为酷烈狠毒，就因为武崇训动念要伤他府中“天女”，就要设计灭其全族，让太子送死，还敢杀死临淄王，让小九李代桃僵行出大不韪之事，可见，皇族在他眼中轻蔑到了极点，不过是棋子和用来交易的货物而已。

当然，他可能对于皇族有更深的仇恨，上官婉儿想起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消息——

高祖之时，“隐太子”一脉并未断绝，而是远遁西域！

而这位李南李石安，正是自称来自西方山中！而他为何如此关爱小县主，则是因为小县主的外婆，正是跟隐太子同出一脉啊。

想起这个让她心悸不已的事实，上官婉儿也倦了，无论真假，汝是要复仇也好，祸乱大唐也好，都与吾无关，吾所愿者，便是让玄玄一生无忧尔。

看着身侧的李玄玄，上官婉儿笑得欣慰。

虽然不懂为何李南放过了安乐公主，但是上官婉儿可以遇见的是，他决计不会如此“仁慈”，安乐公主今日不死，怕是以后这位设计了更加悲惨的结局等着她。

所以，她那句仁厚长者才没有出口。

当然，当晚安乐公主也是真的受了惊吓。

就在她出门之后，发觉自己的侍卫仆人都不见了，菊下楼的人说是已然离去，大怒的她赶紧让人送信，家里才来了马车接她回家。

“一个个都在气吾！！”安乐公主大怒，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处罚这些不听话的蠢物，越想越气的回到自己房间。

这位新晋的长安第一俏寡妇顿时愣住了，然后她瑟瑟发抖起来。

就在她的房间中央，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人头组成的小山，仿佛“京观”一般......

正是她之前消失的那些仆人和侍卫！！！

第二百四十九章 长安有楚客 “贱婢敢尔！！！”看着“当事人”还被人“贴心地”用石灰和盐处理过的，不让血腥味弥散的头颅山，安乐公主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的怒吼起来。

然后她命人将此屋火焚，看也不看满屋的珠玉明珠在火中变得焦臭，自行搬到皇宫去住了。

不在羽林军重重护卫之下，她怕是睡不着，她也没有向母亲哭诉，而是自顾自地生着闷气，咬牙切齿地想着如何报复。

如此小事便向母后哭诉，自己日后怎么能当“则天圣后”第二？？

这件事，太平公主没有告诉李南，因为她觉得，自己让修罗和太平秘卫杀得不是“人”，而是某个蠢笨如猪的女人的“贱物”尔........

“兔兔可未曾杀人也.......”太平公主高兴的想着，觉得自己一直是个遵守誓言的好兔兔。

..........

“何至于斯也.........”另一边，安乐公主离去之后，李南看着上官婉儿那副神情，笑着端起了酒，“小事，小事尔。”

然后，他的腰间一痛。

扭头一看，太平公主巧笑嫣然，神色如常。

果然，天下的女人都掌握着“扭频道”这个传统艺能啊，“郎莫不是看那李裹儿生得好颜色，故心疼也？”接着敬酒的机会，太平公主悄悄凑到他耳边说。

“决计不是，吾眼中绝色，唯兔兔与蜀中那两位尔........”

“是么，兔兔欣喜无地也......”腰间更加难忍的剧痛传来，表示着太平公主的“欣喜”。

永远不要当着一个女人说其他女人跟她一样美丽，老直男的李南想起了后世的公众号，觉得里面的内容虽然无用且脑残，但是偶尔有一两句还是有道理的。

想起昨晚兔兔表示欣喜的手段，站在院子里的李南扶着伤痕累累的老腰，越发觉得自己日后的柴刀结局不远了。

“........据来人回报，他们是受梁王府某位‘先生’之命，前来为主报仇，而参与者，亦有鬼长安簪缨之人！”身后的弥彦还在汇报。

“沉浮生？？”李南呆呆地出口了。“洛阳沈家老宅如何？？”

“当夜梁王府大乱，吾等进入梁王府时，不多时已然火起，当是时也，梁王府一片大乱，弥彦以为乃地府幽鬼所为，故此并未在意........

今细查之。其火并非地府之人所放，而起火之小楼，正是那沉先生所在之楼，内有焦尸数具，吾用酆都杀人术解剖之，又让仵作验看，发觉其中死者，虽如三四十许，当其虎口生茧，疑似非沉浮生！！”

“而四日前，洛阳沈家老宅无故火起，其中之人，不知所踪！！”弥彦额头上汗涔涔的，告诉了李南这个情报。

“可有那平安尸首？”

“并无！！”弥彦老老实实地答道。

“士为知己者死矣，沉兄可谓国士无双尔。”李南下令弥彦不用细察了。

既然平安都不在，他几乎已经肯定沉浮生没有死，不然平安就会来找自己报仇，死于修罗或者女冠隐剑下了。

而且李南百分之百肯定，沉浮生怕是跟老朋友簪缨联手，化作复仇的恶鬼向自己来报仇了，而且还有太子的人。

太子那夜失败之后，并没有死，而是逃到了终南山，然后被“部下”杀死了，首级被送往长安，不日等到武三思下葬的时候，李显就要用他的头颅祭奠他的“好朋友”武三思。

这些部下不知道是不是天神安排的，但是太子一系的不少余孽肯定还潜伏在长安附近就是了。

之所以李南敢如此肯定，就因为统领着剩余囚牛的，正是那位贾布衣！！

已经证实他就是簪缨的银冠了，但是他此时亦亡其所踪，躲过了太平秘卫的追杀。

“多事之秋矣.......”李南听着弥彦的回报，这时司徒灵雪的人恰好进来，给了他一份秘密的情报，看完之后李南就再次感叹到。

本想放过汝，但是汝偏偏自己送上门来，将手中的情报撕碎，李南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正是那位崔哲崔郎君！

正是他去年投靠了此时中书令，郢国公宗楚客的儿子，一番好意地提出将“天女”敬献给武三思贺寿，后来才发生了地府出世，化冥出蜀的事情。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吾而死，奈何，奈何！！”李南轻声感叹，也不知道是对死去的崔哲还是对某个人说道。

纷纷扬扬如同落叶一样的泛黄宣纸碎里，记载着一个消息，宗楚客密会安乐公主，而那迦楼罗与囚牛的残部，正在宗楚客名下的农庄里。

当日太子造反的时候，正是宗楚客和杨再思带着两千兵马，在太极殿中“拒守”！！而太子逃入终南山，宗楚客派果毅将军赵思慎追捕，并奏请断李重俊身首祭武三思幽灵。此时朝堂复定，宗楚客又升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如同他在武则天一朝一样，再次身居宰相之位。

而地府已经查清，就在宗楚客的密室里，藏着一顶极为古朴的——

簪缨金冠！！！

“诗仙大大，我这可是在为你找媳妇啊，以后就别在惦记我家玉真，好好跟宗氏过日子得了。”李南抚摸着已经成了一个球的黑猫大梁，笑着看着太平公主豪宅对门的宗家豪宅方向。

为了日后一介布衣的穷小子李太白能够取上宰相的孙女，所以宗楚客老先生，就请你去死一死罢。

李南让弥彦取来了那本写了不少人名的黑簿，再次写下了一个时人都腹诽不已的名字——宗楚客！！

宗楚客，字叔敖，蒲州河东人，在武朝任宰相一职，为人奢华贪婪，因为贪赃曾经被贬，是个朝野都一致认为昏庸无能骄奢淫逸的大贪官。

他曾经洛阳宣风坊，建造了连女皇武则天都觉得奢侈过分的新宅而遭到贬斥。宗楚客的宅第用文柏为梁，用抛光的文石铺砌台阶和地坪，穿吉莫靴(唐朝高级皮靴)在上行走都很容易滑倒。

整个宅院最吸引人的设计，是他用沉香粉掺在红色胶泥里粉涂墙壁，一开门就香气蓬勃。前去观摩他家太平公主都忍不住感慨道“观其行坐处，我等虚生浪死！”

就这么天下都觉得此人无能贪婪的奸相，只有看过《大明宫词》的穿越客和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永远藏着个一个梦想，一个想要篡位的恐怖计划。

而暗地里控制鬼长安县的“簪缨金冠”就是他！！因为也只有这么一位权势者，可以让世家大族投鼠忌器，让投身他府中的士人乖乖听话，去赚那些“黑钱”，而且也更加符合他贪财的人设，让世家大族觉得此人贪财若厮，跟他合作，正好控制朝廷。

而他就在世家大族和整个天下的轻蔑中，默默地蚕食着整个长安。

他的两面倒、贪财和媚上，只是他用来遮掩他野心和老谋深算的假面具而已。

真有你的啊，簪缨金冠！！李南发觉不仅自己，天下人从未把无能贪腐如这位放眼中，而且各种嘲讽，不得不说他隐藏的本事真是有点厉害。

哪怕他手下的门生故吏已然遍布天下，天下人对他的评价依然不高，李南觉得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

三天后，例行早朝当中，安乐公主与宰相宗楚客联袂上书，称有“惊天之逆，当为大唐故，老臣（安乐）不敢不言........”

这两位一起上书苦求，一时满朝惊惧，皇帝命其开口，于是宗楚客上书曰，太平公主与相王李旦二人与李重俊同谋，为了夺取皇位，策划了景龙惊天之逆！！

虽然说是太平公主，但矛头直指相王，因为朝野已经习惯了太平公主有“不臣之心”，哪天没有人参太平公主骄奢淫逸和不臣，才奇怪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此时御史中丞萧至忠负责调查，立刻哭谏道：“陛下富有四海，却容不下一弟一妹，而让人罗织罪名加以残害吗？相王昔为皇嗣，在则天皇后面前数日不食，请求将天下让于陛下，其德行天下皆知，陛下怎能怀疑于他。”

结果唐中宗“素友爱”、虽然没有驳斥宗楚客，但是“遂寝其事”，无奈地压下了不谈。

一时间，整个朝野都在悄悄传，“这宗老儿跟安乐公主搅在一起，在这个档口火上浇油，不怕天下再乱？？果然鱼找鱼虾找虾，两人在一起，蠢上加蠢！！”

“臣斗胆进言，还乞公主恕罪！！”当天晚上，李南“扮作”男宠陪在太平公主身侧，看着这位富态的老人在下面战战兢兢地赔罪。

“乃是太平托郢国公行如此之事，何罪之有，太平尚未谢过郢国公怜太平孤苦，怕皇兄猜忌，故此行出此险计，太平谢过郢国公！”太平公主盈盈下拜，脸上全是感激。

“不敢，不敢，镇国公主若有吩咐，老臣一定肝脑涂地！！”满头花白的宗楚客伏地请罪，等他抬起头来，已然笑容满面。

“公主愧煞下臣尔........”看着送到他手上的单子，上面写着白银三百斤，明珠十斗，七尺血珊瑚一尊，水玉十方，绸缎香料等无数，宗楚客笑得极为惶恐。

“区区之礼，谢过郢国公回护之情。”太平公主笑得十分真诚。

“那老臣就惭愧生受矣........夜已深，还乞告退。”看着太平公主已经眼泛春情地看着身边那位“郎君”，宗楚客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告退”了。

“既如此，还请郢国公万事保重！”太平公主站了起来，亲自送宗楚客到房门口，然后深深一礼。

“臣惶恐！公主且留步。”听着后面的“异常”响动，宗楚客头也不敢回，立刻快步走出了太平公主的豪宅。

今日他参太平公主，竟然是太平公主自己示意的！！！正好可以洗脱她和相王的嫌疑。

因为连皇帝自己都不相信，能让这位钻进钱眼里的老冬烘查到线索，太平公主那就不是那么难对付了，早就被抓了，现在大家还用在太平公主雌威之下瑟瑟发抖？？

这个老贪财肯定收了安乐公主的钱，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而且坊间的消息也是如此！！

而宗楚客夙夜前来，不仅仅是请罪，而且也是过来将他和安乐公主的谋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平公主！！

“天下蠢物何其多尔。”出门之后，想起了宅子里还有一份安乐公主送来的重礼，看着手中的礼单，还有那位面上“谄媚”实则已然不耐的“相柳”，宗楚客轻轻一叹。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当真以为这疯妇，汝可掌握之？？”想起李南看向太平公主的“谄媚”之意，宗楚客笑得嘲讽。

汝如此曲意奉迎，真当吾那表妹看不出？？母亲是武则天同族姐妹，论着是武则天的外甥，脸上笑得安然。

“此相柳，不足为惧！！”想起宅子里的新收入的财物，还有那位不得不逃出长安的“银冠”，赫赫大名的空月公子，宗楚客面露嘲讽，觉得自己离某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宗楚客不知道是，他走后收起了“谄媚”的李南，不仅知道太平公主真的没法“一手掌握”，而且还在给她揉肚子呢。

“郎揉捣儿——”喝着李南让人熬好的姜糖水，只觉得小肚子暖烘烘的太平公主很享受自己的郎如此体贴，从来没有一刻沉溺于身后的男人如此宠爱的她，突然笑得像个狐狸。

“郎如此处心积虑，怕不是仅仅因为此人意图害郎如此简单罢！”看着对面豪宅的方向，想起谋害自己李郎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自己的“表兄”，太平公主越发笑靥如花，心中杀意沸腾。

“此人内心奸诈，怕是对兔兔有害，故此吾欲除之！！”

“当真！”感受着小腹上传来的热力，太平公主扭过头来，香了李南一口。

“郎对兔兔如此之好，倒叫兔兔如何报答，虽然郎此举亦是为南雀妹妹报仇.......”

“怎么会？？”李南浑身一抖，觉得这个女人的醋意实在太大了，“南雀之事虽然有几分原因，但是更多者，乃为兔兔尔。”李南这次学乖了，不过他也说的是实情。

“当真？？”太平公主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一副我抓住你了哦的表情，看了半天，发觉李南不似作伪，于是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嘻嘻，郎如此之好，可惜兔兔身子不便，无法承郎欢泽.........”

“你我日子还长，不急一时......”看着太平公主的眼神，李南总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不方便就算了啊，别给我逞强啊，虽说是是最猛的年纪遇到了最猛的你，但是也不要竭泽而渔啊，可持续发展才是王道啊。在这位越来越奇怪的眼神面前，李南觉得自己才是在母狐狸爪下的瑟瑟发抖的“兔兔”。

“嘻嘻。”看着李南越来越“惊恐”的眼神，太平公主越发笑得欢畅，“郎如此情深义重，兔兔岂可不报，郎且安心，兔兔亦有法子讨郎欢心。”

说完，太平公主挥手让下人退下且关上了房门，像蛇一样扭动着躯体，然后整个人跪在厚厚的地毯上，嘴里含了一口姜糖水，俯下身去.........

“额..........不要.........”一股微辣的刺激感传来，李南有种一半是冰山一半是火焰的感觉。

于是，旧伤未好的李南，当夜又新添“微伤”.......

“微伤（商）”，从来都让人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说！

恭喜微商“兔兔姐”昨夜又有几亿收入.......李南一边无奈奈何地吐槽到，一边想着自己浑身伤什么时候能好，一边想着一个大问题。

如此烂透了的“谐音梗”，自己会不会被扣钱？

第二百五十章 秦岭有音 “正所谓熟读唐诗几十首，不会吟来也会吟，这本诗集乃是为师收集好诗数十首，乃是一异人所做，还望你好生研读修习，为师期望汝有生之年，可以做出略逊一等之诗文来，为师便平生大慰。”李南口气很大，将一本薄薄的，封皮上写着诗文集的小册子交给了李玄玄。

“此中诗文，不得片字外流，切记！！”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一脸奇怪的表情，李南神情很严肃。

“切记，切记，诗词乃小道尔，于天下虽有裨益，当其一不可使农田增产，二不可使江河高山大风为吾等所用，三不可籍此同真实大道，乃娱乐身心尔，此中之诗，可称青史留名之名篇，堪称将天下诗写尽小半，汝略略得些皮毛便可，万不可起效仿之意！！”

“诺！”李玄玄看着往日里慵懒诙谐的“先生”，今日忽露癫狂之态，不由得大为好奇，觉得这往日里谦恭自守，经常自嘲的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南的口气很大，一副此册一出，天下诗坛皆无光的口吻，让小县主不禁好奇起来。

翻开册子，李玄玄发觉扉页竟然不是诗，而是一首诗余。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便是短短一首诗余，就让李玄玄看到了这位作者胸中的境界，看到为赋新词强说愁，想起自己以前，李玄玄不禁脸红起来。

然后翻到下一页，她的呼吸就停滞了。

诗名《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看到这首诗，其中旷达飘逸之处，堪称天上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年幼的李玄玄竟然落下泪来。

反复咀嚼着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只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

她当然觉得空落落的，因为这首《独坐敬亭山》就是诗文大成的李白，日后写给她表白的。

不过这下，李白可能要失望了。看着李玄玄的表情，李南暗叫好险，幸好先给她看了而且打了预防针。

接下来，李玄玄翻看之下，越看越觉得先生说的真对。

里面随便一首拿出来，堪称当代诗坛名作！！不，简直是千古名篇！！

什么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什么白发三千丈，忧愁似个长，还有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玄玄只看一眼，就觉得仙气盎然，跃然纸上，什么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还有什么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咳咳！”紧接着又是一阵啪啪啪——

李南用青丝扇当教鞭敲了敲她的课桌，“这诗文不过小道，其册中记载之诗，一文钱可买七首也，汝下去再翻看，现在汝要给予汝等的，则是万金难求之物——”李南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屋内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弥彦。

先生又给师妹开小灶了，自己怎么没有，虽然自己作诗一窍不通。

“万金难求？？？”李玄玄看着李南，心中有些吃惊，这本册子里面的诗，哪一首不是万金难求？？

“正是——弥彦，去把为师后面的两口箱子搬来！”

“诺！”弥彦老老实实地搬来了两口箱子，放在了堂前，然后行了个礼，回到了座位上。

“此两口箱子，汝等一人一口，里面所载之学问，汝等学透之后，可以付诸实践。”李南示意两人打开箱子！

“诺！”怀着激动的心情，两人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哇！！然后两人均是发出一声惊叹。

箱子里面的，竟然是一套亮晶晶的，先生所言玻璃所制的整套实验器物，包括尺规，三角板，天平，试管，烧瓶，酒精灯，导管等等，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器物，平日里他们只在先生房中见过零星，现在一看，竟然有如此之多。

而在这些亮晶晶的器物之下，则是满满的小半箱“新”书，均是先生喜欢的新式装帧，上面的名称，都是他们有些熟悉但是有些陌生的。

《小学数学》《五岁之考，三岁模拟》《初等化学》《初等物理》《初等地理》《青春期生理卫生》《初等政治》《初等生物》《单元测设卷》还有各种习题册。

“先生可是要离开长安？？”看着满满一箱子东西，李玄玄抬起头，泫然欲泣。

“额........汝师娘临盆在即，为师不得不回蜀中，望汝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何不明之处，汝等可夜枭传书于吾。”

就在前几天，赵蕤终于给送来了猫头鹰，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批，于是，李玄玄弥彦甚至太平公主都有了自己的“海德薇”。

“那先生何日返回长安？”李玄玄眼圈都红了，听说先生要离去，顿时觉得手中的诗册和面前的箱子都不香了。

“或是一两月，或是一两年，反正，吾终回长安！！”李南看着低头拼命忍住泪的新晋女冠李玄玄，心头也是不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后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抱歉。”李南立刻收回了手。

他这才想起，这位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是玄玄之错........”李玄玄现在觉得有点难过，好不容易碰到了“先生”，让自己看到了新天地，结果没想到短短数月，都没有上过几堂课，就要离别了。

她突然有种感觉，先生的离开，会不会跟自己“怀疑”三兄长有关.........

“汝师兄亦会留在长安，汝等要好好修习吾门中之术，不得懈怠，若有疑问，汝等先自行寻找方法，苦思不解之后，方可来信问于吾，汝等必牢记吾门中教训——”

“吾爱师，吾更爱真实（世间万物，皆可为师也）”两个小家伙各自激动着，喊出了不同的口号，然后彼此面面相觑。

尼玛........李南有些痛苦地捂着脸。

自己的教学得多失败啊，连个口号都喊不齐，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李南尴尬地打着圆场。

“都对，都对，合起来便是吾门中教义！”

于是两人又连起来一起念了一遍，李南看着他们，觉得竟然有些欣慰。

“甚好，颇具气势，汝等当牢记吾门中所学，日日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接下来，就到了分别谈话时间，李南给了一大笔钱给弥彦，让负责大斗兽场的弥彦暂停角斗这种血腥野蛮的活动，而是弄出了橄榄球这种更加刺激的团体运动，而且教他如何搞联赛，甚至赞助商这种事情都耳提面命。

而且，他还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重建尸神，监视长安动向之余，还要监视梁槠李林甫杜静伶等人........

“诺！”听说把这种监视内部人的绝密任务给了自己，自觉已经成了心腹人的弥彦，再也不羡慕师妹能格外得到先生的诗册了。

因为他也得到了先生的秘籍，看着手里那本《如何做好谍报工作》，弥彦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表示背下之后就会焚毁。

诗册算什么，这才是人间杀生大术，尊师之恩比天高比海深，弥彦一死难报万一，弥彦已经决定了，日后每天踢腿的时候，都要默念恩师尊名，为恩师向梯恩梯大菩萨祈祷。

你怕是巴不得我早死！！几年之后，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差的李南，听说了弥彦竟然每天向这位祈祷自己平安，当即恨恨地用青丝扇把弥彦的头给敲肿了。

而李玄玄这边，李南则是叮嘱她多运动，多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还拿出一根跳绳让她每天跳三百次，银杏叶泡水万不敢停，少吃红肉，吃四条腿的不如吃两条腿，吃两条腿的不如吃没有腿的，多吃鱼，少吃糖少喝奶茶，多吃粗粮........

颇有点老母亲叮咛上大学的孩子的意味。

一上午没有上课，两人都红着眼圈抱着一口箱子各自回去了。然后接下来李南召集了其余九脉，分别布置了任务。

令狐过顶替那位卢齐卿，成为了鬼万年的县令，杜静伶负责天下的悦来客栈的开设建立工作，司徒灵雪依然作为地府重建工作的判官，李林甫继续负责宫中之事，姚崇宋璟在教导李重茂的同时，工作重心要逐渐转移到帮相王夺嫡身上来。至于女冠隐，则是在长安，负责保护教导李玄玄.......

一切都安排妥当，药娘，南雀，我回来了，几天后的下午，身上的伤已经见好，收拾东西的李南兴奋地想着。

但李南万没有想到的是，人的一生，有一个呼吸都流淌着金子的岁月，名曰青春期，而伴随着无限美好的青春岁月的，还有一个名为叛逆期的东西。

明明让李玄玄不要去在意诗文，但是李玄玄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忍不住翻开李南送给她的那本诗册，幻想着究竟是何人，能写出这种既空灵隽永，又狂放飘逸，仙气盎然的诗句来。

整本诗集，三分乃是仙气，四分乃是禅意，还有三分则是剑气。

反正，总不似人间之句。

废话，里面全是诗仙和诗佛的传世名篇，能不好么？

自从读了整首诗册之后，李玄玄再看其他诗文，只觉得味同嚼蜡，再看那些号称诗酒风流的名士，只觉得空有一副皮囊。越发越觉得自己往日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拿到诗册的当天晚上，当她无意中阅读这本让她爱不释手的诗册的时候，被上官婉儿发现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做贼被抓到一样，被上官婉儿把诗册收了去，然后还给她后勒令她不要再看。

“以后不许翻阅此册，诗文小道尔......”很奇怪的是，上官婉儿也是如此说，让李玄玄大为好奇。

于是，她更是晚上悄悄点着灯悄悄翻阅，像极了后世躲着母亲被窝里打着手电看漫画的高中生。

直到三天后，听到上官婉儿某个名为黄雀的侍女突然念着“将进酒，杯莫停”的时候，李玄玄才自觉发现了某个“大秘密”。

“此乃汝师所做也.........”想起自己房内的明珠，黄雀绘声绘色地给这位小姑娘讲起了在洛阳的某位先生当时酒醉，如何一首《将进酒》技惊四座，而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诗被自家娘子严禁流传........

说完，黄雀还绘声绘色地念起了那位“妙不可言李郎君”的其他诗作，听到这里，李玄玄的嘴角越来越翘。

先生天下第一！！李玄玄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因为那些诗作，那本册子里面都有，便是那首将进酒中的萍眉子是谁，她也从黄雀口中得知了！！

原来自己的先生果然如此有才，自己之前还以为先生虽然学究天人，但是总看不起诗文一道而有些腹诽，李玄玄脸红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先生说起这本诗册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如果是他自己写得，那就没有问题了。如果一个人将天下诗文写尽了，看不起诗文，亦属应当！

对上了，都对上了。一直不知道这些诗文是谁所做的李玄玄终于明白了，那些诗文，全部是先生旧作啊.........

早发白帝城，望天门山是先生出蜀所做，望庐山瀑布，先生当日曾在江州遇见师娘，怕是那时所做，还有山居秋暝，怕是先生之前在山中写成，将进酒乃是与上官昭容宴饮所做，清平乐三首亦是，还有剑客行乃是为女冠隐所做........

可是玄玄呢？先生可有为玄玄做诗文？李玄玄突然想起了诗册扉页的那篇诗余.......

为赋新词强说愁.......却道天凉好个秋.......先生啊.......玄玄悟也.........

只觉得今日方明白先生苦心的李玄玄，如同醍醐灌顶，赶紧对着西南方向遥拜，然后将那册诗文锁在箱底，从此再也不谈诗，一心研究学问。

见过让人高山仰止的顶峰之后，她对于那些矮小山丘，就再也没有兴趣了。

同时，她对自家“先生”与上官昭容之间，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兴趣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人生何不如初见”？这先生与上官昭容之间，难道.......？

少女情怀总是诗，总喜欢将一切事情联想到爱情上面，想起上官昭容的对于这些诗文的态度，李玄玄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些酸酸的呢？李玄玄决定将酸涩放到一边，捧起了多日未曾翻阅的《初等政治》起来。

但是李玄玄不知道是，她的“恩师”和她除了恩师父母之外第二喜欢的“上官昭容”之间，并没有如她想象的，有那么一场风花雪月的过往，甚至后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吾终究没有看错你.........汝果然对玄玄出手了。”想起了某个已经在蜀中的人，上官婉儿恨得咬牙切齿。

汝果然诗才惊天，才学好似天上来，但是汝不该学吾家大人........只觉得这位有意化身禽兽老师的上官婉儿，恨不得将李南乱刃分尸。

因为她觉得这位不仅玷污了李玄玄纯洁的感情，也玷污了自己的心底深处最美好的东西。

要知道，那可是她除了现在这位李玄玄之外，唯一想要守护之物啊。

于是，权势日隆的上官婉儿没有批准成立橄榄球联赛，某人想要买地的计划，算是对于他对李玄玄“出手”的不满。

不过那些诗文，当真是极好的，某天晚上，她让人悄悄把李玄玄藏在箱子底下最深处的诗册偷了出来，一边抄录一边唾骂到。

“老天如此厚待如此心狠手黑之辈，可谓无眼.......”抄写着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上官婉儿恨恨想到。

只是上官婉儿没有想到，她嘴里这位恨不得想让她派人去蜀中除之的“妖孽”“大逆”并没有在蜀中，而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正所谓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就在李南送诗册给李玄玄的那天下午，秋日的暖阳下，躺在躺椅中的，怀中躺着太平公主的李南，正忐忑不安地跟怀里的兔兔告诉自己想要归蜀的意愿。

“郎归便是........”还以为自己会受到重大阻碍的李南发觉对方一口答应，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汝答应也？？”李南看着太平公主，眼睛瞪得老大。

“郎心似铁，妾纵有万般不舍，为之奈何。”太平公主面色凄婉，仿佛受尽了委屈一样。

“不是，这不是药娘临盆在即么，吾总不好不在身侧，况且长安事了，也到吾该离去之时。”

李南赶紧出言安慰，说是自己回去一段时间，等到革命胜利了，李九登基了，咱们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你跟我纵情山水，甜甜蜜蜜，岂不快哉？？

“当真有那一日么，郎怕不是哄骗兔兔？？”太平公主巧笑倩兮，一脸担心的看着李南“怕不是郎君回家看到两位美妾，就将兔兔老妇抛之脑后尔........”

太平不愧是太平，一句美妾就将身份定了下来，当时李南心急之下，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指天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说他也想带她回蜀中，这不是大唐需要你留在长安，我们的未来更加需要你留在长安么？再说，你不是有了夜枭么，以后咱们日日通信，也可一解相思。

甜言蜜语说了无数，保证和誓言也说了不少，太平公主终于幽幽一叹，“既如此，还望郎且莫负妾，这几日妾身子不便，还望郎莫要嫌弃兔兔服侍不周。”

“哪里，哪里，兔兔乃郎心头之宝，心尖之肉，南怎敢忘。”李南赶紧表态。

接着，太平公主笑了起来，微微一挺胸，“郎怕是最爱吾这心头之肉罢！”

“额.........天下至宝也。”李南笑了起来，已经拆了绷带的右手双管齐下，弄得太平公主娇喘吁吁大呼郎实乃天下第一坏。

安抚好了他的“兔兔”，李南又去了临淄王府，给好兄弟李九定下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三步走战略，又给高力士和他分别一只猫头鹰，告诉他如何和自己联系，作何在高力士红着眼圈的送别之下，终于安顿好了一切。

“一切托付于牛贤弟也.........”即将上车的时候，李南对着高力士说道。

“定不负君所望！！”带着手套的高力士，悄悄地对李南说道。“好！三月之后，汝可去寻那姚崇宋璟，他们有话与汝。”

“诺！！”高力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着李南凝重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三月之后，秘密化妆的高力士前往了姚府，回去的时候，他贴身藏了一块古朴令牌，名曰柳泽。

他不仅通过了双首观察考验的同时，他还多了一项绝密的使命——

“终其一生，监视长蛇李林甫”！！拆开据说李南留给他的锦囊，高力士对着某个方向邀拜。

分别的那天，李南是一个人骑着驴走的，身后的马车里，带着大量的长安特产和各家送的礼物。

没人来送他，就跟他来的时候一样。

但是他的离开，早已引起了暗中某些人的注意。

“相柳命陨此处！”在行至某个名为断柳坳的时候，前方有数根粗木阻路，上面有一棵大树被刮去了树皮，上面写着六个血红的大字。

然后，就是眼红的恶鬼出现了，他们举着刀剑，两边弓箭无数，开始向坳中那人射去。

正当此时，场中的“李南”将白衣一扯，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露出了里面的青衣来。

正是碧衣鬼飞飞！！

接着，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李南那位极为矮小的“书童”突然砍断车上的缰绳，从马车内抽出巨剑，骑着拉车的马冲杀而出，其所过之处，血肉模糊，宛若修罗！

那匹好似拉车的驽马，此时亦无比神骏，如果有相马的名家在此，就知道此马乃天下八骏之一的吞海墨麒麟！

此马看着瘦小，但是骨肉均匀，马蹄极大，马毛打卷如同鳞甲，一张嘴，口里竟然有烈酒之气，所过之处，这匹马竟然将一名死士踢翻踩死后引颈嘶鸣！！

莫看此马瘦小，被誉为至凶之马的它其实健壮无比，冲刺之速，数十丈之间，转瞬即逝。

相传此马乃龙种，其母难产而死，自小从不与其他马同厩，饮人血与烈酒，凡马与之同厩，必被所杀，及长成，能杀虎豹！！

于是，更多的箭射了下来。

不过，这些箭不是射向场中带队的修罗和青衣鬼飞飞，而是射向截杀他们的人。

正是突然出现太平秘卫！！

原来，今天是一个局，一个将囚牛和迦楼罗余孽还有簪缨悉数绞杀的局.......

早在李南准备动身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李南还特意告诉了“不少人”自己哪天要走的事情。

就在几天之前，太平秘卫已经将长安城外，埋伏下不知道多少人手，而那些躲在宗楚客农庄的人秘密埋伏在断柳坳的事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此时，断柳坳外面，已经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而宗楚客的那个农庄，已经被血洗了。

“吾今日围猎，欲射一马，误中一獐。”两个时辰后，看着那位贾布衣的血肉模糊的尸首，李南慨然一叹。

今天的行动，算是已经半成功半失败了，成功的是李南已经将长安的余孽彻底清洗，余者已然不足惧。

失败的是，他始终没有抓到那个人。

那个潜伏在相柳内部的内鬼！！

李南之所以告诉众人自己哪天要走，因为他想测试一下，自己内部到底有没有内鬼！！

现在，目的达到了，自己内部肯定有内鬼，可是杀完人之后，李南等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过来确认结果的那个人。

会是谁呢？？想起长安城的诸位，李南不禁深思起来。

此时，远在长安城的温柔乡里，梁槠搂着一名美伎，不停地在喝着酒，等着城外的消息。

他到现在浑身都在发抖着，他很庆幸他通知了簪缨，那位小文和要走路线的时候，没有答应那位银冠的邀请。

“后日吾主身死，子明兄可愿观之.......”当时贾布衣笑着邀请梁槠，梁槠笑着拒绝了，说是不忍，后者还赞他仁厚君子。

然后他紧接着就通知李南簪缨欲截杀他的事情，结果后者淡然的反应让他庆幸不已。

果然，这是“小文和”设的一个局，为的是除去簪缨等人，顺便抓出内鬼，这位银冠果然斗不过这位！！

“怕是能与之相斗者，唯有那位公子与先生罢。”想起某位恐怖的公子和更加恐怖的先生，梁槠开始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起来。

相柳知道有人截杀反而设局那个消息，他是故意没有传给簪缨的，因为他也想借此除掉囚牛和迦楼罗的人，还有贾布衣。

因为只要贾布衣一死，天下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又都少了一个，梁槠一边想着，脸色十分狰狞，汝等不会以为吾不恨汝等罢，汝等不会以为吾任由汝等摆布罢，笑话！！

“盖因——吾终究乃山海也.......”梁槠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恨不得杀光让他堕入无间炼狱的簪缨和相柳.........

等到尸体被焚烧，李南终于出现在了山道上，看着众人，这才挥手作别。

“还请吾送小先生一程罢。”修罗收起巨剑，一干太平秘卫围了上来，要“送”李南。

不是，这个架势，不会是把我送走吧，这是你的女主人那位太平公主玩腻了，提起裙子不认人？？还是她觉得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要想得到？？李南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特别是看到修罗把他送上另一条道路，不是往西蜀，而是往八百里秦岭而去的时候，李南更加担心了。

很快，随着他转过一个山坳，他的担心化作了惊愕，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极其熟悉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李南！！”

“南雀！！”李南立刻翻身下驴，不顾他人眼中的惊愕，一把冲了过去，将南雀抱了起来。

“五日之前，汝何时至此。”

“不仅南雀，药娘亦至哦。”南雀拼命地嗅着李南身上的气息，赖在李南怀里笑吟吟地说道。

“药娘？？你疯啦，把她弄到这里，她不是临盆在即。”

“尚有两月尔。”南雀笑吟吟地看着李南，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

哦......李南突然想起了，药娘是三月左右怀孕，自己回转蜀中就算要大半个月，原本打算的就是最后一个多月陪药娘生产。

“不仅药娘，蜀中诸人都在也，俱在前方......”拉着李南的手，南雀如同山间的小精灵一般，虽然已为人妇的她，更加的妩媚成熟，但是那股天真烂漫的气息，李南真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抱住就没有撒手。

“看来药娘要在长安生产了，不过也好，长安医生好，宅子也大，自己也安心点，而且簪缨知道我的基地在蜀中，蜀中不一定有长安安全。”李南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南雀往前走。

事实上，就在地府各种被灭之时，蜀中也有一队堪称精锐的死士前往眉县之外某个庄园，想要劫持李南的家人，但是他们很不幸，碰见了李南托他帮忙照看家小的某位“先生”。

这位一出手，不仅前往蜀中劫持人质的杀手没有得逞，就连蜀中的黑暗世界，也是血海一片，整个蜀中的簪缨，十去八九！！吓得簪缨们再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这刚告别就要回长安，李玄玄他们会不会吓一跳？打定主意让药娘回长安生产的李南正在想着，就听着南雀笑着说道。

“至矣，至矣。”

于是李南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前面竟然是南音庄园！！！

诺大的秦岭里，竟然有一座跟他蜀中一模一样的南音庄园，就连十里花海都一模一样，门口已经快不认识的肥猫忻木和那头越发浑圆的黑白团子正在欢快的嬉戏着。

而他的药娘，正挺着肚子，好整以暇地带着精精儿还有一干胡姬，连老管家和萧宁氏都在，一起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家主。

他们竟然将整个南音庄园给搬到秦岭来了？？

“郎君——”药娘软糯的声音想起，让李南的心思不仅飞到了某个粉红色的夏天，于是他走了过去，在下人嬉笑不解的眼光中，轻轻拥抱住药娘。

“郎君——”众人面前，药娘羞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她的手死死保住李南的脖子，再也不愿意松开。

问着药娘熟悉的香味，李南顿时烦恼全消，什么杨氏，什么天下，在药娘和他的孩子面前，都不叫事儿。

“咳咳——今日大喜之日，还请阿郎归家！”老管家咳了两声，指着门口的火盆，药娘忽然反应过来，拉着一旁笑得肚子痛的南雀进到屋内，再也没有出来。

“吾家可安好？”李南看着众人问道。

“一如郎君出行之前，今岁家中米面成仓，库中铜钱成摞，牛羊成群，四时不断之蔬果，八节长盛之草！”老管家和萧宁氏一人手持一束柏枝，轻轻拍打着李南的身体祛除晦气，然后带着众人跪了下来。

“还请家主归家！”所有人同时喊道。

“辛苦汝等！”李南慨然迈过火盆，踏入了门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南音庄园，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细细地走了一遍。

只见庄内果树成林，园内干净整洁，条条道路勾连彼此，池塘花房菜园与他离去之时规划相同，而且竹楼都换成了瓦房，鱼塘里肥鱼无数，工坊也大了一倍，他觉得很是满意。

“今日大喜之日，吾与汝等共庆之！”李南高兴地宣布到，然后看着长安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兔兔。”

能有如此大手笔的，除了那位权势和财富惊天的兔兔，再无第二人想。

今天果然是大喜之日，看着府内张灯结彩，锦缎不要钱的用来铺地，李南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解，这么浪费，我这个南音庄园今年赚了多少钱啊。

很快，沐浴完毕的他更加不解了。

这唐朝家主回家，要穿的如此红艳么？不过也好，红色喜庆嘛。被安排穿上一身红衣的李南，甚至有种过年的感觉。

然后当他前往后院发觉门被关住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了，特别是长安的一些“故交”出现在他身侧的时候，李南更加懵逼了。

此时，李九和高力士也穿着锦衣出现在他身侧，上官婉儿、司徒灵雪和李玄玄手持包着锦缎的木棒站在门口，要讨催妆诗的时候，李南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

自己今天要结婚，没人告诉自己啊？？被上官婉儿狠狠打了好几棒的李南顿时懵逼起来，催妆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啊！！也不会啊。

“先生大喜，嘿嘿嘿，若无前日诗册上类似之佳作，定不让汝进门！！”李玄玄手持大棒，笑着发狠道，不过怎么看怎么可可爱爱。

额........你要说名篇还可以，催妆诗自己还真不会啊，看着大把撒钱陪着笑不敢近前挨棒子的李九，李南有些尴尬了。

好吧，死就死了。李南只得挑了一首最善写情诗的李商隐不那么凄婉的名篇，念了出来。

“那夜星辰那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石安今日，再无半首也？？”上官婉儿咀嚼着这首诗，笑着调笑道，只觉得此人果然诗才天授，看着李玄玄痴迷的眼神，于是她狠狠地再给李南当头一棒！

“开门！”一棒下去，上官婉儿看着眼冒金星的李南，觉得心头快慰不已。

这也是她带李玄玄来的原因，因为她要她看着，自己的先生是如何娶她的姑母的，这样，就可以彻底打消玄玄心中不该有的念头。

不是，你这一棒，差点让我灰飞烟灭啊。还有，李九你作为傧相，不上来帮我挨棒子，躲得远远地是怎么肥事？？李南惹不起上官婉儿，转头对着李九怒目而视。

“石安还不入门？再晚些，怕是今夜无门矣......”李九指着半开的门，笑着说道。

我总觉得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看着上官婉儿又举着棒子一副要把自己送走的样子，李南赶紧抱头鼠窜。

好嘛，簪缨那些人今天白天没有把我送走，你差点把我送走了！！

婚者，昏也，不仅说的是黄昏时分男婚女嫁，说的还是此时结婚的时候，男方会被守门的女方娘家人给打得头昏脑胀。

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的李南终于接到了他的“娘子”，然后前往了前面大堂，看着三位一身绿袍的佳人，李南有种哔了某种单身动物的感觉。

所谓红男绿女，指的是此时出嫁的时候，女方要穿一身绿。看着她们头上的绿色盖头，李南总觉得这是在威胁自己日后要天天在家，不然.........

今日主婚人是姚崇宋璟，女冠隐在一旁念经祈福，担任了合八字算吉时的道士老本行，他们一起跪拜的，正是蜀中那位半师半友的“先生”，此时他半坐在上首，表示不敢坐实。

这个阵容，堪称豪华了。

看着拜过天地行礼完毕之后，李南带着他们去了南音庄园的祠堂，拜了自己刻在那里的自己父母先祖的牌位！

于是这才礼成，庄园里开了盛大的筵席，庄内的“老人”如萧宁氏之类，甚至暗地里抹了几把泪。

家主成婚了，还有了孩子，这下自己总算有了主心骨了。

然后如同每一个新郎官一样，李南被灌了半醉，好在他是药部主事，掌握着千杯不醉的秘药，而且他又是个不拘礼法的，宣布今日大家只有长少，并无贵贱，大家一起happy鸭。

于是，宴会在李南当着众人痛饮了一小坛酒之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众人笑闹一阵，皆言新郎今夜大喜，不敢耽搁，还请早些前往后院。

没有人去闹洞房，这三位加上这一位的洞房，没人敢去闹，生怕被某歌好“诙谐”的郎君从此记恨上。

而李南志得意满地走向后院的时候，则是遇到了重大问题。

三个人都不让他留宿！！

“薛氏”则是表示自己身子不便，今夜大喜，还乞郎君怜两位“妹妹”相思之苦，前往妹妹房中。语气之尖酸刻薄，让李南不寒而栗，好话说了一箩筐，让李南揭下盖头之后就是硬生生把李南推了出去。

而药娘挺着大肚子，表示你动我试试看？就在李南侧耳听了腹中胎儿动静之后，药娘看着越来越“放肆”的李南，笑着说“郎还是去陪薛氏吧，毕竟她是最后入门的。”言语之中，尽显大妇风采。

听听，这是好相与得么？

李南只好去找他最爱的南雀，结果南雀和药娘似乎定了什么攻守同盟，还是被药娘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己揭下盖头的她，急急把李南推出房门，看着南雀新婚之夜床边还放着她的双刀，李南很从心的走了。

不是，自己要成为拥有三个媳妇儿然后新婚之夜在书房睡的悲惨家主么？

李南看着自己姓手的女朋友，想着多年不曾与你相会，今夜就只有你陪我么？难道自己今夜要重拾针线活，不，舞枪弄棒！！！

这是tm是什么人间疾苦！！于是李南怒了，药娘身子沉不好动，李南一把闯入南雀和“薛氏新妇”的房间，将她们一起拉到药娘的房间，四个人大被同眠。

啪啪啪——李南一人赏了一巴掌，然后声色俱厉的说，“日后吾等乃一家人，汝等皆是为夫世上最重要之人，今夜，吾等一起团聚！”

然后众人各自闹了一阵，此时已然是后半夜，李南于是发布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顺便宣布了家规，说是日后我们四人都是互相依存扶持，无贵无贱无长无少。

特别要警告某两位一小撮人，不要存着什么歪心思，拉帮结派搞山头搞对立，在这个家里，绝不可能！！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重要，今天我就不点出她俩的名字了，是给她们留面子，下次在这样，一定要重罚！！

很好，很好，李南看着“瑟瑟发抖”的三人，只觉得自己人参已经达到了巅峰。

于是他揉了揉跪的发疼的膝盖，然后站了起来。

用最狂的语气做出认怂的动作，不愧是你啊，穿越客。

“好个胆大无浪儿，竟然欺辱吾等姐妹。”说道姐妹的时候，太平公主和药娘对视了一眼，那一刻，无数的信息在两人眼中传递，似乎很快达成了共识。

女人，很多时候就是存在着一些可怕的技能！！

“南雀何在！”

“昂！”一旁的南雀兴奋地回答道。

“今日妹妹便代吾等两人，好好教训这薄幸郎！”用一种去吧，妙蛙种子的口吻，她们放出了某个名为南雀的水系小精灵。

“嘿嘿嘿，南雀亦有家法告知李南哦......”刺啦一声，南雀如同女色魔一样扯开了衣袍，就向李南扑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看着对方要“吃人”的眼神，李南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保住了某个滑腻温热。

于是，南音庄园真正的主从地位，就在某个被翻红浪和某人最后双眼无神看着虚空的夜晚，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当晚，秀美寂静的秦岭当中，传来了一阵阵名为幸福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云顶有庄 “正所谓大山大川百十条，龙楼宝殿去无数，这秦岭山势形势依随，聚众环合，为天下龙脉，当又并非北邙，北邙名山耸峙、大川环流、凭高扼深、雄于天下，乃帝王陵之所在也，这秦岭之“势”，乃是卧居深远、安宁停蓄之‘势’，那胡校尉站在云岭之中，手持洛阳铲，只觉得一股浑厚地气，扑面而来，其回首望那杨氏，只见杨氏女箭上弦，耳听八方，而身后身形伟硕者如王朗君者，亦是抽出腰刀，神情凝重，望向前面那迷雾浓厚处........”

站在崭新的南音庄园的后院，李南一边看着黑猫大梁和白猫忻木十分欢快的打架，李南坐在摇椅上，一边喝着滚烫的茶水，一边给园中众人讲一个名为龙岭迷窟的故事。

听得众人瑟瑟发抖，就连最勇的南雀都如同小鸟一样，缩到了李南怀里。

这等故事恐怖离奇，为了怕药娘受到刺激对胎儿不好，才陪药娘散完步给她揉完小腿而且亲自喂了鸽子汤的李南就没有让她听，而是让她坐在背风处的摇椅内，上面盖着毯子小寐一会儿。并且李南一边讲着，时不时的看向那边。

“李南.......下面......”缩在李南怀里南雀简直就是又看听恐怖故事又怕的典型，催促着走神的李南继续讲下去，听着那声带着水气的下面，也不知道她是说故事还是在开车，众人都有些没眼看。

这个场景，看得坐下的李玄玄一阵面红耳赤，想走又舍不得，只得把脸扭过去。

气得太平公主咬碎银牙，埋怨自己这位丝毫没有礼法概念的郎为何作怪，讲了一个如此恐怖离奇的故事，害得那不知羞的小狐媚子抢先了一步，着实可恨！！

不过哪怕南雀不抢先一步，太平公主也做不出当着李玄玄和弥彦女冠隐的面，躲到自己爱郎怀里的事情。

虽然她挺想的，不过成婚之后，往日十分胆大的太平公主变得有些拘束礼法起来。

这好不容易来到了秦岭，诗穿越客记不得几首，这鬼吹灯他还不熟悉么？？看着怀里的水系小精灵南雀，李南喵了太平公主一眼，笑得十分揶揄，然后接续讲起了某个摸金校尉的传奇故事........

你给我等着.......跟太平公主对视了一眼的李南，觉得自己读懂了她的意思，顿时觉得整个人有些虚。

早知道就不讲此庄搬到秦岭之来也，免得妾受气！！就在昨天晚上，身子大好的“薛氏”蜷缩在李南怀里，恶狠狠地说道。

“兔兔可愿舍下吾？？”当时李南亲了太平公主一口，笑着说道。

“有何不舍？便纵是万般相思，亦好过眼见郎与其他女子亲亲我我强！”太平公主说的最狠的话，光溜溜的身子则是恨不得跟李南融为一体。

原来，就在那夜李南表明心迹，太平公主李九李南定下三李的一生之盟的时候，太平公主就起了这个心思。

她知道李南肯定要回去的，所以作为一个“大妇”，她决定很大度的将两位“妾”接来，南音庄园也重建一座，地方嘛，就选在长安不远处的秦岭山中，这不是一双两好之事？？

等到李南同意她以薛氏身份嫁给他的时候，太平公主高兴感动之余，也趁机大度了一把，准备到时候悄悄咪咪给李南一个“惊喜”。

于是就有了李九为傧相，姚崇为主婚人，薛氏带着两位“美妾”嫁给李南的事情。

没想到李南倒是又惊又喜，但是太平公主却是觉得有些不满........

“郎忘矣？？”想起那天自己的郎对着自己赌咒发誓的时候，已经承认了两位美“妾”的存在，结果一结婚，就变成了无长无少无贵无贱的“三头大”！！！太平公主就有些气闷。

虽然那位杨氏女和女蛮子都以“姐姐”呼之，兔兔我强烈怀疑她们说的其实是年龄！！

自己堂堂公主之尊，李唐皇室血脉，竟然要跟一个破落户和一个女蛮子共享郎君？？

“何事？？”当时李南看着有些吃味的太平公主，连忙问道。

“郎自己想去！！”太平公主说出了古往今来让一切男朋友和丈夫都头痛不已的话，然后背过身子，再也不理李南。

接下来，浑身发痒的她又没好气的笑骂道。

“好个无赖郎君！！汝还是孩童也？？咯咯.......”从来没想到自己郎君竟然如此无赖，都这么大了还用些孩童手段，竟然挠自己痒痒肉，弄得她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堂堂相柳，尽用些下作手段，羞也不羞，再作弄兔兔，兔兔回长安也........”太平公主嗔到。

“当真？？”李南脸上露出调笑的神色，笑模笑样仿佛再说你回去我就轻松了，气得太平公主狠狠地扭了他一把，痛得他夸张的大呼小叫。

“郎莫做怪相，这兔兔嫁于郎已然三日，郎当随妾回门也。”太平公主揉着李南的伤处，笑盈盈地说。

“吾等前往高皇帝墓前祷告乎？”李南笑着说道。

“郎莫要做此儿戏之状！”这下，太平公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扭过头再次不理他。

哎.......也不知道穿越前辈们一次娶好几个公主啊，还有武林仙子啊这些天之骄女，是如何让她们相亲相爱不打架甚至还帮着开后宫的，李南一边想着，感受着痛处一边暗自倒吸口凉气。

自己只娶了一个堪称三婚的年上公主，都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想起了前两夜药娘委屈屈的表情，还有南雀一副好哇你竟然翻天了，一副我家的猪竟然敢背着我在外面拱白菜的样子，李南就有些烦恼。

能给老公主动找小妾的“大妇”，不是因为盲婚哑嫁或者因为家族政治原因要固宠的“不爱”，就是老夫老妻担心无后而“太爱”，否则，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但是尚能生育的太平公主，还有看着柔弱但是极有主见的药娘，甚至那位依然觉得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的“南雀”，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两类。

“去去去，当然去，吾要叩谢高皇帝与则天皇后天恩，不如南怎生侥天之幸，与兔兔缘定三生，吾要好好谢过两位也........”李南一把搂过太平公主，柔声说道。

“明日，郎便陪兔兔回门，在长安住些时日，越明年，吾等再抱着吾等新生儿女，还要与两位磕头也！”

“郎君莫哄骗兔兔，妾老妇也，如何能生？”太平公主听到这里，又是眼圈一红，想到自己没办法给爱郎生儿育女，便是思想开发如她者，也难以超脱时代的固有眼光，只觉得有些难过。

“如何不能生，这女子五十之后生子者，南也见过不知多少，兔兔不过四十，正当时也......”

“当真？？”太平公主回头看着李南，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似乎在等着李南给她肯定。

“郎何曾骗过兔兔.......”看着对方柔情无限的脸和担心惊喜的小模样，李南一把搂过她，轻轻吻着她的满头青丝，“南曾经算过，吾等怕是有两女一子也......”

“郎.......”听到李南“算过”，想起自己的郎的出处，太平再也不疑，“明日便和兔兔回长安可好？”怀里的美妇柔声说道。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的郎回到自己的“家”了。

因为在长安，也有一座极其豪华的新宅邸正在做最后的修缮，并不是薛绍旧宅，而是在十王宅最好地段，之前她与他初见的那座贞王宅！哦，现在已经改名叫李府了。

“但是兔兔，按照吾家乡规矩，这男女成亲之后，要离群索居一月，或是前往风光秀丽之处，或是前往名声之所，正所谓蜜里调油一双两好，谓之度蜜月，药娘身子不便，这秦岭风光秀美，正好度蜜月，吾陪汝长安小住几日之后，便返秦岭也，不知兔兔可愿跟吾一同回转？？”

“兔兔愿往，愿往！”听说这个如此甜蜜的规矩，太平公主立刻表示了自己愿意参加的强烈意愿，一把抱住李南。

“兔兔愿与郎度蜜月也.......”此时她再也没有生气的表情，心里全是自己和郎游览秦岭的甜蜜向往。

只是，没有她俩就好了。乖乖让李南搂着自己，听着爱郎说自己已经是他的人，就是不愿也要去的强势发言，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太平公主看着其他两间屋的方向，有些吃味也有些后怕。

若不是她之前抓的紧，抓住了“郎”，赶紧成亲敲定了名分，这郎要是回蜀中跟她们成亲，不仅自己失了先手，这等蜜里调油的甜蜜岁月，怕是被那两个狐媚子给受用也！！

说不定他的郎从此蜀中乐，不思长安也........想到这里，再想到李南这几日的表现，太平公主越想越气，狠狠地咬了李南一口，接着又伸出舌头舔舐着伤口。

兔兔，大危机！！

额.....你这是怎么突然发疯了，李南有些懵逼，不过想起自己曾经的女朋友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然后莫名其妙的好了，然后也就释然了。

女人奇奇怪怪的又有什么奇怪！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的李南正好准备陪“兔兔”回门的时候，一脸慵懒的太平公主则改变了主意，说是自己懒得回去了。

然后她又说以自己的身份，突然去帝陵跪拜怕是引起朝野风波，以为自己对六兄的统治有“怨望”，故此哭诉于先帝陵前，于是兔兔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委屈自己，先陪郎度完蜜月再回去罢。

为了度蜜月连回门都不回去了，真不愧是你啊，怕是最开始也没有想过告知死去的李治和武则天，只想我们一起回去吧，堪称大唐孝女也.......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李南也知道这位也是爱极了自己，于是他沐浴焚香，带着太平公主朝着帝陵的方向跪拜，各种感恩的话说了无数。

同时，他也做出了承诺，等到三人的“集体蜜月”度过，药娘生产，就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自己就单独陪着“兔兔”寻找一个风景秀丽的所在度一次蜜月，保证让二老早日看到大胖小子。

听得太平公主似嗔实喜，又是扭了他一下，说郎君浑说什么也..........然后在李南的揶揄微笑中，太平公主首次羞红了脸。

早上搞定了太平公主，李南又才前往药娘房中，也是千般温柔，万般怜爱，陪着她说话，听着胎动，又给她揉小腿，又亲自喂鸽子汤，说了句汝辛苦也。弄得药娘眼圈都红了。

“郎君........”药娘只觉得心头的小委屈全都消失无踪，皆化作一池春水，“郎君不怪妾隐瞒之罪，妾一死难保，惟愿与郎诞下一子，哪怕妾身死，也是情愿！”

就在新婚的第二天，药娘“忐忑不安”地向李南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兄长已经相认的事情，本以为郎回大怒甚至弃自己而去，但是李南只是笑着说道“汝瞒得吾好久！！”

“想必这段时日，汝心中也过得甚苦罢........”接下来，李南搂着药娘，温柔地说道，如此体贴小意，让药娘当时觉得便是此刻身死也值了！

“浑说什么！！”啪——李南打了药娘一巴掌，“若汝有何意外，吾宁愿不要腹中胎儿！！”李南义正言辞地说出了“保大”的标准答案，接下来又振振有词。

“汝一定母子平安。”李南斩钉截铁地说。

“若是女子耶？”药娘看着他，担心的问出她日日揪心的问题。

“岂不更妙，吾爱女儿胜过儿子也........”李南搂着药娘，说出了后世贾宝玉的名言。“这女子皆是水为骨肉，轻灵洁净，而吾等男子不过泥做骨肉，浑浊不堪，春哥......呸呸！！”李南呸了两口，福至心灵地念出了那半首歌谣。

“正所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很好，便是情歌也只记得半首，不愧是你啊，半首郎君。

就在缓慢的歌谣声中，本来因为胎动弄得浑身不舒服的药娘面露轻松之色，竟然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看着依然陪在自己身边的郎君，药娘笑着把他推了出去。

“郎君再不离开，妾无法做人也..........”药娘那个小模样看到李南火起，但是看着她日益隆起的大肚子，李南则是狠狠地在某处隆起揉了一把，然后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郎君！！”身后传来药娘没好气的声音，逗得李南哈哈大笑。

走到院子里，看着南雀带着李玄玄正在大呼小叫喂熊猫吃竹子喝酒，南雀还怂恿李玄玄骑上这头会武术会喝酒的熊猫酒仙身上，气得他当时就拉过南雀，啪啪啪的打了几巴掌。

看着地上的国宝黑白团子正欢快的一口竹子一口酒，喝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老管家是怎么训练的，反正这头滚滚已经养“家”了，而且还喜欢喝酒。

南雀甚至给“她”起了个巴瑞的名字，据说乃女蛮国语，大白熊的意思。而且在她和老管家的共同训练下，这头滚滚竟然成为了她的专属坐骑，而且根据她说，这头巴瑞的已经被她训练的会了武术，甚至可以轻松拍死野猪，那头野猪她们吃了好几天。

“这便是那野猪之牙。”南雀献宝似的拿出了一把骨质匕首，上面缠绕着五色的丝线，绣成了一个熊兽的图案，据说是药娘的手笔，她还送了一口给李玄玄，当做友情的见证。

不要教坏吾家玄玄！！啪啪啪打了南雀几下屁股的李南大怒，作势又要打。

看着南雀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度，眼看“家主”的威严就要毁于一旦——自己就要当众被打得满头包的时候，李南突然灵机一动，指着外面的远山，说，看那处！

“嗯？？”所有人都盯着远处的迷雾，于是李南这下偷偷擦了下汗，脑筋飞速旋转，然后这才笑吟吟地开口，讲起了某个铁三角的故事起来。

“寻龙诀第一篇有云，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话说后汉三国年间，那曹魏丞相手下，有一神秘之军，名曰发丘中郎将.......”

接下来，小半部的龙岭迷窟听得周围的人直冒冷汗，等到天色渐黑，山风呼啸之中，众人更是恐惧起来，只觉得黑暗中总有什么在看着这里一般。

“郎大坏！！”一旁的太平公主说出了众人此刻的心声。

就连一旁瑟瑟发抖的可可爱爱的小县主，此时也在太平公主的怀里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先生”编出如此吓人的故事，而且还如此的..........额.........“不拘礼法”，简直有点颠覆了她心中那个高大的形象。

偷偷瞄了一眼依然埋首在先生怀里的南雀师娘，小县主的脸刷的涨的通红。

先生，真乃天下奇士也.......

“哈哈哈——”看着众人或有声或无声的“讨伐”，李南哈哈大笑，看着天色已晚，于是他揉了揉忻木的头：“今日就此作罢，明日请早，众位，待南今日为诸位露一手！”

刺啦——李南松开南雀，抽出了早已藏在胸口那条红色头巾，然后他脱下了幞头，郑重其事地将其围在了头上。

“菊下楼小当家——参上！！”

又开始了.........看着一脸好奇的南雀和李玄玄，太平公主有些脸红，替李南尴尬得慌。

真是，郎你就不能稍微讲究点礼法么？？看着嘿嘿傻笑的李南，太平公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嫁错了人。

不过当晚，在吃到李南亲手做的名为糖醋排骨的时候，太平公主还是很高兴的，而一旁的李玄玄，在李南和一旁的女冠隐都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喝酒的时候，也表示自己很喜欢这种大家都坐在一个圆桌吃饭的“怪异”规矩。

这tm才是生活啊，秋天蟹肥，早有人送来了山下肥美的大蟹，李南持螯大嚼的同时，看着坐满一桌的众人，才刚刚依次给三位老婆甚至李玄玄都剥完蟹的他，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桌上有蟹，座上有人，手里有酒，家里有猫，这特么简直就算完美！

于是他端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只觉得诗兴大发。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竟无肠。”

正当众人听到一半，准备为之叫好的时候，李南坐了下来，将试图参加宴会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黑白双煞——忻木和大梁赶开，这才慨然一笑，继续吃蟹。

“敢问先生，这后半首？？”李玄玄正听得入港，于是呆呆地发问了。

“已无也........汝真当先生这半首郎君乃浪得虚名？？”李南哈哈大笑，觉得小县主越来越可可爱爱了。

你还是太年轻啊，少女，你高估了穿越客的节操和记性啊。看着脸又是涨的通红的李玄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先生又作弄人！！”想起那册诗文里面的记载，李玄玄鼓起腮帮子，看得众人不禁莞尔。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真好——这是此刻所有人心里共同的念头了。

八百里秦岭龙脉，有山曰云顶，云顶有庄，其名南音，庄后有观，其名五庄，庄内有十里花海，亦有异兽貔貅，日日饮酒，内有异人与女冠居之，女子冰肌玉骨，男子面若冠玉，飘飘然有神仙之概，时人甚异之。——《秦岭游记》，无名氏作。

元旦快乐，请假一天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上个月老失平均日更五千甚至六千，休息一天不过分吧，而且因为学生要提前放假，老失明后天还要加班..........

我特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上个月没有全勤.........要日更4000.......老失好几天都是3000.......算了，小事，但是不断更全勤这个目标已经达成了，老失也觉得自己做到了，还是很开心。

大家新年快乐，可惜我没有办法给你们发红包，每次发的书友红包都被一堆不知道什么号抢走了，起点就不能出一个只要订阅了才能抢的红包么？或者是我不知道，到现在我都没有看过后台的订阅和收入什么的，对于这个系统还很陌生，总之，这一年有你们可以喜欢老失的故事，老失也很开心。

当然，新年礼物还是有的，还记得老失有一本异端的黑簿么？这是老失好几年前开公司的时候，百无聊赖之际写得一个，断断续续差不多十几万字，今天稍微改一下，等会儿发一章上来，再次祝大家事业顺遂，天天开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古今一样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清脆的童声伴随着轻柔的女声，开始缓缓地唱着这首《明月几时有》。

俗话说的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正好是八月十六，秦岭的月亮分外的圆。

俗话又说得好：南山坡上一群羊，有后爹就有后娘。

俗话又又说得好：后爹不好当啊..........

看着一堆小豆丁半大小子在可可爱爱的从城中赶回的李玄玄带领下，唱着李南翻译过来的大唐官话版明月几时有，差点把李南的研究室给翻烂了，李南就就有些头大。

还好爱徒李玄玄及时出现，带着他们一起唱歌，这才让李南的研究室逃过一劫。

演唱者何人？可可爱爱小县主并小豆丁武崇行，半大小子薛崇简，武崇敏是也........

除了小县主，这些都是太平公主的孩子，对了，她还有个三个女儿，跟第一任前夫哥薛绍的长女和次女薛氏，都在十一岁左右都被嫁了出去。

而跟现任前夫哥武攸暨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在十二岁也被嫁了出去，也就是今年上半年的事，不得不说，太平公主这位母亲真是下得去手.........

为什么说是现任前夫哥呢？？因为太平公主终究还是回了趟长安，跟现在的丈夫武攸暨“和离”了。

唐朝离婚也是可以的，很多唐朝女性都体会过如此“进步”的婚姻方式，当然，其实自古以来，“和离”这种事情在民间也是见怪不怪的，只要双方同意就没问题。自是南宋出现程朱理学之后才没有了而已。

而堂堂太平公主，她的话连皇帝都要“经过慎重考虑后同意”，她用着在乎那位性格温和懦弱的武攸暨的想法么？？

离婚是离婚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本来按照太平公主的想法，那些孩子都已经“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也管不到了。

最多也就成家时候出上一份厚厚的财货，便算结束，自己从此和姓武的和姓薛的一别两宽，自己以后的和李郎的孩子就姓李！！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郎今日竟然会让她带上他们.........哪怕不是他亲生的，这位也对他们纵容溺爱得过分，这一切都让太平公主有些感动起来，决定了自己和李南的孩子日后就姓李不姓薛了。

反正自己给薛郎生了两子两女，虽然一子夭折，但是还没有给李郎生过一子呢，怎好再姓薛？？

虽然说是让她和李南的孩子日后姓薛，但是她考虑到自己有可能只有跟郎生下那么一个到两个孩子，太平公主怎么舍得呢？

特别是，别让孩子他爹的好东西，被那个杨氏女的孩子给得了去！！

看着一脸天真浪漫的李玄玄，想起她受到的待遇，这几天太平公主嫉妒的都快发了疯！！！

正所谓中秋团圆，在山上“学道”的李玄玄前几日就下山去跟父母团圆了，带着山上众人一起做的“月饼”，今天才赶回来。

而他这位“先生”为了她，竟然将团圆的家宴定在了八月十六！！

而八月十六，正是她的寿辰，她之所以叫做玄兔，就是因为她是八月十六生的。

而好巧不巧的，那位杨氏女的寿辰也是八月十七，就跟她相隔一天，于是今天她俩的生日一起过。

这些都不说，虽然说是个自己过寿辰，但是太平公主总有种他是为了等李玄玄一起过节的错愕感.........

而从那相王宅传出来的几位隐秘的消息，更让太平公主彻底发了狂！！

这位竟然将粗盐化作雪花精盐的秘法包了个什么劳什子红包，送给了李玄玄！！

听说当晚李玄玄当着父母和几位兄长，将粗盐化作了毫无苦味的雪花精盐，引得相王府当晚杀了不少人！！

“郎为何如此偏心也，如此重财，当做平常之物舍之.......”太平公主嗔怪的说道。

她深知这个秘方到底代表着何等惊天之财：掌握了如此秘方的相王府，怕是要不了十年，手中的财富比自己多年积攒还要多上不少！！

而李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太平公主恨不得狠狠地咬他一口，“此吾门中之术，小道尔，迟早都是玄玄之物，当做今年之礼，正合适.......”

你听听，就这个还是小道，还迟早都是她之物？？？你就没有想过给你自己的儿女留点什么么？？

最让人发狂的就是那个“今年........”

“郎之意，这明年后年，这玄玄每年都会收到如此之‘礼’？？”太平公主皮笑肉不笑的说。

“年底亦要给压岁钱也.....”当时李南正在试图组装显微镜，头也不抬的说道。

然后，他的肩头突然一阵剧痛，吓得他差点把显微镜都弄散架了。

“汝在作甚！！”李南心疼地看着手中差点打碎的载玻片，语气有些不善。

如此平整没有气泡透亮的载玻片，在这个时代，比他之前的目镜都贵，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这一打碎了，怕是又要等上几个月！！

“郎竟然凶兔兔........郎之奇物也好，奇术也罢，全部给予郎那‘爱徒’罢，兔兔回长安也.........”带着你竟然凶我的委屈表情，太平公主转身就要走！！

不是，你醋劲也太大了。李南正要笑骂两句，但是突然想起那个方子带来的意义，他赶紧一把抱住了太平公主。

“汝且听吾解释..........”一句你听我解释的渣男起手发言，然后立刻受到了兔兔不听，不听的标准回复，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闹了好半天，直到两人衣服都有些凌乱之后，李南才解释到，说是那个方子是自己借李玄玄的手给相王和李九的，人家一个闲散王爷，没钱没人的，日后怎么完成我们的“计划”，我是为了我们以后着想啊。

“郎千般巧言，俱是哄骗之语，可怜兔兔老妇，现在又孤儿寡母，合该被郎欺........”说罢，太平公主哎哎地哭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不讲道理，再次感叹女人从来都不讲道理的李南，看着对方她微微颤抖的肩头，顿时明白了。

她才离了婚啊......

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而且今天生日，又是大过节的，自己刚刚沉迷于组装，语气是有点那啥......

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因为一台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显微镜？？？

想到太平公主连命运都教给自己了，李南心头一酸，温柔着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兔兔之情，南岂不知？都是自家孩子，岂会有偏有向，汝放心。”于是李南拿出了三个早就封好的红包，递给了太平公主。

“此乃崇简，崇敏，崇行之节礼也......今日他们拜寿之时，便由兔兔予他们罢。”

什么？？太平公主看着手里的三封红包，抽出来看了一下，大惊失色。

“此乃吾家中重宝，郎君万不可轻易舍人！！！郎给予些黄金珠玉即可，此礼——太重！！！”说罢，她抬手就要撕。

“别——”李南一把抢过红包，放到了自己怀里。

“此乃他家后父给予其之礼，哪怕其不能在汝前尽孝，亦可保其一世富贵也，而且有此物在，其兄弟和睦，何不快哉？？终究，其乃是兔兔之子也。”李南笑着说道。

“郎.........”太平公主妆都哭花了，“郎待兔兔何其厚也，兔兔一死难报！！”想起三封红包里面的东西，饶是太平公主，也激动不已。

今天过节，太平公主本来不想带孩子来，但是李南强行要求的，说是母子天性，怎么能割舍，团圆之日，自不可少。于是他们被太平公主训斥一番之后，就给带到了南音庄园。

最开始几位都怵怵忐忐，结果看到“熟人”李玄玄之后，再加上有个十分有趣贪玩的“大姐姐”南雀带着他们玩，那位“假父”又是极为和蔼的，不仅拿出奶茶糕点等物，更是拿出了不少新奇之物，于是孩童心性之下，他们今天也放开玩了起来。

对于这个情况，太平公主心也放下了，可是，她想到李南对她的孩子好，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对他们如此之好！！！

给薛崇简的，是一封地图，上面详细地描写了唐人谓之的青海，也就是当地土人谓之的鲜水海有大量的盐，土人不知如何提纯，只能取湖心最洁净之盐，谓之青盐，贩售于大唐，当地贵人坐拥宝山，都还是吃蜀中井盐。

结果，这些又咸又苦还有毒的盐，加上初步的提纯之法提纯后，正好卖给广大老百姓，或者卖给李九作为雪花盐的原料。

而李南分别给武崇行武崇敏的，一个是名为蔗糖的制取，一个名为白糖的制取。

李南想得很好，虽然李九李隆基掌握了粗盐提纯之法，但是初级材料提供商就由薛崇简来，而印度的蔗糖种植和初步提纯，还有制白糖的技术，分别交个武家两兄弟，这么一份诺大的产业分开交给这几位，他们正好也保得住。

而且，还有什么比利益的牵连更加牢固的友谊么？？日后武家，薛家和相王府紧紧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垄断盐糖的超级托拉斯，可谓万世立家之根基也。

“莫说一世富贵，郎君所给予者，乃万世富贵也，这几个孽子何其有幸........尚有贱婢暗笑郎高攀，分明乃是妾高攀也.......”太平公主是明白人，一下子明白了李南的“高瞻远瞩”和“苦心”，顿时在李南的怀里大哭起来。

想起某个红梅妆艳丽天下无双，总有意无意看着自己和郎君的某个昭容，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地决定，日后要对这位昭容严防死守。

这郎君如此厚爱孩童与李玄玄，万一那贱婢借着李玄玄靠近，之前他俩又是极为互相赏识的，按照郎这个不拘礼法不懂得拒绝的性子........想起李南曾经毫不讳言对于上官婉儿的欣赏，太平公主就觉得有些不安。

兔兔，危！！太平公主已经彻底化身某个时刻盯防丈夫的小妇人，神情严肃。

“妾果然未曾错看郎........如此一来，妾高枕无忧也。”看到李南对她的前房儿女都如此“宽厚”，太平公主更觉得这位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至宝，于是她紧紧抱着李南。

“从此以后，妾乃李家之妇，与那薛家武家，再无半分瓜葛！！”

“哎....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何必，何必......”李南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诺，这三封红包，兔兔收好，晚时给予孩子罢。”

“郎——”太平公主又将红包收下，然后神情严肃地说“此等之礼，还是让家主给予他们，不过——”

太平公主破涕为笑，笑得像个狐狸。“孩童尚幼，此等重礼，届时太平代为保管便是！！”

不愧是你啊，这就开始帮着孩子“保管”红包了吗？看着太平公主狡黠的笑容，李南笑着用手指指了一下她的额头。

“汝.......哎........妆都花了，赶紧重画罢......”

“过会子妾再画罢.......”太平公主喵了一眼外面，看着远远守着的侍女，示意她们关上门。

不是，大白天的，你关门干什么？你不要脱我衣服啊，你不要过来啊........看着神情越来越不对劲的太平公主，李南瑟瑟发抖的往墙角缩去。

然后，一切都没有用（老失为了你们流量不描写，贴心吧）！

“哈哈哈！”三盏茶功夫，也就是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太平公主神清气爽地推开了李南研究室的门，整理着鬓角，准备去化妆。

“郎君今日表现尚可，兔兔期待今晚郎君大发神威也........”学着李南口吻，看着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李南，太平公主露出得逞的微笑。

“什么？？还晚上？？一滴也没有了啊，姐姐！！”李南衣衫不整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他首次觉得比起柴刀结局，无穷无尽的压榨更是让人绝望。

特别是有一位从小练武体力特别好，还有一位正是如狼似虎年纪的时候。

于是他只好去看李玄玄带着三个孩子玩耍，顺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飞行棋，带着一帮孩童玩得不亦乐乎。

“寿辰快乐！！”

当天晚上，李南试验了好几天的大蛋糕终于端了上来，甜蜜地滋味让众人都称赞不已，而李南左边坐着药娘，右边坐着太平公主，看着南雀，李玄玄等人吃得不亦乐乎。

你们这是不懂好物啊，看着桌上的大螃蟹没人动，自己做得红烧鱼也没人动，李南不仅有些腹诽。

“观音糕？？”南雀再次吃到了观音糕，表示很好吃，才明白了这是过寿辰的时候吃得，于是她赶紧告诉李南，自己明天也要过寿辰了。

“什么鬼！！”听着南雀无耻地说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寿辰，从来都是想在哪天过就在哪天过的时候，李南心酸之余，也不禁感叹这位的不着调。

特别是当听到南雀说她去年的寿辰，就是她那天光着身子钻到李南帐篷里那天，当时李南虽然没有跟她那啥，但是揉得她........

你给我打住啊！！！还有孩子呢！！！李南气得抓着蛋糕就往她脸上糊，被糊了一脸的她也不甘示弱，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看得李南口干舌燥后，也是抓起蛋糕，咯咯笑着糊了李南一脸。

所有人都吃惊了！！看着这位“大胆不已”的师娘和“后后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孩子们都惊呆了.........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南雀，只觉得跟她一起抓鸟爬树骑熊猫挺开心的，听说这位让他们叫后后娘，他们也同意了。

“呵呵，接为夫一击！！”李南抓起一把蛋糕，糊在了太平公主脸上，又给药娘的鼻子上抹了一道......

“郎做甚！！”正在感叹蛋糕甜美，蛋糕上爱妻兔兔有些让人害羞和旁边的药娘让她有些刺眼的太平公主惊呼起来。

“此乃寿辰食寿辰蛋糕习俗，用蛋糕糊面，被糊越多，则表明寿数越高！！”李南哈哈笑着，扔了对面飞飞弥彦一脸，当然，李玄玄也没有幸免.......

“哪有这等习俗，哎呀——”猝不及防下，被南雀糊了一脸的药娘娇呼起来。

哈哈哈哈——

于是在李南和南雀的带动下，一场蛋糕大战开始了，除了女冠隐没人敢招呼以外，其他人全是一脸一身狼藉，都笑痛了肚子。

正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时月上中天，换过衣服洗了脸的众人在露台中赏景，李玄玄轻轻哼唱着让她心旷神怡的恩师“新作”，看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其飘逸出尘之意，堪比仙人。

而另一边，南雀和几个孩子笑嘻嘻地在玩名为“抽鬼牌”的游戏，也是李南刚才拿出来的叶子戏，武功如此之高的她，此时脸上贴满了白纸条。

讲道理，武功再高，也怕神抽狗啊，更何况，那两位兄弟还作弊呢？看着薛崇简和武崇敏之间的“小暗号”，李南很满意他们之间的“团结友爱”。

“郎君——”看着李南也玩心大起的、加入了抽鬼牌的行列，脸上也开始贴上了纸条，几个孩童哈哈大笑。再看看手上的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太平公主脸上满是甜蜜和满足。

那是她的寿辰之礼，郎君早就让人打造了，虽然她也不满南雀和药娘也收到了一枚，但是兔兔已经收到了最大的礼物，不是么？

想起一个半时辰前，三个孩儿给自己磕头的时候，李南笑眯眯地拿出红包，三兄弟还没有来得及拆，就被她收走了，紧紧揣到怀里。

“汝父给予汝等者，天下一等一富贵也，汝等日后必须视为亲父，否则，为娘便不认汝等，若有半分不孝，上天入地，为娘亦要将汝等杖杀之！！”

太平公主当庭教子，杀气腾腾的话语让三个小家伙瑟瑟发抖，然后更是收回了礼物说是代为保管，接着送了他们不少珠玉之物。

以前放浪无行的太平公主只想着醉生梦死，平日里就跟这几个孩子不亲，几个孩子都见不了她几面，而且经常杖责他们，对于太平公主，他们都是极怕的。

“不用，不用，汝如此严厉作甚，彼此论之，汝等叫吾南亦可，唤做李郎君亦可，抑或是小贼亦可，无碍，无碍，哈哈哈.......”李南悄悄拍了拍太平公主的屁股，后者直接飞给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笑着说道。

还当着孩子呢，想起自己最长子薛崇简当时惊骇的眼神，发觉小家伙已经看到了的太平公主便是此时，也觉得霞飞双颊，决定今晚好好惩罚一下自己无行的郎。

“汝才是上天赐予兔兔之最大宝物也........”看着大呼小叫说亏也亏也，被三个小家伙轮流贴纸条的李南，太平公主啐了一口。

看着天上明月，所有人神情都平安喜乐。

“哎........这才是生活啊。”玩了一会儿累了，李南把小豆丁武崇敏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给他喂月饼，然后在众人簇拥下，讲起了一个名为月野兔和夜礼服假面的战斗故事，同时还教几个孩子念“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虽然又是半首，但是其中飘逸出尘之处，不亚于那首明月几时有也——某玄玄按。

众人听得入神，太平公主越听越觉得霞飞双颊，看着李南神情全是迷醉。

等到月上中天，照得院子里一片银白的同时，李南突然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酒。

“今日佳期，众皆乐甚，愿吾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饮胜！”

“谢主人（郎君）（先生）.......”所有人都一起举杯，看着白玉盘一样的月亮，各自饮了一杯，连小豆丁们都举起了杯中的奶茶。

“李玄玄，你又偷喝酒！！”李南瞄了一眼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心想自己日后别教出一个酒鬼玉真吧。

看着李玄玄躲闪的眼神和急急忙忙躲在药娘身后的动作，显然这位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佬。

很好，明天作业加倍，喜不喜欢鸭......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眼神，李南很无耻地告诉了李玄玄这个“惊天喜讯”，后者则是一脸无所谓。

很好，学霸就是厉害，但是明天上的，可是体育课哦？想起明天李玄玄的神情，李南临时决定明天改体育课。

不知道远在千年之后，家里人是不是也望着月亮想着我呢，或许爸妈在哭吧，想起记忆中的二老，李南不禁悲从中来，仰着头落下泪来。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啊..........背着众人，哭泣的李南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爸，妈，儿子过得很好，现在成了一个“大人物”，还给你们娶了三房媳妇儿，马上你们就要抱孙子或者孙女了........看着亘古不变，从来古今一样圆的月亮，李南越发泪流不止。

“郎君——”悄悄上前查看的太平公主看着李南，也是呆滞不语。

她只见过自己的郎谈笑自若的模样，何曾见过此等痛彻心扉泪流满面的情况，便是当日华清宫之夜，也没有见郎如此悲苦过。

那天上白玉京，怕就是郎来处罢.......

这几日通过跟药娘，特别是南雀的“刻意交好”，知道自己的郎好似天上掉下一般，突然出现在药娘所在后山的情况之后，太平公主悄悄打开过李南特意让人从蜀中庄园地底取来的某个匣子，看到那个名为“手机”的精巧绝伦之物，她更加确信了对方的判断。

“郎这是思念家人也........”太平公主不顾礼法，轻轻从后背环抱住李南，试图给他一些温暖。

“算了，算了。”李南下意识地说出普通话，然后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然后这才回头过来，看着众人说道。

“先生哭也.........”看着脸上尚有泪痕的李南，李玄玄也觉得有些酸酸的。

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除了几个不知所措的小豆丁还有心疼地拉着李南手的李南，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月光在众人之间流转，秦岭的清风轻轻吹拂，让人不禁有种死生亦大矣的感叹，就在众人各自有些伤怀之时，李南开口了。

“如此佳月如此夜，恰逢太平与药娘寿辰，岂能无诗，霜月一首，献于诸位。”于是李南一手拉一个，让太平公主和南雀围着自己和药娘坐下，咬了一口月饼，这才慨然吟诵到。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郎君——”便是药娘也听懂了其中的绵绵情意和感叹之意，太平公主也很“大度”的给南雀解释这首诗里面描写了某些霜神青女和月中嫦娥，说是郎君是把我们比作她们呢。

“先生好诗！！”第一个称赞的是李玄玄，而后众人也都各自赞叹起来。

一时间，气氛恢复了，所有人都乐在其中的享受着美好的八月十六月圆之夜。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啊......看着重新开始笑闹的众人，再看看高悬夜空的月亮，李南感叹了一声，被身边众女给听到了。

但是皆下来，李南的一句话让她们笑靥如花，如同那天上的霜神青女一般。

试问秦岭应如何，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看着众人，李南笑得恬淡。

银白的月光下，众皆微笑。

除了——一脸懵逼的南雀和同样懵逼的几个小豆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的山居生活 秋日清晨，山雾朦胧，云雾缭绕间，整座药王山被披上了一层轻柔的面纱，而在这轻柔的乳白面纱当中，隐隐藏着一点嫣红，好似面纱下少女温润粉红的唇畔一般。

李南站在新的南音庄园的十里花海中，看着远处的终南山，身处一片火红花海的他，心旷神怡地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穿越之初，跟药娘躲在山上的某个清晨。

也是同样的山雾，空气也同样的清新，但是天气没有这么暖，眼前也没有这十里香雪海。

当时除了满腔的怨恨和愤懑，自己什么都没有。回头看着身后的南音庄园，李南发觉自己很享受这个独属于自己的清晨时刻。

看着八百里秦岭，李南不禁被这座伟大的山脉所折服，生出一股高山仰止之感。

“秦岭，天下之大阻”，不是女冠隐告诉他，李南现在还不知道，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秦岭被称为昆仑。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为什么所谓的昆仑龙脉远在西方？？

所谓的昆仑龙脉，最开始指的就不是西边的昆仑，而是秦岭！！！

如果说如果说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那么秦岭就是中国的父亲山，位于0度等温线，第二阶梯且区隔南北的巨大山脉，首接昆仑，横断中原，乃是天下龙脉所在。

若没有秦岭阻隔北方的冷空气，怎么会有温暖湿润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湖广熟天下足的楚地？？

而南音庄园所在的药王山，就是秦岭当中隐士山，比起大名鼎鼎的终南山还要隐秘许多。

药王山，原名五台山，跟山西那座大名鼎鼎的五台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由五座矮小秀丽的山峰构成，就位于终南山侧，盖因此处水草丰茂，山气清灵，多生药材，所以前朝药王孙思邈曾隐居在此，不少百姓闻之，前往求药，后谓之药王山。

虽然现在药王山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百姓了。

因为把药王山被皇家封给了孙思邈，在孙思邈羽化之后，此山彻底成了皇家的一处山林。

而周围百姓也敬重药王，在山脚修了药王庙，四时供奉，并不入山砍柴打猎，恐伤天和。

而虔诚的各家贵妇和少女们，想要祈福求仙谈玄，也会选择大名鼎鼎的终南仙山，而不是只有孤零零一座药王庙的药王山上。

所以，药王山才算是真正的隐士居所。

无论谁也想不到，不少人苦苦寻找的李南，会隐居在这药王山中，在皇家圣旨和百姓们约定俗成的规矩的保护下，享受着没人打扰的山居生活。

顺便说一句，那位孙思邈虽然不是天下九凶之一，在山海之中也是呵呵有名的，名曰歧伯。

歧伯者，黄帝之官也，“黄帝又使岐伯尝味百草。典医疗疾，今经方、本草、之书咸出焉”，所谓的歧黄之术的歧就是指歧伯，而那个黄，就是指写下《黄帝内经》的黄帝。

站在药王山的次峰上，看着对面的药王爷曾经住过的主峰，越发觉得道士出身的药王爷不仅艺术高明，这风水堪舆之术也是天下无双，看看这山形水势，就是自己一个外行也觉得这药王山虽然表面上平平无奇，但是内含俊秀，可谓天生地养的风水宝地。

据说太平说皇家之所以封锁这座山不是因为药王遗址，而是钦天监发觉此山乃是龙脉之下隐藏一小龙，内含龙珠，这五座山峰恰似五爪捧珠，乃是一清净福地也。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福地，不然巴瑞同学怎么在这里找到了老婆？？？看着庄园里出现的另一头“白熊”，李南就知道这个地方着实不简单。

比拥有一只滚滚更加幸福的事，那就是拥有两只滚滚，看着远处名为榜丢的大能猫正在看着自己，李南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

榜丢这个名字也是南雀起的，以为牡丹之意，因为她发现榜丢的时候，这货正在一片枯萎的牡丹旁。

很好，看到什么就给起什么名字，我知道你南雀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先生早！”说话的是一身劲装的李玄玄，就在她身后，跟着弥彦，精精儿还有武崇敏这几位。

薛崇简因为岁数大了，也定了亲，就在八月十七，南雀的生辰过后，他和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武崇行就带着大量的‘新奇小物’下山去了，只留下年纪最小的武崇敏在山上，而这几日，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则是成为了孩子头。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对于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从小跟在兄长屁股后面的李玄玄来说，当大姐头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而尸神弥彦，割头小鬼精精儿除了完成日常工作以外，也成了李玄玄的保镖兼下属。

“都来了？？来来来，时代在叫唤，不，召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就在十里香雪海之间，李南带头做起了广播体操，心中对于女冠隐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在最初几天“小别胜新婚”甚至“新婚燕尔”的疯狂之后，被女冠隐告诫要减少房事才能生子的太平公主放过了他。

而南雀虽然疯狂，但是她怎么斗得过太平公主和平日里都管着她的药娘？？于是南雀也减少了“南氏家法”的频率，爽得李南恨不得给女冠隐磕几个。

现在李南，过上了一种健康和有益身心的生活，而且他也好好给几位妻妾上了不少“生理卫生课”，告诉太平和南雀，要想有聪明健康的宝宝，就不要竭泽而渔生怕亏了似的拼命压榨，而且要少喝酒，少熬夜，少打她们的夫君，还有怀孕时候尤其注意运动和胎教等注意事项。

虽然对于某一项南雀有点奇怪，但是被李南一句话顶了回去，夫君被打了心情不好，心怀怨气之下，怎么生出健康宝宝给顶了回去。

惊叹于自己的“夫君”连这也懂的同时，三位夫人还是减少了某些事情地频率，彼此沟通安排了一个堪称严密的“分配计划”。

能让有些不对付的三位如此配合的，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不患寡患不均。

讲道理，自己为了生孩子和马上要生孩子都减少了房事，怎么会容忍身体倍儿棒的南雀一人独享？？

关于这一点，哪怕是药娘，也是有私心的，于是她和太平公主联合在一起，“镇压”了南雀。

身上“重担”减轻了一小半以上的李南，又碰上此山药材丰茂，懂得药理丹道的女冠隐的温补之药调理，越发越觉得身体轻松且强健起来。

这个变化，太平和南雀最清楚，看着量虽然少了，但是“质”和某些“量”反而提高了，于是她们也对女冠隐心悦诚服。

于是，李南过上了穿越以来最舒心的日子。

现在他的行程是这样的，每天早晨起来，迎着山间清新的风，带着李玄玄等人一起做操，顺便让李玄玄带他们背诵课文。

然后他就去找女冠隐，开始练剑。

是的，就是练剑，有感于自己别说南雀，就连太平公主和药娘都打不过，李南发了狠，准备向女冠隐学剑。

别看药娘一副柔柔弱弱地样子，女冠隐告诉她，这位药娘似乎也是会两手的........这让李南大呼庆幸。

幸好当时逃出村的时候没有生出灭口的歹心，不然自己就被灭了。

不过当时的药娘严重营养不良，哪像现在如此骨肉均匀，隐隐有世家美妇的模样。

然后，李南得到了一个让穿越客十分受挫的结果，就如那位笑道人说的那样，自己一身懒骨，半身惰筋，再加上错过从小抻练筋骨的最佳时期，根本就没办法练成。

或许石安日日不赘，三十载后或有小成吧........女冠隐做出了让穿越客绝望的评价。

怎么绝世武功动不动就要练一百几十年？？看着只有“简简单单”五招的剑术，李南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但是饶是如此，他还是练得很开心，浑然不顾旁边观看的太平公主和南雀笑痛了肚子。

如此“有天赋”的李南，让女冠隐看了几天就不再出现了，只吩咐他好生练习，并且隐隐透露出你开心就好的意思。

本来看不下去女冠隐，有心让精精儿一旁监督，但是精精儿一听说就吓得赶紧表示自己工作繁重，干不了重活。

好在这五式剑法不是女冠隐门中所学，而是她杀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剑客之后取来的，时人习之，自保有余，所以太平公主南雀等人也被允许观看修习。

于是，很快就学会的太平公主就成了李南的“教练”。

“郎君之剑，可谓天下无双矣，试问天下谁人见过，这伤人先伤己之奇诡剑术。”看着李南一记自杀剑法，太平公主立刻发现，如果自己郎君此刻手持真剑，他的左手手指已经没了。

真是太好笑了，没想到能够轻易杀死天下第一剑客的郎君，竟然会如此不通剑术和笨拙，太平公主手中的树枝都快笑掉了，看着场中拿着木剑摆pose的李南。

笑什么！！！李南回头对着太平公主怒目而视。

你们懂什么！！刀剑才是男人的浪漫。

试问，那个男生没有做过仗剑天下白衣飘飘的少侠梦？胡乱挥舞动作变形的李南一套剑法下来，只觉得自己感觉好极啦。

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正派少侠的路子，而是在魔教妖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此乃某模仿笑道人之歧剑真意尔，汝等可知？？”想起笑道人那句郎君若习剑，乃天下第一剑客的评价，李南又骄傲起来，连天下第一笑道人都这样说了，你们懂什么。

定是她们嫉妒我的剑术天分！！李南挑衅地看着太平公主和南雀，一副你们是不是皮痒了的，且吃本少侠一剑的姿态。

迎接他的，则是更加挑衅的目光。

“今日二十三也.......”太平公主得意地看着李南。

糟糕！！摆出绝顶剑客pose的李南立刻泄了气，扔下剑落荒而逃，心中暗暗腹诽其南雀来。

这天杀的南雀——

也不知南雀是懵懂还是故意的，就在她们“分配李南”的时候，南雀来了一句，这么麻烦，以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这下让太平公主逮住理了，好个荒唐无浪儿，日日大被同眠，看兔兔怎生收拾汝。

于是每隔几天，依次“单独侍寝诸位主人”的李南就会遭受到混合“双打”，而且她们还根据三人的天葵时间，定制出了一个堪称科学严密的计划。

据说等药娘生产完后还会来个“四方交弹”..........弄得李南高呼没法活了。

当然，他也就是喊喊而已，其各种滋味，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单独解锁了其中任何一人所有姿势的李南，这些时日又收获了不少新的“知识”.........

练完了剑，弄得笑痛了肚子的比练剑的李南还累的太平南雀，还有已经晨读完毕的众小，就会统一聚集在饭厅吃早餐。

这也是众小和众美一天最期待的时光，因为某位“小当家”总会弄出各种新奇的吃食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是，在这个没有网没有电的时代，再不在吃上下功夫，李南怎么对得起穿越客的称号。

“小笼包，豆腐脑，豆浆，馄饨，油条，卤鸡蛋，牛杂锅，牛肉面，三虾面，肉夹馍，蛋酒，热干面........”反正后世各种美食，只要李南记得起的，他都花了大力气，让庄上的厨子做出来，众人总是有着自己的最爱。

今天的早餐是黄牛肉锅，也是后世湖北某些地区的“早酒”，萝卜，牛杂，上好的黄牛肉，还有各种菜蔬和卤鸡蛋，配合各种香料和作料，一人面前一个小锅，除了不能饮酒以外，所有人都很开心。

唯一不变的，就是李玄玄等人每天必须喝的一杯牛奶。

当然，除了某个心头微微发酸的公主以外。

看着某个小当家亲手做的孕妇餐，吃一口笑眯眯地看着李南一眼的药娘，对上了郎君温柔的目光，笑得极为幸福，太平公主看着自己的肚子，不免有些醋意。

神气什么！！等太平日后生产之时，享受如此待遇者便是兔兔也。太平公主愤愤不平地咬着一块牛肺，仿佛是咬着某人的狼心狗肺一般。

吃完了饭，众人各自消食，南雀继续“训”新来的榜丢，太平公主担任起大妇的任务，处理家中杂事和猫头鹰送过来的朝中事物，李南陪着药娘散步。

约莫两刻钟之后，李玄玄等人开始上课，李南也开始了他的工作。

对于武崇敏也加入了菊下课堂这件事，太平公主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对于自己的郎只教他一些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的童谣，并未传郎之大术，但是李南来了一句此乃小童蒙学课程也，就给顶了回去。

李南的课通常很随意，看心情而定，或是带着孩子们爬山观察大自然，或是讲些历史，或是讲些“自然变化”之术，抑或是教他们山川地理，反正林林总总，十分的复杂。

但是有两堂课是绝对不可少的，一名数学，一名社会。前者的话是每天必学，哪怕是小豆丁武崇敏，都会由大师姐李玄玄亲自教授初级课程。而后者，则是连薛崇简和武崇行都会来参加。

你不会因为他们就在山中不出山吧，不会吧，不会吧。

每逢七日，李南都会带着他们化妆下山，看世间百态，或是跟匠人交谈，或是观市井风俗，给他们讲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他甚至会带着他们亲自下地，或者让他们去菊下楼“打工”.........

我可不想我班上的孩子们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李南是如此对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说的。

孩儿们这个词让两位家长都很“开心”，心知这位奇人有奇术的她们，也就同意并且参与了这个课程。

你不会以为课外活动家长不参加吧，不会吧，不会吧。

每隔七天的社会课，其实是最受南雀等人欢迎的，在这一天，李南全家出动，或是游长安，或是看渭水，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嗨嗨皮皮的出游呵。

虽然种地啊之类的事情，李南不会也不会亲自参与，但是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在学生们眼中，能所不能的先生肯定是都会了，有心让他们尝试，所以这样，李南的人设才没有崩。

而且看似悠闲的菊下学堂，课业之重，便是李玄玄也觉得分身乏术，日记，周记，口算，调研报告，每天锻炼打卡，练习册，单元测试卷，还有周考，甚至还有月考........

“郎君课业如此之重，怕不是玄玄等人吃不消也........”某个“双打”的夜晚，被李南的爱抚弄得气喘吁吁的药娘柔声说道，身旁光溜溜的“寸步不让”太平公主，也把李南的手放到了他和她最喜欢放的位置，在一旁附和。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算甚子，为夫当年求学之时，可比其等苦多矣。”看着一脸担心的两位，李南罕见的露出了“严师”的神情。

你们是没有见过后世的书山题海啊，真以为现代人比古人聪明很多，那不就是大量的知识和学习堆出来的？？

这点算什么，你们还没有见过孩子上学，家长更苦的时候，批改作业，做手工，画车标.........（老失学校的附属幼儿园真的有老师这样干过，我们同事吐槽过，然后那个老师gg了）

李南感叹着，说起自己当年鸡鸣过后早起，然后子时方睡，如此坚持了十几年的状况，在听到自己写完的纸，堆起来差不多几人来高几百斤的时候，两人都深深感叹起来（这不是吹牛，老失高三毕业卖书，光是高三一年的试卷和习题册，差不多有个四十斤，卖了二十块，美美地去网吧打了个爽）。

“郎煞费苦心也.........”两女都感叹的说，顿时房间内一副严肃肃穆的气氛。

嗯，如果当时李南的手没有分别放在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部位上，就更加完美了。

上午的课程上完，美美地吃了午饭勒令他们去午休之后，李南这才开始忙了起来，先去跟药娘温存一会儿陪孩子说话给她揉腿，又去抱着他的兔兔啃，然后又去陪着南雀玩耍，看着熊猫啃竹子的时候，说不定还要抱着南雀啃，然后安排今日的晚餐。

等到一切忙完，下午的课程又开始了，好不容易应付完这帮熊孩子，批改完昨天的作业留下今日的作业之后，李南自己的作业又来了。

练字！！！穿越到现在以来，李南终于有了摆脱一笔烂字的机会，他委托太平公主搜罗了名帖无数，然后开始练字起来。

这也是一个极为辛苦的过程，但是没法子，作为老师，不可能字写得比学生还烂吧，教师三字一书可是基本要求，不然没办法持证上岗的。

等到练完了字，晚饭也差不多好了，吃过了晚饭，才到了李南真正可以休息的时候。

说是休息，只不过是众人搬着小板凳或者椅子，听他讲故事而已。

一部《波特小法师传奇》，或者是《聊斋志异》，或者是《鬼吹灯》和《火影剑侠图》，还有《西游记》《海之小娘》《灰娘子》等等，反正不拘什么，看心情一并讲来，连女冠隐偶尔都会在。

当然，这个看心情不是看李南的心情，而是看众位“师娘”的心情，看她们想要听什么，李南哪里有选择权。

于是，众小也无师自通地知道了这座庄园谁才是主人的道理，拼命向三位师娘或者是自己娘撒娇卖萌，好让“先生”讲自己想听的故事。

这也成为三位“真正主人”的争斗场，今天夫君讲了谁提出要求的故事，说明她的地位，弄得李南苦不堪言，直到他提出了一个办法，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就是他今日“侍寝”哪位主子，就讲那位主子想听的故事.........

于是，明明是给孩童讲故事的时间，却常常看到素面朝天画着修长眉毛的师娘们，个个脸泛春色，艳若桃李。

讲完故事，侍女们带着众小各自回去做作业然后睡觉之后，作为南音庄园的家主，算是有了真正的时间罢。

你想什么呢..........李南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因为——

他要给她们洗脚，或者一起洗澡！！

在看到李南给行动不便的药娘每天亲自洗脚过后，其他两位也吃醋起来，本来南雀不想争的，但是看着两位姐姐争得有趣，也表示自己也要.......

虽然是互相洗，而且最后“洗”的那位今夜肯定也有“喜”，但是到了晚上，最后的温存时间，于是头两位“洗”的时间都不会很短。

讲道理，洗完了之后不好好温存一下么，不摸摸揉揉亲亲么，特别是太平某天“无意中”说出郎君某个爱好，并且表示郎君每天都要让太平有些烦恼呢之后，其他两位也真以为李南就喜欢。

于是，李南一天起码要赏好几朵梅花，被好几次“洗面奶”袭击，看着李南“挣扎”的模样，南雀甚至还觉得很有趣。

不得不说，经过前几位的“洗礼”之后，李南的心头那还有心思想别的，到了第三位的房间，表现从来都很主动也很英勇。这也是让三位决定坚持下去的原因。

只是苦了药娘，每次接过两位姐妹的“接力棒”的时候，她的小手都发酸。

等到被翻红浪，云收雨歇之后，李南总有个人时间了吧，想桃子呢你，一天不见了，不跟郎说些体己话？？

太平念叨着长安的局势和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南雀兴奋地告诉他自己今天抓了一只蓝色尾巴的鸟烤了河里的鱼吃还有榜丢不肯喝酒的事情，药娘满怀憧憬地告诉自己今天又做了几件孩子的小衣服，若是碰到双打的时候，这个时间还要延长.......

等到怀里佳人都睡去之后，正想好好享受一下一个人无忧无虑放飞思绪的李南也困了，而且他还要思考明天吃什么和明天的课程，总之胡思乱想一会儿，就这么沉沉睡去。

齐人之福，真是幸福且烦恼啊。穿越客李南不仅一次感叹道。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在唐朝。

我现在拥有了三个妻子，还有好几个学生和“义子”，住在秦岭药王山的山庄里。

我现在的日子虽然幸福，也很充实。

想起明天的地理课还有要讲的《鬼吹灯》下一章情节，

我觉得我实在太难了.........

昨晚加班到两点，今日抱歉了 昨天加班到两点，三点回家，今天正常上班……晚上还要加班，抽空看看那一本能不能发一点上来，老失就不改了

……抱歉，明天有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山赶集去 “红日当头照，梅花对我笑，南雀说，早早早，汝为何不背小书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行在秋日的山林中，阳光如同利剑一般，将山间乳白的薄雾刺的支离破碎，歌声惊动着林间的飞鸟簌簌飞起，在某个人带头之下，不少人都唱起歌来。

好一副秋晨郊游图！！看着这幅和谐美景的穿越客，忍不住郁闷地捂住了脸...........

这个歌是我教给武崇敏那个小豆丁的，南雀你唱得这么起劲干什么，作为女蛮国带刀巫女，山林的巡林客，猎豹收割者，滚滚支配者，你的专业素养去哪里了？？进入山林这么喧哗的？？

“手持小镰刀，低头把药找，大自然，真奇妙，处处可见智慧之瑰宝.........”在南雀师娘的带领下，武崇敏背着他的小背篓，蹦蹦跳跳的走着，看着可可爱爱。

这个儿童的天真烂漫之情，再加上南雀拉着他的手，大孩子拉着小孩子一般，蹦蹦跳跳的走着，任谁看到都会会心一笑。

“郎之教育，果然非同一般........”嘴里咀嚼着“教育”这个新词，走在后面的太平公主看了看前面的武崇敏，又看看满脸写着开心的李南，感觉心尖子都融化了。

他人的孩儿都这样，若是自己的孩儿.......想起那位享福享得过分的杨氏女，太平公主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前面的南雀，脸上不免有些幸福的惆怅和嫉妒。

偏生又让这个女蛮子得了先手！！！

就在三天之前，南雀被发现怀孕了，这个喜讯让李南成天乐得傻敷敷的，对于南雀的嘘寒问暖和各种待遇，简直让药娘都有些吃味。

讲道理，以前咱家里条件不好，药娘怀孕自己又在外面“打拼事业”，现在家里条件好起来了，这还不加倍补偿。

南雀刚刚怀孕，李南就对她宠得没边了，不仅食物等等亲自下厨，平日里百般温存，而且花更多时间陪她抓鱼骑熊猫，让本来跟郎相处时间就少的太平，陪伴的时间更加少了。

甚至，他不惜动用山海的力量，让风牙令狐过去信幽州老家，让他们去找一种名为“人参”的药物，让远在日本的小姐姐们给提炼鱼肝油，让岭南地府的人去寻找荔枝，还有所谓的猕猴桃.........

集天下妙物养出来的孩子，太平公主觉得就是皇室，也没有这般操心。

他还花了重金无数，想要在山庄南面，弄一个琉璃房子用来种花草果蔬，说是让她们冬天可以吃到新鲜蔬果，还能在日光房里晒太阳喝茶。

听听，这是人干的事情么？？不过一个“妾”生孩子，就这么折腾，太平公主各种腹诽。

虽然那两位对于“妾”这个身份可能有不同说辞.........

更加让太平生气的是，这个造价不菲的玻璃房子，竟然还是用的她的钱！！！

这算什么？？宠妾灭妻？？你干脆拿把刀杀了兔兔好了，一了百了，省得我眼不见心不烦，当天晚上，听到自己的郎君一脸憧憬地跟她说起这些计划的时候，她恨恨地说道，然后抹起泪来。

这不以后大家都能用嘛，一家人，何必见外，李南脸上依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气得太平没好气的咬了他一口，然后背过身去生气。

闹是闹，反正长安的阿拉伯人，最近又多了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大金主下的订单..........

想起自家郎君对于“妾”过分的疼爱，但是太平公主总是有些恐慌和吃味，担心自己万一生不出来怎么办？

看看，这宠得都没边，还有那个女蛮子，当孕妇好好给我养胎，安心给吾李家生下孩儿，乱跑个什么？

看着旁边的李南，虽然是在跟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但是眼睛死死盯着前面跑得欢快的南雀，太平公主又是掐住他的腰间软肉，狠狠地剜了一剜！！

嘶——哎哟.........李南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叫出声来。

看着旁边他的兔兔，对方依然笑靥如花，心知对方这是吃味的穿越客也只好装死，趁人不注意悄悄香了她一口哈哈哈地笑着跑开了。

你还闹！！端地不当人子，无浪儿·！！悄悄摸着自己脸颊，太平公主满面通红地看着前面“得意洋洋”的郎，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的委屈和酸意也少了几分。

看着如此秋景，众人欢笑之下，太平公主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今天的目的地，是山下的孙家镇，今天恰好二十八，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李南带着山上的众人下山赶集。

到了现在，太平公主和李玄玄等人终于明白李南让他们之前做的手工啊，亲自采集和炮制药材是为什么了，就是让他们今天趁着赶集把它们卖出去。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什么不好学，去学那野草一般的贩夫走卒，甚至还如此大不韪，学着卑贱如商贾者，简直翻天了！！！包括笃信李南的李玄玄都有些意见。

但是关于这个，李南威权“日”重，所有人都没有反驳。

而听说要把自己亲手编的小马和小鸡卖掉，武崇敏哭着来求太平，纠结了小半夜，才决定卖出他最不中意的几只草编动物。

“此乃现实教育，孩儿们碰壁之后，方知世间疾苦，当思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李南当时这样说着，让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两位家长有些不解，但是也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而关于这个活动，大一点的薛崇简和武崇行就不在其列了，都是十一二岁，可以定亲甚至娶媳妇的大孩子了，正好开始青春期和叛逆期的他们，对于这位“假父”的观感一般，而对于那些社会课程，这两位长安的衙内也不屑一顾，后面也借口国子监请不到假，干脆就不来了。

“他们都不知自己已错过什么！！”当时李南就评价到，语气之重，内涵可惜之意甚浓，唬得太平公主就要派人去拿，让他们来磕头请罪。

结果被李南拦住了，说是个人有个人缘法，他们与本门无缘，也是天命。

于是，太平公主泪汪汪地抹了半夜的泪，为自己两个孩子错过了天大机缘而哭泣。

讲道理，谁的孩子谁不爱，虽然太平公主以前不在乎甚至厌恶他们的存在，结果这些天耳濡目染下来，她的母亲天性又觉醒了，只觉得自己前半生真是荒诞而让人厌恶。

但是很快，太平公主这点内疚就被某个穿越客的温柔给冲没了，当晚，她也十分满意郎君温柔的新姿势。

于是对于仅剩的“读书种子”的武崇敏，太平公主也越加看重起来，虽然很忧心有时候也很烦，但是这种天伦之乐让她乐在其中。

如果是自己和郎的孩子就好了，尝试着给武崇敏讲睡前故事然后给他盖被子的太平公主，不止一次地想到。

因为药娘要生产了，今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社会课，而且山中冷得早，再过十几天就要下雪了，李南也不会让孩子们再出来。

于是这次前所未有的“赶集”，也成了李玄玄弥彦武崇敏等人最后的一次“大课”。

今天的“货物”不可谓不丰盛，都是孩子们自己准备的，弥彦雕刻地木雕，李玄玄炮制的药材还有她亲手提炼的盐和糖，武崇敏编的草编动物，南雀采的果子还有她剥的兽皮，云纨嘉她们织成的布，甚至李南自己，也拿出了自己熏制的豆干，还有让弥彦精精儿编的簸箕，反正林林总总一个大包，都让身体越来越强健的不像话的弥彦背着，一行人唱着歌往山下走去。

今天上官婉儿也来了，听说是最后一次“社会课”，听着课程内容就有些悬吊吊的上官昭容，急急忙忙处理完政事，昨天也赶到了南音山庄。

这一帮人穿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她可不能让她的小县主被人欺负了去，特别是在这个诡异的课程中，别有心思的某人。

走在队伍最后，刚刚看到某个穿越客惊世骇俗的“好色”行为的上官婉儿，越发越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常驻南音山庄，免得某个在路上都忍不住的“禽兽先生”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行为。

到了，到了，看着面前那个怎么看都破旧脏污的镇子，所有人都高兴起来。

孙家镇是药王山下面的一个大镇，属于十里八乡的中心集散地，每逢二，五，八，这里就有“集”，附近的住户过来给药王爷上香的时候，顺便都会过来交易手头的物品，或是针头线脑，或是柴米油盐。

走入这座据说十里八乡的有名富庶镇子，两边都是木头搭建的屋子，还有一些破旧，不少还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不少都是新旧木料掺半，还有焦黑痕迹，可见这座镇子的年头应该不短。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所以来的人可谓不少，大概........有个百十来人吧，看惯了后世超市的人头熙攘，李南觉得大唐人民的生活水平还有待提高。

赶集的地点就在药王庙附近，他们需要穿过孙家镇唯一的一条石板街，石板街年深日久，都被靴底磨得光滑，还有一些车辙印。

因为是赶集，所以还有一两辆牛车经过，一边走一边留下粪便，哪怕是秋风肃杀，冷空气来临，新鲜的牛粪味道也是不轻，这帮换上“普通”衣服的普通人，都捂着鼻子经过。

讲道理，虽然他们尽量穿着“百姓”的衣服了，但是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而且全部都是新的，前面的李南还拿着折扇，像极了乡间土财主的读书的傻儿子。

一路上，破破烂烂的行人看着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并且热情地给李郎君见礼，称他是秀才郎君，唬得李南忙不迭回礼说不敢不敢。

这位李郎君一行人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好几次都会来镇上耍子，大把的铜钱不要命的给，便是一根树根，他也乐呵呵地花钱买去，所以他们对着这位有些冬烘的迂郎君印象很深。

讲道理，人傻钱多的人，总是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哦？秀才郎君？？”上官婉儿捂嘴轻笑起来，“此乃不得了大事也，吾大唐野有遗贤，这吏部尚书怕是该退位让贤.....”

“吾大唐开国以来，未听说字丑如孩童之秀才也........”看着某位越发危险的“敌人”，哪怕心中吃味，太平公主也维护自己的郎起来。

她的意思是，除了字丑一点，我家李郎哪里不如秀才！！

“乡民无知，见笑，见笑。”李南老脸一红，连忙向语带机锋的两个女人讨饶。

“石安何必自谦也，以萍眉子看来，纵观天下，以石安胸中之学，当得起秀才之名，只是——”道装的上官婉儿，额头上的红梅微微皱起，脸上笑意盎然。

“差得一笔好字也.......”

“咯咯咯.......”包括李玄玄也笑了起来，觉得上官昭容和师娘真是诙谐极啦。

想起自己先生那一笔烂字，很多字还缺笔少划，如同懵懂孩童一般，李玄玄也觉得就算无所不能如先生者，也有不足之处，果然《师说》中所言之事，乃是至理也.......

被众人一起嘲笑，李南也只好红着脸认了，听到满街的人喊他秀才郎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悄悄喊就算了，偏偏当着这位和自己学生面前，看着众人，特别是上官婉儿似笑非笑的神情，饶是穿越客脸皮厚，也有些扛不住。

此时的秀才跟后世明清时候秀才可不是一个概念，秀才者，汉之茂才也，在唐时，则是秀出众人之才的意思，必须是出众的人才才可以。

隋唐时候设立秀才科，能脱颖而出者寥寥无几。因为秀才科必须精通各种典籍，而且精通天下各种大事，要求极为严苛。

“初秀才科第最高，方略策五条，取上上，中上.......”每次科考都有进士，但是不一定有秀才，可见秀才这个称号的重量，正所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就是说这个“秀才”。

后来因为秀才科是在太难，然后太宗废止了，明经和进士科才大火起来，于是就有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但是秀才的名号还是被民间保留下来了，

哪怕是后世的霓虹，自诩继承唐代遗风的他们，秀才也是他们称呼一个人有才学的最高称谓，超越所谓的“逸才”之上。

因为你有“逸才”但是没有得到认可也算是可惜，只有得到大家甚至官方统一认可的“逸才”，才能叫做“秀才”！！

未来的秀才们，这是霓虹高校的老师，对于他们即将高考的学生最大的祝福了。

因为此时乡民无知，没有见过什么读书人，在他们看来，这位识文断字出口成章，而且连农事畜牧都能精通并且指导一二，简直无所不知的李郎君，就是“秀才郎君”了。就跟几百年后屡试不第但是自诩才学胜过天下人的大贼头，白衣秀士王伦一个路数。

结果弄得李南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步就抵达药王庙。

近了，近了，听着前面的人声鼎沸，闻着某些食物的香气，看着面前那一片熙熙攘攘地空地，李南终于露出了笑容，同时宣布了一个规定。

今天的货物，要让他们自己摆摊去卖！

“此乃宝贵一课，谓之地摊经济也.........”看着面露难色的李玄玄，拉住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南雀小师娘，李南笑得十分温柔。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现在在唐朝。

今天，我带着我的学生们上社会实践课，让他们体会地摊经济的美好。

看着他们的样子。

我实在是觉得很有趣啊。

但是看着周围两位“家长”吃人的眼神，

我觉得今天的“最后一课”可能有些困难。

我太南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孙镇市集 飞扬的尘土中人声喧哗，不算宽阔的空地上，买家和卖家各自高声交谈着，打着手势比出价格。

乡民们大多大声说话惯了，而且说话荤素不忌，入你娘之类的话满天飞，所以哪怕人不多，也是极为吵闹。

还有牲畜的骚气，粪便的臭味还有长期不洗澡的传来的汗馊味，伴随着太阳渐渐升起，跟热烘烘的空气彼此混合，带来一股让人难忍的臭味。

李玄玄，弥彦，武崇敏和精精儿，四人站在集市口，均是满脸的茫然，好似蓦然闯入各色动物群体的小绵羊。

回头往后看，只见自己的先生、南雀小师娘、自家母亲和上官姨母都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自家先生脸上，更是似笑非笑地催促之意。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的那位身量最高的少女，他们的大姐头李玄玄，眼中满是依赖和期待。

这一刹那间，李玄玄觉得空中满满都是催促之意。

还没有开始“上课”，她的脸已经通红了。

如果不是出自于先生授意的话，李玄玄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另类的惩罚和侮辱，看着先生脸上的期待之意，李玄玄总有一种感觉——

这个除了上课，大半时间都不着调的先生，这次有点幸灾乐祸？？

“以万事万物为师。”李玄玄暗自在心头默念了几遍本门的“教训”，然后举起手轻轻一挥，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清脆的走字。

不就是卖些商品么，这帮小民可以，我也可以。于是她很有礼貌地对着身后的大人们轻施一个道稽，然后带着一帮小豆丁，毅然决然地向集市深处走去。

“郎君——”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李南觉得最不可能开口的太平公主，此刻她看着四小渐渐远去的背影，紧紧地捏住了李南的手。

“勿忧，勿忧，不过些许乡民，玄玄极为聪慧，再加精精儿弥彦一旁护佑，女冠隐暗中看护，又有何忧？？”李南很满意也很诧异，不枉费他这么多天对于自家兔兔的辛苦“改造”，现在已经有个正常女人的样子了。

“此乃道家红尘炼心，萍眉子已然明白石安之意尔。”上官婉儿看着某个娇俏的背影，笑着说道。

“正是如此。”李南跟上官婉儿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种流畅沟通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

“日后玄玄之事，还拜托石安也，若婉儿有孩儿，还乞石安不嫌愚钝，亲自教导之。”

“呵呵呵，哪有愚钝之人，只有放错用途之宝也，若让鲁班进学，扬雄学武，亦泯然众人矣。上官娘子且放心，以娘子之才，吾门下定会多一良才美质。”李南笑着回答道。

说完，李南的腰间又是一痛，疼得他嘴角都抽动了。

一回头，又是太平公主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一副刚才发生甚么事了的表情。

“我要看好这贱婢！！”

看着两人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交流，再想到提起自己孩儿的时候，这位一直自称萍眉子的贱婢竟然自称婉儿，其中柔媚之态，便是她也不由得微微发愣，于是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在场的众人，除了当事人李南和太平公主，那个不是身怀武艺耳聪目明，看到太平公主的小动作，都不禁莞尔，尤其是南雀，笑得肆无忌惮。

她是故意的！！回头看着那艳冠天下红梅妆下那揶揄神情，仿佛在说不干我事哦，你看我干什么，再看我你又要倒霉了哦？

李南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而另一边，四人刚刚走入集市，就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小人牛二，乃本地人士，见过诸位娘子与郎君。”比起穿得破破烂烂的乡民，这个牛二穿得倒是齐齐整整，手里拿着一杆秤，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行礼。

“这——”众小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都看着李玄玄。

“见过牛郎君！”李玄玄施了个道礼，其他几人或是抱拳拱手，或是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唤小人做牛二便是。”牛二寻了一个地上一个干净处，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跪下磕头。

哦，原来是个仆人。看着熟悉的礼节和熟悉的神情，李玄玄和武崇敏一下子就有了底。

乡民他们没有打过交道，仆人他们见得还少么。

“起来罢........”武崇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方立刻说了句万死，随即站了起来。

“石安？？”远远坠在众人身后，躲在一边偷眼观瞧的上官婉儿看着那位，回头看了一眼李南。

“无妨，无妨，吃酒去！”李南挥了挥手，打出了一个手势，然后让飞飞带着他的豆腐干，准备前往孙家镇上唯一一家酒楼。

见到众人不走，李南笑着说道，“那女冠隐乃江湖耆老，区区牙人，何足道哉。”

听说女冠隐在侧，众人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也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李南去酒楼中吃酒。

“娘子，郎君，可是有些货物要发卖？？”牛二看着那位道装的李玄玄，虽然罩纱遮住了面容，但是他从对方白皙的手上，还是隐隐猜出了对方的出身不凡。

定是哪家小娘子与小郎君贪玩，拿了家中值钱之物来卖罢，今日合该我牛二发个利市。看着对方绸缎做的包裹，牛二的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正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说的就是牛二这种牙人。

这位牛二，平日里主要哄骗那些深山的农户，将他们的货物带到相熟的店中低价发卖，两头吃利，抑或沟通本地财主或者女支寨，做一些贩卖人口的勾当，甚至连附近的山贼销赃，他也隐隐有联系。

等到李玄玄他们几个一进来，他就瞄上这几位“羊牯”了，明明李玄玄是道装，周围还是几个孩童，他也口称娘子郎君，而不在前面加个小字，就是为了试探。

一来，他深知孩子们都希望被当做大人看待，自己如此称呼容易取得好感，而来通过这声娘子，来确定这个明显就是领头者的女冠到底是真女冠，还是穿着道装翘家的小娘子！！

要知道，他们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是皇家的布衣，其中之精良，色彩之艳丽，也不是一般老百姓穿得起的。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用来包裹货物的包裹，是上好绸缎所制！！

这也是李南故意的，只给了他们布衣服，又让孩子自己准备货物，结果他们果然如同李南所料，想都没想，直接用了平常随处可见的绸缎做了包裹。

崭新的布衣服给了他们一层保护色，让人知道他们不是普通小孩之余，故意不告诉他们包裹绸缎的事情，也是李南给他们的考验。

“我愚蠢的孩子们哟，感受下成年人的世界吧。”李南想到这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他今天就是给这帮平日里只觉得尾巴翘到天上，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孩子们一堂赤裸裸的社会教训课！！

免得让他们以为自己学了“大术”就麻痹大意，日后吃了大亏。一念及此，李南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村酒，吃了几块自己带来的酱牛肉。

他可不是故意想要看孩子们笑话，作为一个“有德”的老师，他怎么会如此不着调呢，你们真不会以为李南就是恶趣味吧，不会吧，不会吧？

而牛二故意如同仆人一般的行礼，听到最小的那位小郎君娴熟自然的口气，让牛二更加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果然是贵人也........可惜，可惜。

原本想着把这几位身娇肉嫩的郎君娘子骗去，好生享受一番之后，便连人带货一起卖了的牛二暗叹一声。

这种人家，怕是镇外三里处的赵家都比不上，不，远不如也！！看着竟然用上好五色蜀锦随意包裹着货物，牛二已经想着吃下这批货物要给集市管事——药王庙的黑心道士们多少分润了，而且在考虑自己怕不是要远逃几日的问题。

因为那种绸缎，便是在那赵家，也是在赵家那有钱的二儿媳出嫁的时候，作为惊动了十里八乡的精彩头面之一。

结果没想到被他们视作平常之物，随意的包裹着他们的“货物”.......

这样的人家，十里八乡都没有一户，怕是从附近县城和长安来的士族子弟罢，自己若是害了他们，别说本地甲长，便是本地镇长，也要给自己一家陪葬。

不过，富贵险中求，大不了自己哄了他们货物去，然后带着妻小投奔自己远在潼关的舅公，能被他们随身携带之物，怕是拿出一件来，也足够自己受用一生。

打定了主意，他越发笑得谄媚。

“小人乃本地人士，祖辈居于此已然七代也，这药王庙有多少块砖也是精熟的，娘子郎君若要发卖些货，小人可为向导，帮贵人代为发卖一二，届时赏小人些铜钱也就是。”他再次强调了本地和祖辈之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些铜钱！！

这也是取信他们的手段之一，如果平白无故说是帮忙，怕是那位小娘子心生警惕，但是如果先说出报酬，他们反而会安心。

毕竟，这些人，从出生都没有自己亲自做过“贱役”啊......

“铜钱么........”一听说有人可以代为发卖，武崇敏苦恼起来，“吾等身上并无铜钱。”

漏底也，漏底也......牛二此刻只想拍手，于是他脸上笑得更加谄媚了。

什么人出门穿得这么好还不带钱，他可比集市中的乡民更加清楚一些。

今日合该我牛二祖上有德，发个利市，想起赵家那几百亩好田，还有赵家二儿子娶亲时他帮着代买的牙床，看着众小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裹，牛二笑得简直有点虔诚的味道了。

只是，他算错了三件事。

其一，那就是那些包裹里面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五色蜀锦的“包袱皮”值钱。

其二，就在他靠近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江湖经验不知道比他丰富多少，还是绿林好汉的都尊敬的，名誉上的总瓢把子，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有天下最可怕的剑。

其三，众小当中，也是有明白人的。

“滚！”看着这位牛二，场内社会经验最为丰富的弥彦立刻认出，这位穿的比较周正的牛二就是牙人，于是他也不多话，立刻一脚上去，将他踢得滚地葫芦一般。

在场四小，李玄玄，武崇敏不说，他们只见过仆人，哪里见过“牙人”，便是那割头小鬼精精儿，自小也是山里长大，一出事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蜀中山庄里练剑。

算来算去，只有算是半个日本人的弥彦，发觉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作为堂堂“尸神”弥彦，他见过的黑暗世界的人，不是各方大佬就是杀手，何曾见过地痞无赖，虽然知道对方心怀奸诈，他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好。

但他还是拿出了尸神的气势来，一脚将其踢飞。

“郎君何故？？”感受着对方“颐指气使”随意伤人，牛二更加肯定对方是条“大鱼”，于是他也没有拿出平日里讹人的手段，而是装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来。

“郎君若是不用牛二，亦可自去，何故伤人？”捂着肚子，做出一副重伤的状况，牛二脸上全是疼出的冷汗。

他这倒不是装得，而是真疼.......

这贼厮好重脚，怕不是从小练武，今日耶耶定要将你们敲骨吸髓，方才罢休。一边想着，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发狠地牛二，可怜兮兮地看着领头的那位小娘子。

“抱........”果然，天性善良的李玄玄正要道歉，抱歉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弥彦拦住了。

“这厮不怀好意，该打。”弥彦说着话，上前又要动手。

“放他走罢.......”听到“自己人”弥彦这么说了，李玄玄也止住了话头，其余三人对其怒目而视，精精儿已经再摸袖子里的“飞剑”了，结果被李玄玄拦住了。

“谢娘子！”牛二都不知道自己刚刚鬼门关打了一转，但是他还是赶紧跪地磕头。

“牛二本以此糊口，不料惊扰娘子，实乃死罪，这娘子郎君自有计较，牛二便不多叨扰，牛二日日都在这集市口为人向导，若是娘子郎君有所差遣，小人愿为诸位效劳！”见到弥彦又要动手，牛二赶紧捂着肚子走了。

“汝等今日难逃........”悄悄地给药王庙的小道士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牛二看着那几位“普普通通”的小娘子小郎君，脸上全是得意。

“吾就不信，这市集中有人会收汝等之物！！”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县主的奇幻之旅 “这位.......师兄，观中可要药材？”过了好久，李玄玄才选定了集市深处的药王庙作为她的“目标客户”.......

她的声音怯怯的，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手指都在发抖，罩纱下面的脸已然红得发烫。

因为今日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就是另一个世界。

平心而论，接触过这些“平民”的经验，她也不是没有，以前跟先生在长安城，也不是没有去老农和匠人交谈过，也听过某些“大匠”介绍他们引以为傲的技艺。

但是之前类似的“请教”还有“寒暄”，都是先生已经完成的，她只需要上前施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行礼请教，在一旁观看就好。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审视和奇异的目光，人们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偶尔还指指点点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

因为像这种“民”，穿得比她家最低贱的仆人还破旧的“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

而对方穿得比仆人还破，但他们是“良人”，又不像家里的仆人一样，一做手势就过来跪下问娘子有何吩咐，或者自己可以随意给他们起名字，阿猫阿狗都行。

虽然是民，但是又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些“民”不同，当她按照之前所学的礼仪，严格按照礼仪所教的“缓步而趋”的靠近，称呼他们“郎君”或者“老丈”的时候，顿时就会引起对方的惊恐或者嘲讽——

就在三盏茶前，当她走向其中一个人，学着在长安的经验，以“学生”之礼行礼的时候，引来的则是对方的揶揄嘲讽的哈哈大笑。

甚至有人专门盯着她，就为看她走路的姿势。搞得她一度以为自己一步不超过六寸，每一步不能露出脚后跟来，这个自小刻在骨子里的行走方式是错的。

因为在这里，似乎除了她，没有人会这样走路，包括那些大嫂子小媳妇.........

“啧啧啧，那小娘......”耳边听到一个意味深长的啧啧啧，让她感觉自己的衣服下面的身体，似乎都被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给穿透了，羞得她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赖瞎眼，吾有长安所来名物曰肥皂，汝那浑家用其咯吱咯吱一洗，怕是其中妙处，更胜这小娘子也。”

“哈哈哈，咯吱咯吱........”

走过了半个集市，这咯吱咯吱的声音，还留在她的脑海中，如同烙铁一样，让她又怕又气。

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感觉见到的人似乎都在说自己，那些充斥着耳朵的高声“交谈”，其中的“污言秽语”，简直如同她现在靴子上的泥点一样，刺眼而挥之不去。

我不干净了，此时小县主心中恼怒之下，突然想起了她的那位姑母之前的某个观点。

“贱民都该杀！！！”

在这一刻，她恨不得杀光周围的人，只留自己一行和先生等人。

为什么，还有这种人会活在世上？还跟自己处于同一个地方？？

这种情况是她以前没有经历过的。

以前她出行，不是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就是“闲杂”人等已经被驱散，而且她遇到的不是沉默听令的侍卫，就是彬彬有礼的王孙公子，甚至从出生到现在，为数不多行走在泥土地面的体验，也是从拜师了这位“先生”之后才变得多起来的。

像这样“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面上，对于可可爱爱的如同小白兔一样的小县主来说，还是第一次，她此刻恨不得让周围的嘈杂和“恶意”都消失。

如果那样的话多好，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但是下一刻，先生的话又浮现在她的心底：“凡所存在，必有缘由。”“以万物万事为师”

一时间，两种观点不由得在她脑中碰撞，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先生定在暗处看着自己，李玄玄本来就极为聪慧，知道先生今日让自己等出来卖货定有深意，肯定会悄悄观察自己。

如果先生那个故事里，菩提老祖观察悟空道人一般.........

所以，今日玄玄要拿满分！！想起了入学之时的那道“难题”，李玄玄精神抖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这道难题的“解法”........

同时，她还要应付着小豆丁武崇敏，此刻他虽然依然如同刚才那样紧紧抓住她的手，但是惶恐和无助已经少了几分，正好奇地看着街边耍猴的人。

老实说，这些耍猴啊，大声吆喝着的卖艺人啊，并没有他们平日里看到的精彩，但是在这里，却显得无比有趣。

卖布的，卖牛羊牲畜的，卖野雉兔子还有一系列他认不出的动物的，卖菽豆的，街边算卦的，卖木器的，都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还有人们大声的交谈，笑骂还有争执，让武崇敏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似乎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般。

虽然前面数次“社会”课，他们也来到了孙家镇，但是都在先生的带领下游览，都是进各种铺子逛了一圈，也没有发觉这个镇子有多少人。

还没有我家大，也没有我家人多，这个观点根深蒂固地印在了武崇敏脑海里。

但是今日，他的观念被颠覆了，看着吵闹的人群，他觉得——

也还有些意思？？但是真的糟糕！！

那些所谓王孙公子被街边小吃和卖艺的吸引的桥段，从来都是小说家言，给所谓的“平民”看的，你不会真的以为吃惯了锦衣玉食看惯了各种华丽歌舞的，会真的被这些真心吸引吧，不会吧，不会吧。

至于所谓的“喜爱”，无他，只是因为没有见过有些好奇而已，体会过了就会厌恶起来。这就跟开惯了好车偶尔会对一般的车发出赞叹，带着新奇和高高在上的态度，而不是真的喜欢。

讲道理，烤全羊和烤面筋，谁都会知道哪个好。

所以很快，武崇敏就被街边的饴糖饼给吸引了。

虽然灰扑扑的饴糖饼比不上他平日里吃的任何一种甜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摊子前围着的那一群“衣衫褴褛”的同龄人，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上好饴糖饼，小郎君，何不买两枚尝尝？？”对方粗犷的声音如同钩子一般，让本来跟着“大姐”一起往前走的武崇敏停下了脚步。

“呈.......”刚想说呈上来，他立刻就被李玄玄拉走了。

“今日吾等身上并无财物，待吾等货物售罄之后，便给汝买，可好？”少女紧紧地拉着武崇敏的手，低声说道。

“昂！”这个奇怪的口癖学自于南雀小师娘，武崇敏因为这个被他娘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他还是改不了，今日她娘不在身边，他也觉得有些松快起来。

而且他也不是哪个以为食物就是厨房出现的懵懂孩童，“见过世面”的他，当然知道这些是要用钱买的。

看着乖乖的武崇敏，小县主不免有些羞愧起来，想着自己平日里学了先生那些惊人之术，只觉得自己怕是比一般“凡人”都强，现在连给武崇敏一枚饴糖饼都办不到。

想起先生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画面，她觉得也没有多难啊，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张不开嘴呢？？

玉真，要冷静，想想先生会怎么做.........

比起玄玄，她更喜欢玉真这个名字，因为它不仅象征着自己从此有了新的自由生活。

更重要的是，那是先生赐予的啊........

想起先生讲得遇事莫慌，冷静分析情况，李玄玄有些羞愧起来。

连区区小事都做不好，日后如何做得大学问？？还想学着先生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李玄玄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越发的有些焦躁。

走了一路也没口水喝，她也有些口干，反复无意识地念叨着“先生，先生......”她终于慢慢地有些思路。

走了这一路，她悲哀的发觉，自己准备的货物，怕是一大部分卖不掉。

因为乡民所需者，不是上好杨木雕的野兽，也不是草编的动物，而是针头线脑，还有一些她都没有见过的日常用具，诸如水瓢，梳子，顶针等物。

而她提炼的精盐和雪花糖，本以为会卖出高价，如今看着乡民们要思量很久，才从怀里掏出几十文钱买上一块黑如石块的粗盐，连他们府上喂马都不吃的那种，李玄玄就知道，她报以厚望的盐糖，怕是肯定要卖不出了。

而真正能卖钱的，就是南雀小师娘剥的兽皮，云纨嘉老师纺织的布料，还有先生所制的豆腐干。

但是这些货物已经被先生以各自卖自己的理由，都给拿走了，说他们也要去卖货，看着南雀小师娘已经捧着一堆换回来的东西，笑嘻嘻地往集市外走去，李玄玄就有些踟蹰。

有心想喊她学一学如何卖货的法子，但是想到这必是先生授意的，李玄玄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读懂题意的同时，也有些着恼。

果然是先生一贯行事也，让我们自家去悟，去找方法.......早知道，就让弥彦昨天多刻十几把梳子就好了，李玄玄暗自生着气，为自己后知后觉和先生一贯的恶趣味授课方式。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李玄玄赶紧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将自己的想法跟师兄师弟等人讨论了一番，准备寻找出一个卖货的法子。

“那牛二一直看着吾等哩，果是吃定吾等面生，不怀好意！”作为其中社会经验最丰富的的弥彦，立刻察觉出了背后敏感的目光。

一听说不怀好意，精精儿就去摸怀里的剑，一副你们且等等，片刻之后我就回来，到时候就有钱吃饴糖饼喝茶了。

杀盗匪取其财，这一路他做得多了。

唬得李玄玄赶紧叫停，说是今日怕是先生“考验”，若是如此，怕是自己等人回去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她也挺想让那个“牛二”消失的，但是她还是止住了心里的念头。

讲道理，都是十六岁的“老”姑娘了，李玄玄也不是懵懂孩童，在她的心思里，让一个“恶徒”消失，也不过稀松平常的事情。

“吾等不与他有瓜葛便是。”李玄玄在此重申了一遍今日乃先生考验，所以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做事。

首先是打探行情，在轻功最高听力最好的精精儿出去晃了一圈打探了一番行情之后，得出的结论再次验证了李玄玄的想法。

这怎么办？这下所有人都有些苦恼。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法子，李玄玄眼睛一瞟，顿时看到了弥彦背上的药材。

为今之计，只有卖些药材罢.......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李玄玄主意打定，为今之计，他们可先卖出药材，给武崇敏买个饴糖饼再说。

可是，去哪里卖呢？？

她来过镇上，镇上并无医家，镇民看病要去几十里外的县城，看着不远处的药王庙，她顿时打定了主意。

小病的话，药王庙的道士也是会治疗的，再说很多道士很多时候都兼职算卦和游方郎中，再加上自己也是道门的，想必应该不难罢。

打定主意，李玄玄拉着武崇敏，在精精儿和弥彦的护佑下，一行人径直走向那药王庙。

今日赶集，药王庙香火也格外旺盛，求药的，烧香的，来合八字，祈福的，络绎不绝。李玄玄先带着他们烧了香，给药王真人磕了头，这才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小道士，行了个道礼，低声问道。

“这位.......师兄，观中可要药材？”

“啊.....无量寿....见过这位.......女，女冠........”听着对方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看着对方行礼时露出的白皙手指，小道士脸涨的通红，行了一个道礼回应道。

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鲁迅。

先生的话总是有礼，这位小道士看着那白皙的手指，不由得神飞天外，立刻幻想着这位带着幽香的女冠，藏在罩纱之下究竟是何等花容月貌来。

“鄙观.....鄙观........”有心想说自己观里药材不少，根本不需要，但是问着对方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气，小道士根本开不了口。

“无量寿！！”小道士的身后立刻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贫道苍云子，见过女冠！”

“师父........”小道士侧过身子，赶紧对着后面的人行礼。

就在他身后，穿着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旧道袍，身材高大清瘦的老道士来。

好个老道人，发赛三冬雪，须似九秋霜，手中拿着拂尘，身穿青灰道袍，足登云鞋，厚厚的月白袜子，单手对着众人打了个道稽，笑得分外慈祥。

那个样子，跟庙里的雕像神似，活脱脱的药王爷转世，好一位有道全真的模样。

“同为三清门人，便有见面之情，今日有同门造访，童儿，看茶！”

“诺！”小道士慌不迭地行了一个礼，带着他们前往后院。

“谢过道长........”李玄玄行了个礼，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策真是英明。

“呵呵呵，老道还要与众人祈福治病，还请女冠少待，片刻后老道来寻女冠说话，若女冠有事，那时在详谈罢。”

“谢过道长！”这时，所有人都对着这位老道士行了礼，跟着小道士前往道观后院。

“山野粗茶，女冠莫嫌。”众人坐定后不久，小道士就送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此茶不与别茶同，乃鄙观独有，内有药草，吾师山中所采，有生津润喉之效。”说罢，小道士行了个礼，说了句前院还有事，自己少陪。

“谢过这位师兄，师兄自去便是。”李玄玄行礼如仪，心中暗喜。

看来这个道观不愧是药王真人的庙，连待客的茶水都有药草，看来今天的自己的药材有销路了，看着那位道长慈眉善目，想必也不会压价。

走了一上午，众人俱都口干，此时一盏带着异香的香茶在前，众人各自吃了一盏，看着旁边的茶壶，口干的武崇敏和弥彦又各自吃了一盏，这才觉得这茶果然不同，吃着如此舒服，浑身燥气尽褪，果然道家仙茶。

这大隐隐于市，这苍云子怕不是个隐士？？当时武崇敏就感叹道，正处于幻想着某天遇到高人传授秘法，从此纵横天地间的他，笑着对李玄玄说道。

“这天下最大之奇遇，你我早已得之也........”正要给小豆丁讲不要羡慕那些传奇故事，我们自己就遇到了天字第一号高人的李玄玄，突然觉得眼皮有些沉了起来。

是因为自己起得太早或者过于劳累乎？跪坐的李玄玄突然有些跪不住了。

但是她看着同伴们也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倒也，倒也！”门口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某位师兄”正在抚掌大笑。

糟糕！！在场社会经验最丰富的弥彦和精精儿正想站起来，发觉自己头重脚轻，挣扎了一下，也都委顿于地。

吃下吾观中千日醉，何能不倒？？哈哈哈，门口突然走出一个人，正是那老道苍云子。

“那孩童还是有些武艺之人，还不是落入道长毂中？”说话的人声音带着谄媚，正是那站在集市口的牛二。

“管他如何英雄了得，如何富贵，在这小镇之中，照样为你我鱼肉？”看着众小堆在一角的包袱，再看看那位身段窈窕的女冠，老道士笑得极为慈祥。

哈哈哈——牛二，苍云子对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噗通，噗通几声后，他们也倒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小县主的惊险之旅 “头好痛.......”等到李玄玄醒了过后，头痛的她，发觉自己眼睛被蒙上了。

从勒得发疼的臂膀和身下的颠簸来推断，似乎自己等人被捆着，应该是在一辆车上。

从车的行进速度和颠簸程度来看，似乎是一辆马车。

李玄玄不禁痛恨起自己来，这个时候自己心思如此清明，方才去哪里了？？

“玉虎儿.......”蒙着眼的李玄玄悄悄喊起了武崇敏的小名。

“在......在.......”对面传来小小的响动，似乎某个小小的身体挪动的声音，“玄玄姐？？”武崇敏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让李玄玄心中一痛。

遭了，这下自己等人落入歹人之手，还被带离了孙家镇，也不知道要带自己去哪里，这下凶多吉少也。

“噤声......”身边弥彦熟悉的声音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但是接下来，这份安心随着马车停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则是彻底让李玄玄如坠谷底。

“乱嚷甚子！！”说罢，她的嘴被人捏着，然后对方蛮横地塞入了一块布头。

听着身边传来呜呜的声音还有对面的弥彦身上的皮肉声，想必弥彦吃了些苦头，只觉得嘴里一阵不适的李玄玄恐惧地想到。

随着一阵小小纷乱之后，马车重开，对方似乎心情不错，还唱起了山歌。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感受着周围越发安静，甚至听见了鸟鸣，听着如此“怨怼”的山歌，李玄玄觉得对方定是歹人，自己可能正行进在某个僻静所在。

同时她也后悔起来，如果刚刚自己一开口就表明身份，说不定自己还有活路，一般盗匪胆子再大，也不敢劫持皇家之人，而现在，纵有千般巧思，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想起传说中贵女被贼人拿去，所遭受的种种不堪，李玄玄不由得恐惧得浑身发抖。

她现在只恨自己识人不明，带着众人落入贼手，又恨自己悔不该为了面子，应该去问南雀小师娘如何卖货的，不然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心中甚至还隐隐着恼这先生，怎么只顾吃酒玩耍，怎么忘了让人看住自己。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先生发觉自己消失了，快速让人寻来也，想起那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先生，她心里稍微有了底。

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是止不住发抖呢？？

想着自己可能遭受的待遇，还有自己可能被贼人欺辱后杀掉，自己再也见不到大人与阿娘，还有兄长，姑母，上官娘子等，李玄玄眼中的泪不停流出，把蒙着眼的黑布都润湿了。

“抖什么！！这送汝等去见吾家头领，小娘子今夜与吾家头领完婚，天大一桩美事，日后少不得吾要唤汝一声十七夫人也.......”

“十七夫人........”这个词让李玄玄更加恐惧起来，看来前面已经有十六个女子被劫持了，而且跟她想得一样，自己要被恶贼凌辱了。

“也不知汝等乃是那家贵人娘子，听那苍云子说，小娘子生得细皮嫩肉，端的好颜色，这老厮，紧巴巴地发信号，将汝等送与头领，若是日后娘子于山中生下一儿半女，三节两寿上门认清，少不得吾家头领还要做贵人之婿尔，吾等亦好沾光。”

听到这里，想起那个画面，李玄玄不禁绝望，只想在车壁上一头撞死，免得落入贼人之手，但是车内似乎有人看守一般，立刻拉住了李玄玄的腰带，让她的算计落了空。

“这小娘子要寻死也.........”一个古怪的女声传来。

“哈哈哈，来到山中，想死怕是亦要问过吾等.......”马车前面传来那人的张狂笑声。

“奉劝小娘子收却这等心思，若是不然，头领受用之后，将汝转赐吾等，怕是日日吃打.......”对方的笑声所带着的银猥和期待之意，溢于言表。

“似吾等之粗人，便是小娘子身死，趁热亦可......”

砰——对面的不知是是弥彦还是精精儿拼命挣扎起来，然后很快就止住了声息，似乎被对方制服了。

而那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砸在驾车人脑袋上的声音。

“此乃贵人，如此村言，当心汝等狗头！！”

说罢，那个古怪的女声桀桀笑了起来，“小娘子切莫害怕，吾家头领乃是盖世英雄，与小娘子得鸾配，正是一双两好之事，老身劝小娘子休起其他心思，如若不然，先吃一顿鞭子，再饿上几日，这吾等掳掠之小娘子吗，未有不从也，若仍是不从，惹得头领恼怒，先强收小娘子再赏于众人，怕是小娘子身娇体弱，不堪凌辱，几日便死也.......”

“便死时，也强过落入汝等之手强........”李玄玄暗自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嘴里的布团一除去，自己就咬舌自尽。

大人，阿娘，先生，女冠隐，玄玄不孝，先自去也.........李玄玄心中暗自祷祝到。

似乎看出了李玄玄面露死意，那个女声又开口了，“小娘子若死，可惜这三个小娃娃，怕是被乱刀分尸也........”

对啊，还有玉虎儿和师兄精精儿他们，想起自己一死，他们定造不测！！！李玄玄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顿时委顿于地。

“天也，为何教玄玄遭遇此事，先生啊........”想起先生那张脸，李玄玄只得打定主意，学着那三藏法师之母，委身事贼，等到大仇得报之后，自己再自尽就是了。

虽然打定主意，但是终究不过十六岁的李玄玄，不由得整个人都颤抖着，同时真心实意地祈祷先生能赶来救自己。

“至矣，至矣，哈哈哈，还请贵人下车。”随着马车停下，他们几个被人推推搡搡带下马车，随即又被带着饶了几圈，走了很长一段路，其间还不停地传来闷哼声和驾车人的呵斥声，似乎弥彦和精精儿被人殴打所发出闷哼。

等到众人都双腿都走得发软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只觉得前面有些呼吸之声。

“见过头领。”

“哈哈哈，今日不禁捉得几位大美人，还抓得一花容月貌之贵家女，实乃吾之幸也.......哈哈哈。”

“此女年幼，不堪挞伐，还是乞老妇来服侍头领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李玄玄浑身发抖！！

竟然是太平姑母的声音！！！

难道？？先生他们也被抓来了么，难怪先生他们没有来救玄玄，听着姑母熟悉的声音，还有旁边上官娘子的痛骂恶贼该死的怒叱，李玄玄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旁边的武崇敏和弥彦精精儿，听着这个声音，也是浑身发抖。

.........

“够也，够也。”就在孙家镇外的空地上，看着上官婉儿越来越起劲的痛骂，“老妇”太平公主悄悄走到用内卫秘法改变声音的李南面前，狠狠地在他腰间剜了一剜，疼得他龇牙咧嘴。

旁边南雀坐在树上，一手果子一手饴糖饼，笑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不是，我总觉得你是在借机骂我，看着“演得投入”的上官婉儿，再看看似乎被玩儿坏了的四小，李南也觉得过分了。

于是他这才挥了挥手，让车内跟着他们一路的女冠隐解下了他们的蒙眼黑布。

“此乃先生所命，还乞县主恕罪。”刚刚解开黑布，众小都还没有适应，那位方才然让李玄玄又恨又怕的“驾车人”修罗，立刻跪地请罪。

哇——揉了揉眼睛，解开一切束缚的四小，看着面前笑吟吟地各位，武崇敏和李玄玄顿时大哭出声。

正所谓各找各妈，武崇敏和李玄玄两位再也不顾礼法，三步并做两步，一个扑到了太平公主怀里，一个扑到了上官婉儿怀里，闻着她们身上熟悉的气息，彼此哇哇大哭。

“郎君真是——”抚摸着怀里玉虎儿的头，太平公主鼻子也有些酸，对着李南怒目而视，并且用手势表示：“停火令”解除了，兔兔今夜定要好好“惩罚”郎君！！

不是啊，你怎么擅自撕毁和平协议的。想起太平公主某些不讲道理的“惩罚”，现在到李南只觉得腰酸腿软，站立不稳了。

而上官婉儿则对于这对狗男女怒目而视，一边轻轻宽慰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县主，心中一边想着自己要不把小县主带回长安，免得被某个“心理阴暗”的禽兽老师带坏。

这么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你还下得去手，栽种啊.........虽然心中表达可能不同，但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惊魂未定的缓醒过来，得知了那位苍云子就是个道貌岸然地老恶棍，自己也着了他的道，如果不是守在暗处的女冠隐及时赶到，自己已然落入贼手。

然后，自己这位不着调的先生，趁机好好给自己“上了一课”。

看着那位女冠隐，于是脸上犹挂着金豆子的小县主和武崇敏也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道谢，而对于跪在地上的修罗，小县主也大度的原谅了他，

弄得修罗也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位“先生”实在是太过。

当然，这些小心思他们都是藏在心里的，总算知道心知这位手段有多毒，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的小文和今日的行为，他们腹诽之余，也是隐隐觉得佩服的。

在场的都是见过人心诡诈之辈，对于李南此举的深意均是了解的，虽然手段有些那啥，但是出发点是好的嘛。

特别是修罗，甚至隐隐有些佩服，回想起自己对于平安的教育是不是有些不足，光教他剑术了，没有教他人心诡诈就将他扔到了这个“太平”世道。

就连女冠隐，看着跪在地上，满面通红的精精儿，甚至有些感激李南让精精儿参加了这一“课”。

毕竟这位前段时间才彻底向他们展示了，比起天下无敌的剑术，人心诡诈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这就不意味着其中有人不着恼李南，比如那位我虽然理解，但是我就是想要骂死你个栽种的上官婉儿。

李玄玄他们现在才发觉，自己依然在镇外不远处，就是自己上午的时候分东西进镇的那个地方。

而经过修罗的解释才知道，那位老道和一干道士已经被捆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则是太平秘卫的监狱和审问，而他们名义上是出镇，其实就是从道观后门坐上了马车，以回家的姿态在镇外逛了一圈，而他们步行的那一段路，其实就是回镇的道路。

先装作坐马车回家然后又让他们走回来，不得不说，不愧是你啊，先生，看着那位笑眯眯地啃着饴糖饼逗弄武崇敏的先生，再看看依然跪地不起的弥彦和精精儿。李玄玄突然跪下了。

“今日之过，全是玄玄忘却先生教诲，小看天下人之错，还乞先生责罚。”

她已经回过味来了，今日“这一课”怕是先生看到自己生了某些轻慢之心，小看天下之人，故意安排的罢。

“以万事万物为师。”这句话的意义，李玄玄觉得自己现在领悟得更深了。

“全乃弥彦（精精儿，崇敏）之过，还乞先生责罚！！”就连武崇敏都跪了下来，低头认错。

很好，很有气势，看着一脸内疚的众人，李南和众位都觉得欣慰。

只是武崇敏你如果能把手里的饼子放下，那就更加好了。

“今日乃今岁最后一堂社会课，并非为师刻意安排，乃是恰逢其会，这‘社会’给汝等之重要一课，汝等当牢记，这世间之人波澜诡谲，远非课堂之间所能尽数描述，待汝等亲身体验之后，方略得些世间深浅，汝等可明？”

“弟子已然领教一二。”所有人齐声答道。

“呵呵，如有此悟，亦不费为师..........”看了看周围吃人的眼神，李南这才加上了其他众人的名字“与汝等长辈之苦心.。”

“今日玉虎儿方知阿娘之爱吾也，想必往日阿娘故意冷言冷语，怕是亦出自一片苦心也........”武崇敏抬起头，晶亮亮地眼睛看着太平公主，满满地都是慕孺之情。

“吾儿.........”太平公主掉下泪来，怎么看武崇敏怎么觉得粉雕玉琢、如此可爱，同时她心中如同刀绞，不敢与之对视，满腔内疚与爱怜，最后化作拥抱，她一把将武崇敏揽入怀里，泪珠如同断线的雨滴一样掉落。

对于自己的孩子，自己实在是亏欠的太多，往日也太过荒唐，竟然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势和毫无滋味的犬马声色，自己以前算是瞎了眼，不知道珍宝就在眼前。

“兔兔能与郎相遇，实乃三生有幸。”自觉自己遇到郎之后，才算真正像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一般的太平公主一边哭着，一边又对着李南笑着，眼中全是化不开柔情。

决定了，看在玉虎儿的份上，今晚就好好服侍郎吧，想起某本“素女图”里面记载的某个极为羞人的姿势，太平公主脸都红了。

同时她也为薛崇简和武崇行两个小畜生后悔起来，若是今日他们在此，岂不是也如玉虎儿一般，与自己冰释前嫌？？

想起那两个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出门就乖戾放荡的两个孽畜，想着对方以后最可能也就跟长安里的无能纨绔一样，太平公主脑海里，浮现出了李南当时的话语。

“其且不知其究竟错过甚子！！”

“兔兔谢过郎君........”看着自己目前唯一的“爱子”，太平公主决定，自己百年之后，哪怕与李郎无后，自己这偌大家业和各种权力，也是小儿崇敏的。

“汝等且不知其究竟错过甚子！！”太平公主轻轻地呢喃到，想起日后自己可能拥有一个“皇帝”这件奇货，太平公主也笑得有些嘲讽。

“咯咯咯，小弥彦，脸疼不疼？？”作为小师娘，南雀也很“大度”的安慰着没有找到妈的弥彦——刚刚到空地的时候弥彦想要做拼死一搏，结果被南雀一脚踹到脸上。

“已然无事也，谢过小师娘教诲。”弥彦对着南雀砰砰磕头，脸上全是感激。

似乎.....自己用力大了些？？不过他似乎很喜欢？？看着弥彦肿得老高的脸，如同鸟一样待在树上，一边啃着饴糖饼的南雀笑得弧度之大，让人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不小心掉下来。

看着对方感激的眼神，她只觉得男人还是不行，真正教导学生的时候，还是得看南雀我的。

“此便是......先生真意乎？”

看着那位虽然语气甚重，但是一脸慈爱的先生，敏感聪慧的李玄玄突然想起先生主动安排自己“出家”，授以大术的同时，也没有否认自己对于三兄长的看法，而是让她自己寻找答案，这件事与今日之事，简直如出一辙。

“此乃道家红尘炼心也......不染红尘，如何剑心通明？？”另一边，女冠隐背对着跪地不起的精精儿，缓慢说道。

“精精儿知错........”精精儿跪伏于地，心悦诚服。

“先生啊.........此等苦心，玉真已然明了。”看着那位先生，听着红尘炼心四个字，李玄玄脸上慕孺之情，不比武崇敏浅。

“这个毒士，果将人心诡诈都算尽也........”看着已经“中毒”甚深的李玄玄，上官婉儿只觉得一阵阵后背发冷。

大概知道李玄玄心中所想的她，此时恨不得几耳光把李玄玄打醒，告诉她这位“小文和”的毒心毒术。

但是她不能。

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说，李玄玄都不会信，而且还会以为自己对“先生”有偏见。

“为今之计，只好先收其心，徐徐图之暗中护佑也。”看到李玄玄发亮的眼神，上官婉儿看着李南，心中暗自决定，自己一定要在这位“毒士”手中，护得这位连心也差点被骗去的李玄玄周全！！

“今日汝等受惊也，这天色不早——”正在如此温馨的场面当中，李南打破了沉默。

回家.....看着远处的山峰，现在众人无比希望回到那个让他们无忧无虑的温馨安乐窝了。

今日已然已完结罢.......看着众小的反应，众位大人也是面露老母亲式的微笑。

“市集将散，汝等还不卖货去？？”接下来，李南指着远处的药王庙，嘴里嚼着酱牛肉。

不是，你是魔鬼吗？？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被李南一句话破坏小温馨的众人，各自怔怔地看着李南，觉得这位实在是有些.........额..........妙不可言。

甚至妙到让某些人手痒，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或者拧到重伤的地步。

“哈哈哈，天色不早，速去，速去。”只有呆在树上的南雀，一边如同松鼠一样啃着刚摘的柿子，一边拍着手笑道。

“此次并无女冠隐暗中看护也，日落之前，汝等必须完结课业！！”李南叫过四小，拉到一边吩咐一番之后，这才念出了众人听不懂的奇怪言语。

“去吧，皮卡丘！！”

“诺！！”心知先生又开始念咒了的众小答应一声，各自背着自己的包裹，惊魂未定地向前方的孙家镇走去。

哼！！回到这边的李南，迎接他的全是冷脸。李南也不多话，等到众小走远之后，才让修罗远远地跟去。

“吾还真当石安铁石心肠言而有信也，原来石安亦有慈心.........”看着修罗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上官婉儿不由得揶揄到。

罕见的，这次太平公主战到了上官婉儿一边，一副终究是错付了的神情，对着李南做出你今晚等着的姿态来。

“吾并非铁石心肠，亦非言而无信，吾明言不让女冠隐隐隐护佑，并未言明不让他人护佑也........”李南一副你们都误会我了的神情，让两个女人忍不住手痒。

看着众人被他无耻震惊的神色，李南呵呵大笑，“这镇中村酒浊劣，幸好南今日携带那葡萄佳酿，如此风和日丽，吾等何不炙些肉，岂不受用？？”

说罢，李南就让飞飞去打些猎物来，丛林南雀跃跃欲试地想要加入，结果被李南一把抓住，狠狠敲了头，这才让她去砍柴，李南则是拔出了腰间的乘胜万里伏刨坑。

不多时，就在南雀和飞飞，还有女冠隐的大力配合下，一场林中小烧烤，彻底办了起来。

本来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也不想参加的，但是看着女冠隐都加入了，而且鼻尖传来的香味越来越香，两人各自暗骂一声无耻，然后啐了一口，也就顺水推舟地、在李南的“多次诚心邀请下”，没好气地加入其中。

而镇子的一头，第一次摆摊地李玄玄，面对着应接不暇的大嫂子小媳妇，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之事，真是大有学问。

今日真是惊险也，熟练地将手中的药包成一包，写下了方子后，交给千恩万谢的某个妇人，李玄玄看着对方千恩万谢的神情，感受着还有周围那些由“不堪”转为“敬佩”的目光，而且还自居帮着维护秩序的某个“咯吱咯吱”，李玄玄不禁微笑起来。

社会课，甚妙。

李玄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第257章 小县主的收获之旅 今天孙家镇的集市开放时间，比往日的长了一个多时辰。这孙家镇之集，往日辰时开始，未时结束，今日竟然到了酉时末，约莫后世5点钟光景都还没有结束。

不仅没有结束，而且人更多了，堪比元旦庙会！！！

有两个原因，一来是集市的主管和负责场地秩序的药王庙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消失”了没人来管，二是某个药材摊子生意的突然然火爆，让集市无法散去。

“已空也........”武崇敏手里拿着别人送的饴糖饼，脚边还有一堆果子，苦笑着看着热情的镇民，展示着空空如也的包裹。

“仙童莫走，尚有吾家小儿也......”迎接武崇敏的，则是某个妇人更大的热情和另一个饴糖饼。

这是今天下午第六枚，武崇敏已经不想再吃了，看着自己身边的果核，看摊子的武崇敏觉得肚子撑得过分。

虽然早在一个时辰前，某个锦缎铺地的药材摊子上面的药材已经空空如也，但是求医祈福的人简直络绎不绝。

就连他们的木雕和草编的动物，也被当做是山上的“仙子”秘制，属于某种带来好运祛灾防病的法器，被爱子心切的几个大嫂子哄抢，虔诚地扔下远超于市价的铜钱和各种货物，急急忙忙地买给自己孩儿，甚至为了求得一尊，差点撕头发扯衣服打起来，吓得从未见过此“恶形恶状”的武崇敏瑟瑟发抖。

特别在是听说他们是从药王山来的之后，什么药王爷爷座下侍女仙童偷跑下山治病，那草乃是药王仙草所制，那木雕乃是药王身边捣药童子的法器，这就如同五月的艾草一样，请回家可以祛病辟邪的谣言，开始疯狂流传起来。

哪怕李玄玄反复重申这个不值钱，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反而起了反效果。

在见过李玄玄用银针将某个突然发了羊癫疯的小童治好，顺便送了他一个草编鸭子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位“仙子”手中的草编鸭子不凡。

乡民们是淳朴的，但也是狡黠的，见那价值百金的五色锦缎都被这几位当做破布一样铺地，那锦缎上面的物事，岂不是比锦缎还更加珍贵？？

讲道理，他们可是听过遇仙传说的，这仙家往往都是这样来考验愚民的，那入宝山空手归的传奇他们不是没有听过。

于是他们带着一副我懂我懂的神秘神情，开始购买甚至哄抢起药材摊子上的所有东西来。

哪怕他们不需要，但是家里能多一个来自药王爷爷捣药童子的法器，还有那药王山的“宝药”，万一自家生病之时，也有个依仗不是？

特别是听说下次他们就不来了的时候，镇民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觉得自己今日则是如同那砍樵的王异一样，怕是遇到了游戏人间的仙家。

这时就有人认出了，这几位乃是那“秀才郎君”家的，唬得众人又是对了李玄玄等人多了几分尊敬。

镇上某位木匠不是听了秀才郎君的建议，做出些奇巧之物大卖特卖发了家的么？这秀才郎君的孩子，虽然比不上秀才郎君全知全懂，当也不差就是。

而李玄玄觊觎厚望的精盐和雪糖，乡民尝过之后直言这怕皇帝圣人所食，被镇上的富户“高价”买走了。

虽然这个“高价”只有长安二分之一的价格，但是在这里，算是瞠目结舌的高价了。

李玄玄没有想到，自己把心一横，准备今日铩羽而归开的药材摊子，竟然会这么成功！！

特别是进镇之后，精精儿和弥彦都神秘消失的情况下，李玄玄十分无奈，只得寻了一个人多处摆起了摊子。

慢慢地有人来问，啧啧赞叹，而当她利用跟女冠隐所学的医术救了一个发病的孩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缺医少药的孙家镇，镇民生病之后，要么自己胡乱熬几把草药，要么在隔壁年老的刘姥姥指点下胡乱用些额头涂鸡冠血之类的老法子，要么去找镇上的药王庙。

而镇上的道士只会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香油钱还贵得出奇。而一般来摆摊卖药的除了买什么十全大补仙丹的骗子，少有医家过来，看着这位女冠摆了一地的药材，他们理所应当地将其视为下山治病的道家高人。

就连之前让李玄玄那个无比厌恶的“咯吱咯吱”，也带着自家浑家过来，砰砰跪地磕头，啪啪啪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然后自发地带人维持起秩序来。

因为那个发羊儿风的小孩，就是他家的。

于是，李玄玄就客串了一把游方郎中的角色，从最开始地卖药，变成治病开方为主，卖药材为辅的这么一个流动医疗点。

特别是不远处那个负责集市药王庙不是什么好去处，关于这一点镇上本地人早就知道的情况下，李玄玄的流动医疗点生意更加火爆了。

这十里八乡，每次来此地赶集摆摊的人，都要给药王庙的道士交香火钱不说，而且经常有外乡过来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妇，莫名其妙地再也没有回去过，家人来找只推说不知，官人来查也没有发现什么，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对于那位苍云子老道长和药王庙隐隐有些惧怕。

甚至还有人看到那药王庙的小道士跟附近山上的匪人又勾连.......

众人虽然知道那药王庙不是善地，那苍云子不是好人，但是没办法，谁叫这边只有这么一个赶集场所，另外那苍云子又与本地甲长还有乡老交好呢？？

而且有个病还得求他们，甚至还有不少人还种了药王庙的地，所以这么多年，众人虽然怀疑，但是没人想着去告发。

反正自家人不去就是了，别人家去，提醒一句就算是自己积大德。

今日这位“仙子”主动前往药王庙，市集里的人看到后不少都在叹息，可惜这如花似玉地小女冠，今日算是没了.......

可是没曾想到，这位进入那药王庙后，竟然午后又从镇外回来了，而且那药王庙的道士，俱都一个不见的消失了，整个药王庙空空如也。

于是，药王真人派侍女仙童，整治假借药王之名作恶多端的恶道的传说，也在人群当中悄然流传起来。

特别是人们遍寻集市，发觉往日如同乌蝇一般的牙人牛二都不见了的时候，有人立刻反应过来，那牛二早上想要哄骗这几位，看看，现在果然遭了报应了吧。

于是众人更加热情起来，围着李玄玄不让走，不少人都飞奔赶到家里，将家里的病人请将过来，让这位自称玉真的仙子诊治。

那些住得远的，只好拍着大腿说自己没有缘法，但是也排队上前，求玉真仙子开恩，给家人祈福或者口述病情求开方。

“大家莫慌，莫慌，贫道药已磬尽也.......”经过这一下午的忙碌，李玄玄自称贫道也有模有样，再也不早上那副怯怯地样子了。

“吾等山野乡民，今日又幸得遇真人与秀才郎君，乃是孙家镇之福，还望真人怜吾等疾苦，仙踪多驻足片刻，诸位有所不知，今日那秀才郎君货与小店之药王仙干，鲜香软弹，小老儿经营半生，从未食过如此妙物也，据秀才郎君讲，此物取豆中精粹，文武火练就，加以石中空青之髓，常人食之，可强筋健骨，乃素中之肉也.......”

说话的是真实鲜恒酒家的东主，先是夸，后是趁机打广告，好生夸耀了一番自家的机缘。

镇民大多言语木讷，平日里除了入你娘，锄地要用大力之类的话以外，能说出这样话“伶俐人”极少，再加上他有钱，于是很能得些尊重。

“伶俐人”一开口就是不一样，立刻就把仙子，仙女之类的称呼给统一升级成了真人，让李玄玄罩纱下的嫩脸一红。

“还乞真人多留片刻。”看着马上就要排到队的自家老母，这位马大郎对着李玄玄施礼到。

“还乞真人多留片刻。”所有镇民立刻有样学样，或是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或是干脆就跪下对着李玄玄砰砰磕头，所有人齐声请求的。

“这——”李玄玄也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然是这个样子，看着衣服“破旧”的镇民，李玄玄也有点激动，想起了先生前几次社会课上经常说起的话语。

“莫忘世上苦人多........”

原来此便是先生真意乎？观世间真实，与自身所学映照，学以致用？？李玄玄迟疑之间，觉得自己又悟了。

“还乞真人垂怜。”见到李玄玄有些迟疑，马大郎打铁趁热，率先跪了下来，这下，所有人都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吾等情愿为真人修庙，四时供奉，还乞真人垂怜。”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也是镇上有名的富户，他的儿媳刚刚怀孕不久，身体有些不适，吃了无数安胎药依然不见好，今日听说药王山仙子临凡，过来求了个法子。

没想到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位仙子诊脉之时不仅没有像一般郎中一样，开一些大同小异的安胎药，反而告诉她一些仙家“保胎”秘法，而且其所言儿媳之状，自己让浑家偷偷问之，无有不中！！

此乃药王山异人下山也！！！听着那些迥异于常人的安胎秘法，再偷眼观瞧众人的衣着神态，这位名为林园的地主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不知这些人吃穿用度怕是常人难比，怕是异人。

而且他之前也是与那位“秀才郎君”攀谈过的，亦见过这位女冠，认识那位幸运的木匠，便是随意出示的一物随意指点两句，也堪比他大半个家当！！

还好那位秀才郎君不知为何不在，自己想办法跟这位扯上关系，若是有一些香火情，怕是日后自己多一想象不到的臂助，算是镇上唯一读过书的林园想到。

这位林姓富户哪里知道，那些“保胎”秘法就是李玄玄生理卫生课还有观察平日里先生对药娘师娘的行为，现学现卖的，告诉那位比自己还小的孕妇的时候，她罩纱下的脸都红到了脖子。

而那些“神乎其神”的医术，小半是她之前慕道的时候顺便学的，大半是女冠隐教她的，也属于现学现卖，幸好都是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不然她也没有办法。

饶是这样，最开始她还战战兢兢慎之又慎，后来才渐渐熟稔起来。

而这位林姓富户愿意这个时候站出来，敢当着药王庙的门口说给这位真人修庙，小半是因为“秘法”，大半则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关于镇上乡老一家被抓的消息。

而那位乡老，正与药王庙的那道人有所勾连，关于这一点和他们背后的人，林园都隐隐知道是谁。

怕是那苍云恶道心生歹意，不料今日遇见真正高人也.........所以林园才坐不住了，趁着那位秀才郎君不在，以情势逼迫这位面生的玉真真人点头。

看着带头请愿的“贫民”——那位老丈林园和马东主，想起了今天一下午接收到的真心实意的感激，李玄玄不由得心头火热，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首次开口了。

“玉真今日奉先生之名，下山赶集，不料此地之民如此疾苦，玉真故此略尽绵薄也，承蒙诸位错爱，贫道道浅德薄，立庙之事，还乞休提！”看着众人火热的眼神，玉真的脸也红红的。

“今日天色将晚，玉真药材已尽，镇上亦无药材，诊治之事，只得暂且作罢，玉真才疏学浅，本不精通医术，且尚追随先生修习大术，方才战战兢兢恐误病家也，日后诸位若是有恙，还请寻真正医家方为正道，这今日诸位所赠贫道之物，贫道无颜愧领，还乞诸位拿回去罢。”看着地上堆得满满的兽皮，蔬果，鸡蛋，还有武崇敏口袋里的铜钱，李玄玄柔声说道。

她是真心实意地让人拿回去的。她现在也明白了，这些她平日里接都接触不到的“腌臜”之物，对于镇上的居民来说，可能要花一段时间才能积攒起来。

而她的情真意切，镇民如何听不出，于是他们更加激动起来。

听听，这才是仙家高人，治病不收钱，这还不将其留在镇上？？人群中听到让他们拿回去，不少人有些意动，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于是也就作罢。

这边是世间真实么？李玄玄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庆幸者，有可惜者，有感激者，不一而足，她觉得今日这一课真是无比精彩。

先生要让她接触的，乃是“人心”啊..........

“区区小物，乃是吾等一片心意，安有如此之人，平白得了真人药物与神方，枉为人子也！！！”

令李玄玄惊讶的是，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脸被自己抽得红肿的那位“咯吱咯吱”！！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位让她有些害怕和厌恶，浑身还臭烘烘的乡民，此刻对于她的感激和崇拜，溢于言表。

接下来，他大声对众人吼道“这真人下山治病，得之乃吾等运气，吾等乡民安敢再贪，奢求真人常驻乎？？”

说完，他又对着李玄玄砰砰磕头。

“极是哩，想必真人下山，乃领药王耶耶法旨也，普度众生，第一处选孙家镇，乃是吾等天大福泽哩。”

“些许物事，难抵真人救死扶伤之恩，谁若伸手，怕不是要折寿？？”说话的这位左顾右盼，义愤填膺，李玄玄如果没有看错，这位是她说不要的时候，为数不多死死盯着地上的东西，看样子有些意动其中几个。

这“社会”，端的有趣。李玄玄越发觉得自己心思通明，先生高明。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观察着，判断着，印证着........

“可不敢耽误真人。”这是拿了药，用二十个鸡子换了的，家中小儿积食发热。

“家中老母已然得仙方，吾明日前往县里照方抓药即可，吾安能为一己之私，耽误真人行程？？”这是没有药得了方子的，家中老母头昏，类似风疾。

“某家也不是那贪心之辈，枉为人子也.........”这是什么也没有拿到，但是抢先买了个木雕的外乡樵夫，此刻他喜滋滋地，小心地摸了摸怀里的木雕。

“真人何时去往xx乡，吾王二必然早摆香案迎接！！”这么什么也没有的，看了一下午热闹的。

“是极，是极......”这是剩下的外镇来赶集的。

乡民都是淳朴的，想起山外还有其他人等着诊治，于是也不贪心，决定也要考虑三分之二的剩余受苦人。

当然，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就是他们其中有不少外镇人，起了心的不能让真人就在孙家镇一处，要“雨露均沾”。

看着这众人百态，李玄玄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要学的还有很多。

玄玄今日份收获！！

第258章 世间人心 “汝那先生心术，将人心算到极致，乃似三国贾文和，时人莫不惧之，谓之小文和也........”蓦地，李玄玄脑海里浮现出了上官婉儿某日的告诫。

上官婉儿是真心待她好的，她能感觉出来，而今日的经历，彻底让她明白了“先生”的真意。

不愧是先生，这才是社会课之真面目乎？这是.........先生欲传吾心术？？

想到这里，想起那位先生是不是也如同自己方才这般，带着所谓理性客观的态度，高高在上的观察着人心，李玄玄不仅觉得有些寒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至人无己.........李玄玄此时想起了道家的经典论述，想象着智深如同先生者，是如何用他冰冷睿智的眼光，高高在上地看着世间百态的。

这一幕，想起她都不寒而栗。

“怕是先生眼中，玄玄亦是如同玉虎儿所编刍狗一般？”看着某个小孩儿手中的草编小狗，小县主开始对对她极好的上官婉儿和先生隐隐怀疑起来。

这两位智深似海的人物都无缘无故对自己这般好，难道有什么她算计不到的术在里面？？

不过小县主天性善良，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傍晚的秋风给吹散了，心中愧疚不已，只恨自己为何起了虎狼之心，怀疑这两位尊长。

上官娘子为了玄玄差点身死，自家先生也血流满手，李玄玄是知道的。

当日她出殿之后，担心之下，曾经悄悄返回，前面没有听见，就看见先生阻止上官娘子的剑，就听见终其一生，护得玄玄平安喜乐的铿锵之语。

所以她才对逐渐陌生的阿娘有些不适，并且把这股慕孺之情转移到先生和上官婉儿身上来。

如果先生与上官娘子，如先生与姑母一般便好也，可可爱爱的小县主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到，作为她最喜欢的两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李玄玄心中是愿意的。

李南不知道的是，自己无非一个社会实践课，差点让他最看重和最宝贝的学生黑化，如果他知道的话，也会毅然决然地——

做出一样的选择的吧。

帮助并引导孩子竖立自己正确的三观，乃是教育工作者的重中之重的大事，哪怕李玄玄走的有些偏，也总比那些浑浑噩噩的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同龄人好。

正当李玄玄思忖之间，镇门口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波动。

原来就在刚才，两位少年前往几十里外的山上，杀尽山上的盗匪，将被盗匪掳掠的妇人孩童，尽数救了回来，又不知从哪里跑出一队官人，据说是长安来的，将镇上的乡老，镇外的赵家人，通通给捉了去，而那老道士苍云子和一干道士的人头，也俱都出现在镇外。

于是，听着被救妇人们哭哭啼啼夹缠不清的描述，看着面前的血淋淋的人头，这药王坐下捣药童子上山杀贼救人，又用神行法去长安告状鸣冤，做法请来长安官差拿人的桥段就不胫而走。

这也是李南口授弥彦和精精儿的机宜，也是他俩下午各自的课程，虽然就算不用李南说，两位自觉得被区区小贼所欺的两位“大人物”，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而那些被以为从长安请来的官差，本身就是守护在周围的太平秘卫。

什么，你说穿越客滥用私刑？仗着权势杀人，那些小道士不该死？？

虽然李南也很同情他们，但是杀死这群小道士和苍云子，则是出自恨极了这些人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命令，某种意义上来，比官方更加官方！

而且如果他们要讲法，那就给他们公道好了，比他们想得还更加公道。

意图谋害一位皇家县主，还有一位国公，沾染上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士族都得灭，更何况一群积年的匪人和害人的道士？？

只杀了他们没有杀他们全家，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而且太平秘卫也是挂在大理寺下面，名正言顺有执法权。

没办法，古代的法律就是这么严苛和向着“特权阶级”。

所以对于他们的死，就连心软如李玄玄也觉得正常无比。

讽刺的是，唯一觉得有些不忍的，竟然被认为某些人认为天下毒士的小文和，她的那位先生。

关于这个问题，当时李南提出不同意见的时候，上官婉儿还面露讥讽之色，觉得这位小文和留着这帮人，绝对是有个更大的毒计。

既然这样，那就更加留不得了。看着某个穿越客“大伪似真”的神情，上官婉儿觉得那些道士和盗匪更加一个都不能留，如果有必要的话.........

这个镇子，也不是不可以！！！上官婉儿看着面前孙家镇，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他们罪不至死啊，看着周围众人一副你可以了吧，你是非要让人生不如死死不超生的的批判眼神，某个穿越客无奈地想到。

看到谁都不信，他只好跟欢快的南雀地一起吃烤肉，无奈地喝着闷酒。

为此，他还因为如此“没心没肺食炙肉”，被太平公主拧了个爽，意思是孩子都差点出事，你还在想着你那些谋算，还有心情吃肉？？？

不过，虽然他看着那个十六岁左右的小道士被砍头李南有些不忍，但是李南还是觉得她俩做得对。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害人，这么多年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确实该死。

因为——人贩子都得死啊，你们这帮栽种！！！

而另一边的孙家镇，简直是哭声震天。

古代贫民娶媳妇极难，所以看着自己家中的小娘和媳妇归来，不少人先是大喜，随即夫妻母子相见，彼此抱头痛哭。

此时贞节之说还没有大肆流行，为了家族延续，不少人出征前就会将妻子托付袍泽或者同乡，回来后看到添了大胖小子还要感谢同乡为自己家延续香火呢。

对于此时的古人来说，死亡这件事，简直太稀松平常了，为了自家香火，这也算是他们做出的集体性自我选择和抱团。

当然，那些跟贼人所生的孩子他们也会抚养，但是他们遭受的待遇，那就可想而知的艰苦了。

然后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众人手持柴刀锄头还有各种引火之物，将药王庙洗劫一空之后，将其烧为了白地，就连被抓的乡老家和赵财主家，也没有幸免。

没有人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因为这是流传多年来的宗族铁律！！

看着如此淳朴的“乡民”一瞬间化为“恶徒”，李玄玄不仅为先生今日的课程产生了一丝敬畏。

这便是人心吗？？

看着凄凄惨惨地赵家媳妇和乡老的孙子，李玄玄不免开口求情，这才免去了他们被宗法审判的罪过，看着她们面色惊慌神情灰暗的过来磕头，李玄玄觉得自己今日做对了。

此时天色已黑，等到群情激愤打完土豪分完东西，回过头来，发觉那位小真人已经仙踪渺渺，只留下一地她不肯取的“财物”，还有不得慢待乡老和赵家遗孤的字条作为“法旨”。

“真人兮..........”镇民无不跪地痛哭，朝着药王山的方向砰砰磕头。

他们哭得很厉害，不过已经不是为真人远去而痛哭。

他们所痛哭的，似乎是对自己长久以来命运的宣泄，还有新生的喜极而泣。

直到此时，李玄玄竟然成为了这个小小孙家镇的、唯一的神！！

看着地上分文没动的财物，此时林园越众而出，宣布这些东西自家买了，所得之财，再加上老道这么多年的不义之财，便给镇上修一座玉真仙人庙吧，而且药王庙中的田产，大家分毫不动，用来完成真人法谕，供养这些孤儿寡母罢。

林园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赞同和林老丈仁慈的评价，说是此事安能让林老丈一人出力，吾等有的是力气，众人一起罢。

于是众人约定好了要把修玉真真人庙当作孙家镇的大事来办，又请出镇上的耆老，定下了药王真人主殿，玉真真人和各位仙童配殿的方案和玉真庙的名字之后，群情激愤地再次对着药王山的方向磕头，然后各自归家。

这一切发生的一切，让镇外的听取了精精儿回报的李玄玄沉默良久。

“莫忘世间苦人多”，迎着秋天的月色，李玄玄脚步坚定地走向前方篝火明亮之处，一边念起了先生的教导。

同时，她也想起了当日先生所讲的下半句。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

摸了摸袖子里的物事，李玄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觉得今日这一课，自己才算是勉强入门也。

今天是二十二，新月如钩，虽然是下弦月，但是天空晴朗，显得月亮极为皎洁。

发白的月光泄与林间，洒下一片清幽，吹动树叶的夜风，越发显得林间道路幽静。

看着远处的隐隐升起的火光，身后小镇则是火光冲天，越发显得这月光静谧而美好。

李玄玄于是取下罩纱，露出让月亮也嫉妒的娇俏容颜来，自由地享受着林间的清风，头顶的月光，山中的蝉鸣鸟啼，如同月下的精灵一般。

同行地少年们看着月下的小女冠，脸上露出沉醉的微笑。

她是白月光.........

此时此刻，精精儿和弥彦心中都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多年之后，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精精儿，还有回到东瀛，被誉为忍术之祖的弥彦，都被自己门人问过一个同样的问题，就是为何他们喜欢在二十二这天赏月？

两人那是脸上露出的笑容，就跟今天一模一样。

“可否完成课业？？”就当众人沉醉于这秋日皎月，山间静谧，恨不得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时候，一个让他们敬畏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小小享受。

“诺！”所有人都低头对着月光下那位捂着腰，神情有些尴尬的先生低头行礼，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掏东西。

“放着罢，明日再说，今日汝等劳累，且来食炙肉。”火堆前，月光照在那位先生身上，他看了身边众人一眼，坐下来继续烤串儿。

看着先生手中热气腾腾的肉串儿，而一旁笑吟吟地取笑他们的南雀小师娘，众人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神色。

“谢先生！”语毕，带着轻松自信的神态，众小快步走向那温暖的火堆，还有给他们带来暖意的那个人。

“给吾洗手去！！”还没有靠近，就听到自家先生熟悉的呵斥，武崇敏就被太平公主一把抱住，剩下几人看着熟悉的众人，彼此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看到众小的样子，李南等人也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山间，传得极远，极远。

“莫忘明早交作业！！啊——”李南不做人一般的提醒，让沉醉在天伦当中的太平公主都忍不住了，当即她也不遮掩了，拧得李南大呼小叫。

哈哈哈——笑声于是更大了。

..........

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南子语录》，蠢徒玉真记之.......

第259章 李南训徒 砰砰——金属所制的青丝扇敲到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在第二天上午，李南看着立刻跪地请罪的弥彦和精精儿，气不打一出来。

另一边，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县主和小豆丁武崇敏，李南有心让他们知道黄荆棍子出好人和先生的尊严，但是看着身后那两位用表情表示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的家长？于是也就恨恨作罢。

敢动吗？不敢动！越想越气的李南，扭过头来又是狠狠敲了弥彦的两下，气呼呼地坐在了高高的太师椅上。

“汝等怕是吾带过最差一届！！”李南看着他们交上来的“日记”，满满全是什么师恩厚重，学生今日方知人心诡诈，自己昨日表现如何如何不好，像检讨多过于总结，不由得发出了所有班主任都会发出的感叹。

这句话，就重了。

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时代，便是一贯的学霸李玄玄，也坐不住了，四小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口称学生愚钝！

“气煞吾也.........”看着他们一副乖乖认错的茫然样子，李南作势又要打，后面的太平公主坐不住了。

“郎君发甚邪火，依妾看，个个都是良才美质，汝也下得好狠手！！”看着弥彦额头上高高肿起，容光焕发的太平公主开口了。

“便是错，也不无教而诛，石安火气略大也.......”看着气呼呼的李南，上官婉儿喵了一眼对面一脸春风，戴着某个奇丑无比的木钗的太平公主，意思是他火气这么大，你昨晚也有“责任”......

“不是啊，昨晚他明明半点火气都无啊。”想起昨晚的温柔旖旎，太平公主脸上浮现出过来人才懂的微笑。

猛然看见上官婉儿揶揄的眼神，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反应过来的她对着上官婉儿给了一个好个贱婢的眼神。

“石安何必动怒，有何错处，贫道定严加责罚！！”看着地上的精精儿，女冠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里面。

看看，连这位都露面了，看着三个女人意味深长的幸福笑容和担心神情，李南也有些泄气。

“正是，正是，自家孩儿自家不知么？都是极其孝顺之人，石安尤不知足也？？”炫耀式地摸了摸头上的木钗，太平公主看着武崇敏，一脸的宠溺。

三位为何联袂而至？就在因为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几个孩子竟然分别送了他们礼物！！所以他们带着一副看孩子今天要受到如何表扬，也带着彼此夸耀的心思，一起过来“旁听”。

那感觉，颇有点学期结束家长会的味道。

没想到刚刚上课，看过四小的“日记”之后，这位李南李石安不知道发了什么羊儿风，开始当堂训徒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平日里素不拘礼法，他们还以为这是甩脸子给她们看呢。

“不是，怎么我成了坏人了？”看着泪水在眼眶打转的又不敢擦的李玄玄和武崇敏，低头红着脸的弥彦和精精儿，还有几位“担心”的家长，李南真是越想越气。

你们之所以能收到礼物，你们心里没有那啥数么？？

用自己赚到的钱给辛苦养育自己的“长辈”送一份特别意义的礼物，这是昨天社会课的作业之一，虽然四小上午有些坎坷，但是下午大获成功，所以，在场的几位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四小的礼物。

“今日崇敏方知阿娘养育崇敏之不易，还有阿娘平日之苦心，崇敏日后定好好孝顺阿娘。”看着武崇敏递过来的一个奇丑无比的木钗，据说是他用草编的动物换来的钱，挑选了小半日最后才选定的，太平公主觉得心都化了........

于是她一把搂住武崇敏，儿一声，肉一声的大哭出来，其间还有武崇敏小手帮她抹泪说娘不哭的动人环节。

在听说这才是先生最后一课的作业之一的时候，太平公主想要“惩罚”他的心飞到九霄云外，不仅上半夜极尽温柔，而且下半夜还极为“大度”的拉着南雀去了药娘的房间，四个人大被同眠。

而李玄玄走的时候，也从那堆财物里取了不少东西，包括一瓶酒，两盒胭脂，还有镇上铁匠用来换钱的一把匕首和一匹布。

烈酒被她提炼成酒精，胭脂被捣碎提纯，虽然没有做成菊下仙子香液一样的透亮香水，最后只做成红通通的胭脂香水，但是今天一大早，看着红着眼圈辛苦半夜的李玄玄递过来的香液，上官婉儿也掉泪了。

“此乃玄玄用自己所挣之财所做，感谢上官娘子庇护之恩。”这句话，上官婉儿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

那把匕首被装入锦盒，那匹布被李玄玄准备亲手制成了一件粗陋的襦裙，过几日重新打磨缝制好后，准备一起送往长安相王府。

而她给女冠隐的，则是弥彦和精精儿在药王庙找到的“害人”药方，希望女冠隐拿去触类旁通，最好研究出解药，让天下少些人受害。

就连弥彦和精精儿，也从山贼的库藏中，取出最好的饰品和短剑，分别送给了李南和女冠隐。

而收获最多的，就是他们的南雀小师娘，每个孩子都送了东西给她，药娘也有东西入柜。

而所有的孩童，不约而同地将昨天的“日记”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们最敬爱的先生！

为了这篇“日记”，他们都熬到了半夜，今天早上还不停打着呵欠，弄得几位大人心中不忍至极。

本以为先生大喜并且露出欣慰笑容的众小，没想到是这么一副局面，听到那句最差一届，个个噤若寒蝉！

“李南，该打！”听到李南正在训斥几个孩子的消息，他们最好的大伙伴，被勒令再也不得上树不得喝酒的南雀，气得熊猫也不训了，气冲冲地要过来“以正家法”！！

“不是，连你也来添乱！！”李南看着众人没有半分阻挡的意思，一把捞过南雀，啪啪啪地当着众人打了几下屁股，看着后者吃人的眼神，李南立刻凑到她耳边说。

“南雀想耽误他们学本事？”

“哦........”想起山林中的老鹰都会残忍地将小鹰推出去学飞，呆萌地南雀也表示理解，然后果断地站到李南这一边！！

我总算知道你的好人缘是哪里来的了，你个心机表！！上官婉儿，特别是太平公主看着立刻叛变的南雀，气得牙痒痒，只觉得这个女蛮子怕是庄内心机最深沉之辈！！

很好，看着被问懵了南雀不在乎自己“造反”，再看看众人捂着眼睛不敢看的样子，李南心头的郁闷也消了不少。

也是自己不对，冷静下来的李南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看着众人的礼物和四小的样子，李南脸色也缓和起来，“起来罢，都坐下。”

“诺！”四小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坐下，同时对于南雀小师娘的感激和崇拜达到了新的高度。

也只有天真烂漫如南雀小师娘，才能让先生不忍发火罢。看着自家先生还有南雀小师娘，李玄玄定定地想着。

李南当然不是气他们的态度，更不是气他除了四篇日记什么也没有收到，他气的是他们日记里表现出的“务虚”倾向。

凡事必定要扯出一番大道理和感悟出来，动不动联系到圣贤教诲，事情过后不管结果如何，只觉得心性精进，而不是从实际出发进行分析，这也是古人的老习惯了，一时改变不了。

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是“士”的一贯表现，也是他们推崇的。而后随着“士”的腐化，连最后一点他们都做不到，而且为了求生，他们是叛变得最快的，还不如某些“屠狗辈”，最低贱的下九流呢。

秦淮八艳还知道为国徇死呢，那抢先自己剃发的才子们羞也不羞？？

“今日为了这天下，谭嗣同，请你死一死罢。”“为天下太平，两国邦交，还请公主远嫁！”留着泪以大义劝别人牺牲，这就是这帮人最善于做的事！！

而李南做得，就是让他们去掉“无事袖手谈心性”的习惯，让临危之时，她们用办法用智慧去“报君王”，而不是壮烈且无意义地牺牲生命，赢得那身后名。

毕竟，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可悲笑话和传统，李南不想再看到。

至少，不想在他的学生身上看到。

“求真务实，理性思考的教育，任重而道远啊。”李南叹了口气，喝了桌上的茶水，这才缓缓开口道。

“汝等昨日表现一般，但是尚可，而且汝等课业中，都言明方知世间险恶，小民不易，感念尊长抚养教诲苦心，甚好，吾心甚喜，昨日一课之目的，已然达到一半尔。”

“可是，另一半呢？？”咚——咚——李南轻轻地用青丝扇做得教鞭敲着桌子，一下一下，似乎敲到了在场众人心里。

“抱歉，吾并未看到！！”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李南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继续开口了。

“本门观万物而求世间之真，这世间之真呢？？精精儿！”

“在！”精精儿立刻站起，对着李南深深一礼。

“汝虽然并未入吾门墙，但吾心头，亦是跟吾学生一般。”看了女冠隐一眼，发觉对方对他点头微笑，并没有立刻反对的意思，李南这才继续开口道。

“汝记载中，言自己身为剑客，行走山川江湖，流连世间，昨日却忘却了剑客应时时保护其主之本分，虽觉察对方有异，但是大意之下，并未提醒，惭愧被汝师所救，若无汝师，汝当为刀下之鬼，是也不是？”

“正是！！”精精儿低着头，脸涨得通红。

“观汝之言，怕不是觉察其师在侧，愧于放松警惕，剑心蒙尘也，可是如此？”

“......是”精精儿惭愧无地，心虚地看了一眼女冠隐。

“剑客如何察言观色，南一窍不通，此中技艺，自有女冠隐传授，可吾且问汝，若是观中不是苍云子，而是汝师亦束手无策，天下第一之笑道人呢？

若是汝师被事情所耽搁，并未时时在汝身侧呢？此时汝当秉持剑客之道，如何败中求胜，汝且考虑过一二？？”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了。“何至于斯.......”太平公主笑得上来打圆场。

“错，昨日若非心知有女冠隐暗中看护，精精儿何至于斯，慨而论之，便是其空有剑客之艺，并无剑客之心！！

李南声音高了起来：“南虽不通剑术，乃知天下剑客，必须剑心通明，周遭变化了然于心，谋定后动，做最坏打算，最周全准备，消弭祸患于未发之时，而非于事后只逞血勇，思忖拼死而已。

“汝且问汝，汝昨日明知众人被俘，为何于马车上不住躁动？若真是惹恼贼人，当即斩杀于汝，日后玄玄等人需要汝之剑逃生之时，汝在何处？？？”李南问话让精精儿脸上血色全失，不由得浮现出后怕之色。

“以南观之，剑客者，当知如何挥剑尚且不足，当知何时出剑也。”

“石安所言，亦乃剑客真义也。”女冠隐隐隐点头，“还不叩谢先生教诲之恩？”

“谢过先生！”想到李南所说的情况，精精儿冷汗涔涔，对啊，如果自己不放下轻慢之心，时时保持警惕，安能有昨日之辱？

“那些盗匪，杀便杀也，汝等可想追查其背后之人为谁？又是何等人做庇护？对吾等是否有威胁？汝可以半分查探之意？”

“还有，侠以武犯禁，汝等剑客来去无踪，杀人如草，乃犯王法也，为何得民间敬佩，世家皇族，无不以礼相待，以醇酒黄金美人相赠？？剑客究竟何以立世？？汝等可知也？？”李南看着精精儿，话却是冲着女冠隐和修罗说的。

“身为剑客，汝可知为何挥剑？？？”

“石安大恩，某无以为报！！”听到这里，女冠隐正色，修罗也走上堂来，对着李南恭恭敬敬地施礼。

“未曾想通之前，汝不得出剑，每隔三日，随汝师叔下山！”女冠隐飘然远去，留下了一句话。

“诺！”精精儿对着女冠隐的方向五体投地，抬起头，则是修罗丑恶狰狞的面庞。

“小子，课后随吾来罢。切让汝明白何为剑客！”修罗对着李南行着大礼，随即酷酷地走出门去。

“诺！”精精儿对着修罗磕了头，乖乖地站到一边。

此乃世间大术也..........到了此时，再也没人怀疑李南是因为昨天没有收到礼物而不爽，只觉得今天能听到这一段，他们的孩儿如果能有所收获，也算是值了。

“还有汝，弥彦！”看着对方已经跪下了，李南恨恨地敲了一下的他的头。

“汝日记中言明，遗憾并未察觉乡民并无一人与那牙人牛二搭话，感叹自家目光不够，也未察觉汝等进入道观之时，乡民眼中担忧，很好，可是汝可曾发现，汝等那五色锦缎所做包裹，已然漏底也！！！吾之前并未对汝等言明，汝等果然未曾发觉也！！！”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里发寒，弥彦伏地不起。

“这些吾都不怪汝，慢慢历练可得，可汝所呈日记中，可有半分对于对如何进入陌生地界，应当如何之反省？？？汝身为尸神，若带领手下布控孙家镇，当从何入手？如何打探消息？？身为尸神，情报不明，不细察入微，汝害死者，怕不是汝等一人！！还有吾等性命！！区区一镇尚无计可施，若是在长安.......”

这番话一出，尸神弥彦只觉得浑身发抖，想起某些过往，还要自家先生是如何起家的，只觉得身上发寒，磕头如捣蒜。

“还误入区区一蟊贼道观，被其药翻，被俘后不知如何安慰并带领众人如何脱困，冷静分析周遭情势？？反而拼死挣扎，让人堵住汝等之口，让汝等想言明身份震慑贼人亦不可！！若当真被贼所杀，玄玄被辱，汝过之大也！！！”弥彦听到此话，停下了磕头，扭头看着一脸泪痕的李玄玄，只觉得万死难赎。

“汝忘却被汝设计者？吾那酆都之术与如何做好情报工作一书，汝都读到狗脑子中不成！！”李南越说越气，扇子都砸到弥彦头上。

“弥彦知错！！”弥彦大声喊道，心头也无比后怕，只觉得辜负了先生大术的同时，也庆幸地流下泪来，感谢先生还愿意打自己。

依这位先生的性子，还能打自己，说明自己还可以造就。特别是听到那句“下去重写罢.......”他只觉得欢喜无限。

于是他砰砰地磕头，站起身来回到座位上。

“还有汝，玄玄，吾寄于厚望之衣钵传人。”说到这里，李南瘫在太师椅上，声音都无力了几分，听得李玄玄和上官婉儿心头一阵发凉。

“是，先生！”李玄玄此刻泪流满面，只觉得恨不得一头碰死。

“汝乃传承某衣钵者，昨日之文，情真意切，为师感动不已。”说道动情处，李南柔声说道，“起来罢。”

“玄玄不敢........”李玄玄跪地不起，还是李南示意，南雀小师娘硬拉起来坐下的。

“本门之学，旨在求真务实，观察万物映证对比，关于此处，汝比他们强上一点，但是汝乃吾所选衣钵传人，光是如此，尚且不够！！”

“但除去人心莫测之外，民心可随意操控之外，这世间真实，汝可观察过，映证过？？”李南站起身来，吓得李玄玄又差点跪下了。

“汝昨日一行，只见人心，未见世间，汝可曾想过，为何那药王庙害人无数，何以存留至今？为何乡民为病所苦，其根源如何？？那孙家镇地处三镇中心，为何尚有盗匪，为何依然贫穷如故？？其镇民以何为生？其米价如何？盐价如何？汝推倒镇民心中之‘神’，改换镇中秩序，接下来有如何引导？？如何让其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而不是汝等一时给予的微不足道之恩！！”

“枉镇民将汝视为让其摆脱苦海之真人，汝连予其细微救赎亦做不到！！”李南看着李玄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反而——让那赵家孤儿寡母日后孤苦！！”

“啊？？”李玄玄没有想到这一层，整个人呆呆的，只觉得羞愤欲死。

“郎君！！”“石安！！”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都喊了出声，制止了李南的发问。

这是知识，对于李玄玄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便是在天家，也是皇帝和他的继承人需要修习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治学，而是属于帝王术的范畴，真的做到了，甚至可以让人立地成圣！

女圣人！！！此刻上官婉儿想起了那日殿中的谈话，至此，她再也不怀疑李南身怀“大术”，也再也不怀疑他出自山海，也再也不怀疑李南的野心。

“休要阻我，吾之传人，区区一镇尚不得改变，日后何谈改变这天下，吾等门人，当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上古诸贤继绝学，为天下启民智，为后人指道路，为万世开太平！！！”李南几乎吼了出来。

此言一出，别说最崇拜先生大术的弥彦，便是精精儿，也是呆若木鸡，被话语中的宏大气势给震慑住了。

“天子剑.........不，圣人剑......”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至高剑道，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

原来汝之愿景，从来都是这天下么？听着振聋发聩的吼声，想起某个耄耋老人，上官婉儿觉得两人的身影有些重叠。

山海之丈夫，从来都是这般么？她如此想到。

“郎君.........”想起李南描述的那个人人无饥馑，小民生活堪比王侯的世界，一直觉得自己无法想象的太平公主望了望天空，只觉得她的郎简直天下第一。

“先生..........”李玄玄已经泣不成声，“玄玄深负先生之望也........”想起昨日心头的小小得意还有镇上可能的“变化”，李玄玄只恨不得一头碰死。

于是她砰砰磕头，磕得头都肿了，差点磕出血来。

“求学之道，在于真，在于思考，不在磕头也。”看着没人阻拦，李南不顾男女大防，赶紧拉住了李玄玄。

讲道理，如此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他也不忍对方破相。

看到没人拦住李玄玄磕头，李南对众人怒目而视，意思是我学生都磕出血了你们当家长的也不拦一下？？

“石安待玄玄如此之厚也......”看着李南着紧的样子，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对视一眼，甚至有些.........吃味？？

好嘛，训徒的是你，当好人的也是你，合着我们就是坏人呗？她们当然不是吃可可爱爱小县主味，而是痛恨李南又当又立的无耻。

看着李玄玄先生比天大的样子，太平公主对着李南比了一个可怕的手势，让李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紧目光求饶。

哈哈哈，看着李南的样子，堂中的气氛才缓和起来。

“昨日最让吾满意者，便是崇敏之文。”看着李玄玄慢慢止住哭泣，李南抱起了吓坏了的武崇敏。

这个动作让太平公主都看呆了，随即又是幽怨又是痴迷地看着自家宠溺孩子过分的郎君。

“孙家镇饴糖饼两文，柿子六文一斤，草编犬子十二文，一草编犬子可换六枚饴糖饼，两斤柿子，学生与那卖秋梨郎君交好，言明日后可用草编犬子换五斤秋梨........若是那松娘学会学生草编犬子，可用其换饴糖饼，其便可饱食也........”李南一字一句地念着，全是小豆丁在镇上的见闻，还有下次教他的小伙伴如何编草编小狗换钱后，大家都有饴糖饼吃的事情。

“这才是汝想要传递于汝等者，这世间真实尔。”李南笑着摸了摸小豆丁的头，接着让人抬上来一个从长安东来的巨大箱子。

“此物本来是吾给予汝等其中最优之人之物，乃是本门学问之基，未曾想吾家玉虎儿得之也.......汝等这些师兄师姐，羞也不羞？”说道此，李南已经笑了起来。

整个堂上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不少。

“好了，今日为师话语过重，汝等且知爱之深，责之切，父母之爱子，便是如此，下课罢，对矣，且让吾等看看这为师赠予玉虎儿之礼罢。”

“先生苦心，弟子无以为报。”众人各自跪地行礼之后，这才各怀心思的走到了堂前。

“玉虎儿，去拆汝等之礼罢。”亲了玉虎儿一口，又递给他一把钥匙。这个动作让众人侧目不已，然后小豆丁从李南身上下来，拉着南雀小师娘和自家娘亲的手，开始拆自己的大礼物起来。

咔啦——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揭开了上面的红布，弥彦精精儿合力将师弟的礼物搬出来，众人皆是惊叹不已。

“此乃——何物？”看着面前的球形物体，随着李南的手不停旋转，上官婉儿惊讶的问道。

“此物名为地球仪，又名真实世界！。”站在硕大的铜质地球仪面前，李南拿出了量角器，很高兴黄赤交角一分不差，感叹古代人民无限智慧的同时，看着众人的惊诧的眼神，笑得无比轻松。

“此乃，吾大唐？”看着李南手指的某处，上官婉儿惊呼起来。

“呵呵，玄玄！”李南含着自己爱徒的名字，“给上官娘子讲讲........”

“诺！”李玄玄走到近前，指着上面的山川，开始讲述起来“天下分为五大洲四大洋........”

很好，看着太平公主嫉妒加甜蜜的眼神，李南很高兴自己的学霸女徒弟真是厉害。

“好！玄玄，不枉为师授汝地理之学。”听着什么亚寒带季风气候，还有看着上面标准的黄金之国，亩产万斤之粮，上官婉儿吃惊得合不拢嘴，还没有从天下如此之大，四海如此宽阔的震惊中缓过心神来，李玄玄讲得，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汝且近前，此物予汝，好生修习吧。”李南从怀里掏出一册，递给了李玄玄。

“谢先生厚赐。”看着手里那本《长短经》第一卷，明显是先生的字迹，李玄玄也觉得开心起来。

原来这位如此偏爱玉真........略略翻看了两页，知道上面的学问出处的上官婉儿，还有知道那位“先生”将此物赠予李南的太平公主，不由得惊得下巴都掉了。

“精精儿，弥彦。”

“在！”

“此两物，原本以汝等考绩，本不该拿，今日赠予汝等，日后好好学习罢。”李南让人碰过两口箱子，两人磕头受领了。

“好剑！！”一泓秋水出窍，看着李南授予祸斗们高炉炼钢，用古法弄出来的高碳钢剑，两人见猎心喜。

同时赠予他们的，还有名为学霸笔记和教材半解的的东西，没办法，两人文化课实在拉胯，李南不得不给他们开小灶。

“吾等承蒙先生如此错爱，当肝脑涂地尔。”四小在大姐头的带领下，砰砰砰地对着李南磕头。

“先生果然爱吾等甚深也........”看着手里的东西，四小感动莫名，他们背后的家长们也觉得李南还是那个宠孩子没边的不着调。

“吾要汝等肝脑涂地作甚，若想报答，那就好好学习，日后比吾强，便是吾之夙愿也，汝等可还记得吾门中教训乎？”

“吾爱师，吾更爱真实（世间万物，皆可为师也）”众人皆七嘴八舌地念了起来。

很好，还是这么不整齐，我真是开心啊，李南“开心”地捂着脸，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众小：

“汝等可还记得那《师说》？”

“故此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众小福至心灵，在李玄玄地带头下，齐声念了起来，哪怕小豆丁滥竽充数地在里面混，不过夜总算没有堕了气势去！！

“很好，为师今日老怀大慰........”本想捋一捋胡子，看着不及一寸的“短须”于是捋了个寂寞的李南，深刻觉得自己之前喜欢刮胡子的习惯实在是有些不好。

看着旁边笑得快要打跌几位，他感激宣布到：“昨日为师下山偶有所得，采购不少当季食材，今日好好让汝等看看为师本事！！”

说罢，李南把幞头一扔，外面的长袍一脱，缓缓地摸出一块红色的头巾来。

“又来也........”看着自己郎君越来越熟练的脱衣服动作，太平公主有些没好气，脱自己衣服这么快，脱兔兔衣服的时候怎么就见不到？？

“菊下楼！小当家，参上！”带着红色头巾，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李南恨不得立刻拉下臂膀上的丝巾，露出那个特字来。

你们这群不识货的，没有发现今天的装备可是新的么？李南有些不爽。

今日，那个特字周围，自己还特意让云纨嘉绣了一条龙呢。

第260章 南雀、熊猫和松子 作为一个拥有完整后勤，情报，刺杀，善后的组织，地府竟然没有自己的厨房和大厨，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翻遍了种花的各种传说，都没有发现地府中的厨房名字。

虽然某个菊下楼的小当家，掌握各种下药技术（制造毒药），擅长操纵光芒（三棱镜，望远镜，放大镜），掌握着传说中的厨具（自制打蛋器和手动研磨机），甚至是可以自己脑补bgm的可怕存在，很想设立一个厨房部门并亲自担任第一位特级厨师。

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郎君胡闹个甚，妾未曾听闻地府有庖厨之肆，设易牙之官也.........”听到地府厨房这个名字的时候，药娘大着肚子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就在她身边，同为孕妇的南雀躺在两头熊猫盘卧而成的国宝沙发中，喝着加了蜂蜜的果汁，好奇地看着李南耍宝。

虽然我对你大德鲁伊的血脉不再怀疑，但是我对你一个孕妇如此嗜甜简直欲进一言啊，南雀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啊啊啊。

堂堂国宝，为什么被你弄成了沙发一样可笑存在啊，还有，为什么他们可以让你随便摸，甚至盘成一团让你整个人都幸福地陷进去。

而我为什么砍了这么多竹子，喂了这么多酒，只有摸一摸的待遇啊！！

最可气的，作为孕妇不吃酸不吃辣，竟然爱吃甜的，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么？？喝完蜂蜜果汁的你，给我把奶茶放下啊，蜂蜜水才是你的，孕妇不能喝奶茶！！

还在那边片鱼的李南，看着南雀手里的奶茶，立刻呵斥了她的行为，结果迎来的则是对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不是，你要反？？”看着对方挑衅的眼神，李南只好请出了对南雀宝具，于是他转过头，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法宝，不，看药娘！！

果然在药娘的一个眼神下，南雀讪讪地放下了奶茶，紧接着，让李南头皮发麻的操作来了，她竟然把奶茶喂了熊猫！！！

住手，你这是要把国宝养成废宅么？？给我好好给国家和人民道歉啊，想想他们熊猫酒仙功夫熊猫之类的职业.........片鱼片到一半的李南，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去抢熊猫的奶茶。

结果事实证明，武僧这个熊猫一族的天赋职业果然名不虚传，一击简单的震慑击之后，李南在松软的草地上翻了个跟头。

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侮辱性极大.......

满身草叶的李南站起来，听到的是熊猫特有的咩咩叫声，看着对方永远没办法发彩色自拍的脸上全是惊疑，看样子是在说：拿着菜刀的两脚仆从？？似乎你对于本皇有意见？？

不是，看着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喝的熊猫，熟练的一口竹子一口奶茶，觉得对于熊猫教育任重道远的李南，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步入中年可悲家庭生活的悲惨境地。

中年男人家庭地位排序：父母，孩子，老婆，猫，然后才是自己，古今都一般同。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呢。

好把，看在你是国宝的份上，你萌你有理，趁人不注意地香了药娘一口后，看着对方有些嗔怒的表情，李南哈哈哈地笑着跑开了。

要不说男人到死都是少年呢，光是喜欢偷偷亲喜欢的女同学这一点，哪怕结了婚也没有改变。

而渣男和好男人的区别在于，你亲的那个女同学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老婆。

想通了这一点后，看着无奈的药娘和嘻嘻笑着的南雀，低头赶紧片鱼的李南，觉得自己简直有些哲学家的潜质。

但是悄悄抬头一看，他脸色立刻又变了。

不是，药娘你手里的松子哪里来的？摇椅旁边的小锄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求求你，做个人吧，山上的松鼠已经很辛苦了不是吗？秋天了，人家收集点松子不易........

等到李南远远跑开之后，突然发觉药娘突然掏出一把松子啃了起来，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脸.......

自从药娘get了松树下“捡”松子的技能之后，似乎她对于这个“收获”很喜欢，虽然哪怕现在富了，每年秋天的她，都会成为山里松鼠的噩梦。

蜀中的南音庄园，已经成为了附近松鼠的禁区。而之前李南陪着她散步的时候，她也总不忘拿起她的小锄头，顺便挖点野姜，刨点松子啊什么的。

哪怕被李南说了几次，从来最听话的她，都嘴上说着是是是，然后下次继续。

虽然由此可以看出，你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不错啦，但是咱们能不能放过可可爱爱的小松鼠啊，再说，你一个孕妇每次弯腰我都心惊胆战好吗？？

李南用“可怕”地目光死死的盯着药娘，后者恍若不觉，而且展颜一笑，示意了一边开心唱着山歌的南雀，意思就是你来鸭，你来我就放南雀。

然后对方“嚣张”的当着他的面，故意开心滴吃着烤松子。

对此李南摊了摊手，如同当年他在山里对她做的一般。

看到这个动作，药娘笑容更加甜蜜，指了指旁边堆成一小堆的松子，意思是我给你留的。

好嘛，李南心头不由得一软，这个颇具后世意味的摊手还有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他和药娘都喜欢，他也知道药娘为何如此喜欢挖松子的原因。

因为他跟她聚少离多，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有做两人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来排解对于他的思念。

而这个摊手的姿势和挖松子的活动，是独属于他和药娘的，代表着两人共同拥有的那段辛苦而有趣的记忆。

据药娘说，山上那短短的十几天，是她一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轻松时光，也是让她决定跟着李南的开始。

当时药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在蜀中南音庄园，就在那个他们分别的夜里，当时李南看着这个温柔痴缠得不像话的女子，只有动情地、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天天都会让她快乐。

换来的，则是对方轻轻地一声嗯，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信任和柔情。

那一刹那间，李南只觉得自己拥抱住了一个小小的、完整的世界。

看着药娘露出的沉湎表情，李南故意恶形恶状地走了过去，然后学着南雀一样靠在熊猫身上，开始剥起松子来。

每剥一个，他就亲手喂到药娘嘴里，唱着只有在山中时候，独属于他和药娘的“奇怪歌谣”，换来的则是药娘甜蜜的微笑和南雀等着投食的样子。

有一首“名诗”描写得好：你在外边把食打，饿了我溜溜半天多，穿越客一见不怠慢，喂了这个喂那个，喂了那个喂这个，喂了这个喂（那个）…………

好嘛，穿越客面前的松子壳越来越多，药娘，南雀，还有两头滚皇，甚至还有疯着跑来的武崇敏，也把李南放在小碗里，好不容易剥好的松子一下拿走，同时一边吃一边死死地盯着自家先生，等着下一捧松子的出现，气得李南恨不得打死这个破坏气氛熊孩子。

弄了半天，李南一颗都没有吃到。

好在药娘还是心疼她的郎君，轻轻剥了一颗喂到他的嘴里，总算让他品尝到了松子的甜蜜滋味。

香脆富含油脂的松子怎么会是甜蜜的呢？

那是因为李南在吃松子的时候，调皮地舔了对方的手指，看着药娘羞得飞红又不敢明说的样子，李南总算觉得自己报了仇。

“好个惫懒郎君，妾在一旁累断腰，郎却好生悠闲........”正在李南和药娘南雀说着话唱着歌开心滴吃着松子的时候，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出现了。

“哼........”太平公主看着李南，大眼睛里感觉有飞刀射出，带着“大妇”抓奸的态度，太平公主站在那里，酸气冲天了都。

不是，你所谓的劳动就是指挥仆人做事，累个屁啊。

而且那个仆人还是我........

片鱼的是我，掌勺的是我，决定菜单的是我，虽然食材的处理都是庄内的厨子做的，但是大厨只管掌勺，不管剥葱剥蒜不是正常的么？

看着一副“亲手做羹汤”累得不行模样的太平公主，李南心头，顿时升起对于古代封建贵族残酷剥削劳动人民的强烈批判。

怪不得要革命呢？要是“饭”都是你这个做法，咱们还不反了你们三座大山之一！！

剩下的两座，今晚我定要好好推一推！！看着太平公主胸口另外两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李南觉得自己战斗热情十分高涨。

然后，就在被拎回新开张的地府厨房的路上，李南的腰差点被拧得不是自己的了......

来到厨房，看着笑靥如花的太平公主和同样笑得如同秋日山花灿烂的上官婉儿，穿越客第一次觉得——

地府厨房这个东西之所以不存在，还是有他一定道理的啊。

或许本来就没有地府厨房，但是当两个心机深重的可怕女人加入后，哪里都是地府厨房。

虽然厨房烟熏火燎的，但是此刻在两个女人中间，只觉得浑身都快要冻上了的李南，看着盆子里的片成片的死鱼，只觉得在这密集的眼镖言刀，唇枪舌剑下..........

自己也不遑多让好吧。

第261章 地府厨房 事情由来是这样的，就在几个时辰前，第一次看到李南一副如此耍宝态度的上官婉儿吃惊地有些合不拢嘴，连忙问起了李南为何做如此“怪状”？

虽然今日她所见所闻，让她的嘴早已合不拢了，但是李南的如此滑稽之态，还是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怎么说呢，就像看着某个大boss团灭了你很多次之后，他突然狞笑着，然后变成了1级的嘤嘤怪一样，让人觉得画面崩坏到恨不得删游戏。

于是熟知内情的李玄玄还是很贴心地给她讲了“恩师”平日里的不拘礼法，甚至不乏绘声绘色描述恩师那颇具“诙谐有趣”之处，让这位直呼妙不可言李郎君，不愧是汝也。

“孩儿们送礼予吾，吾何惜一餐乎？？”李南笑着说道，意思是这一餐是奖励孩子们的，但是他体内的料理之魂熊熊燃烧也是很大的，好吧。

料理人，料理魂，料理人都是发光人！！

“既如此，萍眉子亦愿助石安，犒劳孩儿们。”上官婉儿微微颔首，觉得很有趣。

听听，同样是一句孩儿们，上官婉儿说出来就是如此亲切慈祥，好似老姨母一般，而李南说出来就像是山大王招呼喽啰。

至于南雀，每次听到她喊孩儿们，李南总想起某个名为圣婴大王的家伙.........

听到上官婉儿都来了，太平公主也表示要参加，她可放心不下这俩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她得过来看着。

南雀早就跃跃试试表示自己也要参加，强烈要求自己负责食材获取的工作，也就是打猎的部分。

吓得李南赶紧阻止，饶是这样，经过李南一点都没有苦苦哀求的“厉声呵斥”下，南雀得到了一柄钢叉，负责叉鱼的工作。

至于工作完成的情况嘛，没看见李南片鱼片得快要怀疑人生了么？

既然南雀也来了，药娘也就不得来了，李南让南雀将药娘搀来呼吸新鲜空气，并且让南雀特意捉了几条鲫鱼，又精心挑选了几样药娘喜欢吃的野菜和水灵灵的，刚刚出土的菘菜，并且让厨子推了豆腐，准备搞个豆腐鲫鱼汤给她喝。

这可是某个了不得的伟人最爱的菜肴，国宴私房菜，李南当时说起地时候无比骄傲，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也是有来路有传承的。

听说药娘都有自己的专属菜肴，其他人就不干了，于是李南只得一一安抚，给他们订制菜肴。

说是其他人，其实也就太平公主一个，而且她想要吃李南的豆腐........其实是李南描述过无数次的麻婆豆腐也。

而南雀，表示自己和几个孩子一样，再来一个上次吃的生日蛋糕就好啦。

最可恶就是上官婉儿，也不知道是故意凑趣还是就是为了恶心李南，也说自己想吃李南那日宴会所言的“红烧牛肉面”。

好吧，你们都是大佬，rbq，rbq。

于是李南只好去让人杀牛。

好在不用他杀，庄内一头才买过来，出生不满半年的小牛犊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地在喝水给“不小心淹死”了，李南于是很高兴自己可以免于不得杀牛的法律责罚，更高兴自己得到了一堆带着青草香和奶香的牛肉。

于是，整个庄子的厨子都忙活起来，为了今晚的晚饭，还有即将到来的午饭。

首先是炸物，李南很贴心的给这帮儿童做了个炸鸡，好在庄上的老人都是做惯了的，很快弄出一大筐热气腾腾外酥内嫩，一咬带着丰盈汁水的——大唐版吮指原味鸡。

然后李南让大师傅和面，多加鸡蛋和酵母，还加入了蜂蜜加速发酵，上面还刷了一层蛋液，烤出来热气腾腾的带着芝麻的面饼。

另一边，他让厨师割了牛里脊，留下最嫩的两条，细细地切做臊子...........晚上炒麻婆豆腐备用，剩下的他让人切成圆形，妥妥的带着奶香的雪花菲力牛排。

带着热气和诱人雪花状脂肪的小牛肉，清洗静置一会儿，稍微排酸之后，撒上堪比黄金的胡椒，加入香草，精盐，用芝麻油涂抹腌制十分钟。

然后将锅微微加热，正面煎四十五秒，反面四十五秒，李南就得到了堪称完美的牛排（牛排煎制不要超过一分半，m4的肉就足矣，没必要m6以上，老失按）。

此时酥松的面饼也烤好了，面饼割开，加入厚厚的厚牛排，放入盐糖水泡了的生菜，涂了一层味道有些大的乳酪——此时虽然有奶酪，但是都是羊奶，但是不妨碍李南完美的牛肉汉堡打完收工。

有了炸鸡，怎么可以没有薯条呢，此时虽然没有土豆，但是有山药啊，李南丝毫不可惜油，用芝麻油炸了一大筐山药条。

180天皇家小牛肉菲力巨无霸汉堡，北纬32度天然炸山药条，一百二十天跑山吮指原味鸡，配合秘制椒盐，再加一杯皇室贡品奶茶，皇家金拱门的午餐套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看着众人吃得眉开眼笑，特别是孩子们，李南甚至考虑要不要带上夸张的红色大卷发，鼻子上贴个球，让他们喊自己麦叔叔得了。

正所谓数码宝贝四天王，哥谭市里你最忙，金拱门里你站场，扑克牌里你两张，看着吃了两个汉堡正要第三个被拦住的南雀，有些感叹唐人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李南，突然悲哀地发现——

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因为最后一个汉堡，也被肚量大的弥彦给吃掉了，搞得李南只好用面饼夹了几片菜叶子算是自己吃过了，同时心中暗暗生闷气。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啊，我说我不吃你就真不让让我啊，还是你太听话了，我说不吃就以为我真的不吃了？？

等到众人吃过今日份套餐，孩子们，特别是南雀要求每天中午都想吃这个的时候，李南有些郁闷的拒绝了，然后在“家长”们的目光下理所当然的拒绝无效，只得到了南雀和药娘七日可以吃一回而且不能吃炸鸡，奶茶换成果汁的“交换条件”！

这算不上作茧自缚呢，方才还在感叹大成功的李南摇摇头，觉得有些无奈。

特别是他发现，上官婉儿竟然喜欢吃炸鸡的时候，穿越客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坏了.......

从此，不食人间烟火，风流倜傥的上官婉儿在他心目中，再无一丝偶像包袱。

等到众人对于午餐啧啧称道，各自消食运动的时候，李南带着两位“亲手做羹汤”的家长们，开始了晚餐的准备工作。

虽然大部分也是他的“下手”们完成的，两位家长除了捣乱就是阴阳怪气，但是不妨碍她们高调的将这一餐归功为自己劳动果实，残酷地剥夺了李南的荣誉。

要知道，他也是出来“大力”的啊：很多东西都要他这位“大厨”完成，主要还是调料的配比，油炸的火候，配菜的选择，林林总总的，总之十分琐碎。

鱼羊为鲜，今日的大菜，就是酸菜鱼、烤全羊和鱼羊鲜。剩下的就是小豆丁们的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南雀的蛋糕，太平公主的麻婆豆腐，药娘的鲫鱼汤，上官婉儿的牛肉面........

也就没有“几个菜”而已，某穿越客哭着按。

酸菜还在菊下楼刚开的时候，李南让人腌制的，虽然味道还差点，但是也属正宗了，鱼也是庄园里的不超过三斤的鳜鱼，关于这个，作为无辣不欢某个地方出生的李南，自然精熟无比。

烤全羊自不必说，太平公主的突厥奴隶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个项目，但是调料方面，李南加入了精贵的胡椒，花椒，来自西域的枯茗，也就是后世熟悉的孜然，而且随着大量的精盐不要钱的洒下，此时已然有几分香味了。

然后就是大蛋糕，下山才买了不少当地野果还有山枣核桃之类干果之物后，萧宁氏很有信心，表示这个蛋糕不比上次娘子们的寿辰那个差！！

而鱼羊鲜，就是李南后世在某个人均2k的餐馆吃过的一道精贵菜，所谓羊方藏鱼是也。

此菜据说彭祖所食：一整块羊肉精修成方块，用酒，精盐，姜片腌制过后，划开一道口子，放入同样腌制好的鳜鱼片，竹签封口后然后加入香菇火腿等。

将这些放入笼屉，下面用高汤蒸熟后，将香菇等弃之不用，将剩下鱼骨加入新鲜高汤中熬制奶白，然后掺入后复蒸片刻，最后取鱼头鱼尾摆盘。

羊方在中间，鲜鱼里面藏，再淋上滚油既可，端的鲜美无匹（对了，炖羊肉忌花椒，因为这样羊肉会酸化，失去了原本肉类的鲜美和自带甜味，老失按）。

没想到这道菜，太平带来的厨子竟然会！！！

还以为可以吓众人一跳的李南有些气结，同时厨子们也瑟瑟发抖地表示，他们没有后面复蒸和熬制高汤淋油的工序，郎君果然堪为吾等之师，能人无所不能，一个个过来跪地磕头。

气得李南赶紧掏出另一道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奢侈”菜，让他们看看自己特级厨师小当家的实力！！

这道菜之奢华，连旁边一旁观看的上官婉儿都啧啧称奇，直言奢侈太过，太平公主笑而不语，整个地府充满了阴阳怪气的阴间气氛。

原来这就是郎君所言小民日日所食之物么？看着李南十分奢侈地浪费了十几斤堪比黄金的“雪花盐”，就为了做成一道菜，太平公主只觉得李南所谓的那个世界是在太不可想象了。

其实太平公主也想错了，这道菜放在后世，也不是平常时候能吃到的，而是一道过年菜。

虽然后世日子好的天天像是过去过年一般也就是了。

具体做法是这样的，如果说刚才是羊方藏鱼，这道菜就是鱼内藏羊........取一条活蹦乱跳，足足有八斤重的黄河大鲤鱼，鱼腹中塞入姜片枸杞羊肉香菜等物，用粗线缝住口子，一来为了形状好看防止里面的羊肉溢出来，而来几个间距过大的口子也能排出加热时候的热气。

然后，重头戏就来了。

取数斤精盐，加入花椒碎胡椒等物，然后用水活成泥，包裹着鱼肉，做成一条鱼的形状，然后在厚厚的盐壳上用刀划出鱼的模样，一起送入烤炉里烤制，烤出来之后就是一条金黄色的盐壳大鱼。

盐味自然渗入，鱼皮微微焦脆，里面鱼肉的鲜和羊肉的鲜混合一体，十分的鲜美，而食用的时候只需要弃鱼，不不，弃壳食鱼就好了。

因为此时雪花盐十分精贵，而后世精贵的羊肉和道地鲜鱼，甚至天价的腌制火腿反而十分便宜，所以上官婉儿看着如此“奢侈”的做法，听着李南描述其中滋味，暗暗惊叹于这位的奢侈和“吃过见过”。

想起那位当日所描述的“佛跳墙”.......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要在庄上多住些时日，甚至，元旦之时溜出宫来，也不是不可。

想起去岁自家名义上“丈夫”的私下的荒唐和不羁，上官婉儿觉得可能性很大。

就在去岁上元节，在武三思这个老奸臣的蛊惑下，李显“与民同乐”，将宫中多一万多妇女，也就是宫女都放了假，让她们穿上节日的盛装，去长安“玩耍”。

然后关宫门的时候，不出意料的，一个都没有回来..........

由此可见，大唐风气多么“自由”，吊打后世一切所谓“盛宴”，还有这位戴了不知道多少顶帽子的李显果然玩得很开，皇帝就是大气！！

因为名义上，宫里的宫女，全部都是他的女人.........

所以才有了韦后上官婉儿武三思和他，四个人的动人爱情故事，据说这位喜欢人多热闹，还是个铁血“真男人”，所以有时候武三思还要贡献出某个老花朵.........一群人一起嗨嗨皮皮。

看着这个贱婢“眼泛春情”的样子，一直盯着她的太平公主气炸了肺，虽然对方不过是想起某些自己经历过的某些极为嗨皮的聚会，太平公主也略有耳闻，但是不妨碍太平公主吃醋。

“郎君，妾之豆腐也？”太平公主娇声问道。

“不忙，不忙，先烧牛肉。”李南本来是想着麻婆豆腐的是道快菜，最后一道才做的心思，结果被上官婉儿一句“便是吾那红烧牛肉面乎？”给打入了地府，腰间又是一阵剧痛。

“额.........”解释过了一遍依然挨了第二下的李南有些无奈，让弥彦切牛肉末。同时感叹女人不讲道理这件事本身就十分的讲道理。

大块的牛肉烧制，按照唐人的口味多加糖，酱油，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白芷小茴香等，再加入着名的剑南烧春和滚水，用柴火焖烧之后，李南又如法炮制，赶紧将排骨烧上。

然后，他又去看了一下鲫鱼汤的火候，吩咐厨师准备拉面，又让人切好蒜末，香菜末之后，这才赶紧跑出了厨房。

这厨房，真不是人呆的啊，李南捂着自己又添新伤的老腰，望着远处的秋日山景和郁郁葱葱的松树，无比地想要抽烟。

刚刚趁上官婉儿不注意，太平公主拿出了宫斗下药的本事，抓了一大把盐就要往红烧牛肉的锅里放，被李南悄咪咪地拦住之后，他的腰又被拧了一圈...........

知道的是太平公主捣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手艺不好呢，看着自己臂膀上那个隐隐要放光的特字，李南义愤填膺！！

这是对我小当家的侮辱！！！

也不知道上官婉儿看到没有，李南定定地想着，一边想着，透气完毕的他不过刚刚回到厨房，就看到上官婉儿“不小心”路过踢碎了一板豆腐.......

李南就知道，现在的厨房可是个没有硝烟的可怕战场。

看着太平公主笑靥如花地，又要“不小心”打泼醋瓶子在牛肉锅里，一干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地不起之后，李南罕见的雄起了一回！！

“厨房重地，乃是吾男子战场，汝等妇人，当退避三舍！！”李南也不怕拳师打拳说歧视了，吼出了今天第二次让她俩“振聋发聩”的言语。

“哈哈哈哈——”两人顿时笑得打跌，捂着肚子哎哟起来，这一下，差点又将给药娘的鲫鱼汤给打翻，慌得李南赶紧“请”她们出去。

看着两人款款携手出门，如同好集美一样讨论着长安最新的八卦，又将某个异人最新流出的诗文对了一遍，李南回过头来给打下手的弥彦告诫道。

“贵家女，虎也........”

“谨遵先生教诲。”浑身是汗，刚才头也不敢抬只顾剁肉，差点把牛肉末剁成牛肉泥的弥彦表示先生果然每发一语，都是值得他铭记一生的至理名言。

看着案板上的牛肉泥，李南于是让人拿来了一根铁棒，让弥彦去外面表演下钢棍解师傅，表示今晚会多一道爆浆牛丸........引得武崇敏高兴地拍手，南雀跃跃试试。

谁叫你中午吃了我的汉堡，看着几十斤的精铁棍上下翻飞，累得满头大汗的弥彦，李南觉得开心极了。

哎哟，行政总厨果然不是人当的，李南这才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只顾叹气。

虽然相比于那些厨子和仆人，他的“活”十分轻松，但是下午在地府厨房的遭遇，让他感觉精疲力尽。

这个感觉，怕是比跟杨空月等人斗上几天几夜，也不遑多让。看着刚开张第一天的地府厨房，李南觉得后世关于地府各种的记载中，阴间没有厨房这件事简直十分合理。

因为这种地方，鬼都待不下去吧！！！

想起地府的刀锯，油炸，炭烤之刑，由此衍生的烧烤和炸油条之类的小吃，李南觉得突然自己有个重大的发现。

难怪没有地府厨房，原来这整个十八层地狱合起来，才是一个大厨房........

“可见当个厨子有不易啊.......一个好的行政总厨足以当阎罗王了。”一念及此，李南突然觉得自己头上红布更加鲜艳起来。

“招待不周，请多关照！”突然中二起来的李南看着身后的厨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治大国如同烹小鲜，这厨房之地，最为凶险也.........

决定了，下一课就是厨艺课，是让众小知道厨房的可怕和多么值得敬畏了。

看着玩耍得开开心心可可爱爱的众小，李南的脸上露出了极其阴险的微笑。

于是，哪怕十几年后，都被所有五庄观子弟称为不可逃脱的痛苦之地的地府厨房，就在这和煦的秋风中，以一种丝毫不起眼的方式，悄悄地成立了。

哪怕十几年一些名满天下之辈，在所谓“同窗会”的时候，提到某个地方的时候，都罕见地面露恐惧之色。

甚至他们都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名字，用辣个所在和辣个男子来代指。

科科，谁叫我是雾都人呢？

看着面前满满地一罐去了籽加入香料芝麻的茱萸，李南狞笑着，缓缓地将一勺滚烫的热油淋入。

今晚的菜肴，怕是要多亿股味道了.........让人呛得喘不过气的青烟中，李南笑得如同传中说地下主者一样阴险邪恶。

地下主者，解下道之文官；地下鬼帅，解下道之武官。文解一百四十年一进，武解二百八十年一进。

本来李南之前的代号是地下主者的，因为他还有一本要人命的黑簿，所以才自称黑簿之主。

而今天，这位黑簿主造出的滚烫火辣之味——对于某些拥有娇嫩舌头的人来说，简直不啻于八热地狱的酷刑。

当然，也有人爱得不行的，比如当天晚上火辣得不行的某只兔兔.......

“开饭矣。”已经完全黑化的李南，笑着对众人喊道........

第262章 山中欢宴 有句优美动人的名言说得好，“鱼肥果熟入我肚，你老娘来亲下厨！！”（这句话粤语版是粗话，应景而已，广东的盆友见谅）。

看着桌上的新鲜水果，还有桌上的鱼羊之鲜入得众人之腹，两位“亲自”下厨的“老娘”看着众人赞不绝口，还有众小感激涕零的表情，纷纷拿腔作态。

两人或是含笑不语，或是故作嗔怪，唱念做打一番，无不暗示“老娘”今天真是累惨了，你们能吃得开心，也不枉老娘一番苦心，以后给我好好学习啊，还有，记得孝顺老娘就好了。

“尊长之恩，吾等永世难忘.......”众小看着两位“老娘”，眼中全是慕孺和感激涕零.....

当然，这个感激涕零，也有穿越客的一份功劳在里面，他们也很“狠心”的不提就是了。

于是肩膀上露出一个“特”字，摆了半天pose的小当家被晾在那里了，比山庄里晾在屋檐下的风鸡看着还要可怜.......

可恶，我今天还特意让人绣了一条龙呢，你们都没有反应的吗？？

你们.........学坏了啊，看着众小只顾奉承那几位忘了自己，李南产生一种老父亲式的感叹。

行啊，学会了察言观色和看人下菜碟了啊，知道这个山庄谁才是真正话事人了？？看着李玄玄笑着为药娘剔鱼刺，李南有种人生败犬的感觉。

别忘了，你们的命运在我手里呢，想起明天的“大课”，李南又乐不可支起来，如果让这帮人去剥葱剥蒜，让李玄玄宰鸡杀鱼的情景，又是怎样的有趣，不，怎样的富有教育意义呢？？

我这是让他们知道饮食人之大欲，从来无小事，才不是想要“惩罚”他们呢。

还有，你们两个给我收敛点啊，为什么我忙了一下午，他们感谢的是你们啊..........看着身边身边的笑得欢畅的太平公主，李南不禁有些吃味。

“真是天上日子一般........”太平公主觉得今天自己真心笑出来的次数，比起以前一年都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会让人这么开心，只觉得肚子都笑痛了。

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算是白活了，哪怕跟薛绍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像如此一样，肆无忌惮地笑过。

特别是——看到那个贱婢被辣的不住呼气的时候，看着自己面前的麻婆豆腐，太平公主不由得多吃了两碗饭，撑得她肚子发胀。

今晚的菜色虽然都很好，而且大家一个桌上吃饭也很开心，但是太平公主最喜欢的，还是她的郎专门给她做的麻婆豆腐。

一方面是她真的喜欢这股刺激火辣的味道，觉得十分过瘾，另一方面则是看着对面嘴都肿了的上官婉儿，她觉得十分开心。

是的，就是茱萸！！半个时辰前，黑化了的李南终于下了黑手，做出了油泼——茱萸。而且除了药娘和南雀以外，还贴心地在每个人手边放了一小碟。

这个加了辣味的红烧牛肉面和没有加辣的完全是两个东西，当时一口下去，李南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李南又加了些醋，将上面的小葱和香菜末匆匆拌匀，唏哩呼噜一小碗牛肉面就下去了。

切成大坨的牛肉炖得软烂，汤里漂浮着褐色的花椒，汤汁红亮，配合着火红的油泼茱萸，翠绿的香菜末，雪白的面条，还有滋味醇厚的高汤......面一上来，李南话都没有说，连着干了两小碗。

因为今天这么多菜，所以除了特意点菜的上官婉儿面前有一中碗红烧牛肉面以外，其他人面前都是堪堪半个饭碗的量，颇有点后世山西一口面的意思，但是上面浇头无比丰厚。

李南甚至觉得，今天桌上的牛肉，堪比某个品牌一年的用肉量.........

不得不说，吊丝就是吊丝，哪怕现在也算是“李家人”了，还是只长了一个红烧牛肉面的胃.........

看到从来对于食物不假以词色，而且通常都是一副你们这也算食物的不屑态度的“小当家”，今天面对如此色香味俱全的大菜都不动，单独只对一碗汤饼罕见的如此狼吞虎咽，众人都对这崭新的、香气扑鼻的“汤饼”，还有那红彤彤十分喜人的酱料特别好奇起来。

于是，不少人都学着李南，将手中整碟茱萸酱全部加到了里面..........就连南雀，也以区区小师娘之尊，抢了精精儿的一半油泼茱萸........

这下，所有人瞬间的表情让李南开心了好久，乐不可支。

只有三个人的脸上，李南没有收获到理想的反应。

一个是精通药草的女冠隐，因为她认出了茱萸酱......只是用筷子挑了一点，然后吃得有滋有味。

一个帮李南绣了金龙的云纨嘉，心知这位从来都没有这么“好心思”的她，机智地选择没有吃，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出于对于李南的绝对信任，全部加了进去。

还有一个，李南自己都想不到，竟然是太平公主！！

没想到这位竟然初次尝试之后，竟然把茱萸全部加入了，然后大呼过瘾，尤觉得不够之下，又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放在面里。

没想到太平公主竟然是个辣妹纸，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其他的菜都浅尝则止，唯独对于麻婆豆腐情有独钟的太平公主，李南也有些惊叹。

不过想到她在夜里一贯的“火辣”表现，李南也就释然了。

“此乃辣味，可开胃驱寒，祛除山中风邪湿气，加速血液循环，略略食些，对心疾有所裨益。”看着不停喝水的李玄玄，李南对着众人说道。

“原是如此么........”上官婉儿，李玄玄，太平公主都是知道李氏一贯的心疾的，所以也就低头不言，看着李玄玄受刑一般吃了起来。

“还有，孕妇宜少食.......”看着南雀这位大山里的妹子越吃越有瘾，李南目光死死盯着她，迎接李南的则是更加挑衅的眼神。

结果听到孕妇宜少食，药娘一个眼神就让南雀乖了起来。

“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若是区区辣味尚不得克服，何言过好一生！！”

李南这番话，顿时把自己黑化的恶趣味给生硬拔高到了人生的态度，让哪怕想要悄悄吐掉的武崇敏也不得不低头吃了起来。

果不出所料，众小各个辣的嘴唇高高肿起，额头全是汗，然后多吃了不少饭菜。当即就证明了开胃效果果然不虚。

“这毒士虽然心毒，但是亦是给出妙物.......”看着身边的李玄玄罕见地吃完了一整碗饭，三块排骨，几块鱼，还有一碗汤，上官婉儿决定，日后李玄玄的日常饮食中，就要让“这厮”给加点这恼人的茱萸.......

看着面前满满一碗的牛肉面，上官婉儿罕见地狠狠地瞪着李南，换来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今日又被吾这恶徒算计也........”身为昭容的上官婉儿，还做不出拂了“友人”心意，将其亲手所做“美食”弃之不食的事情。

特别是听到对方说汝等昨日方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吾等这一桌，堪比小民半年生计，汝等当尽数食之，体会人生不易，还有那食辣便是战胜自身的可恶话语，上官婉儿只觉得这碗面，不吃也不行了。

要知道，玄玄还在一边看着呢，对面那对狗男女还一副看笑话的神态，怎么办，只有以身作则呗。

天杀的毒汉，端的心毒，如此大一碗，如何吃得完........一边想着，看着一“大碗”红彤彤的“红烧牛肉面”，上官婉儿拿出受刑的觉悟，硬是把它吃完了。

“天耶，为何如此之辛......”吃到一半的上官婉儿已经满头大汗，脸上妆都要花了，只觉得浑身滚烫，由喉头至腹中，全是一团火一般，热辣辣地让她难受。

好不容易吃完了，对面那个可恶的“毒汉”又开口了，“此辣味有润肠排毒之效，可让人皮肤白皙，女子妙物也........”

“润肠排毒........”想起茱萸的某些功效，想起某些污秽字眼，直让上官婉儿银牙咬碎！！！

哈哈哈，看着众人都“自愿”的吃完了，不少人还感激涕零——被辣得眼泪鼻涕横流，李南笑得极为开心。

“今夜乐极，还是如常一般，不拘礼法，食！”李南把嘴边的整字吞咽下去，换成了更加让人听得懂的食，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率先就对着酸菜鱼下手了。

那里面也有茱萸，酸酸辣辣他可是想了很久了。

于是，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李南的“家宴”的众人也就放开来了，好在李南让人送来了冰镇的西域葡萄酿，众人饮下之后，只觉得遍体舒泰，胃口大开，顿觉李南之言不虚起来。

抛弃了礼法和身份之后，今日的晚宴，与后世欢乐的家宴无所不同，特别是某个心情大好的穿越客频频耍宝，行出一些十五二十，老虎棒子鸡，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两只蜜蜂之类让人认不得啐一上一口的酒令之后。

同时，他那源源不断地“妙语”则是让人笑得肚子痛，或者让李玄玄脸红武崇敏懵逼，太平公主狠狠地拧得他大呼小叫的某些“不堪”之语。

但是让众人暗自惊叹的是，这位胸中之学，简直有点包罗万象的意思，说起美食之时，顺道带出的当地的天文地理，市井风情，让众小只觉得大开眼界，心生羡慕之意。

原来先生去过如此多之地，见过如此多美食..........

“原来这才是汝真正面目乎？”想起之前在“菊下楼”的“欢宴”，上官婉儿不得不承认，直到此时，这位才是真正放开了心胸。

闹了一个半时辰，下面人又送来了蛋糕，吃得撑得要命的众小此时也发挥出他们于甜食一道的实力，吃完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么.......看看李南满头满身的甜蜜“痕迹”，众人大笑之余，也觉得十分解气。

很好，很好，看到连李玄玄都敢悄悄趁自己不注意，狠狠地糊自己一脸了，李南也很满意今日的晚宴。

这才是吃饭嘛，总算有些后世的熟悉味道了，而且最让他开心的，也就是李玄玄等人的完美融入，才算是真正属于南音庄园的一份子了。

于是，被糊了一脸的李南突然开心之下，一把搂住嘻嘻笑着的南雀，狠狠蹭了她一身，弄得南雀一边咯咯娇笑，不停用手打着李南，然后太平公主在一边跺脚，而药娘则带着温柔笑意看着这一幕，脸上全是幸福与满足。

这种场面，均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从来没有体会过得，就连敬陪末座的修罗，也忍不住说起了当年行走江湖时候的趣事，还舞了一手剑，然后仰天长啸后痛饮美酒。

“这无浪儿........还是拧得轻矣。”看着李南的样子，还有众人“惊骇”带着欢笑的神情，太平公主觉得手都在发痒。

不过，看着已经爬到自己怀里的武崇敏，脸上全是满足笑意的她，只觉得今晚再“狠狠算账”就好了。

同时，默默喝着汤的上官婉儿连忙捂住李玄玄眼睛的同时，也感叹某人的小心眼。

因为她发现，这桌上之食，竟然如此美味！！！

“怕不是此人，故意用一大碗汤饼让吾饱食，而后不得食如此鲜美之肴乎.......”吃着羊方藏鱼还有鱼羊鲜，特别是当她喝着药娘好心在她食用之前，分出来的半碗鲫鱼汤时，上官婉儿只觉得此人实在太小气些！！

端的不为人子，此时，上官婉儿只觉得这几个字恰如其分。

原来，刚刚被辣的不善的上官婉儿吃完一碗面，又喝了大量葡萄酒之后，已经撑得不行了，她怀着对于某个穿越客的偏见，接下来的菜她谨慎地几乎没动，只顾说话和看着李玄玄，直到笑得浑身无力之后，才开始品尝起来。

然后这一尝.......她顿时发觉了某人的“诡计”。

喜欢清淡的上官婉儿，面对这些“鲜得眉毛都掉了”的菜肴，简直十分对胃口，依次每道菜都尝过之后，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对于易牙一道的造诣，怕是胜过宫中御厨。

特别是那道下面烤着炭火，端上来还热气腾腾的鱼羊鲜和鲫鱼豆腐汤，味道之鲜，豆腐滑嫩，并无丝毫苦味，久烹之后，比那鲜鱼羔羊还要鲜美可口些，还有山野蔬菜，简直堪称绝味！！

她也不知道的是，穿越客搞出了名为“鸡精”之物，让普普通通的菜肴都变得格外鲜美起来，就连那酸菜鱼，她学着那人用汤细细泡些饭，竟然十分的美味。

于是，秉持着食不可过饱严苛礼仪长大下的上官婉儿，悄悄抚了抚有些笑得发疼的肚子，偷偷看众人没人注意，不由得放开一食，做出些饕餮之状。

“是鸡精，吾有秘制调料名曰鸡精，上官娘子若喜个中滋味，待回长安之时，南赠汝一小坛，便是普通菜肴，放着些许，亦鲜美无匹也.........”看着场内唯一懂得欣赏的竟然是这位，李南笑吟吟地，表示送你一坛。

出乎意料的，对方罕见的俏脸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是，这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姑射仙子、后世女文青鼻祖的上官婉儿竟然是个吃货........

从中午就发觉有些不对的李南，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对不起后世那些，想象着她是如何不食人间烟火，如此的孑孓遗世独立，为她写出无数凄美作品的文人。

把你们心目中的凄美女神心头的吃货属性点燃了，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啊.........

“此乃伟大之味也.......”穿越客吃了一口酸菜鱼，擦去了胡须上的蛋糕，笑着对今日众人都觉得又爱又恨地味道做出了评价。

“相柳本贪，就食九山.......”听着对方极为开心地报出一大串她闻所未闻的菜肴名称，饶是上官婉儿也不得不承认，彼此那位更像是簪缨大儒的“大人”，此人的言行举止，简直就是相柳的最好注解。

看着李玄玄等人听得兴奋，那人又极力形容其口感，趁着众人不注意，上官婉儿又悄悄舀了一勺那酸酸辣辣之汤汁，这次没有泡白饭，而是做贼似的饮下。

“呜呼.........”她差点轻呼起来。

这种感觉，她多少年没有了，这种从里到外的满足感，还有这股浑身酥麻，如同被雷击的感觉，还有那股酸香刺激的酸辣之味.........

一时间，突然想起上一次这种感觉是发生在哪里的上官婉儿，只觉得羞愧无地，暗道自己果乃淫奔不才之流！！也暗骂此人如此不堪，弄出如此下流引人如此不堪的味道。

不得不说，如狼似虎的年纪，长期压抑的话，某种欲望就会化作其他的欲望发泄出来，比如莫名其妙地爱发火，看不得别人谈恋爱，还有不喜欢吃辣的突然喜欢吃辣.........

李南哪里知道上官婉儿的“微妙”变化，只觉得对方似乎又被辣到的，要吃人一般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笑得差点打跌。

不能吃辣还去吃，这下爽了吧？？哈哈哈。

他实在是没想到，上官婉儿刚才确实“爽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他只能感叹自己练成了，不愧是某药之灵..........

死死盯着对面这个上官贱婢的太平公主察觉出些许不对了，但是她也是在没有想到这位竟然如此........

但是这不妨碍她狠狠跺了某个可恶无浪儿一脚，用脚使劲的碾..........

哎哟.......你这个疯女人又干什么！！李南吃痛，回头则是对方一副发生甚么事了的巧笑倩兮的美妇神情，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给众人科普起来。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要说这头道蒸羊羔，并不是大唐诸般蒸法，这羊，要取只食药材乳羊，天水之羊方为最美...........”

吃饱了的众人听得神采奕奕，众小还在长身体，只觉又有些饿，闹着明天要吃，或者还要吃些炸鸡，结果被李南给无情镇压了，然后他又被南雀镇压，南雀又被药娘给镇压了.........

哈哈哈，众人闹到明月高悬才散，各自觉得今日实在乐极，然后半夜拉肚子。

然后李南就倒霉了，某个从内到外都火辣无比的中年美妇，当晚也格外热情，李南直感叹翻过两座大山的不易。

“这银浪之男女........”半夜睡不着，耳边不堪之声简直如同魔音贯脑的上官婉儿只觉得辗转反侧，恨不得提剑出去，为李玄玄除此世间大害！！

直到丑时，那不堪的“魔音”才消停了，暗啐一口的上官婉儿再也睡不着了，想来想去，她又是按咬银牙，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臂..........

别想歪，她只是拿起了床头的美酒而已，然后一饮而尽，脸上顿时一片酡红。

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终于做了个美梦，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但是在梦中，她采了一把又一把虎耳草..........

第263章 众小的苦难日 第二天的“劳动课”内容让众小叫苦不迭，恐惧不已，李玄玄拿着刀，看着那腥臭和满身污泥的鸡，看着厨房“污秽”的地面，呆在那里怎么也下不了手。

想到还要给这个东西杀死后拔毛，放血，闻着“冲天”的腥气，眼泪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

此时她甚至有些懊恼，暗恨自己先生为什么不是那些说出让人昏昏欲睡的大道理的儒者来，非要让自己受这份罪。

因为君子远庖厨.........看着在武崇敏怀里不停挣扎的公鸡，后者还看着李玄玄咯咯直笑，身上也沾染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鸡屎味，头上还有凌乱的鸡毛，李玄玄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走。

“所谓君子远庖厨，乃是言其不忍之心，并非庖厨之肆乃恶地，君子不入也......”似乎看穿了李玄玄的心思，那个“可恶”的先生笑了起来。

好吧，李玄玄举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了抱着鸡的武崇敏，脸上带着不忍和泪水，那个画面，十足的儿童邪典...........

看着面前这个咯咯叫的可怕动物，特别是想到今日早上所食鸡子，还有昨日蛋糕中含有大量鸡子，全是从某个部位出来的........李玄玄看着自己的手，恨不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今天早上的早操过后，她们破例地没有背课文，而是被他的先生带到厨房，让他们给众人打下手。

一干厨子战战兢兢，孩子们也有心想找“家长”们告状，但发觉门口已经被那位先生堵住，带着一副想告状，门也没有的嚣张神情，并且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一般，轻轻说出了恶魔一样的话语。

“汝等娘亲或是未起，或是以为吾等在晨读哩！！”

听听，这还是人么？？这是一名先生做出来的事？？李玄玄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先生“管不到”的上官娘子身上.........

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往日一贯早起，会远远看着他们晨读露出好看笑容的上官娘子，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出现，李玄玄强烈怀疑先生捣了什么鬼。

听说是给自己阿娘做早饭，小豆丁武崇敏倒是很放的开，正处于鸡嫌狗不爱的熊孩子年纪，他也很开心自己摸进鸡窝，拉着有些惊吓的李玄玄的手就去摸鸡蛋，还兴奋的将新鲜的鸡蛋就往师姐怀里塞........

虽然名义上是自己准备早饭，但是怎么会是这帮小孩子来，自然是由一干瑟瑟发抖，差点被玩坏了的厨子们完成，孩子们只做一点简单的工作。

李玄玄和武崇敏去鸡窝摸鸡蛋，弥彦去砍柴，精精儿去淘米，砍完柴的弥彦去帮着和面。

弥彦和精精儿虽然没有做过，好在两个小子也是杀过人见过血，这点粗活还是可以，就是苦了心理建设不足的李玄玄........

好在厨子们经过以前、特别是昨日的洗礼，心态已经彻底被自己的家主玩坏了，神经也变得粗大起来。

见到家主又有“新花样”，他们也没有过多见怪，只是低头行礼，然后继续做事，看着自己这位家主昨天“折腾”完花一样的“娘子”，今天又来“折腾”花骨朵一样的孩子们了。

家主越发没些样子也.......这是庄内的“老人”萧宁氏他们感叹道。

虽然他们的身契已经在他们手里，全部都拿到了户籍，她的女儿也嫁给了蜀中南音肥皂厂的某个小伙子，但是随着庄子过来的“老人”，已经比之前少了一大半。

甚至有不少人也离开了庄子，虽然家主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哪怕只用一年多，肥皂厂还有庄内产出，让他们成了“上户”。

但是不少人面对着官府分的土地还有家乡的眷恋，仍然义无反顾的回去了，而且也“极不要脸”的要了女主人给的盘缠，就连庄内的不少胡姬，也有选择离去的，而且就在蜀中不走了，那帮极为不可靠的天杀胡姬，竟然一个都没来！！

“都是些黑心徒！”萧宁氏不止一次在下人面前表示过。

关于这一点，萧宁氏对于自家女儿也有些腹诽，今年夏天，自家女儿也离开了庄园嫁了人，小两口就在庄园附近建了房子，但是仍然按时来庄内上班，无耻地赚家主的钱。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没奈何的事情，也觉得像“家主”这样的大人物不在乎，不过她总有一种背叛和愧疚的感觉。

关于这个，就在女儿嫁人后，她曾经提出要不开了他们小夫妻或者让减薪来让自己好受点，但是那位怀孕的“大娘子”不仅没有减薪，反而给她加了薪，女儿成亲时候还送了不少财物，臊得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于是再听说家主欲搬家到千里之外的关中时候，萧宁氏第一个报了名，而不是跟老管事一样留在蜀中。

虽然对于离开他们眼中的乐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对于萧宁氏来说，去往千里之外的山中，也算是自己的一种赎罪，另外，她也无比相信她的“家主”。

一如当年他站在满殿的尸体中，笑着让他们跟他走一般，一如让她亲手前往山外“报仇”，让她相信他一样。

事实再次证明了她的判断，这座庄子不仅比蜀中那座更好，而且庄内的女主人，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看着庄园里那些强悍的侍卫，还有那些比她在见过的“富家女”都穿得华贵些的女子，她都觉得有些畏畏缩缩。

而且这些还只不过是侍卫侍女而已，看着那些人对着家主瑟瑟发抖敬畏无比的样子，想起还在蜀中“受苦”的众人，还有那帮没眼色的胡姬——她们竟然一个都没有跟来，她不禁生出一股快意来。

“这帮没眼色之人，家主何曾让吾等失望过来！！”想起了房内的那座梯恩梯菩萨，萧宁氏越发肯定这位家主怕不是那位菩萨座下侍者转世........

于是看着家主的胡闹，她不禁生出一股极大的宽容来，而且还会帮着他遮掩，哪怕某位“娘子”都随手赏了她可以换百亩良田的明珠和黄金，让她成为她们的“自家人”，但是她始终忠于她的家主，事无巨细地将庄内和后宅的事情报告给他。

看着那两位仙童仙女一样的姐弟俩，竟然在家主的命令下去摸鸡子，她也狠了狠心，只做不知，勒令让那些侍卫不得靠前帮忙，不让那些侍女前去报信........

看着那些可怕的侍卫和高高在上的侍女噤若寒蝉的样子，她立刻生出了一种绝大的满足感。

这南音庄园，到底还是姓李........

当时摸着手里还带着余温和新鲜鸡屎的鸡蛋，武崇敏觉得很有趣，而李玄玄恨不得将手上洗脱一层皮，赶紧回房换衣服，而且李南还很丧失的勒令他们不要说出去。

“若是传将出去，这玉真仙人，天家小县主亲手摸........”当时李南就是这么威胁，不，教育李玄玄的，后者听到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看得旁边的武崇敏一脸的惊疑。

多么有趣的“课业”，为何玄玄姊还会哭呢？想必是不爱食鸡子，不像崇敏，崇敏最爱食鸡子也，先生都夸奖过.......看着手里的宝贝鸡蛋，武崇敏看着自己的玄玄姊，只觉得自己才是个小小伟丈夫！

哼，女子，连鸡子都怕！

弥彦和精精儿倒是听话，武崇敏则被中午的炸鸡收买了，只有李玄玄委委屈屈，连早饭都没怎么吃，卤鸡蛋更是动也没有动，便宜了身旁的武崇敏，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羊乳，想起自己有可能明日被派去挤奶，可可爱爱小女冠都有些绝望........

而且，那个唯一能求助还能治住自己先生的上官娘子，早饭时间还没有出现，李玄玄深刻怀疑据说是精通天下一切毒药的先生，昨天是不是给她下了药........

要知道，他们才得了那苍云子那害人药方，以先生之行，怕不是做不出来.........

“很好，今日午餐食材处理，便交予汝等也........”李南不知道自己在李玄玄心目中的形象在急剧下降，吃完饭之后，看着唯一跃跃欲试，其余三人都很有“气势”，李南笑得像个流氓。

武崇敏抓鸡，李玄玄杀，最怕辣的精精儿被派去清理茱萸，苦孩子弥彦则是被李南寄于“厚望”，让他学以致用，发挥间谍人员的素质，去给他挡住太平公主、南雀和上官婉儿。

李南让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就不要让她们发现这件事，不得踏足厨房，否则.......我也不想用那种惩罚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弥彦，李南笑得像只灰太狼。

“这.........”弥彦这下就痛苦起来。

这三位自己先生都挡不住，现在却让自己去阻拦。听着先生振振有词地说此乃修习也，汝日后可能遇到更加位高权重和难缠之辈，汝又当如何？？

好吧，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弥彦远远地看着有些怀疑目光的“大师娘”和跃跃欲试的“小师娘”，总有句话在心底萦绕。

吾乃孩童也..........

“汝先生又在作甚！！”看着面前的弥彦挡在身前，太平公主看着厨房的方向，看都没看汗出如浆瑟瑟发抖的弥彦一眼。

“好叫大师娘得知.........”弥彦一下子卡了壳，看着对方的微笑，只觉得有些害怕。

这位师娘别看如此和蔼，那是只在先生一人面前，其余人等，在她面前不过是虫豸而已，属于随手捏死之辈。

她的气势之盛，心思之敏锐和不可捉摸，远不是温温柔柔药师娘和古灵精怪南雀小师娘可比的，弥彦最怕的就是她。

他此时甚至想起那位可怕的修罗，在她面前都谨小慎微的，还有自己的内卫火部的尊长们，以前也不过大师娘手中的鹰犬尔，因为某个理由被牺牲之后，她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自从明白整个事情经过，知道了不少内卫秘梓之后，弥彦也明白了自己的“仇”不仅没法报，而且火部被灭也是属于必然。

因为他知道，两家相争各为其主，虽然先生也有错，但是终究怪不到先生头上，而是那位死去太子的意思，而挡在这位“先生”面前，区区一个火部，怎么都逃不掉被灭的命运，如果不是自家先生故意留自己一命，自己都没命来大唐。

既有灭部之恨又有救命之恩的弥彦早就已经放下了恩怨，他现在所想的，只是一心一意学得先生大术，然后回去重建火部而已。

如果不是先生的话，光凭自己这个表现，自己已经死了吧，不愧是大唐的上位者吗？弥彦继续发抖，迎来的则是对方轻哼声。

“嗯？”

短短一个字，带来的压力让弥彦有些不堪忍受，他此时心头都在颤抖不已。

原来先生之前都是在跟这样可怕的存在交手，并且降服这位“大师娘”的吗？看着对方望过来，还有那表面上微笑温柔，但是让人无法抗拒的语气，弥彦不仅对自己先生更加敬佩起来。

自己以后要当好尸神，就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现在看来真的远远不够啊。

“告知吾........”

短短三个字，还有脸上恰到好处的温柔和老母亲一般的担心的神情，又让弥彦生出一种愧疚的感觉，心生一种要不干脆告诉她所有事情的感觉。

贵家女，虎也......

弥彦突然想起了先生的感叹，又记起先生那本秘册上说的时刻冷静自若，思忖对方目的话，他这才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想了半天，这才颤颤微微地开口了。

“先.....先生，正在传玉真师妹与小师弟门中秘术，命吾看守.......便是两位师娘，也不得靠........靠近.......”

说出这个带着命令意味的靠近的时候，弥彦只觉得用尽了全身力气，于是他赶紧低头行了大礼。

“当真？？”太平公主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弥彦。“抬起头.......”

“弥彦不敢！！”弥彦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抬头！”

“诺！”弥彦抬起头，对上那双宛若深渊的眼睛，只觉得心神为其所摄，耳边襄只等听对方的话语。

“将方才之语复述一遍！”

“先...先生.........”弥彦又复述了一遍，同时暗中感叹先生那书中所言部分真话足以误导他人的那一章实在是高明，若不是自己说的真话，怕不是在那双眼睛下，自己就崩溃了。

“好罢，不知这无浪儿又在做甚子........”太平公主看着瑟瑟发抖的弥彦，看到对方听到无浪儿三个字立刻恭敬的行礼，随即作罢。

“郎倒是好手段，将一块愚木调教得有些样子。”低着头的弥彦听到了上面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言语，随即如蒙大赦，只觉得先生今日考验，实在是有些深意。

但是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如坠深渊。

“既如此，汝且随吾来罢。”太平公主看着瑟瑟发抖汗出如浆的弥彦，脸上全是恶趣味。

既然你炮制吾儿，吾就逗一逗汝学生罢。

“诺！！”看着什么意图都看不出来的太平公主，弥彦只得答应。

“吾便去那云娘子那处走走，吾传汝些本事，不枉汝这一声大师娘。”弥彦此时如果抬头的话，会看到他这位大师娘看着自己的样子，还有那股恶趣味的神情，跟某个无良先生一样。

“诺.....谢....谢过大师娘！”弥彦赶紧磕头，那个样子看得太平公主哈哈大笑起来。

她当然看得出来弥彦在隐瞒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郎肯定不是传“秘术”这么简单。

但是促使她没有过去的，则是因为她看到了弥彦的变化，想着这个蠢笨如猪的小子现在也有了几分模样，在自己的气势下能够说出完整话来，这一点就强过不少“士子”.........

再想想武崇敏的改变，太平公主也决定给她的郎一个面子，顺便给这个小子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谁才是他该效忠的“话事人”........

毕竟.......万一传授秘术是真的呢？？太平公主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被她勒令学绣花的弥彦，笑得无比欢畅。

欺负这个孩子，真是有趣啊。

很显然，李南的兔兔也发现了“欺负”孩儿们的巨大乐趣。讲道理，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孩子身上，谁都觉得很有趣。

找到新乐子的太平公主，看着笨手笨脚被勒令今日要绣出一副合格绣品的弥彦，理由是他日后若是伪装成女子获取情报，这些东西不可不学，当然，为了这一课的完整性——

弥彦还被她打扮成了女装。

太平公主没有想到的是，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日后被誉为忍术之祖的弥彦，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一手女装刺探术，据说乃是禁术，只有传人可以修习。

但是此时，这位名声响彻东瀛的某个千面女装大佬，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少年而已。

看着弥彦一脸的“壮烈牺牲”也终于完成了任务的样子，太平公主决定给这个孩子一点小“刺激”。

“哎呀呀，南雀何在？莫不是又乱跑也.........”太平公主喝着果汁，装模做样地惊呼道。

“啊———”弥彦突然想起了一直就没有跟过来的南雀小师娘，看着大师娘笑吟吟的表情，

女装的他，顿时一副被玩坏的神情.........

“大师娘，恶鬼也.......”发誓不再流泪的弥彦此时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看着自己身上的女装还有遥遥无期的“今日份作业”，弥彦觉得要想活在这个庄园真是太难了。

“今日莫非是吾之苦难日否？”想起被打扰的“先生”还有未知的“惩罚”在等着自己，无法脱身的弥彦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我叫弥彦，以前属于被灭的内卫火部，这个名字还是先生给我取的。

我还有个名字，叫做尸神，目前负责一些微小的情报工作。

我算是半个大唐人.......大概吧。

我现在在秦岭的一座不可思议的庄园内，跟着一位更加不可思议的先生修习不可思议的大术。

今天，先生给了我一个极为艰难且不可思议的任务，让我看守厨房。

然后，我就被穿上女人衣服坐下来绣花，要在天黑前绣出一副绣品。

看着可怕的大师娘和怕是此时已在厨房的南雀小师娘，

想起我还在厨房的师妹和师弟们，

我只觉得今天就是我们的苦难日。

说到苦难，我不禁对于先生明日的可怕“惩罚”害怕起来。

我实在太难了..........

救救孩子！！！

第264章 改变，悄然发生 今天的上官昭容有些不一样，中午时分，看着满桌的炸鸡汉堡，吃得十分香甜的李玄玄不止一次偷瞄这对面桌的上官婉儿。

上午经历了鸡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杀鸡....心路历程的李玄玄，此刻面对金黄酥脆，带着可口肉汁的吮指原味鸡，只觉得真香。

真香定律，大概可以适用于每一个人，不分尊卑老少。

而对面差不多将近午时才起的上官婉儿，李玄玄总觉得对方有些怪。

怎么说呢，怪........好看的。

看着对方白里透红的肌肤，盈盈秋水一般的眸子，还有眉梢眼角带出来的风情，李玄玄总觉得今日的上官婉儿气色极佳，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意义不明的意味。

难道先生所言不虚，那茱萸真乃女子妙物？？李玄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刚长出来的痘痘，想起昨夜入厕三次的羞人事，觉得不应该啊........

“这贱婢，眼泛春情，怕不是昨夜........”上官婉儿的这种光彩照人的微妙变化，哪里瞒得过过来人太平公主，甚至药娘也隐隐有些好奇。

如果不是昨夜确定郎就在自己身边，一夜未离去，太平公主就要怒斩奸夫银妇的狗头了，而上官婉儿罕见的晚起和光彩夺目的变化又瞒不了人........

难道说，是庄内的某人？？

“会是何人也？？”怀着一颗中年妇女的八卦之心，太平公主突然和药娘对视一眼，发觉对方也是一副探寻的含笑态度，太平公主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杨氏女，平日里装出大度老实贤惠之态，暗地里心思最多！！！

偏生庄内众人最向着她，都愿意跟她倾诉心事，就连郎君也觉得她平日多有委屈，自己多强势一般，未曾想其故意如此！！好个狐媚子！！

但是自家恩怨暂时放在一边，看到“外人”的样子，太平公主决定内部矛盾先放一边，等会儿午餐后，要跟这位杨氏女“好好聊聊”，看最熟悉庄内之人的她，知不知道点其中端倪。

莫不是飞飞？看着唯一可能入眼的美少年飞飞，太平公主和药娘都望向了他，然后两人目光再次交汇，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不过看到药娘轻轻摇头，心知这位平生最怕与女子交往，就连家中仆妇打交道都战战兢兢的美少年，应该无此可能。

难道是她身旁侍卫，不对，侍卫不入内宅，作为昭容，保护其安全亦乃女侍卫.......难道！！

是与侍女行那宫女假凤虚凰之事？？太平公主看了一眼侍女黄雀，又向药娘示意。后者轻轻皱眉，表示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们永远不懂，这女人之间的交流，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玄妙且高效。

看着药娘也有些脸红的神情，太平公主觉得不对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杨氏女这般好也？

仔细想想，自己自从“嫁”到这座庄子以来，不，自从遇到郎君以来，自己就发生了很多改变啊。自己上一次亲手杀人的记忆，怕不是极为遥远了。

不，别说自己，就连女冠隐，修罗，吾儿崇敏，玉真等人，也悄然变也........

真不愧是郎君，看着李南和南雀“勾勾搭搭”的眼神，刚刚感叹郎君给周围的人带来的悄悄且巨大改变的兔兔，不由得啐了一口，暗道失策。

吾早知这个女蛮子心肠最多，惯会讨好人！！看着李南笑嘻嘻地跟南雀两人“言笑晏晏”，太平公主只觉得失策，早该今天上午让南雀去炮制弥彦，自己悄悄溜过去看就好了。

把什么事情交给南雀小师娘去办，有可能得到“南雀式”的结果，关于这一点，便是众小也都知道的，这也是南音山庄从上到下的共识。

今天上午，谨遵“姐姐”之令的南雀刚刚到了厨房，看着众小可怜兮兮的目光，立刻就被李南一句南雀，一起做个蛋糕哇的话语给完全收买了。

她不仅没有“拯救”众小，反而助纣为虐，自顾自地使唤起他们给自己打下手起来，到了后来，弄得众人都被撑死了。

当然不是被她那个“可怕”的试验品给撑死的，众人是被狗粮给撑死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狗粮为何物，但是也吃得不要不要的就是了。

到了后来，厨房里李南和南雀一起欢快的做蛋糕，然后嘀嘀咕咕的在一旁各自凑趣调情起来，弄得厨子们赶紧离去，众小呆也不是，不呆也不是，最后李玄玄借口洗手，抱着武崇敏离开了。

弄得李南也有些后悔起来。

他后悔的当然不是他撒狗粮的行为，而是以前对于南雀的关注实在太少了。

原本都以为如同开心果一样，没有烦恼的南雀，李南和众人都觉得不用担心她，甚至某些时间分配的时候，偶尔也会委屈她。

反正南雀不在乎嘛，明天陪她一起玩耍就好了。所有人，包括李南也都是这么想的，把她看做一个大孩童。

但是李南现在才知道，原来南雀只是天真烂漫，又不是笨，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跟众人相处而已。

远离家乡甚至没有一个亲人的她，心里也是会有委屈，会吃醋，会思念家中亲人，也会暗暗嫉妒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一家之主的“可怕”事实。

她之所以表现得那样，是因为她知道这样可以让李南开心，某些小委屈，她也就忍了。

只要李南开心，她就开心了。

因为在大唐，她只有李南一人而已，就连药娘都有亲人。

“我真是个魂淡！！”听着南雀用一种很平常的态度说出这番话，李南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将自己水晶一般的心灵和全部感情交给自己的山中云雀啊........

听着南雀嘀嘀咕咕地告诉自己的小委屈，还有平日里捡到什么东西之类的小确幸，发觉南雀不仅清楚地记得自己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还有李南唱过的歌谣，她全都像模像样的硬“背”下来了，李南恨不得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因为全家只有南雀，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而且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南雀！”吻着她的头发，李南觉得心都要化了。

“李南!”如同最开始他俩的称呼一样，全家只有南雀这么叫李南，哪怕被药娘教了很多遍，她都很“笨”的记不住。

因为某些称呼，在相遇的时候一旦确定，那就是一辈子。李南曾经这么告诉过她，她也牢牢记住了。

就像她说起偶尔她被“姐姐”欺负了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是看到李南没有因为她为难，而且很开心，她也就开心了一样，说完，她还唱起了李南第一次唱给她的歌。

正所谓美人情深，发觉自己和南雀的悄然改变，再不复山中之时的李南，大感自己是个渣男的同时，对于南雀越加温存和爱护起来。

回来了，都回来了，当李南握住南雀的手，手把手的一起和面的时候，那种山中的感觉，两人都觉得回来了。

“咯咯咯——李南”，仿佛在语言不通的路途中一样，南雀如同快活的雀鸟一般，不停地喊着李南的名字。

需要鸡蛋的时候，她喊着李南，想要喝水的时候，她喊着李南，想要李南抱着她的时候，她喊着李南，想要李南亲亲的时候，她也嘟着嘴喊着李南。

似乎她的整个世界，就只剩李南两个字一般。

而李南不仅在恰到好处的回应到她每个要求的时候，也会笑着叫着南雀的名字，仿佛他也只会说着这两个字一样。

某种无声无息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动，让众小不由得呆住了。

这种东西，叫做爱，正如李南教给南雀的第一个字一样。

“南雀爱李南。”当南雀用夹缠不清语调怪异的普通话，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李南也用相同的话回应着她。

“李南爱南雀.......”

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南一人会的普通话，在今天，也被李南教给了这个世界上他遇到的、第一个跟他大胆表白的女子。

看着南雀认真练习的样子，李南抚摸着她的头发，觉得自己今后有必要教她很多。

不仅是普通话，还有各种“常识”，还有他家乡的“方言”，还有他的悲喜，他对她的爱意，还有很多，很多.........

当然，首先要做的是，教这只南方的云雀学会唱歌.......

“先生竟然将那语言传与南雀小师娘！！”

等到午饭过后，只觉得今日吃得有些过分饱的李玄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尝试食那茱萸酱的上官婉儿，特别是牙牙学语一般唱着某支歌谣的南雀，只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一直以来，先生掌握着一种特殊的语言，甚至被某些人认为是“咒文”，李玄玄都是知道的。

她曾经好奇地问过此当真乃咒文乎，先生笑着告诉她乃是家乡之语尔。

听过几次，只觉得有些怪异晦涩的她，看到先生再也没有提起过，心知先生不教外人，也就息了学习的心思。

在她心里，那位怕不是天上人一般的先生，家乡之语也跟咒文差不多了。

因为上官昭容给她看过不少密报，她也通过长期观察后得出过某个结论，先生那家乡之语，怕是真有些不凡之力。

因为每次先生一念起，先生之敌就会死亡，或者有些不可思议之事发生。

比如先生欲离长安之时，曾经当着她的面念过，后来，她的三兄长就换了一个人！！自己也就真正得入五庄观，得到那真实大仙传承！！

没想到今日上午在那庖厨之肆，还以为先生与南雀小师娘耳鬓厮磨，有些脸红心跳甚至最后躲出去的李玄玄，现在才发觉，今日上午，先生是在教南雀小师娘那门似乎有奇异作用的“语言”！

说好的我才是先生唯一衣钵传人呢？便是素日对先生最为崇敬有加，连杀鸡这等贱役都甘之如饴的李玄玄不禁有些吃味起来。

不对，自己变了，突然察觉到这一点的李玄玄有些呆滞。

午后的阳光照射到少女的道袍上，秋风吹动下，她的袍子闪动着细碎斑驳的光影，就像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一般，看着先生含笑推着南雀小师娘荡秋千，小师娘怀里抱着武崇敏，三人笑得欢畅的李玄玄，只觉得这庄子，跟刚来之时已然大不一样。

这种改变是悄无声地，但是蓦然发觉，又是巨大的。

再看看一脸享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躺椅上的上官昭容，还有不知道哪里去了，午饭后就携手而出的大师娘和药师娘，李玄玄突然发觉。

大家都变了啊..........

大师娘不在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可怕模样，虽然还是让李玄玄害怕，但是她看着玉虎儿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就像是娘亲和上官昭容看着自己一样，就是偶尔看向自己，也不像以前一样，仿佛目光里带着刀。

玉虎儿也不再畏畏缩缩，变得极为开朗起来，弥彦也敢偶尔跟自己开个玩笑了，而不是刚刚认识的时候，仿佛府内的仆人一般。

就连那位可怕的修罗，虽然厉声呵斥着精精儿，但是脸上偶尔也带着赞叹。

就连自己，变化也是最大的！！

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喜欢虚无缥缈的大道，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可笑软弱玄玄县主，而是变成了心智坚定求真去伪的玉真女冠，开始思考起如何拯救孙家镇来.......

想起先生带给自己的新天地，李玄玄心头的那些不快，很快如同风一般散去。

真好矣.........想到自己竟然从唯唯诺诺的李玄玄，变成了敢质疑先生的玉真，李玄玄不由得开心起来，表示自己喜欢这种脱胎换骨式的蜕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着那南雀小师娘口中的古怪歌谣，心中就是不快呢？看着笑得欢畅的众人，李玄玄站在阳光里，笑得狡黠且温柔。

吾定要弄清那先生家乡之语！！阳光下的少女，暗自下定了决心，觉得自己定要将其弄到手，哪怕——

下午要去挤羊乳！！

看着西北角的羊圈，李玄玄觉得那是南音庄园里最可怕的地方了。

于是她第一次放开了所谓的“礼法”，学着玉虎儿一样，张开步子，咚咚咚地跑了过去，开始跟南雀小师娘和玉虎儿玩耍起来，顺便摸了摸她一直很想摸的那两头白熊。

真好！！感受着温热光滑软腻的手感，李玄玄看着咩咩叫的白熊，还有先生想摸又碍于男女大防，担心自己害羞，不好意思上前的样子。

李玄玄，不，玉真，“大胆”的说了句先生可要试试？然后她笑得极为欢畅。

阳光下，少女脸上的汗毛都纤毫毕现，包括她那颗昨夜刚刚长出的痘痘。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看着李玄玄终于有个少女样子，开始敢对自己开玩笑的李南，终于露出了老父亲式的微笑。

这不，连青春痘都长出来了，自己得让这位饮食清淡一点了。李南看着李玄玄嘴角的青春痘，只觉得战意盎然！！

我让你知道，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炸鸡这种美食啊，我可是小当家，一定有既好吃又不长痘的美食给你的！

真是一个给周围带来阳光的人儿啊，为父，不，为师一定要护你一生平安喜乐，什么诗佛诗仙，给我滚一边去，吾家这颗大白菜，决计不是你们可以拱的！！

用最和蔼的表情，穿越客心里做出了最“凶狠”的决定，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成为棒打鸳鸯的不通情理的“顽固老头子”.......

想到这里，李南就觉得，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哈哈哈——”于是他笑了起来。

秋风里，有些“邪恶”的笑声，撕碎了一地的阳光。

不过他如果知道，这位“女儿”正想要谋夺他身上最后一件属于穿越客的东西的时候，怕是有些笑不出来罢。

“我最后一些体己，也要被你们算计了去！！”贾母当年就是这么对贾政王熙凤他们说的，各中滋味，怕是有些难以捉摸。

穿越客，危！！

但是李南还不知道，相反，心中愉悦的他，和着南雀的声音，唱起了刚刚上午教给南雀的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次，不仅是歌词和旋律，连其中意思，李南都告诉了南雀。

听着李南连ktv水平的都没有的歌声，南雀回过头来，轻轻喊了一声李南，

然后她如同当日一样，就这么看着李南，笑得很甜，很甜.........

当然，危的不止是穿越客，还有名为黄雀的小侍女。

就在后院的某个房间里，黄雀看着太平公主和另一位笑得温柔的大肚子贵妇，只觉得自己如同猛兽爪下的雀儿一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娘子........”面对对方“不容拒绝”的逼问，黄雀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某些“羞人事”，特别是今天上午帮娘子换了床单的事情........

“噗——”两位“娘子”对望一眼，各自脸上露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是属于成熟妇人之间才有的，某种无伤大雅的小秘密的微笑，看着那位可怕的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药娘也轻松了不少。

“郎君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看着今日罕见陪自己散步且闲话家常的，竟然是这位“姐姐”，温温柔柔地药娘也觉得很高兴姐姐有了转变。

自己在她眼中，再也不是一个抢了她郎君“卑贱之妾”了罢，药娘偷瞄了一眼太平公主，两人目光交汇，顿时有了无限意味。

“这杨氏女倒算知礼，并无其家中贱妇一般可恶。”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太平公主想着。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身处十里香雪海的药娘跟太平公主，两人各自分享了自己遇到郎君的事情，还有某些只有她们知道的，郎君的“小爱好”，彼此都觉得很满意。

至此，南雀山庄混乱的局面结束了，迎来了更加混乱的格局，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太平和药娘达成了双话事人的默契，不过荡着秋千的南雀，可能有不同意见。

看着自己的“李南”，又看看携手走来，好似好集美一样的药娘和“姐姐”。南雀突然也觉得，自己少不得要争上一争了。

大家都变了啊，看着“无比和谐”的家庭，似乎太平和药娘这个最头疼的问题解决了，而且自己跟南雀也再无隔阂，李玄玄也变得像个少女了，上官婉儿也不找事了，李南觉得大为高兴。

但是他哪里知道，苦难才刚刚开始。

青春期叛逆的女儿，表面一片祥和其实明争暗斗的家庭，还有一个时时想着夺走自己女儿的“坏女人”，穿越客的“美好”日子，这才算开启。

看着做出改变的众人，李南觉得自己也要做出一些改变了，于是下午他叫住了一脸瑟瑟发抖的众小，给他们上了新的一课。

“如何改变孙家镇现状”，这是这节研讨课的课题，看着堂下的“家长”越来越多了，李南也觉得今天下午的课程，自己总算有了几分老师的样子。

只是.........仿佛缺少点什么？

是什么呢？不管了，继续上课，李南在黑板上写下孙家镇的种种现状，开始启发起学生来“孙家镇，面积八里方圆，内有居民六十二户.........”

就在李南介绍这段时间地府的人传来的详细数据的时候，坐在云纨嘉绣房的弥彦，看着自己指头被刺出的第十二个针孔，不仅为今日下午自己的“同学们”可能遭受的待遇担心起来......

而且更悲伤的是，当他好不容易完成了半幅绣品的时候，才知道今天下午有“正经课”.......

“抱歉......忘却汝也........”还是在太平公主的提醒下，李南才想起缺了一个学生的事情，看着匆匆走来欲哭无泪的弥彦，李南先是给他道歉，然后告诉他不要着急，前面的课虽然重要，但是让精精儿下来告诉你，你上完课后，还是可以继续去绣花的！

听听，这是老师说的话么，给我向老师这个职业道歉啊，魂淡穿越客！！

“哈哈哈哈——”看着弥彦，所有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个美人儿！！！”上官婉儿都不由得惊叹，太平公主立刻一副顾盼自雄地得意样子，还嘀嘀咕咕地说出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这孩子吧，这孩子就是有潜质的话语。

焦急的弥彦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看着自己身上的女装，恨不得就用昨日得到的利剑拔剑自刎！

没想到改变最大的，是你啊。看着女装弥彦竟然有了几分女子娇羞之状.........笑得肚子痛的李南赶紧宣布课间休息十分钟，让他换过衣服，重新回来听讲。

巨大的改变，悄咪咪的发生！

就在某个名为南音的庄园内.........

第265章 仿佛回到了过去(一) 景龙的元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人在站在秦岭，画了一个.........

打住，圈这个东西他可是万不敢画的，但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某个老人无限崇敬和无比爱戴之意，穿越客在黑板上，还在在孙家镇的简易地图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这个三角形连接着药王山，邻水乡还有附近的下邽县。

而孙家镇，刚好在三角形的中央，此时李南正在总结着学生的观点，跟学生们讨论着如何用他们自己的办法，“改变”这座贫穷破落的小镇，而且将其作为他们明年的课业。

听到如此“豪迈”的课题，在座的家长们也不得不惊叹于李南的气魄。而作为穿越客的李南，则是在下课后看着孙家镇的地图和昨日的奏报发呆......

如果不是昨天下邽县有公人来通知，还有太平秘卫的每日奏报，李南还不知道自己的认知出现了某些偏差。

原来，穿越客只从《大明宫词》得来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穿越客默认且在心里叫了好久的景龙元年，其实在前几天才刚刚出现。

就在太子造反，长安城再次流血漂杵，天街尽踏公卿骨之后，收拾好旧山河，又有无数的世家、官员和贵族，恭恭敬敬地朝天阙，迎接他们新的主人。

而新任的皇帝李显“大喜”之下，立刻宣布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朕心甚悦。

于是就在群臣“苦求”之下，李显八月份加尊号为应天神龙皇帝，到了九月份，年号才由此时的神龙三年改为景龙元年。

经过了一个月的动乱，在上官婉儿，李氏旧族，韦后，还有多方的斗争、苟合和谈判之下，新的格局已经形成——

作为韦武集团的头子，李显默默得到了武氏的财富，再次跟被他父亲李治差点掘断了根的山东士族联合起来，用来防备越来越“嚣张”的太平镇国一系和某些蠢蠢欲动的“诸王”。

而韦氏作为望族的一员，又是后族，此时作为皇帝唯一能跟山东士族遗老谈判的力量，自然被皇帝所倚重，光是给韦后和安乐公主加了不少尊号，自己只加了一个尊号就可以看出来。

后宫规矩，每多一个尊号，一年就多二十万“脂粉钱”......

作为韦氏耆老，韦后心腹的老臣韦巨源再次荣耀加身，接过了武三思的地位，第四次为相，一时间，韦氏的风头一时无两，不仅高过李姓皇族，甚至隐隐有把清河崔，范阳卢、荥阳郑等等老牌世家都压过去的态势。

没办法，失去了武氏这个助力之后，面对着那位“镇国”公主，手中无人无势的李显只能倚重岳丈家，还有那些“极为忠心可靠的”老臣子。

虽然李显也知道这山东士族，五姓七望是个恐怖的怪兽，便是关陇李姓，之前亦是其中一支。好不容易这头怪兽被太宗，圣母神皇还有自己的父亲圣天皇给打断了腿关到笼子里奄奄一息，自己放出来简直就是作死。

但是现在没办法，面对自己咄咄逼人的妹妹，他只好亲手将这头巨兽的棺材上的钉子起开，再次将他们放出来。

攘外必先安内嘛。

至此，景龙一朝万象更新，海晏河清，好一派大唐中兴景象，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与虎谋皮！利令智昏，若圣太宗与父皇母后泉下有知，定不得瞑目也.......”当是时也，得到这个消息后，太平公主气得恨不得拔剑进宫砍人。

但是她没有，反而在李南的建议下，向长安表示了自己的“罕见的低姿态”，弄得她的皇帝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且后悔起来。

但是牢笼已经打开，便是太平公主，也无法与这些古老的血脉硬刚，更很况，她身体里也流着他们的血哩。

一时间，朝中“群贤聚集”，高贵的血脉再次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位置，承担了他们应有的“职责”，很多“古之孝廉”“古之茂才”在“大贤们”的举荐下，纷纷进入朝堂。

而且失去了好时光的士族们，一方面怀念过去老时光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与时俱进：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基层官员的重要性，而且家族也急需大量的官员充实势力，重拾荣光。

被“饿了很久”，急需“大补”的世家们，再也不是看着县令的告身嘲笑着挂冠而去，甚至耻于为六品官的“清贵之士”，而是“好官我自为之”的“为国分忧之士”。

反正不论什么，能当官就行啊。

一时间，寒门再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朝堂鄙视链的下游，读书汉这个名字，也隐隐在某些暗处被讥讽地叫出。

另一边，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的“寒门士子”和“名教子弟”立刻被这群二代，三代，甚至四代们，给排挤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世家重归，也导致不少人又开始抛弃“读书”这条正道，开始学习投壶相扑之类的，士族子弟玩闹的玩意儿。

他们之所以放弃圣人的典籍字字珠玑，开始学起那“诗词小道”，就是为了用来取悦那些“世家”，期待能够通过“举荐”，而不是所谓的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正途”当官。

一个急需出头，一个急需中下层官员充实势力，双方一拍即合。于是不少大儒耆老不禁痛心疾首：

“世道浇漓，人心不古啊.......”

看着小半个朝堂的“崔家郎君”“卢氏老丈”，再看看自己被“贬谪”的学生和门人，不少儒林耆老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是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李世民刚刚开启贞观之时，当时满朝皆权贵，言必称“寒家”，名教弟子为猪狗，寒窗十年不如某个五岁小童，还被人叫做“读书汉”的初唐。

习惯性在xx后边加个汉字，在唐朝，属于顶级的粗话了。

如果说田舍奴这个称呼，偶尔还能用于熟人之间的玩笑之语的话，那么田舍汉就是赤裸裸的骂人了。

而“读书汉”这个称呼，就是伟大的太祖李渊陛下骂背叛了他的房玄龄的，在读书这个高雅的职业后加一个粗鄙汉字，伤害很大也极为侮辱人。

可见不是恨到了极点，也是骂不出这种极为粗鄙之语的。

而现在，读书汉这三个字经常出现在太极宫的某些角落，出于某些养尊处优的膏粱子弟暗地里的嘲讽，实在是让儒家耆老们，感叹吾道不昌，圣人又被蒙蔽了。

受此巨大羞辱，刚刚有所抬头的簪缨，再次不得不面对他们曾经最大的敌人，作为帮助皇帝拿回了“用人权”也得到了官位的他们，此时不得不面对世家疯狂的反扑。

一时间，无数“君子”被罢免，被排挤，不少大儒蒙羞，于是他们愤愤不平，苦闷饮酒，长吁短叹，仿佛回到了那个圣道不昌，对着儒生可以大肆讥笑的旧时光。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没奈何的事。毕竟这个天下，依然是皇帝与世家的。

往好一点想，无非就是原本的“小欺负”变成“大欺负”，刚刚好起来的日子又回去了而已，但是不少人还对于这种情况保持乐观态度。

因为不少“高门望族”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作用，他们已经放弃了那高不可攀的血脉骄傲，开始与儒家交融，不少儒生，甚至还能娶到“高门庶出”之女呢。

哪怕出嫁的时候已经肚子大了，或者是垂垂老妇，但是总是高家之女，不是么？

娶妻取贤，纳妾取美，圣人教导也，吾等儒生不敢不尊，某个娶了五十多岁“新妇”的儒家君子，曾经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最“儒家”。

然后他就被排挤了，带着比自己母亲年纪还大的“新妇”，回家“耕读传家”.........

“若经百年，吾等必主宰朝堂！！”这是某个簪缨金冠信誓旦旦的话语，也是所有金冠，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玉冠的共识。

困难只是一时的，而且伴随着困难还有机遇，他们已经开始慢慢侵蚀世家，相信要不了多久，世家必为儒家鹰犬，他们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而等待，对于儒家或者簪缨来说，向来都不是事儿。

国朝只有几百年，但儒家已然有快千年，他们有的是时间让儒家门徒遍布朝野，花费时间，无孔不入地寻找机会，“塑造”出一位他们喜爱的君王，让他们安心为自己“豢龙”。

就如自汉朝以来，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按照历史的进程来说，他们后来也成功了，也就是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朝，但是因为某个穿越客的出现，可能也出了点小小偏差。

如果对于簪缨中人，方正君子来说，这天下突然改变，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唐初的话，而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那就仿佛回到了更为遥远的前隋.......

第266章 仿佛回到了过去(二)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个九字真言不知道李九听进去了没有，但是太平公主倒是听进去了。

自从“薛氏”嫁给某个叫做石安的穿越客以来，太平镇国公主府在朝堂上变得罕见的安分很多，放弃不少明面上的无谓争斗，转而深耕地方。

然后太平镇国公主府，一时间就搞得民不聊生，弹劾雪片似的飞来，不少儒生都痛骂祸国殃民的妖妇！！

当然，这个“民”肯定不是孙家镇镇上的赶集的那种“乡民”，而是自诩为“小民”和“水可载舟”的“那种民”。

你一个樵夫也配称民？？你想瞎了心吧，要搁春秋之时，你们不过是野人而已，民这个字？你们也配？？这是某个因为被长安排挤，回乡赋闲“耕读”的君子酒后放出的话，也道出了儒家子弟的心声。

在他们眼里，所谓的“民”，就是自己这样的，可以不纳税或者少纳税，家中有田地有仆人有钱但是没有官，这才算民，其余自己的长工和周围的农户，那也算民？田舍奴尔......

这就是他们几千年来极力鼓吹的“不与民争利”的所在了。

于是，传说中“苦得不要不要的”寒门小地主们，也就是长安某些科举官员“耕读传家”的家人们，遭到了某个大人物的“极大残害”！

这个他们连名字的不敢提的大人物，名字直指大明宫，就是某个祸国残“民”的妖妇。

原因是因为两个新生事物的存在，一名南太物流，一名南平钱庄。

讲道理，李南都给李玄玄还有武家兄弟盐糖的秘方了，对于自家兔兔，怎么能偏心呢，所以他以“某些技术”入股，在投资人太平公主的大力投资下，悄咪咪地在民间开设了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

据大股东太平公主时候回忆，她也是反复考察体会了穿越客的“技术”，而且穿越客也是多次“入股”，追加透资，她才勉强同意的。

只是辛苦了穿越客的唾沫横飞的嘴和隐隐酸痛的老腰。

“物流者，天下之物流通也.......”某天晚上，李南向太平公主递交了计划书，详细的告诉她自己把真正的“金山”送给了她。

听完这个计划，太平公主也不由得气喘吁吁满脸红潮，直叹恨不得再多听几次。

好吧，李南为了造福大唐人民，那段时间也付出了不少。

虽然薛家兄弟、武家兄弟和李玄玄的盐糖垄断托拉斯刚刚建立，但也不是立刻见到回头钱的，而掌握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太平公主手下的南太物流，才是他们托拉斯形成的最大推手和最大赢家。

仓库她出，人员她出，从中抽头，花了大力气的太平公主，一路将青海的精盐卖到了泉州，而且从泉州的大食商人手中“接下了”所有大食商人货物的运送权，甚至有部分分销权。

西蜀的绸缎，岭南的荔枝，塞北的虎皮，在气大财粗的南太物流的运送下，源源不断地送往大唐各处，甚至流向海外。

当然，也只有太平镇国公主有这样的财力，也有这样的势力，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将各地的货物快速送到另一地。

随着而来的，就是可以预见的巨大财富，而且以太平秘卫为主的南太物流，也将源源不断的情报送到了某座山庄........

毕竟要致富，先修路嘛。李南曾经给太平公主这样总结到，后者一想，觉得此语极有深意也极为在理。

想想，柑橘成熟时节，早一天到达长安的柑橘怕不是比迟一天到达的价格要贵很多，为此，为了卖出更高价格，支付“昂贵”的运送费，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对内，对外的话，经过李南启发，发觉了对外“暴利”的太平公主，一点都不霸道的接过了泉州附近海外商人的“总经销权”，勒令他们只得与“南太物流”合作，而且只能买“南太物流”的东西，不然嘛.......

太平秘卫杀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一个，都是一家一家的，没看到某个不同意的大食商人被抓，十几年的身家毁于一旦，连孩子都被卖做奴隶么？

反正都是些胡人，杀便杀也，没看到他们的主子都不敢吭声，同行们还弹冠相庆么？某个太平秘卫酒醉时分曾经说道。

自古以来，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虽然这个收购价格嘛，虽然比以前高一倍，但是外籍商人们现在只需要再泉州等着，源源不断的大唐货物就会送过来，再加上刀子就顶在身后，想起回去五倍，甚至十倍的利润，胡商们也就接受了。

这么一算，还省了不少哩。不少商人打了个小九九，于是不少商人在一手刀子一手绸缎供应下，也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其实商人们也很高兴南太物流的出现，以前自己行商要冒着盗匪，公人的盘剥，跋山涉水，还跑不了多少地方，去得晚了，还可能赔的血本无归。

现在自己只需要支付一定运送费和手续费就可以将货送给买家，沟通就由南太物流送信，大大节约时间成本和路途成本，怎么算都很合理。

所以南太物流一经推出，就很快得到了商人们的喜爱，和“民”们的痛恨。

原本他们所住的地方交通不便，趁机把持了不少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的他们可以控制物价，囤积居奇，大斗入小斗出，结果南太物流的马车开到哪里，货物就买到哪里。

面对着外面的便宜货物，乡民们自然用脚投票，逼得他们不得不降价........钱袋子里损失了不少。

简直与民争利！！还是那个赋闲在家的君子，听到南太物流背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后，恨恨地咒骂某些肉食者的贪婪残暴。

虽然他的穷桑梓们，因此买到了不少便宜东西，家里可以剩点余钱给多年没有新衣物的浑家添置一身，家里的水桶也可以换个新的了。

如果说南太物流只是让“民”们出血的话，那么“南平钱庄”就是让他们断根了！！

前面说到，商人们将货物托给南太物流运送或者选择代为售卖，到时候收钱就可以了，但是古代铜钱如此之重，路上又有山匪，收钱怎么办呢？

嘿嘿嘿，为了大唐人民，我可不是为了赚钱，某黑了心的穿越客按。于是，南太钱庄应运而生。

蜀中发货，长安收钱后，钱会暂存在南太钱庄，然后拿着凭据就可以在蜀中，甚至天下任何一处南太钱庄兑换，你甚至可以将钱存在钱庄内，每年只要付出一定保管费即可。

而且你如果愿意的话，南太物流可以先给你的货估值，先行“垫付”一定押金给你，让你安心，绝对让你不会亏本。

但是这个“垫付”也会有百分之一的手续费，某个穿越客简直心黑的没边了。

更加让人心动的是，南太钱庄开放所谓小额放贷业务，只需要田地即可抵押，五百钱到二十贯之间，也可以贷成耕牛，还有名为曲辕犁，五庄锄，五庄镰的铁制崭新农具，利率极低，只需要年末丰收归即可，谓之青苗钱..........

这下，算是掘了所谓的“民”的根了。

垄断生产资料和放贷，向来都是他们控制乡民和盘剥小商人的利器，九出十三归的利率跟那边一年百取十五的诱人利率比起来，后者相当于白送。

于是在乡间某些“伶俐人”的带领下，大批乡民借了贷款和耕牛农具，摆脱了所谓长工或者“庸耕”的命运。

自己给自己种地，它不香么？而且所谓“利息”比租子低上不少，何乐而不为？

这个在南平钱庄所在的地方，简直可谓是“惊扰民间”的大事，无数以此为生的帮派，寺庙还有“乡老”，都自发地抵制，甚至还有暗地里破坏袭杀南平钱庄的事情。

然后，他们就倒了大霉.......

南平钱庄的试点单位，都是在太平镇国一系的铁控制区域，县令和世家都是太平镇国公主府一系的，当地官员都心知这是“主人”的任务，哪个敢怠慢，纷纷狠狠收拾某些“刁民”........

而且当地世家也在其中起到了“巨大”推动的作用。

这时不禁就有人怀疑了，世家不是放贷放得更厉害吗？这个钱庄不是冲击了世家么？怎么世家还起了巨大作用？？

你不会以为太平镇国公主府不放贷吧，不会吧，不会吧？

本身就是天下最大世家的镇国公主府，在李南的建议下，放弃了大部分“高端市场”，只做“乡野贫民”业务，只开展“小额贷款”这件事，就足以让这帮地方世家“叩谢天恩”。

而事后从回馈来看，掌握了物流的钱庄的回报率比之前放贷不知道高了多少去，喜得太平公主当晚好好“回报”了李南。

“放大额高利贷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哪有物流和小额贷款来得快？”李南当时不屑地说，立刻就被某座大山给堵住了嘴，让他噤声.......

在本地世家看来，些许小民有几个钱？这公主都放弃了这么大的利益为民谋福祉，某些“刁民”还敢生事，反对我们敬爱的太平镇国公主？

狼心狗肺之徒！！某个世家家主愤愤不平地看着某个“刁民”愤愤不平的骂道，只觉得正义凛然。

太平公主只搞“寒门”，不搞“大户”，还让出了高端市场份额的行为，让重回朝堂世家们欢欣鼓舞，立刻加入到盘剥维护“小民”的行列中来，而且在朝堂上对于太平一系投桃报李。

你要告是吧，行，我先查查你家，看看你家少交了多少税，强占了多少田地，逼死了多少长工，这点事情，县尊不清楚，我这个长期住在本地的人，我还不清楚么......

于是，小民得到了实惠和迟来的正义，世家、南太和南平得到了金钱，他们刚刚进入朝堂的子侄辈得到了官声和考绩，反过来回报太平公主，然后朝堂一片和谐，李显也很高兴。

当然，除了某些“民”和某些“簪缨”，所有人都很高兴........

还是穿越客那句话，你既然要“讨公道”，那我就给你公道，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公道。

那个破坏耕牛农具的地主，儿子在长安被排挤赋闲回家的“积善良民”，随后以杀牛罪，活活被杖死，而且“数额之大，罪行之深，让人惊叹！！”

再加上查出的“不法事”，被以谋逆杀了全家男丁，儿子被明正典刑，钱财田地一部分充公，一部分“返还”给被害民众，引得乡民直呼“青天”，县令考绩评为上上，眼见就要超擢拔升。

唐代之所以禁杀耕牛，不仅仅是因为破坏农业生产，更大的原因是怕造反！牛皮可为甲，牛角，牛筋为弓弩，大面积的杀耕牛，让农民没办法耕地，又有了武器皮甲，那就只有造反了。古代哪怕是病死的牛被杀了，牛角，牛筋，牛皮等物，都是要交给官府的，不然就有谋逆之嫌.......

于是那户“积善之家”，就作为一杆“大旗”，活活地被砍倒了。

贪婪的地方世家和急于升官的当地官员似乎看到了机会，这种又得名又得利的事情，比起原来盘剥来说，还干的过啊，更何况，他们积压在府库的陈粮，也被南太物流卖了个好价钱呢。

这不叩谢公主大恩？？用实际行动表示表示？

于是他们纷纷严查“不法”，瞬间让某些“良民”回到了那个动乱飘摇的前隋。

那是怎样一个糟心的时代啊，不仅要防备世家大族为了起兵或者自保的吞并，也要担心某些“草民”突然一声喊，打破家门“取钱粮”........

隋末之时，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的悲惨时代还记忆尤新，所有像他们这样的“良民”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惊惧“民”不聊生的“乱世”。

于是，就在大唐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上，科举寒门地主之间，产生了越来越严重的内卷化，而弹劾辱骂太平公主的奏章，雪片一样飞向长安。

但是，石沉大海。

“青苗钱”害民之法也，某个小官甚至痛心疾首地上了一副千里饿殍图，差点一头碰死在大殿上。

然后他就真的碰死了，不是在朝堂，而是在天牢。

“汝等欲离间天家骨肉乎？”李显罕见的愤怒了。

“既如此，便遂汝愿罢。”于是，某位“为民（名）直言”的君子哪怕十分不情愿，也被侍卫抓着，将头撞向了天牢的墙壁。

一下，又一下.........

对于高高在上时刻担心自己的妹妹谋逆的皇帝来说，与些许小民争利，简直不算事儿，甚至这种自污行为，简直太好不过。

而且有了世家支持的他，也对于这种没事找事一天要给自己定规矩的儒生一点颜色，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唯一的主人！！

十分看重家人的李显，对于自己妹妹在景龙改元的那一天，送来的热情洋溢充满感情的信，还有里面隐隐表示绝无武皇之心的态度，交出了部分“军权”十分感动。

特别是还有镇国公主府随即让出的某些“重要”部门的位置，同时也去信李家大宗长，表示自己只愿意富贵享乐一生，给了李显和李氏皇族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各自一成干股，还表示十分高兴能接受李显给她的尊号........

种种的“表明心迹”的行为，李显都表示极度的开心。

玄兔，终究乃吾妹也......李显看到之后，表示哥哥我富有四海，你的一些体己养老钱，哥哥怎么忍心要，只要半成意思下就够了，为了弥补，他于是又提笔给太平公主加了个尊号，比韦后还多一个。

李显到死都不知道，他错过的半成究竟是什么！！

而且重新掌握朝堂的世家，也很感激太平公主为他们的家人找到了“新路子”，还有太平公主府让出来的“重要位置”.........

于是这些奏章全部被送到了太平公主的大明宫，好让太平秘卫按名字抓人，甚至当地官府也会“全力配合”哩。

于是，在近乎半个帝国的权势，另外小半个帝国权势的全力配合下，这帮“民”，仿佛回到了过去。

对，就是那个顷刻之间，变得一贫如洗，甚至失去生命的那个“乱世”。

“郎君之计，莫非太毒也？”关于郎君近乎“掘坟挖墓”一样的手段，太平公主惊叹之余，也不由得感叹郎君之智，实乃天下毒士。

那些“位置”不过是之前的摇摆不定的外围，看似重要但是也是被架在火上烤，交出的大笔金银和干股，也是拉抬皇帝和李氏皇族作保的行为，而对方只要半成，也是让慢慢看到回头钱的她高兴不已。

虽然明面上“势力”少了大半，但是轻装上阵，暗地里伏脉千里，她的势力更加恐怖了。

“何至于斯？”怀里的兔兔又将李南的手放到熟悉的位置上，准备“测谎”。

“呵呵，此人在乡间逼死他人全家之时，可曾想到今日？”李南想起某个“典型”逼死了好几个农人全家的罪状，反而对于太平公主的“鳄鱼的眼泪”有些不适应起来......

这个“怜悯”，真大，不，真弹！

“此人用沾染他人命之铜钱跻身朝廷，应有此报也.......”接下来，李南又严肃地对似乎有所“不忍”的太平公主正色到：

“革.......，不，这改朝换代并非宴客饮酒，当如犁庭扫穴，秋风扫落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这儒家之根，吾必掘之！！”

“郎，世之伟丈夫尔.......”感受着自己硕大的“测谎仪”传来的反馈，听着如此决绝霸气之语，太平公主只觉得有些迷醉。

她说出此话当然不是担心那些“贱民”，而是担心自己的郎会被天下所“忌”，最后妥协让步，不过听到这更加决绝之语，深谙斗争一道的她，再次放下心来。

“若为吾等大计，些许小民，便是全死又当如何........”

看着自己郎的样子，太平公主也仿佛回到了过去，想起了当年她父皇在出兵突厥前，带着她前往太庙，对着太宗画像磕头，并且告诉太宗是如何雄才伟略，杀伐果断之时的场景。

“突厥，吾必灭之。”

然后，永徽一朝，就拥有了唐时最辽阔的土地。

当时她的父皇也是这种神情，当时言语之间的霸气，似乎还要稍逊几分呢.......看着自己的郎，只觉得全身心都被他征服了太平公主，想起了刚刚一空的府库恐怖增长的数字，只觉得十分迷醉。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有人全力庇护，作为无忧无虑的公主的时候的旧时光，

感冒了，头痛爆了，明天更新 昨天晚上喝了酒，吹了风，今天重感冒，头痛爆了，明天更新，实在是一个字都没有打下去的欲望，望见谅

第267章 孙家镇的问题 关于景龙改元也好，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也好，对于此时的李南来说，实在是有些远，都不是他目前所关注的重点。

哪怕所谓的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李南也只不过将其中的运作方法，禁忌和可能引起的后果以及未来的收益，全部告诉了太平公主，然后对于两个企业的管理和运营，他基本上没有插手。

人员的调度，各方关系的平衡，物力的运送，各方利益的勾兑，还要路线的选择，都是太平公主亲力亲为的。

比起她，李南更像一个以技术入股的投资人。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南知道的本领和长处在哪里，抛去后世的文化见识的千年鸿沟和积累来看，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管理运营如此巨大的超级集团，这让前世最多管过十几人的李南怎么玩得转。

所以他很开心的将其交给了同样很开心的太平公主，对于后者来说，她连半个天下都玩得转，这不用考虑政治因素，只用考虑商业和民间因素，单纯的只是运营半个天下的商业，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也算事儿？以前都是交给仆人去做的.......某个被郎君安排了“重任”的兔兔有些不屑地想到。

于是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虽然开设不到一个月，但是已经很是健康，甚至不讲道理的蛮横生长了，进入了李南都无法想象的快车道。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他这幅做派，让太平公主以为这些“简单庶务”，只是他不屑为之，于是越发对她的郎更加崇拜起来。

郎君是做大事的，身怀大术的郎，可是将皇位都作为交易之物的，这些“小事”，当然不在他眼中，对于李南的“惫懒”，太平公主有自己的理解并且认为理所当然。

想想，郎只是随意出手而已，便给兔兔一座后代都吃不穷尽的“金山”，比起李玄玄还有吾儿崇简等盐糖之物，显然更加宝贵，可笑兔兔还笑郎忒偏心，原来郎君自始至终都把最好之物给予自家人........

一念及此，太平公主越发觉得自家郎君果然是天下奇士，比那“先生”也不遑多让，甚至超出！

“先生”再厉害，能随手让人从此富甲天下么？若是有此大术，这山海早已富甲天下，诛灭簪缨，小事尔........

精明的太平公主，在这一个月以来，立刻发觉了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恐怖，也明白了李南交给她的是何等重要之物。

至此，她心头的那一点小酸楚，也就越发清淡了。

这也是她愿意放下身段，“卑躬屈膝”跟那位杨氏女交好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郎君所愿者，便是后宅平安，跟她的那位皇帝哥哥一样，对家人也是极好的，自己若是“欺负”她们得狠了，说不定郎君内疚之下，不仅对两位更加疼爱，说不定为了弥补，拿出“更好”的东西给两位狐媚子，自己岂不是亏也？

一年及此，太平公主也明白了“和睦相处”给自己带来的更大利益，于是也“刻意交好”起来。

人们为什么喜欢和平，究其原因，和平符合更多人的利益，仅此而已。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从古到今，莫不一是。

这不，刻意“伏低做小”的好处不就来了，当天下课后，独自蜷缩在李南怀里，享受着南雀才有待遇的太平公主，只觉得自己简直做对了。

“郎之心，未免太大也.......”太平公主很享受这样的越来越少的独处时光，听完了李南的想法，笑吟吟地说道。

“区区愚夫愚妇，不值当........”

“其实是值的.........”李南这句话刚想出口，就发觉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放在了一颗“大心”上，熟稔的揉动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李南只觉得这个习惯实在有些不好。

“咯咯咯........”太平公主表示自己很喜欢郎君这个思考时候的下意识动作，空气中的气氛变得旖旎起来。

“郎君有意以此镇，行那千金市马骨之策？推广郎君之术？”

“不愧是兔兔也.........”看着太平公主了然的神色，李南不禁感叹，不愧是李家血脉，天生的政治动物，抛开自己的千年见识和知识的光环来说，自己全方位被她吊打。

是的，就是示范小镇，李南今天的课上虽然让众小研讨孙家镇的情况，问众小自己可有什么方法改变孙家镇，让它成为他们心中理想的小镇，让他们三天后交出报告来。

其实他内心最大的目的，就是将孙家镇作为一个试点，一个大唐乡村改造的试点，将千年的见识和现在的大唐国情相结合，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来，最好能够以点带面，有局部到全体，地方包围中央，自下而上的自发引起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革。

要知道，改变天下这件事说起来很提劲，很让人振奋，但是终究不是发明一个曲辕犁，弄出新式农具，还有的新的耕田方式和生产方式就能解决的。

很大一方面，就是技术革新如何符合现在状况，既不会出现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还要考虑现在社会情况，如何让所有人都得利，自发推动时代的进程。

单纯的技术革新，除了造就一部分“新贵”，对于大唐大多数大字不识的小民来说，生活只有稍微改善，地位什么的，不仅没办法提升，甚至可能遭受更加严重的剥削。

毕竟，羊吃人的惨剧，就是发生在工业革命时期。

李南记得原来看穿越小说，总看到某些穿越前辈发明曲辕犁，水车，水泥，造福天下，人人安居乐业的情况，当时看得热血沸腾，只觉得自己若是有机会，怕不是能做出一番改天换地的事业。

但是他现在才知道事到临头方知难，掀起技术革命，提升生产力，改变生产关系，从来都不是这么容易的。

就比如........新式农具的售卖！！

李南不是没有将新式农具委托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负责推广，发觉最为接受和狂热的，还是“小地主”和“世家”阶级，落到真正的小民手里的，其实不多，农民的购买意愿也不是很强烈。

因为这些东西，是要钱的！！

对于活着已经拼尽全力的农民来说，这些东西哪怕李南已经平价，甚至亏本卖出了，其实作用也不大，反而便宜了小地主阶级和世家，让他们多了可以剥削的利器。

曲辕犁好不好，当然好！提升了大半耕地效率的新式农具，对于一些富农、地主和世家来说，简直就是利器。但是对于田无几亩，家无隔夜粮的老农来说，他们虽然知道这个东西好，奈何不“实用”.......

他们迫切需要的，是今年要交的租子，交的税款，还有家里的粮食。

曲辕犁，铁锄头，打谷机之类的农具虽然好，但是对于田地不多的他们来说，自己只要多花些力气，一样也就耕作完了。

庄户人么，最不惜的就是力气，何必花这么大价钱，去买个劳什子曲辕犁，到时候自己多卖些力气，将地主的地耕完了，求“东家”借自己曲辕犁耕地，岂不是更划算？

若是自己有些余粮，攒个一两年，咱也买个曲辕犁试试！这也是不少老农看到新式农具之后的想法......

还有所谓的“人畜粪便”代替青草沤肥的“青肥”的新技术，厉不厉害，当然厉害，但是他们不敢试，他们不像地主们，有多余的地可以用来做试验。

万一用了人粪的法子，颗粒无收呢？自己岂不是要卖儿卖女，全家死绝？？青肥这个爷爷辈都用的极为稳妥的法子，为什么不用？？

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太穷了.........光是活着就拼尽全力，哪有心思想别的？

所以，这段时间南太物流所售卖的平价新式农具，最大的客户还是世家........

归根结底，所谓的技术革新，起码还要有个大环境，一味地点亮科技树，反而造成社会动荡和对立。

工业革命时期打了多少仗？？李南不敢忘记。

所以，这就是李南如此小心翼翼地原因.......

凭良心讲，李南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他没有创造财富，只是用权势和所谓律法，强势地重新分配财富而已，甚至还是在破坏。

他现在和太平公主所做的，就是联合世家，割“民”们的韭菜，让更下层的贫户和愚夫愚妇能够吃到点“民”的残渣，大头被世家和南太平集团收割了。

没办法，穿越客的智慧和手段见识，也只有这个层面了，他实在是想不出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办法，只能牺牲一小部分人。

虽然这一小部分也正是簪缨的基本盘。

李南可是知道小地主阶级跟科举官员结合的恐怖的，掌握了律法解释权和教育权的他们，比起世家还要可怕，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更加原始更加好对付的世家，李南只得对那些被他计策害了的冤魂虔诚的道歉，表示这是我欠你们的。

而关于这个选择，李南现在都在犹豫，不知道对不对，所以也就是他阻止了自家“兔兔”全力发动割“民”的韭菜的原因。

因为他害怕，自己一个“好心”的举动，还有什么没有算到，到时候又造成了更加恐怖的“世家”，开了历史的倒车，所以他售卖的新技术只限于农具改革和肥田之术，真正可怕的养殖技术还有云纨嘉的纺织技术，还有水泥等物被他压着没有卖.........

因为便是这样的“蝇头小利”，也祛除了真正的人民的不少束缚，解放了不少生产力，让李南心中那一篇大文章有一个可以落笔的地方。

所以，这也就是他这么看重孙家镇的原因，因为他要从孙家镇的身上，闯出一条新路来。

哪怕他背后有掌握了半个帝国实权的太平公主全力支持，穿越客仍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因为他发现，他满脑子治国新邦，提升人民生活水平的知识技术，实在是太遥远了，仿若空中楼阁一样，无法落地，并不适合当前的大唐国情。

此处良法，彼处恶法也，除了某些“至理”，从来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举个栗子，谁都知道要致富先修路，而南太物流也从“修路”这个路子，肉眼可见的，可以攫取天量财富，可是并不适合原本就是乡中集散地的孙家镇，或者说现在的孙家镇。

因为要致富先修路，是建立在原本当地的某个资源过剩运力不足的情况下，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孙家镇，空耗人力修路。

诚然，在南太钱庄不惜本钱的资助下，孙家镇也能成为一个着名的交易区，甚至太平公主一句话，让官道该从孙家镇路过，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那终究是个例啊.........如此“揠苗助长”式的资助，带来的就是孙家镇越来越富，然后辐射周边，同时也吸附近下邽县的血........

在生产力没有提上来的基础上，天下能有几个孙家镇？总不能天下粮食商品就这么多，大家都去经商吧？？没有东西卖什么呢？没有实业作为基础，商业只是泡沫。

“特区”这个概念，在物资生产极为迅速，人口红利旺盛，急于打开国门，放开脚步走大路的的后世，绝对是个利在千秋的好政策，但是对于普遍生产力提不上来的大唐来说，无异于毒药而已。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忽略了时空背景只谈开放，只是赤裸裸地耍流氓。

一句话可以概况，发展得要本的，你连本都没有，怎么发展？？便是后世，也是在大量“外资”做本的刺激下，利用人口红利的根本，这才发展起来的，而不是凭空产生的财富。

所以，如何先解脱小民的束缚，让他们有些余力之后，再来谈技术革新才是王道。

大唐人民目前需要的，则是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劳动力，产生了一定财富基础之后，才能拥抱技术革新，自下而上的发生生产关系的变革，让人民的日子好起来。

就像很久没有吃到肉的人突然大啖肥肉就会拉肚子，造成身体更加虚弱，还不如一碗加了猪油的菜粥一样。

而问题在于，如果没有相应的生产力，便养不活人口，没有过多的人口，生产力就始终有一个天花板，新技术没办法落地，无解死循环。

所谓的财富增长，只能靠年复一年的时间堆叠，然后穷越穷，富越富，几百年后，蛋糕分完，大泽乡又是一声吼，黄河又出现一只眼的石头人，然后新朝建立，新的蛋糕重新分配，大家一起笑嘻嘻地分原本那块蛋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毅种循环.......所谓乱治也........整个自然选择要持续几千年，才能推动到新的时代。

而穿越客现在想要的，就是扮演某个外力，提供技术革新，打破现在死循环，在牢不可破的圈子钻出一个缺口，看看能不能加速某个过程........

当然，这个法子引起的是天下大乱还是天下大治，穿越客现在都十分的惶恐.........

蛮横地照搬后世的“良法”，盲目的引进“世家”和“南太平”之类的“外资”，对于此时大唐来说，就像给身体虚弱的人突然吃了“十全大补”，很大可能就是虚假强壮和榨干最后潜力而已，到时候世家变成恐怖巨兽，重现晋朝或者唐末繁镇割据的惨剧。

所以，吾不取也！想起了后世种种“良法”，李南觉得还是暂时熄灭那些极度诱人的想法。

发展是要按照规律的，过分的人为干预只能带来恶果，熟知这个过程的自己可以推动，可以避免走弯路，可以微微加速，但是直接拉入快车道，迎接他的就是毁灭。

自己没办法替天下人做选择，所以这段时间，穿越客十分惶恐，而且一直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做得事情，究竟该不该，会不会带来某些不可控的“变化”？？自己够不够格？有没有这个能力？？

便是身负天下三十年之望，整个帝国全力支持的牛人王安石又如何？

青苗法，保甲法，哪个不是良法，但是步子稍微大了点，没有紧密结合群众，还不是造成了混乱和更加虚弱，以及更加恐怖的地主阶级？？

毕竟，人民才是世界的主人，不同情况不同处理方式才是唯一正确的出路。

做肯定要做的，不然枉来了这一遭，想通了这一点后，李南对于孙家镇的情况有些头疼起来。

作为自己的试点镇，李南得到了整个镇的详细状况，发觉这个算是典型的唐代乡镇——

小民不至于饿死但是没有余粮，上面就是小地主阶级，六十二户中，上户九户，中户四十三，下户一十又三，有着微薄的商业和物流，虽然没有世家，但是当地的地主和官吏，让农民死死地被束缚在土地上，借着附近三角区域的产出，整个镇子形成了简单的自我循环，附近的一切生活所需就可以在药王庙市集买到，产出也可以卖出，而且这些产出就在李南画得那个“三角”内循环，再也没有出去过。

而且因为附近集散地的原因，孙家镇还是个远近闻名的繁华镇子哩！

穿越客下午提出的孙家镇的问题，孩子们提出粮食不够，或是提出柴薪不足，或是提出受到山贼盘剥，而最为聪慧的李玄玄，也提出了其身据三地中心，可以大力扩大孙家镇的市集的法子。

很好，不枉我一番教导。李南当时是这样表扬孩子们的，当时紧接着说还不够，你们好好想想要将其改变为自己理想中的小镇该如何做，给我们递交一个报告和想法。

“诺！”当时孩子们是这么回答的，人人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对于自己能够参与如此“大”的讨论和课程表示很开心。

看着李南的自信的笑容，在座的包括家长们都以为先生胸中自有一篇“大文章”，就看谁比较接近了。

但是李南自家事自家知，比他们想得更远的穿越客，心头也是没有法子的，他有一时之法一地之策，但是无万世之法，天下之策。

于是下课后，他只好找来了对此道最为精熟的太平公主，原原本本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想要讨论出一个可持续的良法。

然后，他换来的，则是太平公主迷醉的神情和讥笑。

“郎君意欲为圣人乎？？”太平公主笑了起来。

随即看着李南有些不悦的神情，太平公主赶紧表示李南想多了，区区愚夫，郎君随便施舍一术，或者便是兔兔稍微照看，立刻就能变为上镇，何必让耗费心力，为他们做万世打算......

他们也配？？

这是太平公主真正的观点。在她看来，郎君随口说出的法子，就足以让孙家镇为他立生祠了，区区一个孙家镇，不值得郎君穷尽毕生所学，将“大术”用在他们身上。

“愚夫愚妇尔，哪识得郎君大恩？”太平公主于是总结到，精通人性的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郎君的心如此之大，造成的后果就是他们得到好处后不知感恩，反而可能因为日后可能发展更好的其他三处地方痛骂郎君，实在是不值当。

身为上位者么，只需要施展些雨露，润泽一下他们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了，让天下人都能过上堪比“士”的好日子，乃是一条极为不可能的法子，也极度危险。

“若有人能为之，怕乃神也.......”很满意自己的郎能跟自己分享最亲密的看法的太平公主，换了一个姿势躺在李南怀里，笑着说道。

“此等愚夫，天生贱命，不值郎救之！”

听听，这就是我们要为什么推翻三座大山的原因了，看着天下最大的封建主义女头子，李南很是“惩戒”了一下，直到对方娇呼着妾知错矣方才结束。

这封建女头子，真大，不，真软！气氛旖旎中，一时间也觉得前路艰难的李南不禁被两座极难而且越发沉重的大山，越发作难起来。

他其实很想告诉怀里的太平公主，就在几千年后，有这么一群铁做的人，大写的人，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做出了这一番她眼中只有“神”才能完成伟业，造就了种花赫赫盛世。

从此，飞机不在憋屈地飞两次，他们的后代也达成了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无忧学习，不在让手抄教科书染血的“奢侈愿望”......

那盛世，亦如他们所愿！！（每次想起，老失都有些鼻子发酸，向先烈致敬！）

一念及此，李南心头更加火热起来，自己穿越一遭，无数前人的智慧和见识在身，一定能找出合适的方法改变这个天下。

哪怕过程有些曲折，哪怕有些不完美.，甚至哪怕被证明是错的........

但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是么？

看着桌上关于孙家镇的情报，李南的只觉得自己的肩头沉甸甸的........

决定了，就从你开始罢。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鲁迅。

第268章 没有李南的南音山庄 先生不见了！！！如果南音庄园算是某个小圈子的话，这算是最近几天热度最高的话题。

晨读的时候，李南不在，午饭的时候，李南不在，下午晒太阳玩耍的时候，李南不在，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南也不在。

据说就在关于孙家镇的研讨课的第二天一大早，自家先生跟女冠隐一起悄悄离开了南音庄园，已经差不多半月有余了，期间，李玄玄带着众小依然坚持晨读和复习功课，将自己上上次和上次关于孙家镇的作业改了又改。

就在先生离开的第五天，便是最小的武崇敏也察觉出不对来，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手里的炸鸡和奶茶有些不香了，娘亲和师娘们，似乎最近也越来越.......不对劲？？

不过看着自己手里的炸鸡还有身边的“白熊”，在池塘边看鱼的武崇敏还是觉得很开心。

在李南离开的第七天里，庄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虽然大家按部就班地做着各种事：南雀依然每天溜熊猫，悄悄爬树被药娘抓住后苦着脸，药娘躺在躺椅里，给未出世的小孩儿做衣服，偶尔还会背着人拿起锄头去挖松鼠的存粮，太平公主处理朝廷和南太平传来的无数飞鸽传书。

李玄玄在房间自顾自地看书，拥有了猫头鹰的上官婉儿也一边大嚼茱萸酱的同时，也在山庄住下了，弥彦不停踢腿，然后和飞飞、精精儿一起，被修罗各种操练。

只是，怎么就感觉味道有些不对呢？

“这无浪儿，不声不响离去，待归庄之时，定要其好看！”

李南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不声不响的消失，让众人意识到他才是山庄众人核心的同时，也让山庄三位话事人罕见的团结了起来，商量着等他回来，好好的“炮制”他一番。

但是究竟.........郎何时才能归来呢？？一边喝着奶茶，吃着药娘挖来的存货做的糖炒栗子，四个女人在房间里烤火，兴致勃勃地下着陆行棋..........

“那小贼不回来方好，不然哪有如此高乐？”喝了一口奶茶，又掷出一个六的上官婉儿熟练的把棋子往前移动六格，然后再掷一次，前进三格把太平公主的棋子打飞，这才笑吟吟地说道。

“甚妙！”太平公主一边啃着鸡爪子，又是掷出一个六，将打回来的棋子放出，顺便又将南雀即将得胜的棋子打飞了..........

“哎.........这么多天没有回去，庄内的众人不知道什么样子呢，药娘会不会哭，李玄玄等人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南雀会不会想我........”就在另一边，蓬头垢面的李南看着莽莽山林，不由得为家里感叹起来，觉得自己不声不响就离开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但是他哪里想到，众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各种不适应，反而.........自得其乐得很呢！！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不是为了繁衍后代，每个人都愿意跟同性玩........这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就在李南走后的前几天，众人撒欢了一样，药娘继续对松鼠下毒手，南雀猛喝奶茶吃炸鸡吃茱萸，太平公主也愈发耍些小心机，在庄内颐指气使指桑骂槐，肆无忌惮地闯入了李南平日里不让进的书房，开始大肆搜刮翻看李南的秘密........

而众小这边，如果不是李玄玄拦着，武崇敏就敢把房盖子挑了，在南雀的怂恿下，武崇敏叉鱼差点掉进池塘里，精精儿、弥彦和飞飞几人的关系急速升温，在修罗的带领下，开始学起了饮酒练剑之类的江湖豪客做派，功课也被放到一边，而且他们还教会了修罗打牌.........赢了修罗不少“秘技”.........

便是李玄玄，在大师娘兼姑母的怂恿下，也跟她一起探索先生的房间，将李南悄咪咪藏起的各种实验器具和配方给翻了个底掉........

她还把李南组装个半成品的显微镜都给不小心弄坏了，而好不容易制成的水泥样品也被她拿了一小半，还用他的实验器具，想要做出先生那种高浓度酒精。

自己为什么总是做不出60以上的酒精呢？看着那个标签写着75%医用的“高”浓度酒精，李玄玄用李南的实验器具弄了一下午，逸散的酒气把她的脸熏得红红的。

甚至李南藏起来的手机，也被太平公主翻到了..........然后被她悄咪咪地眯下了，藏在了自己的锁得严实的箱子里。

好在李南这个新庄子里没有火药，不然的话，李南回来的时候，南音庄园可能正在办白事.......

最开始放肆过几天之后，几个女人为了打发时间，开始玩起了飞行棋、不，陆行棋。

李南的房间里是有不少为自己做出来的娱乐东西的，比如飞行棋，之前就拿出来过，还有半成品的三国杀，还有之前拿出来过的叶子牌，也就是扑克，还有一副跟此时象戏不同的象棋，还有他做好的跳棋和军棋..........

甚至还有刻好的麻将！！

结果这些东西被翻出来之后，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跳棋象棋军棋麻将他们不知道用法，叶子戏弥彦知道玩法，这几天天天跟飞飞精精儿修罗扎金花喝酒赌作俯卧撑，扎得天昏地暗.......

而陆行棋，也成了庄内的女人们最爱的游戏，就连被拉来凑数的上官婉儿也不得不承认，某个毒士虽然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血管里流淌的全是毒汁，但是在这玩乐一道，简直有些东西的。

虽然不知道那些诸般棋类的玩法，但是仅仅从给孩子们玩闹的陆行棋和叶子戏来看，这个毒士还未拿出的，肯定是更加教人学坏之物！

没看自己这几天都沉迷陆行棋不可自拔么？？

这毒士，惯会用玩乐之物消磨人心志！！上官婉儿一边想着，一边表示同意太平公主、特别是南雀关于等李南回来后，一定要逼他告诉她们房间里其他的东西玩法的意见。

讲道理，飞行棋能够经久不衰，还是自有它的魅力在里面，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简直堪比简化版的麻将！！

盯上家防下家，合理安排调度自己的那个棋子出击，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成分，四人博弈游戏，这不就是简单版的麻将嘛.........

而且她们还发觉古往今来类似这种游戏的最大乐趣，那就是斗话！！！

讲道理，麻将这种东西最受广大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精明大妈的喜欢，除了本身的乐趣以外，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作为八卦聊天互相阴阳怪气斗话消磨时间的场所。

而一局起码要几十分钟的飞行棋，也很好的承担了这一功能。

这也就是李南之前跟她们三个玩没有四个女人玩起来这么有意思的原因，因为李南始终是个男人，某些妇人之见的体己话和八卦，他始终没办法融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南输得太快，经常还没有十几分钟，脸上就开始贴纸条了。

这几个女人下飞行棋，简直就是神仙打架。

众所周知，比起麻将，飞行棋运气因素要更大一些，你不会以为一个杨氏女，一个太平公主，一个在女蛮国内也是贵族家庭出身的南雀，她们的运气会不好吧？

能投胎到这种家庭，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她们的起点比起很多人，都是努力的终点比如太平公主，在那个小山村，八岁父母死了一个人活到十几岁，罕见没有被糟蹋遇到了天降奇人的药娘，从小顺遂，稀里糊涂地就躲过了必死的“进贡”命运，跟上官婉儿拜了干姐妹的南雀，你们不会以为她们不是气运之子吧，不会吧，不会吧。

很多时候，当她们拿起骰子的时候，游戏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李南曾经看着药娘连续掷出八个六，然后笑嘻嘻地结束了游戏，然后严禁她用武功作弊，而看着太平公主总是“恰到好处”的掷出骰子打飞了李南的所有棋子，他就知道，自己玩不过她们。

但是这四个女人玩飞行棋，不，陆行棋，简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端的凶残。你一个连续三个六，我一个六四连跳加穿山之行，另外一个直接掷出六然后接着将跳过来的棋子打飞........

还伴随着姐姐好运气，妹妹好妙手之类的话语，区区一个飞行棋，硬是在一片无比“和谐”的气氛下，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瞬息万变，合纵联横的战场。

后来她们还自发的研究出了组队对抗，还有擂台单挑的玩法，硬是把这个简单的休闲游戏玩成了另一个游戏。

只是苦了瑟瑟发抖的萧宁氏等人。

因为伴随着飞行棋的，还有各种各样，家主严禁她们吃的小吃.......萧宁氏有心想劝，但是又不敢，想起家主的要求，她现在有时候无比怀念蜀中时候起来。

在蜀中的时候，南雀娘子并未怀孕，大娘子严格遵守家主信中的嘱托，萧宁氏也觉得很是轻松。

可是到了这里，不仅大娘子这个称呼是谁都不知道，又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大娘子，而且原本不用管的南雀也怀孕了，萧宁氏想要劝阻南雀娘子遵守阿郎的嘱咐，也有些有心无力。

而且便是药娘子，也变得越来越“活泼”.......

她亲眼看到自家家主在三位娘子眼睛一瞪之下，马上赔笑的场景，心知自己怕是“管”不了这几位了。

但是家主的嘱托又怎么办？？看着满屋的炸鸡奶茶凤爪红支羊肉和蛋糕，有心劝吧，自己管不了，但是不劝吧，又觉得对不起家主，萧宁氏满是为难。

李南一走，南雀也就撒了欢，再加上某个“刻意交好”的姐姐态度转变，她也就立刻“叛变”了，告诉自家“大姐”郎君曾经将无数小吃方子教给了萧宁氏和家中厨子的事情，并且极力描绘了那些东西的美味.........

听得太平公主两眼放光，她也有心趁李南不在敲定自己“大妇”的身份，于是越过药娘，直接让萧宁氏给准备，而药娘也准备给这位“姐姐”一个面子，狠狠地瞪了南雀一眼后，再看看一旁的上官娘子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心知这位客人身份的她，也就没有做声。

于是，李南“严令”禁止的孕妇小吃，就被流水一样的端了上来，到了后来，就连药娘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拿出了自己挖到的四十多斤栗子，让人做了糖炒桂花板栗..........只是让南雀少吃，自己克制也就是了。

然后，她这一举动得到了家内众小的极力赞叹，沾几位“师娘”的光，这几日众小零食都吃饱了，李玄玄又吃出了青春痘，武崇敏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然后，唐朝是一个以胖为美的时代........

看着肉肉呼呼可可爱爱的武崇敏，便是上官婉儿也觉得李南以前“严苛”太过，如此多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给孩子吃。一边啃着加了茱萸酱的卤鸡爪的上官婉儿喝了一口奶茶，心中对某个小气的毒士各种批判。

“男子若是软弱，家中便不成样子也..........”看着几位“娘子”的行为，饶是萧宁氏是个妇人，也觉得家中应该是男子当话事人。

听听，这才是人民的呼声，李南如果知道萧宁氏的感叹，怕不是要大声赞叹不愧是宁，年纪大就是经验足，咱们年轻人要多听听啊。

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感叹，装作一个采药郎的他，此刻看着自己的面前的烤鱼，连续几日背着药囊走着山路，只觉得浑身酸痛，打在身上的雨点简直有些刺骨。

于是他拿出了包里的皮毛大氅，紧紧地把自己裹在了一起，稍微祛除了自己身上的寒意。

让穿越客有些心寒的，则是他这几天的发现和得出的结论。

那就是这孙家镇，似乎不适合也不欢迎“改变”........

这一点实在让穿越客有些心寒，抱着到群众中去，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火热心态，他义无反顾地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在孙家镇周围走访驻扎了一番。

然后结果让他有些无语，现在想来，自己这是tooyoung..........

这算什么，自己算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还傻敷敷地想要让他们“改变”呢，结果经过一番调研和分析后发觉——

对于孙家镇来说，目前的话，只有“不变”才是最适合的.......

“那帮愚夫愚妇，不值郎拯救！”

这几天，太平公主的话反复在他脑中回响，当时还觉得太平公主出于天下最大的封建主义头子实在是心狠和愚昧的李南，这才觉得太平公主不愧是站在大唐顶峰多年的人物，世情一道简直精通不已。

这句话蕴含的智慧和眼光，简直就不是自己这个脑袋一拍，凭着一腔热血的浅薄穿越客可以比拟的。

没有比这个更加穿越客沮丧了，兴冲冲抱着救世主的态度而来，发觉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李南拿出纸卷，将仅剩不多的茶叶卷在一起，看着对面打坐的女冠隐，准备裹成“烟卷”，好好地抽一口。

带出来的茶叶已经没了，抽完这根烟，就准备回山吧.......穿越客叹了口气，为自己这个灵光一现的发明有些小确幸，也为自己这一趟“平白受苦”也觉得憋屈。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自己不走这一趟，怕是贸然实施自己的“计划”，最后的结果怕是不那么好........看着面前的火堆，李南只觉得自己就是那条可怜的烤鱼。

没有烟草就不能抽烟吗？看着面前的纸卷茶叶烟，觉得自己馋坏了的李南赶紧点燃，然后抽了一口。

然后他就倒下了。

砰——李南整个人靠在背后的大树上，发出砰的一声。

刚刚传来的巨大冲击，让他感觉太阳穴中了一枪，让他差点缓不过劲来。

谁知道茶叶比烟草来说，劲这么大，看着已经站在身边的女冠隐，脑袋还有些晕晕的李南表示只是自己作死，没事没事。

“好家伙.........”缓了半天的李南甩了甩头，看着对面女冠隐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觉得对方是一副你又作死了的无奈神情。

来不及对女冠隐似乎阴阳怪气的态度有些不满，刚刚的瞬间冲击当中，李南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当即猛拍大腿，将篝火上的烤鱼都弄倒了。

太平公主，你是错的!!!!

哪有什么不值得拯救和没办法改变，只是看你去不去下功夫而已！！！

还好我英明神武，洞察了你个封建主义女头子想要阻止革命，继续欺压我们百姓的恶毒阴谋！看着泥土里的冒着热气的烤鱼，已经是不能吃了，大为高兴的李南摸出了他的药锄，准备来一发药娘的传统艺能。

“真开心！！哈哈哈。”看着存粮被自己取走了小半，在远处急得叽叽叫的松鼠，李南终于明白了药娘为什么这么爱找松鼠的麻烦。

求求你，当个人吧。

自己可以回山了，哈哈哈。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回山里，他们不知道担心和牵挂成什么样子呢，说不定饭都吃不下，终日以泪洗面，穿越客自我感觉良好的想着。

他现在无比怀念南音庄园那个温暖的被窝和热气腾腾的奶茶了........

但是穿越客万没有想到，他强烈思念的南音山庄众人，并没有如他想象一样“难过”，反而自得其乐愉快的一匹，他只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南音山庄上下都有些吃不下饭.........

主要还是因为零食吃多了。

这就像以为自己一年不回家家里父母多么低气压和辛苦，结果发觉没有你父母更加自在恨不得过完年你赶紧滚一样.......

很多时候，你并没有你想象当中重要。

不过，想念也不是没有，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那（郎君、李南）无浪儿怎么还不回来.......”每个夜里，总有类似的自言自语在南雀山庄的卧室里响起。

但是夜晚的想念很快又被白天的欢乐给冲淡了。

今天又是没有李南的一天呢，开心！

南雀坐在树上喝着奶茶，望着庄外的那条路，久久地出神。

第269章 玉真欲出世 “致富的方法真不少，就看汝等搞不搞.......要用心搞，大力搞，解放思想，迈开步子走大路嘛.......”

当天晚上，李南左手搂着药娘给她按摩，右手搂着他的兔兔，轻轻踢了一脚调皮地想要挠他脚心的南雀，做出了高屋建瓴式的发言。

虽然三个人都不知道“搞”啊“解放”啊之类的词半懂不懂，但是她们表示，大概可以领会。

李南的语气之悠然，声调之缓慢，就差在耳边夹一支红蓝铅笔，活脱脱一个指点江山的老村长形象。

是的，李南回来了，在入夜之后，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半个南音山庄。

于是，他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招待——萧宁氏让人将今日剩下的晚饭给热了热，就算是给他接风了。

对此，虽然萧宁氏很是惶恐，但是李南大度的表示，山下还有那么多受苦群众，就不要铺张浪费，让已经进了被窝的厨子在起来做饭了。

究其原因，也是他回来的太晚了，虽然紧赶慢赶，差不多也是在凌晨时分回到了南音山庄。

一碗王母饭，足矣！这还是能上国宴的大菜哩。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米饭，李南挥舞着勺子。

淳熬，煎醢加於陆稻上，沃之以膏........这就是大唐国宴上，一道让人齿颊留香的王母饭。

淳熬，就是小火煨制，醢就是鱼肉和猪肉加调料做成的肉酱，膏就是猪油，放在白亮亮的稻米上。

所谓的王母饭，其实就是后世常吃的盖浇饭.......

甚至还比不上后世，因为这个时代连青椒土豆都没有，李南爱吃的青椒肉丝盖和土豆肉丝盖都做不出来。

更不要说他最爱的番茄鸡蛋盖饭了。

但是吃了几天“忆苦饭”的李南，面对着精选皇家大米和皇家风味小牛肉酱做的盖浇饭，也是大快朵颐，看得一旁的南雀都饿了。

不得不说，穿越客就是狗肉上不得台盘，只长了一个盖浇饭和牛肉面的胃。

吃完饭，喝过了酸甜的桂花山楂饮子，李南就不得不面对“三位话事人”的逼问和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

是真的严刑拷打，太平公主甚至拿出了丝绸，在大感有趣的南雀的为虎作伥下，把李南给绑了起来.........

不得不说，四十岁的妇人，在某些方面的开放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虽然场面看着很邪恶，但是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毕竟四人大被同眠，三位话事人，不，是其中某位话事人也不好意思在另外两位怀了孕的话事人面前做出某些“哭泣高呼”的丑态，只是暗暗记在了小本本里，决定明天再“单防”.........

笑闹了一会儿，彼此温存过后，李南拿出了给三位的礼物，一块好看的心型石头是南雀的，一根用梅花木雕刻的丑丑的木钗送给了拥有飘柔秀发的兔兔，还有一大把他亲手挖出来的松子，则是递给了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的药娘。

“如此丑陋，妾怎生戴在头上！”话虽这样说，但是太平公主嗔怪的试了一下后，小心地将郎亲手做的木钗收好，然后对着笑嘻嘻靠上来地说姐姐不要南雀要的水系小精灵怒目而视。

几人闹过一阵，李南作为“家主”的威严再次扫地之后，已然是丑时了，虽然有些困倦，但是几人还是要让李南交待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

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于是李南打开了话匣子..........

跟她们无数个猜测中其中一个一样，李南是真的去了孙家镇，还走遍了附近的三角形区域，这十几天，他化妆成一个采药郎，用内卫秘法把脸涂得蜡黄，对孙家镇和附近做了一个堪称严密的调研，渴饮山泉，吃有些发黑的粗粮蒸饼，连人都瘦了些许。

“区区孽子，郎君何必？？”心知李南大半目的的她，看着李南有些消瘦的脸庞，轻柔地用手指拂过。“这孽子，也不是前世何等运气，有——”

“有兔兔这么一位娘亲？”李南赶紧打住了话头，表示这也是为了教学，要给学生一杯水，老师就要有一桶水嘛，一切都为了孩子。

李南这番故作轻松的话语，换来的则是太平公主不依的小儿女神态，把一旁的南雀和药娘都看呆了。

原来.......姐姐.........私下里是这般模样也........南雀不由感叹道，羞得太平公主就要去拧她的嘴，眼看事情又要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李南赶紧按住了她们两人的“矛盾”。

这矛盾，真大，不，真白！感叹手感越发惊人的李南，被羞恼的两位联合起来拧得个不要不要的，药娘在一边笑得温柔，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李南。

看来今天这个觉是彻底睡不成了，本来有些困的李南，经这么一闹，也就睡意全无，开始给三位“老佛爷”讲述其这几天的经历来。

这几天李南是真的辛苦，化身采药郎的他，借着问路，采药，打探行情的机会，彻彻底底感受了一把镇民的生活，就在温香软玉的伴随之下，他事无巨细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说道镇民艰苦，不少人连鞋的都没有的时候，南雀对他笑了笑，说起哪怕是此地算是政治清明，小民家中也没有余粮，不少好少年和好少女都已给长安的贵门为仆的时候，太平公主轻轻咬了他一口，说道自己在山中生活，下雨唱歌挖松子的时候，药娘的脸上露出沉湎的幸福笑容。

“若以常理观之，兔兔那日对吾所言，倒是极是！”李南笑着做出总结。

“本是如此，区区愚夫愚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便是贵者好心，盖其目光短浅，既无勇气亦不识机遇，个中奸猾之辈，不感念贵者大恩反暗讥贵者为愚夫......”太平公主一副了然的神色，就连苦出身的药娘和南雀都点头。

不是，你们这就背叛了你们的阶级么？同志？？看着药娘都深以为然的眼光，还有南雀赞同的说姐姐就是厉害，李南强烈怀疑她们听懂了没有。

是的，就是这样，通过李南这几天的观察，发觉差不多事实就是太平公主所描述的那样，当他“不经意”问道农人，商人，甚至半个穷酸读书人，若是将农夫明年改种菜，商人出钱收购贩售，读书人写文章宣传家乡的菜蔬，他们愿不愿意的时候——

他得到的答案要不就是茫然，要不就是讥笑异想天开，要不就是觉得嘲讽，自己堂堂读书人宣传菜蔬，怕不是污了自己的纸.......

这片土地上的士农工商，每个人都按照祖辈的规矩继续下去，没人想过也没人愿意改变。

究其原因，还是一句话，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那天在课堂上，李南的学生们提出目前孙家镇最需要的问题的时候，有人提出了粮食问题，有人提出了取暖问题，有人提出了教化方面和安全方面的问题，当时李南也都以为这些都需要解决，然后带着思考的角度下基层的.......

结果没想到，这些问题就是个屁！！全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某些柏拉图式的臆想。

粮食够不够，某个方面来说，刚好够吃，因为此时生产技术的原因，一亩地最多就产这么多粮食，刚好饿不死的镇民们，对于他的某些秘法和新式农具，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取暖成不成问题，从某个方面来看，冬日虽寒，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方法过冬，极少出现冻死的情况，而对于李南提出的火炕，人们也知道是个好东西，但是都表示没有多余人手。

讲道理，现在秋收大家都忙得要死，哪里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才盘火炕，就算乡里乡亲不要工钱，但是挖泥土都是重活，人家帮忙得管饭吧，多余的粮食哪里来？

天气冷，大家年年都这么过来的，家里哪里有余钱弄火炕。

钱够不够？钱永远是不够的，一般镇民一直陷于收入和支出接近的状况，对于李南提出的发财新思路，他们表示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

一句话，他们拥有的太少，禁不起折腾。

之所以封建主义制度能够维持这么多年，是因为它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当前时空背景下牢固无比，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历史的自然选择。

李南终于明白了，所谓黄老“无为而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小民活着已经很辛苦了，为政者只要不去刻意“折腾”他们，他们就会自发形成一个内循环和牢固的生产关系，一层一层地供养这些肉食者。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清明，天下大治。

在生产力不足的封建体系之下，一般平民的生活被牢牢地维持在一个勉强饿不死为了生存竭尽全力的状态，生活对于他们就像是小心翼翼过独木桥，任何比如荒灾兵乱甚至生病的波动，都足以把他们打下深渊。

所以他们明知道火炕、新式农具和“人粪灌溉”可能是好东西，也小心翼翼不敢做出改变。

一句话，他们拥有得太少，容不得半点波动，属于一个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的状态。

而穿越客的某些“大补”之法，往往就是药三分毒，前期的成本和某些“风险”，让他们不敢也不能去尝试。

“万一若亏，计将安出？”

这是所有人这几天问李南最多的话，看着他们家里衣不蔽体的小孩子，李南也沉默了。

因为禁不起任何波动，所以他们光是小心翼翼地维持就竭尽全力了，所以最好的状态，就是按照既定的剧本走。

“呵呵呵，天下之财如流水，此处多而彼处少，郎君有通天之术，可引导天下之财，但是总有人亏矣.......”

想起因为南太平集团冲击下的破产的那些人，某只兔兔挺起了胸膛，觉得便是自家郎君，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

力有未逮怎么办，那就加大力度呗！

于是李南身体力行，加大了隐藏在锦被之下的手的力度，后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啪——”看着某个封建主义女头子挑衅的神情，李南立刻还击，他松开了握住那不可掌握的右手，对着某个高高隆起的弧度狠狠拍了一下，巨大的声音四个人都听到了。

“郎君又发甚子邪火！！”看着李南得意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就是打了你有本事当着她俩的面“报复”我啊，太平公主有些气结。

“兔兔，汝错也.........”李南开口了。

这也是此时天下人的共同观点了，此时的人认为天下财富有一定总数，既不会创生也不会消灭，就像池塘里的水一样，只是从一个地方流到另一个地方。

“先秦亩产如何，良田多少，此时亩产如何，良田多少？”李南提出了一个直击人心的问题，先秦亩产没有此时高，开垦的田地也没有此时多，那么由此可见，此时天下的财富是多于先秦的，太平公主的观点不攻自破。

“呵呵呵，盖因先秦之地，未如我朝广阔尔......”关于这个问题，无数大儒和官员都曾经讨论过，太平公主给出了“标准答案”。

“呵呵。”李南轻笑出声，你虽然年纪比我大，按照真正算法怕不是比我大了一千多岁，但是你还是tooyoung啊。

于是，李南开口给她解释，财富不是简单的静态守恒和流动，而是一个不断创生和消耗的动态守恒过程，虽然解释的过程中李南为了让她听懂，花费了无数唇舌，不过好歹后者算是勉强理解了李南的观点。

“既如此，郎君又有何等开源妙术，让孙家镇富而其余之地不穷.........”太平公主挑衅的说。

“如何开源，啧啧啧，向土地要钱！”李南激动起来，想起了他在山中的事情。

就在那天，他被茶叶烟卷击倒，脑袋撞到树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瞄到了一物。

那是一株野草，莹莹可爱，展现出一种生命欣喜的嫩绿，一株柔韧不屈，根系深藏，各各夺取死尸血肉和土壤无机物，哪怕被践踏也昂首向天的生物。

你以为李南从这株野草上看到了所谓“民”的潜力和地下奔突的地火，还有所谓的民虽如草但不可轻视？

错，那是文科生的眼光！

作为一个理科狗，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信息：苜蓿，俗称金花菜，双子叶植物纲，豆目，蝶形花亚科，车轴草族，苜蓿属，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稀灌木，富含植物中最高维生素k，有牧草之王的美誉！

对啊，所有的一切财富，和人类一起活动的动力，除了高高在上的太阳，就是广袤的大地提供的，自己在不改变现在供求关系的状况下，利用学到的知识指导镇民，向土地要钱，向宽厚的大地母亲伸手，先攫取自然资源弄出一定财富，奠定一些本钱不就行了吗？

有了“本”之后，自己那些提升生产力，点燃科技树，用生产力倒逼生产关系，改善人民生活，这不是有了？

只是苦了我们这位大地老母亲，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是么？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对祂来说，不过是众多不听话的孩子之一而已。

于是，如何在不改变现有的紧绷生产关系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开发利用额外的自然资源，就被李南拉上了台面。

先污染后治理，先发展再可持续嘛。在这个愚昧落后的中古时代，最大的美景既包括瑰丽山水，也包括熊熊的火炉和高楼。

慢慢的，关于孙家镇，一条额外的道路被李南设计出来。

青储饲料！

冬天牲口掉膘，就连最丧心病狂的突厥也不会在冬天发动进攻，而漫山遍野的苜蓿和草料可以青储饲料的方式贮存起来。所需无非挖几个洞而已，浇点水发酵而已，也不是什么重活，一些妇人和孩童花点时间就可以。

而到了冬天，这些青贮饲料，想必各大牲口商人甚至太平秘卫等军方一定会花钱收购的........

这也是一双两好之事，明年他们就会拥有更加肥壮的牛羊马牲口，更多的牲口带来更大的需求，然后孙家镇人有了余钱，再加上青储饲料的成功，自己那些新式农具和新型耕作方法，不就有了市场？自己心头那篇关于改变小民生计的大文章，不是有了落笔处？

这tm简直太好了！！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李南当时捂着头有些懊恼。

究其原因，就是穿越客用酒糟提炼大量糟白酒，除了饮用外二次提纯做酒精，然后用剩余大量酒糟喂猪牛羊，这个“秘法”在蜀中就有了，所以家中牛马羊一个个膘肥体壮，李南也就没有在意。

而且唐代酒糟是垃圾，乱扔或者堆叠垃圾要罚钱，他们去城里拉酒糟，竟然还要收商户的“处理费”，萧宁氏还讨价还价，简直黑心到了极点。

现在来看，这件事简直大有可为。

来了来了，这不就是后代技术与此时国情相结合么？

李南兴奋地给太平公主描绘起青储饲料的好处，甚至表示一些薄田还可以大面积种植牧草，还可以轮种，既保护了地力也提高了收入，而且还能给缺马的大唐更多健康的马匹，更多的大牲口，简直利国利民！

这一番话，听得太平公主两眼放光心悦诚服。发觉这一来没有损害其他的人利益，二来漫山遍野的野草本来放在那里没用，结果硬是被自己郎君找到了方法，变成了铜钱。

确实开源创造了财富！凭空变铜钱来！太平公主看李南的眼光，已经有些看鬼神的味道了。

而一旁的药娘和南雀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她们也不禁为自家的郎如此大本事和孙家镇民能过得好一些，都十分高兴。

包括南雀，三女一点都不怀疑郎君口中的青储饲料的作用，因为在她们看来，这位说话都极为稳妥的，虽然还没成，但是她们也就为孙家镇民高兴起来。

特别是太平，心知自家夫君嘴像开了光，说话都是极为笃定的，特别在说谁谁死这个方面尤其突出，就连天下第一剑客自己的郎不是说杀就杀么？

她现在所想的是，自己如何通过青储饲料让自己手下的势力更加壮大，还要榨取她的“郎君”更多的“术”，攫取更多的财富。

讲道理，便是野草在他手里也成了金草，若是其他之术，啧啧......太平公主脸上看着李南，脸上露出了“极度危险”的笑容。

看看，这就是封建主义女头子的做派，资本家的血管里，无时无刻地流淌着贪婪。

李南现在还没有察觉自家兔兔的“野心”，反而兴致勃勃地讲起某些前景，而且以自己的南音庄园作为例子，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把区区几百亩之地，变成产出堪比几千亩良田的。

说到这里，他还感谢了药娘和南雀一番，各自香了一口，弄得药娘含羞，南雀咯咯直笑，表示十分骄傲，太平公主看得酸酸的。

“郎君之才，鬼神莫测！妾错也.......”罕见摆出一副“小儿女”之态的太平公主笑得愈发温柔，李南得意的哈哈大笑。

“那郎君要如何行事也？”太平公主问了一个问题。

“这场富贵与改变，便交予那赵家孤儿寡母罢！”李南大手一挥，准备让家里被“打土豪”，瑟瑟发抖住在药王庙的赵家娘子来。

先富带后富，树立新技术致富典型嘛，从来都是扶贫工作的重中之重。而且赵家娘子一家孤苦伶仃，又种不得地，简直就是最好的人选了。李南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

“这一场功德，就让玉真去罢.........”想起某个孙家镇中具有不小声望的玉真女冠，李南表示五庄观已经决定了，这场改变，就让你个“小仙女”带来。

“郎待玄玄何其厚也.......”太平公主不仅有些吃味，很明显的，这一场能得大名的事情对于一个出家的县主究竟是多么“厚”的一份礼物，太平公主比谁都清楚。

“额......嘶........崇敏太小不是么，而且以国公身份，也不合适。”只觉得腰间软肉被拧得发疼的李南赶紧求饶，“且松，且松，那便让玉真带着崇敏一行人去罢！”

“哼哼！”心里知道作为国公的武崇敏做出这种“邀买人心”的行为有些犯忌的太平公主，听到了李南同意也松开了他腰间的手，轻轻地抚摸起她拧的部位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么？不愧是你啊，月夜兔兔同志，老黑心政治家了。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吻着南雀的秀发，看着她纯净的笑容，觉得回家真好。

也到了传说中的玉真仙人出世的时候了，比起上一世以文才道学着称的她，这一世的玉真仙人在自己的教导下，想必会更加青史留名。

甚至——成为传说中的女圣人！！

看着头顶的暖帐，李南不由得想到。

第270章 整顿和被整顿 “汝等真是.........”李南看着瑟瑟发抖的四小，脸色有些不善，只觉得抓着青丝扇的手有些发痒.........

是的，就在李南回到南音山庄的第二天下午，菊下学堂终于开课啦。

让人欣慰的是，在李南不在的日子里，李玄玄还是起到了班长甚至半个老师的作用，在她的努力下，精精儿、特别是弥彦的数学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俩终于摆脱了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分别达到三年级的水平了！哪怕教他们的李玄玄这也就自学到5年级水平，但是考了几道应用题之后，李南觉得很满意。

至于武崇敏，也从学前班水平到了一年级水平，二可以分成一和一，这几天他背得溜着呢。

很好，很好，批改了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李南虽然很是开心他不在的日子他们都没有“懈怠”。

但他还是把他们挨个骂了一顿。

李南花了大半天，才让他们明白了作为学生，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的道理，学习好而道德水平不高的话，简直成什么样子！！不要以为文化课没事就算了，思想品德也很重要好吗？

对，说的就是你们，看看，我十几天不在，你们搞成什么样子了？？多好的孩子啊，怎么这几天成了这样，打牌，暴饮暴食，甚至——还学会抄家了？？

忍了好半天，李南没有把偷这个字说出来。

李南自己也很怀疑，按说古人道德底线如此之高，按说提高道德修养这种事，应该他们提醒自己这个穿越客，而不是反过来啊。

想起自己回来之后，发觉大不一样的实验室和房间，被“抄了家”李南吓了一跳。

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他心中侥幸不已，同时也后怕不已。

于是，他决定当天上午不休息了，要紧急对这帮越来越不像话的学生进行整顿！

说干就干，他先把李玄玄叫过来狠狠训了一通，让她把自己上午刚刚口述的实验室操作规程抄了十遍后，再叫过其他三小，一个一个的训，一个一个的罚。

惩罚之重，让四小都没有想到：每天的故事没有了，炸鸡和奶茶也没有了，改吃“王母饭”之类的“粗茶淡饭”，而且每个人还要顶着东西在太阳下罚站。

武崇敏和李玄玄头上顶了一碗水，飞飞和精精儿一人一手拎着两个石锁，每人脚下垫了一张麻布，要汗水将麻布湿透为止，不湿透不让吃饭。

不止如此，他们还要将所谓的校训，李南刚刚写出来的《学生守则》一人抄写五十遍，然后还要背诵，错一个字就再罚十遍。

李南的整顿惩罚之重，简直有些罕见，特别是他问过了修罗，确定了他们身体极限之后，精精儿和弥彦小哥俩，一人拎着二十斤的石锁，一人拎着三十斤的石锁。

这个整顿力度不可谓不大，便是修罗看了，也觉得虽然看着不重但是极为磨人。看着弥彦已经背错了四次，累积的罚抄已经快到100次了，修罗也觉得“先生”有些“毒”了。

讲道理，那什么守则，他自己都只念了一遍，这帮孩童一边受罚一边听着，怎生记得住？

根本就是为了罚而罚嘛.......这个念头在修罗面前一闪而过，但是想起这位的过往行为，想起那些冤魂，他随即很知趣的走开了。

毒还是你毒啊.......想起那位笑道人，修罗顿时明白了庶人剑为什么干不过诸侯剑........

看着摇摇欲坠的众小，李南心中虽然不忍，但是依然没有半点容情。

因为实在太特么危险了。

先不说自己房间里那些“大秘密”，万一有只字片纸被泄漏出去，会对大唐局势造成什么影响，就说自己的实验室，也是十分危险。

还好李玄玄只是动了水泥样品和实验器材提纯酒精，实验室只有火药原料没有成品，还有密封保存的毒药、提纯的三酸两碱并没有动。

不然乐子就大了。

于是李南当面给李玄玄演示了看着透亮的浓硫酸，浓盐酸的可怕，再用自己提纯的药部毒药瞬间毒死一只鸡之后，李玄玄吓得面无人色，哭哭啼啼地将自己昧下的水泥样品给交了出来，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惩罚。

然后，还没有到中午时分，李南就倒霉了。

作为抄李南家的主谋，他的兔兔立刻站出来给李玄玄平“冤”，而看到李南“重罚”李玄玄的上官婉儿也在一旁阴阳怪气。

特别是看到其他三小也因为沉迷叶子牌和玩耍被罚之后，几位师娘罕见联袂而至，共同声讨李南。

“做出那等物事者，汝也，告知吾等玩法规则者，汝也，做出如此败坏人心志之物，汝之前并未言讲禁止孩儿们玩耍，曾言玩耍乃孩童天性，此时反怪孩儿们沉迷外物，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看着李南严令飞飞等人不得打牌，甚至也有收缴他们其他新奇“娱乐项目”的态势，成为翻李南房间既得利益者的上官婉儿，满脸振振有词。

“额........”李南看着几位沉迷于飞行棋不可自拔的大人，有心想骂几句，发觉无论是三位话事人，还是那萍眉子上官婉儿，自己都惹不起。

这帮精明的可怕的女人，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而且他也理亏，自己做出这些东西来也是为了自己玩儿，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是给我自己玩儿不是给你们的。

刚弱弱地说一句“此中内含博戏之具，于孩儿们无益，吾制此等之物，乃是为日后考验孩儿们心智。”结果就被她们七嘴八舌地反驳了。

什么既是考验之物，孩子们也不小了，此时不体验日后行走世间岂不是吃大亏，或者是做出此物也不跟我们说，哪些能给孩子玩，哪些不能你都不说，遮遮掩掩的，你是想害谁？

还有对于李南一走十几天耽误孩子们功课，孩子们倒是想学习但是奈何老师不在，所以没奈何只好天天玩，正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差点上升到对他“师德”的人参公鸡的。

甚至还有夸张地，心疼孩子们惨遭无良老师毒手的感叹，太平和上官婉儿，还唱念做打地流下泪来，声称要带孩子回长安的戏码。

总之一句话，全都是李南的错。

面对四个伶牙俐齿的“家长，李南浑身张嘴也说不清，只好认输。

不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怎么变成我的错了？？

李南此刻觉得我真是太难了。

但是他也知道，按照自己的地位，再争论下去自己的境地可能更加悲惨。

于是在严禁飞飞他们用这个赌博之后，李南在家长们的威逼下，将象棋跳棋麻将的全部贡献了出来，还告诉了他们玩法。

几位“家长”立刻发觉了名为“麻将”之物的巨大乐趣和博大精深，于是在李南带着打了几把之后，高高兴兴地“放过”了李南。

不过她们最后还是训斥了弥彦精精儿飞飞几人，让他们以后严禁打牌，只能玩跳棋和象棋，而当她们得知自己的实验室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和传说中“化尸水”之后，也是吓了一跳。

太平公主立刻罕见地表达了歉意，严令众小日后不得靠近，听说这些东西他们都要学之后，四个家长都表示，到时候上课一定要让江湖经验最丰富武功最高的女冠隐在旁边看着.......

然后，这又变成了李南的错，理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可以随意放置之前还拿出来........

“不是腐蚀人心志之物，便是见血封喉销骨化肉之剧毒，竟然还有那三尸脑神丹，石安不愧小文和之名........”上官婉儿立刻声讨，李南这位做出毒“心”和毒“身”之物，只会“放毒”的毒士。

于是，李南又被声讨了，r然后不得不降低了他们的惩罚，让他们回去反思去，并且严令李南不得在庄内搞这些，要搞给我去十里香雪海附近那个小房子搞去。

讲道理嘛，如此毒物，万一不慎，不是全庄上下都要陪葬。包括最支持李南的南雀都觉得很有必要。

不是，怎么我感觉被整顿的是我自己？？看着太平公主等人立刻让人收拾花海附近的房子，而且让自己亲自搬实验室，理由是那些东西还是郎君自己搬就好，搬得汗流浃背的李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有理没地方说。

这是我家啊........李南看着打出一张四饼，面前已经堆了一堆铜钱的南雀，终于明白了唐伯虎为什么要抛弃他那八个老婆，乔装出门点秋香了。

自家在这个家，呆着是在太难了........半个时辰后，十里香雪海的环绕中，看着门口拱进来的黑白脑袋，对着他桌上的瓶瓶罐罐似乎黑好奇的熊猫夫妻二人组，李南赶了半天才搞定，穿越客不由得掬了一把辛酸泪。

于是在下午，面对着终于“逃脱”体罚，瑟瑟发抖的四小，李南越看越有气，就觉得师道威严，在这帮不讲道理的家长面前，简直一败涂地。

慈母多败儿啊.......看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还派了各自的侍女盯着，以防自己疯狂反扑，随时准备前往后院告状的样子，李南也不由得无名火起。

然后他拿起了他们上次重写的“社会课报告”和“孙家镇改变之吾见”，逐个批驳了一番。

“错，错，错，皆是谬误！”

李南点评着众人交上来的作业，有了调研结果打底的他，这次的批评更不留情面，训得四小各自面红耳赤，武崇敏和李玄玄又差点哭了起来。

“吾言汝等谬误，汝等可是不服，是否暗中思忖为师因汝等逃脱惩罚，迁怒汝等？”看着四小，李南板起了脸。

“学生不敢！”四小赶紧跪下认错。

听听，是不敢，不是没有！！都长本事了啊，看着特别是李玄玄一副我这次错在哪里了的神情，李南就知道自己得让他们心服口服。

“为师批评汝等，绝不会让汝等又一丝一毫不服，还记得吾门中教训否？”

“去伪存真，以万事万物为师，是故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比不如师（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很好.......”李南又捂住了脸，你妹的，还是这么不齐，真是熟悉的一幕啊。

但是李南也得想想，这也不怪学生们，因为之前科学门也不过是他随后编的，并没有成体系，而随着他逐渐提炼成熟的观点和教学体系，他的校训也就越来越长了........

“好好好。”看着李玄玄又要带领众小重新齐读一遍越来越长的门中之训，李南制止，然后这才开口：

“去伪存真，以万事万物为师，但如何得知这世间之真，除思辨之外，汝等当身体力行，获取第一手资料，须知——”李南回过头去，在黑板上写下一排大字。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汝等可知为师这段时日所去何处？”李南看着众小，开始了缓慢的讲述。

他讲到了自己用脚步丈量孙家镇还有辐射的三角区域，探查清楚人口组成，社会结构，附近山贼数目和背后之人，还有销赃之路，还讲到他如何跟老农，匠人，商人，读书人交谈，如何仔细考察可用的资源，然后做出思辨，得出了怎样的结论，而且把所有记录的数据都罗列在了黑板上。

“........此乃孙家镇真实，吾给汝等三日，汝等可有丝毫亲身探查之念，或者可曾利用汝等手中资源，问人抑或是派人查探过？”李南这下装了大尾巴狼，狠狠地享受了一把众小的崇拜和羞愧。

寂静，一阵难堪的寂静。

“再看看汝等之策，无非是水中月镜中花，空中楼阁，于书斋内想当然尔，若实施汝等之策，怕不是.........”看着众小惭愧的眼神，李南用青丝扇，最后还是敲了可怜的弥彦和精精儿。

“吾一再让汝等修习数学，言此乃开启世间真实之秘钥，这便是数学之用。”咚咚咚，李南“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满黑板的数字，这才严肃开口。

“须知世间皆可骗汝等，亲眼所见亦可为假，但这数据从不骗人，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汝等且谨记！”

“诺！”众小各自行礼，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文章”，只觉得脸上似火烧。

很好，看着默默思量，脸上全是悔意的众人，李南觉得自己的“整顿”终于起了效果，于是这才缓缓开口：“虽然孙家镇千头万绪，但是亦不是没甚法子........”

讲道理，师者，不能一味教训，重点还要解惑啊。

于是李南语气轻快地讲了自己的青储饲料的计划，还有整治附近治安，严密布控孙家镇的大方向，听得众小眼睛发亮。

特别是他们听到青储饲料可以用于天下，解决大唐缺马问题的时候，他们终于心悦诚服地拜伏于地。

“先生大术，鬼神莫测。”

“呵呵呵.......此术亦是吾日日观察实验所得，汝等日后亦可做出类似之行。”穿越客无耻地将后世的智慧据为己有，享受着众人的崇拜。

“此乃首个项目，方法与方向为师依然指出，实施便由汝等去做，过程中可能尚存谬误，记住，大胆怀疑，小心求证，此乃治学理政，甚至汝等日后行事之妙法，小小孙家镇，便让汝等练手罢。汝等下去讨论，给出一份计划来交由吾过目后，吾等便下山罢........”

“诺！”众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这等亲手而不是靠权势改变一镇之地命运的“大事”，心中对于李南的“大术”越发崇敬的同时，也是对于自己即将做的“大事”分外憧憬起来。

讲道理嘛，都是少年心性，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事情，哪个不激动？

“首个项目........”下来之后，四人讨论了一番之后，心中据是大惊，觉得先生之意，就是日后此类“项目”还有很多。

孙家镇如果只是练手的话，那么余下的.........年纪最大的李玄玄心头火热起来，激动得有些颤抖。

“先生胸中果怀治国大术！”除了武崇敏，其余三小都感觉出来了。

只有出身皇家的李玄玄隐隐觉得害怕，此等治国理政之术，怕不是自己可以修习的吧.........

于是她带着这个问题，当天晚饭后，悄咪咪地问了上官婉儿。

“若汝等能学会此术，堪为一地太守尔......”上官婉儿笑着说道，告诉她这个并不是她想得“那个”，而是冲着治理地方而去的。

只是等到李玄玄兴奋地下去之后，上官婉儿有些叹气。

“如此帝王之术，还有那尽观人心与历朝得失之《长短》纵横术，汝这毒士，要对着玄玄，还有这天下作甚。”

哪怕在温暖的房间内，吃了不少茱萸的上官婉儿也觉得遍体生寒。

秋意寒，某个毒士“不确定的目的”，则更让她心寒。

“连这等帝王术只作为初级课程随意教授么？汝当真欲让玄玄成圣？？”看着李玄玄房间依然亮着的灯火，上官婉儿不禁感叹起来。

汝那先生之志，怕不是如此简单........

“但愿，此人对天下心存善念罢，吾会一直看住汝，若汝敢以玄玄为棋子，让玄玄走上万劫不复之途，吾定不饶汝！”

想起了晚饭前几个集美约得“局”，本来不想在那个毒士在的时候去后院上官婉儿，随即改变了主意，当即让黄雀打着灯笼，前往了南音山庄后院。

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

看着上官婉儿款款走进来，李南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牌桌，让她过来顶班，跟她们好集美打超能力麻将去。

这就不是人玩儿的，想起刚刚那个局的凶险，还有那个让穿越客觉得十分屈辱的“赌注”，穿越客有些后悔弄出麻将了。

她们......她们.........竟然还当着自己的面，太过分了！！

想起那个屈辱的赌注，李南只觉得自己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终于那个被整顿的人是我自己啊........抱着自己胖成球的忻木和越来越向球形发展的大梁，忙着备课的李南，只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难。

第271章 这就是生活 生活赋予我们一种巨大的和无限高贵的礼品，这就是青春：充满着力量，充满着期待志愿，充满着求知和斗争的志向，充满着希望信心和青春——奥斯特洛夫斯基。

三天后，当李南花了老大的劲，将他初中还记得的某个名言警句用大唐官话传递给即将下山的众小之时，看着众小分外激动的神情，李南也不得不感叹起来。

比起古文翻译成现代文，现代文翻译成古文才是真特么难！！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着唐人，你不会以为“古文好”的唐人们，不被古文所苦吧。面对着上古典籍，比如是先秦时期的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的，只剩只言片语的残留，哪怕为了一句话，都足以让大儒穷尽半生经历去考据，去还原。

上古《尚书》在汉代就没有啦，现在《尚书》还是汉代的版本，然后伟大太宗皇帝下令校堪《尚书》，结果到了中宗李显一朝，这个工作依然遥遥无期，为了几个字的读音，一帮大儒甚至都可以打出狗脑子来。

特别是此时的语言，让李南的表达出现了巨大困难，从穿越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

不是因为口音，而是因为字。

因为古代可用的字都不多，比如李南最爱说的搞都没有，所以通假字多，而且还要加上避讳，李南到现在都经常在“犯忌”，所以常常被人说不拘礼法，得了个奇士而不是贤士的称号。

说起这个，李南就一肚子的郁闷，他也是前几天看到修罗打了一头老虎之后才“后知后觉”，原来老虎叫大虫的习俗是从唐朝开始的........

因为出身胡族的李渊原本祖上的胡姓叫做打野，不，大野，李渊的父亲，隋朝上柱国就叫做大野虎，所以李渊称帝后，老虎才被称为大虫........

李南这段时间跟她的兔兔恶补了一番，才勉强学会了“真正的”士族子弟必备的基本技能。

不过这也就出现在讲究出身，自诩“真正尊贵”者，血脉可以追溯到前隋甚至到汉朝的世家子弟之间才会讲究，民间的倒是不忌讳。

特别是出身民间的武皇表示对于这一套深恶痛绝，照这个字也可以大辣辣地使用了之后，目前也没有讲究这么多。

不过，这种堪称“切口”的话术，也成为某些世家高门用来区分“高第”和“寒门”之间的、一套心照不宣地潜规则，他们自发地将用这个，将自己与通过科举得到官位的某些“幸运的泥腿子”区隔开来。

在李玄兔眼中必定成为“高贵者”，甚至比天下人都要“贵”的李南，也为了日后的工作展开，辛苦地学习这一套类似西方纹章学一类的东西。

“这个简直没什么卵用嘛.......”想起为了避讳李世民的民字，民部改成户部，李南终于明白了皇家和某些大贵族，名字总是那么生僻的原因。

很多时候，一看对方的名字，出现某些“普通字”的时候，这帮世家子弟就会露出神秘的微笑来，然后带着疏离地与之相交........

李南终于明白了，某次宴会上，一个观感不错的世家子弟一听他这个南字，就露出的那种.........反正就是让人手指发痒的笑容是从何而来了。

一个真正的世家子弟，可以不通诗文，可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关于皇家的避讳和其他大世家的避讳，他们是一定记得清楚的。

他们甚至可以记得每一个大世家的每一代的“字辈”，从对方的名字可以知道他是分家还是宗家，还有跟自己的辈分差别，从此断定是不是“纯”的和自己跟他相交时候的态度。

就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也是不容易。

幸好不是开元.......每次李南听兔兔给自己上课的时候，就会由衷感叹，并且想起某个十分冤屈，跟自己有着同样鬼才称号的同宗来。

就在几年后，经过武朝下克上，牝鸡司晨的“屈辱”后，开启了“开元”盛世的李隆基，不，应该是李九，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性和天生高贵，对于避讳这种事情更加讲究起来，李南合理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原因，让未来的他如此在意这些东西。

那位被后世称为诗鬼的李贺，七岁的时候便以文章闻名，考上了进士，结果就因为他老爹叫李晋肃，与“进”同音，所以为了避讳，他的进士也莫得了，然后一生不能考进士。

这位诗鬼二十七岁就死了，李南深刻怀疑他一生抑郁不得志早夭，就是因为这个。

每次他“学习”的时候，李南就想给太平公主讲这个故事，但每次都忍住了，看着自己朝阳下忐忑不安甚至有些期待的众小，李南的也觉得有些无奈。

谁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呢，在没办法改变之前，只能遵守规则。

“迎着初升朝阳前进罢！”如同一个老父亲一般，李南对着众小挥了挥手，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把众小渲染得如同庙里的金童玉女一般，李南不由得感叹。

cesvie.......

这句话是是喜欢浪漫的法国人最爱的口头禅，意思是这就是生活，虽然又被众人当做了另一句“咒语”，但是不妨碍李南此时感怀之情。

没办法，这就是此时的生活，自己来到这里，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事，便是自己是天外人，天下无二的穿越客，也没办法抗拒。

就像是李南最近也越来越要习惯喝茶加盐花椒姜片一样，这种“规则”，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抗衡的。

穿越客来到古代，不仅仅是金戈铁马，帝王将相，朝堂上长袖善舞，炸药玻璃，提升国计民生，他们也有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红白喜事，人情往来.......

一句话，当你在罗马旅行，一定要像当地人一样做事情。

于是三盏茶之后，生活在唐朝的李南，看着面前这对“狗男女”，为自己即将送出去的份子而心痛。

司徒灵雪和令狐过！！他们要成亲了！！

直到现在，李南才知道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司徒灵雪才19，只是平常画着大浓妆装成熟而已。

而更加让李南吃惊的是，已经成为“风牙”的令狐过，今年刚好十八岁。

也不知道这位娶了“老妻”的令狐过和司徒灵雪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但是根据红着脸的令狐过结结巴巴地讲述，据说是在洛阳之时，他们已经建立了“战斗的友谊”。

究竟是哪种“战斗”，李南也就不追究了。

“汝等瞒得吾好苦.......”李南一句话，让这位黑衣酷少侠立刻有些不安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李南请罪起来。

“一切皆乃吾之过，还请相柳责罚！”

呵呵呵，看着令狐过的样子，李南哪里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一个单位之间的同事结婚，领导还是有些不喜，怕变成夫妻店呢，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单位”........

而且还是自己这个“恶名昭着”的毒士？看着依然站着的司徒灵雪，李南不由得生出一股好哇你，终于有一天落到我手上之感。

一直以来，自己在这个妖精手里都没有赢过，反而被她各种戏弄，直到自己“收服”了人面才停止，但是也只是稍微收敛，自己成为相柳那天那个让穿越客有些吃瘪的“恭贺仪式”，据说就是出自司徒灵雪的手笔。

司徒灵雪从李南落魄时候就认识他，出生入死多次，可谓患难之交，关系也是极好的，李南早已经将其视作了自己在唐朝的朋友，甚至还有点把她看做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的意思。

现在被自己抓到了把柄，自己那还不抖一抖领导的威风，好好出一口恶气？？

毕竟，等她成亲之后，自己也不好“戏弄”回去了。

一念及此，李南开口了：“究竟何等情由，汝如实讲来！”

李南的脸上依然和蔼，语气有些严肃，这让跟他接触不多的令狐过有些担心，但是那个女妖精倒是明白了这位跟自己差不多“患难相交”的好友的恶趣味，想要伸出手去拉一拉自己爱郎的衣角，结果令狐过已经开口了，只好作罢。

于是她悄悄做了一个只有在南音山庄的时候她对李南做出的手势，意思是你差不多得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司徒灵雪的样子，好像脸也红了起来，第一次看到她脸红的李南，强制忍住了内心的巨大笑意，开始听他们的恋爱经历起来。

故事的开始是因为洛阳血夜的前夜，因为李南的“成功”，让司徒灵雪成功从上官婉儿手里“赢回了”风牙，两人就开始有了交集。

虽然很大是因为李南的原因，但是我们恩义看得很重的少侠令狐过那是知恩不报之辈，下定了效忠李南决心交了牌子的同时，也对于司徒灵雪十分感激。

而他们日后的行动，因为手中无人，所以每次李南都是全部把他们派出，司徒灵雪和令狐过在行动中每次都会碰面，令狐过也表示自己哪怕豁出命去，也要护得司徒娘子周全之意。

然后就真的遇到了危险。

你以为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美好故事？你在想桃子呢。

真正遇到危险的，是令狐过！！

作为兵家传人，他武功虽高战阵之术也强，但是面对人心诡诈的黑暗世界，他一身武艺也很难起到大用，不然怎么会被杨施余抓住呢，结果反而是司徒灵雪多次救了他。

这让他惭愧起来，对于司徒娘子越加感激。

然后重头戏来了.........

你以为是由此他对于这位从愧疚感恩中产生了好感？错！！

从令狐过期期艾艾的讲述中，李南发觉竟然是司徒灵雪在一场场战斗中觉醒了某些女性的，大姐姐似的温柔，对于这个“可爱纯真”帅气郎君动了心思，主动追的他！！

这一点让李南不得不死命捏着自己大腿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给了司徒灵雪一个你真厉害的眼神。

俗话说女追男，隔重纱，便是李南也不是被“兔兔”给拿下么，所以心智不如司徒灵雪多矣的令狐过也就无处可逃，深陷情网。

然后他们准备成亲。

这个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那位越来越“可怕”的小文和会怎么看他们？会不会为此棒打鸳鸯甚至下毒手？

于是怀着请罪的心情，这对“狗男女”来到了南音山庄请罪。

“郎——”看到老老实实地令狐过，开始描述起他们那个定情之夜，甚至一些细节和他当时的感受都说出了不少，心下感动之余，羞红了脸的司徒灵雪赶紧出言阻止。

“莫中石安毒计，小文和戏之尔.....”司徒灵雪对着脸上笑容越来越古怪的李南怒目而视。

“啊？？还乞相柳恕罪，其中之过，过一例承担！！”看着李南好似“杀人”前一样的笑意，令狐过赶紧请罪。

过？？不知道你们那啥的时候，你会不会喊他过儿？？想起这个梗，看着司徒灵雪，李南就有点乐不可支起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司徒灵雪跟他同辈，年纪又太小，令狐过又不是独臂，没办法喊她姑姑。

不过世间安得双全法不是？？

李南看着羞红了脸的司徒灵雪，还有一副“英勇就义”面孔的令狐过，仿佛再说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他心里越发乐不可支。

但是他还不能笑出来，此时如果不报复这个女妖精，日后就没机会了。李南笑得越发类似杀人前的那种笑容，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还念了一句“咒语”。

“昨天不要回头，明天要到白首，明天你要嫁给他........”他甚至唱了出来。

“汝等成婚，吾安能不送一份大礼乎？”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李南从怀里摸出了一本——

黑簿！！

“啊？？”看到黑簿，司徒灵雪眼神也收缩起来。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这句话并没有随着地府的“消亡”而消失，反而在大唐的暗处甚至在某些“大人物”之间，越发的流传起来。

“难道.......哎........吾害郎矣.......”司徒灵雪抬头看着李南，心知这本黑簿的意义的她，对于李南的行为有些惶恐和不屑起来。

“原来吾看错汝也.......”她冷冷地说。

当年金谷园之夜，李南那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曾经也让她对于李南起了些涟漪，然后她才会豁出命去进了上官婉儿府，稳住上官婉儿。

可是，谁让她遇到了他呢？他是那么正直，那么纯真，单纯的为人着想，比起某个时时算计心中全是“毒谋”的毒士还有她接触过的“士”来说，简直如同黑暗世界的一汪清泉。

他是雨点，是鲜花，是人间的四月天。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为了“大计”还是因为对于自己某些不轨心思，反正作为相柳的他要对郎做什么，他是反抗不了的。

“若汝敢动郎，吾定要予汝血溅五步！！”司徒灵雪已经悄悄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弩。

她急了，她急了，看着司徒灵雪愈发笑靥如花，李南感受到对方的焦急，心里差点乐开了花。

但是他没有想到，如果自己再晚一刻拿出“份子”钱的话，自己的心头就真的要开出一朵血花了。

“令狐兄虽与我乃知音，吾与‘先生’乃是忘年交，司徒娘子乃先生门下之人，吾亦可算这娘家之人..........”看着司徒灵雪，翻动着黑簿的李南笑得越发“温柔”。

就跟他杀人前一样。

完了，事情向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司徒灵雪悄悄给令狐过打出暗号。

这是他们来之前商定好的，如果说这位“相柳”不准，两人就鱼死网破，令狐过突然出手将其挟持之后，司徒灵雪给他下毒，然后两人逃离长安，去往他幽州老家。

“这三尸脑神丹无解，还是汝告知吾也.......”想着李南将会中自己研发出的恶毒的毒药之下，司徒灵雪觉得有些快意。

但是令狐过没有动，哪怕司徒灵雪打了两次暗号。

“郎........”看着令狐过极度眷恋的眼神，司徒灵雪突然眼泪下来了。

一边是山海之“义”，一边是自己之“情”，心中愧疚的他，一开始就没有准备逃离，而是准备牺牲自己！

司徒灵雪不由得后悔起来。

该死！昨天说起逃亡幽州可能面对某个“毒士”的可怕报复的时候，自己的郎信誓旦旦地保证说绝对不会面对报复，自己当时还以为他对于自家在幽州的势力有信心，还小心提醒他这位“毒士”手段的可怕，让自己的郎千万要小心。

没想到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

到时候幽州令狐家依然乃是山海世家，毒士心满意足，自己性命保存，大家都平安无事，唯独没有他的“平安”。

“郎——不可。”司徒灵雪哭了起来。

这才是她的郎，被忠义和感情束缚得死死的“傻”男人，比天下的男人都好上一万倍！！

“若无汝，妾安能独活？”司徒灵雪已经打定主意，与其让令狐过牺牲，还不如自己先出手杀了李南，换来他的“生”。

反正自己也是个满手血腥的“十恶不赦”女子，不是么？

一念及此，她已经微微抬起了袖口。

“此乃吾之贺仪，愿两位百年好合，多子多孙！”笑着将一张纸递出，李南只觉得肉痛。

怎么回事，我不就想沾点便宜，当一把你的长辈么？你怎么就哭了？？难道这又是什么，名字上的禁忌？？我又不知道的“大唐习俗”？？

李南赶紧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哭起来的司徒灵雪，然后笑吟吟地恭喜起两位来。

“哇.........”

司徒灵雪看到纸片，哭得更厉害了，令狐过看到纸片上的内容，也是眼圈发红，对着李南砰砰磕头。

那张轻飘飘的纸，司徒灵雪和上任的鬼万年的县令都很熟悉，上面盖着玉玺，乃是让人心动不已苦苦追求半生之物。

正是一张幽州刺史的空白告身！！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虽然这么大一笔钱我也很肉痛，但是这不是为了朋友么。

虽然我很想当你们大辈而且还没有当成.........李南隐隐有些腹诽

“石安之恩，吾等一死难报也........”令狐过有些哽咽。

“汝等随吾出生入死，些许财货，亦是某一番心意，不值当，不值当，之前戏之尔，还望两位莫怪。”

嘴里说着不值当，但是李南心中肉痛不已。原本是留给自家傻小子弥彦的啊，可是怎么........你们就突然结婚了？？

怎么说呢，这就是生活，合该那个傻小子少了这份前程。

此时看着李南脸上露出的戏谑笑容，还有满满地祝福之意，两人终于明白了此人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真心祝福，两位“准新人”哪里不明白此人之意。

司徒灵雪一看便知，便是有些呆滞的令狐过也反应过来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相拥而泣撒狗粮，看得李南一愣一愣的。

怎么自己感觉被做局，平白被讹了份子钱走啊。李南看着司徒灵雪熟悉的狡黠笑容，似乎在说今天的账以后再算，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这亦非平白赠于汝，其中还有一番谋划。”虽然知道现在谈这个不合适，但是吃了一嘴狗粮的李南还是“愤愤不平”地开口了。

想起后世白山黑灰的肥沃黑土壤，现在还叫做渤海，被契丹人的先祖占据，渤海与幽州接壤，现任渤海国主对幽州刺史当爹一样奉承，李南就痛心疾首。

多么好的粮食基地啊，大粮仓，人参貂皮胖头鱼，怎么落入不会耕种的渤海蛮子手里了？

于是，李南绘声绘色地告诉他们渤海的土地乃是天下一等一肥沃之土，物产有多么丰富，让他上任之后大量购买渤海的土地开荒，种出大量的粮食来，还有名为人参的宝药。

“其中人参珍珠木材粮食等物，吾名下南太平集团，一并收购！！”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李南缓缓说道。

“石安大恩，吾等没齿难忘也.........”准夫妻两人五体投地拜谢，令狐过固辞不受，但是听说日后起码可以种出天下一半粮食的渤海之地涉及到李南的“计划”的时候，他也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以为李南只是给了一个官位，让他们远离长安过二人世界的他俩，此时才明白这位毒士的野心，还有送了一份什么“大礼”给他们。

他根本没有介意他们成亲可能引发的变化，让他们远离长安也不是“流放”，而是给了他们更加重要的“任务”！

“若是如此，不出五岁，汝等堪为关外王也.........汝再传汝马蹄铁之物，此物可让战马堪用十载，幽州又乃养马之地，汝等有马有粮.........”李南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流血。

听到这个“可怕”的前景，两人都对于这个“毒士”某个大谋划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原来自己跟他，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了，之前还有跟李南别苗头的司徒灵雪看着李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愧汝也，小“先生”.......

这边司徒灵雪和令狐过感叹着，那边李南也在感叹。

又被这个女妖精给占了便宜啊.........

原本想让弥彦学成后去幽州，占据后世大连天津的海港，开启对高丽和日本的贸易，开启大唐的大航海时代，跟女蛮国小姐姐遥相呼应，趁机占据日本的，结果现在........

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比起弥彦，深耕幽州祖上又是胡人的令狐过，再加上司徒灵雪在侧，明面的武力和暗地的诡诈都有“专家”，没有谁比他俩更合适。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也没办法不是么。

这就是生活啊.......你永远不知道它会给你什么，站在厨房里，准备亲自给他们做一桌订婚宴的李南一边切着牛肉，一边想着。

想着两位“大男大女”也结婚了，李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温柔且欣慰的笑容。

这生活，也不错！

第272章 生活在别处 “当汝在南音庄园客居，当如石安一般过活.......”五天后，风牙令狐过骑马走在山道上，仔细咀嚼着这句话，越嚼越觉得有味道。

这句话是一边吃着牛肉的李南一边对他说的，唐朝没有生活这个词，也没有罗马这个概念，李南只好入乡随俗的改了这句谚语。

“石安.......天下奇士也.......”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马车里传来的款款目光，令狐过不由得感叹道。

你以为的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这是这几天来，住在南音山庄的风牙令狐过最大的感受。

原本以为的心狠手毒，低头一个毒计，抬头一个诡谋的毒士相柳，私下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有趣........

风牙令狐过甚至想用“赤子之心”，这个有些南辕北辙的形容词来冠名在他身上，但是想了想，自己就都觉得可笑。

没想到汝这相柳竟然是这般！

想起山庄里亲自下厨，不拘礼法的日日圆桌共食，还有似乎被他那几位了不得的“妻妾”欺负得惨了的“小先生”，令狐过只觉得李南在他心里的形象被颠覆了。

一边是心中充满巨大野望，脑中有一篇大谋划，心黑手辣从不留人活口，屡有毒谋，天下惊惧的小文和，一边是有些可笑且不拘小节，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笨拙”的石安，便是他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一句话在心头。

千言万语在一躬，于是，在他们带着满满的“贺仪”离开南音山庄的时候，怀着某种敬意，这位准夫妇俩对着南音庄园鞠了一躬。

妙不可言......回来的路上，司徒灵雪做出了一个极为“精准”的定义。

而好笑在于，妙不可言这四个字，本身就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他们说的不止是李南，还有说的自己还有身后那个南音庄园。

那个地方仿佛有魔力一般，无论陈设还有主仆关系，无不与大唐迥异，在那里，家主亲自下厨，仆妇在一边饮茶，而那位自称仆妇的老妪，乃是拥有告身的良民。

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妾”的地位似乎比“大妇”还高，而大妇的地位似乎又比家主高，看着那位南雀娘子因为偷吃奶茶被李南训斥，后者竟然被打得抱头鼠窜，而众人习以为常的样子，令狐过就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寻常。

怎么说呢，那个地方似乎就像是遗世独立在大唐之外一般，除了新奇之物层出不穷，而所有人在那里都褪去了光环，变成了一位“普通人”，而偶然闯入的自己夫妇，更类似误入桃花源的乡人。

在那里，令狐过不再拘谨且尊敬地喊那位相柳，而是随着他们喊石安，光是这一点，令狐过就觉得有些意思。

“汝乃司徒娘子之夫，司徒娘子又乃吾那忘年.........”刚想攀大辈说她是忘年交赵蕤的徒儿，看着司徒灵雪某个“恐吓”的眼神，李南赶紧改口：“又乃吾之挚友，汝为其夫，当是吾之挚友也，以字相称即可。”

当时李南让拘谨不安的令狐过改口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而李南信任的眼光和司徒灵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让令狐过有些惊讶。

因为我信任我朋友，你是我朋友认可的人，于是你也是我的朋友。

李南的观点和信任来得如此理所当然和迅疾，让令狐过有些感动。

令狐过深深知道，身处某个永远充斥着背叛的暗中世界的他们，这份信任到底有多么珍贵。

原来，他们之前便是如此交往的啊........令狐过不仅有些庆幸起来。

他庆幸自己不仅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爱人，也庆幸自己遇到了世上最好的朋友。

假如你曾经认为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么这人就永远都是，李南朴素的观点，也让司徒灵雪也颇为感动，当时就决定下次整他的时候下手轻点。

而令狐过当时看着李南和身侧的司徒灵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快活的人。

因为他同时拥有了一份纯真的友情和纯粹的爱情。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个词，但是他就是知道。

世上有比友情更令人感觉温馨的吗？

爱情？爱情的感觉，应该是甜蜜。温馨，绝对是友情的感觉。

而这份温馨和无忧无虑地快乐，一直伴随他们在南音山庄小住的那几天，在那里，他们不仅收获了如何经营幽州的“大计”，得到了名为“马蹄铁”之物，而且也得到了平生未有的温馨和放松。

司徒灵雪放开心扉，与南雀笑闹，与往日需要仰视的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聊着家常，一起打牌下棋，令狐过也从李南那里得到了类似“一家之主”的牢骚和“过来人”的告诫，然后对方哈哈大笑着哼出一曲又一曲“新曲”，让喜好音乐的令狐过惊叹不已。

度过好似“天上日子”一般的五天之后，他们拜离了李南，然后回到了人间。

回到那个充满算计和艰辛的人间。

“若吾等在幽州亦能日日如此，不枉此生也........”就在回来的路上，司徒灵雪提出了要不在幽州建立类似的庄子的想法，得到了令狐过的强烈赞同。

“吾定会穷尽一生之力，让灵雪也如石安等人一般，无忧喜乐。”看着司徒灵雪，令狐过言之凿凿，并且学着李南抱南雀的样子，一把将坐在车内的司徒灵雪抱在马前。

“若是有一半，足矣.........”发出哎呀一声惊叹后，司徒灵雪看了一眼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车夫，乖乖地依偎在令狐过的怀里，神情充满憧憬而满足。

她很清楚自己和郎的本事，怕是远远不如那位“石安”，但是只有一半，也是极好的不是么。

寂静的山道上，两人共乘一骑，后面的车夫吃饱了狗粮。

每个人都希望生活在别处，但是他们的生活落在他处人的眼里，何尝不是别处人羡慕的生活呢？

比如某个大气不敢出的穿越客，就很羡慕原本如此“厉害”的司徒灵雪遇到老实人令狐过之后，能够变得这么乖，而不是遇到自己这样的烦恼。

李南的生活虽然好，但是烦恼也不少。

比如自己面前愤愤不平的这位兔兔........看着太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南莫名地觉得心虚。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青储饲料和马蹄铁这种配套设施的出现，庄内的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就有些“小小的”矛盾。

两人都看出了此两物对于自己实力，特别是在军中的大用.........一个埋怨李南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给自己，反而给了外人，另一个也是埋怨李南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只不过两人的要求不一样，一个是要求李南只给自己用，一个要交李南上交国家........

好吧，从某个角度来说，太平公主麾下的势力，也相当于半个国家啦。

面对着两个精明得可怕的女人，李南只好投降，将此两物的处置权交给了太平公主。

于是两个女人就展开了一场刀光剑影的“谈判”，一个为了自己日后造反控制天下用，一个为了自己的名义上的“男人”——伟大的中宗陛下争取福利，甚至抬到了天下的高度。

其实这不是争论的重点，争论的重点是上官婉儿认为这些“术”李南应该给李玄玄，让李玄玄献上此两物，享得大名，而不是自己小家子气的、悄咪咪的发财。

再说，给了李玄玄不就是相当于给了自己盟友嘛，这不是一双两好之事？

而原本就将这些视为自己之物的太平公主，一听到李玄玄的名字，立刻就不爽了。

她有个朴素的观点，李南的这些“东西”是自家的，将来可是要给自己孩儿的，李玄玄学了本事，有能耐自己做去，师父自家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她，自家人都还没用，凭什么巴巴的给了相王？？

再说，那“精盐”之术已经给了，还不够么？想起精盐之利，太平公主比给出幽州刺史的李南还肉痛。

其实最大的矛盾，就是李南对未出世的“孩儿”亲还是“传人”亲的问题.......她们争得不是小小两物，而是关于李南所谓的“术”和以后传承的问题。

李南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拿出来！关于这一点，两个女人都有共识，但是这些东西日后给谁，就成了她们为自己“孩儿”争夺的重点。

于是，一场堪称“旷日久长”的谈判，就在李南当天拿出马蹄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然后李南两头不是人。

关于这个，李南自己也明白，知识不等于智慧，自己有“发明”的知识，但是政治上的还有斗争的智慧简直被这两位甩几条街。

所以面对带着你不是说要让玄玄成为女圣人怎么东西都给了自己，类似“问责”态度的上官婉儿，李南很鸡贼的两手一摊，说处置权已经给了太平公主，你有本事找她谈去。

然后就在上官婉儿鄙视不屑的眼光中，李南老脸一红的滚去厨房做饭。

可以预见的，谈判不顺的两人，这几天有意无意的“修理”李南撒气，一个埋怨自己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一个埋怨说不是给了妾身么，怎么还答应了那个贱婢来谈判？

所以，这就是李南这几天一没事就去找令狐过避难，或者往厨房钻，做出一桌又一桌好菜讨好两位的原因......

他现在无比羡慕有些憨憨的老实人令狐过，司徒灵雪这个女妖精一遇到他，就再也没有作妖过。

生活在别处啊，李南恨不得自己带着南雀，学着这两位一样，回南雀老家一趟，在南方的山林了烤着羊吃着酒唱着歌。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药娘要生产了，虽然此时没有精确的预产期估算，但是按照怀胎十月来看，已经差不多还有一个月了。

而且孩子们也“独自”下山去了，李南日日通过无孔不入的太平秘卫考察着他们的作业完成情况呢。

而比起李南之前的遭遇来看，四小遇到的情况，堪称也是生活在别处。

就跟李南被无视，被嘲笑，渴饮山泉不得不自己烤鱼的情况不同，四小受到了山下村民隆重的欢迎。

一听说是玉真女冠的要求，那个寡妇立刻同意了那个“荒唐”的计划，而且随着传言传开，不少人受过“恩惠”的镇民更是当成一种“供奉”来完成的。

大量的青草被收割，满满地堆在药王庙曾经用来关人和中转赃物的地窖里，镇民带着虔诚的意味，一丝不苟地按照李玄玄所描述的一层草一层水的吩咐操作。

而且李南让李玄玄带去了他精制的速干水泥，这一手“化泥为石”更让众人信服不已，这下，不仅是那位赵家娘子，便是村民们，也开始挖其地窖存储青草起来。

青储饲料又叫草罐头，原理就跟罐头差不多，用不了太严密的密封，而且里面轻微发酵还会让牧草营养更丰富，牲口更爱吃。

而可以预见的是，待到冬日，南太物流的人过来收青草的时候，会让早已说过的定会有人出钱买的李玄玄，在孙家镇的声望到达一个顶点。

而有趣的是，某天休息时刻，某个老农无意中说起前些时日一个奇奇怪怪地采药郎过来看着这些草傻笑的趣事，笑那采药郎空手而归不识宝的时候，李玄玄羞涩地说起那是自己的“先生”.......

于是李玄玄的声望更高了，镇民们纷纷感叹，那不是药王真人化身采药郎点醒吾等愚夫？然后派玉真仙子下山来帮忙的？？

于是连带着李南这位秀才郎君，也有个了“药王真人”转世的名号，让李南吓了一跳，赶紧发信让太平秘卫消弭这个留言，免得自己被当做妖人给抓起来。

至于弥彦和精精儿这边，一个成功收服了当地的少年，建立了一个涵盖诸方的简易情报组织，一个查清了附近山贼的背后之人，入夜之后前往隔壁县城，取了好几颗人头而去。

而精精儿配合着弥彦杀了不少山贼，取了不少山中人口和财物，为弥彦新建的组织提供了不少金钱和人手，形成了一个组织严密各处都有的情报网。

假以时日，这孙家镇在再加上附近两镇一县之间，会被他们经营地如同铁桶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瞒人。

就连小豆丁弥彦，也很快明白了那草编犬子卖出去是因为自己，所以他也学到了自己先生的几分鸡贼，教会了自己新朋友编犬子之后，自己摆摊售卖，成立了一个小小工艺品作坊.......

当然，武崇敏虽然鸡贼，但是还是没有穿越客套牌贴标签这种黑心，每一个草编祈福犬子，最后的工序和检查都是他亲自完成的，也不能说全是别人编得。

就靠这个，他的小伙伴们口袋里都有了不少饴糖饼，而且还有专门的大孩子为他们提供初级原料，假以时日，简直就是个小资本家。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镇上的变化是巨大的。

附近的山贼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某些税吏在玉真仙子的某些运作和听说某个剑客专杀附近贪官污吏下，也老老实实地少“抠”了些税款。

原本无所事事、见人都要低着头，自觉矮人三分的孤苦赵家娘子，似乎也找到了未来的方向，眼中也有了光彩，

打架生事的孩子们现在也“乖”了不少，在镇里镇外“玩耍”，大孩子口袋里多了一些铜钱，小孩子口袋了多了饴糖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无声无息间，原本沉甸甸地压在孙家镇头上的枷锁松动了些，死水一般的镇子开始流动起来。

这种变化虽然轻微也足够具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镇民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笑容。

这种重新焕发出的活力，小孩子不清楚，但是镇上见多识广的老人们是明白的。

“孙家镇变也。”某个乡老看着四位“金童玉女”，淡然地发出感叹，刚刚得了赵家不少田地的他，考虑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学着弄一两口地窖存些草。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总比原来死水一潭要更好，不是么？

到了第五天，全镇的半大孩子还有一些妇人们，在声望越来越高的李玄玄为了防病的建议下，已经开始清扫街道，家家做大扫除，每个人饭前便后洗手，不喝生水喝开水，而且学着那些通都大邑一样，不在随地便溺，将粪便收集到一处。

虽然对于最后一点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听说玉真女冠要用，于是众人还是决定等到青草收完，就挖了好大两个坑，弄了个棚子作为公用茅厕。

“若不是老农半生居住于此，说不定还当是在别处。”

行走在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的街道，扛着锄头的某个老农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

感冒了，做核酸去 休息一天 昨天感冒了，没有发烧，但是有点严重，今天去医院让我做核酸。顺便整理下思路调整写法

第273章 婉变潇湘 就在四小在孙家镇捷报频传，不日将回山的时候，李南终于从两个女人可怕战争的夹缝中摆脱了出来。

虽然漂亮女人之间会发生“战争”这件事自古有之，但是看着得意洋洋的太平公主，“含泪送别”好集美，好闺蜜上官婉儿回长安，而这位萍眉子脸上也是笑吟吟的，李南就知道，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关于青储饲料和马蹄铁的归属和命名权，以太平公主大胜告终，纠结了多日之后，萍眉子表示搞不过你们这夫妻黑店，于是也就表示没奈何地回了长安，继续做她的巾帼内相，皇帝陛下的贴心人。

关于这一点，在上官婉儿走后的几天里，太平公主对李南各种“严刑拷打”，让他交待自己是不是跟这位有些什么“勾当”，否则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李南只好叫了撞天屈，信誓旦旦地发誓自己这些时日躲都来不及，怎么行出如此“人神共愤”地行为，胳膊肘往外拐？

虽然李南曾经不小心地“遗落”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酒糟乃牲畜上佳食粮，不比那青储饲料差，也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写在纸上，反正庄内拿酒糟喂猪牛羊马这件事也是大辣辣的，对方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呢。李南当时想着，觉得对方的“战败离开”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一定不能有，不然自己就完了.....李南面对着自家兔兔联合了南雀药娘一起的拷问，越来越害怕夜晚的到来.......

当然，李南也明白，虽然酒糟喂猪这件事庄内的人都知道，但是上官婉儿这等身份，是决计不会屈尊去牲畜棚看一看的。

而且就算她知道了，按照此时的“规矩”，如果技术的主人不愿意授予，就算她知道，也是不能拿走的。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我没有亲口说这是给她的“条件”，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谁也不会责怪自己一时“大意”不是？？面对着自家兔兔越来越色气的“拷问”，李南坚决不承认！！

“这贱婢，回长安最好，省得生出某些不堪心思........”面对着自己郎君的坚决，太平公主半是敲打半是感叹的说，唬得李南赶紧表示我也觉得这种恶客早回去早好，于是这才算过关。

对于自家兔兔这种没来由的担心，李南就觉得很可笑，那可是皇帝的女人啊，还是山海的前辈，自己再怎么那啥，也不会这么上头吧。

对于李南这种态度，兔兔表示有些不屑置否，自家郎君的“爱好”和“不拘礼法”，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虽然郎无意，若是妾有心........自己是怎么抓住这个看似心狠实则心软善良的郎君的，她比谁都清楚，由不得不严防死守。

再说这位虽然名义上是昭容，但是徐娘半老，风情十足，以前就是天下第一美女，而且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召见她侍寝了........

想起那位临走时看着自家郎君某个“银媚贱笑”，还有上官婉儿房间里几乎每夜都要换的新床单，太平公主总觉的里面有事儿。

自家兄长怎么不好好管管这贱婢，放任她出来祸害人！！上官婉儿走的第二天，太平公主就觉得很有必要往宫中去信一封。

当时她也知道，这种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因为写信人是她起了反作用，而且自己兄长管不了她。

事实上，因为除了李南这种“吃软饭”的，大唐的男人们有一个爱好跟后世的男人们一样，那就是无论多大岁数，总喜欢年轻漂亮姑娘。

这一点，就连武三思都不例外，自从李显当了皇帝后，武三思就没有碰过她，转而“讨好”韦后，甚至为了避嫌，刻意躲避她。

她不过成为了一个心甘情愿为他谋划的好下属，政治上的棋子，而不是他的女人。

而还比太平公主大一岁，脸上还有疤痕的上官婉儿、属于曾经还跟武三思，莲花郎君张昌忠，甚至还跟章怀太子李贤有过一段疑似风流史的“老妇”。

如果不是她还有用，帮着皇帝处理平衡宫内宫外的局势，早就被打入冷宫甚至被杀掉了。

作为一个提倡自由的女拳先河和女文青，前半生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复仇和往上爬资本的政治动物，你不会因为上官婉儿不开放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上官婉儿“调教”过的男宠，睡过的“大人物”甚至比太平公主还要多。

所以这就是她能够容忍李九存在而且发誓要护住李玄玄的原因，一个是她初恋的孩子，一个是因为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想染李玄玄走上自己的“老路”........

而随着她的脸被划破，额头上多了一朵天下男人称颂，女人争相效仿的红梅妆之后，上官婉儿已经很久没有那啥过了，要不自娱自乐，或者在宫里跟自己的侍女黄雀做某种亲密接触........

其中武则天的告诫是一个原因，让她明白了自己始终还不是自己命运的主人，只是一个更加高不可攀的“玩物”和“棋子”。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狄公仁杰的去世，让她彻底没了心思。

少年时的野心勃勃和不顾一切地向上爬，换来的是中年时的后悔，等到她现在可以主宰天下很多人的命运的时候，她已经不屑于这些事情了。

因为见过了狄公之后，她看得上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悸动过，正所谓四十如虎.........比如某位空月公子，在洛阳的时候，半是出于政治目的，半是出自欲望，上官婉儿曾经就留宿这位来自簪缨的古之君子。

结果对方装作不知的拒绝了。

这除了让她有些难堪之外，正视了自己已老的事实，而当李玄玄出现后，她身上也出来太平公主这种为了武崇敏要收敛行为的一个“老母亲”思维，而且因为早年间破瓜过早的她，早已没有生育的能力，所以她反而比太平公主更加想要“护”李玄玄周全。

所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可怕的势力，顶着还有对于她的猜忌和怀疑，也要为孩子争上一争！

而作为女人，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了“孩子”，爬上她先生的床，而且直到这段时间才了解到李南私下一面的她，其实心里也不拒绝甚至还是有些羡慕太平公主的。

虽然说此人的才学诗文都堪称天下无双，哪怕比起“大人”来，客观的说，还隐隐过之，足以让她觉得可以“委身”了。但是最让她生出这种心思，则是此人内藏的那一份“平等”。

因为她能看出来，对方对于太平公主的“疼爱”也好，“放纵”也好，都是出于一个目的，因为李南真心敬她爱她，不仅平等相待而且隐隐有种宠溺到伏低做小的意味。

这一切很不一样，熟知世间伦常人情的她被震撼了，天下哪有这样的男子，真正与女人平等相待而不将其视为所有物与附庸？

这种情况，只在她第二憧憬的高宗陛下和武后之间看到过........

想起洛阳龙门石窟外的那个美好的春日，想起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她甚至曾经有种如果自己早点遇到李南就好了的“大不韪”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来，连她自己都被逗笑了，觉得肯定是当晚的月亮太醉人的缘故。

因为她很清楚，她是从心底讨厌李南的，而且十分讨厌。

偏生他是相柳，相柳不是这般的！

相柳应该是如同她的“大人”一般，永远忧国忧民，努力调和着天下与世家，山海与簪缨，试图让所有人都幸福，手段温和，哪怕牺牲自己也无所谓，堪比古之君子还君子。

她的大人心里面有天下万民，有国运族运，唯独没有她。

如果说有，也是天下万民中的一个，将某些旖旎浪漫心思藏到临终那一刻，才带着慈爱地化作喟然一叹。

而不是像李南李石安这样，心里只有自己人而没有天下，为了自己的某些行为，肆无忌惮的玩弄操控，甚至不惜天下大乱，就为了保护自己看重的人，而且从不遮掩和讳言自己的“情爱”。

虽然同样的有智慧，但是后者对待天下的不屑和恶意，想要按照自己想法改变天下的心思，简直一眼望穿。

上官婉儿很肯定，如果马蹄铁和青储饲料这两大利器在自家大人手中，肯定会想尽办法将之推广为天下所用，而不是如他一般，心里的大术都藏着，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才推出。

一个是为了天下委屈自己，一个是为了自己而委屈天下，同样都是相柳，先生晚景凄凉，但是这位可以预见的富贵无双，简直就如那位开创了九首相柳先河，寿活七十多的毒士如出一辙！

“此等相柳，吾不认也........”

回程的马车上，上官婉儿看着怀里的记载着酒糟饲料的那张纸，脸色发白地将那张宣纸撕得粉碎。

但是，为什么自己有些酸意呢？上官婉儿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南音山庄，拖到了现在才回长安。

而且，自己离去之时，为了什么会起了那般心思，当着他的“妻妾”，故意示威一样露出那等笑容呢？

就像.......就像........某个吃醋的........一般，想到某个可笑的字眼，上官婉儿心头突然莫名慌乱。

定是在庄内日子太过快活，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之温馨的自己，隐隐有些向往和嫉妒吧，心里十分想要远离李南的上官婉儿，给自己身体上不愿意离开南音山庄找到了答案。

“自己是讨厌此相柳的罢......”上官婉儿于是停车，将满满半车的茱萸酱全部扔到了山涧最深处！

客从洞庭来，婉娈潇湘深。——顾况。

第274章 新的战争 远在山庄的李南的并没有类似上官婉儿这样的“婉转”情绪，等到她走后，穿越客陷入了一场新的战争。

虽然男与女，夫与妻之间的“战争”从亘古以来就没有停过，而且不乏温馨感动和美好，但是这场“新”的战争，同样也涉及了两个古老的存在。

相柳与夔牛！！

“十月，丁丑，命左屯卫将军张仁愿充朔方道大总管，以击突厥。比至，虏已退，追击，大破之。”

“习艺馆内教苏安恒，矜高好奇，太子重俊之诛武三思也，安恒自言“此我之谋”。太子败，或告之；戊寅，伏诛。”

这是长安最新传来的消息。

虽然这位历史上名气不大，但是堪称徐世绩之后大唐第一智将，真正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实在是以为了不得的人物

像他这样，打了武则天脸还受重用的，智取漠南建了三座受降城的人，朝堂民间一致看好且倚重，而且张仁愿再次击溃了来犯的突厥，还是大胜，顺理成章地成为景龙改元后新帝的一项巨大功绩，赢得巨大赞誉。

但是对于相柳一脉来说，简直就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因为此次出征，之前扭扭捏捏喊着开不起战的户部，不仅在战事快要结束时，突然送去了一大笔粮草支援，而得胜之后，户部一系的官员连同他们的拥趸们，一起上书要求大力封赏张仁愿的功绩。

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张仁愿拜相！

而就在这次一战过后，户部疯狂哭穷，说秋粮欠收，打突厥的钱粮还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而天下初定，已经再也禁不起一场大战了。

这个矛头，隐隐指向朝中对吐蕃主张用武而不是和亲的太平公主一派！！

而最为“知兵”，挟大胜之势回朝的张仁愿也表示吐蕃贫瘠，易守难攻，打下来也没有好处。

他这番话是从大局考虑的，出于一个兵家的角度，至于牺牲一个女子，对于这种“大人物”来说，想来也是不甚在意的。

如此一来，夔牛在吐蕃推广农书开分基地的计划，已经势不可挡了。

这是对于新生的相柳一记重拳出击！

相柳，相柳，若不为相，何谈就食天下？？户部那只夔牛的矛头，就是对准了李南一系最可能为相的姚崇和对于吐蕃和亲的计划。

毕竟夔牛在帝都多年，焦家百年世家，这双首的身份，也不是秘密。

若张仁愿为相，以他的智谋和军中的支持，定会让相柳一脉所选的候选人姚崇落选，毕竟姚崇虽然为相，也是在武朝时期，这一点足够让皇帝忌讳了。

而且为了避嫌，此时姚崇不得不“恶了太平公主”，被贬成一个亳州刺史而已，朝中势力声望更是不足。

若是户部某些人的计划成功，那怕皇帝再不甘愿，为了给新上任的“宰相”一个面子，也是会压下主战派的声音的。

还有一点，身负天下美名的张仁愿若为相，众人对他的好感，也远远大于某个贪污犯和太平走狗的宗楚客，宗楚客也有了理由阳奉阴违太平公主的“命令”。

然后，从不涉及相位权力的夔牛一脉，也有了自己的代言人，太平一系官员受损。

“捞过界了啊.......”坐在书房的李南感叹着，若不是令狐过和司徒灵雪上次来，李南还不知道所谓的“夔牛”竟然是在民部，还是度支郎中！！

如果户部大力支持张仁愿，推他为相只是阳谋上的明刀的话，那位苏安恒，就是歹毒要人性命的暗箭了。

那位表面狂放长出大话的“苏安恒”，被当做太子谋反的结案陈词，官面上定了性，成为最后牺牲品的这位，其实是簪缨的人。

而且还是空月公子杨施余的师兄......之前李南很多簪缨的“情报”都是来自与他。

哪怕自己满天下追杀空月公子，他的情报也没有断过.......

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位空月公子的可怕！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怎样的勾兑和谈判，才让这位“自承其过”，但是李南知道，能让他主动“牺牲”的，背后肯定有惊人的利益以及他不能拒绝的“大义”！

但是此事一出，他不仅被拉到了与簪缨敌对的明面上，而且与空月公子杨施余，自此再无转圜！

夔牛老大哥在看着你........这是李南得知这一情报的第一感觉。

因为这意味着夔牛应该知道了杨施余和自己的某个“协议”，而且还跟簪缨的某个存在做出了巨大的利益交换。

这一手，为的就是让他和杨施余某个脆弱的联盟彻底崩塌，从而破坏自己的“无间双龙”计划，阻止了自己名望提升，也让自己从暗中谋划，直接被拉到某个簪缨大佬的对立面来。

李南合理怀疑，他们合作的簪缨的大人物就是金冠宗楚客！

宗楚客和杨施余之间可能有些不和，从自己能成功血洗武三思的梁王府就能看出一二！

不然掌握着一半鬼长安实际交易的宗楚客，怎么会不把鬼万年的异动告诉杨施余，他可不认为宗楚客会不清楚鬼万年那段时间堪称巨大的“异动”。

如果宗楚客跟杨施余亲密无间的话，自己当日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而且，如果没有背后巨大的利益勾连，怎么宰相宗楚客会帮着户部上书，力荐张仁愿！让三公又多一个，自己多了个智谋惊人声望惊天的同事加竞争对手，让权力被分摊？

夔牛怕是已经跟簪缨做了交易，而且涉及的利益巨大，好个簪缨，这么大的手笔，不愧是压制山海几百年的恐怖存在！

李南越看手中的情报越是胆寒........

之所以穿越客觉得身上发冷，则是因为他得到了一项即将发布的政令，由户部尚书亲自上书的，宰相们一致通过后，就要在下个月颁布的政令——

“诸非州县之所，不得置市。其市当以午时，击鼓二百下，而众大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下，散！”

户部以乡间集市散乱，很难收税而且容易落入当地乡老之手为由，禁止了乡间的所有集市，从此市集只能在县城和州城举办！！

好个绝户计，自己想办法掘断儒家根基的同时，对方这一手，简直掘断了南太物流大半的根！！

乡间没有集市之后，乡间的地主们就能再次控制物价，甚至衍生出地主们统一收购乡中出产，然后去县里代为售卖的情况，从此诞生出买办阶级！

而且簪缨多中下层官员，多为县令互市监州司马之流，城中市集的扩张和人流，给簪缨和“寒门”带来的财富，可想而知。

如果那样的话，乡间的地主们经历过之前的阵痛，势头更加凶猛了，他们可以从容地用低价收购农民的粮食，然后囤积居奇，县城高价卖出，类似西方“包税人”的雏形。

李南合理怀疑，从支持张仁愿，到断绝自己和簪缨的唯一联系，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道即将发布的“政令”！

这一切，都是夔牛与部分簪缨苟和，借此除掉某个“心腹大患”的连环计策。

毕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是么？

急于打击新生的“相柳”，怕是夔牛比簪缨还要着急。

虽然南太物流借着太平公主的势头和李唐皇室作保可以无视这些政令，但是他们对付不了南太物流，但是还不能对付那些与之交易的小民么？小民若是不敢与之交易，南太平物流岂不是无根之水，看着强盛但是不堪一击？

而且如果南太物流一意孤行，便会落下与民争利，贪婪至极到不顾大局的名声，对于李南急于扶植的新“民”阶级来说，实在是很不利。

因为李南知道，在这个时代，乡间最基层的话语权，是掌握“寒门”和“世家”的手里的，甚至地主和乡老们的话语权还要大一些，毕竟高高在上的世家连跟贱民呼吸同一方的空气的心情都欠奉，对最基层的统治，全部交给了“寒门”。

而这些“泥腿子”，就是李南最想扶持和拯救的人，南太平集团的主要客户！

穿越客很清楚，在封建宗族礼教下，某个“乡老”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一家人的命运，就好像穿越之初那个村长。

哪怕那个人是无辜的，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

若是南太平集团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那么，李南的那些计划，一切皆休。

“不愧是老牌天下九凶，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啊........”李南这次尝试着用嫩茶叶裹了小小一支烟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桌上的一大堆情报出神。

他现在想得就是两个问题。

其一，夔牛是如何精确把握相柳一脉的情况，果断出手让自己跟杨空月，甚至他背后的某个簪缨大佬彻底断了联系的，要知道，这等隐秘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了自己还有杨施余以外，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李隆基身边的势力还有残余了，这个大胆的计划，说不定李隆基透露给了他身边的谋主，然后此人未死或者没有进入自己视线。

“子明，但愿不是汝........”想起了某个双面间谍的梁槠，虽然李南没有告诉他和杨施余的计划，但是李南觉得那智术惊天的空月公子未必不会透露。

而梁槠与那焦家的关系，李南也从送情报来的司徒灵雪处得知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其二，长安那个焦家，自己要怎么破局，给他们一个狠得，至此在山海内部立威！

怎么办，还是老办法呗，利用暗地里的力量，是在不行酆都杀人术呗，掌握了大唐暗中最强组织——太平秘卫，以间谍和血腥起家的他，不可能不用这把利刃。

一想到此，李南决定给梁槠一个考验，或者说逼他站到自己这一方来的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于是他裁下一张纸条，用沾满了朱砂的笔锋，写下了一个如同流动鲜血的名字，然后让自己的夜枭带着纸条飞往长安。

焦遂！

想起这位梁槠的姻亲，李南在放飞猫头鹰的同时心里还在挣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觉得这样的话，自己也就跟这个时代的某些“大人物”没有什么两样。

正当他犹豫不决想要收回并且让梁槠远离长安去蜀，给他一个新任务的的时候，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猫头鹰，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来撒欢了。

带着扑棱棱的扇动羽翼声，名为海大富的猫头鹰，很快消失在秋日的天空中。

“哎........天意！”李南叹了口气，望着天空发呆。

他突然很想喝酒。

因为他想起了某个名哲的崔姓友人。

于是他当晚也很罕见地，给回山的孩子们一个极坏的榜样，不仅喝了不少的酒还撒酒疯，口中反复念叨着谁也没有听过的诗句。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杜甫，《饮中八仙歌》。

第275章 酒中仙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首饮中八仙歌，不仅让寂寂无名的李白成功打响了在长安的名号，也在后世国人心中，奠定了他酒仙和谪仙的名号。

李太白醉草吓蛮书，高力士捧靴，贵妃研墨，盛唐风流，在这篇华文中彰显的淋漓尽致。

但是这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其实是假的，当时的高力士位高权重，李白给他捧靴都没资格，而且当时的杨贵妃还是寿王妃，根本就没有变成贵妃，李白也没有去过渤海国。

而且渤海国的国主面对幽州都督都瑟瑟发抖，根本不可能还敢派使节在长安如此“叫嚣”：如果没人能回复就踏平长安，他又不是失了智........

但是无论怎样，这首饮中八仙歌算是盛唐风流的一个完美侧影和描写了，里面有四明狂客贺知章，汝阳王李琎，左相李适，草圣张旭，诗仙李白，俱都是一时风流俊品人物。

张旭的草书，李白的诗，俱都在此一局中，还差一个裴旻的剑了，不然盛唐风**华，尽在此席。

那么，问题就来了，饮中八仙歌最后一句的那个焦遂是谁？？

他为何能与这帮王公贵族，文化名人一起饮酒，还被郑重其事地放在结尾做描写？

他不过是个平民啊，而且据说平时口吃，一旦喝醉了才会高谈阔论。

焦遂一介平民，是怎么加入这位文坛享有大名工部侍郎的贺知章的酒局？？要知道，在座者除了汝阳王左相这些大佬，就是李白这种贺知章准备“力捧”的谪仙人，而且他一饮五斗还是被放在比较重要的最后一句描写？

真以为是盛唐风流，继承了东晋风骨，为了意趣不在乎对方身份呢。还是图他身份低？？图他穿得差？？

越富有和越穷的年代，阶级的之间的壁垒就越严重。

李南实在想不出这位焦遂如果仅仅是个平民的话，是怎么在几十年后的跟这帮“大人物”同席而饮的。

一个平日里口吃只是特别能喝的普通平民，他别说跟着这帮大人物一起吃酒，便是平日里都见不到这些读书人和权贵的。

如果他是夔牛家里的人的话，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于是，李南对于这个日后大名鼎鼎的“平民”，越发地好奇起来。

以前背饮中八仙歌的时候没有在意，以为焦遂也是个什么名人，到了唐朝才发现对方不过是平民，光是这个就很让穿越客在意。

然后，从长安传来的情报和太平公主的一句话，则是让李南有些警觉起来。

连太平公主都知道焦遂！！

光是这一点，就很不寻常。

而从长安传来的情报和太平秘卫积年的情报来看，这位焦遂似乎很不一般.........

在长安，他不仅可以见到长安任何一个贵族，也认识长安最底层的混混，他交游甚阔，仗义疏财，而且牵涉极广，黑帮，茶馆，酒肆，珠宝行，当铺，肉铺，铁匠铺，似乎百工百业，就没有他不认识的朋友。

而且他与衙门里面的人关系也极好，便是京兆府的宫人，提起焦遂焦大郎君，无一不是表示乃是自己“至交”.......

而且他最为人称道的是，就是处事极为公平，讲义气讲规矩，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朋友吃亏，简直就是唐朝版的公明哥哥。

仿佛在长安没有他焦大郎君不认识的人，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就连李南的兔兔，也听说过这么一号人，据她说此人是个极为妥当的“奴仆”，办事都是极为妥帖的，太平公主手下的一些商铺，也是跟他有不少往来。

而更加可怕的是，李南之前也跟他有过交集而不自知，可见此人桩脚。

还记得李南在城南悄悄的买的那所住宅，为了计划不是赶走了隔壁的鬼万年的书吏么？

这件事他吩咐下去后，最后的执行，也是地府的人委托他的“朋友”办的！！而且这位焦大郎君时候还给了那位被“霸占”宅子的书吏不少银钱。

可以说地府的情报，不少都来自于焦大郎君的“穷朋友”们。

那就让子弹先飞一会儿..........看着这个情报，李南简直有点触目惊心了。

长安的水之深，果然远超洛阳，比起洛阳那位病虎，这位名声极好的焦郎君，简直就是另一个“黄四爷”！！

而且最可怕的是，无论是太平秘卫还是地府，之前的情报里都很少有他的影子，仿佛他不过就是一个长安的“豪客”和长安权贵某些办杂事的掮客而已。

就像他在历史上的记载一样少。

李南可以想象得出，当地府的人向某些“小民”打探情报时，得到的情报都是有偏差的，里面隐去了某个人的信息和在里面的作用，给他们焦遂想给他们看信息，所以这个人才一直没有出现在各家组织的视线中。

毕竟地府的探子的“身份”也是比某些“屠夫走卒”之流高的，对于某些“鸡毛蒜皮”，他们也是不甚注意。

恰恰是这样，掌握了大半个长安“鸡毛蒜皮”的焦遂，才成长为一个令人警惕的对手。

世家贵族懒得打理庶务，这些阿堵物就让仆人去解决，高门豪奴在长安民间也是个人物，自然不屑于跟贱民打交道，他们要开店要走私找谁，当然找背后是“度支郎中”，在长安手眼通天行大的焦遂！

小民们遇到了欺压怎么办，上告衙门花不起这个钱，当然找义薄云天的焦大郎君啦，这焦大郎君一直办事极为妥帖的，虽然实际上可能损失更多，但是出于对于衙门的天然不信任，他们更愿意找出身平民的“自己人”。

而且不仅如此，这位焦遂仗义疏财，谁遇到困难了都会伸手帮一把，红白喜事差钱怎么办？找焦大！想开店对方不肯出售祖宅怎么办？找焦大！自己主人大冬天的想吃南边鲜鱼怎么办？找焦大！

甚至他还资助了不少考生，名声都传到外地去了，他神通广大到据说可以悄悄拿出考题来........虽然有些偏差，但是准确率极高！

这位焦遂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他的关系网已经极深极广，广到上至诸侯王公，下至贫夫乞丐，长安城内，无人不知道这位焦大郎君！

但是吊诡的是，偏偏各家的情报组织里，就没有焦遂这一号人，李南也是现在才知道。

如果不是查出了夔牛乃是长安某个不起眼、但是其实极为豪富的焦家，焦遂这个长安“四爷”，怕是还没办法落入高高在上的李郎君的眼内。

而且焦遂跟梁槠是认识的，两人还是姻亲，虽然出了五服，但是自从梁槠来长安后，这位就对梁储好似亲兄弟一般.........

这实在有些可怕了.........李南不由得冷汗涔涔，因为梁储从来没有说过，他手下的地府人员的情报，很多都是从这位焦遂手中而来。

比起李太白，你才是酒中仙啊。仔细看着焦遂的情报，李南不由得笑了起来。

在封建时代，掌握着大量信息的人容易被别人认为有“妖法”，比如某只“八爪蜘蛛”，他不是被人认为掌握着来自东方的妖术么？

他可以想象出来，这位仿佛隐居在民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仙人”一样，利用他的“仙术”，帮着各式各样的人解决他们的“麻烦”，然后成为市井里面的传奇，继续扩大着自己的影响，攫取巨额利润，生活堪比王公。

但谁会知道，焦遂虽然海量但是极其厌恶饮酒，家里虽然装着大量的酒但是从来不喝呢？而且在长安，万年甚至附近县城，都有好几房妻妾，而且他平日里的口吃也是装出来的呢？

可惜他终究不是“黄四爷”，李南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张牧之”，在这个上位者可以不讲道理的时代，李南要对付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他成为了李南的“报复”——既然夔牛弄死了李南跟簪缨联系的苏安恒，李南就准备弄死焦家在长安的代言人和情报来源作为“回敬”。

“先生可是要拿人？”站在李南的书房里，某个太平秘卫轻声请示到。

他的语气轻松而自然，仿佛随意抓捕一位平民，对他来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一样。

虽然这些情报也让这位太平秘卫的队正有些吃惊，但是对于他来说，要收拾他这么一号人物，简直不算事儿，直接秘密抓捕审讯就是了，太平秘卫办事，还需要问？

看着眉头紧蹙的那位“先生”，他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位“劣迹斑斑”的“刁民”可以让这位皱眉。

在这位看来，莫说一个焦大，就是他背后的焦家，要覆灭也是自家那位主人一句话的事儿，怎么会让这位可怕的“小先生”如此作难。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看着那位小先生皱起的眉头挥手让他下去，他不由得感叹起来。

或许，这就是自己现在还是一个队正的原因吧。自己肯定还有什么没有看到的。走出书房，这位太平秘卫似有所悟。

第276章 长安内外皆饮酒 关于这位太平秘卫的自嘲李南并不知道，他现在思考的就是一件事，如果梁槠真的叛变了，自己怎么办.........

掌握着自己和地府最多秘密，从自己在蜀中起家就认识的他一旦叛变，对于自己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虽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这一切都太可疑了，由不得他不担心。

但是他又不愿因为这个原因真的“处理”梁槠，因为如果那样，他就跟那些鸟尽弓藏的“大人物”一样了。

而且新生的相柳还很弱，自己此时就处理“老班底”，不仅会让人心浮动，而且“先生”那边也难以交待。

毕竟这风生兽，可是“先生”那一系的人啊，李南不由得头大。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针对夔牛的决策是不是正确起来，为了一个日后潜在的“敌人”，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而且收益也是在几十年甚至百年后？

但是还是值得的，为了扼杀某个民族的一段时期的敌人，李南觉得自己既然穿越过来，这一点就义不容辞。

自己正是硬生生地逼梁槠跟自己决裂啊，想起自己放出的猫头鹰，李南不由得后悔起来。

这个选择，对于梁槠来说就是两难，甚至有点逼他自尽的味道了。

焦遂杀不杀，这个两难的问题下，如果梁槠选择了家族，就是彻底反叛相柳和地府，自己一系不仅会受到重创，而且知道李南有多“毒”的他，肯定会不惜一切“断绝后患”。

如果梁槠杀了焦遂，一个连自己族人都可以杀和背叛的人，李南还敢用么？同僚们还敢信任他么？鬼知道这么一个人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出卖自己？

想必梁槠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正所谓忠孝不能两全，最好的结果，只有梁槠自尽以表忠义，然后保全家族。

然后夔牛和相柳再无转圜余地，或者付出巨大的利益进行苟和。

但是如果这样，李南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梁槠也白死了。

所以，昨天放出那只猫头鹰之后，李南又赶紧放了一只信鸽出去，上面写着梁槠新的任命：扬州地府巡查司司主，并且表示君若为难，可往江南。

放出这只白鸽后，李南又后悔了。

这不是说明自己上一封命令有逼他之意，而且已经知道了他和焦家的关系么？

还是自己以前“太顺”了，小看了天下人的缘故啊，李南检讨起来，自己总是过分依仗暗中手段，虽然成功算计了太子和梁王，但是始终还是力量和智慧不足，所以他那个时候才被愤怒和自大冲昏了头脑，如此大辣辣的决定吞噬夔牛。

这深耕几百年的山海九凶，真的会比梁王和太子好对付么？李南突然十分的后怕。

他在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选择，让跟着自己的众人踏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到此，他才终于明白了所谓上位者的一个想法的谬误，引起的可能的巨大后果的严重性。

抱着困惑的态度，当天晚上他去找了太平公主。

“此子，鸡肋也，食之无肉弃之有味，郎当速断之！”不出所料，她的兔兔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也是利益最大化也最安全的答案，因为在太平公主眼中，天下只有她和郎算是“人”，其他的，无非就是自己棋子而已。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变成高高在上精明狠毒且冷酷的太平公主，一个标准的上位者和政治动物。

“郎若不忍，妾当为郎断之！”太平公主看着自己的郎面露纠结之色，温柔地说。

郎还是这般心软也，太平公主有些痴迷地看着李南，恨其不争的同时也十分庆幸。

这份重情义，不就是他最吸引她的点么........

“哎！”李南搂着他的兔兔，久久还是下不了决断。“明日再说罢........”

“嗯！”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甜甜地笑着依偎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因为即便是焦大或者那位梁槠，在她看来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早活两天和晚活两天，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然后，第二天李南停止了课程，在书房思考了一天，理由是孩子们才回来，好好休整一天。

他也等了一天!

他在等梁槠的回复，决定自己的行动。

终于在晚饭后，他得到了长安飞回来的禽鸟。

首先飞回来的是白鸽，上面的回复是感石安盛情，但为石安与相柳计，长安事多，槠一时无法抽身，自己虽然于夔牛有联系，但是血脉淡薄，自己仍是地府之人。

然后随后飞回来的是猫头鹰，上面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诺！”

手里拿着这两寸宽的纸条，满眼皆是十里香雪海的李南，只觉得有些难过。

因为他收到了第三封信。

“昨夜，风狸与焦大痛饮，通宵达旦，其间风狸两次离席，收传书两份，今晨，坊门开后，焦大从角门回焦府，辰时，于长安西市与人饮酒，那人乃户部主事家中管家。”

消息上墨迹有些污了，想必是因为才写就卷上了送过来的缘故。

而送消息来的人，正是一个李南不得不信的人物——

司徒灵雪！

曾经觉得“梁槠”有异但是被李南“选择性忽视”的她，觉得很有必要找出某个“内奸”，于是对于地府的诸人，特别是梁槠进行了重点监视，就连焦遂和焦家的消息也是她送来的。而且已经可以确定去幽州安家落户的司徒灵雪，跟梁槠也没有利益相关。

换言之，司徒灵雪的情报，比起梁槠来说，可信度高很多。

“子明，汝是在逼我也.......”对方干脆的态度让李南犯难了，对于对方毫无芥蒂的选了自绝于家族而不是自绝于相柳，李南这下犯难了。

他答应地太爽快，拒绝了扬州职务的他，爽快到太不合常理。

因为从山海内部的情报来看，这位对于焦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成为风生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焦家拜访，顺便祭祖，而且他这个风生兽的名号，也有焦家一系隐隐出力。

是相信他？还是不顾情义和相柳的人心稳定，直接出手断之？

这下轮到李南犯难了。

这也是一场“考验”，梁槠在考验他在李南心中的位置，是不是比某些可能的危险重要，考验李南是不是一个冷酷无情且理性的上位者。

如果李南选择了后者，那就证明他跟其他“大人物”没有什么两样，相柳九遗对于他的好感将会丧失大半。

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随时防备和牺牲“同事”的带头人不是？

最大的难关，就是李南说服不了自己成为那样一个残酷到扭曲的人。

当天晚上，李南再次给孩子们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一个人躲在十里花海的小房间里，独自饮酒到半夜。

长安焦大，作为酒中八仙的你，真是让人一提起就跟酒分不开啊，醉眼稀松间，看着桌上已经润湿的那个写着“诺”字的纸条，想起自己和梁槠之间的种种过往，还有一切同生共死的日子，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的李南恨得咬牙切齿。

焦遂只是个诱因，

等到担心的太平公主带着南雀找来的时候，李南的小屋子里已然酒气熏天，地上满是呕吐物，他就这么半倚靠在桌子角，神情颓废到让人心惊。

“郎............”太平公主惊呼起来，赶紧让仆人烧水，亲自伺候他沐浴，然后清理他吐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和衣服。

“兔兔......呕.......”就在李南被扶回房间的时候，他又吐了。

“郎何须如此..........”太平公主和南雀看着李南，各自心痛起来，她已经决定了，不管郎事后要不要骂自己，这个“恶人”只有自己来当了。

区区一个焦大和梁槠，竟然让郎如此作践自己，那就必须死！

“好生照顾郎君，吾去更衣。”看着自己袖口的脏污，太平公主对着一脸保证完成任务的南雀嘱咐道。

自己的郎是要做大事的，些许人命小事，自己来就好。

太平公主脸上笑得越发温柔，就如她杀人前一样。

“不要........”李南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于是拉住她，看着对方一副盈盈的笑意，李南赶紧出口。

“吾已有定计！劳烦兔兔.......呕.......”李南又大吐特吐起来，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好好好，究竟有何定计，明日再说，郎且安歇。”

看着自家男人坚定的眼神和死死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太平公主心一软，然后又让人烧水，再次跟洗得脱了皮的南雀一起服侍李南沐浴。

于是除了穿越客酒醉之时，抱着太平公主和南雀喊着妈妈我好想回家第二天早晨起来发誓再也不喝多了以外，一切都很平静。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第277章 他的规矩和他的规矩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一封信从药王山而出，送到了长安某人的府上。

一刻钟之后，药王山飞出一只渡鸦，直接飞到了万年县的县令后院......

“焦遂？？”下朝回家的宗楚客看着太平公主的“手谕”，神色有些奇怪，“怎会如此？？”

他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值得这位亲自写信，并且许下了一个户部侍郎的官位。

看着信中言辞恳切的“拜托”，宗楚客在书房久久伫立，最后，还是叫过来某个人。

“吾要得知长安焦遂，此人所有情事，过往阴私。”

“诺！”名为崔隐的人低下头，然后默默退出宗楚客的堪称华丽的书房。

而在长安的另一边，梁槠与焦遂今日又对坐而饮，似乎从未离开过他家一样，某位酒中仙笑着端起一杯酒，笑着对梁槠说。

“既如此，焦大这颗人头，十五郎便拿去罢.......”看着梁槠手边的剑，焦遂笑得义薄云天，仿佛古之义士一般。

梁槠点点头，说了句好。

“哈哈哈——”焦遂狂笑着，随即笑着拍了拍手，“遂已然安排好也，就在平康坊，如何？”

“感大郎盛情。”梁槠端起酒，一饮而尽。

此时就在着名的大唐平康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大事，某位大名鼎鼎的焦大郎君，当天辰时，从长安着名青楼高丽馆出来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恶徒刺杀！

刺客从街角而出，割了首级后飘然而去，引得百姓无不痛骂刺客，惋惜大郎君之死，一刻钟之后，京兆府来人，收尸而去，然后通知焦家。

谁也未曾想到，出没于市井的焦大郎君和出现在世家面前的焦大，竟然是两个人！那位归家的“焦大”，其实是焦遂的影子。

毕竟贵人和小民彼此不相见，谁也不会发现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是么？

而那颗“焦大郎君”的首级，已经伴随着一匹快马，送到了长安城外。

“此事怕是对大郎声名有所影响，槠实愧之。”梁槠端起一杯酒，亲自又给焦遂斟满，然后赔罪到。

“焦大郎君，贱民也，身犯不法，剑客除之，岂不大快人心？？若为十五郎之事，便是失去性命又如何，不需五日，长安当多一位焦二也.......”端着酒的焦遂，笑得写意且轻松：“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过大郎。”梁槠离席，长跪而谢之。

“不碍事，你我终是骨肉血脉，些许小事，不碍事，不碍事。”焦遂又饮了一杯酒，夹了一片生鱼片放入口内。

“此事亦非为十五郎，长安尚有宵小不懂规矩，若焦大郎君一死，此等跳梁小丑便献出身来，倒是吾一并收拾，岂不妙哉........”一边说着，血红的葡萄酿从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这位如同饮血食生肉的妖魔一样。

“大郎妙计，弟服矣.........”想起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梁槠赞叹道。

“哈哈哈，这长安之事么，吾倒是精通一二，此等庶务，丈夫如同十五郎者不屑为之，某些破落户无能为之，只有为兄这中人之姿，勉强给长安立些规矩罢！”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焦遂有些踌躇满志地盯着这个似乎有些“被自己折服”的亲戚。

“汝迟早乃吾掌中之物尔........”焦遂看着梁槠有些“害怕”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手下怕是又要多一名“好朋友”了。

“十五郎少待，吾去去就来。”突然看着门外站着的某个心腹，焦遂站了起来，像大哥一样，亲昵的拍了拍梁槠的肩膀。

“大郎且自去.......”想必是报告西市消息的罢，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那位的人，梁槠心里想到。

“汝那位小先生，果乃天下奇士，虽然有些逾矩.......”半晌，焦遂回来了，意味深长地对梁槠说道。

“究竟何事？”梁槠看着对面有些不自然的大郎，赶紧问道。

说实话，对于那位“毒士”，梁槠心头也是有些惴惴不安。哪怕是这位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经营长安多年“焦大郎”，他也觉得有些不够。

经营长安多年，比太子何？比武三思何？饶是他们也被那位“吞噬”，这位的话.......梁槠有些担心起来。

“无他，小事尔，饮酒，饮酒。”感觉到梁槠的担忧，焦遂笑了起来。

“那位小先生乃是大人物，动则如同雷霆降世，但这市井之间，怕是有些事还是不甚精通，一时冒失，怕是有些谬误。”

想起了梁槠对这位的描述，焦遂很有信心。哪怕他刚刚得到了那个消息，他也觉得也应该没有问题。

“若是看到吾之首级，想必他会放过吾家人罢.........”想起那位心腹的报告，焦遂也有些暗恨，果然大人物不动则已，一动则是雷霆万钧不留余地。

就在今天辰时，焦遂明面上的暗中的妻妾子女，全都消失无踪！！

“汝等高高在上，还是小看了泥潭中人物也.........真以为吾看重家人妻子，可笑！”一念及此，某位酒中仙忽做豪放姿态，端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他相信，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在看到自己首级后肯定会放过他的妻小的，毕竟大人物最讲究也最不屑的也就是自己卑贱之人，不是么？

哪怕自己的好几房美妾可能被其玩弄了，自己的儿子可能死一个，没关系，自己要回来之后杀了不就好了么？反正女人有的是。

汝等高高在上，以为此等便是最大羞辱，何其可笑，汝等高门从来便是如此，以为此便是最大痛苦与折磨，但是在吾等卑贱之人看来，此等又算甚子！！

毕竟对于吾等卑贱之人来说，只要能活，便是最大之幸也......看着远处某个方向，这位长安的焦大郎君露出不屑的笑容。

又是一个自以为了解市井的“大人物”，这种人自己见多了，他的一房小妾还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儿。

“动人妻女，汝犯大忌也，教汝如何不死！”冰冷的酒液划过他的皮肤，这位焦大郎君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被这么“冒犯”过了。

“这长安自有规矩，并非能肆意妄为，哪怕是小先生！”痛饮美酒后，焦遂笑着对梁槠说。

想起这位有一房美妾，据说还是菩萨蛮，焦遂也心动且快意起来。

“大郎大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梁槠也知道这位最喜欢给人立规矩的大郎，似乎刚刚被自己的小先生给“冒犯”了。

听着他杀气盎然的口吻，梁槠微笑着陪酒，心里也很好奇，这位无所不能的“焦大郎君”跟“小先生”碰上了，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毕竟，他也是自己一枚棋子罢了，一枚通向夔牛宝座的棋子。

虽然现在看上去比自己势大，跟他合作也很危险，但是自己都跟天下最危险的两个人合作了，这个废物，又算什么！

是的，就是废物，在梁槠看来，这位焦遂因为害怕焦家内部竞争，转而专心庶务，稳稳可以做到焦家长老的他，不过是个胆怯不敢搏命的废物而已。

哪怕他真的很危险，也是个危险的废物。

听到他说自己的小先生坏了规矩，梁槠不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己这位遂兄怕是忘记了，那是他的规矩，属于长安，属于江湖。

而那一位，从来都是无视世间规矩的啊，想起某位叫做青玄子的老道士，梁槠眯着眼睛，已经思考着要不要真的一剑割下他的头颅了........

最喜欢立规矩的长安人焦遂，怕是一辈子都未曾想到，某个不属于大唐的穿越客，从来都不跟你讲什么不动人妻女江湖规矩的，而且他在穿越客的规矩里，已经十分刺眼了。

没有焦大这种人的世界，对于穿越客来说，才是第一重要之事，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人的难斗。好在他手里有大唐最可怕的特务机构，可以不讲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是规矩，自古如此。

志得意满地焦遂，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看到了某个读书人依然站在门口的时候，简直深刻明白了这一点。

而且他深深的疑惑起来........

那位怎么敢，也怎么会？动用如此的势力，就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

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也太不符合规矩.........一向最喜欢给人立规矩的焦大郎君，此刻终于体会到那些被他“立规矩”的人的不甘和屈辱了。

“请罢.......”看着某个被称为隐郎君的人站在门口的马车边做出手势。

焦遂深深一躬，颤抖着上了马车。

他的规矩和他的规矩，就在三个时辰后的某处山坳里，就这么赤裸裸的碰撞了，以一方粉身碎骨而告终。

看着面前堆成的人头山，自己的儿子惊恐的神情犹存，就堆在高高的“顶峰上”，看着面前某个拿着扇子的“小先生”。

焦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一刻后悔过。

喝罢........汝最爱之长安春，看着跪地的焦遂，李南笑着，让人搬来了一坛坛酒。

于是，这位饮中八仙，看着往日里最爱的佳酿，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一坛坛的散发的酒气的长安春，里面血红一片，散发着一股金属的锈味。

这一坛坛，竟然全是一半人血一半烈酒的做成的人血酒！！看着旁边那一堆人头山，焦遂很清楚这些血的由来。

“诺！！”于是这位酒中仙低着头，抱着自己亲人的血酒，痛饮了起来。

那位小先生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了句不够还有。

就像是他曾经面对类似场面，对别人说的那样。

第279章 长安始识毒士面 “毒士！！”焦遂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被修罗死死地踏住。

于是他不停地咒骂起来。

李南看着他，如同猫戏耗子一样看着焦大，听着他的汝不得好死，定要食其肉寝汝皮的恶毒诅咒，如同听着赞歌一般。

顺便还学了几句最为正宗的长安骂街的顶级粗话，嗯。

“那薛氏后夫乃是一世家君子，薛家女端的好颜色，又有吾作保，妆奁又丰厚，足足百亩好田金银无数，其夫甚爱之，言明岁将请诰命于朝，自此，这薛氏，自然成为汝这奴仆高攀不起之人，逍遥一世也。”

轻轻扇动着鼻尖让自己作呕的香气，看着被修罗一击倒地，被他用脚踩住不停挣扎，嘴里发出嗬嗬怪响的焦遂，李南又追加一击。

“那些金银也并非吾所出，吾尽取汝之金银之后，分于其十分之一，剩余金银，南这笑纳也.........”

“啊啊啊——汝这毒士，汝难道当今不惧........”焦遂嘴里全是泥，头被修罗踩住，好似泥潭里打滚的猪狗一样。

“汝当真以为汝所谓那些‘人脉’与‘财富’，对吾来言，当真如此重要乎？？何其可笑，哈哈哈！”李南朗声大笑。

是的，因为没有你们这些人，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看着状若疯魔的焦遂，李南笑得淡然。

“汝倚重之物，对南而言不过唾手可得，乃不屑取之尔”看着焦遂越发挣扎得厉害，李南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汝不会当真汝乃长安一号人物罢？好教南捧腹，哈哈哈，汝那半生经营，于南而言如那水花之沫，一戳便破，汝视为珍宝，吾弃之如敝履也。”

看着对方快要瞪出血的眼神，李南觉得很是快意。

他当年逼迫他人的时候，让人绝望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遭受到更大的绝望么？真以为世界按照他的想法运行？

你以为的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笑话！

所谓的江湖规矩在更大的庙堂规矩和某些国家机器面前，就是个笑话。

毕竟，自己可是参加权力的游戏啊........你这个“奴仆”，还不够看！

真是感谢这个不讲道理的时代啊，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有句话怎么说的得来着，封建时代，“大人物”肆意凌辱践踏“小民”真是可怕且丑恶，还好我也面前算个“大人物”。

哦，那就没事了。

“废物！”李南嘴里吐出两个决然的字眼，自顾自地看着依然被炙烤的孩童尸体，一脚将其踢入火堆中。

李南当然没有那么变态，只是孩子被母亲所杀，借此演一出戏来玩坏焦遂而已。

毕竟，这也算是火葬，不是么？看着逐渐焦黑的孩童，李南只觉得一股绝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这样的渣滓，这样的时代，都该死！

废物这两个字一出，焦遂停住了挣扎，整个人如同死尸一般，口角流着涎水，眼睛似乎望着极远处。

这就被玩坏儿了吗？可惜我的药啊...........想起酒坛里自己下的那种刀风散，前药部主事看着痛苦到蜷缩的焦遂，觉得这个实验样本可能缺乏对照组。

那几坛血酒里，李南借着血腥味下入了用迷圣散改良的刀风散！

之所以叫做刀风而不是刀锋，是因为这种药可以放大人的感官，若是用的足了，便是清风拂面，也像是利刃切割之痛。

以前用于内卫的刑讯逼供和暗杀，经常把人活活痛死而毫无异状，可谓杀人越货除暴安良审讯逼供的良药.......

而那五坛酒，放入了足量提纯后的刀风散，被焦遂一个人喝完了！此刻药发，怎么不如刀山地狱一般？

现在来看，似乎量有些大了，缺乏一个对照组做试验。看着焦遂痛得两眼翻白，差点休克过去，李南喃喃自语道。

虽然不知道对照组是什么，但是看着这位小先生又在念咒而且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修罗不由得寒毛倒竖，立刻守在了李南面前！

因为他听到了马车声........

很快，一辆漆黑的马车以极快且平稳的速度，稳稳地来到他们面前缓缓停下，随即马车帘子一掀，走出了一个黑衣郎君，神情恭敬地对着李南行礼。

“见过小先生！家主人特意让仆送焦大而来。”

“焦大？？”

李南看着地下蜷缩不成人形的焦遂，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马车和那位郎君，暗中给潜伏在周围的太平秘卫打了信号，很快密林中一片淅淅索索，传来弓弩上弦的声音。

“个中情由，小先生一看便知.......”这位黑衣郎君恭恭敬敬地高举着一封信。

李南打了个手势，自有一名太平秘卫上前接过信，仔细检查信封信纸没有涂毒之后，这才交给李南。

“石安贤弟台鉴........”打开信，映入眼帘的几个字差点把李南看乐了。

说道脸皮厚，宗楚客你还是人老奸马老滑，这都贤弟称上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信中前半段提起了他曾经与狄公如何交情甚笃，又是如何忠于太平公主，还君子风度的说虽然所学不同，但是石安贤弟的大名和才学愚兄都很钦佩，简直神交已久，而几个月前长安城外的也是个小玩笑，作为给贤弟断后路的“小礼物”云云。

好个老滑头，立刻就把追杀我的事情变成了一个给我消除后患的“小礼物”，而且暗中点出自己已经知道宗楚客就是簪缨之人的事情，这手腕，简直滴水不漏到了极点。

同时也无耻到了极点。

李南在宗楚客身上，看到了一个标准的、接近完美的政客的模样。

而在信的后半段，宗楚客表示昨天一接到信就为焦遂这个恶徒愤概不已，表示一力支持，这不就把焦大送过来了，而且详细介绍了此人的斑斑恶迹。

李南越看越觉得有些心惊，看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来。

长安的水还是深啊，夔牛不愧是老牌天下九凶，自家差点着了道。

还有，簪缨果然比山海还了解山海.......

有谁知道，焦大这个名字，已经作为焦家的外面的门子，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之久呢？竟然还一代传一代。

他们抓着的是焦遂，恰好是这一代的焦大而已。

而长安还存在一位隐在背后，真正掌握着焦遂和焦家庶务的上代“焦大”，不，现在他恢复原名焦从嘉，成为了焦家一位看似昏庸的长老呢？

从心顺意，嘉言懿行.......好名字啊。李南轻轻对着那位黑衣郎君拱手为礼，示意太平秘卫“请”出这位真正的焦大！

“家中小儿顽劣，倒教相柳费心.......”那位颤颤巍巍地老人走出来之后，笑吟吟地对着李南行礼。

“来人，赐酒！！”李南看着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像极了一个知礼的后辈。

“老朽年迈，不饮酒多年也........”这位焦从嘉看着面前几乎药香四溢的美酒，笑着拒绝到。

然后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愕然了。

“打断他双手，灌下去！”李南如同一个恶魔一样下令了。

所有人惊呆了。

在人活七十古来稀，这位就是犯了再大的罪但是已然寿活七十，堪称人瑞，便是皇帝面前也免礼，此人怎么会——

如此心毒！

李南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看着那位被打折双手硬灌下去三碗毒酒的老人，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看着地上焦遂那愕然和震惊的眼神，李南笑了起来。

“汝且看好，这便是吾称汝乃废物之缘由.......禁锢于可笑规则之下，终究乃是棋子尔.........”李南一脚踢倒焦从嘉，踏在他的的断手处，用力狠狠碾动。

“再教汝一个乖，恶徒即便垂垂老矣，依然乃恶徒也........吾所言可是，焦大？？”李南得意地看着对方惊慌欲绝也痛苦到极点的神情，笑得无比畅快。

“郎君自然无误.........”说话则是那位黑衣郎君，他对着李南深深一礼，然后说了句谨受教，就要转身，欲登车离去。

“郎君何名？”看着那位黑衣郎君总觉得有些面熟的李南，叫住了欲登车的黑衣郎君。

“仆崔隐，族兄乃郎君旧识，名曰崔哲。”丢下这句话后，判官崔隐对着李南再次一礼，然后登上那辆漆黑的马车。

如同他来时一样匆匆。

“好罢.......且让吾看看这老焦大何时药发，毕竟寻这七十之人为吾试药倒是不易”看着两位“焦大”，李南饶有兴味地掏出一个本子，写写画画起来。

这种丝毫不在意不拿他们当命的态势，深深地让众人心头发毛.........

等到一个时辰后，人头山被掩埋，小孩儿骨灰也被小心收集好掩埋，李南这才看着躺在地上终于缓过来的焦遂，口中呢喃到“一个时辰又二刻么”之类让人心里发寒的话。

“回山罢，汝等并未活活疼死乃是汝等运道好，吾对于药量估计不足，焦大郎君，吾也知汝心内不忿，那汝就且看好，汝那以为山一般如焦氏者，被吾斩杀殆尽罢！”

说完这番话，李南让人拖货物一样，将焦从嘉拖上马车，然后看也不看焦遂一眼，径直离去了。

“感君教诲，遂谨受教！”又过了半个时辰，焦遂这才慢慢爬起来，只觉得如果经过地狱一般的经历，见到那位酷毒可怕胜过地府恶鬼的毒士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汝所犯最大谬误，便是不屑吾等，并且教会吾等何为规矩！”看着某个方向，焦遂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等着吧，汝定会死于汝这份高高在上，定会死于吾手！！”想起了自己日后如何用人间最为酷毒的办法折磨他，焦遂嘴唇都咬破了。

“毕竟，小看吾等卑贱之人，便是汝最大死门！！”看着长安的方向，焦遂头也不会的走去，“匹夫一怒尚血溅五步，汝比那庆忌李元吉如何？呸！”默默记下李南远去的方向，焦遂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刚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住了。

“当真？？”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带着残忍而快意的笑意，“汝当真以为吾会学那‘君子’一般放过汝等？哈哈哈哈，吾骗汝尔..........”

李南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从树林的一侧走出，像极了某个残忍的仙人。

“这世间所谓君子者，最是出尔反尔，汝尚不知也，吾且问汝，绝望否？”

“汝！！”焦遂从来没有像这么一刻觉得屈辱，也没有像这么一刻觉得愤恨和绝望。

便是恶毒如他，高高在上的玩弄那些贱民的命运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酷毒手段。

“吾必杀汝这毒士！！”焦遂拔出贴身藏着的匕首，做出搏命之状。

但是匕首则是捅向自己的胸口！！

“想自杀？？怎么可能！！”李南高喊一声，早有一柄剑斩断了他的手臂。

“汝便再次赎罪罢，跟汝儿女在一处，吾果乃不忍骨肉分离之君子也.......”扔掉了鸡腿，李南擦了擦手，又拔出了青丝扇，轻轻扇动着，仿佛自己真是惩奸除恶的正派少侠一般。

只是看着众人掩埋之处某个削得尖尖的木桩，便是杀人如麻的修罗和身侧的那位焦从嘉，也觉得，此人怕是个血管里都流淌着毒汁的少年大魔头。

“割其舌，刺其耳，剜其目！”看着那位受到穿刺刑不停地挣扎求饶和哀告，表示自己“不忍”看到此等场面的李南冷冷地下令。

“汝还有三日好活哩........”在那之前，李南让人给他灌下了三日丧命散，笑着给出了最后一击。

此言一出，便是那位竭力保持“云淡风轻”焦从嘉，也是不停地发抖起来，而远处的密林中，也传来轻微的呕吐声。

“汝这太平秘卫有些胆怯也.......”李南收起折扇，笑嘻嘻地对修罗调笑着，然后他骑上了自己那头宝驴翩然而去。

就在李南离开的下一刻，看着某个已经不成人形的焦遂，周围的呕吐之声更大了。

“毒士！！！”所有人再次对小文和这个名字有了一个深刻的观感。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南骑在驴后不久，将一个口袋扔到草丛里。

那个口袋曾经放在他的衣衫内侧，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呕吐之物，就连刚刚吃下的鸡肉也在！！

“好个毒士，心毒舌亦毒也........”就在同时，长安的某间书房内，宗楚客听到“老废物”和“恶徒虽年迈亦是恶徒”的话，笑得无比畅快。

又在两个时辰后，听着下面人某个奏报，宗楚客慨然一叹。

“这毒士，不愧小文和之名也，吾倒是小看此人手段！”

..........

相柳邀，尸作伴。判官东来，始识毒士面。

爱酒焦遂浑不管。客送老翁，来慰石安眼。

明天恢复更新，今天亲戚家团年 今天亲戚家团年，因为比较亲近，他家住得远，昨天就开车过来了，今晚回去，明天恢复更新。

第280章 审讯 “大郎，喝药也......”金莲，不，李南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上代“焦大郎”，语气之真诚，神情之恳切，一点都不比某个着名的人物差。

“吾弟定不会放过汝！”躺在床榻之上的焦大看着这位端着据说是“补身”之药，面容枯槁，神情惶恐而惊恐。

现在的人啊，跟后世一样，说好的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李南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人走了进来，在一阵吚吚呜呜的不明的声音之后，总算是把那碗补药灌了下去。

那碗女冠隐特意调制的，还真是补药。只所以李南这样好心，不是因为他尊老，而是为了让他挺过去后面的“审讯”，榨干他的所有剩余价值。

比起那位焦遂，这位上一任焦大更加让他生厌。

他就像这个时代的缩影，已经不仅仅是单单用善恶来描述了，而是整个人都扭曲了，有自己一套扭曲而变态的价值观。

当一个人把为恶已经看做一件正常的事情，而且毫无羞惭感，而且不遵守或者说漠视所谓的俗世公认的道德和法律评判标准，漠视和侵犯他人作为人的权力，高度利己主义........

你就会发现，你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希望这种人不要存在。

问题是这种人在这个时代还有很多，无数“当稳了奴隶”的，压榨着他们眼中的“奴隶”，然后还有人“想当奴隶而当不得”，为此辛勤努力着，所谓“徒有羡鱼情”是也。

天下只有少数几个算是“人”，而且他们的权力无限大，不用履行义务，正盘踞在那恢弘瑰丽的太极宫中，当然，药王山中也有一位。

这样的时代让穿越客深深的不适和恶心，所以看到名为时代的某个“缩影”的时候，李南才生出了极大的杀意。

哪怕他是一个老人，也是一个脚下站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老人，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名为“文明”的伟大之物讨一点利息而已。

所以，哪怕这个老人看着再风烛残年，在如同断了爪牙的老狗一般，连行动和吞咽都很困难，李南也很难生出怜悯之意。

“明日吾再来看汝......”看着那位老人终于饮下了补药，李南对外招了招手，然后几人鱼贯而入。

“今日继续。”看着已经从面露不忍已经到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位风烛残年的三小，李南觉得自己的社会教育大成功。

是的，这位焦从嘉被带回药王山之后，在经历了类似焦遂的痛苦之后，被交给了弥彦和精精儿审讯，李玄玄旁听。

说到这里，李南不得不佩服太平公主的政治手腕，原本他的意思里并没有用“户部侍郎”来交换“焦大”的，而对于“焦家”的反扑也有些忐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但是精通政治斗争的太平公主这一手用户部侍郎交换，简直高明到了极点。

一个焦大当然不值一个户部侍郎，太平公主这是开出了条件：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宗楚客太平镇国公主府对于焦家和户部的敌意，隐隐有联合宗楚客对付焦家之意。

这种赤裸裸的阳谋和以势压人，简直无可抵挡，于是充满野心的宗楚客自然抓了焦大送来，自己去处理这些“手尾”，等到焦家倒后，户部侍郎的人选，换来太平公主对他的人的支持。

太平公主这一手，将李南和焦家的矛盾转移了一大半到了宰相宗楚客身上。因为无论是作为簪缨或者宰相，占据户部的“夔牛”永远是宗楚客的对手，本来就是顺便的事情。

顷刻之间，攻守易位，焦家从占上风到危机重重，只用了几天时间。

在焦家来看，一个年轻没有根基的相柳，一个占据宰相之位的金冠，谁对自己威胁比较大，他们闭着眼睛都知道先防谁。

所以，几位“焦大”的失踪，甚至没有引起长安的半点波澜，甚至焦家的人都选择性遗忘了，甚至还派人送了不少礼物给宗楚客，想要探他的口风。

而面对对方的试探，宗楚客自然是吞下糖衣，避开了炮弹，没有露表示半点态度，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哪怕他刚刚配合焦家坑了相柳一把。

但是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太平镇国一系和夔牛，他会选择哪边合作，简直一目了然。

而太平公主用了一个本来属于焦家的户部侍郎交换，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虽然宗楚客知道这一点，但是谁让他也觊觎这这份权力不是？而且他也不是好相与的，言语中透出对焦家的人的亲热和无奈，隐隐表示自己的无奈，表示自己是受到“大人物”的指示。

长安能指示这位的屈指可数，谁动的手，焦家的家主，那位二郎焦从宁也是表示知晓了。

而且宗楚客也表示，下个月的“乡镇不得设集”的政令，自己绝对会跟户部站在一起！！

这是他的基本盘，他不可能放弃，政治斗争的反复无常和既斗争又团结，简直显露无疑。

于是这场由某个愤怒穿越客引起的可能巨大波动，就这么被消弭无形，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如所有当事人估计的那样，相柳和夔牛的矛盾已经向不可调和的方向走去了。

狐狸和狐狸互施骗术，结果只能是双输，让其他的“兽”捡了便宜。

而问题在于，这三方博弈当中，任何一方都想当最后那只捡便宜的“兽”！

所以，事情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平息了，焦家紧急收缩了外面的“代言人”，趁机将这群“不守规矩冲撞贵人”的恶仆的人头送到宗楚客府，将他们的多年的财产收归“主家”手里，焦家高高在上的主人们反而殷实了不少。

丛林法则在长安各家之间，从来都是亘古通行的法则。

三家各怀鬼胎，这一场算是各有胜负，大家算计着，提防着，密谋着，等着一个机会彻底吞噬其余两方。

于是李南对于他的兔兔的手腕感到由衷的佩服起来，结果被对方类似基操勿六，轻描淡写的表示让李南觉得自己幸好身边有这么一位贤内助。

解决了这件事的争端，李南开始对焦大进行审讯起来。

虽然名为审讯，其实就是老人的自述，但是李南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知道这世间人间丑恶，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有多么污浊。

这位焦从嘉虽然在经历过一次“生物钟紊乱”的fbi式拷问后就选择了交待，但是李南还是忍不住让精精儿和弥彦对他“用刑”。而且李南越是这样，对方越是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这才是正确的。

因为习惯性向上位者贡献一切，已经刻在这个老“奴”的dna里了，见势不妙立刻背叛，对于这位恶毒且没有任何道德不适感的老人来说，丝毫没有问题。

自己这种奴仆不就一辈子是这样么，欺上瞒下，借着主人的权势为自己谋利，自己的主人比自己罪恶多了，区别看自己还有没有用而已，这不，老奴已经没用了，所以才被当做弃子抛弃了。

这位焦从嘉对三小曾经做过类似的描述，言语间的巨大“真实”引起三小的好一阵不适。

焦从嘉当然不会如此认命，借着九真一假描述的同时，隐晦地向三位“放毒”，传递他扭曲的价值观，他甚至还悄悄“教”弥彦和精精儿等“为仆生存之道”........

不得不说，比起那位有些迷茫，只知道凭借着欲望和智谋行恶的焦遂来说，这位形成了自己扭曲且自洽价值观的焦从嘉，更加的危险和变态！

而且更加让人痛恨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东西给三位孩子带来的是什么影响！

他小心观察着三小的表情和微动作，刻意选择性地讲出可以“误导”和“扭曲”他们心灵的言论。

比如他看到李玄玄的不忍之色，就会将其自己是如何“收拾”某位贵家女冠的事情和她悲惨的结局，告诉她这些妇人就是天性卑贱和银荡才会选择出家，所以才有这种恶果，被自己这等奴仆欺辱，选择出家的贵家女就是天生的银荡本性云云，让李玄玄开始怀疑自己起来。

比如他对“弥彦”，他就会告诉他是如何“调教”自己的义子还有如何让一个自己看好的“苗子”成为自己义子的，包括如何处心积虑的谋害他的父母，用赌博烈酒来控制他们，言语中隐隐直指穿越客的某些“手段”。

而精精儿，就更加简单了，他手中有太多的“刀”不受控制被自己除去的例子了。

所以，比起这位恶毒扭曲的老人，真正被“审讯”的是三小才对。

关于这一点，李南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恶毒扭曲的种子一旦种下，自己的孩子们不是完了？而且等到他们学会了自己的“术”，不是危害更大？？

所以每天“审讯”完之后，李南就会开总结大会，让三小反思讨论，用自己的那套所谓“人性”的善恶观对老人的言论逐条批驳，然后由“内行人”太平公主点出那位老人的恶毒心思和其中真正的“真相”，让他们不会被扭曲，从而发现真正的“世间真实”。

这是一场考验，无论是对李南还是对孩子们。

“此乃世间真正人性之恶，汝等当秉持本心，明辨是非，先前孙家镇不过牛刀小试，此乃真正红尘炼心也.......”李南是这样对孩子们说的，声明这场考验的危险，告诉他们可以选择退出。

出于李南意料的，或者出于少年的小骄傲，或者是出于对于真正的世间真实的好奇，三小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而更加出乎意料的，原本做好了这样的“残酷”教育会遭到“家长”强烈反对的李南，发觉太平公主、女冠隐和南雀都表示支持，甚至太平公主还想要让武崇敏参加，结果被李南以年龄太小给阻止了。

“孩儿们学了郎君之术，终究要是做大事，若是如一般子弟一般懵懂，怕是无益。”太平公主是这样对李南说得，而且太平秘卫还全力配合，按图索骥地将那位老人交待的事情查清楚了，将情报送到了三小面前。

而且这些情报是“全部真实”，而不是焦从嘉嘴里的“部分真相”，

然后，三小终于得知了全部“真相”，比如那位贵族女冠不是因为自己本性的放荡才遭受噩运，是因为遭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觊觎不得不逃，最后还是没有逃掉。比如某个擅长伪造的“义子”如果不是偶然不幸被“焦大”看上，可能成为一个好的书画名家，而不是成为一个地下世界的伪造犯，某把“刀”知道了太多被杀，乃是“焦大”为了自保......

反正林林总总，目标都直指“焦大”和他们这些恶奴，甚至一小部分的“不道德”的黑心主人，李南和太平公主是这么刻意引导的孩子们发现这些“真相”的。

李南和太平公主的“真实课程”就到这里为止了，他们也不敢再延伸了。

因为他俩都知道，再往上追究，就要直指这位兔兔、李玄玄的父兄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了，甚至这个有皇帝的时代了..........

虽然李南和太平公主描述过没有皇帝的时代，但是他俩都知道一点，超出时代太多的东西，终究会引来悲剧。

好在焦从嘉说的事情九真一假，而fbi的审讯法虽然不人道但是足够有效，反复的问同一个问题而且不让睡觉之下，那位记忆减退的老人还是有很多前后矛盾之处，所以这就让李南的教育得到了巨大的成功。

说到这里，李南不得不感谢这个时代最爱的、也是后世通用的一个诡异逻辑，那就是道德审判上升到的全盘否定。

你一个坏人，还在一件小事上撒了谎，那么你这么一个“恶人”，你所说的所有话都不可信，所有的论点都是错的！

哪怕他某些对于世家和皇朝的观点，在李南看来比太平公主都还要“正确”...........

可是，谁会相信一个满手血腥还撒了谎的恶人的话呢？都是放毒，放毒！！

靠着这种人人都认可的“诡辩”，李南完成了对于三小的“现实教育”，三小会小心翼翼地记住这位老人所说的每一句“真实”，然后先入为主地带着批判的心态去感受。

饶是这样带着主观态度，三小受到的“影响”都是不小，三人变得更加沉默了，也更爱思考了，常常发呆，思考着，印证着接受的那些“真实”和“毁灭性的观点”。

哪怕李南每天在“审讯”后想出各种手段“欢聚一堂”，拿出后世种种的娱乐手段和人间的真情关爱来冲淡他们受到的冲击，他们也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

特别是悟性最高的李玄玄，开始对自己身处的阶级开始反思和批判起来。

在这个封建的年代，这种矛盾痛苦且无解。

就在昨夜，李玄玄终于忍不住了，私下找了李南，哭着问过李南自己是不是就是吞噬着小民的骨血长起来的。

对于这个过分聪慧的徒弟，李南只好告诉她，出身无法选择，错的不是你，错的是这个世界。

“吾等门中所学，便是让这天下略微好上一些，多那么一丝温情脉脉。”当时李南说起这段话的时候，口中的无奈让李玄玄有些恍惚。

“诺！”李玄玄当时对着李南行了大礼，站起来之后，神情坚定，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哎........”看着李玄玄离去的背影，李南慨然一叹，也不知道自己把李玄玄带上这条路，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众人皆醉我独醒，很多时候超然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无尽的孤独和痛苦。在一个蒙昧的时代，先知和智识者都是痛苦的。

不过谁也不能否认，智慧和见识是个好东西，痛苦只是获得他们的代价。

“差不多也.......”当天中午，又是亲自下厨做了孩子们最爱吃的菜的李南，问过了审讯时一直都在旁听的女冠隐，决定结束这场堪称“折磨”的审讯。

对审讯方和被审讯方都是。

那位老人每天只让睡一个时辰，靠着女冠隐的补药吊命的他，此刻已经将生命的潜力耗尽，已经再也禁不起下一场审讯，而孩子们接受的“恶”已经够多了，也长大了不少。

是该有个了结了。

于是，就在武崇敏兴冲冲地跟几位学长学姐一起欢乐吃着午饭的时候，李南宣布了放假三天，全家一起去附近的温泉的放松的决定，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欢呼。

而某位老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他被修罗带到山外，亲自活埋了。

就像是他曾经最爱的处理他人的手段一样。

第281章 快意的李显 “诸非州县之所，不得置市，其市当以午时击鼓二百下而众大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下散。”

就在景龙元年的十一月初六的朝会上，由户部侍郎郑梦阳上书，“备相”的张仁愿大力支持下，这条政令以一种无可抵挡地态势颁布了，在年前会传遍天下，景龙二年正式施行。

这条政令通过和宣布之速，实属皇帝即位以来罕见，因为朝堂的两派第一次这么配合：宰相韦巨源表示此乃德政、中书令，郢国公宗楚客甚至还是说此上继贞观，与通天盛景一脉相承，堪称景龙新政，大唐中兴之兆也。

说道动情处，这位在太子谋反之夜宿卫皇宫的老臣，甚至还落下泪来，说是仿佛看到了永徽一朝之时........

“宗相过誉尔.......”虽然知道这位的话从来都是吹捧，但是李显还是觉得很高兴。特别是在这位“老臣”带头下，众臣纷纷山呼万岁，着实让李贤如同三伏天饮了冰水一样快意。

而最让他担心的太平镇国公主一系，也“罕见”地没有表示，个个点头称是大呼吾皇英明，更让皇帝李显高兴不已，连续升了几位的官。

提出建议的是户部，但是升官的却是兵部和工部，这就很吊诡了。

没办法，这就是太平镇国公主，哪怕她不在朝堂，但是光是太平镇国这几个字，就代表着某些让人窒息的权力。

一时间朝野一片欢腾，不少儒生和文人献上各种诗文赞叹新政，似乎整个帝国各方都在给明年即将拜相的张仁愿，还有新生的景龙元年面子。

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着一片“和顺”的臣子，皇帝李显觉得自己今日才像个皇帝，而不是个盖章的傀儡。

“小妹嫁人后，终于安心下来也。”当天下午，李显当时在回宫的道路上，看着某片空地怔怔地出神。

太平公主化名“薛氏”嫁给一名“奇士”的消息，李显也是知道的，当初他还以为自己自家那个肆无忌惮的妹妹另一个疯狂的行为，还为那位“奇士”默哀来着......

结果从现在看来，那位“奇士”果然天下奇士也！李显在心里表示着对于某位奇士的敬意。

知道太平公主自从薛绍死后就是什么模样的李显，现在竟然有些愿望李南长命百岁起来。

要不，自己找个时间召见他看看？看着马场上附近的某个兽首还是如他们小时候一般缺了小半个角，皇帝李显怔怔地出神。

那是他们幼时最爱的地方，在那里，自己教小妹打球骑马，而且偷偷教她练武，那个缺的半个角就是太平公主用刀砍缺的.......

而且每次“练武”，两人都会不时往某处张望，小心的防备当时的太子哥哥过来训斥自己。

现在想起来，那样的日子，真是一寸一寸都有意思。李显久久伫立，想起内库里送来的大笔金银，私下里总是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不少。

只是........哎..........看着东宫的方向，又看看后宫的方向，李显竟然有种无奈。

“太子，这天下让吾替汝负之也........”看着东宫的方向，这位皇帝长叹一声。

当李重俊死后，李显就会时时望着曾经东宫的方向发呆，时常念叨着这句话，大家都当他思念太子，感叹太子悖逆的同时，认为他实乃仁厚君父。

但是只有李显知道，他口中的“太子”从来都不是那个他当做继承人的李重俊，而是章怀太子李贤！！他和他的兔子妹妹的太子哥哥。

因为他此时到现在都认为，皇帝应该就是他父亲李治，还有他的太子哥哥、六兄李贤那样的。

而太子李重俊死后，他甚至觉得，日后当真再次出现女帝临朝的情况的话，他的幼妹太平也是比韦后和李裹儿更加好的人选，毕竟她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强，最似他那位可怕的母亲，而且她也姓李。

甚至——她比自己都适合！某个时刻，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李显有些觉得可怕。

因为他们都像个“真正的李家人”，而不是像他这样的，这样的软弱........看着清宁宫的方向，想起自己越来越强势的妻子，再次上书自请皇太女的裹儿，李显有些痛恨自己起来。

李显是个极为仁厚，甚至说是胆小懦弱的人，因为幼年时皇宫里的“惶恐不安”，还有庐州之时的“苦日子”，让他对自己的家人极为看重。

所以哪怕韦后和李裹儿如此胡闹，太平公主都占据了半个帝国，他也不忍对其动手。

他是个真正的“老好人”，他是个只会宠溺妻子的无能丈夫，女儿一委屈哭泣就心软的父亲，念着旧情的好兄长，不忍心怀疑“好兄弟”武三思的好朋友。

便是出了后宫，面对朝臣的冲撞也是一笑了之，面对宗族的唾弃也唾面自干。

他是个烂好人，唯一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有些错位。

他最大的错位在于，他只是将武三思太平韦后这些“争端”当做是“家事”，而不是天下事，包括太子在内。

而他，只是一个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家里关系的老式可怜的家长而已，到现在，他都还幻想着自己能回到从前那些温馨和单纯的家庭生活。

他相信他们对他，就如他对他们一样，都是打心眼里为对方好的。

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家人哪怕一时有错，但是出发点总是好的.......李显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纵容了他的“妻子”“女儿”“妹妹”的行为，而不是把他们看做一国皇后，公主和长公主。

可是——天家从来无私情，关于这一点，爷爷李世民，母亲武则天，甚至父皇李治都用实际行动教过他。

但是他从来都学不会，也不愿去“学”。

他曾经想过自己的兄长，那位太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他也想过像他那样聪敏温和，杀伐果断的处理韦后和太平公主，学着父兄那样统御朝臣，开启赫赫盛世。

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不仅没有那个能力也下不了那个手。

所以他只好安心地在后宫造一个“小圈子”，享受富贵安逸的生活，那里有醇酒美人，还有美少年供自己玩乐，反正“大事”留给他们自己去争，自己只需要盖章就好。

甚至盖章这件事都可以命令自己的那位“昭容”代为执行！

是的，他在逃避，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他没办法也不想改变。

他前半生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等到成为了帝国的第一人后，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只想要成为一个天下第一的安逸人，而不是现在这般的“被动”。

李显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向了怀里，摸了摸某个信封光滑的外皮，脸上浮现出了高兴且无奈的笑容。“终究一母所生，幼妹还是向着自己的。”怔怔地看着缺了一个小角的兽头装饰，李显欣慰地想着。

信是太平公主写来的，上面言辞恳切地说是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知道这是某些人看不得自己，来针对她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愿意支持，免得兄长难做！

些许钱财不过小事，妹现在最大的梦想便是富贵一生尔，并无那等想法。太平公主在信中如此说道。

而最让李显感动和愧疚的，就是太平公主信中说，兄长乃一国帝王，岂能与人共享皇宫乎？自己为全兄长之意，甘愿让出大明宫，但是还请兄长注意韦后，韦后有不臣之心云云。

终究是姑嫂尔，想起这位“小姑子”和她的“嫂嫂”依旧互相敌视，李显露出了天下男人都有些无奈的笑容。

他也很惊异太平公主再次给他写了这么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其中全是“家事”，除了依旧对于韦后看不过去以外，其他的都让他感觉很好。

甚至李显还对于太平公主多少年未露出的小儿女之态，觉得有些新奇有趣。

太平公主信中的语气轻松且愉快，还写出了不少新生活之乐，比如她和夫君李郎月下赏梅，临池钓鱼，对月赋诗等等小事，看样子她现在的日子安稳且快乐。

但是隐隐透露出的委屈和修好之意，让李显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某些奸佞，当真看不得吾李家和睦，千方百计离间吾天家兄妹！”想起信中提起的户部传来消息，李显就对于户部侍郎郑梦阳起了些杀意。

因为这个计划，除了准宰相张仁愿和自己，就只有户部尚书韦十朋和户部侍郎郑梦阳知道！

这个明显针对新生的南太物流的计划，明显准相张仁愿和韦氏的韦十朋不会泄露的，除了他郑梦阳还有谁？

难道还是自己不成？李显想起今日这位上书时候的慷慨激昂，仿佛真的为国为民的君子一样，就觉得一阵阵不适。

老实说，发布这道政令的时候，李显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位幼妹才给自己送来了份子，后脚自己就为了国库收入针对她。

他之前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再加封太平公主来平息这位和那些掌握着一成份子李氏皇族的“愤怒”。

没想到，自己的幼妹如此的“识大体”，为了景龙新政，不得不受到这些“小官”的欺辱，李显瞬间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要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太平公主，那位郑梦阳说不定被太平秘卫悄悄给杀了，或者让半个帝国不奉诏，让自己的新政成为一个笑话，威望大受打击。

但是她没有，而且还写了信表示支持自己，甚至还让出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大明宫，不得不说是委屈到了极点。

唐长安在隋朝大兴城建立起来的，皇宫主要分为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其中兴庆宫年久失修，李世民就住在太极宫，太极宫潮湿低矮，他的父亲李治就搬到了大明宫，而后武周定都洛阳，大明宫就被赐给了武后最宠爱的太平公主。

等到唐朝还都长安，李治和韦氏就搬进了大明宫，但是他们只有半个，因为另外半个是太平公主的。

李显曾经想过，在自己有生之年，大明宫可能永远就被一分为二了。

就像被太平镇国公主府分走一半的大唐国土一样。

结果太平公主竟然让出了半个大明宫！！！

这实在让李显喜出望外，因为令出大明宫已经是大唐的共识了，虽然以前有两个声音，但是天下都知道，“天意”皆出大明宫！

太平公主这是在用让出大明宫的行为，还有前后几封情真意切的信，向自己表示绝无“那个”意思。

此后，大明宫之主，天下唯一人。短短几个字所蕴含的分量，甚至胜过了那份据说惠及天下人的“新政”！！

“玄兔........”想起与自己旭轮相对应的幼妹的闺名，李显觉得自己的妹妹终于“长大了”。

但是自己也太委屈她了........看着那封一副别担心我过得很好的样子，某些幼时的画面涌上心头，大觉愧疚的李显，已经决定了要处理郑梦阳。

哪怕韦后要阻拦，自己也要处理他！！！

讲道理，李显的“仁”还是对于他的“家人”，而对于其他人，他跟一个普通的皇帝没有两样。

更何况，那位户部侍郎还姓郑，荥阳的那个郑！！

想起父皇曾经讲起过贞观年间世家是如何恐怖，世家子弟席间甚至敢当面嘲笑李氏皇族，李显就觉得处理那位郑梦阳有理。

给打压世家的先皇，给自己，也给太平一个交代。

“皇商么........委屈汝也，兔兔......”想起信中提起的一个新名词，李显决定永远免除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税赋。

是的，就是皇商，在这封情真意切的信的末尾，太平公主还贴心的提出了一点。

那就是这个政令一下，怕是南太物流无以为继，自己还有积蓄倒也无碍，可惜了入股的那些“叔伯子侄”，他们都是李家人啊，听到这项政令，他们肯定会来麻烦兄长。

所以为兄长计，太平愿为皇族之商，还乞兄长下令，将南太物流设为皇商，可以收乡民货物，统一卖于州县市集，免去小民奔波县城之苦。而且相比于乡中地主世家盘剥小民，由兄长作为股东南太物流会给小民一个公道的价格，岂不是一双两好之事？？

而且，南太物流还愿意“交税”！！！

比起从商，这简直就是把姿态低到泥土里面去了，比一遍的官员家庭都还不如。李显看到这里都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逼迫”这位妹妹太过了？？

为了皇族生计去行商本来就很屈辱了，还准备交税？？有没有天理了！！李显觉得这是自己妹妹在刺激自己，诉说委屈。

怎么可能交税，我就是让那些世家下面的商人交税也不可能让你交税的好吗？？

看到这个所谓皇族行商，李显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而且不仅免税，他还准备勒令官府优先收购南太物流的货物，用最高价！！

虽然有与民争利之嫌，但是自家的兔兔妹妹为了自己不受李家那些宗族打扰，主动放下身段行“商贾之事”了，还让出了大明宫，你们还要吾李家人怎样？？？

吾李家为这天下，流的血死的人还不够？？想起武周时期死去的叔伯子侄，甚至还有李氏女，堂堂县主被嫁给武氏远房一个商人为妻的，李显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自己那个“侄孙女”苦求，他就要连他们所出的那个“孽子”一起杀死了。

他灭了他全族！只留了一个孽子和他那位侄孙女。

李氏的血脉不容侮辱，讲道理武三思是武三思，其余武氏是武氏，李显分得很清楚，想起自家妹妹委委屈屈地说自己愿意交税的时候，自觉是李家大家长的李显只觉得脸有些发红。

妹妹体谅兄长，兄长更要加倍疼妹妹便是！一念及此，李显叫过来一名宦官，让他赶往礼部，将李南的下邽县男的任命收回，准备过几天召见他，然后授官！

至于位置嘛，户部侍郎如何？

讲道理嘛，自己的妹夫，让野心勃勃地太平变成了素手做羹汤的小妇人，甚至可以说间接消弭了天下隐患的男人，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还是有些薄待。

那位莲花郎君、六郎张昌宗不过男宠尔，就能封邺国公，自己那位改变了太平的“奇士”妹夫，一个户部侍郎还当不得？？？

要知道，自己也是皇帝啊.......李显看着清宁宫的方向，觉得哪怕是韦后不同意，自己也要做！

话说回来，便是自己不给，自己妹妹一句话，他便是封个伯也是稀松平常。

但是太平没有这样做，其中的恭谨臣服之意，已经很让李显欣慰和替她觉得委屈了。

一个县男，实在有些轻。虽然还未见面，但是李显已经对自己这第三位“妹夫”充满了好感，甚至胜过那位有些风流张狂的“薛绍”。

一念及此，今日新政的成功还有妹妹的“识大体”和退让，让第一次体会到了皇帝行驶权力的快感和久违兄妹感情的“家长”李显，觉得分外快意起来。

第282章 出乎意料的信 吾意已决，今晚就去临行那位太平公主曾经送来的，自己从来没有临行过的薛修仪，明天找个由头封她为昭媛好了。

还有趁机封赏她的某个亲族，某个嫁给一位奇士的“薛氏”........

自己要不要干脆认那位闺名玄兔的“薛氏”为“义妹”呢？想到这个场景，李显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喜欢用恶作剧逗自己妹妹的兄长。

虽然这位“薛氏”在薛氏族谱上根本找不到，但是薛氏想必该不会拒绝一位权倾天下的“义妹”公主的罢，特别是薛绍死后，张狂的太平公主某次听到薛氏长老说她不守妇道然后被她找机会流放几千里过后，他们终于明白了“李氏女”不是他们那等人可以“臧否”的.......

后来自家的兔子妹妹或者是出于恶心薛氏，或者是出于恶心韦氏，将薛家大小姐送到了宫中，自己忌惮于韦后，还没有去临幸过，让她守了几年的活寡呢。

这么一想，薛氏女娇怯怯地面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而年过四十的他，甚至有种少年好色慕少艾的心思，觉得年少时候的精力和青春都回来了。

当天晚上，李显第一次没有听从韦氏心腹宦官的“建议”，自顾自地宠幸了某位薛姓修仪，

而结果嘛，据记录起居注的宦官来说，当晚“上大悦”，当晚还破天荒的“复幸之，无不畅美”，而且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封她为昭媛。

此后几天内，李显就呆在薛修仪，不，薛昭媛的房间内，柔弱可人的薛昭媛，甚至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男人的雄风重振。

而他还亲自抽空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出了宫去。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读着某封信的穿越客，发出了跟现在身处温柔乡和权力场的某个皇帝一样快意的感叹。

穿越客甚至没有想到这位会给自己写信，简直太过出乎意料。

“哦？其欲见吾？”南音山庄内，李南看着面前的某个目不斜视态度极为恭谨的男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先生欲见小先生也........”就在李南的对面，脸上有些风霜之色的平安站得笔直。

他的身上还有些伤，如果不是山下的修罗看到了他，怕是早就被潜伏在药王山外围的太平秘卫给射成了马蜂窝。

“长安一别，多日不与沉兄一会，吾甚挂念，既然沉兄有意，吾岂能扫兴乎？”李南哈哈大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多日不见，平安清减也.......”看着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的平安，李南很难将那位在笑道人勉强涨红着脸提不起剑的平安联系到一起。

“多谢小先生挂念。”平安抱剑，行礼如仪。

这是剑客的礼仪，而不是方才那个普通人的拜会礼。

“今日并无小先生与平安，只有石安与旧友也........”想起之前和自己短暂的“合作时光”，李南放下手里的信封。

“今日南定要亲自下厨，与平安不醉不归！”

“诺！”看着对方毫无芥蒂的笑容，经过了不少磨炼的平安哪里看不出对方真的出自真心，真的是以久别的故人来对待的自己的。

想起某段时光，平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明知道现在自己告辞乃是最佳方案，但是看着那位毫不做作的笑容，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千头万绪之下，只得化作一声诺出口。

“哈哈哈，今日鱼肥，山中菊花次第盛放，正宜烤之佐以菊花酿。”李南站起来，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如果一位兄长一般，感慨地开口：

“许久不见，平安已然从青葱少年，变为伟丈夫尔......”

他说的当然不是身高，而是说的他整个人的状态，平安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平安有一种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哪怕他的师傅和师伯就在屋外，他根本逃不掉。

如果“先生”与“小先生”并无那血海深仇，那该多好.......看着前方走出书房的李南，似乎丝毫不介意把后背留给自己一般。平安如同菊下楼那日一般，觉得自己再次提不起剑。

他甚至怀疑这位真的看了信没有？还有自己那位主人沉浮生在信里写了什么？

悄悄扫了一眼被李南随意放在书桌上的信封，很明显对方已经看过了，而且视力很好的他也发觉这封信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信封上面写着，妹婿亲启.........

或许是那位蜀中那位杨司吏写来的家信罢，毕竟那位杨氏女要生产了，花了大半年调查李南的平安如此想到，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但是就是这个不在意，让日后的平安后悔不已。

毕竟连李南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那位皇帝会用妹婿来称呼自己，而且短短一上午，自己收到了两个根本不可能给他写信的人写来的信。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了，自从给太平公主讲了备孕要少饮酒少熬夜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了。

今晚，开荤！！李南叼着自己的茶叶烟，看着太平公主的小院子，只觉得有些莫名愉悦。

就在当晚，吃着这位“亲手”烹制的烤鱼，饮着据说特酿的菊花酿，平安莫名其妙地有种负罪式的快乐。

自己的先生跟他乃是生死仇敌，此人一手设计了洛阳与长安血夜，更是血洗了自家主人府邸的元凶，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预知对饮，甚至还如此欢快？

看着谈论着河豚味美，已经有些醉意的“小先生”，拿出一根据说是“卷烟”之物让自己“试试”。平安只觉得在他面前——

自己永远是那个提不起剑的少年。

“呐，平安，替吾去杀个人如何？”酒酣脸热之际，李南惬意地吐了一口烟圈，笑着说起了一件“小事”。

额.......看了一眼对桌的修罗，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那位似乎完全“信任”自己的小先生，鬼使神差地，平安点了点头。

“诺！”

“哈哈哈，平安还是如此惜言如金也。”对面的“小先生”站了起来，脸上闪动着回忆的神色。

“放心，此人与沉兄无关，甚至还是沉兄之敌，此人虽危险，但依然不过一升斗小民尔，吾之所以欲除之，乃是此人自称不死，吾倒要看看，其人是否当真不死.......”

“而且其名与吾相冲，吾妻生产，南以脱身乏术，故此拜托平安与沉兄也........”看着长安的方向，李南笑得戏谑。

“此人便住在长安丰安坊，以卖纸钱金箔为生，年方五十，自承高祖年间生人，至今已然一百又三十岁也，街坊讥者有之，不屑者有之，以贞观老汉讥之。”

？？平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觉关于自己的情报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个自称活了几百岁的老骗子，长安城南诸坊，这种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但是能让这位小先生欲除之？

平安用疑惑地眼光看着李南。

“呵呵呵，平安可将此事尽数告知沉兄，动手与否，则看沉兄自愿，此乃吾与沉兄修好之举也，杀与不杀，全在沉兄与平安一念间。”似乎看出了平安的疑惑一般，李南笑着说道。

“诺！”看着对面那个自信诙谐的小先生，平安郑重其事地点头。

随即李南递过来一叠纸，上面详细地写了长安某个人的生活习惯行动起居，还有日常饮食，甚至连如何杀都设计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毒计。

“酆都杀人术！！”平安看着某些歹毒到妙之毫巅地法子，只觉得这位为了对付这位普通的老人，值得如何大动干戈？？

就像是他说的，就因为对方姓相，跟他相柳的外号相冲？？平安可不相信这位会如此无聊。

“长安安丰坊，相良？？”看着那一叠纸的扉页写的那个名字，平安疑惑起来。

“相良？？？”

第二天晚上，对面的沉浮生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一叠纸，又看了李南的回信，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让吾送死也........”沉浮生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道：“这贞观之仙，当真有如此好杀？？”

“郎君可是欲拒之？？”听到送死两个字，还有什么仙，平安神情紧张起来。

“拒之？？区区前朝野鬼尔，便是再危险，能胜过相柳何？？”将手中李南的回信轻轻扬了扬，“石安这是与某戏之尔，借汝手补偿吾也.......”

“区区一仙人，吾当除之！方显吾胸中手段！”

“仙人？？？”平安有些吃惊，“此人当真乃贞观之人？？”

“哈哈哈，此人不仅乃贞观之人，还与那地府有关，并非石安那地府，乃是真正鬼神所居地府尔........”沉浮生哈哈大笑。

这番话更加听得平安一头雾水。

“九凶相柳，不愧天下奇士，竟猜出吾回长安来意，还送如此大礼予吾，此人胸中之术，倒不愧小文和之名！”说罢，沉浮生看着旁边一位皎洁如月的佳公子，笑着将信递过去。

“这黑簿主终于要对那位‘阎罗’下手，想为真正地府之主尔，其可为“小文和”，沉兄便做不得“唐时董卓”？？”杨空月看过了信，笑吟吟地说道：

“至于区区不才如空月者，便如那李傕一般，坐看沉兄与石安各展其术便是.........”

“这一局虽是吾与石安所争，空月贤弟旁观，当若愚兄为那董卓，石安为那文和，空月怕不是身怀七星宝刀之阿瞒？？”看着杨空月，沉浮生意有所指。

“吾便为那蔡伯喈方可。”杨施余笑着作揖。

两人于是对望一眼，彼此哈哈大笑。

“平安！！”笑过之后，沉浮生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发出了邀请。“汝可有意将这长安——跟那洛阳一般，将其化为血海？”

“诺！”平安说罢，轻轻拔出了剑，割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哈哈哈，不必如此，此次回长安，吾等可是来复仇享乐，又不是送死.......”

轻轻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沉浮生笑着走了出去，“平安今夜可要苦也，今日吾等又要做长夜之饮，哈哈哈，石安果乃天下奇士，诙谐至此，当真让某恨不得亲自与之把盏”沉浮生大笑着走出了房间。

“以空月观之，怕是实情如此........”

“哈哈哈哈.......”平安于是听到了他的先生这段时间来最肆意地笑声，仿佛真的很好笑一般。

看到两人要走，平安连忙跟上，抬起头的同时，他终于悄悄地瞄了一眼被沉浮生压在砚台下的小半张信纸，看到了其中的只言片语。

“.........此人本欲吾亲手除之，奈何拙荆生产在即，只得将此人赠与沉兄，权且算作小小安家之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里的时候，平安突然笑了出来。

“天下奇士也。”他轻轻地感叹着。

第283章 故人新貌 “见过嫂嫂！”新的冲撞球运动场中，三楼最大的包厢内，刚刚脱下头盔的李九擦了擦汗，对着太平公主行礼，后者听到嫂嫂这个称呼，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汝不是该喊吾一声姑父？？”李南浑身散发着运动荷尔蒙的李隆基，想占便宜当大辈的心思昭然若揭。

“浑说甚子！”太平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年龄一直是太平公主的大忌，她比李南足足大了14岁，这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虽然李南曾经告诉她，在后世不知道多少人娶了比自己大很多的女人，但是比起姑父这个称呼，她更喜欢小九儿从李南那边论，叫她嫂嫂。

就当自己娶了个大龄女明星或者名媛嘛！

关于这个问题，李南一直都看得很开，想起后世各种被祝福还有不少人疯狂评论“被甜到了”的，大龄女星和小鲜肉的恋爱，李南觉得只相差十几岁，自己就还算好的。

在后世年龄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连性别都不是，甚至只要是个人就行，关于这个疯狂的现象，李南想了想，还是觉得太超前，没有告诉自己的兔兔。

“阿瞒近日如何？”李南问起了李隆基的近况，没有喊小九，而是含着李隆基的小字阿瞒。

扮演法第一要旨，就是自己都要真信，日常生活中一点破绽都不要露，哪怕双方都明白那是假的，也要自己给自己洗脑说是真的。

“托嫂嫂与石安兄之福，尚可。”李隆基看着下面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的场景，脸上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很有些踌躇满志的意思。

托李玄玄那个精盐方子和南太物流的福，某种名为胜雪盐的精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进入了大唐的富贵人家的厨房，其中的恐怖利润让相王府眉开眼笑。

虽然这些钱虽然名义上都是李玄玄的，但是一大半进了相王府的内库，小半进入了李隆基的钱袋子，李玄玄只剩可怜的百分之五，据说还被相王夫妇代为“保管”，每个月只往山上送可怜的五十贯月钱，是以前的五倍。

而自从长安大斗兽场变成了冲撞球场之后，更多的长安贵人对于这种22个人穿着盔甲对抗的游戏都深深着迷。

原本只在晚上的城外悄悄举办的奴隶角斗活动变成一项健康的娱乐项目，让整个长安都为之疯狂起来。

当然，那种更刺激的角斗还是存在的，不过频率减少了，只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入场券才能观看。

而李隆基也借着冲撞球队亲自下场，成功在长安人民面前露面，而且疯狂地爱上了这项活动，得到了“李三郎”的名号。

“那九郎之队不乏军中好手，战阵端得精熟，若不是某那日略施小计，让人猛攻左翼，变雁行为鹤冲之阵，怕是殊为不易.........”

李隆基兴奋的表示自己在菊下杯冲撞球大赛中打入了四强，讲述着其中的各种惊险激动之处，听得太平公主也两眼放光。

听到这里，李南也不得不感叹，这不愧是李家人的血脉啊，天生就带着嗜血的冲动，喜爱军阵之间的刺激。看着滔滔不绝的李隆基，李南似乎明白了日后那位玄宗喜欢打马球的由来了。

因为作为李九，他从来都是被“消失”的九公主，没办法堂堂正正在阳光下享受众人的关注和欢呼的，看来哪怕胸中有自己谋划英明君主之气初现如他，也很难摆脱名之一字。

虽然说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李隆基的形象，好让长安对于这张脸印象深刻，但是李南总觉得更多是出自于他内心渴望走到人前的欲望。

不管怎么说，李隆基亲自下场无论是商业上还是对于他们的“大计”来说，都是有益的。

借着后世橄榄球类似的冲撞球的运动，李隆基也结识了一大批的纨绔子弟，算是慢慢地在长安有了自己的名气。

虽然这些纨绔子弟可能除了吃喝玩乐欺压百姓以外没有其他本事，但是这张慢慢形成的关系网，会成为他夺位的一大助力。

没办法，他也想结识那些大家族的真正“继承人”，这不是没有机会而且对方为了避嫌也不会跟他见面不是么，只好曲线救国。

而且接着训练球队的时机，李隆基也有了自己名义上的“队员”，里面全是他收的死士！而且这帮死士还可以借此名义穿上皮甲！

最大的好处在于，李九坐实了他才是李隆基！

作为一个幽闭的王爷，长安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以前的李隆基，他的露面，让众人都会以为他才是真正李隆基。

真正见过李隆基真面目的，除了相王一家，就剩上官婉儿李南他们了，虽然皇帝李显登基时候见过李隆基，但是一个幽闭的王爷，谁会没事去召见他呢，而且匆匆见过两面，早就有些淡忘了。

关键相王说那就是自己的第三子，谁会傻到去跟一个父亲较劲说你儿子不是你儿子？所以在长安各方眼中，李隆基就长李九那个样子。

当然，还是有一些李氏皇族耆老认识小九儿的，但是这段时间内，他们都一一死于“意外”，大家都还以为是皇帝李显甚至是韦后对于他们的“清算”，并没有怀疑的小透明的相王一家。

动手的是李隆基的“察事”，或者说是“新地府”——李隆基用了胜雪盐的钱，模仿地府建立起的一个新的组织，内设两位统领，一位就是高力士，另一位就是相王府的司马魏知古。

他们甚至模仿汉朝的探丸郎，建立了新的下属刺客组织。

探丸郎是汉代长安的一个刺客组织，相传他们以红白黑三色探丸为弹，每次出任务之间都会抓阄，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丸者斫文吏，白者主治丧，也就是负责处理手尾。

新的组织名为青衣楼，这个名字还是李南起的，统领就是高力士，被称为紫衣侯。

虽然这个名字和组织属于李南一时的恶趣味，但是也不无道理，谁会想到从来没机会穿上紫衣的一个宦官，会是所谓的紫衣侯呢？大家都以为是前朝某个失势的贵族创建的呢。

本来李南想叫青龙会的，但是想着龙这个字犯忌，而且公子羽这种吊炸天的名字，还是适合自己这个正派少侠来干，武林才会和谐嘛。

正所谓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时人要识公子羽，只有南音教书郎，那个正派少侠没有做过一统武林的梦？？

哪怕他看起了像个屠戮江湖“义”士，投靠朝廷的魔教的大魔头.......

想想自己有可能成为隐藏武林盟主，李南听到青衣楼给长安带来恐怖传说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将青龙会提上议事日程。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药娘临盆在即，南雀也怀孕了，自己还是少沾染这些阴私诡诈事，给孩子积点阴德不是？

万一自己的孩子生出来真的缺少某个排泄器官，那就不妙了........李南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怕的事情，涉及孩子，哪怕最无神论者的后世人，也不由得“迷信”起来。

于是他叼着自己的茶叶烟，看着滔滔不绝的李隆基，为自己这位老友重新焕发出神采，找到了生活的方向有些高兴。

末了，李隆基还送他一份“大礼”，从怀里将一个名单递给他，告诉他这是他的“察事”开设以来，不少人前来投靠的“奇人异士”，现在他把名单交给李南。

看着名单上一个个被勾抹的名字，李南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隆基侄儿，实在亲戚啊........看着李隆基，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因为上面的名字，都是前地府的外围人员！

而且他们都死了！

动手的自然是青衣楼，脱胎于地府之前那个庞大无比的雨计划，地府留了一股庞大的探子在长安，其中不乏鸡鸣狗盗有特殊技艺的民间异士。

在地府被灭之后，这些人与上头断了联系，其中有一部分不乏心思机敏之辈，察觉到了自己以前的“主人”之前干了什么事.......

而尝过了人血的他们，再也变不回以前的花匠，小贩和商人的身份了。

于是他们选择了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虽然他们知道的消息虽然少，但是如果将他们聚集到一起，还是能拼凑成不少信息的。

然后，长安地下世界某个财大气粗的新贵青衣楼就成了他们出卖旧主的最好“买家”......

然后他们就被杀了。

虽然李隆基知道，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和人力就会接手到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但是为了自己的“姑父”，他还是选择了动手，再损失了不少优秀的探子和刺客之后，终于将庞大且散落“雨点”给抹除得干干净净。

这股力量之大，人数之多，让新生的青衣楼暴露且遭受了很多的觊觎，但是李隆基还是义无反顾地帮着他的南兄给他处理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南将手中的名单点燃后，用他点燃了一根茶叶烟，自觉颇有点发哥点烟时候的帅气。

“嗯！”李隆基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起了菊下杯接下里的赛程和劲敌，然后李南告诉他可以采用442的战术。

两人越讨论越起劲，似乎这么大的事情，对于两人来说不过小事一般。

哪怕青衣楼为此差点覆灭，长安的黑夜里杀得人头滚滚。

正所谓交情到了某个地步，事情越大，收获的感谢也越少。

因为真正的朋友都知道，对于某些事情，语言或者财物表达感谢都是不够的，唯一的报答方法，就是“事上见”！

等到李隆基出事的时候，李南也会不顾一切地帮他，李隆基亦不会有半句感谢的。

因为他们都把感谢记在了心里。

于是三人谈论了一上午的战术过后，本想一起去名气越来越大的菊下楼吃饭的，但是李隆基为了避嫌，不得不从小门离开了包厢，再次跟着他的队员一起，接受众人的欢呼后回到了相王府。

一个喜爱玩闹的王爷而已..........这是长安对于李隆基的普遍认识，觉得相王一系果然除了窝囊废就是纨绔子弟，这李氏的血脉，实在一代不如一代。

只有心里好似业火烧的李隆基知道，他不是。

“走罢........”李南叫住了已经在盘算要成立一个太平球队的，兴奋不已的太平公主，两人悄悄坐上了一辆马车，前往了菊下楼。

因为在那里，他还要见一见他的“属下”们。

第284章 惊天一赌 见过李隆基之后，李南在菊下楼见到了长安的几位相柳九遗，除了联络感情以外，还是简短地开了个会。

哪怕这段时间他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断了消息，但是见一面还是很有必要。在会上，肯定了他们工作的同时，李南终于提出了那个口号。

“吞夔牛祭天！！”

夔牛对于相位的觊觎和侵蚀，让几位相柳九遗都同仇敌忾，特别是李林甫，表示替本该为相的“双首”前辈不值且痛心疾首。

而后者则表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相位么，自己倒是看得很开。

“诸君，此乃战争！！夔牛欲战，吾等便予其战争！焦大之死便是讯号，勿谓吾等言之不预也.......”李南说出了前段时间对于焦大的处理，表示自己也是师出有名的。

李南做出了慷慨激昂的陈词，众人无不点头赞同，特别是李林甫提出当效法诸葛武侯抢先一步开战，打个出其不意的时候，所有人都暗暗点头。

三国之中，蜀汉最弱当为何不停开战？诸葛丞相为何打空国力也要六出祁山？盖因丞相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不用战争打破攻守之势，随着时间推移，魏越强而蜀越弱，自然就被吞噬了。

所以他只好拼死一搏，打出一个未来！

而新生的相柳连相柳九遗都没有凑齐，比起百年世家的夔牛之间的差距，比蜀汉与曹魏的差距何止道里计。

这场一开始就不对称的战争，所有人都秉持着一股悲壮的态度，但是都同意立刻执行，因为晚一刻，相柳就危险一分，如果不抓紧时间赌上一切——

那么相柳一脉虽然名为天下九凶，但是不过是其他八凶的附庸而已，谁也不会正眼看他。

是的，在山海高层看来，所谓现在的相柳，不过是天神的一颗棋子，扶植的一个傀儡而已，虽然有可能几十年相柳让天下惊惧，但是能不能熬过漫长的成长期还两说呢？

毕竟上一任相柳的内定继承人，化冥张柬之就夭折了，虽然有武皇和簪缨的主要原因，但是未必没有其他八凶的影子。

所以，这一战就是相柳的立身之战，熬过去了，天下惊惧，若熬不过，粉身碎骨也。

但是哪怕天下人都没有想到，新生的相柳会选择夔牛来立威！哪怕金冠宗楚客都以为相柳只是要打痛夔牛而不是吞噬，主要立威还是要对簪缨动手。

当然，这天下之大，也不是没人猜到，除了他们几位以外，还有一个人猜到了。

那就是空月公子杨施余！而且他已经联合沉浮生落子了，而且夔牛和相柳的对立，就是他通过梁槠撬动的。

关于这一点，李南现在都不知道。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生死大敌呢？

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凝重而燥热。

都说蛇性本贪，毒蛇之祖的相柳，更是贪中之贪，在场众人都没想到新生的相柳会这样贪婪，想要吞噬夔牛。

李南的意见，就连心里业火最炽的李林甫都有些震惊——

此人竟然如此贪婪和胆大........

“是不是太狂也”想起李南说的是吞噬而不是击败，李林甫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两边下注准备退路了。

因为这句吞噬一出，就意味着不死不休！

“从此山海再无夔牛！”李南是这样说的，众人听后，哪怕最激进最渴望权力的李林甫，都觉得有些过于激进了。

要知道那可是夔牛啊..........

当年，那位真正的“文和”威压其余八凶，天下无不惊惧之时，也没有干过覆灭其中一脉的事情，看着李南自信的样子，宋璟和令狐过有些担心起来。

只有司徒灵雪对于李南，表示了一贯的信任与支持，并且说自己就在长安等到大事成了再说其他事。

而接下来，李南拿出来的计划和新的东西让他们看到某个可能。

“这......这.......”看着手里的那份计划，便是宋璟有些瞠目接舌。

因为这份计划太大，也太“异想天开”了。

不过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事若成，掘断簪缨根基的同时，更是刨夔牛的祖坟了。

“若天下农户不被土地束缚，夔牛者，不攻自破尔........”看着自己苦思一个多月爬山涉水调研做出的“新计划”，李南的很有信心。

“石安之才，惊天动地！”

出乎意料之外，第一个赞同他的，竟然是最为老成持重而且曾经为相的姚崇，此刻他对着李南深深拜伏，一脸的敬畏和惊叹。

“吾还道那南太物流与南平钱庄不过是对抗簪缨之策，原本石安早已落子也，石安之才，远胜吾等十倍矣.........”说话的是思维最灵活的宋璟，听到姚崇的话，仔细思考一番之后，他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原是如此么.......石安大才，此策堪为万世良法尔！！若石安为相，簪缨亡矣。”半晌之后，李林甫大声赞叹到，也只有他第一个想到了相位和政治斗争。

众人高下，一目了然尔。看着众人赞叹那份“前无古人”的计划，李南不由得觉得好笑。

那里有什么智谋惊天，不过是“前人”故智而已，三大改造和承包到户这种东西，他想不出但是还不会学着搞么？

再加上他的日后推出化肥和新种子的推广，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存在，就会不自然地大力推广小商品市场，资本逐利之下，就会建立大量“工坊”，足以让农民从土地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说白了，李南想要掀起一场他自己可控的“圈地运动”，到时候当世家和小民看到商品交易之利，他们就会用脚投票或是开设工厂或是做工，获取更大的利润。

到时候依靠农业，陈旧农业生产代言人的夔牛就是死兽一只，不是任自己搓扁揉圆？

只要提高了生产力，时代的车轮自动会碾碎挡在前面的陈旧生产关系，哪怕他再强大。这个道理从来颠簸不破。

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站着半个帝国和未来的整个帝国呢？看着有些担心的三位，李南继续给他们“画饼”........

“呵呵，吾曾经立誓一生不入朝堂，但是吾保证，汝等皆可为相，先是元之先生，后是广平先生，最后乃哥奴，汝等必然为相！！！”

李南先指姚崇，后指宋璟，最后再指李林甫，表示他们三位都会当上宰相。

这是相柳的承诺，事实上，今天谈论的计划中，只有这个李南最笃定！

“呵呵，相位者，不敢奢望尔........”三人各自谦虚着，都对于这位年轻的相柳如此笃定都觉得有些过了。

“呵呵，汝等可敢与某一赌乎？”李南笑了起来。

赌这个，怕是我没输过。“若真如南所言，汝等为相之时，必大力推行某之一策，哪怕其再荒唐不经，汝等必全力推之！”

“世传石安术数天下无双，莫非胜过那玄龟？？”李林甫一语既出，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玄龟也是山海的一号人物，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与道家相关，玄龟最擅长八卦与术数，传言可以望气占卜，通晓未来。

上上一任和上一任的玄龟，无不都是大名鼎鼎的道士，他们一个叫袁天罡，一个叫做李淳风。

而这一代的玄龟，就是上清派的内定大宗师，曹魏太常司马馗后代，白云子司马承祯！

“呵呵，若吾输，这相柳之位拱手送上！”看着众人一副不信的样子，李南给出了他的赌注。

“石安果然戏之尔，哈哈哈，既如此，吾便于石安一赌。”说话的是李林甫，听到相柳之位，这位半真半假地与李南三击掌，笑嘻嘻地说着。

“既如此，吾亦与石安一赌，届时石安只需罚酒五斗便可。”宋璟笑着与李南三击掌。

“哎........”听到这句话，姚崇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后，也缓缓伸出了手掌。

“呵呵，赌约既成，诸君日后莫忘。”看着众人的李南，再次感叹着众人的高下。

李林甫是为了权力接下了赌约，显示出充分的利己主义，因为哪怕不为相也是相柳，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怕不是利令智昏。

宋璟机变无双，但也是仁厚长者，一句罚酒五斗把这个赌约化作了戏言，隐隐有提醒和警告李南之意，但是太过仁厚，开罪了某个“未来奸相”。

三人之中，只有为相多年、人老成精目光深远的姚崇看出来了，所以他才叹气，最后无奈同意。

李南敢用他拼了命得来的相柳之位做赌，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而且还通过这惊天一赌，将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定得死死的。

“人心毒，胜过钩吻牵机也.......”看着另外两人入毂不自知，姚崇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按说只要为相，哪怕他不是相柳，但是情随事转，自己跟相柳也没有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么一来，万一他们真的为相，李南想要实行某“策”，就让他们成为了帮他推行政策的工具人，而李南则进退有度，在幕后当他的“隐相”，处于安全之地。

“怕是此人依然不亚于真文和尔，果乃天下毒士！”

三人当中，只有姚崇明白了此计之毒。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这位就如此笃定，可能是真的会望气之术吧，姚崇这般想着。

此计之毒，毒就毒在依次指定了三个人为相！

因为这断绝了某人为相后失控的情况，李南可以从容控制，随时按照他的心意更换宰相。

打个比方，如果姚崇真的按照他的安排被推为宰相，想着日后可以继任相位的两位，从战友就变成了竞争者。

因为他们想着日后可能就轮到我了，所以必定自动维护李南提出的“计划”，好让自己日后也能为相，天然站到李南一边，而且会拼命在朝堂上表现，让自己早点上位。

为了相柳一脉争到相权，三人可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但是相位落入三人其中一人之手后，还是为了争权，三人可能就彼此勾心斗角了。

而且，为了自己的相位上呆得久一点，三人不得不按照李南的计划走，不得不推行李南的“政策”，哪怕在离谱........

因为如果他拒绝，另外两人就会以不遵守赌约这个借口来谋夺他们的相位，李南也有大义对自己下毒手。

所以在答应的那一刻，他们不得不成为李南的工具人和挡住天下人臧否的挡箭牌........

而且最毒的是，他们的生命因为这三策，被死死地控制在了李南手里！

另外没有想过，万一李南提出了跟他们政见完全不同的“政策”呢？他们因为还有两个竞争者，也不得不执行。

但是这样，哪怕那两位不搞鬼，他前后施政风格大变，政治生命也到头了。

所以莫看这三策看似儿戏，其实就是禁锢他们的锁链和悬在头上的利剑！而等到最后一任李林甫为相之时，李南怕是已经掌握了朝堂的大半权力，李林甫更是傀儡！关于这一点，单凭这个提出惊天赌约的智慧，姚崇就很笃定。

左右逢源，暗中控制，这人心制衡之术，看来这相柳学到那天神精髓也.........

但是可悲在于，明知道如此姚崇也不得不答应，因为这是阳谋！

一来现在不答应，自己可能面对掌握太平秘卫和山海大义的李南的算计，这二来——

那相位上的风景，他还是想看看的。

“果真将人心算到极致........”两人回到温王府之后，看着姚崇不太对的宋璟，在对方的提示后，这才反应过来。

今日之赌，怕是自己已经绑上他的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这个阳谋不是没有解法，唯一的解法就是三人团结一致，丝毫没有芥蒂也丝毫没有私心。

可是，这可能么？

可恨就可恨在这个三字上，如果姚崇宋璟还好说，但是加上一个野心勃勃、精致利己主义者李林甫，便是李林甫主动表明心迹他们也不敢信啊.......

而李林甫回到家中的书房，一个人关在书房喝了半天的酒，而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挥之不去，破例大赏了下人。

..........

“呵呵呵.......”吃着菊下楼出名的回锅肉的李南，笑得像是捡了一个金元宝，旁边的太平公主好一阵没好气。

“郎君为何如此孟浪也.......”听到李南那个惊天赌约后，太平公主吃惊地捂住了嘴。

“哈哈哈，吾等子孙无忧也........”李南笑着喝了一杯酒，仔仔细细地讲述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表示自己这段时日精心研究长短经不是白看的！

领导淘汰制，竞争上岗嘛，这个自己后世也不是没有见过，虽然算计他们有些无奈，但是“主”弱“臣”强，自己不得不出此“上策”。

“此乃阳谋也，为何后汉三国持续如此之久，便是因为其中蕴含天地至理，这三角之势，乃是最稳固结构！”李南哈哈大笑。

“此乃郎教予崇敏之术否？”太平公主不是没有旁听过，自然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几何术数，没想到可以用到这里！

“郎之大术，天下无双尔，崇敏何其有幸！”看着自己的郎君谦虚地表示也不行，太平公主突然发觉他的郎突然变了。

以前的他如同一柄极为锋利的剑一般，寒光闪闪，让人觉得胆寒，但是他现在如同一柄蕴养在剑匣的名剑一般，虽然不露丝毫锋芒——

但是谁都知道，没有拔出来的剑是最可怕的。

“这便是兔兔之郎么，果然天下无双。”

太平公主很清楚，从阴谋到阳谋，是一流谋士和顶级谋士之间的鸿沟，以前的李南如果是用阴谋带来恐怖血腥的“小先生”的话——

现在他已经开始往“先生”那个方向走了，春风化雨间落子无声，开始谋算天下大局了。

这也是穿越客的不幸和幸运，让他一开始就遇到了赵蕤，而后他在设谋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模仿那位先生。

这种顶级谋士的影响是恐怖的，就像是少年一开始就拜了天下第一为师一样，李南在顶级谋士的道路上并没有走弯路，学的都是最上乘的东西，所以才造成了他的恐怖成长。

虽然他现在还不自知，但是总有了顶级谋士的雏形这一点，已经胜过天下谋士十之八九了。

“不知自己与郎之孩儿，日后会成为何等模样呢？”迷醉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幸福不已的太平公主摸着自己的肚子，暗自神伤起来。

李南没有注意到太平公主的带着幸福的烦恼，他匆匆吃完了饭并且对于杜静伶的菊下楼在城东开分号的计划表示赞同，而且告诉她名为连锁店和加盟店的业务。

等到杜静伶两眼放光的表示记下了，李南又共同展望了一下把菊下楼开遍天下的美好钱景后，李南换了一身装束，然后匆匆地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城南某座普通住宅的李南，终于等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别来无恙乎？”李南笑着对着某个道人说道。

“见过郎君！”化妆成道人的紫衣侯，不，高力士一脸的激动，忙不迭对李南行大礼。

于是两人密谈起来。

第285章 耳光响亮 啪——随着一声响彻房间的清脆耳光声，所有的仆人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把头埋在木制地板上瑟瑟发抖，不敢看房间中的两人。

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竭力说服自己的没有看到这一幕，没有听到这一声。

因为挨打的是一位飞扬跋扈，不拿仆人的命的当命的公主。

打人的也是一位公主，比起挨打的那位，她更加跋扈，更加不拿仆人的命当命。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她眼中，天下人除了那位皇帝之外，其他的都是她的仆人。

太平公主还是太平公主，作为大唐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刚刚一回到大明宫，就给这幽幽深宫一记响彻云霄的大耳光。

捂着又肿又痛脸的安乐公主李裹儿，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自己的姑母和她的可恶“玩物”，眼中的恨意和杀意简直溢于言表。

“呵呵，有几分长进，不过还是如以前那般蠢！“看着敢对自己面露杀意的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笑了起来。

对方听到之后低下头，脸上不服之意更加浓烈。

“李裹儿！”太平公主突然变色，“汝既然目无尊长，那就给吾跪在后院反省罢！”

太平公主拿出了她姑母的威严。

愣了半天，没有人敢答应，也没人敢动手拉对面的安乐公主一把，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包括那位脸上有五道指痕的薛昭媛。

空气中安静得可怕。

“咦？”太平公主轻轻咦了一声，然后轻轻开口了，“相山妇何在？”

“诺！”随着一阵山摇地动，一群横向跟纵向一样宽的健壮仆妇出现在殿外，很快就执行了太平公主的命令。

“老妇敢尔！！”安乐公主把眼一瞪，想要挣扎但是很快就被制住了。

虽然这句老妇是对着这帮武力不弱于男子的相山妇说的，但是她言语直指对面的太平公主。

“带下去让其长跪反省，派人好好守着，若无圣人口谕不得放，若来人，皆杀之！”太平公主脸色如常，语气冰冷。

“诺！！”殿外有人应和。

哐啷哐啷——随着一阵整齐的甲胄相撞声，十几名太平秘卫全副武装出现在殿中，押着这位安乐公主去了后院。

“固恩何在？”太平公主转头，对着殿外喊了一声。

“老奴在！”随着喑哑苍老的声音，一个身穿大红色宦官服的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低着头行礼。

“将这贱婢所有在宫中之人，皆杀之，人头送入其寝宫内！”太平公主冷冷地下令到，仿佛一件微不足道到小事一般。

“诺！”固恩老太监先是对着太平公主重重一礼，然后又对着李南行了大礼，然后才颤颤巍巍地下去了。

他行此礼是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李南才是他需要尊重的人，仿佛安乐公主在宫中的秘密收买的心腹他都知道似的。

“个老货，老而不死是为贼也.......”看着固恩的行为，太平公主笑着打趣一声，看着身边有些玩味的李南，立刻找了个小黄门，传出了她新的命令。

“杀一半即可。”

“诺！”

“郎君可满意？？”云淡风轻间。将安乐公主在大明宫的所有眼线和势力清除掉一半，太平公主嗔怪地向李南撒娇。

“未免太多也......”看着在自己面前发誓不再杀人的兔兔一个命令下宫内又人头滚滚，李南有些无奈。

“此等贱婢目无尊长，冲撞你我，兔兔只杀一半，乃是为腹中之子积阴功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太平公主笑得很得意。

“兔兔所言极是。”看着对方的样子，李南不得不一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怀孕你最大的神情，惊得大殿里的人目瞪口呆，恨不得远远逃离才好。

哪怕某个薛昭媛，此刻都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把头死死地埋在地上，不敢多往这边看半分。

太平公主不愧是太平公主，人都道让出大明宫的她已经服软失势，宫中的某些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的时候，她的强势回归，再次让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太平公主依然是这大明宫、甚至是这长安城的半边天。

而且是大半个。

“走罢，八兄还在等着吾等.....”看着自己的郎，太平公主柔声说道，极为亲昵地挽着李南，她仿佛不良于行的孕妇一般，非要倚着李南。

“嗯。”对于自家兔兔的得意的小心思一览无遗的李南，只好承受着一路上众人“异样”的目光，一路走进了幽幽深宫中。

事实上，他也没有收到多少异样的目光，因为大多人一看到这位的模样，纷纷低头侧目，恨不得化作路边的树木和地上的石板，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太平公主归来了，而且一回来就狠狠地打了安乐公主的脸，这个消息以极快地速度传遍了整个大明宫。

哪怕那位韦氏，面对着“含怒而归”的太平公主，也不得不让出一头地，她此时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边开始精心打扮，让人穿上皇后最隆重的仪容起来。

事实是这样的，李南这次跟太平公主来长安，一来是见一见李隆基高力士还有相柳的诸位，更大一个原因，就是赴皇帝李显信中之约，过来见一见他这位大舅子。

而让出大明宫的事情，也是李南这小两口讨论过的，以退为进欲取先予的一个计谋。

太平公主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有些癫狂的太平公主了，心里有了明确计划和爱人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还政治斗争上的智慧，这让出大明宫，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心知皇商这个东西在自己手里，日后简直说可能掌握了整个帝国命脉的东西，太平公主为了坐死皇商还有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地位，拿半个大明宫交换而已。

而其中还藏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解放幽闭在宫中的相王和李隆基。

因为就在不久之后，太平公主就会很“不忿”地提出，我都让出大明宫了，他相王和李隆基什么东西，也配住在皇宫里？？

而朝臣恭贺李显的时候，也会有太平一系的“忠臣”提出，大明宫乃天子居所，亲王若是住在里面，怕是引起某些不必要的心思，以前有太平公主允许他们住就算了，现在太平公主都搬走了，他们还留在那边，怕是引起动荡........

到时候整个朝廷都会以为太平公主失势被赶出了大明宫，成为不得不去“经商”的可怜女人，为了不去触太平公主的霉头，对于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大开绿灯的同时，也会对于太平公主的“报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对于相王的驱逐，在朝野看来不过是太平一系的报复，余波波及到了相王而已。

而皇帝也背了黑锅，毕竟谁也不相信太平公主会“主动”让出大明宫，皇帝压力山大加感动之余，对于太平公主的其他“要求”，绝对会同意。

而太平公主用来交换的“真正要求”，就是兵部尚书一职！她准备给自己人。

这也是他们今天进宫的一个重要谈话内容。

面对兵部这个要冲部门，“宗楚客”一系肯定会发对，韦氏也会派自己人去争，争来争去之下，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几方没有达成一致，到时候就随便找个老臣先过渡。

这一点事太平公主早就预料到的，而且哪怕皇帝爽快地答应了，太平一系也会让事情往这个方向走。

因为这个“过渡老臣”，太平公主和李南已经决定了——

就是那姚崇！

毕竟姚崇名为并州刺史，但是他在长安呆得太久了，再称病不上任就说不过去，而且尚书一职，是拜相的基本条件。

可以说在太平公主让出大明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再次“失败”，把姚崇推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了。

这才是李南和太平公主真正的目的，所以李南开会时，底气才这么足。

欲取先予，示敌以弱，借力打力，瞒天过海........不得不说，玩政治方面，太平公主吊打李南不知道多少。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太平公主回到长安的时候，就一定要摆出一副怒气冲冲气急败坏的样子，最好找几个牺牲品，让蠢蠢欲动的长安众人和太平一系的官员看到，太平公主还是那个太平，不过一时被算计了，并没有势弱。

原本想着杀几个韦后的心腹立威，但是未曾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安乐公主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讲道理，太平公主要搬家，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她的宫里的宫女仆人财物无数，她自然要过来看看，而且宫中据是惯会望风使舵之辈，来接收的肯定是韦皇后的人，中间肯定有些欺压太平公主的仆人贪墨她财物的事........

太平公主准备拿这个立威！让宫中和长安的人看看，她还是那个权倾天下的太平公主。

结果没想到，她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侄女竟然如此跋扈和蠢笨，竟然去找新宠薛昭媛的麻烦.......

就在安乐公主呵斥对方为“贱婢”然后越说越开心，看着对方柔柔弱弱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对方装“白莲花”，竟然给她一耳光的时候，太平公主出现了。

“此乃汝父皇之妃，也是汝这小辈可训斥之人？”太平公主一出现在门口，便盛气凌人地将前来“接收”的人全部打了出去，让安乐公主脸上一阵阵发红。

别人这么说安乐公主，早就被她让人拖下去了，但是这位“姑母”积威太盛，饶是安乐公主也不敢反驳，沉默不语。

本来这也就到这里了，太平公主半点不想跟这个蠢笨如猪的侄女废话，心想当着她的面让她给薛修媛道歉，大大的折了她的面子也就算了。

谁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安乐公主看到了她身边的李南，想起了这位曾经是自己的“奴仆”，侥幸攀上了高枝，竟然用那种玩味的眼光看着自己。

于是她就怒了。

“好个田舍奴，汝乃吾门中清客，多日未曾向吾请安，实不知礼也......”自觉今非昔比的安乐公主准备找一下场子，对着李南呵斥道。

“吾定要重罚汝也！”安乐公主看着那位笑得“阴阳怪气”的“男宠”，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她想得很简单，我惹不起你，但是我骂一句你的男宠，总不过分吧。

然后迎接她的，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平公主用力之大，将李裹儿一耳光抽到了地上。

“贱婢找死！南郎为汝门中清客？？怕不是折汝寿？？”一耳光把她抽到地上还不解恨，太平公主还要再打，结果被李南以一副孩子还小不懂事的话语给拦住了。

“汝！！”看着竟然为了区区一“玩物”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就连自己父皇都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手指的安乐公主罕见地生气起来，对着太平公主怒目而视。

特别那个“玩物”的轻视的话语，简直让她恨不得用牙生生咬断的他的喉管！

然后，她就被抓到后院罚跪，十几个侍卫带着刀看守，哪怕皇后派来的小黄门，都被斩杀当场。

这一切都让她气得银牙咬碎，恨不得把太平公主和那个该死的玩物碎尸万段，特别是那个玩物，自己定绕不了他！

跪在地上的安乐公主双拳握紧，只觉得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如此“惊天之辱”的她，心里全是杀李南全家的画面。

“太过矣.........”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前来请罪的皇后心腹宦官，太平公主让人把他扔进水池，李南轻轻摇头。

“若是开罪兔兔尚可，但那贱婢折辱郎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更何况——”太平公主眼波流转，“还是吾腹中孩儿之父？？”

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太平公主觉得自己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她早就想狠狠地抽那贱婢的脸了，一来以前还顾忌皇帝和韦后，二来这位在自己面前也瑟瑟发抖，没有给她借口。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受了大委屈”的她在宫内怎么胡闹，她的兄长和那位嫂嫂都不会见怪，而且她闹得越凶，对方越安心。

而且自己竟然怀孕了，这件事才是太平公主今天如此畅快的原因。

就在李南与高力士密谈的时候，太平公主也悄悄找了御医，想问问自己调养身体之法，结果御医一诊脉，就神情古怪地说让她最近少饮酒禁绝房事，太平公主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身体真的怀不上了，然后她逼问之下，就得到了自己怀孕的好消息。

一连换了六七个御医，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太平公主于是高兴起来，等到李南回来后，她做出一副不良于行的慵懒态势，直言妾身子沉，郎要好好搀扶。

结果李南听到了之后，也是欣喜若狂。

一来高兴自己多了个孩子，二来高兴自己终于从繁重的“作业”当中解脱了出来！！

于是，夫妻俩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大明宫，准备去见自己的兄长和大舅子，太平公主高兴之下，就连守门的侍卫竟然敢拦她的马车这件事都没有计较。

当然，那个侍卫是长安血夜后新换的，不认识太平公主的马车，拦马车的时候他的上司都快吓死了，听说这位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拿到了赏钱，惊得这位直言汝可谓大气运之人，今日捡条命回来。

“妾教女无方，还乞圣人与长公主降罪！！”两人刚刚到了李显的宝轮殿，就看到盛装跪在地上的韦后和一脸尴尬的皇帝。

“裹儿冲撞玄兔，还乞小妹不要见怪。”一见到太平公主，李显立刻亲热地亲自将他们迎了进来，而且亲自携着李南的手让他坐下，李南要见君臣大礼，他连忙拦住。

“今日只有郎舅，并无君臣，唤吾内兄便可.......”李显笑吟吟地看着李南，越看越觉得顺眼。

好吧，看着李南以“内弟”的身份给内兄和嫂子见了礼，韦皇后亲热地让贴身侍女服侍他入座，太平公主的嘴角才微微翘了起来。

虽然是做给她看的，但是她看到韦后那副神情，总是觉得心情很好。

汝还以为汝得大便宜，岂不知入吾毂中，看着一副惶恐不安实则幸灾乐祸看失败者眼神的韦后，太平公主也越加盛气凌人地哼了一声。

“妾这便带那孽女过来请罪！”看到自己的小姑子如此作态，再看她如此“不堪”的找了个野男人还堂而皇之地带了回来，韦皇后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即告辞。

她是去解救安乐公主的，在场的人都知道，也都没有在意。

不多时，安乐公主被她带来了，脸上带着泪痕和五指印，让李显好一阵心痛。

“还不给姑母姑父见礼赔罪？”韦后轻轻地说道。

“裹儿一时无状，冲撞姑父姑母，还乞姑母责罚.......”安乐公主此时脸红的充血，银牙咬碎地跪地见礼。

“快——”李南坐不住了，刚想说快快请起然后自己跪下向皇帝请罪，结果太平公主站起来了：“既如此，吾就代兄长好好教训汝等。”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李裹儿另一半边脸也立刻红肿起来！

这一耳光，直抽得李显和韦后心痛之余，更加心花怒放。

“汝这孽畜，还不好好谢过姑母教诲！”看着嘴角都被抽破了的女儿，韦后赶紧下跪请罪，“妾教女无方，还乞圣人降罪。”

“梓童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朕甚爱之，何过之有？裹儿亦是极为乖顺之人，今日不过某些恶仆生事，定是某些恶奴教唆，杀之便是！”

李显开口了，一句话就把这个定性为恶奴教唆，意思是将那些安乐公主身边的“恶奴”杀了也就是了。

很显然，太平公主杀了不少人的消息也传到了宝轮殿，李显这么主动背锅，也是为了今日一片“和谐”的亲人相聚场景。

“即便如此，亦是妾管束不严之罪，妾这便带着这孽畜回宫闭门思过，立刻清查宫中恶奴！”

看着如此“失礼”的太平公主，韦后是越来越高兴，但是她一刻都不想多呆，于是借口请罪就带着安乐公主退下了。

韦后的“闭门思过”，懂的都懂，为了让自己反省的更加深刻，她通常还会跟一些长得极为俊美而且身强力壮的“儒士”反复请教和研讨，经常昼夜达旦。

而回宫只有的安乐公主哪里会被禁足，反而会借着惩戒“恶奴”的名义杀不少人泄愤。

除了李显和李南，在场的三个女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太平公主今日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对母女，于是她冷哼一声，表示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哈哈哈，今日得见内弟与小妹，朕，不！吾心甚喜，设宴！吾定要与内弟痛饮！”很显然，两位母女的离开也让李显松了一口气，于是他看着下方的越发“云淡风轻”的李南，心情显然愉快不少。

不愧是“天下奇士”，光是这份淡然的气度，堪为玄兔之夫尔，想起那个在外面风流才子，进了宫在父皇和母后，甚至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薛绍，李显就觉得此人光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胜过他的“前任”不少.......

得知信息很少的李显，如果知道这位策划了洛阳和长安血夜的“内弟”有个小文和的绰号，而且处心积虑地除掉他最大的依仗韦氏，甚至想着推翻自己的话，脸上就不会露出这样出于真心的和蔼笑容了。

但是可惜没如果，不是么？

后宫和半个朝堂被韦后母女把持，另外半个在太平公主手里的帝国皇帝李显，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内卫”，所得到的消息不过这位是蜀中奇人，南海观音座下侍者转世，创立了长安大斗兽场和冲撞球运动，就连自己的上官昭容也啧啧称奇的天下奇士李南尔。

看着自己的妹夫应对有据且言语温和，时不时妙语惊人令人捧腹，而且毫无一般臣子看到自己的畏惧感和那种隐藏得很深的不屑感，越发觉得跟他相处很舒服的李显，觉得自己这位“妹夫”简直是妙不可言也。

等到酒宴摆下，这位酒到杯干，而且越发妙语连珠，对于“玩乐”一道十分精通的妹夫，更是对了这位安乐皇帝的胃口。

妙不可言海量李郎君，果真人如其名！

看着饮下一杯酒说起南海某处风物和趣事的李南，李显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跟他多亲近亲近？而且——

这户部侍郎的位置，莫不是太轻了些？

看着自家妹妹一颗心就系在他身上的皇帝，心里有些发酸之余，也老怀大慰的想着。

第286章 实在亲戚 “内弟与饮食一道，可谓冠绝天下矣！”吃了一口酸甜可口的唐版宫爆鸽子丁，李显大声赞叹到。

“这菊下楼堪称长安第一楼！”

“谢八兄！”李南赶紧离席行礼，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想要让皇帝写一个长安第一楼的匾额。

“你我姻亲，区区小事，何必多礼也。”李显哈哈大笑，随即当场挥毫泼墨，写了长安第一楼这五个字，在李南期待的眼光中，还让人用了玉玺，让宫中大匠制成匾额。

皇帝用私印是唐玄宗、也是未来的李九开始的，最开始的用法也很不正经，玄宗对于初次御幸的宫嫔，先要在被幸者的胳膊上钤上一颗“风月常新”的印痕，再涂上颜色，据说可以经久不退，此时的大舅哥李显，是没有私印的，所以他沉吟了一番，让人用上了玉玺。

玉玺者，镇国重器也，虽然这张纸上并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那是由专门官员掌管的，重要的政令才印的，但是也印了太宗李世民自己刻的其中一方“受命宝”玺，用于一般的命令而不是政令。

饶是这样，也足够惊人了，因为这代表了圣意的认可，如果有人敢反对这个名称，那就是等于反对伟大的圣皇帝陛下。

所以李显能给这个天下第一楼用上玉玺，简直就有点惊世骇俗，传出去后绝对会引起巨大波动，因为这个他被满口君王大道的儒生上书吵上一年都有可能。

因为玉玺这么神圣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用于区区一间商铺，这是君王对于士农工商的完美制度的一次剧烈的恶趣味，实在是要不得啊......

穿越客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是想着趁机宣传一把，还以为唐代皇帝的玉玺的就跟后世到处流传的“乾隆美食”一般呢。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李显这个受命宝印了上去，代表了多么大的“恩宠”。

从此以后，平“民”是不敢上菊下楼了，里面吃饭的各种贵妇人和世家子，都不得喧哗，一板一眼必须按照最严格的礼节来进食。

这对于一家酒楼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按照进宫御宴的严苛礼仪吃饭，每上一道菜都要对着牌匾的方向谢恩，是个人都受不了。

当然，这个匾额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没人来收税，没有地痞流氓和世家纨绔不长眼过来闹事，但是太平公主开的酒楼，本身就没人敢来闹事好么？

“汝等愈发没个正形！”太平公主没好气地啐了两人一口，看着李南，心知这位郎君怕是不太清楚这枚受命宝印上去的后果，对于菊下楼来说，怕不是好事。

一个贵妇们过来都战战兢兢丝毫不敢逾矩的地方，失去了它情报来源的作用。

但是明显喝大了的李显和李南没有想到，看到太平公主这幅做派，顿时引得两人哈哈大笑，场面一时间和谐无比。

“玄兔向来高明，唯有此事做得差矣.......”李显又吃了一口宫内御厨所做，李南口述秘方的爆炒大虾，话中隐隐有所指。

“？？不知何事小妹引得皇兄不满？？”话音一落，李南和太平公主看着那位笑吟吟的皇帝，都在想难道他看出点什么？？

“哈哈哈，”看着太平公主此时自称小妹而不是太平，显然她对于自己如此“恩宠”那位也很满意。

双鬓有些斑白的他看着太平公主，满眼都是几十年前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小丫头的影子。

“内弟如此奇士，汝竟然藏之甚久，莫不是担心为兄抢走不成？？”李显指着李南，不由得浮现出打趣的笑容。

“呸！”太平公主狠狠地啐了一口：“汝酒醉矣。”脸上全是恼怒，然后的李显赶紧赔笑道歉，太平公主这才作罢。

李南看着这兄妹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汉朝开始，世家高门的人都以好男风当做雅事，唐朝的宫廷和世家高门中，这件事简直屡见不鲜，隐太子李承乾，章怀太子李贤，就连刚刚死去的太子李重俊都好这一口，似乎李家的男人总喜欢赶这种时髦。

眼线无处不在的李玄兔，不是不知道李显宫内藏着不少美少年，就连那位小九儿据说也隐隐有点那个倾向，虽然知道自家的八兄肯定看不上李南这种相貌平平无奇之辈，但是这个一语双关总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哈哈哈，今夜本想与内弟抵足而眠，怕是小妹......罢，罢，罢！明日休沐，今夜吾与内弟不醉不归！”看着太平公主抓着旁边的酒壶似乎要扔过来，李显赶紧很怂的表示我不说了。

“敢不从命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南端起一杯酒，笑着一饮而尽。

看着莫名其妙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兔兔”，穿越客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就是皇帝李显么，真是个实在亲戚啊。看着对面那个小白胖子，李南跟这位皇帝姐夫一样，天然生出一股亲近感。

无他，吊丝气息浓郁且互相吸引尔。

李显据说样貌类似太宗，而太宗就长得就肥头大耳，面色黧黑，相貌威严，额头很宽，长长卷曲胡子，眼睛很小吊梢眉，不说话都能让房玄龄这等人战战兢兢。

这是太平公主告诉他的，而继承了李氏纯正的鲜卑胡族血统的李显，也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身材矮小，宽额头络腮胡，十足十一个中年油腻大叔。

但是李显比较白，而且眼睛不小，笑起来看着........怎么说呢，有些油腻且猥琐。威严这个词简直跟他不沾边。

这让见过了无数精英和帅哥样貌的穿越客大生好感。两人身上那股“平凡”的味道，简直臭味相投。

而且李显爱美食，爱美酒和美人，喜欢打马球，对于新兴的冲撞球也很喜欢，对于国家大事反正就一副也就那样，只要不出错就好，偶尔有雄心壮志但是随即迫于现实不得不妥协。

这不就是典型的普通中年男人么？光是兴致勃勃谈起体育和美女这一点，就让李南大生好感。

没想到皇帝是这样的？难怪被韦后和女儿，还有太平公主弄权.......穿越客不禁感叹道。

我就说嘛，那可能历史上的帝王将相都是那么传奇，还是有普通人的嘛。

李南不禁想起穿越以来，自己见过的大人物：赵蕤，李九，上官婉儿，姚崇宋璟........，无一不是一眼就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世间精英味道，心智样貌无一不吊打穿越客，李南都怀疑古代的人是不是都如此厉害。

现在看到了李显之后，李南这颗心放下来了，还是有平凡人的嘛。

李显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隔壁的老李大哥——在单位当个让下属厌烦领导无奈的小头头，人到中年力不从心回家被老婆骂，女儿还不省心，悄悄攒私房钱打赏性感女主播那种，

而且一喝酒就天南海北各种吹逼，一副老弟啊大哥罩你，大哥有的是路子那种。而且无论谈论什么，最后一定歪楼到女人身上。

实在是太tm真实了！！

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吹的逼可能都可能实现，他算是天下路子最野最能“罩”得住的几个人之一，而且他口中的那些“经历”，百分之百就是真的！

因为他是皇帝。

“六部侍郎，内弟可任择之！”听完李南对在自己和他的一点小“买卖”的前景规划，越听越觉得心动的皇帝觉得这位“内弟”简直是大才，干脆说六部的侍郎兄弟你随便选一个。

李南赶忙称不敢，各自笑过一阵之后，两人越聊越开，特别是悄悄聊起如何应对家里的“悍妇”的严格管束的时候，两人简直相见恨晚，各自分享起悄悄“享乐”的各种心得起来，差点斩鸡头烧黄纸了。

然后，他给自己的实在亲戚李南开了一个无数人心动不已的价码的同时，并且满面愁容地表示大哥也是有难处，如果不是家里闹得狠，就凭兄弟你的本事，户部尚书也是做得的。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石安所言极是！”悄悄地瞄了太平公主一眼，李显干脆提着酒壶跟李南共坐一席，悄咪咪地跟穿越客讨论起他们的“发财大计”！

“一丘之貉！”对于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太平公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起身而出，准备去见见宫内的“老朋友”.......

“此事当真？？”

太平公主走后，李显和李南明显放开来，李显把手一拍，立刻上了几个美人，娇怯怯地依偎在他俩身旁，听到李南说道海外有座黄金岛和香料岛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了。

有着共同的“威严大妇”，家庭地位差不多的他们，刚刚就悄悄说起一件事，那就是如何给自己搞一笔私房钱，这笔钱不入内库，准备入皇帝的私库，早就想打开海贸的李南立刻悄悄画饼起来。

“当然，吾与兄长郎舅至亲，乃是实在亲戚，小弟安敢欺瞒兄长？？”李南饮下一杯酒，神情笃定而狂热：

“这大唐瓷器若销海外，等重十倍黄金，若远销极西之地，则二十倍也，可惜被那大食商人所赚，小弟明岁准备好好生发一笔也........”

李南面对着娇怯怯地靠上来的美人，也不知道是宫女还是“美人”的桃花眼妹纸，各种左躲右闪，眼睛只好死死盯着对面的柱子，十分地尴尬。

“内弟何须如此也。”看着李南尴尬脸红的表情，李显哈哈大笑，得到了整个大明宫和小妹的“回心转意”的他心情大好，看着李南脸上都冒汗了，他不由得觉得有趣。

“此两女来自楚地，楚女多情，方才此女一进殿眼神就在内弟身上，内弟实不好拂美人心意.....此女，就赠予内弟”李显大手一挥，显得很是大方。

“不敢，不敢！臣惶恐！”李南离席就要行礼，立刻被李显按住了。

“方才吾所言今日只有郎舅，并无君臣，石安可是忘也？？区区两姬，为兄赠予石安便是.......”李先哈哈大笑，“若论君臣，君上所赐，石安更不得辞也！”

“小弟实在不敢，还请兄长收回成命！”李南汗出如浆，看着李显哈哈大笑。

“哈哈哈，莫不是此两女不符石安心意乎？施恩！”

“老奴在！”身后一个老太监的声音传来。

“速传宫中佳丽，来殿中伺候！额........莫让镇国长公主知晓。”

“诺！”随着老太监倒退而出，不多时，一排排美人就上得殿来，看得李南眼花缭乱。

“贤弟可从中挑选一二.........”李显指着一排排娇怯怯的美女，笑着对李南说。

敢情！家里自带天下第一顶级会所的人说话口气是不一样啊，看着一排排姿色据是上上之选的美人，李南眼睛都花了。

李南哪里敢选，连称不敢。

“石安还是见外也，抑或其不入石安之眼，那为兄不得不惩罚其等也。”喝大了的李显豪气干云，一副社会大哥做派。

“汝等还不一展才艺，求先生开口？”老太监施恩阴阳怪气地开口了，立刻一排美人或是唱歌或是跳舞，动作中带出的风情眼神之火辣挑逗，让李南大呼遭不住。

都是苦命人啊........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李显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妃嫔出来陪酒，在场的美人大多都是贫家女或者一般地主小官员家里的女儿，选秀女选进宫的。

饶是这样，她们在当地无不都是有名的才女、淑女或者美女，父母掌中的明珠，无数少年的白月光，没想到在宫中像是货物一样被人挑选。

看着李显，李南由衷地生出一股厌恶和杀意。

这个该死的时代！

“兄长莫为难小弟，此中美人皆天下仙子也，小弟哪里堪配，若让其服侍，岂不折寿？”李南苦苦哀求的“初哥”样子，让李显哈哈大笑，而且一定要李南选几个，不然就是自己没有“招待”好，要惩罚她们。

好吧，李南无法，只得选了最开始陪酒的那两位楚姬，再次求李南不要责罚其余的人。

“呵呵呵，贤弟不愧怜香惜玉之人。”看着李南已经接受了那两名楚姬，那两位差不多快化在李南身上了，于是哈哈大笑。

“石安放心，此两女皆是处子，待会儿便让其伺候贤弟沐浴休憩.......”一干美人行礼后下去了，李显对着李南挤眉弄眼地说道。

“怕是不妥......”李南刚想说这可是宫中的女人啊，又想起李显曾经放了一万多宫女出宫一个没有回来，觉得这位大舅哥在某方面真是开放得可以。

“某省得，省得。”悄悄地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原来的寝宫的方向，李显露出一个男人懂的都懂的神情，“贤弟今夜大醉也，为兄只得送贤弟去他处休憩，贤弟且安心，为兄在长安有所小宅院，届时给贤弟送去！”

“郎.......饮酒........”看着左边的没人吐着胭脂的红唇含了半口酒，笑嘻嘻地要给来个皮杯儿。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唔——李南的嘴就被堵住了，而右边的宫女已经将李南的手放入了自己的怀里，接触之处，无不是温香软玉，嘴里的香舌如同小蛇一样灵活的时候，李南一下子遭不住了。

这个该死的时代，真软，不，真弹！

而李显那边更加不堪，两个美人神情兴奋地伺候着皇帝，衣衫半解，露出各种各样的白花花，李南突然觉得封建主义也还是有些妙处。

我是批判性地亲！为了更加体会封建统治者的荒银和人民的痛苦，你看看那个美人，在封建统治着的威逼之下，就喘不过气来了，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

正所谓男人四大铁，两人各自过了一番手瘾和嘴瘾之后，只觉得关系又近了几分，为之后的一起分赃环节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等到酒酣脸热，美人环侧，脂香浓腻之际，两人定下了牢不可破的“发财大计”和盟约：皇帝弄出两座官窑产出，密令大唐的水师开船出海贸易，而其余的货物和一干杂事由李南负责，远赴海外贸易，收入五五分账。

“小弟仅要三成方可，五成太多矣.......”听说五五分账，李南有些惶恐不安。

船是人家出的，上面的军队是人家的出的，最大宗的货物是人家出的，自己是在没好意思拿五成。

“你我实在亲戚，何必说如此见外之语，为兄富有四海，贤弟又是为愚兄行商贾贱役，区区五成之利，为兄还嫌少哩！便是贤弟得知那海外诸国方位，手中有通晓番邦话语之人，便值这五成！”

李显说完，再次不好意思的强调说，这事是你我悄悄干的，为兄没办法下令，实在不好意思，过往可能还要被查，被交税，而且还不能打着宫中采买的旗号，这些俗务还要辛苦贤弟，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里不好意思，我简直太好意思了啊。听说水师的大船和将士可以让自己选，而且给了自己海上“剿贼”的正义杀人令，李南两眼都在放光。

“小弟省得，自然保密！”李南也保证说绝对不会泄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拿出宫中的令牌，并且详细给他描述了海贸之巨利，狠狠地画了一波饼。

“吾还道江南诸家为何豪富如此，盖因海贸之利尔........”听说江南扬州一带如此豪富，就是因为很多世家跟海外高丽和日本贸易牟取暴利，李显当时就坐不住了。

海贸这个阵地，我皇帝李显不去占领，也轮不到你们这帮目无君上的世家狗贼占领！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里清酒和财帛都有了，身侧还有天下顶级的美人，如何不让人飘飘欲仙？

想起内库内那源源不断的半成南太物流的份子，这次李显毫不客气，一张口就要了南洋商贸的五成份子。

想起李南说得这个不比南太平集团少，有些志得意满的李显当即表示，户部侍郎非你莫属，而且以贤弟的“财货”之术，再过几年，便是做个尚书也是可以的。

李南当然是固辞，表示自己回去要跟“玄兔”商量，看着李南一副“妻管严”的样子，李显哈哈大笑，顿生知己之感，表示自己懂得，还有，他哪天没事了，定要应贤弟之邀，去那南音山庄看看。

李南当然表示欢迎，并且说到时候还有不少让人心动的新鲜玩意儿招待“兄长”，听得李显两眼放光。

人也见了，酒也喝了，事情也谈成了，脸上放着红光的李显当即说自己不胜酒力，李南赶忙识趣地说自己已经醉了，还乞告辞。

李显哈哈大笑，问过老太监施恩之后，告诉太平公主现在在金花公主处聊天，速速让人送李南去“更衣”。

李南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在两位美人的服侍下，还没有走出宫殿就听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啧啧啧，真是腐败荒淫啊........三刻钟之后，躺在巨大浴池里面的李南看着面带春色新承恩泽的两位楚姬，正如同两条大白蛇一样的依偎着自己，贤者时间的他，不由得担心自己的日后的评价起来——

“蛊惑君王，与“民”争利，秽乱宫闱.....啧啧，这些似乎自己都做了啊。”。

虽然不是自愿的。

但是在历史书里，自己一个奸佞是跑不了的了，想起太平公主快要回来了，李南赶紧谢绝了两位楚姬的穿衣服侍，自己穿起衣服来。

“汝等新破瓜，还是好好将养为好。”看着眼中水光琳琳的两位楚姬，李南只觉得心头乱如麻。

这可怎么交待啊.........

李显这个大舅哥，真是太实在了啊，穿好衣服后，再次看了看眼中带着希冀和感动的两位“美人”，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她们在这里实在活得太苦，太绝望，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微笑和贴心的问候，就值得她们不顾一切。

“妾遇郎君，三生有幸也......”刚刚就在浴池里，听说李南要带她们出宫，而且放她们“良人”，她们可以选择“和离”之后，两个人都死死抱着李南，眼泪都下来了。

而刚刚穿好衣服的李南，就听到一个小黄门过来说，刚才殿上的那二十几个美人已经全部送到李南的在长安的“别宅”去了，而且上面还发了话，贵人如果嫌少或者看不上，还可以去新阳宫随便挑.......

就冲你这个大气劲儿，天下多少人想当你的妹夫！李南看着宝轮殿的方向，瘟头瘟脑地让人赶紧把那两位楚姬送到别宅去，生怕太平公主回来发现了。

好个实在亲戚，这下，自己这个奸佞外戚怕是当定了！李南远远看到笑靥如花的太平公主款款走来，只觉得头有些痛。

..........

蜀人李南，字石安，外戚也，此人乃幸进奸邪，少时曾于洛阳引动诸方搏杀，施毒计乱洛阳，丧命者不知凡几，而后附节愍太子李重俊，阴谋蛊惑其逆反，坐享其利，太子既亡，而后附太平公主为男宠，后得见中宗，以摴博争道为笑乐，或嘲诋朝野君子，淫蛊显行，无复羞畏，出于禁中，夜宿内廷，秽乱宫闱。

南以奇技淫巧惑上，开办南太平钱庄大肆搜刮民间之财，造大船与南洋商贸，大肆涂毒海外，手下枭将有七，据是凶蛮恶徒，自称皇下七武海尔。

上被其所蒙蔽，许以高官厚禄，天下与海外万民，无不恨其歹毒贪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也，谓之毒士，天下莫不痛恨也.........——《君子堂杂记·奸佞传》

第287章 长安有仙 丰安坊是长安城南的一个颇为不起眼的坊，离长安城南的安化门不远，对面就是退役府兵居住的敦义坊，多为平民所居。

丰安坊共计一百二十七户，坊正姓胡，街角的武候铺里面有武侯七名，领头的是积年老武侯，姓陈，脸上有道疤，每天唯一的工作除了每天晚上带着人高呼夜禁条例之外，剩下的就是在坊里的山西酒铺，把脸喝得红红的，喝多了的他，脸上的那道疤更加发亮了，时人谓之陈疤儿。

跟其他的长安坊间一样，丰安坊里面有酒楼，宿店、赌坊、市集，商铺和公厕，自成一个体系，里面大多是泥瓦匠，酿酒人，账房先生，府兵、文士，无赖，帮派和私娼，简单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循环。

如果说老长安的生活是什么模样，那么丰安坊就可以完全诠释。

里面的民众不贵也不贱，不穷也不富，钱虽然总是不够但是日子过得去，逢年过节他们还会依照各种老礼庆祝，带着虔诚和敬畏。

面对“外地人”，他们礼貌热情但是总是带着微微蔑视的态度，喝大了之后爱讲古、讲朝中趣闻，一开口必定是某位扬州子、碧眼儿、黑虎之类的黑话，然后彼此会心一笑，形成了一个区隔他人略带高傲的小小圈层。

外人若是问其中某位是谁，这位脸上必定浮现出神秘的微笑，然后笑而不答，此时若是有机灵的，请他饮上两杯，这位必定扯出只有“老长安”才知道的，某位诨号xxx的大人物掌故来，让人不得不叹服他们的见识。

而且他们言必称祖上，还必定扯到祖上曾经跟某位大人物的交集等等，对方若是不信，他们敢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遥想太宗年间，并未有这般热天，菽也未如而今这般硬........”这是老长安们酒酣脸热之时，最爱说的一句话。

“先祖曾在尉迟将军府中为官，当是时也，渭水有孽龙.........”这是他们口中的“传奇”的一般起手式。

江南潮湿，河东水太苦，蜀中多瘴气，楚地三湘太热，幽州苦寒，河南女子太悍........丰安坊的居民总带着一股微妙的优越感臧否天下，指点着江山和朝堂。

总得来说，没有比丰安坊的居民更加“老长安”，天下也没有更加比长安更好的地方了。

而跟长安各坊差不多的丰安坊，比起其他坊还多一样，那就是相老仙。

相良相老丈，其乃是丰安坊里面相氏纸钞坊的东主，在丰安坊有个不大不小的绰号，叫做长安老仙。

当然，这个绰号是带着略微嘲讽意味的，年过五十的他，年轻人在路上遇到后，老成的喊一声相老丈，轻浮些的，则叫一声相老仙，如果是同辈或者某些关系好的，都会叫他一声相老鬼。

“那相老鬼，若不是趁武皇年间长安各处死人，其纸钞铺趁机生发，怕不是要饿死街头。”某个老街坊曾经这么评价到。

“何来长安老仙，那相老鬼从小与某一般长大，原名相松，后改名相良，何曾是太宗年间人士，怕不是死人钱挣多也，被阴邪入体患癔症。”

“说道武皇之时，通天年间，当时吾家族叔尚在肃王府门下当差，曾经听得一件逸闻........”一个酒客立刻开始了他的新“掌故”，立刻吸引住了众人的好奇心。

至于相良老丈的癔症和他动不动提太宗当年如何如何，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位相良的外号得来也十分有趣，据说是这位突然发了癔症得来的。

伟大的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这帮小民无限缅怀无限敬仰的太宗圣人陛下，曾经夜游地府的传奇，在长安早就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典故了，而其中某位长者就叫相良——

太宗陛下因泾河龙王一案，前往地府对质，不料返回阳间时被众多冤鬼拦住去路，得崔珏指点，太宗借了相良在阴间十三库金银中的一库，并答应回阳世后归还，自此相良陡然而富。

而丰安坊这位名为相良的老丈，自称就是那位相良，去过地府，而且从太宗年间活到了现在，总爱在各种大事上发表自己的言论，言语之离奇夸张，让人啧啧称奇，而且他总爱说起自己与太宗当年相遇的事情。

这么蹩脚的笑话，当然瞒不过这一坊的老街旧邻，都当他是死人钱挣多了撞客了，发了癔症，遂取了个长安老仙的外号讥笑他。

“这死人钱当如此是好拿也？？有损阴德，此人一生无后孤苦无依，便是应有此报。”坊里的某位耆老曾经这么评价过。

如果在其他坊，一个患了癔症的孤老头子肯定会被大家无视且欺辱，可是在品德高尚丰安坊，大家紧紧遵守老长安的善良美德，对于这位长安老仙颇为不错，明面上一点都没有歧视，年轻人看到了还要喊他一声相老丈哩。

当然不是他们真的道德高尚如此，主要还是因为老头有钱。

在这个随时死人的长安城，纸钞铺这种专卖香烛纸钞的店铺利润极厚，一般的流氓和帮派也会因为觉得晦气，除了例行的份子钱之外不会上门讹诈。

而且特别是这位在武皇血洗长安的时候还坚持开门，那段时间据说发了大财，据说还趁机结识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奴仆..........

现在圣皇帝还朝长安，这位靠着以前的香火情，铺子竟然越发兴旺起来。

所以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得到了不少尊重。

特别是每次有人愿意听他吹嘘的那些鬼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极为大方，总是会请他喝酒，所以大家对于他讥讽不屑嫉妒之余，表面上的尊敬还是有的。

如果不算坊里的李文书家的话，这位相老鬼的家底可谓是最厚的！

而且他不疯的时候，就跟一般的老长安一样，所以看在他的家私上，曾经还有人动过把自己外地的亲戚说给他的念头，结果对方一句老妻尚在，就在家中操持，把媒人吓了个半死。

这老鬼，是个患了癔症的幸运老头，这是丰安坊的共识。

“相老鬼，今日汝来得晚些。”下午时分，坊市还没有开，孙家酒铺的门口的草席上，一个老头脸上喝得通红，对着刚刚进门的相良嚷到。

“昨日城东有人家故去，老朽略微忙些。”相良先拱手，然后对着那位孙娘子高声喊道“两瓶透瓶香！”说罢，他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放在案子上，熟练的打开并且坐下，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熟肉。

“啧啧啧，透瓶香，汝这老鬼，又生发一笔也。”对面的老者，熟练地将筷子伸入他的木匣里，夹起一片肉放入嘴里咀嚼，脸上露出沉醉的神情。

“城东马家老铺羊头，老鬼汝当真赚不少尔。”隔壁的一位老客闻到了匣子里的白水羊头的味道，啧啧赞叹道。

“呵呵，这马家老铺在太宗年间便开设，这东主马三郎........”相良也不见外，笑嘻嘻地把白水羊头肉让几位老客品尝，同时拿过对面的老客的酒，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便与你相识，汝还尝过其手艺，是也不是？？”另一位酒客端着酒瓶酒杯也过来拼桌，随即夹了一块羊头肉。

“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小小的酒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正是如此，当时那马家老铺还未有如此味道，乃是老朽给予其一方，其方来自孙药王.........”抿了一口酒，老者相良滔滔不绝起来。

“酒已然温好，相公慢用。”正说话间，一位体态丰满的女子走了出来，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有铺里最贵的透瓶香，女子还故意俯首，露出一抹雪白来。

“哈哈哈，孙娘子一看这相老仙遍做如此之态，莫不是想与长安老仙学那房中术不成？”立刻就有人两眼放光的高声调笑起来。

“汝等若是吃得起透瓶香，给足铜钱，便是老娘这处酒泉，也任由汝等任意尝！”孙娘子站起来，故意挺了挺小腹：“只是汝等无钱，田舍奴——”

一边说着，她还刻意挺了挺屁股，笑着骂道。

一听到这句田舍奴，众人各自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无人不畅快，笑嘻嘻地打趣起来。

“区区几瓶透瓶香吾刘大还是买得起，但是不知这透瓶香，可是娘子酒泉所出？？”

“刘大汝那银样镴枪头，怕是一近孙大娘身子，只得用嘴罢。”

“汝这老狗倒是想用嘴，怕是汝那浑家饶你不得!”

一时间，丰安坊的孙家酒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大家据是老街旧邻，各自开起荤素不忌的玩笑起来。

长安有名酒坊一百又八，无名酒坊八百又一，这句话不是吹的，无数的酒铺和酒坊，星落棋布的遍布在这个伟大的城市。

除去那些大酒楼和酒坊，长安的平民平日里去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坊间的酒铺。

这坊间的酒铺分为两种，一种是老老实实卖酒和小菜的，以酒味厚重当卖点的。还有一种酒铺，虽然也卖酒和小菜，但是酒水大多味道淡薄而且价格比前者高，小菜味道也一般。

但是唯一不同的，当垆卖酒的是妇人，卖点也是她们。

在长安，一说起坊间里面的某些酒铺和当垆卖酒的某娘子，长安的男人们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神秘微笑来，更有甚者，还会各自品评比较一番。

这些妇人一般都是寡妇或者家里男人不顶事的，一般都是些半老徐娘，酒铺虽然也卖酒，但是以卖肉为主，衣服大多穿得单薄且宽大，行动坐卧间给某些酒客发福利。

而且只要你出的钱够，当家娘子不仅会亲自陪酒甚至还会带你去酒铺的二楼或者后院的“雅间”，让你彻底品尝，见证自己的“美酒”是如何酿成的，如果是熟客还给打折。

当然她们也知道，自己年岁和姿色都不如那些正规的“神女”们，所以价格也不高，但是胜在手艺精熟，毫不扭捏，不少还打出了名号，光是赛文君在长安就有十几号人。

她们的“酒客”大多都是手艺人，落魄文士或者一般小民，一般的“士人”怎么会看得上她们，特别是那些年轻俊朗的读书人，如果真的来“饮酒”，很难说是谁该给谁钱。

所以长安某些闲汉或者有点钱的小民，都面带笑容的来到酒铺“饮酒”，当然大多也是过过眼瘾或者趁着酒醉揉一把，真正愿意消费的还是少数。

一来长安的妇人的凶悍不是吹的，如果知道丈夫把钱花在某个卖酒娘子处肯定会撒泼，而来这些人大多都是短衣帮，钱都拴在肋条上，让他们花起码要挣十天的钱来一次，他们也心疼。

所以他们都是在每每手里有了余钱，自带酒菜，点上一瓶酒来此过过眼瘾，跟卖酒娘子调笑几句，醉醺醺地回家也就是了。

几位老客也知道，而像相良这种有钱有闲的老头子，可以日日过来的，这位孙家娘子当然好好服侍，所以也就趁机过过嘴瘾，有脸熟者捏了一把听着对方大骂过瘾，也就是了。

这也是他们喜欢跟这位长安老仙一起喝酒的原因。

因为这位说道高兴处不仅请人喝酒，而且每次只有他这位大主顾来，跟相良一席的酒客趁机揩油占点便宜，看在钱的份上，孙家娘子也是不恼的。

“一帮狗才，回家摸汝老娘去！”屁股被捏了一把的孙家娘子骂咧咧地走到柜台处，嘴里也是不干不净。

“若是吾早生几岁，孙家娘子倒是当得吾娘，哈哈哈。”街西头的补锅匠吴老丈哈哈大笑，“倒是汝还要哺育某也........”

看着不过三四十许的孙家娘子，宽大的襦裙胸口处露出的大片雪白，他喝了一口酒，故意啧啧嘴，发出很大的声音。

人老就越来越随心所欲，这位闺女远嫁的吴老丈哈哈大笑，满面红光，仿佛办了一件极为得意的事情一般。

然后一干酒客立刻的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越老脸皮越厚，都到了他这把岁数了，谁是谁的爸爸已经无所谓了。

“汝这老不修，怕是只剩这张嘴也！”孙家娘子一边故意用手绢掩住胸口，一边笑着啐到。

“娘子有所不知，便正是剩下这张嘴，方才妙也。吴老丈年老体衰，汝倒是青春年少，只要娘子不要铜钱，吾当汝孩儿如何？”

说话的是一个给人打短工的闲汉，此刻看着孙家娘子，眼中露出某种欲望。

“呸！汝这丑鬼，不到半盏茶功夫便一泄如注，倒弄得老娘上不上下不下，好生不爽利！”

说话的这位是孙家娘子的某位“老客”，也是属于几个月去一次酒铺二楼的，面对熟客，她的尺度也越来越大起来。

“好孩儿，若有钱，娘便喂汝。”一边说道，孙家娘子轻轻一拉胸口的襦裙，露出了一抹紫黑，然后在众人眼睛都瞪圆中迅速拉上。

终究是她的“顾客”，她也知道损得狠了，于是发了一回福利，众人也就嘻嘻笑着过了眼瘾了。

越骂对方越喜欢，然后给点福利对方会像公狗一样缠上来，孙家娘子如何榨出这帮男人的铜钱，早就熟稔无比。

“哈哈哈........赵大郎汝平时吹得如何了得，原是如此不济，笑死某也。”

“好个孙家娘子，当真女中豪杰！”众人一听这床第之事，刚刚又过了眼瘾，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也更加笑得肆无忌惮起来。

弄得这位赵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睛又死死地盯着孙家娘子的胸口，有些意动。

“若不是那日吾饮酒过多，定让汝求饶，汝若是不信，不若今日试之，少不得汝还要倒找吾铜钱哩。”

被众人嘲笑，这位赵大郎也有些恼羞成怒，摸了摸怀里的铜钱，有心找回场子，但是奈何英雄气短，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呸！汝这幅模样，还想爬上老娘之榻，一百五十钱，一文不少！”孙家娘子一边回骂，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汝可有钱？？”

“好娘子，先欠着不成？”赵大郎打蛇随棍上，腆着脸说道。

“呸，从未听说欠此等钱之理！若让老娘倒贴断断不能，除非汝生得汝那位郎君那般俊俏........”指着门口某位俊俏郎君，孙家娘子嘻嘻笑道。

“郎君可是要饮些酒，吾家有名酒透瓶香，便是长安西市亦有大名。”看着门口的那位年轻郎君，孙家娘子整理了一下衣衫，腰扭得像是水蛇一样，款款地走了出来。

“娘子...........吾.........”站在酒坊门口的平安感受着压在自己手臂的某些物体，看着拿着手绢掩嘴儿笑做出些少女之状的卖酒娘子，脸腾得红了，说话也有些结巴。

“哈哈哈，孙家娘子春心动矣。”众人起哄起来。

“速去，汝等腌臜狗奴！”孙家娘子回头骂了一句，然后回头柔声说道，“郎君若不信，进门一试便知，妾赠汝半瓶尝尝。”

“这.........”平安看着酒铺中的某人，有些踟蹰起来。

“妾身这美酒，乃是取山中冷泉所制，便是丰安坊几家酒铺，都没有这般好酒！”

“谢，谢过娘子。”片刻之后，平安看着几乎倚靠在自己怀里的孙家娘子，红着脸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孙娘子今日生受尔........”

“汝那酒泉，今日怕是这位少年郎尽数得之矣。”众人不堪地调笑着，平安越发脸红，看着春情荡漾的孙家娘子，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平安左支右绌，坐立不安之际，只有对面那位老人，貌似无意地往门口瞟了一眼，随即继续饮酒起来。

就在对面的茶铺的二楼里，有一名中年文士，也悄悄看着闹出不小动静的酒铺。

你坐在酒铺里看街景，看街景的人在茶楼上看着你。

看着对面那位与一般长安平民老丈别无二致的长安老仙，沉浮生慢慢地啜饮着据说是“终南仙茶”的粗劣茶水。

长安老仙么，有趣？

沉浮生收回了目光，看着尴尬的平安，脸上露出了带着恶趣味的笑容。

第288章 相家纸钞铺 “汝可知如何杀相良？”平安看着身边期期艾艾的卖酒娘子，略略地扫了一眼酒铺里面的人，想起了沉浮生问的他的话。

“那相良当真乃太宗年间之人？”想着那位小先生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简简单单地让他刺杀一个平民，当时平安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汝墨门一脉首领，代代号称矩子，偏生不让他人代代唤做相良？”当时沉浮生送走了杨空月，端着一杯酒笑着问他。

原来如此，平安点点头。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自己也就明白了那位小先生让他帮忙动手的目的——他是让他杀死“相良”，而不是相良这个人。

于是他头大起来。

因为出身墨门的他知道，要完全抹除一个古老的组织究竟有多不易。

杀一个叫做的相良老头子容易，只需要精密策划悍不畏死即可，但是很快，另一个相良，甚至相平，相优，都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在长安的街头。

更何况，这位相良已经化身长安的一部分呢？想起看到这位相良的资料，饶是平安，也觉得有些难办起来。

资料如此至少，此人如此神秘，这位小先生是怎么知道他的？？

“汝那小先生，乃是送一份大礼与你我也.......”沉浮生想起了自己给李南的信，显然心情很好。

沉浮生给李南的信中，除了例行的问好以外，还说起了扬州的风物，感叹烟雨江南虽好，但是终究不如长安，又感叹旧主死后，自己突然发觉世间争斗也无意思，他也无心俗世，只想回到长安当一个富家翁，传递香火尔。

咋一看好像是很平常的友人来信，但是李南和沉浮生自己都知道，想让心头好似业火烧的沉浮生放弃“搅弄天下”，那只是笑话。

这封信是一桩交易，也是宣战。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沉浮生既然敢回长安，一定不会甘于平静，他所谓的要在长安当一个“富家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地主和有钱人那么简单，肯定要有自己的一方势力。

长安的蛋糕早就被分完，他如果想要分得一块，就必须有人要死！

而且，信里的求和之意虽然明显，但是更加深层次的意思，李南已经知道了。

所谓的传递香火当然不是他沈家，因为他的妻小已经逃出了长安，他孤身回来所谓的香火只有一个，那就是武氏遗孤！！

确切地说，是武崇烈的儿子，他的学生，当晚跟他一起跑了。

作为武三思的死忠，如果说有一件事可以让他暂时放弃对地府和李南报仇的话，那就是对于武家遗孤的庇护！

“今当复归，临信涕零，不知所言.......”就在信的末尾，沉浮生突然一改轻松的文风，写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就是化用诸葛亮写给刘禅的《出师表》最后一句，意思是他像那位蜀汉丞相一般忠于旧主，全力辅佐他的遗孤。

武氏的仇，武氏自己来报！！这封信内含的锋锐和决绝，如同刀锋一般。

这封信李南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在他跟平安吃酒的时候，还把这封信送到了太平公主处，是太平公主告诉他的，所以他才临时决定让他除去相良。

是给他机会，也是给他的考验。

如果他能够成功除去相良，从此大家回到原点，新的格局之下，大家各施手段，往昔前尘尽消。

如果他们反而被相良所除去，甚至所奴役，那也一切休提，往昔前尘尽消。

你连相良都搞不定，就不要妄想除掉我相柳了，李南的回应也很“狂妄”。

当然，偏偏是这份“狂妄”，沉浮生和杨空月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沉浮生才会大笑不止。

一个相良，老狼尔，他都是跟天下大凶相柳掰手腕的存在，区区一个相良，简直就是相柳送他的安身的猎物。

更何况，这个猎物危险程度刚刚好，他的财富和权势也是他所需要的，这也算是相柳的隐隐“善意”。

看着酒铺里面的平安，沉浮生收回了目光，心知这种场面他还可以应付，哪怕相良已经发觉他们不是来吃酒的，但是他也只能察觉到沉浮生想让他知道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满脸通红的平安走出了孙家酒铺，门口卖酒的娘子倚靠着门框，不停地招呼着他，里面的闲汉哈哈大笑。

此时申时刚过，丰安坊内开始了一天的热闹时间，不少酒客已经开始走出酒铺，来到坊市里买菜买肉，或是卖出自己的今日的所得。

随着夜幕缓慢降临，慢慢地不少坊内的人从外面回来，刚刚冷清一会儿的孙家酒铺又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而那位走出孙家酒铺的平安也在坊市上逛了一圈，等到夜幕降临坊市将要关闭的同时，沉浮生终于从茶楼下来。

一炷香之后，两人在丰安坊的某个铺子前面碰头了，平安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匣子，扭头看向面前的相家纸钞铺。

作为专卖死人用品的纸钞铺，决计不会像其他店铺一样热情招呼行人进来，站在门口的小伙计反而一副冷面的态度，恨不得别人不要进来才好。

于是沉浮生和平安迈步进店。

“客人远来，可是家中祭祖，抑或亲朋家中有事，代为帮忙？”小伙计看到客人进来，立刻换了副面孔，带着七分敬重三分遗憾的微笑。

纸钞店规矩，不能进门就问你家里人是不是死了要买这些东西，而是先问是不是祭祖所用，如果真的是人死了，也不能问是不是你家里死人了，要问是不是给朋友帮忙。

“不忙.......”沉浮生微微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最后回头问了问身后的小伙计：“冥路悠远，无钱可用，贵店可否为之打点。”

“客从何来。”小伙计仔细看了看他们两人，似乎要把两人的样貌记在心里。

“南有泾水。”沉浮生说出了一个事实而非的答案。

道家以南为阴，以北为阳，而泾河龙王一案与相良有关，沉浮生这句话，就是表明自己“客人”的身份。

“还请后房叙话。”小伙计点了点头，带着两人进入了后院。

穿过正堂，两人来到了一间小房间，平安站在沉浮生背后，仿佛仆人一样，看到这个情况，小伙计点点头下去了，不多时端着一个放着茶水木质托盘进屋。

“谢过！”小伙计将托盘中的茶盏茶壶放下后，并不离开，直到沉浮生放上一枚钱币之后，他才匆匆下去。

这枚钱币并不是普通的钱币，上面不仅没有四方孔，而且还刻着一只好似蝉一样的昆虫。

“南方有虫，名虾蝺，其形似蝉而差大，味辛美可食。每生子，必着草叶，大如蚕种。人得之以归，则母飞来就之，不以远近，虽潜取必知处。杀其母以涂钱，以其子涂贯，用钱货市，旋即自还！”

这是一枚靑蚨钱！

而且跟一般靑蚨钱不一样的是，就在这枚钱币的中央，刻着一个鬼头！

小伙计下去之后，不多时走入一名老者，身宽体胖，面色红润，长着一脸的卷曲络腮胡子，一看就有胡族血统。

“区区鬼朝奉，见过客人。”

“今日钱价如何？”沉浮生看也不看他，直接问道。

“一十又二。”老人看着沉浮生的模样，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依然礼貌地施礼。

“一十又二？？”沉浮生挑起了眉头，一股莫名的气势浮现。

“好叫客人得知，最近鬼市突现重宝，是故纸钞腾贵，数日前还是一十又五。”老者被沉浮生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低低地回答道。

“重宝？”沉浮生看着对面这位鬼朝奉。

“正是，据说是一份地图，不日将在西清阁售卖，价高者得。”老者看着沉浮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初一？”

“正是如此。”

“既如此........”沉浮生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平安立刻走了上来，当着老人的面打开了匣子。

满满的一箱十足黄金，晃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眼。

“嘶——”饶是这位见过了不少大手笔，这位老人还是微微吸了口凉气，虽然这几日经手的钱钞不少，但是能拿出这一箱黄金的也是少数。

于是这位鬼朝奉头低得更狠了，再也不敢去看两人的脸。

“客人少待！”说完之后，这位胖大老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原来那位郎君是高门之人，孙家娘子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也........”半个时辰后，坐在孙家酒铺的酒客看着平安架着马车离开了丰安坊，顿时调笑起来。

而坐在正当中位置的相良，看着那位郎君怀里抱着的一个印着“相记”的匣子，神情微醺。

纸钞不能入马车，不能跟主家同处一室，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相老鬼之所以喜欢来孙家酒铺，就是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坊门，而且无论“客人”所带的匣子如何，出去的时候，他们都会用相家的匣子装着纸钞，就是为了让坐在酒铺里面的老鬼看到。

满满的一箱金子，差不多两千贯之数，只换来差不多25个用纸做的，贴着金箔的金元宝，此刻就在平安身边的匣子里。

“又是一枉死之鬼，搏命之徒。”想起西清阁的那份地图，相良笑得嘲讽。

“好一份大礼，石安兄。”坐在马车内的沉浮生看着两身黑色的袍子还有两幅特制的鬼面，还有那个坎六退一的话语，眼中露出火热的光芒。

现在，他就等着下月初一前往长安鬼市，将自己亲手放出去的那份武氏遗藏的地图炒出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高价，趁机捞一笔的同时，将那“长安”化作一片血海了。

乃汝洛阳故智也，且看沉某手段！马车里的沉浮生沉吟出身。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则是经久不息的血与火。

像唐朝人一样过新年 (免费章 大家新年快乐) hello，各位看官与书友，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李南携药娘，南雀，太平以及她们尚未出世的孩子，飞飞，精精儿，李玄玄。并带着白猫忻木祝大家新年快乐，牛年牛气冲天。（黑猫大梁：喵喵喵？？）

原本章节乃是与相良争斗，但是新年嘛，老失就不写那些人心诡诈了，来点欢乐的。

闲话少絮，咱也就直奔主题，看看穿越客在唐朝如何过新年。

新年，唐朝又叫元旦，最隆重的节日是在元宵佳节，关于过年的吃食和礼节部分，老失之前在蜀中的新年部分已经提过了，这不李南一家到了长安了吗，身份也变了，咱们就看看长安的李南一家怎么过新年。

新年伊始，万象维新，李南好歹也算是个官，还是皇帝的小舅子，准六部侍郎，当然要在大年初一参加大朝会。

当然，他这也算是蹭的，因为五品官才能上朝，但是大过年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啦。

唐朝早朝是5-7点，一般来说，皇帝也想多睡懒觉，平日里7点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今天不一样，要赶在旭日东升之前开启元旦大朝会，所以定点5点开始。

这可就苦了一干官员，住在大明宫附近的李南还好，很多其他官员住的远的，差不多要三点起床，便是李南，也差不多要4点多起床。

因为全套的朝服实在是太繁琐了，作为一个唐朝官员，这一天不仅要全服披挂，穿着节日的盛装，而且还要带上各种代表礼仪的饰物，有金鱼袋的带金鱼袋，每个君子都还要“佩剑”，穿着崭新的朝靴，像李南这种小官都要穿上半个小时。

等你踏着冬日的寒风，来大明宫门口的时候，你就会发觉往日黑漆漆如同张口巨兽的一样的大明宫，此刻到处都是宫灯，灯光之密，简直成了一座火城。

当然，如果你来得早，还会看见街上长安除夕夜街上尚未散去的“驱傩”大队，这种习俗云贵川现在还有，就是带着鬼面一帮人吓走年兽。

曾经有官员看到这个，写过《驱傩词》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蹲。耽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沞沞，院里乱纷纷。唤钟夔，拦着门。去头上，放气熏。慑(摺)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不须论！”

除夕驱傩是个传统，甚至有着名长安神汉带着队伍一路向北，径直进入皇宫，去给皇帝嫔妃们驱傩的。这种时候，有好多游手好闲的带着鬼面，冒充小孩子偷进宫去，想趁机开眼瞧瞧皇家的女人长得怎么样……

结果他们除了走了十几里路以外，根本什么都见不到。

闲话少絮，接着说新年上朝。

上朝的路上也很磨人，古代官员讲究行动坐卧整整有法，亦步亦趋，今天穿的鞋子叫“舄”，一种浅帮的重木底鞋，跟唐人平时常穿的靴子不同，这种靴子很不好走，从城门到大殿这几公里，磨得李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而且行动之间，不得有半点脏污落在衣服上，见人还要行礼，身上的玉佩摆动弧度不能过大，见到人都要说万福金安之类的吉利话，而且还要牢记对方的避讳字，整个过程精深之处，不亚于世上任何一门学问。

要不当官是一门学问和哲学呢？

快到凌晨五点，所有人都在灯火通明的大殿门前等候，你会发现今天的人特别多，而且很多陌生的面孔，原来很多在外的地方官员都回来了，而且带着各地的贡品。

于是，刚刚在殿外的情况你又要来一遍，而且忌讳更多，毕竟你也不知道某个刺史是那个尚书的学生的小舅子，他又亲近那一派，祖上血脉如何，又忌讳那一派不是？

而且站位这个东西，远比之前更讲究，在今天，稍微错一点就是深仇大恨和奇耻大辱。

等到辰时初，也就是刚好五点整的时候，随着宦官高呼，李南那个极为不靠谱的姐夫终于上来了，他还穿着最郑重的冕服，远远地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极远处的龙椅上。

所谓礼服，并不是电视里面看的黄色的袍子绣着龙，黄袍是皇帝平时穿的，而今天，他穿着黑色大袖外袍，红黄色系下裙，有些地方露出白色的中衣。外袍和下裙上都有繁复华丽的花纹装饰，另外还有一大堆配饰如剑、佩、绶、鞶带、大带、蔽膝等。

李南竟然发现果然人靠衣装，自己那个油腻的姐夫穿上这套冕服，带着起码十几斤沉的冠冕，就是大家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块长方形板子前后都有垂十二旒的“衮冕”，竟然有了几分样子。

这是皇帝最郑重的冠冕了，只在登基祭天和新年大朝会的时候穿一次，那个垂珠串叫“旒”，根据场合，分为十二旒、八旒、七旒、六旒、五旒，根据不同的场合，皇帝头顶的重量不同，难怪李南觉得自己的便宜姐夫可能要秃了。

而且“衮冕”还有一组耳塞（黈纩）垂下来挡在耳洞旁边，这是和“垂旒”一起提醒皇帝“别看得太清楚，别听得太明白”，因为“水至清则无鱼”，做天子的最好“无为而治”。

闲话少说，此时皇帝坐定，大朝会开始。

礼乐，起！

此时的奏乐与平时上朝的音乐不太一样，乃是上古雅乐，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此处奏的便是中和韶乐，宣示着皇恩浩荡，泽被天下，中正平和。

怎么说呢，听着就很..........肃穆和大气，反正现代人是欣赏不来，关于古乐和现在乐曲的区别，有心的看官可以百度日本的秦王破阵乐，跟唐时一样，大家就有个体会了。

等到礼乐起，宣布大朝会开始的时候，李南作为一个小官，还得在殿外候着，先是宰相韦巨源宗楚客一流进殿给皇帝请安拜年，作为代表读一片佶屈聱牙除了作者没人能懂的贺年骈文之后，内臣代替皇帝作答后，宰相们再退出来，接受外地府官藩属的贺文朝表，选一道高官的贺表继续宣读……

幸好皇太后武老太太不在，不然宰相还要领着百官一起去给皇太后她老人家拜年，那进入宫中，又是女眷，规矩就更大了。

等到这一套打完收工，你腿也木了，人也冻得跟三孙子一样，这个时候你才能跟着官员们进殿。

礼乐声声中，会有官员站在阶下高声指挥大臣们行礼，名为“典仪”，身边还有嗓门特别大的“赞者”（当然，这个就不是影视剧中的太监了，而是真正的礼部官员，有名额的，为了抢这个露脸的事情经常打破头）。

他们喊“趋”，你就跟在别人身后弯腰拱手小步快走；他们喊“脱舄”，你要把自己脚上的鞋脱掉；喊“解剑”，你就把身上朝服腰间挂着的剑解下来；喊“俛伏”，你要双膝跪倒趴地；喊“兴”的意思是可以站起来了······

经过了这一套不进有些心力交瘁了，接下来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领导讲话时间，当朝的宰相之一“侍中”，今年的话是韦巨源，此时他恭恭敬敬地要上前到皇帝那里接受诏旨，然后回来走到官员们的东北位置，面朝西，大声宣布“有制”（皇上有旨）。

此时不用赞者喊你也知道又要跪了，于是上述过程再整一遍，这个时候才有侍中才宣布刚从皇帝那里领受的旨意和贺年的文章。

说的是什么呢？

“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新的一年来到了，我和大家一起庆贺。）

当然，领导讲完话鼓掌是必要的，唐朝肯定不是鼓掌啊，大家又再拜再兴，到了这时，所谓三拜三兴才结束，你就可以跟大家一起玩尬的了。

唐朝人宴会喜欢跳舞，想必之前都说过，此时大朝会，怎能不献舞以娱天子呢？于是音乐又一变，变成海晏河清曲，或者秦王破阵乐，所有官员上至还能走，下至十八九，都一起随着礼乐扬尘舞蹈起来。

这个舞蹈也是有一定动作和规格的，主要包括一起击掌，扭脖子，跺脚，扬臂，礼部无数经费都花在这个研究上面了，但是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扭屁股，那就是大大失礼，要被嘲笑失礼甚至要治罪的。

领导也讲完话了，舞也跳完了，该年会抽奖了吧，你在想桃子呢！！！

该掏钱了！！

此时各地官员和番邦使节进贡，或是祥瑞，或是奇珍异宝，不少耆老和文化人献上书法画作，眼里只有珠玉的俗气蛮夷献上珠宝异兽美人，一时间好不热闹。

顺便说一句，如果李南没有拦住南雀他们的使团，女蛮国小姐姐们，这个时候也是要上来献舞献宝递交国书和珠玉的，当然，今年她们的礼品也是随着日本国使节一起送来了。

其中个别游牧民族，面对他们最最敬爱的这一代的天可汗，还要来个“捧足嗅靴”礼，他们先跳舞，伴随着异域风情的大鹏展翅或者扭脖子，跳到皇帝身边之后，捧着李南便宜姐夫的臭脚，如果小狼向头狼表示尊敬一样，轻轻地嗅，甚至亲吻靴子。

当然，有个唐朝使节也曾经对草原上某个可汗行过如此理解，后来回国因为丧权辱国的罪名给灭了全族。

正所谓“华夷文物贺新年，霜仗遥排风阙前。一片彩霞迎曙日，万口红烛动春天。称觞山色和元气，端冕炉火迭瑞烟。共说正初当圣泽，试过西掖问群贤。”

等到大家伙掏了钱，皇帝高兴之下，这才宣布上酒上菜，大家一起嗨嗨皮皮。

众所周知，越是规格越大的饭局参与的人都吃不饱也吃不好，更何况还是在封建主义的唐朝，一杯花椒酒，一盘五辛盘，一碟冷猪肉是必备，然后其他的就看今年的天干地支了，比如今年是辛卯年，属西方阴金，那么来自西域的菜式可能多一点，但是其他各地的菜肴也要有一些，不过很多都是看盘，只能看不能吃的。

御厨的手艺和皇宫的食材都是很厉害的，但是此时哪里吃得下，此时宰相再次带头敬酒，皇帝举杯，众人战战兢兢请酒，然后皇帝再回敬大家，如此过了几回，音乐又变，此时宫娥开始跳舞，皇帝宣布不必拘礼，与众同乐，此时你就要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当然是献诗啊，你不会以为你真的是来吃饭的吧？不会吧，不会吧。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拍马屁的机会，还不赶紧献诗？

什么“圣恩宽似海，世态乐同春。”什么“但愿庆成天下福，赋诗岂必从甘泉”，反正就是吉利话和拍马屁呗。

刚刚喝了几杯药味浓重的酒，还没有吃菜呢，你就听到某个中书献诗了，然后皇帝大乐，众人饮酒一杯，你不得不饮酒，刚刚才放下杯子，又有一个官员献诗了，皇帝又赐酒，众人又喝，而且皇帝还让将他这首比较喜欢的马上让人传唱，你还得跟着哼哼两句。

此时你可能回点本了，如果你之前献上了自己花大半年贪来的金钱买的重宝，又做了一首极好的诗，皇帝就会赐你点东西，或是麟趾金，或是明珠，或是御酒一坛，或是金花两朵，反正咱要的是在皇帝心目中留下名字，东西好不好不重要。

今天参与宴会的人很多，但是能跟皇帝一个殿里吃饭的起码得四品甚至三品往上吧，剩下的小官都在另一个殿吃饭，李南好歹钻了个亲戚的空子混进去，但是他也发觉今天的人真是不少。

等到一轮一轮的诗做完，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的李南也就喝个头大，面前凑个天子圣恩多，帮我找老婆之类的“名句”之后，等到下午，这场极为“殊荣”的宴会才算是结束啦。

这场对于所有人都是折磨，特别是皇帝，恨不得早点结束的朝会搞完之后，大臣这才带着满肚子酒和发麻的双腿和膝盖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晚上的与同僚和亲朋的欢聚。

当然，作为小舅子的李南，还没有出宫，就看到了太平公主的马车.........

还有一场皇帝“家宴”在等着他，而且高力士也悄悄送来了“请柬”，家里还有一堆各种“新年杂事”，穿越客顿时只觉得身心俱疲。

至于这个究竟是什么，咱们按下不表，看明天情况再说！

像唐朝人一样过年(2)(免费章 给大家拜年) 伟大的万物之母的女娲娘娘，此时又被叫做女希氏，或者帝娲、风皇、据说因为女娲姓风，叫做风里希，所以以风皇称呼之。

这女娲娘娘补天之后，觉得非常寂寞，然后就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人这一点，关于古代人和现代人都是没有杠抬的，但是李南到了现在才知道，关于这个故事的认知，原来古代和现在有着巨大不同。

在汉唐时候的古人认知里，这个故事还有个更完整版本“董勋答问礼俗曰：“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

据说这位伟大的万物之母最开始造的不是人，第一天先是造了鸡，第二天造了狗，第三天造了猪.........直到第七天才造了人，这一点跟西方上帝七日造人简直巧合无比，而这也是鸡狗猪牛羊马被称为六畜的原因。

所以正月初一，被唐人称作鸡日，这一天不能杀鸡，为什么鸡在大年初一这个日子呢，主要还是因为太阳。

正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日藏金乌越藏兔，鸡这个动物牢牢地跟太阳一起绑定了，所以正月初一这个阳气上升阴气下降，象征冬去春来的大日子，就跟长夜过去黎明到来一样，所以需要含有五德的金鸡来报晓，所以大年初一被称为鸡日，一点毛病都没有。

之前讲过，唐朝人的年夜饭不是在除夕，而是在初一，过年最隆重的节日除了正月十五，就是大年初七的“人日”了，也就是后世大家上班的日子。

今天是大年初一，李南作为家中男主人，大唐的官员参加了大朝会的同时，太平公主作为宫中女眷，大唐的长公主，也有属于自己的朝会，带着药娘和南雀来宫中拜贺皇后。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来。

这一天算是韦皇后一年当中最高兴的日子之一，因为这是一年中唯一一天，她那位小姑子得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自己祝寿行礼，自己还要坦然受之，平日里哪有这种机会，轻轻福了一福就算过了，自己还要还礼。

而且正所谓王不见王，两位大唐最有权势的女人，平日里都是避而不见的。

就是因为要互相行礼！

而今天，韦皇后算是逮着机会啦。

女人越多的地方，各种勾心斗角和攀比简直比男人更甚，李南今天起来的早，药娘南雀甚至太平公主比他起的还早，甚至她们三个从昨晚除夕到现在就没有睡过。

大年除夕晚上，子时一过，穿越客家里烧了不少爆竹，所有人给家主和家主娘子行礼祝福过后，三位妇人就开始打扮起来。

虽然老失之前讲过唐朝的妇人打扮之辣眼，而且各种饰物之繁琐，头上还要顶着假发，但是今天各家贵妇进宫拜会，所以每家的女主人铆足了劲，在合乎自己阶级和利益的范围内，拼命打扮自己。

“第一品花钿九树，翟九等。第二品花钿八树，翟八等。第三品花钿七树，翟七等。第四品花钿六树，翟六等。第五品花钿五树，翟七等”

贵妇头上饰物虽然有规定，但是各家贵妇在各种饰物的材质和大小上，可谓是花尽了心思。

比如你用西山的纯金，南海的明珠，花枝用象牙雕刻，我就用名匠打造的西域风格的步摇，上面的花蕊换成海外的红宝石，做成梅花形状，衣服上也用了翠羽，璎珞加上明珠装饰，人人头上顶着十几斤重量，反正就是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都穿了出来。

而且此时不仅流行贵妇头顶厚厚的假发，还流行长达30-40厘米的发钗，就是南雀头上那根鎏金菊花纹银钗，就有一尺长，两寸半宽，差不多将近一两重。远远看着，所有的妇人都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

当然，太平公主一流自然百无禁忌啦，除了不能像皇后一样带着九只凤凰的凤冠，她的衣服装饰简直无一不比皇后还要华美奢靡，光是她头顶那块用整方无暇美玉做的玉冠，称为“玉叶冠”的，就是稀世重宝，全天下，不，甚至就是后来的盛唐，也没有与之相比的。

后世有人感叹道，“太平公主玉叶冠，虢国夫人夜光枕，杨国忠之锁子帐，皆稀代之宝，不能计其直。”

李南出门早，太平公主她们出门还要更早，她们要赶在这帮上朝的男人之前，赶到大明宫。

为什么会这么早，不就是因为女眷太多，怕被人觑了容貌去么？

唐人过年，每家每户的主妇们，其实才是最累的。

唐代虽然开放，但女性单独上街还是不被认可的事情，此时女性出门，稍微有点钱的小民都会坐车。

而且因为没有车辕这种转向技术，一般都是两轮的牛车或者马车，车厢低矮，他们只能盘腿坐在牛车内部，而且没有窗户，里面十分气闷，再加上颠簸，所以穿越客当年宁愿被人嘲笑骑驴也不愿意坐车。

当然这是一般贵妇的选择，有品级的高等贵妇可以选择坐步辇，也就是唐朝的轿子，就跟后世的滑竿一样，只有座位但是四面没有封闭，吹着寒风被人抬一路，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但就是步辇，坐的人也是极少，因为它四面没有遮挡被人看，被认为“过为轻率，深失礼容”，被礼部给禁止了，所以不少唐人贵妇有些性子急的，干脆就自己骑马了。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曾经不是骑着马招摇过市么？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各家的贵妇们怕是从除夕子时一过，就开始打扮，急急忙忙地坐着车出门赶往宫城了。

当然，作为长公主，太平公主是有特权的，她的座驾类似后世的轿子，而且比八抬大轿还八抬大轿。

整整十几人抬着，是一个横扁的长方体，不是后世那种四四方方的大轿子，而是像一个小屋子那样，还有飞檐屋顶、直棂窗，四面有金铃，叮铃叮铃的声音用来告诉众人回避。

轿子里面有炭盆，蜜饯、香炉，下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是一张矮几，上面还有可以躺着的矮榻，药娘抱着孩子，南雀嘻嘻笑着吃着蜜饯，太平公主笑吟吟地躺在矮榻上，被人抬着进宫。

这种规格的载具，只有皇后和公主这个级别才有，甚至小县主李玄玄都没有，此时小县主李玄玄正在相王府里玩耍，跟女冠隐聊天哩。

太平公主进得皇宫，自然不会下轿，出于某种心思，她让人抬着轿子在后宫里转了一圈，见到的人无不跪下对着轿子行大礼，个别贵一点的贵妇，还会被邀请到轿子里聊一聊长安最新的八卦和首饰样子哩。

轿子的最后一站，就是皇后所在的宫殿，此时太平公主不情不愿地下轿，学着那位宰相一般，站在所有命妇公主的最前面，等着辰时到，殿门开，然后她代表天下贵妇去给皇后拜年。

这是她最不爽的时刻，也是韦后最爽的时刻。

于是太平公主踩着点刚刚到宫殿门口，里面就派人来请长公主进去叙话，太平公主固辞，里面又请，太平公主又辞，如此三请三辞等固定戏码后，殿门也开了，太平公主进去给皇后拜年。

正所谓后宫，内廷也，拜年的流程跟前面的正旦大朝会一样，只是换成了女人，也有番邦的下国使节送来贺年表和礼物，也有外地的命妇过来请安。

幸好此时唐代妇女行礼不需要像男人一样跪下，出于身上带的饰物考虑，只需要微微欠身，不然弯腰到地的话头重脚轻的她们站不站得起来还另说，身上的零零碎碎叮叮当当的一起乱响甚至掉落，岂不是大大失礼？

只不过拜年完毕后，皇后与众位贵妇的宴会当中，众位贵妇是赚钱的。

这女人们在一起，无非就是比夫家、比娘家、比首饰、比孩子么，为了争奇斗艳，力压其余妇人，给自家挣脸，富有的长安贵妇们，送给皇后的礼物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珍奇。

什么南海龙涎香五方，什么斗大的夜明珠组成的韦字图，反正她们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越贵重越好。

而作为天下第一贵妇的韦皇后，掌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她，怎么会被这帮妇人比了下去，回赐的礼物也是更加贵重无比，哪怕心里在滴血，为了面子这不是得豁出去？

太平公主今年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源源不断地南太平集团让她底气十足，而决定抛弃部分长安产业的她，更是花了重金，打造了一顶仅仅次于自己头上的玉叶冠的银冠送给了皇后。

反正此时银比金稀罕，日本的白银又好，女蛮国小姐姐们送来了大批银子。

银冠被打造成皇后日常戴的冠冕模样，纹路是仙草纹和灵芝云的造型，上面用金丝勾勒成繁复的花枝纹，上面装饰着七宝，鸽子蛋大小的明珠为蕊，旁边是米粒大小的明珠做的花瓣，帽子顶部有两条龙，龙口衔着宝石，宝石下面是用极为细小的金丝编成的垂旒，坠着两粒红宝石，看着就奢侈华丽到让人目瞪口呆。

这顶冠冕一呈上，所有人啧啧称奇目眩神迷，韦皇后嘴里笑嘻嘻，心里mmp。

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竟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宝物！！！

看着那个可恶的“贱婢”带着玉叶冠一副轻描淡写地说区区薄礼，愿皇后福寿绵长的敷衍样子，她觉得自己带上去怕不是要少活几年。

这个贱婢太猖狂了！！！

穿着百鸟裙的安乐公主看着自己的姨妈，顿时觉得奇耻大辱。讲道理，她今天穿的算是不错了，百鸟裙使用采百鸟羽毛织成，动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但是看着南音山庄那几位的穿着，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安乐公主的裙子颜色鲜艳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是另一种，在阳光下呈一种颜色，在阴影中又是另一种，反正不知其本色如何，裙上闪烁着百鸟图案，上面用金丝细细编制，绚丽无比。

但是她此时看着太平公主那一身极为“大胆”的装束，暗暗啐了一**奔无耻之余，也觉得眼前一亮。

今天她们三个里面穿的，就是李南给出的种花家传统晚礼服，旗袍！！

旗袍作为最适合东方女性的礼服，在李南给出图样后云纨嘉结合唐时装饰改完之后，凸出了三人的身体美感的同时，又穿上了高跟鞋，让三人看着亭亭玉立，前凸后翘，脖子下面全是腿。

在出来之前，三人除了南雀，对于新的服饰都有些抵触甚至脸红，结果等到穿上之后，嚷着赶紧换了的三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两眼放光的李南，各自啐了一口之后就再也脱不下来了，此时看着殿内众位贵妇“杀人式”的眼光，三人好似得胜的将军一样自豪和骄傲。

被比下去了！！众人心头都有这么一副念头，不少机灵点的贵妇赶紧让侍女把服饰的样子记下来，自己也好回去做一身。

面对着众人嘴上不要命的夸赞，太平公主知道她们心中的想法，于是愈加得意了，轻轻地瞟了坐上的韦氏那个贱妇一样，眼中的轻蔑气得对方手指在发抖。

为了压住太平公主的嚣张气焰，韦皇后也下了血本，以太平公主搬出大明宫无地居住为由，她做主将骊山和终南山附近的大片皇室庄园，全部封给了太平公主！

这个封赏一出，众人无不咋舌，太平公主也有些吃惊，觉得韦氏妇就是蠢，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向皇后谢过封赏，一点也没有推辞，让有心等她推辞后收回部分的韦后险些气炸了肺。

在太平公主喜滋滋地磕头谢恩后，殿内的气氛才恢复过来，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看着主座上那位的神色，各自很懂事的不提刚才的事情，各种拜年话和祝福语不要钱的奉上。

于是酒宴摆下。

就在李南在前面的大殿喝得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太平公主也被各种各样的马屁和献礼弄得笑靥如花。

她可不是李南那种小角色，作为今天的第二号人物，不少贵妇给韦皇后准备礼物的同事，她也有一份收入，得了大片土地的她很开心，随手回赠的东西比皇后更加贵重，就是做给韦皇后母女看的，气得安乐公主连原本预计的带着宫女给母后献舞，炫耀一下新从益州献来单丝碧罗笼裙都没有必要了。

她们这群贵妇喝酒，自然不像前面的男人一样作诗，因为她们本身文化水平有限，今天也不能像平日那样让士子进来献诗，草草让侍女们做了几句诗之后，就开始各位贵妇喜闻乐见的八卦宴饮环节。

谁谁谁家的孩子搞基了，谁谁谁家的女人跟阿舅扒灰（唐朝管老公公叫阿舅，婆婆叫阿姑），谁谁谁家的男人升职了，当了梅州刺史，大把的金银往家里扔........反正就在歌舞声声中，各位贵妇言笑盈盈间，或是喝酒行令，或是大把的铜钱金叶子打赏侍女，或是暗戳戳地嘲讽自己的对头，反正就是言笑晏晏间，各种阴阳怪气。

众人吃酒行乐，看着歌舞，直到前面有个小黄门暗戳戳地出现在门口，然后一个侍女匆匆进门在皇后的侍女面前耳语几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前面的宴会结束了，该回家了。

于是堂下众妇都看着太平公主，没有她领头，没人敢说话。于是太平公主也感叹早该结束了，领头行礼并且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告辞，而且还说了一系列的吉祥话。

虽然韦皇后早就一肚子气想要让这个太平贱妇滚蛋了，但是她还要回礼，做出不舍的样子挽留。

于是再来一次姐姐不急这一时，终了席去，或者臣妹等不胜酒力还乞告辞，愿皇后万福之类的话语，等到三辞三留之后，太平公主带头，众位贵妇这才按照品级，依次上前祝福然后离开。

于是太平公主终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后的正殿，带着愉悦和轻蔑的笑容，坐上自己的专属马车等自己的男人去。

唐人有初一吃团年饭的习俗，你不会以为他们回家吃团年饭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作为李家的长女，目前地位身份最高的人物，外朝和内廷的官方拜会完了，她作为长姊，还要跟着李南，参加她兄长李显办的家宴。

没办法，作为她们这种大人物，各种觥筹交错间就是他们的主战场，所以喝得歪歪斜斜地李南看着门口的太平公主南雀和药娘，只觉得肚子一痛。

究竟穿越客的大年初一如何，还且听下回分解。

像唐朝人一样过年(2)(免费章 给大家拜年) 伟大的万物之母的女娲娘娘，此时又被叫做女希氏，或者帝娲、风皇、据说因为女娲姓风，叫做风里希，所以以风皇称呼之。

这女娲娘娘补天之后，觉得非常寂寞，然后就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人这一点，关于古代人和现代人都是没有杠抬的，但是李南到了现在才知道，关于这个故事的认知，原来古代和现在有着巨大不同。

在汉唐时候的古人认知里，这个故事还有个更完整版本“董勋答问礼俗曰：“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

据说这位伟大的万物之母最开始造的不是人，第一天先是造了鸡，第二天造了狗，第三天造了猪.........直到第七天才造了人，这一点跟西方上帝七日造人简直巧合无比，而这也是鸡狗猪牛羊马被称为六畜的原因。

所以正月初一，被唐人称作鸡日，这一天不能杀鸡，为什么鸡在大年初一这个日子呢，主要还是因为太阳。

正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日藏金乌越藏兔，鸡这个动物牢牢地跟太阳一起绑定了，所以正月初一这个阳气上升阴气下降，象征冬去春来的大日子，就跟长夜过去黎明到来一样，所以需要含有五德的金鸡来报晓，所以大年初一被称为鸡日，一点毛病都没有。

之前讲过，唐朝人的年夜饭不是在除夕，而是在初一，过年最隆重的节日除了正月十五，就是大年初七的“人日”了，也就是后世大家上班的日子。

今天是大年初一，李南作为家中男主人，大唐的官员参加了大朝会的同时，太平公主作为宫中女眷，大唐的长公主，也有属于自己的朝会，带着药娘和南雀来宫中拜贺皇后。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来。

这一天算是韦皇后一年当中最高兴的日子之一，因为这是一年中唯一一天，她那位小姑子得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自己祝寿行礼，自己还要坦然受之，平日里哪有这种机会，轻轻福了一福就算过了，自己还要还礼。

而且正所谓王不见王，两位大唐最有权势的女人，平日里都是避而不见的。

就是因为要互相行礼！

而今天，韦皇后算是逮着机会啦。

女人越多的地方，各种勾心斗角和攀比简直比男人更甚，李南今天起来的早，药娘南雀甚至太平公主比他起的还早，甚至她们三个从昨晚除夕到现在就没有睡过。

大年除夕晚上，子时一过，穿越客家里烧了不少爆竹，所有人给家主和家主娘子行礼祝福过后，三位妇人就开始打扮起来。

虽然老失之前讲过唐朝的妇人打扮之辣眼，而且各种饰物之繁琐，头上还要顶着假发，但是今天各家贵妇进宫拜会，所以每家的女主人铆足了劲，在合乎自己阶级和利益的范围内，拼命打扮自己。

“第一品花钿九树，翟九等。第二品花钿八树，翟八等。第三品花钿七树，翟七等。第四品花钿六树，翟六等。第五品花钿五树，翟七等”

贵妇头上饰物虽然有规定，但是各家贵妇在各种饰物的材质和大小上，可谓是花尽了心思。

比如你用西山的纯金，南海的明珠，花枝用象牙雕刻，我就用名匠打造的西域风格的步摇，上面的花蕊换成海外的红宝石，做成梅花形状，衣服上也用了翠羽，璎珞加上明珠装饰，人人头上顶着十几斤重量，反正就是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都穿了出来。

而且此时不仅流行贵妇头顶厚厚的假发，还流行长达30-40厘米的发钗，就是南雀头上那根鎏金菊花纹银钗，就有一尺长，两寸半宽，差不多将近一两重。远远看着，所有的妇人都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

当然，太平公主一流自然百无禁忌啦，除了不能像皇后一样带着九只凤凰的凤冠，她的衣服装饰简直无一不比皇后还要华美奢靡，光是她头顶那块用整方无暇美玉做的玉冠，称为“玉叶冠”的，就是稀世重宝，全天下，不，甚至就是后来的盛唐，也没有与之相比的。

后世有人感叹道，“太平公主玉叶冠，虢国夫人夜光枕，杨国忠之锁子帐，皆稀代之宝，不能计其直。”

李南出门早，太平公主她们出门还要更早，她们要赶在这帮上朝的男人之前，赶到大明宫。

为什么会这么早，不就是因为女眷太多，怕被人觑了容貌去么？

唐人过年，每家每户的主妇们，其实才是最累的。

唐代虽然开放，但女性单独上街还是不被认可的事情，此时女性出门，稍微有点钱的小民都会坐车。

而且因为没有车辕这种转向技术，一般都是两轮的牛车或者马车，车厢低矮，他们只能盘腿坐在牛车内部，而且没有窗户，里面十分气闷，再加上颠簸，所以穿越客当年宁愿被人嘲笑骑驴也不愿意坐车。

当然这是一般贵妇的选择，有品级的高等贵妇可以选择坐步辇，也就是唐朝的轿子，就跟后世的滑竿一样，只有座位但是四面没有封闭，吹着寒风被人抬一路，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但就是步辇，坐的人也是极少，因为它四面没有遮挡被人看，被认为“过为轻率，深失礼容”，被礼部给禁止了，所以不少唐人贵妇有些性子急的，干脆就自己骑马了。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曾经不是骑着马招摇过市么？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各家的贵妇们怕是从除夕子时一过，就开始打扮，急急忙忙地坐着车出门赶往宫城了。

当然，作为长公主，太平公主是有特权的，她的座驾类似后世的轿子，而且比八抬大轿还八抬大轿。

整整十几人抬着，是一个横扁的长方体，不是后世那种四四方方的大轿子，而是像一个小屋子那样，还有飞檐屋顶、直棂窗，四面有金铃，叮铃叮铃的声音用来告诉众人回避。

轿子里面有炭盆，蜜饯、香炉，下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是一张矮几，上面还有可以躺着的矮榻，药娘抱着孩子，南雀嘻嘻笑着吃着蜜饯，太平公主笑吟吟地躺在矮榻上，被人抬着进宫。

这种规格的载具，只有皇后和公主这个级别才有，甚至小县主李玄玄都没有，此时小县主李玄玄正在相王府里玩耍，跟女冠隐聊天哩。

太平公主进得皇宫，自然不会下轿，出于某种心思，她让人抬着轿子在后宫里转了一圈，见到的人无不跪下对着轿子行大礼，个别贵一点的贵妇，还会被邀请到轿子里聊一聊长安最新的八卦和首饰样子哩。

轿子的最后一站，就是皇后所在的宫殿，此时太平公主不情不愿地下轿，学着那位宰相一般，站在所有命妇公主的最前面，等着辰时到，殿门开，然后她代表天下贵妇去给皇后拜年。

这是她最不爽的时刻，也是韦后最爽的时刻。

于是太平公主踩着点刚刚到宫殿门口，里面就派人来请长公主进去叙话，太平公主固辞，里面又请，太平公主又辞，如此三请三辞等固定戏码后，殿门也开了，太平公主进去给皇后拜年。

正所谓后宫，内廷也，拜年的流程跟前面的正旦大朝会一样，只是换成了女人，也有番邦的下国使节送来贺年表和礼物，也有外地的命妇过来请安。

幸好此时唐代妇女行礼不需要像男人一样跪下，出于身上带的饰物考虑，只需要微微欠身，不然弯腰到地的话头重脚轻的她们站不站得起来还另说，身上的零零碎碎叮叮当当的一起乱响甚至掉落，岂不是大大失礼？

只不过拜年完毕后，皇后与众位贵妇的宴会当中，众位贵妇是赚钱的。

这女人们在一起，无非就是比夫家、比娘家、比首饰、比孩子么，为了争奇斗艳，力压其余妇人，给自家挣脸，富有的长安贵妇们，送给皇后的礼物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珍奇。

什么南海龙涎香五方，什么斗大的夜明珠组成的韦字图，反正她们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越贵重越好。

而作为天下第一贵妇的韦皇后，掌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她，怎么会被这帮妇人比了下去，回赐的礼物也是更加贵重无比，哪怕心里在滴血，为了面子这不是得豁出去？

太平公主今年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源源不断地南太平集团让她底气十足，而决定抛弃部分长安产业的她，更是花了重金，打造了一顶仅仅次于自己头上的玉叶冠的银冠送给了皇后。

反正此时银比金稀罕，日本的白银又好，女蛮国小姐姐们送来了大批银子。

银冠被打造成皇后日常戴的冠冕模样，纹路是仙草纹和灵芝云的造型，上面用金丝勾勒成繁复的花枝纹，上面装饰着七宝，鸽子蛋大小的明珠为蕊，旁边是米粒大小的明珠做的花瓣，帽子顶部有两条龙，龙口衔着宝石，宝石下面是用极为细小的金丝编成的垂旒，坠着两粒红宝石，看着就奢侈华丽到让人目瞪口呆。

这顶冠冕一呈上，所有人啧啧称奇目眩神迷，韦皇后嘴里笑嘻嘻，心里mmp。

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竟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宝物！！！

看着那个可恶的“贱婢”带着玉叶冠一副轻描淡写地说区区薄礼，愿皇后福寿绵长的敷衍样子，她觉得自己带上去怕不是要少活几年。

这个贱婢太猖狂了！！！

穿着百鸟裙的安乐公主看着自己的姨妈，顿时觉得奇耻大辱。讲道理，她今天穿的算是不错了，百鸟裙使用采百鸟羽毛织成，动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但是看着南音山庄那几位的穿着，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安乐公主的裙子颜色鲜艳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是另一种，在阳光下呈一种颜色，在阴影中又是另一种，反正不知其本色如何，裙上闪烁着百鸟图案，上面用金丝细细编制，绚丽无比。

但是她此时看着太平公主那一身极为“大胆”的装束，暗暗啐了一**奔无耻之余，也觉得眼前一亮。

今天她们三个里面穿的，就是李南给出的种花家传统晚礼服，旗袍！！

旗袍作为最适合东方女性的礼服，在李南给出图样后云纨嘉结合唐时装饰改完之后，凸出了三人的身体美感的同时，又穿上了高跟鞋，让三人看着亭亭玉立，前凸后翘，脖子下面全是腿。

在出来之前，三人除了南雀，对于新的服饰都有些抵触甚至脸红，结果等到穿上之后，嚷着赶紧换了的三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两眼放光的李南，各自啐了一口之后就再也脱不下来了，此时看着殿内众位贵妇“杀人式”的眼光，三人好似得胜的将军一样自豪和骄傲。

被比下去了！！众人心头都有这么一副念头，不少机灵点的贵妇赶紧让侍女把服饰的样子记下来，自己也好回去做一身。

面对着众人嘴上不要命的夸赞，太平公主知道她们心中的想法，于是愈加得意了，轻轻地瞟了坐上的韦氏那个贱妇一样，眼中的轻蔑气得对方手指在发抖。

为了压住太平公主的嚣张气焰，韦皇后也下了血本，以太平公主搬出大明宫无地居住为由，她做主将骊山和终南山附近的大片皇室庄园，全部封给了太平公主！

这个封赏一出，众人无不咋舌，太平公主也有些吃惊，觉得韦氏妇就是蠢，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向皇后谢过封赏，一点也没有推辞，让有心等她推辞后收回部分的韦后险些气炸了肺。

在太平公主喜滋滋地磕头谢恩后，殿内的气氛才恢复过来，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看着主座上那位的神色，各自很懂事的不提刚才的事情，各种拜年话和祝福语不要钱的奉上。

于是酒宴摆下。

就在李南在前面的大殿喝得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太平公主也被各种各样的马屁和献礼弄得笑靥如花。

她可不是李南那种小角色，作为今天的第二号人物，不少贵妇给韦皇后准备礼物的同事，她也有一份收入，得了大片土地的她很开心，随手回赠的东西比皇后更加贵重，就是做给韦皇后母女看的，气得安乐公主连原本预计的带着宫女给母后献舞，炫耀一下新从益州献来单丝碧罗笼裙都没有必要了。

她们这群贵妇喝酒，自然不像前面的男人一样作诗，因为她们本身文化水平有限，今天也不能像平日那样让士子进来献诗，草草让侍女们做了几句诗之后，就开始各位贵妇喜闻乐见的八卦宴饮环节。

谁谁谁家的孩子搞基了，谁谁谁家的女人跟阿舅扒灰（唐朝管老公公叫阿舅，婆婆叫阿姑），谁谁谁家的男人升职了，当了梅州刺史，大把的金银往家里扔........反正就在歌舞声声中，各位贵妇言笑盈盈间，或是喝酒行令，或是大把的铜钱金叶子打赏侍女，或是暗戳戳地嘲讽自己的对头，反正就是言笑晏晏间，各种阴阳怪气。

众人吃酒行乐，看着歌舞，直到前面有个小黄门暗戳戳地出现在门口，然后一个侍女匆匆进门在皇后的侍女面前耳语几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前面的宴会结束了，该回家了。

于是堂下众妇都看着太平公主，没有她领头，没人敢说话。于是太平公主也感叹早该结束了，领头行礼并且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告辞，而且还说了一系列的吉祥话。

虽然韦皇后早就一肚子气想要让这个太平贱妇滚蛋了，但是她还要回礼，做出不舍的样子挽留。

于是再来一次姐姐不急这一时，终了席去，或者臣妹等不胜酒力还乞告辞，愿皇后万福之类的话语，等到三辞三留之后，太平公主带头，众位贵妇这才按照品级，依次上前祝福然后离开。

于是太平公主终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后的正殿，带着愉悦和轻蔑的笑容，坐上自己的专属马车等自己的男人去。

唐人有初一吃团年饭的习俗，你不会以为他们回家吃团年饭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作为李家的长女，目前地位身份最高的人物，外朝和内廷的官方拜会完了，她作为长姊，还要跟着李南，参加她兄长李显办的家宴。

没办法，作为她们这种大人物，各种觥筹交错间就是他们的主战场，所以喝得歪歪斜斜地李南看着门口的太平公主南雀和药娘，只觉得肚子一痛。

究竟穿越客的大年初一如何，还且听下回分解。

像唐朝人一样过年(3) 正月初一，日子属鸡，喝花椒酒，吃五辛盘。这是大年初一唐人家家户户要吃的东西，半个时辰后，看着自己面前的花椒酒和五辛盘，穿越客不仅有些郁闷。

前面已经说过，五辛盘又叫馈春盘，春盘，由于口音问题，如果不是唐朝没有dvd，穿越客就要听成窥春盘或者春盘，以为还是什么违禁品。

其实五辛盘就是五种辛辣的菜蔬做成的生拌沙拉，主要是大蒜小蒜云苔韭菜香菜，这是李南家里吃的，宫中的五辛盘当然要高雅一点，除了大蒜小蒜以外，其他三种换成了芦菔（也就是萝卜缨子），芹芽（嫩芹菜）和嫩嫩的芥菜。

虽然怎么看怎么像是喂鸡，但是今天就是鸡日，没毛病啊。

比起方才内外廷的朝会酒宴，此时的皇家家宴比起方才，对于穿越客来说更加难受。看着一左一右坐在一边的两尊大神，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主座上的皇帝。

一边是厉害的老婆，一边是更加厉害的妹妹，而且在座的没有武氏诸王，剩下的都是收了太平公主南太平集团份子钱的李氏皇族，特别是在武皇年间被欺负狠了的李氏耆老，把对于武氏的恨全部转移到了韦氏身上，个个阴阳怪气，倚老卖老。

哪怕韦皇后再权势惊天，也扛不住整个李氏不是？而且这边还有一位权势更加惊天的李家自家人呢，李氏的皇族们越看李南和太平公主两口子越顺眼，韦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假。

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李南这个新姑爷就惨了，无论哪头的，都拼命向他敬酒，哪怕他的皇帝大舅子也不放过他——每当他老婆韦后想要yygq的时候，皇帝就开始举杯，将韦后的话堵在喉咙里。

因为是家宴，今天相王等诸王也来了，等到宴会进行到一半，比他们小一辈的，他们就在小豆丁李重茂的带领下扬尘舞蹈，以娱亲长.......

跳舞的人中，不少王爷都三四十岁了，但是这是规矩，他们不得不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模仿着老莱娱亲，为亲长和敬爱的皇帝祝寿。

李南作为外戚，好在一上来就是大辈，所以当他兴致勃勃地看完舞蹈后准备摸出红包的时候，被一旁的太平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意思是家里胡闹就算了，别给我在这里丢人。

唐朝是没有压岁钱的！也没有红包一说！！

压岁钱或者“压祟钱”“压惊钱”，这个习俗来源于宋朝，而且给的也很少，通常是几枚铜钱也就是了，就跟后世富有的两广地区一样，哪怕富庶如他们，过年的利是也就是十块二十块，五十块就算是顶天了。

当然，不是唐朝小孩子过年就没得收，如果长辈特别疼小孩的，可以给一些金玉之物，但不能是钱，作为家里的“大妇”，太平公主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声吩咐下，金子做的小猴子端了一大盘上来。

今年是戊申年，属猴，于是李南给了在座的众人一人一个金猴，太子还是玉猴，然后接受着众人的跪拜行礼，特别是还有几个比他岁数都大的王爷祝寿，简直不要太美。

李九这个时候看出了李南的得意，于是他起哄着要李南作诗，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年岁大的小王爷们的提议，特别是那位安乐公主，他们早就看这个“幸进小人”不爽了，于是李南看着他们，慨然吟出了金猴奋起千钧棒.........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在这个年代是赤果果的反诗，就跟那句敢笑黄巢不丈夫一样，所以他赶紧装醉瘫倒在地，引起了阵阵哄笑和太平公主的瞪眼。

李南出丑了一阵过后，韦皇后心情好了不少，故意装作关心地问了几句，李南赶紧自嘲，于是场面活泛了起来，大舅哥李显对着李南做出了一个好兄弟的眼神。

于是酒宴重开，刚刚被折了面子的太平公主为何缓和气氛，主动跟人聊天祝酒，韦皇后也不甘示弱，李显等人瑟瑟发抖。

这种更加尴尬人人假装热情的宴会一直持续要将将要到丑时的时候，太平公主赶紧起身告辞，众人也松了一口大气。

唐朝规矩，大年初一是一定要在家里睡觉的，而且哪怕皇帝再不情愿，这一天也要跟自己的梓童同房。

虽然李显和李南这一对难兄难弟有心学着之前一样，两个人来点男人间的宴会和欢乐，但是各自瞅了自己老婆面上假笑但是目露寒光的脸，两人各自点头，一副好兄弟咱们过几天再聚的神情。

急急忙忙赶到家中，李南这下又犯难了，面对着艳若桃花眼含期待的太平公主，还有抱着孩子一副你看着办吧药娘，南雀还在一边煽风点火，为自己今晚跟谁睡苦恼起来。

今天家主要跟家主娘子同房，这是唐朝规矩，所以这也成了家里地位之争。面对这个情况，李南只好谁都不得罪，继续装醉，嘴里嚷着吾还能饮，马上委顿于地。

然后太平公主似乎看破了李南的想法，自顾自地说服侍郎君洗漱，就亲自把李南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南回头看着一脸我和孩子一点都不委屈的药娘，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但是她们都争了我也要争的南雀，终于狠下心来，表示今晚他要追思先人，独自在书房睡，并且强调说这也是他家的规矩。

然后太平公主一脸微妙地表示，既然是郎君家中规矩，妾也不得不遵从。剩下的两位虽然不情愿，但是也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果，表示郎君先人要紧。

于是大年初一的，李南一个人去了书房睡。

到了半夜，门吱扭一声开了，太平公主抱着被子悄悄钻了进来，然后就是药娘，接着后半夜南雀也来了，穿越客高兴之余，各种情话也说了无数，总算是搞定了这一夜。

“狗日的皇帝，不知道在做甚？”第二天一早，李南就感叹着。

大年初二，正是狗日，这个年代日字还是个名词，属于崇高的字眼，所以唐人也没有察觉李南话语中一语双关想要占便宜的心态。

好不容易休息到日上三竿，李南正要唤人起来给自己打洗脸水更衣，结果发觉家里的仆人似乎没有上来，洗脸水还是南雀打的。

大年初二，女儿回门，李南以为自己今天又要进皇宫看看狗日的皇帝在做什么，结果发觉唐朝并没有这个习俗。

事实上，这个习俗传说是明朝的朱元璋和大脚马皇后兴起的，估计也是明清时候的习俗，所以明朝的剑砍不了唐朝的穿越客。

而且今天仆人们休息！

狗作为人类的好朋友，自古就有忠犬的称呼，所以长安规矩，狗日也成了家里仆人休憩的日子，这一天家主们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老失听家里老人说过，史料上并无记载，小说家言，姑妄听之）。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休憩，家里的仆人早就烧好洗脸水放在盆里，做好了饭菜放在厨下，家里的主人只需要端一下或者自己穿衣就是，年纪小的主人，家里的侍女还是会服侍的，只是弄好了之后不会像是往常一样随时在身侧等候并且服侍。

穿越客觉得这个很讲理，年前一直忙，一年到头了，而且年夜饭是在大年初一，初一好不容易忙完了大年初二休息一天，也无可厚非。

于是穿越客高兴了，平时就觉得这帮侍女仆人跟在自己身后有些不得劲，现在好不容易松快了，自己不趁机轻松一把？

讲道理，虽然现在咱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贵族，但是也是苦出身，人民的小米把我养大，总不能一年到头的压榨人民吧。

于是穿越客高高兴兴地下厨炒了两个菜，让太平公主等人换上男装，就要带着她们出门，好好过一回四人世界。

说实话，自己还没有好好在长安逛过呢，去看看西域胡人的杂耍和幻术，吃一吃小吃，买一买年货，顺便去渭水附近烧烤，何等的惬意。

然后他就被太平公主拧得不要不要的。

“郎君如此薄浪无行，怕是有些不妥。”太平公主气哼哼地，就连最体贴的药娘也可可怜怜地看着他，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

“若是郎君想行乐，那长安别宅吾兄所赠美姬，郎君便去好也，省得失体统也。”太平公主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一副看我怀孕了你就憋不住了？我那个皇帝哥哥不是送给你很多美人吗，去啊去啊，别去外面给我丢人。

怎么肥四？？李南的看着欢天喜地的众女一阵的悲切，顿时有些懵逼，好话说了无数，哄了不知道好久，李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原来大年初一和初二，除了初一官员给皇帝拜年以外，老百姓是不出门的，等到初三猪日才走亲访友，街上商铺酒肆也不开门，大家都在家里蹲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南觉得就是因为今天不出门，所以今天仆人们也才放假吧。

而且现在长安百行百业关门，就算上街也没有地方可逛，当然能逛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此时唯一开门的，那就是平康坊，也就是长安的红灯区。

年节时候，正是他们的提高kpi的时候，青楼的小姐们就大年初一庆祝休息一天，初二就开始持壶卖艺和卖身了。

你说不是初二不出门么，怎么会有生意？

当然，哪个时代帝都都有帝漂，没办法回家过年的人们，不少人除夕之前，都会包一个小姐在客店过年，算是异乡人的抱团取暖吧，甚至有人过年都是在青楼过的。

而且还有不少胡商和外国进攻的番邦使臣不是???

所以一听到李南要出门，太平公主合理怀疑自己这个不拘礼法甚至恶趣味大过天的郎君，说不定要带自己去逛青楼。

所以她们对于自家不靠谱的郎君如此色急和不上台面有些生气和悲伤起来。

总算解释清楚了，李南就在家里自娱自乐，自己在家里烤肉吃，好在这件事做得精熟，串完肉串之后，他还准备跟三位娘子好好打一场麻将。

结果想得很好，下午刚刚吃完烤肉的时候，李南就想起了，按照自己家乡的规矩，大年初一初二要上坟，但是想起此时别说自己父母，就是他们父母的父母都还没有出生.......

怎么办？面对着每个穿越客都会遇到的问题，他只好跟父母的先祖上香磕头行礼，而且奉献三牲水果，还炸了自己做得鞭炮，响声之大，差点引来京兆府的人。

好不容易过完初二的时候，初三一大早，还不到四点钟，李南就被太平公主提溜起来了。因为今天李玄玄要过来串门拜年，拜帖年前就送来了，自己要好好准备，而且李家还有几位长老和皇帝自己要去走。

好嘛，李南刚刚开门，就看到站在积雪里可可爱爱的小县主，赶紧让她进门，并且还敲了她一个暴栗，让她以后没事少学程门立雪这一套。

结果又被太平公主和随后的相王夫妇看到了，李南老脸一红。

之所以来这么早，就是因为怕被人发现。这相王夫妇悄咪咪联袂而至，可谓动静不小。作为合伙人，李南不得不高规格接待，给李玄玄的新年礼物就是南洋商贸的货物采购单子，他们采购的商品有一部分就是相王府下的商铺产出，这让两位眉开眼笑，赶紧让李玄玄过来磕头。

好在相王夫妇也是要进宫拜年的，而且根据宫中给的时间就在下午，于是继续交换了部分利益和商量了“大计”之后，他们匆匆走了，李玄玄抱着李南给她的另一份大礼哭笑不得。

虽然不能给压岁钱，但是李南作为师长，还是给李玄玄准备了大礼的，那就是——一堆他还没有来得及布置的寒假作业。

简直是不做人到了极点。

相王夫妇走后，李隆基又带着高力士悄悄摸了进来，开口就是姑父大人和嫂嫂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把李南恶心了一溜够，于是李南赶紧回忆起李隆基前日的舞姿，脸上全是长辈的欣慰。

于是两兄弟互相伤害了之后，李隆基也匆匆走了，还顺走了另一部分的南洋商贸的订购单。

接下来的一上午，李南总算见识到了李家的亲戚有多少，因为他在太平公主的带领下，拜访了一个一个她的“叔伯”，什么三叔公，什么六姑婆，总之就是送上今年的过年分红，然后在长辈夸赞着小伙汁有本事之类的话语中，带着一堆长辈赐的小玩意儿仓皇而逃。

而且这还不算完，拜完长辈后，他们还要赶紧回家，接受太平的子侄辈还有太平一系的官员过来拜年，还有不少外国使节。

规格之隆重，丝毫不亚于皇帝的大朝会，甚至宗楚客都伏低做小给李南行礼，外国的某个王子跪地喊李南耶耶。

这也是独立开府的太平镇国公主的体面，

等到中午时分，太平公主这才结束了被拜年，于是她叫上盛装打扮的药娘和南雀，三人一起进宫去给皇帝拜年。

此时药娘眼泪盈盈又是满脸高兴，说是年前郎君给自家兄长的拜贺信和礼物对方收到了，而且他家送来了蜀中的年货和侄女的拜年信，特别是她那个兄长，今年又添一女，自己想着什么时候抱着孩子回去一趟。

南雀也一脸兴奋地说郎君给女蛮国的大批粮食和布匹女王也收到了，给自己的阿耶又升了官，还给自己一个女王义女的身份，你以后就了不得啦，你是我大女蛮国的驸马啦。

虽然李南觉得女蛮国的驸马就跟唐朝的番邦公主一个意思，但是看着南雀高兴的脸，他忍不住轻轻揽她入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表示年后没事自己就陪她回国一趟，然后他的胸口就被轻轻地抽泣打湿了。

而接过药娘兄长的信，看着里面新添一女，名曰玉环的字眼，李南的心头砰砰跳了起来，决定日后对杨玉环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她接触任何李家人，还有她那个哥哥，自己要不要派人先宰了他？？

而且来信的不止是这两位的家里，蜀中的那位先生也表示新的礼物收到了，给他寄来了新一版的《长短经》，牛凤鸣寄来了当地特产，就连杨空月和沉浮生也有礼物和贺年信送来，蜀中的胡钉铰也送来了庄园的报告，还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送来了贺年信和礼物，甚至焦家都有礼物来。

面对着这些人情往来，不管如何，大过年的，李南还是一一回信，并且奉上不同礼物，给予他们真挚的祝福。

等到弄完这一切，差不多下午两点光景，李南这才骑着驴，太平公主和其余两位坐着她的高级轿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宫中。

讲道理以药娘和南雀的身份，是没办法去给皇帝拜年的，一来皇帝和李南这对妹夫和大舅子臭味相投，所以没有计较，二来则是太平公主地位权力太高太大，素来百无禁忌，她都让出大明宫了，带几个夫君的“妾”进宫，谁敢说个不字。

便是最严苛的礼部官员都不敢对这种大大失礼的行为说什么。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大年初一之后，南雀和药娘都成了三品的命妇，关于这一点，李显和韦皇后一直同意的，朝内没人敢置喙。

这两口子一个是出于歉意，一个是出于给太平公主添堵的心思，反正不管如何，药娘和南雀也是贵人了，李南的孩子的官位甚至比他老爸还高。

等到来到宫中，韦皇后照例“身体不适”没有出现，几人给皇帝李显拜年之后，有些不着调和过分重视家人的皇帝李显赶紧表示，今日只有兄长，并无皇帝，并且以弟妹称呼南雀和药娘。

慌得两人赶紧行礼，结果被太平一把拽住，李显看了李南一眼，眼中满是羡慕和同情。

该死，自己的老婆和小妾如此一条心该多好！

当然皇后和宫中大部分妃嫔也是一条心，不过是都是站在韦后那边的，想起自己想亲近哪个都要按照韦后安排，皇帝看了李南一眼，眼中全是兄弟，哥是过来人了，你这个日子.....啧啧，哥就是前车之鉴啊。

于是两个吊丝气息浓郁的妹夫和大舅子对望一眼，各自露出苦笑，越来越觉得看对方无比顺眼。

见完礼，太平公主一刻都不想待，于是带着南雀和药娘出门拜见“她家”的亲戚去了，第一站就是那个薛昭媛的宫中，意思是她是我太平罩着的，宫内的贱妇们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

本来南雀和药娘要进宫面圣，是要学习专门礼仪的，由宫中专门的老宫人教导的，但是看着明显是皇后示意的老宫人一副要收拾两位的样子，太平公主就不高兴了。

我家的“妾”也是你这等狗奴敢欺负的？于是她当时很高兴地看了一场南雀的武功秀，在她的唆使下，南雀打得那个老宫人抱头鼠窜。

哪怕那个老宫人当时摆出你的礼仪就是我教的，太平你还敢反对我的气势，结果太平公主一脚就踢过去了。

当时太平公主告诉她你个老妇，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弄了不少钱，若不是大过年的，本公主就要杀你全家的气势，吓得那个老宫人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下午的耳光。

由此可见，本来胆大包天肆无忌惮的太平公主自从嫁给穿越客之后，更加的没有礼法这两个字了。

谁叫她的老公是儒家的死对头山海不是？李南和她在朝外都要掘断儒家的根基了，还在乎一个恶毒的老宫人以礼法逞凶？

本来太平公主是要先拜见皇后的，但是听说皇后不是身体不适么，太平公主赶紧送了一批药材过去，表示你养病要紧。

大过年的给人送药，看看，这是人干的事么？当晚韦后气得打残了好几个宫人，嚷着贱妇欺人太甚。

这边女人们的明争暗斗虽然传到皇帝耳中，但是皇帝没有管，见到女人们自己争去了，皇帝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看着自己妹夫，两人嘿嘿一笑，悄悄寻了一个偏殿，两个男人喝酒行令，叫来番邦进贡的美人跳舞，而且还赌钱起来。

其间皇帝还说出西域进贡来一匹高头大马，那活儿足足有一尺长，朕的母马都受不了了，问李南要不要去看看？

于是李南和李显也就笑嘻嘻地跑到了御马监，对着某高头大马评头论足，啧啧称奇。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朴实和恶趣味。

看到皇帝的园子里这么多奇珍异兽，李南也动了心思，说是自己也想搞一个“天打雷劈宠物乐园”，养一些西域的小矮马和野鸡，不日南洋商贸就给自己送来。

听说还有此等异种，皇帝也是大为感兴趣，说是到时候可要给大哥送一批，大哥还想看看这西域天马和那小矮马能不能生出点什么来。

男人之间的话题么，可能一开始是从体育，政治，游戏开始，最后一定会谈到女人身上，跟李显谈政治对方是厌烦的，谈了一会儿冲撞球之后，李南又教会了皇帝扎金花，于是他叫来了几个也很爱玩的亲王，几个人扎了一下午金花大呼爽快之余，又说起要不搞一个女子冲撞球。

这时有个王爷就说了，皇帝简直英明神武，若是让家中姬妾穿得薄薄的，分成两队对抗，那得多么好看啊.........

有个王爷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那个场面，看得老夫热血沸腾，到时候亲自下场，好一阵厮杀，慢慢地她们的衣服都被我扯掉了，最后就在自己的后院里开了无遮大会，简直略得一些意味也。

说完就被皇帝笑啐了一口，说皇叔你这般岁数，怕是厮杀不过几刻吧，然后彼此哈哈大笑。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这帮人各自吹嘘自己是如何龙精虎猛来，一帮男人各自发出猥琐大笑。

说到最后，这帮“男人们”又开始了说男人如何如何“苦”的桥段，面对着中老年都会存在的问题，李南鸡贼地贡献出某些“秘方”，听得众人两眼放光，差点引为知己。

于是打着养生之名，李南告诉他们韭菜，山药还有熟地黄等等功用，众人无不信服，脸上带着神秘的色彩说谢谢老弟，哥回去就试试。

欢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转眼又要关宫门了，几位亲王自然不能呆在宫中，李显恨不得李南在宫里多住些时日，但是太平公主执意要走，两人只好遗憾分别，看着李显的神色，太平公主甚至有些疑窦：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愧是我的夫君啊，为了大计很快就获得了自家兄长的欢心。太平公主如是想到。

可是，当她听到今天下午李南和李显所说的话和所作所为之后，脸色都不对了。

“汝少跟此人来往，莫被他带坏！”这句话，当天晚上韦后和太平公主都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显然，这两位权势惊天的女人在宫中的眼线依然很强大。

“是是是！”虽然身处不同地方，两位丈夫的回答如出一辙，都向自己的老婆表示自己怎么会被他带坏呢，自己看着对方的行为就痛心疾首，不是因为他是亲戚（皇帝）的话，自己早就啐他一口，怒叱他的浪荡行为了。

关于这一点，天下的丈夫十有八九，都是差不多的。

兄弟，对不住了，李显和李南内心都是歉意，异口同声地把责任推到了对方身上，说是对方执意如此，自己想劝不好意思。

然后，李南和李显在韦后和太平公主的眼里的观感都下降了好几个档。

“幸进小人也.......”韦后是这么评价的。

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秘密情报”，韦后有些不屑一顾，想起李南这几日做不出诗还各种失礼的情景，觉得这个不知道什么渠道来的情报简直就是狗屁，自己手下的人简直吃空饷。

还说此人天下毒士，在幕后策划了洛阳血夜和长安之乱，怕不是瞎了他们的狗眼！韦后看着唯唯诺诺地丈夫，想起跟他一起勾肩搭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只觉得自己被骗了。

看着夜色里的整个大明宫，她觉得今年过年算是很舒心啦。

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门啦，在自己的正房里，看着边上的三女，李南满心盘算着自己初五要去哪里逛，要买些什么东西，他甚至提前做好了规划。

因为初四乃是羊日，取三羊（阳）开泰谐音，而且要迎灶神回归顺便查户口，为了避免灶神一看，家里怎么少了人，所以家家户户忌出门，洒扫庭院，祭灶顺便开火吃初一初二初三的剩饭，谓之年年有余，而且可以扔垃圾了，谓之扔穷，除晦。

所以穿越客不得不初四在家里带着家人一起恭恭敬敬地祭灶，准备明日接神。

至于初五又是何等光景呢，咱们还是老话，看情况再说罢。

辛丑金岁，牛角勾福，愿诸君贵体安康，诸事顺遂，鸿运绵长。

老失再拜。

像唐朝人一样过年(3) 正月初一，日子属鸡，喝花椒酒，吃五辛盘。这是大年初一唐人家家户户要吃的东西，半个时辰后，看着自己面前的花椒酒和五辛盘，穿越客不仅有些郁闷。

前面已经说过，五辛盘又叫馈春盘，春盘，由于口音问题，如果不是唐朝没有dvd，穿越客就要听成窥春盘或者春盘，以为还是什么违禁品。

其实五辛盘就是五种辛辣的菜蔬做成的生拌沙拉，主要是大蒜小蒜云苔韭菜香菜，这是李南家里吃的，宫中的五辛盘当然要高雅一点，除了大蒜小蒜以外，其他三种换成了芦菔（也就是萝卜缨子），芹芽（嫩芹菜）和嫩嫩的芥菜。

虽然怎么看怎么像是喂鸡，但是今天就是鸡日，没毛病啊。

比起方才内外廷的朝会酒宴，此时的皇家家宴比起方才，对于穿越客来说更加难受。看着一左一右坐在一边的两尊大神，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主座上的皇帝。

一边是厉害的老婆，一边是更加厉害的妹妹，而且在座的没有武氏诸王，剩下的都是收了太平公主南太平集团份子钱的李氏皇族，特别是在武皇年间被欺负狠了的李氏耆老，把对于武氏的恨全部转移到了韦氏身上，个个阴阳怪气，倚老卖老。

哪怕韦皇后再权势惊天，也扛不住整个李氏不是？而且这边还有一位权势更加惊天的李家自家人呢，李氏的皇族们越看李南和太平公主两口子越顺眼，韦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假。

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李南这个新姑爷就惨了，无论哪头的，都拼命向他敬酒，哪怕他的皇帝大舅子也不放过他——每当他老婆韦后想要yygq的时候，皇帝就开始举杯，将韦后的话堵在喉咙里。

因为是家宴，今天相王等诸王也来了，等到宴会进行到一半，比他们小一辈的，他们就在小豆丁李重茂的带领下扬尘舞蹈，以娱亲长.......

跳舞的人中，不少王爷都三四十岁了，但是这是规矩，他们不得不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模仿着老莱娱亲，为亲长和敬爱的皇帝祝寿。

李南作为外戚，好在一上来就是大辈，所以当他兴致勃勃地看完舞蹈后准备摸出红包的时候，被一旁的太平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意思是家里胡闹就算了，别给我在这里丢人。

唐朝是没有压岁钱的！也没有红包一说！！

压岁钱或者“压祟钱”“压惊钱”，这个习俗来源于宋朝，而且给的也很少，通常是几枚铜钱也就是了，就跟后世富有的两广地区一样，哪怕富庶如他们，过年的利是也就是十块二十块，五十块就算是顶天了。

当然，不是唐朝小孩子过年就没得收，如果长辈特别疼小孩的，可以给一些金玉之物，但不能是钱，作为家里的“大妇”，太平公主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声吩咐下，金子做的小猴子端了一大盘上来。

今年是戊申年，属猴，于是李南给了在座的众人一人一个金猴，太子还是玉猴，然后接受着众人的跪拜行礼，特别是还有几个比他岁数都大的王爷祝寿，简直不要太美。

李九这个时候看出了李南的得意，于是他起哄着要李南作诗，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年岁大的小王爷们的提议，特别是那位安乐公主，他们早就看这个“幸进小人”不爽了，于是李南看着他们，慨然吟出了金猴奋起千钧棒.........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在这个年代是赤果果的反诗，就跟那句敢笑黄巢不丈夫一样，所以他赶紧装醉瘫倒在地，引起了阵阵哄笑和太平公主的瞪眼。

李南出丑了一阵过后，韦皇后心情好了不少，故意装作关心地问了几句，李南赶紧自嘲，于是场面活泛了起来，大舅哥李显对着李南做出了一个好兄弟的眼神。

于是酒宴重开，刚刚被折了面子的太平公主为何缓和气氛，主动跟人聊天祝酒，韦皇后也不甘示弱，李显等人瑟瑟发抖。

这种更加尴尬人人假装热情的宴会一直持续要将将要到丑时的时候，太平公主赶紧起身告辞，众人也松了一口大气。

唐朝规矩，大年初一是一定要在家里睡觉的，而且哪怕皇帝再不情愿，这一天也要跟自己的梓童同房。

虽然李显和李南这一对难兄难弟有心学着之前一样，两个人来点男人间的宴会和欢乐，但是各自瞅了自己老婆面上假笑但是目露寒光的脸，两人各自点头，一副好兄弟咱们过几天再聚的神情。

急急忙忙赶到家中，李南这下又犯难了，面对着艳若桃花眼含期待的太平公主，还有抱着孩子一副你看着办吧药娘，南雀还在一边煽风点火，为自己今晚跟谁睡苦恼起来。

今天家主要跟家主娘子同房，这是唐朝规矩，所以这也成了家里地位之争。面对这个情况，李南只好谁都不得罪，继续装醉，嘴里嚷着吾还能饮，马上委顿于地。

然后太平公主似乎看破了李南的想法，自顾自地说服侍郎君洗漱，就亲自把李南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南回头看着一脸我和孩子一点都不委屈的药娘，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但是她们都争了我也要争的南雀，终于狠下心来，表示今晚他要追思先人，独自在书房睡，并且强调说这也是他家的规矩。

然后太平公主一脸微妙地表示，既然是郎君家中规矩，妾也不得不遵从。剩下的两位虽然不情愿，但是也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果，表示郎君先人要紧。

于是大年初一的，李南一个人去了书房睡。

到了半夜，门吱扭一声开了，太平公主抱着被子悄悄钻了进来，然后就是药娘，接着后半夜南雀也来了，穿越客高兴之余，各种情话也说了无数，总算是搞定了这一夜。

“狗日的皇帝，不知道在做甚？”第二天一早，李南就感叹着。

大年初二，正是狗日，这个年代日字还是个名词，属于崇高的字眼，所以唐人也没有察觉李南话语中一语双关想要占便宜的心态。

好不容易休息到日上三竿，李南正要唤人起来给自己打洗脸水更衣，结果发觉家里的仆人似乎没有上来，洗脸水还是南雀打的。

大年初二，女儿回门，李南以为自己今天又要进皇宫看看狗日的皇帝在做什么，结果发觉唐朝并没有这个习俗。

事实上，这个习俗传说是明朝的朱元璋和大脚马皇后兴起的，估计也是明清时候的习俗，所以明朝的剑砍不了唐朝的穿越客。

而且今天仆人们休息！

狗作为人类的好朋友，自古就有忠犬的称呼，所以长安规矩，狗日也成了家里仆人休憩的日子，这一天家主们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老失听家里老人说过，史料上并无记载，小说家言，姑妄听之）。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休憩，家里的仆人早就烧好洗脸水放在盆里，做好了饭菜放在厨下，家里的主人只需要端一下或者自己穿衣就是，年纪小的主人，家里的侍女还是会服侍的，只是弄好了之后不会像是往常一样随时在身侧等候并且服侍。

穿越客觉得这个很讲理，年前一直忙，一年到头了，而且年夜饭是在大年初一，初一好不容易忙完了大年初二休息一天，也无可厚非。

于是穿越客高兴了，平时就觉得这帮侍女仆人跟在自己身后有些不得劲，现在好不容易松快了，自己不趁机轻松一把？

讲道理，虽然现在咱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贵族，但是也是苦出身，人民的小米把我养大，总不能一年到头的压榨人民吧。

于是穿越客高高兴兴地下厨炒了两个菜，让太平公主等人换上男装，就要带着她们出门，好好过一回四人世界。

说实话，自己还没有好好在长安逛过呢，去看看西域胡人的杂耍和幻术，吃一吃小吃，买一买年货，顺便去渭水附近烧烤，何等的惬意。

然后他就被太平公主拧得不要不要的。

“郎君如此薄浪无行，怕是有些不妥。”太平公主气哼哼地，就连最体贴的药娘也可可怜怜地看着他，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

“若是郎君想行乐，那长安别宅吾兄所赠美姬，郎君便去好也，省得失体统也。”太平公主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一副看我怀孕了你就憋不住了？我那个皇帝哥哥不是送给你很多美人吗，去啊去啊，别去外面给我丢人。

怎么肥四？？李南的看着欢天喜地的众女一阵的悲切，顿时有些懵逼，好话说了无数，哄了不知道好久，李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原来大年初一和初二，除了初一官员给皇帝拜年以外，老百姓是不出门的，等到初三猪日才走亲访友，街上商铺酒肆也不开门，大家都在家里蹲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南觉得就是因为今天不出门，所以今天仆人们也才放假吧。

而且现在长安百行百业关门，就算上街也没有地方可逛，当然能逛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此时唯一开门的，那就是平康坊，也就是长安的红灯区。

年节时候，正是他们的提高kpi的时候，青楼的小姐们就大年初一庆祝休息一天，初二就开始持壶卖艺和卖身了。

你说不是初二不出门么，怎么会有生意？

当然，哪个时代帝都都有帝漂，没办法回家过年的人们，不少人除夕之前，都会包一个小姐在客店过年，算是异乡人的抱团取暖吧，甚至有人过年都是在青楼过的。

而且还有不少胡商和外国进攻的番邦使臣不是???

所以一听到李南要出门，太平公主合理怀疑自己这个不拘礼法甚至恶趣味大过天的郎君，说不定要带自己去逛青楼。

所以她们对于自家不靠谱的郎君如此色急和不上台面有些生气和悲伤起来。

总算解释清楚了，李南就在家里自娱自乐，自己在家里烤肉吃，好在这件事做得精熟，串完肉串之后，他还准备跟三位娘子好好打一场麻将。

结果想得很好，下午刚刚吃完烤肉的时候，李南就想起了，按照自己家乡的规矩，大年初一初二要上坟，但是想起此时别说自己父母，就是他们父母的父母都还没有出生.......

怎么办？面对着每个穿越客都会遇到的问题，他只好跟父母的先祖上香磕头行礼，而且奉献三牲水果，还炸了自己做得鞭炮，响声之大，差点引来京兆府的人。

好不容易过完初二的时候，初三一大早，还不到四点钟，李南就被太平公主提溜起来了。因为今天李玄玄要过来串门拜年，拜帖年前就送来了，自己要好好准备，而且李家还有几位长老和皇帝自己要去走。

好嘛，李南刚刚开门，就看到站在积雪里可可爱爱的小县主，赶紧让她进门，并且还敲了她一个暴栗，让她以后没事少学程门立雪这一套。

结果又被太平公主和随后的相王夫妇看到了，李南老脸一红。

之所以来这么早，就是因为怕被人发现。这相王夫妇悄咪咪联袂而至，可谓动静不小。作为合伙人，李南不得不高规格接待，给李玄玄的新年礼物就是南洋商贸的货物采购单子，他们采购的商品有一部分就是相王府下的商铺产出，这让两位眉开眼笑，赶紧让李玄玄过来磕头。

好在相王夫妇也是要进宫拜年的，而且根据宫中给的时间就在下午，于是继续交换了部分利益和商量了“大计”之后，他们匆匆走了，李玄玄抱着李南给她的另一份大礼哭笑不得。

虽然不能给压岁钱，但是李南作为师长，还是给李玄玄准备了大礼的，那就是——一堆他还没有来得及布置的寒假作业。

简直是不做人到了极点。

相王夫妇走后，李隆基又带着高力士悄悄摸了进来，开口就是姑父大人和嫂嫂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把李南恶心了一溜够，于是李南赶紧回忆起李隆基前日的舞姿，脸上全是长辈的欣慰。

于是两兄弟互相伤害了之后，李隆基也匆匆走了，还顺走了另一部分的南洋商贸的订购单。

接下来的一上午，李南总算见识到了李家的亲戚有多少，因为他在太平公主的带领下，拜访了一个一个她的“叔伯”，什么三叔公，什么六姑婆，总之就是送上今年的过年分红，然后在长辈夸赞着小伙汁有本事之类的话语中，带着一堆长辈赐的小玩意儿仓皇而逃。

而且这还不算完，拜完长辈后，他们还要赶紧回家，接受太平的子侄辈还有太平一系的官员过来拜年，还有不少外国使节。

规格之隆重，丝毫不亚于皇帝的大朝会，甚至宗楚客都伏低做小给李南行礼，外国的某个王子跪地喊李南耶耶。

这也是独立开府的太平镇国公主的体面，

等到中午时分，太平公主这才结束了被拜年，于是她叫上盛装打扮的药娘和南雀，三人一起进宫去给皇帝拜年。

此时药娘眼泪盈盈又是满脸高兴，说是年前郎君给自家兄长的拜贺信和礼物对方收到了，而且他家送来了蜀中的年货和侄女的拜年信，特别是她那个兄长，今年又添一女，自己想着什么时候抱着孩子回去一趟。

南雀也一脸兴奋地说郎君给女蛮国的大批粮食和布匹女王也收到了，给自己的阿耶又升了官，还给自己一个女王义女的身份，你以后就了不得啦，你是我大女蛮国的驸马啦。

虽然李南觉得女蛮国的驸马就跟唐朝的番邦公主一个意思，但是看着南雀高兴的脸，他忍不住轻轻揽她入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表示年后没事自己就陪她回国一趟，然后他的胸口就被轻轻地抽泣打湿了。

而接过药娘兄长的信，看着里面新添一女，名曰玉环的字眼，李南的心头砰砰跳了起来，决定日后对杨玉环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她接触任何李家人，还有她那个哥哥，自己要不要派人先宰了他？？

而且来信的不止是这两位的家里，蜀中的那位先生也表示新的礼物收到了，给他寄来了新一版的《长短经》，牛凤鸣寄来了当地特产，就连杨空月和沉浮生也有礼物和贺年信送来，蜀中的胡钉铰也送来了庄园的报告，还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送来了贺年信和礼物，甚至焦家都有礼物来。

面对着这些人情往来，不管如何，大过年的，李南还是一一回信，并且奉上不同礼物，给予他们真挚的祝福。

等到弄完这一切，差不多下午两点光景，李南这才骑着驴，太平公主和其余两位坐着她的高级轿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宫中。

讲道理以药娘和南雀的身份，是没办法去给皇帝拜年的，一来皇帝和李南这对妹夫和大舅子臭味相投，所以没有计较，二来则是太平公主地位权力太高太大，素来百无禁忌，她都让出大明宫了，带几个夫君的“妾”进宫，谁敢说个不字。

便是最严苛的礼部官员都不敢对这种大大失礼的行为说什么。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大年初一之后，南雀和药娘都成了三品的命妇，关于这一点，李显和韦皇后一直同意的，朝内没人敢置喙。

这两口子一个是出于歉意，一个是出于给太平公主添堵的心思，反正不管如何，药娘和南雀也是贵人了，李南的孩子的官位甚至比他老爸还高。

等到来到宫中，韦皇后照例“身体不适”没有出现，几人给皇帝李显拜年之后，有些不着调和过分重视家人的皇帝李显赶紧表示，今日只有兄长，并无皇帝，并且以弟妹称呼南雀和药娘。

慌得两人赶紧行礼，结果被太平一把拽住，李显看了李南一眼，眼中满是羡慕和同情。

该死，自己的老婆和小妾如此一条心该多好！

当然皇后和宫中大部分妃嫔也是一条心，不过是都是站在韦后那边的，想起自己想亲近哪个都要按照韦后安排，皇帝看了李南一眼，眼中全是兄弟，哥是过来人了，你这个日子.....啧啧，哥就是前车之鉴啊。

于是两个吊丝气息浓郁的妹夫和大舅子对望一眼，各自露出苦笑，越来越觉得看对方无比顺眼。

见完礼，太平公主一刻都不想待，于是带着南雀和药娘出门拜见“她家”的亲戚去了，第一站就是那个薛昭媛的宫中，意思是她是我太平罩着的，宫内的贱妇们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

本来南雀和药娘要进宫面圣，是要学习专门礼仪的，由宫中专门的老宫人教导的，但是看着明显是皇后示意的老宫人一副要收拾两位的样子，太平公主就不高兴了。

我家的“妾”也是你这等狗奴敢欺负的？于是她当时很高兴地看了一场南雀的武功秀，在她的唆使下，南雀打得那个老宫人抱头鼠窜。

哪怕那个老宫人当时摆出你的礼仪就是我教的，太平你还敢反对我的气势，结果太平公主一脚就踢过去了。

当时太平公主告诉她你个老妇，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弄了不少钱，若不是大过年的，本公主就要杀你全家的气势，吓得那个老宫人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下午的耳光。

由此可见，本来胆大包天肆无忌惮的太平公主自从嫁给穿越客之后，更加的没有礼法这两个字了。

谁叫她的老公是儒家的死对头山海不是？李南和她在朝外都要掘断儒家的根基了，还在乎一个恶毒的老宫人以礼法逞凶？

本来太平公主是要先拜见皇后的，但是听说皇后不是身体不适么，太平公主赶紧送了一批药材过去，表示你养病要紧。

大过年的给人送药，看看，这是人干的事么？当晚韦后气得打残了好几个宫人，嚷着贱妇欺人太甚。

这边女人们的明争暗斗虽然传到皇帝耳中，但是皇帝没有管，见到女人们自己争去了，皇帝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看着自己妹夫，两人嘿嘿一笑，悄悄寻了一个偏殿，两个男人喝酒行令，叫来番邦进贡的美人跳舞，而且还赌钱起来。

其间皇帝还说出西域进贡来一匹高头大马，那活儿足足有一尺长，朕的母马都受不了了，问李南要不要去看看？

于是李南和李显也就笑嘻嘻地跑到了御马监，对着某高头大马评头论足，啧啧称奇。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朴实和恶趣味。

看到皇帝的园子里这么多奇珍异兽，李南也动了心思，说是自己也想搞一个“天打雷劈宠物乐园”，养一些西域的小矮马和野鸡，不日南洋商贸就给自己送来。

听说还有此等异种，皇帝也是大为感兴趣，说是到时候可要给大哥送一批，大哥还想看看这西域天马和那小矮马能不能生出点什么来。

男人之间的话题么，可能一开始是从体育，政治，游戏开始，最后一定会谈到女人身上，跟李显谈政治对方是厌烦的，谈了一会儿冲撞球之后，李南又教会了皇帝扎金花，于是他叫来了几个也很爱玩的亲王，几个人扎了一下午金花大呼爽快之余，又说起要不搞一个女子冲撞球。

这时有个王爷就说了，皇帝简直英明神武，若是让家中姬妾穿得薄薄的，分成两队对抗，那得多么好看啊.........

有个王爷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那个场面，看得老夫热血沸腾，到时候亲自下场，好一阵厮杀，慢慢地她们的衣服都被我扯掉了，最后就在自己的后院里开了无遮大会，简直略得一些意味也。

说完就被皇帝笑啐了一口，说皇叔你这般岁数，怕是厮杀不过几刻吧，然后彼此哈哈大笑。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这帮人各自吹嘘自己是如何龙精虎猛来，一帮男人各自发出猥琐大笑。

说到最后，这帮“男人们”又开始了说男人如何如何“苦”的桥段，面对着中老年都会存在的问题，李南鸡贼地贡献出某些“秘方”，听得众人两眼放光，差点引为知己。

于是打着养生之名，李南告诉他们韭菜，山药还有熟地黄等等功用，众人无不信服，脸上带着神秘的色彩说谢谢老弟，哥回去就试试。

欢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转眼又要关宫门了，几位亲王自然不能呆在宫中，李显恨不得李南在宫里多住些时日，但是太平公主执意要走，两人只好遗憾分别，看着李显的神色，太平公主甚至有些疑窦：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愧是我的夫君啊，为了大计很快就获得了自家兄长的欢心。太平公主如是想到。

可是，当她听到今天下午李南和李显所说的话和所作所为之后，脸色都不对了。

“汝少跟此人来往，莫被他带坏！”这句话，当天晚上韦后和太平公主都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显然，这两位权势惊天的女人在宫中的眼线依然很强大。

“是是是！”虽然身处不同地方，两位丈夫的回答如出一辙，都向自己的老婆表示自己怎么会被他带坏呢，自己看着对方的行为就痛心疾首，不是因为他是亲戚（皇帝）的话，自己早就啐他一口，怒叱他的浪荡行为了。

关于这一点，天下的丈夫十有八九，都是差不多的。

兄弟，对不住了，李显和李南内心都是歉意，异口同声地把责任推到了对方身上，说是对方执意如此，自己想劝不好意思。

然后，李南和李显在韦后和太平公主的眼里的观感都下降了好几个档。

“幸进小人也.......”韦后是这么评价的。

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秘密情报”，韦后有些不屑一顾，想起李南这几日做不出诗还各种失礼的情景，觉得这个不知道什么渠道来的情报简直就是狗屁，自己手下的人简直吃空饷。

还说此人天下毒士，在幕后策划了洛阳血夜和长安之乱，怕不是瞎了他们的狗眼！韦后看着唯唯诺诺地丈夫，想起跟他一起勾肩搭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只觉得自己被骗了。

看着夜色里的整个大明宫，她觉得今年过年算是很舒心啦。

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门啦，在自己的正房里，看着边上的三女，李南满心盘算着自己初五要去哪里逛，要买些什么东西，他甚至提前做好了规划。

因为初四乃是羊日，取三羊（阳）开泰谐音，而且要迎灶神回归顺便查户口，为了避免灶神一看，家里怎么少了人，所以家家户户忌出门，洒扫庭院，祭灶顺便开火吃初一初二初三的剩饭，谓之年年有余，而且可以扔垃圾了，谓之扔穷，除晦。

所以穿越客不得不初四在家里带着家人一起恭恭敬敬地祭灶，准备明日接神。

至于初五又是何等光景呢，咱们还是老话，看情况再说罢。

辛丑金岁，牛角勾福，愿诸君贵体安康，诸事顺遂，鸿运绵长。

老失再拜。

第289章 浮生聚散 仆乃乱世一浮生尔，这是沉浮生给自己的评语。

当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的语气。此时秋风吹动着他的白色的圆领，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的白色衣袍上，形成了散碎的光斑和阴影，好似禅絮沾泥。

“多日不见，石安一向可好？”带着久别重逢的淡淡欣喜，沉浮生坐在菊下楼内，玩味地看着大堂内长安第一楼的匾额，笑着对对面的李南问候。

“烦劳兄挂念，石安惶恐，不知沉兄——”坐在沉浮生对面，李南看着风采更胜往昔的沉浮生，再看看他身后的平安和一名书童，不由生出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沉浮生似乎更加难以对付了！

如果说以前的沉浮生还是一个手握大权的可怕谋士，但此时他经历过大变，看到了往日里不曾察觉的细微之处，而且经历过在外的颠簸之后，他那股锋锐和举手投足带来的巨大压力变得内敛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似乎一眼都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的睿智。

而是好像一个和蔼无害的文士一般，眼中毫无烟火气，似乎一点都不危险。

李南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位“先生”才有的气质！

“唤吾浮生便是，失家之人，何谈名姓，只唤吾表字即可。”沉浮生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失家........”李南仔细地品味着这个沉重的字眼，盘算着对面这位要跟自己见面的原因。

很显然，这位沉浮生在长安的还是有很强大的眼线的，自己跟太平公主才到长安没有几天，这位就来了菊下楼，让平安如同往日一样悄悄传话，说是要跟自己见面。

就在李南出宫之后，他片刻都没有耽搁，直接来到了菊下楼跟他见面。

沉浮生，原乃洛阳沈家嫡子，单名一个岩字，字廉重，沈家破败了之后，他逃了出来，便改姓沉，并且将表字改成了浮生，巧遇落魄时候的武三思，从此风云聚会，一跃成为长安最不能得罪的人排名前五。

看着对面的白衣文士，李南心头浮现出了地府之中关于此人的情报。

在武三思心中，他的地位，甚至比武三思的儿子武崇烈等人都还要高，据说某次武崇烈酒醉冲撞了沉浮生，曾经唤他为仆，被武三思听到之后亲自绑子认错，直言先生乃吾兄弟，亦是汝等叔父，汝等狗才冲撞叔父便是忤逆！

据说当时武三思亲自打了武崇烈二十鞭，唬得沉浮生赶紧阻拦，结果武三思不仅不让，还说要打死武崇烈赔罪。

“吾儿有六，斩一尚存五，可先生乃吾手足，乃天下唯一尔。”武三思如是说着。

然后武三思把其余五子一并喊来，当庭执鞭教子，表示他是你们的叔父，在府里跟我是一样，对你们打也打得，杀也杀得，若是先生杀了你们这些孽子，吾还要叫好哩。

不得不说，武三思虽然历史上评价很糟糕，但是他能在青史留名，而且能数次起复，位极人臣甚至差点染指皇位，还是有些东西的。

光是这份眼光和决断，其实就胜过太子不少！

而这股枭雄气质，甚至让人不得不想起了后汉那位刘备。

同样在武三思一系获得如此地位的，还有上官婉儿，也是仅次于沉浮生的地位，所以他们也是死心塌地忠于武三思。

光是这份驭人之术，不得不说，武老太太和武家能够攫取帝国的权力这么久，还真不只是运气好，武老太太喜欢这位侄儿，上官婉儿和韦后倾心与他，并不只是他长得俊俏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一股清流一样的李玄玄，觉得大势已去上官婉儿甚至想要跟李南拼命。

但是她事后没有选择复仇，不是因为李南那番话真的起了大作用，而是因为她足够聪明。

因为她知道，一个活着的上官昭容，才是梁王武三思一系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如果没有她对于武三思残余势力的庇佑和管束，没有她这位可以上达天听和韦后虚与委蛇的存在，武氏的遗产和后裔不是被毒士或者簪缨吞没，就是被韦氏尽收。

从此大唐再无武氏！这对武氏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为了武氏的存续，上官婉儿才愿意在武三思死后，背负叛徒的骂名，放下与李南一系的滔天仇恨，压制住蠢蠢欲动意图刺杀李南太平公主甚至韦后的武氏族人。以自己的命和地位为筹码，告诉李南武氏的族人自己帮他看住，让李南放过梁王一系。

就像是她当年选择帮武三思一样。

所以这也是沉浮生愿意跟李南坐下来谈的原因。为了武氏的存续，他也愿意放下这滔天的仇恨，甚至和李南与太平一系合作，期待武氏又复兴的那一天。

武氏的仇当然要武氏自己去报！沉浮生是这样对着那位遗孤说的，自己会拼尽全力庇佑他长成，至于他长成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他自己了。

此时那位武氏遗孤眼眶含泪，郑重其事地对着他三叩九拜，以叔父唤之。

关于这一点，李南也无比清楚，但是他也表示接受。

因为这是阳谋！

自己已经成了武氏的最大敌人之一，如果此时翻脸，自己就要面对沉浮生和上官婉儿这两位可怕的人物，还有广大的武氏残余不顾一切的反击，这对于他的“大计”来说，简直是不可承受的。

而且促使穿越客答应的，还是因为他熟知历史，因为他知道等到那位“玄宗”，自己的那位九公主上位之后，雄才伟略的他会对于武氏斩尽杀绝，连上官婉儿也不会放过。

他甚至不会放过太平公主！

所以穿越客才会如此矛盾和纠结，此刻他好似带着镣铐跳舞，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

转移资产也好，谋图海外也好，让太平一系暂时蛰伏也好，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李九翻脸，让太平公主一系成为自己重要的政治资本，慢慢攫取权力，慢慢地改造这个该死的时代！

所以阻挡他攫取权力和隐隐代表小地主阶级，最像簪缨的夔牛，他是不得不除！

“呵呵，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浮生兄今日与弟重逢，区区薄酒，为兄祝寿！”李南品味着失家的字眼，赶紧让人送上来酒，亲自敬了沉浮生一杯酒。

“哈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贤弟好才气！愚兄这便生受也。”沉浮生端起酒，与李南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于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哈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

说实话，李南是有些庆幸的，如果没有之前上官婉儿的事情和她的隐隐提醒，李南是很难察觉这两位武氏最大死忠的心思的，还当他们回来想要报仇。

幸好上官婉儿早就跟他表明心迹，于是李南才猜到了沉浮生信中之意，于是他才给出了相良这份礼物。

“不是浮生兄约弟一会，可有教诲？”李南放下杯子，对着那位风姿绰约的先生的轻轻发问，像极了一位求知的学生。

“效君之计，乱长安也........”沉浮生又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手指轻轻指了指地面。似乎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位闻名天下的毒士和药部主事在酒里下毒一样。

他说的乱长安并不是李南此刻身处的长安，而是指的地下那个鬼长安，虽然后者的乱可能引起地面上的长安的不小动荡。

事实上，听到这句乱长安，李南真心恨不得毒死他，因为他此刻入局不仅对自己无益，而且还会让已经在明面上的他遭到更多的恶意。

但是他现在不仅不能这样做，还要防止别人这样做。

因为他需要他，就像他需要他一样。

他需要他的默许和帮助在长安重新站稳脚跟，他需要他帮着对付焦家和鬼长安的簪缨。

“武氏遗藏？”李南想起了长安越来越传得沸沸扬扬地武氏遗藏和地图，甚至有人据说在骊山挖出了大批的金银珠玉：“浮生兄好手段，怕是兄离长安之时，这一局已然布下罢。”

“哈哈哈，不过拾君牙慧，贻笑大方尔，惭愧，惭愧。”沉浮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离开长安的时候就让人散布武氏遗藏的消息，自己此次回来就是因为谣言发酵已经成熟，回来收人头的。

“浮生兄大才，仆不及万一。”李南有些心悦诚服。

自家事自家知，让自己成名的洛阳血夜，其实主导者就是赵蕤，那个天才般的计划其实是赵蕤想出来的，自己不过算是一个极为称职的执行者而已。

而“世人”都当这是自己一手设计，这才是赵蕤最可怕的地方。

但是这位沉浮生，仓促逃离之间就定下了这个计划，而且他也推算出长安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谣言什么时候发酵到高点，然后等着长安安稳之后回来收人头顺便复仇。

这份才智，简直胜过自己太多。

李南现在不仅有些担心，光凭自己先知者优势，是不是真的足以跟这个时代的顶级人物掰手腕了。

但愿吧，李南饮下一杯酒。

再见沉浮生之后，他心里前段时间那股日子终于好起来的安稳心思不翼而飞，仿佛又回到了前些时日战战兢兢的日子。

回到那个阴谋诡诈、空气中都是莫名血腥和恶意的日子。

在这个乱世，这才是主流啊。想要好好过日子，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看着沉浮生拿出一份地图，请自己帮忙看是不是还有瑕疵，李南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

因为那份地图上选的那个最后的“厮杀地点”，也是所谓“宝藏”的埋藏地点，就是在他城南的那所隐秘的居所！！

抬起头，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南也笑了起来。

自己还是不能小看一个盘踞在长安多年的势力啊，哪怕簪缨和太平秘卫都不知道的地方，被沉浮生知道了。

“此处地尚小，怕是难以服众尔。”李南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发觉茶水已经凉掉了。

“石安大才！”沉浮生轻轻将杯子里冷茶一饮而尽，“不知何处为好？”

“此处与此处！”李南在长安的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石安大才！！”

看到李南画的圈，这次沉浮生真的心悦诚服起来。

第289章 浮生聚散 仆乃乱世一浮生尔，这是沉浮生给自己的评语。

当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的语气。此时秋风吹动着他的白色的圆领，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的白色衣袍上，形成了散碎的光斑和阴影，好似禅絮沾泥。

“多日不见，石安一向可好？”带着久别重逢的淡淡欣喜，沉浮生坐在菊下楼内，玩味地看着大堂内长安第一楼的匾额，笑着对对面的李南问候。

“烦劳兄挂念，石安惶恐，不知沉兄——”坐在沉浮生对面，李南看着风采更胜往昔的沉浮生，再看看他身后的平安和一名书童，不由生出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沉浮生似乎更加难以对付了！

如果说以前的沉浮生还是一个手握大权的可怕谋士，但此时他经历过大变，看到了往日里不曾察觉的细微之处，而且经历过在外的颠簸之后，他那股锋锐和举手投足带来的巨大压力变得内敛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似乎一眼都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的睿智。

而是好像一个和蔼无害的文士一般，眼中毫无烟火气，似乎一点都不危险。

李南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位“先生”才有的气质！

“唤吾浮生便是，失家之人，何谈名姓，只唤吾表字即可。”沉浮生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失家........”李南仔细地品味着这个沉重的字眼，盘算着对面这位要跟自己见面的原因。

很显然，这位沉浮生在长安的还是有很强大的眼线的，自己跟太平公主才到长安没有几天，这位就来了菊下楼，让平安如同往日一样悄悄传话，说是要跟自己见面。

就在李南出宫之后，他片刻都没有耽搁，直接来到了菊下楼跟他见面。

沉浮生，原乃洛阳沈家嫡子，单名一个岩字，字廉重，沈家破败了之后，他逃了出来，便改姓沉，并且将表字改成了浮生，巧遇落魄时候的武三思，从此风云聚会，一跃成为长安最不能得罪的人排名前五。

看着对面的白衣文士，李南心头浮现出了地府之中关于此人的情报。

在武三思心中，他的地位，甚至比武三思的儿子武崇烈等人都还要高，据说某次武崇烈酒醉冲撞了沉浮生，曾经唤他为仆，被武三思听到之后亲自绑子认错，直言先生乃吾兄弟，亦是汝等叔父，汝等狗才冲撞叔父便是忤逆！

据说当时武三思亲自打了武崇烈二十鞭，唬得沉浮生赶紧阻拦，结果武三思不仅不让，还说要打死武崇烈赔罪。

“吾儿有六，斩一尚存五，可先生乃吾手足，乃天下唯一尔。”武三思如是说着。

然后武三思把其余五子一并喊来，当庭执鞭教子，表示他是你们的叔父，在府里跟我是一样，对你们打也打得，杀也杀得，若是先生杀了你们这些孽子，吾还要叫好哩。

不得不说，武三思虽然历史上评价很糟糕，但是他能在青史留名，而且能数次起复，位极人臣甚至差点染指皇位，还是有些东西的。

光是这份眼光和决断，其实就胜过太子不少！

而这股枭雄气质，甚至让人不得不想起了后汉那位刘备。

同样在武三思一系获得如此地位的，还有上官婉儿，也是仅次于沉浮生的地位，所以他们也是死心塌地忠于武三思。

光是这份驭人之术，不得不说，武老太太和武家能够攫取帝国的权力这么久，还真不只是运气好，武老太太喜欢这位侄儿，上官婉儿和韦后倾心与他，并不只是他长得俊俏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一股清流一样的李玄玄，觉得大势已去上官婉儿甚至想要跟李南拼命。

但是她事后没有选择复仇，不是因为李南那番话真的起了大作用，而是因为她足够聪明。

因为她知道，一个活着的上官昭容，才是梁王武三思一系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如果没有她对于武三思残余势力的庇佑和管束，没有她这位可以上达天听和韦后虚与委蛇的存在，武氏的遗产和后裔不是被毒士或者簪缨吞没，就是被韦氏尽收。

从此大唐再无武氏！这对武氏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为了武氏的存续，上官婉儿才愿意在武三思死后，背负叛徒的骂名，放下与李南一系的滔天仇恨，压制住蠢蠢欲动意图刺杀李南太平公主甚至韦后的武氏族人。以自己的命和地位为筹码，告诉李南武氏的族人自己帮他看住，让李南放过梁王一系。

就像是她当年选择帮武三思一样。

所以这也是沉浮生愿意跟李南坐下来谈的原因。为了武氏的存续，他也愿意放下这滔天的仇恨，甚至和李南与太平一系合作，期待武氏又复兴的那一天。

武氏的仇当然要武氏自己去报！沉浮生是这样对着那位遗孤说的，自己会拼尽全力庇佑他长成，至于他长成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他自己了。

此时那位武氏遗孤眼眶含泪，郑重其事地对着他三叩九拜，以叔父唤之。

关于这一点，李南也无比清楚，但是他也表示接受。

因为这是阳谋！

自己已经成了武氏的最大敌人之一，如果此时翻脸，自己就要面对沉浮生和上官婉儿这两位可怕的人物，还有广大的武氏残余不顾一切的反击，这对于他的“大计”来说，简直是不可承受的。

而且促使穿越客答应的，还是因为他熟知历史，因为他知道等到那位“玄宗”，自己的那位九公主上位之后，雄才伟略的他会对于武氏斩尽杀绝，连上官婉儿也不会放过。

他甚至不会放过太平公主！

所以穿越客才会如此矛盾和纠结，此刻他好似带着镣铐跳舞，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

转移资产也好，谋图海外也好，让太平一系暂时蛰伏也好，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李九翻脸，让太平公主一系成为自己重要的政治资本，慢慢攫取权力，慢慢地改造这个该死的时代！

所以阻挡他攫取权力和隐隐代表小地主阶级，最像簪缨的夔牛，他是不得不除！

“呵呵，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浮生兄今日与弟重逢，区区薄酒，为兄祝寿！”李南品味着失家的字眼，赶紧让人送上来酒，亲自敬了沉浮生一杯酒。

“哈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贤弟好才气！愚兄这便生受也。”沉浮生端起酒，与李南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于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哈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

说实话，李南是有些庆幸的，如果没有之前上官婉儿的事情和她的隐隐提醒，李南是很难察觉这两位武氏最大死忠的心思的，还当他们回来想要报仇。

幸好上官婉儿早就跟他表明心迹，于是李南才猜到了沉浮生信中之意，于是他才给出了相良这份礼物。

“不是浮生兄约弟一会，可有教诲？”李南放下杯子，对着那位风姿绰约的先生的轻轻发问，像极了一位求知的学生。

“效君之计，乱长安也........”沉浮生又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手指轻轻指了指地面。似乎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位闻名天下的毒士和药部主事在酒里下毒一样。

他说的乱长安并不是李南此刻身处的长安，而是指的地下那个鬼长安，虽然后者的乱可能引起地面上的长安的不小动荡。

事实上，听到这句乱长安，李南真心恨不得毒死他，因为他此刻入局不仅对自己无益，而且还会让已经在明面上的他遭到更多的恶意。

但是他现在不仅不能这样做，还要防止别人这样做。

因为他需要他，就像他需要他一样。

他需要他的默许和帮助在长安重新站稳脚跟，他需要他帮着对付焦家和鬼长安的簪缨。

“武氏遗藏？”李南想起了长安越来越传得沸沸扬扬地武氏遗藏和地图，甚至有人据说在骊山挖出了大批的金银珠玉：“浮生兄好手段，怕是兄离长安之时，这一局已然布下罢。”

“哈哈哈，不过拾君牙慧，贻笑大方尔，惭愧，惭愧。”沉浮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离开长安的时候就让人散布武氏遗藏的消息，自己此次回来就是因为谣言发酵已经成熟，回来收人头的。

“浮生兄大才，仆不及万一。”李南有些心悦诚服。

自家事自家知，让自己成名的洛阳血夜，其实主导者就是赵蕤，那个天才般的计划其实是赵蕤想出来的，自己不过算是一个极为称职的执行者而已。

而“世人”都当这是自己一手设计，这才是赵蕤最可怕的地方。

但是这位沉浮生，仓促逃离之间就定下了这个计划，而且他也推算出长安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谣言什么时候发酵到高点，然后等着长安安稳之后回来收人头顺便复仇。

这份才智，简直胜过自己太多。

李南现在不仅有些担心，光凭自己先知者优势，是不是真的足以跟这个时代的顶级人物掰手腕了。

但愿吧，李南饮下一杯酒。

再见沉浮生之后，他心里前段时间那股日子终于好起来的安稳心思不翼而飞，仿佛又回到了前些时日战战兢兢的日子。

回到那个阴谋诡诈、空气中都是莫名血腥和恶意的日子。

在这个乱世，这才是主流啊。想要好好过日子，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看着沉浮生拿出一份地图，请自己帮忙看是不是还有瑕疵，李南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

因为那份地图上选的那个最后的“厮杀地点”，也是所谓“宝藏”的埋藏地点，就是在他城南的那所隐秘的居所！！

抬起头，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南也笑了起来。

自己还是不能小看一个盘踞在长安多年的势力啊，哪怕簪缨和太平秘卫都不知道的地方，被沉浮生知道了。

“此处地尚小，怕是难以服众尔。”李南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发觉茶水已经凉掉了。

“石安大才！”沉浮生轻轻将杯子里冷茶一饮而尽，“不知何处为好？”

“此处与此处！”李南在长安的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石安大才！！”

看到李南画的圈，这次沉浮生真的心悦诚服起来。

第290章 浮生浮世只多事 李南画得圈里有焦家，沉浮生是不意外的，但是他城南那处隐秘的宅子他也画了一圈。

这是他是没有想到的，而且还有一处他没有画圈，更是他没有想到的。

瞬间，他明白了对面这位小文和的意思。

“好个毒士，端的果决，蛇性本贪，果是如此！”

沉浮生看着对面这位年轻后辈，越发觉得山海有这位“小先生”，假以时日，说不定比那位“先生”更加可怕。

原本他今天来跟李南见面，先给李南打招呼的同时，也含着敲打的意味。

越是受伤的野兽越是要向其他的野兽龇牙，免得被对方看轻，当做猎物，这是丛林生存的又一条法则。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果决毒辣如此，将那处秘巢作为诱饵和弃子，钉死了焦氏和鬼长安棺材板。

顿了一下，他想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城南那处宅子可作为假“宝藏”掩藏之所，先引起一波厮杀之后，这时长安的“聪明人”们就可以入场了，此时若再隐隐将目标导向焦氏，长安的“聪明人”们都深信不疑了。

武氏遗藏哪有那么好找的，如果没有这么一处疑藏，长安那帮恶兽们自己都不信，此时再将焦家推到台前，深知“遗藏”是怎么回事的长安诸门，定会对焦家出手！

而焦家百年积累，不管是不是真的，到时候就会作为“武氏遗藏”被抢夺。

因为那帮恶兽们，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借口！

而李南那处宅子里面的人和东西，也可以借此成功脱身，再无人怀疑。他甚至可以想到，李南画下这个圈的时候，已经撤走了里面的人，甚至换上他想要清除的一些替死鬼！

而本来在沉浮生计划中，李南会想让他代为清除的、焦家真正隐藏的“势力”并没有在他的圈里，沉浮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吞并焦家!

作为相柳的他，想要吞下焦家真正的财富，各种农术高人和匠人！生吞下夔牛的血肉！因为那几处他原定对方会圈定的地方，都是焦家真正的“精华”，里面住的全是各种掌握了上古夔牛秘术的焦家骨干居所和铺子！

所以他才会感叹蛇性本贪。

“再加上此处如何？那真正武氏遗藏所在之处。”李南想了想，又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哈哈哈，石安果然天下奇士也。”看着李南手指轻轻滑过地图上的某处，饶是沉浮生，也不禁为李南的大手笔和贪婪毒辣感叹起来。

就在薄薄的丝绢地图上，李南修长白皙的手指所圈之处，正是——

城南韦氏！！

事实上，武三思的财宝还真的被韦氏拿走了，韦氏也算是沉浮生的复仇对象，但是此时与韦氏结仇，沉浮生还不敢，也不愿。

他的目的，不过是取那地下鬼长安之“财”与“势”，代替相良而已取得安身之所顺便掩藏武氏而已。

帮着对付一次焦家，其实就是他在这次交易的报酬，过早与韦氏开战，不符合武氏现在的利益。

谁让他李南现在占尽大势和权力，光是这份“停战”协议，允许他进入长安而不追杀武氏，就值得他手下的人去拼命了。

更何况，他还给出了相良的名字，表示届时太平秘卫也会暗助之呢？而且他也知道，对方让他这么做，就是耗尽武氏的潜力，让武氏对他没有威胁。

这是一桩交易，两人都心知肚明，沉浮生相信对方不会如此不智的提出此等要求，于是他在等。

等这位小文和加码，开出新的条件。

“再加一位户部侍郎如何？”李南笑吟吟地吃了一个梅子蜜饯。

“哈哈哈，石安这是恨长安之人不死绝，亦是恨吾不死也！！”沉浮生哈哈大笑，眼中闪动着火焰。

他和他都知道，长安焦家不是这么容易倒的，这个户部侍郎既是一份甜美的糖果，也是毒药，因为焦氏元气大伤之后，会把目标集中在相柳所推的户部侍郎上。

李南这一手，有点赵蕤推他出来接过洛阳血夜凶名的味道了。

但是正三品的侍郎位置，则是武氏没办法拒绝的，也是他沉浮生没办法拒绝的。光是一位三品侍郎带来的便利和庇护，就值得沉浮生拼命了。

谁让这同样也是阳谋呢？

所以，他接过了。

白衣文士轻轻伸出手掌，李南正要与其击掌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掌。

“浮生兄？”李南眼中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还有一事，若石安答应，吾便为石安之刀，血洗那地府与焦家，斩向那韦氏！”沉浮生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生死和人命来说，对他不过是身外之物。

事实上，从他年少时举报自己全家豁出性命流亡的时候，他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了。

一个不拿自己的命当命的人，自然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命，李南突然觉得，比起他心中时常担心人命，沉浮生更适合当这位相柳。

但是讽刺的是，最见不得人流血的他，手中的鲜血可是最多的。

“究竟何事，浮生兄请讲。”李南心头一紧，有些郑重其事起来。

能让他如此之态，肯定所托非小。

“吾有一故人之子，拜在石安门下可好？”沉浮生轻轻看了身后的书童一眼，笑着说道。

“浮生兄之托，小弟当然无有不允，只是——”刚想说自己才德浅薄，怕是有些有心无力别耽误了孩子，他的话就被沉浮生打断了。

“既如此，崇操！还不拜见汝师！”

“弟子武崇操，拜见恩师！”沉浮生背后的书童突然跪下，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武崇操？？好个沉浮生.........”看着对方似笑非笑，一副石安你已经入毂的神情，李南看着对面那个武氏遗孤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脸，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屈辱。

这是“质子”，也是“保证”。好个沉浮生，果然不愧为天下一等一的谋士和忠臣，为了武三思，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有心拒绝，李南也知道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一旦开口拒绝，那么之前万事皆休，自己怕不是要面对武氏的报复，甚至——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直到现在，李南才明白了今日沉浮生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沉浮生和武氏遗孤，现在就像是待价而沽的雇佣军一样，掌握了不少长安秘梓和人手财富的他们，现在寻找一个“势力”托庇，如果自己不同意，那么他们说不定转而投向自己的敌人。

幸好，也不幸的是，他们找上了自己，此时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

可以说从平安不惜性命的带着他的信，想要找到南音山庄过来送信的时候，这个局已经开始了，自己一步一步地按照他的设计在走。

其中的算计和对于人心的设计，沉浮生简直将他手里每一张牌都发挥到了极点！

于是一切无可挽回。

好个沉浮生！不愧是长安曾经最可怕的男人，可与先生掰手腕的谋士！不，他现在也是！李南看着对方，心中闪动着惊惧。

自己明面上看似主动，但是现在被动的则是他了。

于是千言万语，化作长叹一声。

“好！”李南深深地看了沉浮生一眼，收下了这个“徒弟”。

“哈哈哈，吾侄崇操，汝这恩师才学胜吾十倍，今日得列其门墙，乃汝三生之幸，汝当视之如父！”沉浮生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十分高兴似的。

他是真的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一展胸中手段，为武氏复仇，而且李南为了武氏的遗留和这层关系下，不得不给他的弟子一个好结果。

化冥似毒实怯，以勇烈示人，实则不喜争斗尔。这是杨空月这段时间告诉他的，而且对于李南长期的分析也证明了这一点。

“沉浮生从洛阳所为便可看出，此人对于自身才学极为自信，虽好隐忍，但赌性极重，每逢大事好弄险，勇烈决绝，好做博浪一击也........”

沉浮生从杨空月那边了解簪缨和山海秘事，对李南性格做侧写的同时，李南也对他的性格有一个分析。

而且这个分析出自于蜀中那位“先生”，他识人之术天下无双，比杨空月不知道高了多少，李南不得不信。

沉浮生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表明了我就是搅局的，虽然你可以对付我，但是你不能无视我，作为第四方入场，所有人都要拉拢甚至防备他，以武氏和他的性命，做博浪一击，以小搏大。

先生识人之明，天下无双，再次感叹赵蕤的恐怖之后，李南同意了！

狐狸和狐狸互相施展骗术，从来都没有这般容易，都是各怀鬼胎，小心翼翼。

于是李南轻轻点头，这才与沉浮生击掌。

“诺......诺！”听到自己“叔父”的话，少年的声音都颤抖了。

显然“认贼作父”这一关，他还是有些迈不过。

“起来罢。”李南看着那位少年，有些不忍地开口了。

“可有表字？”

“尚无，还乞恩师赐名。”

“汝乃浮生兄所托，生逢乱世，为师便赠表字浮世于汝，可好？”李南这样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沉浮生，发觉对方除了微笑以外，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谢过恩师赐字！”武崇操，不，武浮世眼睛已经有了泪水，但是他不敢擦，只是低着头站在沉浮生身后不语，浑身不停颤抖着，牙齿咬得紧紧的。

身逢乱世，谁都身不由己啊。看着武崇操，不，武浮世，李南心下有些感怀。

想必他也很懵逼，分明还是之前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现在不得不成了他的要“以父视之”的师父，而且还是他最为敬重的叔父促成的。

显然，这巨大的身份改变让他不解、屈辱甚至愤怒。

这乱世浮生，说不定谁和谁又别离，谁和谁又相遇呢？

如同缥缈浮萍的少年，只得选择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虽然很想说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之类的句子来鼓励这个少年，但是想着若是真的鼓励他自己日后怕是多一心腹之患，而且类似的话想必沉浮生已经跟他说过了，于是李南突然灵机一动，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人居浮世，身是浮生，正所谓浮世如流水，滔滔日夜东，观汝面相气色，怕是汝日后成就，便于那水结缘，若是无碍，少不得一朝海外天子可做！”李南看着武崇操和沉浮生，心中肉痛不已：“亦暗合浮生兄沉浮生之名也。”

没想到这南洋商贸，日后就要便宜了这帮武氏遗孤，李南突然觉得冥冥中是不是真的有天意，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也是他能解决武氏的最好办法了。

“吾代武氏上下，谢过石安！”沉浮生离席，突然带着平安和武崇操，对着李南大礼参拜。

想起了海外的日本某群菩萨蛮，沉浮生顿时对李南真的心悦诚服起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位山海相柳，怕不是比簪缨君子更似君子也，低着头的沉浮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面衣衫摩擦声传来，抬起头，李南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空气中只留下对方一句貌似感叹的话语。

..........

浊酒不禁云外景，浮生浮世只多事。

第290章 浮生浮世只多事 李南画得圈里有焦家，沉浮生是不意外的，但是他城南那处隐秘的宅子他也画了一圈。

这是他是没有想到的，而且还有一处他没有画圈，更是他没有想到的。

瞬间，他明白了对面这位小文和的意思。

“好个毒士，端的果决，蛇性本贪，果是如此！”

沉浮生看着对面这位年轻后辈，越发觉得山海有这位“小先生”，假以时日，说不定比那位“先生”更加可怕。

原本他今天来跟李南见面，先给李南打招呼的同时，也含着敲打的意味。

越是受伤的野兽越是要向其他的野兽龇牙，免得被对方看轻，当做猎物，这是丛林生存的又一条法则。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果决毒辣如此，将那处秘巢作为诱饵和弃子，钉死了焦氏和鬼长安棺材板。

顿了一下，他想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城南那处宅子可作为假“宝藏”掩藏之所，先引起一波厮杀之后，这时长安的“聪明人”们就可以入场了，此时若再隐隐将目标导向焦氏，长安的“聪明人”们都深信不疑了。

武氏遗藏哪有那么好找的，如果没有这么一处疑藏，长安那帮恶兽们自己都不信，此时再将焦家推到台前，深知“遗藏”是怎么回事的长安诸门，定会对焦家出手！

而焦家百年积累，不管是不是真的，到时候就会作为“武氏遗藏”被抢夺。

因为那帮恶兽们，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借口！

而李南那处宅子里面的人和东西，也可以借此成功脱身，再无人怀疑。他甚至可以想到，李南画下这个圈的时候，已经撤走了里面的人，甚至换上他想要清除的一些替死鬼！

而本来在沉浮生计划中，李南会想让他代为清除的、焦家真正隐藏的“势力”并没有在他的圈里，沉浮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吞并焦家!

作为相柳的他，想要吞下焦家真正的财富，各种农术高人和匠人！生吞下夔牛的血肉！因为那几处他原定对方会圈定的地方，都是焦家真正的“精华”，里面住的全是各种掌握了上古夔牛秘术的焦家骨干居所和铺子！

所以他才会感叹蛇性本贪。

“再加上此处如何？那真正武氏遗藏所在之处。”李南想了想，又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哈哈哈，石安果然天下奇士也。”看着李南手指轻轻滑过地图上的某处，饶是沉浮生，也不禁为李南的大手笔和贪婪毒辣感叹起来。

就在薄薄的丝绢地图上，李南修长白皙的手指所圈之处，正是——

城南韦氏！！

事实上，武三思的财宝还真的被韦氏拿走了，韦氏也算是沉浮生的复仇对象，但是此时与韦氏结仇，沉浮生还不敢，也不愿。

他的目的，不过是取那地下鬼长安之“财”与“势”，代替相良而已取得安身之所顺便掩藏武氏而已。

帮着对付一次焦家，其实就是他在这次交易的报酬，过早与韦氏开战，不符合武氏现在的利益。

谁让他李南现在占尽大势和权力，光是这份“停战”协议，允许他进入长安而不追杀武氏，就值得他手下的人去拼命了。

更何况，他还给出了相良的名字，表示届时太平秘卫也会暗助之呢？而且他也知道，对方让他这么做，就是耗尽武氏的潜力，让武氏对他没有威胁。

这是一桩交易，两人都心知肚明，沉浮生相信对方不会如此不智的提出此等要求，于是他在等。

等这位小文和加码，开出新的条件。

“再加一位户部侍郎如何？”李南笑吟吟地吃了一个梅子蜜饯。

“哈哈哈，石安这是恨长安之人不死绝，亦是恨吾不死也！！”沉浮生哈哈大笑，眼中闪动着火焰。

他和他都知道，长安焦家不是这么容易倒的，这个户部侍郎既是一份甜美的糖果，也是毒药，因为焦氏元气大伤之后，会把目标集中在相柳所推的户部侍郎上。

李南这一手，有点赵蕤推他出来接过洛阳血夜凶名的味道了。

但是正三品的侍郎位置，则是武氏没办法拒绝的，也是他沉浮生没办法拒绝的。光是一位三品侍郎带来的便利和庇护，就值得沉浮生拼命了。

谁让这同样也是阳谋呢？

所以，他接过了。

白衣文士轻轻伸出手掌，李南正要与其击掌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掌。

“浮生兄？”李南眼中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还有一事，若石安答应，吾便为石安之刀，血洗那地府与焦家，斩向那韦氏！”沉浮生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生死和人命来说，对他不过是身外之物。

事实上，从他年少时举报自己全家豁出性命流亡的时候，他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了。

一个不拿自己的命当命的人，自然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命，李南突然觉得，比起他心中时常担心人命，沉浮生更适合当这位相柳。

但是讽刺的是，最见不得人流血的他，手中的鲜血可是最多的。

“究竟何事，浮生兄请讲。”李南心头一紧，有些郑重其事起来。

能让他如此之态，肯定所托非小。

“吾有一故人之子，拜在石安门下可好？”沉浮生轻轻看了身后的书童一眼，笑着说道。

“浮生兄之托，小弟当然无有不允，只是——”刚想说自己才德浅薄，怕是有些有心无力别耽误了孩子，他的话就被沉浮生打断了。

“既如此，崇操！还不拜见汝师！”

“弟子武崇操，拜见恩师！”沉浮生背后的书童突然跪下，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武崇操？？好个沉浮生.........”看着对方似笑非笑，一副石安你已经入毂的神情，李南看着对面那个武氏遗孤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脸，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屈辱。

这是“质子”，也是“保证”。好个沉浮生，果然不愧为天下一等一的谋士和忠臣，为了武三思，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有心拒绝，李南也知道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一旦开口拒绝，那么之前万事皆休，自己怕不是要面对武氏的报复，甚至——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直到现在，李南才明白了今日沉浮生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沉浮生和武氏遗孤，现在就像是待价而沽的雇佣军一样，掌握了不少长安秘梓和人手财富的他们，现在寻找一个“势力”托庇，如果自己不同意，那么他们说不定转而投向自己的敌人。

幸好，也不幸的是，他们找上了自己，此时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

可以说从平安不惜性命的带着他的信，想要找到南音山庄过来送信的时候，这个局已经开始了，自己一步一步地按照他的设计在走。

其中的算计和对于人心的设计，沉浮生简直将他手里每一张牌都发挥到了极点！

于是一切无可挽回。

好个沉浮生！不愧是长安曾经最可怕的男人，可与先生掰手腕的谋士！不，他现在也是！李南看着对方，心中闪动着惊惧。

自己明面上看似主动，但是现在被动的则是他了。

于是千言万语，化作长叹一声。

“好！”李南深深地看了沉浮生一眼，收下了这个“徒弟”。

“哈哈哈，吾侄崇操，汝这恩师才学胜吾十倍，今日得列其门墙，乃汝三生之幸，汝当视之如父！”沉浮生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十分高兴似的。

他是真的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一展胸中手段，为武氏复仇，而且李南为了武氏的遗留和这层关系下，不得不给他的弟子一个好结果。

化冥似毒实怯，以勇烈示人，实则不喜争斗尔。这是杨空月这段时间告诉他的，而且对于李南长期的分析也证明了这一点。

“沉浮生从洛阳所为便可看出，此人对于自身才学极为自信，虽好隐忍，但赌性极重，每逢大事好弄险，勇烈决绝，好做博浪一击也........”

沉浮生从杨空月那边了解簪缨和山海秘事，对李南性格做侧写的同时，李南也对他的性格有一个分析。

而且这个分析出自于蜀中那位“先生”，他识人之术天下无双，比杨空月不知道高了多少，李南不得不信。

沉浮生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表明了我就是搅局的，虽然你可以对付我，但是你不能无视我，作为第四方入场，所有人都要拉拢甚至防备他，以武氏和他的性命，做博浪一击，以小搏大。

先生识人之明，天下无双，再次感叹赵蕤的恐怖之后，李南同意了！

狐狸和狐狸互相施展骗术，从来都没有这般容易，都是各怀鬼胎，小心翼翼。

于是李南轻轻点头，这才与沉浮生击掌。

“诺......诺！”听到自己“叔父”的话，少年的声音都颤抖了。

显然“认贼作父”这一关，他还是有些迈不过。

“起来罢。”李南看着那位少年，有些不忍地开口了。

“可有表字？”

“尚无，还乞恩师赐名。”

“汝乃浮生兄所托，生逢乱世，为师便赠表字浮世于汝，可好？”李南这样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沉浮生，发觉对方除了微笑以外，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谢过恩师赐字！”武崇操，不，武浮世眼睛已经有了泪水，但是他不敢擦，只是低着头站在沉浮生身后不语，浑身不停颤抖着，牙齿咬得紧紧的。

身逢乱世，谁都身不由己啊。看着武崇操，不，武浮世，李南心下有些感怀。

想必他也很懵逼，分明还是之前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现在不得不成了他的要“以父视之”的师父，而且还是他最为敬重的叔父促成的。

显然，这巨大的身份改变让他不解、屈辱甚至愤怒。

这乱世浮生，说不定谁和谁又别离，谁和谁又相遇呢？

如同缥缈浮萍的少年，只得选择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虽然很想说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之类的句子来鼓励这个少年，但是想着若是真的鼓励他自己日后怕是多一心腹之患，而且类似的话想必沉浮生已经跟他说过了，于是李南突然灵机一动，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人居浮世，身是浮生，正所谓浮世如流水，滔滔日夜东，观汝面相气色，怕是汝日后成就，便于那水结缘，若是无碍，少不得一朝海外天子可做！”李南看着武崇操和沉浮生，心中肉痛不已：“亦暗合浮生兄沉浮生之名也。”

没想到这南洋商贸，日后就要便宜了这帮武氏遗孤，李南突然觉得冥冥中是不是真的有天意，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也是他能解决武氏的最好办法了。

“吾代武氏上下，谢过石安！”沉浮生离席，突然带着平安和武崇操，对着李南大礼参拜。

想起了海外的日本某群菩萨蛮，沉浮生顿时对李南真的心悦诚服起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位山海相柳，怕不是比簪缨君子更似君子也，低着头的沉浮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面衣衫摩擦声传来，抬起头，李南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空气中只留下对方一句貌似感叹的话语。

..........

浊酒不禁云外景，浮生浮世只多事。

第291章 浮世人心 “汝那恩师，便是半分亦不让........”当天晚上，沉浮生指着他面前厚厚的一沓纸，笑着对武崇操说道。

“嗯。”少年跪坐于地，轻轻点头。

“明日汝便收拾行囊，前往菊下楼罢。”沉浮生看着武崇操，突然说道。

“是，先生。”少年沉吟了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

先生？听着自己称呼从叔父换成了先生，沉浮生有些感慨。

终究还是不如其父也........

看着少年清秀中甚至带着一丝媚意的眉眼，觉得这位武家老六虽然面容虽似其父，亦是男生女相，但是内里始终差得很多。

看着对方颤抖着起身，似乎在怀疑自己的是不是也抛弃了他，怀疑他是不是不再忠于武氏，沉浮生看着他的面容，实在是有些不忍。

于是他开口了。

“汝可知汝父若与汝易地而处，其当如何？”

“崇操不知。”少年站起身，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位白衣文士。

“便是心中疑惑，其亦会开口问吾，而不是独自一人猜疑、思量。”看着少年涨红的脸，沉浮生眼中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因为汝父明白，这天下人皆可背叛于他，只有吾沉浮生除外！”看着堂下少年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沉浮生不禁轻轻摇头，其资质不如其父也。

他也不想想，都到了这般光景，自己冒着天大的危险回长安收拾残局，保护残余武氏，怎么会害他？

退一万步说，哪怕自己真的有这种心思，此时他更要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心智，而看不清楚大局，实在差其父远矣。

虽然那些人心诡诈和其中的种种关窍，武三思也不是很擅长，但是他只要懂一点，那就是沉浮生懂而且沉浮生值得信任就够了，而且如果对于大局有益，武三思甚至愿意给仇人捧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在乎一时得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哪怕来自你的敌人，乃是朝堂争胜斗争精要，这武家的人，简直一代不如一代。

这武崇操，只剩下他武家的警惕了。

想起那位威压天下的武皇，再想想梁王武三思，再想想他的哥哥武崇烈武崇行，沉浮生不禁感叹，这武家的气运，也就到这里了。

“汝可知汝那老师为何将那南洋商贸之事告知吾等，极言其中之利，还单独给予武氏一条船乎？”

“莫非叔父与武氏为他手中之刀，以此交换，难道——其中之利并非如其所言？”

“呵呵。”听到这句叔父，沉浮生笑了起来。

此子还不算太笨，懂得放下身段笼络人心，不管这句叔父是否出自真心，倒也算是不可救药。

“以后那李石安便是汝先生，汝当时刻牢记，便是在吾面前亦是如此，汝须真心视其为师，这武氏一脉，方有生路！”

“诺！”武崇操行了个礼，沉声称是。

终于有点样子了，看着武崇操冷静下来了，沉浮生才缓缓开口了。

“汝那先生智术惊天，每言必中，给武氏一条船想必定然不虚，而海贸之利，崇操可见扬州诸家乎？”

“既如此，为何叔父面带忧思.........”武崇操虚心请教到。

“呵呵，汝那先生还是不放心吾等，因为吾前些时日设计于他，故此用海贸，试图以整个武氏年轻子弟为质也.........”沉浮生轻轻一笑，开始给武崇操讲起其中关窍来。

给船是真的，海贸厚利也是真的，但是李南没有告诉他们的是，海贸这个东西充满风险，而且一旦到了海上，区区一条船在他的船队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他随时可以吞并武氏的这条船。

“既如此，为何叔父.......”武崇操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那位新拜的先生实在有些歹毒了，自己拜师为质还不够，还想通过海贸之利，让武氏的其他人被他掌握，变成他的人质。

到时候自己哪怕有心反对于他，但是为了他族人的安危，不得不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

武崇操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位毒士的狠毒和人心的诡诈。

“呵呵，吾心忧者，并非其挟持武氏诸人控制于汝，吾所忠者乃是梁王，并非武氏，崇操所在之处，便是武氏所在，余者皆可抛也........”

沉浮生话里的冷意和忠诚让少年如遭雷击，不过十五岁的武崇操，第一次被“大人”世界的残酷给震惊了，而接下来，沉浮生的一句话让他震惊不已。

“吾所忧者，便是汝那先生对武氏太好，海贸之利太厚，若是长此以往，武氏诸人醉心海贸之利，纸醉金迷乐不思蜀也，若长期依附于汝师之下，天长日久，武氏乃为其附庸尔！”

一番话既出，让少年浑身颤抖起来。

而接下来，沉浮生的话更加让武崇操心头狂震，“若是汝师择武氏一少年扶植，掌管武氏海贸之利，天长日久之下，梁王一系，不复武氏宗长尔。”

这人心之毒，胜过钩吻也。武崇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和叔父等人之前明明权倾天下，为何依然殚精极虑夜夜不得安眠了。

因为他们一直跟这样的人掰手腕啊，区区一个毒士就这样难对付，想起神龙五子，还有朝中的衮衮诸公，还有李氏的皇族，由小见大，可见他耶耶平日里有多不易。

而且想到那个场景吗，武崇操就害怕——

若是他的那位老师让武氏从海贸中得了厚利，再从海贸的武氏诸子选出一个扶植，天长日久之下，武氏之人只记得那位武氏族人给武氏带来了财富，渐渐习惯于靠着海贸，从而忘却了武氏的大仇，自己武氏少族长的地位岌岌可危不说，说不定再过二十年，武氏就成为他的老师的附庸，帮他赚钱的仆人而已！

而且最可怕的是，海贸这枚裹着蜂蜜的剧毒，此时的武氏不得不吞下！一来是武氏确实缺钱，而来是一旦选择不跟那位先生合作出海，那位先生就有了借口对武氏产生“芥蒂”，从而对付武氏！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名为《南洋商贸发展书》《出海指南》《富饶海外》的纸张，武崇操觉得如同烙铁一般烫手。

“呵呵呵，崇操勿忧，其人贪婪若此，吾等未必没有反客为主之机。”沉浮生笑着对武崇操说道。

“还请叔父释疑！”只觉得武氏和自己大危机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对着白衣文士行着大礼。

“这反客为主之机，便在那相良身上！”沉浮生笑着说到。

“相良？”武崇操有些疑惑，他也是这些天才知道相良和鬼长安存在的，在他的印象里，相良不就是一个为鬼长安那位曾经的阎王管理钱袋子的这么一个人么，便是尽取相良府库之财，对于武氏来说，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呵呵。”沉浮生慈爱地看着武崇操，开始给他讲起长安最深处的秘密来，包括山海，簪缨，最开始就存在的地府，相良，甚至还有很多李南都不知道的秘梓。

“世人都道太宗曾夜游地府，殊不知这夜游地府之事，并非民间谣传，乃是真有其事。”

“莫不是那鬼长安？？”武崇操问道。

“正是！”沉浮生看着窗外，开始缓缓讲起太宗年间的事情来。

当年太宗刚刚上位，突厥寇边，径直打到了泾阳，太宗不得不屈辱的签下了渭水之盟，但是太宗何许人也，马上皇帝，这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但是当时大唐初定，外有突厥，内有诸王蠢蠢欲动，有人无钱的太宗就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取民间之藏和前朝宝藏。

作为世家子弟和小王爷，武崇操当然知道所谓前朝宝藏是怎么一回事，而太宗所取的，乃是前朝世家之藏，从泾阳当地的一个大世家，得到了一干前朝遗孤的钱财。

本来这件事历代王朝屡见不鲜，献出钱财的前朝世家，用大量金钱向新的皇帝买命或者在新朝当官，这也是世家和皇帝秘而不宣的默契。

但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突然发觉自己眼皮下竟然有人如此有钱有势的太宗，得了钱财后，或是突然反悔，或是贪心了，抑或是当时泾阳那位世家被查出跟突厥其实有勾结。

所以太宗起了杀心，一边派出使者与泾阳那位世家首领订立盟约，一边突然派人血洗了泾阳的前朝世家，尽取家中之财。

而有趣的是，太宗派出去的人乃是天策府司掌情报和暗杀的部分，名曰凌雪阁，也是后来太宗班底凌烟阁二十四臣的原本跟脚，而当时的凌雪阁大首领，乃是“人镜”魏征，号称以人为镜的“镜”，代号磨镜人。

因为凌烟阁二十四臣，本来就是太宗为了对付世家而存在的，不过这是后话了。

太宗派出去的那位使者，便是他的心腹谋主魏征，所以对方看到这个才同意了！而那位泾阳世家的首领，在当地有个了不得的绰号，叫做泾河龙王！

这才有了魏征梦中斩泾河龙王一事，其实就是原本准备订立交易和盟约的人镜魏征突然发难，夜里让凌雪阁杀手死士血洗泾阳世家，梦中斩泾河龙王的传说。

因为这个阴私事情在，所以终太宗一朝，哪怕他再不喜魏征，已经成为“人镜”的他都屹立不倒，然后他一死，墓碑就被太宗推到了，嫁给他儿子的公主也就不嫁了。

这下可不得了，皇帝首先坏了规矩，事情传出去之后，天下世家莫不愤怒，同气连枝之下，长安附近的前隋世家联合蠢蠢欲动的关陇贵族，也就是所谓的山东士族，五姓七望，纷纷表示不满，一时间天下暗流涌动，得位不正的太宗岌岌可危。

因为他们甚至联系吴王，想要取出洛阳世家掌管的杜氏遗藏，准备换掉太宗！

于是就有了太宗夜游“地府”对质，在“阎王”面前自承其过的故事。

其实就是太宗找了一个调停人，让出了部分利益，并且与世家合作的情况。所以才有贞观元年，太宗分封天下十道，世家暗地里与皇帝共分天下的事情。

于是太宗坐稳了天下，但是世家纷纷做大，贞观年初，五姓七望甚至可以嘲笑皇室乃是贫家的事情出现。

而这个调停人，就是掌握了鬼长安的簪缨！

当时的阎王，就是隋朝大儒，也是隋朝小世家之后，后来成为大唐宰相的温彦博！

比起大名鼎鼎的房杜两人，魏征和长孙无忌，温彦博可谓名声不显，而且能力差很多，但是他为什么能跟这几位一样，能登上相位呢？

要知道，李靖高士廉这些不比他高到哪里去了？

原因就是簪缨当时的全力调停和后来的依附，给出了大笔的军资，才让太宗许诺，地府的阎王，日后可为相！

就跟今日的宗楚客一样！

这位“鬼相”虽然昏庸，贪财，但是就是占据了宰相高位，就是因为这个先例。

盖因为当时世家虽然“原谅”了太宗，但是并没有给出军资，甚至还要太宗“赔钱”给个交代。

那么太宗励精图治的本金和打突厥的军资从哪里来呢？就是那位相良手中得来。

讲道理，鬼长安既然是鬼魂居所，当然不能用俗世的钱，一经抓获，必杀之，而且还连坐。

于是相良应运而生，相家代代的纸钞手艺做成的纸钞，成为了鬼长安的流通货币，而相家老铺，就是阴阳两界兑换货币的地方。

李南当时知道相良这个人的时候，就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这特么不就是古代版的银行和纸币么？

而且纸钞和通宝的比率最低没有跌破一比一点五去，很多时候都是一比一，甚至一比一点二，所以前几天沉浮生兑换纸钞的时候那位鬼朝奉才说前些时日还是十又五，意思是十枚铜钱可以换等同于十五枚的阴间纸钞！

这可是暴利，源源不断的铜钱积攒在相良和地府处，换成不值钱的纸钞在鬼长安流行，在鬼长安的刀剑之下，鬼长安的居民只能同意了，所以相良才有乐传说中七库金银，然后给了太宗。

太宗这才拿出钱来，买通某些“拦路鬼”，也就是泾阳一系的世家，后来在长安做了水陆道场，其实就是做给世家看的，安慰泾阳世家的亡魂。

那么，这么多年了，后来相良所吸收的这些钱去哪里了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全部给了簪缨自己吧，当然是李唐皇室！

李唐皇室藏着那么多的牛鬼蛇神，其中专门有一位长老负责接收，不然所谓地府的阎王，怎么会代代为相？

好在簪缨的人也很识趣，每一代“阎王”虽有相位之尊，但是都推选的昏溃平庸之人，从来不干涉皇帝的意见，甚至有当皇帝忠犬帮皇帝挨骂背锅的任务，正因为尸餐素位，所以才有他们宰相做。

当然，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这样，世家说不定又要学着之前东晋和前隋，血洗簪缨了。

还有一点，这是在李世民，李治和武则天治下，这些“鬼相”才如此的听话，遇到软弱一点的皇帝，他们这不就露出獠牙了么。

关于这一点，参见越来越“放肆”的宗楚客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沉浮生还夸赞了武崇操的恩师，说李南简直智术惊人，当所谓“地府”组织出现在长安的时候，各方势力还以为是簪缨的那个地府呢，所以除了簪缨，没有针对他们，从而让地府获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反正簪缨就是山海老对头不是，哪怕李南不叫地府叫天庭，还是会被长安地府所针对。但是偏偏是这个地府重名扰乱了视线，才让李南以小搏大，这一计堪称妙绝。

等到长安诸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子和梁王都已经死了。而且，到现在还有人认为之前的地府就是当年那个地府呢！

如果李南听到沉浮生的夸赞，肯定会老脸一红，只能说自己运气太好了，无意中想个名字就重合了，或者说是赵蕤牛逼，听到自己的提议瞬间想到了这重布置果断让地府入长安。

而且是当时沉浮生他们能逃脱长安，也是因为宗楚客的地府派人血洗了这位毒士的地府，而且还联络武氏旧族准备围杀想要回蜀的李南。

不然以他那位先生的本事和太平秘卫的恐怖，长安剩下的武氏族人，怕是凤毛麟角。

“今日方知阿耶与叔父不易尔，吾等往日托庇其下，每有骄奢孟浪无行之举，还乞叔父莫怪！”听完了这些秘梓，只觉得武氏简直一步一险，处处是敌，武崇操不禁深深拜伏。

此时，他对于沉浮生再无半点隔阂，取而代之的，而是不亚于其父的敬畏。

“汝能有此悟，便是武氏之福，想必汝父冥冥有知，乃会大赞汝武家又出一麒麟儿。”越看武崇操越像武三思当年的沉浮生，眼中闪动着温柔和沉湎的神色。

“汝师让吾杀死相良，并非杀死那相家老者，长安老仙，而是让吾取而代之，获取鬼长安之利让武氏安身尔。”如同跟武三思交谈一样，沉浮生对着武崇操侃侃而谈。

“........其胸中自有一番大谋划，汝看那南平钱庄，怕不是类似那相家老铺，甚至胜之远矣，汝在其身侧，当真心以师侍之，若学得其人胸中手段几分，便可庇佑武氏，武氏未尝未有复兴之日。”

“叔父苦心，崇操惭愧无地。”武崇操脸涨的通红，自觉肩上的担子沉重，于是伏地而泣。

“勿忧，勿忧。”沉浮生看着少年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是为武氏和自己担忧，担心自己和武氏上了李南的船，再也下不去了。

“既然有南洋海贸之利，待吾取代相良，未尝没有反客为主之机尔。”

“计将安出？”武崇操抬起头来，像极了武三思问计的样子。

“呵呵，这鬼长安所产之物，便是武氏商船最佳货物，而武氏商船海外所获，特别是武器铠甲等违禁之物，若交予鬼长安贩售，岂不是一双两好，汝何愁武氏不聚集在吾等麾下？”沉浮生哈哈大笑。

好个沉浮生，当即就定下了垄断武氏商船进货和销售的渠道的路子，而且让沉浮生卖鬼长安产出，一来不与南洋商贸争利，二来方便他掌握鬼长安，三来卖独一份的武氏，在南洋商贸的地位也稳固。

而他定下武氏的那条船只走私违禁品的路线，让武氏上了船的诸人想要换钱，还是只能求他和武崇操。

武崇操可以想象到，长此以往，沉浮生和他，在地下世界和武氏的话语权越来越重，未必没有吞并整个鬼长安，重立武氏的那一天！

长安天下之都，只要掌握了长安的地下贸易，也是他重新振新武氏的资本，而在这之前，一个户部侍郎，足以成为武氏目前的最大依仗。

想起自己新拜的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给出户部侍郎和海贸的事情，还有沉浮生将计就计收拢武氏谋图鬼长安的计策，武崇操不仅感叹这先生和叔父果然天下奇士，计策都是一环扣一环，如同羚羊挂角，让人无可抵挡。

自己想要活下来，还是学着父亲一样，死死的信任沉浮生就好。

他现在终于明白父亲那句话的意思了，如果死了一个儿子，他还有五个，武氏还不会倒，若是让沉浮生离心，对于心知自己多少斤两的武三思和武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谢过叔父！！崇操这便收拾行囊，前往菊下楼侍奉先生！”武崇操对着沉浮生砰砰顿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周围老宅一番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孺子可教也。”空气中留下一句轻轻的感叹。

“哦？孺子可教也。”第二天上午，听到弥彦说武崇操，不，浮世来了，李南眼中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让他去寻露心娘子，略作安顿。”

“诺！”弥彦恭恭敬敬地对着李南行礼，倒退而出。

“石安可是有事？那仆不便多叨扰也。”对面的文士一副要告辞的景象。

“无碍，无碍，吾新收一弟子尔。”李南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资质一般，但心性尚可。”

“那吾就恭喜石安收一佳徒尔。”对面的文士轻轻一笑，拱手为礼。

“同喜，同喜。”一边说着，李南一边给对面的那位茶杯里亲自添茶，一边笑着说：“相关情由，君已尽知，此间之事，皆取决于君也。”

“三日后回复石安。”梁槠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李南，越发觉得秋风萧瑟。

就在他俩面前的矮几上，铺开了一张长安地图，地图上某些地方，被人用笔画了好几个圈！

这个圈是用朱砂笔画的，此时尚未干透，朱砂鲜红，仿佛尚未干涸的血液一般！

而在地图的旁边，有一本黑色的簿子，此时簿子被翻开，露出了两个鲜红的字眼——

夔牛！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朱砂笔落，安有生路。

唯一的生路，此刻就掌握着梁槠手中。

因为李南给了他一样东西。

金秋时节，菊下楼菊花大放，一楼金灿粉白，此时梁槠坐在花间，捏着手里的雌黄，只觉得——

如同捏着无间地狱里的焦炭一般。

浮世如何，问花何事花无语，人心休更问炎凉。

..........

注：宣纸色黄，若文字有谬误，可用雌黄涂抹修改。

第291章 浮世人心 “汝那恩师，便是半分亦不让........”当天晚上，沉浮生指着他面前厚厚的一沓纸，笑着对武崇操说道。

“嗯。”少年跪坐于地，轻轻点头。

“明日汝便收拾行囊，前往菊下楼罢。”沉浮生看着武崇操，突然说道。

“是，先生。”少年沉吟了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

先生？听着自己称呼从叔父换成了先生，沉浮生有些感慨。

终究还是不如其父也........

看着少年清秀中甚至带着一丝媚意的眉眼，觉得这位武家老六虽然面容虽似其父，亦是男生女相，但是内里始终差得很多。

看着对方颤抖着起身，似乎在怀疑自己的是不是也抛弃了他，怀疑他是不是不再忠于武氏，沉浮生看着他的面容，实在是有些不忍。

于是他开口了。

“汝可知汝父若与汝易地而处，其当如何？”

“崇操不知。”少年站起身，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位白衣文士。

“便是心中疑惑，其亦会开口问吾，而不是独自一人猜疑、思量。”看着少年涨红的脸，沉浮生眼中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因为汝父明白，这天下人皆可背叛于他，只有吾沉浮生除外！”看着堂下少年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沉浮生不禁轻轻摇头，其资质不如其父也。

他也不想想，都到了这般光景，自己冒着天大的危险回长安收拾残局，保护残余武氏，怎么会害他？

退一万步说，哪怕自己真的有这种心思，此时他更要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心智，而看不清楚大局，实在差其父远矣。

虽然那些人心诡诈和其中的种种关窍，武三思也不是很擅长，但是他只要懂一点，那就是沉浮生懂而且沉浮生值得信任就够了，而且如果对于大局有益，武三思甚至愿意给仇人捧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在乎一时得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哪怕来自你的敌人，乃是朝堂争胜斗争精要，这武家的人，简直一代不如一代。

这武崇操，只剩下他武家的警惕了。

想起那位威压天下的武皇，再想想梁王武三思，再想想他的哥哥武崇烈武崇行，沉浮生不禁感叹，这武家的气运，也就到这里了。

“汝可知汝那老师为何将那南洋商贸之事告知吾等，极言其中之利，还单独给予武氏一条船乎？”

“莫非叔父与武氏为他手中之刀，以此交换，难道——其中之利并非如其所言？”

“呵呵。”听到这句叔父，沉浮生笑了起来。

此子还不算太笨，懂得放下身段笼络人心，不管这句叔父是否出自真心，倒也算是不可救药。

“以后那李石安便是汝先生，汝当时刻牢记，便是在吾面前亦是如此，汝须真心视其为师，这武氏一脉，方有生路！”

“诺！”武崇操行了个礼，沉声称是。

终于有点样子了，看着武崇操冷静下来了，沉浮生才缓缓开口了。

“汝那先生智术惊天，每言必中，给武氏一条船想必定然不虚，而海贸之利，崇操可见扬州诸家乎？”

“既如此，为何叔父面带忧思.........”武崇操虚心请教到。

“呵呵，汝那先生还是不放心吾等，因为吾前些时日设计于他，故此用海贸，试图以整个武氏年轻子弟为质也.........”沉浮生轻轻一笑，开始给武崇操讲起其中关窍来。

给船是真的，海贸厚利也是真的，但是李南没有告诉他们的是，海贸这个东西充满风险，而且一旦到了海上，区区一条船在他的船队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他随时可以吞并武氏的这条船。

“既如此，为何叔父.......”武崇操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那位新拜的先生实在有些歹毒了，自己拜师为质还不够，还想通过海贸之利，让武氏的其他人被他掌握，变成他的人质。

到时候自己哪怕有心反对于他，但是为了他族人的安危，不得不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

武崇操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位毒士的狠毒和人心的诡诈。

“呵呵，吾心忧者，并非其挟持武氏诸人控制于汝，吾所忠者乃是梁王，并非武氏，崇操所在之处，便是武氏所在，余者皆可抛也........”

沉浮生话里的冷意和忠诚让少年如遭雷击，不过十五岁的武崇操，第一次被“大人”世界的残酷给震惊了，而接下来，沉浮生的一句话让他震惊不已。

“吾所忧者，便是汝那先生对武氏太好，海贸之利太厚，若是长此以往，武氏诸人醉心海贸之利，纸醉金迷乐不思蜀也，若长期依附于汝师之下，天长日久，武氏乃为其附庸尔！”

一番话既出，让少年浑身颤抖起来。

而接下来，沉浮生的话更加让武崇操心头狂震，“若是汝师择武氏一少年扶植，掌管武氏海贸之利，天长日久之下，梁王一系，不复武氏宗长尔。”

这人心之毒，胜过钩吻也。武崇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和叔父等人之前明明权倾天下，为何依然殚精极虑夜夜不得安眠了。

因为他们一直跟这样的人掰手腕啊，区区一个毒士就这样难对付，想起神龙五子，还有朝中的衮衮诸公，还有李氏的皇族，由小见大，可见他耶耶平日里有多不易。

而且想到那个场景吗，武崇操就害怕——

若是他的那位老师让武氏从海贸中得了厚利，再从海贸的武氏诸子选出一个扶植，天长日久之下，武氏之人只记得那位武氏族人给武氏带来了财富，渐渐习惯于靠着海贸，从而忘却了武氏的大仇，自己武氏少族长的地位岌岌可危不说，说不定再过二十年，武氏就成为他的老师的附庸，帮他赚钱的仆人而已！

而且最可怕的是，海贸这枚裹着蜂蜜的剧毒，此时的武氏不得不吞下！一来是武氏确实缺钱，而来是一旦选择不跟那位先生合作出海，那位先生就有了借口对武氏产生“芥蒂”，从而对付武氏！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名为《南洋商贸发展书》《出海指南》《富饶海外》的纸张，武崇操觉得如同烙铁一般烫手。

“呵呵呵，崇操勿忧，其人贪婪若此，吾等未必没有反客为主之机。”沉浮生笑着对武崇操说道。

“还请叔父释疑！”只觉得武氏和自己大危机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对着白衣文士行着大礼。

“这反客为主之机，便在那相良身上！”沉浮生笑着说到。

“相良？”武崇操有些疑惑，他也是这些天才知道相良和鬼长安存在的，在他的印象里，相良不就是一个为鬼长安那位曾经的阎王管理钱袋子的这么一个人么，便是尽取相良府库之财，对于武氏来说，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呵呵。”沉浮生慈爱地看着武崇操，开始给他讲起长安最深处的秘密来，包括山海，簪缨，最开始就存在的地府，相良，甚至还有很多李南都不知道的秘梓。

“世人都道太宗曾夜游地府，殊不知这夜游地府之事，并非民间谣传，乃是真有其事。”

“莫不是那鬼长安？？”武崇操问道。

“正是！”沉浮生看着窗外，开始缓缓讲起太宗年间的事情来。

当年太宗刚刚上位，突厥寇边，径直打到了泾阳，太宗不得不屈辱的签下了渭水之盟，但是太宗何许人也，马上皇帝，这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但是当时大唐初定，外有突厥，内有诸王蠢蠢欲动，有人无钱的太宗就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取民间之藏和前朝宝藏。

作为世家子弟和小王爷，武崇操当然知道所谓前朝宝藏是怎么一回事，而太宗所取的，乃是前朝世家之藏，从泾阳当地的一个大世家，得到了一干前朝遗孤的钱财。

本来这件事历代王朝屡见不鲜，献出钱财的前朝世家，用大量金钱向新的皇帝买命或者在新朝当官，这也是世家和皇帝秘而不宣的默契。

但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突然发觉自己眼皮下竟然有人如此有钱有势的太宗，得了钱财后，或是突然反悔，或是贪心了，抑或是当时泾阳那位世家被查出跟突厥其实有勾结。

所以太宗起了杀心，一边派出使者与泾阳那位世家首领订立盟约，一边突然派人血洗了泾阳的前朝世家，尽取家中之财。

而有趣的是，太宗派出去的人乃是天策府司掌情报和暗杀的部分，名曰凌雪阁，也是后来太宗班底凌烟阁二十四臣的原本跟脚，而当时的凌雪阁大首领，乃是“人镜”魏征，号称以人为镜的“镜”，代号磨镜人。

因为凌烟阁二十四臣，本来就是太宗为了对付世家而存在的，不过这是后话了。

太宗派出去的那位使者，便是他的心腹谋主魏征，所以对方看到这个才同意了！而那位泾阳世家的首领，在当地有个了不得的绰号，叫做泾河龙王！

这才有了魏征梦中斩泾河龙王一事，其实就是原本准备订立交易和盟约的人镜魏征突然发难，夜里让凌雪阁杀手死士血洗泾阳世家，梦中斩泾河龙王的传说。

因为这个阴私事情在，所以终太宗一朝，哪怕他再不喜魏征，已经成为“人镜”的他都屹立不倒，然后他一死，墓碑就被太宗推到了，嫁给他儿子的公主也就不嫁了。

这下可不得了，皇帝首先坏了规矩，事情传出去之后，天下世家莫不愤怒，同气连枝之下，长安附近的前隋世家联合蠢蠢欲动的关陇贵族，也就是所谓的山东士族，五姓七望，纷纷表示不满，一时间天下暗流涌动，得位不正的太宗岌岌可危。

因为他们甚至联系吴王，想要取出洛阳世家掌管的杜氏遗藏，准备换掉太宗！

于是就有了太宗夜游“地府”对质，在“阎王”面前自承其过的故事。

其实就是太宗找了一个调停人，让出了部分利益，并且与世家合作的情况。所以才有贞观元年，太宗分封天下十道，世家暗地里与皇帝共分天下的事情。

于是太宗坐稳了天下，但是世家纷纷做大，贞观年初，五姓七望甚至可以嘲笑皇室乃是贫家的事情出现。

而这个调停人，就是掌握了鬼长安的簪缨！

当时的阎王，就是隋朝大儒，也是隋朝小世家之后，后来成为大唐宰相的温彦博！

比起大名鼎鼎的房杜两人，魏征和长孙无忌，温彦博可谓名声不显，而且能力差很多，但是他为什么能跟这几位一样，能登上相位呢？

要知道，李靖高士廉这些不比他高到哪里去了？

原因就是簪缨当时的全力调停和后来的依附，给出了大笔的军资，才让太宗许诺，地府的阎王，日后可为相！

就跟今日的宗楚客一样！

这位“鬼相”虽然昏庸，贪财，但是就是占据了宰相高位，就是因为这个先例。

盖因为当时世家虽然“原谅”了太宗，但是并没有给出军资，甚至还要太宗“赔钱”给个交代。

那么太宗励精图治的本金和打突厥的军资从哪里来呢？就是那位相良手中得来。

讲道理，鬼长安既然是鬼魂居所，当然不能用俗世的钱，一经抓获，必杀之，而且还连坐。

于是相良应运而生，相家代代的纸钞手艺做成的纸钞，成为了鬼长安的流通货币，而相家老铺，就是阴阳两界兑换货币的地方。

李南当时知道相良这个人的时候，就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这特么不就是古代版的银行和纸币么？

而且纸钞和通宝的比率最低没有跌破一比一点五去，很多时候都是一比一，甚至一比一点二，所以前几天沉浮生兑换纸钞的时候那位鬼朝奉才说前些时日还是十又五，意思是十枚铜钱可以换等同于十五枚的阴间纸钞！

这可是暴利，源源不断的铜钱积攒在相良和地府处，换成不值钱的纸钞在鬼长安流行，在鬼长安的刀剑之下，鬼长安的居民只能同意了，所以相良才有乐传说中七库金银，然后给了太宗。

太宗这才拿出钱来，买通某些“拦路鬼”，也就是泾阳一系的世家，后来在长安做了水陆道场，其实就是做给世家看的，安慰泾阳世家的亡魂。

那么，这么多年了，后来相良所吸收的这些钱去哪里了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全部给了簪缨自己吧，当然是李唐皇室！

李唐皇室藏着那么多的牛鬼蛇神，其中专门有一位长老负责接收，不然所谓地府的阎王，怎么会代代为相？

好在簪缨的人也很识趣，每一代“阎王”虽有相位之尊，但是都推选的昏溃平庸之人，从来不干涉皇帝的意见，甚至有当皇帝忠犬帮皇帝挨骂背锅的任务，正因为尸餐素位，所以才有他们宰相做。

当然，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这样，世家说不定又要学着之前东晋和前隋，血洗簪缨了。

还有一点，这是在李世民，李治和武则天治下，这些“鬼相”才如此的听话，遇到软弱一点的皇帝，他们这不就露出獠牙了么。

关于这一点，参见越来越“放肆”的宗楚客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沉浮生还夸赞了武崇操的恩师，说李南简直智术惊人，当所谓“地府”组织出现在长安的时候，各方势力还以为是簪缨的那个地府呢，所以除了簪缨，没有针对他们，从而让地府获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反正簪缨就是山海老对头不是，哪怕李南不叫地府叫天庭，还是会被长安地府所针对。但是偏偏是这个地府重名扰乱了视线，才让李南以小搏大，这一计堪称妙绝。

等到长安诸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子和梁王都已经死了。而且，到现在还有人认为之前的地府就是当年那个地府呢！

如果李南听到沉浮生的夸赞，肯定会老脸一红，只能说自己运气太好了，无意中想个名字就重合了，或者说是赵蕤牛逼，听到自己的提议瞬间想到了这重布置果断让地府入长安。

而且是当时沉浮生他们能逃脱长安，也是因为宗楚客的地府派人血洗了这位毒士的地府，而且还联络武氏旧族准备围杀想要回蜀的李南。

不然以他那位先生的本事和太平秘卫的恐怖，长安剩下的武氏族人，怕是凤毛麟角。

“今日方知阿耶与叔父不易尔，吾等往日托庇其下，每有骄奢孟浪无行之举，还乞叔父莫怪！”听完了这些秘梓，只觉得武氏简直一步一险，处处是敌，武崇操不禁深深拜伏。

此时，他对于沉浮生再无半点隔阂，取而代之的，而是不亚于其父的敬畏。

“汝能有此悟，便是武氏之福，想必汝父冥冥有知，乃会大赞汝武家又出一麒麟儿。”越看武崇操越像武三思当年的沉浮生，眼中闪动着温柔和沉湎的神色。

“汝师让吾杀死相良，并非杀死那相家老者，长安老仙，而是让吾取而代之，获取鬼长安之利让武氏安身尔。”如同跟武三思交谈一样，沉浮生对着武崇操侃侃而谈。

“........其胸中自有一番大谋划，汝看那南平钱庄，怕不是类似那相家老铺，甚至胜之远矣，汝在其身侧，当真心以师侍之，若学得其人胸中手段几分，便可庇佑武氏，武氏未尝未有复兴之日。”

“叔父苦心，崇操惭愧无地。”武崇操脸涨的通红，自觉肩上的担子沉重，于是伏地而泣。

“勿忧，勿忧。”沉浮生看着少年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是为武氏和自己担忧，担心自己和武氏上了李南的船，再也下不去了。

“既然有南洋海贸之利，待吾取代相良，未尝没有反客为主之机尔。”

“计将安出？”武崇操抬起头来，像极了武三思问计的样子。

“呵呵，这鬼长安所产之物，便是武氏商船最佳货物，而武氏商船海外所获，特别是武器铠甲等违禁之物，若交予鬼长安贩售，岂不是一双两好，汝何愁武氏不聚集在吾等麾下？”沉浮生哈哈大笑。

好个沉浮生，当即就定下了垄断武氏商船进货和销售的渠道的路子，而且让沉浮生卖鬼长安产出，一来不与南洋商贸争利，二来方便他掌握鬼长安，三来卖独一份的武氏，在南洋商贸的地位也稳固。

而他定下武氏的那条船只走私违禁品的路线，让武氏上了船的诸人想要换钱，还是只能求他和武崇操。

武崇操可以想象到，长此以往，沉浮生和他，在地下世界和武氏的话语权越来越重，未必没有吞并整个鬼长安，重立武氏的那一天！

长安天下之都，只要掌握了长安的地下贸易，也是他重新振新武氏的资本，而在这之前，一个户部侍郎，足以成为武氏目前的最大依仗。

想起自己新拜的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给出户部侍郎和海贸的事情，还有沉浮生将计就计收拢武氏谋图鬼长安的计策，武崇操不仅感叹这先生和叔父果然天下奇士，计策都是一环扣一环，如同羚羊挂角，让人无可抵挡。

自己想要活下来，还是学着父亲一样，死死的信任沉浮生就好。

他现在终于明白父亲那句话的意思了，如果死了一个儿子，他还有五个，武氏还不会倒，若是让沉浮生离心，对于心知自己多少斤两的武三思和武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谢过叔父！！崇操这便收拾行囊，前往菊下楼侍奉先生！”武崇操对着沉浮生砰砰顿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周围老宅一番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孺子可教也。”空气中留下一句轻轻的感叹。

“哦？孺子可教也。”第二天上午，听到弥彦说武崇操，不，浮世来了，李南眼中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让他去寻露心娘子，略作安顿。”

“诺！”弥彦恭恭敬敬地对着李南行礼，倒退而出。

“石安可是有事？那仆不便多叨扰也。”对面的文士一副要告辞的景象。

“无碍，无碍，吾新收一弟子尔。”李南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资质一般，但心性尚可。”

“那吾就恭喜石安收一佳徒尔。”对面的文士轻轻一笑，拱手为礼。

“同喜，同喜。”一边说着，李南一边给对面的那位茶杯里亲自添茶，一边笑着说：“相关情由，君已尽知，此间之事，皆取决于君也。”

“三日后回复石安。”梁槠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李南，越发觉得秋风萧瑟。

就在他俩面前的矮几上，铺开了一张长安地图，地图上某些地方，被人用笔画了好几个圈！

这个圈是用朱砂笔画的，此时尚未干透，朱砂鲜红，仿佛尚未干涸的血液一般！

而在地图的旁边，有一本黑色的簿子，此时簿子被翻开，露出了两个鲜红的字眼——

夔牛！

名登黑簿，魂归地府，朱砂笔落，安有生路。

唯一的生路，此刻就掌握着梁槠手中。

因为李南给了他一样东西。

金秋时节，菊下楼菊花大放，一楼金灿粉白，此时梁槠坐在花间，捏着手里的雌黄，只觉得——

如同捏着无间地狱里的焦炭一般。

浮世如何，问花何事花无语，人心休更问炎凉。

..........

注：宣纸色黄，若文字有谬误，可用雌黄涂抹修改。

第292章 等闲变却 是的，李南今天见了梁槠，原原本本将他和沉浮生的计划告诉了他，让他自己选择。

席间，李南告诉梁槠自己为什么非灭夔牛不可，也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母亲的梁焦氏的身份，还有前些时日焦大的事情，就是自己所为。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除去老旧枝干，获得新生。”

席间，李南提出了一个新夔牛计划，也告诉他自己会一力支持他成为夔牛，并且许诺如果他为夔牛，相柳一脉和夔牛当互相依存，共同打造新世界！

说实话，李南的计划着实让梁槠激动，他也很感激李南能这么看重他，只是——

已经晚了。

如果李南昨日见过沉浮生之后就马上去见梁槠，说不定梁槠还可能回头，或者是洛阳血夜之后李南想要对付夔牛的时候，先察觉梁槠和夔牛的关系，说不定事情又是另一番模样。

但是李南昨晚安排了城南那处宅子的“孟婆”们撤离，让这一切都无可挽回。

正所谓两军相争，差之分秒，胜负易手。就在李南前往城南的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梁槠。

这个人不仅告诉了他李南的这个计划，而且还将李南明天可能找他的事情都预测到了，他甚至预测到了李南会对其和盘托出整个计划的事情。

正是空月公子杨施余！

因为李南不知道沉浮生已经和杨空月合作了，而那些李南都不甚了解，只有簪缨内部才了解的秘梓，也是杨空月告诉沉浮生的，而就在昨天下午沉浮生回去之后，杨空月也知道了李南意图谋夺焦氏的消息。

然后他就去找了梁槠，告诉他那位相柳明日肯定会提出全力扶持他当夔牛，从此达到吞并夔牛的目的。

因为李南给他的地图上，虽然夔牛那些“骨干”所在没有画圈，但是梁槠已经知道了相柳欲吞噬夔牛精华的目的。

“夔牛剩余大匠与才俊，皆新夔牛班底尔。”当时李南是这么对梁槠说的，意思是那些人自己留给他。

当时梁槠听到，心都凉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或者说只剩一种选择了，刚刚走出菊下楼，梁槠就嘲讽地将手中的那块雌黄丢到了路边。

“抱歉，石安兄。”梁槠看着菊下楼的方向，轻声说道。

其实梁槠不知道的是，那些人还真是李南准备留给新夔牛，或者说是梁槠的，但是梁槠入局太深，对于李南的成见已经产生，而李南狠毒的形象，已经被杨施余深深种在了他的心里。

所以他其实在菊下楼的时候已经做出选择，故意说三天之后给他答复，为了不让李南起疑而已。

他已经同意了李南的计划，表面上选择了“大义”，实际上选择了“家族”。

旧的夔牛必死，但是新的夔牛，可不是你相柳可以左右的。

而杨施余以沉浮生牺牲大多数家人然后逃脱，后来成功复仇为例，还有簪缨只会暗助梁兄，绝不安插人手进入夔牛提议，则是被梁槠接受了。

他决定“帮助”李南毁灭旧的焦家，然后他来吞并夔牛后，再向相柳复仇！

一念及此，梁槠顿时让人送上美酒数坛，独自酒醉到天亮。

无独有偶，当梁槠离开菊下楼之后，李南也让人送了不少美酒进来，关上门一个人买醉。

一人我饮酒醉，醉看佳人成双对。

想起某位“佳人”，李南看着面前的白纸，整个人都不由得颤抖了。

这张白纸，是李南从某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地方得到的。

而其中的小秘密，起码要追溯到蜀中南音庄园初建时期，某些草长莺飞的日子。

那时他还不是化冥，她也不是人面，李南为了摆脱她监视，一个利用药部的秘药和后世的智慧，一个利用风部手段和古人智慧，两人各种斗智斗勇，甚至还改进了风部的信踪香。

现在想来，穿越客初到蜀中，正在心中惶恐之际，两人未必没有一点欢喜冤家的意味。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和她在庄园里互相整蛊的日子，简直是他初到蜀中为数不多的有趣时光。

这个人，正是司徒灵雪！

因为梁槠告诉他，之前出卖了地府的那个内鬼就是司徒灵雪，而她出卖的对象，就是那位“先生”！

说罢，梁槠还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司徒灵雪写给蜀中某位先生的消息！

“化冥意图谋韦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短短十五个字，让李南不由得心如刀绞。

他突然想起，就当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当着相柳九遗抽自己三百多个耳光的时候，众人皆泣下，只有最爱哭司徒灵雪和女冠隐没有哭，前者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于是他突然想起了司徒灵雪临别之时，送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一副画着某个士人月下吹笛的画面——正是金谷园中，李南吹笛，她碰到风牙令狐过的时候！

李南立刻想起蜀中时候，他和这位娘子的某些小玩笑，一念及此，他让人快马从药王山取出那副画，轻车熟路的在画轴当中找到了一张白纸。

这也是两人秘而不宣的小玩笑，当时李南突然发现药部竟然没有隐形墨水的时候，曾经用牛奶和药部秘方调制出隐形墨水打了欠条。

结果第二天气得司徒灵雪银牙咬碎，然后从他那里偷走了秘方。

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她的通信都是用这种隐形墨水写得，而且显影粉此时就在他的手边。

不过看着面前带着她香气的白纸，李南迟迟不愿动手。

因为他在害怕。

穿越客害怕显影粉一旦洒下之后，自己大唐以来第一个交好的女性朋友，不惜孤身前往上官婉儿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战友，就这么消失了。

甚至会变成敌人！

于是他喝了很多酒壮胆，好几次伸手想把白纸伸向桌上的烛台但是又收回了。

这是最后的考验。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给他人考验的时候，这个时代也在今天给自己一个残酷的考验。

终于，他抖抖索索地打开了瓶塞，将显影粉均匀地洒在了白纸上。

“吾友石安台鉴........”看着熟悉的笔迹，李南手都在颤抖。

随着显影粉开始发挥效果，李南终于明白了整件事。

司徒灵雪确实出卖了自己！而且就是向那位先生！地府突袭韦氏消息，也是她传出去的。

因为那位先生觉得韦氏还“不该”在此时受损，而且地府发展过速，鱼龙混杂，队伍不不纯净了，为了山海大计，不如趁机“断之”！

好个先生，好个视苍生如棋子，以天地为棋盘的天神！

噗——李南突然呕吐起来，顿时整个房间臭不可闻，肮脏无比。

可是再脏，有人心脏么？？

就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天下没按照你的剧本走，就要“断之”？？

李南对于赵蕤的恐惧和痛恨再次达到了一个顶点，他顿时也明白了，自己成为相柳之日，为何那位“先生”能够及时赶到，识破卢齐卿刺杀计划，救了自己一命。

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在蜀中，就在长安！！

“........妾甚悔之，从此妾与天神一脉，再无瓜葛，若是石安见得此信，要为地府诸手足复仇，妾当引颈待戮！只是梁子明此人形迹可疑，石安当慎之又慎。”

信中末尾是这样写得，表示说自己出身相柳一脉，但天神对她有抚养教育之恩，当时石安还不是相柳，所以她选择了“恩”。

而此事一过，自己与天神再无瓜葛，她也知道这事儿可能瞒不了李南，所以石安你要怎么处置我，我也别无二话。而且信中反复提醒梁槠可能是内鬼，让李南注意，担心之情，跃然纸上。

内鬼找到了，但是..........李南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要找到的好。

看着信的某位司徒灵雪还提醒李南要注意梁槠，李南想起他这一路过来的种种过往。

去tmd的天下，去tmd的大计，他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她从未背叛过他，但是仅此一次，便是不可承受之痛！

这个让人痛恨的时代，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怎么办？自己已经立下了要为地府冤魂复仇的誓言，一边又是自己的半个“挚友”，为自己不惜性命的人面。

而且那位先生数次救了自己性命，哪怕是为了他的“剧本”，也是救命之恩。

李南算是体会到了梁槠恩义不能两全的煎熬。

这大唐，还有这时代，还有自己能相信的人么？？李南闭上眼睛仰着头，拼命不让泪水流出。

“药娘，南雀，太平公主，弥彦，李玄玄........”蓦地，家人的面孔开始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是按照理性思考处理司徒灵雪，还是选择放下，愧对那三百零三个冤魂？

这是最后的考验，团结起来到明天........一句久违的歌词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啪——李南突然坐了起来，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不起...........李南轻声呢喃着，然后翻开了那本黑簿。

翻过第一页如同凝固血液的夔牛两个字，李南看着上面硕大的司徒灵雪四个字，终于伸出了手。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刺啦——李南首次撕下了写着司徒灵雪这一页，将其放在烛火之上，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脸上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这一次，他选择相信人心，而不是冰冷无情的理性算计！

他就不信，这个时代真的没有忠诚和友情存在！

我已经失去了三百零三个兄弟，我还要失去一个友人吗？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最大的错误，就是这个时代的黑暗的天空，还有诡诈的人心，动手的是韦氏，动机是野心——

自己如果能建立一个新时代，那么世界上就会少一些“司徒灵雪”“赵蕤”和“梁槠”！

你已经救过我多次，如果这次错了，就让我来为你承担吧。

就像你之前为我的计划多次出生入死一样，李南拔出了腰间的乘胜万里伏，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削发代首！

很好，命运如刀，让我来领教，看着落发，李南精神抖擞。

李南擦干泪水，重新找出一张白纸，开始写信。

“吾友灵雪娘子台鉴........”半个月后，远在幽州的司徒灵雪看着面前的白纸，独自寻了一处静室，撒下显影粉，看到开头几个字，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李南信中表示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表示她虽然有错，但是大错不在她，而是在于这个局势，这个天下。

她的罪责，他已经削发代首代为承担了，此事已了，从此你我依然乃是友人，若是真想赎罪，那就好好完成我们相柳的大计，为山海，为天下我们一起打造新世界吧。

“..........这些时日，想必灵雪娘子心中之痛，更甚于南，南每每思之，恨不得早早察觉尔，万望娘子莫因此内疚，为死去地府之手足故，日日平安喜乐，乃是最佳告慰，亦免得南为娘子所忧.........”

“石安.........”看到这里，司徒灵雪哭得像个孩子。

想起长安的那位写信时模样，看着随信寄来的一缕头发，已为人妇的她不禁悲从中来。

等到看到末尾两句，司徒灵雪又笑了，带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释然和欣慰。

因为那是她听过的两句诗，不过却被这个半首郎君再次给改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未曾变。”

“好个半首郎君，待幽州事了，妾定要追至长安，将剩下半首逼问而出！”司徒灵雪小心的将这封信和头发，藏在自己梳妆盒的底部的夹层里，看着长安的方向，眼中慢慢有了神采。

“这是最后的考验，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李南这段时间最常念的“咒语”，也包含着他最伟大的志向。

一定要实现啊........哪怕自己身死，哪怕自己看不到，也要播下“他们”的种子。

要问他们是谁，这还用问么？

一位姓德，一位姓赛。

第292章 等闲变却 是的，李南今天见了梁槠，原原本本将他和沉浮生的计划告诉了他，让他自己选择。

席间，李南告诉梁槠自己为什么非灭夔牛不可，也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母亲的梁焦氏的身份，还有前些时日焦大的事情，就是自己所为。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除去老旧枝干，获得新生。”

席间，李南提出了一个新夔牛计划，也告诉他自己会一力支持他成为夔牛，并且许诺如果他为夔牛，相柳一脉和夔牛当互相依存，共同打造新世界！

说实话，李南的计划着实让梁槠激动，他也很感激李南能这么看重他，只是——

已经晚了。

如果李南昨日见过沉浮生之后就马上去见梁槠，说不定梁槠还可能回头，或者是洛阳血夜之后李南想要对付夔牛的时候，先察觉梁槠和夔牛的关系，说不定事情又是另一番模样。

但是李南昨晚安排了城南那处宅子的“孟婆”们撤离，让这一切都无可挽回。

正所谓两军相争，差之分秒，胜负易手。就在李南前往城南的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梁槠。

这个人不仅告诉了他李南的这个计划，而且还将李南明天可能找他的事情都预测到了，他甚至预测到了李南会对其和盘托出整个计划的事情。

正是空月公子杨施余！

因为李南不知道沉浮生已经和杨空月合作了，而那些李南都不甚了解，只有簪缨内部才了解的秘梓，也是杨空月告诉沉浮生的，而就在昨天下午沉浮生回去之后，杨空月也知道了李南意图谋夺焦氏的消息。

然后他就去找了梁槠，告诉他那位相柳明日肯定会提出全力扶持他当夔牛，从此达到吞并夔牛的目的。

因为李南给他的地图上，虽然夔牛那些“骨干”所在没有画圈，但是梁槠已经知道了相柳欲吞噬夔牛精华的目的。

“夔牛剩余大匠与才俊，皆新夔牛班底尔。”当时李南是这么对梁槠说的，意思是那些人自己留给他。

当时梁槠听到，心都凉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或者说只剩一种选择了，刚刚走出菊下楼，梁槠就嘲讽地将手中的那块雌黄丢到了路边。

“抱歉，石安兄。”梁槠看着菊下楼的方向，轻声说道。

其实梁槠不知道的是，那些人还真是李南准备留给新夔牛，或者说是梁槠的，但是梁槠入局太深，对于李南的成见已经产生，而李南狠毒的形象，已经被杨施余深深种在了他的心里。

所以他其实在菊下楼的时候已经做出选择，故意说三天之后给他答复，为了不让李南起疑而已。

他已经同意了李南的计划，表面上选择了“大义”，实际上选择了“家族”。

旧的夔牛必死，但是新的夔牛，可不是你相柳可以左右的。

而杨施余以沉浮生牺牲大多数家人然后逃脱，后来成功复仇为例，还有簪缨只会暗助梁兄，绝不安插人手进入夔牛提议，则是被梁槠接受了。

他决定“帮助”李南毁灭旧的焦家，然后他来吞并夔牛后，再向相柳复仇！

一念及此，梁槠顿时让人送上美酒数坛，独自酒醉到天亮。

无独有偶，当梁槠离开菊下楼之后，李南也让人送了不少美酒进来，关上门一个人买醉。

一人我饮酒醉，醉看佳人成双对。

想起某位“佳人”，李南看着面前的白纸，整个人都不由得颤抖了。

这张白纸，是李南从某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地方得到的。

而其中的小秘密，起码要追溯到蜀中南音庄园初建时期，某些草长莺飞的日子。

那时他还不是化冥，她也不是人面，李南为了摆脱她监视，一个利用药部的秘药和后世的智慧，一个利用风部手段和古人智慧，两人各种斗智斗勇，甚至还改进了风部的信踪香。

现在想来，穿越客初到蜀中，正在心中惶恐之际，两人未必没有一点欢喜冤家的意味。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和她在庄园里互相整蛊的日子，简直是他初到蜀中为数不多的有趣时光。

这个人，正是司徒灵雪！

因为梁槠告诉他，之前出卖了地府的那个内鬼就是司徒灵雪，而她出卖的对象，就是那位“先生”！

说罢，梁槠还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司徒灵雪写给蜀中某位先生的消息！

“化冥意图谋韦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短短十五个字，让李南不由得心如刀绞。

他突然想起，就当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当着相柳九遗抽自己三百多个耳光的时候，众人皆泣下，只有最爱哭司徒灵雪和女冠隐没有哭，前者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于是他突然想起了司徒灵雪临别之时，送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一副画着某个士人月下吹笛的画面——正是金谷园中，李南吹笛，她碰到风牙令狐过的时候！

李南立刻想起蜀中时候，他和这位娘子的某些小玩笑，一念及此，他让人快马从药王山取出那副画，轻车熟路的在画轴当中找到了一张白纸。

这也是两人秘而不宣的小玩笑，当时李南突然发现药部竟然没有隐形墨水的时候，曾经用牛奶和药部秘方调制出隐形墨水打了欠条。

结果第二天气得司徒灵雪银牙咬碎，然后从他那里偷走了秘方。

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她的通信都是用这种隐形墨水写得，而且显影粉此时就在他的手边。

不过看着面前带着她香气的白纸，李南迟迟不愿动手。

因为他在害怕。

穿越客害怕显影粉一旦洒下之后，自己大唐以来第一个交好的女性朋友，不惜孤身前往上官婉儿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战友，就这么消失了。

甚至会变成敌人！

于是他喝了很多酒壮胆，好几次伸手想把白纸伸向桌上的烛台但是又收回了。

这是最后的考验。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给他人考验的时候，这个时代也在今天给自己一个残酷的考验。

终于，他抖抖索索地打开了瓶塞，将显影粉均匀地洒在了白纸上。

“吾友石安台鉴........”看着熟悉的笔迹，李南手都在颤抖。

随着显影粉开始发挥效果，李南终于明白了整件事。

司徒灵雪确实出卖了自己！而且就是向那位先生！地府突袭韦氏消息，也是她传出去的。

因为那位先生觉得韦氏还“不该”在此时受损，而且地府发展过速，鱼龙混杂，队伍不不纯净了，为了山海大计，不如趁机“断之”！

好个先生，好个视苍生如棋子，以天地为棋盘的天神！

噗——李南突然呕吐起来，顿时整个房间臭不可闻，肮脏无比。

可是再脏，有人心脏么？？

就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天下没按照你的剧本走，就要“断之”？？

李南对于赵蕤的恐惧和痛恨再次达到了一个顶点，他顿时也明白了，自己成为相柳之日，为何那位“先生”能够及时赶到，识破卢齐卿刺杀计划，救了自己一命。

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在蜀中，就在长安！！

“........妾甚悔之，从此妾与天神一脉，再无瓜葛，若是石安见得此信，要为地府诸手足复仇，妾当引颈待戮！只是梁子明此人形迹可疑，石安当慎之又慎。”

信中末尾是这样写得，表示说自己出身相柳一脉，但天神对她有抚养教育之恩，当时石安还不是相柳，所以她选择了“恩”。

而此事一过，自己与天神再无瓜葛，她也知道这事儿可能瞒不了李南，所以石安你要怎么处置我，我也别无二话。而且信中反复提醒梁槠可能是内鬼，让李南注意，担心之情，跃然纸上。

内鬼找到了，但是..........李南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要找到的好。

看着信的某位司徒灵雪还提醒李南要注意梁槠，李南想起他这一路过来的种种过往。

去tmd的天下，去tmd的大计，他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她从未背叛过他，但是仅此一次，便是不可承受之痛！

这个让人痛恨的时代，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怎么办？自己已经立下了要为地府冤魂复仇的誓言，一边又是自己的半个“挚友”，为自己不惜性命的人面。

而且那位先生数次救了自己性命，哪怕是为了他的“剧本”，也是救命之恩。

李南算是体会到了梁槠恩义不能两全的煎熬。

这大唐，还有这时代，还有自己能相信的人么？？李南闭上眼睛仰着头，拼命不让泪水流出。

“药娘，南雀，太平公主，弥彦，李玄玄........”蓦地，家人的面孔开始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是按照理性思考处理司徒灵雪，还是选择放下，愧对那三百零三个冤魂？

这是最后的考验，团结起来到明天........一句久违的歌词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啪——李南突然坐了起来，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不起...........李南轻声呢喃着，然后翻开了那本黑簿。

翻过第一页如同凝固血液的夔牛两个字，李南看着上面硕大的司徒灵雪四个字，终于伸出了手。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刺啦——李南首次撕下了写着司徒灵雪这一页，将其放在烛火之上，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脸上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这一次，他选择相信人心，而不是冰冷无情的理性算计！

他就不信，这个时代真的没有忠诚和友情存在！

我已经失去了三百零三个兄弟，我还要失去一个友人吗？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最大的错误，就是这个时代的黑暗的天空，还有诡诈的人心，动手的是韦氏，动机是野心——

自己如果能建立一个新时代，那么世界上就会少一些“司徒灵雪”“赵蕤”和“梁槠”！

你已经救过我多次，如果这次错了，就让我来为你承担吧。

就像你之前为我的计划多次出生入死一样，李南拔出了腰间的乘胜万里伏，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削发代首！

很好，命运如刀，让我来领教，看着落发，李南精神抖擞。

李南擦干泪水，重新找出一张白纸，开始写信。

“吾友灵雪娘子台鉴........”半个月后，远在幽州的司徒灵雪看着面前的白纸，独自寻了一处静室，撒下显影粉，看到开头几个字，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李南信中表示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表示她虽然有错，但是大错不在她，而是在于这个局势，这个天下。

她的罪责，他已经削发代首代为承担了，此事已了，从此你我依然乃是友人，若是真想赎罪，那就好好完成我们相柳的大计，为山海，为天下我们一起打造新世界吧。

“..........这些时日，想必灵雪娘子心中之痛，更甚于南，南每每思之，恨不得早早察觉尔，万望娘子莫因此内疚，为死去地府之手足故，日日平安喜乐，乃是最佳告慰，亦免得南为娘子所忧.........”

“石安.........”看到这里，司徒灵雪哭得像个孩子。

想起长安的那位写信时模样，看着随信寄来的一缕头发，已为人妇的她不禁悲从中来。

等到看到末尾两句，司徒灵雪又笑了，带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释然和欣慰。

因为那是她听过的两句诗，不过却被这个半首郎君再次给改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未曾变。”

“好个半首郎君，待幽州事了，妾定要追至长安，将剩下半首逼问而出！”司徒灵雪小心的将这封信和头发，藏在自己梳妆盒的底部的夹层里，看着长安的方向，眼中慢慢有了神采。

“这是最后的考验，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李南这段时间最常念的“咒语”，也包含着他最伟大的志向。

一定要实现啊........哪怕自己身死，哪怕自己看不到，也要播下“他们”的种子。

要问他们是谁，这还用问么？

一位姓德，一位姓赛。

第29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浮世，汝如何看？”长安的一所偏僻宅院里，看着被大卸八块的死者，李南扭过头，问着浑欲作呕的浮世。

很好，这小子不愧是武家的人，从一开始看到死尸就呕吐到现在勉强克制，只用了两天。

光是这一点，就比自己强得多，自己现在面对死尸还有点心头不舒服呢。

“学生不知，还乞先生教诲。”武崇操，不，浮世看着那血淋淋一片狼藉的屋子，闻着刺鼻的腥臭，还有污秽的地面。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先生”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但是他也不敢问，他们还要赶在的万年县衙武侯来之前离开这个案发现场。

这已经是这两天之内发生的第四起杀人惨案了，也是李南带着浮世来的第四处。

新的组织，叫做半日闲，取自他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吾要将那‘长安’偷入手中”，沉浮生曾经对着浮世说道，告诉他组织的名字。

李南甚至不知道，沉浮生刚刚回长安，是从哪里拉起一支完整的刺探暗杀的队伍的。

可能就是他之前的后手吧，李南不由得后怕起来。

当日若不是自己运气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太子铁憨憨地搏命一击，再过一段时间，胜负如何怕是难以预料。

迦楼罗已经全灭，这一点没人比李南很清楚。

而且像半日闲这样的势力沉浮生手里可能还不只有一支，穿越客也很清楚。

因为他仔细看过梁王府的账本，发觉每年有很大一批的粮草，还有梁王悄悄贪墨的精铁皮革马匹，还有据说是“裁汰”的盔甲武器一直都不知所踪。

这些东西他自己的账本上肯定体现不出来，李南看的是地府的云计算过后的数据。

原来他以为是被韦氏或者簪缨得去了，现在想来，怕不是这位可怕的沉浮生的后手。

讲道理，梁王武三思历经武朝和李显一朝，权倾天下，最厉害的时候差点被立为太子，他手里只有明面上那点东西，李南自己都不信。

沉浮生已经出手了，这一点李南和浮世都清楚——

两日之间，长安一连发生四起杀人惨案，彼此明面上看都没有什么联系，着实让长安的武侯们抓破了脑袋。

动手的正是半日闲！

而李南为什么带着浮世过来勘察现场呢？

因为这是沉浮生的要求，想要自己的这位“南兄”不要摸鱼，好好带他家孩子见一见“世面”。

换言之，这四处惨案，就是沉浮生和新生的半日闲，给浮世的“家庭作业”.......

便是李南也不由得感叹，这古代的顶级谋士，玩政治的心都脏，赵蕤用惨案来考察自己，沉浮生用这个来“教育”武崇操，简直如出一辙。

“劳烦石安多多费心。”沉浮生是这样对李南说的。

当时他带着费心和委屈石安兄的神情。仿佛对于李南这个杀人如麻的毒士来说，这个就像是让高级讲师去教幼儿园一般。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超级罪犯带小罪犯入门??关于这一点，李南欲对沉浮生欲进一言。

不是，你以为你在“内行人”眼中是什么东西？？看着浮世带着畏惧，恭恭敬敬地跪地顿首，说着还乞不嫌浮世愚钝，还乞先生教我的话语。

李南觉得正派少侠的人设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你在想桃子呢？正派少侠人设你有过？你从来都是魔教教主人设好嘛，正常人谁给人喂三尸脑神丹啊。

想起长安地下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三尸脑神丹”，浮世本能对自己的“先生”有点畏惧，不敢吃他给的一切东西。

当然，能让李南这位“毒士”不惜放弃运行其他“毒谋”来带小朋友的，则是因为沉浮生带了一则消息。

消息是关于梁槠的，沉浮生告诉他梁槠已经背叛了他，不仅跟杨空月打得火热，而且地府突袭韦氏的消息也是梁槠告诉杨空月的。

这个就很恶毒了，本来还觉得梁槠可能背叛了的李南，又因为沉浮生这个消息有些头大起来。

讲道理梁槠的“背叛”是自己示意的，之前的种种迹象又让李南开始怀疑梁槠起来，但是沉浮生这告知自己嘛........

算是敌人胜过合作伙伴告诉自己的消息，肯定不是想自己好就是了。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梁槠到底是不是背叛了自己，真真假假的消息，已经让他大脑有些过载了。

总之，等子明明日的回复吧。明天就是梁槠回复自己的日子，李南决定先看看对方的回应再决定！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沉浮生这一系列的秘之操作不仅仅是对于浮世的考验，也是对于他的考验和试探！

试探他本性究竟如何！！

因为如果此时按照一个顶级谋士或者按照“毒士”的风格来说，哪怕梁槠真的可能是冤枉的，最好的方法还是“断之”。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试探这位“相柳”是不是真的如同杨空月和他猜测的那样，似毒实“仁”，内心是不愿意多杀人的。

他对于梁槠的态度，决定了武氏，沉浮生对他的态度和方案！

不得不说，沉浮生不愧是天下有数的顶级谋士，每一手都不是无的放矢，一出手就是用人命来考验人心。

李南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也想不出来，但是人家给了这么大的人情，自己总要回礼不是？

而且，他也想趁机观察武崇操，看看这位武氏少主究竟是何等人，决定了自己以后对武氏的态度。

反正这就是互相考验的过程，面对着早就知道凶手的凶案现场，李南也算是“放松”一下，把自己从各种阴谋和人心诡诈中解脱出来。

今天被杀的是城南的一位“遮奢郎君”，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帮派头头，甚至连帮派都算不上，就是一个地痞的“带头大哥”而已。

这也是长安的第四起杀人惨案，而且还被灭门了。

说是灭门，其实也就是杀了他和跟他住在一起的两个心腹小弟而已，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李南不得不感叹，这年头，就连流氓头子也过得这么惨。

一个坊里的坊正，一个卖杂货的商人，一个景教的胡僧再加上今天的一个流氓头子，这四起案件怎么看怎么都无厘头。

李南仔细查过，这四人并无交集，也不属于任何一系的势力，虽然平日里都有些偷奸耍滑之举，但是不至于这样啊。

而且他们的死亡方式也不近相同，被“上吊”，被“溺死”，被“跌死”，还有分尸。

除了算是孤身一人在长安，还有都被杀了以外，哪怕太平秘卫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也没有查出什么共同点来。

“上吊”的那位脖子上有两条勒痕，“溺死”的人手里并无握紧的水草，“跌死”的那位俯身着地，确实被毒死后推下去的，分尸这个，家里被翻得一团糟，好像是遇到盗匪实际上穷得只有一条裤子。

总之，稍微有经验的武侯都能看出是杀人后伪装成意外，这种一看就可以看出的破绽，远不是“半日闲”这种级别组织的水平。

最大的疑点是，他们何德何能能被沉浮生郑重其事地来对付啊!!

但是沉浮生竟然如此郑重其事，肯定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面对浮世“渴求真知”的眼光，李南不得不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装了一把大尾巴狼。

“汝还未发现？？”李南露出神秘的微笑，“不露痕迹”地做出失望之色，故意让浮世看到。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为何在已知凶手的情况下，如此蹩脚的杀人现场，沉浮生让自己这个鼎鼎有名的“酆都杀人术”祖师爷过来干什么？

难道就为了让孩子见见血和尸体？还是让自己带着孩子长安到处转，好方便他谋划什么自己可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李南有些沉吟起来。

如果是前者那就好办了，想看人间恶意和疾苦，自己带他去奴隶贩子那边观摩一下就可以了，如果是后者，究竟什么事让这位弄出这种一看就容易让自己生疑的方式？

这四起谋杀案太过于简单了，简单到不用李南来教，这位浮世都能看出疑点。

“浮世愚钝！”浮世看着先生沉吟不语，因为自己真的“不堪造就”，还是其中有些深意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还以为先生给自己再答一次机会的他，忍着干呕的欲望开始仔细查看起来。

但是无论怎么看，在杀人者已知，太平秘卫的情报和半日闲情报共享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于是他看着先生“悠闲”的身影，只觉得噤若寒蝉。

“可曾看出什么来？”李南转过头，严肃地问道。

“浮世愚钝，还乞先生暂缓些时日，且容浮世好生思量。”

“孺子可教。”李南点了点头，心里也没底的他长出一口气，“既如此，汝何时想通，何时告知吾罢。”

“诺！”少年站在血泊当中，对着李南深深一礼，态度极为恭谨。

总算蒙过去了，李南不仅有些开心，“天色不早，汝师娘还等为师归家进食，吾等这边归去罢。”

欻拉一声，李南打开了折扇，一副高人风范。

“诺！”浮世牢记自己学生的职责，亲自出门给李南牵驴，好似一个普通的书童一般。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看我思娇之情，好比度日如年。”坐在驴上，秋风习习中，李南唱起了不堪的“淫词浪曲”，摇头晃脑地就不像个正经人。

“这亦是先生掩饰自身之术乎，不愧是先生也。”跟着步行的浮世只觉得自己先生果然是高人，时刻都不忘装出一副不堪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

想起先生平日里做出的和蔼和不讲礼法行为，怕是也是恶毒心术之下的伪装，浮世心下觉得更加谨小慎微了。

先生——令人惧怖也。

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高看这位了，这么吊丝气息浓郁，才是穿越客本性。

“这沉浮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李南骑在驴上，为明天如何蒙浮世有些苦恼起来。

沉浮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那四个人的名单，是他从杨空月给他的，而且还有十几个名字，说是若是对付“相良”和远古长安地府，这份名单有大用。

显然这份名单得来不易，杨空月手下那个东瀛人，为了拿到这份名单腹部中了好几刀，浑身鲜血淋漓差点一命呜呼，而沉浮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先抓了一个来拷问。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拷问出来，而且长安接二连三发生了命案。

除了第一桩是半日闲做的，其他的都不知道谁做的，而且半日闲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才是诡异之处，也说明这份名单其实很重要。

所以他打着“请石安兄帮着带孩子”的口号，告诉这些人是半日闲的目标，想让最擅长“诡术杀人”的李南出手，看看能不能看出蹊跷来，顺便考验李南的心性。

他可没有说谎，这些人确实是半日闲的目标，但是半日闲究竟有没有来得及出手，这就不知道了。

反正人都死了，不是么。秋风萧瑟中，听着手下人前来报信，知道今天李南行踪和一切言谈举止的沉浮生，不由得觉得身上微冷起来。

长安这一局，还有那从太宗时期就存在的地府，看来不是这么简单啊。

正所谓凉风有信，秋风中，沉浮生接到信报的时候，李南也在瑟瑟秋风中，也接到了山海的人送来的消息。

于是看过信的他停驴不前，气得跟在他后面骑马的那位差点追尾且破口大骂。

“得罪，得罪。”李南拨驴便走，径直掉头回到了刚刚的命案现场。

“借过，借过！”看着武侯们正准备让人来收尸，李南赶紧让他们先回去，告诉他们不许动尸体和现场。

本来李南这么一个看似白身的士子，武侯们是可以不买账甚至当做嫌疑人抓起来的，但是这可是长安，谁知道这位又是哪路大神，敢这么颐指气使的，他们都得罪不起。

哪怕可能是个骗子，他们也不敢冒险。

正当某个武侯貌似恭敬实则盘问李南出身的时候，李南果断掏出一物，让武侯们彻底哑了火，而且笑容可掬地作揖后离开，对待李南比上司还恭敬。

还记得李南入长安的时候，曾经假意投靠安乐公主得了一块腰牌么？李南出示的就是这块牌子，长安的武侯都鬼精鬼精的，哪里认不得。

这几天靠着这块牌子李南招摇撞骗好几次了，让浮世对于先生的无耻和时时刻刻想着阴别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回家食饭罢。”仔细看了一下现场，李南露出了笑容。

“诺！”虽然不知道自家先生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是看着越发高深莫测的先生，浮世不得不点头称是。

“今晚汝少食一些。”李南笑着对浮世说道。

这没有答出问题还不给吃饱啊.......浮世只觉得有些屈辱，但是他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但是就过了几个时辰，浮世终于明白了先生的“苦心”。

哇——看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人体的各种器官，还有各种黄白之物，浮世差点把早饭都给吐出来了！

“汝当谨记，人可骗汝，这死尸不会骗汝！”站在被解剖的尸体间，李南笑得很和蔼。

但是在惨白的烛光下，看着先生饶有兴味地看着木盘中的脏器，甚至还用匕首割开细细观察，脸上还露出“快意”的笑容。

浮世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先生简直比真正的地府鬼神还要可怕。

“汝此时可明其中关窍？”李南看着被解剖的尸体，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沉浮生的“意思”。

好个沉浮生，果然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么一个大秘密在等着我呢！！想起这几具尸体背后可能蕴含的大秘密，李南笑得很了然。

在李南自诩我懂了的笑容中，带给少年的冲击力是无比巨大的，于是他再也顾不得了，赶紧深深一礼。

“浮世愚钝，还乞先生开示。”

“哎........”带着我的傻孩子哟，这都看不出来的眼神，李南缓缓开口了，“吾下午去而复返，特意提示于汝，汝尚不明也？”

这个逼，简直满分。

李南看着那位已经懵逼的孩子惶恐的眼神，虽然他也是下午才知道，但是不妨碍自己做出一副早就尽在掌握的神情来。

“此四人，皆乃自杀也.........”站在尸体之中，李南说出了一个让浮世吃惊不已的答案。

哇——或许这个答案太过于出乎少年意料，反正他一听之下就站立不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污秽之物吐到开膛破肚的尸体上，血淋淋的尸体更加恶臭和让人不忍卒看了。

于是看到这个场景的浮世，很没有出息的昏了过去。

“膏粱子弟，不堪见血也。”李南不由得感叹道，“吾类似其这般年岁，此等之景，不知见过多少！”李南把手一背，让人抬他回去，听得暗中观察的半日闲的暗探心里恐惧不已。

李南当然没有说谎，他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什么古墓丽影，什么死魂曲，什么生化危机，什么鬼来电什么的，见过各种血腥场面不知道比他多了多少，而且他还操纵着某个角色割草开无双，敌羞吾去脱她衣呢。

“自杀？？”就在半个时辰后，沉浮生听到面色古怪的手下回报，又让人返回衙门停尸之处，让专业仵作仔仔细细地验尸。

很快，得到回报的他沉吟半晌，突然抚掌大笑。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当真如此之巧，石安，汝果然天下奇士，这天下杀人诡术，果无人出其右！！”沉浮生看着那份名单，陷入了沉思。

“这沉浮生果然不可小觑。”回到长安某处豪宅里，讲述了经过之后，李南对着太平公主感叹道。

“还以为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来有此深意，那四人怕是蕴含着惊天隐秘。”

回应他的，是他的兔兔发亮的眼神，此时此刻，她也化身李南的贤内助，那个喜欢权力斗争的无情女政客，让人搬来大量的秘密卷宗，开始分析起其中的情势来。

“取长安舆图来！”

就在同一时刻，菊下楼和沉浮生住处响起了同样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长安的地图上不停地搜寻着，比对着。

偷得浮生半日闲，换得半夜一声长啸，风声不住。

秋夜寒，秋夜寒。

马悲草死朱雀街，雁啼萧木落长安。

第294章 惊人相似 “汝那叔父，可谓是天下顶级智谋之士，深不可测尔。”

“汝那先生，可谓天下奇士，深不可测尔。”

惊人相似的话语，就在隔天的上午和下午，这还没有缓过味来的浮世，分别从李南和沉浮生的嘴里听到。

他是来给自己“先生”送信的，而看到信的沉浮生抚掌大笑，又回了一封信，搞得浮世有点懵逼，然后见到信的“先生”也是抚掌大笑，又回信一封让他送来，叔父也是看过后心满意足地回信一封。

这一切搞得这位少年有点懵逼。

或者说从昨晚那个诡异可怖场面中，听到那可怕得不似人间之人的先生亲口说出，这些人都是自杀过后，他就是懵逼的。

而且他的叔父和师父，算是他的两位异姓长辈们，对他的态度也是惊人相似，着实让他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带着这个问题，他开始向两位请教其中缘由。

结果，面对他的问题，两人的态度又是惊人相似。

一个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跟先生好好学习，你先生胸中之术你学到五分就受用无穷，另一个也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叔父的本事够你学一辈子，何必舍近求远？

于是他更加懵逼了。

难道顶级谋士都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么？

怪不得自己的父亲平日里也不问过程，而是悉数将事务交给自己的“叔父”，原来是因为他不懂其中的关窍啊。

懵逼是懵逼，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重任和稚嫩，浮世也真有点不耻下问的劲头，再次向两位发问。

于是就在第二次送信的时候，他得到了两个惊人相似几乎是殊途同归的答案，也了解到这“世间”，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真实”。

虽然这个事儿对他的年纪和地位来说，还是太过于遥远了，但两位还是告诉了他真相。

一个虽然说是“叔父”，其实也算是武氏的“老臣”，面对少主的询问，自然不能瞒他。

另一个看着沉浮生回信送来的“大礼”的份上，想起自己还是要起到“授业解惑”为人师的职责，于是也叫过弥彦，当做上课一般，告诉他们其中的事实。

怕是真正的“凶手”也没有想到，天下竟然有人会解剖尸体来查验真相，立于堂下的弥彦和浮世，再次牢记了尸体不会骗人的这一听上去有些“毒”的真理。

通过解剖尸体李南才发现，原来这看似杀人后拙劣伪装的杀人术，乃是掩盖他们真正死因的障眼法。

他们还真是自杀的！

除了那个上吊而死的那一位之外，其他都死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吞金而死！！

而且之所以做成溺水，毒杀后甚至分尸的手法，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掩护他们的同伙！！

这也就是几人的家里都没有什么钱的缘故，负责帮他们处理尸体的，正是他们的同伙或者说是半日闲。

这也是李南久久没有想通的一点，那就是半日闲为什么要在人死后负责掩盖，而且剩下的人在哪里？

而直到他接到了沉浮生的信，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算恍然大悟。

沉浮生在信中将他的信息和盘托出，除了隐藏了情报来源是杨空月以外，其他的都告诉了李南，穿越客一看之后，这才凑齐了整个拼图。

原来负责掩盖伪装现场的不是半日闲，而是另有其人！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也大概知道了这帮人指向谁。

正是那称作长安老仙的相良！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正当李南吊儿郎当的唱着凉风有信秋月无边，表达自己思娇情绪的时候，他接到了其余三人的尸体解剖报告。

结果让他有些合不拢嘴。

因为除了第一位以外，其余两位，他们的真实死因都是吞金而死，一个是吞金后跳入水中，一个是吞金后服毒。于是他吃惊之下，赶紧回到第四案的现场。

结果他发觉，所谓的分尸，并不是胡乱砍的，而是砍去了头和四肢，而他们的身躯，则是丝毫未动。

于是他就有些疑惑，因为吞金这种死法极度痛苦，受害者吞下之后还要存活好些时间，如果是被人喂下肯定有挣扎痕迹，但是这几人似乎都没有挣扎痕迹。

难道他们是自愿吞金，然后为了缓解痛苦，选择了另一个死法？然后半日闲的人来收尸或者掩盖现场？？

当时这个疑惑就存在他的脑海里。

等到晚上，他来到万年县衙停尸房，看到山海的人解剖开了第四具尸体之后，这才有些了然。

因为解剖这些尸体的也是“熟人”，而且极为专业和信得过。

还记得跟他一起去洛阳的那位太子府的“鬼三针”么，抱着公鸡的那个？

其实他就是山海内部医家的人，据说乃是华佗遗脉，精通外科，为了研究医学复原上古开颅奇术，不得不偷偷解剖尸体，代号分尸鬼。

之所以抱着一只公鸡，那是他伪装成游方郎中的手段。

诸君莫笑，哪有游方郎中出门不抱公鸡的啊，不会吧，不会吧。

在唐朝，类似巫医之术的祝由科是一门正规医术，而且不少郎中都会用“禳疟法”治病，公鸡就是作为重要医疗道具，据说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正规医生当然不太用这样，但是游方郎中为了表明身份，通常会抱一只公鸡，就很有点西方医生带着鸟嘴面具的意思。

而且这种疗法也比较简单，就是将患了疟疾的病人怀里塞一只大公鸡，让病人时不时捏几把，让公鸡鸣叫，因为此时的人，普遍相信公鸡的阳气可以驱逐病邪之气。

当然，作为华佗分支的鬼三针不会这么无脑，他的主要治疗手段就是外科针灸之类的，偶尔也征得病人同意后，来一把外科手术过瘾，给人锯腿砍手什么的。

他和相柳一脉的交情极好，并不是因为他的外科手术水平救了不少地府的人，而是因为他掌握麻沸散的配方，给药部和地府配了不少高级迷药，然后地府之前也提供了不少尸体供他解剖而已。

所以听说又有尸体可以解剖，闲了好久的鬼三针立刻心急火燎地赶来了，很快就完成了“专业”尸检。

而尸检的结果，看着托盘上的金光灿灿的金子，还有几坨灰败的脏器，李南觉得自己慢慢掀开了真相女神的裙角。

那些金子的形状平平无奇，不过一条一条金铤而已，而且没有丝毫痕迹，就是普通的金条而已。

但是巧就巧在，同样的金子，同样的水草纹路，李南前几天才见过！

因为它们是鬼金。

前面说了，相良作为鬼长安的“中央银行”，发行鬼市钱币的同时，也收纳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财富去了哪里呢？

钱币等就进入了幕后的金库，可是此时用来交换的财物不止是钱币，还有金器，银器和铜器等硬通货！

好吧，作为一年只有一万多两的开产量，银器还是极少的，但是顶级黄铜做的“赤金”还有“真金”可是不少，这些东西都可是见不得光的。

鬼金就应运而生，这些金属被熔炼成一根根金条，收入幕后之人的府库。

于是李南推测，就在地下的某处，肯定有一个熔炼金属的铸币厂。

而这几位的腹中的，正是鬼金！这么看来，这几位极有可能就是那地下铸币厂的员工。

因为他们的肺脏已经不成样子了，里面很多像是金属颗粒和粉尘的东西，几乎肉眼可见。

这个鬼三针不清楚，只当他们都得了绝症。但是后世人的李南可是清楚矽肺等职业病的，所以才有昨天他一边笑一边用匕首剖开他们的肺，让浮世吓个半死的举动。

李南可以想象出，这个铸币厂想必极为隐秘，甚至可能就在地下，地下封闭的空间让粉尘金属颗粒浓度加剧，而且古人可没有劳保措施，所以不可避免的都得了“绝症”导致肺部坏死。

而且通过事后走访也知道，这几位平日里都有咳嗽的老毛病！

这就说明自己的猜测对了，而这些“金子”，想必是他们监守自盗偷出来的，而想从地下铸币厂偷出金子，还是在簪缨的管控下。他们也肯定不止这点人。

所以李南信中问沉浮生，“其余人等何处？”。

而为了掩饰自己吞金自杀的事实，他们不得不在吞金后，选择了一个让尸体面目全非的另一种死法。

这个动机也很好解释，任谁知道自己在这里工作都会不可避免的得上绝症，哪怕不被杀死也是病死一条路的人，怎么会老老实实给他们当工具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半日闲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呢？

这也是穿越客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说沉浮生要对付相良，为什么要帮这帮人掩盖，难道是害怕打草惊蛇？？

所以他去信给了沉浮生。

而沉浮生虽然没有解剖知识，但是他得到了他们全是自杀的消息，也从鬼金和杨空月得来的消息，得出了这帮人就是地下铸币厂背叛的员工，也知道了那份名单上剩下的人名的身份，为何杨空月花了如此大的力气得来，似乎不似作伪。

杨空月和那位“阎王”分属两脉，简直就是世仇，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两人才如此惊人相似地都赞对方大才，一个是赞颂沉浮生竟然这等隐秘事情都知道，果然隐藏势力不可小觑。

一个赞颂李南果然诡术之宗，用毒术杀人的祖师爷，光从这一点就能推断出真相，不愧是“超级罪犯”，一般的犯罪在他眼中都是小儿科。

其实两人因为手中信息不全，彼此都误会了对方，但是这不妨碍两人得出正确的事实，而且再次在心里，把对方提升到怎么防备都不为过的生死大敌的级别。

而两人也在得知“部分真相”后的头一夜，不约而同地拿过长安地图，也就是为了通过四人的住处推算出铸币厂的位置。

不得不说，两个满脑子都是人心诡诈的谋士，虽然一个通过后世知识，一个通过此时情报，做出的事情都惊人相似。

一切都说的通了，这几个人就是地下铸币厂监守自盗的员工，第一个被半日闲吊死的人让他们警觉，剩下的几人以为“盗金”的事情犯了。所以这些本来得了“绝症”为了给同伴“生”的希望，纷纷吞金自杀，然后其他同伴帮着掩饰死亡原因。

而半日闲的人后来发觉到了之后几人都死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同伴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抢先了一步。

吞下带着自己“命”换来的金子自杀，把“希望”留给同伴，想必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最具有仪式感和绝望的控诉吧，所以他们的同伙才没有取走他们腹内的金子。

说不定他们是带着笑和解脱的神情离开这个黑暗的时代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南不禁热血沸腾。

我一定要终结这个黑暗绝望的没有出口的“都市”，让长安地下从此没有“鬼长安”！

等到浮世归来，看完了信之后，李南才算是真正答应了沉浮生的邀请，回信同意了他俩的结盟。

沉浮生的信里，除了告知“全部”信息以外，他还提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焦家作为盘踞在户部多年的家族，所谓的“地下熔金之所”和鬼长安的金钱流通，他不仅脱不了干系而是分了一大杯羹。

据说高宗年间，夔牛就跟簪缨勾勾搭搭牵扯不清了！所以对付相良，不仅是对付簪缨，也是对付焦家！

关于这个消息，是沉浮生自己杜撰的，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其事，他主要是为了引李南入毂，共同参与洗劫地下金库和铸币厂的计划。

李南也就欣然同意。

因为他俩都知道，这么大一笔财富，李南的入场也是迟早，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罢了，至于夔牛一脉是不是真的与簪缨勾搭，谁在乎呢？

而关于这个消息的真假，李南和沉浮生的意见也是惊人相似，不得不说两人真是烂脚穿破鞋——坏到一块去了。

“取长安地图与近年长安货物进出来！”

就在当天晚上，接到梁槠回复的李南和接到杨空月报信的沉浮生，又惊人相似的让人取过长安地图，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按图索骥地在地图上搜寻着，比对着。

不同的是，穿越客手里多了一把圆规。

谁先找到谁多分半成，这也是两人在信定下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哪怕这个“小玩笑”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看着长安的黑夜，对着地图半晌的沉浮生抬起头来，不由得为自己先前相信了杨空月，想要通过梁槠试探对方是不是真的有“仁意”的觉得有些好笑。

像他们这样的人，心里除了算计和杀意，哪里还装得下“仁”这种奢侈之物？

能够安稳睡觉，对于他们这种客居天地间的浮生随浪、笑看人间聚散之人，已经是最大的福报了。

..........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六如居士

第295章 太平公主和黑科技 正所谓寂寞的夜里我睡不着，因为我已习惯了喧闹，哪怕鼓打三更，李南也是一点睡意也无。

讲道理，自从南雀和药娘来到长安之后，他一次“娶”了三个之后，他这个睡不着觉的毛病已经改掉了，当时他还以为是家人在身侧的缘故。

直到现在他才猛然发觉，不是人的原因，而是因为地方的原因。

在这座深藏了不知道多少秘密和罪恶的长安城，像他这样的“人”云集，他怎么可能安眠？

哪怕他的家人在侧，反而因为有了牵挂担心家人，他反而更加睡不着了。

所以他无视了太平公主因为怀孕后越来越大的“脾气”，哪怕腰间软肉被扭得都没有知觉了，他还是坐在房间内，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地图，似乎想要把地图看出花来。

同时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圆规，不停地在地图上画圈。

名单他已经拿到了，虽然不知道电视剧里面，那个所谓“罪犯”驻地半径二公里都是活动范围的理论是不是有用，但是李南小心的用圆规在各处地点画圆，寻找他们共同的交汇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看着南城的地图上全是大大小小各不相交的圆圈，李南觉得美剧里面fbi的法子可能就是杜撰。

因为这些人分布实在太零散了。活动半径小了并无交集，如果活动半径大了，交汇地点大得可怕，几乎囊括了整个长安南城。

游方郎中，卖木梳的货商，和尚，地痞，坊正........这份名单上的人虽然看着并无丝毫联系，但是共同的特点还是有的。

首先，他们大多都是城南居住，当然城北的也有，不过也是那种城北的“居民”区，并没有出现在什么官宦人家甚至诸王宅贵人区。

这也是不用想的事情，这些“地下铸币厂”员工如果能住在城北，也不会去干这种苦力了。

其二，那就是他们家里的人口简单，大多是孤身一人。就算有妻子儿女，也不在长安城中。

其三，就他们的职业来说，活动范围特别大，而且哪怕某天不在，也不会引起周围坊间的人的注意，很多人哪怕晚间出门也不会引人怀疑。

谁会去在意一个日夜赌钱偷窃勒索的地痞，巡街关坊门的坊正，晚上在不在家？

一个传教的游方蕃僧，一个时不时出外贸易的货郎，一个据说时常给人抄书或者去佛寺抄佛经为生的穷书生，偶尔不在家几天，也是常见的事情。

而且最让李南心惊肉跳的，这帮人几乎都算是“老长安”.......

这才是簪缨的可怕之处，如果是这几年才出现的外来人口，他们在极为排外的长安小市民眼中，他们就显得极为扎眼，从太平秘卫传来的情报当中，不少他们的街坊都表示了对于这群人的熟悉，而且大多拥有长安“户籍”或者大唐的“绿卡”。

但是这些正规身份的来处，就耐人寻味了。

比如那个被“分尸”的地痞，据说已经出现在他所在的归义坊差不多好多年了，说是府兵遗孤，十几岁就出现在坊内偷鸡摸狗，所以坊内的人也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而他的告身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祖上何人，出身年月，因为何事迁入长安，落在那个坊等等。万年县衙的关于他的卷宗也是清清楚楚地记载了他何年何月犯了何事，被怎么判罚的。

就跟不少成为“地痞”的普通府兵遗孤一样，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放在他们身是，所以也就不正常。

只有太平秘卫手下的积年老吏，才隐隐看出他的资料的问题，应该是他们业内高手的手笔。

这也是没办法事情，买卖户籍，犯事了帮着遮掩，还有悄悄改别人的户籍为奴籍之类的事情，算是这些“吏”的老传统了。

这几乎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诺大长安城，这种掩藏在阳光下的隐私事不知道有多少，根本查不过来。

虽然李南知道这帮人的户籍和来历肯定有问题，而且也被看出来蛛丝马迹，但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了，县令都换了几任，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查无可查。

如果真的要查，长安所有的刀笔衙役还有不少官员，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四品的大员和贵族，起码都要被治罪，巨大的关系网和财富网，让李南根本对此毫无办法。

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事情，整理“吏治”这件事哪怕在后世，也是解决不掉的巨大难题。

所以簪缨的人对此有恃无恐。

所以明知道这一点的李南只得长叹一声，看着门外发呆。

跟沉浮生一样，他也在等。

他在等太平秘卫的回报。

就在李南的得到这份名单之后，他立刻叫过太平秘卫，让他们赶紧按名单抓人！

而沉浮生在接到李南的第一封信的时候，就立刻让人抓人了。

这个年代并不像后世那么资讯发达，动动手指和嘴巴，命令就传到了执行人员，而且诺大的长安城，没有管理系统和电脑统计的情况下，要想立即抓到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什么，你说怎么会马上就抓人了，说好的学着fbi，推理抓人寻找的地下铸币厂位置呢？

哪有那么多的智斗环节，有力使力，无力才使智啊，掌握着太平秘卫，还不赶紧抓人来审问？

什么，你说打草惊蛇？？反正都死了四个你不会因为簪缨和那位“长安老仙”不知道吧，反正都已经打草惊蛇了，还不趁机抓人，争取早点获取信息？

明明实力占优，李南绝对不会犯一般反派的毛病，就喜欢跟对方斗智或者单挑被翻盘，那种情况只存在影视作品里。

所以李南和沉浮生毫不留情地选择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作法。

但这也是最保险和利益最大化的作法。

那么既然都去抓人了，为什么他还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呢？

这不是害怕沉浮生给他一个假名单或者被人抢先了吗，闲着也是闲着，多分析一点，也算是多出一份力。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簪缨和那位长安老仙还不是“兔”呢？

子时刚过，李南和沉浮生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跟他们想得差不多，那些人，都失踪了。

李南虽然不清楚是沉浮生抢先还是簪缨的人抢先，但是他知道，今天和未来两天失踪的，怕是还大有人在。

但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对方的人员表面上看不出问题，也是长安原住民，而且长安一天失踪的人不知道多少，简直就是藏木于林，根本没办法查。

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李南也没有气馁，仔细地让弥彦跟自己一起，查看起最近半年的长安进出口货物来。

地下铸币厂人可以隐藏，地方可以隐藏，但是有一件东西没办法隐藏。

那就是木炭！

这么一个地下铸币厂，所需的木炭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要查看长安的木柴吞吐量，总能发现出蛛丝马迹。

这也是个巨大的工程，长安这么大一座都城，人口百万，每日所需木炭不知道多少，想要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怕是颇费功夫。

不过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些吧？李南红着眼睛，继续翻看着长安城门的进出口货物记录，并且在地图上做个标记。

“郎君且随妾来......”就在李南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的时候，他的“兔兔”出现在门口。

“汝先睡去，吾还有要事。”刚想让太平公主先去睡，但是太平公主仗着自己怀孕了不讲道理，不依不饶的说是有东西给自己看。

“好罢，依你依你。”此时弥彦见状，早就抱着厚厚的卷宗跑了，被弄得有些烦躁的李南也觉得这不是今晚就能找出来的事情，当然，主要是被太平公主拧了个半死，所以也就跟着她出门了。

“此物乃太平秘卫所制，不知郎可有用？”另一个房间里，早就知道其中情由的太平公主指着地上，笑吟吟地对李南说。

迎接她的，则是李南抱着她，兴奋地的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郎君莫闹，若动胎气，妾如何向李氏先人交待！”太平公主狠狠地锤了李南几下，刚刚说完，就被李南一句吾之好兔兔和让她喘不过气的长吻弄得满面绯红。

“就会作怪！”看着李南被眼前的物事“迷住”了，太平公主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然而李南却没有听到佳人的娇嗔，他的全部精力，已经被面前的物事给吸引了。

“这他喵的黑科技，古人还是牛逼啊！！”看着面前差不多一丈见方，比例精确甚至连坊间的商铺名字都十分精确的木质微缩长安模型，李南不得不被古人的手艺和智慧给震惊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长安”还有两层，包括依托地下暗河的鬼长安.........

李南这还是第一次，对于整个鬼万年还三分之一个鬼长安，有了一个全面而清晰认识。

“谢谢汝，玄兔。”李南回过头，真心实意地对太平公主道谢。

烛光盈盈中，美妇人痴迷地望着他，笑而不语。

然而她很快惊呼起来。

“有此物在，事半功倍，磨刀不误砍柴工，夜已深，吾等先安歇罢。”李南一把将太平公主抱起，不顾她的娇呼，径直走出房门，穿过走廊，向他们的卧房走去。

“个无浪儿！！”太平公主死命挣扎几下过后，不得不脸色绯红的笑骂到，看着自家男人的兴奋的神情，她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搂着他脖子的藕臂环得更紧了，如同绕树的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李南。

“你有黑科技，我也有黑科技，今天晚上，我就让你体会体会，为夫的黑科技。”看着越发诱人的太平公主，李南笑得十分........

过程如何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上午，太平公主很晚才起床，而且一起来，满面桃花的她，就狠狠地锤了一脸得意笑容的李南个半死。

有点卡文，反思一下 有点卡文，整理下思路，明天恢复，免得对不起你们的追更和票票。

第296章 攻守之势 这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第二天一早，李南站在自家大门前的，想起了汉代大儒贾谊的话。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虽然苏洵和贾谊，纵论六国为何日渐衰弱的角度不同，但是不妨碍李南也得出类似的结论。

因为他发觉，他的家庭地位随着几位娘子的怀孕，变得地位更低了。

想起自己大半身的牙印，早起的李南现在都心有余悸。

昨天晚上李南其实想的很好，太平公主不是一直都羡慕嫉妒自己给药娘和南雀的孕妇护理套餐么，自己给依样画葫芦给她来一套揉腿捏肩的全身按摩不就好了。

哪知道太平公主会错意了，都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李南这一套按下来，弄得太平公主媚眼如丝，眼里波光粼粼，似乎就要让把李南给“吃了”。

怀孕头三个月，不能的啊.......当时李南面对着太平公主，瑟瑟发抖如同小白兔。

然后自称被郎君弄得不上不下浑身不得劲的太平公主，当晚就就很过分.......

至于怎么过分，反正李南现在是知道了，古人对于房中术的研究，还有房中的开放程度，怕是后世人比不上的，自己满身的牙印和隐隐作痛的老腰就是明证。

哎，都怪自己心软啊，一步错步步错。李南不由得感叹道，

他现在就如同对线被不小心单杀了一次以后因为等级和装备跟不上，又被无限单杀一样。

反正他的家庭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把那个低眉顺眼的温柔兔兔还给我.......”心虚地看了一下背后的卧室，李南轻轻地嘀咕着，怀念过去的好时光。

李南自从娶了这几位以来，刚开始药娘等人还是很温柔，一副什么都李南作主的古代标准封建主义妇女。而作为后世人的李南当然表示这种恶习要不得，这是封建主义给妇女们的枷锁，所以他力求平等，对于几位千依百顺。

而且因为多娶了几个，带着愧疚的心思，刻意地伏低做小，很多时候为了妻妾之间的关系平稳，不得不扮演小丑和受气包的形象。

结果就在李南的刻意引导下，本来就“不通礼法”还以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的南雀更加肆无忌惮，而且当惯了“男子主人”的太平公主也一改刚入门的“贤惠”模样，变得好似他们当日初见一般的“豪放”........

最让李南痛心的，就是药娘也被带坏了，虽然温柔如故，但是言语之中“安排”自己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就是自己刻意纵容的结果啊，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才换的一夕安寝，这个自己家里的攻守之势，早就悄然变化了。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答应的种种“屈辱”的条件，李南只觉得有些委屈。

不是说古代的女人以夫为天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天都要塌了？？？李南长叹一声，大叹夫纲不振，自己无论穿不穿越，都是个耙耳朵妻管严的受气命。

这攻守之势变化，闺房与天下无异啊。想起昨天“攻”气满满的太平公主，还有那副景象，李南不由得暗掬一把辛酸泪。

当然，攻守之势的改变，往往都是在长期的积累下，突然在某天跳出来，让人猝不及防的。吃过早餐的李南听着下人来报，不由得面露疑惑。

就在一大早，太平公主的某处隐秘豪宅的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与其他进入贵人区华丽到令人咋舌的马车比起来，这辆马车简朴无比，甚至是看着有点晦气。

因为这是一辆纯黑的马车........

整个长安，敢用这么一辆马车穿行于城北诸王宅的，只有一个人。

长安判官——崔隐。

李南惊异的不是他怎么来了，他惊异地是——他来的怎么这么快？

跟着崔隐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消息：昨天他派出去抓人的那些太平秘卫，也失踪了！！

看着堂下如同仆人一般侍立，态度极为谦卑的崔隐，李南的有些了然了。

这长安的攻守之势，异也！！

以前地府在暗处，一举一动虽然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但是就是因为地府太“弱”，所以地府的很多行动，引起的“反应”并没有这么大。

而他现在不同，他已经算是太平秘卫的总头领，上面就一位全力支持的太平公主，算是太平秘卫的第二个主人，占尽优势的他，一举一动受到的关注，跟之前不是一个数量级。

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暗处搞事的小组织头目了，得到太平秘卫的他，现在已经算是长安的“一号人物”，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动辄得咎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如果自己还没办法从“地府”小组织，暗中搞事的心态中转化出来的话，是要吃大苦头的。

“承君与君主人美意，南谢过。”李南轻轻地向崔隐道谢。

“些许俗务，本不敢叨扰贵人。”崔隐的态度恭谨，话中有话。

他今天来是来送人的！

据崔隐所说，昨天夜里，他不小心发觉“小先生”的仆人自家的酒楼饮酒，喝得酩酊大醉，为了害怕这帮仆人喝酒后闹事失礼，弄得小先生脸上无光，失了贵人体面。所以他就让人弄了个雅间，留他们在那边安歇了。

今天他不请自来，特地上门赔罪，并且表示歉意说自己没有招待好，差点让小先生的人“出丑”。并且他还送上了赔罪的礼物，满满一箱子的纯金。

好嘛，听着崔隐这恭敬有加的话语，再加上那份厚厚的礼单，李南哪里不懂对方的意思。

“些许误会尔，还请代南像汝家主人致歉。”李南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揭过了。

于是崔隐低头称是，一天云彩散。

“仆不敢叨扰贵人，稍后小先生家仆便会送回，还乞小先生恕仆今日不请自来之罪。”崔隐的话姿态放得很低，似乎真的在为自己不请自来的“大失礼”觉得十分抱歉和为难一样。

于是李南又让人上茶，对方说了句不敢，赶紧告辞离开。

哎..........都有点东西啊。送走了崔隐之后，李南捧着一杯茶，感叹着长安的风云变幻，攻守转换似乎都在一瞬间。

明明自己昨天还占尽优势，才过了一晚上，簪缨的人都骑脸了。

崔隐送来的人既是“示弱”，也是警告，意思是你太平秘卫的动作还有你李南的想法，我们都看着呢，你对于我们的铸币厂的觊觎，我们也都知道了，扣押的太平秘卫只是个警告，你好好考虑下，因为一“点点”钱贸然动手，到时候双输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是战是和，全在小先生一念间，他们先礼后兵，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就不是这样了！！！

不出意料，李南让人打开了对方送来的那口大木箱，发觉里面满满装的，都是地下的“鬼金”！

都有点东西啊，看着满满一箱鬼金，李南不由得哑然失笑。

似乎........自己和沉浮生的地位，现在掉了个个儿？？

以前长安沉浮生和迦楼罗鼎鼎大名，自己躲在暗处搞风搞雨，现在竟然换过来了，变成太平秘卫和李南在明面上顶着，沉浮生暗中得利。

真正全方位直面了簪缨过后，李南才知道这股压力多大，对手有多恐怖.......

仅仅一个晚上，自己的行为就被察觉了，对方干净的处理那些手尾，抓着自己的人，成功反制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是他变成“被动”了，因为簪缨的地下金库和长安老仙无论被哪一方干掉，最后这笔账一定会算到他头上。

李南甚至怀疑沉浮生给这份名单给自己，是不是故意挖坑让自己跳........说不定半日闲的人也伪装成太平秘卫去抓人了。

簪缨这一手连消带打，自己的怕是明面上不好动用太平秘卫的人了。

不得不说，沉浮生或者崔隐，抑或是他背后的金冠宗楚客，简直是高明无比。

真tm憋屈，李南现在总算体会到，“大有大的难处”了。

于是李南不得不回房，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并且送上一些礼物送到宗楚客府上，表示只是一桩“擦枪走火”事件，长安的格局由来已久，我李南和手下的鬼长安，绝无越界之意云云。

等到下午的时候，回信跟被抓走的太平秘卫一起送来了，回信更加情真意切，宗楚客在信里表示，区区小事，劳烦老弟亲自来信，这不是伤了两家和气吗？

我宗楚客永远都是太平一系最忠心的仆人，山海与簪缨之争都是君子之争，你我虽然分属两家，但是从来都是惺惺相惜，我对于相柳一系可是尊敬得很啊，末了，他还请李南过几日一同饮酒。

当时看着整个长安模型还在计算的李南，当他接到信的时候，脸色有些发木。

因为随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匣子。

里面装着一颗人头——

正是李南朝思暮想，想要除去的那位长安老仙，相良！！！

攻守之势异也........当时，秋日的暖阳穿过窗棂，晒在了李南的身上，浑身沐浴在阳光中的李南，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相柳倒也有几分本事。”心道李南早已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宗楚客。在他那件华丽得不想话的书房里，抬起头对侍立堂下的黑衣崔隐开口道。

“崔君如何？”

“已然无碍也........”崔隐一边笑着，一边递上去一份名单。

呵呵呵，接过名单的宗楚客看也不看，将其投入还在燃烧的炭盆中。

秋日虽暖，但是年老体衰的宗楚客早早点燃了炭盆取暖。阵阵秋风吹过，盆里的青烟带着灰烬，打着旋儿的往上飘，一直飞到头上的黑暗深处。

就像是长安地下某处被焚烧的人体上，残留的衣物碎片一般。

第297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今天怎么回事？没完没了了？李南站在长安城的模型前，整个人有些无奈。

刚刚收到宗楚客的回信，那边平安又送信来了，沉浮生表示那边已经有警觉，昨天半日闲空手而归，可能“有异”，望君保重。

废话，这个事儿我比你清楚得多，看着送信的人前脚走，后脚平安就进来了，李南合理怀疑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马车，并且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对方有什么勾当。

毕竟出尔反尔马上反水这件事，他有前科。

看着平安欲言又止的事情，李南无法，只得“大方”的告诉他今日崔隐来找过他了，而且将那位长安老仙的人头让平安带回去，让“沉兄”看看是不是真的。

毕竟替身这件事，长安的焦大，还有沉浮生和自己都很熟悉。

好不容易送走了平安，李南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这整个长安，好好看看这地下的妖魔鬼怪居住的都市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安”的全貌，蹲得他腿都麻了。

原来长安是这样的，蹲着看了半晌的穿越客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锤着自己发软的老腰。

不得不说，鬼长安的全貌，着实有些出乎李南的意料。

虽然很早就知道鬼长安和鬼万年的存在，但是李南一次都没有“下过井”。

一来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地下的形势错综复杂，比地上更加的诡异和危险，二来李南一想起长安地下那股下水道的味道，都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他对于鬼长安和鬼万年的理解，就跟太平公主等人差不多，还以为就是个隐藏的都市.........

他还不如太平公主呢，至少人家还有鬼长安的3d模型图，自己都没有。

看着鬼长安远不如他想得那样，是一个规模宏大地下都市，而是沿着地下的暗河，人工开凿挖出的一个个“窑洞”，最大的公共交易区域不过一个菊下楼大小的时候，李南突然发觉。

关于这个世界，还有这个时代，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赫赫有名的鬼长安和鬼万年加起来，也不过表长安的四分之一大小，而且因为地形的原因，很多死路和小巷，还有一些幽深的不知道藏着什么的深潭，他们唯一的空气流通的出气口，就是来自于地上的一口口枯井，生活垃圾和饮用水都是取自地下的暗河。

甚至洁净的水源，在地下都是奢侈之物，李南还找到了他们在地下自己打的几口枯井........

这也就是长安地理位置比较高，真的要附近的泾渭两条河发大水，鬼长安的居民怕是十不存一！而且鬼长安的“产出”，通过李南仔细计算了一下，发现上面的人几乎拿走了八成！！

原来鬼长安是这样的，想起自己手下那些孟婆呼吸到地表空气，吃着粗蒸饼的那副幸福的模样，还以为是她们之前在地下被人欺压，现在想来，怕不是在地下活着本身就那么艰苦！

直到看到鬼长安的地形，李南对于传说中鬼长安的最后一点绮丽浪漫都消失了，剩下的，则是深深的同情而已。

他这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某些谋划和计划，可能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这让他呆立当场，冷汗涔涔。

原来自己以为的“真实”距离真正的真实太远了，可笑自己还叭叭的教弟子呢。

若不是太平公主听到自家夫君准备谋算鬼长安，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李南还反应不过来呢。

因为哪怕是鬼长安，对于坐拥半个帝国的太平公主来说，不过是一个走私和来黑钱的小道而已。

鬼万年的收益虽然恐怖，但是放大到整个太平公主府，甚至还不如她在长安的明面上的商铺和商队挣得多。

特别是有了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后，太平公主对于这些“鬼财”，越发的不在意了。

“郎君去取那死人财作甚，平白添些晦气，妾还想为孩儿积些阴功尔........”太平公主昨晚对于李南“小家子”气有些不爽，仔细分析了现在的情况，表示哪怕是焦家，自己朝堂里那些害人的小人那么多，强权之下，怕不是搞些莫须有的冤假错案就把焦家当家人搞了，何必费那个事？

花这么大力气去搞一个小小的户部司度郎中，还准备跟簪缨和宗楚客翻脸，得罪长安的中小豪门，实在是有些不划算啊。

听听，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底气，家里有上好宝玉不算豪门，喜欢听宝玉摔碎在地上的那个脆响，才算是真正的豪门和天潢贵胄。

昨天李南没有理解甚至有些暗笑太平公主高高在上惯了，直到今天崔隐上门后，他才发现，这太平公主，说得可能是对的？

自己都掌握长安一大半明面势力，间接掌握半个帝国了，皇帝韦后都要给自己三分薄面，自己还学着之前那个“小人物”偷偷摸摸搞鬼的做派，怕是有些不合适。

王道是什么，就是骑脸碾压过后，然后告诉你一声，并且表示我是为了整个天下，请你去死一死吧。

想着自己想了十几个备用计划，想了无数“精妙”的阴谋诡计，还有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想要除去的“相良”，就因为自己的稍微露出一点敌意，对方就巴巴的把人头送来了？

权势果然让人沉迷，自己一个“小人物”借女上位成为半个棋手，今后要应付这种身份的变化啊......

李南突然觉得，后世见过的那些领导一个个都不轻易表态和下令，果然是有原因的，自己的身份变化，着实还要学习很多。

因为他以前的动作可能影响的，最多不过一城人，现在他的任何一个举动，说不定都影响着大唐的局势.......

站在房间的里的李南，突然冷汗涔涔。

想起相良那个血淋淋的人头惊恐的表情，李南突然发觉，如果自己再不醒悟，这位一辈子都在搞阴谋相良的结局，可能就是自己的明天。

自己太迷信于种种阴谋和暗子了，便是搞了地下工作一辈子，掌握了长安地下金流的相良又如何？还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脑袋被人割了当做礼物？？

阴谋诡计，始终是势弱的时候的举动，着实上不得台面。市井江湖的斗争，哪怕再诡异，终究还是朝堂上的余波..........

想起那个貌似昏庸无能的宗楚客的巨大能量，李南有种后知后觉的领悟。

说实话，今天的体验，特别这是相良的人头，让他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震撼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以为可以参与社会行为，对于世界运行有自己独特看法的大学生，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被当做“孩子”看待，进入了“成年人”的社会一样。

这种感觉，既让他欣喜又有些心有惴惴的。

以前的世界，对于“先知”的他来说，似乎是个游乐场，而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面对的，从来都是“赌场”啊。

只不过自己运气好，一直都小赢而已。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那些“玩闹”，眼前仿佛出现了宗楚客嘲笑的面孔和赵蕤淡淡的笑容，也明白了他们以前似乎没有把自己小打小闹的放在眼里的态度是从哪里来。

原来自己远未够班啊........

李南有些后悔地捂住了脸，只觉得自己一路行来，满满都是漏洞。

自己能够得到今天的“势力”不是因为自己比古人牛逼，而是因为对方当自己是个有几分天赋的毛头小鬼，没有特别针对而已。

而现在，算是太平一系半个领导的他，开始要面对这些，真正的争斗了。

于是他看着手里接到的第三封信，笑容满面的拒绝了今晚赴约。

这让那位邀请的他空月公子有些意外，觉得自己这位老对手，越来越看不懂了，按照他的个性，以前

而此时的李南，放下了穿越客的“矜持”，真一脸温柔地给他的兔兔揉腿，顺便听他的兔兔讲一些，属于这长安，这大唐之间的“真正隐秘”。

郎君真是越来越迷人了，仔细将长安诸门的血脉，谱系，还有各家的手下的官员，控制的行业一股脑的告诉李南，太平公主躺在李南的怀里，脸上笑靥如花。

第298章 蜕变的相柳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连天的雨幕中，李南在马车里高深歌唱。

也算是勉强能听懂李南“家乡话”的太平公主看着自己的兴奋得过头的郎君，听到晴朗两个字，只觉得自己的郎君是不是疯了。

心里有海，哪里不是马尔代夫。李南看着滴落成线的雨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时不时响起的炸雷，也觉得这首歌有些过头了，于是他换了一首。

“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咳咳.......”李南一个高音没有唱上去，咳了起来，结果心痛的太平公主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郎君莫不是像个少年郎........”看着自家郎君者这次来一趟长安，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太平公主嘴角含笑，只觉得现在的郎君越来越让她觉得安心了。

怎么说呢，以前的李南让她觉得有些模糊，甚至说有些虚无缥缈，反正就给她一种距离感，她甚至担心自己的郎君学着传奇的人物，突然一天就飞走了或者离去了。

但是经过这一趟长安之旅，怎么说呢，让她的郎君变成了“唐人”，虽然蹩脚的口音和依然不通礼法，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的郎君这几天莫名其妙地，就变得“踏实”了，而且前几天还开始教她自己的“家乡话”！！

这一切让她既开心又隐隐有些心痛，看着在雨中好似有些疯癫的李南，她轻轻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跟半担忧半开心的太平公主不同，李南现在竟然有种放下执念天地宽的感觉。他是真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方法”，浑身轻松。

果然，只要一离开长安，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心情好了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药王山，李南喝了口水，重新引吭高歌起来。

“好运来，接着来，欢天喜地发大财..........”

视角要回到两天之前，李南当时跟某位年轻人相对而立，李南笑吟吟地将一口箱子交给了对面那位俊俏的年轻人。

“长安之事，便拜托哥奴也.........”看着对面的李林甫，李南笑得很“慈祥”。

“定不负君之嘱托。”唤做哥奴的李林甫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名为野心的火光。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赵蕤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了，笑着送走了李林甫，穿越客不仅有些感叹。

经过这两天的学习和反思之后，李南终于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之前的想法可能适合“地府”，可能适合“化冥”，但是不适合跟太平联合的“相柳”啊。

原来自己一直都用力用错方向了，所谓太平秘卫等暗中力量，只是他拥有的势力的最小的部分，自己一直弃那些不用，有买椟还珠之嫌。

太平镇国公主府最强的不是暗地里的刀把子，而是印把子啊.......

太平公主的最强势力在朝堂，在军队，在她遍布天下的关系网和商路，而不是几个帮她杀人的特务，自己弃这些不用，岂不是天下第一傻？

便是号称天下第一暗卫的太平秘卫，自己之前都用错了，太平秘卫的最大作用是“眼睛”，用来监视天下的，而不是用来暗夜里杀人。

自己以前眼界太窄，过于在乎这些江湖和暗夜世界里面的阴诡事情了，导致自己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用千里马拉车。

而且，作为相柳之后，他的眼光也要放得远一些，格局也要大一些，该看看全局了。

不然相柳九遗是干什么的，堂堂李林甫，姚崇宋璟，仅仅是成为他可笑阴谋的工具人吗？那不是大才小用？

该放权了，自己学着做一个帅才，而不是一个谋士，事必躬亲，这样做不大的。

一念及此之下，再看长安的“局”，李南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便是取了地下金库伤了焦家又如何，对于大局没有改变，平白树敌。

真正要铲除焦家和夔牛，等到自己将新的农业技术和新的农业生产形态推广天下，焦家自倒。

自己一时弃自己穿越客优势和太平公主的权势不用，去跟唐人比阴谋，这不是以短击长。

直接碾压过去就赢了！！

所以，他决定放手。

这种阴私诡谋，还有什么比未来的奸相李林甫，长安本地纨绔更加适合的吗？真的论起黑了心的坑人，自己怕不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李南将整件事的所有信息还有自己跟沉浮生的“约定”，全部告诉了李林甫，他还没有移交他手里的人手，对方就一力应承，着实让他喜出望外。

看着这条长蛇，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势力和能量的，根本用不着太平秘卫的帮忙。

虽然如此，但是为了保险，李南还是给了他一块牌子，告诉他万不得已，可以去找杜镜愚，太平秘卫可以出手一次。

他的这个态度，像极了给自己“初试”的赵蕤。

结果对方虽然点头称谢，但是李南知道，心里骄傲无比的李林甫是不会去用这块牌子作弊的，年轻的李林甫好似自己在洛阳一样，为了证明自己，肯定会用尽全力。

送走了李林甫，李南又联系了高力士。

几个月前李南准备回蜀中的时候，曾经让高力士三个月后去找姚崇宋璟，其实就是让双首考验他，相信这两位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然而高力士也没有辜负李南对他的期望，他成功通过了双首的考验，成为了相柳的第八个头，接过了那块“柳泽”的牌子！

联系了高力士之后，李南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和大笔的金钱，让他在宫中经营自己的人脉，而且将一卷酆都杀人术交给了他，让他把建立出宫中的情报网络，作为他的柳泽初试。

联系完新生的柳泽，李南又找到了最具有经营头脑的回丘杜静伶，同样又是给了大笔金钱过后，让她经营长安的南平钱庄的总部，她哥哥执掌着长安不少的太平秘卫，以她在洛阳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手腕，相信她的初试怕是最轻松的。

而最重要的长安朝堂和情报的监视收集，总领相柳一脉在长安的工作，他则是交给了最为老成持重而且智慧惊人的双首，相信这对于姚崇宋璟两位巨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相柳九遗的正确用法，也明白了上任相柳狄公的手下为什么会有神龙五子.........

砍掉一个头，再长出两个头来，李南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九头蛇的意味了。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天高任鸟飞的李南也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拜师了！

就在将长安的工作移交给“双首”之后，深感朝堂一道还很不足的李南当即拜师双首，恳请入门，在对方捋须含笑，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之后，李南终于得到了这个时代最为宝贵知识......

为官之道！！

当然，他拜的师父不止一个，还有一个关于世家和皇权统治的秘密以及朝堂斗争之术，他恭恭敬敬地拜了太平公主为师。

好吧，拜师的过程有些香艳就是了，不过李南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李南明白，跟簪缨，或者说跟这个时代的斗争从来都不是简单朝堂或者江湖，而在于民间的教育，在于生产关系争夺，在于财富的争夺，在于所代表阶级的利益，朝堂的斗争，不过是这种理念对立的体现形式罢了。

自己最大的优势是在于后世的知识和理念，而自己以后努力的方向，则是整个民生和民智。

这么一看的话，教书育人，切实改造技术，才是自己的最大长处，而不是学着别人那样，傻傻地去搞阴谋政治。

他们负责冲锋陷阵，与人朝堂或者江湖搏杀，而自己努力的方向，就是要给他们提供“环境”！

只有源源不断地“相柳”学派的人和事物出现，他们斗争才是有源之水，有根之木，所以，自己的道路，比他们都艰辛，也比他们都更有意义。

那就从渭南开始吧.......看着自己手里那张写着“渭南县令”的授官文书，李南准备先给这个时代的人一点惊喜。

大唐景龙元年十月，漫天大雨中，曾经酷毒勇烈的化冥，终于化身成为天下九凶的相柳。

而新生的相柳此时面对的，则是一个贫穷的“大县”而已。

.........

景龙元年制：门下，华州析下邽、渭南、庆山置渭南县，左拾遗，朝议郎李南，特进朝散大夫，授银鱼袋，任渭南县令。

尚书左仆射臣宗楚客。

尚书右仆射臣韦巨源。

.........

华州刺史臣马伦。

告朝散大夫，渭南县令李南

奉被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第299章 典型的渭南县 霹雳一声震天响，渭南又来新县长。山带欢颜水带笑，从此咱有了领头羊......

看着当地士子为自己到来做的诗，李南觉得翻译过来，意思跟上述口号没什么不同。

甚至还有所不如，看着上面写着“圣皇德泽深”之类的句子，李南觉得你们真的要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怕不是理想要幻灭。

李南刚刚到了下邽地面，还没有看到药王山的影子，就看到渭南新县的乡老，读书人，还有原来的下邽县令就乌央乌央迎了出来。

那场面，当真是锣鼓喧天，人头攒动，人人齐声赞颂，年长者送酒，小童扬尘舞蹈，端地热闹无比。

锣鼓声中，有一种乐器发出的声音一枝独秀，高音堪称裂石穿空，看着那个好似的唢呐造型但是小了一号的乐器，穿越客久久无言........

李南觉得这个阵仗，自己不躺着听，就是对这个乐器的不尊重。

好歹太平公主见多识广，看着自己郎君对着那样乐器怔怔出神，于是赶紧给他科普，那是西域出来的乐器名曰筚篥，李南这才否定了对方要把自己送走的意图。

郭老师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裤子。

而比透风的裤子更“透”的，除了风本身，那就是消息了。

李南刚刚拿到“聘书”，或者说是敕旨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远在长安百里之外的新渭南县就知道了，而且赶在自己上任之前就有了盛大的迎接队伍。

看着一干士绅贵人还一副惶恐的样子，生怕自己准备的阵仗不够规模，让长安来的贵人看了笑话的样子，李南不禁感叹。

这种习气，果然古今一般同！甚至古代还比后世浓烈得多。

这让李南的想要学电视剧里面微服私访然后怒惩贪官污吏，其中还夹杂着恶少强抢民女装逼打脸美好愿望落了空。

此地一片“祥和安宁”，哪里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嘛，直到此时李南才发觉电视上那些剧情是多么离谱——封建制度下人人都按照既定规则生活，哪里有特别出圈的行为。

虽然这个“规则”极度不公平，但是极度稳固，那就是四海承平的好年景。

这个时代的人最怕的，就是想当奴隶而当不得的“乱世”！

看着欢迎的人群，李南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太平公主的建议，仅仅是骑在驴上跟他们拱手打招呼，然后派仆人送上烫金的拜帖，表示不日将会拜访。

没想到他这一副目中无人，强龙看不起地头蛇的做派，则让他收获了更多的敬意，大家纷纷称赞他不愧是长安贵人，这气度，这规矩，就是跟一帮子失了“规矩”寒门破落户不一样，咱老百姓今后算是有了盼头，迎来了父母官。

讲道理，父母官嘛，讲得就是一个权威，真的要像电视里一样“亲民”，别人就会觉得你实在不堪大用，不像是个“官”。

所以李南一出现，就赢得了广大“老百姓”的热烈欢迎，纷纷表示如同禾苗盼雨露，天然就站到了一部分人的对立面。

当然，这群自称“老百姓”的，一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百姓，而是当地大大小小的“世家”和家里出过贡士的地主，而他们口中的寒门破落户，指的就是华州刺史马伦。

关于这一点，李南在来的路上，无孔不入的太平秘卫就将情报送上了。

渭南在长安东南方，比邻黄河，又分南北两山，古称下邽，武德元年改名华州，垂拱元年，华州改为太州。神龙元年（705年）又复为华州，但是此时华州的区域已经远不止下邽渭南一地了。

华州在古渭南区域，下辖下邽，合阳、庆山，蒲城四个县，共计十七个乡，此次华州将南山以南的下邽县，古渭南区域，还有庆山县合并，组成了一个新渭南县，足足将原本华州的区域分了一小半出去。

这哪里是一个县，差不多半州之地了。

所以华州刺史马伦没有来迎接自己，想必是心头不爽，或者是阶级的天然对立。

什么，你说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会让刺史亲自来迎接？

诸君，请看看李南的官衔，他最高的散官是五品的朝议大夫，用来当一个七品上的县令，本身就很不寻常，还特赐银鱼袋，只能说明两种情况：

一种是大家族子弟来地方镀金的，一种是朝中大佬被贬。

但是看着李南的年纪，再看看他以前八品右拾遗的官位，还有之前加封的一系列散官，是不是超擢拔升，这还看不出来么？

更何况，他手里还是敕旨而不是吏部的任命，经过了门下省的，光是这道敕旨，就足以让这帮牛鬼蛇神低头，刺史亲自欢迎了。

别看电视里圣旨很常见，唐朝一般的低级官员，五品以下全都是吏部公文，代表吏部出面进行聘任和调动，而门下省发出的文件，意思是这个任命经过了皇帝和宰相们的讨论的，最高政务机关直接任命。

这就好比xx海直接任命一个县长，处级干部，这不是惊天新闻？

再看看敕旨上签名的人，在朝的两位三公，左右仆射都签名了，准三公的张仁愿也签名了，吏部的尚书都签名了，代表从上到下的一致同意，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支持。

一个超擢的五品散官去当七品上的大县县令，任命得到了皇帝，宰相到六部首长的签名，特赐银鱼袋，特地画了半个州给他，再加上他又姓李..........

怎么看怎么像皇室内部的人出来镀金，以后肯定大用！

皇帝本来想封他渭南县子的，结果李南一定要当县令，于是皇帝想了想，为了不“委屈”他这位妹夫，后面又补了一道旨意——

让他不必向华州请示，拥有直接上书门下省甚至皇宫的奏事权，而且还给了他调动新渭南县府兵的兵符。

当然就算皇帝不给，这些太平公主府也是能给他的，皇帝也是做个顺水人情，不过这样一来，渭南县的军政大权全全集中他一人之手，李南堪称真正的百里侯！

所以哪怕身为下州刺史，四品下、算是他上司的华州刺史马伦，按照此时某种不成文的官场潜规则，还是要过来打个招呼的，有些不堪点的，甚至会按照上官一样接待。

毕竟这个时代科举虽然流行，但是比科举更加流行的，还是行卷荐官制度！两者泾渭分明，分别代表着寒门和高门的官员。

而马伦，也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寒门官员。

马伦，今年四十三岁，证圣元年同进士出身，江州人，为官二十载，历任陈县县令，江州司马，江州推官，通州府从事，理政中上，共有七岁考绩上上，中人之姿，为官多惩豪强不法事，颇有清名。

其人身高八尺，面黄而长须，额角有两粒淡淡黑痣，爱饮长安春和汾酒，妻乃其师幼女刘氏，另纳两小妾林氏与张氏，三子两女，与华州韦氏姻亲赵氏不睦，多有仇视地方世家之举。

直到此时，李南终于明白了太平秘卫的真正用法..........

别的不说，就是如此详细的资料，甚至直接从吏部拿到他授官时候的文书，上面还有他的身高相貌，还有他平日里上书的文件，以前的地府哪里办得到？

而且不仅如此，李南手里还有另一份私下里更加详细情报，包括他平日里的喜好，行踪，最爱的下属，亲近的官员，敌对的官员，同年同乡组成的关系网，还有他师门一系的势力........

李南越看越吃惊！

他一方面吃惊于太平秘卫的无孔不入，而更加让他吃惊的，则是寒门官员，或者是簪缨，对于帝国的侵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这话当然不是说马伦就是簪缨的人，或者他这一系关系网有簪缨的人。像他这样中人之姿，靠着磨堪才堪堪做到四品下，还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夹在洛阳和长安中间的下州刺史，是没办法被吸收入簪缨的！

李南吃惊的，则是这背后的侵蚀。

簪缨虽然不在其中，但是无处没有簪缨的影子。

一个地主阶级，也就是寒门出身的士子，寒窗苦读十几年考上进士当官之后，天然偏向于他们所在的小地主阶级，再加上他们又是在儒家某个君君臣臣，士当弘毅的话语体系中，天然对于士这个阶级表示亲近，而且对于压在他们身上的世家痛恨，越发想要掌握天下律法和教育的解释权。

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寒门士子，通过科举改变了命运之后，短短二十年，已经能爬到四品官了，让当地的地主阶级的日子好上不少，甚至越来越多的地主家的孩子通过科举进入了行政体系，手下门生故吏也有不少，组成了一张关系网，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如果再过三十年，四十年呢？

垄断了知识和教育的“新士族”，不可避免的形成一股冠绝天下的势力，势必跟旧世家一战。

通过这几天的“学习”，李南重新通读了顶级教材《长短经》之后，李南终于把名为真实的女神裙角，掀开了一条缝。

所谓的新旧之争，或者说是寒门和世家之争，最终根源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放在这个时代，就是文武之争！

所谓旧时代的世家，他们的根源在军队，顺便垄断了知识土地等生产资料，关西杨家的隋朝，陇西李氏的唐朝，无一不是如此，哪怕建立帝国后，还有不少拥有个人强大武装和政治的世家存在，他们代表的，则是奴隶制文化发展出的豪强或者是军头文化。

因为在奴隶制时代，掌握了刀剑的人其实就代表着权力和财富，然后他们彼此征伐，胜者为天下共主，存活下来的为诸侯，五代时期繁镇割据，正是这个制度的最后挣扎。

而地主阶级代表的科举士子阶级，他们的根源在于文化，或者说是教育权，他们是以笔做刀枪，所谓的纲常为盾，掌握了文化和教育的解释权。

这股“文武”之争，争得就是天下的话语权和基本路线！

教育，决定了几百年后这片土地上还是不是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国家，而军队，则是让一个国家撑过这几百年。

旧的生产关系被新的所取代，这是必然规律。所以李南知道，这股文武之争，世家是必败的。

在他看来，后世终宋一朝，被无数愤青所诟病的以文压武，其实乃是生产关系变革前夜的一次阵痛和斗争。

因为当时的生产关系决定了宋朝不得不这样！

你以为宋朝的统治者不知道以文压武的危害？但是他们依然选择打压武将，其实就是打压这股军头政治！

毕竟宋朝的开国皇帝就是最大的军头，五代时期的乱象证明了军头当政对于帝国的危害，所以为了帝国不被分裂，宋朝统治者选择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对于帝国来说，让一帮书生当权，好过一帮武夫军头当权，就是这样压制，都还出现折家军，岳家军这种军队只属于个人将领的军队呢。

所以为了皇权稳固、防备军头政治，才有了十二道金牌和风波亭，才有了崖山遗恨。

而新生的生产关系不是没有，但是坏就坏在儒家实在太强大了，君臣纲常和南宋的礼教制度，牢牢压制了新生且孱弱的生产关系，强悍的封建制度，压死了宋朝资本主义萌芽，压死了科技的火光。

关于这一点，富庶的宋朝就是明证，当时宋朝已经开始海贸，有了专业的商人阶级，活字印刷术，民间自动发行了纸币，发明了皮带传送的纺织机，发明了火药。

四大发明产生在宋朝，真正应用在资本主义萌芽的明朝，这个就是明证！

而且当时，商人地位提高到甚至可以影响政治，宋朝的商人的力量之大，野蛮生长的他们托庇于科举士族之下，甚至为了利润掀起战争，通敌卖国。

还是那句话说得好，有了300%的利润，资本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不过这股萌芽还是被士农工商的制度给压死了，大商人们虽然地位可以提高，但是长期受到儒家价值体系的影响，最大的理想还是做官，变成簪缨的人上人！

不得不说，中华文明的传承，有时候过分强大，也有祂的缺点。

脑袋里拥有后世历史可以借鉴的穿越客，自然比此时唐人看得更远，所以他也更急迫。

所以，这才是他舍弃渭南县子，亲自向皇帝大舅子讨了一个七品县令，成为渭南县的百里侯的由来。

因为这渭南县，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唐的小小样本和缩影——

世家依然高高在上但是日渐衰落，地主阶级小心翼翼地崛起，大量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平民，还有儒家文化浓厚的氛围，贫瘠也不肥美的土地，粮食只是刚好够吃，平民勉强生存，也是采用府兵制度，周围的群山里，还有各种“外敌”盗匪，整个县按照既定的路线，可以这么维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他正是要通过渭南县作为样本，闯出一条新路来！

虽然旧的生产关系代替新的生产关系是必然，但是如果能让这个阵痛短一些，再小一些，能够让日后强悍无比一家独大的儒家牢笼再松一些，容得下一些其他的声音和思想，让军头政治再平和一些，吃相不要那么难看........

哪怕只有一点，能够稍微改造这两个对立的阶级，足以让穿越客觉得不枉自己过来一场。

毕竟那样的弯路导致的阵痛，穿越客是不想再见到了。

所以当他看到这个典型的大唐上县的时候，眼里不仅闪动着火光，而且闪动着深深的忧虑。

我行吗？

随着穿越客的毛驴踏遍了整个新渭南县，回到药王山的时候，这三个字还不停地在脑中回响。

于是在穿越客回山之后，五庄观的天地的牌位下面，多了两个牌位，一个姓德，一个姓赛，一起享受着学生们的祭拜。

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天地的牌位后面，穿越客悄悄地写了两个字，然后看着这两个字，叹息久矣。

人民！

人民才是世界的主人，关于这个场景，希望李玄玄，或者李玄玄的后辈们有一天能看到吧。

穿越客恭恭敬敬地对着这几个牌位鞠了一躬，然后关上房门。

像唐朝人一样过新年(3) 有首歌唱得好：365个夜晚，最甜最美是除夕。但是这句歌词如果放在千多年的前，怕是要改成最甜最美是元宵。

元夜人如织，花市灯如昼。若问大唐人过年最热闹最甜蜜的日子，怕不就是中国情人节的上元夜，空气中都带着甜蜜和欢乐的味道。

如果说初一鸡日到初七人日，大家虽然看重，过得也很隆重，但是总是带着祭祀上天和先祖的庄重味道，属于人神一起过年。

而正月十五闹元宵，则是完全属于“人”的庆祝和狂欢，也是唐人肆无忌惮享受和庆祝冬去春来，恭喜新禧的日子。

最隆重的庆祝永远放在最后压轴，古人跟今人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是后世人的日子在古人看来天天都像是过年，大年十五大多都要上班上学，年味淡了而已。

今年李南一家在长安过年，而且也算是已婚人士的李南，自然不能像是去年一样带着药娘南雀去约会，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李南一家在长安如何度过他们的元宵节吧。

事实上，作为天下帝都的长安，虽然富庶程度跟成都差不多，但是因为居住着大量的权贵，这元宵的牌面和庆祝活动，比蜀中的成都还是要高上不少的。

元宵节的准备，从大年十三就开始的，因为一年之内只有正月十三、十四和十五三天，各地没有夜禁的，长安的金吾“放夜”，准许人们走出家门和里坊，上街观看花灯赏月、参与唱歌跳舞、耍杂技、跳大神，在大街上甚至皇宫前自由走动玩耍。

一年只有三天，大家可不可劲儿撒欢？而各大商家和表演的艺人，则是准备得更早。

就在上九，庆祝“上帝”（这里的上帝指的是天帝，而不是西方那位或者皇帝）生日后，不少人就开始为这三天准备起来，待字闺中的娘子们开始准备衣物，暗暗跟自己的“那位”传信，约定约会的地点，还没有对象的少男少女们也开始暗暗打听那里的才子佳人多，准备到时候偷偷看一眼自己的结婚对象。

商家开始进货，各种花灯开始制作，艺人们开始排练，准备在上元这天一鸣惊人，在长安一炮而红。

这种庆祝之大，娱乐之盛，很有些大唐春晚的味道。

这种狂欢和准备的迹象，在大年十三的时候就开始了，而大唐的夜市，也在这一天正式开放，从入夜到黎明，通宵不散而且人声鼎沸，甚至有掉进钱眼的商家连开三天三夜。

这个时候李南才知道长安竟然住了这么多人，宽阔的街道上，人民摩肩继踵，带着各种头饰和面具，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小吃和鲜花，无论白天黑夜都在游乐，这个情况堪比后世的黄金周的景点。

当然还是有些不同的，一是此时的人没有手机四处拍照，街上只听到有钱帮个钱场，无钱帮个人场类似的话语，而不是直播间的铁汁，刷一波六六。

二是就算出现这种情况，各种景区小吃和纪念品也不涨价！不会出现天价糖人的情况，哪怕稍微有点微调，也是因为此时原料涨价做的微调，商家还会很不好意思的道歉，而不是景区那种你爱买不买，不买滚的情况。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李商隐的这首诗就彻底描写出了只有在帝都的元宵节才能看到奇景，在成都都看不到。

那就是堵车！！长安贵人之多，为天下之冠，能够资格出行乘坐马车的人也是天下之冠，再加上贵族小姐夫人们也只有这三天晚上可以出来放风，于是就造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堵车现象！

这不，李南就骑着驴被堵在主干道朱雀大街上差不多两刻钟，差点没有赶上宫中的庆祝活动。

他于是对于自己选择骑驴的行为有些后悔起来，觉得自己该跟太平公主一起坐车，甚至坐轿子的。

李南后悔不是因为堵，而是因为“尾气”问题，此时的“汽油”是草料，尾气则是各种牲口的屎尿屁，如此多的贵人出行，街上的“遗留物”带来的味道，简直让人有些难受。

虽然他是个“小排量”，胜在比较灵活可以在马车间穿行。但是前面的马车碾过路上的马粪，差点溅到他的新袍子上，让他带着臭气进宫。

看着马车上的标识，明显是魏国公家的，李南也就骂了句去你妹，然后悻悻地骑驴进宫。

贵人可不会在乎他们的马车给别人带来多大麻烦，如果路边的平民骂的大声他们的仆人还会提着鞭子过来收拾你，好在李南作为皇帝的小舅子，骂了也就骂了。

算是好不容易赶到了大唐皇宫，李南发觉太平公主早就在宫里等着他，埋怨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怕不是中间去了趟平康坊？

是的，作为这种节日，平康坊这个着名的烟花之地是最“紧张”的，一是“女神”们人手紧张，忙不过来，二是各大青楼的打手们紧张——不仅因为今天争风吃醋打架的也是全年之冠，而且约在今夜跟自己的书生私奔的“女神”们也大多选在这一天，让他们安保工作的难度大增。

而且长安贵人之多，能在青楼闹事的，谁知道又是哪家的公子，哪里的官员，大家在这天纷纷穿上最好的衣服，让靠衣装辨认身份这一招在今天行不通，上不上去阻止，对于青楼的恶仆们来说，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去吧，可能丢了工作，去吧，可能丢的就不是工作这么简单了。

所以在今天，他们也是最为紧张的。

让我们把视角转回大明宫，什么，你问太平公主为什么比李南先到，还这么“堵车”。这不是废话么，谁看到太平公主的马车不让？

于是李南废了好大的工夫安抚好因为怀孕醋意越来越大的太平公主，两人这才携手进入皇宫，见到了李显两口子以及一干皇室成员。

种花家人又把各种节日过成吃吃吃的节日，今天上元日来到皇宫，自然少不得吃吃吃啦，各种元宵节各种食物和天下各处的美食摆了满满一条案，各种美酒不要钱的上，天下最顶尖的歌舞，杂耍都一起献上，为皇室的春晚助兴。

而且在今天，也算是大唐的贵人最不讲“礼法”的一天，在街头可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地尽情玩乐，不少无浪儿趁机去“挤”长得好看的妇女呢，而且在宫中也讲究“不拘礼法”，尽情享乐。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像穿越客那种“不拘”的，还是会被认为惊世骇俗的。

于是大家吃起来，喝起来，嗨起来，看着美女跳舞，看力士相扑，看耍狮子耍犀牛，西域的杂耍艺人吐火，还有幻术师表演魔术，等到饮到嗨处，大家一起下场，伴随着音乐开始跳舞，那个架势，很有些蹦迪的意思。

而且今天的食物，也是“传统”的上元节食物，除了各地珍馐美味一样，还有几样是上元必吃的。

当然不是元宵或者汤圆，此时唐朝上元节必吃的，是粥！

“又有节日食料……正月十五日、晦日膏糜。”膏糜就是肉粥，此时上元节必喝粥，平民喝白粥，有钱人喝肉粥，贵人的粥里的肉全是各种放在后世保护动物的肉。

这个时候穿越客就大显身手了，他吩咐下去，让宫内的厨子弄了一道后世的生滚海鲜粥，这一创举让他又得到了奇士的美誉。

除了粥以外，还有糯米面或者白面做的面蚕，也是必吃的，特别是女子必吃，用来祭祀蚕神的。

剩下上元夜特色食物，还有叫做丝笼和火蛾儿，前者是蒸的的麦饼，后者是炸的面饼或者糯米饼，反正就是距离元宵相去甚远。

唯一跟元宵或者汤圆沾点儿边的，就是一种叫做焦塠的食物，用面粉不是糯米粉，包成圆圆的形状，里面肉馅儿或者枣泥馅儿，而且肉馅儿还占多数，吃得穿越客不得不感叹，这大唐就有甜咸汤圆之争了啊。

一边想着，穿越客嘴里烫了个泡，疼得他赶紧吃一口生鱼片压一压。

为什么会烫个泡呢，因为此时的类似元宵的食物，是油炸的！！所以才被叫做焦塠。

这种遗留，从后世山西某些地方还有油炸汤圆可以看出来，而且后世两广地区过年吃煎堆，也就是油炸的麻圆，穿越客合理怀疑煎堆这两个字就是焦塠变种。

大家吃完乐完，差不多也就明月高悬了，于是众人结束吃喝，准备出门观灯赏月。

虽然李显很想跟自己的妹夫再来一场“男人们”才有的欢聚，但是两人看着自己媳妇儿，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改日。

此时的大明宫，已经是灯的海洋，歌舞的世界。当真火树银花不夜天，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撒欢儿的宫女们穿上节日的盛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饮酒作乐，在各种各样的昂贵花灯下唱歌跳舞，一旁的金吾卫战战兢兢，生怕失火。

正所谓“南油倶满，西漆争燃。苏征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成鲜。”好一副盛唐气派，不愧是地上中央之国。

李显站在大明宫最高处看了看长安明亮的夜景，很想诌两句诗的他发觉自己的灵感已经随着花灯上的青烟，飘到了九天的月亮上。

于是李南两口子陪着皇帝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告辞了，太平公主和韦后两个人早就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两个丈夫也恨不得早点结束这个过程，各自高乐去。

终于走出了皇宫，带着几分醉意的李南牵着一家老小的手，准备学一把“平民百姓”，在长安的街头走一走。

街上比白天还热闹，“灯明如昼，山棚高百余尺，神龙以后，复加俨饰，士女无不夜游，车马塞路。”

此时的堵车比白天还厉害，太平公主有些埋怨李南为什么不坐车，看着自己被挤，这点都想不到，还谋士呢。

此时长安有多挤呢？主干道上，灯多的地方，参见帝都魔都早高峰的地铁，真的有人被挤到悬空而走，往前面走了几十步。

好在太平公主权力之大，身边是有很多侍卫的，于是侍卫们摆出一副明星保镖的阵仗，为李南一家围出一个空间内，他们终于可以好好游玩啦。

虽然今年李显没有昏头昏脑的放宫女出宫，但是稍微有点办法的宫女都能出宫，但是这次是要回来的，不过长安的街头比起成都上元夜，多了几分贵气。

此时虽然没有爆竹烟火，但是街头灯火之多，样式之繁，比成都又多了几分。各家高门此时为了攀比，做出的花灯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奢华。

你的大灯上绘龙凤虎豹，做成走马灯呈腾跃状，栩栩如生。他家又有一架“百枝灯树”，高八十尺，巨大的树形灯托本身也安放在高处，点燃以后，一百里范围内都能远远望见它，光明夺目，宰相家的虽然简单，但是千炬红烛，围于左右，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来。

当然，今年李南家也出了大风头，他搞了个巨大的孔明灯，上面写着万事如意，用长长的绳索系在地面，很有点商家打广告的气球模样。

本来他是想孔明灯下再悬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长安第一楼的，结果被太平公主南雀药娘连手镇压了。

就在各式花灯下，都有乐舞百戏，成千上万的宫廷艺人和民间的歌舞从业者及爱好者，在辉煌如昼的灯光下载歌载舞。

艺人们为了“红”，倾家荡产也要在这一夜大出风头，一副头面，一条披肩就值万钱，通身上下的装饰至少需要三十万钱，其奢侈富丽可想而知。

李南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各式美女，只觉得都不够用了，这时身边的南雀眼睛一亮，看到了她的同族——上一批前来进贡的女蛮国人此时也穿着民族服饰翩翩起舞，时人谓之菩萨蛮。

本来南雀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是她们周围的狂蜂浪蝶实在太多，南雀只好准备元宵过去看看她的老乡。

像唐朝人一样过年(完) 此时长安作为万都之都，过节自然不止唐人，不仅女蛮国人，日本人，高丽人，南诏人，突厥人，波斯人，甚至还有高鼻子蓝眼睛大秦人都有。

他们也穿着唐朝服饰，操着蹩脚的长安话享受着大唐狂欢节，那些上贡的使节们，也带了自己的歌舞团或者杂耍团，大家铆足了劲，要在这场大唐的“春晚”中一争高下。

这边李南忙着看小姐姐，腰都被太平公主拧得没有知觉了，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今天的主会场，就在朱雀门前，皇家的灯山偌大无比，上面装饰白银珠玉，一帮宫女在等下歌舞。

正所谓“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着词声。”

这些歌舞李南自然看过了一回，自然不像那群“泥腿子”一样惊叹，于是他们往东走，想去菊下楼看看，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还没有走几步，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万胜之类的吼声震天，李南好奇，凑上去一看，发觉里面的人是在拔河。

拔河也是唐人喜闻乐见的上元的运动，而且因为形式简单，参与感强，不少市民都会参与，证明自己是个伟丈夫，赢了的哈哈大笑一起吃酒去，输了的也哈哈大笑一起吃酒去。

再往前面走，就是佛寺了，李南虽然不信这些，觉得还是进去上个香，沾沾喜气。结果腰间就传来一阵剧痛。

“郎君去佛寺作甚？”看着太平公主一副你好大狗胆，竟然当着我们想要去佛寺，怕不是不想活了的神情，穿越客也有些懵逼。

不过看着佛寺门口那些“上香”的人进进出出后，李南才明白了。

今天的佛寺，就是非诚勿扰的现场啊！！

上元夜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少女少男寻找爱情，待字闺中的少女出来相看定亲夫婿们的日子。

但是今天的长安到处是人，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在街上跟人挤来挤去怕是不雅，你不在乎自己的另一半还吃味呢。

那么，他们去哪里约会呢？

幽静的佛寺，道观后院就成了最好的场所，花下月下，灯火朦胧的，少男少女彼此偷瞧，胆大点的上前说话，情到浓处，执子之手，定下白首之约，约定何时迎娶，然后悄悄溜出寺院后门，一起逛街观灯赏月，胆子大一些的，甚至成就好事，也屡见不鲜。

据说不少大唐平民女子都是在这个热烈的气氛下，完成少女到少妇的转变的。

另外，去佛寺道观“上香”，也是一个正当的出门理由不是，总比出门观灯更让家里大人放心，虽然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彼此心照不宣。

再三表示自己就是想单纯进香的李南，不得不带着三位妻子进庙进香，在重重侍卫的保护下，李南格外不是味，眼睛都不敢乱看。

从寺院出来之后，李南等人刚想再逛逛，立刻就被一群人流所裹挟，一群人唱着歌，拍着手，踏着整齐带着节奏的脚步，游荡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踏歌！此时又叫踏谣，就是李白踏歌将欲行的踏歌，此时也是节日的一种庆祝手段之一。

之前朱雀街上皇城门口的“三百内人连袖舞”算是官方踏歌队伍，李南遇到这个算是民间的踏歌队伍。

此时月上中天，气氛感染之下，怎么办，踏吧，混在人群里，李南一边随着歌声踏步，一边摇头晃脑，很有些蹦野迪的味道。

“转动时势，红透天与地，世界转动围着你！”李南一边吼着后世的歌曲蹦得正欢呢，反正没人会注意他唱的什么，结果就被太平公主让人叫了回去。

“片刻不见，郎君便消失也.......”药娘阴阳怪气地说着，很有点“严防死守”的味道。于是被拉回来的李南擦了擦头上的汗，跟着自己的三位“领导”一起观灯赏月而已。

刚刚走了几步，又看到一股游行的队伍，领头的是平康坊里最红的花魁，名为流姬的小姐姐，不要问李南怎么知道的。

今日她盛装出游，且歌且舞，眼光死死盯着街对面走来的名为“花奴”的小姐姐，另一名艳名不亚于她的小姐姐，腰扭得更起劲了，很有些分高下的味道。

是的，在今天，长安的平康坊稍微有点名的青楼，都会派出最漂亮歌舞最强的小姐姐们组成游行队伍，算是打广告吧，很是让一些囊中羞涩的人饱了眼福。

面对这种情况，李南立刻扭头，表示我不认识她们，结果两位看到李郎君，各自上来打招呼，还把手里的香囊递给他，笑嘻嘻地围着他跳舞。弄得李南浑身战抖，汗出如浆。

回过头，三位妻子笑得十分端庄，仿佛为自己的郎君如此有魅力高兴着，但是李南看着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腿软。

走了半夜，玩了半夜，李南不由得有些累了，于是三人转道向北，准备去菊下楼吃点东西休息下再玩。

刚刚到了菊下楼，李南就借口尿遁去了厕所，结果一到厕所，他就吓了一跳。

月光下，一个涂脂抹粉的稻草人咧着嘴对他笑，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讲道理，稻草人是吓鸟的，而不是吓另外一种鸟的，李南顿时尿意全无，看着才上厕所出来的露心娘子对着空气说话，吓得李南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这.........穿越客赶紧问她再搞什么鬼，结果露心娘子说她也是尿急中途回来上厕所的，正在跟紫姑说话呢。

紫姑？？这又涉及到穿越客的姿势盲区了，于是今天的快要露出大半心的露心娘子语气妖媚而风流，告诉他今天是迎接紫姑的日子。

紫姑，就是厕神，据说紫姑是在正月十五升天的，因为穷困而死。所以在这一天，大唐妇女们都会用稻草人扎一个紫姑，放在她常做活的厕所、猪圈和厨房旁边迎接她，像对待亲姐妹一样，拉着她的手，跟她说着贴心话，流着眼泪安慰她。

算是苦命人安慰苦命人吧，李南看着眼泛桃花做出我也是苦命人，郎君要不要安慰下我的神情，不由得心惊肉跳，看着心口露出更多的露心娘子，赶紧表示你上完厕所赶紧出去玩吧，外面多少无知少年等着你糟蹋。

心惊肉跳的上完厕所，又在菊下楼补充了白粥等食物之后，李南本想拉着三位妻子再次出门，但是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宝贵的上元夜还剩下几个时辰，外面的人更多了。

于是李南就拉着三位来到了后院的小楼上，一起看着这座只有三天的不夜城，彼此说着体己话，还来了一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结果被三个妻子逼问了半夜那个贱人是谁。

等到天快亮了，人们也逐渐回家，街上满是垃圾，粪便，踩掉的鞋子，簪子，扇坠，玉佩，各家的仆人也开始收起灯火，李南也不得不换好了衣服，穿着衣服准备上朝。

节后上班第一天，大家总是打不起精神啊，看着同僚们甚至皇帝都带着黑眼圈，甚至有人身上酒气未散，歪歪斜斜地站着，皇帝李显也不停打哈欠。

于是皇帝说了句有的没有，赶紧宣布散朝，李南这才骑着驴回家。

终于结束了啊。骑驴走着朱雀大街上，看着街道已经变得干干净净，街上行人稀少，恢复了往日静默的秩序，穿越客有种昨夜是不是幻觉的不真实感。

这大唐过年，还真是有些意思。穿越客一回家，就开始翻起万年历来。

距离下次过年也才300多天，自己是不是该好好准备一下呢？

第300章 奸贼李南 “迥波尔时栲栳，怕妇也是大好。外边只有裴谈，内边无过李老。”

这是目前在长安城内快速流行的一首《迥波辞》，说的就是李显怕老婆的事情，把他与怀州刺史，怕老婆出名的御史大夫裴谈齐名。

如果说房玄龄老婆吃醋的典故，开始了大唐男子惧内的习俗的话，那么裴谈对于老婆“畏之如严君”，就把怕老婆这个事情，拔高到了怕老婆如怕严父的新高度。

《迥波辞》是一种唐朝的六言四句俚曲，第一句皆用“迥波尔时”四字起，属于“君子”所不屑的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民谣，就跟后世的《织毛衣》差不多，为君子所不屑。

为什么李老（代指皇帝）李显的这首《迥波辞》会大为流传呢？

原因就要从前段时间说起........

或许是李南这几天一直都在皇帝耳边叨叨说商业其实大有可为，或许新的市易法让皇帝李显尝到了自己下达政令的快乐。反正这个只知道玩乐的皇帝在认识他的妹夫之后，变得越发没个正型且对于市易法更加关注起来。

他竟然在皇宫附近模拟了市集，顺便跟老婆韦后一起看热闹！就像是看表演一样！

“......尝命宫女为市肆，公卿为商旅，与之交易，因而忿争，言辞亵慢，中宗与韦后临观赏乐。又尝幸玄武门，与近臣观宫女拔河。屡与近臣、学士宴集，令各效伎艺以为乐。”

让公卿装商贾在宫内开设市集，又在玄武门口让宫女拔河，还让群臣写那些民间的烂俗小调《迥波辞》..........不得不说，李显不仅越发的没溜，而且越来越会玩儿了。

本来就不怎么怕皇帝的群臣，因为行优伶之事，还要扮卑贱商贾觉得奇耻大辱，所以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话，不少都当面嘲讽了。

国子司业郭山恽推说做不出《迥波辞》，还请请背古诗，中宗同意了之后，于是他背了《鹿鸣》（《诗经》宴群臣、嘉宾诗）和《蟋蟀》（取好乐无荒之义），算是暗中讥讽。

而谏议大夫李景伯直接来一首：“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意思是老子还有正事，不跟你胡闹。

这简直大大失礼。弄得李显当时就脸上挂不住。而随着李显的多次这样搞，这首“内边无过李老”的迥波辞就从长安流传出来，说是李显怕老婆，为了哄老婆开心，让群臣扮演商贾。

于是在民间，韦后的风评更差了。

韦后也是无妄之灾，如果那些被勒令做俗调，被逼着扮商贾的公卿和大儒们，知道这个主意的源头，其实出自于新任的渭南县令李南的话，怕不是要怒骂他狗奸贼，纷纷上书要为国除此奸佞了。

消息传到渭南，李南也很懵逼。

他本意是让皇帝亲眼去看看新的“市易法”，多了解了解市场。暗示他走出皇宫多了解民间疾苦和小官吏的欺上瞒下，暗含着告状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这位皇帝直接把“市场”搬到皇宫里，还搞出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皇家的人，天生思维模式就是跟吊丝不一样，哪怕他内在跟李南一样吊丝，也是个皇室的吊丝。

这长安的公卿学士贵人们没有骂成李南，但是你以为李南就不挨骂了？

“天不佑吾渭南，来个狗奸贼李南！”类似的话语随着李南的第一道命令，已经传遍了新渭南县的“民间”。

“戕害百姓，勾结豪强，盘剥良民，邀名买直，国之巨奸也。”

“李南，虎狼也，欲断吾县文华之气乎？”

“非也，非也，岂不闻苛政猛于虎也，此僚酷毒，远胜来俊臣一流！”

类似的言论，早在渭南的民间发酵和流传，狗奸贼李南的称呼，某些“良民”越喊越顺口，简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当然，这只是一小撮坏分子，广大“方正君子”对李南还是大加夸赞，直叹文道大兴，还上书叩谢天恩，让渭南县来了这么一位好县令。

所以，在方正君子们引领风潮下，李南在渭南县的名声就算不错，除了某些“良民”大骂他“居心叵测，邀买人心”以外...........

李南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一群“良民”好似被挖了祖坟一样，大骂狗奸贼？

无他，只是他拿走了他们家里的书而已。

作为长安来的大世家、甚至疑似皇室子弟，李南一上任，就直接表示对于渭南县本土世家那点“孝敬”看不上，并且在宴会间饶有兴趣地问：

此地可有神童？

原来是个爱名的，当地世家立刻问弦歌知雅意：这位长安来的、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贵人气的新任县令，果然是来镀金的，这几县之地的产出怕是人家看不上，人家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名气了。

要是县内出神童之名传到长安，怕不是让此人“政绩卓着”？

于是他们投其所好，搜刮来了不少“神童”，什么五岁能诗，什么七岁能背《春秋》，反正稍微有点名气的，都送到了李南的面前。

然而，他们都被李南身边的童子比下去了........

小豆丁武崇敏一鸣惊人，不仅举止谈吐，让这些渭南县的士自愧不如，直叹今日方见到大家风仪，就连小豆丁的学识，也着实让他们汗颜。

因为他们也算不出从1加到100是多少，而且那位孩童所做的“诗”，就是渭南县的才子们，也是自愧不如的。

于是他们不得不感叹，不愧是长安来的贵人，身边的小童都有如此才学和气度，跟他一比，咱平日里当成宝一样的孩子也是个土坷垃。

看到这里，李南就摇头了，看来渭南县文教不兴啊..........

于是当地世家们恰到好处的当了捧哏：“还请县尊李公示下？”

这样好了，为了咱们渭南县的未来，本县尊要在各县各乡成立一个藏书楼，让广大学童和读书人都能进去看书学习，希望大家踊跃出地出钱出书，再穷不能穷教育嘛。李南当时喝下一杯酒，脸上全是大义凛然。

在场的世家耆老或者家主们纷纷拜服，口称有县尊如此，何愁渭南不兴。

于是，在各县各乡兴建县立藏书楼的事情，就成了李南这个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得到了大家的热情响应，只觉得来了个青天，福泽县里，简直就是渭南创立以来百年未有的大好事！

消息是传出来了，但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本地世家，看到新任的县尊不仅天然亲近世家，而且对于财货也没有什么贪心，上任之后也不查税也不查隐藏人口和土地，让他们准备的孝敬都白准备了。

不爱钱一心求名的县尊，这简直是太好了！

这让渭南本地世家长出了一口气，纷纷响应号召，而且幻想着自家的孩童那一天得到他的青眼，攀上他的大腿，那家族就更上一层天了。

忧的就是渭南县家里有书的“良民百姓”了，也就是渭南县大大小小耕读传家的地主们。

因为他们深知，唯有读书才是他们改变阶级属性的一个途径，对于知识的渴求和下意识的垄断，是他们无时无刻都不再做的事情。

有时候为了争夺一本进士的笔记，他们不惜花大价钱去长安买，然后悄咪咪的束之高阁，仅仅让自家子弟研习。

看着自家父兄的“复习笔记”还有各种考进士的“辅导资料”被拿走，让其他人都可以无偿借阅抄写，简直好比剜他们的心头肉。

什么，你说本土世家私人藏书阁的书不是更多，世家们就意识不到知识垄断的重要性么？

但是你不要忘了从古到今都存在的官场恶习，叫做摊派.......

大贵族，大世家，疑似皇室子弟的李南下令，每个县要有一个藏书楼，里面起码要有多少本书，摊派到本地的中小世家上，于是他们出人出钱出地，又把这个“政治任务”摊派到广大的地主阶级的身上。

最终倒霉的还是那些“耕读传家”的“良民”们，面对官吏和一般平民他们或许有办法，面对着盘踞当地多年，势大气粗又知根知底的世家们，根本没办法反抗。

在这个过程中，甚至不少世家的书库，比起之前都还丰富少许呢，多了很多孤本和善本。

这也是李南故意为之，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波及到他真正想照顾的平民们。

因为平民的家里一般都没有书。

李南苦思冥想好几天，才想出来以此作为他新官上任第一把火，而不是像向穿越前辈一样，一上来就整顿吏治，兴修水利，鼓励工商业，而是选择从文教入手。

因为他直面此时社会真实后才明白，此时的渭南县的平民们，生活好似走钢丝，禁不起一点点上面的风吹草动。

治大国如果烹小鲜，这个道理在古代是适用的，任何太过于超前的“政策”，对于底层平民来说，说不定就是大害，甚至会引起一系列糟糕的连锁反应。

而且此时正值秋收交税交粮的时候，平民们都没有多余的劳动力从事其他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动荡或者好心办坏事的举动。

所以一动不如一静，在穿越客看来，渭南县的底层平民们就像是吊着命的病人一样，下不得猛药，只能先用白粥温补，然后再徐徐图之。

而公立图书馆的政策，就是这碗“白粥”！

因为这个政策最终摊派和波及的最下一层，就是“地主”和“中产之家”，比起底层的平民，他们还可以禁得起折腾，吐出多余的利益来。

而且李南言明，只要书的数量够就行，这又让世家和地主们松了一口气，也领会到了他想要做出“政绩”的真实目的。

于是他们也“机灵”地偷梁换柱，将某些儒家经典，真正的“好”书藏起来，选择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比如农书啊，水利书啊，木匠图册啊，还有小说之类的书籍，一股脑的送到了县立藏书楼。

而这些“没用”的杂书，才李南真正想要的。

天下之大，不可能每个人都去读书当官，但是每个人都不能不读书，看着那些匠人们“自愿”捐出自己传了不知道多少辈的秘籍，李南不知道多开心。

这类书比之各种经典较为浅白，只要有心，一般人稍微努力，就能掌握其中一些技术，而且各种“科技”书籍的集中，也能促进技术的分享和传播，对发展来说是个好事。

“十分本事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倘若十分都用尽，后辈儿孙不如人”。

种花家人很聪明，但是就因为太过聪明导致了敝帚自珍的想法和算计，这才让很多古老的技艺失传，一代不如一代。

李南真正的目的，就是这些“杂书”，可以让广大的人民能够接触到“知识”。

所以他不惜用行政力量，强行打破一些垄断和格局。

哪怕他被某些人骂成狗奸贼，而且在“捐书”的过程中，不少人因为丢不下祖传技艺，差点被搞得家破人亡，李南也觉得可以接受。

而且新的渭南县衙就出台了一项政策，这些书都算是县里买的，县里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价格，这笔钱也从县里出，好歹算是给他们点弥补。

但是其中也不是没有污点，上下其手习惯了的官吏们，面对着这笔钱，不少人也是伸了手的。

对于这种情况，无孔不入的太平秘卫就发挥了作用，那些伸了手的人被太平秘卫破门而入，先用刑后审判，没有一个是冤案。

在这个上位者可以不讲道理的时代，李南很庆幸自己也算是半个上位者，趁机将渭南县衙从上到下换成自己的人。

什么，法律程序，太平秘卫拥有审判权和逮捕权，逮人什么时候需要理由？真的要走程序，渭南县衙大门两边开，欢迎你来告本县。

李南这一手，震慑住了渭南县的“君子和良民”们，大家惊叹于他的权势的同时，也摸清了这位县尊的底线——只要不妨碍他求“名”，其他一切好说。

虽然新县尊的强势让他们很不习惯，但是谁叫他是大贵人呢，如果真的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反而不习惯了。

于是，无数世家为长安这位“大贵人”摇旗呐喊，在渭南第一大家，赵家耆老赵百灵的带动下，无数“民间称颂”的声音，雪片一样的飞往长安。

大量的“民间上书”，弄得李显这几天都跟李氏的那一帮皇族和门下省的官员臭显摆：朕的妹夫果然天下奇士，你看才上任不到几日，就大兴文教，民间多有赞颂之声，叩谢天恩，这不说明朕的眼光高明？

于是在众人赞颂声中，皇帝李显有些飘飘然，观察市场的游戏，他玩得更嗨了，顺便还给渭南县甚至华州下了一道旨意，渭南县上下一干，皆有县尊李南自主..........

于是李南的“面子工程”以一种更加惊人的速度，快速建立起来了。

“不是，我又没有干什么，所做的不过强买强卖而已，我还给了钱的，怎么这帮狗地主就跟自己被掘了祖坟一样？”看着太平秘卫传来的民间“舆情”，李南也很不爽。

自己还没有发动侵占田亩、强抢民女的贵族传统艺能呢，就强买强卖你们就受不了了，要不说封建狗地主可恨呢？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狗奸贼李南的绰号还只是一小撮阶级敌人的污蔑，广大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有些小民因为自己没用的“破书”换了铜钱而高兴，不少想把孩子送去学个手艺的家人从此觉得可以不用去当学徒了，不少苦无书籍的贫苦读书人也多了一个抄书的途径，本地世家在这一波中不仅刷了名望，还得了实惠。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免费的书，这下省了不少钱哩。不得不说，从古到今的小市民价值观都是这么朴实。

虽然此时的平民大多愚钝，但是他们认死理:书籍是个珍贵的物事，读书要花大价钱的，县尊将书收集起来让自家孩子可以不要钱去读，那就是个好政策。

当然，这个舆论也是太平秘卫和地方世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此时在地方，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本土世家手里，平民们虽然畏惧他们，但是对于他们的话，还是十分信服的。

虽然中间层的，“耕读传家”的地主们呼天抢地，但是也被这股舆论给压制了。

地主们不是没有反制过这一“苛政”，他们纷纷写信给自己朝中当官的儿子或者亲人，甚至是昔日的同窗好友，想要请他们上书为国除奸。

可是李南越来越“简在帝心”和太平公主恐怖的朝堂势力让他们绝望了，李南还趁机收拾了渭南县地主们的关系网：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不少官员被查，甚至下狱，让这帮地主们彻底失望了。

“三生不幸，遇到此等奸贼！”李南恐怖到让人绝望的权势，让这帮“良民”长吁短叹，暗地里快把李南骂碎了。

“贩夫走卒之流亦可读书，有辱斯文，圣道不昌，生此奸佞。”这是某些“读书种子”的悲鸣，因为县尊的新政策，肉眼可见的让不少贫寒书生，也能跟他们享受一样的“复习资料”，让他们日后考取功名的竞争变得强烈了。

“李县尊不愧长安贵人，这气度见识，便于那帮寒门狗官不同。”渭南世家和豪强们，对于这位“自己人”评价很高，觉得他们终于摆脱那位马姓狗官的盘剥，迎来了春天。

对于这些反馈，李南都是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

别看你本土世家现在闹得欢，到时候本县尊就给你们拉清单！

狗奸贼李南已经决定了，就要做一个盘剥“百姓”，当地乡老大族无不痛恨，恨不得天高三尺的“青天”。

他已经给世家们挖好了坑，就等他们过段时间去跳了，想起书房里的某个计划书，李南像个奸贼一样笑得很放肆。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因为药娘快要生产了。

天大地大，哪有自己孩子出生大，已经很多天不“视事”，仅仅让一个文书代理诸般事宜的李南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给药娘揉腿。

“好个狗奸贼，竟然尸餐素位，视国家法度与吏治如无物。”想起还在山下县衙，太平公主之前的谋士，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第301章 各中消息也寻常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欲识高斋老，只是柯村赵四郎。”这首诗详细地描述了一个退休官员的自嘲，表达了自己去留无意的旷达。

用这种闲适来形容李南的状况，表面上看有几分合适，但是实际上看，就有些南辕北辙了。

他腰配的“黄金印”不仅没有退藏，反而更加耀眼了。而且欲“识”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且他收到的消息，一个赛一个的不同寻常！

首先传来的是朝堂的消息：他又升官了，而且还是火箭般的提升。

渭南县令的品阶别竟然提升到了正五品下！可见朝廷对于渭南县的看重。

天下县令都是七品，好一点的六品下，六品上，只有长安，洛阳等都城，还有李氏老家的晋阳县令是正五品上，所以之前万年县令的风牙令狐过便为幽州刺史，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而且更加吊诡的是，这个任命是韦后推荐的！！！

“此等大才，放之郡县，区区七品上，未免有些薄待。”这是韦后的原话，让一干朝臣大眼瞪小眼，大家都在想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右拾遗李南究竟何许人也。

很快，李南的某些消息就被人所知了。

原来是太平妖妇的新宠，以奇技淫巧媚上，菊下楼和长安大运动场背后的男人，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东主，又一佞幸小人，贪财商贾之辈，懂了懂了。

在朝的不是没有聪明人，很快将皇帝最近的爱好和最近被封为“皇商”的李南联系起来，于是很多人对他恨得有些手痒，想找他“好好聊聊”..........

原来折腾了大家一半天，搞得大家鸡飞狗跳的不当人子，不得不学着优伶扮演商贾做买卖的的小人是你？端得不当人子！

又听说此人甫一上任，就沽名卖直，为了媚上，大肆残害“良民”，不少良民都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于是众位“儒家子弟”对于此人的观感更差了。

奸贼李南！作为受过圣人教诲的谦和君子，他们是不可能学着民间一样乱骂，所以奸贼小人一样的称呼，已经是他们词汇里最恶毒的诅咒了。

而且最让他们不爽的是奸贼势大，攀附太平妖妇，蛊惑圣人，不仅没有被贬官，而且还借用太平妖妇的势力残害了不少正义直言的官员，可怜吾渭南百姓，要被奸贼残害。

虽然太平公主的势力他们没有办法，但是在“小地方”卡李南不是可以的么？根据可靠消息，吏部和户部已经放出话来，今岁考绩，渭南一个下下是跑不了的了。

拔升太速简在帝心并非没事，特别是帝王暗弱的情况下。李南突然觉得姚崇不愧是当过宰相的料子，这信中提醒自己的，果然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我深刻怀疑这一手“捧杀”背后是宗楚客在里面捣鬼！

接下来，李南收到了太平秘卫的奏报，上面写着长安有几名大儒前往渭南，看到当地文教大兴，大喜过望，并且表示县尊如此推崇圣人之学，为了咱儒家崇高的事业也为了渭南百姓，我就在渭南办学吧！一时间传为美谈。

簪缨的态度很明显，你不是要兴文教么，反正考什么儒家说了算，你还兴得过我们？而且你可以收拾渭南县的“良民”，收了他们的书，你总不能不让他们去上学吧，到时候渭南人人皆读书，考出来的都是我们“平相书院”的人，我们还要谢谢你呢。

是的，书院的名字就做“平相书院”，意思是平民读了书也可以为相，很有点恶心李南这位相柳，平了相柳一脉的的意思。

李南被这帮大儒恶心坏了，他开启民智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呢，肉眼可见地，他日后培养的大量读书人不得不进入平相书院学习，为儒家增添了力量。

而且随着平相学院的建立，说不定天长日久，渭南就要兴起万般皆无用，惟有读书高的风潮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簪缨，山海确实缺少专门的培训学校，而且儒家算是显学，算学进士比起明经科，进士科，地位上天差地别。

他总不能就在平相书院旁边开一个灭缨技校跟他们比招生吧，虽然他挺想的。

这种“道统”和“朝堂”上的斗争，比起之前的阴谋算计，果然更加凶险，也更加艰难啊。看着对方的“阳谋”，李南不得不表彰了他们，还要帮他们扬名。

这让他好像是吃了虫子一样恶心..........

而且为了防止这位最擅长阴诡事的相柳搞事，所以这帮被派来的大儒全是私德无可挑剔，极为方正古板的大儒，这让太平秘卫查无可查，也没办法给他们泼脏水和下套。

李南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看着便是在长安也是鼎鼎大名的赤诚方正君子，在渭南收到了极大的欢迎，李南也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这种满肚子算计的人最怕的，就是无欲则刚，有着坚定信仰的“真君子”。

因为他们真的相信儒家经典所描绘的一切的，而且不惜为之牺牲一切！

满心都在药娘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的穿越客，下了全方位监视平相书院的死命令，必要时候可以雇佣小流氓上门闹事。

这次，再也不能出现连流氓都哭着说那种君子，自己心中只有敬佩，自己毋宁死，也下不去手往对方大门扔狗屎的事情！！！

就在平相书院开门第二天，就出现了感化流氓的“美谈”，弄得杀人不眨眼的太平秘卫都老脸一红.......

堂堂太平秘卫要学着小流氓一样扔狗屎，翻院墙去砸教室，敲学子闷棍，实在是有点不入流。

积点德吧，想想孩子们。太平公主闻听之后，立刻被李南的无耻给震惊了，立刻停止了这个行动，并且向李南表示做人要积德。

“积德？你想过你手下的冤魂么？”本来很想顶回去，但是看着对方也是有身孕的人，李南只好道歉，表示说这种事自己不做了就是。

等到药娘生了，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uc震惊部和无中生有，以及狗仔队，穿越客仔细整理着后世造谣污蔑的手段，更像个奸贼了。

刚刚处理完平相学院的事情，李南又第三个消息给恶心到了：发信人是华州刺史马伦，对方发函来问下邽县之前关于秋收粮食的公文怎么没有回复？

本来取得了自治权后，面对这种“质询”可以不理的，但是这属于之前的工作遗留，下邽县令的事情，按说应该去找他。

可是下邽县令因为他之前的“辣手”，好不容易当了京官，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因为帮被抢了书“百姓”说话，给扔到牢里去了，总不能让换一个犯人去回复公文吧。

李南知道马伦是在恶心他，但是他不得不让人写了回函说，表明这是之前的事，下邽县现在归我管，不日公文和统计就会送过去，彻底移交工作。

然后对方的回函也是公事公办，一个简简单单的“望渭南县加紧。”让李南感觉又吃了一条虫子。

他也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恶心自己，讲道理，自己这个擢升不仅让渭南县的一干牛鬼蛇神彻底服气，想方设法抱大腿，而且还让华州刺史马伦，彻底记恨上了这位可恶的“长安子”，狗关系户，奸贼李南。

李南的县立藏书楼运动，让他的同乡，后生晚辈还有一些好友，家里都受到波及，纷纷找他诉苦，结果还没有等他上书呢，长安就传来消息，他这一系的官员下狱的下狱，贬官的贬官，甚至他们以前的老班底，都被那个奸贼清理更换一空。

上一任才走，你就这样收拾以前的“旧人”，你这是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想起自己宦海沉浮二十载才换来这个位置，这个长安子就凭借一个好出身就轻易获得了这一切，而且前途比自己光明多少。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这个长安子不学无术，只会逢迎那些豪强，只是一个走了好运的男宠而已，这让同进士出身的他如何看得惯！！

讲道理，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刷题人，看到不学无术的关系户的时候，以前刷题有辛苦，现在看他就有多不爽。

而且亲“良民”还是亲“豪强”，这是路线问题，一上来就全盘推翻自己的政策，这不是就是欺负人？？马伦还一肚子气觉得被欺负了呢。

这个事情李南也知道，关键他还发作不得！

本来依照太平公主势力，搞定一个华州刺史轻而易举，但是轻易动一个中高级官员，传到官场上，那就是他容不得人，对于他的日后的仕途，简直就是大忌。

这也是姚崇信里告诉他的，告诉他想要日后为官顺畅，有些气该忍还得忍，而且还要对他越发礼貌，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官一辈子的人精姚崇，生怕这位脾气大的吓人，敢算计太子送死的相柳一个气不顺，就搞死了对方这么一个“小人物”，还特地来信说明，做出谆谆教诲。

好吧，好吧，等到自己坐稳了，渭南特区发展起来了就收拾他，我就不信无孔不入的太平秘卫查探之下，他马伦就没有破绽！！

脑子里满是陷害“忠良”的奸贼李南，接着又打开了第四封信，看着同为奸佞的李林甫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事情交给他这个未来的大奸相就是靠谱，李林甫已经查到了地下铸币厂的位置，而且准备在过两天的月圆之夜配合半日闲洗劫他们，而且他请示说焦氏势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是不是要徐徐图之。

“一切全决于哥奴也.......”李南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表扬信，告诉他这个事儿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就是，缺钱去找杜静伶，缺杀手死士去找杜镜愚。

没想到地下铸币厂竟然在国子监下面，不愧是簪缨啊。李南反应过来，大呼簪缨就是簪缨。

整个长安，只有一处整天飘着黑烟，那就是无时无刻都在烧字纸的国子监！古人敬惜字纸，写完的字纸不会随便丢弃，要统一处理，而国子监背后的字纸处，就是统一处理字纸的地方。

谁会想到鬼长安的铸币厂不在城南，而在靠近皇宫的城北呢？而且国子监焚烧字纸的浓烟里，就有不少是地下铸币厂排出来的！

这个景象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大家都没有怀疑过。不得不说老牌组织簪缨当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把鬼长安最重要的铸币厂安排到附近有重重兵士把守，一般人敬畏有加不敢轻易踏入的文华圣地呢？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算是李南最近收到的最好消息了，看来这帮簪缨还是玩不过未来的国之奸相，大奸贼李林甫啊。

不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开始跟李林甫沆瀣一气了，难道自己当真就是个狗奸贼？

当天晚上，照例给行动不便的药娘揉腿肚子李南，突然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人设问题。

关于人设的思考，直到一头猫头鹰落在南音山庄就被打断了。

“蜀中有信！”弥彦站在门外，轻轻地敲着李南的房门。

“额........”李南听到蜀中这两个字，心头就是一惊！

赶紧停止了揉腿，李南让侍女接过弥彦手中的信，看过信之后，李南哈哈大笑起来。

“赵蕤，真可怕！”这是看完信的李南，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了。

腰佩黄金未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谁知相柳意，唯有蜀中赵姓郎。

第302章 李青宁 赵蕤的信中不长，只写了三件事。

其一，蜀中形势一片大好，他已经成功建立了他之前说的“邮局”，以成都嘉州为据点，辐射周边县乡，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特别是他成功驯养了信鸽，可以让消息快速传递。

“此法据吾观之，蜀地若可行，便可推行天下。”赵蕤在信中这样说道，并且表示这“速达邮局”的下一个工作重点，就是长安，希望和南平物流合作，开通包裹速递业务。

好你个赵蕤，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邮局的真意，开始不满足书信传递，想要接着南太物流开展民间快递业务了，只能说真是牛人。

南太物流目前的业务还是大宗货，主要还是做世家和皇家的货物运输为主，太平公主牵头的外贸占了不少。平民的小量业务，一般的平民还是花不起那个钱。

但是邮局的出现，就填补了这么一个巨大空白，只能说赵蕤以唐人的眼界能够发现这么一个巨大的来钱道路，简直就是天才。

李南在回信表示，我这里掌管了一个大县，要不速达邮局的落户，就从我渭南开始？

其二就是赵蕤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李南掌管了渭南县，为了帮助相柳一脉，他找了不少山海之人，里面包括精通冶炼和开矿的人，还有懂水利的，还有公输班一系的木匠，这一批匠人不日将从全国各地出发，一同赶往渭南县，希望石安你妥善安置。

瞌睡了来枕头啊，自己正因为平相书院的开设头疼呢，李南不由得对于赵蕤的高瞻远瞩和神鬼莫测再次惊叹起来。

其三，赵蕤只写了一句话，但是给李南带来的惊喜和震撼却是最终的。

“天下九凶恒在，但非一家一姓之物，其名亦可变更！”赵蕤在信里这么写着，着实让李南呆立了半晌。

他的意思很明显，天下九凶必须要在，但是代表每一凶的人嘛，似乎就可以换，代表夔牛的，并非就是焦家嘛。

这让李南着实松了一口大气，他还以为自己想要吞噬焦家的行为被发现后被其他“七凶”

视为坏了规矩共讨之呢，结果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夔牛是夔牛，焦家是焦家，谁厉害谁可以跻身天下九凶，死了一条夔牛，说不定来一个毕方，或者那位龙马也可以上嘛。

谁强谁上，优胜劣汰，这就是山海的法则。赵蕤直接将山海最深的秘密透露给了李南。

李南庆幸之余，也为自己孱弱的相柳一脉担心起来。

高筑墙广积粮才是王道，背靠太平镇国公主和未来的皇帝，自己稳住别浪，日后大佬之位妥妥的，自从摆脱了那些“儿戏”一样的阴谋算计，站到更高层面的穿越客，这才发现自己的以前的缺陷和幼稚。

好在亡羊补牢尤时未晚，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苟住稳步发展就是了，那些阴诡谋杀交给长蛇，自己的目标就是改变这个天下的状态！

一念及此，李南只觉得豪情满怀，与药娘温存了一下，这才走出药娘的房间来到自己隐秘的书房，提起笔就准备给赵蕤回信，准备展开一场真正的相柳与天神之间的对话。

谁知他还在思考如何措辞的时候，女冠隐就来敲门。

“恭喜石安，药娘子正临盆，愿石安弄璋之喜，公侯万代，福泽绵长！”李南的隐秘书房是南音庄园的禁地，平日里没有他的邀请，只有女冠隐可以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吉利话，药娘都要生了，李南连礼都忘了还就轰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就往药娘的房间跑去。

哗啦啦，桌子都快被他的动作带翻了，桌上的东西一片狼藉。

“石安........”身后，女冠隐的声音渐行渐远。

呼哧-呼哧-，李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来到了药娘生产的小院，虽然南音山庄不大，但是诸君可别忘了，李南的实验室和私密书房，上次可以被女人们合力给赶到了十里花海的！

一口气跑了好几里，来不及感叹自己身体还是如此弱，李南径直就往后院闯！

然后就被太平公主和稳婆拦住了。

“鬼三针呢，让他来！”看着门口的南雀，李南赶紧让人去找鬼三针。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李南是三月份离开蜀中的，那个时候就知道药娘怀孕了，此时没有严格的孕期测试手段，所以算算日子，药娘生产就是这几个月，所以秦岭的南音山庄一建立，太平公主就弄了宫中的御医和接生的稳婆待命。

但是李南害怕药娘的生产，会像其他穿越前辈的孩子一样难产，出现保大保小的问题，于是他这次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会配置麻沸散，解剖过不少尸体的鬼三针。

而且他还花重金打造了不少柳叶手术刀，止血钳，锋利的剪刀、钢针和肠衣线，虽然他不是医生，但是一些大概手术器械的样子还是记得的，而且还将细菌感染，伤口化脓等等知识一股脑告诉了鬼三针，听得对方心悦诚服，连忙问这些会做“手术”的医家在哪里，自己想要过去拜师。

而且为了怕后世的身体和此时古人身体结合出现问题，李南早就命人打造了各种型号产钳的，告诉了鬼三针用法，让他随时准备待命救人。

此时就要用到他了，李南站在小院门前，大声地让人去请鬼三针进去待命，结果被一干稳婆与御医阻止了。

包括鬼三针自己都瑟瑟发抖表示不敢。

就连最为支持郎君的“离经叛道”的太平公主，也阻止了李南疯狂的行为，表示哪有男子进产房的，且相信宫中的御医和长安最好的稳婆。

说罢，修罗突然出现在他身侧，说了声郎君稍安勿躁，一下就把他按在院子前。

“汝妇人生产自古据是如此，郎君且宽心，并无大碍！”太平公主柔声对李南安慰道。

“那是你——”李南很想说你生过几个了当然觉得轻松，但是话到嘴边又克制住了。

可是太平公主何许人也，立刻听出了李南的潜台词，于是她眼圈发红，看样子都要哭出来。

“兔兔，兔兔，吾一时担心过甚，并非有其他之意。”李南一看就急了，慌不择言将两人在闺房之中的称呼喊了出来，气得太平公主脸涨的通红。

“若是汝生产，吾怕是比今日还要失态.......”动也不能动的李南看着太平公主，真心实意地说。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是太平公主这种高龄产妇生产，自己肯定比药娘生产更加担心。

“哼，怕是汝........”刚想说两句，突然想起这些私密话怕是不好当着人说，于是她长袖一拂，随即别过头去，搂着一边好奇的南雀不说话。

回头看着院子里的人，大家都死死地盯着关闭的产房门，似乎因为刚刚出神地等待着产房的情况，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此间众人.......”看着那些明显身体颤抖担心听到了这等私密话被杀的御医和稳婆，太平公主心头一软，决定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德，把他们永远放在一个地方养起来。

“石安怕是欢喜狠矣。”说话的是女冠隐。如此尴尬的气氛，只有女冠隐这种级别的人出言缓解才有用。

“吾一时欢喜过甚，还乞恕吾失礼。”李南轻轻做了个一个团圆揖，对着那位别着脸的太平公主轻轻使了个眼色，后者噗嗤一笑算是揭过。

于是满院子尴尬的气氛才算是缓和过来，大家一起望着他，所有人都笑得生硬。

“浑说甚子。”太平公主款款走了过来，“汝可是一家之主，汝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知道我是一家之主你还拧我？？看着太平公主醋意盎然，南雀一脸无辜和好奇，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也没有拱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李南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正在努力摆出家主样子的李南，突然发觉里面药娘的痛呼声一停，他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这么痛突然不叫了，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都还没有问我保大保小呢，刷的一下，李南脸上冷汗直冒。

然后过了二十几秒，李南觉得像是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一个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了。

“恭贺郎君，弄瓦之喜，母女平安！”很快，门被打开了，萧宁氏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回应她的，是一阵风。

李南风一样冲进了产房，不顾稳婆的惊呼声，上前来到脸色苍白的药娘床边，看着药娘依然睁着眼睛，死死抓着了她的手。

“药娘，你没事吧。”急得穿越客都冒出了普通话。

一个男人突然闯进来，产房内顿时鸡飞狗跳，“产妇污秽，男子莫入。”有个声音突然喊了起来。

“我莫入你——”刚刚想骂几句，突然想起稳婆也是功臣，于是李南赶紧赔笑，“无事，无事，我便看看。”

看看？这涉及家主福泽的大事，就是看看么？萧宁氏赶紧上来劝李南离开。

听着药娘的弱弱地喊着郎君，李南才想起了她的那句母女平安，于是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了句药娘你受苦了，吾甚是欢喜，又亲了她一口惊得一干众人连忙捂眼，药娘面露羞涩，然后连孩子都没有来得及看，悻悻地倒退出门了。

他之所以退出来，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来了这么久了，讲道理，自己的身体还是后世人的身体，产妇和婴儿身体都极度娇弱，万一自己身上或者呼吸之间带着某些后世的病菌.......越想越害怕的李南赶紧退了出来。

“带郎君去后院休息！”看着李南实在不成样子，太平公主对着修罗下令。

不就生一小娘子么，就这般着紧，她才没有吃味呢！！！看着自己的肚子，想起那句若汝生产，吾怕是更失态，太平公主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额.......石安，请罢。”修罗看看惹不起的太平公主，又看看手段诡异而且报复心极强的李南，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吾自去，自去。”生怕胎儿和药娘出半点差错的李南讪讪地笑着，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产房一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吾今日有后，多谢诸位，重赏！”刚刚走出院门，李南又去而复返，对着众人道谢，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唬得众人连说不敢，女冠隐南雀等人脸上带着笑意。

刚到房间不久，门口就传来萧宁氏的带着笑的喊声：“郎君大喜，药娘子已然服药安睡，小娘子依然被安置，还乞郎君前往一观。”

“稍等片刻！”李南刚刚让飞飞火速去取了酒精来，此刻正在疯狂给自己消毒呢，然后带着口罩的他出来，吓了萧宁氏一跳。

“郎君莫不是欢喜狠也，此时便在饮酒！”萧宁氏看着一身酒气，有些不正常的家主，心想莫不是因为生了个女儿，他借酒浇愁吧。

“将此物拿去，喷洒产房以及后院各处，不得有误！”李南这才想起了他之前配置的消毒水，正色道。

“这——”闻着药水刺鼻的味道，萧宁氏有些踟蹰。

“此乃吾师门秘法，专祛除病邪之气所用，不仅如此，所有进入后院者，浑身皆要喷洒！还有口罩，手套等物，汝等加紧赶制，三日之内，进出后院服侍之人，皆须穿戴！另外，产房不比完全关闭，定要通风！”李南语气如此严肃，让萧宁氏想起了梯恩梯菩萨显圣的那一夜。

“若有违背，家法处置，便是薛娘子与南雀娘子亦是如此！”

“诺！”看着浑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李南，萧宁氏神色郑重其事。

“郎君这是作甚？”片刻之后，太平公主和南雀联袂而至，看着浑身如临大敌的李南，不由得奇怪出生。

“此乃吾家乡之法，为产妇与婴孩安全故！”李南解下了口罩，神情很是严肃，而且充满了后悔。

该死，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收拾出一个产房出来，弄得药娘卧室产女，现在只能口罩，酒精，消毒水能够起到作用了。

李南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矫枉过正”，而且古人在卧室产子不通风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有一点——

谁的孩子谁不着紧呢？哪怕出一点问题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李南已经决定了，为了婴儿和药娘好，自我隔离三天。

理由他都想好了，说是师门和祖宗规矩，生产后要为孩子闭门祈祷三天。

天大地大，祖宗最大，山庄上下听到家主要按照祖宗规矩用“秘术”给孩子祈福，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包括太平公主都表示支持。

而且向来大方的家主这次出手之阔绰，赏赐之频繁，一天三赏，四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想起了就赏钱。

事实上还真是的，自我隔离的时候想起自己有了女儿，越想越开心的李南就想“与民同乐”，不要命的赏钱。

“家主用秘咒，拘来那六丁六甲与二十八星宿，行那师门无上秘法，为小娘子祈福也........”李南的行为被传得越来越神，本来就对于家主通鬼神有仙术半信半疑地南音山庄众人，对于李南更加信服了。

“家主如此偏爱药娘子与大娘子，这几日喜不自胜，赏赐一道又一道。”

“怕是这大娘子，日后莫不是有皇后之命。”

“郎君通祈镶之术，不惜折损阳寿与福泽为大娘子改命，吾那日见大娘子房间上彩云漫天，天上有凤鸣!”

.......

谣言越来越传得不像样子，不少给李南送饭的仆人口口声声说家主耗尽精血，形容枯槁地念着咒文，想要给大娘子逆天改命，请得漫天神佛护佑终生。

就连太平公主都坐不住了，虽然李南一再表示自己只是在祈福而已，但是她对自己这位“天上人”的郎君还是表示半信半疑，觉得这位如此偏爱药娘和李家的大娘子，是不是真的动用了某些她不知道的“秘术”.........

“吾其实是在起名.........”这几天喃喃自语被误认为念咒的李南，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初为人父的他，想要给自己女儿起一个最好的名字。

可是问题来了，在这个封建时代，忌讳字实在太多了，稍微好一点的字眼都被那些皇族给占据了。你想，就连太平公主就只能叫玄兔，可见起名之难，总不能真的叫紫萱啊，韵珊啊那些吧，感觉很羞耻啊。

所以为了女儿以后能够嫁得好，名字不跟对方的长辈冲撞了，李南花了很长时间来想后世那些大臣权贵的名字。

虽然孩子刚刚出生，他已经想到如何教育孙子孙女，在哪里给女儿买房的问题了。

算了，让药娘起名吧。看着一脸担心的太平公主和南雀，再看看自己几天没有洗脸，熬夜出了黑眼圈，李南干脆让南雀去问问药娘。

弄得太平公主好一阵嫉妒。

不多时，南雀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名字。

李青宁！

“啊.......不愧是药娘，不错，不错，就叫李青宁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福寿康宁，药娘大才！”李南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喜得抓耳挠腮，看得太平公主和南雀一阵无语。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李南和药娘初相遇的那个村子，就属于九江的清宁乡。

“吾李家长女，便唤做李青宁。”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和药娘的那些日子，李南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有些着急它怎么还不落下。

因为明天，就是他解除“隔离”，去看药娘和他的女儿的日子。

“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为父贴心小袄。”李南下意识地唱着，眼中充满期待。

“李南，汝无事也？”看着有些癫狂的李南，南雀担心的问道。

“无事，无事，只是喜不自胜也。”李南发疯一样亲了南雀一口，逗得她咯咯直笑。

回过头，看着太平公主酸得好似恰了柠檬的脸色，李南只觉得嘴里发苦。

完了，这是腰间剧痛袭来之前，李南的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第303章 药娘情深 “青宁，青宁.......”李南看着小小的人儿裹在厚厚的襁褓里，不停地呼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郎君当真偏爱大娘子。”看着李南熟练地抱着李青宁轻轻摇动，又看看他手背上的抓痕，全庄上下只有萧宁氏，还有太平公主南雀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李家大娘子出生的第二天，李南就找到了萧宁氏，向她请教怎么抱孩子，此时的山庄并无新生儿，于是他就拿肥的跟球一样的忻木当做练习道具，结果被抓得不要不要的。

本来这等私密事，他想请教太平公主的，但是一是想着太平公主这等贵人，别看生过孩子，说不定也很少抱过。二是，这个时候去向她请教这个，怕不是作死？？

看到李南手背上的抓痕，得知原因后，南雀在一旁笑得打跌，太平公主气得转身就走！

“狠心贼，被狸奴抓死方好！”看着李南抱孩子抱得有模有样，还没有到妊娠反应的太平公主只觉得嘴里也酸，心里也酸，当即说了句妾身体不适，回去转身就砸东西，狠狠地责罚侍女出气。

“青宁，青宁........”李南哪里管她，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他觉得心都化了，只会喊这两个字，着实让还以为李南会追出来的太平公主脸色愈发不善。

再回头，看看一边笑得幸福甜蜜的药娘，李南不禁感慨系之矣。

“药娘，汝受苦也.......”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在榻边，李南坐在塌上，轻轻抚摸着药娘的头发，后者如同当日在蜀中一样，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依偎在了李南的怀里。

这下不仅萧宁氏，连南雀都待不下去了，几个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间，不忍心打断这个美好的画面。

“药娘无用，没有为郎君添一男丁........”依偎在李南怀里的药娘脸色绯红，神情有些失落，又是轻松。

“额......生男生女并非其母所定，乃取决于男女两方，况且吾偏爱女儿汝又不是不知........”李南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可是郎君不愿药娘生子？”怀里的药娘轻轻颤抖起来，脸上带着泪珠。

李南，危！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神奇的郎君从来都有“奇术”，他既然说生男生女不是女方所决定的，男方也可以决定，药娘大胆猜测，难道是自己的郎君故意让自己生个女儿的？？

一时间，嫡庶，大房二房，甚至家产和袭爵的事情，反正宅斗的一系列要素，药娘都瞬间想到的了。

“不是，不是！”李南吓得后世的普通话都出来了，赶紧搂着药娘解释。

说是生男生女都一样，我都一样喜欢，而且女子怎么啦，女子都当得皇帝，还当不得家主？反正我的儿女，只问贤肖，不分男女，日后都有可能当继承人。

而且就算不是我选的继承人，也有厚厚一份家业，为夫就算是要刮地三尺，也要给我们的青宁弄出一份响当当的家业来。

很好，我这个狗奸贼是当定了，哪怕为了女儿。李南决定从事狗奸贼这个十分有前途的职业。

“郎君！！”药娘整个人扑在李南怀里，很是大哭了一场。

“妾便是死去也甘愿！”药娘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

自从来到秦岭的南音庄园之后，药娘一直在恐惧，因为在她看来，那一位薛氏怕是了不得的大贵人，等到知道太平公主的身份之后，她就更加恐惧了。

虽然对于“妾”这个身份早就有些准备，但是看到那位太平公主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不安，本来她也以为就这样了，可是新婚那夜，李南无大无小的那番话，又让她心中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些期待。

她也知道本来她不该起“争”的心思，但是她实在是想“争一争”。

而后李南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对她们三个都一视同仁，特别是他担心怯怯的自己会被欺负，过多偏向于自己，着实让药娘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有时候她甚至故意装出怯怯的样子，就是想李南多关心自己一点。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听着药娘絮絮叨叨的“自承其错”，李南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尖，随即表示药娘情重，我真是无以为报，只好跟你白头到老一生平安喜乐了。

试问哪一个女子，不想得到自己爱人的“偏心”关爱呢？

“........妾好想为郎君诞下一子，但又怕......”听到李南的情话，药娘身上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躺在李南怀里，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讲述着在蜀中如何想念他，听说要前往长安时候的雀跃，看到太平公主的害怕，生产前的患得患失.........

她甚至害怕自己生了个儿子让李南难做，因为这个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在这个年代，哪里女子不想给自己的丈夫生个儿子，但是药娘看这个形势，又怕生了儿子太平公主不喜，自己的孩子以后受欺负，还让李南难做，又觉得算了不生儿子好，但是不生儿子又觉得不甘心.......

反正这种小心思随着药娘生产日期的临近，变得越发让她患得患失起来。

“药娘.........”李南呆呆地看着平日里没有对他吐露半点这方面担忧的药娘，只觉得内疚不已。

该死，自己早该想到的，怎么没有发现药娘其实小心思最重，看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药娘，李南的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在心间。

他是在后悔，自己因为某些“大谋划”搞得焦头烂额，自诩已经算是个谋士的他，竟然连最亲密的人的心思都没有察觉。

不过很快他的内心又充满了甜蜜，药娘愿意跟自己说这些，表明他和她之间，从小山村初遇开始，一直就没有变过！

“药娘，吾用师门秘法算过，你我儿女双全，而且青宁与其未出世之弟，皆不似其父一般。”李南握着药娘的小手，柔声说道。

等等，我怎么感觉自己咒自己？

“咳咳......皆不似吾一般无用与愚钝，你我儿女，比为夫超出不知多少去！青宁尤甚！”看着有些惊异的药娘，李南赶紧圆了回来。

“郎君.........”药娘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声音软糯，充满了不可置信。

“郎君何曾骗过药娘？吾早已用师门秘法算过，吾子女当中，青宁当为最佳，吾还想待其光耀吾李氏门楣，以后说起为夫，世人皆语，其乃李青宁李大娘子之父也，届时为夫亦有荣焉。”看着有些不可置信的药娘，李南各种夸下海口。

“当真！！”药娘看着身旁已经熟睡的李青宁，眼神中充满了光彩。

对于自己的丈夫有多“神奇”还有他的来处，天下还有谁比她更清楚么.......

额.......还真有，那个女人此刻正在房间里砸东西。

“郎君........”药娘看着李南，欲言又止。

“何事？”李南抚摸着药娘的头发，眼神中全是化不开的温柔。

“嗯——”药娘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这才低声开口到：“郎君可......可是从天上来？”

“吾之来处，药娘尚不清楚乎？”李南笑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看到药娘涨红的脸庞，李南不忍，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此事切莫声张，吾确实从天而降，来与药娘完成这夙世姻缘，百年后吾等同登仙界尔！”

“嗯！”仿佛去了很大一块心病一样，药娘死死地抱着李南，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其实给个神仙也不换的。李南轻轻抚摸着怀里的人儿，又看着她身旁的小小人儿，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天国。

“原来郎君前几日却是在沟通上天，难怪那牌位上并无舅姑之名，只有姓氏。”仿佛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一般，药娘躺在李南的怀里，觉得自己比仙女还幸福。

李青宁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温馨美好似的，这是她睁开眼睛，对着李南咯咯直笑。

只是此时笑嘻嘻的李青宁还不知道，在她漫长的未成年时期，她所受到母亲的堪称让人绝望的高标准严要求，只是因为她父亲在她出生时，随口许出的大话而已。

李南此刻也不知道，因为他那句“世人皆语，其乃李青宁李大娘子之父也”，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是多么的水深火热。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老爹！”成年后的李青宁得知了真相，当时用普通话对李南“情真意切”地表示“感谢”。

.........

而就在片刻之前，产房外面，一个黑影一闪而逝，快速地向太平公主的小院纵跃而去。

“郎君当真如此说？？”听着手下的太平秘卫战战兢兢的回报，太平公主脸上浮现出了久为出现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那位女太平秘卫已经想好遗书怎么写了。

“汝当谢过吾腹中之子！”半晌，太平公主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对那位“侍女”说着。

“谢过小郎君大恩。”那位侍女战战兢兢地五体投地，脸上汗出如浆。

“待郎君出药娘子小院后，请郎君过来叙话。”太平公主让人收拾好被自己砸的一片狼藉的房间，笑吟吟地说着。

“诺！”那位侍女战战兢兢地下去了。

“是真是假，待汝出生后，一试便知。”看着自己的肚子，太平公主轻轻呢喃到，“若此事为真，吾日后对那杨氏女，少不得要亲近些，还有南雀.........”太平公主眼珠不停转动，笑得越来越温柔。

“不过！汝父这偏心汉，为娘可不会放过.........”太平公主对着肚子的胎儿说着，一边饶有兴味的开始修剪起了指甲。

.........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李南的脖子上多了好多道抓痕，据说是被饿极了的忻木抓的，为此，李南还特意饿了它一顿。

“对不起了，忻木，这个锅你们就抗吧。”当天下午，李南悄悄拿出大块鱼肉喂两位主子，一边虔诚的认错。

“南雀娘子身体不适，请郎君后院看看罢。”

“嗯？南雀身体不舒服？”正在喂鱼的李南三步并做两步，前往了南雀小院。

然后，迎接他的则是笑吟吟的南雀和太平公主。

于是第三天，李南脖子上又添新伤，走路姿势也有些别扭，据说是被忻木和大梁一起给抓伤了，而且为了“追打”他们，自己的腰也扭了。

“女子者，虎也。”高来高去，暗中保护李南的飞飞，心有余悸地对弥彦说道。

“嗯！谢过兄长教诲！”昨天因为帮做李玄玄给青宁小娘子的贺礼，被迫跟熊猫打了一架，然后被大为光火的先生发现，被罚吃了不少茱萸酱的弥彦嘟着香肠嘴，眼中满满都是信服。

........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的秦岭，现在是名为山海秘密组织的高层，五品朝议大夫，五品下渭南县令，皇帝大舅子不日将封我渭南县子。

我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了，她有一双星星一样的眼睛，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李青宁。

孩子成功出生了却了我对于身体上的一块心病。

但是“心病”去了，“新病”又来了。

照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抓痕，腰上被拧得青紫一片。

我真是太难了......

第304章 悔恨不已的穿越客 “笔......阁，错了，是天一阁！”锣鼓喧天中，李南将早就将请人写的三个大字交给在场的乡老和县里县学的官员，于是众皆赞叹，县尊好大气手笔，然后对着这幅字虔诚的跪拜，又对长安方向拜了三拜，个个神情激动而狂热。

李南的县立图书馆终于挂牌了，于情于理，哪怕他这位县尊再不舍娇妻幼女，他都要从山上下来，来到县立视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他再不出来躲躲，就要被家里吃醋的两个女人给弄个半残了。

“工作使我快乐。”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李南也很好奇：南雀最近为何跟太平公主走得如此近？

今天是渭南县立图书馆挂牌的日子，新的渭南县府就设在原本下邽县衙处，花了不少民脂民膏给重新翻修一遍，穿着自己绯色官袍带着银鱼袋的李南站在高大结实的木楼前，听着一干本地大小世家诚惶诚恐的道歉，说是修的实在太寒酸了。

“甚好，甚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在藏书之处。”这本来就是人人可来的图书馆，修的太过华丽反而让人望而生畏，对于这栋占地颇大的木楼还是按照他的意愿放置的桌椅和书架，县尊李南还是表示很满意。

天一生水，图书馆乃藏典籍之所，最怕走水失火，所以才取了天一阁这个名字。

之所以这幅字会让这一干县民，甚至六十多岁的赵家耆老赵余如此激动，乃是因为写字的人名气极大且人所共知。

天下还有比皇帝李显名气更大的人吗？

藏书楼还没有建好的时候，李南就托人去皇宫请示，想要皇帝给题这三个字了。一来极为有脸面，可以借皇帝的墨宝，让一干想要阻止县立藏书楼的人闭嘴。

二来，他那笔臭字现在虽然可以看了，但是要题词，实在是拿不出手。

本来如果是在长安，或是是在皇宫里，皇帝写了也就写了，但是这是要给地方公立性质的书楼题字，李南着实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上次那个长安第一楼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而且这次又请皇帝留下墨宝题字，此事并无先例，关于该不该题字，用什么材质的纸张，用不用印？就让礼部的人牢骚不少。

还有题字这个怎么算，要不要下发公文算是表彰，要不要备案的问题，让吏部的人大挠其头。

一个题字的事情，竟然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议论！

或许是李南之前的行为得罪了一干“寒门”，之前就放出话来好好“整治”李南的吏部和礼部的中低层官员，关于这个问题，引经据典，纷纷上书力陈有违祖制，就是不同意，跟视为奸臣同党的太平一系官员吵得火热。

对此，宗楚客又恢复了他昏庸的人设，一边表示却无此先例，一边有表示圣人你乾纲独断，老臣听着便是，左右和稀泥，其实暗地里拱火。

本来以皇帝和李南“实在亲戚”的关系，这件事本来就同意了，但是这不是因为同姓不通婚，这层关系见不得光吗？今年宗人府上添“薛氏”为皇帝义妹的事情还很麻烦呢。

这可不是戏文里皇帝金口玉言一开，大家纷纷照办，李南就成了驸马这么容易，对方的来历，家世，为什么要多一名义妹，都要按照古礼，被李氏的宗长联合会一一审核，如果不是太平公主面子大，再加上他们都拿了南太平集团的份子，事情远没有这么容易。

为了嫁给一个男人连祖宗之姓都不要了！！某个李氏王爷曾愤怒的表示过，这也就是太平公主权力大，不然她和李南这对狗男女都要被治罪的。

额，事情扯远了，李南为了天一阁这三个字，不得不数道上书，还要回复长安雪片一样飞来的问责，都是礼部和吏部的“上官”过来问责的，言语中都是叱责和质询之意。

“区区一县藏书楼，沽名买直，劳民伤财，若有藏污纳垢事，岂不是污圣人名声？”这样的话还算直白的，其中更加佶屈聱牙的高级骂人话，李南不想看也看不懂。

李南也实在想不通，一个简单的领导题词，竟然会生出如此多的事故和斗争。

只能说这就是朝堂啊，一句话都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朝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句话在朝堂正着读很艰难，反过来念却是很容易！

事情一涉及到最讲规矩的儒生，就开始变得麻烦起来，关于题字后书楼到底算是皇家图书馆还是县立图书馆的问题，他们就吵了好几天。

本来简简单单李显一言而决的事情，李南也没有想到搞成这样，还想着大舅子给出把力，结果他忘了朝堂说了算的是韦后，韦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不发一言，让皇帝压力山大。

最后还是上官婉儿帮着调停了一把，经过一系列繁杂的程序和讨论之后，礼部用前所未有的“快速”通过了一项决议，天一阁三个字被封为“天一大夫”，正三品，乃是皇帝为了大兴文教特封的，作为“上官”来到渭南地面驻守。

这么一项巨大的荣誉不能白给，吏部决定，三年内渭南县令不得升迁，而且一旦天一阁出什么事，就按欺君论处！

这是要把我按死在这里而且在头上给我悬了一把刀啊.......李南终于体会到朝堂上的杀人不见血，比起在野的更加的凶险，而且也明白了他的“敌人”们有多么难斗！

毕竟要对付李南本人可能不易，但是要对一座图书馆下手，那就简单多了，后者只需要一些谣言或者放一把火就可以，跟他绑定的“天一大夫”，就会把李南和渭南县带入深渊！

李南这才感到了穿越以来的直面的最大危机。

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阶级”！

哪怕权倾天下的太平公主一系，面对着一股“大义”，也有力有未逮之处，而且很多时候号称翻脸就宰人的太平，宰的也是一些“死士”和“外围”，对于文人，她可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天下易得，儒生难斗。”出自于武皇某次酒醉后的隐秘感叹，睥睨一世的太宗被魏征孔颖达喷得一脸口水不敢还嘴，武皇则天面对骂她的檄文还要夸赞文采好，得位后不得不选择酷吏政治这种下乘手段，然后还被儒生占据大义推翻了。

这番话是太平公主告诉李南的，就在前几天李南下山前，她严肃地提醒了李南，并且直接提醒李南借着自己的权势，前段时间有些“飘”了。

“这朝堂之上，乃是天下最为凶险之处，而儒生亦是最可怕之人，还请郎君切莫轻视，万事小心。”太平公主直言不讳让李南感动之余，也对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作了一番检视。

不是自己人谁给你说这个！

自己真是太飘了，以为太平公主府无所不能，这种被长安重点关注的当口，还敢大辣辣地让人代管渭南，甚至还做出了请皇帝题字的事情，竟然姚崇都因为这个写信来提点自己了。李南这才觉得冷汗涔涔起来。

渭南县可是孕育自己心目中“新大唐”的地方，自己怎么如何轻忽？？李南罕见地老脸一红，对着太平公主行了大礼，又去信长安，谢过姚崇的提点教诲之意，自承其错。

此时李南再不敢以“进步”和“先知”自居了，在心中将他对于渭南的规划和想法合盘拖出，恭请老师指正。后者给出了不少的建议和批评，让李南脸红不已。

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之前还带着吓世人一跳的心思藏着掖着，可是在姚崇这种智慧长者看来，不仅漏洞百出还大多是空中楼阁。

“石安且放手一搏，这朝中之事，为师帮汝阻挡一二！”回信的末尾，姚崇写了这么一句表示很看好。

等到李南稍微体会到了朝堂的“可怕”之后，才知道这几个代表着什么意义！

于是他更加羞愧了，学着阿q在没人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自己没事瞎搞什么？当真是自己飘了，还是朝堂上那群簪缨提不动刀了？

第305章 终于开始视事的渭南县尊 “李县令大兴文教，简在帝心，天下赞颂，此乃亘古未有殊荣，吾等深羡之，还望李县令日后勤于王事，方不负圣人苦心。”礼部派来送“天一大夫”的官员看过演礼之后，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对李南说道。

“仆深感圣恩浩荡，此事却有孟浪之处，仆上书后，无一日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日上官莅临，又逢盛事，仆斗胆乞上官为其做序。”李南一揖到底，姿态摆得很低，毫无之前的轻视模样。

这也是他之前跟太平公主商量好的，原本想着给来人送钱的，但是太平公主说现在他在朝堂上名声越来越臭，只要一送钱对方马上就会向吏部检举，不如让他作文一篇帮他扬名，顺便稍微将对方绑定在天一阁身上，看看能不能稍微分裂一下对方的团体。

不得不说，关于这个，太平公主就是老辣。

“仆才疏学浅，御笔面前，安敢动笔？还望李县令以王事为重，此事休提！”对方显然也不想任何关于他文字的东西留在渭南县的手上，冷冷地拒绝并且训斥了李南。

幸进小人，心思歹毒。这位簪缨的竹冠看着“相柳”弯下去的腰，心中快意之余，嘴角多了一丝嘲讽。

不过他还是喝下了李南准备的水酒，算是不跟李南太平一系撕破脸，当着众人的面，他对着人群中的几位平相学院的大儒的方向深深一礼，然后打马离开渭南县。

似乎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此乃相柳乎？技止此尔，呵呵，骑在马上的簪缨竹冠，行走在前往的大道上，笑得嘲讽而轻蔑。

“恭贺石安，此事就算作仆赠予汝之贺仪罢。”人群中，某个极为俊俏如皓月当空的公子看着众人拥簇的李南，笑得温润如玉。

李南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某个“老友”，此时他在县里最大的酒楼里，面对着一群谄媚的本地世家和大儒，频频举杯，小心地揣测着每一个人的意思。

这帮人也没有想到这位“县尊”这么有能量，竟然能请动这位“天一大夫”，于是，为了县里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的位子，几家人有些暗地竞争的意思。

虽然“平相学院”的几位大儒也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反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随着酒宴到达高潮，几位吃相越来越难看的本土世家。

几位世家争夺和要求的，无非就是天一阁各乡各镇的举办权，原本稍微有些抵触的世家大族看到这位“天一大夫”到来，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纷纷仗义执言说自己世居本县，难能不为桑梓出力，以前是没人领头，现在咱渭南县来了这么一位好县尊，咱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比如平日侍奉“天一大夫”的人，自己家就有不少向学的子弟，想要为县尊的“德政”出力嘛。

“之前你们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现在一听到天子赐字，这就巴巴地上来分蛋糕了？”李南有些头大。

本土世家们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求开设更多的天一阁，开到镇，开到乡，自己可以出钱出人出力，然后换取自己的子弟管理经营天一阁。

他们所求，无非是看到天一阁上达天听，想要给家中的子弟求名或者捞政治资本而已。

“兹事体大，切切不可着急，待众位君子合力议出一份极为妥帖之案，本县再遍邀众位合议如何？”

李南也不想天一阁成为世家培养垄断人才的工具，但是现在不得不依靠他们之力建立天一阁，所以他准备先拖着，先将最后决定权抓在手里。

“英明不过县尊！”“此乃老成持重之言也”“县尊天下名士，一言而决，吾无有不服。”马屁如同潮水一样涌来，让李南不由得惊叹这帮世家的无耻和贪婪。

“诸君拳拳报国之意，仆大为感动，待仆日后将诸君名姓报于长安，圣人定有表彰！”李南对着长安的方向行礼，情真意切地说。

“分内事也，安敢复望惊动长安，仆等惭愧惭愧。”已经准备改字叫做赵兴文的赵家耆老赵余算是总结发言，先带着一干世家叩谢天恩，有带着他们向县尊行礼。

于是，一场“人人满意且称颂的盛会”就这样落幕了，包括一干县里的博士和几名大儒都是。

“此人好毒心思，还怕这半州豪强死不绝？”回去的牛车上，金文长捋着胡子，对着身边的几位大儒感叹道。

“吾等便看这毒士自掘坟墓，这渭南一地，吾等多救些读书种子，为孔圣留些香火。”号观柳老人，名为曹拾德的大儒看着自己的同伴，眼中闪动着悲天悯人的情绪。

“曹兄所言极是，这渭南，险地也.......”

“虽千万人吾往矣！”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种种感叹化作几位大儒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

李南不知道他的行为被几位簪缨背景的大儒评价成为火中取栗，此时有些酒醉的他踏上了渭南县衙的书房，看着各种数据，脸上愈发凝重。

“此便是渭南？”穿越客第一次直面“渭南”这几县之地，只觉得困难直面而来。

三县之地的税款为二万余九千缗（一贯=一缗），收入谷六千石，却有一万九千户，隐户的数字还不算，共有大小山贼四十余处，耕地名义上有二百一十万亩，实际上算上下田和荒田，差不多只有一百七十六万亩。

意思就是说，就连唐律上规定的一户授田百亩都没有办法做到！

本来按着三县之地，田亩远不止这个数字，但是大量的世家和“良民”占据了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根本不用交税。

缺钱，缺田，盗匪横行，世家寒门交织，虽然李南对于渭南县的情况有一个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惨。

渭南县太穷了，还是在盛唐开元的前夜！

掀开盛唐风流光鲜亮丽的外衣，下面全是腐肉和脓疮！

两万九千缗什么概念呢，据说唐代宗款待大将郭子仪，极度奢侈无度，一顿饭就花费了十万缗。

换言之，就是放在中唐时期，渭南县的所有收入，只够郭子仪喝个早茶。

而一万九千户看着不多，但是古代的“一户”往往就是几世同堂，人口繁杂，平民也算一户，世家大族也算一户，两者的人口不可比拟，再加上隐户，李南初步估计，怕是有十一二万人。

这么一算的话，每个人口一年生产且分到的粮食刚好够一年所食.......

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不少的世家和地主！！李南不敢想象那些最底层的小民过得什么日子。

还有在他们之下的奴隶们，李南甚至不敢多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哪怕在长安，为什么有不少人抢着给太平公主府当奴隶。

哪怕很有可能无端被处死.......在饥饿面前，一碗米粥就是最大的正义！

或许比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个村子好点有限吧，想起了穿越之初的稀得可以照人的麦粥，李南顿时觉得压力满满。

他也终于明白了，他那些“大计划”为什么在姚崇的眼中，全是空中楼阁。

得想想办法了，第二天一早，李南让人搬来县府的卷宗，细细地记录，分析，又让弥彦带头，去查探寻访渭南的山形水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就在新任县尊为渭南县殚精竭虑抠破头皮的时候，太平秘卫通过极为隐秘渠道传来的消息，让他如同分开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从头凉到脚。

那位带着礼部命令送“天一大夫”过来的年轻礼部官员，就在渭南回长安的道路上，被人刺杀了！

动手的人下手之利落，留下的痕迹之少，留下的刀痕，像极了某个让天下惊惧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名字是什么，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没人敢说。

此事已经传到了长安，据说朝堂震怒，无数官员哭着说神龙血夜又现，某些人真是嚣张跋扈，心怀不臣之举，再不处置某些心怀叵测的位高权重之辈，怕是重演武皇之事也。

据说“上与后大怒”，已经交付有司，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就在来的路上，要彻查这帮敢在天子脚下杀害朝廷命官的凶徒！

“朝堂之险，当真如同行走刀山边缘.........”李南只觉得脊骨发寒。

究竟是哪位这么恨我，要置我于死地呢？一上任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李南关上门，一个人抽了半夜的茶叶烟。

第306章 细微处听惊雷 “石主事乃是在青峰山附近遭遇不幸，此事本官深表遗憾，下官已经让县内武侯遍索民间，凶徒身份已然有些眉目？”三天后，看着刑部的官员笑呵呵的脸庞，李南做足了姿态。

“李朝议无需自责，朝议刚刚履新，力有未逮之处，也属应当，这渭南之地在神龙年间便盗匪四起，吾等已然上奏圣人，可惜这石主事与朝中某些奸臣鼓噪唇舌，搬弄是非！”名为孙佳友的刑部推官倒是极为和蔼，温言安慰着李南。

“这李朝议甫一上任，就有如此恶贼，怕是这渭南不甚太平也.........”名为孙佳友的推官，是刑部的“自己人”，从他一上来就称呼他李朝议而不是李县尊就可以看出来，听着他着重加重了太平两个字的读音，李南就知道他是在试探太平公主的意思。

“吾尝闻刑部孙推官出身河东名家，断狱如神，便是人称冷面神之刑部冯侍郎，亦是赞誉有加，可谓干臣也.......”李南对着孙推官深深一礼，神情带着敬佩。

“李朝议过奖尔，呵呵呵.......”孙推官笑了起来，听到冯侍郎的名字，他的语气愈发亲热，“仆何德何能，能得冯侍郎青眼，唯有秉持本心，还世间公正尔！”

“孙推官性情高洁，仆惭愧无地。”李南一脸敬佩的眼神，然后命人上茶。

“李县尊之情，本推官已然深知，此案虽与李县尊无关，但凶徒尚未伏法，下官尚有要事，请李县尊放心，下官一定如实秉明掌书记！”看着李南端出来的茶具，孙佳友丝毫没动，然后起身拱手告辞，语气也一变，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切便托与推官也.........”李南深深一礼，然后亲自将他送出县衙，看着他骑着马带着仆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转。

这官场之间的门道，简直比江湖精微复杂好几倍。看着孙佳友无意中“遗落”的卷宗，李南赶紧命钱隆抄写一份后，然后晚上派太平秘卫连同一些金子，一起送到驿馆去。

从今天的见面的称呼，语气，所用的茶具，两人完成了一个极为艰难复杂的交流。

对方先喊他朝议，表明“自己人”的身份，然后李南喊出冯侍郎的名字，两人这才对上了身份，而后上茶送客的茶具也不是随手上的，因为那套茶具李南有好几套，是太平公主为他准备的，根据不同品级的“人”上茶，表明自己人之间的“阶级”。

谁也不知道，与孙推官表面上势如水火的冯侍郎，其实两人私下里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个秘密，只有太平一系高层人士才知道，而李南端出来的茶具，也是太平公主助手钱隆根据他品级准备的“雨过天晴”瓷，刚好比孙推官在太平一系的位置高两级。

李南的县衙的府库里，甚至还有太平公主才能用的“牡丹金盏”！

看到品级后，孙佳友才决定了如何行事，于是他称呼他李县尊，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态度。

表面上看是孙佳友似乎不徇私情到一杯茶都不肯喝，其实是他表示自己不敢喝他的茶，而那副近乎刻板的官腔，其实就暗暗传递了他提出的解决办法。

先一句与李县尊无关，表明绝不会涉及到李南，交给掌书记定夺，意思就是走流程！

谁都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在“再思考思考”，“再讨论讨论”中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而凶徒尚未伏法，再联系上文的“神龙年间就盗匪四起”，就是让李南赶紧去找几个盗匪交差，推在山贼头上，暗地里表明上面掌书记已经打通关节了，这边一交人就打成铁案！

而刻意遗落的卷宗，就是他的好意了——他其实也怀疑就是李南让人做的，于是留下卷宗让李南可以收拾好手尾，或者按照对方查出来的线索，给上面一个“合理”的凶手！

细微处听惊雷啊........姚崇虽然交给了他为官之道，但是这种跟一线官吏打交道的黑话和忌讳，也是太平公主派给他的助手钱隆告诉他的。

这几天跟着钱隆，真正接触另一个“基层”，李南发觉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虽然此时上任并没有“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护官符要诀，那是因为太平公主本身就是最大的护官符，但是本地世家和豪强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

他之所以这段时间这么“顺”，只是因为他被认为天然站队到世家豪强一边，和来头太大，以强势压人而已。

但是要想打开渭南县的局面，这种强势蛮干肯定不行！这几天钱隆告诉了他不少他的前任县令是如何“当官”的，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这哪里是父母官，简直就是这帮本地世家豪强的代理人！

打压，腐蚀，拉拢，世家用利益捆绑，阳奉阴违再加本土优势，成功架空了前几任县令。

李南这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地方治理，县立的政令涉及范围极小，几乎只能管道县城一亩三分地，而广大的乡村间之前的权力，被世家和乡老们把持。很有点“大家但内里坐，外面诸事由老奴代办”的意思。

乡里的税收，政令的解释，都被世家豪强把持，然后向县里汇报，很有点西方古罗马“包税人”制度的意味，其中的脏污之处和上下其手，想都想得出来。

而李南一直想要打压的“寒门”，他们所争得，也是乡里的话语权而已！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南恨恨地骂了一句，暗暗记下了县里几个刺头的名字，“下邽赵，庆山孟，渭南东西华李分，城北刘氏不饶人。”

不过这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那位石主事的死亡才是重点。

因为跟刑部的人一起来的大理寺的人，他到现在都没有见到！

本以为最难对付的刑部原来是“自己人”，本来认为原内卫底子的大理寺诸人，竟然可能是“敌人”，李南不仅感叹世事无常。

从太平秘卫传来的密报来看，大理寺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进过渭南县城，也很少在事发地点附近活动！

他们活动的地点，竟然越来越靠近太平秘卫那几个隐秘的营地，很显然，他们想从那里，找到“贼人”的证据.......

更加糟心的是，另一份来自山海的秘报也从长安杜静伶出传来，那位石主事，竟然是簪缨的人！

这还不是最糟的，更加让李南冷汗涔涔的是，近日从宫中传出，韦后对于此事“震怒非常”，觉得渭南如此，长安的治安说不定也糜烂到一定地步，已经出动“万骑”和“两县武侯”，在长安“遍索凶顽”。

而且朝堂中的韦后一系也纷纷上书，表示情势危急如此，怕是太子余孽尚存，不少人就是其保护伞，要求彻查朝堂！

桩桩件件，隐隐都指向一个目标——太平镇国公主府！

关键皇帝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虽然太平公主府送来的份子很让他喜欢，但是对于占据自己半个帝国的势力，他也是乐见其成对方被削弱的。

这个时候那位石主事的死因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事件能不能给“上面”的大人物带来他们想要的结果！

细微处听惊雷啊，李南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竟然发酵成这般模样，让早就不平静的长安更加暗流涌动。

为官者，如履薄冰也，想起了姚崇传授自己为官之道的第一句话，李南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

穿越者终于为自己的“任性”，交了一笔沉重的学费！

第307章 大理寺和天狗 “狠心贼，今日方知妾不易也欤？”打开太平公主给自己的回信，开头这几个字让李南有些脸红。

赶紧左右瞄了一眼，看着送信的侍女一副郎君在做什么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模样，李南才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看信起来。

送走孙推官后，李南越想越惭愧，于是给他的“兔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地长信，表示自己胡闹拖累了你，现在朝堂出现了“倒兔风潮”自己也很内疚惭愧，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然而太平公主的回信也很有意思，通篇都是在对某个现在才反应过来，抛下怀孕妻子外出当那个劳什子县尊的狠心贼的控诉，并且炫耀地说自己找了女冠隐和御医看了，自己肚子里是个儿子，而且分享了最近跟南雀一起打麻将逗熊猫，还有李青宁是多么可爱的情况。

末了，她来了一句:区区小事，何劳郎君忧心，此事已然平息，还望郎君保重，行事之前多以吾等为重。

再看看药娘和南雀写过来的信，都表示庄内好得很，李青宁也乖得很，大家都很喜欢，李玄玄这几天也很“安分”，连萧宁氏都赞叹不愧是郎君之女，天生比其他小娘子沉稳大气和聪慧。

看到庄内传来的信，李南这才安稳下来，于是提笔一一回信，表示自己一切无碍，渭南县好得很，现在有点忙，过几天休沐了就回来看看云云，交给了侍女让她带走。

“娘子有语寄郎君：太平者，镇国也，郎君可便宜行事。”侍女收下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传了太平公主的交托的话语。

“上覆娘子，吾自省得。”简单几个字，李南感受到了太平公主对于他的付出，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不过想来也是，太平镇国公主府能有今日威势，这样的“波澜”想必经历过不少，或者对于太平镇国一系，连波澜都算不上。李南一边想着，看着侍女消失在后衙，开始为礼部主事被杀的事件头痛起来。

解开这个事件的源头，其实就是在于这个事情的结论，此时真相不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长安诸方一个解释！附和诸方利益的解释。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正在沉吟间，突然下面来报，说是有司刑寺的断官来访！

“大理寺的人？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李南赶紧换上官服，表示让钱隆准备接待，自己稍微整理仪容之后再行前往。

大理寺古而有之，为九寺之一，职责相当于最高法院，主管刑狱断案，设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四品上，手下依次设五品下断官八名，相当于此时的最高法院，跟刑部，和御史大夫并称为三司，也就是民间戏文中的三堂会审的由来。

大理寺在李治时期被改成详刑寺，武后时期有改成司刑寺并沿用至今，不过大理寺这个说法深入人心，所以也就这么叫了开去，正式的称呼是司刑寺断官，而不是传说中的大理寺判官。

顺便说一句，李南也是到了唐朝才知道，上任相柳狄公仁杰........其实并不擅长断案，此时也是以贤相出名，根本没有任何断狱如神的名声流传。他曾经担任过大理寺丞属于大理寺高级官员，属于领导，并没亲自下一线断案。

后人所谓神探狄仁杰形象，源自后世一个荷兰人写的《狄公案》！

而被此时的唐人称颂的“公正贤明”，是他当大理寺寺丞那几年，就把大理寺积压案件全都清理了，涉案人员达人之多，事后竟然一个喊冤的都没有的事情。

此时唐人对他的评价是也是宰相之才！

换言之，唐人此时称颂且看重他的，就是他调和矛盾，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能力，而调和百官，平衡诸方，也正是宰相的职责和要求！

所以他才是“相柳”，宰相的“相”！

关于这个问题，他曾经也请教过天神，得知真相的他眼珠掉了一地。

原来当时发挥作用的竟然是天神和刚刚有个雏形的“内卫”！无孔不入的内卫负责查出真相，精明政治家的狄仁杰负责调和政治上的矛盾！

两人一在暗，一在明，这才打造了狄仁杰赫赫威名，借此把他推上相位！

但大理寺不是没有山海的人，大名鼎鼎的法家“天狗”就在大理寺，或者说是如今的司刑寺。

阴山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只有嗅觉最灵敏，而且厉害到可以吞食月亮的天狗，方可御“天下诸凶”！

遗憾的是，法家一脉与相柳一脉不仅不是合作关系，反而闹得有点不愉快，就因为法家弟子的狄仁杰，后来吸收了不少儒家思想，成为了相柳。

法家和儒家天生不对付，可以说是世仇，所以哪怕是最不像相柳的相柳，终其一生，对于大理寺和法家一脉都是愧疚的。

这可不好办啊，看着拜帖上写着徐可法，李南有些头痛起来。

这位怕不才是真正的断案高手..........而他的父亲，才是真正的断案如神、上任的司刑寺卿，被誉为“卓然守法、虽死不移。无屈挠之心，有忠烈之议。”，有着强烈法家色彩的天狗徐有功，也是当年助力狄仁杰成名的幕后最大功臣之一。

看着这个名字，李南已经确定他就是这一任的天狗了。

“也不知道这一任天狗对于我相柳一脉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匆匆戴上压袍子的银鱼袋，李南扶了扶官帽，待一切“整整有法”后，这才心情忐忑地去见见这位山海的“才俊”！

“还乞借佩刀一观！”见面刚刚结束寒暄，这位就直接开口了。

“佩刀？”李南看着对面这位“天狗”，心里有些发毛。

对方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也可能更年轻，但是脸上的风霜之色让他看着有些苍老，此时身高七尺有余，眼神锐利，身材偏瘦，手指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白皙。他身上的绯红官袍崭新，但是靴子边缘有些脏了，看来是临时换上的崭新官服。

固执且强烈自信之人，看着对方的话语神态，再结合自己粗浅学自《长短经》上的“识人术”，李南的也对其的面相有个侧写分析。

“佩刀？本官只有佩剑一把，徐断官可要一观？”李南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拿过了他那柄乘胜万里伏，笑吟吟地交给了徐可法。

“是么？”徐可法接过剑，细细查看后交还给了李南，眼神中透出意味深长。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说的佩刀是什么，正是太平秘卫的平日里常用的十炼太平刃！

但是李南不敢给，万一对方拿去说是凶器，或者让佩刀沾血，自己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李南认为，以他大理寺断官，山海天狗之能，会搞不到一把太平秘卫的佩刀？

显然，对方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他当着李南和钱隆开口道：

“石主事致命伤乃脖颈，被人一刀枭首，切口平滑，右重左轻，右低左高，伤口毫无卷曲，可以推断出行凶之人力量极大且身材矮小，约莫五尺上下，当面一刀斜挑后枭首，要做到此并不易，此人刀术极高，用刀当比一般腰刀长不少，一刀而断骨肉，此刀当极薄极锋利，若能寻得此刀，此案可破！”

“谢过徐断官！”李南敛容，对着徐可法深深一拜。

这是给自己线索啊，让自己找到同样使用这种长刀的人好交差，看着对面不苟言笑的断官徐可法，李南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

“不必！”徐可法微微侧过身子，表示只敢受半礼，又回了一礼，见到李南不闪不避实受了，对方的眼神越发锐利起来。

因为这两个礼节，略略区别于现在的礼节，乃是山海古礼！

所以面对天下的九凶的一礼，极为讲究法度的天狗只能受半个，而还了个全礼！

“若非入选太平秘卫皆须七尺以上，仆定被真凶误导！”徐可法当着李南的面，吐出了长安诸公都不敢吐出口的那四个字。

“取佩刀来！”对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李南也不藏奸，叫人送来了太平秘卫的佩刀。

“奇哉.......”挥舞几下便将佩刀还给钱隆的徐可法，脸露出狐疑之色。

“此案，与一般太平秘卫无关！”过了半晌，徐可法得出了结论。

当然，只是说的一般的太平秘卫，在徐可法眼中，太平秘卫能人众多，出一位用那种武器的凶徒也不奇怪，还没有摆脱嫌疑。

因为太平秘卫大多身材高大，虽然他们所配的太平刃比一般的横刀略长，虽然极薄极锋利，但是这个长度要想做到那样的伤口，怕是很难。

“有何蹊跷，还请断官示下。”李南也是公事公办的请教，对方也不藏私，直接把结论告诉了李南。

“当日伴当仆人何在，凶徒形貌与所用之刃如何，断官何不问之？”李南突然想起了那几位生还并且作为“目击证人”的仆人。

“李县尊尚不知也？”徐可法回头，死死地盯着李南，“就在其抵达长安当晚，其一干伴当家仆，皆死于刑部大牢中！只留下黑衣人突袭，一刀斩杀石主事之语！”

能在刑部大牢轻易杀人的，除了刑部自己人，就是刑部背后的“主人”了........看来真的是有人恨李南和太平一系不死。

很多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很可能是幕后主使者想让你看到的。关于这一点，设计了无数精妙杀局，擅长酆都杀人术的前“化冥”，可能比“天狗”更加清楚！

“簪缨.........”李南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眼，徐可法听到之后，短粗的眉毛轻轻一挑。

除了太平公主自己以外，那就是老对头簪缨能办到了，于是徐可法拱了拱手：“还乞告辞。”

“恭送断官！”李南赶紧起身。

“吾三日后回长安！”徐可法拦住李南想要送他的动作，轻轻丢下这几个字。

“谢过徐断官！”李南没有送他，而是对着他的背影深深一揖。

“无他，职责所在尔。”空气中只留下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大唐律一样。

我终于成为少年包三天一样的主角了啊，送走了徐可法之后，李南咋摸着滋味，只觉得天狗此人有趣且危险。

三天，啧啧啧，又是三天，可是，我才不是遵守不犯罪定律的少年侦探啊，我可是可以随意杀掉凶手的地狱傀儡师啊.......看着此案的卷宗，李南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微笑。

还以为自己摆脱那些阴诡事了呢，原来踏入朝堂之后，最后要依靠的，还是自己的“酆都杀人术”！

“有趣，有趣！”李南看着卷宗，突然笑了起来。

“钱隆！”

“诺！”

“明日之内，吾要见到石主事尸身！”

“诺！”钱隆倒退而出，好似把一具尸体从长安大理寺弄出来，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样。

“飞飞！”钱隆下去后，李南对着空气喊道。

“速传弥彦，杜静伶来见！去信山庄，请修罗速速下山！”

“诺！”青衣鬼飞飞如同一抹碧色的幽影，很快消失在了房间外。

“天狗是么？那就让本座看看你的水平吧。”李南如同一个反派boss一样笑了起来，涌起了强烈自信的他坐了下来，开始给“天狗”写信后让人送去。

........

“蠢物！”看完李南送来的信，徐可法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缓缓将其烧掉后，他换上了一套衣服，匆匆走入夜色。

如果李南在场，定会为徐可法此时的装束惊讶，因为他现在这一身打扮他很熟悉.........

正是太平秘卫的制服！！

天狗夜行，以凶豕为骑，其目如电，手持团扇，御风而行，好食人！

“平下十三。”就在当天晚上，化身成太平秘卫的天狗徐可法，来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坳，报出了白天在渭南县衙府里的看到的太平刃上的编号。

“为何来此？”

“郎君有命，取近日出入名册！”兜鍪之下，徐可法声音变得低沉。

“少待片刻。”过了半晌，对方将一卷名册交到了他手里。

“上覆郎君，吾等依然自查，并非吾等所为，已然捕获青峰山匪首，不日送往渭南！”

“诺！”低头行了一个太平秘卫之间的秘密礼节，徐可法匆匆离开了营地，片刻都不敢多待，直直骑马而去。

他不敢耽搁，因为夜还长，自己还有好几处要跑。

直到天明之后，回到城外某个小客店的徐可法，看着手里的一堆名册，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308章 故人来 “并不是每一次自己都能撞到大运的，也不是每一次尸检都能看出东西来。”第二天晚上，李南对于自己胡诌出来，学自动漫和影视剧的杀人方式绝望了。

最怕不是对方设计了精妙的“杀局”，营造恐怖的氛围，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头没尾，杀了就跑的简单作案。

看着那位石主事已经清洗并且缝上头，穿着隆重官服的尸体，悄悄让鬼三针解剖后又缝上的李南忍着恶心，坐在大厅里感叹着。

没有中毒，没有事后伪装，就是简简单单地一刀枭首后逃逸，来去无踪，让人无迹可寻。

能办到的这一点的，怕是没有多少人！鬼三针给出了专业的结论。

现在看来，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太平秘卫，李南叹着气。

而且那位“天狗”也没有放弃对于太平秘卫的追查，今天如果不是派人去取这几日太平秘卫的出动记录，李南也不会发现天狗徐可法的难斗！

谁tm想得到，对方借刀查看只是个幌子，他目的竟然是查看太平刃上的编号后假冒进去！

因为李南给出的佩刀必然是他身边太平秘卫的，必然不在营地，冒充他的身份去，还可以假传命令，轻松拿到名单并且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显然这位天狗，之前就对太平秘卫有极深的了解，不然他怎么能有太平秘卫的装束，对太平秘卫的一干切口和行为模式如此了解？甚至还知道太平秘卫的入选条件？

李南合理怀疑，脱胎内卫的太平秘卫，里面就有不少法家的人！毕竟从某种意义来说，太平秘卫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执法者”.......

不得不说，天狗思维之缜密，胆子之大，信息之丰富，简直不亚于李南见到任何一位能人，他甚至觉得自己远远不如。

“汝为何去而复返？”第二天那位太平秘卫过去，对方发出如此疑问的时候，李南才知道昨晚出了大岔子！

好在天狗也比较光棍，显然自己那封故意挑衅激怒他的信起了作用，就在近日晚间，消失的名单又出现在了县衙的后门。

“三日之内，仆定将污蔑仆之真凶人头送上！”李南给他的信里是这么写的，显然这种“不遵律条”动用私刑的宣言，让天狗有些生气，于是他挑衅式的将名单送回了。

这个举动意思很明显，我掌握什么你就掌握什么，我倒看是谁先找到，是我将其绳之以法，还是你酆都杀人术更高一筹？

“赵蕤牛逼！”李南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赵蕤牛逼，长短经厉害，对于通过人面相的做性格侧写的技术如此精准，哪怕是初学者李南，也精准地抓住了他高傲的性格特点。

越是对于自己技术自信的技术人员越受不了别人对他技术的挑衅，老专业人员了。

这也算是诸多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吧。李南看着修罗，面色有些犹豫。

昨天听到天狗的描述，李南觉得以他对于自己刑侦技术的自信和法家弟子的高傲，让他不屑于说谎，于是李南心头也有些没底。

虽然他没有下令做掉那位石主事，但是他也越来越怀疑是太平秘卫下的手.........

这也是他叫过修罗来的原因！

想想天狗徐可法怎么描述行凶之人的“身材矮小，力气极大，精通刀术，用一把极长的刀”，李南怎么想怎么觉得修罗有巨大嫌疑。

作为天下顶级剑客的修罗，如果弃剑用刀，也是很容易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修罗毕竟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甚至在长安城外保护过自己的高级战力，贸然质问怕是不好。

于是李南就请他下山来，向这位“请教”，问他知不知道江湖上还有其他能人用那样的武器，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看过尸身后，他得出的结论跟天狗一般无二，仔细询问之下，他进一步缩小了范围，直言天下能办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目前能做到的，除了他以外他还不知道第二人........

这就很尴尬了，虽然李南表示极为相信自己人，但是修罗惜墨如金，就说不是自己做的，虽然他当时就在附近，说是执行一件极为秘密的任务.......

具体是什么任务，他表示太平公主知道，他知道，但是太平公主让他绝对保密，所以哪怕是石安你也不能说。

所以查来查去，还真查到太平公主头上？难怪太平公主面对可能的后果一点不慌张而且一副准备充足的样子呢！

李南有些生气，觉得自己之前白感动了，而且好事不背人，太平公主这么瞒着自己，怕不是这么简单。

“修罗，汝当日可曾杀人？”想来想去，李南于是换了个问法。

回应他的，则是对方轻轻点头，冲着他笑得有些.......“歉意”？？？

修罗的面相丑恶，无论怎么笑都是一副凶恶的模样，但是他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比较善良的，关于这一点，还是女冠隐告诉他的，从山庄跟他的相处也验证了这一点。

好吧，我明白了。李南摆了摆手，让钱隆送回尸体，又跟修罗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表示自己要一个人静静。

夫妻本是一体，太平公主瞒着自己的做出事儿来，现在不是指责询问对方的时候，而是想着如何将此事化解。

等到事情过后，自己有的是时间询问。李南这样想着，决定不去给太平公主写信，而是走出书房叫来了钱隆。

“那人可招供？”李南问道。

“已然招供也.........”钱隆躬身行礼。

“可有差池？”

“其老母妻儿尚在掌握，其不敢不认！”钱隆表情平淡，仿佛说着一件小事。

“其余诸人如何？”

“从犯三人已然关押，可入长安指证！其余诸人如何处置，还请县尊示下？”

“先关上数日，待风波过后，吾有大用。”

“诺！”钱隆行了一个礼，倒退而出。

“西园！”李南喊住了正要下去的钱隆。

“县尊？”“着令新渭南三班武侯并渭南兵卒，近日肃清渭南地面，将渭南盘踞之匪，尽数抓来！”李南眉头一皱，轻轻下着令。

“尽量要活口，吾有大用！”

“诺！”钱隆钱西园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清理这些盘踞渭南境内多年的盗匪根本不足为惧似的。

如果是原来的下邽县的衙役，这个命令就是让他们去送死，但是如果是新渭南的衙役的话，当然不足为惧！

李南只担心这些盗匪被他们杀太多，因为新渭南的衙役们不仅数量远超原来，而且他们都是太平秘卫，堪比军中百战精锐！

这样一搞，自己也不敢完全信任太平秘卫了啊，兔兔，你究竟瞒着我干了什么？李南赶紧叫过杜静伶，让她带着信赶紧回长安去找姚崇，让他调一批“自己人”过来。

自己是不该完全依靠太平秘卫的，看着钱隆的背影，李南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之所以不用太平秘卫传信，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有点信不过他们了。

..........

就在李南跟徐可法约定的第三天，这起震惊朝中的惊天大案就宣告告破了，此案破获之速，沉重的打击了渭南地区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渭南的风气为之一清。

凶徒当堂招供自己作为青峰山匪首，这么多年来，抢劫行凶多达尽五十余起的犯罪事实，并且对当日见财起意，杀人后发觉是礼部官员，心中惶恐之下，仓皇逃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现涉案人员秃癞三郎与从犯三人，已经交由刑部推官孙佳友与司刑寺断官徐可法，不日将带往长安后明正典刑。

此案的破获，显示出新渭南县府强大的执行能力，以及渭南县衙上下一心完成圣人打击犯罪守护一方百姓指示的决心！在接到刑部公文后，县尊李南高度重视，专门作出指示，要求三班武侯还有巡街协助刑部与司刑寺攻坚，全面布防，快侦快破，严厉打击凶徒的嚣张气焰！

并于五日后，在刑部孙推官的指挥下，将藏匿在青峰山附近的匪首秃癞三郎当场抓获！

取得这一丰硕成功的背后，是源自伟大的圣人积极展开新政，成立渭南新区的高瞻远瞩，还有渭南县尊李南对于的圣人教诲落实在渭南县基层的统筹规划、统一办理和具体落实！

一时间，渭南县父老人人拍手称快，直言有圣人如此，天下之幸！

这封由李南口述，钱隆美化后的奏章，跟着那位青峰山匪首和他几个言之凿凿跟着他一起去杀人的小弟一起，被刑部孙推官带到了长安，也彻底放到了皇帝的案头。

随着奏章一起带去的，还有一干苦主的控诉的“血书”，还有不少称颂圣人德政的万言书，据说还有当地“人瑞”，虚岁七十的赵余赵感恩老人送来的渭南特产，圣恩饼！

是的，就是我们的赵余老人，听到圣人德政之后，他又把字从兴文改成了感恩，表明感念圣人大恩之意，并且写了一封极为佶屈聱牙的长信，感谢了圣人的德政，包括藏书楼的建立他是多么欢欣鼓舞，听到为恶多年的秃癞三郎被除去后，他是多么的拍手称快，直叹贞观年间不过如此！

哪怕秃癞三年多年来就跟他有勾结，对方来抢劫的赃物很多都在他家的库房，但是不妨碍他对于这个“匪首”的除去表示无限欢喜。

“好个奸贼！”便是太平一系的官员们，也这么评价我们的渭南县尊李南的。

因为这封信，圣恩饼还有那些万民书，圣人大喜并且当中宣读了李南的奏章，就是有奸贼之称的刑部尚书，也不得不佩服李南的无耻！

于是随着这一些东西来到长安，原本可能引起巨大动荡和对立的朝堂变得暂时安静，毕竟这算是皇帝第一次发布关于具体地方的政令，圣人大喜之下，谁也不愿意触霉头。

毕竟谁也想不到那位奸贼这么无耻不是？？

特别是听说渭南县的“百姓”要给天一大夫修庙，给皇帝立生祠的时候，皇帝笑得合不拢嘴了，如果不是吏部尚书力阻，说是此事发生在渭南县内，县令破获此案算是职责，功过相抵，不然皇帝就要给自己的妹夫升官！

然而他大喜之下，又赏赐了刑部和司刑寺的官员，然后大笔一挥，准许了渭南县今年不用上交税赋，用于修路的奏章。

是的，李南还上了一道奏章，说是渭南县盗匪成患，就是因为官道年久失修，许多行人不得不选择走小路，路边山高林密，容易滋生盗匪，于是他申请今年税赋不上交，自己出钱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李南给皇帝和几位皇族的私信里这么写的，表示更多的道路有助于南太物流货通天下，也有助于皇商的发展。

于是这个奏章一拿出来讨论，不少王爷就跳出来说自己也有同感，自己早就听说官道失修容易滋生盗匪，可恨官员尸餐素位，当地官员拿了钱不知道用在哪里去了！

众多皇族出来说话，分量不可谓不轻，宰相也表示官道维护是存在问题，唬得吏部尚书赶紧请罪，表示一定严肃整顿基层官员！

赏是不能赏，想着自己妹夫收了委屈的李显决定惩罚上任下邽县令，将他贬到岭南去了。

于是，一场漫天风波就被李南一封近乎直白的奏章和种种“媚上”的操作给化解了，两方暂时偃旗息鼓，都骂李南狗奸贼，不要脸。

就连姚崇都写信来夸他“石安天下奇士，每有奇行，颇有奇效.........”

好吧，李南也不确定姚崇是不是在夸自己。

消息传到渭南县，还有李显安慰的私信传来，李南自己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清朝官场这一套这么厉害！”某个大喜过望的穿越客酒醉后得意地说。

除了那封直白的公文外，“乡老”赞颂，圣恩饼，万民书，立生祠这一套，其实都是明清官场的套路，毕竟中国的官场文化，极为兴盛就是在晚清，就连端茶的不同姿势都有其微妙的含义，穿越客学了点皮毛，竟然有奇效。

讲道理，这个年代的官员虽然也媚上，但是没有这么直白，最多上书直白甚至夸赞圣人领导有方，这些骚操作是没有过的。

无他，因为他们还要脸尔........

如果他们动用这些骚操作，别说政敌，就是自己的同党都要把他们给骂化了，说他们失去了士人风骨，就连宫中的黄门还不如！

唐朝风评就是如此，士林以直刺天子为荣，以顺从天子为耻，也没有一个官员敢冒着名声臭大街的风险就这么红果果的拍马屁，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早知道这就行，那就让他们带着圣恩饼送到朱雀门前的活动停止吧，李南随即叫停了想要去长安“谢恩”的队伍，一旁的钱隆脸涨的通红。

“真恨不得带一本《官场现形记》过来！”李南怅恨久矣，只觉得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穿越就该加强古典名着阅读。

很显然，后世人的脸皮和下限，不是此时极为讲究私德修养的唐人可以想象的。

正在穿越客想着如此从他的“兔兔”那里打探出“真相”的时候，门外有人来报，有人来找，说是县尊故人上门

“那就快请，上茶！”看着来报的人脸色古怪，心情大好的李南也没有在意。

但是很快，李南就知道为何仆人脸色古怪了，看着来人，钱隆也面色古怪，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向“上面”禀报。

因为来的是一群女人，还是一群漂亮女人。

这光天化日之下，一群女人来找自己的郎君.........太平公主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又不敢得罪这个丝毫没有下限的“毒士”郎君，这位渭南县衙的主事有些难办。

钱隆有心先走，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放任郎君跟一群漂亮女人独处，于是他面色古怪的站在那里就是不走。

“李郎君！”“李南！”“娄方”！随着一群莺莺燕燕进屋，除了为首的福了一福之外，其余其他女子的见面礼节让钱隆恨不得剜了他的双眼去。

自己今日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钱隆看着几名女子竟然亲吻了自己手指后，将手指摸向县尊的脸颊，只觉得今日倒了大霉！

“哈哈哈哈，西园，摆酒，设宴！！”李南看着带头的春十三娘，只觉得心头畅快无比。

“多日不见，李郎君果然风采依旧！”看着李南毫不顾忌的亲吻着同伴的手指，用女蛮国的礼节见礼，春十三娘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故人登门，大喜过望！”好不容易逃离脂粉阵的李南带着轻快地口气，看着春十三娘。

完了，还是老相好！县尊你如此风流，想过家中那位的可怕么？被李南喊去摆宴钱隆，简直步履沉重的离开房间，回头一看厅内的种种不堪，只觉得自己性命不保。

..........

“故人何在？”与此同时，太平公主看着堂下的修罗。

“已然安排停当......”修罗抬起头，看着太平公主，欲言又止。

“善.........”本想追问的太平公主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于是她赶紧摆手，修罗随即消失在房间里，侍女赶紧走来，端来了漱口盂，抚着她的后背，方便她呕吐。

“李南，李南，哈哈哈！”渭南县衙的后堂里，躲在门外悄悄看着一帮女子越发“不堪”的行为，钱隆只想好好安顿老家的妻子与父母。

“竹斋闻履声，乃是故人来.......哈哈哈。”看着女团小姐姐们开心之下，跳起了他“熟悉”的火辣舞蹈，李南也觉得这简直是这段时间里，他最开心的时刻了！

第309章 各自的及时雨 第二天一早，李南立刻派人去给山庄的南雀和药娘送信，让萧宁氏赶紧杀猪宰羊，过几日准备等自己休沐了就回山庆祝。

“汝等跟随日本使团来长安，是为元旦朝贺？？”刚写完信，穿着一身唐人服饰的春十三娘就来找他，看着对方隐隐带着忧色的脸庞，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显然，日本使团的消息，也是没有瞒过李南的。

虽然这段是时间李南很忙，但是地府并没有跟日本的小姐姐们断了联系，而且海外的白银也源源不断地送来，换取了大量的物资和武器。

就连刚刚开设的南太平洋商贸的计划中，小姐姐们所在的严岛缘之宫，也是其中重要的中转站。

而且随着缘之宫的日益壮大，她们跟南方奈良京都的关系，也越发变得微妙起来，似乎那位今年刚刚册封的元明天皇，对于缘之宫越来越发忌惮。

就在今年的四月，李南还在洛阳打生打死，跟诸方角力的时候，一海之隔的日本领土上，也发生着类似洛阳血夜的政变。

就在四月中，那位最开始迎接樱龙甚至主动修建了缘之宫的阿倍皇女，她的儿子文武天皇死了，因为本该当天皇的孙子实在太年幼了，于是她就即位，当上了天皇，名为元明。

当然，整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反对，但是在假扮成樱龙的华老太太的鼓励下，缘之宫小姐姐们武力支援下，元明天皇正式上位，向大唐发出国书，请求承认。

请求册封的国书七月份才到，当时李南正忙着造反，所以也就没有在意，李显也很快地批准了。

当然，元明天皇跟武老太太上位不同，因为日本秉承着奴隶制度母系氏族的特点，自古的天皇都是女性，后来学着大唐改制进入封建时代，所以元明天皇的丈夫草壁皇子才当了天皇。

这不，草壁皇子刚刚当了天皇就死了，于是元明天皇不得不再次挑起重担，在华老太太和缘之宫的影响下，学着武皇的政策治理国家，定都奈良，开启了奈良时代。

刚开始还好，双方好得蜜里调油，但是随着华老太太病逝，春十三娘他们势力越发强大，而且缘之水的泛滥让元明天皇有些不爽起来。

站稳脚跟春十三娘，也不是最开始依靠缘之水交好公卿的外来势力头子了，察觉到天皇的不满，她顺势减少了“缘之水”的供应，安心经营北方。

她用李南送过来的技术和生产工具，硬是把严岛的缘之神宫附近打造得富庶无比，人人只知缘之宫宫主，不知元明天皇！

于是蜜月期结束了，越来越意识到北方国土割裂的元明天皇，虽然明面上很尊敬缘之宫，但是暗地里的忌惮也是不少，用尽手段神化缘之宫，不让她们跟世俗接触。

所以这次日本使团的出使，本来是没有缘之宫的众人，看到春十三娘出现，李南也知道对方这次“回来”怕是不容易，而且目的不简单。

当然，作为李南穿越以来就认识的，目前来说最为慷慨和坚固的盟友，李南对于她们的到来只有欢迎。

于是李南老毛病又犯了，很快就放弃了渭南县的政务，陪着小姐姐们欢宴。

讲道理，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嘛，李南觉得自己摸鱼得有理。

而跟李南见面后的第二天早上，春十三娘就找到了李南，并且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们想回家看看！

虽然缘之宫的生活奢华而无忧，但是终究是异国，富起来的小姐姐们对于帝国西南边陲的那个小小国度，变得越发渴望起来。

有句老话说得好，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说的正是小姐姐们的状态。

如今她们已经不靠白银和黄金的开采了，作为海贸的中转站，光是每年跟高句丽，百济的贸易，就让她们赚的盆满钵满，之所以还坚持这黑矿坑的业务，只是李南需要而已。

这富起来了精神就空虚，严岛的海景虽好，天天吃海鱼也是受不了，她们愈发想念南方充满毒虫和瘴气的炎热密林，还有家乡的淡水鱼。

同时，她们也想着带回去大量的物资和金银衣锦还乡，让家乡的父老也分享她们的快乐和财富。

可能侨胞都是如此吧，看着春十三娘说道动情处，眼圈也有些发红，李南也觉得海外天子虽然风光，但是不如家乡人亲地亲水亲。

但是问题就来了，她们没有手段也没有名义回去！

虽然她们有船，但是只是小船，这个时代还没有远洋大船，无法穿越东海和南海的风浪登陆。

而且回去了怎么说，自己没有完成王的使命，没有带回国书，回去怕不是要被砍头？

于是春十三娘想了个主意，除了留下一些人看家以外，她们多带白银明珠，少带“不值钱”的金子，花大力气混入使团来到长安，想要贿赂朝中重臣，看看能不能换回一张国书。

可是此时的大唐人是如此的骄傲，她们使团和女子的身份，让她们吃了不少闭门羹，很多人不屑地把他们拒之门外。

不过她们也不是没有进展，作为女子的她们，早就听说了太平镇国公主这位传奇人物，决定走她的路子，把重点放到了太平一系的官员身上。

终于，小姐姐们花了不少钱，通过一名姓孙的推官，好不容易搭上了一名姓冯的刑部侍郎的路子，对方说自己勉强考虑一下，找个时候去太平公主面前美言几句，但是不一定成啊。

本来是好事，但是这位冯侍郎的贪婪让事情僵住了：他张嘴索要的钱财差不多是小姐姐们大半财产。

甚至他还看上了春十三娘，要求纳她为妾，想要人财兼收。而且那位孙推官也想要其中两名小姐姐入府侍寝........

春十三娘也明白对方这是吊着她们等她们同意，对方的贪婪让她们决定观望一下，看看能不能走韦后那边的路子。

她们为什么来找李南呢？

因为她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到最后如果真的没办法，韦后那边如果没有回复，也不是不能答应........

但是不能这么轻易答应！还得先看看对方的运作效果再说，就在她们观望期间，恰逢此时，长安关于渭南县尊李南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听上去他有些很危险的样子，于是她们准备过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他一手......

“汝之前所送几何？”听说刑部孙推官，还有冯侍郎，李南面色有些古怪。

“白银五百两........”春十三娘面不改色地说。

似乎她已经决定了牺牲自己让姐妹们回家，所以面色有些哀伤。

“我去！！”李南脸色抽搐起来，痛苦的捂着胸口，看得春十三娘脸色一变。

“李郎君！！！可是身体不适？？”春十三娘不顾男女大防，直接上前查看。

这一幕又被过来送茶的钱隆看到了，直叹县尊真是好色不要命。

“西园！！”李南看着门外面色古怪的钱隆，气呼呼地喊他过来。

“速速去信长安，让孙佳友冯宽前来领罪！！用镇国印！！”李南极为愤怒地开口了。

我就说孙佳友前几天看着乐呵呵的呢，妹的，收了500两白银，那可都是我的钱啊.........想起渭南县筚路蓝缕的现状，李南就觉得心在滴血。

“这........”钱隆脸上冷汗直冒，心想这位不愧是“毒士”，上次的事情刑部不是公事公办查了他一下么，这就要清算了？

“去信两位，告诉两位那日本使团女子乃是太平镇国府最重要盟友，今有难寻来，为何瞒而不报！用镇国印，派平天卫送去！”李南想了想，觉得前面的命令实在是太荒唐吗，于是气呼呼的下达了命令。

“原来是为这些女子，便要出动平天卫么........”钱隆看都不敢看春十三娘，只觉得这位郎君真是世间少有的风流不怕死的人。

太平秘卫内部也是分为阶级的，分为一般太平秘卫，镇国卫，平天卫，而平天卫，正是太平公主的亲卫队，也划了一半给李南管辖，仅次于平天印的镇国印也给了李南。

如果那两位看到平天卫带着镇国印抓人，怕是吓得可能要马上自杀..........

但是想是想，看着从未露出如此“盛怒”之状的毒士，素常对于这位“毒士”了解最多的钱西园也不敢怠慢。

反正自己家人已经安排好了，要不自己赶紧写遗书？面色发苦的钱隆匆匆走出，只觉得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职场危机。

“这.........”李南的一系列操作看得春十三娘目瞪口呆，等到李南告诉她要找太平公主还不容易，她跟南雀最近玩得好着呢，你过两天就能看到她的时候，只惊得她嗫呆呆发愣！

还是久未通信告诉近况啊.......穿越客感叹一声，于是花了大半天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妻子薛氏的真实身份，还有南雀已经怀孕，而且自己可以当太平镇国公主府半个家的事实。

“石安之际遇，可谓天下至奇也.......”春十三娘花了半天，才接受这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

原本以为遥不可及的事情，竟然的最后落到自己人身上？？？看着李南自信的神情，春十三娘仿佛想起了江州的某个野外营地。

平天卫的效率快得惊人，就在当天下午，李南刚刚带着一帮小姐姐逛了一天街，给南雀买了不少的婴儿用的礼物之后，长安就传来消息了。

两封堪称态度极其谦卑的信，表示自己才德浅薄，不配淑女，表示十分的惶恐。

那500两白银和之前送入冯侍郎的府里的明珠也送回来了，而且随着送来的，还有大量的、据说是她们“遗漏”在他们家的财物。

春十三娘对于李南的神奇愈发有些崇敬起来，看着明显多出来的财物，直叹一年多不见，这位当真一飞冲天了。

特别是她听李南说礼部不属于太平镇国一系，自己可以写信给自己的皇帝大舅子要一封的时候，春十三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日方知石安与女蛮国人有旧........”第三天早上，李南皇帝的回信上是这么写得。

就在李南去信叱责两位官员的时候，李南写了一封信给皇帝，并且送了一封崭新的国书和不少的财宝进宫。

信是这么写的：李南说是自己认识女蛮国的人，女蛮国的人被他雇佣到了南太平商贸，她们听说景龙新政，想要过来朝贺，但是道路颇远，又因为被他海边喊去训练操舟去了，所以来不及朝贺，但是女蛮国恭顺，托他送了不少宝物进贡，还望皇帝姐夫你行个方便，回一下国书。

这在这个时代也是常见的事情，很多藩国因为道路或者战争的原因，没办法派遣使团，就委托封疆大吏代为呈上国书与贡物。

听说女蛮国仰慕自己新政，觉得自己景龙新朝有了些大国气象，才收到万民书的李显十分高兴，立刻得意地朝会上宣布了这件事，让鸿胪寺写了一封国书让卫士送到渭南县。

直言不愧是朕看好的人，才一上任，又立新功，引得番邦来投，于是众臣称颂大唐中兴，圣人圣德所制，泽被四海，当之无愧的天可汗，然后刑部某两位大骂李南狗奸贼加卖国贼！

李显大喜之下，还回赠了不少丝绸，说是这个运送国书和丝绸的任务，就让南太物流带去吧。

这算不算损公肥私？看到鸿胪寺高规格的“雇佣费”，李南问弦歌知雅意送上了一笔“特别分红”，其实就是回扣，这让远在长安的李显越发高兴了。

这一系列操作让春十三娘目瞪口呆，也对于李南的如今通天的能量表示了惊叹，表示你这个手腕，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自己这下放心了，省了一半的钱，事儿还给办了，李郎君不愧天下奇士，春十三娘这几天眉头舒展开来，在县城大肆血拼，为渭南县贡献了不少gdp。

而剩下来的钱，春十三娘也大方的告诉李南说她不要了，就当做孩子出生自己随礼了，大气程度让李南也花了半天才消化。

很多时候，给孩子送礼只是个名义，目的还是给大人。关于这一点，李南和春十三娘都很清楚。

你才是我的及时雨啊，看着收入县衙私库的一箱箱财宝，李南表面上说不用不用，实际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然后他大气地给所有小姐姐每人一个渭南县民的户籍，表示这些钱就算做你们投资我渭南新县的，以后渭南就是你们在大唐的家，县里的产业分红有你们一份！

于是春十三娘拿着厚厚一叠文书，双方各自欢喜。

等到第六天，终于到了李南的休沐日之后，李南带着满满十几辆马车，在一队卫士的护送下，悄悄地出了渭南县城。

药王山的山道上，南雀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啃着酸倒牙的山果，已然望眼欲穿。

三八女神节，各位男女书友快乐 今天要陪家里那位大人出来玩，不然就要被打拳，各种拳都有，无奈鸽一天……明天恢复，希望大家谅解，各位女神书友节日快乐，好吧，我觉得基本不止没有女书友，甚至男书友都很少……有兴趣一起吹逼得记得加一下qq群啊，书评区第一个置顶帖子里就有群号。

第310章 欢乐重逢 春十三娘一行人来到秦岭中这座南音山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山庄的大概模样还有大概轮廓没有变，就连管家，依然是到观出身那个萧宁氏。

陌生的是山庄的建筑，还有多出来的山庄的人。

因为之前她们就已经知道了太平公主现在就在庄里，导致她们见到太平公主，女冠隐，甚至还有李玄玄等人的时候，总有一些拘谨不安。

说实话，她们已经不是刚出女蛮国的那群菩萨蛮了，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们对于大唐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国家的人，有着更清楚的认识。

而且随着她们见得“世面”越来越多，她们对于“尊卑”的概念，也越来越在意起来。

可能李南自己不在乎，可是他身边的那位呢？还有他的仆人们会怎么看？关于这一点，在上山前，春十三娘就严重告诫了小姐姐们，让她们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免得让娄方难做！这句话在到达之前，传达到了前舞法天女的每一个人。

好在，李南，南雀和药娘还在，整个见面过程中虽然多了几分拘谨和隔阂，依然十分欢乐，南雀甚至开心得落下泪来。

不过李南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看着那帮小姐姐学着唐人喊自己李郎君的时候，李南有种成年的迅哥儿看到闰土叫自己老爷的情景。

哎.........李南长叹一声。

当年路上，他有多么想让这帮小姐姐统一称呼自己为李郎君，现在就有多不想看到她们学着唐人一样，整齐划一的行礼，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

李南随即亲热地喊出他每一个记得的名字，并且让她们叫自己李南。

经历过最初的不适和尴尬之后，特别是太平公主回房之后，这帮小姐姐望了春十三娘一眼，后者看着李南真诚的样子轻轻点头。

于是“娄方”“李南”“团长”之类的称呼才重新回来了，李南、药娘、南雀都喜不自胜。

经历过第一天初见面的紧张和欢喜后，就在第二天，李南在后院的空地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来款待远方的友人。

“李南........”“李青宁，嘻嘻嘻!”除了李南这个名字以外，李青宁的名字也被反复念叨，显然这帮小姐姐对于药娘和李南的血脉，又是女子的李青宁很是喜欢，看着抱着她的药娘，她们纷纷解下身上的金饰放到她的摇篮前，看着小小的人儿咯咯直笑。

不仅如此，好不容易放纵一回的小姐姐们，在白天的时候，还纷纷钻出山林中，按照女蛮国的风俗，采了各种香花编制成花环，将猎到的一头老虎的心头血抹在李青宁的额头上，将虎牙制成了一个风格粗犷诡异的饰品。

据说野兽的血可以驱赶恶灵和疾病，老虎牙齿制成的饰品可以让的女子以后长得跟老虎一样强悍和凶恶。

很显然，母老虎这个词在女蛮国的辞典里，其实是个褒义词。

她们还是如此纯真，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她们的老朋友，努力让其他人不要看轻了她们去，不给李南丢脸，就如同当年她们用价值连城的明珠跟李南换盐一样。

看到这个情况，李南莫名有些心痛，于是他更加热情和小心翼翼起来，只留了一个萧宁氏在一旁伺候，甚至他都没喊飞飞，弥彦和李玄玄，虽然后者好奇这群生活在女子为尊国家里的“人”的。

在李南的刻意下，随着大量的酒被消耗，整个宴会才开始变得“熟悉”起来。

“李南，汝是大人物也！”熊熊燃烧的的篝火，在名为诸鱼的小姐姐脸上留下了明灭的光焰，这位已经饮了不少酒的前舞法天女，笑嘻嘻地走过来，带着几分怯怯地样子，对李南伸出了手。

“大人物甚子，吾永远是汝等李南，南音女团娄方！”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的手，李南毫不避讳地拉着诸鱼的手，发觉她掌心虽然柔嫩，但是手指尖满是老茧。

显然，李南这个行为让她们很高兴，立刻引起了一阵欢呼。

刀耕火种，筚路蓝缕，看来她们的日子也不轻松啊........被诸鱼一把拉到场中的李南开心地拉起了周围人的手，兴奋地高呼着赛罗赛罗嘿，如果当日一样，大家一起拉着手踏着步，围着篝火跳舞。

这么一想，那些对唐人来说都有些贵重的东西，对于她们来说，怕是拿出来也不容易吧.........

看着因为自己的加入，小姐姐们立刻发出了呼声，不少小姐姐还把手放在嘴里吹出了李南怎么都学不会的流氓哨，李南哈哈大笑！

一切都回来了啊，哈哈哈。昏暗的夜色中，李南和小姐姐们的笑声直直传入天穹。

笑声传到后院的房间里，侍女通过窗口，看着在一群女子中间，放浪形骸眉飞色舞的李南，虽然没有看到身后太平的脸色，但是她只觉得房间内的气压都低了不少。

“窗外风大，要不奴婢关上窗，以防贵人受凉？”侍女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唤吾大娘子！”太平公主的声音有些不爽。

“诺，大娘子！”太平公主有些恼怒的言语，吓得侍女立刻跪下且瑟瑟发抖。

春十三娘她们到来，昨天李南引荐了她们，彼此互相介绍并且作为女主人之一接待了她们之后，今天的夜宴太平公主就没有参加。

看着窗外的李南、南雀还有药娘都在，欢乐的声音传到了自己的房间，太平公主面上露出微妙的笑容。

让她露出如此笑容且觉得颇为有趣的，是钱隆传来的消息。

这位原来的镇国卫军师，自从当上了李南的副手之后，最近传来的消息，措辞相当有趣！

怎么说呢，从李南立生祠，万民书这一系列操作开始，他消息的里面的措辞不再是冰冷的事实的描述，稍微带了一些感情色彩。

“郎君此两策颇具奇效，虽有自污之嫌，实乃天下奇士，奇人奇行！”这种类似评价的话语，在他以往的情报里是看不到的，就差直接说这个法子实在太下作太不要脸了。

似乎他已经尽力想办法，来向太平公主表明如此丢人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主意，但是他又不好违背为人谋士的职业道德，尽量想替李南圆回来。

一仆二主，简直难当也.......李南休沐回山后，钱隆悄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满脸通红，只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碰上这么一对“主人”，钱隆只觉得心里苦。

而关于小姐姐们到来的情报，钱隆传来的消息只有十九个字，“初七，郎君故人至，乃日本缘之宫巫祭，郎君大喜！”似乎他尽量小心翼翼措辞，不想得罪另外一方。

“倒是忠心。”太平公主看着这张滴了墨点的消息，很容易想象出钱隆在写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如何纠结和恐慌，连墨点滴在纸上都没有发觉。

“无浪儿.......”看着窗外哈哈大笑的李南正怪模怪样地跳着舞蹈，很清楚自己的郎君是行事如何之“奇”的太平公主啐了一口，只觉得心头有股莫名的郁闷。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敲打一下“刻意隐瞒”的钱隆，但是自己郎君做出来的事儿吧，确实让人没法说。

看着那个无浪儿哈哈大笑，跟那帮蛮夷一样怪模怪样的舞蹈，一手羊腿一手酒坛实在不成样子，有心生气地太平公主内心也颇为微妙。

没办法，谁让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狠心贼呢？而且自己还有事情瞒着他，想起修罗回来后详细描述地对话，太平公主也有些心虚。

虽然看着这帮女子与郎君如此亲近，她本能的不爽，但是面对自己那位“狠心贼，无浪儿”不去参加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所以，今天早上当春十三娘想要“求见”她的时候，她冷冷地拒绝了。

本以为李南会跑过来问她情况，可惜李南也没有来，太平公主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瞒着他的某些“事情”不高兴呢。

但是那等事........妾实在不想让郎君知晓也.......太平公主喃喃自语。

“郎君来请娘子！”心头正在愁肠百结的薛家大娘子，就看到一名侍女过来请示，意思是李南请她一起前往篝火晚会现场，一同高乐。

“上覆郎君，娘子身体不适，不良于行。”很快，侍女忠实地传达了太平公主的话。

“额........还是不想来么？也罢，饮酒！”李南明白了这位还在闹别扭呢，于是他拼命按住想要上去喝酒跳舞的南雀，一边让侍女拿些新鲜果子送回去。

“汝不可饮酒，饮些酸酪浆水即可！”正在李南一边呵斥南雀一边吩咐侍女期间，他的腰间被南雀狠狠一拧，疼得李南龇牙咧嘴，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正当李南被众人取笑有些讪讪的时候，又有侍女跑了过来，告诉李南说娘子请郎君过去。

“吾去去就来，今夜吾等不醉不归，呼拉拉空！”李南学着女蛮国的欢呼的语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往太平公主的小院走去。

“呼啦啦空！”所有人都高喊了起来，包括药娘也脸色酡红的地轻声喊着，看样子也极为开心。

“药娘，看好南雀，切莫让她饮酒！”刚走了两步，李南就回头对药娘说，气得刚刚想把手伸向酒坛的南雀对着他呸了一声，然后做着鬼脸。

回头看到药娘，南雀脸上马上浮现出了讨好的笑容，而且对着李南比出你给我等着的手势。

“呵呵，年轻的南雀哟，你还是小看了夫君我被称为娄方的智慧啊，你觉得我会跟你单独相处不带着药娘？有她在，倒霉的是你啊........”心情大好的李南一边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一边走向了太平公主府的小院。

“娘子可是有些着恼?”看着小院的门越来越近，冷风一吹，李南的酒醒了不少，赶紧向侍女打听情报。

“奴婢不知，还请郎君进屋一观。”侍女依然是完美的礼仪和近乎官方的回答，让李南有些腿软。

好吧，死就死了，深知作为孕妇，特别是高龄孕妇的太平公主，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但是怎么办呢？

自己作的死，就得自己挨。

“兔兔？？”李南亲热地喊着太平公主的昵称，悄悄走进了她的房门。

随即，房门就被关上了。

半个时辰后，李南终于回到了热火朝天的歌舞现场，此时月上中天，萧宁氏又给上了一轮吃食，喝多了的众人，越发放浪形骸。

走路姿势都有些古怪的李南见状，大叫不好就要往春十三娘身边跑，结果被南雀一把抓住，硬生生地拖到了她的身旁。

糟糕，天色太晚了，药娘已经回房睡去，这只南雀没有了紧箍咒！！看着南雀脸上“阴险”的笑容，才被拧得浑身青紫，手臂上还有牙印的李南，大呼药娘救我。

然而一切都晚了，就在众家姐妹的哈哈大笑中，南雀饶有兴味地表演了一把训夫记，得意洋洋地说这男人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

你给我等着，见到只剩李南这个“自己人”，越来越端庄大气的药娘离开之后，这帮小姐姐更加放浪形骸，笑嘻嘻地围上来，各种揩油和开车，李南左躲右闪的狼狈之状，让她们哈哈大笑。

闹了快三刻钟之后，此时正好子时，在春十三娘的带动下，小姐姐们齐齐望着女蛮国的方向，轻轻地唱起了家乡的小调，不少小姐姐甚至眼圈都红了。

真好矣.........看着小姐姐们终于恢复了跟自己丝毫不见外的样子，唱完歌后笑嘻嘻地问李南哪里有小河，她们想要跟娄方一起月下沐浴的时候，李南发出了如是感叹。

一句真好矣，让所有人都有些感动。

至于李南他感动么？不，他一点都不敢动，面对着热情地就要把自己往河里拖的小姐姐，他只能灿灿地说我是南雀的人啦，你们去洗吧，南雀怀孕了沾不得凉水，她就不参加这个集体庆祝活动了。

于是小姐姐们也不见外，站起身来，寻了庄内那条河流的一个水流聚集处，纷纷毫不避讳的脱了个精光，扑通扑通的跳了下去，彼此嘻嘻地笑着。

不少胆大热情地，纷纷发出娄方你给我等着，下个月圆之夜我就来抢你的宣言，被南雀毫不客气地用土话给顶了回去。

偌大的篝火晚会中，现在就剩下依偎着李南的南雀，还有春十三娘没有走了。

“李郎君果然风采依旧.......”看着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洗澡的小姐姐们的穿越客，春十三娘脸上有些动容。

“呵呵呵，饮胜！”隔着篝火，李南对着春十三娘遥遥举杯。

“饮胜——”春十三娘将其一饮而尽，眼里倒映着的，满是当年漫天星与月。

“夜深也，南雀渴睡，南便不再叨扰，客房依然收拾停当，十三娘子若有所需，吩咐仆人即可。”看着作为孕妇的南雀已经迷瞪着眼，头一歪一歪地竭力不让自己睡去了，李南笑嘻嘻地把她抱起，径直往后院走去。

“明日一早，还请春十三娘与南一道，见一见那南太平商贸股东！”李南回过头来，笑嘻嘻地示意太平公主小院的方向。

“一切便依娄方安排。”春十三娘对着李南盈盈一礼，笑着答应了。

这个场景和对话，一如他们当年决定转道蜀中的那夜一样。

第311章 礼尚往来 今天春十三娘来到南音庄园的第五天，也是春十三娘与太平公主的第三次见面，一大早她已经等候在她的小院外。

本来在两天前李南就让她跟他一起去见太平公主，但是春十三娘不肯。

三日为“拜”，二日为“请”，一日为“唐突”，如果当日要求见面的话，那就为失礼了。

显然，在“礼”之一道，穿越客还要跟这位“蛮夷”多学学。

三在古代是个很具有代表意义的数字，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三尔竭，三请而三让之.......三这个带着魔力的数字似乎是所有人类文明耐心的最后极限。

所以对于这次意义重大的见面，春十三娘提前三天送上了礼物和拜帖，也收到了对方的回帖。

虽然这一套在李南眼里有些多余，但是春十三娘对于太平公主上次跟自己拒绝见面的事情，似乎比李南还要认为理所当然。

第一次，太平公主是以李南妻子，家里女主人的身份出现，作为家主的友人，身为女主人的她当然要热情招待。

第二次，太平公主是以镇国公主的身份出现，作为大唐的镇国公主，面对下邦蛮夷使团人员的求见，当然是要拒绝，不管是出于礼貌上还是出于本身的权势心意，她都有足够的理由。

第三次，她是以南太平洋商贸女主人的身份见想要加入的“股东”，作为合作伙伴和东家，她自然要收下一份重重的礼物后留下拜帖，约定三日后见面。

为此，李南不得不十分“不情愿”地放下了县里的工作，陪着他们在南音山庄多呆了几天。

“礼法一道，郎君日后怕是要多学尔，免得尚不如蛮夷女子！”当时，太平公主躺在李南的怀里，享受着丈夫特有的孕妇按摩加投喂套餐，神态亲昵。

“是是是！”揉得手酸的李南抬头看了看太平公主一眼，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腰间熟悉的剧痛传来，太平公主眼睛笑得弯弯地，仿佛偷到鸡的狐狸。

这个女狐狸精！李南长叹一声，继续揉腿。

是的，他跟太平公主“冷战”结束了，虽然后者不认为是冷战，反而当做一个夫妻之间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作为一个成熟的穿越客，李南才不会像琼瑶阿姨笔下的那些痴男怨女一般，在心中想着既然她不愿意告诉我，一定有原因，我作为一个爱她的男人，就应该包容她的一切。

因为他知道，看似这种“小事”，就如同扎入胸口的牛毛小刺一般，随着时间的发酵，会变得越来越挥之不去而且隐隐作痛，最后成为心头大患！

那些因为“小误会”造成“大遗憾”的八点档苦情剧他还没有看够么！

“郎君如此小气也.......”很显然，太平公主一语道破了吊丝穿越客心里藏不住事的事实，有些没有好气地埋怨道。

调笑是调笑，但是看着自己郎君接着质问自己为什么不马上见春十三娘的档口，过来问自己前些日的“某些小事”，太平公主嘴上没好气，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不怕你小气，就怕你“不关心”，陷入爱情当中的男女，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分明自己瞒着他做了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但是他知道了如果不问，心头还是有些失落。

“故人来访，妾让修罗送之.......”太平公主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心里还是惴惴的。

听到这个“送”字，问过修罗当日行径的李南不仅有些生气。

因为他俩都知道，这个送，怕不仅仅是“送别”那么简单！

不是，说好了你以后不乱杀人吗？你都怀着孩子，不怕损阴功？？李南很“生气”地训斥了她，后者越听脸色越舒展，轻轻地赔了个不是之后，这件事也就过了。

至于她“送”的是谁，知道太平公主某些不堪过往的李南表示不想问，他也知道这才是对方瞒着他的重要原因，害怕他想起她某些荒唐不堪的岁月和嫁过两次人，手里罪恶和鲜血无数的事实。

李南只要确定，她没有杀石主事就够了，听到对方言之凿凿地说没有后，他也十分确信这一点。

毕竟一个愿意为了放弃一切权势，跟你一起“伪造”一位皇子准备“窃国”的女人，自己如果不相信她，还能相信谁呢？

于是这件事，就在对方故意装作哎哟哎哟，宝宝又在踢我，你个狠心贼欺负我们娘俩，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埋怨声中过了，两人和好如初。

李南也趁机在山庄里玩了个爽，撸了撸多日未见的熊猫，发觉手感更好了，又在李玄玄我谢谢你啊先生的眼神中，给五庄观的几位学生留下了堪称繁重的作业，最后又亲自下厨，举办了一场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后，终于等到了南太平洋商贸大股东见面的日子！

“娘子与郎君有请十三娘子！”作为今天的主人，李南不得不一大早跑出南雀的被窝，又钻进他“兔兔”的被窝，来到小院等着“客人”拜见。

随着这一声请十三娘子，侍女送回了春十三娘之前送来的拜帖，也送达了太平公主的回礼，春十三娘接过拜帖，也送还了三天前受到的回帖。

这也是唐人礼节的一部分，拜访者提前送上拜帖和礼物，主人回赠回帖，等到正式拜访时收回拜帖，送还回帖表示礼成，送上回礼表示主人的看重，让客人喜滋滋地带回家。

至于回赠的礼物，送礼这门学问在种花家，从古到今都是一项艰难深奥且细微的学问，此时根据双方地位辈分高低，拜访的性质而不同，一丝一毫都代表着不同意义，

太平公主的回礼显然符合她的身份，礼物贵重且比对方送来的礼物稍微贵重那么一些，代表着她上位者和主家的身份，全是天南海北的名贵之物，还有不少宫中御用之物，回礼之重，让春十三娘脸上多了些笑模样。

当然，春十三娘不是贪财，而是看到回礼的礼物大多都是大唐丝绸，瓷器，书籍和铜器的等物，于她之前送的日本特产，刀剑，风干鲸鱼肉，明珠和白银相呼应，表明了她的认可态度。

因为这些“礼物”，俱都是他们两家的各自的“拳头贸易品”，代表着这位南太平洋女话事人对于她股东身份的认可！

要不说送礼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呢，这不，双方还没有见面，对于事情的态度彼此都有些了然了。

于是随着盛装的春十三娘进屋，太平公主也微微点头起来。

今日春十三娘虽然穿着唐装，但是发型可是女蛮国的发型，代表着她归化“唐人”和蛮夷女头子的身份进行贸易，她先行唐礼又行自己国家的礼节，表示她隐隐以唐人意见为主，低人一等的姿态。

于是太平公主脸色微微带着倨傲，但是语气十分亲切地跟她进行交谈，也是通常唐人看待“蛮夷”合作者的态度。

虽然李南有些不满意，但是实际上双方都十分满意，彼此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人都来了，谈吧！

于是，一场标准的唐代商业谈判就这么开始了。

说是商业谈判，但是李南全程近乎懵逼，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吊丝了，不知道原来真正的高端谈判是这样？

因为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谈起声音的事情，而是天南海北的谈起风月，盛赞对方的容貌之美，衣着之华丽，甚至两人还作诗应和。

如果不是李南知道这次商业谈判的内容，还以为她们是在开诗会！

果然电视里那些“大人物”谈判都是不谈正事的，都是今天天气哈哈哈，李老你最近气色又好了之类的。

李南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锱铢必较”的谈判，怕不是有些不入流和太无耻了些。

事实上，还真是。

在这几天李南和春十三娘也没有闲着，两人一起商讨了合作的条件，为了某些“分成”差点争了起来。

真正的谈判，都是在谈判桌下，想起这几天跟春十三娘的“争执”，李南面色古怪。

他俩争的不是彼此的利益，而是一个要多给，一个不要反而让利，就像是后世两兄弟吃饭结账的时候互相争着买单一样。

事实上，这才是古代商人的“某些”常态，比起一些利益，他们更看重长期的关系的结合，还有跟对方背后政治势力的结合。

而且处于士农工商最底层的商人地位很低，那些富有的大商人们有了钱之后，也想学着贵人做派，试钱为阿堵物，模仿着士族耻于言利的做派。

当然，这仅仅限于他们关系好，而且彼此都想着对方好，如果是民间小商人或者两位存在竞争的商界死敌，那都是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

讲道理嘛，一个是日本北方的“海外女王”，一个是大唐的半个“女王”，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为了些“小钱”争得面红耳赤，岂不是跟某些不知礼的“天下奇士”，朝堂中人人咒骂的“狗奸贼”一样了？

想到这里，看着这个诡异而和谐的场面，穿越客有些脸红。

自己是不是有些贪财了?想起了自己作为菊下楼东家，曾经跟长安同行谈判，对方个个面露古怪笑容的场景，李南觉得他们可能心里在笑自己...........

不管了，看着两位自己生命中都比较重要的女人言笑晏晏，李南呆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喝着茶水，吃着果子，没心没肺没“礼貌”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某个侍女嘴角微微抽搐。

“咳咳........”看到自己眼光几次示意的都不起作用，太平公主轻轻咳了好几声，示意谈判结束作为主人该总结发言顺便送客了，但是李南吃得开心，气得太平公主微微皱眉。

“今日之会，方知天朝公主风姿，冠绝天下也，妾不甚荣幸，妾尚有要事，还乞告退！”好在春十三娘这位“老朋友”知道李南脾气的，于是她赶紧起身告辞。

这个动作让太平公主差点绷不住了，俏脸一红，这个主人家不发话让客人先说告辞，怕不是大大失礼啊，看着一旁还没有意识到的李南，她于是不得不“越殂代疱”了。

“十三娘子何须如此着急，今日只会，妾与郎君莫不荣幸，还请暂留，舍下依然备下酒宴，终了席去！”

本想说是呀是呀，今天我还亲自下厨了呢的穿越客看着太平公主的眼神，终究没敢开口，还是侍女悄悄在旁边说郎君该送客矣，李南才站起来说了一番今日之会，天作之合，吾等欢喜无地，还请舍下用饭的场面话，总算没有让事情变得太糟。

然后春十三娘固辞，李南又留，她又辞，第三次太平公主跟着李南一起挽留后，她十分抱歉地说真的有要事要走的时候，这场“礼貌”会谈才结束。

于是皆大欢喜，因为是女客，李南没送，太平公主亲自送到房门外，两人挽着手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彼此笑颜如花，好似多年好姐妹一般，这才将其送走！

刚刚送走春十三娘，就有一位穿着唐人服饰的女蛮国小姐姐来了，送来了合约，太平公主看都没看，直接让侍女抄写后用印，盖上了南太平洋商贸的公章和自己的私章，前者还是李南一定要刻的。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一个小时后，正跟春十三娘显摆自己今日烤鱼用的是传统“南音山庄”手艺又创新加入了腌渍酸萝卜的李南，心里有些腹诽。

刚刚离开还说不一起吃饭的春十三娘，此刻又回来了，跟着南雀，药娘和太平公主一起吃饭，好像刚刚的画面是一场幻觉一般。

当然，李南只是这么想，没敢说出来，刚刚春十三娘走后还被抱怨没个家主样子的李南，看着身旁笑靥如花的太平公主，还有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分外的——不敢动！

“礼尚往来也，郎君也要学些圣人教诲。”仿佛看穿了穿越客想法的太平公主，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着，“郎君如此没模样，日后切莫带坏吾孩儿！”

好吧，好吧，你怀孕你最大，李南笑呵呵地招呼着众人吃酒，一边盯着刚刚端上的大鱼，只觉得食指大动。

今天这个烤鱼是他苦心研究好久的，加了很多蔬菜，油也很少，适合孕妇和坐月子的产妇吃！而且小姐姐们也要回长安跟使团做“准备”，自己明天也要回去上班了。

所以三位都被他叫了来，算是临别践行。

“真香——我的手艺恐怖如斯！”酸香可口的鱼肉让李南不由得得意地叉会儿腰，结果这个失礼的动作又让他腰间一疼，看着身旁的太平公主，李南苦笑的脸色逗得众人面露忍俊不禁之色。

“都乃一家人，何必拘礼，今日无长无少，无贵无贱，众人一起高乐！”李南又发出了他的“不拘礼”宣言，众皆大笑，口称无浪儿，好娄方，南雀家的，场面一时很是融洽。

正当李南得意洋洋顾盼自雄，一口鱼肉一口酒正开心的时候，修罗突然在他旁边的耳语，让他浑身一愣。

“春十三娘，汝可送一份大礼于南啊。”李南苦笑着看着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神色有异，李南摆摆手不说话，表示不干你事，我还要谢谢你呢，于是春十三娘便不再问，大家一起开心吃喝。

人群中，吃喝的李南有些心思不属，反复回荡着修罗说的那句话。

“石主事之伤，乃是上好倭刀所制！！”

真是礼尚往来呀，自己前脚送了国书这个大礼，春十三娘后脚送来的日本刀剑，就让自己心里那桩糊涂案有了线索。

这是从“荒野盗匪杀人事件”变成了“震惊，疑似日本使团杀人事件？”李南看着修罗腰间新得的那把倭刀，只觉得世事之巧，莫过如此。

但愿不是你，我也不想是你啊，春十三娘.........看着进退有据，好似唐人士女一样的春十三娘，李南心头百感交集。

喝醉了，才醒 老失傻逼了，今天应酬喝醉了。明天补上……

第312章 失败的南太钱庄 “使团中擅长刀术之人？？”渭南县衙的后院，春十三娘看着的李南，一脸的狐疑。

“正是！日前礼部主事死于渭南县内，想必十三娘子已然知晓，吾苦寻真凶不得，昨日府中剑客得春十三娘所赠倭刀，方才察觉是那伤口，乃是倭人刀术所为！”李南看着春十三娘，目光炯炯。

不是女团的小姐姐们干的，李南的很确定。

一来证人证词指明了是个男人，面容丑陋可怖，而来小姐姐们的所用，俱是轻薄双刀，比一般的大唐腰刀都要略短。

虽然很有可能是春十三娘的指示某个人做的，但是李南也觉得不太可能？

原因很简单，动机呢？？

李南可不相信自己唯一算是真心实意帮助自己一路走来，得知自己秘密的盟友会搞出这么一出，而昨天他回去让南雀帮着打听她们这几日的行踪，南雀也回来说那几天她们并没有出过长安城。

或许春十三娘知道点什么？或许就是日本使团的某个武士受到他的“政敌”的指示，借刀杀人，想要致自己和新生渭南县于险地？

李南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南雀一句话解开了李南的疑惑。

“李南何不问萨卡胡？？”当时南雀瞪着她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很是不解李南为什么不直接问。

对啊，比起唐人来说，目前跟自己有着相同利益的春十三娘们明显不会害自己，而且一路走来，李南很清楚这帮小姐姐除了三观跟大唐人迥异，但是内心还是没有什么弯弯绕。

自己真是在长安这个泥潭待久了，凡事都往复杂了想！李南轻轻摇头，只觉得自己有些蠢了。

于是，就在春十三娘拜别南音山庄一行人之后，跟着她们一起返回渭南县的李南刚刚回到县衙，就直接请春十三娘过来叙话。

“使团中护卫不少，据是精通倭人刀术者，也俱是使用那倭人长刀，李郎君且安心，妾回长安之后，帮郎君暗察此事！”春十三娘脸色凝重，面露回忆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南雀说的是对的，李南不由得庆幸起来。

春十三娘甚至都没有问凶手不是抓到了吗这个蠢问题，而是直接回忆思考起来。

“吾庄内那位剑客乃是大唐第三，不，第二剑客，据他所言，行凶者刀术极高，不亚于其，此人身材矮小，臂力极大，面容丑陋，电光火石间将石主事一刀枭首便飘然而去，其仆甚至并未看清他面容！如此之人，想必在日本，必然乃是少数！”

“可是那修罗所言？”春十三娘眼睛里露出精光，想起了山庄里见到那位沉默寡言给她带来不少压力的汉子。

显然，春十三娘也不是一般之辈，她在长安也有自己的情报眼线。

“正是！”李南轻轻点头。

“事不宜迟，妾立马赶回长安安排诸般事宜，并暗中查访使团之人，看是否有日本高手混入！”对于李南，春十三娘显然没有那么多虚礼，立刻微微一福，站起来就要走！

“此乃吾之信物，可前往菊下楼，寻那东主杜娘子出示此物便是。”李南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憨态可掬的熊猫，直接递给了春十三娘。

“长安太平秘卫并一切消息，十三娘子持此玉皆可调用，若需朝中官员相助或信息传递，亦可通过菊下楼，此事便拜托十三娘子也........”对于春十三娘，李南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将自己手中仅次于最高级的食铁兽玉都交给了他。

“定不负石安所托！”春十三娘接过玉佩，看着李南，神情坚毅。

“不过区区小事，十三娘子也切莫挂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与吾等大局为上，若能查出自然更好，若查不出，亦无大碍！”李南看着春十三娘，神情略显轻松。

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政治动物，李南已经学会了真相有时候其实不那么重要，最重要是结果这个道理。

“妾自省得。”春十三娘和李南相视一笑，像极了当日在蜀地。

李南亲自将春十三娘送到后门，看着她们一行人渐渐远去，不仅有些感叹。

“这一别，不知道又是多久了啊。”

李南有些意兴阑珊，此时看到神情有些古怪的钱隆站在身后不远处对着自己行礼，于是笑着回他。

“事情可办妥？”

“回郎君令，吾已然将郎君那批宝物送入南平钱庄府库，共计六千三百贯。”

“六千三百贯么......”虽然看着钱隆一脸古怪，但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李南面色有些阴沉。

虽然穿越客知道，钱隆的意思是这南平钱庄不是你之物？怎么你假模假式地还将她们送来的珍宝送过去换钱？？

但是李南感叹的，则是这钱太少了以及南太钱庄的失败。

李南也知道，这六千三百贯的估价，已经南太钱庄是李南送去的财宝的最高估价了，甚至还要高出不少，这要放在长安，起码少百分之五十。同时，这也是一笔普通长安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了。

但是对于百废待兴的渭南县来说，这笔钱还是太少了。

而且南太钱庄目前这个态势，很不对头！！

李南看着一脸不安觉得是不是估“少了”的钱隆，直叹连他都如此，想要发展出银行的雏形，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真不知道前辈们是怎么一开银行就大为成功的。”一盏茶之后，穿越客苦恼地坐在椅子上，让钱隆将那笔钱放入自己的私库。

哪怕在钱隆看来，那些钱既然进来，那就别想出去了，就是南平钱庄幕后东家李南的私产！

想到这位古怪的郎君竟然假模假式地“走正规流程”换钱，不仅要了存单凭证，而且这笔钱还放在新开设的，名为春十三娘的户头下，钱隆觉得，这简直有些脱了裤子放屁的嫌疑。

“郎君好名也.......”想起这位上任就搞了天一阁的行为，还有长安隐隐流传的狗奸贼李南的绰号，钱隆突然觉得这位毒士也不是没有明显弱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沽名买直。

讲道理，谁被人这样骂和嘲笑不知礼，都会想办法挽回名誉的好吧。

不过事实上，李南还真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此时难以改变的社会风气。

这也是古代阶级压迫下形成的畸形思维，没办法，谁让此时贵人权势惊人，小民无法反抗呢？李南恨恨地灌了一口茶，开始反思起来。

许多人，包括钱隆在内，他们到现在还认为南太钱庄不过是李郎君敛财的骗局，随时可以仗着权势卷款跑路，对于钱庄充满了浓厚的不信任。

讲道理，钱都进了贵人府库，你不会真的想要回来吧？不会吧，不会吧。就连跟南太物流合作的商人，大宗交易都很少用到南平钱庄的异地存取手段。

钱财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放心，这是大唐上至皇帝下至贫民的统一认知。

这.........铜钱进了贵人府库，谁知道能不能取出来？？

跟南太物流有合作的“商人”和“百姓”们，甚至把“小额存款”当做“保护费”和行贿的手段！

每次行商和交割成功后，不少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存上一笔钱再也不来取，有些“伶俐人”存完钱后还会当面撕毁存单，甚至还形成了惯例。

“这世道，越发艰辛也......”不少“储户”，很少没有在暗地里大骂某个狗奸贼端得奸猾贪婪的，感叹现在贵人索贿手段越来越高明。

这样就导致南平钱庄的“呆账”越来越多，不过全是没人认领的。

能够正常使用存取业务的，基本上就只剩皇家和太平秘卫内部的人，毕竟他们一个是地位崇高，一个是内部员工不是。

哎........开办银行不易，穿越客叹气。想起明显走歪了路的，发展迟缓的南平钱庄，李南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了。

第313章 越来越被认可的外号 南平钱庄唯一让李南欣慰的点，就是利率够低，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贷款”，而且也勉强发挥了异地存取大额交割的职能。

虽然他也知道，就是最让他欣慰的“小额贷款”业务，也是走歪了的。老实巴交的小民看着南太钱庄明亮大气的大堂，还有衣着干净整洁的钱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敢进来！

使用这项业务最多的，竟然是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混不吝的地痞流氓们——他们敏锐地发觉了南太钱庄的低息，贷款出来后，转头就向贫民们发放高利贷。

“那南太钱庄亦是汝等田舍汉好去也，怕不是将汝等连皮带骨吞吃干净，还是吾等乡亲桑梓牢靠.......”

不少“中间商”就是这么恐吓平民的，贫民们看着熟悉的利率，也觉得很是放心，于是他们接过钱，千恩万谢的走了，路过南太钱庄门口的时候还会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不敢乱砍，胆子大的，还会暗地里啐上一口。

“这.......”李南也知道里面出了问题，他曾经要求工作人员加大宣传力度，并且引入了业务考核指标。

然而，在这个不讲道理的时代，原本就是封建贵族走狗和打手出身的太平秘卫们，有一种把任何命令都曲解的手段，也有习惯性动用权力的基本操作。

看着一脸小心翼翼心惊胆战陪着笑脸过来“贷款”的平民，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消失在街头的“游侠”们，李南也知道他们动用了一些“手段”。

“南太钱庄其实在拿钱买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传言就流传开来了，无论李南怎么让人在街头造谣，不，宣导，反而更加没人相信了。

所以李南只能下令，除了太过分了的，暂时不要处理那些“中间商”，至少他们的存在，会让人知道这里有低息贷款，随着时间的流逝，相信钱庄的好处终于会被大众所知晓。

“这就跟很多app一上来就被人薅羊毛，不得不烧钱一样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穿越客叹了口气，直叹创业艰难。

李南也知道这些传言出自于那些受损的地主阶级，但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贫民们虽然被地主欺压，但是由于大多没有文化，他们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信服他们的看法的。

祥林嫂虽然过得极苦，还不是很信服听了地主们的那一套舆论，坚信“捐了门槛”才是解脱么？

哪怕为此她花了她多年来从牙缝里省出的血汗钱。

越宣传越不信，显然南太钱庄有些用力过猛，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

吊诡的是，在这个上位者可以不讲道理的年代，关于南平钱庄拿钱买命的诡异言论，虽然世家和地主们也知道是骗人的，但是传着传着，连他们都信了！不少跟南太物流合作的“小世家”，也会定时存入一笔款项，作为“保命钱”！

天底下哪会有如此低息之贷，其中定然有诈！！这是知道南太钱庄的利息后，所有人的统一看法。

由此可见，此时贵人的形象在大唐人民眼中究竟有多么糟糕。

虽然开银行极为赚钱，但是不是这个赚法啊，还不够！！有一次，李南在南平钱庄高层会议上愤怒地提到。

吓得几位高层马上跪地请罪，口称说本地贫瘠，吾等无用，只有这么多了。不知郎君要多少，吾等回去一定刮地三尺，要不，找个由头灭掉一些土财主和小世家？

“维持原状便好........”看着这帮丝毫不能理解货币只要流通才有意义的“高层”，李南显然有些无力，当即让他们下去了。

讲道理，南平钱庄的钱虽然多，但是比起李南估算中的银行正常运营后得到的利润，放大到整个天下，还是很少的。

这样的搞法，李南觉得甚至有种杀鸡取卵买椟还珠的意味。

任何发展都会遇到问题，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穿越客又不讲礼法的猛灌了一口茶，看着过来请示的钱隆嘴角微微抽搐。

“启禀县尊，本县富户与世家皆已带到。”钱隆看着脸色不虞的县尊，小心翼翼地说。

“更衣，请他们到花厅叙话！”李南随即换上了官袍，准备去见一见原本渭南县的“土皇帝”们。

这不是要修路么，手里没钱的李南又不想在入冬的时候发动徭役，搞得天怒人怨，就想到了他们手里的奴仆，准备跟他们商量一下，用一个低一点的价格，雇佣他们家里的奴仆帮着修路。

“县尊爱民如子，吾等幸甚，老朽忝为县中三老，但家中并无多少奴仆，便是耕种亦是吾子亲为，实在爱莫能助，老朽愿捐足钱千贯，共襄盛举！”

一刻钟之后，听完李南的雇佣契约，赵家耆老赵感恩站了起来，满面红光地说出这番话。

“吾刘家不敢与赵家同，愿捐八百贯！”

“吕家感县尊之恩，且附骥尾，愿捐足钱500贯！”

.........不到片刻，在赵家的带头下，渭南县的“大户”们纷纷慷慨解囊，义正言辞地支持县尊新政，同时也都表示家里缺人手，实在没办法出人。

不少人还趁机作诗赞颂李南，并且表示自己回乡后就动员同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完成咱渭南新县百年大业！

停........李南摆摆手，脸上有些错愕，制止了他们回乡后名为“动员”实则摊派敛财的行为。表示诸君盛意拳拳，今日之财，已然够也，本官未曾想到诸位地方大户，家中也无多余人手，实在是本官失职。

李南也很懵逼，自己还一肚子如何跟他们谈判的，想好的方案和说法还没有用上呢，怎么对方就马上掏钱了？看那个架势，还生怕掏少了自己不满意一样？

不过人没有但是给钱，李南也表示很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哪里，哪里，县尊拳拳爱民之意，吾等铭感五内，县尊上任数日，兴文教，除盗匪，实乃民之父母也.......看到李南终于露出满意神色，在赵感恩的带头下，众人马屁不要钱的送上。

于是李南又跟他们各自客气了一会儿，众人都纷纷表示可不敢叨扰县尊，纷纷起身告辞。

“这........自己不是想要敛财啊。”当天晚上，看着统计出来的“捐款”，李南也懵逼了。

原来县尊这么容易当？说好的穿越客怒惩豪族，装逼打脸呢？连如何坑他们自己都想好了，结果竟然是这幅模样？

“西园........本县尊算是好官罢？”看着钱隆送来的数字，李南看着上面写着伍仟肆佰柒拾贯足，李南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县尊，额.........才智高绝，手段清奇，天下县令无人能出其右！”钱隆有些脸红，那句爱民如子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是么？”李南听着那句手段清奇总觉得不是味儿，但是看着低着头的钱隆，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钱已然足够，既如此，明日便去寻县中的大商户来此！”李南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渭南县道招标计划书”，觉得还是有那么几分模样。

“县尊........”便是钱隆也觉得李南的吃相有些过分难看了，真与他的外号相配。

“何事？”兴奋地李南抬起头，望着钱隆，脸上全是有问题吗的神色。

“无事，敢问县尊何事会见县内商人。”钱隆赶紧收敛表情，低着头问道。

“便明日午时过后罢。”李南提笔，开始写起了招工计划书。

“诺！”钱隆面色古怪地看了奋笔疾书的李南一样，轻轻叹了口气，倒退着出屋。

..........

“好个狗奸贼，端地贪婪无度！！”

“当心，小心隔墙有耳！”

“吾怕他怎地，此人贪婪狡诈如斯，方一上任便刮地三尺，民不聊生，吾明日便豁出命去，当堂碰死于县衙门口，看他又如何？？”

“大人（夫君）息怒......”

.......

类似的话语，当晚就在渭南县各“大家”里悄悄流传，这下，就连最为支持新任县尊的世家“自己人”，提起他时候，也会咬牙切齿地提起李南最近得到的一个名号。

狗奸贼李南！

这下，李南真正意义上在渭南县成为孤家寡人了，就连太平秘卫们也对于他的“清奇”的手段啧啧叹息。

“吾还当县令好名，呵呵，好个毒士。”看着李南传过来表示说中等商人也要一并请来的命令，钱隆还表示自己可能被某个极善于伪装的县尊骗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越来越认可县尊的新外号了。

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诨号。钱隆提笔，又在明日的“待宰”名单上添上不少名字，若有所思地感叹着。

而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穿越客还幻想着自己的创举怕是大为成功，从此让渭南县走上一种“进步”的商业模式而沾沾自喜呢。

穿越客浑然不觉，在一夜之间，自己在渭南县上层多了一个响亮的外号，然后这个外号以极快的速度往全县下层传播着。

狗奸贼李南！

开会 开会 明天回家更新 老失这两天真是遭不住了，开会开会，早上6点多起床开车一个多小时过来开会，现在才吃完饭，第二天另一个县早上九点……明天恢复更新，大家见谅

第314章 让利刃飞一会儿 “这新任县尊，端地恶毒贪婪也.......”从县衙回来的当天晚上，渭南赵家的家主，名为赵明礼的中年人，此刻立于书房，恭恭敬敬地对面前的耄耋老人说道。

“呵呵，年少得志，不免猖狂，小儿也.......咳咳。”倚靠侍女柔软的胸膛内享受着侍女按摩的赵感恩轻轻咳了几声，旁边立马就有一名侍女过来，拿过黄铜做的痰桶，供他吐痰。

吐完痰之后，立刻就有一名侍女手持温热适中的毛巾，轻轻地给他擦脸。

“咝——”赵感恩老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草儿服侍不周，还乞恕罪。”吓得那名侍女瑟瑟发抖，赶紧跪地请罪。

“拖下去，重责五十鞭！”赵明礼微微眉头一皱，立刻就有身材孔武有力的健仆如同恶狼一样将那名年仅不满十四的侍女拖了下去。

赵感恩闭着眼，沉吟着。

“草儿何在？”两盏茶之后，赵感恩闭着眼，轻轻开口道。

片刻之后，浑身血肉模糊的侍女被拖了上来，用尽全力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奴婢谢过家主不杀之恩。”她此刻从背到臀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大颗大颗地汗珠与泪水滴了下来，语气中充满恐惧。

“哎.......老朽方才倒抽凉气并非巾帕太烫，而是太舒服所至，孽子无状，倒教汝受苦，可倒是老朽不是！”赵感恩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血肉模糊的侍女，脸上充满了好玩的笑容，好似一个折磨小动物，有些恶作剧的小孩子。

“草儿（孩儿）有罪！”连同赵明礼都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对赵感恩道歉。

他是故意的，关于这一点草儿可能不知道，但是赵明礼知道。

他是在发泄自己今日的受到的“屈辱”，掩盖在他老小孩儿的趣味之下，感受着对方恶毒扭曲的眼光，就连作为长子的赵明礼，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老小孩儿不过是这名人瑞的名正言顺作恶的掩盖，因为只要这样，他无论如何张狂，外人不仅没办法治罪反而要夸他赤子之心。

寿活七十从心所欲，但是他一直都在“逾矩”！

“送下去，好生将养两日。”赵感恩苍老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

“诺”“奴婢谢恩！”草儿如蒙大赦，花了好大半天才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倒退着走了出去，留下了一路的血痕。

“两日之后，将其送入为夫房中。”看着对方一副逆来顺受，心中恐惧不得不装出笑脸的样子，赵感恩脸上浮现道貌岸然的神情。

“诺！”赵明礼这时都不敢站起来，轻轻地回应道。

这么重的鞭伤，两日是治不好的，而且两日之后，正是伤口愈合皮肤最敏感的时期，稍微一碰，远比今日更痛！

父亲年岁上来后，最喜欢这样折磨府中侍女，而且那名侍女可能活不过当晚了，赵明礼也很明白这一点。

“哎.......自己三日后再送一名侍女来罢。”赵明礼决定，回去就挑选一名“禁折腾”的侍女过来，明天一早就办！

“起身回话罢。”赵感恩又闭上了眼睛，玩弄着身后瑟瑟发抖地侍女的手。

“诺！”

“汝且试言之，这县尊究竟意欲何为？”老人看着赵明礼，带着考校的意味。

“此人依仗太平公主府势力，贪婪无度，沽名买直，明知秋收时人口紧张，反而开口向吾等讨要奴仆，其言好听，说是雇佣，怕不是用些许铜钱，直接买走吾等人口也！”赵明礼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便只如此？”老人的眼光突然锐利起来，好像带钩的弯刀一样，直直刺的赵明礼浑身发疼！

“孩儿愚钝，难道........此乃试探吾等对其态度？？所以大人才拿出千贯铜钱消灾？”被父亲这么一盯，赵明礼浑身汗出如浆，但是也不敢擦。

“呵呵！”赵感恩脸上越发慈祥，好似一位慈父一样，但是他手里长长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侍女白皙柔软的肌肤，鲜血顺着他的指甲流了出来，他开心地看着侍女不敢呼痛反而还保持笑容的样子，面容扭曲，苍老的面容浮现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孩儿不知，还请大人开示.......”赵明礼再次跪下了。

“莫道此人看似愚钝贪婪，而是好名之人，此人手段，极为了得，汝可知那长安大斗兽场，原是此人之策！”此时的赵感恩失去了白天里那副冬烘和谄媚的和蔼老者样子，整个人如同夜枭一样邪恶和狠毒，又如地下的老鬼一样阴气森森。

“汝真当那太平公主如此色令智昏，将如此大权势赠予乎？汝何曾见过太平对男宠如此？？”

“这——”想起父亲都赞叹不已的长安大斗兽场，说是非知长安大智慧大手腕之人才能想出，赵明礼实在没办法跟这位貌似男宠出身，有些虚荣，多日不曾视事，一副世家纨绔做派的县令联系起来。

“痴儿，此人并非贪婪，而是为清查吾等家中人口而来！”短短几个字，如同重锤一样击打在赵明礼身上。

竟然如此！赵明礼大惊失色，原来这位县令想要做的，就是从本地世家能出的奴仆，来推算出世家隐藏的人口！

人口和土地，是世家高居世间的根基，那位县尊无孔不入的“爪牙”已经开始悄悄清丈了渭南的田亩了，如果自己的人口被他摸清楚，自己等人不就是他手中任意捏扁揉圆的面团。

虽然世家私蓄人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明面上也是违法的，只是没人敢查罢了，真的要查起来........赵明礼冷汗涔涔。

“此人胆大如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赵明礼突然开口了。

“混账！！”赵感恩厌恶地甩开侍女的手，“自己下去领三十鞭罢！”

“诺！”赵明礼低头应承。

“大唐律平日管束不到吾等，乃是吾等再县中势大，此时太平公主府之人进入渭南，在渭南情势变也，若此人拿到证据，铁心以大唐律办吾等，以国法杀人，吾何以拒之？故此为父百般忍让，配合其行，让其早日得大功，升官自去也.........”

“孩儿愚钝，非是大人点醒，几犯下灭族之祸也.......”赵明礼终于明白过来了，心惊胆战地向自己父亲坦诚了自己准备动用朝中“关系”，给县尊造成麻烦的事情。

“汝幸亏并未行出此着，否则为父为家族计，不得不亲自杀子也......”赵感恩轻描淡写地，仿佛杀一个儿子不过是小事。

“再加二十鞭罢。”

“诺，孩儿多谢大人点醒！”赵明礼浑身颤抖，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们在渭南县能够当土皇帝，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本地官员够“弱”！

虽然本地世家的势力也很强，但是对于以前一般的“官”尚可，但是如果跟天下最大的世家敌对，对方如果铁了心为了政绩搞他们，自己则无法反抗。

要知道，对方手里可有“刀”，不仅是暴力机关手中的刀，还有大唐律这把“刀”。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行为后怕起来，面对这样一位，如果用以前的办法，地面上不配合，然后动用朝中关系逼迫其就范，怕是适得其反，彻底跟天下最大的世家对立。

世家的无情和拿人不当人，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

“此人借此清丈人口，此计一尔，上书修县中道路，才是此人绝户计。”赵感恩眼中闪动着欣赏的光芒，“若县乡之间道路相通，此人政令与势力可直达乡野，吾等危也！”

“既如此，计将安出？”赵明礼这才明白了这一套连环计的可怕，先清丈人口，再修道路，政令通达，这让他们失去了把持乡里的最大的依仗，简直就是掘他们的根！

但是对方势大，自己简直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升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赵明礼深深为难起来。

自己为了自家安全，不得不听从他的话，但是听他的话，又等于自掘坟墓，实在是大危机，想到道路直通乡里，县尊手里那些可怕的“爪牙”畅行乡间的可怕场景，赵明礼不由得呆住了。

“此人在京中便有奸贼称呼，世间只有叫错之名姓，并无叫错诨号，可见此人奸诈........”赵感恩沉吟起来，“吾等不可与之硬碰，但是亦不可不防，此人颇好声名，吾等便予他，明日便让人宣扬县尊欲修路之事........”

“孩儿知矣........”赵明礼也懂了，明面上是说宣扬县尊要修路，实际上宣传县令为了政绩，又要发动一场大的徭役了，让县中人心惶惶，民怨之下让他显得被动。

“今日其寻吾等人手不得，又欲博那名声，吾等何不成全？这县尊不欲征伐徭役而修路之美名，让其传遍渭南！”

“妙！”赵明礼不得不感叹老父就是厉害，这样一来，县令没有人手，如果强征民夫不是自己打脸，跟他“买名”的目的矛盾？

“县令要修路，今日其并未从世家中获得人手，明日必定寻找其他世家与寒门，汝吩咐下去，让众家不得出人，而且修路所需石头匠人等物，其明日必定求助与商人，让县中商人不得与之合作！”

“大人大才！”赵明礼心悦诚服，随即脸色一变“若其强征，动用手段，为之奈何？”

“呵呵，若强征，吾等让其全县皆知，明日汝便前往长安‘游历’，让吕家，刘家家主一同外出，若是其在上门来寻吾等出人出物，吾等皆不在，吾就不信，其敢前往长安拿人！”

“大人手段，远胜孩儿也.......”赵明礼心悦诚服。

“呵呵，下去罢。此人奸诈，若是吾似汝这般年纪，亦是束手无策。”赵感恩眼中闪动着自得的光芒，“吾倦也，汝下去罢.........”

“诺！”赵明礼深深一礼，自己下去领鞭子去了。

“莫忘两日后将那侍女送来！”

“谨遵大人令！”感受着父亲越发扭曲兴奋的面容，赵明礼赶忙答应。路过草儿的所住的房间的时候，他还轻轻一叹。

“可惜也，本以为自己能试试这位眼神不错侍女，没想到被老父看上，罢罢罢，这几日便让其不再做事，让人好生将养罢。”赵明礼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仁慈的主人，想起那些被父亲玩死的侍女，本想过去探望一下，展现下家主“仁慈”的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乖乖地下去挨鞭子去了。

反正那些仆人也不敢真用力打！

但是赵明礼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的“仁慈”，让自己重重地多挨了三十鞭子。

而那位恶毒的赵感恩老人不知道的是，那位在长安有着“狗奸贼”名号的县尊，在长安的某些层面，还有两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外号——

一曰“小文和”，一曰“黑簿主”！

他更不知道的是，小文和从来从来不留活口，手段酷毒得让见过天下诸般的恶毒的长安“焦大”都恐惧不已，虽然赵感恩也畏“焦大”如虎。

而且，一辈子没有出过渭南县的他，还不知道一点，那就是太平秘卫和地府的人，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汝名草儿？”一个时辰后，看着对面面露恐惧的小女孩，听完了青衣鬼飞飞汇报的李南，轻轻地问着。

草儿不说话，只是面露惊恐地看着他。

“送下去，好生将养。”李南说出了草儿几个时辰前听到的话。

“诺！”立刻就有侍女上来，将这位可怜的侍女带下去。

“飞飞！”李南轻轻地叫住把她带回来的青衣鬼。

“郎君！”看着李南的眼神，飞飞只觉得看到了当日初见时候的李南。

“很好，汝今日并未杀掉那赵家老鬼，吾心甚喜，速速查清此人一切，还有此人所有血脉，若明日赵家家主出城，生擒之！”

“诺！”飞飞轻快地答应了。

“新地府死士训练如何？”李南问起了原来到观里面的某些“孩儿”。

“已然可以杀人也.......”看着李南的样子，飞飞突然觉得快意起来。

被这么一头“妖兽”盯上，那丑恶的老鬼怕是死状极为凄惨。

“不忙，不忙。汝点起人手，速速查清此人所有隐藏子嗣，这世家最爱行那隐藏血脉之事，将其生擒，如遇抵抗，皆杀之，三日之后，除赵明礼之外，吾要见到其所有子嗣人头！”

“诺！”飞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西园，吾可是对县中世家太过宽厚也........”飞飞离去之后，李南叫来了钱隆，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县尊宅心仁厚，可恨地方世家，怙恶不悛也.......”看到李南微笑的样子，曾经见过这样微笑的钱隆心中微微一寒。

你的宽厚就是想要掘断他们的老根么？你可真是太宽厚了啊，意思是你允许他们活在世上就是宽厚了？

事实上，还真是，李南觉得，能让这些不能称为人的家伙能够呼吸，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宽厚了。

“郎君可是要除去县中世家？”显然，钱隆也不是对县里情况一无所知。“太平秘卫愿为郎君之刃！”

“不忙，不忙。”李南笑得越发和蔼，“汝命人暗察赵家不法事即可。”

“诺！”钱隆明显神色一松，原来是赵家得罪了这位，还好，还好，这位并没有灭杀渭南所有世家的念头，他有些庆幸起来。

如果太平秘卫不管不顾杀掉渭南地面所有世家，便是太平公主府也是有些棘手，不过要灭掉一个赵家，那就算小事，郎君只要吩咐一声就是，钱隆决定为了避免这位郎君杀得兴起，牵连其他人，先行准备动手。

“先不忙，汝先下去暗察吧。”李南诡异地一笑，笑得钱隆有些毛毛的。

“既然赵家乃渭南世家心中一杆大旗，吾就将其砍倒。”

“郎君大才！”虽然不知道“砍倒”的具体计划，但是那一定是自己想象不出的恶毒，想起对方赫赫声名，钱隆只好点头称是，倒退着出屋。

“砍倒一个赵家容易，但是要砍倒心里的那杆大旗确是要费几分功夫。”看着钱隆的背影，李南心中有些为难。

“那就让利刃在飞一会儿吧。”越来越觉得世家比地主阶级更加该杀的李南，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如果钱隆此时看到他的话，不得不感叹夫妻一起久了就是越来越像，这李郎君的面容做派，越来越类似自家主人了——

他的笑容，此时跟太平公主想要杀人前极为神似！

第315章 张屠户们 “不是，没了你张屠户，哥就不吃带毛猪了？？”看着面前站着的钱隆，李南低声嘟囔起来。

“郎君，何不假手南平物流？”钱隆看着这位“小文和”嘴里念叨着怪模怪样的咒文，只觉得心惊肉跳。

显然，作为以前的镇国卫三号，甚至半个二号人物，许多人一生都很难接触到的隐秘消息，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无孔不入的太平秘卫，之前对于对于这位“小文和”的了解之深，甚至比李南自己还要来得清楚。

他的来历，经历，癖好，酒量，身高，手下的势力，本身的爱好，口音，喜欢用的“手法”，甚至连他的口头禅都很清楚。

而这位毒士“念咒必收魂”的特点，这位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前任镇国卫谋士一直都很清楚。

“这赵家人与商人怕是变成亡魂之时，尚不知为何罢？”看着对方脸上“熟悉”的笑容，钱隆不禁心中微微发寒。

显然，比起资料上的那位“毒士”，这位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小文和”，给他带来的压力更大！

今天的会面是钱隆去的，因为以县尊和贵人的身份，李南亲自接见商人，那都是“惊世骇俗”的大失礼行为，派出自己的狗腿子师爷而不是仆人过去，已经足够“放下身段”了。

便是这样，钱隆还是觉得臊得慌，回来之后赶紧沐浴更衣，把自己今天穿的衣服烧了。

然后，就如钱隆和李南预计的一样，今天与商人的见面，很不顺利。

哪怕他将那份“招商计划书”念给他们听，但是他们纷纷表示自己不过一介商人，此处渭南这等偏僻之所，很难像长安大商人一样，手下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匠人，也没有这么多青砖粮食等物资，能够接下这么大的“工程”。

很显然，钱隆也不是吃干饭的，作为堂堂镇国卫的谋士，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在他示意之下，才有几名中小商人在同行杀人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越众而出，表示自己等人合力，可以“承包”下其中一小段路。

虽然承包是个新名词，但是不妨碍商人们很快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不是流民首也？？”出了县衙之后，某位大商人不屑地说。

虽然不是荒年，但是流民头在这个时代也不是很罕见——失去土地的农民没有便为奴隶或者本身就是奴隶逃出来的人，大多涌到城市，给人打短工或为生，而古人的排外让他们自动抱团，这里面会有一些伶俐或者胆大的，大家都会推举他当首领，让他出面和雇主谈判，或者代表大家去接活。

在这个统治者恨不得农民被锁在土地上不出来的时代，流民首被视为卑贱和恶毒的小人，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不安定因素，不仅容易滋生盗匪，而且还容易“拐走”自己的奴仆和佃户。

归根结底一句话，你一个贫民，不乖乖地接受我们的剥削，还想自谋生路，岂不是大大地坏了？

所以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对于流民首深恶痛绝，不少激进的，都会把他们当做流窜盗匪杀掉。

不过这些流民确实也不是那么“善良”，很多时候他们真的就化作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城里的地痞和黑道，不少人手里的血腥和罪恶，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这能怪他们么？更多的怪这个时代吧..........

本来这群人很可怜，但是无奈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却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上，在贵人的诱导下，不仅贵人们和官方不欢迎他们，就连他们的“穷兄弟”也讨厌他们。

流民会过来抢走你们的田地和工作，不少贵人家的管家都是这样对仆人和庸耕农户说的。

“汝若觉得主家苛刻，外面大量流民，一月只需些许糙黍尔........”他们的管家在克扣他们工钱的时候，大多也是这么一句话。

好吧，无论在那个时代，总有一批掌握了大量生产资料的人精通“内卷”这门手艺。

所以，哪怕是卑贱的商人们，也对于这种另类的“流民首”不感兴趣。

哪怕李南开足了铜钱。

哪怕钱隆用足了手段，也只有几个如丧考妣的小商人应承，其他县内的大商人，虽然面上十分惶恐，而且表示可以捐款，但是私下来的不屑和怒骂，都是少不了的。

其中骂的最狠的，就是名为熊若虚的大商人，作为原下邽县，现在渭南县的第一商人，他手下店铺无数，田庄也是不少，暗中有鼓动串联商人暗地里跟县令作对的意思.........

没办法，他是赵家的“门下人”，在渭南这片土地上，赵家的名字仅次于皇帝耶耶了。

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修路是个漫长的工程，需要大量的粮食和人工，但是县里的粮食捉襟见肘，原本希望用利引诱商人贩粮过来的李南，计划再次失败了。

当然，坐拥南太物流和南平钱庄的他，钱和粮食都不是问题，但是如此一来，这件事就成了他赔本赚吆喝，但太平一系的痕迹过重，那就不是李南想要的了。

他所想的，是刺激出这片土地的活力，释放出生产力来，而不是自己揠苗助长似的发展，到时候修好了路，肥了太平集团，渭南县上空又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县里修了路，收些过路费养路费不过分吧，这样渭南县衙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他也能更多的闪转腾挪。

呆呆地盯着钱隆，后者都被他盯得心虚了，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没有办好事让县尊不满.......

但愿不是，钱隆心里想着，他可是知道这位的“狠毒决绝”的，万一他迁怒之下，把自己杀了怎么办？

虽然按照主要仆死，仆不得不死的道德这无可厚非，镇国卫都是一言之下立马可以为太平公主献上生命的。

但是活得好好的，谁会想死呢？看着对面笑得越来越“可怕”的郎君，钱隆觉得毛毛的。

想要让我缺人，缺钱，缺物资是吗？真的是，好难养难劝该死的鬼啊.........想起今天早上去看那位叫做草儿的侍女的时候，对方吐露出的事情，李南就感到一阵阵杀意难忍。

便是只鳞片爪所透露出来的东西，这赵感恩就该被凌迟！

没有你张屠户，我就不吃带毛猪了？呵呵，这次——

老子不仅要“宰猪”，还要宰人！李南好整以暇地把手伸向桌子的右上角。

“来矣，来矣.........”看着那本“黑簿”被打开，钱隆也有些战战兢兢。

这笔一落下，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脑子飞速旋转的李南没有在意他的狗腿子师爷的异常，自顾自地在黑簿上写下渭南世家的名字后，随即笑了起来。

他笑得是如此温柔，跟太平公主想要杀人前一模一样。

“那帮盗匪如何？”自顾自地合上黑簿，李南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谨遵郎君吩咐，渭南境内盗匪依然剿灭一空，手中未沾血者，依然关押在大牢，对于那些供状，供认不讳，每日两餐供应，其等皆感县尊大恩。”

想起渭南县里已经增设的临时监牢，钱隆突然明白了这位县尊想要干什么，同时也为自己那句皆感县尊大恩表示欣慰起来。

自己已经做到说瞎话不脸红了，看来跟坏人学坏人，自己成长了嘛。

“很好，汝等今晚请渭南张氏，田氏，周氏之主来县衙！秘而不宣！”

“诺！”钱隆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房间。

“没有张屠户，还有李屠户嘛，世家不同意，我相信地主老财们倒是很愿意上位的嘛.........”李南想了想，觉得今晚去见一见渭南的地主们。

然而，当天晚上他就傻眼了。

“汝等就是这帮请也？”看着一个个战战兢兢，脸上带伤身上带着绑痕的渭南县的大地主们，李南头痛地看着钱隆。

“仆万死！”钱隆一副你说的“请”不就是这样意思吗的神情，还装作一副惊愕的模样，真是又当又立。

不过作为一个好的副手，他还是明白自己就是背锅位的道理，赶紧低头请罪，然后让人上了一桌好宴。

“本官手下之人粗鲁，倒教各位父老受惊，本官不甚惶恐.........”穿着官服的李南对着一干惊魂未定的地主老财们行礼。

“还乞饶命！”李南不行礼还好，这一行礼，众人都跪下了，苦苦哀求不已，各自老泪纵横，浑身发抖。

喔豁，这下连李屠户也没有了，看着跪地求饶的一干地主老财，李南就对着钱隆等人怒目而视！

但是对人怒目而视的，又何止是他。

此时，远在长安的宗府，五管家宗笑，就对着手下的一个“门下人”怒目而视。

“下邽那等狗才，也想沾仆射之光？走吾等门子，如怕不是吃酒过多也.......来人，重责三十鞭！”

于是那个收了渭南县世家好处，想要疏通关系求助仆射给新任县尊点苦头吃的“清客”，立刻就被拖了下去，狠狠地被打了三十鞭。

“一帮田舍奴，意图踏入相府，实乃狂妄至极！”宗笑看着那份拜帖在火盆里燃烧殆尽，一边让人收下了渭南赵家托人送来的礼物，一边吩咐人将他们赶出长安。

“这长安，也是那渭南那帮狗才能来也.......”自觉是“京都人”的宗笑，显然没有把渭南这帮“土皇帝”放在眼里，自顾自地拒绝了对方的“敬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今晚这个举动，他日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就在代表渭南世家的赵家长子，被那位据说可以“通天”的清客训斥得跟儿子一样，还打了他几巴掌让他滚出长安城后，他也用袖子捂着脸，消失在了五管家的大房子的门房外，狼狈地融入了长安的夜色。

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316章 决斗(一) 甲

白池他姓白，因为他家耶耶白牛也姓白，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坏就坏在他家阿娘亦姓白......

同姓不通婚这件事乃是上古祖制，这哪怕在全部姓白的白家村，都很让人觉得不齿和担心，哪怕这一村都姓白，女子一般都是白李氏，白张氏，叫白白氏似乎也不少........

根据村长白二麻子所言，白家和他那位白白氏的到来会引起洪水，虽然白池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某天黄昏他母亲给他山上种地的耶耶送饭时，怒打了村长那图谋不轨的老父，所以白家会引起洪水言论就甚嚣尘上。

村长自然德高望重，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让人赞同的，可惜那一年老天大旱，大家又借口他家引起了旱灾，所以把他们家赶走了。

那一年，白池8岁。

乙

刘旺在这一年改了名字，因为他耶耶当上了保长，他曾经不解的问自家阿耶，为什么自己要改名字，他阿耶抚摸着他的头，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告诉他，当年给他取名旺是为了纪念，意思就是把你旺字分开读就明白了。

顺便说一句，刘旺的母亲姓王。

下邽城里，刚刚当上保长的刘旺阿耶意气风发，表示咱家现在已经旺了，就不要再旺了，改个更加杰出的名字，好让老刘家越发兴盛。

于是刘旺改名叫做刘杰伦，意思是人中之杰，无与伦比之意，他阿耶告诉他，好好念书，日后去洛阳，那里有牡丹花，有腰身比他阿娘还要好看不少的水灵女子，还有个女子皇帝耶耶。

这一年神功元年，公元697年。

甲

白家人被赶出了白家村，住在附近的一个破庙里，白池他耶耶做了一锅珍珠翡翠黄玉汤（此时还没有豆腐，用的是半块黑黄的馍馍），稀里糊涂地救活了几个路过逃难的人，对方很不讲道理地在离开的前夜，偷走了他家唯一的粮食——半口袋糜子。

好在随后赶来的几个大人物很厚道，问他们是否看到过几个看起来像是流民的人之时，他们也很厚道地指出了那帮“该杀的窃贼”逃走的方向。

这帮大人物不愧是洛阳来的贵人，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金银，并且拿出一封信，让他们去附近的下邽县找县尊大人。

五天之后，白池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拥有了自己的裤子，还是新的，他娘也买了胭脂，全家人竟然住进了城里，还有了一所小小的，不是用茅草搭建的屋子。

乙

刘杰伦的阿耶因为跟随洛阳的大人物一起，逮住了几个“犯官”，再次升官了，成为下邽县的一名坊正，手下的住户从二十几人升格到了一百多人，听说还要跟着大人物一起去洛阳领赏，于是他耶耶将他和他阿娘托付给了他的舅舅，并且留下十贯铜钱，嘱咐让孩子好好念书，长大后一定要去洛阳。

他的舅舅是坊间卖货的货郎，一向都是极为可靠老实的，年仅十三岁的他与刘杰伦岁数相差不大，后来他们关系好得跟兄弟一样。

丙

下邽清北私塾开学的时候，白大郎的父亲带着白大郎来报了名。

下邽清北私塾开学的时候，刘杰伦的舅舅也带着刘杰伦来报了名。

交过了束修，拜过了圣人，在面对大多是三四岁小豆丁还夹杂着极为二十多岁青年郎的蒙童班的时候，白大郎和刘杰伦各自怯怯地对着众人说了一句话。

“见过诸位，吾名白池。”白池说。

“见过诸位，吾名刘杰伦。”刘杰伦也说到。

先生说，嗯嗯，孺子可教，散学！

丁

因为伟大的女皇耶耶当政，所以不少地方开设了女子私塾，虽然入学的寥寥无几，但是当地县尊为了完成“上面的”政绩，不得不要求地方必须找女生徒。

伟大的、日月当空的女皇耶耶自然没有错，可恨下邽县的愚民不理解女皇耶耶的好，凑了半年，亦无一女子敢出门念书。

找来找去，县尊之找了一名高丽商人子女，收了他家几颗明珠之后，将其送入了本县“最好”的清北私塾，算是出色的完成了州里的任务。

这位清北私塾唯一在蒙童班念书的女同窗家里是卖泡菜的，有一个唐人姓名叫做高庖财，意思是高丽国的庖丁之术来大唐发了大财，但是大家都叫她高泡菜，因为口音的原因，听着像是搞泡菜，特别符合她家的情况。

高泡菜家里生意做得很大，附近长安的高丽人都派仆人上下邽来进货，因为下邽县人是不吃高丽泡菜的，大家都很怀疑她家的钱财来路，常有人对她父亲说，我知道你做得大但是不知道你做得怎么大。

甲

白池很擅长背论语，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就是能把先生那浓厚的下邽口音给完全模仿，甚至连先生噫吁戏的语气助词都惟妙惟肖。这让他父亲和先生很高兴，因为先生说了，谁能把孟子也背下来，他长大后就可以去当官了，于是白池又去开始背孟子，结果还没有等几天，据说女皇耶耶很喜欢佛教，朝中的大官都开始背金刚经，然后........白池自然背起了金刚经，但是县里又传来说县尊准备修寺庙，背下来的人要去当和尚，白池一听，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

幸好女皇耶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乙

刘杰伦话不多，谁话多他跟谁急，他一急起来就不交课业。

甲乙

那天白池正在教室里继续背金刚经，背了一段后转过头来对身后的高泡菜说，你知道么，这段出自于哪里哪里，自己背好了可以去洛阳当官去了。

然后他就被邻座的刘杰伦打了一拳，可能是洛阳这两个字刺激了他，也可能是因为白池不停背书让他觉得话有些多了。

甲乙

白池和刘杰伦在打一架之后成为了朋友。

神功元年刚刚过去，女皇耶耶刚刚把年号改成了圣历。

圣历是个好名字，谐音胜利。

但是这一架，他们谁也没有胜利。

因为班上几个二十多岁的“大蒙童”嫌他们打架吸引了高泡菜的注意力，合起伙来把他们打了一顿。

三盏茶之后，浑身灰尘，脸上的带着青肿的白池看着同样浑身灰尘脸上青肿的刘杰伦，很可惜对方的裤子破了。

“汝可知佛曾经曰过，要与真性情之人相交。”白池注意力依然在对方破了个大口子的裤子上，一脸的痛惜。

“吾舅曾言，要与能打架之人相交。”刘杰伦想起要不是那帮青年上来，自己很可能就要打输了，看着白池，一脸的敬佩。

然后他们就成了朋友，商量着明天一起去找打他们最狠的那个梁九郎决斗。

这一年是公元698年。

第317章 决斗(二) 丙

跟梁九郎的决斗，自然是无疾而终。

不是因为他们怂了，也不是因为对方惧怕他们，而是因为梁九郎突然请假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高泡菜同学，据说她是退学了。

梁九郎和高泡菜同学订亲了，很多人怀疑高泡菜之所以来读书，就是想在清北私塾里找一个唐人嫁了，达到名正言顺的加入唐籍的险恶目的。

虽然她父亲因为送了不少钱给县尊和先生，又赔了一大笔妆奁，但是如此“爱妇”，还是个高丽女子，梁九郎也受到了很多人的不耻。

这才是他没有来的最大原因。

“与那等小人决斗，吾不屑也.......”当时白池就很义正辞严地在班里表示，并且说引经据典地背了一大段孟子。

然后，他又收获了自己新朋友的一拳。

乙

高泡菜退学了，家里贫寒梁九郎据说日后会接过老丈人的家业，名正言顺地搞泡菜了——高泡菜她家财力惊人，准备把家中只有一个老母的梁九郎一起接到长安城去，寄希望于他们第一个的孩子能够有个长安户籍，梁九郎也可以去长安的私塾念书。

这一切都让刘杰伦有些失望。

他还没有问清楚高泡菜为什么能够这么大呢，回去告诉舅舅，岂不是舅舅也要生发，不用这般岁数也没有定亲。

所以郁闷的他，看着自己的新朋友在一旁滔滔不绝，自然有些手痒。

于是，换上新裤子的他，给了白池一拳。

甲

挨了一拳的白池，并没有对刘杰伦动手。

不是因为他打不过他，而是因为他心疼他的裤子——今天据说县里要来人，先生指明要让他去背金刚经。

这一切让他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该不该跑路。

按理说，当和尚肯定不是个好差事，但是家里交了不少钱给私塾，自己贸然跑了，怕就不是挨打的问题了，可能连官都坐不了。

看着自己尚未背完的《孟子》，白池决定背完孟子后跑路也不迟。

至少——到了洛阳，自己会背《孟子》，女皇耶耶说不定能赏自己一个小官做不是？

戍

刘无忧很生气，作为清北私塾先生的他，今天好不容易请到县里的学政，花了将近八百钱，想要让学政看看自己的班里多了个会背金刚经的神童，结果不知道怎地，那往日背得精熟小田舍汉，今日一见学政，吓得结结巴巴，连半本都背不齐。

“可惜吾那八百钱........”看着昔日同窗，今日学政，刘无忧长叹一口气，决定让告诉白池，要么再交一贯钱，要么退学。

“恭送学政！”一躬到地，低头看着对方崭新的袍子和官靴，表字无忧但是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的刘老夫子，想起当年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终究化作喟然一叹。

“其幼时，背诵论语，彼远不如已也.........”

甲

白池想跑路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背一本金刚经，竟然背出了一贯钱来！

早知道金刚经如此值钱，自己就好好背了。放学的路上，白池一脸的绝望。

家里虽然有些铜钱，但是这一贯钱，对于最大能数道八十九的白池来说，已经是超越自己想象范围的事情了。

一条新裤子十文，突然发现自己想要回家朝父母要起码超过八十九条的新裤子，白池也很恐惧。

乙

池兄.........刘杰伦看着自己的新朋友的样子，很后悔早上打了他一拳。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池兄，用来表示他的歉意。

但是他的朋友失魂落魄的样子，刘杰伦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先生之子便在私塾，明日散学后，吾等三人便去痛殴之........”想起自己的新朋友很能打，刘杰伦决定明天去找先生的儿子决斗。

因为先生儿子已经快三十了，所以刘杰伦自作主张地把他的舅舅也算到了里面。

对面的白池默默低头，嘴里不停念叨着。

“八十又八，八十又九.........后面，可是九十？？”

甲

白池终于能从一数到一百了，并且创造性的能从一百数到一千。

如果放在往日，这个创举自然能引起全家的高兴，但是今日他不仅没有告诉耶娘，闷着头一个人早早地睡下了。

连课业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早，看着鼻青脸肿的刘杰伦和站在他背后的舅舅，白池有些惊讶。

“去找那狗贼决斗去！”刘杰伦的舅舅抬起头来，义愤填膺。

乙

刘杰伦被他舅舅打了。

原因不是因为他找先生之子决斗，甚至把他舅舅也拉了进来。原因是他舅舅觉得先生发难然后你去打人家儿子这件事，显得很不“游侠”。

自诩为游侠的他，自然要去跟那个“先生”说说“道理”。

看着对面站在私塾门口徘徊不敢进去的白池，他的舅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带我去找先生。

一盏茶之后，他们三人对年过五十的刘无忧，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取得了决斗的胜利。

己

清北私塾发生的惨案，震惊了下邽县城，犯案手法之下作，情节之恶劣，行凶之人之嚣张，着实让人发指。

很快，衙役就来了，逮捕走了自诩为“为民除害”的游侠刘二。

“走！”当时打完人，刘二只觉得专诸，荆轲、虬髯客这些伟大游侠在他身上，灵魂附体了，于是刘二塞给了他们一贯多钱，让他们赶紧跑。

在古语里，走就是快跑的意思，疾走也是读书人才爱用的。

这就导致很多年之后，白池和刘杰伦还习惯于说走，用来表示他们念过书，而不是像他们手下的兄弟一样，说着格调不高的风紧扯呼。

于是白池和刘杰伦就走了，两人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下邽城。

甲乙

很多年之后，当白池和刘杰伦面对着太平秘卫的刀剑的时候，还想起了他们初次上山的那个下午。

两人当日逃出清北私塾的时候，其实还返回去了一趟。拿走了一卷孟子和论语，还有那一卷

金刚经。

你会背金刚经，争取在路上背熟孟子，这样咱们到了洛阳，你也可以混个官当当。刘杰伦表示说洛阳有牡丹花，有女皇耶耶，还有腰身比他阿娘还好看的女子，虽然白池表示自己阿娘的腰身就比你阿娘的好看，不用去洛阳城。

他们在路上，为谁的阿娘腰身更加好看，认认真真地在下邽城外决斗了一番。

然后双方不仅裤子都破了，衣服也破了，像极了荒野里的流民。

“去洛阳........”刘杰伦记得洛阳在下邽县城的东边，沿着上面刻着三个字城门直接出去便是，自己当日就是在那里送别自己阿耶的，并且表示自己日后在洛阳找到阿耶后，也要学着阿耶娶一个姓王的女子，生个儿子取名为旺。

但是刘杰伦不知道的是，下邽的城门，都是三个字，慌不择路下，他们沿着西城门一直出城了。

路越走越熟悉，这个时候白池也有些疑惑了，这怎么跟自己从青峰山出来的路的有些类似，难道前面是青峰山？

很快，他就真的回到了青峰山，还带着他的新朋友。

还是那个让他命运改变的破庙，他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和刘杰伦被青峰山新任“大王”，自称孝悌黑三郎的江宋给逮住了。

江宋看着他们身上裤子虽然破，明显还是半新的，又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一贯钱，很客气地脱掉了他们各自的裤子，让他们说出自己的地址，让后好让兄弟们送他们的裤子回家报信，让他们家人来接他们。

“吾家在洛阳！”面对笑得极为和蔼可亲的黑胖子，刘杰伦表示自己家就在洛阳，自己跟着朋友是去洛阳当官的，自己的朋友会被论语，孟子和金刚经！

这句话立刻引起众人极大的敬意，因为他们也听说女皇耶耶正在招能被下金刚经的人去当官，这让本来听说家在洛阳想要撕票的黑胖子江宋，不由得念了两句诗，并且让白池背一段金刚经。

面对着山大王和熟悉的破庙，有了一贯钱的前车之鉴，白池流利地背出了金刚经，立刻得到了孝悌黑三郎的赞许，不仅将一贯钱还给了他们，还极为好心的送给他们一人一把刀。

给他们刀自然不是给他们路上防身的，而是让他们决斗！

山贼们嘻嘻笑着围成一圈，看着两位刚刚成为朋友的少年彼此举刀而立，脸上的笑容，像极了荒年时候在野外游荡，甚至掳掠孩童女人煮了吃的恶鬼。

白池和刘杰伦手都在颤抖，看着对面的朋友，一个想起了自己的舅舅，一个想起了在家里等自己回家吃饭的阿娘。

终于，这场决斗开始了。

少年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那位孝悌黑三郎冲去！

然而，他俩被那位黑三郎旁边的汉子一人踢了一脚，很快，刀锋就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夫妄意关内，中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後，义也；知时，智也；分均，仁也.......”唯一读过书的孝悌黑三郎似乎很欣赏他们的义气，念出了盗匪祖师爷盗跖的话，引得众人崇拜的眼神。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首领说什么，反正跟着叫好就对了。

虽然读了几天书的江宋也不知道，这位骂过孔子的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杀人抢马，强夺妇女，挖坟掘墓的事情都干了。

但是不妨碍他对于他的“真性情”表示欣赏和崇拜，并且用他的那一套来约束教育兄弟们。

keepreal，我们江湖中人从来都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外人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自古自诩为“盗亦有道”而且“义气大过天”的江湖人们，反正都是这么说。

于是他笑呵呵地拉起两人，表示收他们为义子，青峰山寨的交椅，算是有他们一人一把。

“吾必杀汝.......”看着人群中方才笑得最欢，现在有些惶恐的白家村村长，白池发出了这样的宣言。

“哈哈哈.........”江宋笑了起来，拉出人群中，已经升为小头目的白家村村长，表示刚才的决斗继续。

于是山贼们又更兴奋起来，比起刚才的同类相残，刚刚成为青峰山两位小当家的人就要出手见血，而且还是自己的同伴，这一幕显然让他们更加兴奋。

于是白池和刘杰伦捡起地上的刀，对着白家村村长冲去。

这次决斗以白池和刘杰伦各自手臂上中了一刀，合力削掉了对方一只耳朵结束。

“既入山寨，肩膀齐为兄弟，往日恩怨，一笔勾销，白大，还不见过两位小当家？”江宋哈哈大笑，众人也很称赞江宋的大度和义气。

不愧是义薄云天替天行道的孝悌黑三郎！

从此，白池和刘杰伦便当了山贼，一个因为会背金刚经被唤做花和尚，一个因为直来直去话不投机就动手，被唤做没遮拦。

而那位白家村村长，经过几年后，一路从小头目做到了联系山下业务，引路人入毂的总钻风，号称一只耳。

戍

白池和刘杰伦在青峰山上，由人人嫉妒，逐渐变成了人人信服，让本来排名靠后的两位小当家，也成功把座次提升到第二，第三把交椅。前者因为会念金刚经和论语，成为了大王的军师，后者因为家里有人当官的经验，大家认为他也算是未来的官，把山里的内务和对外交涉交给了他。

因为他们有对兄弟出手的前科，所以哪怕他们长大后也没人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山抢劫，一是怕学着一只耳一样，被他们两人背后来一刀。二是怕他们半路跑去洛阳继续当官了。

谁都知道洛阳当官比当山贼好，所以他们至今没有见过血。

其实这也是孝悌黑三郎的一计，因为随着他越来越老，白池和刘杰伦越来越得人心，他害怕自己的威望被他们抢走，所以一直不让他们出山抢劫，而是呆在后方。

谁会信服两个没有杀过人的山贼呢？

哪怕他们一个会背金刚经，一个家里有人在洛阳当官。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们被太平秘卫清剿的时候，没有见过血的白池和刘杰伦，竟然罕见地活下来了，被人捆成一串一串的，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跟孝悌黑三郎一起，被关进了新的渭南县大牢。

对于这一点，白池觉得有些沮丧，但是刘杰伦却很高兴。

因为他在大牢里看到了他的舅舅！

看着舅舅因为长期关押和不见光，身体变得佝偻起来，头发也白了不少，他很高兴地跟自己的舅舅打招呼。

“田舍奴！天杀汉！”一见面，他的舅舅看着他，就愤怒地冲了上来。

然后甥舅二人在牢里亲密的互殴。

这一年是公元707年，景龙元年。

终

“汝等所言可真？”看着对面的文士，白池和刘杰伦不由得瑟瑟发抖。

幸好他们没有杀过人，这一点之前的盗匪已经不屑地帮他们侧面证明过了，而作为青峰山二三当家，他们的地位又比较重要，所以他们得到了钱隆的亲自审问。

于是白池和陈杰伦这对好朋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年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这些年间白池策划的抢劫，还有做为大总管的陈杰伦是如何跟他昔日的同窗们来往交流的，比如帮赵家那位十九郎除去某个客商，他们赃物又是如何由下邽县的贵人们帮着销赃，换取钱财、粮食和女子的，接头人是谁，幕后主使者是谁。

他们都一一供了出来，并且在供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像其他盗匪一般，连名字都不会写，努力地在供状上画一个巨大的圈，而且还担心画不圆。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另一个牢房，跟他们隔壁山或者素常又耳闻的同行们关在一起。

吊诡的是，关进来的都是对方寨子里负责销账或者策划的人员，平日里也见过面的，见到他俩进入，不少人拱手为礼，一副你们也来了的样子。

“花和尚，没遮拦，兄弟这边躺，一年不见，吾等好好叙叙话........”类似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昏暗的牢房内，甚至有种同业交流大会的感觉。

然后，他们被养了十几日之后，各自的父母家人就来了，彼此抱头痛哭。

所有的亲人在临走时，都会反复说一句话，“县尊大恩，饶汝不死，还望汝好好改造，未必没有出狱团聚之日。”

听到这个，当晚的牢房罕见的平静，但是入夜后，每个牢房都有些嘈杂起来。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讨论着那句出狱团聚之日是什么意思。

很快，县里就来提人了，牢房变得越来越空，所有人情绪都有些亢奋。

终于轮到白池和陈杰伦了，这次不在是那个黑衣文士，而是那些很快杀穿了他们山寨的杀神，简单的问过话之后，让人给他们带上木头做的脚镣，各自发了一把铁楸，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让他们挖沙子，抬砖。

白池因为会数道一千，又会被论语和金刚经，让他负责计数。

而陈杰伦因为调度有方，被安排去统筹山贼们的工作。

很快，工地上来了不少匠人，又运来了一车一车的砖，还来了一个笑得很猥琐的年轻人，据说是县尊大人。

“尚有沙几何，土石几何？”“还有几日能完工？”很快，看官他们的可怕卫士过来问白池和刘杰伦。

两人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报出了当前的进度，当晚为山谷里的囚犯各自争得了一碗肉，就连看管他们的卫士当夜似乎十分高兴和如释重负，还赏了他们一人一碗酒喝........

“可惜这县尊不听金刚经........”那酒貌似清冽，但是极为辣口，后劲极大，喝得醉醺醺地白池，看着山谷里快要完工的高塔，有些遗憾地对挚友刘杰伦说道。

“不知长安可有牡丹花，还有那比吾阿娘腰身还好看之女子........”才知道现在帝都已经变成长安的刘杰伦，显然有些意兴阑珊。

“吾阿娘腰身比汝娘好看多矣！”

砰——又因为谁的阿娘腰身更加好看，两位老朋友又打了起来。

就像他们这些年在山上的无数次决斗一样。

..........

“县尊修了一尊炼人塔，修成之日，要将那些匠人祭塔也”这些天，关于渭南县尊的某些传言，随着渭南城外山谷的高塔一日比一日高，变得甚嚣尘上。

“狗奸贼！”不少闲汉看着城外的方向，骂得咬牙切齿。

“此子意欲何为？”被秘密关押的赵感恩，看着自己面前的赵明礼，眼神有些涣散。

嘿嘿嘿........本官是要祭塔，等到小高炉修成，可以烧制水泥的时候，就是你们这帮狗比丧命之时！

一边喝着草儿送过来的茶水，李南笑得更加温柔，看着钱隆胆战心惊。

“常言地府黑簿主勾魂一笑，某算是见识也........”看着自己手里名为“渭南县首次公审大会”，再看看上面触目惊心的流程，还有县衙里快住满了的“苦主”，钱隆只觉得毒士之毒，堪比三国时期小文和。

“这是——要诛心也.........”回房之后的钱隆，想了又想，还是提笔写下了给太平公主的报告。

“仆顿首白拜，郎君奇人奇术，惊世骇俗，远超吾等，渭南上下，尽在掌握尔.........”南音山庄里，正在以大妇身份准备过年送礼之物的太平公主微微一笑。

“汝竟把能让长安小儿止蹄钱西园吓得如此，不愧是兔兔之郎。”一边将信笺烧掉，太平公主一边让人前去送信表示说自己知道了。

不过这次送信的人，乃是名震天下的修罗，还带着他手下的平天卫。

哪有人送信不带着一群死士前去的，不会吧，不会吧？

第318章 砍倒那杆大旗 最近的渭南县里，民间十分的热闹。

“县尊要修炼人塔。”“县尊身边有妖人，要用人炼丹，炼出长生不老药献与皇帝耶耶。”“县尊会妖术。”

传来传去，竟然传出县尊竟然是千年妖鬼转世，日食数小儿的传言的都出来了。

这些都是世家“努力”的后果。

虽然不知道县尊要修路反而让人挖沙子，还从外面找了一群匠人修了一座了不得的高塔要干什么，但是本着敌人的意愿肯定要反对的心思，世家们发动了自己最擅长的舆论绑架这一招，开始散布李南的谣言起来。

于是，李南的在民间的外号已经从狗奸贼变成狗妖魔！

面对这种情况，李南也是无暇顾及，因为他最近忙着呢。

赵蕤支援的匠人来了，有公输家的传人，欧冶子的传人，甚至还有懂计算和水利的人才，原本地府云计算部，泰煞谅事宗天宫的人，也派来了两名算师带着十几名算徒过来听用，算是解了李南的燃眉之急。

如果单纯按照此时本身的进度，要修一座小高炉也是起码要花半年功夫，这显然是穿越客不能忍的，所以他这几天一边让匠人们指挥囚犯挖土担石，一边调动南太物流，从长安买了一车车的上好青砖，自己则是买了一个烧陶器的土窑，开始指挥众人少量的烧制水泥，教会那些匠人烧制水泥的技术。

如果光是这样，李南倒不至于如此之忙，他还得忙着排剧呢。

大唐版《白毛女》，或者叫做《下邽孤女》的戏剧。

那天，飞飞救回来的那个侍女草儿，她所遭受的苦难，让李南听到后，差点落下泪来。家中田地被侵占，母亲被赵家的仆人玩弄后活活打死，然后她被当做奴隶卖进了赵家。

就因为她长着一副好看的眼睛，所以她被选定成了赵感恩内定的玩物，细细一查那些玩物的所遭受的命运之后，李南甚至生出血洗赵家的巨大杀意来。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换在世家身上，不仅毫无违和感，甚至更加适用。

查探出赵家私底下那些罪恶之后，李南恨不得连赵府那个七岁的小郎君也活活给打死。

这是人做出来的事？

赵府那个七岁小郎君足不粘尘，不仅是说他行动坐卧都有人背，而且他的脚如果脏了，是让他房里的小女孩用舌头舔干净他的靴底的。

这只是其中一件，更多血腥和罪恶的事情，让李南也觉得毛骨悚然，比如赵府那个小郎君曾经因为一是不高兴，让人砍掉了奴仆的手，然后在一旁恶毒的哈哈大笑的事情

小孩子有什么错嘛........这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但是很多时候，不加掩饰和发自内心的单纯的恶，反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是小孩子喜欢折磨和虐待小虫以为乐事一样。很多时候，如果没有道德和规矩的管束，他们很快就把这股恶意转向了人！

比如某个恶意将孕妇推下楼的小孩儿，嫌吵闹把妹妹丢下楼的哥哥。

小孩儿且如此，大人呢？？

面对着不过七岁手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命的赵家小郎君，李南很庆幸这个时代的刀掌握在自己手上，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就算有，我也要他死！李南看着躺在木床上，四肢被钉上铁钉的赵明礼，笑得无比狰狞。

世家这段时间疯狂的反扑，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下邽县，或者说新渭南县世家之首的赵家，他们心中的那杆大旗，渭南县的土皇帝，家里的人在不断消失！

所以，他们慌了。

就在赵明礼带着一干世家的家主或者核心子弟上长安串联，发动他们真正的力量想要给李南找麻烦的时候，无孔不入的尸神把他们逮回来了。

作为一个狗奸贼，李南恰如其分地扮演了“残民”的狗官，直接把他们给秘密抓回了渭南县衙，然后严刑拷打。

最开始这些世家的家主和核心子弟还面无惧色，一副我上长安访友县尊你是何意？带着高高在上的质问态度。

甚至不少人还搬出了自己远在长安的xx亲戚，表示我去他家做客，如果突然不告而别，怕是不好吧.........

然而，这帮已经横行霸道，在大唐的地面不讲道理的人很悲哀，碰到了可以更加不讲道理的存在。

李南根本就没有问他们的意思，也没有找他们要口供的意思，一上来就是泄私愤一样的酷刑折磨，把他们曾经加诸在那些人身上的刑罚给来了一遍。

甚至连“本官问你，汝可知罪？”的环节都省了，精通刑罚的太平秘卫自然知道如何在让他们保持性命的基础上，让他们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最多就是有个人在他们实在受不了时候记录他们的呓语，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

当然，太平秘卫还是很佩服李南的，觉得这位“小文和”之毒，世所罕见，连他们都想象不出的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什么老虎凳，茱萸水，看着伤害不大，实则很痛苦，更不要说不让人睡觉，还有所谓水刑.........就连最心狠的太平秘卫的刑天部，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帮世家子先是从不屑，到大惊，再到咒骂，最后到苦苦哀求，恨不得一死，整个过程中李南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在乎他们的口供。

反正口供早已经准备好了，那些罪囚的口供还有这些天救下来的那些奴仆的口供，足以让他们死了，他们的口供，除了加重李南的杀意和愤怒，也没有其他作用。

特别是他们被折磨到疯狂的时候发出的“大不敬”之语，足以让他们灭九族了。

栽赃陷害，私设刑堂，陷害“忠良”，反正一个酷吏和狗奸贼能做的事情，李南都做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血腥和残酷每天都在渭南县衙的黑牢里上演。

不过让人欣喜的是，李南这几天反而睡得很踏实，完全没有过去失眠的感觉，甚至临睡觉的时候还会专门叫过钱隆问问情况，确定他们深受巨大痛苦不得解脱后，然后在安然入眠，偶尔冒出来的点子，让曾经在来俊臣手下做事的太平秘卫都胆寒不已。

这样的狠毒，让钱隆这几天跟他说话都越来越战战兢兢。

于是，在综合草儿等人的悲剧之后，李南写出了一出《下邽孤女》，亲自找了太平公主府的侍女排演，准备过几天就全县巡回演出。

随着县衙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世家们也越来越慌，不少人都派出手下的打手，还有家奴，想要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他们也消失了，跟他们消失的奴仆一样。

是的，这段时间世家们“消失”的不止是“自家人”，他们手下视若猪狗的奴仆，甚至随意打骂杀死的侍女仆人们，也在夜里接二连三的“消失”，而且无论派出去多少人，最后都没有回来过，甚至他们自家的“子弟”，也会突然“消失”。

这就很让人恐惧了。

所以他们看着那座“高塔”，传出了县尊夜里派人捉人，放入炼人塔的传言。

奴仆们本好好养在渭南城外，由太平秘卫看守，不停有满脸愁苦的人倾诉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然后怒骂自己的家主吃人不吐骨头，最开始他们还怒叱“这人”不知好歹，然后他们慢慢地沉默，最后往往是哭声一片，大家互相痛陈自己的悲惨，甚至还有不少人寻死！

这些“诉苦人”，都是弥彦手下的尸神假扮的，还记得弥彦当年为了完成“作业”，收了不少孤儿充实尸神么？本来出身悲苦的他们，最开始可能还有几分演戏的心思，后来就真的自悲身世，哇哇大哭起来。

很好，民心可用，得到了眼睛红红地弥彦的回报，李南相信，再过几天之后的《下邽孤女》巡演，甚至十几天之后的赵家公审大会，一定不会缺少观众。

所有他这几天埋头与县衙，面对着世家派人来的“告状”说家里的奴仆和家人不见了的状纸，笑着打发之后，转头就把告状的人给抓起来了。

于是世家们，他慌了。

面对着空气中的危机，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举家跑路，谁知道某个狡诈恶毒的狗奸贼，派人严守着他们的家门，只要有人出去，就立刻会消失，哪怕扮作奴仆也会被抓，而且在城外，县外都派了不少“爪牙”，许进不许出！

换言之，此刻的渭南，成为一座孤岛。

如果不是李南明面上没有禁止他们跟外界的交流，想要一网打尽，只针对赵家，他们很可能被困死饿死在家里！

没办法，在渭南，李南就是可以这样的“草菅人命”和“不讲道理”。

所以，他们也只能发动自己最大的武器，暗戳戳地控制舆论，想要阻止县尊“翻天”！

“狗贼！”赵家人瑞赵感恩看着自己的侍女都不在了，只有自己一名小妾服侍自己，气得当时就摔破了杯子，想要让人狠狠抽这名小妾出气。

可是他不敢，因为家里帮他打人的人，现在已经在劈柴，往日里劈柴担水的仆人都“消失”了，只有这帮打手去做，而且身体不便的他如果让人打死了这名小妾，那就真的无人服侍他了。

“竖子敢尔！！！”赵感恩老脸狰狞而扭曲，吓得那名小妾瑟瑟发抖。

他怎么敢？？怎敢动世家？？？他就不怕天下世家共诛之么？？？

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快意的笑容来，于是他摆出和蔼的样子，笑眯眯的叫过那名小妾低头，然后突然张嘴——

一口咬下了她半个耳朵！

“啊——”小妾痛苦的尖叫起来，但是她又不敢动，老人看着她的痛苦的样子，笑得无比快意。

很快，赵家的小妾受伤，被一群人抬着前往城里回春馆医治。

等到送回来的时候，看着“医家”开得药方，赵感恩笑得无比慈祥。

方剂名为破逆汤.......很常见的方子，主治外伤引起的气血淤积的，主材是山楂、丹参、荷鼻、苏木、紫草.........

但是这份方子，上面的药材一样也没有，上面有灰华、马齿、熟军、半夏、月见草、水至、南星、当归........

取每个药材当中的字，连起来就是华、马刺、熟军、半、月、至、南、归！

意思是就是华州马刺史中的的熟人军队，半月可至渭南，吾等当归！

至于做什么，当然是“破逆”了........看着送药材回来的仆人特意说了句医家吩咐，让赵老丈切莫着急，不日将有好转之语，赵感恩笑得十分开心。

于是当天晚上，小妾得到了一枚金钗，家里所有的人得到了一份赏钱。

李南和太平秘卫都没有想到，被他们严密监视的赵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渠道，竟然跟远在华州的马刺史的府兵有勾结！而且他们为了破局，不惜发动府兵！

还有半月之期，小子，倒看谁先丧命！赵感恩看着县衙的方向，眼神恶毒，面容扭曲。

像极了一个不顾一切压上自己全部身家的赌徒。

但是在等的，又何止是他。

李南也在等，不过他等的，是长安的来信。

就在问清楚赵家的情况后，李南发动了密奏之权，将赵家的一桩桩一件件，连同画押的供状，都给送到了长安大明宫！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如果除掉一个县城的世家，怕不是天下震动的大事，虽然太平公主府可能保得住他，但是会让他日后的计划举步维艰。

他想要对付的，如果是一个赵家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私怨”和“公恨”，代表的意义天差地别。

赵家在渭南一地只手遮天，落在长安贵人的眼中，也不过是随手可以牺牲的田舍汉而已，甚至他们还会觉得李南有些小家子气，十分的不入流。

堂堂未来县子，内定国舅，山海相柳，背靠太平公主府，跟一个地方小世家怄气，简直自降身份到了极点。

甚至处理这种事情，他们都会觉得丢脸。就像是当年李南在长安，为了除去一个小帮派，特意写信给沉浮生，后者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一样。

在信中，李南没有讲他的“恶行”全部供出，因为他知道，奴仆的命在皇帝眼里不算命，只有“赵家”这样的才算“贫民”，而且他刚刚夸奖了赵感恩，回头要弄他，岂不是打脸皇帝？

所以李南在信中口气极为震惊和谦卑，供出了赵家这么多年来通过兼并，获得了大量的田地和人口，偷税漏税的事实，大致算出的数量，便是皇帝看到了也气得跳脚！

“撮尔刁民，安敢如此！”李显看到李南信中的数据，还有那句“此家中概奸猾之辈，沽名钓誉，借皇恩肥私损国，南初上任被其蒙骗，此时方才醒悟，险些酿祸。”

一起附上的，还有渭南县进来的税款数字和年收入，看得李显捂着心口喊疼.........

这都是他的钱啊.......我就说怎么都喊大唐没钱，我就说这煌煌盛世，怎么会府库空虚呢？原来都是被这些奸猾刁民给占去了！

看着那赵家历年来所欠的税款，堪比渭南县十年的税，李显气得当时就想让万骑出动，炒了他们的家。

这个时候李南也耍了个花招，虽然他计算的税款是按赵家落户下邽计算的，当时当年他家没有这么多田亩，赵家立家100多年的税款，李南都是按照他家现在的标准计算的，所以数字十分惊人。

当时关于这一点，李南没有说，不精通庶务不食肉糜的李显也没有看出来，直接当真了。

正当皇帝怒气冲冲要喊万骑拿人的时候，转脸又一想，自己才夸了他家，现在就抄家，不是大大的丢脸？

结果，他看到李南信末的几句话，立刻喜笑颜开，只觉得不愧是自家人，大舅子就是比外人靠谱。

最后几句话是以大舅子好基友的身份写的：“此事皆有臣弟一时不查而起，妄被奸人蒙骗，此事臣弟一力担之，臣弟会上书自请失察之罪，以全国法，若有骂名，臣弟一人担之，不敢损内兄圣名半分，臣弟窃以为，赵家怙恶不悛，长此以往若被人所知，反害内兄圣名。为防日后之患，赵家当查！若其当真乃良民，亦会补齐税款，望长安而拜。须知——”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短短的八个字，说到李显心缝里面去了，让他越来越膨胀的权力欲再次如同冲了气的气球一般，顿生出自己乃是受命于天的天子，天下唯我一人所有的豪气来。

“委屈石安背负恶名，渭南之事，便拜托石安也......”想着主动帮自己背黑锅，要自请察人不明的大舅子李南，李显觉得有些愧疚。下了一道渭南诸事可自诀的旨意的同时，顺便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给李南。

“呵呵，明日便开始上演《下邽孤女》.......”烛光闪动，烛影在穿越客的脸上明灭，穿越客看着回信，笑得好似一名残害“忠良”的奸臣。

“砍倒了赵家这杆大旗，我就不信，渭南上下还有阻力！”李南喃喃自语。

看着自己的“郎君”又在念咒了，站在一旁的钱隆深深叹气。

这下，渭南世家，怕是要成为这位“小文和”案板上的肉..........

第313章 下邽孤女 “人家小女有花戴，吾家家贫不得买，捡的二尺红头绳，给吾小娘扎起来.........”戏台上，扮演老父亲的太平公主的侍女，正在高高兴兴地在大年三十给自己的女儿扎头绳。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家的门就被万恶的世家的打手给踏破了，大年三十的漫天风雪中，他爹被活活打死，她被打手带走，只留下一根红头绳残留在地上。

接下来，狞笑的女管家（太平公主手下的健壮的撼山妇饰演）就带着鞭子出现了，痛打了下邽孤女一顿之后，家里的小郎君让她趴在地上向牲畜一样吃饭，并且示意家奴打翻了她的碗.........

此时灯光一暗，刚刚吃完饭挨完打的下邽孤女，就听到那句“今夜去家主房里侍寝”的冰冷话语，配合着打手脸上淫猥的笑容，下邽孤女脸上茫然和惊慌的神情，让人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恨不得砸翻那个狗腿子，救出那位可怜的下邽孤女........

这一出别出心裁的《下邽孤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再演，那些画面就更加限制级了。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在场的观众怕是比剧中的演员更加熟悉........

这不就是他们被抢走的女儿和妻子，那个被打死的，不正是他们的父亲或者二伯么，自己家里的田地，不是这样落入贵人家手里的么？

贵人家里的情况如何，他们远比台上的人更加清楚。

当然，给观众想象空间不是《下邽孤女》到这里就完结的最大意图，而是因为太平公主府的舞女们没有演出过这种新式“表演”，表演起来表示有些“难度”。

就连真正的戏剧还要等到几十年后李九在梨园才能有，这个时代的并没有“戏”这一说，而且还加入洒落棉花营造满天飞雪，戏台上搭建木屋造型什么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过分超前了。

而有些“难度”的，远远不止这个原因——后面的情节，钱隆说什么都不敢再让李南“胡闹”了，为此，他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口称死罪。

影射贵人，如果此“剧”一传开，怕是太平公主府面对天下世家的压力，也很难受。

而且作为天下最大的世家，你编出这出戏什么意思，打着李唐的旗反李唐？？

关于这一点，显然钱西园比李南清醒，也吓得更加魂不附体，一副郎君你敢这样，我就敢一头碰死在这里的苦谏忠臣像。

好吧，好吧，看来关于人民的思想改造和触动工作果然阻力很大，看着战战兢兢恨不得说你作死别拉着太平公主府的钱隆，李南也把手一挥，把下半部世家是如何压榨奴仆的血泪史锁入了抽屉，心想某天自己一定要演出下半部。

而这出《下邽孤女》收到的效果，怎么说呢，符合预期又超出预期。

在这个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时代，突然出现一堂带着“高质量”的戏剧，无疑是受到广大县民欢迎的。

特别是这个戏剧还免费的情况下，最开始听说有演百戏的班子来的时候，不少县民都是激动的。

然而第一批观众，来的全是那些城里的居民还有读过书的文人，穿越客想象中的，乡亲们眼含热泪拳头捏的死死的热烈情况并没有出现，只有称道演员跳得真好的。

这不废话么！

你想想，太平公主府的舞女，跳舞能不好看么，而且因为戏里的语言太过于直白和下里巴人，让一干意见领袖大摇其头，觉得简直不上台面。

天下哪里有讲奴仆的戏？？这不是动摇我大唐国本和儒家教导，那个下邽孤女身世可叹，但是其父欠债不还用女抵债是天经地义，可见其平日里也是个懒馋之人。不少人看过之后怒骂写这部剧的人——

“其心可诛”！

那种口吻，就跟后世有些精神资本家怒叱穷人穷是因为他们懒，活该，不注意提升自己一样。

但是他们也得有时间啊.......光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生存就颇为不易了，哪有时间学习，提升，对于那些李南真正想迎来的观众来说，花一个时辰看《下邽孤女》，意味着自己少了一个时辰的劳作，说不定因此明日让家人饿肚子，然后生病........

所以，最开始的反响虽然火爆，但是评价全是负面的，算是“黑红”吧。

如果说李南是一个百戏班子的主人，下一刻就要思考自己的路线是不是正确，考虑要不要换戏或者换个地方演了。

但是李南不是，财大气粗地他，大手一挥，给我狠狠地演！

到田间地头去，到山村远镇去，给我不要钱的演，不仅不收钱，反而来看的还要给东西。

这个架势，颇有些当年主流相声演员送表演下乡然后给老乡发鸡蛋一样。

要不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呢，在李南发蒸饼的攻势下，送戏下乡的剧团得到了广大贫民的热烈欢迎和反响。

他们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来问这里发蒸饼么？得到准确答复后，当即得到了一个蒸饼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蒸饼放入怀里，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盯着台上，仿佛那是一个一个活动的蒸饼。

李南很鸡贼，来看的都发三个蒸饼，不过先领一个，看完后凭借之前的那个蒸饼，可以再领两个。

虽然造成不少人全家老小齐上阵，或者反复领取的，甚至还有不少乞丐混充里面，跟着戏班子就为领蒸饼的，李南也很大度的不计较。

他愿意让他们占这个“便宜”，而且还心疼。

不过此时的贫民还是很淳朴的，领完蒸饼就乖乖看戏，很少出现开头领了蒸饼就跑回家做事，等到散戏的时候再来领的。

剧情一开始，这帮贫民脸上个个带着猥琐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台上舞女姣好的身段，柔软的腰肢，场面有些喧闹，而且还会叫好。

可是对着剧情的进行，他们开始沉默了，不少人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等到散戏的时候，不少人呆呆地矗立，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甚至还有当场失心疯一样大哭的，场面一度混乱。

第一次看到的人，不少入戏深的，演完之后毅然决然地不要发的蒸饼，说是给那位孤女留着，自己家里还有吃的！

哪怕他看着蒸饼，嘴里不停的咽唾沫。

由此可见，人民的内心深处，永远是善良的，哪怕在生活的重压下，还是散发着人性的光芒。

想象当中的愤怒场景没有出现，当时这股悲怆和罕见的沉默，让李南更加满意了。

于是他们走了一个又一个山村，不少舞女娇嫩的脚都磨破了，皮肤也变得粗糙，但是到了后来，不仅看演出的人十分用心，甚至演出的人也十分投入！

因为她们也看到了自己，在饰演下邽孤女的过程中，不少舞女从木然，到害怕，最后再到全身心投入，让《下邽孤女》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就连扮演那位下邽孤女的舞女，在团里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尊敬和怜爱。

仿佛就是她们的事情，就发生在她们身边一样。

事实上，还真是。

奴仆的生活从来都是充满血泪的，哪怕是太平公主府的。“高级”奴仆。

到了现在，下邽孤女的那一帮舞女，已经不像是李南刚刚看到的那样，仿佛一个精美的木偶，带着标准的卑微笑容，被时代的丝线操控，不由自主地演出贵人们想看的表演，她们现在的脸上有了更多的表情，感觉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要不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时代把鬼便成人呢？说得就是某个翻天覆地的伟大转变，给受苦的人带来的希望和巨大变革。

演出一场比一场成功，观看者也越来越多，看完后的反应也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不少人看魔怔了，跟着队伍走的，而且还会积极跟新观众科普，彼此落下一脸的泪。

最出乎李南意料的，就是《下邽孤女》，受到了乡间小地主们的热烈欢迎！

这不是李南命令下，地主们为了迎合“上意”做出来的，其实就是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的欢迎，而且作为地主阶级，他们更明白这部剧的意义。

此时的地主，跟李南想象中的地主不一样，或者说按照李南的标准，就是彻头彻尾的农民！

在这个时代，全村有几头牛就算是不错了，而有几头牛的人家，差不多就算是地主了。当然是小地主，而不是那种大地主。

这些中小地主，更接近李南心目中的农民形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有牛有地，家里的儿子可以耕地，有点钱的送去读书，一年到头可以吃到粮食。

而不是像一般贫民一样，半年的粮食半年的野菜，有些有钱的，扣扣索索攒了十几年，就去买同乡的土地，或者雇佣没有地的同村的农民，给自己耕地。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这句话其实很对，因为在这个税赋严重和生产力不足的时代，能够一年到头吃饱，而且还能剩下一点的，就算是地主。

而且不少地主基本上都要亲自干活，对于田地里的活，他们比不少老农都擅长，而且有自己的诀窍。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成为地主呢？？

此时的小地主，就像是李南刚刚穿越过来时，那个村长家一样！当时他就抓了疑似“花和尚”的李南，想要李南给自己家耕地，还给了他半袋粮食。

虽然他们又自私的成分，也狡诈精明，心肠也狠毒，但是很多地主就是贫民苦熬几代积累，在层层盘剥下，经过了兵灾，徭役，洪水，运气好才成为地主的。

所以，对于农民的苦难和世家的可怕，他们感受更深，而且作为贫民和世家的中间阶级，活得谨小慎微，又略微见识过“世面”的他们，其实从这部剧里看到的，不少都是他们自己！

或者说，曾经的自己。

跟李南想象中的逼死佃户，强抢民女的地主老财大大的不同，此时不少“地主”在乡间名声极好，对待贫民也是极为宽和的，大家都信服！

作为帝国生产系统比较靠下的一环，地主们一没有强大到可以鱼肉百姓的权势，二是农活繁重，不少农民自顾不暇，可用的人手少，所以他们给佣工的价格，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那些越来越向“准世家”发展的大地主们，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就连那个着名的周扒皮半夜叫.....不，半夜鸡叫的故事，其实也是子虚乌有，作为原型的周扒皮固然十分刻薄，靠着惊人的节俭和抠积累的大量财富，但是他是对儿女和家人刻薄，对待工人还是好的。

曾在周家打过短工的老人说“农忙的时候，就去帮忙，好吃好喝不说，你还得给我工钱，不给工钱谁给他干，一天的工钱还能买十斤米呢。你不好好待我，我就不给你干。”他家老长工王义帧则说：“都说老头狠，那是对儿女狠，对伙计还行。没说过我什么，我单薄，但会干。老头说，会使锄，能扛粮就行。”

而那个着名半夜鸡叫，则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有一年我在到黑龙江的火车上，正好遇见高玉宝，我问，大舅，有半夜鸡叫这回事吗？”他没吭声，说是这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性问题。然后又说，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其它地方就没有。”

说白了，封建时代的中小地主，靠着自己的“偏门”致富，其实也是拼命在这个带着枷锁的时代，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漏洞，用尽全力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而已。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坏人，只不过比起世家的压榨，他们现在没有能力，也不敢压榨乡亲而已。

所以，显然对于下邽孤女感受更深的中小地主们，更是抹着泪热烈的欢迎剧团的到来，好吃好喝的招待。

因为他们也有女儿被世家抢走，也有妻子被乡里的乡老糟蹋，家里的田地更是无端被霸占.......

总得来说，演出是成功的，虽然收获的反响除了嚎啕大哭自哀其身，就是脸色木然若有所思，虽然没有振臂一呼，大家怒火如潮吧，但是这种沉默的大多数，反而更加让李南欣慰。

就差一颗火星了。

只要这颗“火星”一出现，渭南县的底层，就会燃烧起燎原大火！

但是这颗火星，李南也早就准备好了。

“腊月十二，就在县城之外，吾等最后演出，将上演后半部下邽孤女，届时还会发路费，汝等定要来矣........”

每次演出完，就有一个人敲着锣，大声地喊出下面的话，重复多遍，直到最后一个人散去方停。

腊月十二，所有看过的人都记住了这个约定的日子，而且随着《下邽孤女》越来越盛况空前，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不少没有看过的，就知道这一天县城外有“大热闹”！

而这一天，就是李南的小高炉预计完工，准备召开赵家公审大会的日子！

相信这下半部的《下邽孤女》，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啧啧啧，县里来了青天，孤女沉冤得雪，这不是古代戏剧最标准的团圆大结局？？？李南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大梁，看着趴在地上的赵家小郎君饿狗一样的抢食，对着旁边双目流出血泪的赵明礼说道。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有个古代“青天”的样子了。

这次，他定要用赵家这杆“大旗”的鲜血，染红自己官袍，说不定能变成尊贵的紫色呢。

顺便，也让渭南县上下也一片红好了。

看着渭南县的地图，李南笑得十分开心。

从明天到周末，都是双更，今天对不起了 老失最近换了工作岗位，新部门一堆事，现在还没有回家，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休息过，所以更新不稳定，老失也是很抱歉，本想水一章，但是想着vip章节大家花了钱的，明天就工作就正常了，老失只有趁明天和周末弄些存稿，实在不好意思……感谢你们的一路支持

第314章 腊月十二 盼望着，盼望着，冬天的脚步近了，《下邽孤女》的下半部也要演出了。

冬天自古都是农闲时节，等到秋收完毕，一般农民收了粮食，交了税，然后再将欠债理一理，修补了房子，打好了冬天的柴火，随着冬雪的降临，就算是他们，也能偶尔享受一两天的休息生活。

渭南县的农民管这叫做“坐一日”，通常的情况就是坐在家里或者其他地方，呆呆地坐一天，神情麻木而呆滞，什么也不干（这可不是老失杜撰，解放前这种事情经常有之，汪曾祺先生的书里曾经讲过，据说建国后坝上的农民还会这样）。

他们的平日的劳动太过繁重了，好似一头一直背负着重物的老黄牛，就是呆着坐一天，也是莫大的幸福。

而且他们除了呆呆地坐着，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活动了。

但是，如今他们不一样了！！！就在坐一天的时候，他们也会谈起最近的“稀罕事”，并且夹缠不清地讲起了他们看到的《下邽孤女》。

农民们大多拙嘴笨舌，这个动人的故事变成了寥寥数字，变成了下邽孤女......耶娘都死也.......卖身为奴........有些凄惨..........表情沉默而木然，看着他的耶娘浑家，还有家里的孩儿。

再多的，他们也说不出来了，偶尔有些村里的“伶俐人”，此时就成了众人的中心，听着他唾沫横飞地讲述，不少人各自垂下泪来。

下邽孤女的这出新百戏，不管怎么样，算是在渭南县广袤的县城的乡下，以一种野火蔓延地速度传开了。

而许多人也记得了腊月十二这个日子。

记住这个日子不是因为别的，光是那句看戏给铜钱，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了。

“哪会有如此的戏班，怕不是诓骗吾等农人？”类似的话语同样也在乡间流传，许多人甚至觉得对方届时定不会给。

但是哪怕不给铜钱，如上次那边给些蒸饼，也是极好.........关于生存的智慧和狡黠，底层的平民从来不缺，而且尸神设在各村的眼线大肆宣传自己定会去，于是不少人也嘴上说着不可信，但是也跟着行动了。

人们都是从众的，只要有个人带头，不少人都会跟着去。

万一呢？？不少人都这样想着，当真发下铜钱，若隔壁那王三郎得了去，自己岂不是亏也？？？

嘴上说着自己定然是不信的，但是很多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这部戏剧，当真是太精彩矣！

特别是那位孤女，简直演到自己心尖子里面去了，仿佛就是发生在自己家中一般，他们也很好奇，这下半本《下邽孤女》到底如何？？

吾只是去县城赶集........出发之前，很多人都这样对自己和邻居说，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对了下眼神，抿了抿嘴角，恢复了他们麻木空洞的神情。

生活太苦，已经让他们忘了怎么笑，而且因为他们的笑容得罪贵人，家破人亡的事情还少么？

于是，就在腊月十二这一天，渭南县市集开张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乡民，都带着自己的东西，或是几只风干的兔子，或者几捆木柴，上县城“赶集”来了。

仿佛看戏只是顺便而已。

近了，近了，距离县城外还有五里，不少眼尖的就已经发现前面已经人声鼎沸，好似有一场“大热闹”。

虽然那处在偏离城门的方向，但是不少人还是下意识地扭转了脚步，如同被磁石吸引一样，直直地走向那处“大热闹”！

刚刚走了几里，他们就真的不愿走了！

因为就在那处，一圈人墙之中，真的有人在发钱！！！

好在前面有人排队，他们也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拿出了荒年领粥的气势，一个个排着队上前领钱，神情上多了几分庆幸，好似排队领青草的绵羊一般。

幸好各乡各村都有自己人，不然今天来这么多人，自己还有点招架不过来。站在城门上，用望远镜看着农民们排队领完钱后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然后进入了今天的预订的舞台，李南不仅有些庆幸起来。

虽然看着依然乱哄哄的，但是扮作剧团护卫的太平秘卫天生带着杀气和知道如何让平民听话，所以场面不至于失控。

当然，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尸神的暗中引领，作用也是很大的！李南看着人群中的弥彦，表示这小子现在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排队领完钱，还来不及惊喜，他们就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去。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时间，谁踩了谁的鞋，谁家的小郎跑丢了，还有那一村的闲汉抢了钱就跑，或者呼喊着自己同村同乡一起过来，一时间，场面喧闹无比。

幸好有太平秘卫维持秩序，在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几个闲汉和地痞之后，场面总算没有失控。

虽然此时的人都很团结，要是平日里当着本乡人打他们的同伴，非引起一场械斗不可，但是太平秘卫显示出来的实力和眼神实在有些可怕，所以很多农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他们拿钱了。

俗话说拿人钱财，见面矮三分，面对着给他们钱的“东家”的护卫们，他们担心钱被收回去，所以并没有选择闹事。

等到乱哄哄地走领完钱，走得近了，他们不由豁的一声，不少人都惊叫出身来。

就在他们的一面，有一座巨大的“石台”，四四方方，好几丈见方，平整无比，稍微一打听，据说的之前他们上城都未曾发觉这座石台，据说是剧团主人花了几十日修成也。

“这剧团主人莫非有些异术？？”不少人都带着惊异和恐惧的眼神看着石台上的那一块黑色的巨布和巨大的木柱子，嘴里啧啧称奇。

“好布匹........怕不是要十贯钱也..........”看着好似一整块布匹的巨大幕布，不少农人眼神更加卑微而闪动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对，引来了大祸。

事实上，在生产力不足的古代，这么一大块布其实花了“天孙”们很多时间，还是他们在南音女团幕布的基础上制成的，她们巧夺天工的针织之术让这块布毫无拼接痕迹，放在外面的话，怕是百贯都打不住！

但是没办法，十贯这个数字，已经是农人们能想象的最贵的数字了。

看着巨大的舞台和巨大的布置，农人们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丈左右，听着场内的剧团保安的安排，畏畏缩缩又满含期待地站在了巨大的石台下面。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今天来的人可能没有一千，但是七八百总是有了，虽然不比后世动则上万人的演唱会，但是站在城楼上的李南，还是觉得有些黑压压的。

“此乃渭南盛景也.........赵老丈以为如何？”李南看着身边“端坐”的赵感恩，笑得很是畅快。

“县尊德政所制.......”浑身无一处不疼但是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的赵感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神情恶毒而扭曲。

今日天色放晴，待到巳时时分，虽然后面还断断续续有人进来，但是已经不多，于是李南找人传令，很快，原本有些闹哄哄的远处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当然，催促他们安静的不是李南的命令，而是李南命令下，台上那逐渐拉开的黑幕。

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第315章 一出好戏 锣鼓震天响，一出好戏正式开场。

依然是那一出《下邽孤女》，观看的观众依然是那些人，但是比起之前，总是有些不同。

台上的演员的演技不仅更加圆润成熟，而且倾注了感情的她们，感觉把整部剧的演“活”了，而且她们不像是一开始为了炫技一样，加入旋转啊，下腰啊之类的炫目舞蹈动作，就是在活生生地尽力演好这个悲惨的故事。

特别是那位主演，她甚至一改之前的圆润悦耳的唱腔，在满天飞雪被抢走的那一场戏中，声音变得嘶哑，甚至有些破音。

但是真是这些破音，更让“观众”们身临其境，看着台上的孤女，只觉得越来越像自家的女儿或者隔壁家的小娘子，不少人麻木的脸上，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挂在他们过早堆积了皱纹的黑脸上，被冬日的冷风一吹，浑然忘记了擦拭的他们，脸上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了些许冰碴。

当然，这只是部分观众，还有部分观众，则是神情十分忐忑，心中惴惴不安地跪坐在一侧。

正是渭南县城的“名流”们！

戏开始了之后，他们被安排到李南的身边，在城楼上看着底下这出剧。

看戏的人在台下看戏，城楼上的人看着他们，何尝也不是在看戏？

观众们看的是《下邽孤女》这出戏，李南请他们看的，则是由几百“贱民”见证赵家覆灭的这场戏！

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赵家会消失，为什么县尊前几日就发帖，让他们务必拨冗，前往一观........

看着自己周围密密麻麻站着的“护卫”，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恐惧，甚至不少机灵的，心中更是对这群“护卫”的身份做出了正确的猜测........

渭南，要变天了！

这帮世居于此，可以说把持了渭南县经济民生军事教育的世家们，作为“地头蛇”，他们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肃杀，看着县尊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畏惧。

其实他们更应该怕的，应该是台下沉默压抑的众人！

但是这帮“贱民”“田舍奴”在他们心中实在不算什么，虽然隐隐猜到了县尊的手段和目的，但是他们也没有往这帮“贱民”身上联想过。

不会真的有人会为这些猪狗一般的贱民张目吧，怎么可能，县尊定是借民意，除掉赵家，顺便杀鸡儆猴尔........

就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

在“官”面前，他们是代表广大“民”的人，义正辞严，表示官员一定要爱护“小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有时候为了博取名声，他们驱使小民闹事，甚至敢“怒叱”官员，用力为“民”发声。

在真正的民面前，他们又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代表“官”的势力，肆意奴役践踏，表示猪狗一样之人，汝等也配姓赵？？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说的不仅仅是附郭的知县头上有很多“婆婆”，还有很大一部分，因为他辖下的“民”，都是他“上官”的家人，县内多豪族！

但是，这个规律在渭南县被打破了........

因为他们遇到了比他们还“世家”的知县，而且背后之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那种。

依靠权势压迫人者，终于会倒在更大的权势和压迫者面前，关于这一点，本地世家和李南都清楚。

所以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哀叹地想着如何保命，甚至有些机灵的，已经想着如何“揭发”赵家这么多年是如何的不法，讨好他们这位“新主子”，然后趁机上位了。

怪不得这位新县尊上任之初不要他们的钱呢？自己还当对方不愧大世家出来的，长安贵人。

原来他是想要他们的命，连皮带骨一起吃下去！

看着不远处，大冬天还摇着青丝扇的骚包狗奸贼，大家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长安出来的，心就是黑！

心里存在着这个心思，就是再好看的戏也看不进去，等到上半出演完，台下更是罕见的沉默，近乎落针可闻，偶尔有小孩哭闹，也被他家的大人捂住了嘴巴。

场面一时间诡异地尴尬，所有人看着空旷的舞台，伸长了脖子，好像一只只看着食槽的鸭子。

众人和李南的期待中，这一出最精彩最吊诡的部分开始了。

“辛苦吕公........”李南对着旁边的吕家的家主轻轻说道。

“谨遵县尊之令！”年老的吕不器躬身一礼，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旁边的儿子想要去搀扶，但是他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儿子，然后对着李南身边的众人深施一礼，步伐坚定而缓慢地朝人群中央的舞台上走去。

显然这位渭南县的第二号人物平日里也是拥有诺大的威望，此时他走下城楼，人群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来。

在他身后，远远跟着渭南县的世家。

几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位原下邽县的二号耆老，吕不器竟然走得满头大汗！

很快，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吕不器登上了舞台，面对着台下木然、恐惧的目光，他先是深深一揖，唬得下面的人有不少差点就要磕头了。

“诸位......乡梓，咳咳。”显然面对这帮泥腿子，吕家的老家主还是有些不适应除了贱民和田舍奴以外的称呼，只得用咳嗽掩饰尴尬。

“其实《下邽孤女》此剧，乃是老朽得知一件真事，特意请人排演.........”

哄——人群里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然后下一秒，所有人都收声，死死地看着台上，不知道这位要做什么。

虽然此刻的贫民和农人有些愚钝，但是他们再蠢也隐隐察觉出来了，这出感人肺腑的下邽孤女，显然跟这位吕家老祖（当地是这么称呼这位的），不是一路的。

接下来，吕不器双手摩挲着腹部，中气十足地讲述起来：“这下邽孤女姓刘，小名草儿，其父乃是被赵家逼死！！！”

一句话既出，石破天惊！

渭南县，或者说原下邽县姓赵的人很多，但是要说到赵家，那就只有一家，真是那位带着大家给皇帝耶耶建生祠，受到皇帝耶耶表彰的那个赵家！

于是，那位吕家老祖絮絮叨叨，讲述了草儿的待遇，作为最了解赵家的吕家老家主，他显然比下面这些只会臆想赵家人吃饭用的都是铁饭碗的贫民，视角要清晰得多，还要真实得多。

世家那些隐藏得深深的罪恶，被他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以一种极为直白的方式，彻底裸露在阳光下！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观众双目赤红，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本以为自己将儿女卖到大家族里面可以吃饱，没想到却是将他们的命送了！！听着赵家小郎君喜欢将侍女扔到水里看她们挣扎，特别是草儿等侍女通常侍寝之后都会不堪折磨被玩弄致死，不少人眼中都掉下泪来！

他们到现在都是足够悲，但是不敢愤！

赵家在下邽，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天，他家的威慑力，甚至胜过县衙里的泥塑木偶的县尊，甚至不少地方，还会喊赵感恩赵耶耶，简直跟皇帝耶耶一个级别了。

但是李南要得就是这个！他始终控制着尸神和太平秘卫，把这股情绪压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稍微有些“激动”的人，都被他们无声的控制和拿下！

民心可用，但是民意不敢借........

无论在哪个时代，煽动民粹都是恶毒的行为，他就根本没有想过跟后世公审大会一样，苦主上台，然后诉苦，台下振臂一呼，然后一起打倒压迫他们的人。

那种伟业，他没有那个能力，也做不来，而且这个时代也根本配不上！

因为如果那样做，引起的后果就是巨大的骚动，然后渭南县彻底被引燃，然后他还不得不亲手下令镇压！

不是因为他不站在人民一边，而是因为此时的社会没办法禁得起这样“高级”和“彻底”的动荡，为了更多人的稳定，他不得不选择当这个刽子手，落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局限让他的“进步”也有局限性。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逐步先通过占领道德高地，让世家集体背叛“赵家”，然后通过权势和法律作为刀子，尽可能的剔除一些腐肉，勉强给这个死水一潭的渭南县带来一点波澜。

而且让世家之名“设计”这一出戏，原本县尊设计引起的反弹要小很多，前者是世家的内斗，后者就是李南对于世家的存在赤裸裸地挑战了！

李南又不傻，这口锅他现在还背不起。

他砍下了一杆大旗，但是为了暂时的稳定和日后的发展，他不得再次竖立起一杆大旗！

看着舞台上义正言辞义愤填膺的吕家老祖，李南微微点头，表示幸好渭南县新的“赵家”是在自己的控制下。

等到吕家讲完了赵家的罪恶之后，之后又有不少世家之人上来，一一怒叱赵家的罪证，而且连他们勾结城外山匪，截杀商旅的破事儿都抖露了出来，甚至有些人抖露出他长期不交税，蓄养死士和打手，意图谋反都说出来了，反正怎么夸大怎么来。

仿佛他们跟台下的观众一样，也长期在赵家的淫威下瑟瑟发抖一样。

接下来，不少赵家的仆人上场，又补充了不少细节，包括他们曾经霸占和侵害过多少人的田地和儿女，都是在主家的指示下，自己表示深深悔过。

听得台下的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这才蓦然发现，他们害怕且尊重的“大族”，原来是这样的罪恶和变态，世家可怕和罪恶的念头，牢牢地种在他们的脑海里。

而这才是李南的最大目的，割裂世家和平民！

在这个世家垄断舆论和话语权的时代，不少平民虽然被世家欺压，但是他们还不自知，觉得自己命苦，天生命贱，对于世家说的那一套理论深深信服，不少世家裹挟民意的时候，他们都会积极冲锋在前，让官员们难做。

但是李南这让世家自己打自己的脸，着实让台下的观众有种如梦初醒之感。

他们虽然愚钝，但是眼睛会看，耳朵会听，平日里他们是怎么对自己的，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虽然这帮平日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说得好听，但是他们平日如何，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伟大的传奇队长曾经说过：都是一个圈子的，谁也不比谁干净！

“今日，莫非渭南要变天？？吕家要成为渭南第一家？？”在场的不少观众，慢慢地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怪不得给蒸饼给铜钱呢，是要自己出力！

就像是他们往常出力，前往上任，上上任的县衙闹事一样........

怕不是出力还要这么简单，哪次带着搞事不死人，不少老人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面露不安。

现在看来，自己怀里的哪是路费，分明是吕家给他们的买命钱！！！

于是，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开始意识到不对，慢慢地想要后退了，结果被如同虎狼一样的侍卫给赶了回去。

他们更怕了.......

呵呵，该自己上场了。

站在场外的李南看到吕家老祖在此越众而出，提前约定的信号已经出现，于是他让人摆好仪仗，开始往下面的人群走去。

“当日老朽听闻赵家如此之恶，后院累累尸骨，不由得大为震怒惊恐，奈何赵家势大，老朽不得不出此下策，斗胆今日请县尊前往观剧，想要为我渭南县除此巨恶！”

“吾吕不器，斗胆在此恳求县尊为吾等主持公道，严查赵氏！”

“恳求县尊主持公道，严查赵氏！”台上的世家在吕不器的带领下，朝着城门的方向跪了下去！

“恳求县尊主持公道，严查赵氏！”看到台上的众人都跪下了，所有人立刻跪了下去，用力地吼出了这句话。

似乎他们借此机会将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也用力吼出来一样！

“呵呵，这算不算是青天降临，严惩豪强不法，吾比那后汉董宣如何？”摆出全幅仪仗，杀气腾腾的卫士开道，骑在宝驴上的李南笑着，对着身旁不得不骑着矮驴钱西园问道。

“县尊胜过强项令多矣.........”看着黑压压跪在地上一片的人头，钱西园冷汗直冒，欲言又止。

人家强项令是依照律令，严惩湖阳长公主的奴仆，你倒好，你是借着长公主的权势，以大唐疏律为刀子和绳索，设计想要血洗县里的豪强，这能是一样么？

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你也太无耻了一点，还让兵马截杀抓捕他们上访的队伍，阻碍天听，密奏颠倒黑白，放在朝堂诸公眼中，你就是赤裸裸的残“民”害“民.”.......

钱西园有些腹诽起来，觉得县尊这个狗奸贼的诨号倒是真的没错。

不过还有一点，县尊和强项令董宣还是挺像的......看着志得意满的县尊大人轻摇折扇，钱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那就是——两人都是酷吏！

“帝令小黄门持之..........由是搏击豪强，莫不震栗。京师号为“卧虎”。歌之曰：“枹鼓不鸣董少平。”——《后汉书-酷吏列传·董宣》

第321章 戏终落幕 “县尊驾到，众人回避........”随着衙役高深胡椒，再看着有些年轻的长安贵人，以及身边全副武装，一看就杀气腾腾的衙役，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他们的靴子和马蹄。

“起来罢........”过了许久，他们头顶上才传来李南的声音，仿佛就在他们耳边似的。

县尊莫不是有异术？听着耳边的话语，众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着舞台上已经摆好了桌案，县尊高坐在高高的胡凳上，神情威严。

这么快？似乎把县衙大堂凭空挪移过来一般？

于是众人更加小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哪里知道，那些桌椅都隐藏在幕布后面，而李南特意在身后弄了一圈凹进去的木板，起到了扩音的作用，而且看似平整的地面其实有个弧度，可以放大声音，就跟后世天坛的原理一样。

亏得山海的匠人厉害，修建舞台的时候，虽然被李南的“智慧”震惊到了，但是他们也完美地做出了这一切。

而且，这种建筑学上的微妙，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太大的秘密，他们震惊的是为何李南知道他们传承的不传之秘！

“尔等所陈之事，本官尽知，虽然尔等其情可悲，但大唐律自有规定，本官向来公正严明，以狄公为楷模，不可只听尔等一面之词，来人，带赵氏诸人！”

“诺！”台上的衙役起身应答，一股精悍肃杀之色，震慑地众人面有惧色！

这才是县尊，当真威严惊人！对于“官”这个概念的本身惧怕，再加上李南这么一副威严亮相，唱念做打，一副清似水明如镜，铁面无私的青天形象，倒是在场真有不少人被他给唬住了。

他们只觉得县尊先是兴文教，现在又敢接赵家的案子，怕不真是青天，狗奸贼的称呼怕是自己想差了。

不少小民听到这声诺，又忍不住跪了下来，还有不少骂过李南狗奸贼的，暗地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只有台上的诸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钱西园听到那句公正严明，差点引起他生理上的不适。

这就是一出戏，现在他们是“戏子”，演给渭南县和天下看的！

现在，“主演”到了，该“配角”和“反派”登场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不多时，赵家的男丁都被带了上来，看着年过七十的赵感恩，李南还假惺惺地让他说你是人瑞，不要跪了，但是后者依然“害怕”的跪下。

赵感恩本来不想跪，但是他们看上去表面上红光满面，其实内里已经被酷刑折磨到都站不住了，连呼吸都觉得如同刀子在刮肺管子——来自那个狗奸贼的恶毒的茱萸水。

很显然，精通刑讯折磨的太平秘卫遇到更加“恶毒”的穿越客之后，技术又精进了。看着带赵感恩上来的那位“衙役”崇拜和恐惧的眼神，李南也觉得很满意。

“本官接到民众陈情，说汝赵氏犯下大罪，汝家主何在，可有说辞？”李南看着台下佝偻跪着的赵明礼。

“狗奸贼，呸！”赵明礼用尽力气咒骂起来，“吾等赵氏，便是化作厉鬼，亦要取汝性命！”

“汝意图谋杀朝廷命官，便是大罪，本官念汝惧怕，暂且不追究......衙役何在，传证人！”说完了，李南看着旁边跪着的吕不器。

讲道理，吕不器其实可以不跪的，但是今日下面黑压压的场面，在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他也在李南的“威严”下，一直都没有站起来过。

“县尊容秉.........”吕不器开口了，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渭南的县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开始“怒陈其罪，历数其恶”，仿佛赵家人简直是渭南县的活阎王一般。

但是今天，活阎王碰到了真的地府之主，怕是也要乖乖下地狱去好好上班.......

“汝等可认否？”李南轻轻开口了，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睛却看着跪的笔直的赵感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朽只求速死........”赵感恩眼皮抬了抬，似乎不是很在意，腰杆挺得笔直，像极了被狗官陷害的忠良。

他没办法不挺得笔直，因为他宽大的锦袍下，干枯的血肉里，密密麻麻地被钉入了不少木钉子！

就像他对那些可怜的侍女做的那样。

赵家老家主赵感恩有个“小爱好”，在其年事已高身体无力之后，喜欢折磨女子，最喜欢用木钉子钉入她们年轻的身体，听着她们的哀求和哭嚎，看着她们充满活力的身体变得扭曲。

这种游戏他通常要玩几天，而且还让“侍奉”他的侍女白天继续干活，他在一旁欣赏她们痛苦的表情，别人都当是处子破瓜的痛楚，感叹人瑞不愧是人瑞，果然龙精虎猛，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刺入对方身体的，不是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

换言之，就是查到了这个，飞飞才把幸免于难的草儿救出了赵家！

听到这等让人发指的事情之后，李南果断给他来了一遍，内卫精通刑讯的高手可以让他最大程度的不受生命威胁，痛苦而清醒地活着，然后看着他的“赵家”是如何覆灭的。“呵呵。”李南气极反笑，于是招呼了一声，“文书何在！”

“诺！”钱隆赶紧出列，展开手中的卷宗念了起来。“永徽六年，赵氏侵占田氏永业田五十亩，张氏永业田八十亩，钱氏..........显庆二年，天大旱，赵氏借口白氏带来大旱，将其一家赶走，侵占其田一百亩.......景龙元年三月，赵氏侵占陈氏店铺三间！共计侵占良田七千三百亩有余，掳良为奴共计二百又十二人，隐瞒田亩六千五百余，此等田亩，并未交税，共欠税款七万贯！！！”

“好个赵氏，竟然侵占隐藏田亩，从永徽年间到景龙年间，欠税款如此之巨，简直国法不容！”李南一拍醒木，厉声高喝到。

这一喝，所有人都愣了。

台下的人听着这个天文数字，完全想象不到这是多大一笔钱，正在换算这么多田这么多钱够多少斗上好大米。

而台上的“配角”，也没有想到县尊会从这个角度..........

那些“证人”更是惊了，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们心底浮现........

县尊这是要“清丈田亩，核查丁口”？？这等大不韪的事情，他真的敢？？？

本来赵感恩还以为他要以为用那些“贱民”的命来控告自己，自己还可以借口唐律杀奴仆自己交钱就是，虽然为恶但是不是死罪，顺便喊出外人欺负我们渭南人，想要激起民愤，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狗腿子还可以给自己喊冤呢。

没想到他问都不问那些累累血案，直接从“更高”和“更官方”的层面入手！

这下连赵感恩都有些吃惊了。

“好手段，好手段，不愧一手主导长安大斗兽场与橄榄球运动之人，老朽愿砸锅卖铁，补齐税款！”赵感恩笑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赵家从立家一来，是不是真的欠了这么多税款，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七万贯里面肯定有水分！

“吾还当汝不要吾等孝敬，原是想要吾等所有身家也.........”赵感恩幽幽地说，努力扭头看着对面的“证人”。

好个赵感恩，一句话就引动渭南世家兔死狐悲起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今日是我赵家，明日就是尔等，赵家倒了，尔等可挡得住这个心黑手狠的狗奸贼？？

田亩，人口，不交税，这是他们的根啊........

“县尊.........”吕不器欲言又止，想要开口“求情”或者“证明”赵家可能没有欠那么多........

控告的证人反而想要证明自己的被告无罪，场面简直有些诡异。

“手段？呵呵呵，哪里有汝等手段惊人，来人，带白池与陈杰伦！”

“诺！”很快，两位盗匪带到，然后两人披枷带锁，带着惶恐的口气，说了自己的名字，住址来处，自承自己是青峰山的盗匪，然后他们“揭发”了赵家那位老人因为不满县里建藏书楼让平民子弟可以读书跟自家子弟竞争，而且还为了陷害新的县尊，所以想出一条毒计，派青峰山的孝义黑三郎截杀石主事这一滔天大罪！

“尔等好胆，竟敢阻挡吾等教化县民，截杀朝廷命官，骗取圣人赏赐！！”李南义愤填膺，仿佛真的十分“震惊”一般：

“好在圣人慧眼如炬，密令本官暗察，终于让石主事沉冤得雪，汝等简直意图谋反，国之逆贼！”

“逆贼，逆贼！”这时候，人群里的尸神发挥作用了，在他们的带头下，人群爆发了山呼海啸一样的怒号。

此时的人民，都是无限忠于已经被神化的皇帝的，刚刚还因为赵家恶行有些害怕报复的“观众”们，一听说对方想要谋反，立刻出离地愤怒起来！

什么，想要谋害皇帝耶耶，这可是谋逆大罪，赵家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平日里就欺负自己，横行不法，我就说他家怎么这么有钱，原来是抢来的，还有隐瞒税赋得来的。不少民众一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交税，这些大族竟然不交，仇富和落井下石心理下，借机宣泄自己往日被欺压的愤怒起来。

很好，听着震天的怒吼，李南很高兴把一场人民内部的愤怒情绪，引到了对于封建朝廷的上来。

“民心可用也........”李南看着台上骚动的人群，狠狠地一拍惊堂木，浑然不顾旁边的钱隆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这才是真正的小文和么，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出手便要族诛，颠倒黑白，操控人心于鼓掌间.........”之前还觉得县尊有些“懒惰”的钱隆也突然醒悟过来。

渭南县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小了。

如果说赵家草菅人命，鱼肉乡里肯定是铁板钉钉，但是要说他想要谋逆，那就是完全扯淡了。作为世家的他们，怎么回想着推翻世家为统治阶级的朝廷呢？

更加吊诡的是，一个已经参与过谋逆，还策划着再次谋逆的真正逆贼，此时竟然把一个最忠于朝廷制度的“忠民”打成了反贼。

好个狗奸贼！！！

“狗奸贼！！汝等不得好死！”赵感恩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怒骂起来，而旁边的赵家诸人，已经委顿于地，目瞪口呆。

我不过正常的“生活”，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逆贼了啊。很显然，赵家那些年轻的子弟对于这个“巨大”的罪名，还有些如同晴天霹雳。

听到这呼天喊地的逆贼之声，这群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终于恐惧了，就连那帮证人，也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命运颤抖起来。

今天是赵家，明天可能就是他吕家，李家，韦家..........一顶谋反的帽子扣下来，再加上绝对的武力，怕不是自己任人宰割。

偏偏他们还不得不依靠这位县尊，因为他们刚刚的行为已经是对于“世家”的背叛，除了报上李南的大腿，他们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赵家的人反应过来，一个个纷纷哭嚎说这是陷害，狗奸贼你残害吾等良善之家，简直不得好死等等，简直要多难听又多难听..........

可是，又怎么样呢？

在巨大的“诛逆贼”的呼声中，他们的声音如何，究竟有没有杀石主事，已经不重要了，而且他们的反驳，也淹没在巨大的诛逆贼的呼声中了。

一把由封建皇权做成的刀，在某个狗奸贼的操控下，已经朝他们狠狠劈下来了！

如果姚崇和杨空月看到这一幕，一个会觉得惊奇且老怀大慰，一个会心中惊惧但面如春风一样恭喜李南。

李南终于会“做官”了，而且还很出色。

“带下去，送往长安，依国法处之！！”李南的声音在扩音装置的帮助下，传到了很远。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不少人跪下，神情狂热地跪下，口称青天，狄公复生。

“这便是，杀生大术么.......”站在人群中的弥彦，看着台上的“先生”，不由得浑身颤抖着五体投地跪下。

就跟他身边的尸神一样。

赵家这杆大旗，终于——倒了！李南终于成为渭南县生杀予夺的“百里侯”！

“真汝父也........”远处的一辆华丽马车内，太平公主听着手下人回报，神情骄傲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喃喃自语到：“不知汝那狠心之父，肯将胸中之术传汝几分？”

“回山！”太平公主看着远处热闹的场景，显然心情极好。

第322章 旗卷风飘 众人狂热欢呼，五体投地口称青天和狄公复生之时，台上的赵家诸人和世家呆若木鸡。

面对着这股滔天的愤怒，他们也不知道突然变成这样。

怎么搞的？自己好好的吃着肉喝着酒，顺便玩玩侍女惩罚着仆人，怎么突然就来了个县尊，一下子就要想把渭南给血洗了？还想清丈田亩？想要我们交税？？

这还有王法么？看着主位上的县尊李南，他们觉得有些委屈。

“自己并无得罪县尊之处也..........”世家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觉有些不真实。

特别是吕家老祖，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成为渭南第一家的狂喜了，看着赵家众人，慢慢都是吕家未来的影子。

但是人群当中，依然有一人腰杆挺得笔直，此刻他老神在在地微闭双目，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正是渭南县之前真正的“天”，赵家老家主——赵感恩！

因为今天距离他的小妾“受伤”，刚好过去十五天！

“快至矣.........”看着主位上那位年轻贵人，他的笑容十分恶毒。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如果欧阳司马能来，趁机激起民变，他就能拖这位县尊跟赵家一起陪葬！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县尊之所以把渭南围得跟铁桶一般，表示他也在害怕，担心他的“行为”被天下知道，引起世家的强烈反弹。

赵感恩的目的，就是引起乱局，到时候就算他能够脱罪或者镇压，但是渭南县的盖子一旦被揭开，想要盖回去可就难了。

如果被天下世家所知，哪怕太平公主也保不住他！

作为一只老狐狸，赵家盘踞下邽，势力之深，辐射整个华州，甚至长安！

他的底牌远不止人群里为他摇旗呐喊的那几个废物那么简单。

赵家这杆大旗虽然倒了，但是倒下的大旗引起的“风”，这一场大风波，也不是他这么一位“男宠”能够承受的。

浑身剧痛的赵感恩跪在地上，微微闭着的眼闪动着仇恨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城外的方向。

他在等“风”来，冬日如刀的寒风，可以将渭南的一切都撕碎，跟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然后，就在他将要被拖下去的时候，风终于来了。

“华州府兵巡防，汝等为何在地，聚众谋反耶？”听着人群后面那声若洪钟的吼声，赵感恩看着那位县尊，笑得有些畅快。

巧了，他也试图用“谋反”来对付他。

“原来这便是汝最后疯狂也？”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接到消息的李南走下了主位，径直走到了赵感恩面前。

啪——他狠狠捆了赵感恩一耳光。

掌捆老人，你还是个人吗？狗奸贼！台下欢呼起来，但是台上的，不少人世家都有些兔死狐悲，觉得这位县尊真是丧心病狂，心黑手狠！

“哈哈哈........”赵感恩吐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看着已经开始骚动的民众和举着刀枪，脚步丝毫不停的华州兵马，笑得无比恶毒。

“汝且放心，汝之全族，定然不会活着到长安，包括——”李南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城外清虚观外某个小道士..........”

噗——赵感恩一口老血狂飙，惊恐地看着他，脸色狰狞而灰败。

在场的世家好似初次听到这等秘梓，不由得脸色吃惊。“原来，那城外清虚观，竟然还有这位血脉.........”不少世家感叹赵感恩藏得如此深之余，也为县尊无孔不入的手段吃惊起来。

“哈哈哈哈.........”李南高声笑着，随即走下了“舞台”。

戏已唱完，大旗已“倒”，哪怕旗卷风飘，他虽然猝不及防——

但是他不怕！！

腊月里，我将寒风斩一斤！

“好个赵家，竟然勾结悍匪，渭南县尊在此，汝等竟敢冒充华州府兵！”李南在一帮黑衣“卫士”的簇拥下越众而出，对着对面的府兵吼道。

“华州军司马欧阳奉行，奉命巡查华州地面，汝乃何人！”对面的马上端坐一名玄甲将军，身材魁梧，手持马槊，厉声高喝到。

“原来是欧阳司马当面........今日天气尚好........不知欧阳偏将见到本官为何不下马？”李南轻轻笑着。

“汝等激起民变，吾奉命巡防发觉，特来平乱，事态为何，吾尚未清楚，况且汝亦乃五品下，与吾平级，吾为何要下马！”欧阳司马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府兵立刻高呼，举起刀枪盾牌开始缓缓逼近！

“是么？”此刻飞飞赶到，递过李南一物，李南在骑着马的修罗护卫下，越众而出。

“跪下！汝等想谋反乎？”

“汝！”刚想说拿下，但是欧阳司马也呆住了........

他怎么会有虎符！！！怎么可能？？？看着李南手中高高举起的虎符，欧阳司马也呆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手里竟然有虎符..........

已接近被拖走的赵感恩，也实在没有想到，这位的后台，竟然这么硬！如果他知道话，当时显出端倪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地跑了。

现在好了，不管成不成，赵家人都得死了........看着李南手里的虎符，欧阳奉行眯起眼睛，心里快速分析着当前的情况！

没办法，关系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李南才不会学着电视里那样，指着民众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你们的乡亲啊，隔壁家的王叔叔，村东头的李寡妇，还有你魂牵梦萦的二丫.........你们认不住来么？你们忍心对乡亲父老下手么？然后对方感动了，自动放下了刀枪，简直就是人性的胜利！穿越客反败为胜！！

那是扯蛋！！！明明占尽大势的穿越客要这么弄险，让双方情绪更加激化？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兵卒，敢冒着临阵不听命令的死罪，放过那些明知道是无辜的父老。

军令如山，后面督战队的刀也不是纸糊的！

在上位者不讲道理的这个年代，只有比对方更加不讲道理，才是最大的道理！

“虎符在此，尔等为何不卸甲！！”李南让修罗手持虎符走向呆呆地欧阳司马，看着对方脸上的挣扎和杀意，修罗大吼道。

于是众人呆住了，欧阳脸上露出杀气，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不顾一切地杀过去，然后说对方伪造虎符的时候——

他的眼前亮了。

噗——血光飞溅，斗大的脑袋在地上翻滚，欧阳奉行翻身栽倒。

一剑枭首！！

马战天下无双的修罗，接着展示虎符的机会，骑着他的那匹墨麒麟，突然加速，出剑，枭首，一气呵成。

当然，人怎么可能有斗大的脑袋呢，地上翻滚的，是欧阳奉行坐骑的脑袋！

此刻他突然出手，已经将人仰马翻的欧阳奉行擒住，然后大声吼着“虎符在此，尔等还不卸甲？？”

“还不卸甲，还不卸甲~”身后的太平秘卫高吼起来，刷拉拉，一阵密集的箭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空地。

弓弩！！！看着一看就不是一般部队能持有的高级货，终于卸下了府兵们的心防，主将被擒，于是有人带头，他们终于卸下了甲。

啪——又是一记耳光，“好胆，竟然装作欧阳司马！”李南又是一耳光，抽得他手都疼了。

“竖子！”看着李南嚣张的样子，欧阳奉行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

半个时辰后，“哎呀呀，也怪本官，之前并未接到华州府兵巡防公文，错认欧阳司马，该死，该死！”李南将手中的令牌还给对方，对着那位欧阳司马笑着行礼。

“司马可带公文？”

“吾昨日歇于驿馆，不慎遗落在彼处，县尊若要看，某派人取之便是。”欧阳奉行也陪着笑。

“岂敢，岂敢，吾只是例行公事尔.......哈哈哈......”李南亲热地揽着欧阳奉行的臂膀，好似多年好友一般。

“县尊治县如此，某深佩之，此乃天大误会尔，未曾想今日乃是渭南市集，吾一时未查清，实在冒失，一次市集如此多人，可见县尊治下县民富庶，远胜前任尔，实乃渭南县之福.......某军令在身，还乞告辞。”

互相吹捧了一会儿之后，欧阳司马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然后骑上了他副将的一匹马，然后笑着告辞。

这是一次误会，“例行”巡防的府兵没有想到，新任渭南县尊如此“贤明”，才来不久县里就“大治”，市集就这么“热闹”，以为聚众闹事，所以过来查看。

一个是尽职尽责，一个是治理县城有方，大水冲了龙王庙，造成了“误会”，真是哈哈哈。

都是因为两人业绩都太好了，都是托圣人洪福，才有如此盛世，文武恪尽职守，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哈哈哈。

得出了如此结论后，两人在城外拱手作别，此时李南不好意思地让人弄了不少粮草，表示“以赏吾华州，能有如此雄壮尽责之军”，并且一人还赏了一碗酒。

“还请满饮此杯！”李南端着酒，看着脸上几个五指印的欧阳司马。

“感君盛情，来日再会！”欧阳司马咬着牙笑出来，轻轻一抱拳。

然后他跟一干府兵一起，饮下了这碗酒，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杀狗才，吾定要让汝好看.......”回去的路上，欧阳司马恨恨咬牙。

现在，直接救人怕是不容易了，只有打截杀他们送往长安的队伍的想法了，而且还得看“他们”的意思，救还是直接灭口还不一定呢。骑在马上，酒意有些上头的欧阳奉行一边思考着，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酒好大力气！”

是的，用唐人的话来说，这酒“力气”很大，简直有些大得过头了。

才走出不到五里，这帮华州府兵在某个兵卒带头下，这帮华州府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一个个纷纷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倒也，倒也........”坠在后面的飞飞看着中了药酒倒下一片的华州府兵，只觉得自己那位“郎君”若是去做盗匪的话，怕不是要成天下剧盗...........

作为狗奸贼，朝议大夫，小文和，九首相柳之前，这位南音女团的梦想导师兼娄方，还有一个了不得的称号，名为药部主事..........

妹的，可惜了我的存货，十去九空，这些都是金子啊，老子不把你们榨干出最后一滴骨髓，我就不算前内卫七主事！

渭南县后衙的书房里，李南咬牙切齿地把一张纸递给钱隆，帮着誊写的钱西园越看越觉得县尊真不愧是狗奸贼，简直就是刮地三尺，带着蛤蟆攥出油的典型。

白纸的开头，写着斗大的几个字。

“为华州府兵义助渭南县修路请功疏..........”

“誊写后用印，发往华州与长安！”誊写完毕，李南用了印，又听说中了药酒的华州府兵已经抓回来了，越想越气的李南跑到了“客房”，又给灌了半碗药，反反复复抽了欧阳奉行几十个大耳光，如此行为，看得钱西园嘴角不停抽搐。

“县尊.........当真.........奇人也。”想了半天，钱隆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小心眼的县尊，暗自警惕自己不要得罪了这位报复心这么强的郎君。

同样想了半天的，还有苏醒过来的欧阳奉行。

“此乃何处？”“那狗奸贼又有何等奸谋？”

“还有何人如此下作，趁某昏迷，掌捆于某家？”摸着自己肿得高高的脸，被下了药且被抽得头有些晕的欧阳奉行，只觉得一头雾水。

明天补齐，今天家里有事 老失昨晚接到电话，家里有点事要我回来一趟，老失今天赶回老家了，所以……真不好意思，下周应该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323章 轻蔑一笑 砰——看到渭南县送来的“请功”公文，华州刺史马伦气得一拍面前的桌案，将手中的公文狠狠地掼到地上，吓得旁边的侍女立刻就跪下了。

什么义助，明明是扣押，这小人安敢如此？？？狗奸贼！！！马伦看着侍女瑟瑟发抖的样子，只觉得越看越有气。

“速去！”

“诺！”侍女们如蒙大赦，怯懦着倒退而出。

等到侍女出去，马伦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手指用力，已经将手里的笔杆都差点折断了。

马伦平日里话极少，身材高而瘦，这让他在以雄壮肥胖为美的唐朝很不占优势，朝廷遴选官员擢升的时候，容貌也是其中一个重要本分，因为他怎么也吃不胖的他，总会被认为身体不好难当大任，特别是到了他这个岁数，眼看升迁无望，同窗一个个去了长安，只有他，最高也可能就在一州刺史的位置上，郁郁的告老还乡了。

但是他也不想想，他朝中没有人脉，出身又贫寒，总有些书生迂气，这些才是他没有得到升迁的原因。

但是他能从农家鲤鱼跳龙门，放在家乡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心底总有些傲气，觉得自己还是人中龙凤，所以他就把自己的一切不幸归结自己吃不胖的原因上。

所以，他的手下全是瘦子，包括侍女都是瘦骨伶仃的，身处一群“竹竿”当中，总算让他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由于身材的原因，所以他平日里格外注意自己的“威严”，平日里话不多，不苟言笑，想要通过其他方面把他身材上欠缺的“威压”补回来。

天长日久之下，作为一地长官的他，自然威严日重，平日的命令不容他人置喙。

所以，当他看到渭南县送来的“请功”的上奏，当时气得脸都黑了。

这个“幸进儿”“男宠”，竟然如此大胆！！！马伦看着请功疏上对于华州府兵“义助”大加赞赏，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个“男宠”得意洋洋地面孔，只觉得妖妇弄权，使奸佞窃据高位，对方竟然大胆扣下了华州的府兵，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欧阳司马无令而动，显然有些不合规程，但是面对着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的渭南县令，显然外部矛盾比“内部”矛盾更加让人火大。

虽然他平日里也管不了那位欧阳奉行，对面是简直就是“那些人”的家将........

至于那些人是谁，自己就是盘踞在华州的世家。

马伦虽然痛恨那些“世家”，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在华州，实际上还是仰他们鼻息。

作为一个老官僚，马伦已经不像是刚刚当官的时候那样，满腔热血与圣人教诲，想着惩豪强，扫妖氛，为民请命，万民爱戴。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他已经学会了在有限度的范围内调和阴阳，与地面上的各方势力沆瀣一气，所以他的刺史才坐得如此之稳。

所以，看到有一个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幸进儿，他除了被冒犯的愤怒，还有深深的嫉妒。

那位渭南县令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一个同窗，读书不上进而且流连烟花，当时自己是不屑与之为伍的，而且对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是轻蔑笑之。

当时，他永远望不了他那一笑。

当年就在他金榜题名的消息传回家乡，他得意洋洋地骑马游街，接受乡亲父老的恭贺的时候，作为同进士出身，那位同窗也在其中。

等到县尊和县里的博士宴请他们结束后，两人拱手作别，各自恭贺对方前程似锦。

看着那位据说花了不少钱和关系，“幸进”的同窗，他笑得得意而轻蔑。

对方看着他，笑得更加得意而轻蔑...........

“以后同朝为官，还望多多走动........”对方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显得十分敷衍。

“好说，好说。”当时已经有几分醉意的他笑着拱手，终于把多年来的轻蔑显示出来。

然后，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

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是六品上，调动到下邽县当县尊的时候，上任的途中，两人有过短暂的会面。

结果，再见面已经比当年还路人。

他的那位同窗，已经穿上了绯袍，腰系银鱼袋，作为礼部的郎中，正奉命迎接还朝的圣人！

看到他的那一刻，马伦只觉得深深的无力、屈辱和愤恨。

自己无论学识，政绩，都远胜于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但是凭什么！！他能够跻身京官，高高在上的俯视自己，露出轻蔑的笑容。

看着对方的队伍，他不得不暂避一旁，对着他的背影恭敬行礼！

他讨厌他的那一笑。

从此，马伦变了，以前干劲十足的他变得油滑世故，脾气越发的坏，往日胸中那一篇治世的大文章，还有雄心壮志，都随着那人达达的马蹄声被踩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这天下间，世家两个字的重量。

看着地上看着更像知会一声的“请功”书，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的马伦长叹一声，将桌案上的呵斥书撕得粉碎！

既然汝要请功，吾就助汝一次！马伦脸上阴晴不定，随即冷冷开口：“刘文书何在？”

“刘文书？？”他的仆人面色有些古怪，匆匆地下去了。

“见过刺史.........”不多时，一位青衣小官站在堂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将此封请功文书写一份，火速送往长安！”看着已经有些污迹请功文书，马伦面色威严。

“诺！”刘文书低低应了一声，拿了文书匆匆下去。

退出房门的时候，年轻的文书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就跟当年刺史的那位同窗一样！

“便让汝等狗咬狗罢........”看着对方高壮的背影，马伦笑得轻蔑。

这位刘文书就是世家的“镀金”子弟，他从来都知道，而且他更知道，再过几个时辰，这份文书就会出现在华州刘家的案头上！

所以他从来不怎么待见他，几乎没有什么公文往来让他处理，一来是不想让他有机会升官，二来也是不想泄密。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够取得对于世家上的心里优越感，他也是不介意的。

扣了世家的爪牙，就让你们互相斗去罢，狗奸贼！！幸进儿！！马伦看着渭南的方向，只觉得心里的旺盛的肝火被冬日的冷风一吹，竟然消失了不少。

马伦不知道的是，他祸水东引和拱火的行为，让华州的刘家和最大的华家，当即点齐了不少礼物，浩浩荡荡地送往了渭南县和长安。

而那封他倾注了希望的“请功文书”，自此消失在刘家的火盆里，再也没有机会送往长安。

“田舍奴，安敢使吾等与太平镇国公主府交恶？？那位可是好相与？？”刘家的家主微微颔首，看着那位刘文书。

“伯勤，汝立刻告假，前往渭南告罪，顺便将欧阳奉行带回！”

“诺！”

等到这位年轻的刘文书下去之后，这位老人这才躺在长安传来的新式样，名为太师椅的胡凳下，老神在在地眯着眼。

过了良久，他突然笑了，笑容轻蔑而冰冷。

“汝且暗中跟随，那赵家老儿与那位欧阳，亦留不得！”他喃喃自言自语到。

“诺！”空气中，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答应声。

正在县衙后院“安歇”的欧阳奉行，此时已经不知道要命的阎王已经在来的路上，此刻他正“身先士卒”地在一座高塔前挖沙子，大了一圈的脸上，满脸写满了高兴。

“狗奸贼！！！吾定要食其肉寝其皮！”他一边挖一边看着自己的部下在皮鞭下卖力的工作，只觉得眼珠子都瞪出血来了。

啪——他的背后传来剧痛，于是他突然扭头，对着打他之人怒目而视，眼珠子都瞪出血来了。

“今日若挖不完五十石沙........小心汝皮！”那位黑甲卫士看着他，神情仿佛顽固不化的冰块。

“汝——”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疼痛的欧阳奉行，对着那位黑甲卫士大吼起来，“汝那县尊竟敢私之扣押吾等，怕是命不长也，吾等为其爪牙，当被乱刃分尸！”

那位卫士的脸上露出了惧意，举鞭又要再抽，被他的同伴给拦住了。

“何必如此——”他的同伴沉声说着，“若耽误县尊大事..........”说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惧意。

“此僚口出此言，若传到郎君耳中.........”那位卫士看着欧阳奉行，脸上露出极大的恨意，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周围，一副你自己作死别连累我的神情，

“那狗奸贼积威竟然如此之盛？？”欧阳奉行脸上火辣辣地，只觉得有些吃惊。

原来他们脸上的惧意不是因为他的“义正言辞”让他们害怕国法，而是害怕那位“小人”，狗奸贼李南。

“既然此僚如此猖獗，竟然敢对郎君口出如此恶言，汝又何必动怒，将其送入那处便是.......”刚刚劝阻他的同伴笑得恶毒且恐惧，看着远处的“炼人塔”........

“这........若是耽误工期...........”看着远处的高塔，那个卫士也有些迟疑，脸上露出惧意。

“哎，这等军汉就是欠打，汝多督促其余军汉每日多做些便是，免得此人挑动他人心绪，反而延误工期。”

“所言极是........哎..........”那位卫士反而让人送上来一碗酒，看着欧阳奉行的眼神也带着怜悯，仿佛替他哀悼一般。

“尔等定然不得好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奉行也知道连这帮人都恐惧的地方，怕不是什么善地，于是他飞起一脚踢翻了美酒，然后努力挣扎，很快就被在对方的利刃和皮鞭下，变得老实起来，被五花大绑，像拖死猪一样给拖走了。

那位太平秘卫，惧怕得当然不是欧阳奉行口中的国法，而是觉得若是因为少了他延误了工期，到时候若是那位郎君将自己送进去，那不是一切皆休？

虽然那位郎君笑嘻嘻地说过不过是关黑屋子，一天还送三餐，但是他和同伴们见过那些送入“禁闭室”的人之后，对于这位郎君的恐怖更加上了一层楼。

那是怎样的凶邪之地，哪怕凶悍之匪，出来之后也变得乖如良民，而且他们出来之后形容枯槁似鬼，不少人都疯了，还有更多人咬舌自尽在里面。

这一切，都让高塔下面的“禁闭室”变得神秘和恐怖起来。

想起那位“郎君”可怕的手段和“战绩”，便是太平秘卫私下都窃窃私语，觉得县尊怕不是真的有些妖术，修的那座塔真的就是“炼人塔”。

因为自从进入塔中那个黑屋子“关禁闭”的人，出来都失魂落魄，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这还是郎君严令不得关押超过七日，据传是超过七日，有死无生。

于是人有三魂七魄，禁闭室一日收一魄的传言就流传了出来。

哪怕是再凶狠的亡命徒和冰冷无情的杀人机器，面对这等诡异可怖的刑罚，也变得心有惴惴起来，都传郎君乃是地府黑簿主转世，炼人塔中饲养了无数恶鬼。

所以，一听说将他送入禁闭室，便是心狠如太平秘卫也觉得有些不忍。

大丈夫死倒不怕，就怕死了虽然有个全尸，但是魂飞魄散，成为孤魂野鬼，或是被束缚在炼人塔内，永世不得超生，才是一等一恐怖之事！

“哎，好好一条伟丈夫，就这般毁矣.........”那位太平秘卫看着欧阳奉行的不断挣扎的背影，回头一看自己的同伴，各自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李南不知道自己的禁闭室让自己即将完成的高塔炼魂的名声更加被坐实了，此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书，笑容得意而轻蔑。

怕是此令一出，渭南大治也，什么世家地主，乖乖被我盘剥吧！

“毒士........”钱西园身体颤抖着，看着自己手里即将誊写美化的文书，只觉得重逾千斤！

“郎君？？？”钱西园身体微微颤抖，看着主位上的得意的李南，只觉得此人怕是大奸之相。

何等大奸与妖魔之智，才能想出如此恶毒之策.........钱西园的冷汗滴落，将文书上的墨点都污了。

“明日，将县里吕家，刘家，韦家等人前来赴宴........”李南看着自己的军师一眼，笑嘻嘻地喝着茶，等着对方拍马屁。

结果他除了一声诺和恐惧的眼神，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哎.........时代的局限性啊，被我天才的想法给震慑了，然后他轻轻一摆手，有些落寞地让钱西园下去赶紧誊写和发请帖。

然后对方就瘟头瘟脑地出去了，没有收到想象中马屁的穿越客只能自己叉会儿腰，悄悄牛逼一下。

钱西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看着面前的文书，只觉得手中的笔怎么都落不下。

就在他的桌案上，白纸上第一行，写着几个字。

关于一条鞭法于渭南县暂行办法..........

狗奸贼.......便是钱西园，也轻轻骂出声来。

随即，他惊恐地掩住了自己的口，生怕惊动了那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县尊心腹，碧衣鬼飞飞.........

此时躲在窗外的飞飞听着屋内那一身轻叹，于是他转身离开，随即轻蔑一笑。

罢也，这次就不禀告了罢。飞飞想起之前李南查看钱西园反应的叮嘱，悄悄瞄着对方惊恐的眼神，决定放过他一马。

第324章 破家县尊 今天是腊月十八，距离上一次“大戏”已经过去了六天了，但是这股余波不仅没有散，反而随着年关的临近，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赵家的倒掉，对于许多年来如同死水一潭的渭南县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城内城外都热闹了起来，等到事情过后，本来冬天就无事可做的大家，纷纷开始传起了闲话。

当时在场的人与有荣焉，纷纷表示皇帝耶耶真是少有的圣人，不少人信誓旦旦的宣称，当时那位县尊说起皇帝耶耶震怒的时候，天上竟然传来了雷霆。

而说起渭南县那位青天，众人更是交口称赞，说是别看他小小年纪，但是颇有狄公当年的风采，到了后来，甚至有新任县尊竟然就是狄公当年的关门弟子，出山辅佐圣人，以后怕不是要当三公！

消息传到了某人耳朵里，他不由得感叹，别看这些愚民大字不识，有的时候，竟然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到了后来，县尊借国法怒惩豪强的市井传奇，已经在冬日里的渭南县传开了，虽然当时在场的不过几百人之数，当时号称当时自己在场的，怕不是有几千人之多。

虽然渭南暂时沸沸扬扬如同一锅开水，渭南县得力的衙役们不得不抓了不少人，狠狠地肃清了当地的治安，当时李南还是很开心看到这样的“乱”局——随着赵家的倒掉，不少人纷纷拍手称快，表达对这位敢“反抗”皇帝耶耶的十恶不赦的坏人的唾弃。

因为这股怨气终于有了出口，死水一潭的渭南县，终于被打开了部分缺口，焕发出了活力。

让人民骂出来，总比人民把怒火藏在心底要好上不少。

有句话说得好，赵家跌倒，渭南吃饱。随着赵家的田地被充公，不少的田地被还给了被侵占的人家，但是更多查无实据的，县里搞了一次“拍卖”政策，虽然都比市价略高，但是不少殷实人家还是咬咬牙，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扩大了自己的田地。

而新买的田地，全部被登记在册，李南随便清丈了他们家的田亩，今后，这些田亩一定会被收税！

这一点，让不少“小地主”阶级傻了眼，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县尊可以喝口汤，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他们算是“小恶”，但是他们的发迹，也总有一些见不得光之处。

这让世家们心理平衡不少，原本因为赵家的倒掉瑟瑟发抖不敢轻易出手的他们，开始嘲笑起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贪婪“小民”起来。

“这位可是好相与之人？”吕家的家主吕不器乖乖补上了历年来欠下“税款”，看着那些呼天抢地的地主们，只觉得心头稍微松快了些。

此时，渭南县的世家和地主们他们都明白了，这位果然公平，对于世家和地主阶级都一样狠！

是的，赵家倒了之后，第二天钱西园就“请”县里的大佬们过来“赴宴”，席间，他们谈起某个怙恶不悛的赵家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末了，这帮“良善之家”表示自己往日被赵家胁迫，有心交税为我大唐尽忠，但是赵家害怕逃税的事情败露，想要法不责众来逃脱，威逼他们跟他一样逃税，他们时时刻刻心中都惶恐惧怕不已，现在好了，咱渭南来了个强项令，狗.......不，好青天，咱们终于可以交税了，吾等真是欣喜无地。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们满脸写满了高兴，似乎几十年前他们就想交税一样。

“汝等若敢少交一枚铜钱..........汝等家中，将只剩一枚铜钱。”就在前一天晚上，所有参会世家的话事人都收到了同样的“告诫”，所有才有今日众人踊跃交税的可喜场面。

“渭南，变天矣.........”当日宴会过后，世家们回到家中，不少人都发出意味深长地感叹，怀念过去的“好时光”。

当然，李南也不是个刮地三尺的狗奸贼，还是给了这帮纳税大户的一些“福利”的，比如最大的纳税大户吕不器，就被他推荐了一个七品散官，算是荣誉加身。而且他也许诺，天一阁优先录取诸位家中子弟，有表现优秀者，可以直入长安国子监，若是优秀者，可得太平公主府荐书！

俗话说得好，既然刮地三尺残害良民都干了，不卖官鬻爵，怎么对得起他狗奸贼的称呼呢？？

这下，众位世家心头火热起来，大赞说县尊不愧是咱世家自己人，懂得作人。虽然有些贪财，但是比起前程来，钱又算什么？而且就算他不给这些“福利”，凭借着太平镇国公主府，也是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出血的。

世家们看得很清楚，所谓子弟“优秀”与否，全在县尊一句话，而要家中子弟想得到青云前路，报上太平公主府这根大腿，全凭自己的“表现”........

还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加好的表现的吗？要不说卖官鬻爵历来都是长公主们的传统艺能呢？从汉到唐都是。

当然，世家们没有想到的是，县尊之所以给出太平公主府荐书这种价值万金的“礼物”，早就在暗中给他们标好了价格。

还是真的明码实价！

一条鞭法！！！

所谓一条鞭法，是后世某位大能所以提出的，就是将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

“简直是刮地三尺！！”饶是见多了贪官的世家们，也没有见过如此贪婪野蛮之人！

不得不说，一条鞭法绝对是封建统治者对于地方的最好政策，这个时代的人税赋徭役，零零总总，有交粮食的田赋，还有交布匹丝绢的绢赋，还要上缴麻，漆等杂项的杂物，每年光是各州县送上的各种物品，零零总总就是一堆。

现在好了，只要钱！

当然，对于小民来说，他们算是减轻了负担，只用交钱就可以，不用那么麻烦还要去参加徭役，为了不参加徭役还要被各种衙役乡老盘剥。但是对于世家和地主们来说，就是额外多了一项支出。

什么，徭役，什么时候轮到我头上？就算有，随便派个奴仆顶缸不就是了？？

现在好了，这些原本没有的“东西”，全部要交钱，不少人看着所谓“试行”，拿出来跟他们“讨论”的“良法”，咬着牙说出县尊宽厚的违心话来。

没办法，就在宴会厅的外面，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目露凶光的“保卫”着他们，就连上酒的侍女，腰间都挂着弩弓，就在他们吃酒的院外，十几根“人桩”上，赵家的血脉在不停地哀嚎着，貌似极为凄惨血腥。

身处这样的环境，他们能吃下去才有鬼了..........

哪有侍女上菜的时候不带弓弩，不会吧，不会吧？？

“既然众皆称善，待明年开春，县尊就依各位所求，暂行此法.........”说道众位所求的时候，钱西园看着那位吕不器，意思是到时候还得你出头，带着众人苦求。

后者感受到钱西园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同伴们杀人的目光中，恨不得一头碰死在这里。

“县尊不杀县中其他豪强，吾还当其心中尚有善念，今日观之，这活着之人，怕是比那已然灭门之赵家，还要苦上数分？从老到少，都被其死死算计，何其毒也..........”就连钱西园看着那些“可怜”的世家，也觉得对方碰到自家郎君，简直是三生，不，十世不幸。

于是，就在那场“宾主尽欢”的宴会之后，破家之县尊，天杀之狗奸贼，就在某个隐秘地渠道，飞快地流传开来。

原来那位破的不止是一个赵家，而是渭南地面的所有“积善之家”！

当然，这样的恶名，李南不在意也无暇顾及，这段时间他都一头扎在城外的“炼人塔”，就连华州的来人也无暇接见，让钱西园收了礼物后修书一封，表示已然知晓，不日将派人回礼之后，对方态度恭谨地走了。

成也，李南死死地盯着那座散发着热力的高塔，又听了山海大匠的汇报，看着第一炉水泥熟练出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再看看从华州回来的消息，李南更加高兴了。

“速请欧阳司马..........”李南摘下口罩，转身回到了城外的临时“办公处”。

啧啧啧........真乃灭门之世家也........两盏茶之后，看着双眼呆滞，怔怔落下泪来的欧阳奉行，再看看散落在地上的信件，李南差点也流出了鳄鱼的眼泪。

信是华州某位送礼的刘郎君传来的，表示华州素仰李公才华品德，此是全乃欧阳奉行一人所为，吾等听之，大为惶恐，为表惭愧后悔之意，那欧阳奉行一家，他们已经代李公“薄惩之”........

只有欧阳奉行知道世家的“薄惩”是什么意思，当然，从太平秘卫的传来的消息里，李南也知道了。

“华州欧阳奉行阖家，前日，被死士所袭击，已然灭门！”很显然，太平秘卫的奏报，李南也给这位关过禁闭的欧阳奉行看了，这让本来处于精神崩溃边缘地他彻底崩溃了。

“吾——”嗫呆呆发愣的欧阳奉行突然暴吼一声，直直地就往外面冲去！

“拦住！！”看着对方冲过去的方向，李南高声叫喊起来。

原来他冲去的不是别处，真是被这帮府兵与囚犯传得神乎其神的——

化人池！

你死了不要紧，要是污染了我好不容易搞得硫酸池，你就等着给我打十年白工吧!

就在欧阳奉行身后，李南跺着脚的骂街，而且立刻让人追了出去!

很好，老资本家了。

第325章 冬季大生产 现代工业中，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就是“三酸两碱”，也就是硫酸，盐酸，硝酸，两碱就是碳酸钠和氢氧化钠。

三酸两碱中，其中两碱都算是此时的生产力可以勉强达到的，而三酸中的盐酸和硝酸，现在根本没办法直接制取。

因为两者的工业制取，都需要纯净的氢气点燃，这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只有硫酸古代还存在，主要是用一种叫做绿矾的硫酸矿物提取的，炼丹师用来炼丹，名曰绿矾油，不仅杂质多，而且纯度低。

但是幸好李南以前是学材料的，总算是勉强弄出了硫酸，看着差点冲进硫酸池的欧阳奉行已经被太平秘卫拦下，气得他当时就下令把他绑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遭逢大变，李南差点很黑心的用鞭子抽他一顿然后关禁闭了。

老子好不容易得来硫酸啊，虽然浓度很低，但是如果毁了，我这座高塔不就白修了？？

看着背后高高的“炼人塔”，李南很黑心地表示很好很好，欧阳司马，那就让劳动的汗水冲刷你破坏工业生产的罪恶罢，明后天给我工作量加倍，做不完不让吃饭！

很好，老黑心了，旁边的钱西园看着一州司马被如此折磨，只觉得自己还是不如李南心黑手狠胆子大。

“郎君有何吩咐？”等到欧阳司马被送下去之后，旁边的以火为姓的山海大匠看着这位“相柳”站在“化人池”前，脸色阴晴不定，心知这位“威名”的他，不由得有些惴惴，迟疑着开口了。

“纯度尚有不足，汝等还需二次提炼.......”李南将池子里的硫酸用石勺舀出来一点，滴到旁边的木头上，又拿出了他用酒精和紫色花瓣制作的ph试纸测试了一下，然后指示这位叫做火三郎的大匠再让人建一个二级蒸发池，下面可以烧火的那种。

“诺！”看着池子里已经浓得过分的“绿矾油”，火三郎也不知道这位究竟要多浓的，想起那些不慎被这绿矾油滴到的苦工，恐惧之余，他也不由得由衷佩服这位相柳果然身怀惊人奇术。

无论是那浇水成泥，干燥后宛若石头的“水泥”，还有这足以化人的“绿矾油”，显然都有些出乎于他想象之外。

“上古秘术，当真惊人！”如果不是知道这位乃是“相柳”的话，他甚至怀疑此人是公输家后裔了。

于是他心悦诚服地带着众位匠人，开始准备着手二级蒸发池的建造起来。

“哎.........古代的基建，还是很恼火啊。”看着纯度不过60%左右的硫酸，李南有些叹气，再去视察了磨料车间，直叹如果有电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其他穿越前辈是怎么做的，但是就算他勉强利用了水力加人畜之力，原料的供应还是有些不足，这套水泥厂的利用率低得惊人！

普通的穿越客前辈制作水泥，应该就是那种最简单的土办法，所谓的两磨一烧：石灰石，水，铁矿石等材料一起磨碎，然后烧成熟料，然后将炼铁后的矿渣再磨一次，就变成了水泥，其中光是比例调配，如果对于一个不了解其中生产的人来说，起码要花很久。

但是李南是谁？？作为一名材料人，如果那种“土法子”，岂不是丢了自己材料专业的脸？

他所用的，就是另一种比较“新”的“土法子”——石膏生产水泥联产硫酸法！

这种方法九十年代就有了，广泛应用于各种水泥作坊和私人小厂，具体的做法就是加入磷矿，大量的石膏，细砂和焦碳，粉碎后在高温下煅烧，然后用大量的煤炭的作用下，高温下与大量粉碎的硫铁矿再次作用，等到了半成品水泥再和矿渣等物混合磨碎，形成熟料水泥。同时生成的“窑气”中就富含二氧化硫，经过纯化后，然后导入水中，得到亚硫酸，最重提纯加热反应后得到硫酸。

李南选的地方在渭水边上，利用水力推动巨大的磨盘磨碎原料，但是因为冬天是枯水期甚至还会结冰，所以很多时候都用人和牲畜拉磨，光是磨盘就花了这帮匠人好久的功夫，更不要说带动磨盘的传动装置和水里的叶片了。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只要有了浓硫酸，再将其与精盐反应就能得到盐酸，如果能够找到大量硝石，硝酸也不是事儿。

所以，比起水泥来说，李南更加看重“硫酸”的生产——因为这才是工业的基础，未来改变生产力的关键所在！

要不然他废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又是修建小高炉，又是弄回转窑干什么？？为此还背上了一个县尊以人为柴，用以炼丹的“恶名”？？？

结果他这一套操作，在这个毫无工业基础的时代，哪怕有南太物流的优先供应，水泥的生产还是不尽人意。

事实证明，任何超出时代的东西，总会发育不良，生产力是，生产关系也是。

问题有很多，一是大量的石膏开采，这个时代的石膏是作为一种中药材，储量很少。二是煤的问题，因为煤燃烧也会产生二氧化硫，所以这也是这一套生产体系必不可少的原料。

最困难的还是铁矿，封建时代的铁矿开采是一件极为犯忌的事情，因为很可能被视为有打造兵器和谋反的意图，就连钱西园听到李南准备找个铁矿开采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死活不信对方是为了修路？

哪有人修路要用到铁的？？郎君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孩童吧？？？

不过在李南越来越深厚的“积威”下，钱西园谨慎上报发觉太平公主回信说一切以郎君为主后，还是送来了不少的铁矿石。

身处渭南，李南很容易原来下邽北部区域找到了可以燃烧的“黑石”，而南太物流不计成本的购买和山海大匠的消息中，他也找到了石膏的来源，铁矿也不是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因为道路的原因，运力不足！！原料无法运送进来！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路没有修好，原料运不进来，而原料运不进来，想快速修路就更加不可能，李南又不想像这个时代的老法子一样，开山凿石取路，这样他的渭南全县的道路网怕不是要十几年。

之前为了那一场“大戏”修筑的水泥台子，已经是他手里所有的存货了！

那咋办嘛，李南终于狠了狠心，回了山庄一趟，回来后自己独自进了附近的青峰山，让女冠隐飞飞守着山外，不让人靠近。

并且告诉钱西园，让太平秘卫先行驱赶山民，在山外几里层层把控，不得放任何人进入，哪怕皇帝的信使，都给拦下！

“若有人硬闯，立毙之！”进山之前，李南恶狠狠地看着钱西园，“若有任何一人靠近此山，某穷尽毕生之力，用尽胸中所学，亦将其灭之！”

“诺！”看着一副我说的就是你们这帮太平秘卫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人暗中“保护”我的李南，钱西园冷汗淋淋。

虽然到了渭南才“见面”，但是钱西园早就认识李南，只不过当时李南并没有注意某位隐在一干太平秘卫背后的蒙面黑衣人罢了。

那位策划长安血夜，阴兵借道，甚至杀了笑道人的时候，脸上都还是淡淡笑容，仿佛不过小事，当时这次表情如此严肃.........

难道.......那座山里有什么巨大到连他都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钱西园抿了抿嘴角，恨不得自己此刻眼不能看，耳不能听。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现场都不太好。

更何况是这位“毒士”呢？

想起了这位的“炼人塔”，“收魂室”，“化人池”........哪怕钱西园也不由得嘀咕起来，难道此人真的会“异术”？？

于是他五体投地，表示自己知晓了，到时候自己一定带着镇国卫亲自看守。

李南独自进山五天，从第三天下午开始，山里就隐隐传来雷声，等到第四日下午，山中白日雷鸣，竟然引起了山崩，慌得钱西园不知道进去救人，还是坚守岗位才好。

等到第五日黄昏时分，满身灰尘，灰头土脸的李南在出现在山下，身后跟着一名女冠，身上多处刮伤和血迹，慌得钱西园立刻迎了上去。

“此事，切莫告知山上......”清洗完毕后，看着自己手臂上，大腿上的种种瘀伤和血迹，李南严正告诫身边的侍女。

“诺........”那位“侍女”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似乎内心正在巨大的挣扎，不过终于发出了一声诺。

“明日，让那帮府兵与罪囚派人，去青峰山中取石，修筑道路！”收拾完毕的李南小口小口地呷着鸡汤，看着面容惊疑不定地钱西园。

“诺！”钱西园恭顺地答应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钱西园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连夜赶往青峰山的太平秘卫送回来的奏报，不禁面无血色。

“此事........严禁让人知晓！”钱西园冷冷地下令，眼神冰冷。

“自山神庙以西百丈之地，山石皆裂，尚有不少焦黑处，疑似被雷击之......”让手下离开后，钱西园看着县尊卧房的方向，有些瑟瑟发抖。

他突然有些后怕.........

跟在这位“异人”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被“天谴”了。

“这可是山神也.........”钱西园下意识地呢喃到，这位“县尊”掌握着某种“雷法”他也是隐隐有些知道，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召雷”！

想到这几日听到的“雷声”，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位“毒士”此次进山，莫不是用雷法将那青峰山神斩杀了罢？

他可不相信这位“毒士”像是古代的大德和贤臣一样，可以说动“神仙”帮忙，“捐”出石头来修路..........

过了几日后，大量的石头被运到了城外，大量罪囚和府兵的劳动下，一条算是崭新的，十分凹凸不平的石头路出现在城外的“炼人塔”和官道之间，从此，各地的原料可以源源不断地直接送到名为渭南第一化工厂的地方。

而就在年关将至的时候，随着一名镇国卫酒后的胡言，“郎君”会妖术，役鬼神，甚至斩杀了青峰山神的奇怪传言在太平秘卫内部传了开来，当事人立刻被关了几天紧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废了。

可是越是这样，这条流言在暗地里的太平秘卫传得越广，就连李南的那位“侍女”伺候李南也越发小心起来，生怕某一天被他抓进房里，给生吞活剥了。

为此，钱西园不由得战战兢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郎君与公主，免得自己遭了毒手。

一死倒是小事，若是死后灵魂被拘，不入酆都.........饶是杀人如麻的钱西园，对于鬼神一类的存在，也是极为信奉的。

想起那位自称酆都傀儡师，地府的黑簿主，钱西园曾经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感叹。

“此人所自称，怕不是真有其事.........”

于是，除了破家县尊，太平公主男宠，刮地三尺狗奸贼以外，李南还在暗地里多了个称号，名曰毒心妖士。

不过这位“毒心妖士”一点自觉都没有，在一同泄私愤一样的恐怖刑罚后，当长安刑部的判决都还在路上的时候，李南就告诉他们，赵家人染上了“病”，全部都死了。

病名为“杀意”.........

处理回复刑部文书的钱西园想着县尊活活用木桩将赵感恩穿刺而死，听着他的哀嚎大笑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要不要找个由头调离岗位，在这位“恶毒”得不像人的酷吏面前，怕是自己小命难保。

而且他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在他的“妖术”手里，灵魂永世受苦。

于是他更加小心措辞，对于郎君的命令无有不从。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大家祭灶的日子，渭南县下了好大一场雪。

就在雪中，一群杀气腾腾的衙役奔赴渭南地面的每一个乡镇山村，宣布了县尊的另一个命令。

“渭南县将组织名曰冬日大生产，凡县中十五以上五十以下，可自愿加入，自备锹镐，提供食宿，最低一日二十文！男女不限！”

“冬日兴徭役，不让百姓过年，徒耗民力，亘古未有之恶政也.........”消息传到了县里，平相学院的一干大儒个个义愤填膺，大骂狗奸贼李南。

如果不是渭南县此刻被某个狗奸贼的爪牙围得好似铁桶一般，稍微风吹草动都难以瞒人，他们真的想奋笔疾书，上书朝廷，让人来收拾这个“酷吏”！

而渭南的世家们，听说最低二十文一日，则是心中惊疑不定........

一方面他们觉得县尊得了赵家钱财，为了前程不惜大撒币修路，自己家中奴仆有的是，冬天还要花钱养着，要不送去给自己挣钱回血？反正奴隶不蓄私财，挣的钱都是我们的嘛。

另一方面，他们又怕自己大量的奴仆成为了赵巧儿送灯台，一去不回。但是最低二十文一日自己还是很有赚头，一天二十文，想要修通渭南的道路，怕不是要好几年，这不是大大地有赚头？

而那些贫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个个都木然，甚至害怕不已。

哪怕县尊收拾了赵家，但是冬日让自己出门劳作，还是时值年关，哪怕是贫民们也不愿意。

最积极响应的，竟然是那些小地主们，或者说“富农”们，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钱景”，抱着要不是试一试的态度前往县中打听，结果李南还给发了来回路费，让他们更加兴奋了。

讲道理，这帮富农之所以能够成为富农，靠得不就是这种小聪明算计还有比同村更加拼命，死扣挣钱么？不少买了赵家“土地”的富农一下子钱匣子空了大半，此时看到了机会，彼此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大过年都不在家，来到县里挣钱来了。

还有一些积极的，就是渭南县的流氓们，随着太平秘卫的出现，他们失去了“工作”，几乎都快变成了流民。

好嘛......在很多新旧交替之际，总是会出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事情啊。看着渭南县赫赫有名的游侠儿推着独轮车跑得飞快，李南不由得感叹。

同时他看着每日的钱粮消耗，心头不仅有些发慌.........

“额.........西园，要不吾等清查渭南地面不法，如何？”看着飞速下降的钱粮，李南又想打土豪分田地了。

“万万不可！”钱西园立刻跪了下来，心想你这不就是简单的薅羊毛问题了，而是连羊毛羊肉都一锅端了啊，还有，大过年的让百姓出来修路，还准备又灭几家世家，你的血液是毒汁么？

“呵呵呵，吾戏之尔........”李南也知道这样可能有些不太好，于是他讪讪地笑着，同时对着钱西园说道。

“吾自有妙法也，让修路一事，吾县中不仅不花分文，饶不得还有进项.........”李南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说道。

“郎君大才..........”钱西园冷汗涔涔，心想这位毒士怕不是又要想出什么毒计了，你才刚狠狠地放了渭南世家的血，明年的一条鞭法又是持续放血，听着这个意思，怕是此计更毒，你就真不得不怕官逼民反么？？

本想提醒两句的钱西园，想起了青峰山那座山神庙，此时也不由得噤声，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悲叹起来。

在此人身侧，但愿自己能得好死罢.........

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此刻算是钱西园的新年愿景了。

第326章 下河村刘家 下邽县下河村的地主刘六郎，江湖人称麦里攥油刘老六的，在腊月二十三小年上城才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后刘老六儿子刘无咎带着刘家的男丁上城去找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过。村里都传他们被县尊耶耶抓进了城外那座炼人塔，为此，刘家的一干妇孺呼天抢地，过年都没有心思。

不仅如此，就在第二年开年的时候，村里的最老的刘太爷，刘六郎的三叔公就上门了，极为客气地表示想要他家的耕牛先帮着村里人耕地。

这都是什么事！刘六郎的浑家暗暗地抹泪，拉住了自己拿着猎刀想要冲出去的十三岁的小儿子无病，表示自己是个妇道人家，一切事情都等夫君回来再说，并且悄悄塞给了三叔公半口袋大米。

这下，他家的日子变得越发难过起来，不少人都上门来“借粮”，甚至刘无咎的小院儿外，平日里还有些闲汉巡梭，窥视着他的浑家，甚至半夜往小院儿后面砸石头的，吓得他的浑家白天都不敢出门。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的村镇里，不少往日里的“富庶人家”，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有些人家甚至差点瞬间被转为贫困。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底层的情况，比的就是谁家的男丁多，谁家要没有男丁撑住，哪怕你算个“富户”，也会被同村欺负，吞的渣也不剩。

作为乡民，他们或许不敢对于超出自己的太多的“世家”，不敢生出任何心思而且充满敬畏，但是对于只超出了他们一些的“富农”，则是赤裸裸的嫉妒。

虽然有“欺软怕硬”的嫌疑，但是没办法，底层生态就是如此，而且这些“富农”不少也是通过这样的“办法”富起来的，所以只能说天道好轮回。

这不，号称能从麦子攥出油来的刘六郎和儿子刘无咎这一去，村里的各种窥视和算计的目光的就越来越多，而他的浑家作为家中的女主人，展现出了泼辣和镇定的一面——

这几天她已经跳着脚的在村里不少人门口骂过了，不少往她家中丢石头的闲汉，门上都被抹了狗屎，而且她紧闭家中大门，死死地看住自家的儿媳，勒令自家小儿子不准出屋，又将儿媳提出让她娘家哥哥来帮忙的建议给否决了。

“吾等这些家私，迟早被汝这丧门星算计去！”刘王氏坐在堂屋，恨恨地骂着儿媳，同时婆媳俩一起抹泪。

想了好久，刘王氏不得不半夜“厚厚的”备了一份大礼，两口袋大米，五条他们舍不得吃的腊肉，还有三匹布，一个人趁着夜色来到了镇里的吕家，等到天亮，悄悄地踏入了吕家的大门。

“呵呵，赵家倒时，这帮村汉村妇得志便猖狂，现在得知那破家狗官之恶毒矣.........”吕家家主听到仆人来报，说是下河村刘家妇人来见，说是向让他帮着问问，自家男人和儿子的去向，顺便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自家男人和儿子回来。

想办法，他有什么办法？听说那位县尊用重利吸引了不少村夫过去帮着修路，被抓进了炼人塔，哪里是他能够想办法的。

但是吕家家主还是“接见”了她，一想起他家的那一百八十亩的“上田”，再想起自己“补交”的税款，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本”。

“此事，怕是不易.........”他故意量了那位刘王氏半天，让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到他终于见面之后，对方磕头求他想想办法的时候，他一开口，就直言此事不好办。

“那县尊可是长安贵人，一开口，赵家连一丝血脉都未留下，汝家夫君与儿子被他抓入炼人塔，怕是有去无回........”

“还乞贵人慈悲，救吾刘家一救。”刘王氏看着吕家的陈设，在看到这位吕家家主的做派，在村里的泼辣已经当然无存，听到炼人塔三个字，只觉得分开头上顶梁门，一盆冰水直直往下浇，从头凉到脚底板。

如果是在村长或者其他农户的面前，她还敢撒泼，坐在地上呼天抢地，来一场天杀之田舍奴，汝等财迷心窍，便害吾一家不得安身的戏码，说不定还要来一段我自从嫁到你家就如何如何不容易的高腔华彩桥段，表明自己的凄惨，求对方帮忙。

但是在这位面前，她不敢这样，只能怯懦着缩着身子，眼神看着地面，尽量让自己能够站稳。

吕家家主等了半天，不见对方来求，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发觉对方抖成一团，不由得有些恼怒。

“这帮愚妇，还真要吾自己开口不成？”吕家家主暗骂一声，拿眼看着自己的仆人。

如果是平常，自己的手下的那位“门客”，就会走上来装熟人，然后扮白脸，“劝说”她拿出自己的家产来，可是这几天上门的村妇实在太多了，自己手下的门客不够用..........他一个伟丈夫，体面人，不可能真的一开口就说这些吧。

那不是极失体面？？

没办法，吕家家主只好继续闭目养神，让自己的仆人去请自家的奶娘来。

很快，吕家家主的奶娘来了，这位婆子一上来都极为亲热地跟刘王氏攀谈，说起自己的娘家哥哥也姓王，说起来算是姻亲勒。

这样话这位奶娘这几天已经说了不少次了，她的娘家哥哥也变了不少姓氏，而且她也没有娘家哥哥，但是不妨碍她对刘王氏表示说咱们是实在亲戚。

一听说“娘家人”在，又一看这位婆子又是个极和气热情的，跟吕家的带着鄙视和冰冷神情的仆人不同，刘王氏终于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立刻就落下泪来。

哼！主座上的吕家家主冷哼一声，声音之大，让两位妇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主人当面，岂容吾等妇人闲话，七妹妹，且来姐姐房中.......”眼看着家主生气，那位奶娘立刻表示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而且妹妹你还没有吃过东西吧，老姐姐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这一切都让刘王氏感激不已，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拿着自己的巨大“包裹”，亦步亦趋的来到了“老姐姐”的房中。

不一会儿，房中就传来压抑的哭声，还有那位陪着“老姐姐”的“热心话语”........

“七妹妹若信得过老姐姐，老姐姐拼了被家主责罚，也要代为求上一求，救出吾那妹夫！”

“一切便拜托老姐姐！”刘王氏哭哭啼啼，表示自己只能靠她了，并且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二十枚铜钱，慢慢地递了过去。

“你我算是至亲一般，何必如此多礼，老妇这便代为恳求家主，妹妹且安坐！”看着铜钱，刘王氏立刻从姐妹升格成了“至亲一般”，于是她跪下来又要磕头，被老姐姐拦住了。

然后奶娘就走了出来，又来到了另一处的“会面场所”，自称自己的娘家哥哥姓刘.........

“那碗粥便不用送去也.......”奶娘看着门口端着粥的侍女，表示直接给那位钱刘氏送去，那个只送了她二十枚铜钱的刘王氏不配喝粥。

“七妹妹，事终成矣.......”从钱刘氏那里出来，她又回到了刘王氏那里，带着惊魂未定地态度，“为妹妹一家，老妇险些丧命！”

唬得刘王氏又是磕头，好话说了无数，许诺到时候“重谢”于她，她生生受了她的头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若要此事，需得五十贯！”

“五十贯！！！”刘王氏呆呆地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七妹妹莫觉得五十贯多，想要从那位县尊手中救人，怕是尚且不足，汝想，那炼人塔可是要命之所，这五十贯，还是吾豁出老脸，苦求而来，家主不耐烦下才应下，妹妹若嫌贵，可另寻他人！”说道这个话，奶娘脸色一变，语气变得冰冷和轻蔑，仿佛再说，就五十贯，你还在想什么？？

“一切便依姐姐，还容许小妹回家筹钱。”呆了半晌，刘王氏脸色面若死灰，只得木然点头了。

“既如此，汝跟吾去见家主罢........”奶娘脸色又变得极为亲热起来“吾等乃是同姓，吾也是不忍妹夫与侄儿丧命，故此苦求家主也.........”

“汝又来寻吾，何故？？”一盏茶之后，吕家家主看着对面的刘王氏，心里想着如何压价。

他很清楚对方的家底，刚刚买了赵家的田之后，他们家中没有余钱，要凑这五十贯只能卖田，他已经下令，让牙人死命压价，争取用五十贯将他家的田大半都买回来！

“启禀家主.......”

“启禀家主.......”两声启禀家主想起，吕家家主看着自家奶娘，又看看匆匆跑进来的仆人，十分地不悦。

没看到郎君我在“忙”么，你竟然打扰我是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但是看着仆人惊恐的神情，他摆出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家风度来。

“有何事，速报！”吕家家主冷哼一声，吓得在场的人都心中一颤。

“县里衙役到访.........”仆人大声禀报到。

这下，轮到吕家家主脸色苍白了。

“速请！！！”如果是以往的衙役，吕家家主不让人打走他，但是隐隐知道县里的新衙役来头的他，不得不摆出了一副极为热情的态度来。

“吕家家主果然有门路！”刘王氏听说衙役来访，心中更加害怕了，于是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卖田卖儿媳，也要凑齐这五十贯！

“这是.........吾家夫君与儿子工资？？”两刻钟之后，看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铜钱，再看看脸色苍白的吕家家主，刘王氏听说自家夫君和儿子这几天修路挣了这么多，春耕之前就能回来，她如果不信，可以去县里看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帮如狼似虎的衙役，是帮着送钱来的？？？看着吕家家主有些“谄媚”的样子，刘王氏对于这位的敬畏，竟然少了不少。

这模样，简直就跟那些天杀的“田舍汉”荒年时候来自家“求粮”的时候一样嘛。

周末爆更，只能这么对你们了 老失现在都还没有回家，这一周一直出差

第327章 活起来的渭南 “天杀之狗奸贼，欺压吾等至此！！！”就在开年后的渭南世家的家中，类似的骂声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怕自己一去不回，他们都有心串联起来，上京告御状了。

在世家的眼里，那些“土地”和财富都是他们的，这些“爪牙”故意的派人送钱来，就是为了跟自己“争利”。

哪有衙役亲自送钱来，甚至怕别人不知道，还亲自送到对方家里的，拉着一车车的钱亲自奔走于乡间小道和崎岖山路之间？？？

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出门没捡钱就算丢，在某些方面，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和乡间的扣扣索索的地主老财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李南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一部分“伶俐人”先富起来，虽然这帮人他也挺讨厌的，但是为了后续的工作开展和自己的名声，故意支派这些人的这么干的。

随着一车车的钱送到“各家”消失“丁口”家中，最开始满村皆哭，都言此乃“买命钱”，结果等到不少男人的回归，李南的在真正民间的声望，变得日益隆重起来。

“汝等真是小妇人之见，险些被那吕家将吾半生家业都给算计去！！”重新回到下河村的刘六郎正在对自己的浑家发脾气。

“若不是春耕在即，县尊怜惜吾等，吾真想在此做工哩！”脸都胖了一圈的刘六郎眼中闪动着精明的光芒。

紧接着，他又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他也不是被抓去的，而是看到县尊招人做工，听说一日至少二十文，堪比长安做工收入，立刻就加入了，儿子来找他，也被他一起拉进去了。

“这一日二十文，日食三餐且不算，又省下多少粮食，生生好机会，被汝等蠢妇断送矣.........”刘六郎越想越心痛，觉得自己和儿子“被送回”，是因为自家浑家在衙役面前哭诉，为了让自家浑家安心，自己这才被“送回”。

说完之后，犹不解恨，先是踢了自己哭哭啼啼的浑家一脚，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田舍汉，终究没生发命！！”

“吾只当汝等被县尊抓入炼人塔，唬得亡魂皆冒，谁曾想那县尊.......”听到说一日三餐管饱，额外再给二十文，再听说自家儿子因为肯卖力，已经涨到了二十五文一日，刘王氏再也不见往日的泼辣，头都抬不起来了。

啪——又是一记响彻堂屋的耳光。

“县尊那两次也是尔等蠢妇可言，唤做县尊耶耶！”五十多岁的刘六郎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在工地上的称呼。

而随着第一批“农民工”返乡，他们走了大运在县尊耶耶手下发了大财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被传得越来越邪乎，不少原本的破落户也抖起来了，说是自己在那边如何如何，简直把去那边做工说成了发财享福的机会，不少一穷二白，尚在工作做活的破落户，甚至还有人考虑说亲哩。

“这二十文一日，便是长安亦少有，啧啧........”总之，在渭南底层县民的总结中，李南变成了人傻，钱多，速来的典型。

而李南在民间的声望，也从妖人，狗奸贼变成青天，爱民如子的县尊耶耶。

而随着春耕过后的第二道“招工令”，无数的青壮开始向县城涌去。

但是这次可跟上次不一样，李南已经言明了，可不敢耽误耕种，家里独子的不能去，年过五十的不要，而且还要招一定程度的妇人。

这下可在渭南县炸了锅，这妇人去工地，本来就是极为荒唐的事情，只发生在暴政时期，本无男丁可用了，暴虐的上官丧心病狂地让妇人也要“服徭役”。

但是一听说只是过去煮食或者帮“做工人”缝补浆洗，不少家中贫困的妇人又心动了。

一日十文！！！这是妇人们的价格，不少夫妻甚至一起报名！一来是免得妇人在家持家不易，二来，这两人在一处，有些人伦之欲，也得满足不是？？

于是不少贫妇报名的踊跃程度，甚至超过了男人，她们纷纷表示，田里的活计，自己往日也是做得的，她们已经打听好了，不过推土挖沙之类，自己也是做得来的，有些甚至表明，不用十文，一日八文也行，到了后来，不少排不上队的妇人表示只要管饱，一日五文也行。

不得不说，内卷这个东西，在古代也是不鲜见。

“动起来矣，都动起来矣........”坐在县衙后堂，逗弄着李青宁的李南，不禁对太平公主和药娘感叹道。

果然，一旦有了出口，民间爆发的活力和生命力是惊人的，随着一波波自称“做工人”的农民工进城，相信不久的讲来，渭南县的局面将会是一个井喷式的发展。

道路修通了，然后就是发展当地特色种植业和商业，进一步减免税赋，改人头税为交易税，招商引资，不久的将来，渭南怕不是引动附近经济发展的一个“大唐特区”！

“做工人，做工魂，做工可为人上人........”李南念起了在农民工之间的流传的粗俗俚语，眼中越发有了光彩。

“郎君胸中奇谋无数，区区一县之地，乃屈才也..........”太平公主眉眼弯弯，一边啃着青涩的果子，一边笑吟吟地接过李南怀里的李青宁，跟着药娘一起，痴迷地看着自家气质越发迷人的郎君。

怎么说呢，如果说以前的郎君是一柄隐在黑幕中的利剑，而现在，利剑已经来到了阳光下，慢慢散发出让人心惊的寒芒，开始真正成长为“天下之士”！

不是，你平时不是很少同时出现在李青宁和药娘面前么，今日怎么过来了，还给药娘带了不少厚礼？就在太平公主和药娘目露痴迷的时候，李南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罕见同框出现的太平公主。

此时他突然想起之前钱西园躲躲闪闪地目光，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个贼得很的妇人，怕是瞄上了我的水泥！！！

自从李南一家去长安过年回来，药娘，南雀和太平公主就搬到了山下，豪气阔绰的太平公主立刻将县衙附近的一条街都买了下来，又动用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将县衙后院扩大且修缮一新，算是暂住此地。

而就在二十多天前，第一批正式工业化成产出的南江水泥问世，仅仅用几日，就彻底铺好了渭南化工厂到外界的道路，等到水泥干透之后，所有人都为二十天修了几里的路的表示惊叹，而且新路竟然如此平整，丝毫不像官道那样，全是压平夯实的黄土，全部坚硬如石，刀砍上去一道白印。

“简直比长安城还好哩！”不少去过长安的“伶俐人”大为夸赞。

哪怕是长安，街道上也是夯实的黄土，下雨了也是一团泥泞，大风天也是尘土迷眼，这全用“石头”铺成的道路，简直有些奢侈了。

说奢侈，当然不算，长安的顶级豪富之家的后院小径，为了防止土路丢人，不仅有青石板铺成，甚至还有人用铜钱铺地呢..........

但是如此大面积的“石头”铺地，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但是一算人工和材料，发觉这“石路”单价虽然比土路贵上一些，但是胜在速度极快，碎石子混合水泥浆铺上再压平即可，如果算上天长日久的人工钱粮消耗，怕是还要少上不少！

“科技改变生计，科学改天换地。”南音山庄的一干老少，总算明白了李南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第328章 悲剧的家主 现在的渭南县，甚至传出李南在夜里拘役六丁六甲帮着修路的传闻，而在太平秘卫的内部，关于某位“小先生”杀死“山神”，取山神之血入炼魂塔，将其来修路的恶毒传闻，也传得煞有介事。

而李玄玄和弥彦等一干五庄观学生，对于自家先生的胸中大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特别是会配置水泥的李玄玄，她也没有想到，本以为乃是无用之物的水泥竟然对国计民生有如此大用。

现在她每天都带着弥彦和飞飞在青峰山里面转，似乎想要探知李南“召雷”奇术和杀死山神的蛛丝马迹.........

不是，你怎么又搞起封建迷信那一套？？？

李南狠狠地训斥了脑子里求仙问道思想残余的李玄玄，丧心病狂地甩了很多研究“课题”给她，让她腾不出身来追究自己的某些“大术”！

不是李玄玄太迷信，只是在听说李南夜入青峰山，山中雷霆连响数日，震塌了小半座山峰，自小受到的教育和世界观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师尊所言的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可以一日之间远游千里的豪言壮语来。

原来都是真的！！！看着倒塌的山神庙，李玄玄现在算是深信不疑了。

特别是某个“师兄”对于小师妹心生好感，悄咪咪地吐露出，师尊曾经传授给某些日本使团的女子一种名叫“巴之雷”的奇物的时候，李玄玄甚至恨不得搞一个来看看。

忙于政务的李南不知道，自己的最看好的衣钵传人已经越来越往爆炸狂人的路子上走了，此刻他看着笑眯眯的太平公主，连忙表示不可能。

“郎君端地无状，如此好物，为何太平用不得？？”听到李南的拒绝，太平公主有些幽怨起来，

如果不是药娘在场，她甚至想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来一场儿啊儿，这就是汝狠心之父的哭闹戏码。

太平公主想得很好，如此之物，肯定是巨利，用于自己掌控的郡县，不仅让自己再次大发其财，而且自己手下的郡县如果全是这种道路，另一边皇兄手下的郡县全是泥泞不堪的土路.........

这不是大大的助长自己的声望，狠狠地抽长安那韦家蠢妇的脸？

再说，精明如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道路和物流的巨大作用，想着自己以后路修到哪里，生意和自己掌握的军队就开到哪里，想起来都美滋滋。

可是，偏偏这狠心郎不肯！！抱着李青宁的太平公主，做出一副委屈的小模样，仿佛在控诉李南是个渣男，宁可便宜外人也不给自家人用。

“待渭南道途通畅，渭南化工厂便火力全开，汝可取之........”李南告诉太平公主，所谓的渭南化工厂还是开始，而且现在还没有全力运转，等到渭南县附近道路修通了，那才是真正的开始，现在日常几百斤，最多不过千斤只是化工厂的一部分。

“若彼时，日产万斤，亦不在话下！”李南开始对着太平公主画饼，努力说服她尽可能的圈地，将源源不断的原料送来。

“妾这便去让人开矿，将那黑石与石膏送来！！”听着自家郎君说日后可以给她用，太平公主立刻表示自己全力支持。

其实她也知道，这渭南县是李南官声的重中之重，关系着他的前途，虽然他可以通过自己得到高官，但是自家这位看不起这天下的郎君心头怎么会好受？

看着自己越来越意气风发郎君，太平公主眼中也散发着痴迷的光芒，想起自己的孩儿若是能得到“天外奇术”的传承，又想到药娘生了个女儿，太平公主不禁美滋滋起来。

她已经找了不少奇人和拘禁的御医看过，自己的腹中，乃是一名男丁！！

又想起日后自己若扶持李九上位，然后自家孩儿至少是个一字并肩王，在他父亲大术之下，说不定能当皇帝，到时候自己就是皇太后，那又是何等的惬意！！

嘻嘻，想起日后的种种美好，便是太平公主也觉得自己前半生的“苦”已经品尝够了，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希望和甜蜜。

于是她心头和身体一阵火热起来。

算算时间，自己已经怀孕三月有余，郎君说过，怀孕三月之后可以行房，不若.........太平公主一想到某些场景，不由得浑身酥麻，又想起这些时日都被其他两个院落的南雀和药娘“独享”，只觉得今日老娘就要开开荤！

“哎呀呀..........”一念及此太平公主不禁惊叫起来。

如果说刚刚是想象中的酥麻的话，现在她是真的身体酥麻，提不起一点力气了。

噗——哈哈哈，在场的李南和药娘，包括刚刚逮了一只鸟进门的南雀，看到这个状况，都笑得打跌，一干侍女赶紧低下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跟汝父一般浑癞！”太平公主看着自己怀里的李青宁，不由得没好气地瞟了李南一眼，脸也罕见地红了。

原来，就在太平公主怀里的李青宁突然有些饿了，此时她发觉面前有两座比平日大得多也香得多的粮仓，于是她小脑袋一拱一拱的，就要准备“用餐”。

再加上在家里穿得随便，而且大唐的贵妇装领口又比较低，差点让她成功了，在太平公主的“粮仓”的外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齿痕。

这一咬，让本来心里“有鬼”的太平公主的身体被“刺激”到了，只觉得浑身滚烫且软绵绵的，用不出一点力气！

然后，这一幕就让李南和南雀药娘看到了，作为“过来人”，她们什么不知道？

太平公主当场俏脸绯红，而更加让她差点社死的是，哪怕药娘过来接走孩子，李青宁也抓着她的衣服不放，甚至把她的襦裙扯下好大一块来。

“哈哈哈，不愧是我之女，果然伶俐，深知其父所爱何等好物.......”李南看着太平公主露出大片白花花，笑得有些岔气。

“无浪儿！！”太平沟.......不，公主再也待不下去了，狠狠地啐了李南一口，自顾自地提上了衣服，转身离去了。

啧啧，不得不说宫中的秘方就是养人，在养胎的太平公主虽然更加丰腴，但是丝毫没有胖了的感觉，反而让肉都长在了必要的地方，更加的前凸后翘，而且腰肢竟然没有怎么变粗，不仅让李南啧啧赞叹。

大家笑闹过一场，李青宁又被奶娘抱下去了，李南看着越发动人的药娘和南雀，只觉得心头火热起来。

“药娘.......南雀........要不今晚..........”李南嘿嘿笑着，忙于政务好久没有回家的他，表示说今晚自己要打十个。

迎接他的，则是药娘狠狠啐了他一口的不屑神情，还有南雀一副你又觉得你行了的挑衅态度。

不是，今晚我就让你明白最近我跟女冠隐学的吐纳术的厉害！！！李南看着天色，只觉得贫道今晚一定要降妖.........

“娘子身体不适，唤郎君过去........”刚在yy间，太平公主的侍女就来了。

哎.......心知刚刚让自诩身份高贵的“薛氏”兔兔出了大丑，这是要让自己过去安慰呢，少不得要折腾自己一番，说不定自己的腰肉又要被拧得不要不要的。

李南于是对着药娘和南雀一笑，表示说自己去去就回，今晚为夫好好让你们知道知道。

迎接他的，则是南雀和药娘异口同声的冷笑.........

连药娘都学坏了啊......

走在去太平公主房间的道路上，李南想着方才药娘随着生产之后，在自己面前也变得跟南雀一样生冷不忌了，李南就觉得十分的——

开心！！

今晚，用什么手段呢？？想起女冠隐的某些“道家秘传”，李南决定今晚一定要一雪前耻。

然而，就跟那些上城才买然后去了工地做工的农民工一样，李南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连晚饭都是送进了对方小院吃的。

四十如虎也........第二天一早，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僵硬的李南，再看看怀里散发着迷人光彩的太平公主，只觉得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为了不伤到怀里的胎儿，李南不得不小心翼翼，但是面对着“盛怒”之下的太平公主，李南只能小心“服侍”，而他学到的某些“秘术”刚好起了作用。

不过却是反着来的.........

更加过分的是，云收雨歇之后，太平公主还坚持不让他走，像一条白蟒蛇一样死死地缠着他。

为了怕伤到胎儿，他不敢挣脱，只得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抱着她一夜，然后就造成了李南的身体的僵硬。

更加可怕的是，本来就没有“尽兴”的李南，怀里抱着这位，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药渣.......”怀里的太平公主早就醒来了，看着李南的样子，想起了他说的某个“荤笑话”，不由得轻轻来了一句........

“你——”看着一副你乱动我试试的太平公主，李南也不由得垂头丧气。

紧接着，看着得意洋洋的太平沟主，他又双眼发亮起来。

“青宁，为父就好好帮你尝尝，顺便帮你报仇！”李南嘿嘿笑着...........

半个时辰后，说是怕着凉的太平公主罕见地披了一件厚实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看着李南是如何逗弄李青宁的。

感受着南雀和药娘打趣的目光，太平公主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烫，嘴里只恨得银牙咬碎。

“十日后，兔兔便请夫君月夜赏梅........”太平公主装作无意地经过李南身边，悄悄地撂下一句话。

然后她走到两位“妹妹”面前，说是山下嘈杂，我们便回山踏青，玩耍个十日后再归来便是。

“姐姐”开口了，两位“妹妹”不由得点头答应，特别是好久没有回山的南雀，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表示很担心山上的两头“白熊”.........

这下，轮到李南老脸一红，浑身一僵了。

哈哈哈，看着李南脸红的模样，在场的众女都笑了起来——

只留下怪模怪样的李南在原地发愣。

天下家主，我也算是个悲剧了吧.........看着她们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觉得悲从中来。

第329章 工地上的决斗 正在渭南县的道路工程一片欣欣向荣，县尊无比开心，县民热情高涨准备来工地应聘，死命薅败家子县尊羊毛的时候，就在渭南城外的化工厂工地里，有一场惊心动魄地决斗正在展开。

决斗的一方算是服刑人员的两位“楷模”，据说县里决定得到修路后就可能“减刑”回家的两位“小节级”，一位是服刑人员管理科的副科长，江湖人称没遮拦，负责管理调度犯人们干活的陈杰伦，另一位是服刑人员业务科，负责计算“工作量”的副科长，据说能背论语和金刚经，江湖人称花和尚的白池。

虽然此时的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科长”“业务”和“工作量”的稀奇名词，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也大概懂了一些意思。

反正就是一个“吏”嘛，就跟看管犯人的“牢头”差不多。

特别是被选入“炼人塔”的“技术员”们，虽然他们不知道“技术员”是个什么官，但是听说那里面工作轻松，只用工作五个时辰，所以他们也对于“技术员”表示向往起来。

原本青峰山的孝悌黑三郎就是原本下邽境内最大的一股山贼，原本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也是鼎鼎大名，现在他俩又混上了小节级的头衔，所以他俩的决斗，引起了“工友”们的不小轰动。

虽然连日的挖沙子，抬土的体力活让他们苦不堪言，但是好在工地能吃饱，而且一天只有六个时辰做工，所以这帮“罪囚”反而觉得这活比想象中的轻松。

虽然体力每天都耗尽，但是吃得“好”睡得“好”的工人们，精神空虚的他们，自然对于这种“打架”的事情十分热情，传得沸沸扬扬。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不是自己上去挨打，看着别人打架也是个乐子。

至于工地上原本的“衙役”们，本来作为太平秘卫这等精锐被当做“衙役”已经让他们觉得屈辱了，现在又被派过来看管工地，看管这些“低贱之人”做活，让他们十分地不愿意跟这帮人打交道，免得他们的“卑贱气”沾染到自己。

但是“郎君”的命令又违抗不得，面对那位据说可以勾魂和杀死山神的郎君，没看到原本作为“先生”的钱西园都战战兢兢？？？底层的太平秘卫也是不敢发出怨言的........

没看到那位敢“怨望”的同袍被抓入“噬魂之间”关了三天，整个人都废了么？？

手里多少有些血债的太平秘卫不怕死，但是现在一提到名为“禁闭”的刑罚和那座“噬魂之间”，都吓得心惊肉跳。

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位伟丈夫，但是如果灵魂都逃不脱，成为孤魂野鬼甚至变成“郎君”炼人塔里面的怨灵，永世不得超生，那就对不起自家祖宗了，

“如果不听话，杀掉便是。”对上不敢说什么，对下的话，面对这群卑贱之人，太平秘卫的态度惊人一致，只要不耽误那位大人的“工期”，懒得跟这帮“卑贱之人”讲道理的太平秘卫选择了最“讲道理”的办法——

那就是只要延误工期就杀，其他的事情，只要不延误工期，随他们便，他们本来就够“憋屈”了，哪里有时间去管那些“琐事”........

真当我们堂堂太平秘卫是基层的“官吏”了？？别说一些罪囚，往日我们兄弟一出现，就是一州太守，都心惊胆战的，用来看管你们这些“卑贱汉”，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

本来因为“工作压力”，不少“嗜杀”的太平秘卫有时候还想“杀人解闷”的，结果一想起如果“延误工期”.......工地上再嗜杀的太平秘卫都变得老实起来。

所以，这一场两位“副科长”之间的决斗，作为“科长”的太平秘卫们虽然知道，但是也都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所以，这一场“决斗”受到的关注程度，变得越发浓重起来。

“决斗？？？”因为太平公主带走了他的妹纸，变得有些烦闷的李南来到工地上，听着飞飞的报告，立刻叫来了两位“科长”问情况。

“仆立刻将其杀之...........”很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两位“科长”立刻大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前任“先生”，郎君的狗腿子钱西园。

“这..........”钱西园看着自家郎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多年的刀笔和人情历练让他察觉了郎君的意思，于是他立刻呵斥两位太平秘卫。

“胡闹，郎君何等仁厚之人，岂会妄启杀戮，来人，将其拖入噬、不、禁闭室！”钱西园舌头差点打结，看着面如死灰两位太平秘卫，脸上神情也有些不安。

不是，你刚刚似乎差点说了什么吧？？？扭头看着钱西园，李南死死地盯着他，后者吓得浑身一哆嗦。

“头前带路，切莫声张。”李南轻轻地一摆手，让人放过那两位可怜的太平秘卫，后两者如蒙大赦地顿首谢恩，钱西园也神情古怪。

很快，换上了“工人衣服”的县尊在飞飞的陪同下，悄咪咪地站在人群中，就在他身后远处，一干太平秘卫如临大敌，生怕有个“闪失”，大家一起魂飞魄散。

“白和尚，汝今日定要予吾争？？？”人群围出的空地中，没遮拦陈杰伦站在东边，脸色涨红。

“入娘之陈狗，明明是汝跟吾争！！”自诩“读书人”的花和尚白池站在西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跟自己这位同窗兼好友一个教训。

不远处，一位妇人哭哭啼啼，一干妇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引起地骚动让一干男人们眼睛都直了。

“这便是高庖彩么，啧啧啧........”李南看着两位决斗的“原因”，不由得感叹道。

在女人面前，兄弟情义禁不起考验啊.........

引发两人决斗的源头，就是他们原本班上唯一的女同学，所有男生心目中的“花”，高庖彩，或者说是高泡菜。

事情是这样的，作为两位当年心中的“白月光”，高泡菜当年嫁给梁九郎之后，最开始两年还好，等到高家的钱财被梁家吞噬耗尽之后，梁家就翻脸不认人了。

原本说好是“妻”的高泡菜突然才发现，自己是作为“妾”嫁给梁九郎的，在梁家不仅要做事还要受尽打骂，玩弄了两年后，被梁九郎送给自己在渭南的叔叔，行那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

高家自然不同意，但是此时家财早已被梁家通过各种方式吞并，作为高丽人，还是作为商人，自然只等生生忍了，原本对自己女婿寄予厚望的高老丈，因为一次高泡菜服侍不周，她被打个半死，梁九郎的族叔还让人上门让她父亲拿出一大笔赔罪钱来，不然就要把高泡菜打死！

然后，高老丈修在渭南城外的高老庄也被占了，两人变成了渭南梁家的奴隶，专门给他们做泡菜赚钱。

等到十多年过后，李南不是清算了赵家么，作为赵家附庸和姻亲的梁家也没有跑掉，长安的梁九郎被下狱，很快就会“病死”在牢里，他那位族叔也被抓了起来定罪，而作为他的“妾侍”，高泡菜也被抓来工地干活。

然后，她就被陈杰伦和白池发现了。

然后，两兄弟为了争夺高泡菜，引发了巨大的矛盾。

陈杰伦先发现的高泡菜，马上表示自己出去后会娶她，而且表示自家舅舅在城内，日后等我出去后我们可以跟舅舅一起做个营生过活，着实让受尽折磨的高泡菜很心动。

而白池那一句“汝虽姿色不在，但吾更爱汝如今容颜”的话语让她心灵如遭重击。

听到对方温润的话语，她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草长莺飞，蝉声和花香交织的那个夏天，以及教室里某个男生努力引起她注意的笨拙，还有他背书时候的惊鸿一瞥..........

正所谓两个冤家，都难抛下，想着你来，又挂着他。

高泡菜一时间简直有些难以抉择。

于是她的迟疑，让两兄弟矛盾爆发起来，一个说你惯会用语言讨好人，仗着自己会背书招摇撞骗，上学时和当山贼的时候就那样，一个说让泡菜跟你一去当小商贩，未来吃苦不说，而且你舅舅原本就不着调，怕不是泡菜被你描绘的场景骗了。

然后，就在没遮拦陈杰伦如同当日一言不合就打了白池一拳之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决定用一场决斗来决定高泡菜归属。

于是，时隔多年之后，白池和陈杰伦又开始决斗起来，为了他们人生当中的小小幸福.........

“有点意思啊.........”李南看着场中开始扭打的两人，嘴里不停叫骂着，然后一拳一拳的拳拳到肉，随着周围的人一起怒吼起来。

“杀，杀，杀！！”这些糙汉子哪里懂得什么“万胜”之类的高级词汇，杀这个字已经是他们助威的唯一字眼了，其间夹杂着不少低俗的市井俚语，吓得一边的钱西园和太平秘卫们战战兢兢，恨不得杀光这帮“狗才”，免得这些俚语让郎君不悦.........

当他们看到李南在其中骂的最开心的时候，钱西园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要是被公主知道..........钱西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此事千万保密，不得上报片语！！！”钱西园扭头，恶狠狠地看着旁边的两位太平秘卫，心里想着找个由头要不把这里的太平秘卫都“处死”？？

带郎君“学坏”这个名头若是被公主知晓........钱西园现在只想赶紧悄悄多找几个妇人，多延续自己血脉，免得异日全家被杀，自家香火断绝。

但是看着那位郎君如此兴奋，钱西园自己也不敢上去打扰这位“毒士”的兴头。

“真难煞吾也........”钱西园只觉得与韦后的人相互算计搏杀都没有这般艰难，看着以极快地速度掌握了渭南最粗鄙骂人话的李南，钱西园很想告诉他——

郎君已经够“坏”了，这种低级的“坏”咱一个毒士，还是不学了吧，你还真想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在“毒”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啊。

“甚好，甚好.........”看着场内的两人已经都站不起来，旁边的“工人”们也发泄出了自己的压抑多日的情绪，李南觉得这个决斗办得很好嘛，算是解决了工人们长期压抑和无处释放的多余精力问题。

当然，主要是他趁机骂得很爽。

于是他悄悄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位“科长”满脸冰冷的带刀出现，周围的人立刻做鸟兽散去。

“啧啧，甚好，今日未分胜负，直娘贼，天杀汉，过几日再战！”回来的路上，一脸高兴地满口粗话，表示过几日自己还要来，顺便让钱西园和那两位太平秘卫给“安排”好。

“诺！”钱西园苦着脸低着头，表示这位郎君不愧是奇士，行事之奇，每每出人意料。

汝等都不知，汝等躲过一劫.......看着顿首称是的两位“科长”，钱西园也不得不放弃了“灭口”的计划，准备明天来一趟工地，好好给郎君“安排一出戏”。

到了第二天上午，所有的太平秘卫面色发苦如临大敌，各自都盘算着赶紧留下血脉，决定在最近给“山上”汇报中只字不提这件事。

狗妖魔李南，原来爱看“相扑”，现在私下里，工地上的太平秘卫，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痛骂。

还是说一下吧，更新的问题。 更新的事情，老失实在有些抱歉，具体原因是因为工作的调动，老失下乡加入了扶贫工作组，对不起天天给老失投票的各位书友。

老失原本想的很好，觉得忙里偷闲可以更新。结果没想到，乡亲们还是很苦，很多家庭年收入只有几千元，很多扶贫干部真是的一天忙到晚，累的不要不要的，让老失觉得有些惊叹。

老失已经很久没有在9点之前回家了，天天丈量这里的山路，参观，顺便跟当地企业和部门打交道，还有各种的方案，对接，关系梳理和报告，基本上就是早七晚九的生活，回来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有时候还要因为第二天的汇报和方案，忙到一两点。

但是，老失会尽量更新的，只要有时间，明天应该可以，但是日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相信书友们会理解老失为了乡亲们的生活水平，还有不要重新返贫的任务，更新有些没有跟上。

实在是抱歉了，我会有时间就更新的，再次谢谢每天都给投票的y子文同学，小嘎子，风凉等等，看着你们的投票，老失都有点惭愧，不过老失真的太累了.........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老失会尽量协调时间的，工作上手了就没有这么忙了。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日更的情况。

再次，拜谢——

第330章 泡菜引发的惨案 工地上，陈杰伦和白池的决斗依然在继续，并且每次都以平局告终。

同时，县尊喜欢看人斗人的消息，在太平秘卫中不胫而走。

想起这位郎君之前在长安开大斗兽场的经历，诸位太平秘卫都在悄悄讨论：“别看郎君平日里有些不拘礼法，骨子里却是天生贵人。”

如果不是贵人，谁会喜欢看这种人斗人的戏码呢？？？

于是白池跟陈杰伦的决斗，也成了工地上的保留项目，甚至有些太平秘卫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每次都装作看不见“伪装”成工地记账员的郎君，对于他越来越地道的渭南县粗话充耳不闻，还会暗地里传授白池和陈杰伦一起花架子，让他们打起来更“有样子”..........

但是这么多次，两边再实力相差仿佛，总有分出输赢的时候吧。

但是太平秘卫不想，就没有！

白池和陈杰伦也很纳闷，明明好几次自己都快赢了，然后突然腰间一麻，两人就双双倒地，然后就有人过来宣布平局。

对此，太平秘卫中一民射术高手，最擅长打弹子的玄二十三有话说。

天知道，他为了让两方一直处于平局，每次他们决斗都捏着弹弓站在一边，眼看哪一边要赢就打出弹子，击中双方麻穴，然后平局收场。

以往他以射术闻名，一弹之下，鲜有活口，现在钱书吏说了，不能打死又不能让他们受伤，玄二十三很为难..........

为了掌握好打麻又让里面决斗的两个笨蛋察觉不出来的地步，天知道玄二十三练了多久，工地厨房里面的羊看见他都怕！

这还不是次要的，关键是私下里一干兄弟都跑来对他嘘寒问暖，特别是县尊例行“视察”的日子到来前夕，更是岗都不让他站，也不让他喝酒，纷纷表示说兄弟们的小命都在你手里了，你如果让白池他们分出胜负，说不定那位县尊下一个“找乐”的点子，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于是，巨大的压力下，每一次“上岗”前的玄二十三都战战兢兢，天长日久之下，头发都掉了不少。

其实李南也不想来，谁知道太平公主嫉妒之下，总是带着“妹妹们”游山玩水呢，不让她们有机会再次怀孕呢？？？

所以无处发泄的李南只能每隔几日来到工地，看两位笨蛋打架。

李南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活动，让工友们心情愉悦些，有个可以发泄怨气的渠道，你想想，这帮罪囚天天工作6个时辰，还是重体力劳动，虽然上六修一，但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日子长了难免有些怨气，或者说变得麻木，让生产效率下降。

找一个可以刺激他们的东西，可以提高生产效率。

决斗，女人，还是高高在上的两名“管事的”在打死打活，还有比这些元素更让这帮罪囚觉得刺激和感兴趣的吗？

很好，很好，解放生产力的任务八字还没有一撇，剥削剩余价值的手段李南倒是玩得溜。

另一方面，因为白池和陈杰伦的决斗让高泡菜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本来作为一个外国妇女，还是嫁过人死了两任夫家的，这让她在工地里的妇人里面就很抬不起头，再加上她性格又软，两个男人又为她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让她在工地里的日子过得更难了。

好些时候她想要寻死，都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太平秘卫给拦住了，而且不少罪囚都接着由头过来，想看看能让两位“管事”如此打生打死的妇人，究竟是何等美人，各种污言碎语纷纷而至。

“祸害”“狐媚子”这算是最轻的话语了，还有更多难听的闲话，让高泡菜整日不敢见人。

唯一上过学，目前给女工计算工作量的高泡菜计算过，如果捐一条门槛能抵消自己的一条“罪孽”的话，她起码要捐三千四百七十二条门槛，按照外邦人二十贯一条的“良心价”，她要“赎罪”，所花费的钱，比她父亲的家资还要多贰佰叁拾捌贯零九文。

按照她现在的工钱，起码要五百多年才能还清。

这不仅让她有些绝望，而听到消息的李南则是大为高兴。

他实在没有想到，工地里竟然有这么一个精通心算的人才，于是他假装记账员过来核查了一遍账目之后，发觉她对答如流，随口考她一考后，发觉她千以内的加减法顺口就能说出。

于是第二天，高泡菜就被升格为一个唯一的“女科长”，跟太平秘卫们平起平坐，而且李南知道她识字之后，又假装不经意间，把一本名为初阶算术的书，以一百文钱的“高价”，“强卖”给了她。

对于这种情况，高泡菜又喜又怕，喜得是自己工钱翻倍了，自己还债只用两百多年了，怕的是这位“记账员”回头知道了那本“书”里面记载的什么内容后，回头找自己要回来。

一百文呢，自己十日的工钱呢！！！高泡菜小心翼翼地将书藏在自己的怀里，只敢在半夜悄悄接着月光看。

“啧啧啧，古有古人凿壁偷光，现有今人向学如此，尔等可要好好读书。”站在工地的一头，李南对着一脸不服气的李玄玄说道。

听说师尊找了一位“算学奇才”，李玄玄也很不忿，结果李南随口考了她几道当日的题之后，李玄玄也大为好奇，这位被恩师发掘于工地之上的奇才妇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于是她就女扮男装，跟着恩师来工地，偷眼观瞧那位高丽妇人，然后一脸的不服气。

不过是一名有些异禀之蠢妇尔，已经学会二元一次方程，能够计算土方，学会了初中化学的李玄玄，看到师尊大加赞叹的不过是一名“老妇”，不由得有些失望。

然后听说高泡菜的故事，又看了一场只能是平局的决斗之后，李玄玄对于恩师恶鬼一般的心思“赞叹不已”的同时，又不服气地提出了抗议。

“弥彦与那长安中那橄榄球，恩师为何不效仿之？？”春风中，少女悄悄噘嘴，脸上笑得揶揄，鼻子都皱起来了。

“哎........孩子也到了叛逆期了啊。”看着李玄玄有些“不服”的神情，李南有种老父亲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做得差了。

不是外国监狱里让犯人打篮球么？橡胶不好搞，咱搞个猪尿孵，弄个足球不就对了？？于是他叫过太平秘卫，细细地将下次自己要看“足球赛”的消息当做命令发布了下去，并且告诉了他们足球的制法。

“蹴鞠？？”太平秘卫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等贵人运动，也是这帮罪囚能玩的？

不是蹴鞠，是足球，李南连忙解释，这个运动跟蹴鞠差不多，但是球不是贵人用的那种牛皮缝制，上坠金线羽毛的精贵玩意儿，就用猪尿孵，而且不用风流眼，就用球门就行。

这不就是不着甲不用手的橄榄球嘛，很显然，太平秘卫也是看过李南发明的橄榄球的，于是他匆匆下去，找人安排去了。

“吩咐下去，所有科长，每月发灯油一升。”看着眼睛已经有些近视的高泡菜，李南轻巧地下了命令。

“诺！”得令的太平秘卫躬身行礼，回过身去之后，神情悲苦，如丧考妣。

当天晚上，工地里几名太平秘卫神神秘秘地来到营地一个几位隐秘处，神情阴郁而冷酷，似乎在商量什么“惊天”阴谋。

这几名都是营地里太平秘卫的头领，往日里都镇守一方，杀人如麻的主儿，能让他们如此如临大敌一般，如果被朝中的官员知道，怕不是吓得夜不能寐。

“........哎，此事切记隐秘，若有人泄漏半分，吾手中之刀，第一个不饶他！”

“此事关乎众家身家性命，吾起誓，若泄漏半分，教吾乱刃分尸！！”另一名赶紧发誓。

然后所有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若有违背，教吾被郎君送入噬魂之间！！”那位太平秘卫咬了咬牙，从牙根里面蹦出这几个字。

于是剩余的众人纷纷放心了。

于是，就在众家兄弟纷纷下了毒誓说只要泄漏就被抓入“噬魂之间”七日之后，众人开始抽签，抽到最短的那位在众人“热情友爱”且满含杀意的目光中，匆匆消失在了营地。

让这帮太平秘卫如此上心的，当然是一件了不得大事..........

他们终于决定将“郎君”的行为报告太平公主了。

等到看到“郎君”进入了高泡菜的房间呆了好几个时辰，然后一脸愉快的出来，便是太平秘卫，也觉得这个事情大条了。

原来那位郎君瞧上了那名“贱妇”！！！

什么灯油福利，全是给那位“贱妇”的！！！这要被公主知道...........

讲道理，作为一个贵人，临幸几名“罪妇”算什么，兄弟们这些时日不是没有干过。

但是问题是，这个贵人，他太贵了！！！手段也忒毒了，让他们有些害怕。

如果他只是玩玩就算了，找个由头把白池，陈杰伦，甚至这帮罪囚全部杀了灭口就是，关键是那位郎君竟然将自己的“术”送给了那位高丽贱妇！！

这就很了不得，他们连钱西园都不敢告诉，生怕被灭口——因为那“本”新式装订的怪模怪样的书他们只在小县主和小国公的手里见到过，甚至连公主都没有！！！

两位小贵人对于那些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公主甚至派了修罗和平天卫专门看管！！！据说这位郎君胸中所学，全是那些“书”内！

这算什么？？这把公主摆到什么位置上？？难道在这位郎君眼中，公主跟这名贱妇可以相提并论？？？甚至.........

那等亵渎的想法，太平秘卫想都不敢想！

如果被太平公主知道，自家郎君竟然在工地上“脏污身子”，还是一名嫁过人的异邦罪妇......看这个样子，郎君怕是极为“宠爱”，连书都送了..........

再隐瞒，大家怎么都得死！！！

没想到郎君好这口，此时几名太平秘卫冷汗涔涔，一方面庆幸自己因为看不上异邦女子没有“动”过那位高泡菜，另一方面，为自己和自己家人的性命担忧起来。

虽然太平秘卫大多都是孤儿，但是做到他们这个份上，谁不会悄悄留下自己的血脉，到时候公主盛怒之下，怕是也保不住。

一边是鬼神莫测的郎君，一边是更加恐怖的公主，太平秘卫们夹在中间，恨死了那位外邦女妖精的同时，心中惴惴不安。

今天，他们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对策，决定派一名替死鬼，去向远在山中的公主报信！！

“汝妻子吾养之.........”临行前，所有人都对那位“兄弟”说出了同样的话，彼此眼含热泪。

如果公主知道这样一件“惊天丑闻”，盛怒之下，去送信那个肯定会因为知情而灭口了。

这可不是占便宜，古代当兵是个极为苦的差事，经常一去无回，而且娇妻在家中很容易饿死，所以当老府兵回来，发觉将自己妻子跟自己袍泽生了孩子，还姓了自己的姓之后，不仅不会因为带了帽子生气，还要笑呵呵的高呼好兄弟，端地义气，总算没让哥哥家断了香火！

然后笑嘻嘻地带着自己妻子和别人的孩子回家，认祖归宗。

正所谓托妻献子，其实在古代乃是值得称道的“美谈”。

没办法，底层人民太苦，太容易死，能够延续香火，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了，在开放的汉朝和唐朝，甚至到了宋朝程朱理学之前，对于贞节什么的，古代的底层还是没有那么看重。

能活着，延续香火就是好事，其他的，谁有心思计较？

另一边，听到郎君如此“荒唐事”的太平公主，罕见地没有暴怒，而是阴沉着脸，当天晚上就坐着马车，直直杀向渭南县衙对质。

吓得送信的太平秘卫魂不附体。

这自己都没死.........事情大了！！兄弟们，吾地八对不住汝等！！！名为地八的太平秘卫心中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后悔。

事情发展成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平公主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准备全部“追责”了。

结果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公主进入了郎君的房间，半天后神情舒爽地出来，然后过了半个时辰，郎君姿势怪异地走了出来。对着他一阵冷笑。

“汝做得好大事！！”李南的看着那名“脑补过度”的太平秘卫，只觉得腰间又酸又疼！！

太平公主刚刚进来，就温柔地问寒问暖，这股罕见的温柔而不是怀孕后的撒娇让浑然不觉的李南很高兴，以为她良心发现，把药娘和南雀“还”给自己了。

于是他很兴奋地说起自己在工地发现了一名“奇才”然后送给她一本算术书，并且教导了她一些基本知识的事情。

然后，太平公主的小手就摸上了他的腰............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南被狠狠地“折腾”了一通，顺便腰间被拧得不像自己的了，然后他再三发誓说自己怎么会乱来。

“汝若是忍耐不得，便寻那侍女去，那上官贱妇不是对郎君有意么？？”浑身赤果，气喘吁吁地太平公主看着李南的“反应”，敏锐地察觉他没有乱来。

于是，事情彻底被歪了楼，李南指天画地地表示什么上官婉儿，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人。然后在太平公主的揶揄的冷笑声中，李南想要狠狠“惩罚”她，结果“高高在上”的太平公主挺着肚子，表示说你乱来试试？？

然后李南不得不败下阵来........

好在太平公主也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于是她不经意地表示今晚自己要给孩子祈福，今晚要一个人睡，喜得李南抓耳挠腮。

然后，李南又倒霉了，练过武的太平公主这次下了死手，李南腰都被拧肿了。

等到李南好兔兔直叫了几万声，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庆幸自己主动“交待”得早之余，对于那帮吃里扒外的太平秘卫恨得牙根痒。

天杀的太平秘卫，竟然把自己伪装成“罪囚”，学渭南当地骂人话的事情都说了，害得太平公主又多拧了好一会儿！

“自己去关三日禁闭！！”李南对着那名太平秘卫说道。

“诺！”想到只是“三日”而不是要命的“七日”，地八决定自己赶紧连夜找人，去长安的清虚观求一道最灵的符，免得自己魂魄被拘.......

于是，第二天，高泡菜就消失了，出现在了渭南的县衙中，一干贵得让她睁不开眼睛的妇人用看稀奇的眼光看着她。

她哪里知道，就在她以为那些就是县尊夫人的时候，那些妇人，不过是县尊的仆妇而已。

很快，一位面若冰霜的妇人把她带走了，将她的过去，特别是这几日的行踪，特别是关于某些羞人事，都问得清清楚楚。

“并无问题。”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回报到。

“既然郎君看重，便好好将养着，那两位罪囚，喊道府中决斗便是！”昨天听李南将白池和陈杰伦的事情，笑得肚子痛的太平公主，也对于这两位的决斗兴致盎然。

转头看着面色发苦的李南，再看看容光焕发，腮若桃花的两位妹妹，有些没好气的太平公主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侍女就来报，“大娘子身子不适，请郎君过去。”

“这.......”正让换了衣服的李玄玄教高泡菜算术的李南，不由得面色一阵阵发苦。

知道晚饭时分，狗奸贼，狗妖魔李南在太平公主那边，又多了一个新的外号，无浪子！

我这是找谁惹谁了，看着高泡菜“放学”回来，战战兢兢地对着自己五体投地的磕头，李南恨不得躲得老远。

就在廊下，嘴翘得能够挂油壶的李玄玄看着自己的“学生”，呸呸呸，她才不是她学生呢！！！她也是冷哼一声，看着恩师望过来，扭过脸不理他。

“玄玄..........”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县主也不待见高泡菜，李南有种被长大的女儿抛弃老父亲的感觉。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让高泡菜起身回房去，李南微笑着安慰她不用怕，自己让她过来做女管家的，自己给她的书就好好学习，有些不懂得，可以去请教那位“女先生”。

“诺.........”高泡菜声音都在发抖，脸上挂满泪珠，砰砰砰地死命叩头。

谁知道这一幕又被某个眼尖的侍女看到了，当天晚上，李南遭受了三位“娘子”的各种惨无人道的“蹂躏”。

老子发誓再也不吃泡菜了，第二天一早，看着桌上佐餐的泡菜，李南恨恨地喝了白粥。

真是因为泡菜引发的惨案...........

第331章 消失的高泡菜 李南实在也想不到，区区一个高泡菜，会遭到府中上下所有人的“敌视”.........

高泡菜已经进府一个月了，众人都对其熟视无睹，仿佛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太平公主生气他把自己的“术”给了一个异邦贱妇，好不容易和“薛氏”缓和关系的药娘，也同仇敌忾地不与高泡菜来往，而心算比不过她的李玄玄，最近都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总是对着自己的背影冷哼，南雀倒是想要跟这位据说会腌渍可口泡菜的女人结交一番，结果被药娘给拉走了。

就连钱西园和一干太平秘卫，因为高泡菜的事情被太平公主责罚，又被李南发觉了他们“不忠”的事情，也打蛇随棍上的记恨上了高泡菜。

明面上他们不敢对李南表示愤怒，也对于李南这名记名弟子不敢加害，但是渭南县尊府从上到下，都没有给过高泡菜好脸色。

这样的冷暴力下，就连的高泡菜都十分的惶恐，看着府中的人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躲着她，不由得每天夜里以泪洗面。

都因为她是高丽人，而且竟然学了李南的“术”！

李南也知道这一点，还有唐人骨子里的骄傲的，也对于古人的对于“自家术”有多么敝帚自珍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就连药娘和南雀都对他轻易将“术”授之有些颇有微词，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家的，这种“术”也应该传给李玄玄这样的出身名门的女子或者弥彦这种老实孩子。

一个破落户罪妇，她凭什么？？？

没看到弥彦、李玄玄和武崇敏，为了拜师李南门下，他们吃了多少苦吗，受了多少磨炼吗？？

她也配？？不怕折了她的寿？？？

高泡菜虽然没见过“世面”，也是在长安生活过的，在梁九郎家里受尽人情冷暖，从小因为以及异邦人身份受过不少白眼的她，何尝不明白其中情由........

就像白池和陈杰伦知道她家做得大但是不知道她家做得怎么大一样，高泡菜虽然知道县尊身份极贵，但是也不知道“贵”到什么程度。

高泡菜在长安住过，想着自己原本的郎君和主人被这位轻易地杀了，就连下邽那个高高在上的“天”——赵家也被他抬手便杀了，就连他家小郎亦是“不幸病死”，她可是偶尔瞥见那位小郎尸身的，绝对不是病死那么简单，反倒像是饿死的？？

“莫不是某位刺史之子？”想起传说中，自家国主面对一州刺史也是不敢得罪的模样，刺史之子已经是高泡菜想到的最大的“贵人”了。

高泡菜也明白这些“贵人”不喜自己，她也觉得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死了之，以全贵人恩义。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知道，他们偶尔丢出的“恩”太贵重了，贵重到他们这些尘埃的里的野草承受不起。

但是每次听到那些新的“术”，高泡菜就忍不住想要知道后面的东西是什么，虽然那位年纪很小的“师姐”总是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想要问又不敢开口，但是能够零星听到一点只言片语，高泡菜就觉得甘之如饴，觉得人世间的快乐莫过于此。

再看看自己的房间，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自己甚至还有一名态度冷冰冰的侍女.........看着侍女身上的服饰比自己阿娘过年时候穿得还好，高泡菜觉得自己哪怕在家当“小姐”的时候，也未曾用过这等物事，在清北私塾学习之时，也未曾遇到这等“世间至理”。

虽然她不过只是这座府邸中的一个“仆人”而已——李南并没有让高泡菜什么都不做，而是给了她一个内院账房的身份，让她好受了不少。

这份惶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当天听师姐“无意”中说起恩师就是看重她计算之能的时候，高泡菜第一次觉得有些释然。

原来是看中了自己“计算之能”，当晚高泡菜睡得比往日晚，也比往日香，第二天学习也更加卖力。

只要自己还“有用”，那就是极好的.......受尽白眼，连侍女都会对其指指点点，院子里的狗都会对自己多叫几声的高泡菜，突然觉得自己焕发了新生，只求自己能够多学些，早点为贵人所用，纾解自己心口的巨大恐慌。

抛开高泡菜这边的惶恐不提，白池和陈杰伦那边的感觉就是绝望了.........

高泡菜的神秘消失，似乎只有他们俩知道，就连曾经调戏过高泡菜被他们打了的那位清风寨前六当家，也信誓旦旦地说“两位节级怕不是记错也，何曾有一女名为高泡菜？？”

整个工地，从上到下，都声称从来没有一个叫做高泡菜的女人出现过，甚至他们往日的同窗，现在他们管着的罪囚，都信誓旦旦地说当日清北私塾没有任何一名女性入学！

就连他们这段时间的决斗，他们都说是他们因为某些工分计算的口角，争执起来，他们还劝，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变成了他们的决斗。

他们不是没有去问过管理女囚的那位“女科长”，结果各自被赏了二十鞭子，那位女科长态度冰冷，表示说尔等狗才怕不是失心疯，罪妇之中哪里有一名名曰高庖彩的女子。

这让白池和陈杰伦有些觉得不真实起来，明明他们不止一次看到过，而且为了高泡菜闹得那么大，怎么到了现在，自己好像是处于一个不真实的幻梦当中，来到了一个没有高泡菜的世界。

到了后来，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过往的经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两人真的因为一名叫做高泡菜的女子打了私塾先生的儿子，然后逃离了曾经的下邽县？？

别说白池，就连陈杰伦这段时日也时不时念起了金刚经，觉得要不就是自己中邪了，要不就是整个世界中邪了。

这种状态让两人有些行为失常，工作差点出错，结果被抓入“噬魂之间”一天之后，两人回来过后就彻底老实了。

两人决斗的热度，也随着一种名为“足球”运动在工地兴起，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工友”嘲笑他们想女人想疯了，为了幻想出的一个女子打生打死，他们也是一笑置之。

但是在无人的深夜里，两人总是辗转反侧，看着房间里的泡菜坛子发呆..........

就在离他们几十里外的县尊府，高泡菜再灯下奋笔疾书，身边是一摞厚厚的稿纸，服侍她的侍女已经去睡了，诺大的夜只剩下她自己。

夜已深，好不容易解开了二元一次应用题的她，小心翼翼地将稿纸收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一本金刚经和一枚耳环，她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笑容。

到底该选谁好呢？？自己余生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们？？

“不错，明日便撤去渭南县外之人.......”连夜过来巡视了最后一处道路过后，外出十几天，脸上已经多了不少风霜之色的李南站在四月的夜风里，笑得像个孩子。

“诺！”黑暗里有人沉声应答。

踩在完全硬化的路面上，李南看着崭新的渭南县道和城外崭新的官道，只觉得自己总算可以“交卷”了。

李南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时辰前的黄昏时分，长安的城门外，有一队马车已经悄然出城，径直朝着已经多日隔绝消息的渭南县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