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 序章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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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台版 转自 饿犬吞图组 图源:扫图是什么吞吞吞 录入:好饿好饿吞吞吞 修图:神通理气暗喵喵 「手……我想要牵手。」 那是一个风很强的夜晚。 好像会掩盖住听觉的巨大风声呼啸之际,三岁的少年与少女站在小庭园中。 无人修剪的庭园有一整片恣意生长的杂草,每当被强风吹拂时,就好像是在拍打岸边的涟漪般一层层地摆动着。 庭园中的树木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月高挂于空中。闪耀着黄金光辉的夜之君主。 被风推动的云朵与星星一起卷成漩涡。 在这样喧扰的夜色之中,少女夜火的声音细细而隠隐约约。 但是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想要牵手。」 少弃尽海对于那个突然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议,他歪着脖子,直直地看着夜火。 她那小小的身体跟自己差不多。被风吹动而大幅摇动的笔直长发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 不只是美丽的容颜,还有那个站姿,都是至今从未见过地令人觉得可爱。 然而另一方面,她的双眼看起来却像是蕴藏了非常强大的意志光芒。 她的嘴唇紧闭成一直线。 尽海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呢……?) 这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 同一年出生、两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邻居。两个人的双亲是从以前就认识的好友。 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要好。 然后只有一有空,就会腻在一起。 大部分都是她主动来牵手的情形比较多。 像这样特地要求,明明一次也没有过的说…… 年幼的他不禁这样想,却也无法想到更深层的一面。 像这样被她请求,总觉得好像是被依赖着,感觉很舒服。再说尽海本身也不讨厌跟她牵手。应该说,是很喜欢吧。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触碰她的手时的感觉很奇妙又柔和。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就这样一直牵着。 所以,一重新想到「等一下就要牵手了」……就令他心跳加速。 意识到自己脸颊泛红,尽海静静地伸出左手。 小小的手宛如被强风吹动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 夜火从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微弱的漱呼声,她将握紧的两手伸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然后她立刻浮上满面笑容。 那是不会输给月光、沉稳且鲜明的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尽海感到身体炙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问她。 「冷、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很温暖喔。很温暖喔。真的,很温暖……」 夜火依稀把话堵在嘴边,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宛如珍贵的东西入手一般,将尽海的左手轻轻抚摸、搓揉。 然后一秒也不想放开那只手的样子。 (……好奇怪。) 即使感到些许疑惑,尽海还是如她所愿顺着她。 因为自己也想那样做。 周围的树丛扬起了沙沙声,不绝于耳地持续响着。 宛如雨滴声一般。 尽海不禁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隐形的雨,他陷入了错觉。 是温暖的月之雨…… (——嗯?) 在想着那样事情的同时,尽海将视线放低,自然地与夜火的眼睛相对望。 她就这样一直握着尽海的左手,专注地看着他。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顗抖着。 「这……不是命运。……对,只是选择而已。」 「咦?」 很奇妙……这对三岁的他们来说是有点深奥的话语。 虽然尽海问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再度玩起尽海的左手并非常投入,没有给他答案。 结果,在没看到他们俩而担心不已的母亲们找来为止之前,两个人就一直在庭园中间手牵着手、面对面站着。 这是年幼时期,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不过,月亮。 唯独月亮看着那一切。 1、月光的世纪 「……在这种地方啊。」 女子环视着周围,微微地喘了口气。 在她的附近有一整片平坦的水泥地延伸开来。 这是机场的跑道。 因为现在这里停止起飞降落,所以没有点亮任何照明与诱导灯光。 只有满月的光芒。 夜的黑与柏油的黑在视野的地平线上混合为一,让人陷入宛如站在黑色球体中间般的奇怪错觉之中。 不过,这里绝对是现实错不了。在女子的周围倒下的那些躯体,也是现实。 女子如确认般稍微一一看了死去的脸,并自言自语。 「在事情变麻烦之前,能收拾掉真是太好了……应该要这么说吧。」 这些躯体乍看一下很正常,都穿着港湾劳动者风格的服装。 有警卫、维修人员、搬运人员。 慎重地穿着西装的只有少数几个。 不过仔细瞧便一目了然,他们都带有某个种族的特征。 牙齿。从停止呼吸的嘴边可以窥看到长长的犬齿。 与他们相比之下,面向他们的女子看来是个普通的人类。 她有一头如波浪起伏的红褐色长发,还有带点冷漠的双眼。 包裹着她纤细体型的是一件看起来很像是中世纪欧洲骑士的服装,上面带有夸张的装饰,非常醒目。 「瓮土大人。」 一位少女叫着那位女子的名字,跑了过来。 跟那位女子的样子非常相像,也是一名红发少女。 少女将手上拿的那件厚皮革外套递给女子,然后浅浅一笑。 「这里也收拾完毕了。」 「是吗……那这附近已经没有会动的生物了吧。真是的,有够花时间……」 女子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叹息。 就在那个瞬间,躯体、不,被认为是躯体的男子突然站起来,并朝外面跑了出去。 竟然还活着。少女发现后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而一旁的女子则迅速地将她的右手腕举起至她的视线髙度。 白皙的手在黑夜之中像是握着某种东西般缓缓地动作。 紧接着,那个跑走的男子的头部,随着一股令人作恶的水声,像纸屑般被蹂成圆形后四散开来。 女子的眼睛连眨也不眨。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去处理。回去吧。」 说完两人就朝跑道的出口走去。 时值还带着些许寒意的三月底。 天,还没亮。 * * * 「我说……要不要牵手?」 「现在?」 那是六月中旬,某一天放学后的时候。 司马尽海听到青梅竹马跟往常一样没来由所说出的这句话,不经意皱起眉头。 他已经是非常结实,体格像男子汉的高中生了。 一变长就乱面的头发被修剪得短又整齐,发尖因此轻轻晃动着。 虽然脸型还算不错,但也许是因为那双灌眉以及不显露出情感的嘴型,使他整体给人的印象看起来有些冷漠。 现在他的双手正抱着装满预定要丢弃之教材的纸箱。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走在走廊上的身影只有他跟她两人而已。周围其实非常安静。大概几乎没有学生留下来吧。 在窗户的对面,夏夜的黑暗扩散开来,仿佛一伸手就会被吞噬一般…因此尽海也打算要在被委托的工作结束后就马上回家。 说起那份工作,也只不过是把现在手上抱着的东西搬运到职员室而已只要花五分钟就可以结束了。当然,这一点她也知道。 (再等一下吧……) 尽海下意识想要搔头,却失败了。因为他的一双手正忙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叹息。 「……那种事,拜托你先看状况再说吧。」 「那个,用右肩去扛不就好了,这样一来左手就会空下来了吧?」 「太牵强了。驳回。」 「唔……」 青梅竹马天辻夜火把脸颊嘟得鼓鼓的。 她的体型虽然纤细,却带有少女的浑圆感。 身高跟尽海差不多,在女生来说算是高的。 优美的背部线条被长发轻轻覆盖住。 淡淡泛着血色的雪白肌虏。 睫毛柔和地描绘出一道弧线,帮细长的眼睛增添了色彩。 宛如上弦月般闪耀着锐利光芒的轮廓。 她拥有带着成熟且伶俐的美貌。 因此她做出孩子气的动作会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若要说是哪一个才是她,孩子气会比较接近她的本性。 走着的同时,夜火对尽海劝说起来。 「有什么关系,在牵了很多次手而将指纹磨掉的话,就可以赤手犯罪了喔。当然,到那个时候我也会帮你。」 「你想让我犯什么罪啊……」 「我觉得还是当小偷好了。你绝对不会被抓到对吧?我是开逃亡车的司机。」 「……我如果被抓,你打算一个人逃走吧?」 她跟往常一样,以冷静的声音拼命地强词夺理。 (总之,她就是想要撤娇吧……) 尽海这次在心中叹息。 ——从那个月夜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年。 自那以来,夜火变得只要找到借口就想和尽海牵手。 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总之好像只要能牵手,她就很满足的样子。 小时候,为了握住煮饭中尽海的手而被菜刀切伤、在尽海的身后追着跑冲进了车道等等;她做了许多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尽海在一开始就接受了那样的她。 如果放任她不管会很危险……虽然这样讲是没错,不过比那些事情,他对于她要求的行为并不感到讨厌。 他一直被青梅竹马依赖着。 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他感到舒服的事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尤其是在公共场所,所以他很谨慎。 长到十六岁了,在别人面前总是牵着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是夜火对此好像相当不满,偶尔会像这样,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想要牵手。 虽然尽海很想把她这种癖好(性癖好?)给压抑下来,但是现在还没找到好方法。 「……嗯?」 在边走边想时,走在一旁的夜火却突然停下脚步。 自然也跟着停下来的尽海毫无警戒地回头一看。 然后他立刻知道自己失败了。 她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尽海,用些许炽热的声调小声说道。 「拜托啦……跟我牵手。」 「呃……」 尽海对于这种模式的攻击最没辄。 不是演技也不是小动作,是她真挚的请求。 一旦遇到这个,他本能就会受不了。 在那个月之夜所感受到的高昂情绪,在这十三年间也没有什么改变。应该说,反而一年比一年更加严重了。 他被紧箍在与自己喜欢的少女做肌虏接触这种抵抗不了的魔力之中。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尽海不禁朝四周张望。 已过了放学的时间,校舍里没半个人影。 好像不会被别人看见。 (这样的话……好吧。就今天,只有今天。) 给自己找了借口,尽海把纸箱扛上右肩。 然后,他一边感到兴奋,一边缓缓地伸出了左手。 「……来吧。」 「嗯!」 夜火开心地点点头,并马上用右手静静地握住尽海的左手。 她手掌的温度跟柔软的触感柔柔地传了过来。 此时,尽海已经满脸通红。 这个行为在这十三年间,恐怕已经做了超过三千次以上,但很不可思议的是他至今仍然不太习惯。 碰触到她的右手究竟是自已的左手?亦或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那样的感觉他都还记得。 (不过……果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怎么样也……) 另一方面,夜火看着那样的尽海之后,一边露出浅浅的笑容一边喃喃自语。 「呵呵……尽海果然很温柔呢。」 「呜……喂,走了啦。我想早点回家」 尽海满脸胀红,又开始走了起来。夜火用跳跃式的步伐,不断地摇晃着紧握的手跟了上去。下楼梯穿越连接走廊通过保健室之后,就是目的地职员室。 就在快要抵达连接走廊时,两人面前走来一眼就可认出的朋友。 是个子娇小的女学生。看着她右手握着一串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的钥匙,似乎是正要去关门的样子。 虽然尽海感觉到脸因害羞而泛红,但是一知道那是老朋友之后松了口气,手就继续那样牵 着。 终于对方也注意到尽海他们,三人在连接走廊的中间相遇。 「杜麻,你还在喔?」 被夜火一问,杜麻耸了耸肩。 「对啊,因为有工作。」 风纪学生会的幅木杜麻是和尽海从国小就认识的同年生。 是她娇小的体格令人注目,跟夜火站在一起,身高差距将近有三十公分。 再加上又是娃娃脸,即使穿上制服,也看太。不出来是个高中生。 而且还戴着一双大镜片眼镜,跟脸的大小相较之下显得很不平衡。 她先是盯着两人看,接着慢慢地把视线移至那双紧握的手上。 然后杜麻有感而发地自言自语起来。 「看你们那么幸福,让我觉得活得好痛苦……」 「……其实我们也过得很辛苦啊。」 「对啊,有很多辛苦的地方。」 「你们少在那里说好听话了!」 两个人说的话完全没有鼓励到她,她轻轻地摇头,然后接着一口气说个不停。 「对啦,我啊,怎么看就是像小学生啦。搭电车时候会被让座、安静地坐下后主妇们还会给我糖吃。没关系坐太剌激的游乐设施、去餐厅也需要高脚椅、去百货公司会被介绍去童装卖场……我就是生在这种不幸的星球呀!」 「……不过,就某种意义而言,有这样的外表是天生的吧。」 「你很吵耶。这些你妈妈听了会伤心的话还是别说了吧。长得矮要怪你老爸啊。」 杜麻咕哝着,接下来转身面向远方开始祈祷。 「啊啊,神啊。我也想要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比尽海聪明五倍、讨人喜欢的人……」 「……那,明天见了。」 跟她谈不下去的尽海拉着夜火的手走开了。然后右肩也痛了起来。 但是杜麻好像还讲不过瘾似的,跟在两人背后问。 「我说,夜火。要怎样才能交到青梅竹马的男伴啊?」 「咦?……咦咦?」 杜麻越说越莫名其妙了。但因为语气听起来太认真,令人猜不出来是她是讲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代替不知如何应对的夜火,尽海如此回答。 「重新投胎的话可能就会好转喔。」 「是吗?我也可以顺利成功吗?你知道有什好宗教吗?」 「知道才怪!」 尽海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吐槽她。 从小学开始就看着尽海与夜火两人很要好的样子,这似乎使得杜麻对于爱情的观点有些扭曲。 虽然她这种样子也许会意外地受到一部份有特殊爱好的人士之喜爱,但是尽海怎么样也喜欢不起来,所以几乎没有跟她打交道。 因为只要她偶尔一接近尽海跟夜火,就会引起像这样的大騒动。 尽海决定让杜麻回到现实。 「比起这个,门没关不要紧吗?」 「啊,对喔……风纪委员可是很忙的啊。学生辅导老师又罗哩巴唆的。」 杜麻终于回复到正常的表情,一边发牢騒一边朝尽海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然后,她只回过一次头,并留下这句话。 「万一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西鲁纳帝卡,要马上逃走喔。不过算了,应该是不会有那种事啦。只是多少给你们忠告。还有……校内禁止肉体上的异性交往。」 「罗嗦。」 * * * 两个人将纸箱交给在职员室等待的老师后,终于踏上归途。 感觉天空中好像有光,原来是月亮与星星。 在平缓的通学坡道上有几座街灯并排,其光芒照亮着四周。 这是吹着热风,梅雨与初夏的夜晚。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起走着。尽海在出校门时好几次想要摇开手,结果夜火一点都不愿松手,他只好放弃。 因为气温与湿度都很高的关系,两人的手都互相渗入了汗水,意外的闷热。 但是夜火对那样的事情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我说,尽海。」 走在路上,无来由的夜火就开口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今天?」 尽海歪头,什么也想不到,最后摇摇头。 「真是的……今天是夏至。一年之中日照时间最长的一天。」 「……啊,是吗?」 对夜火好似在责怪自己无知的口吻,尽海随口回答。 (毕竟那种事情跟我们现在的生活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错,夏至这种旧时代的季节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如说尽海更在意分开时杜麻所说的那个单字。 「别说夏至,刚才杜麻好像说了什么西鲁纳帝卡之类的,最近这附近有发生什么事件吗?」 「咦?」 被问的夜火朝向远方,仿佛在找寻记忆一般,最后摇头并简洁地答道。 「我想是没有。至少,新闻也没说。」 「喔,这样啊……也对。」 尽海点头,并抬头仰望夜空。 (西鲁纳帝卡吗……?) ——事情发生的起源要追朔到尽海他们出生之前。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太阳从世界上消失了。 就如文字所述一般,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忽然之间。 所有的天文台为了掌握情况而用望眼镜到处观测,然而那个火红的大圆球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天空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但是地球的环境跟太阳消失之前相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自转、公转,甚至连气温也没有改变,而且不知为何,月亮也持续发着光。 总之,只有太阳光没了。 说明白一点,是有种很难解释的力量在运作,让一切都「维持」着。 仿佛就像是名为地球的星球独自误闯进只有月光所照耀的迷宫之中。 得知这个事实后,世界一瞬间陷入大混乱。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还有人说,这个世界要灭亡了。 世间陷入股票暴跌、各地发生自暴自弃般的纠纷,只有新兴宗教生气蓬勃的困境。 只不过那样的混乱只维持了三周左右,就简单地平息下来。 实际上,撇除夜晚一直都存在着不说,这样的环境对人类来说是足以生存下去的。 『看来世界不会灭亡了……』 人们注意到这一点后,便回复到奇妙的冷静,然后又开始过着跟现在为止同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因为如此,尽海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夜色之中。 被称为日光的那种东西,他们只在重现当年环境的设施里看过而已。 谁会知道夏至这种东西啊,尽海会这样想也是正常。 只不过对他们来说,那些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 问题是西鲁纳帝卡。 「夜之种族(西鲁纳帝卡)」。那是「有着人类的形体,却不是人的东西」之总称。 这是指从太古时代起就潜伏在世界各地,拥有『魔力』的七个种族。 因为他们的登场,世界产生激烈的变化。 特别是数量最多,当天敌太阳消失之后,力量就压倒性增加的种族「吸血鬼」,其带来的影响最大。 拥有奔放性格的他们对跟人类和平相处没有兴趣,并在这二十年之间引发了各式各样的事件。 其中,十年前在世界上同时发起的大规模杀戮「祝祭日」,才一晚就造成高达十亿的死者出现。 这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惨的灾难」。 世界各国在逐渐接受太阳消失这事实的同时,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致力于想出对付他们的对策。 首先,各国的第一步就是聚集能使用对付吸血鬼很有效的『魔术』之人类,并编制了『魔术治安部队』。但是这在实际作战时却对吸血鬼起不了什么效用。 很现实的,以人类魔术师的能力,根本就无法与他们对抗。 现在的吸血鬼跟被创造出来的偶像化吸血鬼是不同的。 在没有太阳光的现在,他们怕的大概只有银。没人邀请他们也会擅自进入家中,还会出现在镜子里。 当然,基督教等等也都抓不住他们。 他们的身体中流着跟人类一样的血液,有时候同族的同伴也会为了吸血而互相攻击。 他们不是神秘的「怪人」,而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怪物」。 对人类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存在。 因此,多数的国家所采用的治安政策是「与吸血鬼以外的夜之种族组成同盟」。 像现在尽海跟夜火可以如此悠哉地生活着,那都是因为日本政府得到被称为「龙人」的种族帮助得以维持治安的成果。 他们的个体数虽然不多,但自古以来就拥有跟吸血鬼不相上下的历史。 实际上,在「祝祭日」的时候,正因为龙人驱退了吸血鬼,所以让东京的被害仅限于一部分。 除了偶尔会有些小事件发生之外,这个国家算是很和平的。 在普通的生活里,「几乎」没有跟西鲁纳帝卡有所关联的事物。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几乎」。就跟尽海所在意的一样,还是会有少数的事件发生。 再加上青梅竹马的她跟外表相反,有点少一根筋,所以尽海一直都很担心她会不会被卷入事件之中。 「……嗯?」 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月亮的尽海由于被牵着的手突然被拉住,因此停下脚步。 回头看见夜火正用有些沉重的表情看着自己。 「……从刚才就看你好像一直在发呆,还好吧?」 夜火似乎是因为自己很罕见地像这样在思考,所以很担心。 「你那么不想跟我牵手?」 「啊……」 尽海想要否定,直直地看着她,屏住呼吸。 夜火顾虑着自己而皱着眉头的表情,散发出仿佛会让周围的空气都消失一般的,说利之美。感到脉搏急速上升的尽海慌张地回答。 「没、没有啦,没事……我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是吗?那就好……」 虽然这么说,但是夜火的表情并不开朗。 她并非只是随时都想要牵手、撒娇而已。 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的话,就算是青梅竹马,也无法持续这么久吧。尽海这么认为。 尽海为了要让夜火安心,于是自己去拉着她的手迈步向前。 「好啦,快回家吧。途中还得去买晚餐呢。」 「……嗯。」 可能是心意相通了,她终于笑了。 在那期间,两人已经离回家路上的那条站前商店街没多远了。 晚上的商店街一如往常,都是前来买东西的主妇还有返家途中的中年上班族,非常拥挤。 两个人穿入那人群之中,在常光顾的店里买了晚餐的食材以及隔天早餐要吃的面包。 「还有其他要买的东西吗?」 「明天再买就好了。……啊,特价。我说,等一下。尽海,等等。」 「就只有内衣,拜托你一个人的时候再买吧……啊,喂!住手!」 夜火用很少见的力量想要把尽海拉进内衣店里,尽海则是红着脸,总算挣脱了她。 两人的双亲都在两年前因各自工作的关系而离开了家。 夜火的双亲是公务员,在国内出差。尽海的家业进口贸易因为吸血鬼的出现而不稳定,因此尽海的双亲去了欧洲,没有要回来的样子。 结果就是现在两人一起生活着。 夜火睡在尽海的家中,共同分担各种家事。 一般来说这是令人无法想像的事情,但是各自的双亲想到万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有个照应,所以觉得「就这样吧」。 只是,他们也有确实地在盯着他们。 『我们会同时变成老太太吗?』 『再等过一阵子比较好——尽海,你懂吗?等之后再说。』 喧闹的母亲们互相交替着这样的对话,让尽海听了很无力。 再说,杜麻说出那种话,尽海跟夜火是应该跟她说清楚的。为什么应该说清楚?因为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照常识来说……或者说他们的关系是几乎到不健康程度的健全。 总之,两人的日常生活全部都得自己来打理。 就这样离开商店街的两人,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就抵达隔开两家的那条道路。 与刚改建完工的夜火家比起来,平常两人一起生活的尽海家看起来很老旧。 瓦片屋檐、附带代替晒衣阳台的甲板之两层楼木造建筑。 在夜火家改建时,尽海的双亲也想要改建,但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是尽海的爷爷,他不同意。对,尽海除了双亲之外,还有一个爷爷。 只是一次也不曾见面。 在尽海出生前,爷爷就住在东欧,之后好像就完全没有回来过了。 ……早知道如此,把房子改建不是很好吗。尽海这么想。 不过,尽海很喜欢现在这个家。理由很单纯,因为这是自己出生、养育长大的家,还有,这里有他跟夜火的回忆。他不认为改建是必要的。 两人一起朝着尽海的家,为了不让古老的门发出哀嚎,他们静静地推开后进去。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两人不约而同说得很简短,然后一起笑了。这是每天惯有的仪式。 到此时夜火才终于放开尽海的手。 接下来两人都有事要做。不用说,当然是家事。 他们用熟练的动作将半天没人在的房子整理成人类可以住的场 所。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准备晚餐。这通常都是尽海的工作。 理由很简单,因为如果交给夜火去弄的话,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总之不是她厨艺好不好之类的问题,而是她分不出来味道的好坏。常常做出盐跟糖弄错的料理,吃了之后又吐出来。 这是相当致命的地方,说是致命伤也可以。 就因为那个理由,两人一起生活刚开始没多久,尽海就把厨房当作「领土」,将可怕的「蛮族」完全驱逐出境。 另一方面,「蛮族」则是负责洗衣服的工作。 「……就跟平常一样,你不用洗我的内裤。我自己会洗。」 「明明我来洗比较省事的说。」 「好啦,总之就是不要洗……」 然后家事与明天的准备都结束后,吃完晚餐的两个人轮流去洗澡,把刚洗好的头发包起来在客厅的桌子前再会。 两人都身穿薄睡衣。 周围飘着淡淡的洗发精香味。 尽海右手拿着冰麦茶,松了一口气。 夜火将两手伸直穿过桌子,又想要握住进海的左手。 明明就是刚洗好澡还很热说。 「呃……」 尽海边感到身体内部充满热气,同时有点呆住地问。 「……你就那么喜欢我的手吗?」 在这十三年间已经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所以她给的答案也是跟这十三年来一样。 「喜欢。」 简短又直率的回答。 夜火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下之后,带着回忆说道。 「因为这是唯一的手呀。」 「唯一的?」 「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手……」 还是一样听不懂。 但面对面被说「喜欢」,当然不会感到不舒服。 尽海感觉到炽热的血液突然冲上头顶,他不自觉地用手在脸边掮风。 那是习惯的感觉,还有与年纪相当的些许紧张。 宛如沉浸在相互的零件正紧紧嵌在一起的感觉。 然而夜火终于开始点头打起瞌睡来。 尽海发现后,看着她那天真的模样苦笑,一边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夜火。想睡觉的话去棉被里睡。」 「……嗯。」 夜火小声地回答后,抽回她的手站起来。 然后绕去桌子的另一边,走到尽海的背后便把身体整个靠上去。 「喂、喂!」 「我说……今天也一起睡嘛……」 夜火纤细的手腕绕着尽海的脖子,当那丰满的触感抵在他的肩胛骨,可以说是让尽海今天最脸红的事情,他狼狈地甩开。 「别、别说得好像经常都睡在一起的样子!要睡一个人睡!」 「哼……」 结果,夜火不满地嘟着嘴,朝自己的寝室走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尽海有些呆然地叹了口气,另一方面却也浮上笑容。 (每天若能过着像这样平凡无事的日子……我也别无所求了。) ……从一般论来说,他的生活平凡不平凡,相信意见是会分歧的吧。 但至少他自己,对他自己来说,所接触到的这些日常生活,是没有东西可以取代的。没错。只要除掉心中那些有些剌痛的忧虑…… (——嗯。) 在变成自己一人的尽海的脑海中,出其不意地浮现某个景象。 ——沙沙沙、沙沙沙。 ——吵杂的声响,月的雨声。 ——被吹乱之花草的气味。 ——年幼夜火手的温度。 ——闪着灿烂光芒的满月。 十三年前那一晚的记忆。 但在下一个瞬间,尽海从怀念转而被焦虑给侵袭,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他对这个偶尔会突然苏醒的十三年前的记忆,一直抱着某个疑问。 (我为什么对十三年前那个夜晚的事情印象会如此深刻?照理说,小时候的记忆大多是不会残留下来才对啊……) 据说在必须记下众多事物的年纪,微小的事情难以存留在记忆之中的。 不过尽海的情况是只有对三岁时跟夜火牵手的记忆,到现在也能钜细靡遗地回想起来。 (这只是……偶然记住的吗?还是在那个月夜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得不记住的事情呢……?) 不过,一想到那些,还有另一个疑问令他不解。 尽海慢慢地将手伸到放在桌子上的钱包,从中取出一张照片。 这是大约在两年前打扫爷爷书房时偶然发现的东西。 其中是年幼的自己,还有一位少女……很显然地,照片上出现一位不是夜火的少女。 她拥有红色的头发,看起来稍微比夜火更活泼,跟尽海好像很亲密地搭着肩,比着胜利的手势。 但是尽海却完全记不起来她的事情。 (从照片中我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那个夜晚拍的……不过我对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夜火跟这个少女是毫无关系的吗?) 对此他一直反复思考,但是看来今天也是找不出答案。 情报实在是太少了。爷爷的书房也没有其他线索。 此外,虽然有好几次他都想跟夜火商量这件事情,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下定决心。他感到奇妙的不安。 所以尽海一直将这个问题暂时丢在思考的角落。 就那样做,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现在只要有夜火在我身边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我也去睡吧。」 一如往常,尽海把这个思绪搁置一旁,凝视着窗外。 庭园跟那个夜晚相同,杂草恣意丛生。 当然不用说这是因为没有除草的关系,但这样就这样,也不坏。 如同回忆一般,就保持那个样子。 一边想着那些事情,尽海站起来后将照片收进钱包里放回桌上。 然后关掉人工照明,在只有月光的照射下静静地朝自己的寝室慢慢走去。 * * * 隔天早上。七点前起床的尽海跟夜火,一边用手揉着还睁不开的眼皮,一如平常准备好之后,就出门了。 六月底的风蕴含着即将到来的盛夏之热气。 绿意盎然的树丛宛如在催促着行走的人群般,沙沙地摇晃着。 只不过,天空是暗的。在没有太阳的世界,如果没有这些在夜里被设置的街灯,脚步也踩不稳吧。 而尽海与夜火对此已经很习惯了。 猛一抬头看见星星,就会觉得「啊啊,今天是晴天呢」。 然后,尽海边摇晃身上背的包包,一边巧妙地避开只要一有机会就想要牵手的夜火之手。这是每天早晨的风景。 「早上不需要牵手吧。」 「早上牵手有什么不好?」 互不相让的攻防随着意见不合的对话展开。 尽海为了让她分散注意力,便跟往常一样制造话题。 「对了,你在昨天的午休时间好像被谁叫出去,那是怎么一回事?」 「嗯?」 被尽海一问,夜火右手突然停止动作,开始低头回想。 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手指放到嘴边,轻声回答。 「嗯,就有点事啦。」 夜火不知为何想岔开话题。 「有点事?」 尽海一逼问,夜火以难 以说出口的样子怯懦地回答。 「就是啊,我被一个同年级的男生给叫出去了。他叫我跟他交往。」 尽海不自觉地沉默并直直地看着夜火。 夜火这下子突然满脸浮上恶作剧的笑容,笑了出来。 看来是中了她那像小孩般的伎俩了。 「骗你的啦。叫我出去的是学业与职业谘询的老师。因为我的成绩很好,所队为了有利于今后的发展,她叫我加入学生会。但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跟尽海牵手了,所以我拒绝了。」 「……啊,是吗?」 「如果是男人叫我的话,你会不高兴吗?」 「…………」 「呵呵。尽海真有趣。啊,等一下!干嘛突然走那么快?」 突然加快步伐的尽海不理会夜火说的话,大步向前。 他思考着,要不然干脆就这样走去学校算了之类的。 偶尔也该像这样给她严重的「惩罚」是否会比较好? 该怎么说……他思索今后两人的关系。 (总觉得照这样下去不太好啊……) 只是那样的决心都维持不了太久。再说如果早就可以做到的话,也不用为了要不要牵手而烦恼好几年了。 只要干脆一点,用力抽开手就好的事。 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杜麻的话,她绝对会用非常嫌恶表情这么说。 『爱到卡惨死』。 事实上也是如此,所以尽海完全不能反驳。 「尽、尽海……等一下……」 尽海听到从后面传来伴随着喘息的炽热声音,身体瞬间颤抖起来。 他的理性要他往前走。 为了捍卫自己的意志。 但是他的感情却要他停下来。 他自问:你可以放着痛苦的夜火不管吗? 结果,在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之前,他就停住了。 一回头,夜火把手放在膝盖,一边喘息一边抖动着肩膀,正努力站着。 「哈啊、哈啊……你终于、停下来了……」 尽海感受到良心的苛责,却又故作平静,用像是在骂人的口吻说道。 「真是的……少捉弄人。」 「知、知道了……咳咳……」 夜火轻咳了好几次。 不知不觉间开始担心起来的尽海绕到她后面轻拍她的背,同时也对自己意志力的薄弱感到无言,忍不住叹了气。 然后,青梅竹马冷不防地发动攻势。 她抬起头看尽海的脸,仍旧慌张地喘息,然后静静地伸出右手。 接着用好像快要死掉的声音向尽海耍赖。 「我说,尽海……我、已经不行了。把我拖到学校去吧。」 她的眼睛在笑。跟昨天不同,很明显地是在演戏。 即使被尽海看穿了,但她那个表情跟举止却还是具有一击就能把尽海心房那面墙粉碎的破坏力。 (唔……)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她很痛苦,不过对尽海来说,那正是痛苦的地方。 冷淡拒绝之类的,他做不到。 「知道了。我知道了……今天算我输了。」 尽海死心,主动握了夜火的手。 然后夜火也终于稍作休息,重复呼吸了好几次。 她的呼吸声以及从手掌传来的鼓动一扫脑海中仅存的睡意,让他更加地清醒过来。 在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夜火回看尽海。 「……谢谢你,尽海。」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真心欢喜的道谢。 「啊……嗯。」 看到那个微笑,尽海没有什么想回说的话了。 就这样手牵手的两个人来到早上的商店街。 因为附近有地铁站,所以这里就有很多通学族与通勤族来来往往。 虽然注意到旁人的目光,让尽海还是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看刚才夜火的微笑,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好挺起背脊,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不会太可疑,继续撑下去。 另一方面,夜火反而用比刚才更轻快的步伐走向人群之中。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台脚踏车从两人旁边经过。 「早安,天辻同学。」 骑在脚踏车上穿着运动服的年轻女性挥手跟夜火打招呼。 对于那名女性,夜火先是站在原地,然后有些吃惊地张开嘴巴。 接着,她用暖昧的表情僵硬地挥手。 看到她那个样子,尽海马上问夜火。 「夜火,刚刚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咦?啊、那个……是谁呢……?」 夜火呆呆地用手搔搔脸颊。尽海叹了一口气后回答。 「刚刚你自己不是讲你『见过』了吗……那个就是负责我们这一届的学业与职业谘询老师啊。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夜火的怪习惯除了牵手之外,还有一个。 那就是她完全记不起别人的长相。就因为这样,从念小学开始,她就无法将同学的脸与名字对起来,所以无法跟大家打成一片。 她好像是很偶然地记住从当时个子就娇小得吓人的杜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除了尽海之外,她也许交不到任何一个朋友。 该说她是天真的粗线条吗? 只不过这比起爱牵手的怪癖,是一个更会影响现实生活的坏习惯。 因此为了夜火的未来着想,尽海想尽办法要矫正她。 只不过跟牵手的怪癖一样,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个治好。 (伤脑筋,真是的……) 想着这些的同时,穿过商店街后,道路开始逐渐往上倾斜。 尽海的眼中映照出出有四角形广场的巨大西式建筑。 这栋漆黑的建筑物是在太阳消失后盖在尽海他们所居住的太刀月市。 有着西洋宫殿外观的十二层楼建筑,跟周围的住宅一点也不协调,宛如一个黑色的骰子在市中心滚动着。 这好像是龙人作为东日本的据点与住家所设计建设而成的。 但是因为盖得太大,造成在广大的土地之中有大量的空屋。 因此而后悔的龙人为了要有效加以利用,便在这边设置了学校。 那就是两人所念的「龙玄学府」。但常被简称为「学园」。 学园内部包含中学部、大学部的研究室、到学生宿舍。 特别是那个与校舍分开的「藏书室」。因为是把从前作为圣殿的建筑直接拿来使用,所以仍保有庄严与独特的气氛。 而原来住在这里的龙人在学园的占地内造了一座被称为「龙人之森」的小森林与奇妙的白塔,并在那里生活的样子。 从森林的正面可以遥望到那个没有窗户的白塔,尽海也看过好几次。 「啊。」 正当穿过校门的时候,夜火一边走一边想起什么似地发出了声音。 「我忘了……尽海,今天放学后我有事要外出一下。」 「……什么?」 尽海听到这句意外的话一瞬间僵住后,不禁反问。 而夜火好像不容许他发问似的,用跟平常不太一样、如机关枪般的速度说道。 「亲戚说想要见一下面。但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总之,今天你先回去吧。」 「啊、啊啊……嗯。」 尽海掩藏不住惊讶地对话。 为何他会惊讶,因为在这两年之间她从来没有对尽海说过「要一个人外出」。 不管做什么都是和尽海在一起,不然也会拜托尽海要 跟着。 连昨天买内衣也几乎是如果尽海没有在店门口等着,她就去不了。不用说尽海当然是不会进去店里的。 然后她突然说要一个人去某处。 简直就像冷不防地被告白一般的心情。 (为什么会如此不平静呢……) 她发现到尽海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之后,立刻微笑地加了这一句。 「放心啦。亲戚是女的。」 * * * 「那,我走罗。」 下课后,夜火比平常还轻快地站起来,拿了包包就跟尽海这样说。 「啊啊、嗯……」 尽海听了之后用略带不流畅的声音回答。 他的脸上有很明显用手撑住头所留下的掌印。 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夜火的「对象」到底是谁,无法平静。 即使这样,总之不要让她看出来自己正在动摇。 「路上小心啊。车道是给车子走的地方,不是给你走的,知道吗?」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问题的啦。」 夜火不晓得了不了解尽海的感情,她听到尽海的话后苦笑。 「掰啦。」 「……嗯。」 然后她小跑步离开教室。 目送走她之后,尽海看了一下门口,叹口气后用缓慢的动作将课本收进包包里。 (虽然说是亲戚……但到现在为止从来没听过说……) 不知对方是谁,这是让尽海最担心的事情,但看她的样子好像带点奇妙的开心。她绝对隐瞒着什么。即便这么说,却也没有方法可以弄清楚。 (也不能偷偷跟在后面过去……) 收好东西的尽海拱起背,把上半身瘫在桌子上。 明明只是要站起来而已,却需要一点力量,他感到精神上的疲劳。 「哈啊……哈!」 意想不到地,背突然被人拍打了一下。 「怎么了?你竟然一个人,真稀奇。被甩了吗?」 当尽海听见那很常听到的声音后,她绕到尽海的正面。 对于那个从小学就听过的音质还有那看惯的娇小模样,尽海用呆滞的声音回答她。 「什么嘛,是杜麻啊……你也拍轻一点。」 「我是拍肩膀而已喔。」 「喔?你们家族都把后背叫作肩膀吗?」 「特别是周末,懂吗?」 对于自己不寻常的幽默,杜麻露出满意的微笑。 尽海更进一步愣住,然后一边叹气一边说明。 「夜火说她有事。」 「嗯?真稀奇呢。那个人会一个人外出啊……那你有空罗,尽海。」 「啊啊,算是。」 「我要去明诚堂,你陪我去吧。」 「为什么?」 「因为你很闲啊 明诚堂是一间位于车站附近的书店。 并不是很爱看书的尽海几乎很少去。 但是现在却说不上来,觉得去转换心情也不错。 他从口袋拿出钱包确认一下有多少纸钞,然后回答。 「好……那走吧。反正有空。」 「嗯。偶尔为之也不错喔,劈腿也是。」 「……你可以不要讲成那样吗?」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离开学圔。 云朵随处飘在不变的漆黑天空中,静悄悄地覆盖着星星。 发现斑驳的天空仿佛反映出自已不平静的内心,尽海皱起眉头。 「但是,还真的是很难得耶。」 肩膀上挂着一个与身体完全不合的运动包包的杜麻用充满不可思议的口吻对尽海说。 吊在包包边缘的河童娃娃正在摇晃着。这是数年前三个人一起去夏日祭典的时候尽海送给她的。虽然做得不是很好,但是她好像很中意。 「夜火一个人外出。这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过的事情吧?」 「不……」 尽海想要跟杜麻讲夜火所说「亲戚」的事情,但后来将自己的情感压抑下来,带点冷淡地继续说。 「总之只要能够平安回来就好了……为什么事情、到什么地方去都无所谓。」 杜麻有点坏心眼地笑了。 「如果她劈腿的话,你会怎么办?」 「……所以我说,不要再讲劈腿了。」 「但是现实中尽海不是在这里跟我一起吗?」 「对象是你的话,说出来只会被笑而已,喂!」 正打算用鼻音耻笑她的尽海,脚被轻轻踩了一下, 「你这家伙……」 「但是,只有夜火是不会劈腿的吧。」 无视尽海的视线,杜麻淡淡地说。 「因为她不可能会离开尽海的。」 「……根据是什么?」 「看脸就知道了啊。」 「脸?」 尽海回问她之后,她突然露出很例外的认真表情继续说道。 「她呀,可是非常依赖你的。也可以说她把你视为世界上唯一一人的存在。为什么她会这么想?虽然我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莫名的就是知道。」 语气也很认真。 可是这是出自杜麻之口,尽海怎么样也无法乖乖的接受。 「你可别说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太老套了。」 「哎呀,我是普通的女人啊。」 「你还真敢说……」 「啊,你现在一定在想,我的身高很不寻常吧?」 「等、等一下!打肚子犯规!」 面向握住拳头的杜麻,尽海将手举高,并反复思索她的话。 的确,夜火从以前就是那样。 直到最近,她才好像融入这个社会。但在五年前,只要尽海一放开手,她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尽海不认为那样的她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自己。 (……是我想太多了吗?) 正当想着那些事情时,杜麻微笑,小声地说。 「你这个色鬼。」 一栋十二楼高的新盖大楼终于出现在朝着车站走的两人面前。 比周围的杂用建筑高出一个头,高度相当显眼。 那整栋都是明诚堂。从轻薄的漫画到厚重的西洋学术书籍,全都摆放在广大的占地之中。过了自动门。尽海问杜麻。 「你是要买什么?」 「咦?也没有特别要买什么。」 「……喂。」 「啊哈哈,骗你的啦。那么,要买什么好呢?」 杜麻一边连续讲着矛盾的话,一边朝店内走去。 在大叹一口气之后,尽海在她后面追了上去。 虽然有先确认过钱包,但是他来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看别人买东西,杜麻同时持续在高耸的书架间来回走动。 结果绕了一圈,两个人都没买任何东西,进入最上一层楼的咖啡休息区,拿着杯装果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窗户的对面是披着夜空的黄昏街道。要是没有照明,剩下的就只有黑与灰。 现在世界的风景,常在某处会令人觉得非常悲伤。 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们并没有心情低落的气息。 那大概是因为不管有没有太阳,该做的事情还是不变的关系吧。 人类这种生物,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逐渐习惯。 当然这也都是因为有龙人的支援,治安得以很安定的关系。 「……对了。」 倾斜着装有运动饮料 的纸杯,尽海像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起来。 「最近夜火的样子如何?」 「……你干嘛问我?晒恩爱吗?」 面对杜麻厌恶般的视线,尽海慌忙地摇头。 「不,不是那样的……我是在讲夜火怕生的事情。」 「喔喔,是那方面啊。」 杜麻按住眼镜不让它掉落,一口气将剩余的半杯果菜汁喝光。 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把眼镜拿掉不就好了,但是她不知为何就是那么顽固,从不在尽海他们面前拿下眼镜。 有一次问她的时候,她回了一句「道是我身体的一部份」道令人不舒服的答案,尽海还记得很清楚。 「根本完全没改善。一如既往。她上次还问同班同学说『你是哪一位?』哩。」 「……这样啊。」 尽海有些困扰地皱起眉头。 为了矫正夜火记不起别人脸的问题,尽海会向杜麻打听夜火的情况,而杜麻也会给予各种支援。 但是那样的努力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夜火的问题毫无改善的迹象。 (不管怎么说,记不起别人的脸实在很不寻常啊。……希望不是生什么病才好。) 在心里嘟嚷着,尽海望向窗外。 然后他突然发现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杜麻,正把手放在桌上托着腮,直直盯着自己的脸瞧。 他无意识地转过身来面向她看。 「你干嘛?」 「——啊?」 发现自己的行动被看穿而吓了一跳的杜麻,以快速的动作把纸杯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指划着纸杯的边缘,支支吾吾的。 「啊……那个……」 「是关于夜火的事情吗?」 一问之下,这一次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些寂寞,最后没好气的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很奇怪而已啦。」 「没有你那身高来的奇怪吧。你从小学到现在都没有长高过吧。」 「你是说我是妖怪吗!?」 「不,就算是妖怪也会长高吧。应该是类似见越入道吧?」 「呜,你说的这是什么……身高矮也比不上你的好色,我可没有影响社会大众喔。」 「呃……」 以这丁点的以牙还牙为始,两个人隔着桌子互瞪起来…… 最后先让步的是尽海。其实他是有些担心。 要是有什么烦恼,明明就可以找自己商量的。 他当场吸了口气,像是劝告似地开始说。 「……就是,那个。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说吧。」 「咦?」 「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只要是我做的到的事情,都可以帮你。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也可以陪你商量。要是可能做得到的事情,我会考虑。知道吗?」 「啊……」 听完之后,露出像是很高兴又像是很悲伤的表情回答。 「……知道了啦,谢谢。」 见此,尽海笑了。 「别害羞了。」 「才没有害羞咧!」 * * * ……尽管如此,还真是来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啊。 少女一边沉浸在奇妙的感概之中,一边在停车场的水泥砖上坐了下来。 映入视线中的只有一味地蔓延开来的黑海,与疗立在那里的小间便利商店。 夹杂着岩石的海边沙滩一直延伸至海角。 很不可思议的,这风景却不会令人感到寂寥。可能是因为这温热的风的关系吧?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也像是用指甲在弹奏弦乐器般,令人觉得舒服。 果真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所出生成长的地方不同。 相同的只有从空中俯瞰这里的月亮而已吧。 不用说,那是不管走到世界的何处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好啦,休息结束。」 少女小声地自言自语,站起来后打开右手的伞,朝着沿海的道路走去。 这样一直走下去的话,就是太刀月市了。 拥有金发的人影在月光的海岸线上撑着伞,身影敏捷地蹦蹦跳跳。那画面看起来好像是欧洲童话故事般的风景。 在淡淡的照射光芒之中,少女眯起眼睛仰望月亮。 「绝对要……把那个弄到手后回去。所以,再等我一下喔……菈菈亚。」 2、月之蛋 尽海和杜麻闲聊到跟昨天差不多的时间之后,终于走出明诚堂。 跟杜麻一起回到她位于站前商店街的家,并在那边告别。 「反正要吃,要不要去吃饭?我家那小个子老爹会捏『上等』的寿司喔。」 「不了,搞不好夜火已经回来了也说不定……今天我先回去了。下次我再跟夜火一起去。」变成一个人的尽海打算随便买些晚餐,便朝商店街走去。 一如往常,周围挤满了在黄昏前来买东西的人潮。 (……嗯?) 尽海注意到有个外型显眼的人类混在人群之中。 明明是夏天,男子却裹着类似军服的厚外套,他仿佛用那个厚度推开人潮走着。以擦身而过的视线可清楚看出在他身体的各处都挂着银制的饰品。 尽海觉得有些意外,在心中喃喃自语。 (是夜警局……真稀奇。) 「夜警局」直属于龙人,专门执行他们的命令,也就是所谓的特殊部队。 在其工作的性质上,由于对手是西鲁纳帝卡,因此据说也有会使用魔术的人。 也因为这样,他们很少会出现在一般市民的面前。 (不可能是出来买晚餐吧……) 在想着有的没的尽海心中升起些许对吸血鬼的恐惧感。 首先想到的,还是夜火的脸。 (……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好了。) 在意的想法宛如卡在喉咙的鱼剌般令他感到不舒服,买了新鲜的鲭鱼后,尽海快步地离开商店街。 接下来就是今天早上也走过,平常的那条路。 在看惯的风景之中步行约十分钟,就可以看到早就看腻的自己家。 ……应该是要那样才对。 「…………」 就在尽海稍微往前走的当下,他再也无法压抑涌上来的情感,于是一边走一边不安地朝四周张望。 虽然是平常走的路,但却奇妙地感到变宽了起来。 原本应该是不变的夜之黑暗,总觉得在今天伴随着从未见过的深沉,到处充斥。 然后一查觉,自己正轻轻握着左手。 宛如在追求自然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多久没有一个人走路回家了? 虽然很努力回想,但是尽海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大概是两年前或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自己跟夜火是如此不曾「分开」过。 然后,「没有牵手」的时间也是。 所以,尽海……只是单纯觉得寂寞。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强烈地感到寂寞了。 (就连父亲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寂寞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因为有夜火在的关系吧。 真惨,老是觉得牵手这件事情很丢脸,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就变成这样。 自己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更丢脸。 一旦这样想,刚刚才收拾好的思绪又再度慢慢地在尽海的心中浮现。 如果这样的话……比方说夜火有了喜欢的人,并主动说要与我分开的话,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杜麻也那样说过,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的话?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尽海慌慌张张地在心中摇头。 那种事情,大概是不可能的。 因为彼此都于各自的人生中在一起最久。 所以从今以后也应该是会一直在一起才对…… (到今天早上为止是那么想的……不过,那个亲戚到底是……) 「……唉。」 一个人抑制思考也没什么效,于是一边继续想着一样的事情,尽海缓缓地朝回家的路上前进。 结果,明明只是走回住惯的家而已,却花了比平常还要多一倍的时间。 应该说是跟预想中的一样吗?家里的灯还没有亮。 对面夜火的家也是黑漆漆的,她还没有回家这件事情一目了然。 (……就想说可以慢条斯理地做家事吧。) 虽然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在逞强,不过尽海还是打开门锁,穿过老旧的门进去房子里。接着,他代替夜火做完打扫与洗衣服,开始准备晚餐。 因为要做马铃薯沙拉,他把马铃薯烫熟、洋葱泡水、切火腿。 把买回来的鲭鱼切段、放在烤网上烤,然后做萝卜泥。 然后他也顺便烫了菠菜。因为青菜不够。 这些技巧有如行云流水般地非常地快速。 因为是被迫需要,结果他已经完全成为独当一面的「家庭主夫」了。 但是那也必须要有人吃,才有动力煮。 (不过,那家伙的味觉很诡异就是了……) 就这样,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的他无所事事,穿着制服就把身体埋进客厅的沙发里。 看了一下时钟,是晚上七点。早就过了平常的晚餐时间。 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简讯也没有来电。 (那家伙,有好好地把手机带出门吗?要是会晚回来的话,至少也联络一下吧。) 像在意女儿门禁时间的老爸一般担心着,同时仿佛为了要压抑住再度涌上的寂寥感似的,尽海将自己更陷入沙发。 早上吹的强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周围完全听不到狗叫声。 非常安静的夜晚。 ——就在那个时候。 「嗯?」 尽海家的古老门铃发出生锈的响声,告知有客人到来。 (夜火……应该不是。那家伙有带钥匙。) 不用说,这个老房子是没有对讲机之类的。 「来了来了……」 他一边回答,一边走出玄关。开灯后,在玻璃门的对面看到很眼熟的制服。看起来好像是邮差的样子。 一问之下,中年的送货员低声细语告知有一个收件人是尽海的邮包,想要请他收件签名。 尽海拿了笔签名,送货员收下签单后递来一个小箱子。 那是一个手工非常细腻,正方形的木箱。 触感湿润,带有光泽,类似神圣工艺品般的质感。 只是很诡异的,完全没有使用包装纸或是固定盖子的绳子之类的东西。 送货单也不是贴在盖子上,只要一摸就翻了起来。 该不会就这样运送过来的吧? 想到这些疑问的尽海打算要询问送货员,于是抬起头。 然后不禁瞪大眼。 「……咦?」 不知何时,送货员的身影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尽海的眼前消失了。 尽海下意识地从玄关探出身,环顾了一下周边,却看不见他的踪影。 照理说,送货员应该会开车或骑车才对,但连车子的排气声也没听见。 (只是刚好我没注意到而已……这样想可以吗……?) 总觉得内心有股不平静的感觉,尽海关上玻璃门后上锁。 然后回到客厅,再度坐在沙发上,看着收到的箱子的送货单。 接着,他不自觉的歪头。 「是爷爷寄来的……?」 寄件人是司马知海。是住在东欧的那个爷爷的名字。 如果这是普通的家庭的话,收到亲人寄来的东西,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吧? 但是对尽海来说,这是未曾体验的状况。 毕竟他到现在一次都没收过爷爷寄来什么。 以前有被双亲叫写了「爷爷,你好吗」之类的信,但是没有回信。 因 此,有时候尽海会担心爷爷该不会连自己出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再说得那个一点,尽海本身其实也在怀疑。 (真的有爷爷这个人的存在吗……?) 面对这个突然送来的东西,尽海感到爷爷知道自己的存在之高昂情绪正静静地在心中骚动。 他迅速地打开箱子。 「嗯……嗯?这是什么?」 从箱子拿出来的是一个奇妙形状的物体。 乍看之下,是蛋。 整体上是灰褐色,远看是也是像蛋的东西。 但仔细瞧之后,其表面上有像是蔷薇花瓣的雕刻。 里头还附有装饰用的链子,作工也是非常仔细、像蔷薇的花茎般,到处都带着剌。如果直接挂在脖子上的话,好像会受伤。 总之,就是一个形状像蛋的饰品,这样说可以吧? 想不通的尽海微微皱眉,再次朝箱子里寻找。 箱底放有一张折成四等份的纸。看来似乎是信。 内容非常简洁,而且可以明显地看出匆忙写下的潦草感。 『……把没有关系的你也卷进来,虽然我有些不忍心,但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了。请你将这个送到天乃原家。可以的话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 尽海无言,这次则是抱着头。 「真是莫名其妙,讲那些……」 天乃原家是借助力量给日本政府的龙人们之首领。 也可说是日本西鲁纳帝卡之王的立场的龙人的家族。 当然,像尽海这种一般市民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不认识。 顶多大概知道天乃原家的龙人存在于学园里,却根本没有机会认识。话说回来,爷爷和龙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边思考各种事情,尽海关上箱子的盖子,将饰品放进口袋。 「——咦?」 尽海的耳朵再度听到微弱的铃声。 果然是门铃。 (这次又是什么事啊……?如果是推销的话还真令人头痛。) 尽海一边搔着头,将饰品塞入裤子口袋深处,走出玄关。 开灯之后,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对方的姿态。只是这一次,整体上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无法推测对方是谁。 但是至少看得出来不是夜火回来了。 尽海想着该如何接待不请自来的客人,缓缓地打开门。 「……请问是哪一位?」 玄关的微暗光线下显现出一位少女。 首先,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人。 蓝紫色的眼眸。带着弄湿了的微卷小麦色头发,从脖子紧紧地覆盖到肩膀。 包覆着娇小身体的是装饰有大量蕾丝的歌德风黑色洋装。 然后洋装上到处有像被虫咬的小洞,从那些洞可以窥看到肌肤。 从她的脖子垂下两个正八面体的坠饰,一个是蓝色,另一个是红色,正发出光芒闪烁着。 右手则拿着一把黑色的洋伞。最近不是叫洋伞,好像是叫月伞的样子。 每当她像孩子般摇晃时,带有蕾丝装饰的衣服就会跟着轻飘飘地摇起来。 加上少女的脸型,整体的印象与其说是怪异,更接近幻想。 而且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的白皮肤。 宛如结了冰块一般,带着寒冷的白。不是纯白,是苍白。 若要说氛围的话,就是像是在夜里行动的枭吧。 当然,尽海不认识她。 (该不会是夜火的亲戚?……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夜火应该也会跟她在一起。)尽海正为该如何应对而烦恼,少女忽然间就开口了。 「你好。听得懂日文吗?」 从鼻子发出的撒娇声。只不过,语气有点严肃。 还有,她的日文发音非常完美。 尽海在奇妙的地方感到佩服的同时带点困惑的心情回答。 「嘛……因为是日本人。」 「是吗?那就好。我的话你好像也听得懂的样子。那么,你是司马·尽海?」 「啥?」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尽海这次则是闭上嘴。 被没见过的人突然叫出名字,任谁都会不自觉地有所防备。 但是也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他警戒着,并简洁地回答。 「啊啊、对啊……究竟有什么事?」 少女听了之后,眯起了眼睛,淡淡地微笑着。 「其实啊,我有一个想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尽海屏住呼吸。 因为从她的嘴唇可以看到像上弦月一样细长的牙齿。那是人类不可能有的,异样的犬齿。这所显示的事实只有一个。 (等、等一下啊……) 在意想不到的状况下,因恐惧而无法动弹的尽海被她快活的低语声穷追不舍。 「把可以改写全世界自然法则的力量……『月之蛋』给我吧。」 一瞬间,在尽海的眼前出现巨大的光球,将他全身给吸了进去。 * * * ……到底过了多久呢? 「呜……」 随汽呻吟声,尽海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 一张开眼睛,在眼前延伸开来的是跟平常一样,家里的天花板。 看样子好像是在自家的某个角落仰卧倒下的样子。 (……变成……怎么样了?) 一下子,记忆回来了。 ……对了。出来接见少女之后,就突然被眼前出现的光芒给吞噬掉了。想必就是因为那个才会昏倒。 「——呜!」 自觉到那些之后,尽海很明确地清醒过来,马上坐起上半身。 在正面可以看到自己刚刚所站的玄关。 转头发现身后是有点凹陷、走廊尽头的墙壁。 恐怕是被那个光给弹起来后撞倒在这里。 证据就是背上发出的阵阵痛楚。 「呜……」 一边呻吟,尽海一边用手摸身体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一直穿着的制服到处都破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那个光……大概是魔术吧。但是为什么我从正面被照射到却毫发无伤?) 被疑问缠住的尽海再度回想着与少女接触的画面。 白色的肌肤,黑色的洋装。 从嘴唇可以看见的长牙…… 「……!」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强烈的负面情绪袭来,他感到晕眩。 (呜……) 那是纯粹的恐怖。 而且是至今都没有感受过,连接死亡的恐怖。 (对了……我在那个时候差一点被杀死……绝对没错,那像伙确实是打算那么做的……) 少女的笑容……那「杀人的笑容」一浮现在脑海,尽海感到血色尽失。 同时,他自然地领悟到少女的「真实身份」为何。 (那是西鲁纳帝卡……而且还是吸血鬼……) 吸血鬼。在西鲁纳帝卡中最为人所惧的存在。 虽然是个子小、看起来像人类的少女,但不管是她的容貌也好、些许奔放的言行举止也好,都跟传闻中的吸血鬼完全吻合。 ——就在那个时候。 「呼……」 从走廊右手边半开的门内发出那个少女的叹息声。 虽然是很可爱的声音,不过对现在的尽海来说,听起来只像是死神的招唤声。 「——呃!」 尽海忍住差一点要发出的声音,努力将它吞回喉咙之中。 那么做仿佛像毒药跑进全身,他开始发抖。 产生过一次的恐惧就这样一口气地扩散开来,逐渐将尽海吞灭。 全身的关节都在颤抖摇晃。 「呜……」 强迫劝导自己那样的身体,尽海缓缓地站了起来。 (总、总之,先离开这里……) 只不过还有一个重大的问题。 周围并没有窗户,找不到强行出去的方法。 最近的就是正面的玄关,但如果要过去的话,就非得先经过那个房间不可。 如果被发现的话……绝对是不愿意去想像的结局在等着自己吧。 一边动脑筋,尽海静静地深呼吸。 他压抑住恐惧,想要确保身体的动作。 另一方面,右手边的房间发出翻动物体的声响。 (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疑问让尽海稍微冷静下来。 然后,他想办法镇定住恐惧,下定决心面向玄关,垫着脚尖踏出步伐。 一步、又一步。 避免去剌激到老旧的地板,避开会发出声音的地方,慎重地前进。 幸好,到门前为止都没有发出巨大的响声就走完了。 只不过,要从这个半开的门前穿过去,是最大的难关。 尽海觉得首先应该要看一下里面的样子。他从门角链的细缝中悄悄地朝里头窥伺。那里是平常只会偶尔进去打扫的爷爷书房。 在平常几乎没人进来的房间地板上,现在有几张照片与书籍随意散了一地。 少女就在那中央,把小置物盒内的东西一件件翻来翻去,找个不停。 「嗯……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没错啊……」 好在,她是背对这里的。 只要现在静悄悄地走过去的话,她会被自己发出来的声音给混淆,不会注意到自己吧。尽海迅速地判断之后,更加地蹑手蹑脚,打算无声地从那个门通过。 这时少女开始困扰地自言自语起来。 「把刚才的人类消除真是失败啊……我应该慢慢地问出『蛋』的所在之处才对。……在不赶快出去的话,在这街上有那个龙人哩。」 从她的口气听起来,她好像认为尽海已经死了。 尽海走着,隐约地可以看到书房的内部。 在室内强烈的照明中,她那被虫咬的洋装与白到吓人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突出。 那大概是人类不会发出来的死亡颜色。 (果然……她是吸血鬼。要是一个不小心,在这边被当作粮食也不奇怪……) 「……呜!」 一瞬间,脑袋掠过的想法,让尽海内心产生第三次的恐惧感。 而且那个至今都没有过的强烈感觉遍及全身,让他身体失去自由,被钉在原地。 ……对。打开的门,就在眼前。 (不妙……!) 近海很想往前进,但颤抖的膝盖完全不听使唤。 一转头就可以看见少女的背部。 她就站在不远处,什么时候会回过头来一点都不奇怪,这让尽海的神经更加紧绷。 承受着压力,尽海必须抑制住恐惧,他不断微弱地呼吸。 然后他祈祷。 (不要转过来这边……拜托不要转过来啊……)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能做的。 ——感觉快要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因呼吸过多而感到痛苦,尽海的膝盖终于停止颤抖。 「呃……!」 尽海马上缓缓地前进,总算移动到门的死角处。 忍住放下心中大石而想一屁股坐下的冲动,尽海就这样光着脚逃出家。就在快要抵达门的附近时,尽海朝后面一瞥。 少女没有追上来。 一定是因为她没有回过头来吧。 「…………哈啊啊啊啊啊。」 确认完之后,尽海打从心底尽所能压抑住声音,松了一口气。 同时从他的全身也像觉醒般喷出了寒气与冷汗。 (原来一旦真正感到恐惧时……是会像那样动弹不得啊……) 尽海的身体从「死的恐怖」解放,一下子获得舒缓。 支撑不了无力的身体,尽海当场直接坐了下去。 「……嗯?」 突然感觉到口袋里好像有硬物,尽海缓缓地伸手进去。 从里面拿出来的是那个蛋形的饰品。原来一直就都这样放在里面。 确认了这件事后,尽海想起少女说的话,并感到惊愕。 (对了,那家伙说了『月之蛋』吧……难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说起来,在尽海的身边,蛋状的东西也只有这个。 可能性很高。 (……搞不好,如果现在把这个交给她的话,她就会乖乖地离去?) 不想要住习惯的家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尽海不禁这么想。 但是他马上改变想法似地摇头。 这个好歹也是爷爷托付给我的东西。 因为被嘱咐要交给龙人,相对之下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吸血鬼才会追上来,肯定是这样错不了。 (那就把这个送过去,顺便请龙人保护吧。跟吸血鬼打交道还不如那样比较安全。……再说家里被翻成那个样子,怎能不吭一声呢?) 「……决定了。」 就这样,尽海想着平静的生活遭人如此践踏,此仇非报不可。他穿上晾在庭园的布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目标是学园的「龙人之森」。 考量到吸血鬼会追上来的情况,他避开商店街,大大地绕了远路。 (啊啊、对了……) 在跑着的同时,他忽然想起夜火。 如果现在她毫不知情地打算像平常一样地回家……虽然不愿意去想像,但那会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马上拿出手机,想尽量跟她联络上。 但是,打不通。 『您拨的电话未开机,请稍后再……』 (手机又没电了?那像伙……) 少根筋的地方超多的青梅竹马,好像跟往常一样手机忘记充电了。 「真是的!」 近海只能一边骂一边祈求她的平安,继续跑着。 好险因为避开了繁华街道,尽海的周围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就好像是跑在无人的街道一般。 ——傍晚的黑暗、街灯的白、夜空的蓝。 满月高挂于前方。 再继续跑,就看见被月光照射的黑色立方体之轮廓。 尽海抬起头看,不禁安心地喘了口气。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后方却出乎意料地发出强力踏着地面的声音。 「呃!」 因吓一跳而全身颤抖的尽海很害怕地只将头转过去。 飞舞的是洋装裙摆飘动的黑色影子。 那就像橡皮球弹起来一般,持续以人类无法到达的高度跳跃,并逐渐朝这里接近。绝对没有看错。是她。 (被发现了!) 他咂嘴的同时全身颤抖起来。不过,还是动得了。 应该说,「不动就会死」的冲动促使他动起来。 终于,双脚在前往学园的斜坡上到极限了。 「哈啊、哈啊……」 他用尽力气维持快要中断的呼吸,继续移动双脚。 只不过…… 「——好,到此为止。」 在 坡道的正中央,影子降落到尽海面前,使劲挥舞左手的月伞。 「呜……」 尽海发出微弱的声音,停下脚步。 背对漆黑洋馆的是苍白的少女。她右手插腰,脸上浮着微笑。 「真叫我吃惊。被我突如其来的蝴蝶攻击之后竟然还可以活着。我没有去确认,所以没发现。本来你的肉体应该只有血痕残留、连形体都不留地消失的才对……你会用魔术吗?」 「不……」 听了她令人无法平静的话,尽海强行动着僵硬的肌肉,摇头。 事实上,尽海在那方面完全没有心得。 然后这时……体内又因为恐惧而发起颤抖。 即使他用两手绕住腰想要抑止,却没有办法。 看尽海那个样子,少女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皱眉,但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是吗?不过无所谓……只是,你逃走的路线有一点不够高明。只要把这里直接当作目标,就不可能不发现你罗。」 她白皙的右手指向黒色龙府。 「这里绝对是龙人建造的建筑物。能做出这么奇妙的东西,除了龙人以外就没有别人了。所以你也只能逃到这里对吧。……不过很遗憾。现在似乎没人在家的样子喔。或者是说他还没有发现我们?就如同你所见到,我都来到眼前了,却没半个人来阻止呀。」 对她说的话,尽海无言,一步步往后退。 她所言若是不假,那就真的无望了。 但是同时,他看见少女脸上带有些许的恐惧。 (……原来。果然那个家伙会怕龙人。) 有没有办法在龙人来之前拖延时间? 对正努力克服恐惧并思索着方法的尽海,少女又向他恳求似地说道。 「……我说,拜托了。那个『蛋』对我来说是必要的。我有无论如何都想改变的世界法则。所以……只要现在把它交给我的话,我不会加害于你的。」 (太好了,这样的话就……) 抓住那个弱点的尽海在一瞬间说了谎。 「啊、啊啊……那个的话,在来这里之前我藏到别的地方去了。至于藏在哪里,我不能轻易地告诉你……」 「啊?」 面对愣住的少女,尽海露出抽筋的笑容。 「……不过,只要跟我交涉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他用带着颤抖的声音,拼命地虚张声势。 少女对上尽海的视线,笑了。 不,应该说只有嘴巴做出笑容。 眼神没有在笑。 「说谎是不行的喔。」 「……咦?」 「这就是你说谎的证明。」 她用右手将胸前那个正八面体的其中一个坠饰抓起来给发出不协调叫声的尽海看。 那个坠饰正闪烁着蓝色的光。 「这个魔术机器『莱因日月』在感应到『月之蛋』发出的微弱魔力后就会发光。也多亏这个我才知道你逃走了。所以……这个现在正在闪烁,代表的是?」 「啊。」 「没错……」 语毕,她用右手像要把嘴巴藏住似的覆盖,压抑上扬的语调低语。 「我知道了。够了。这次我会好好地看着一直到你完全消灭,只留下『蛋』为止……然后我再从你的骨骸之中捡起蛋。」 忽然间,尽海的眼前又再度出现那个彩色的光球。 无声、无息。 虽不知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但那个球体的大小几乎可以跟周围房子匹敌。 怎么看都知道这是回避不了的。 与那个光芒对立的尽海突然感觉到身体深处的颤抖停止了。 (是要我在这里放弃的意思吗……) 被声立的光球照射全身,尽海放弃,准备闭上眼睛。 ——就在那个时候。 意想不到的某个人迅速地降临在尽海与吸血鬼之间。 「——呃!」 惊吓的尽海看见随着夜风飘动的红发。 是一名个子高的女子。 她面向眼前的光球,轻快地将两手伸长。 然后很自然地将打开的手握紧。 随后光球仿佛像在回应那个动作一样开始扭曲歪斜、收缩,最后终于像承受不住般而破裂。 「什么!」 女子以悠然的声音对吓到的吸血鬼少女说。 「你拥有不错的『魔手』呢,吸血鬼。可以的话,我来跟你握手吧。不过会有点痛也说不定就是了…… 「尽海!」 然后传到尽海耳朵的是那个听惯的声音。 受到惊吓的尽海听到那个声音后,莫名地安心下来。 当然,他不可能听错她的声音。 「不要紧吗?有没有受伤?」 冲过来的夜火迅速抱住尽海的左手。 * * * 「真是抱歉啊,司马·尽海。」 红发女子这么说,大胆地背向着吸血鬼,俯视尽海的脸。 比起尽海与夜火,她高出他们半个头左右。 「虽然我有注意到你逃来这里的事……但是为了顺利引出吸血鬼,让当了诱饵的你受到惊吓了。」 她淡淡地解释,从一旁传来夜火无厘头的发言。 「怎么样?符合瓮土姐的期待吗?」 「嗯?你是说司马君吗?……这也要看依什么来判断,不过明明害怕,却不畏缩,这一点是很值得赞赏的。以一般人来说,算是很不错了吧。」 「是吗?呵呵……太好了。」 夜火露出开心的笑容。看样子尽海被称赞了。 另一方面,尽海也正在观察这位名叫瓮土的女子。 (这个女人就是夜火所说的亲戚吗……?) 但是再重新看了瓮土的外形之后,却比吸血鬼还要让尽海不安。 上衣是橘色的中山装。乍看之下很像学生制服或军服,不过合身的剪裁与俐落的下摆呈现出制服所没有的华美印象。 此外,好像是骑马穿的裤子紧贴下半身,显露出她美丽的臀部线条。 红发的发尖带着柔合的卷度,在肩膀的各处形成小螺旋。 宛如「三剑士」或「宝冢」的风格。 指头好像一弹就会发出「锵」的清脆声音,给人瓷器般的印象。 脸形可以说是有些中性。 接近红色的眼眸与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都相当女性化,但那有些威严的眼角与直挺挺的鼻梁又带有少年的清新感。 意识到尽海视线的瓮土有点腼腆似地微笑。 「果然,跟普通的人类见面,就会被一直盯着瞧呢……只不过这对我们种族来说,并不算是非常华丽喔?」 「啊!那、那个……」 被那样一说,尽海意识到自己的没礼貌,脸有些泛红地词穷。 看到那样的尽海,夜火鼓起脸颊,尽情拉住他的左手。 「真是的,尽海!你不要害羞啦!」 「等、等一下。我才没有害羞!而且,我还有些想要问的事情……」 「总之快走吧!剩下的交给瓮土姐就好了!」 于是两人退避到坡道的起点。 留下来的瓮土微笑地看着两人的样子,然后也用一样的表情转向吸血鬼的方向。 接着她两手交叉,做出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的动作之后,终于开口了。 「吸血鬼,先报上名来吧。总之,以礼貌上来说,懂吗?」 「…………」 另一方面,吸血鬼少女 则保持沉默。 从那个表情,尽海可以看出她不像刚才那样游刃有余,体态稍微呈现弯腰状态。她一边缓缓地后退,快速地回答。 「……米格露。米格露·巴哈摩蒂思。」 「喔?」 瓮土的双眼像在看稀有物品一般,稍微张开。 「是那个巴哈摩蒂思啊。初次见面。……那么,我也报上名吧。搞不好你已经知道了,但就礼貌上来说还是需要。」 奢华的龙人轻声但壮丽地报上名字。 「我是天乃原瓮土。担任统率日本龙人天海家的家主。」 「呃……!」 吸血鬼米格露惊愕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同时尽海也微微发出声音。 因为他没有想到那么年轻的女性竟然是天海原家的家主。 可是比起那个,让尽海更在意的是今天早上夜火她说是「亲戚」这一点。 (那样的话,难不成……夜火也是龙人?) 龙人,夜之种族。 是这个夜之世界中足以与吸血鬼抗衡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些……) 因比吸血鬼的登场还更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动摇的尽海不自觉地发出声音。为了要要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看向青梅竹马。 发现尽海这样的夜火困扰似地皱眉,压低声音回答。 「等一下会再慢慢跟你说……现在先安分点吧。」 她没有否定。这么说来,就是事实了吧。 尽海一瞬间变得无话可说。 到此为止一起过着普通生活的对象,其实却是跟自己不一样的存在。 该如何接受这些、该跟她说什么话才好,他不知道。 心中浮上了幽幽的嫌恶与拒绝的情感。 之后有段时间,他不发一语。 (嗯……) 让那样的他复冷静的是左手传来的触感。 和夜火牵在一起的手。正因为是像平常一样牵着,才让尽海冷静下来。 (对了……她是夜火。这是不会变的……) 再加上,她的手现在正微弱地在颤抖。 朝这边看来的视线也充满了悲伤与软弱。 夜火正在害怕。对于这个事实,自己会有何反应。 还有她怕是不是会被拒绝。 看到夜火这个样子,尽海刚才从内心产生的厌恶感在一瞬间消失了。 (没错……这家伙也一定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首先,就听她说吧。) 再怎么说……对象是美丽的龙人,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况且,这也是非常棒的事实。 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尽海自然地发出安心的叹息。为了尽可能让夜火安心,他用轻快的口吻回答。 「知道了……那就等一下再说吧。」 只是,夜火以不让尽海顾虑的样子,脸朝下点了点头。 另一方面,瓮土看见对方在退后,浅浅地笑了。 「那就马上来请教一下。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国家?难不成是为了找寻食物才来到龙的巢穴吧?目的是什么?」 龙人白皙的手在丰满的胸前缓缓地交叠起来。 吸血鬼凝视着那个动作。 两个西鲁纳帝卡沉默地对峙。 「……是吗?那就算了。」 打破那个沉默的是瓮土。 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把视线从吸血鬼身上移开,转向尽海他们那边。 「关于那些事情,等一下再好好地问问司马·尽海君吧。」 「咦?」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尽海用呆掉的声音回应。 吸血鬼没有放过这个空档。 「——!」 随着敏锐的呼吸声,米格露的身体一下子就飞舞到夜空中。 「什……!」 抬头看的尽海因为太吃惊而发出声音。 那个跳跃比刚才自己看到的还更快、更高。 用眼睛虽然捕捉得到,那个几乎能卷起风的跳跃完全压倒性超越人类的存在。这就是吸血鬼的真本事。 (我刚刚明明吓得半死,对她来说根本就跟玩游戏没两样啊……)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尽海心中浮现抗拒不了的恐怖。 在那期间,黒色洋装融入夜空,已无法分辨。 不过,瓮土却一点也不紧张。 「哎呀哎呀。难得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了说……」 瓮土有些惊讶地说道。她以优雅的动作,朝一无所有的天空伸出右手。 然后那只手做出抓住某样东西的样子,再轻轻地朝地面放下。 产生的结果非常单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个瞬间,以刚才跳跃起来的速度以上坠落下来的吸血鬼伴随着哀号声一起激烈地撞击在地面上! 因为冲击的关系,柏油路产生龟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 尽海这次发不出声音,完全傻眼。 瓮土很明显地只靠那个手的动作就将吸血鬼拉到地面。 (那个也是……魔术?而且只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就能使出来……这是真的假的啊?……) 而且米格露居然还能站起来,完全超越尽海常识容许的范围。 似乎是因为摔下时造成的疼痛,让她一边按着右肩,一边站了起来。 然后她又再度以锋利的视线朝瓮土看去。 眼前的光景强迫地让尽海认识「夜之世界」。 (原来如此……这样人类当然会输啊……) 另一方面,瓮土若无其事地接受这个事实,再度将右手轻轻伸出去。 接着缓缓地宣告。 「那我就来告诉你你的处境吧。在现今的日本法律,表面上是只要抓到吸血鬼就要关进监狱。只要对方是西鲁纳帝卡,即便以人类的姿态现身,就有关切的必要,这是基本方针。只是啊。」 「呜!」 龙人的右手一做出像握着某种东西的姿势后,吸血鬼就发出痛苦的声音,按住头。 仔细一看,她的额头好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一般,浮现出奇怪的痕迹。 瓮土微微眯眼。 「……只不过,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因为你们吸血鬼很擅长利用人类不谨慎的部分吧?所以我对旗下的龙人还有人类们说,只要见到吸血鬼就一定要杀掉。……那么,我将要对你执行必须的刑罚。内容就不用我说了吧?」 「——呃!」 在瓮土讲话的期间,米格露再度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带着多余的动作。 她自然地将右手放在脸上,用嘴巴把袖子拉到手肘附近。 然后徐徐亲了手背。 紧接着她的整只右手在瞬间起了奇异的变化。 从指尖到手肘,肌肤的表面出现无数的细微裂缝。 『呜……』 看到那样狰狞的变化,尽海与夜火同时发出小声的惨叫。 只是从那些裂缝看不到内部的组织,而是全黑的洞。 (那也是魔术……?) 在目不转睛凝视着的尽海眼前,米格露慢慢地将那只手举到视线的高度。 「——过来。」 她小声地呼唤。 一瞬间,从手的洞口同时流泻出那个彩色的光芒。 (啊……!) 被曾看过的那个光芒震撼住的尽海注意到它成为一个个的形体,忍不住说了出来。 「…… 蝴蝶!?」 对。 在米格露的周围凝固、翩翩飞舞着的是彩色光芒形成的蝴蝶。 看来尽海见过两次的光芒似乎是这些蝴蝶合体后的东西。 对站在原地视线也不动的瓮土,米格露用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讨厌又臭又长的对话。校长先生说的话、神父的说教之类的……所以,告辞了。」 米格露的头盖虽然正承受着住瓮土的「某种东西」,但她伸出右手指向瓮土。 然后,就像在回应那道命令一般,蝶群一齐无声地朝瓮土飞去。 微微洒着有如鳞粉般的光芒,同时以像真的蝴蝶的速度逼近。 瓮土则是……维持微笑的样子,不动。 「啊……!」 尽海忍不住朝着瓮土发出声音。 但是,来不及。 蝶群没多久便逼近瓮土! 「……呵呵。」 瓮土微微发出笑声。 然后将胸前的左手做出像在摇摆的动作,轻快地用手指发出一次响声。就只是那样而已。 ——周围马上响起有如大量玻璃碎掉般的巨大声响。 『——呃!』 不舒服的声音使得尽海与夜火的脸都变僵硬了。 眼下,彩色的蝴蝶一同被震碎飞散,不留半只。 「什……!」 瓮土平静地对发出惊愕声的米格露说。 「我的『手』跟只会变长或变大的不同。那么,差不多……该做个了结吧。」 「呜……!」 瓮土握紧右手之后,米格鲁露出苦闷的表情,当场跪下。 尽海看到她那个样子,不禁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虽然她确实是刚刚给予自己死亡恐怖的存在……即使如此,外表看起来却是个头娇小的少女。 因那样而痛苦着,再加上瓮土所说的「杀掉」,他无法直视那样的事情。 (就算这样,她也说不出救救我之类话的吧……) 另一方面,瓮土始终以冷淡的表情,加强右手的力道。 「就差一点了,吸血鬼。」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激烈的痛楚之中,米格露朝夜空惨叫…… 但那并不是死亡的前一刻。 她再度将右手贴上嘴,同时将头「按住」,站了起来。 「——呜呜呜呜!」 随着被挤出来的哀号,从无数的洞中生出蝴蝶。 而且是远比刚才还更加大量的。 一瞬间,从瓮土,甚至到尽海等人的周围,都被极大站的蝶群给包围住。 瓮土的视线第一次稍微显露险峻。 「这是……」 「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蝶群随着米格露的叫声一同朝着三人展开攻击! 「瓮土姐……」 「趴下!碰到就会死!」 瓮土立即告诉大叫的尽海,微微咂嘴,打开右手。 然后挥动一次双手。 周围一同响起那个有如玻璃碎掉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彩色的蝴蝶溶于夜色之中。 但是跟刚才不一样,其数量实在是太多。 而且还持续不断地从米格露的手腕生出。 尽海看着瓮土,并抱住夜火趴在那里。 另一方面,终于从龙人手中解放的吸血鬼,一边大幅喘息,摇晃身体。然后,当她浮上痛苦的表情后,生出更多蝴蝶,再度跳跃起来。 「——唔!别想逃!」 虽然瓮土伸出右手,但这一次好像没有打中,没有任何反应。 米格露娇小的身体生出更多的蝴蝶,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宛如彗星般拖着尾巴奔向夜空。然后消失在没有月光的黑暗之中。 「啧……」 一边咂嘴,瓮土继续破坏掉延绵不断的蝴蝶。 只是那数量恐怕不止一两百只。 (她说碰到就会死……) 尽海下意识地用力抱住夜火。 虽然是平常因为太害羞而做不出来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完全不想放手。 「啊……」 夜火发出微弱的声音,马上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尽海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结果,瓮土将所有的蝴蝶打落,而这也才耗时约一分钟。 瓮土数度确认周围的情况,没有去追米格露,在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朝尽海他们说道。 「……已经没事了。」 然后她向下甩了甩一直在挥动的双手。 尽海回想一连串的光景,被茫然的心情给困住了。 (现在看到的是……现实,没错吧……) 当下他又下意识地加强两手的力逍,然后柔软的触感传了回来。 「……啊。」 他终于注意到自己正抱着夜火。 尽海满面通红,连忙放开她。 「抱、抱歉……有没有很不舒服?」 紧接着,不像平常很迷恋似地立刻想要过来牵手的状态,夜火的反应很迟钝。 「……嗯。不要紧。」 她的脸浮上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 好像是在迷惘该如何说明这一连串状况的样子。 (啊啊,也对……有很多必须要好好说清楚的事啊……) 一想到这些,尽海便发出小小的叹息。然后他询问朝这边走过来的瓮土。 「让她逃走好吗?」 「不好。」 瓮土苦笑着回答。 「那个吸血鬼虽然没什么力量,但对人类来说还是很难应付的。只是现在为了要保护你们,只能那么做了。……总而言之,接下来就交给夜警局吧。」 语毕,她拿出手机,抬起头看月亮,打电话给某处。 「……啊啊……不,没有给他最后一击。现在马上派出局员去处理一下。不过,对方会使用『月光蝶』。如果搞不定的话再叫我吧……嗯。那就先这样吧。」 然后她再度转向两人,她用手卷着其中一条卷发,开了口。 「那么,夜火。」 被叫到名字的夜火,身体颤抖起来。 「是、是。什么事?」 「从现在起,我必须跟尽海君谈一点事情。我有必要问他被追杀的理由,然后我也应该要好好地说明我跟夜火的关系吧。顺便,关于尽海君的家族,也该做点说明才对。」 「咦?」 听了这些意外的内容,这回换尽海发出声音。 因为他觉得瓮土知道自己家族的事情非常不可思议。 但是瓮土却没有当场回答他的疑问,继续对夜火说。 「不过,如果你因为隐瞒到现在的那些事情而感到内疚无法承受的话……我就一个人来说。你不用跟来也无妨。怎么样?」 体贴的言语。瓮土对夜火的贴心很清楚地传达了出来。 不过另一方面,尽海正确地领悟到那些话语的真正含意。 这对夜火来说,是逼迫自己下决心的言语。事到如今已无法再隐瞒了。 夜火有段时间像在烦恼般而皱紧眉头,最后终于用快要消失的声音回答。 「……不。我也去。」 「很好。」 瓮土听了,脸上浮现满足的爽朗笑容。然后缓缓地朝学园的方向走去。 「那么,走吧。往龙人之塔出发。」 * * * 在夜的黑暗与成群影子的对面。 穿过森林,石阶道路的前方就是龙人之塔。 「哈啊……」 尽海一边朝周围东西四望,一边踏进那栋建筑物。 这里是学园占地内,「龙人之森」的深处,白塔的内部。 大小有如小型独栋建筑的空间空荡荡的。 除了中央的螺旋梯之外,周围什么都没有。 墙壁的质感从外面看起来很像是石头,但从里面看的话则是接近瓷器般的光滑。此外,螺旋梯带着油般的光彩,是用奇妙的金属打造而成的。 往上看,螺旋梯缓缓地盘旋上去,一直延伸至塔的最顶端。 而且,好像也将地板挖了很深的洞似地朝地下降下去。 (这些到底是什么……) 尽海仿佛像是对着那个夸张的构造感到佩服或震慑而叹了一口气,瓮土发现,不禁笑了。 「龙人生来就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呢。常常被其他种族笑。无论是黑色洋房还是我的装扮都是。……顺带一提,我们虽然被称为『龙人』,也这么自称,但是却不会变身成你们所知道的『龙』的样子。我希望你可以了解我们跟狼人是不同的。」 「我明白了……对了,我们要走去哪里?」 「下面是我的居住区。上面是展望庭园,等之后有时间再为你带路吧。」 (……上去还有庭园啊。) 那个吸血鬼所批评的「奇妙」,好像说的就是这一带的事情。 然后三个人成纵列走下螺旋梯。 「那个……刚刚你说了人类的魔术师对吧?」 「啊啊。」 「二十年前,吸血鬼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各国使用了人类的魔术师想与之对抗却失败了,就我所知是这样……现在,即使是人类也能对抗吸血鬼吗?」 「单独的话没有办法。」 瓮土很干脆地回答。 「只是,无论怎么说,龙人在日本只有百人。就算世界的四大家族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百人。在这个镇上,说起治安要员,也只有我跟另一个龙人而已。」 「还有一个人?就只有两个人吗?」 「是啊。另一方面,跟个体数稀少的我们比起来,吸血鬼一个不注意就会超过百万。以数量来说,是压倒性的不利。为了要弥补那些,龙人经常会借助人类魔术师的力量。」 (百跟、百万……!?) 这样竟然还可以维护治安,尽海愣住了,瓮土察觉到他的感想,笑了笑又接着说。 「而且,在那一百之中,实际上有在做事的不满五十人。其余的为了不让龙人的血脉断绝,在九州本家过着安稳的生活。」 「不让血脉断绝是……?」 「就是生孩子啊。因为一直都办不到所以很困扰。为了避免近亲结婚,虽然有从昆仑与西藏加入新血,但是再不快一点的话,可能连我都会被抓去……顺带一提,在童话之类的故事中,吸血鬼是靠吸血来增加伙伴,不过现实上并不是那样。他们也是透过生殖来增加同伴。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很容易就有孩子,对象用人类代替也可以的样子,还真是轻松啊。」 虽然瓮土的语气很认真,但是尽海对于「生孩子」这词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没有听进其他的事情。 另一方面,夜火自从进了学圜之后便不发一语,只是跟着两人走着。 终于,花了约五分钟左右,下了螺旋梯后,接续的是一条小走廊。 在尽头处有一扇门。 「就是这里。」 瓮土以优雅的步伐走去,后,尽海跟在打开门的瓮土后面进去。 然后,这次尽海抬起头来一看,发出感叹的声音。 「哇……」 那里有夜空。一整面天花板都被发出奇妙光泽的玻璃给覆盖住,对面安置有仿照月亮的圆形光源。 只是,那只不过是假的夜空,宽敞的房间整体上是微暗的。 基于那个缘故,房间的中央有一盏古老的灯挂在衣帽架上,隐约地照亮着周围。 在那个光可以照射到的范围之中,有办公桌与接待用的沙发。再更里面,不知为何放了一个巨大的浴缸。看来这里好像也是浴室。 整体上像是月光直射的阴暗森林,以及柴火的光亮之氛围。 「这里算是我的办公室。坐那边吧。」 尽海照她所说坐到双人沙发上。 瓮土坐到前面的单人沙发上。夜火则是站在她的旁边。 「夜火,坐吧。」 「不,没关系」 尽海劝她坐下,她却顽固地不听。 尽海感到困扰,瓮土并不在意,将身体往前探出般地开口了。 「……那么,司马君。虽然有点唐突,你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好的。」 尽海就照着她说道出从小包裹送来的时候开始,到吸血鬼来访、想起龙人的存在后逃出来等事情。 瓮土不时地仔细询问她感到在意的地方,并非常有兴趣地听着。 然后,将所有的事情讲完后,尽海拿出那个饰品,交给瓮土。 在灯的照明下,瓮土像是要看透那物品似地用手举高看着,感触很深地说道。 「这就是『月之蛋』啊……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首先就从这个开始讲起吧。」 然后她突然将右手举到脸的高度,用食指指着正上方。 「司马君。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啊?」 尽海不明白瓮土在说什么而出呆愣的声音,并将视线随着她的手指往上移。 「……你说的是那面很大的玻璃窗吗?」 「那个的更对面。」 「这么说……是月亮?」 「对。不过那也只是模拟的东西罢了。我要讲的话题是真正的月亮。」 「咦?」 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月亮就是月亮。地球的卫星。 现在因为吸血鬼正混乱不已的的美国,以前有登陆过月球。 从地球来看,是最近的星球。除了那个之外,还有什么吗? 尽海说了那些之后,瓮土看起来好像怪开心的,小声地笑着并摇了摇头。 「不对。并不是那种东西。……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某位魔术师做出来的一个魔术机器。那是由魔力来驱动的构造物。」 「……哈啊?」 「你会觉得讶异也没有办法,但这是事实喔。我来简单地说明一下吧。」 瓮士将『蛋』放在桌子上,缓缓地开始诉说起来。 「——遥远的过去。在世界还没有月亮的时候,地上有诸神存在。诸神拥有超常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了西鲁纳帝卡与人类。这是常有的创世神话嘛。只是,有点不同的是……诸神并非温和、英明又慈悲的存在。而是以强横暴力虐待西鲁纳帝卡与人类们的存在。」 「啊?」 异想天开的故事开端让尽海不知所措,不禁吐了一口气。 感觉好像是宗教的插曲似的。 但是瓮土不在意尽海的反应,继续讲着。 「西鲁纳帝卡跟人类长期都因神的暴虐而苦不堪言——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位人类魔术师为了抑止神,做了一个巨大的东西。那个东西可以一直浮在天上,吸收神的力量,因此拥有日积月累的力量。也因为这样,暴虐的神越来越弱,最后终于灭亡了。那个就是一般人们称之为月亮的天体之真实身分。就这样,世界成了西鲁纳帝卡跟人类的东西,白天是人类,夜晚则是给西鲁纳帝卡……」 「哈啊。」 「真是有气无力的回应呢。不过这也不是没道理的。要是我在小时候听到这个故事,会很容易马上就相信吧。在科学的物质世界待久了,会觉得这实在是太愚蠢而听不下去吧……但是,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证据,某种存在在历史上就登场了好几次。」 瓮土的口气开始变得有点亢奋起来。 「神灭亡之后,月亮没有改变地继续浮在空中。创造月亮的魔术师却不知何时消失到某处去了。由于西鲁纳帝卡和人类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月亮,就让它维持那个样子。然后,某天有一位少女降临到地球。」 「降临吗?」 「就是突然显现出来。她的名字叫做『月光原书(薇拉芙斯卡)』。她拥有能将月亮所累积的神力发挥出来、改写这个世界上所有自然法则的惊人力量。简单来说,就是拥有能够实现任何愿望力量的少女悄悄诞生到这个世界了。」 「……啊啊。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大概知道。」 尽海浮现自嘲的表情,瓮土称赞他的洞察,弹响手指。 「没错。西鲁纳帝卡之间发生争夺少女之战。人类偶尔也会加入,演变成壮烈的纷争。不过少女很有主见,厌恶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即使被谁要求不合理的愿望,她也几乎都不会去实现。然而就算这样,西鲁纳帝卡还是在追求她。因为那是能实现所有希望的力量。他们没有办法就此放手。」 这一次瓮土好像想起什似的,表情沉了下来。 尽海瞄了一下夜火,果然她也是一脸悲伤。 「结果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受尽款待以及拷问。有人讨她欢心,有人则是威胁她。她两边都去了,但是却没有对任何一方使出自己的力量。然后几乎所有的场合都是因为引起众多愤怒而被杀掉。」 「被、被杀掉?」 「她好像不管死几次,都必定能靠着月的地量再度降临到道世上的某处。所以,西鲁纳帝下手也是毫不犹豫。有时候她会忧虑自己落入愚者的手中而自我了断生命。……在五千年之间,她就这样一直反复生与死。」 听到这些,近海不自觉地无法不去顾虑到那位少女的心情。 虽然只活了十六年,他多少知道一些这个世界,尤其是人际关系令人讨厌的地方,也明白一想到死亡有天必然会到访时的那种暗淡的心情。 很可怕。有时候还会无法平静下来。 对于那个吸血鬼的恐惧也是,说得比较根本一点,那是无言的,对死的恐惧……对自己消失的恐惧。 不过,那个少女在久到仿佛会让人失去意识的长时间中,一直持续反复生与死。 (那样的人能够保持平静吗?) 无法想像。 另一方面,瓮土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蛋』。 「那么,这个『蛋』在此出现。这是大约二十年前,在欧洲被制造出来的魔术机器。也可以说跟月亮是同一种东西。」 「咦……」 「当时,『薇拉芙斯卡』被抓了。法国刚好有位吸血鬼,为了要操控一定不会听从的她,便想到要做出有那种作用的魔术机器。他将捕获的『薇拉芙斯卡』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挖下一来,然后制作了这个『蛋』。」 (呜恶!) 惊悚的故事让尽海在内心作呕。到刚刚为止,他还用自己的手触碰过那个蛋。 瓮土继续说下去。 「根据消息来源,这个『蛋』的持有者只要接近『薇拉芙斯卡』,就能随心所欲让她听命于自己。那个吸血鬼做出这个之后马上就实现了某个愿望。事后他立刻被其他种族攻击,『蛋』跟『薇拉芙斯卡』皆行踪成谜。其后的二十年间,两者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龙人白皙的手突然无声地伸出,并将『蛋』拿了起来。 「你爷爷恐怕是偶然得到这个『蛋』的吧?也因此,你被那个吸血鬼给盯上了。当时为了同时保护自己跟这个蛋,你决定要来拜托天乃原家。这样一来事情就都合理了。」 「那、那个……」 尽海无意识地插了嘴。 「那个吸血鬼……到底想许什么愿望?」 「哎呀,你不知道吗?我明明加了提示了说。」 瓮土用像在指导学生的老师口吻说着,然后莫名地开心笑了。 「吸血鬼的许的愿望是,希望可以让所有的吸血鬼安息。为了那样,就应该要消除掉我们最大的敌人。……换句话说,他的愿望就是『太阳啊,——你给我死吧』。」 * * * 「那这就是世界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元凶吗!?」 「老实说,没错。」 对因为过于震惊而发出毫无忌惮叫声的尽海,瓮土平淡地说。 「真是的,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即使现在我手边凑齐了『蛋』跟『薇拉芙斯卡』,而我许愿让世界回复到原来的样子,那也不可能会实现的吧。毕竟物质这种东西,比起破坏,创造会更来得艰辛。」 尽海说不出话,用力皱紧眉头。 谈话的内容规模实在过于庞大,他跟不上。不自觉地陷入沉默。经过了一段时间,瓮土突然改变话题。 「那么,司马君你听过辉夜姬的故事吗?」 「咦?啊、有。」 话题虽然跳跃了,但尽海也做好听的准备,所以并没有很惊讶。 「就是那个吧。叙述从月亮降临的少女在引起骚动后回到月亮的故事……啊。」 说到那边,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这跟刚才瓮土所说的『薇拉芙斯卡』的内容不是很像吗? 尽海将视线抬高,瓮土对尽海领悟的速度之快感到欣喜,点了点头。 「对。就是那么一回事。然后,正如你所想,那其实是描写『薇拉芙斯卡』的事情,以事实作为基础的童话。」 瓮土再度将身体往前伸,开始娓娓道来。 「距今约一千两百多年前,『薇拉芙斯卡』突然降临在日本。当时是平安时代初期。就日本魔术史来说,是连安倍晴明也还没出生的时代。她出现了,并被某户人家保护。那就是……司马家的祖先。」 「哈啊口」 意想不到的事实又让尽海发出大声的惊叹。 「……你是认真的吗?」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当时,司马家虽然为朝廷服务,却无法被公开于世。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司马家负责的是链金术,也就是西洋魔术以及科学的研究。这在日本魔道流派、阴阳道看来,可以说是商场上的敌人。不用说,他们就找了借口开始从中作梗。所以司马家连满足的薪水都拿不到的样子。」 (……怎么这么悲惨。) 「就在那个时候,『薇拉芙斯卡』出现了。她同情司马家贫穷,给予了不少援助。这在她悠久的降临史中被认为是很难得的事情。在那之后,被叫去宫中的她常常拒绝实现皇帝的愿望,跟司马家一起在平安京城生活。最终,日本将她的存在告诉遣唐使,连远在中华的土地也开始不平静。然后……」 瓮土呆然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发生了争夺战。远从大陆而来的各种种族渡海来到日本。迎击他们的是支援日本朝廷的天乃原家、天辻家、天払家这三个龙人家族。也就是我跟夜火的祖先……」 (那么,果然……夜火是龙人啊。) 更加了解事实的尽海装作若无其事般,坐着往夜火的方向看上去。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闭起眼睛,动也不动地站着。 恐怕是害怕尽海会做何反应,而让自己不要看吧。 但是对尽海来说,那个事实本身早就不是问题了。 (重要的是……夜火是以什么立场的龙人、为了什么理由而不告诉我这些事情。) 瓮土继续说。 「一般来说,龙人与日本政府的关系被认为是最近才建立起来的,事实上从以前开始,我们就与日本的国家机构保持着关系。总之,我跟夜火的祖先,还有司海家的祖先一起守护了『薇拉芙斯卡』。只不过,结局没有保护成功,她就跟历史上好几次都发生的一样,自己了断了生命。当时皇帝声称『她回到月亮去了』,这就是辉夜姬故事的原型。」 「……原来如此。那我家为什么现在会做贸易商呢?」 「嗯。我们三人的祖先虽然有那样的因缘,但和我们的祖先不同,在那之后司海家发生了某个重大的问题。刚刚也有提到的名字,那位有名的安倍晴明在怨灵纷飞的平安京登场了。他的才能加深了宫中对阴阳道的印象,同时也迅速地将西洋魔术的印象打弱。结果就是司海家被宫中抛弃,并被赶了出去。」 「咦!?」 「不过,司海家并没有放弃。他们在琉球、唐土游走,学习西洋魔术的理论,同时维持魔道,并透过贸易来生财,存活了下来。……只是以结果来说,那么做而逐渐沾染世俗,家族带有的魔术色彩越来越薄弱,最后变成普通的商人。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没有道里的。……那么,来说说你爷爷的事吧。」 (啊……) 终于,讲到尽海最想听的部份了。 他不自觉地把身体往前探出,瓮土苦笑,先对他说明。 「关于你爷爷的事情,我也只是知道一些情报而已。我没有实际见过他。这一点请理解。」 「知道了。」 「嗯。你的祖父对于自己的家族普通的商人感到不满。他为了想要恢复家族身为魔术师的力量,从以前就在进行修行。然后,等到你父亲成年,他便把家业交付给他,把所有的权限转让之后,自己就窝到东欧去了。」 「为什么是东欧?」 「因为那边是与西欧的科学文化断不了的魔术师们隐居的地区。换言之,可以说对学习魔术来说是最适合的。只不过那里也是吸血鬼的势力圈。」 (……啊。) 听到这里,尽海忽然想起把『蛋』送过来的送货员。 那该不会是爷爷用魔术还是什么变出来的? 如果是的话,没有任何前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说得过去了。 恐怕爷爷是想把『蛋』直接送给龙人,但又怕途中会被抢走。 所以才先送到自己这里来的吧。 虽然吸血鬼还是确实地追来家里了。 「……记得你爷爷在那边应该闭关了快四十年吧。所以真正的详细近况,我不太清楚。」 说到这,瓮土撑起上身,双脚交叠,一副「到此结束」的样子。 「嗯,这就是应该要告诉你的全部内容。你有什么疑问吗?有的话我尽可能回答你。」 「问题,是吗……啊、那,只有一个。」 尽海竖起一根手指。 「像魔术、魔力之类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喔?你有兴趣吗?……嗯。该怎么说呢。」 瓮土如整理思绪般将手放在嘴边一阵子,然后点点头,以缓和的语调开始说起。 「简单来说……『魔术』是为了行使各种力量而制作出来的系统。像咒文、魔术阵等等都是。而『魔力』是指使用魔术的才能以及魔术的力量本身。人类若是要使用魔术,这两者是必须的。……不过,西鲁纳帝卡拥有跟另一种力量。你刚刚有看到那些蝴蝶吧?」 「有。」 「那叫作『魔手』。西鲁纳帝卡分别都拥有一种可以简单发动的不可思议力量。这个力量因为不需要冗长的咏唱或复杂的封印,所以在西鲁纳帝卡之间的使用频度非常高。比方说,刚才的『月光蝶』用在大规模的集体战,在吸血鬼之中也算是很强的力量。只要碰到那个,无论是何种动物,在一瞬间就会变成血液。」 「什么?」 听了很干脆地被说出来的诡异内容,不禁让尽海愣住反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有身体组织全部化为血液后,死亡。不,应该说消失会比较正确也说不定。这是在神话时代,原始的吸血鬼曾经使用过的骇人力量。如果我没有消除掉的话,你现在早就在那坡道上,没有留下任何骨骸,化成一滩血水吧。那可以用物理方式破坏,只要不直接触碰到的话是能处理的。」 「…………」 「你脸色不太好喔,司马君。所以我让那家伙逃亡,换来的是成功保护了你。……顺带一提,龙人是借由手来发动魔手,吸血鬼则是借由嘴巴来发动魔手。在使用之前,她亲了自己的右手对吧?」 「嗯嗯。」 「就是这样。不过,老实说,你居然还真的能活下来。」 (……实际上是太可怕的关系。虽然多亏那个恐惧的心,自己才得救。) 尽海在心中如此回答。因为很不好意思,所以说不出口。 然后他又更加地将身体探出去,问道。 「所以,那个称为『魔手』的……只要是西鲁纳帝卡都会使用吗?」 「不,没有说是一定。像夜火就没有拥有任何力量。跟不上训练,身体能力也很低,非常接近人类。」 (啊啊,果然……这样啊。) 这个回答让尽海松了一口气。 夜火有一部分跟龙人的「职务」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吧。 所以才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跟瓮土也只是偶尔见面的程度吧。 她几乎跟人类没有两样。 (那,看来……我的答案已经决定好了呢。) 尽海整理完自己的感情,瞬间又浮出别的疑问,他马上切换思考。 他在意的是米格露造访自己家时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明明被『月光蝶』攻击了没有错……但是为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吗? 尽海再一次,更用心地试着回想先前在玄关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叫米格露的吸血鬼突然动了起来……然后伸出右手。在那之后马上出现彩色的光,我就被吹飞了……不对,不是那样……) 记忆隐约地产生矛盾。 尽海闭上眼睛,专注地找寻记忆,不经意想起某件事情。 (的确……那时候出现的光芒,不只有一个。) 对。他当时看见的光芒,除了米格露的『月光蝶』以外,还有另外一种。 那是跟蝴蝶险恶的光辉完全相反,淡黄白色的光。 像月光一样,是平稳的光芒。然后,发出那个光芒的是…… 尽海无意识地朝自己的左手看。 (对。就是这里……) 虽然令人无法相信,不过当时那个像月光的光芒确实是从自己的左手发出来的。而且是那光芒切入尽海与『月光蝶』之间,阻止了它。 紧接着好像产生什么东西膨胀的力量,使得尽海的身体被吹飞起来…… 关于这些事情,尽海本身没什么自觉。 这也是爷爷的魔术吗? (但是米格露好像有说过『连欧洲的魔术师也无法防住那个蝴蝶』……) 无法理解状况,尽海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注意到的瓮土惊讶地向前探身。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 「咦?啊……」 (……这也没什么 3、月下的吸血鬼 距离大刀月市中心街道颇远,郊外的山中。 从干线道路分岐往树木林立的幽暗道路,爬上缓缓顷斜的坡道后,有一栋水泥建筑物。外观接近医院。生锈厚重的门,以及装置在旁边的生物认证系统,浅浅地诉说着建筑物的来历。 这里以前是某企业的研究设施。 只是在二十年前,因为受到太阳消失事件造成景气低迷的影响,企业破产了。 之后,这里就被闲置,有时候是嘈杂群众的集会场所,有时候会在这里掩埋尸体,最后被试胆的人发现,没一个正当的用途。 直到最近,龙人天乃原·瓮土为了确保治安而想要拆除这里,于是向市府提出申请。但因为现阶段无法处理预算,所以还没有任何动作。 会定期来查看的只有从市内警署来巡视的警车而已。 然后现在则是变成一位来自遥远西欧的少女的藏身之处。 「呼……」 米格露·巴哈摩蒂思吐气,一边将装满鲜红液体的医疗用液体包拿开嘴边。里面装了用药剂与魔法维持良好保存状态的血液。 她这次远渡来到日本,早就决定不在当地进行血液的调度。 理由很简单,因为只要一吸血,自己就会被包含被害者的人目击,然后被龙人发现的可能性会因而变高。 为了要避免那样,她把好几个血液包装在洋装的下面。 在安静的黑暗之中,她再度将嘴巴靠上血液包,吸着带点药剂味的血。 然后,她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四周。 以前不知道是谁的单人房的房间,现在没有家具,空荡荡的。 散落在地板上的是白纸,还有后来入侵者乱丢的烟屁股。 应该是有人在房间内点火,墙壁有一部分被熏黑。 米格露忽然间想。 (如果现在偶然有人类跑进来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血液包连同现在正在喝的这个,只剩两个了。 只靠这一个,要治疗被瓮土攻击所受的伤、恢复耗损的魔力,还有能否再撑一个礼拜,让她很不安。 反正要吸,现在如果可以跟刚好跑进来的人类接触,确保血源的话,没有比那更好的事了。对吸血鬼来说,吸血这件事情不是单纯的生理方面补食行动而已。 那是为了维持魔力,还有维持理性所不可欠缺的行为。 为了要再一次前往那龙人的学园展开行动,也正想要好好地补给一下。 ……从跟司马·尽海见面,追寻『蛋』的那一晚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天。 在这之间,她有悄悄地回到市内一次,确认『蛋』被保管在那栋像是学校的洋房里。 问题是该怎么把那个可怕的天乃原·瓮土从洋房引开呢。 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一夜之间就杀戮了超过万人以上吸血鬼的存在…… (看来,只有佯装攻击了……要使出大量的蝴蝶,引诱她出来吗……?) 在思考的期间,塑胶制的袋子已经变薄,从吸口开始发出搅拌着空气的滋滋声。 米格露把空了的袋子随手扔到地板上。 「嗯?」 就在那个时候,视线的最下方有两个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挂在脖子的坠饰。 她将两个坠饰从脖子拿下来。 一个发出对『月之蛋』有所反应的蓝色光芒。 向她指示目标物体所在、像指南针一样的坠饰,现在因为跟『蛋』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正以长间隔反复闪烁着。 此外,另一个坠饰则是约两秒闪一次红光。 这是她必须回去的地方之指标。 自小就认识的朋友。 支配巴哈摩蒂思之王。 而且……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坠饰做成能与那个人物的呼吸同步闪烁。也就是心臓的模型。 米格露将蓝色的坠饰挂回脖子,将红色的那个从右手垂下,放到眼前。 只要一直看着,总感觉朋友人好像就在旁边一样。 她胸中不禁开始骚动起来。 再一下子,就能将『月之蛋』弄到手。只要有这个,再加上『薇拉芙斯卡』的话,朋友就可以得到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吧。 如此一来,就能让心爱的她从那个沉睡中清醒过来。 ……正当此时,某处传来野狗的叫声。 如果是在欧洲的话,就得要注意狼人的偷袭,但这里是没有狼的国家。 米格露将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并用手抱住膝盖。 这么做之后,睡意很自然地就袭来。是因为肚子吃饱的关系吗? 在闭眼之前,她轻轻地将右手贴上嘴巴。 两只蝴蝶一下子就轻飘飘地飞舞起来。 在使用『月光蝶』的时候,最少一定会变两只出来,这是她的习惯。 她看见那一对蝴蝶之后感到安心。 「……从现在起,我要小睡一下。要是在这期间有类似人类的东西跑进来,就跟我报告。如果是西鲁纳帝卡的话,就攻击。知道了没?」 下完命令,那一对蝴蝶像在点头似的拍动翅膀,飞出房间。 确认好之后,她徐徐地睡着了。 * * * 「我说,尽海。」 少女的声音在夜里响着。 年幼的两人一如往常,在那个庭园中面对着面。在眼前扩展开来的是回忆习惯的风景。 回忆习惯的声音。 回忆习惯的月亮。 「长大以后你想做什么?」 红发少女害羞地问。 「什么都好呀。」 小尽海微笑着回答。 「做什么都好,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呢。」 「……对啊。我也是那样就好了。」 少女浮上腼腆的笑容。 在黑漆漆的夜之世界。彼此的姿态都洒着月光,微微地发着光。 只有年幼的两个人—— 「——嗯。」 昏昏欲睡的尽海在紧绷的空气之中缓缓醒了过来。 在附近响起的不是风声,而是笔尖敲击桌子表面的声音。 是平常的教室。 看来自己好像是在第四堂课稍微被睡魔附身了。 睡意还未散去的他发着呆,从讲台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 「……就是这样,运用这个公式的题目会出喔。我先说了会出喔。」 (惨了,没听到。) 尽海慌张地看黑板,推测老师所说的「会出的公式」。 就在那时,轻快的铺声响了。 上午的课结束了。进入午休时间。 老师在发令后走出教室,紧绷的空气一下子松弛下来,马上又膨胀起来。 在同学们闹哄哄的嘈杂声中,尽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从被吸血鬼袭击的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五天。 那一晚的事情,夜警局似乎暗中处理过的样子,尽海的周围并没有流出相关的情报。 多亏这样,突然搬到宿舍,同学虽然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以「家里的因素」含混带过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再深入问下去了。 另一方面,用国际电话联络上的父母只说了「没事就好」,他们还真是无忧无虑。 于是,尽海虽然住在宿舍,却回到了跟平常一样的生活。 不过,也不完全都是一样的就是了…… 「尽海。」 从隔壁的坐位传来听惯的声音。不用说,是夜火。 跟她的关系,就如同那晚尽海自己所许下的愿望一样,没有改变。 为了握手还是不握手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在尽海看来,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一点变调。 夜火叫他的同时,一直站在尽海的旁边,左手有些强硬地握了过来。 然后直直地看着这边,用很快的速度一口气地说完。 「要去买午餐对吧?因为我也要去。」 「啊、啊啊……嗯。」 被她的强势给压倒,尽海微微点头。 自从那天以来,她变得比以往更加黏尽海。 具体来说,总是不愿放开尽海的手,要是无论如何非放手不可的时候,就会露出无比悲伤的表情。 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来应该是没怎么睡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回到儿时,三岁的那一晚一样。 她果然对那个吸血鬼的问题还没处理好这件事情感到不安吧,尽海这么想。 (只要瓮土小姐在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虽然的确会让人放不下心……) 这几天尽海都想着这些事情,并一直照她喜欢的去做。 即使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是一直给她握着手。 因此,女生开始窃窃私语,男生则是投以「这对白痴情侣」、「下地狱吧」的视线,这种时候会在意到受不了。 只是现在比起自己的羞耻感,她的身体状况更令人担心。 「……那,走吧。」 因为手被紧紧握住的关系,无法顺利取得平衡,费了点工夫才站起来的尽海,带着表情有些僵硬的夜火走出教室。 两人缓缓地在走廊上走着,一边远眺右手边可见的窗外景色。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全面带有什么时候下雨都不会奇怪的气息。 被厚厚的云给覆盖住的夜之黑暗,令人窒息地重压住无人的校园中庭。 这种莫名的悲伤跟以前见过的月面照片很像。 加上类似的感觉从位于左手方夜火那边传了过来。 最近她常常把尽海的手宛如拧着一般握得很紧。 (看来今天也不可能问夜火那件事了……) 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从两面袭来,尽海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从那晚以来,尽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像刚才浅眠时所做的同样的梦。 出现的是照片中的那名少女。 跟年幼的自己亲密地搭着肩,那个红发少女。 梦中,她总是在跟夜火的记忆很像的风景等待着尽海。 然后很亲密地和尽海聊东聊西。 因为这样,尽海每天早上醒来,总是扭到脖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觉得困惑一点也不奇怪。从找到照片的一年半前到前几天为止,他没有做过半次这样的梦。 那些仿佛就像是提防突然溃决一般,开始在自己之中满溢。 明明对方应该不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才对…… 就这么好几次烦恼不已的尽海最终得到一个推论。 换句话说,事实上她的记忆在自己的脑中,不是作为情报确实地存在着吗? 只是不知为何清醒时的自己却无法回想起那些记忆。 这么一想,就可以说明这个状况了。 理由是……毕竟没能想到那里去。 不过,既然会突然开始梦见,是不是因为她跟西鲁纳帝卡有所关联? 而且她很有可能跟夜火也有关系。 ……搞不好,夜火还有隐瞒些什么? 这是令人在意的地方。 只是对尽海来说,想到现在夜火的精神状态,他不想做出强迫问她的事情。 (如果是不得不告诉我的事情……大概早晚会跟我说吧。而且会隐瞒那些,应该是因为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吧。龙人的事情也是如此。所以,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想着这些事情,尽海熬过了这几天。 就过样走着,然后可以看见目的地了。 午休的贩卖部,连就在旁边的露天咖啡座区也很喧闹,相当嘈杂。 贩卖部位于大学部与高中部的中间,规模几乎是一间小型的食材店。 因为商品的种类与数量也很丰富,所以冲进来的高中生们是不会为了面包而争夺的。 所以两人只要在拥挤的店内拨开人群挤进去的话,就能简单地抵达目的地。 尽海买了猪排三明治跟卡士达面包。 夜火则是一个牛角面包。 然后他们在最角落、靠窗的安静位置面对面坐下,开始吃午餐。 因为还牵着手,不但很难打开袋子,从周围也纷纷投来视线,尽海假装不在意,看向窗外。六月湿润的风穿过学圔中庭,一边轻抚过脸颊,一边吹进校舍。 眼前是几乎没人使用过的野外长凳。 约可坐三人的长凳没有达到其存在的意义,被雨淋得已经完全腐烂。 被风吹得摇来摇去那种不安定的感觉,简直就跟现在的夜火一样。 想到那样的事情,尽海叹气。 忽然间从旁边传来小声的什么声音。 一看,原来是夜火牛角面包吃到一半,就趴在桌子上发出睡着的呼吸声。 只是牵着手就能如此安心啊。 不过,那个呼吸微弱到像快停止般。 (…………) 尽海看了,不禁涌起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现在的自己,跟只要被依赖就满足的三岁之时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说存在是必要的话,他想要给她更多,让她能更安心。 (夜火……) 一边在心中呼唤,尽海慢慢地加强左手的力量…… 就在那时,突然背后被某种硬硬的、筒状的东西顶住。 好像是枪口。 而且还响起不自然的低沉声调。 「喂,那边那个袭击熟睡少女的性犯罪者,给我安分一点。」 尽海宛如内心的想法被看穿一般,感到狼狈。 只是,马上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之后,他轻轻地叹息,用不吵醒夜火的沉稳的声音回敬。 「你才给我安分一点,小心我通报你非法入侵,小学生。」 「又在说身高的事情!」 脸颊气得鼓鼓的,朝桌子绕过来的果然是杜麻。 就连坐在椅子上,也必须低头才看得到的对手。 她的手中握着被卷成圆筒状的小册子。想必就是刚才枪口的真面目吧。 「那是什么?」 被尽海一问,她耸耸肩。 「刚从学生会出来,这是高中部校庆的实施要钢。就快要期末考了,接着是暑假,九月过没多久就是校庆了。这样一来,留下的学生就会变多,正是风纪股长登场的时候。时间过的真快啊,准备、那天到来、收拾整理,然后又是下一次的准备。」 「啊啊……」 朋友还是过着跟以前不变的生活。 对于朋友这样,带着羡慕抑或感到安心的复杂感情,尽海冷漠地说。 「……然后,有什么事吗?」 接着杜麻表情变得有些不悦,缓缓地在尽海的旁边坐下。 然后自言自语似地问道。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 一下子被戳进核心,尽海沉默了。 看来这个老朋友很敏锐地发现到这几天两人的变化了。 (也没说搬到宿舍的理由,她当然会觉得奇 怪……但虽然这么说,吸血鬼、夜火真正的身分等等,也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自己本身的心思也还没有整理好。 他的话不自觉地暧昧起来。 「有很多事啦……之后再跟你说。」 「之后是什么时候?是不能对我说的事情?」 「啊,不是……」 「你自己说什么都可以找你商量,可是你却什么都不找我商量呢。」 杜麻生气地把脸别开。 尽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经意地抓着头,沉默不语。 在午休的喧闹之中,有一小段时间,两个人动也不动。 但是,杜麻终于没辄地叹了气。 「……算了。再怎么亲近的人,也有不可以深入探询的地方。我不会再多问了。」 「……抱歉。」 「我都说算了。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们的事情,就这点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什么我办得到的事,就来找我商量吧。」 「啊啊……谢谢。」 「真是的,别害羞嘛。」 「为什么我要对你害羞啊……等、等一下!别踢啊!」 从桌子下面感觉到不稳气息的尽海在瞬间将椅子拉开。 看到他那么做的杜麻一边微微咂舌,一边重新坐回椅子上。 然后她再度将两手放在桌上,稍微将身体向前探出。 「不过……我相信只要你们好好处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可以克服的。你们之间有的东西,就是那些,我是这么觉得啦……总之,最重要的就是,无论何时都要互相交换言语。」 「言语?」 「对,言语。」 尽海一反问说,杜麻就更尽情地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单纯指情报的意思喔。要把自己的心情一起传达给对方。从头到尾,全部,知道吗?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所谓人类的『言语』。不是为了压制谁,或是贬低谁而存在的。如果那样使用的话,对创造出『言语』的人可是很失礼的喔。」 「是、是那样吗……」 「就是那样!懂吗?为了传达自己的心情而创造出『言语』,这是人类史上最棒的事了。如果感到迷惘的话,就互相交换言语,互相理解。不管喜欢或讨厌,用言语来传达是最容易懂的……更直接的……总之……」 她小小的右手兴奋地在桌子上紧紧握起来。 「总之,言语就是爱喔。」 「爱啊……」 尽海被那股热情的气势给压倒,轻轻地搔脸颊。 然后马上就被她用不高兴的眼神给瞪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 「……没有。」 「如果你瞧不起的爱的话,会遭到报应喔。」 (那是你吧。) 对于在内心吐槽她的尽海,杜麻不禁叹气,站了起来。 「……总之,如果你有爱,就好好努力地把它传达出去吧。不好好牵手的话,她会跑去哪里可是没人知道的。」 「啊啊。虽然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知道了。」 「嗯。那先这样,我还有工作。」 然后,她轻轻地挥着手并从尽海旁边走过,打算离开现场。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尽海听见她小声的喃喃自语。 「……没关系喔。这样就好了。」 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细微的『言语』。 尽海对此很奇妙地觉得有些耿耿于怀。 他正想张开口叫住走远的她。 就在那时,口袋中的手机意外地震动起来。 不是简讯。确认后发现荧幕上显示『非连络人』来电。 (嗯……没办法。) 只好先将她的事情暂搁一旁,尽海接了电话。 「……喂,我是司马。」 『是我。』 「咦?」 尽海向在耳边响起的硬质声音给了微妙的回应。打电话来的是瓮土。 (我有告诉她电话号码吗……?) 尽海抱持疑问沉默,宛如读到他的心思一般,瓮土爽快地回答。 『真是笨问题啊。我可是龙人耶。只要稍作调查,当然可以查到一般市民的手机号码。不过,本来我是想打给夜火,因为打不通才打给你。花了点时间。』 「啊啊……不好意思。那家伙每次都是这样。」 跟之前一样,面对有先见之明的龙人的言行举止,尽海略带防备地发问。 「那么,有什么事吗?」 「啊啊。有些话要说……你现在可以来藏书室吗?当然,是跟夜火一起来。』 藏书室虽然离教室很远,但是从这里过去就没那么远了。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等你们喔。』 随着简短的回答,对方切断通话。几乎是业务上的联络。 对于自己被卷入的状况,尽海叹了小小的一口气。他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 杜麻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 * * 午休时间的藏书室充满沉稳的气氛,到不会令人感觉是高中男女生在使用的程度。 也许是因为建筑的关系吧。 冰冷的石造外墙,以及并列于上方的彩绘玻璃窗,感觉像是古老的教会。 要说得更贴切的话,应该是像修道院吧。 实际上,稍微看一下四周的话,有不少「修道士」们正板着脸,瞪着功课与参考书。 内部装潢方面,无论是书架或桌子,几乎都是木制的。跟红色的地毯一起营造出图书馆的风格。 强拉着睡眼惺忪的夜火进入其中的尽海,站在入口处张望四周。 (话说回来,她并没有指示进入藏书室之后的事情呢……) 「我想她在三楼,大概……」 夜火用带点无力的声音说。 「三楼?」 「那里有龙人专用的书库。因为我也好几次在那边跟她碰面。」 「哼嗯……」 尽海听了之后,无法不去在意「修道士」们带有奇妙恨意的视线,同时拉着夜火的手爬上楼梯。 终于,爬到三楼后,眼前是用石头堆积而成的墙壁跟一扇似乎是铁制的门。 尽海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然后慢慢推开。 「打扰了……」 里面果真就像刚才夜火所讲的一样,是一个堆满旧书物的地方。 整齐排列的可动式书架上全部放满了书籍。 然后在其中央,一位女性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正在翻阅老旧阅览台上的巨大书本。 不是瓮土。 带点褐色的头发用发髻绑着,是一位看起来很文静的女性。 身上穿纯白的衬衫与黑色长裙,怎么看都像是图书馆员。 从左耳垂下的水滴形状耳环非常醒目。 只是整体看来像是「普通的人类」,与夜火或瓮土的鲜明风貌与华丽的打扮是有所不同的。总而言之,看起来不像是龙人。 (真奇怪……) 站在那里不动的尽海,为了找寻着瓮土而到处张望。 不过,从后面进来的夜火却直接叫了那位很像是图书馆员的女性。 「瓮土姐。我们到了。」 「嗯?啊啊,是吗。」 从书本抬起头的她用瓮土的口吻回应。 「咦?」 「等一下。我变回来。」 然后她在吃惊的尽海面前缓缓地摘下耳环。 她的容貌在一瞬间开 始慢慢产生变化。 首先,绑起来的头发解开,发色也从淡褐色变成鲜艳的红色。 圆润的轮廓变得俐落,双眼也变得锐利起来。 而且,身高也变高,甚至连体型都变了…… 然后出现在那里的是穿着图书馆员衣服的天乃原·瓮土。 「什么……!」 对着呆呆地望着变身过程的尽海,龙人之王耸耸肩。 「毕竟平常的样子太醒目了。在人类的世界中都是使用这个。」 「那、那也是魔术机器……吗?」 「对。持有人的容貌、体型、声音、体臭等等,所有东西都可以变化。只不过,只能变化成事先决定好的一种类。……你要不要戴戴看?只要将这个悬挂在耳下,你就可以从头到脚变成刚刚看到的『她』了。」 「不、不……不用了。」 被这么问,尽海立刻摇头。 (被说是魔术的东西,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啊……而且,总觉得自己的外表改变很恶心。)瓮土注意到尽海那样的想法,说了一句「是吗?」并淡淡地笑了。 然后她将耳环收进衬衫的口袋中,让尽海与夜火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自己则是靠着石墙。 「那么,进入正题吧……说是有事,不过很单纯。我想要告诉你们今后的预定。」 「预定?」 「就是击退吸血鬼。」 瓮土简略地开始说明状况。 五天前,在尽海面前出现的吸血鬼少女·米格露,现在好像藏身于大刀月市郊外的废弃设施中。 根据夜警局的人类所言,她闭关在那里,放出大量的『月光蝶』。 「在周围数十公尺的范围内,天空暗到几乎看不见,是非常不寻常的状况。虽然这虽然不算什么,但是以夜警局之力是无法处理的……所以我要赶快去破坏那栋建筑物。官署这种机关,过了几千年也不会改变。没有发生事情,他们就不会觉悟。」 瓮土似乎是对人类的应对有所不满而噘嘴。 尽海不想自己被混为一谈,因此抢先催促她。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啊啊。看来我有必要过去处理一下。我暂时会不在,如果有什么事,就跟夜警局求助。知道吗?」 「哈啊……」 听到这里,尽海感觉到有些不自然。谈话的内容真的很单纯。 她出差,是要这样特地说明的事情吗? 接着瓮土柔和地笑着并加了一句。 「这些结束之后,你跟夜火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吗?」 「啊。」 尽海发出小声的惊呼。 (对喔……只要没有那个吸血鬼,事件就解决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了啊。) 再说,若能回到那个家,夜火或许也多少可以稳定下来。 想着那些,尽海不经意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夜火,她也正在看着尽海。 那个表情跟刚才不一样,好像是从某种东西被解放出来的开朗笑容。 (啊啊,也对……) 感到两人心意相通的尽海稍微安心下来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瓮土。 她专程自己开口,只是想传达这个,绝对错不了。目的大概是要让我们安心吧。 到目前为止一直觉得龙人是遥远存在的尽海,对于瓮土像普通人类一样顾虑到别人的这件事,不可思议地感到安心。 同时也想起吸血鬼的事情,他不禁有些焦虑。 (就那点来说,那个吸血鬼就……很粗暴呢。) 突然出现、黒与白的少女。 她就是把自己日常生活搞得一团乱的「灾难」。就这一点而言,应该要叫她吸血鬼才对吧。因此,听到她将被「处理」时,不会想要去阻止。 只不过……另一方面,尽海总觉得有难以接受的地方。 确实,自己是处于被袭击的立场,像道样过着搬到宿舍,强制过着预防被袭击的生活。可是,即使那样,他曾经和米格露在很近的距离视线交错,并对话过。 (她果然……只是一个小女生而已。具有跟我与夜火相同形体的生物。) 而眼前的瓮土说要将她「处理」掉。 无论怎么样,心情都无法开朗起来。 「……哼哼。」 正在这么思考的尽海耳朵传进瓮土无法再忍耐下去的笑声。 「你真温柔呢。你同情那个吸血鬼吗?还是说,你爱慕她?」 她用调侃般的口吻说道。 跟往常一样,自己的想法被她看透了。 同时,到目前为止从来都没有过地,尽海的左手被紧紧握住。 (呜……) 光是这样,现在站在身旁的夜火是什么表情,尽海大约可以理解。但他还是无法不去看她,静静地转过头去。 「……!」 夜火微微地紧闭双唇,眼睛带着泪光,一直紧盯着这边看。 那是比起责怪,更接近想要紧紧依赖的气氛。 好像真心害怕自己要去某个地方似的。 对于这样的她,尽海一瞬间感到奇怪。 (怎么了……?我明明没有要去哪里……) 只是那种奇怪的感觉马上就被兴奋感给抹去了。 她从正面而来的视线,他抵抗不了几秒钟。 倒红了脸并畏缩的尽海慌张地否定。 「才、才不是那样……」 「……真的?」 「当然。」 然后,他紧紧地回握住夜火的手。 夜火在那后直直地看着尽海好一阵子后,才终于叹了一口气,浅浅地微笑了。 尽海不经意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重新面对瓮土,对她那多余的那一句话带着不满地回答了。 「我只是单纯不习惯而已。要杀谁、被杀什么的……」 「喔,是这样吗?不过你有一点容易显露出感情。如果想要『在夜之世界生存』的话,自己的思考与自己具备的手段,是不该让对方知道的。」 说完那些后又发出笑声的瓮土,随即改成认真的语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最要紧的就是保护重要的事物这件事情啊。的确,如果能像圣人一样过活的话,谁都不会吃苦了……但是并没有办法无伤地生存下去。所以,谁都要保护,而是该保护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物。那正是这个夜的真理,我先说跟你一声。」 看起来她在给我忠告。 (……说得也是。无论发生什么,就只有夜火要保护好。) 尽海以肯定她的话之意,朝她点点头,瓮土微笑,把身体从靠着的墙壁移开。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呢?」 「想问的事情吗……?」 尽海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某件事情,稍微将身体探出。 「话说。」 「嗯?」 「那个晚上,吸血鬼报上名字的时候,感觉瓮土小姐你好像在看稀有的东西似的,巴哈摩蒂思是什么?」 「喔……?你看得很仔细嘛。」 瓮土佩服地低语,她双手交叉,整理好思绪后开始说道。 「那么我就来简单地说明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西鲁纳帝卡是由七个种族所构成的。而吸血鬼可以更进一步分成几个大家族,以及跟随他们的小家族、没有家姓的人这三类。即使这样说,他们的能力并没有差异。只是,对于没有明确领土意识的吸血鬼来说,家姓带有像是国家一样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集团吧。 」 「喔喔。」 「巴哈摩蒂思是欧洲五大家族之一。他们住在比利牛斯山中,要说起来的话算是稳健派。听说相较之下跟人类之间的关系是好的。」 「稳健派,是吗?」 「是指相对之下喔。跟『威尔斯的红龙族』有来往的贝利修家族,还有将东欧作为据点、以出入印度和土耳其为目标的瓦拉奇亚公爵家族比较起来的意思。他们没有跟其他的种族对立,也不曾远渡重洋。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家的吸血鬼。」 一边说着,瓮土仿佛在阅读书籍般微微将视线放低。 好像在搜寻记忆的样子。 「现在的当家,记得是……叫作菈菈亚·巴哈摩蒂思的少女吧。如果刚才看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米格露·巴哈摩蒂思跟菈菈亚是表姐妹。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本来应该是要由米格露继承当家才对,但是以吸血鬼的战斗能力来说,米格露能力并没有达到必要标准,所以让菈菈亚代替的样子。」 「竟然连这样的经过都知道吗?」 「我说过了吧?我是龙人啊……寻找『蛋』可能是菈菈亚的意思吧。不过她想拿那个力量来做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瓮土突然看向尽海。 「对了,尽海君的双亲现在人在哪里?」 「咦?那个……记得是义大利。大概在奥地利附近。」 「这样啊。北义大利的话应该没问题吧。而且也有链金术师在那里。本来那些家伙们就只会想到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法沟通,伤脑筋。」 (……那两个人拥有很妙的直觉,总能华丽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危险,我倒是不会特别担心。因为他们是将小孩子放着不管也不紧张,少一根筋的人啊。) 尽海在心中淡淡地补充。 本来那两个人就是为了重新扶正因西鲁纳帝卡暗中活跃而偏移的家业才过去那里。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从没遇过任何危险。 因为连西鲁纳帝卡都没有遭遇到,在某种意义上,比现在的尽海还更安全。 搞不好他们也会使用魔术,到了此刻尽海不禁这么想。 紧接着,他又想起别的疑问。 (可是,米格露所属的集团如果规模那么大,不是应该会有更多的吸血鬼跑过来抢夺蛋才对吗?为何只有米格露只身一人来到日本……) 难道她个人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那一晚她确实是如此恳求的。 在这个世界,有无论如何都想要改变的法则。 「那么,还有其他问题吗?」 瓮土丢来一句确认的话。 尽海虽然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刚才浮现的疑问,不过刚好下课铃声响了,结果他没有说出口。 「啊,是。没问题了。请小心慢走。」 「嗯,谢谢。如果对手是那种程度的吸血鬼,我是不会输的。……这里就这样开着没关系喔。那我走了。」 然后瓮土推开厚重的门,潇洒地走出藏书室。 目送她走之后,尽海再次松了一口气。 总之,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搞不好过了今天以后,就再也不会跟那个世界扯上关系了吧。 然后就可以回到跟以前一样的生活。 对尽海来说,这是比什么还幸福的事情。 这样夜火也会稳定下来吧。 (到那个时候,应该也会跟我说那张照片的事情吧……) 在那么思考的同时,尽海从椅子站起来,准备回教室去,要去拉夜火的手。 但是,她的手却那样放着,没有跟过来。 「嗯……?」 他转过头,发现夜火不知为何还坐在椅子上。 她的表情中并没有带着刚刚听到可以回家时瞬间流露出的开朗。 只有充满紧张与不安。 而且她的眼神好像正在想些什么似的。 (她不安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吸血鬼吗?) 不明白理由的尽海感到担心。 如果要说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安的东西……果然是她自己本身在隐瞒着什么事吧。 尽海在一瞬间把话吞了下去。 恐怕是比她是龙人还更重大的事吧。 自己真的能理解跟接受那样的事情吗……? 此时,他的脑中浮现刚才杜麻所说的话。 『——总之,言语,就是爱喔。』 (……是啊。总之不管是什么事,这就是我跟夜火的『言语』。所以,结果是只有我能理解接受。这样的话……果然应该还是要由我来开口才对。) 这么想的尽海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夜火的手拉过来。 等夜火注意到并往上朝这边看过来之后,他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向她说。 「那个,夜火……等一下可以说一下话吗?」 「咦?」 「我有事情想问你。可以吗?」 「嗯……」 夜火有一阵子好像很踌躇似的当场僵硬在那里。 不过最后终于将视线往上抬,以不安稳的动作轻轻点了头。 * * * 然后到了放学后。 从崩坏的黑暗天空终于开始下起雨来。 在雨中,尽海跟夜火伞靠着伞,牵着手走着。 在伞之间结合在一起的手被滴下的雨水给淋得很湿。 如果是平常的话,一定会为了要不要牵手而吵得不可开交,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只是沉默着。尤其是夜火,自午休以来,面对尽海都没发一语。 一直都紧闭双唇,表情好像在忍耐什么似的。 不过,即使那样,她还是用很强的力道回握住尽海的手。 这样子的夜火,尽海从来没有看过。 所以尽海有点担心这个样子的夜火的精神状态。 很明显的,她正在硬撑。 (果然还是跟她说「不是今天也没关系」吗……) 他也有那么想。 不过,既然自己决定要「问她的秘密」,那就无法简单的打退堂鼓了。 (……如果不解决这个的话,我们就无法回到以前的关系了。) 因为明白了那一点,尽海也无言地牵着她的手。 ——比起放晴的时候,因降雨而朦胧的夜之世界更带些幻想的气氛。 雨滴因受到校舍照明而发光,有如从夜空中四散飞舞下来、闪闪发亮的宝石阵雨。但是尽海完全没在看那些,只是踩着学园的石阶,朝着微暗的一方走去。 最后抵达的是主人不在的龙人之森。 尽海想如果是这里,平常没什么人会比较容易说话,所以选择了这里。 光照射不到的森林中的黑暗,是带着湿滑的黑。 仿佛在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 即使如此,夜火仍像拨开那黑暗般地走入了森林。 尽海就为了不让夜火绊倒而凝视着周围,并跟在她后面。 就这样,两人抵达可以躲雨的树下后,将伞折好,并肩站在那里。 雨滴不时会从叶子的隙缝间掉落下来。 本来应该是微温的梅雨雨滴却让人感到冰冷。 尽海站在那边,轻轻地靠着树干,有点烦恼。 因为是自己约她来的,果然还是要由自己先开始问她才对吧。 可是,想不出来要怎么开口。 (如果像在质问一样,会令她讨厌吧……直接她『你在隐瞒什么?』好吗?但是,就这样都不说话也不是办法……) 由于没有强迫从对方那里问出什么的经验, 因此尽海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想到夜火先开口了。 「……我,知道……」 「咦?」 与其说是平稳,倒不如说是消极的声音。 即使是那样,却能感受到她想要传达些什么,带有很明确的意志力。 尽海被先开口说话的夜火被吓了一跳,于是回问。 「你说你知道……知道什么?」 「我知道,尽海你想问我什么。」 「…………」 尽海的喉咙自然地发出了吞咽声。 果然,她不是只会撒娇而已。 她确实感受到我正在想的事情。 所以……正因为如此,我想要帮助她。 下定决心的他尽可能地把语调放柔,用教导晚辈一般的口吻向夜火说。 「啊啊……从那一晚以来,我就一直很担心你。很显然地,你现在的样子是我至今都没见过……好像在惧怕什么一样。我以为你怕的是吸血鬼。……但是,瓮土小姐明明已经说要去处理吸血鬼了,你的样子还是很奇怪。所以现在我认为你是对另外的某种东西感到恐惧。而且那个应该跟你我都有很深的关联。……我说,夜火。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可以的话,告诉我吧。你真正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夜火聪明伶俐的脸蛋更僵硬了。 嘴唇跟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接着,她断断续续地如自言自语般回答。 「……对不起。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 「呜……」 虽然在预想范围之内,但尽海还是对回应过来的拒绝发出微微的声音。 她变得如此顽固,还有对自己隐瞒的事情,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夜火低头,一边说道。 「我也知道……总有一天必须要说出来。但是……那样做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牵尽海的手了。因为我会承受不了自己的罪恶感。」 (罪恶感……) 对于听不习惯的单字,尽海全身僵硬起来。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无法想像。 只是,看夜火现在的样子,无法放着她不管。 尽海再度问她。 「但是啊,夜火。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痛苦。可以的话,我想帮你。对这样的我,也是不能说的事情吗?」 夜火忽然将脸抬起来。双眼微微渗出些许泪水。 「尽海的心意,我真的,都知道。如果遇到相同的状况,我也一定会想问。只是……我觉得尽海听了之后,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那是……」 夜火继续向对眼泪退缩的尽海说道。 「至少,现在的我们会不能在一起。我想将那个再延后。不这样做的话……我就谁都看不见了。在这个世上会变成孤独一个人。所以……」 非雨滴的水珠从白皙的脸颊潸潸滑落。 「所以,尽海……求求你。再等一下,先不要问这件这事情。」 「…………」 尽海沉默,凝视她的脸。 她的表情几乎是至今都没有见过地充满悲伤。 也是尽海在这世上最不想看到的。 两人只是面对面而已,彼此的感情都在交战着,连呼吸都令人觉得痛苦。不过另一方面,尽海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 谁都看不见,是指什么意思呢? 在这个世上变成独一个人,又是指什么? (果然这是……比夜火是龙人还更重大的事情啊。) 那样确信之后的尽海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件事情。 或许那跟自己的过去有关也说不定。 若是这样,就想知道。一旦知道了,就想理解并接受。 被避开话题比较痛苦。 (但是,照这样的话,她好像不会跟我说呢……可以的话,不要给夜火负担,即使是一点点也好,我想听……) 尽海思考着该如何去问这件事情。 就在那时,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张照片的事情。 从五天前开始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少女。 自己「明明认识却想不起来」的少女。 搞不好她也跟夜火所隐瞒的事情有关? (……这可以形成话题的开端吗?) 那样想的尽海缓缓地从口袋拿出钱包,再抽出那张照片拿给夜火看。 「那,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啊……」 夜火看了之后,泪痕就残留在脸颊上,发出小小的声音。 然后立即露出惊愕的表情。 尽海看她这个样子,虽然感到非常心痛,却仍继续追问。 「这孩子虽然在我的记忆中不存在,但却是在脑海中存在的女孩。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认识她……但是自从那个遇到吸血鬼的夜晚以来,每天都会梦见她。所以我才会想这孩子是不是跟我,或你有关系……我说,夜火。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 夜火维持僵硬的表情凝视着照片一阵子。 但是,她最后微微叹息,对尽海浮起无力的笑容。 「果然……尽海你,很温柔呢。一直都比我想的还要温柔。因为你很温柔,所以想着我的事情,踏进我的生命之中。然后,就算是一点点也好,想要知道我的事情。」 「夜火……」 「也对,没有办法啊……到底还是,逃不出宿命……」 不知是在对尽海说,还是说给自己听,口吻很暧昧。 她那个模样是至今都没有过的脆弱。 夹杂着湿气的风现在正于森林间吹拂着。 在这一瞬间,尽海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不过同时也得到收获。果然这个少女也跟自己的过去有很深的关连。那个几乎也是夜火想要隐瞒的过去。 (那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还有……就算知道了,我的心情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尽海在心中大喊,左手加强力量,强势地拉着夜火转向自己这边。 然后用强烈的言语对吃惊的她说。 「夜火,你隐瞒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吧。我应该没问题的。想必那件事也……」 (啊啊,对了。) 他进一步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会握着手。即使你想要离开,我也不会放手的!所以……」 「…………」 夜火听了之后,看着尽海,很柔和地……并看起来很高兴地微笑了。是比什么都还重要、她的微笑。 看到那个微笑的瞬间,尽海心中凝聚的感情大大地跃动起来。 他不自觉地在当场将她拉近,想要抱住她。 (……!) 可是让他踩煞车的是那个微笑在瞬间消失的缘故。 笑容消失的她,嘴唇紧闭成一直线,静静地低下头。 至少希望结论可以延后的样子。 但是最后,她用再也无法忍耐的样子,微微摇着头,轻声地说。「那么做的话,会崩坏……」 「……什么东西?」 「尽海心中的我。」 ——就在那时。 「呜!」 突然觉得好像听到哀嚎似的声音,两人同时缩起脖子。 然后一起朝向森林外面,竖耳倾听。 不知何时,雨好像停了。 因为没有雨声,两人一沉默下来,周围马上被寂静给包围。 也没再听到像惨叫的声音。 可是……刚 刚的确有听见。 (发生了什么事情……?) 感觉很奇怪的尽海看向夜火,夜火也察觉到他的意图,点了点头。 「……好,去看看吧。」 尽海拉着她的手,朝森林外走去。 虽然是久违牵着手的行动,心情却愉快不起来。 不确认状况不行的义务感,跟想避开危险的本能混在一起,令人觉得窒息。 终于,完全出了森林,周围变得开辟起来。 在眼前扩展开的是漆黑的校舍、常夜灯。平常的校园风景。 没错,地上也没有任何变化。不同的是天空的颜色。 「——呜!」 将视线移至头上的尽海不禁屏息。 宛如要将晴朗的夜空缝起来般飞舞着的是闪着彩色光辉的无数光芒。 ——月光蝶。 而且那个数量根本不是上次所能及的。 估计有几千、几万只的月光蝶集合起来形成带状,将学园整个围绕起来,一圈一圈地覆盖住整片天空。 好像在做茧一样。 在畏缩的两人面前,从校舍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 石阶上倒映着歌德式的剪影。 「哎呀,真是巧遇啊。」 让大量蝴蝶停在右手的吸血鬼,米格露·哈巴摩蒂思用不怎么惊讶的样子,摇着月伞。 * * * 尽海在那瞬间立刻将夜火挡在自己背后,身体向前,一边将声音压抑在喉咙一边问吸血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你们看起来很要好,真不错呢。」 米格露微笑,从胸前拿起上次那个闪着蓝光的垂饰,举高给两人看。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将『蛋』弄到手呀。……对喔,在正好的地方遇到了呢,司马,尽海。还有跟天乃原·瓮土一起的龙人。晚安。」 她一边说,一边挥着右手。 一瞬间,蝴蝶一齐从她手边飞起来,将尽海他们团团围住。 对退缩的两人,米格露只是温柔地微笑。 「你知道天乃原·瓮土平常居住的地方吧?我是觉得就在这附近,你可以带路吗?『蛋』好像在那里的样子。」 「…………」 尽海缄默,观察米格露。 之前对龙人相当警戒的她,现在却一副威风堂堂的样子。现在确实是在龙人所盖之建筑物的占地中。 尽海忽然想到。 (难道……她知道瓮土不在吗?) 以可能性来说,这不是不可能。白天跟瓮土见面时她说过的话之中,只有「在被废弃的设施周边出现大量的月光蝶」这情报而已。 并没有听说吸血鬼被目击到的事情。 搞不好,在那个时间点,米格露已经离开那里了? 然后,等到瓮土离开学园后,设下圈套。 ……那样的话,这些包围了这座学园的大量蝴蝶群,就说得过去了。 她正防守着从外而来的入侵。 然后,米格露注意到尽海的视线,以沉静的语调回答。 「没错。我知道天乃原·瓮土不在喔。因为我就是在等这个时机……丑话先说在前头,她如果回来的话,我会将留在这个学园的人类全部拖下水,跟她战斗。因为不这样做,我就会被杀。你不想那样的话……就乖乖地带我去『蛋』所在的地方吧。」 她用若无其事的口吻把恐怖的事情告知尽海。 (只能听从她了……) 尽海宛如在催促鼓动的心脏一般,重复着短促的呼吸。 跟五天前一样,恐惧感从自己的身体内一股作气地膨胀起来。 然而,跟五天前不同的是,并没有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这家伙的目标是月之蛋,所以应该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杀过来。况且……也为了让夜火逃走,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了解现状之后,尽海停在原地不动。 然后冷静下来的他又产生了单纯的矛盾想法。 月之蛋……将能改变世界所有法则的力量交给吸血鬼妥当吗? (——嗯。) 就在那时,他的左手意外地被强力紧紧握住。 是夜火。尽海吃惊地转过头去,她用生硬的表情,像在劝解般说了。 「没关系……照她的话做吧。」 「以一个龙人来说,把『蛋』交出去也可以吗?」 「……嗯。责任我来担。所以,就那样做吧。」 (责任吗……) 只是尽海听了之后,反而更加迷惑。 如果让她负起责任,自己该如何是好? 干脆,自己接受处罚就好了…… 「……喂。」 米格露焦虑的低沉嗓音穿插进来。 「再慢慢吞的话,就杀了你。还是该说,吃了你?」 「知、知道了。我来带路。作为交换……」 尽海一边慌张地回答,一边将身体往旁边挪,把自己挡住的夜火给她看。 「放她走吧。反正夜火没半点能力……不会妨碍到你吧?带路的话就让我一个人来做……」 「才不要。」 对于尽海的动作,夜火比米格露早一步回答。 紧抓住牵着的手,将脸靠近到尽海眼前,夜火直接告诉尽海。 「我也要一起去。」 「我说,夜火……」 对打算说教的尽海,她进一步摇头阻止。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去。」 她露出已经有所觉悟的坚强视线。 事已至此,尽海知道怎么样也无法改变夜火的决定。 看来就只能带她一起去了。 「我知道了……只是,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喔。」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样做的。」 「……那,往这边。」 尽海拉着夜火的手,朝森林中走去。 从背后响起米格露的笑声。 「呵呵……这就是『妻管严』吧。」 与那一晚相同,三个影子走在龙人之森。 跟刚才不一样,拜飞舞在周围的月光蝶之赐,森林的黑暗被鲜明地驱散开。 朝着塔延续的道路上,一个个的石砖,连隙缝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变得非常好走,不过尽海却跌倒了好几次。 脚步很沉重。不可能不沉重的。 即使那样,他还是一边走一边思索。 (总之先争取时间,只要瓮土小姐回来的话,就有可能避免大规模的犠牲……) 一旦进入那个地下的房间,就无法看到外面的动向了。 只要瓮土在这段期间回来的话,铁定可以用她的力量来反转局势。 只是问题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方法来拖延时间。 对手用那个坠饰就能找出『蛋』的位置。即使骗她带她去别的地方,也会马上被识破吧。实际上,在那一晚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如果又变成那样的话,这次命绝对会不保。 再加上夜火也在,尽海无法做出没有把握的行动。 即使如此,为了拖延时间,他尽可能放慢脚步地走在石砖上。 然后,抵达白墙塔前,他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塔的门。 「就是这里。」 「那,你先进去。」 虽然她是个指使人很粗暴的吸血鬼,但是也只能服从。 尽海一面叹息,打开塔的门,默默地往那个黑黝黝的螺旋梯走下去 。从后面响起收伞声还有惊叹的声音。 「实在是太奇怪了……上面有什么?」 「瓮土小姐说是展望庭园,但是我们没有去过。」 「哼嗯。像这种艺术家气质的部分,我还真是无法理解。不过,自我陶醉这一点,倒是有相似的家伙……」 说着这些话,走完楼梯,抵达了地下的走廊。 穿过右侧的门之后,就是瓮土的房间。 尽海带头进去里面。 房间的内部跟五天前的夜晚一样,完全没变。 巨大的玻璃天花板,还有挂在其对面的假月亮。因为没有点灯,所以整体是昏暗的。 尽海环视着那些,带着夜火从房间中央移到墙壁边,对米格露说。 「我来过的只到这里为止。」 「啊,是吗。……『莱因日月』也确实有反应,看来你没有做多余的小动作呢。非常感谢。你就在那边等着吧。」 米格露说着,轻轻挥了右手后,围绕着尽海他们的月光蝶便回到她的右手。 确认后,她静静地推开门,在沙发附近走着。 总之,对于从蝴蝶群中解放这件事,尽海松了一口气,并询问夜火。 「要不要紧?」 「嗯……没事。」 夜火简短地回答。脸色有点惨白,是因为恐惧的关系吧。 对那样的她,尽海小声地责怪。 「为什么要跟来呢……就算只有你逃走的话也好啊。」 「有什么关系。」 夜火像在反抗般地回嘴。 「因为……我不想放开手呀。」 「…………」 被那样一说,尽海只能无言地不好意思。 「而且……如果尽海死掉的话,我……」 「……那个的话,没问题的。我不会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再说,那个吸血鬼也不是不能沟通。」 「但是……拜托你,尽海。你绝对什么都不要做喔。『蛋』让她带走就好了。」 「啊啊。但是……真的好吗?」 尽海一问,夜火仿佛将某种感情隐藏起来般,视线微微下移。 「嗯……没关系……那种东西,没有也罢……」 (嗯……?) 尽海听了那句话,觉得奇怪。 总觉得她似乎希望『蛋』被拿走似的…… 「!」 突然从背后响起尖锐的声音。 转头一看,米格露正跪在地板上,用伞的尖端蛮横地挖着大理石。 那个位置,尽海隐约记得。就是瓮土埋下『蛋』的地方。 随着闷闷的响声,大理石的碎片飞散到周围。 「呵呵……」 她的笑声从牙缝中发出。 「啊……」 米格露提高声音,窥探挖开的大洞,用颤抖的手将『蛋』取了上来。然后发出沙哑的声音。 「有了……这就是『月之蛋』……」 在微亮之中,她欢愉表情像白蔷薇花瓣在飞舞一般。 「接下来只要能找到『月光原书(薇拉芙斯卡)』,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尽海看着那个光景,呆住了。 那是将追求的某种东西得到手后,欢喜的……然后含有热情的笑容。符合她的风貌,如少女般的可爱。 果然她也拥有人类的感情。 确认了这件事后,尽海心情又变得复杂。 她像人类的部分,与到现在为止吸血鬼给人的印象,果然不同。 同时尽海忽然想起白天在藏书室跟瓮土说话的事情。 是她一个人来到日本的理由。 (对喔……用这个话题也许可以拖延时间也说不定。) 尽海忽然间想到,于是向沉醉中的她搭话。 「喂。」 「嗯?……啊啊,对喔。你们还在这里呢。」 米格露像是回过神似地回答,并将『蛋』收到胸前。 「什么事?」 「我有事情想问你,你……将那个到手之后,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要做什么吗?」 对于尽海的问题,她耸了耸肩。 「关于那个,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要使用的,是给献给哈巴摩蒂思家当主的东西。……但是,你大可安心。我们是不会随便攻击人类的。菈菈亚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吧?」 尽海尽量小心不去剌激到她,提出疑问。 「我虽然不太清楚你们的世界……哈巴摩蒂思的事是从瓮土小姐那边所听来的。一想到那个『蛋』的力量之大,你一人前来获取,我就觉得很不自然。它应该具有以更多的人数、即使犠牲也要取得的价值才对。可是你好像没有协助的人。」 「那是……」 米格露以明显已经动摇的样子,一瞬间闭上嘴,再用很快的速度回答。 「那是因为一个人比较……容易进行的缘故。」 「还有其他事情。」 尽海继续说。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有无论如何都想改变的法则』。所以我认为你一定有你想要实现的愿望。……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吗?」 「…………」 米格露再度沉默。 好像要将感情压抑在体内似的,她的嘴唇紧闭。 看到她的反应,尽海领悟到自己想的事情没错。 同时,好像也可以拖延时间的样子。 (好……) 在内心窃笑的尽海面前,米格露有段时间僵硬住了。 不过最后,她突然放松下来,然后缓缓地娓娓道来。 「……如果你听过天乃原·瓮土所述,那应该知道我跟菈菈亚的关系吧?」 「关系?」 「就是我跟菈菈亚是青梅竹马,并且曾经过让当主位置的关系。我会一个人来,就是跟那件事有关。虽然我认为你们大概无法理解就是了……」 她还淡淡的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唇。 「正如你们所知,我使用的魔手是『月光蝶』。这个用在对付人类跟西鲁纳帝卡的小罗喽是很棒的力量喔。可以一次应付大批的对手,小规模使用的话也可以进行偷袭。但是另一方面,用于跟龙人正面作战时,却是很微弱的力量。你们也看过了吧?被瓮土打败的我……因此我无法成为巴哈摩蒂思的当主。但是就那样也好。因为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当主……对,只要能一直跟菈菈亚在一起就好了。」 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似的,话说到此的米格露表情突然黯淡下来。 「但是,取而代之被选上的是菈菈亚。因为她会使用能一对一对抗龙人的魔手。然后她成为王并统率巴哈摩蒂思,跟我分开了。虽然现在也能见到面,只是她一直被王这个位置给拘束,没有自由。而且,在战斗这方面她一直受到批判,受过无数的伤。这是你无法想像的吧?竟然还有比我个子还小,而且遍体鳞伤的女孩存在。所以,我……想要帮她解放。」 「……解放吗?」 听到略带沉重的内容而低着头的尽海将脸抬起来。 「将力量弄到手后,你要代替她成为王吗?还是,你要协助她?」 「我才不要。那样的话状况不就完全没变了。」 「那……?」 在尽海感到纳闷时,米格露略带点害羞地回答了。 「就是,那个……我想要帮她生孩子。」 「……啊?」 「由我来生出菈菈亚的孩子 。」 对于这预想外的回答,这次换尽海僵硬住了。 米格露怎么看都比自己年幼……而且是跟杜麻体形差不多的少女。 从她口中说出生孩子之类的话,会不疑惑才奇怪吧。 但也是因为那一句话,将她说的全部都串连在一起。 菈菈亚是米格露的表妹。也就是说…… 「那么,你想要改变的世界法则是……」 「没错。就是本来是绝对不可能、我跟菈菈亚生孩子这件事。然后,只要那个孩子当上王的话,菈菈亚就可以从现在的位置脱离了对吧?再加上……」 米格露这回害羞地扭起身体。 「因为我,喜欢菈菈亚……能将她的血留在自己身上,我会很高兴……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我才一个人来到日本。跟同族的人说不出口啊。」 「原、原来是这样……但是真的做得到吗?」 「做得到啊。你以为让人类到现在也崇敬的圣母玛莉亚在两千年实际怀孕的是谁?」 「…………」 听到非常离奇的这些话,尽海暂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根据那些,她对米格露的存在有了再一次的认识。果然她是吸血鬼。所以出乎自己的思考之外。 这些话也都是认真的吧。然后另一方面,他有奇妙的同感。 她跟自己一样,只是想要守护对自己来说必要的存在。为此,如果不得不将世界改变的话,也许就只能把它改变也说不定。 没错,如果只能那样的话,自己也…… 在尽海沉默的期间,米格露轻轻地拍着裙子,把大理石的粉尘抖落。 然后,爽快说道。 「那么,我差不多要走了。因为现在心情很好,就放你们一马吧。」 「咦?啊、啊啊……」 尽海慌张地回话,朝门的那边瞄了一下。 瓮土没有回来的样子。 厚重的木制门没有回应他的期待,只是安稳地耸立着。 时间已经到了。对挫折的尽海,米格露浮上了与她容貌不太适合的美艳笑容,开口说道。 「虽然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不过你还真有趣呢,司马·尽海。」 然后,将那个当作最后的招呼语,米格露精神焕发地朝着门走去。 尽海没有办法阻止。是用暴力绝对敌不过的对手。 在视线中,小小的吸血鬼就站在门前。 然后她慢慢地将手放在门把上…… 「!」 一瞬间,她跟敏锐的气息一起将伸出去的手给抽回来,并从门前弹跳起来。 紧接着,随着惊人的爆炸声,门被炸得四散开来! 「什……!」 一面被吹进来的强风压迫着,尽海一面掩护夜火,趴倒在地板上。 「啊……!」 在听见些微惨叫声的同时,尽海将她覆盖住之后,背部被门的碎片打中。 爆炸停止后,周围响起啪搭啪搭、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究、究竟是,什么……」 一边呻吟一边抬起头的尽海发现门的附近有将近十几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们。 是夜警局。因为有臂章,推测是平常就在警备学园的局员。 而且,他们每个人两手都缠绕着像魔术光的微弱光芒。 ……尽海不知道,他们的那些光是跟太阳光具有相同的作用、用来对付吸血鬼的魔术。要消灭吸血鬼本来就需要确实的魔术,但是那个射程很短,只能用在近战。 也因为这样,他们既是魔术师,亦擅长格斗术。 「人类的魔术师现在才来吗?」 对着发出嘲笑的米格露,首先三个人无言地朝她展开攻击。 然后各自与同伴一起将她围住,从三个方向伸出手,欲将光压到她身上。只要稍微触碰到的话,就能让吸血鬼就地枯死。 那样的动作,从魔术师们的体格来看,是无法想像的迅速。 只是,米格露更快。 「太瞧不起我了。」 维持着淡然语气口吻的她让裙子圆鼓鼓地膨胀起来,当场轻轻回转了一圈。 尽海只看得见那些。 在那之间,她的雨伞躲过六只手,还在每人的腰边加上毫不留情的一击。 『呜哇!』 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惨叫声,吐着血,被吹飞起来打到墙壁。 因为太过于冲击,房间轻微地摇晃着。 在看到那些状况的男人们胆怯地退缩时,响起米格鲁嘲讽般的声音。 「我在事前应该有警告过才对喔。我说想要活命的话,就别来妨碍我。」 「……不管怎样,不会让你如意的。」 似乎是负责人的中年男子回答。 「只要能在当主回来之前阻止你,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尽海听了之后,吃了一惊。 (跟我想的事情是一样的啊!) 可是,现在光是看眼前发生的攻防,几乎就看得出胜负的结果了。 而且这样的状况只会让急躁的她更加愤怒而已。 「……义务感,就是指去死吗?」 「不对。这是,使命!」 话一说完,这次是五个人一起朝米格露攻击,从五个方向伸出十只手腕。即使如此,米格露还是很悠哉地持续躲开。 仿佛像蝴蝶翩翩飞舞一般。 另一方面,她声音所含的怒气增加了。 「说什么忠义,笑死人了……我明明说要放你们一条生路……」 令人害怕的『月光蝶』。 (……不妙。) 感受到米格露的心境,尽海将身体撑起来后,将掩护的夜火摇起。 「夜火。动得了吗?」 「咦?嗯、嗯嗯……」 「好。那先从这个房间出去。这样下去的话,这里……会变成血海。」 夜火看了一下夜警局的人们后,低下头。 「但是……那样的话,那些人会……」 「我们就算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啊!」 尽海强硬地催促她。 总之,不可以让她死。他脑中想的就只有这个。 尽海没有取得她的谅解,就将两手伸至她的身体下方。 「尽、尽海……」 「别说了!」 虽然体型纤细,但有些高大的夜火对尽海来说意外地重。 即使这样他还是使尽力量,将她抱起来,朝向门走去。 但是几乎同一时间,房间内响起米格露的声音。 「够了,我知道了。真的那么想死的话……我就一起把你们全杀了。不这样做的话,天乃原·瓮土真的会回来也说不定。」 「!」 尽海往米格露看过去的瞬间,她一边应付着魔术师,一边望向这边。 「真抱歉啊,司马·尽海。虽然我并不恨你,但也只好把你拖下水一起吃了!」 「等、等一……」 尽海慌张地想办法拖延她。 只是,米格露挥舞着左手,毫不犹豫地将右手贴上嘴。 「——再见了。」 瞬间,大量的彩色蝴蝶如字面上所述,充满整个房间。 那些蝴蝶在魔术师们的头上盘旋似地拍着翅膀,然后像落叶般一齐开始朝地上降落。 「呜!」 听不到魔术师们的惨叫。 取而代之的是像矿物般、噗通的水声。那是葬送他们的声音。 以米格露为中心,红色 4、月光原书 (薇拉……芙斯卡……?) 尽海在心中反复米格露说过的话。 终于,瓮土所说的话,从他记忆中睡醒过来。 『月光原书』。 从月亮出现的少女。拥有能自由改变世界真理的能力,然后因为那样被西鲁纳帝卡当成目标,在五千年之间一直重复着生与死的少女。 不管死几次,一定会复活…… (那就是夜火吗……?她不是龙人……?) 尽海狼狈地直接往上看夜火的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火?你……不是应该没有拥有任何力量才对吗?」 「…………」 「还有,作为我的青梅竹马……一直,一起生活过来,对吧……?」 他说着说着,随着语气逐渐变轻,最后变成毫无自信的口吻。 夜火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将视线朝着自己的胸前,静静地往下看。 跟两人成为对比,米格露因为兴奋,声音变得很激烈,指手划脚地说。 「司马·尽海!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她发出来的白光!……她同时用那个做了两件事给我看叫了。在『再构筑』你的血液的同时,还在一瞬间将我的月光蝶一扫而空。那是远远比你左手变出来的魔术还要强的力量啊!……这个绝对不可能是被限定只有一种力量的『魔手』。虽这么说,那个威力并不是魔术。这样的话,结论只有一个呀。这是仅限于『薇拉芙斯卡』使用,能改变世界所有法则的力量,『森罗月光』啊!」 「……你在说什么啊?」 「要确认的话很简单。」 对米格露兴奋的样子而无言、声音充满愤怒的尽海,米格露将『蛋』取出来,朝向夜火,像在炫耀似的举起来给她看。 看着那个,尽海呆住了。 (对喔。如果夜火真的是『薇拉芙斯卡』的话,就无法违抗那个蛋的持有者的命令。) 在屏住呼吸,凝视着眼前状况的尽海面前,米格露有如低喃般地说。 「对了……那么,变一颗鸡蛋出来看看。」 然后,过了一下子『蛋』开始发光。 是跟刚才包覆夜火全身的光很相似的光芒。 尽海的视线被那现像给吸引了过去,这次换成夜火将低下的视线往上抬,好像在哀求什么似的看着米格露。 然后,米格露并没有接受地摇头,夜火只好像没有办法似地将右手静静地朝米格露的方向伸出去。 一瞬间,手掌的上方聚集了一团光芒。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小小的,像月光一样的光芒。 然后,当那个消失的时候…… 「……」 一颗茶色的蛋完美无瑕地横放在那边。 马上,米格露又提出要求。 「再来,把那个变成苹果。」 夜火更加不发一语。好像就是不想服从那个似的。 只是,在夜火掌中的蛋,在一瞬间被光芒缠绕住之后,马上变成成熟的红苹果。 米格露对愕然的尽海露出「你看吧」的笑容。 「这对我说,真是幸运的偶然呀。但是……对你们来说也是必然的哟。就算我没有来,总有一天会有谁嗅出『薇拉芙斯卡』的存在而来。那样的话你们的生活就铁定会被破坏得很厉害吧。」 「怎么会……」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尽海,只能往上看着夜火的脸。 他的心中隐约地浮现没多久之前夜火所说的话。 如果说出事实,尽海心中的自己会崩坏。 那些,完全正确。 在这个瞬间,他心中的「天辻·夜火」崩坏了。 尽海即使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瓦砾给掩埋,一边像喘息般呼吸着,还是继续看着夜火。 希望她可以否定一切。 他许下一缕希望。 只是夜火却……对尽海的视线感到痛苦似地将目光移开。 那个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片刻,在三人之间,只有假的月光满溢着。 苹果从颤抖的夜火手上掉落到满是血水的地板上后,无轨道地滚着。 「那么。」 最先有动作的果然还是米格露。 她再度呼叫夜火。 「我给你一点时间。在那之间,你跟司马·尽海说再见吧。然后结束了之后,循着『蛋』的魔力来我等待的场所。是你的话,那点小事应该做得到吧?在那之后,一起去菈菈亚那里吧。千万不可以自杀,懂了吗?」 随着话语,『蛋』微微地发着光。 「……知道了。」 夜火用很细小的声音回答。 宛如倒塌的枯树一般,那个氛围也是,声音也是,充满了不安。 米格露看着那些,微微地皱眉后,接着转向尽海。 「我很同情你喔。因为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不过……她呀,不是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存在呀。这点请你理解。然后,忘掉她吧。」 「…………」 尽海果然还是什么都答不出来。 「……那么,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司马·尽海。」 米格露轻轻地跳过满是血滩的地板,摇着伞,走出房间。还躺夜火膝盖上的尽海静静地仰视着夜火的脸。 夜火暂时移开视线,保持沉默。 两人都没有动,维持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夜火维持移开的视线,终于开口。 「我说……尽海。你有意识吗?」 「……什么意思?」 「因为你曾经有一度身体都几乎都变成血液。那个时候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意识应该是会断绝的。那个是指……你这个存在的消失。也可以说成是灵魂的消灭。如果你有体会到那种断绝的话……」 「…………」 尽海把头转回,回想起那个状况。 确实那个时候,自己的意识明明快要消失了,却没有被切断。 确认完那个之后,他总算操控住颤抖的嘴唇回答了。 「啊啊……没事。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是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虽然我的力量确实很强,但却无法修复已经消失的灵魂。你还是到现在为止的尽海,不是我所创造出的另一个尽海。所以,现在死在这里的人们……我无法让他们复活。」 「呜……」 在无意识之间,从尽海的口中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她用自己的言语承认米格露所说的都是事实。 然后同时,在他的思考中有个可怕的想像正转啊转地开始猛烈产生。 据说夜火的……『薇拉芙斯卡』的那个光芒可以自由地改写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 这样的话……该不会自己到现在为止的记忆也有被改写掉的部分? 所以自已才会什么都不知道,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然后她再亲近我吗?还有那张照片里的少女,恐怕……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崩坏的就不是只有她的存在而已。 连回忆也是。 也许自己活到现在的岁月会被完完全全地否定掉也说不定。 那样一想,尽海害怕得受不了。 只是,像这样永远的躺着也不是办法。 夜火就在自己的眼前,即使充满悲伤,还是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应该是尽全力,考虑到自己的心情。 因为见到这些,尽海在感情上总算变得可以让步了。 虽然叫作夜火的存在已经崩坏了……但并不是就 此消失了。 (……做出结论还太早了。) 将那些说给自已听之后,尽海微微地点头,随着叹息一起将话说出来。 「总之……全部都告诉我吧。你的事情、我的事情、全部。」 「……嗯。」 夜火轻轻地点了点头。 * * * 出了塔,穿过森林之后,学园的土地被寂静给包围。 没有变的是天空中仍旧有无数的彩色蝴蝶飞舞着。 只不过跟刚才有些不同,那个覆盖住学园、像茧一样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得到『薇拉芙斯卡』的米格露应该是把包围解开了吧。只要有了蛋,连瓮土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在宽敞的天空看得见月亮。 「……要去校舍吗?」 一边走在石砖路上,夜火问。 「啊啊……因为比起那个房间,我比较能够心平气和地听。」 「……也是。」 两人蹒跚地像梦游病患一样走着。跟来的时候一样,不发一语。 然后,抵达与漆黑一同声立着的校舍。 从外面看起来,教室里好像没人的样子。 留下来的学生们肯定都依照夜警局的指示,正在某个地方避难。 这个场合正是好时机。 两人发现就那样开着没关的窗户,从那里进入自己的教室。 尽海还是不说话,走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另一方面,夜火不是在自己的座位,而是硬是接受尽海的视线,站在黑板的前面。两手放在教桌上,小小地叹息。 没有开灯。 就像平常一样……大概只有一直都没变的月光,正照亮着周围。 「……那,开始吧。」 尽海自己先开口了。在精神上他已经没有可以沉默等待的充裕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照米格露所说,应该也没多少时间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全部,好好地告诉我。」 「嗯……」 夜火深呼吸了好几次。 他将两手放在胸前,一次、两次、胸部大大地伸缩。 然后,小小的嘴唇怯怯地说着话。 「对,就从那里开始……」 白晳的喉咙像下定决心般吞了一口口水而动了一下。 「我说,尽海。我……不是真的。我不是真的天辻·夜火。」 「…………」 虽然尽海有预想过了,重新从她的嘴里听到那些,还是不由自主地大大地深呼吸。 接着,他用手抓着一不小心就会很混乱的脑袋,像在确认般地回问。 「也就是说夜火……不,你是……『薇拉芙斯卡』吗?」 被尽海叫『薇拉芙斯卡』的她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后,没有办法地点了点头。 「嗯。我是被称为『薇拉芙斯卡』的存在……真正的名字,我不知道。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忘记了。」 「……这样啊。」 尽海小小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因为紧张感而感到喉咙很渴,并进一步发问。「那么……真正的天辻·夜火去了哪里?」 随着话语,尽海轻轻地咳嗽。 『薇拉芙斯卡』想要苦笑却失败了,歪斜着嘴唇。 「就算我叫你平静,也是没办法的呢……我会按照顺序告诉你的。」 静静的声音滔滔地在教室开始说了起来。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我让某个吸血鬼实现了一个愿望。然后随即受到其他的西鲁纳帝卡攻击,变成行踪不明……当时的那一部分,瓮土姐有告诉你了吧?」 「那些几乎是对的。说几乎是因为,只有一个不对的地方。……当时,我在那里被实现愿望的吸血鬼杀了。」 『薇拉芙斯卡』像是被记忆折磨着,眼神变得险恶,并用右手按着侧头部。 「当时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愿望实现了,世界被黑暗包覆的瞬间,我突然就趴倒在石床上。背上插着长枪。那时制作出『蛋』的吸血鬼,他的宅第已经被其他西鲁纳帝卡包围了。因此自暴自弃的他吸了我的血。他以为『也许可以拥有什么力量』。明明就没有那样的事……」 「…………」 尽海的身体微微颤抖。淡然诉说自己的死的她,视线仿佛带有至今从没看过的狂乱色彩。她在这五千年之间不断重复着生与死这个事实比什么都还要让尽海的感觉冻结住。实在无法想像。 然而,像这样看着,会觉得真正身分暴露后的她所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是从悠久的岁月中一直被不断伤害所刻划出来的。 谈话清澈地继续着。 「被杀,在意识完全中断之后,我又再度转生……说是转生,却不是作为人类的孩子被生出来之类的。我只是为了要控制那个月亮的系统之一罢了。只是用三岁左右的模样啪搭地出现而已。然后,跟人类一样老去,最后死亡。」 「那,你……以前曾经是人类吗?」 被问了之后,她带着忧愁的双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那些,我想不起来。因为残留在重复转生的我的记忆中,大概有五次的人生而已。我到底是什么人……现在也早就没有人知道了。不管怎样,我又再度降临的时候,世界已经过了七个年头。从现在算起的……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吗?) 尽海这回稍微动了身体,视线摇晃。 说起十三年前,正是那个记忆的时候。 他觉得耳朵中好像响起了沙沙沙的那个雨声。 果然,自己的记忆……被更换过了吗? 他稳住颤抖的心情,一边催促。 「……然后呢?」 「十三年前,又在这个世界、日本降临的我……」 说着,『薇拉芙斯卡』的表情有些扭曲,她不经意地低头。 「……觉得很厌烦。」 「厌烦?」 尽海一回问,她无力地点头。 「我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死几次、被杀几次都结束不了的世界。永远都是被追着跑,被压制住自我的世界。就是那样。我想说干脆在某个地方将自己封闭起来。但是不行。因为我的力量无法使用在我自已身上。」 呼吸在月光之中淡淡地溶解。 「所以,我一直在想。看能不能想到可以安稳生活的方法。就算只有一点也好,看能不能从持续了几千年这生生死死的生活中逃脱出来。然后,可以的话……我想跟某个人有所接触。」随着「某个人」这词说出口,她的视线捕捉了尽海。 「那个时候,我偶然……遇见了真正的天辻·夜火。」 「真正的,吗?」 「嗯。她从跟我相遇之前就是尽海的青梅竹马,也是货真价实的龙人。大概也拥有力量。但因为她是龙人,所以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个,尽海应该也知道才对。上次,瓮土姐也说过了对吧?」 「嗯……?」 尽海两手交叠并歪头,终于想到了某件事情,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该不会是……生、生孩子?」 「嗯嗯,对。」 『薇拉芙斯卡』浅浅地笑了。有些喘息地说道。 「她在三岁的时候,被迫与双亲分开,被带去天辻的本家。她剩下来的双亲一直都很悲伤。尽海的双亲也跟着一起悲伤,连悄悄地窥见到这些的我也跟着悲伤了起来。虽然只有尽海好像对事情不太理解的样子……」 「……反正我从以前就是就 心机薄弱啦。」 「因为还很小嘛,没有办法。」 尽海不悦地说完,『薇拉芙斯卡』又微笑了。 「然后啊,我看着悲伤的四个大人,就这样想。『反正都是那样的话,还是因我的存在可以让某人感到欣喜的好』。我所想到的,就是成为天辻·夜火。」 「那……」 尽海稍微将声音压低,专注地看着她。 「你操纵了我的双亲跟真正夜火双亲的记忆吧。」 「……嗯,对。」 『薇拉芙斯卡』被尽海的视线给压倒,低着头肯定。 「若不那样做的话,将我的存在硬插进去是不可能的。」 「虽然那样说是没错……」 对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事实,尽海不禁沉默。 周围的空气再度下沉,有段时间像冻结了似地,无法动弹。 『薇拉芙斯卡』再度开口。 「我知道那算是偷取真的天辻·夜火所拥有的东西。我自己也觉得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因为我夺走的是不管是谁都只拥有一个的东西。一旦消失了,用我的力量也修复不了。所以那是,我的罪。刚刚我说过了吧?一旦说出来,我会变得受不了自己的罪恶。」 「啊啊……」 「另一方面,我只有跟瓮土姐直接见面并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因为若不那样做,在某些场合我的真实身分也许会穿帮也说不定。她很同情我的遭遇,然后替我做了许多安排。当然,也打算过要以龙人的身分……」 (所以那个夜晚给她们看『月之蛋』的时候,瓮土姐才会往她那边看啊。) 结论是,瓮土没有告诉我,眼前的她的真实身分,而且还有所隐瞒。 她的视线再度朝向这边。 「然后,将周围的环境整顿好之后,剩下的就是……尽海。你了。」 从正面接收到视线,尽海不禁吞了一口气。 「不过,看着剩下一个人的尽海,我想到了。本来已经为了自己,玩弄人的记忆改变了世界。再那样做好吗?而且,不管怎样如果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所有的记 忆都消失的话,就会变成没有人记得真正的天辻·夜火。那样的话,方向也太……偏离了。还有一点,我决定赌赌看……」 『薇拉芙斯卡』又再次浮上浅笑。 「那就是我故意什么也没做,就以天辻·夜火的姿态出现在尽海的面前。然后如果被你拒绝的话……我就打算消失。」 「……什么?」 尽海吃惊地回问。不管怎样,那个做法也乱来了吧? 接着夜火做出比平常还要成熟的笑容,轻轻地摇头。 「但是,尽海什么也没说,对待我就好像跟真正的天辻·夜火一样。可能是因为太小了,所以不知道吧。我就这样一直跟尽海在一起了。」 「…………」 尽海沉默,双手腕交叠。 不管怎么说,那样的事情有可能吗? 青梅竹马明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我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头陷入沉思。 如果实际上她有操控我的记忆,却骗我说「没有」的话,自已有方法可以拆穿吗? 恐怕,没有。如果没有可以成为根据的过去的记忆,现在的现实就算是不对的,也无法否定。 可是那个时候,尽海立刻想起那张照片上的少女。 这几天,大概因为状况的变化,从记忆深处浮现「真正的天辻·夜火」的记忆。 假设她操控了记忆,也说了谎的话,「真正的天辻·夜火」的记忆存在于自己的脑中,就有点不自然了。 也不可能会做那么鲜明的梦吧。 (这样的话,果然她说的是对的吗……) 只是,怎么都很难相信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注意到那样的事情才对啊…… 「……嗯?」 正在烦恼的尽海突然感觉到有个影子照射过来,于是将脸抬起来。 不知何时,『薇拉芙斯卡』已经走到自己的眼前。 她伸出雪白的双手,包覆住尽海的左手后拉着。 尽海眯起眼睛。 剌眼的是,月光吗? 「一直……都跟我握着手呢,尽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真的是,一直。」 看惯的微笑浮在半空中。 只是虽然尽海的身体比起平常情绪高昂,他却感到寒气跑遍背部,身体颤抖。 微笑,好像有点不同。他一边将身体向后仰,一边回答。 「啊、啊啊……那是因为你喜欢……」 「……其实啊,那也是有理由的。」 她的微笑变成悲伤的表情。 「现在的我呀,除了触觉以外,其他都不正常。」 * * * 「啊?」 对这假想以外的告白,尽海呆呆地提高声音。 『薇拉芙斯卡』用像是把感情幽禁起来的淡淡口吻继续说。 「……尽海也从瓮土姐那边听说『月之蛋』的事情了吧?二十年前的我,四种感觉的器官被挖走,被封进了那个蛋的里面。那大概影响到现在的我。」 「等、等一下。」 狼狈的尽海将手举高,阻止了她说下去。 「你,一直都过着普通的生活对吧?还是说,明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却没有发现吗?」如果真是那样,尽海打从心底想要揍自己。 青梅竹马的变化也是,那个异常的事情也是,他恨自己太没有注意力了。 『薇拉芙斯卡』理解到那样的尽海的感情,嘴角做出笑容并摇头。 「虽然说不正常,却没有致命的功能障碍。所以只是生活的话没问题。尽海没有发现也不奇怪呀。」 「……是吗?」 松了一口气的尽海突然发现教室急速暗了下来,于是往窗外一看。 被吹动的一团云将月亮覆盖住了。 失去了月光的教室被昏暗吞没,连互相的样子也都只能隐约看见。 尽海注视着她的剪影。 「那,倒底是什么……不正常?」 影子微微地动了。 「……现在的,我呀。无法抓住人的个性。」 「个性?」 无法理解的尽海像鹦鹉照话学话似地反问。 她放下尽海的手,拉开距离,面向他。 黑暗分开了两人。 「比方说呢……我不知道尽海的脸长什么样喔。」 「——啊?」 对于比起刚才更出乎预想之外的话,尽海这次把嘴张开。 『薇拉芙斯卡』宛如自嘲般地笑了。 「尤其是视觉,真的很严重呢……我的眼睛无论看谁,都会看成是没有凹凸、像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野篦坊妖怪。看图或是照片也是如此。我没有办法辨识人类的脸。……所以如果尽海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站在那里的话,我也分辨不出是你还是别人。不过最近变得可以依照体格跟衣服的不同分辨了。」 「啊……!」 听到这里,尽海不禁大吃一惊。 (这样啊……她记不住别人的脸,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那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了。她的那个坏习惯,原来不是精神方面,只是单纯因为欠缺感觉,做不到罢了。 难怪怎么纠正也没有用。 然后还有一项,就是她那异常的味觉。 那个也是,一开始感觉已经很奇怪的话,就能够理解。 她……确实是,「不正常」。 就在尽海领会的同时,另一方面『薇拉芙斯卡』低着头,轻轻地在附近的桌子上坐下来。 「十三年前,又再度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我最感到绝望的,就是这些现象。遇到的人每一个都是没有脸孔,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味道……好像来到娃娃排排站的场所一般,令我堂息。世界虽然是夜晚,但我的周围才是真正的黑暗之中。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是娃娃,真正的黑暗……」 尽海静静地倾听她的话。 在黑暗中,虽然只有一点距离,但无论怎么凝视都无法判别她的表情。 连脸的形状也不清楚。只有被涂黒的影子隐约可见。 ……个性不存在,无脸的世界。也就是说,她所看到的光景,就是这些。 那样一想,冷汗从尽海的脖子后面滑落下来。 「……但是啊。」 她吸鼻子的声音微微响起。 「跟尽海相遇之后,我一点也不寂寞。因为你总是给我,除了我之外的存在感。对于唯一被留下来的,我的触觉来说。……我只有在跟尽海牵着手的时候,才能明确地感受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的存在。尽海的手,真的,很温暖,又温柔……」 『薇拉芙斯卡』将逐渐变弱的声音努力地挤出来,继续说道。 「对我来说……就像拨开了黑暗,见到光明。如果没有尽海的话,我就无法像这样乐在普通的生活之中了。」 那个时候,突然从窗外射进光线。云飘开,月亮再度显现姿态。 尽海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对微微的月光也有所反应,他不自觉地将脸转过去。 接着,再度朝『薇拉芙斯卡』看去—— 「唔……」 尽海的呼吸暂时停止。 她带着微笑的雪白脸颊,在发着光的同时可以看到两道痕迹。 「谢谢你,尽海……到现在为止,一直都……」 她一边微笑,一边哭泣。 瞬间,尽海的心臓剌痛地响着,听觉之中充满了那个雨声。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啊。) 她所表明的秘密,跟记忆中的内容互相重叠,制造出一个光景。 三岁的那个夜晚。还有,自己所遗忘的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记得那一晚的事情啊……) 苏醒的记忆从尽海脑海深处涌上来,其热度让他不禁吐了一口气。 那个,满月的夜晚。 尽海跟小小的夜火……不,跟代替夜火、年幼的『薇拉芙斯卡』一起在庭园里。那个时候双方的双亲就已经将她认定为是『夜火』了,恐怕是记忆被操控了吧。 但是,自己是不一样的。 听到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曾经一度哭着告别的『夜火』,以完全不同的样貌突然回来,让他吓了一跳。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所以才会一直残留在记忆中。 微薄的记忆的片段,将十三年前与现在连系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问她。问说『你真的是夜火吗?』。) 双亲们都叫她夜火。可是那个夜火却不是『夜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应该是不会没抱持疑问才对。 但是,在他没能开口之间,她先开口了。 她说『我想牵手』。 尽海虽然觉得那个请求很不可思议,却还是照她所说,将左手伸出去。 她很宝贝似地用两手握住尽海的左手,不想放开。 ……这个行动也是,现在来看就说得通了。 在这个瞬间,自己的左手对她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手」。 结果,尽海看着她脆弱的样子,错过提出疑问的机会了。 然后,随着一起生活的岁月之间,疑问淡去,最后消失。 同时,在记忆中,被删除了细节,只剩下如幻想般的风景与『薇拉芙斯卡』的样子而已…… 也就是说,是自己本身将记忆篡改了。 (明明有机会可以注意,却没注意到吗……) 那样想着,他非常震惊。 要是自己有注意到的话,就能为她做更多事情了不是吗? 尽海沮丧地垂下肩膀,视线匍匐于地板然后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口,僵硬住。 『薇拉芙斯卡』又挂虑起尽海,一边擦擦眼睛,一边摇头。 眼皮有点红红的。 「没关系……是我一直对尽海隐瞒自已的真实身分的。所以就算瓮土姐拿到『月之蛋』,我也没有立即想要做些什么。我在想,因为如果那样做的话,我的事情就会穿帮了。……刚刚也是,即使『蛋』快要被夺走了,我也打算置之不理。那个『蛋』只要不在我面前使用,就没有效果。所以……」 然后,她有点淘气地笑了。 「以被吸血鬼夺走作为交换,我还想再稍微继续跟尽海在一起。」 「啊啊……」 米格露所说的话剌进尽海的心。 『你们是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命运』…… 她走向说不出话的尽海,用两手轻轻握了他的左手。 然后忽然间,那个光……被吸血鬼称为『森罗月光』的东西从她的手放了出来。 「什!?」 尽海慌张地想要将手抽回去,但『薇拉芙斯卡』却牢牢地抓着,毫不放手。然后温柔地问。「我说,尽海。你知道你左手光芒的事情吧。」 「咦?……啊。」 尽海一瞬间歪了头,但马上就理解是在说从自己左手放出来那光芒的事,于是点点头。 夜火看了之后微笑,轻快地放开尽海的手。 可是,光并没有消失。 仔细一看,发光的并不是她的手,而是尽海自己的左手。 「这、这是……」 她用抚慰般的声音对手微微颤抖的尽海说。 「尽海的左手呀,因为一直跟我牵着,所以稍微含有我的力量。比起这样说,可能在不知什么时候我许下了愿望吧。请给予能够保护尽海的力量。然后,这个力量也防御了那个蝴蝶。……现在,我会将那个力量的性质稍微改变,让它可以按照尽海的意思来控制。只要用手触摸,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喔。不过,有一点要注意。」 夜火举起一根手指。 「月的力量真的很强,使用过度的话本人也会受到影响。具体上来说,精神会耗损。这个光因为具有非常无垢的性质,受到那个的影响,尽海身体中所拥有的东西会逐一消失。像感情、记忆之类的。虽然我是被制作成可以忍受那样的事情,但尽海就不行了。所以,千万要注意不要使用过度喔。」 「啊、啊啊……」 在讲着话的期间,光收了进去。 尽海不经意地问道。 「可以吗?这个……『薇拉芙斯卡』说不要过度使用的力量……」 「……嗯。」 夜火柔和地微笑。 「我相信尽海。」 面对面被这样说,尽海不禁害羞地抓抓头。 「我被高估了呢。」 「对啊。高估你了。」 「……你啊。」 『薇拉芙斯卡』朝这边凝视着,轻轻地笑了之后又与尽海拉开一些距离。 一边摆动裙子,一边往后退了三步。 反射着闪耀月光的黑发飘动。 「我说,尽海。最后我有个请求……可以 听我说吗?」 「……是什么?」 听到最后这词,尽海表情痛苦地站起来。 她还留有泪痕的脸颊染上红晕,优美地将两手大大打开。 「我二直,都想这么做……我呀,想要彻底的剌激。」 「嗯!?……」 对她这意想不到的请求,尽海瞪大眼睛,发出奇妙的声音。 接着,理解她的意思之后,他脸整个红了起来。 跳起来的心在肩膀附近咚咚地鼓动着,全身开始传来那个震动。 同时,血液好像从脖子的血管一齐放出来似的,全身升起强烈的热气。 「那、那是,那个……」 「嗯。将我,尽情的抱住吧。这样的话,我就能感受到截至目前为止最确实的尽海了。」 「…………」 因为亢奋,尽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也一直都想那样做。不是只有在身边而已。想要用更多的各种形式跟她接触。 ……只是,现在的状况确不允许他持续那个兴奋。 (最后,吗……) 这非常明显,是告别的招呼。 一想到这个,刚才膨胀的心情就一口气消退了。 月光,冰冷。 尽海深呼吸了好几次,让充满冰冷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用蹒跚的脚步,朝着大大张开手的她前进。互相对看的她的脸上,正浮现平静的笑容。 尽海也尽可能的做出那样的笑容给她看。 接着,自己也将两手打开……但全身却僵硬住了。 (呃……手要放在哪里才好?) 要抱住腰,还是绕住肩膀呢?这是个问题。 看尽海那个样子,『薇拉芙斯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放哪里都好啊。不过,要确实地绕到背后喔。」 「嗯、嗯……那,就这样做。」 一边结巴地回答,尽海两手生硬地环绕住她的肩膀。双手在她背后交叠,将她放进怀中。 两人肩膀互相碰触,脸则是交错。 同时,她的手绕到尽海的背部,将柔软的身体贴到尽海身上。 「……嗯。」 她好像很舒服似地轻轻叹了气。脸尽情地埋在尽海的肩膀上。 就如字面一般,用全身去感受他的存在。 另一方面,尽海担心自己心脏强烈的鼓动声会不会被她听见,一边加强两手的力量。 然后,他同时想到。 确实,就像杜麻说的,言语就是爱。不过,那样无法全部传达。 青梅竹马少女的柔软与温度。还有淡淡飘着的甜香。 全部都是接触后才知道的。 如此舒服的事情,为何至今都没有做过呢? 他甚至还想这么想。 两个人就暂时像这样动也不动的,去感受彼此的所在。 跟那个夜晚一样,在月光下。 终于,因为彼此的热度,在接触的部份开始微微渗出汗水。 即使那样,谁也没有分开的意思…… 「……我说。」 然后,尽海像在喃喃细语般说。 「我也一起去吸血鬼那里。」 「不行。」 『薇拉芙斯卡』用平静的口吻,干脆地拒绝了。 「虽然我给了你左手力量,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也说不定……但是尽海不能再跟这边的世界扯上关系了。」 「不……」 尽海用带着热度的声音想要说服她。 「两个人一起的话,如果顺利的话,至少能将那个蛋夺回来。那样一来, 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这样……有赌赌看的价值吧?」 「……已经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只要我在,今后将会有更多的西鲁纳帝卡跑来。那样,尽海就会失去原来的生活。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但是啊,夜火……」 尽海再度叫出那个名字。 就算她不是『真正的夜火』,对自己来说,她就是『夜火』。 不是西鲁纳帝卡、薇拉芙斯卡那种名词。 是唯一的夜火。除了她没有别人。 然而,夜火只是跨过肩膀摇头。 「不可以哟。我从尽海跟真正的夜火夺走的东西,不得不归还。回忆、人生等等……所以,现在必须将那些归还了。」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被夺走啊。不如说……」 尽海想进一步劝说。 在那个瞬间,他的身体被强烈的倦怠感袭击。 (……呃!) 双手双脚完全使不上力气,变成身体靠在夜火身上的姿态。 他努力转动眼球,看了自己绕在她背后的双手后,白光剌入视线之中。 耳边能感觉到她嘴唇在动。 「抱歉了,尽海……一直在道歉,对不起。但是……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因为你是在五千年时光流逝的尽头,唯一出现、我最重要的人。」 一边那样说着,『薇拉芙斯卡』让尽海仰躺在地板上。 「夜、夜火……!」 四肢无力的全身一边混乱着,他再度呼唤那个名字。 她有点落寞地微笑。 「其实最好的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点,让尽海杀了我。这样的话我就能从最大的痛苦逃开了。 可是……我不想让尽海去杀人。所以……你暂时睡一下吧。两小时后就会醒来的。」 「夜、火……!」 「尽海……真的谢谢你。这十三年间我一直都很快乐。所以就这样原谅我,好吗随着好像要消失般的声音,她的影子覆盖住尽海的视野。 同时,他的脸颊被有点湿润的柔软的东西给贴上。 「啊……」 花了一点时间才知道自己被亲了。 真的只是一点点,用嘴唇轻轻地碰到而已。 对于她至今都不曾做出的直接行动,尽海呆住了。 另一方面,夜火用两手将头发梳上去,动了身体站起来,微微地摇头。 「不要……再叫我『夜火』了。」 然后她就从尽海的视线中消失了。 接着,可以听见宛如在小跳跃的脚步声。 可能是跟进来的时候一样,从窗户出去了吧。 而睡魔猛烈地袭击尽海。 他拖着动弹不得的身体,想要与之抵抗。 用两手抓住肩膀并用力握住,想要催促自己醒过来。 可是,循环在头部的舒畅在感觉之中慢慢扩散开来,眼见就要断绝尽海的意识。 「可恶……!」 尽海焦急的咒骂,对自己的失败感到愤恨。 特意在她眼前说了「一起去」之后,事到如今已经不隐瞒力量的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自己她就是那种性格啊。 在思考时,意识像在闪烁般,停止又继续。 (对了……我不是有夜火给我的力量吗……) 他将可以发动的意识全部集中在左手。 那是只要碰触,就什么都能达成的力量。 搞不好用这个力量有可能将她的力量抵销掉。 他许下那个愿望。 接着,在模糊的视野中,左手开始发出模糊的光芒。 就像她的光一样。 只是,目击这光景的尽海有一瞬间犹豫了。 既然没有使用过,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这样说,事到如今能仰赖的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是什么都能 实现的力量的话,现在就马上为了我,让我可以动吧!) 一边在心中念着,他将左手放在头上。 瞬间,白色的闪光从尽海的额头贯穿到头顶。 「呜!」 结果,他失去了意识。 * * * 有一个影子坐在耸立于窗外操场的树上,专注地看着那两人的样子。 跟瓮土很像的打扮一是位高个子的少女。 醒目的是那一头宛如燃烧的火焰般,卷毛的红发。体形整体上像小孩子般,很纤细。她用担心的神色看着尽海使用力量。 在看到他失去意识昏过去那令人无法忍耐的样子,她从树枝上站了起来。 只是,就在差一点的时候,她想起瓮土交代的话,打消了念头。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样子被看到。』 『司马·尽海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出手。』 『如果可以遵守这些的话,留在这里也无妨。』 对,自己是不能过去的。 对于趴倒在地的尽海,不管是叫他、抱起他,都是不可以的。 原因是,现在的自己……就等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那么思考的瞬间,她紧紧地咬住嘴唇。 无处可发拽的感情,从失去血色的嘴唇满溢、滴落。 「……尽海。」 正当那个时候,少女的心中有甜美的热情扩散开来。 在这十三年之间,到底念了这个名字多少次了呢? 一涌而上的思慕浪涛,让她兴奋地全身颤抖。 照着想法行动吧。 尽管如此,她却一步也没动。 她没有可以到破坏现在的世界来表明自己存在的勇气。 那不单单只有司马·尽海的事情而已。 所以…… 「——这样,就好。」 她用战栗的嘴唇,小声地自言自语。然后轻轻一跃,消失在永远的夜晚之中。 5、永远在月光降临的庭园里 和平常不同,感觉夜好像变得更深了。 当然,那应该是错觉吧。 美丽地挂着月亮与星星的无云天空,不如说是很明亮的。看着仅剩无几的月光蝶翩翩起舞,甚至有宛如置身于童话中的错觉。 总之,是因为自己的精神跌落到心里最深处而感到痛苦。 所以,才会这样感觉吧。 『薇拉芙斯卡』——夜火一边想着那样的事情,无力地走在石砖路上。 眼前有像路标伸出的右手,实际上好像是在指示什么似地,缠绕着模糊的光。 然后,光的主人低声告知了目的地的所在。 前方是「龙人之森」。 看来那个吸血鬼正大胆地坐在那里的样子。 在快抵达森入口的地方,她一时停了下来,直直盯着树丛之间被充分涂上的黑暗。 虽然路只有一条,但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进入,总觉得不可靠。 「……真没办法。」 她的左手朝森林举高,将『森罗月光』朝森林释出。 于是,森林整体的地面开始释放出淡淡光芒。 像映照着月亮的湖面般,发光的领域。从树木叶子的皱褶到落叶的水滴,全都看得一清一楚。 夜火一边确认着,一边循着石板路进入森林中。 毫无防备地,发出了踢踏的脚步声走着。 反正也不用担心会受到攻击。 不如说目的就是将自己的存在明确地让对手知道。 但是,米格露并没有出现。 她的右手也告知了离『月之蛋』还有一段距离。 走过石板路后,夜火大大地叹息,抬起头看着白塔。 「啊……」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被留下的他。 跟尽海一起进入这个塔,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调了。 不对,那不是适当的形容。 应该说在那天的那个时间点,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在这五天,为了将那个拖延,她用了不堪的手段。 将在这个世界比谁都重要的存在抛下,自己不得不离去。 「……」 从夜火口中发出小小的悲叹。 眼前的右手好像握住什么似的,正摇啊摇地动着。 但是,没办法。 十三年前握住他的手,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命运。 那个只是,选择而已。 为了排解五千年的寂寞、短暂的儿戏罢了。 从那一天以来,她一直这样说给自己听。 这几年来,虽然那样的事情早已忘了,但从几天前开始又再度鲜明地在心中高唱起来。而且,无法停止。 『告别完之后,就来我这里』 那个『命令』在她的体内,比电子信号还要更快速且狂暴地束缚住神经。 再加上,『不可以自杀』。没有办法逃走。 所以……果然还是没有办法。 一边想着那些事情,夜火踏进白塔之中。 声立在空无一物空间中央的是闪着黒色光辉的螺旋梯。 夜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将右手上上上下下地举着。 于是乎,往上举起的时候,所发出来的光比往下时还要强。 展望庭园。吸血鬼就在那里。 大大地深呼吸了两三次之后,夜火开始一步一步地开始爬上楼梯。 纯白的墙壁与黑色的楼梯。 黑白的构造像海浪般流进视野之中。 自己的脚步声每一步间隔就变长,在夜火听起来,总觉得跟自己无关。 这如果是神话的话,在坡道上等待的是现实的世界,原来所处的场所是地狱。 然而……现状却正好相反,错不了。 就在爬到一半的地方,夜火回头向后看。 自己走过的黑色阶梯像钢琴的黑键般延续着。 如果……如果现在。 有某种力量可以将我拉回「地狱」的话…… 好想被拉回去。 但是,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她的双脚继续自动地爬上楼梯。 爬完螺旋梯后,眼前出现锁被扭断、金属制的格子门。 大概是吸血鬼用腕力破坏的吧。 关不起来的门被吹进来的风摇晃着,响起剌耳的声音。 夜火用双手将门推开,踏进庭园。 然后遵照命令,一边继续走着,一边环视周围。 「这里是……」 展望庭园就如其名,是一个庭园。 鲜红的蔷薇树沿着圆形房间的边缘,宛如欧风庭园般种满了一整圈。 只是,并不是均等的厚度,有些地方蜿蜒地朝着室内突出。从上面看的话,可能看起来会是几何学的模样吧。 地板是一整面的大理石,但墙壁跟楼梯一样,是以黑色金属制成的格子状构造,在宛如巨蛋般的天花板顶点处聚集。 简直就像鸟笼一样。 从细缝窥看的话,能见到大刀市朴素却辉煌的夜景。 但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没有看到机器类的东西,室内却维持比户外的空气稍微高的温度。这肯定是为了蔷薇而用魔术将室温维持住。本来,在现在没有太阳光的世界,要维持这种程度的庭圔,相当的劳力绝对是必要的。 或许那一切都是用魔术变出来的也说不定。 然后,在庭圔的中央…… 在鲜红色的三人皮革沙发上,有个黑色哥德风人影正拘谨地坐着。 只是在那里的话,看起来就像虽然美但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娃娃。 不过,那正是将夜火逼到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 那个吸血鬼看了夜火后,微笑着说了奇妙的话。 「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个学园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呢。」 「这样的……地方……?」 夜火走着,并微微地歪了头。 米格露转身睥睨周围。 「这里是阿布拉克萨斯的空间。三千年前在这个世上所显现的『最后的神』。杀戮了三分之二的龙人,『从原初到来的破坏者』。是为了祭祀祂的祭祀空间喔。」 「祭祀……」 被那样一说,夜火再度看向地板,确实那里一整片都画有类似魔法阵的东西。 说起三千年前的话,自己应该是存在的,但那时的自已在做什么呢? 只记得三次转生前记忆的她,想不起来。 「恐怕,盖了这里的龙人也是个相当的疯子吧。无论怎么说,阿布拉克萨斯想要将这个世界恢复成众神的世界,算是『世界革命者』。会尊敬那些的,普通的神经是做不到的。天乃原·瓮土知道这件事吗?看来这里会被留下来,搞不好她也是破灭主义者也说不定呢……」 米格露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等得很累了。你跟司马·尽海告别了吗?」 对于米格露的叫唤,夜火仍是慢慢地走过去。 『到她那里』为止,是现在束缚住夜火的命令。 她没有办法违抗这个。 不过,在那之后,目前因为没有存在命令,所以可以自由行动。 夜火看上的是那一个瞬间。 ……事到如今,虽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再也回不去尽海那里了,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打算要唯唯诺诺地遵从吸血鬼。 偷袭的话,应该有机会。 夜火那样想着,一边悄悄地等待机会,一边故作平静地回答米格露。 「……我让尽海睡着了。」 「是吗。那很好呀。」 米格露翘脚,裙摆轻飘飘地飞舞起来,。 「他是人类对吧?不可以卷入我们的事情之中。」 「…………」 夜火无言地继续走着。 还有十步。 「……话说回来。」 米格露歪头。 「结果天乃原·瓮土没有回来呢。让人类的魔术师白死,结果本人却来不及。是不是因为我的佯攻很顺利……」 还有五步。 夜火将累积的唾液,一口气吞下去。 即使那样,喉咙还是渴到会剌痛。 另一方面,她将意识移至双手,保持随时都可以行动的状态。 还有三步、两步…… 「啊,等等。」 就在那时,米格露冷不防地从怀里拿出『蛋』并举高,简短地说。 因为那个行为,言语变成『命令』,夜火微微板着脸,不得不停下来。 被她发现了吗? 然而,米格露只是拿着伞,微微一笑。 「嗯。跟预想的一样,『蛋』是真的呢……『薇拉芙斯卡』。再稍微过来这里。」 「…………」 看来只是想要叮嘱而已的样子。对于她那缺乏警惕的样子,夜火感到紧张高涨,依旧保持沉默,再两步就可以靠近她了。 伸手便可及的距离。 想干脆停止因为这紧张的气氛而变得剧烈的呼吸。 她在那里对微笑的吸血鬼回以笑容。 然后为了让自己振奋起来,她短促地喘息。 同时,用尽可能的速度将两手举高,笔直地向着米格露伸出去。 米格露愣住,动也不动。 「……咦?」 「——消失吧!」 瞬间,从夜火的双手满溢出光彩夺目的光芒! 她许的愿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现在眼前这个吸血鬼从这世界上不留下痕迹地消失。 只有那个是说不定能将自己从现在的状况中拯救出来的手段。 「拜托……只能,这样做了……!」 像在祈祷似的,夜火下定决心地使用『森罗月光』。 不像月光、简直就可以将空间燃烧起来似的强烈光芒,充满在眼前。 ……就那样过了十秒,还是十分钟。 连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消灭」分散的时候,夜火终于将两手放下。 呼吸急促地往返于喉咙之间。 只是,眼睛看不清楚。 眼球被『森罗月光』的光芒深深刻划,一时之间视野变得不清楚。 所以也不知道吸血鬼变成什么样子。 就算等着,也没有要反击过来的气息。 「成功……了?」 不安与欢喜同时从她的嘴里滚落。 不过。 「——!」 下一个瞬间,她的左侧腰被细长的棒状物体打中。 是如横扫般挥动的雨伞。 肋骨骨折的冲击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而且,那势不可挡的一击将夜火的身体扫出去,飞弹到空中。 高高飞起的她,就这样以背部坠入围绕在房间角落的蔷薇灌木。 「啊!」 冲击贯穿了肺部,让她喘不过气来。 即使那样,意识却没有中断,可能是因为灌木的缓冲,还有生长在那里的蔷薇的剌的关系吧。 背部到处被剌到,皮肤也撕裂了,痛楚把她连接到现实的世界。从恢复不了的视野对面响起米格露的声音。 「有点,吓了一跳……没想到你竟然会偷袭。原来如此,因为我没有命令说不可以攻击我吗?……我大意了。」 跟刚才不同,那个声音很明显地夹杂着怒气。 不过马上就变成嘲笑般的气氛。 「但是,你果然是正如传闻中的存在呢。在这地面上拥有最强的魔力,却无法用在自己身上。所以在综合的战斗能力上,你是敌不过我们西鲁纳帝卡的。对吧?就像刚才,我在你使用力量的前一刻,就能以超过你的反应速度避开了。」 「呜……!」 维持着倒在灌木上的样子,夜火不甘心喘着气。 就如她所说,夜火自己的力量无法使用在自己身上。 那一定是在自己被制作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催毁自己而设计的。 可以自杀,但是却被做成无法从掌管月的魔力、名为『薇拉芙斯卡』的系统中逃离。 正因如此,才会被西鲁纳帝卡抓到好几次,被拷问,然后被杀,死去。 那就是,『薇拉芙斯卡』的存在。 可是……虽然在五千年之间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夜火现在却没有恨过自己的遭遇。 对面重新响起米格露的声音。 「站起来,『薇拉芙斯卡』。再一次来这里。不用说,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我已经说了不可做出任何命令之外的事情。」 于是夜火的身体无视苦痛,自动地站起来,开始摇摇晃晃地走着。 大概是使用了『蛋』命令的样子。 脚每踏出一步,激痛就会从侧腰散发出来,她发出小小的呻吟。 视觉还是没有恢复。 不久,自动停下脚步后,果然眼前就能感受到米格露的气息。 同时,这次右侧腰被雨伞用比刚才还要轻的力道打中。 「呜……!」 虽然说是轻,但那是吸血鬼的臂力。 光是那一击,就已经让夜火当场倒地。 发出宛如从嘴巴挤出来的呜咽声,从看不见的双眼流下眼泪。 米格露这回用静静的口吻,像在告诫似地说道。 「如果你希望的话,再打你几下也可以喔。如果那样你会满足的话。不过接下来你跟我……再加上菈菈亚,我们,知道吗?我们会要一起过很长的时间喔。要是你一直采取这种反抗的态度,我认为这样可不是上策。反正只要我有『蛋』,你就一定得要实现我的愿望……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吧?」 「…………」 夜火咬嘴唇,一声不响地沉默。 结果…………还是只能放弃一切吗? 被称赞是拥有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也因为那样被袭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无法得到手。就算得到后,也绝对会被夺走。 自己是没有终结。死了也必然会再出生。 所以,得到的东西,从另一端又继续被抢夺。 可以有这种事情吗? 夜火好已经几次诅咒过创造出自己的人类。 如果那个人现在就在眼前的话,她想要亲手杀了他。 只不过,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因为创造出自己的人,在这五千年时间的尽头,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呜……」 她静静地痛哭。在大理石的上,小滴的眼泪落下。 然后,她决定放弃一切。 「……我知道了。」 她用无力的声音回答米格露。 「我,对你……」 ——正当那个时候。 忽然间,她的耳朵听到喀搭喀搭的轻快声音。 那是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 也就是说,是有人正爬螺旋梯上来的脚步声。 「……什么?」 对于意想不到的情况,米格露发出惊讶声。另一方面,夜火将视线转向门的那边。两眼受到的剌激终 于消除了,她模糊地看着格子门。 对面,从螺旋梯所在的暗处响着一个人的脚步声。 而且还越来越大声。 她明白了是有人正朝这里而来。 只是,恐怕不是瓮土。她跟其他的龙人是会有这么大的脚步声的。 如果是夜警局的话……是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过来的。 「难不成……」 夜火用无法置信的表情,小声低喃。 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米格露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应该说过要你一个人来的啊。」 「不对。这不是……我的意志……」 夜火用颤抖的声音想要叫出「不要来」。 可是,那个却无法变成言语。 她在那里注意到自己心中有期待着什么的情感。 明明不想把他卷进来,却又对他有所期望。 期待他能救出自己的希望。 还有,最喜欢的他来了,这热切的思念。 「啊……」 自觉到那些,她感觉到几乎已经跨越腹部疼痛的高昂情绪,整个脸都红了。 该高兴,还是悲伤?夜火不知道。 从她口中发出的是对他的热切叫唤。 「尽海……」 * * * 夜火离开教室后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 「……噗哈!」 像是从海底浮上来一般,伴随很大的呼吸声而晕过去的尽海终于醒了过来。 维持仰躺的姿势。背后感觉到从自己身上夺走体温的微温地板。 只是不知为何,视野一片黑暗。眼睛明明有张开,却是漆黑的。 再加上,眼睛的周边特别沉重。 「嗯?……啊。」 尽海在一瞬间混乱,但在发现原因后,发出呆愣声。 左手放在脸上。 (对喔……我用这只手的力量把夜火的力量消除了啊……) 一边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事情,他将左手移到旁边,慢慢地站起来,环视四周。排成一整排的是无机质的桌子。 从背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反射在表面上,闪闪发光着。 另一方面,在月光照不到的走廊,黑暗像雪一样降下来囤积,并静静地蜷曲。 夜火不在。 〈毕竟也听到出去的脚步声了呢……) 虽然完全理解了,重新确认现状的尽海沮丧地垂下了肩膀。袭来的是强烈的失落感。 就这样,她从尽海的身边永远地消失了。 那就等于跟死了一样。她,死了。 (……呃!) 感情如胃液般吐出的感觉从肚子直逼上来。 好难过。 即使那样,尽海摩擦着胸口,想办法安抚那个呕吐感。 发出了理性的声音,说给自己听。 「不要紧……还来得及……」 让她一个人去,虽然是自己的过失。却不是致命的失败。 不管怎样,首先必须保持冷静。 为此,他眺望窗外。 视线的前端是平常的那个月亮。 那个位置跟尽海失去意识之前,几乎没有改变。 从她离开后并没有过多久。同时那也意味着,夜火释出的魔力真的被尽海左手的力量给清除了。 「……好。」 看着那个,恢复平静的尽海,微微呼吸,从教室出来。 就算留在这里,她也不会回来。 这样的话,总之就是前进。 他跟夜火一样,爬出窗户,再度朝绕着学园的石板路去。 月光照射,白色的硬质道路。 夜风淡淡地,如小雨般搔着树群,发出沙沙声#。 尽海东张西望地环视周围,看不到夜警局,也看不到龙人。 看来瓮土真的来不及的样子。 而且也不知道夜火去了哪里。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这个了吧。」 尽海将自己的左手举到眼前。 能够依靠的,真的只剩这个了。 不过,尽海还没有明确地抓住那个力量的特性,他决定试一次看看。他在那里跪下来,缓缓地把左手放在石板路上。 冰凉的硬质触感传到手掌。 (…………) 他当场在心中将请求像念诵般低语。 于是乎在下一个瞬间,从手掌放出淡淡的光芒后,他的左手发出噗吱的沉闷声音,陷入石板路中。 「……!」 尽海一边自己想像着,面对那「本来是不可能的情形」,慌张地将手抽出来。 石板路上鲜明地留下他的手印。 照着所许的愿望一样,「挖了一个洞」。 那个断面,宛如被高热的某种东西给挖开似的,变得很光滑。 可是,尽海的手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被挖掉的部分消失到哪里去也成了谜。 「……哈啊。」 从尽海的口中不禁发出感叹声。 只不过,在短暂地眺望着手掌的痕迹之时,他领悟到会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不自觉地苦笑了。 如果这种东西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被说是灵异现象。 因此这一次他将左手放在手印上,许下跟刚才完全相反的愿望。 于是左手再度带有白光,转瞬间在手掌的对面生出了好像有什么隆起似的触感。 光平息后并将手拿开,穴洞连痕迹都没留地消失了。 (……原来如此啊。) 尽海将左手举到眼前,试着打开跟握起来。 的确是很厉害的力量。只要有这个,就能照她所说,想要的东西什么都能得到也说不定。可是,在那么想的瞬间,尽海自然地用力紧闭嘴唇。 (我想要的东西?那种事情……还用说吗?) 对,早就决定了。但是她好像不知道那些。 因为不知道,她将自己留下来了。 那样一想,不由得火大起来。 (那像伙……在这十三年之间对我撒娇,同时也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待吧?跟五千年比起来,我的确是小孩子没错。生跟死的事情都不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看起来都很可爱吧。……但是啊,夜火。就像你把我的事情看得很重要一样,我也非常重视你。所以……) 「……比起其他任何事,我最想要守护你啊。」 冲动从肚子的深处满溢出来,他喃喃自语。 尽海交叠手腕开始思考。 该思考的,有两个地方。 首先,夜火去了哪里。 (……这个只要使用左手的力量就很简单了。) 想起某件事情的尽海马上将左手放在石板路上,这样许愿。 「将夜火所走过的最新的足迹浮现出来……办得到吗?」 还有一点半信半疑。不过,对于那样的请求,他的左手很干脆地回应了。 「……啊。」 石板路的表面上一点一点亮起足迹形状的光。 在吃惊地张开嘴巴的尽海眼前,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正走过去似的一一地显现出来。然后一直朝龙人之森延续。 简直就像诱导灯一样。 尽海确认完后,小小地叹了口气。 (重点是,只要触摸就可以了吧……) 对。就跟到现在为止一样。 那么想着,尽海点点头,又继续思考另一个问题。 真要说,这个才是 难题。 也就是要如何跟吸血鬼战斗。 尽海在那方面完全没有经验。 (就这样过去的话……好像可以预想到在接触到对方之前会被殴打或杀掉,或是被变成一不小心想像了那个光景的尽海,不知不觉脚变得无法动弹。 虽然这样说,如果拜托龙人或夜警局的话,在那期间,吸血鬼跟夜火就已经消失到某处了吧。 现在能救她的,就只有自己了。 「不管怎样……我只能去了……」 尽海像是要振奋自己似地,尽所能用强烈的口吻自言自语。 尽管如此,在体内的深处还是有点发冷…… 「——!」 就在那个时候,到目前为止都很微弱的夜风突然强烈地呼啸而来。 急遽被吹乱的树木声音一齐地在尽海的周围响起。 沙沙、沙沙。 就像那一晚一样。 尽海将那个听成是夜火在呼唤自己的声音。 同时地,畏缩的情绪慢慢地沉静,平稳下来。 (啊啊,是这样吗……) 尽海不禁苦笑,这一次是有点呆然地低声说道。 「真是的……究竟想去哪里啊。明明没有跟我牵手就哪里也去不了。」 尽海有自觉在那句话相当逞强。 自己其实也一样。 所以,无法沉默。 (没有什么比那家伙消失还要来的恐怖的事了……) 「……好,走吧。」 然后,下定决心的尽海循着出现在石板路上的足迹,往前走去。 足迹笔直地在龙人的森林中持续着。 宏亮响起的脚步声,像被连续敲打的钟声,震响周围。 穿过了像是降下来的树木拱门后,眼前看得到那座塔了。 就以那个气势进到里面,足迹进一步朝螺旋梯上方持续。 尽海以全力追上。 完全不去想上面到底会是怎么样之类的。 只想要早一刻到达夜火的面前。 同时在脑袋中,发动所有知识,思考应该要如何与吸血鬼战斗。 (用身体能力是敌不过的啊……能做的事情有限。……对了。) 尽海忽然想到某件事。 在吸血鬼的行动之中,连尽海也能预测得到,唯一能打倒对方的将计就计方法。 可是,他马上改变主意。微微呻吟着。 这么做的话,首先绝对会将米格露杀死。 再加上对自己也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吧。 (不太想招来那样的状况啊。再说我也不想杀人……) 可是,说不定会有虽然不想,但却非得那么做不可的状况。 尽海先暂且将那个策略搁置在思考的某个角落。 终于,爬完螺旋梯,眼前出现半打开的格子门。 尽海一口气穿过后,停下脚步。转身张望着这个像庭园的场所。 红色的蔷薇,红色的沙发。 鸟笼对面的白色月亮。 然后中央站着正张大眼吃惊的米格露,跟受了伤蹲伏着并看向这边的夜火。 确认之后,尽海放心地微笑。 她还在那里。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安心的事了。 喘息的呼吸包含着欢喜的情感,好几次从嘴里进进出出。 他就那样叫了她。 「夜火!」 宛如在回答他一般,她浅浅地微笑了。 * * * 只是,夜火浮现微笑后,瞬间转换成像在责难般的表情。 「为什么……来了?」 尽海干脆地接受了她的视线,堂堂地回答。 「当然是来把你带回去啊。」 「但是……」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让你去任何地方。」 接着,他重新转向米格露。 「就是这样,吸血鬼。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善意。那大概也是……为了我自己的人生。」 「……是吗?」 米格露不悦地皱起眉头,迅速地拿出『蛋』。 用带剌的声音命令夜火。 「『薇拉芙斯卡』。你退下看着。我马上就结束掉他。」 「……啊。」 听到那些,夜火以像傀儡的动作,僵硬地站起来,面对米格露,像在抗议似地摇头。可是米格露用尖锐的声音制止她。 「闭嘴!在我说可以之前绝对不可靠近,这是命令。」 「…………」 对于严格的命令,夜火闭着嘴巴,表情悲痛地朝庭园的深处走去。 看着那些动作的尽海感到愤怒,紧紧握住拳头。 只要夜火无法违抗『蛋』,就只能遵从命令。 只是,受了伤的她举步蹒跚的模样,实在太叫人心痛。 (如果我救不了夜火的话,那家伙就会一直像这样被当成道具来用吧。那种事情……绝不允许。〉 尽海咬牙切齿。 看着夜火走到庭圔的边缘后,米格露转向尽海。 尽海不发一语,微微放低重心,摆起架势并观察对手。 目前,周围完全没有月光蝶。 因为本来想放出来的话马上就可以做到,可能最初的攻击会边看样子,再放出蝴蝶吧。 (大概那家伙觉得我不会什么也没准备就冲进来……所以首先要巧妙地避开那家伙。) 幸好,那个蝴蝶的动态,五天前,还有在刚才地下室的房间看过两次了。 也明白了只要使用左手的力量,就能破坏。 (不够的是,动作的速度,还有强度吗……好。) 尽海视线不动,用左手摸索自己的双脚,在那边加入了些许「左手的力量」。 他打算用魔力补正,提升脚的能力。 这样做的话,应该就可以对付吸血鬼的动作了。 (剩下的就是找到空隙,即使只有一点也好,用左手去碰触她。那么一来,就能用左手的力量阻止那家伙的行动……) 为此,尽可能不要让左手的力量被看透。 米格露一边看着这边,一边摇晃着雨伞。 她一定也在想自己冒着危险来这里的意义吧。 然后,她看着周围。 (是在想我作为诱饵,瓮土小姐等人已经回来的可能性吧……) 一刹那,尽海的脑袋里浮现自己挑衅的发想。 弱的一方若想取胜,突袭是有效的手段。 只是,对于那样的思考,感情这边却跟不上。 虽然自己决定要战斗,可是一旦在眼前看清吸血鬼……果然还是会微微地闪过恐惧。 好像被什么栓住似的,脚就黏在地板上。 (可恶……) 在想尽办法要振奋自己的尽海面前,吸血鬼静静地换成用左手拿伞。 然后将右手的袖子卷上来,像平常一样亲吻手背。 即刻,从右手打开的洞穴飞出了无数的蝴蝶。 不过并不像刚才一样是足以覆盖住整个房间的数量。 顶多只有五十只左右吧。 尽海一瞬间对于那个数量之少,安心下来。 因为他想不出来如果是连躲避之处都没有的数量之应付方法。 刹那间,米格露先挑衅了。 「……去吧。」 随着沉静的声音,蝶群飞上展望室空中,瞄准僵硬住的尽海,一齐降下。 闪烁的彩虹颜色。曾有一度要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消灭的颜 色。 那个光景将尽海的恐惧,一口气吹散了。 不动的话,就会死。 这就是那种状况。 「呜……!」 小声呻吟的尽海,下决心轻轻点头,躲开蝶群,靠着强化的脚往右跳跃。 ……那个结果,他陷入了在空中狠狠惨叫的困境。 「呜哇啊!」 无法调整力量。 看来双脚带有超乎自己预想外的力量。 他的身体从偏离蝶群的地方以惊人的速度飞到空中。 「什……!」 然后,一边听着米格露惊讶的声音,尽海朝最边缘的树丛猛烈地降落。 周围的蔷薇花瓣飞散,在视野中纷纷飘落。 狠狠地撞到右肩的尽海,一刹那因为疼痛而全身僵硬。 「呜……」 (现在可不是睡大觉的时候……) 即使那样,必须要防备米格露的攻击,他总算站起来后,将疼痛的左手伸出来,使用力量。接着,疼痛立刻像熔化般消失了。 简直就是什么都办得到的力量。尽海苦笑。 (这个……虽然我知道很厉害,但很难控制呢……〉 加上,他全身感到微微的倦怠。 (这么说来,夜火给我这个力量的时候,有说过「连续使用后就会消耗」呢……就是要赶快解决的意思吧。) 这么想的尽海察觉到米格露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然后他马上领悟到自己失败了。 现在确实在她看着的当下使用了力量。 因为这样,自己拥有某种『力量』的事情,恐怕也被看穿了吧。 「呜……」 在咬牙站起来的尽海的面前,米格露举起左手,用手指发出响声,蝶群一齐朝她身边飞回去。 米格露这一次让那些蝴蝶缠绕在雨伞的周围。 目标很明确地是近战。 (糟了……我根本没有什么战斗技术啊……) 即使那样,尽海还是一边咬牙,僵硬地摆好架势。 一瞬间,米格露猛烈地踢了地板,笔直地猛扑过来。 「呜!」 尽海发出了小小的呻吟。他凝视缠着雨伞的月光蝶。 (想吃下那个的话,只能一击啊……用左手消除!) 一边说给自己听,尽海对直逼过来米格露的伞伸出左手。 只是在那个瞬间,从死角跳过来的右脚飞踢就扫到他身体侧边。 「呜哇……!」 那个威力根本就是刚才自己所演出的撞击所不能比的。 没有防备的时间,正面受到攻击的尽海猛烈撞到格子状的墙壁后,又被弹到庭园的中央。虽然勉强保住意识,但是却爬不起来。 而且从肚子升起的剧痛让他无法自制地张开嘴。 (……呕!) 尽海吐出黑色的血。 因为这一击,骨头被粉碎,内脏也受伤了。 「这、这个是,犯规吧……」 蹒跚地站起来的尽海这回偷偷用左手摩擦着腹部。 结果,果然伤跟痛楚一瞬间就消失了。 然而,痛的记忆还残留在感觉中的某部分。 头晕了。 (可恶……早知道准备什么武器再来就好了……因为是吸血鬼,银剑之类的……不能耐,拿了也没用吧……) 米格露摇着伞,慢慢地走了过来。 那个表情接近无表情,仿佛带有怪物的残酷。 「人类跟吸血鬼对抗的话,就是这样的事情喔。即使你被授予了什么力量也一样……」 「呜……!」 果然,她注意到左手的力量了。 虽然那样,尽海依然不打算要放弃。连他也有察觉到的事情。 (这家伙,没有大量放出月光蝶啊……到目前为止,明明都得意洋洋地用给人看。会有什么不能使用的理由吗?) 或许那并非没有什么条件、可以无限使用? 如此一来,只要将现在这些少数的蝴蝶消灭的话,就不用怕月光蝶了也说不定。那么想的尽海,微微咳着并回答。 「啊啊……不过,没有办法啊。因为我不能原谅现在的你……」 然后他挥动左手,想要加强身体其他部分。 只是米格露不允许。 「别小看我。」 在一瞬间拉近距离,像要封住他左手一般,她用伞的尖端朝尽海的左半身一剌。 (呜……!这样的话……!) 尽海马上硬伸出左手,瞄准缠绕在伞边的『月光蝶』。 被带有魔力的左手触碰到的蝶群发出像玻璃碎掉的声音,被破坏无遗。 (很好!……呜!) 可是,以那个为代价,他又遭受到强烈的打击。 「呜哇!」 即使是圆的前端,却还是几乎要剌穿身体的一击。 尽海的身体几乎折弯到极限,再度从嘴里吐出的鲜艳液体喷洒在大理石地板上。而且举起的伞从蹲着的他的头上袭击而来。 「司马·尽海!」 「……喔喔!」 对米格露的声音有所反应,尽海在那瞬间用两脚踏着地面,忘我地跳跃。 就差那么一点,雨伞掠过他的浏海,随着巨响砸到地板。 另一方面,无法调控制而进行的跳跃又让尽海陷入猛烈撞击到白墙的窘境。 「呜……呜……!」 屁股着地,怎么样也站不起来。 剧痛上又加上剧痛,意识燃烧起来。 痛楚让生物产生逃避的情感。 为了从身体的折磨中逃出来,只有将其他全部都抛弃。 终于,意识快要中断。 (可恶……!) 可是,尽海想用意志力阻止那样的自己。 脑中浮现夜火的事。 ——总是在身边,她的声音。 ——柔软的手掌。 ——隐隐约约的体温。 ——所有的回忆。 那些……绝对不想失去。 意志自然地变成言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夜火去到夜之世界……!而且,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什么的,绝对不会让她这样!」 看着尽海那样的米格露一瞬间好像犹豫了似地停了下来。 从后面传来尖锐的叫喊声。 「尽海……!」 是夜火的声音。 (呜……!) 理解那个之后,尽海的意识又再度确实地固定在脑髓中。 接着再挥动左手,将受的伤跟痛楚消去。 「——!」 瞬间,他的脑中闪过白色闪光的印象。 光芒一点一点地扩散,渗入脑中各处后消失。 很快的,额头的附近聚集了脉搏也很明确地知道的热度。 或许是接近极限了也说不定。 尽海在一片空白的脑中思考。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真的会被杀掉了……该怎么办才好……!) 最先浮现在头脑中的是刚刚想到的舍命计策。 实行那个之后,应该就能确实地打败眼前的她吧。 只是,事到如今一想到她是否会上这只手的当,还是有些没把握。 恐怕她不会接受我的挑拨了。 而且……就算在这种状况下,无论如何还是都不想要把她杀掉。 (要是这么说,又会被瓮土小姐嘲笑了吧……。) 那么想着,尽海带着自虐的心情笑了。 「……!」 然后突然想到某件事情,他大吃一惊。 (……对了。瓮土小姐在那个晚上用过的招式也许可以派上用场。) 脑海中浮现的是『蛋』被埋在地板下的样子。 只要用了那个,应该就能在一瞬间制止她的动作。 趁那期间将『蛋』作为目标。尽海更替着思考的顺序。 首先,夺下『蛋』之后,再制止她。 只要能够夺下对夜火的强制力,用说服的也许会有回应。 (只有,这个办法了啊……) 整理好想法时,响起米格露接近的脚步声。 她微微地低着头,像在自言自语般说着。 「也是……你也跟我……一样。追求着绝对不想失去的东西呀……」 「呜……」 尽海挪动蹒跚的身体,朝前方迈出。 然后尽可能做得不像是故意地俯卧倒下。 他再把左手放到身体下面,让米格露看不见地使用力量。 脚步声在耳边停止,从头上清楚地响起像在宣告的声音。 「不过,我是不会上当的。的确,你是人类的身体,没什么技术也说不定。但是,意志跟我是相同的。所以……为了要跟你的意志相通,我要杀了你。」 「啊啊……但是……」 一边含糊地回答,尽海用手摸索以魔力变化的身体下方。 用手掌一按,那里跟他所想一样的触感。 (好……行得通。) 确信之后,尽海朝上看着讶异的她说道。 「……我想要,再抵抗一下。」 「我讨厌的纠缠不休的男人,司马·尽海。」 她用「无法再奉陪下去」的样子那么说。 然后慢慢地挥起伞。 「就这样!」 「呜……!」 瞬间,尽海马上起身,轻轻地朝后面跳了起来。 米格露立刻对那动作有所反应,紧追着不放。 「给我差不多一点……!」 脚踏出去的米格露,身体当场以弯着膝盖的姿势沉了下去。 踏出去的脚,小腿的一半已经埋在大理石地板中。 只不过,地板本身的外表看起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是连立体影像也嵌入似的,脚尖突然地消失在地板之中。 是模仿瓮土那一晚给我看的魔手的陷阱。 (很好!) 确认完的尽海逼近僵住的她。 伸到最前面的当然是带有光的左手。 吸血鬼不从。 「别小看我!」 伸出的左手在碰到她之前,就被她用伞给挥掉了。 尽海的左手遭受到伞的一击,随着骨头碎掉的剧痛失去了弹力。 然而,到此为止都照着尽海的意图进行。 他的右手伸向只是在挥着伞的米格露胸前,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什……!」 无视被预想外攻击吓呆的米格露,尽海将『蛋』一把抓出来之后,强行将链子拉掉。 然后脸立刻朝向夜火那边。 「夜火!」 被尽海一叫,夜火把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安地站了起来。 看她那样的尽海,融入像在牵她的手一样炽热的情感,将右手猛烈的举高,对她下命令。 「米格露所给予的命令全部解除!然后把这个,把你的自由,还给你!所以……从今以后就照着你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吧!」 他旋转右手。 在昏暗庭圔的空无一物的空间里,『蛋』就拖着练子的尾巴,像彗星般飞舞。 尽海、米格露都屏住呼吸,仰望着那个。 夜火将两手伸出去之后,宛如被引导一般,『蛋』就落在她的手中。 夜火收下后,呆呆地往下看着手掌。 但是,最后开心地微笑,小声低语。 「……欢迎回来,我。」 手中满溢『森罗月光』。 淡淡的、微弱的,所以才被称为『月光』。 尽海跟米格露动也不动地看着。 然后,当光收进去的时候……夜火突然发出声音。 「啊……」 她打开的手上已经没有『蛋』了。 「夜火!」 尽海欢喜地叫着她的名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格露惨叫。 * * * 菈菈亚总是受伤。 说起当主,听起来好像很好,在战斗要员极少的巴哈摩蒂思家族,实际上是跟佣兵差不多的她参加所有的抗争,不得不去进行极为残酷的战斗。 因为这样,她肌肤几乎布满伤痕。 再加上,为了要尽快治好,在没有战斗的时候,都在吃饭和睡觉。 也就是说,总是在睡觉。 就算起来了,也是发着呆,跟米格露聊天也提不起劲。 身为吸血鬼,她只能那样度过活动期。 米格露从床边俯视那样的她,痛苦不堪。 明明原本应该是自己必须去做那些事的。 想要做些什么将她从那样的遭遇中救出来。 然后,想要跟她变成这样之前一样,做很多接触、聊各种事情。米格露想要将菈菈亚夺回来。 所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格露的哀号好几次断断续续地从喉咙发出来。 而且,当喘不过气来时,她猛然地跪下。 无声地将嵌进地板的脚抽出,娇小的身体轻飘飘地当场坐下。 不能接受现实的她,伞从手中掉落,像在摸索般将手伸向空气。 只是,不用说,『蛋』不会回到手上了。 仅仅一瞬间,她应该能得到的东西,残酷地被打碎了。 「啊……」 认清那些的她再一次微微发出声音,弯下腰,把两手放在地板上。 瞬间,脑中浮现原始的想法。 纯粹的杀意。对妨碍自己的人之愤怒。 涌上的本能将她的理性给燃烧殆尽。 对,她……是吸血鬼。 另一方面,看着米格露呆然样子的尽海回过神来察觉到她的样子,并跑到夜火身边。然后抓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 「夜火!不要紧吧?」 「……尽海!」 一站起来,夜火抱住尽海。 她将脸埋进他的衬衫,用有点低落的声音说。 「好可怕……真的……」 「啊啊……我来晚了,抱歉。我用接收的力量将你的力量去除,真是太好了……」 「不对,不是那样。」 夜火一边摩擦衬衫,一边抬起脸。 双眼因泪水而湿润。 「我是怕尽海会死掉……那比较恐怖。因为我自己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 尽海往下看着她,将她的心境跟自己的心境做比较,不由得苦笑。 但是看着这边的她不知为何突然将视线从尽海的脸别开。 她对自己来到这里的事情不太高兴吧? (喂喂……已经得救不就好了吗……?) 一边觉得奇怪,一边问道。 「怎么了?」 夜火一瞬间好像想回答什么,结果却岔开话题。 「……没什么。比起那个,左手给我看,骨 折了吧?」 「咦?啊,嗯……」 在左手被治疗的期间,尽海歪着头想。 不管怎样,她可以说话,就表示『蛋』的束缚被解开了。 魔术机械『月之蛋』已经完全消失了。 尽海确认后,打从心底感到安心。 剩下的就是吸血鬼了。 尽海再度转向米格露,用安慰的语调跟她说。 「那个……你叫作米格露吧。关于从现在起的事情,可以跟我谈谈吗?」 没有回答。 她纤细的四肢跟沉默一起静静地摊在地板上,动也不动。 尽海看她那个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闭上嘴巴。 他守护了重要之人的结果,是她失去了本来应该可以到手的东西。 说不同情是做不到的。 只是,不想再继续争夺下去了。 夜火已经不用再遵从她。 争夺本身的意义就消失了。 那时,在一旁的夜火小声地耳语。 「我来。」 「咦?」 「现在的话,我也可以捕捉到她的动作。因此首先让她睡着。之后的处理只要交给瓮土姐就可以了吧?」 「那会是……」 听到交给瓮土,尽海变得不安。 如果是她的话,会立刻就杀掉吧? 夜火更进一步劝说。 「她杀了不少夜警局的人对吧?而且学校里说不定也有受害人。我认为她应该要赎那些罪。……因为这样,我想她不会马上被瓮土姐杀掉。」 「嗯……」 结果,尽海无话可说,决定遵从提议。 夜火说「马上就好了」,放开尽海的手,缓缓走向米格露,将两手向着她。 手出现朦胧的光芒。 让光照着米格露,她慈爱地小声说。 「……回到你的棺材去吧。」 然后静静地放出『森罗月光』…… ——就在那时。 眼看就要被光接触的前一刻,米格露的身体没做任何预备动作,就朝正上方跳跃。 「——!」 「什……!」 夜火小声的惨叫与尽海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抬起视线,可以看到黑色的裙子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回转。 米格露在空中反转后,这回反踢格子状的天花板,笔直地朝夜火落下。 「夜火!」 尽海立即掩护眼前的夜火,像要压倒似的飞扑冲过去,强行把她推开。 紧接着,伴随巨响,米格露猛撞上夜火原本站的位置。 在着地的同时,她伸出的双手就像桩一样剌入地板,造成好几处龟裂。 威力远比刚才跟尽海交锋的时候更大。 (这到底是什么!?) 尽海对觉得跟到现在为止不一样、二话不说就攻击的米格露很奇怪,他站起来转向她。然后,他注意到她容貌的变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仿佛失去血色的白发。 像是要溶进夜色之中,带着蓝色的黑色眼睛。 尖尖的犬齿比至今都还要长长地从嘴唇伸出来,显露出剧烈的呼吸。 那个气氛简直就是尽海至今笼统想像出的吸血鬼形象。 「呼呼呼呼呼呼——」 一边剧烈地喘息,米格露低声地笑了。 然后,两手从地板拔出,再度脚踏地面,以惊人的气势朝两人猛扑过去。 「!」 夜火将两手伸出,『森罗月光』迸发出来。 可达广大范围的放射状光芒。 只是,米格露一瞬间扭转身体,往上跳到天花板附近,躲开后,这则是高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宛如能震撼头盖骨的诡谲笑声让尽海背脊发凉,他问夜火。 「那是什么……」 夜火嫌恶地回答。 「那个……大概是,隔代遗传。」 「隔代遗传?」 「那个姿态是吸血鬼原本的形象。对欲望很忠实,冲动地活着。长时间与人类跟龙人来往,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也就是说……平常都压抑着自己吗?」 「对。用很久以前龙人教给吸血鬼的『理性』。但是偶尔一过于激动就会像这样子改变了面貌……!」 在两然说话的期间,米格露再度踢了天花板。 那个笑容瞬间消失,浮上愤怒的表情。 「把我的菈菈亚还来!」 随着乱七八糟的话语飞扑过来的不是她的手。 是嘴巴。长长的利牙笔直地瞄准尽海。 (呜!) 尽海立刻把左手举高到眼前,想办法要防御。 可是米格露轻易的躲开那只手,从旁边飞过,朝尽海的右手腕咬下去。 尖锐的牙齿在尽海右手的正面跟反面刻下又长又大的裂伤。 「……呜啊!」 这个至今从没体验过的痛楚让尽海激烈喘息,并一点点地往后退。 大量喷出的血跟汗,量感觉可以用毫升来计算。 血从伤口涌出。 另一方面,拉开距离的米格露,一边浮上浅笑,一边伸出舌头舔沾湿嘴边的尽海的血。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站姿。 因爬上背脊的恐惧感与伴随贫血的发冷而颤抖的尽海挤出声音问夜火。 「夜火……。没有……能阻止那家伙的手段吗……?」 「嗯、嗯……」 夜火看着尽海的伤口脸色苍白,一面治疗,一面回答。 「……从那句话听来,现在支配她的冲动大概就是杀了我们。那个杀意唤醒本能,她变回最原始的吸血鬼了。那样的话,也会涌上食欲……才会像那样吸血。」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如果不杀死我们,那像伙是不会停下来的吗?这样一来,可以倚赖的就是夜火的力量跟我的力量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 「嗯,但是要使用那个,就必须想办法制止她的动作……」 (那正是问题所在……) 尽海即使自己受了伤,还是为了救米格露而思考。 首先,最简单的手段果然是设圈套吧。如果是失去冷静思考的对手,圈套是最有效的。只是,一样的手段应该是用不了第两次,而且现在背后有夜火在。 如果随便做了引诱的动作,搞不好夜火会先被袭击。 那么,单靠力量之类的如何? 一想到对夜火会有危险,果然也不太想用。 再加上,尽海左手的力量已经对他的精神造成几乎接近极限的损伤。 感觉上,再几次就不行了吧。 也可以用夜火的力量帮自己强化,但那会让两人同时对米格露的攻击变得毫无防备。 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 之前曾经打消过一次念头的计策再度浮现于尽海脑中。 (不管怎样,只要先让米格露不能行动,之后再让夜火治疗就好了……所以不择手段没关系。) 「……就那样做吧。」 「咦?」 夜火对尽海的喃喃自语有所反应。同时,他右手的伤被夜火的手充分地愈合了。 像是要确认触感似的,将右手张开又合起来,尽海咐夜火。 「我说,夜火……你可以听我的请求吗?」 夜火察觉到那句话的气氛后,嘴唇微微地扭曲。 「我哪 里都不去。因为……我没有第二次跟尽海分开的勇气。」 「我知道了。所以,听一下我的请求吧……」 尽海对夜火的回答苦笑,一边将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悄悄地告诉她。 「……怎么会!那种事情!」 夜火马上摇头。 尽海对预想中的反应叹气,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认为普通的作法可以敌过那家伙。不过只要利用唯一可以预测的动作,立场就会颠倒过来。」 「但是……」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然后……手牵手一起回到那个家吧。」 为了让她安心,尽海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参杂着玩笑。 即使那样,夜火还是很不安地眉头深锁。 然而,最后还是以下定决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就算尽海讨厌,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啊啊……」 「绝对喔!」 于是她当场留下了尽海一个人,退到房间的角落去。 尽海转过头确认后,再度面向米格露。 米格露几乎在同时微微地跪下。 那是要猛扑过来的前一个步骤吧。 尽海确认后,静静地将左手的力量挥向自己的心脏。 「呜……!」 用那个魔力让某个效果出现在自已的体内。 米格露要是跟预想的一样行动的话,这样数分钟后就应该能分出胜负了。 (拜托了……) 使用完魔力的尽海,带着祈祷的心情,摆好架势。 瞬间,米格露微微地动了身体,便以骇人的速度朝这边猛扑过来。 尽海朝左边跳跃,想要避开她的动作。 只见米格露的右手一闪,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抓住尽海的左手肘。 「不会让你得逞的!」 (……!) 紧接着,骨头跟肉揉成一团的触感变成剧痛,传到尽海脑中。 「呜呜……!」 米格露就这样把抓住尽海的左手肘并捏碎。 虽然不太想去想像,负伤的部分肯定很严重。 即使那样,尽海抵抗着剧痛,总算勉强维持住意识。 但是,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米格露在停止不动的猎物肩膀上,更进一步将左手扎实地剌入。 惨白的脸上,鲜红的嘴巴挂着半月形的笑容。 「左手不能动的话,你能使用的力量就不会留下了呢……司马·尽海。」 「……啊啊。」 尽海因痛楚而痉挛,一边回答。 然后忽然间他发现眼前的苍白脸颊流着水滴,大吃一惊。 米格露哭了。 笑容从嘴唇消失了,发出了像自言自语般的声音。 「为什么,要妨碍我……明明只是一个人类,而且还住在很和平的地方……你普通地活着,不就是普通的幸福吗……为什么,要这样……」 尽海觉得她的样子很可怜。 不过他并没有接受那些话。 「或许确实是那样……我只要能普通地活着,就是非常幸福的人类。但是……刚才你不也说过吗?想要把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弄到手,就必须去做相反的事情。就只是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做了。」 「…………」 听到尽海的回答,米格露一瞬间像是犹豫似地沉默了。 可是仍因为无法抑制愤怒,白发散开飞起,右手抓住尽海的脖子,撕裂衬衫。 然后缓缓地朝尽海的脖子咬了下去! 「尽海!」 惨叫的只有夜火。 被咬的瞬间,尽海体内的血液被强行吸走,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记得以前看过的吸血鬼故事中,有写说血被吸了之后会有快感之类的,现实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意识只是一味地远去。 加上因为血液减少,很清楚地知道心脏的鼓动在空转。 剧痛袭来。 尽管那样,尽海还是想办法继续忍耐那个感觉。 一边等着那个状况可以早一刻到来…… 「——呜!」 就在那时,吸了血的米格露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微醺的身体颤抖着。 然后停止吸血,嘴唇从尽海的脖子上离开。 注意到那个的尽海将朦胧的意识聚集并努力连接上,朝米格露看去。 视线对上了。她的双眼因惊讶而睁大。 细白的下巴流下了尽海的血。 然后,下一个瞬间…… 「哈啊!」 米格露将应该已经吞下去的大量血液吐了出来。 鲜血就那样朝着尽海的脸飞溅而来。 但是,尽海并没有避开,就那样笔直地盯着吸血鬼。 为了要好好看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 米格露以略带胆怯的样子接受了尽海的那种视线。 「呜……啊……」 然后她微弱地呻吟,并放开尽海的身体,仰身倒下。 「呜……!」 被解放的尽海虽然因跑遍身体每一处的剧痛而踉跄,但总算继续站着。 眼下躺着黑发披散的黑色哥德式影子。 瞬间,米格露恢复到平常的姿态。 正痛苦喘气的她以不明白的表情说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只要抓到我,你绝对会吸血吧……所以我在那边做了赌注。」 尽海用右手压着自己的左胸给她看。 「在我体内所流的血液里,混入了你们害怕的银。是远超过体内原本含有的量的银。因此,身体不太舒服……就算银被说对人体几乎是无害……但因为这是相当可观的量……」 这才是尽海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在想的策略。 尽海以吸血鬼的行动原理唯一能猜的到的行动……也就是吸血行为,将计就计。 「……是吗?」 米格露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小声地嘟囔。 从嘴唇再度发出声音。 「……对不起啊……菈菈亚……」 然后闭上眼睛再度流泪,砰的一声偏过头。 好像昏过去的样子。果然银对吸血鬼来说是剧毒啊。 在那时,夜火冲了过来。 「尽海!」 尽海对马上朝自己放出『森罗月光』的她摇头。 「我等一下再用就好,先治疗她吧。之后……就交给瓮土小姐吧。」 「嗯嗯,马上就做,等等喔。」 夜火慌张地朝米格露放出光芒。 然后,眺望夜火治疗米格露,尽海噗通地坐下。 自然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总算,这样一切就都解决了。 虽然不知道米格露会怎样,无论如何已经告一个段落。 而且夜火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可以胜过这个。 一沉浸在舒服安宁中,本来就很朦胧的意识便一口气中断。 「太好了……」 那么喃喃自语着,他闭上眼睛,像被推倒似地当场躺下。 他的身体被纤细的手腕温柔接住后,被放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慢慢地面朝上横躺。 觉得很奇怪的尽海睁开眼睛,他看见夜火的脸。 「……在这种地方睡着的话,会感冒喔。尽海。」 她的声音模糊地响着。尽海轻轻地将头转向旁边。 「夜火,先将米格露……」 「现在用左手在进行。不要紧喔。同时用右手治疗尽海。……到现在为止,我什么时候没有听尽海的话了?」 「……有好几次吧。」 「是吗?」 她微微地苦笑,细细的手指缓缓地梳着尽海的短发。 然后她低头专注地凝视着尽海的眼睛,说了。 「原来如此……尽海的脸是长这样呀。」 尽海呆呆地听着那不可思议的话,但马上领悟了那个意思,很惊讶。 「这样啊……你,眼睛……」 她隐约浮着泪水,朝他点头。 因为『蛋』消失了,她四觉的障碍已经消除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夜火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尽海的脸。 (刚才她将视线移开,那是……) 理解那个的尽海再一次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然后开起玩笑。 「我的脸……怎么样?」 夜火好像已经预测到那句话似地回嘴。 「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来帮你修正吧?」 「……不,不用了。」 尽海苦笑,摇头。 (啊啊……真的是太好了……) 然后他缓缓地掉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终章 ——沙沙、沙沙。 一边听着风声,尽海出神地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着夜空。 院子就如往常一样在一整片的杂草地带着刚刚下完的雨珠,闪闪发光。 六月最后的风虽然轻淡,但偶尔会如回忆中那样强烈地吹着,让他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天空挂着月亮。几乎快要看腻的满月。 有时会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小小的青蛙叫声。 从夺回夜火的那一晚起,已经过了四天。 在那之后,两个人抱着米格露走出塔时,瓮土终于回来了。 『说交给我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抱歉。』 对责怪着自己的不对,将头低下的她,尽海感到非常过意不去。跟她说了无论如何,自己跟夜火没事就很满足了。 对他来说,这是比什么都还重要的事情。 然后,据她所说,吸血鬼菈菈亚·巴哈摩帝思好像暂时被拘留在国内的样子。 没有变成什么即时死刑之类的,让尽海感到安心。 并不是为了要杀死她才那样费尽苦心的,他心想。 不用说,他虽然能理解造成许多死者的夜警局的心情,即使那样,他还是不希望朝那个方向发展。 也有各式各样赎罪的方法吧。 然后大约四天左右,帮忙完事后处理后,尽海跟夜火搬出了宿舍。 这次真的被允许回家了。 对怎样都无法融入宿舍的尽海来说,这是比什么都更高兴的事情。 可是,一回到家,那里有极度的惨状在等着他们。 米格露真的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 因此,一回去,两人就陷入分工打扫的窘境。 然后尽海把书斋跟客厅打扫完后,走到院子。 他在想年幼的那一晚的事情。 (那个就是……一切的开始啊……) 那时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漏了许多事情。 可是那并不是无法挽回的事情。 最终是往好的方面发展。 (所以大概……不是绕着坏事兜圈子吧。) 一便那么想,他小小地叹息。左手举向月亮。 从夜火那边得到的力量现在依然存在。 很明显的,对自己来说是过度的力量。也没有持续留着并灵活运用的自信。如果能消失,那消失会比较好。他这么想。 只是,在平静下来的当下,他正想着有些不一样的事情。 反正是得来的东西,那他想要用这个来保护她。 然后总有一天让她从这个遭遇中解放。 (为了那样而使用的话……对这个力量来说,大概也是最好的吧……) 「……嗯?」 就在那时,他感到背后有动静。 越过肩膀往后一看,夜火站在那里。 长发随风摇动,她抱有疑问地歪着头。 「你在做什么?」 「没有……我想起那一晚的事。第一次见到夜火的那一晚。」 回答后,夜火用吃惊的样子,睁大眼睛。 「你还记得?三岁时候的事情?」 「咦……?我没有你说过吗?一直都忘不了。」 「……这样啊。」 尽海抓着头回答自己的想法,她好像很开心地笑了。然后她绕到尽海的正面。 在不知道她意图而僵住的尽海面前,她轻轻地说道。 「我想要牵手。」 「……」 听到跟那一晚同样的台词,尽海不自觉地瞪大眼睛。 同时,现在的声音跟记忆中的声音在尽海的耳中重叠,催生出不可思议的感觉。 ——沙沙、沙沙。 感觉很怀念,又很新鲜。 尽海不知为何变得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何处。 只是,在眼前的是夜火。只有那个没有变。 作为回答,他伸出左手。 当然,同时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而她用双手将他的手握住。 被柔软地包覆起来似的。 「好温暖喔。真的……好温暖。」 连接续的话也都一样。那一天的事她也记得很清楚吧。 同时,尽海心中也涌上轻飘飘的热气。 (……果然,还是不习惯。但是,大概那样会比较好。) 尽海苦笑。然后夜火抬起脸来,两人视线相接。 两个人同时微笑。 「原来彼此都记得啊。」 「嗯。」 尽海发现原来双方从一开始就紧紧相连,不由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然后忽然想起她当时说过的一句话。 (对了……) 「我说,夜火。」 「嗯?什么?」 「那个时候,你确实在最后还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这不是命运之类』之类的……」 「咦?啊……呵呵……」 夜火像是很怀念地微笑,好几次小小声地笑出声音来。 然后摇头。 「那个,我收回。没什么。」 「啊?」 「那么,尽海,来去吃饭吧。我肚子好饿。味觉一回来,肚子就饿了。」 「……就那样好吗?算了,如果你觉得好就好。」 「没关系没关系啦。」 一面感到好像哪里无法能理解,尽海一面被她牵着手走回家中。 最后,在四下无人的庭园中,只剩下月亮。 它继续沉默地注视着世界。 * * * 同一时间,在飘浮着假月亮的办公室,浴缸里装满的热水向外满出。 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之中,可看见两个一丝不挂的影子。 一个人是瓮土。她好像很热地喘着气,在浴缸的边缘坐下,将缠绕住优美四肢的红潮缓缓冷却。 然后她问位于浴缸另一侧的人影。 「你真的都没有出手对吧?」 把热水浸到肩膀的影子点了点头。 是那一天悄悄地守护尽海与夜火的龙人少女。 瓮土接受了那个回答,开心地赞叹。 「那么,果然司马`尽海接收受了『薇拉芙斯卡』的力量,击退了那个吸血鬼吗?……太出色了。我所做的完全是白费力气啊。」 「……瓮土大人。」 少女的眼神变得稍微险峻起来。 「您是不是想过司马·尽海就算死掉也无所谓?」 「啊啊。」 瓮土以悠然的语气压抑住瞪上来的视线。 「我当然是有所觉悟的。『薇拉芙斯卡』不是规避现实的普通少女,因为有必要让她拯救世界,成为月之女王。这就是那个的第一步对吧?……不过,你对我的做法那么不满吗?夜火。」 噗通地响起了少女动了身体的水声。 「在这块土地上请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们应该有约定过的……」 「是不得不叫才对吧?现在的你太容易将情感表现出来。你就那么在意司马·尽海吗?他不会成为你的东西的。来这里之前,我应该告诉你很多次了吧。说即使那样也没关系,请让我在这里的,是你吧?」 「…………」 被叫夜火的少女,被瓮土的气势给压倒,低下头。 对————。她才是真正的天辻·夜火。 以前离开太刀市被带去龙人乡的她,其实在十年前就再度回到这块土地上。 主要的工作是辅佐瓮土。还有护卫『 薇拉芙斯卡』。 「但是……」 「重要的是结果。」 真正的夜火越说越激动时,夜火打断了她的话。 她再度把热水泡到肩膀,继续着呆然的表情。 「结果很好。没有问题。比起这个,你对他能活下来,比什么都感到安心对吧?」 「……」 心事被说中的她,被热气包围的脸颊变得更红,陷入沉默。 让她无法反驳的瓮土慢慢地浸入浴缸中。 ……那一晚,瓮土并不是中了声东击西的圈套而赶不回来。 她一直在学园外面等待『薇拉芙斯卡』被带出去的那一刻。 透过那样的做法,设法让『薇拉芙斯卡』即使没有『蛋』,也会自发性地协助龙人。如果司马·尽海被杀的话,就是为了要报仇。 如果获救,为了避免让第二次同样的情况再度发生,打算叫龙人帮忙。 从遭遇到吸血鬼米格露的那一晚开始,瓮土一直在思考。 只要变成那样,就算失去『蛋』,只要『薇拉芙斯卡』再度转生,不管什么时候,龙人永远都能当她的伙伴。 万一发生了预想之外的局势,从外面能获得援助就好了。 如果是自己的力量,再怎样应该都介入得了…… 那就是瓮土所想的计划。 「很遗憾的,虽然很难讲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对于司马·尽海得到的力量,我相当有兴趣。这一次,就当作很不错吧。」 淡淡的说着,瓮土把两手往头上伸展,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 真正的夜火还是打从心底不能认同那么说的瓮土,保持沉默。 与在龙人之中成长的龙人之王不同,在人类之间出生成长的她,并没有拥有像龙人一般的冷血。 只是……不管怎样是不能违逆这个龙人之王的。 因为受到她的喜爱,自己可以不用去「生孩子」。 只有因惹她生气,自己跟尽海分开这件事,是绝对要避开的。 所以不能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尽海他们……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正的夜火叹了大大的一口气。 然后忽然想到一个单纯的疑问,没有想太多就向瓮土询问。 「瓮土大人……」 「嗯?」 「如果得到薇拉芙斯卡,瓮土大人会想许什么愿望?」 瓮土今天第一次用强烈的视线盯着真正的夜火。 视线中混有类似敌意的感情。 真正的夜火全身不由得僵硬起来。 她注意到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虽然想要掩饰,却没开口也不出声。 对那个样子的她,瓮土用沉着的声音回答。 「谁都有那样的东西。所以,谁都会想要薇拉芙斯卡,夜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依赖以魔术机械来说漏洞百出的『月之蛋』。」 「……我明白了。」 只回答了那些的真正的夜火像要逃走般从浴缸站起来。 走出浴缸后,六月底夜间的空气不冷不热地包覆着她。 她用毛巾擦身体,一边看着准备好的更换衣物。 看起来非常小的那些衣物是在这个地方她用来掩饰自己的假面。 擦好身体的她,首先慢慢地从替换的衣物中取出眼镜。 就常识而言,很明显的是奇怪的选择,不过一戴上那个之后,她的身体就起了变化。身高缩短,身上的肉也变薄,红发也被染黑了。 这是眼镜形状的魔术机器。 跟几天前瓮土给尽海看的耳环是同样性质的东西。 最后在那里出现了个子非常矮小的少女。 从浴缸里眺望那个情景的瓮土开口了。 「你家的情形怎么样?」 「没变,非常好。」 「这样啊。……那么就跟到目前为止一样继续下去吧。」 瓮土的言语相当公式化。 「……是。了解了。」 少女听到那个,虽然一瞬间表情有些不好看,但不久后便就重振精神地回答。 「因为对我来说,必须要守护的不是过去,是手中所拥有的现在。」 然后戴着眼镜、穿好衣服的幅木·杜麻在轻轻地打完招呼后,走出办公室。 这是嘈杂热气飞舞的六月底。 夜,未明。 后记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然后,我当然打从心底感谢手上拿着这本书,买了这本书的读者们。如果还有机会在某处与大家再会的话,请让我尽全力来款待大家。 那么,就先写到这里了,告辞…… 二〇一三年一月底 樋口用考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然后,我当然打从心底感谢手上拿着这本书,买了这本书的读者们。如果还有机会在某处与大家再会的话,请让我尽全力来款待大家。 那么,就先写到这里了,告辞…… 二〇一三年一月底 樋口用考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樋口用考。请多多指教。 「月之誓约与原书的公主」,各位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所以我很在意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在意得不得了。 像这样写着后记时,脑中也充满着「如果让读者感到『浪费两百二十元了!』的话,那真是抱歉……」的想法,挥之不去。 嗯——好消极。 不过,谁都会有第一次对吧? ……请说对啊。不然我会越来越不安的。 真的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我每天都一直在祈祷着。 那么,说起这个故事当初的企划,要追溯到三年前。 当时写的东西被打枪之后,负责的编辑对我说「那下一次让吸血鬼出现看看吧」,这就是契机。 好像是以「那就写吧」的心情吧?虽然现在仍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但那就是开端,绝对错不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该怎么说,要我写正经八百的吸血鬼怪,我怎么样也写不了…… 说起来我是在另外想到以现代幻想为主轴的点子中构成这个故事的。 在里面将喜欢作品的口味,这个也要、这个也要地猛塞一堆进去,再细火慢熬的结果,就变成这样的感觉。 概念是「boy meets girl」。 ……这只是自己乱想的狗屁不通英文,还请大家别太在意。 因为就算在网路上搜寻,也查不出意思。 但是只要读完本篇的话,我想大家就能没理由地明白那个意思了。 大概。 那么,最后还是想以感谢词来作为结束。 首先要感谢的是帮我画出美丽插图的津雪老师。当初看到封面的时候,有种「惨了!本篇没有被比下去吧……」的战栗感。 她为好像会很朴素的永远夜之世界增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谢谢了。 下一位是编辑。 虽然到完成之前是迂回曲折的一本书,但总算终于走到这里了。 是你给我的所有建议,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好的。 真的非常感谢你。 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与这本书有关的各方人士。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