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天女拒上床》 楔子 【楔子】 天庭 “月老、月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丫鬟打扮的红衣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月老的住处。 女孩寻至月老最常待着的庭院,扯着嗓子喊道:“月老?” 她叫晴儿,是七星娘娘身边的侍女,每年七夕过后都捧着凡界男女的名册来找月老,好让月老按照这些男男女女的生辰、性格,在姻缘簿上牵红线。 现下凡界虽已入秋,然天庭倒是无所谓四季变幻,院中百花齐放,花儿在枝头上努力绽放争艳。 晴儿没见着人,只好继续往别处找去。 “月老?”她找呀找的,却无意中越走越深,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走到陌生的地方。 “哎呀,这是哪里?”晴儿慌了,东张西望的寻找回去的路。 偏偏在她看来每条路都长得一样,实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哪条路来的。 糟糕,她该不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吧? 晴儿急了,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走乱绕。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小池塘。 即使正为迷路一事着急,她仍好奇的看着这座从未见过的小池塘。 这池塘已经不大了,上面却还搭了个小亭子,且亭子四周密实封着,只余一个入口,倒不像让人乘凉赏景用。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小亭子是做什么用的? 晴儿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禁不住好奇,决定上前瞧瞧。 只是当她前脚才跨入亭子,便发现自己进到了另一个空间。 “嗄!这是……”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满满刻着名字的泥人偶,红线四处交缠,俩俩将泥人偶绑在一块儿。 那哪是什么小亭子,分明是月老安排姻缘的地方! 她眨着眼,过去虽然听过,但这可是月老工作的地方,属于机密要地,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好好奇哦,是姻缘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不该,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一个泥人偶观看。 “晴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突然某个苍老的声音没好气的响起。 “月、月老”她吓了一跳,连忙把泥人偶放回去,“哎,是七星娘娘让我送名册来的,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您,然后就迷路到这……啊!” 她一个不小心绊到了红线,狼狈的跌在地上。 “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改?”月老摇摇头,上前将她扶起,“快出去吧,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噢,好……”她尴尬的爬起来,低头却惊见有几对泥人偶被她撞倒在地,红线也散落了,她脸色吓白了,“啊!月老,这、这、这该怎么办?我该不会坏了人家的姻缘吧?” “无所谓啦!”月老瞧了那几个泥人偶一眼,不以为意的道:“我再绑回去就好了。” 大不了分离个十几二十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了。 说着,他捡起那些人偶,随意将红线缠了缠,“好了,咱们出去吧!让我瞧瞧这次七星娘娘让你带来的名册。” “嗯。”晴儿用力点点头,跟在月老身后走了出去。 自然也没人去注意,那些红线缠得到底跟原来的一不一样、对不对……   第一章 这是场十分成功的小型个人钢琴演奏会。 当安可曲结束,身穿黑色小礼服的李容芸一脸微笑朝观众鞠躬致意,优雅从容的离开舞台,大家犹震慑于稍早所听到的乐音中,心中激荡着澎湃的情绪。 其实李容芸在这领域算不上有名,又或者该说,即便她踏入乐坛已有数年,大家总是在意她的身份多于她的实力,特别是前阵子闹出她具有黑道背景的父亲涉嫌杀害她男友未遂的八卦消息。 当时她随父亲一起销声匿迹,却又在一个月多后与男友同时出现,身为某知名建设公司老板的男友还替她说话,保证她与此事完全无关。 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之后又传出两人“和平分手”,男方很快有了新欢的消息,如此峰回路转、曲折离奇的剧情,更是提供媒体无限的想象空间。 然而无论台下的听众最初究竟基于什么动机走进这小小的音乐厅,在演奏者轻轻敲下琴键上第一个音符时,他们便着迷于那细腻又极富技巧性的音乐,再也无法想起任何无关音乐的八卦消息。 这场演奏会的主题是印象派音乐诗人德布西的作品,李容芸自“版画”的三首钢琴组曲开始,引领听众走进德布西抽象而绚烂华丽的音乐世界中。 她外表看来典雅,带着一种出身世家的千金气质,过去的演奏四平八稳却似乎也无特别出类拔萃之处,没人想到当演奏起德布西这类非传统音乐性的作品时,竟是如此撼动人心,令人不觉屏息倾听,唯恐错漏半音。 如雷掌声在小小的音乐厅鼓噪着,明知音乐会已经结束,却仍期盼那道纤影能够再次出现在台上,即使是一首短短的曲子也好,让他们继续沉浸在她所创造出来的音乐世界。 可惜休息室内的李容芸并不打算再出去了。 她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额间泛着微微薄汗,整晚的演奏耗尽她的精力。 与体能无关,只是相较于过去的演出,这场演奏会所表现出来的,才是真实的她——赤裸裸、毫无保留的李容芸。 像这样的演奏,自然耗费她全部心神。不过她并不以为苦,反倒很享受此刻心中短暂的平静。 只是左手的旧伤痛得厉害,她硬撑了整晚,现在连水杯都拿不起来,怕是得休养好阵子才能复原。 抬眼望向镜中美丽的女人,她唇畔扬起一抹讽笑。 呵,千金小姐吗? 她知道过去很多人对她的评价,就是高雅而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因而演奏的作品也缺乏灵魂。 尽管别人不晓得,她却清楚得很,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千金,对那个她该唤作“父亲”的男人而言,她不过是个“工具”。 不过现在也没差了,在她亲爱的父亲前些日子被警方依教唆杀人未遂、业务侵占等罪名逮捕后,她知道自己自由了,再不用刻意让自己在公开场合的演奏显得呆板,好避免引起太多关注,如今她就是她,不是谁的女儿。 用力闭上眼,甩掉那些不堪的往事,李容芸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等会儿还得出去面对众人呢! 就在她站起身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自外打开了。 她一愕,才想为对方竟未先敲门便闯入表达不悦,却在见到来人的容貌时,彻底呆住。 “你——”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他,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还以为自己对他的印象已模糊,没想到原来那张面孔早牢牢拓印在脑海里,一见到,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尽管他们只曾在两年前有过很短暂的接触。 “好久不见。”男人开口,语气乍听温和,但她却听出潜藏其中的冷意。 “嗯。”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应了声。 严格说来他们并不熟,不过……不过就是曾有过一夜情的对象,而且还是在她父亲的设计之下发生的。 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男人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回忆过往,在她恍神之际,已快步走上前,大掌扣住她纤细的颈子,接着炽烫的唇覆了上来,狠狠侵夺她的气息。 她惊惶的抽气,却非因害怕他的掠夺,而是察觉到自己内心对于他的狂肆居然没起半分反抗之意。 不懂,她真的不懂,说起来他之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如同父亲企图将她送给别的男人,为什么其它人都不行,就他可以? 若是别的男人,她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愿让他们碰着一根指头,为何却纵容他这么待自己? 好似身体里的某个部份,在理智尚未认同前,便已向他臣服,被他这样紧紧拥着,她就彻底忘记要抵抗。 “你……来做什么?”一吻过后,她浑身虚软,不得不依偎在他怀里。 她不认为他是单纯来听她的演奏会,毕竟两年前他们可说是不欢而散。 “你问我?”不同于她的狼狈,他气定神闲,甚至唇边还勾起一抹冷笑,“当然是来绑架你的。” 两年前 “小姐,先生吩咐要让您随他出席今晚的饭局。”管家站在琴房门口,以一种机械式的语气传达主人的意思。 “饭局?”琴声停了下来,李容芸秀眉轻蹙,显然对于这样的要求有些排斥,“我晚上还有家教要上,为什么他和客户有饭局我也得参加?” 她自大学起便接了几份钢琴的家教,一直到现在研究所都毕业了也未中断,实在不想因为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饭局请假。 没想到管家却道:“先生已经替您向学生家长请假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语气中有着恼怒,“他怎么可以擅自作主?” 她和父亲其实不亲。 父母在她年幼时即离异,她原是跟着母亲相依为命,只是好景不常,母亲在她高三那年出了意外变成植物人,之后她便被接回李家,这才和父亲有了接触。 不过即便看似住在同个屋檐下,他们父女也没什么交集,经过这些年后,李容芸大概明白父亲私下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她是个不受父亲重视的女儿,纵使不满也没法改变什么,但这样的认知却让她与父亲更加疏离。 她甚至计划再过几个月就要搬出去,从此不再跟这个“父亲”有任何往来。 “总之先生是这么交代的。”管家仍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态度。 李容芸生气的瞪着对方,可也明白自己对他生气也没有用。 “如果我不想去呢?”她深吸了口气。 管家沉默了几秒,“先生说若您不去,他将不再支付许女士的医疗费用。” 他口中的许女士,便是李容芸的母亲。 “他敢”没想到父亲竟会撂下这样的威胁,她愤恨的眯起漂亮的眼眸。 “许女士与先生离婚二十多年,先生本来就没有照顾她的义务。”管家冷冷的说着。 “是啊,他只是好心替他的女儿照顾亲生母亲而已。”李容芸讽刺着。 管家没有接话,他们心底都清楚,她没有选择余地。 她握紧拳,逼迫自己问道:“几点?” “六点,先生会派司机回家接您。”管家很快的说着。 “我知道了。”她咬牙道,回头重新瞪着琴谱,“我到时会准备好的。” 不管对父亲的行径再怎么不满,她也不能拿母亲的生命开玩笑,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独力照顾母亲。 忍忍吧,李容芸。 她告诉自己,再多忍一下,等她有能力负担母亲庞大的医疗费,她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胡于宸坐在宽敞的奔驰车后座,觑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他的神情淡漠,彷佛没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浑身的血液正倍看着,万分期待今晚的饭局。 他低头冷笑的瞧向手中的照片。 李鹏——这是他的仇人这一世的名字。 是的,是“这一世”。 奈何桥畔,他没喝下那碗孟婆汤,带着三世记忆来到现代…… “喝下吧!忘记一切,对你和她都好。”连着三次,孟婆都这么对他说。 可是他不要忘、不想忘。 江南水色,湖畔青柳,夕阳在湖面镀上一层金粉,同时也映在那张娇美的笑颜上,在刹那间夺走他的神魂。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芙娘,自此眼中再也看不进任何女人。 在经过这样漫长的岁月,很多事他早已记不清了,但总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他的爱憎太强烈,不想忘记他深爱的情人,也不愿忘掉害死她的仇人。 “就算你不肯忘,也改变不了什么。”孟婆叹气,“莫说带着前世的记忆,将严重影响你后世的人生,轮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等上几辈子,也未必能再见到他们。” 孟婆没说的是,即便碰上了,没有红线的羁绊,他们俩终究有缘无份,这是早注定的事。 “就算花上十辈子、百辈子,我也要寻着她。”三次他都是这么回孟婆,然后毫不犹豫的投入轮回。 第一世他去得晚了,只来得及见到长他数十岁的她临终前最后一面。 第二世他又生得早了,寻觅整辈子,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回到地府方得知她才甫出世。 这世转生,他还没找到她,却先见到了仇人——当初在见到芙娘美貌,用尽手段打算强娶她进门的三王爷。 他的手一握,将那张男人的照片揉成一团,目光渐渐转冷。 那个此生叫李鹏的男人,转世后仍不改恶性,表面上是个正当商人,然而只要稍微调查,便发现他私下干了不少肮脏勾当。经营声色场所、毒品交易,偏偏又与地方势力及官方均有交情,除非出了大纰漏,否则只怕难以击垮。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想办法在生意上和李鹏搭上线,打算接近李鹏,并取得对方的信任后,再想办法收集他的犯罪证据。   第二章 他的努力收到成效,今晚李鹏邀他晚餐,进一步讨论生意上的合作事宜。 虽然此生还未能找到芙娘,但复仇大计有了重大进展,他自是兴奋不已。 “先生,餐厅到了。” 胡于宸回神,发现车子已停在某间高级餐厅门口,司机正从后照镜瞧着他。 “我知道了。”他微微点头,开门下了车。 一进餐厅,他报了身份,餐厅经理立刻上前,恭谨的领他走向包厢。 胡于宸状似漫不经心的打量店内的装潢,这家餐厅是李鹏挑选的,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他的喜好与品味。 现在只要是关于李鹏的事,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愿放过,只求在最短时间内取得对方的信任,好尽快击垮他。 “李鹏先生已经到了,正在里头等您。”经理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包厢的门。 “谢谢。”他道了谢,走进包厢。 包厢内坐着几个男人,其中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在见到他后,立刻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想必这就是胡老板吧,欢迎欢迎!”李鹏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哪里,是我要谢谢李董邀我来才是。”面对恨了几世的男人,胡于宸的态度倒是很沉着,微笑与对方握手。 多年的历练,让他早学会如何隐藏真实情绪。 “哎呀,这几年谁不知胡老板在大陆生意做得多大,能邀得胡老板可是我的荣幸。”李鹏大笑,拍拍他的肩,“来来,快请坐!” 再得意吧,待掌握到他的罪证,就是他的死期了! 胡于宸在心底冷笑着。 他正欲朝内走去,但就在此时,身后的门却突地再度被拉开,他感觉有某个东西撞上了他的背。 更正,不是“东西”,是个女人。 那是他回过头后脑中冒出的想法。 “噢。”那撞到他的女人低头抚着额,闷哼了声,“抱歉。” 胡于宸启唇,正想说些什么客套话,然而所有原先欲说的话,却在对方抬起头时,通通梗在喉间—— “芙娘”他脱口唤道,一把攫住对方纤细的膀臂。 没想到,他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寻觅了三世的恋人!本以为这次又要寻上她一辈子的。 她的容貌与三世前极为相似,无论是那双明亮如灿星的眸,还是小巧却挺立的鼻,或是那张素净却白里透红的粉颊,眉宇间散发那份干净而纯粹的气息,确实是他等了三世的芙娘。 难怪…… 他一直以为她会像前几世一样出生在那几个相近的地区,因此长年待在大陆,花了大笔金钱请人暗中寻她,没想到这世她竟转生至台湾来,怪不得他找了这么多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毕竟此生他亦转世到这个小岛上,不是吗? “啊?”李容芸愣了愣,迷惑的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请问你是?” 他长得很好看,若在街上不经意遇上,也会对这张绝世俊颜留下深刻印象,但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男人。大掌的温度熨烫她的肌肤,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想抽回手。 那陌生的眼神,让激动万分的胡于宸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起如今的芙娘并不识得自己,同时忆起现在的处境。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他放开她的手,眼神却依旧炽热,“你和我前女友长得很像,我一时间有些错乱。” 李容芸眨眨眼,显然有些讶异会听到这样的解释,“前女友?” 他的态度看起来明明还是很在乎对方,怎么会是过去式? “是啊,但她去世了。”明知不该,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我……很遗憾。”尽管他没有表现得明显,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也不知怎地,竟忍不住脱口安慰。 “谢谢。” 李鹏在旁冷眼瞧着女儿与胡于宸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略带责备的开了口,“容容,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要你别迟到的吗?” “我练琴练得太专心,忘了时间。”李容芸随意将垂落的发丝勾至耳后,面对父亲时,她的语气明显变冷淡,一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在敷衍。 李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恼她在胡于宸面前不给自己面子,幸好胡于宸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有兴趣,也许还有机会—— 他知道自己女儿生得美貌,又从未听闻胡于宸身边有过女人,这才突然兴起了想将女儿介绍给他的念头,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容容竟和他心爱的女人有着相似面容? 他心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女儿攀上胡于宸,不管怎么说,能够和在对岸拥有庞大财富与权势的胡于宸沾上关系,绝对有利无害。 脑中迅速掠过几个念头,他表面上也没闲着,嘴中还说着客套话,“哎,胡老板您先请坐吧,先跟您介绍一下在坐的,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伙伴。” 他开始介绍在场的人,却故意先不提女儿,想吊吊胡于宸胃口。 只是胡于宸又岂是沉不住气的人,他仅是微微一笑,一一与众人寒暄,没多问什么,便走至在场唯二相连的空位坐下了。 李容芸在他入座后,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安排在这陌生男人旁边,瞬间了解父亲的目的。 她忽然觉得愤怒,气父亲竟然想用自己替他拉拢合作对象。 他到底把她这女儿当成什么了,生意都已经做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将她拖下水? 她本对眼前这陌生的男人没有特别好恶,但因对被算计一事感到非常不悦,于是迁怒他。 原先对他的一丁点好奇,以及初见面时,不知为何突生的好感突然消失殆尽,之后看都不看胡于宸一眼。 何况她是李鹏的女儿,深知父亲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子,看似正派的商人,私底下却干过不知多少龌龊勾当,而他如此看中,甚至不惜出卖女儿也要拉拢的合作伙伴,肯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她早对那些肮脏事厌恶至极。 想着,她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胡于宸何等精明,自是将她那点情绪波动看在眼底。 他不明白她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但雀跃的心情早凌驾一切,也不甚在意她的冷漠。 无论如何这一世他总是寻到了她,不管他们之间将有什么阻碍,他都有很多时间慢慢改变。 “李鹏先生已经到了,正在里头等您。”经理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包厢的门。 “谢谢。”他道了谢,走进包厢。 包厢内坐着几个男人,其中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在见到他后,立刻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想必这就是胡老板吧,欢迎欢迎!”李鹏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哪里,是我要谢谢李董邀我来才是。”面对恨了几世的男人,胡于宸的态度倒是很沉着,微笑与对方握手。 多年的历练,让他早学会如何隐藏真实情绪。 “哎呀,这几年谁不知胡老板在大陆生意做得多大,能邀得胡老板可是我的荣幸。”李鹏大笑,拍拍他的肩,“来来,快请坐!” 再得意吧,待掌握到他的罪证,就是他的死期了! 胡于宸在心底冷笑着。 他正欲朝内走去,但就在此时,身后的门却突地再度被拉开,他感觉有某个东西撞上了他的背。 更正,不是“东西”,是个女人。 那是他回过头后脑中冒出的想法。 “噢。”那撞到他的女人低头抚着额,闷哼了声,“抱歉。” 胡于宸启唇,正想说些什么客套话,然而所有原先欲说的话,却在对方抬起头时,通通梗在喉间—— “芙娘”他脱口唤道,一把攫住对方纤细的膀臂。 没想到,他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寻觅了三世的恋人!本以为这次又要寻上她一辈子的。 她的容貌与三世前极为相似,无论是那双明亮如灿星的眸,还是小巧却挺立的鼻,或是那张素净却白里透红的粉颊,眉宇间散发那份干净而纯粹的气息,确实是他等了三世的芙娘。 难怪…… 他一直以为她会像前几世一样出生在那几个相近的地区,因此长年待在大陆,花了大笔金钱请人暗中寻她,没想到这世她竟转生至台湾来,怪不得他找了这么多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毕竟此生他亦转世到这个小岛上,不是吗? “啊?”李容芸愣了愣,迷惑的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请问你是?” 他长得很好看,若在街上不经意遇上,也会对这张绝世俊颜留下深刻印象,但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男人。大掌的温度熨烫她的肌肤,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想抽回手。 那陌生的眼神,让激动万分的胡于宸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起如今的芙娘并不识得自己,同时忆起现在的处境。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他放开她的手,眼神却依旧炽热,“你和我前女友长得很像,我一时间有些错乱。” 李容芸眨眨眼,显然有些讶异会听到这样的解释,“前女友?” 他的态度看起来明明还是很在乎对方,怎么会是过去式? “是啊,但她去世了。”明知不该,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我……很遗憾。”尽管他没有表现得明显,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也不知怎地,竟忍不住脱口安慰。 “谢谢。” 李鹏在旁冷眼瞧着女儿与胡于宸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略带责备的开了口,“容容,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要你别迟到的吗?” “我练琴练得太专心,忘了时间。”李容芸随意将垂落的发丝勾至耳后,面对父亲时,她的语气明显变冷淡,一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在敷衍。   第三章 李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恼她在胡于宸面前不给自己面子,幸好胡于宸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有兴趣,也许还有机会—— 他知道自己女儿生得美貌,又从未听闻胡于宸身边有过女人,这才突然兴起了想将女儿介绍给他的念头,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容容竟和他心爱的女人有着相似面容? 他心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女儿攀上胡于宸,不管怎么说,能够和在对岸拥有庞大财富与权势的胡于宸沾上关系,绝对有利无害。 脑中迅速掠过几个念头,他表面上也没闲着,嘴中还说着客套话,“哎,胡老板您先请坐吧,先跟您介绍一下在坐的,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伙伴。” 他开始介绍在场的人,却故意先不提女儿,想吊吊胡于宸胃口。 只是胡于宸又岂是沉不住气的人,他仅是微微一笑,一一与众人寒暄,没多问什么,便走至在场唯二相连的空位坐下了。 李容芸在他入座后,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安排在这陌生男人旁边,瞬间了解父亲的目的。 她忽然觉得愤怒,气父亲竟然想用自己替他拉拢合作对象。 他到底把她这女儿当成什么了,生意都已经做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将她拖下水? 她本对眼前这陌生的男人没有特别好恶,但因对被算计一事感到非常不悦,于是迁怒他。 原先对他的一丁点好奇,以及初见面时,不知为何突生的好感突然消失殆尽,之后看都不看胡于宸一眼。 何况她是李鹏的女儿,深知父亲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子,看似正派的商人,私底下却干过不知多少龌龊勾当,而他如此看中,甚至不惜出卖女儿也要拉拢的合作伙伴,肯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她早对那些肮脏事厌恶至极。 想着,她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胡于宸何等精明,自是将她那点情绪波动看在眼底。 他不明白她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但雀跃的心情早凌驾一切,也不甚在意她的冷漠。 无论如何这一世他总是寻到了她,不管他们之间将有什么阻碍,他都有很多时间慢慢改变。 全身无力。 李容芸隐隐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混乱的脑子却没法清楚思考。 她强迫自己睁眼,打量这陌生的环境。视线起初有些模糊,还费了好些时间才慢慢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 眼前看起来像是饭店的房间,显然是很高级的那种,大概还有分隔客厅和两三个房间之类,可她完全不明白自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全身无力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试图回想稍早之前的事,却只记得自己因厌恶晚上那顿饭局,于是一逮着机会,便谎称不舒服后就自饭局开溜回家了。 因为早早自饭局溜走,什么东两都没吃,同家后也只让管家替她准备了杯热牛奶。 之后她到琴房去练琴……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杯牛奶! 李容芸心头一震,突地忆起自己在喝那杯牛奶时隐约觉得味道不太对。 她并不会下厨,也不太挑嘴,但味觉向来灵敏,家里佣人做的菜多放了一点盐还是换了酱油的牌子都尝得出来,只是她从未想到连在家也不安全…… 她努力想自床上爬起来,却全身乏力,挣扎老半天还撑不起上半身,更别提下床逃离这房间。 这事会是谁安排,她实在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管家不可能有胆子算计她这半个主子的。 但是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他们父女再不亲,她也是他女儿呀! 尽管心中盈满震惊与不敢置信,她仍不想放弃逃走的机会。 不甘心。 或许多少受到父母失贩婚姻的影响,她从不向往爱情,也不打算尝试,这世界上没有她想要守身如玉的对象,但那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莫名其妙被送上陌生男人的床。 她在心中替自己打气,想尽快脱离这样的窘境。 只是当被单自身上滑落,她赫然发现身上仅着一件半透明、几乎没有蔽体效果的蕾丝衬农,心顿时凉了大半。 怎么办?依她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行动自如也不可能出得了这房间吧? 就在她正脸色惨白的瞪着那件可怕的衬衣时,房门突然被人自外打开了。 李容芸愣愣的朝门口望去,瞧见了今晚在餐厅见到的那名陌生男人。 胡于宸平时不喝那么多酒的,他的酒量虽不差,却更习惯让自己保持在绝对清醒的状况。 只是今天或许见到芙娘过于激动,也可能是想尽快和李鹏搭上线,在席间众人的劝酒下,他多喝了几杯。 当然还不至于到醉了的地步,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放纵至此,但在那看似稳健的步伐下,只有他明白,自个儿血液中的酒精此刻正慢慢扩散着,一点一滴侵蚀他的理智,被压抑的澎湃情绪不断叫嚣着想冒出头,一再考验他的自制力。 于是他赶在自己忍不住开口询问与芙娘今世有关的事前,声称酒量不佳先一步离开了。 胡于宸太清楚李鹏是什么样的人,绝不能在他面前泄露自身半点破绽,反正他有的是钱和人脉,既然已有了线索,要查出此世芙娘的一切绝非难事。 这事要瞒着李鹏进行才行。 只是胡于宸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见到她。 当他看清房内床上那张早牢刻在心底的面孔时,他怔愣在原地。 “芙……娘?”如果他够清醒,就该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自己房间有多不合理。 又或者其实他不是没想到,只是惊喜的情绪凌驾一切,让他忘了去采究她会在这的原因。 她仍如记忆中那般美丽,此刻一双眼儿瞅着他,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他无法克制的朝她走去。贪婪的望着那张他思念了几世的俏容。 她此刻的模样太迷人,滑落的被单及几无蔽体效果的衬衣,遮不住光裸的香肩及半露的酥胸,令他胸口热胀。 早该想到会是他了。李容芸瞧着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尽管他只在他们初见面时微微失态,但依父亲努力巴结的情况来看,显然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拉拢他的机会。 不是不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嘴,努力半天,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望向她的眼神太过炽热,不全是欲望,似乎还有更深层的情绪。 为此,她的心狂跳起来,无关害怕,却像是有些好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好奇?她被突然冒出的念头给吓到了,不懂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会有心情对这个陌生男人有什么好奇的念头? “芙娘。”他再度唤了那个名,语音饱含着期待与痛苦。 她很想告诉他,她不是他的芙娘,可是她没法出声,而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感到有些哀伤与悸动。 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那样深爱着死去的女友?当年那个女人的死,应曾带给他不小的打击吧? 多年来,父亲身旁的女人不曾断过。因此她从不相信所谓从一而终的爱情,然而此刻男人脸上的神情却震慑了她。 “芙娘……芙娘……”他坐在床边,热切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泛红的双颊,然后覆上她的唇,“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因为被下药的关系,李容芸没法反抗,只能被动承受着他的吻。 但她怀疑自己就算能动,也未必会反抗。 他的表情太温柔,眼神太绝望,像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终于见到前方一片绿意,拼命往前跑,却无法分辨那片绿地究竟是真的绿洲抑或是海市蜃楼。 明知道不该,他只是将她当成另个女人,可是这样的他,她无法去恨。 他吻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住了,然而却怎么也不愿离开,头抵在她颈间,贪婪的嗅着她的气息。 那一世他和芙娘并未成亲,即便两情相悦,然而两人之间一直止乎于礼,最大的尺度不过也就牵过几次手,何曾像现在这般亲密? 或许是他的思念太漫长,或许是想法和价值观都随着社会的演进改变,或许是因为那几杯下肚的烈酒,也有可能……是某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总之,他非但不觉得这样拥着她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再更进一步—— 她轻轻动了下,细肩带自肩头滑落,胡于宸一震,抬起头却见那双熟悉的黑眸隐隐透着水光。 她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然而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却更令他热血倍看。 他抛开理智,顺从内心真切的渴望,放纵自己将脑中所有妄念付诸实行。 胡于宸忘了什么是怜香惜玉,他的唇所到之处,在雪白的胴体上烙下鲜明的印记,而她也一直柔弱的任由他摆布,只有在那瞬间因疼痛而发出小猫般的细吟。 李容芸本就因药性而感到晕眩,之后又被吻得迷迷糊糊,直到那骇人的疼痛自下身尖锐的传来,才猛地唤回她的神智。 她疼得想尖叫、想推开他,偏偏身体不听使唤,自红唇中逸出的,只有软弱痛吟,她以为忘我的他不会注意到那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轻呼和挣扎,可他却听到了。 “我……弄伤你了?”他僵住动作,在见到她楚楚可怜的含泪模样时,酒意顿时退了大半,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懊恼不已,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换得回她失去的东西吗?她笑得苦涩,却发现自己很难责怪他什么。 说起来,他也不过是太爱那个死去的前女友,然后又被她那卖女求荣的父亲算计罢了。 “对不起。”他又出了声,带着安抚意味的细吻温柔的落在她的双颊。 李容芸的心不觉为之一颤。 面对这个伤了她,却又如此低声下气道歉的男人,他的嗓音如此低柔,表情那般不舍,即便先前对他有任何恼恨,此刻也早消失殆尽。   第四章 她闭上眼,在心底轻轻叹息。 李容芸猛地从三人座沙发上坐起,大口的喘着气。 汗湿的长发贴着她的脸颊,她茫然的瞪着陌生的房间,隔了好一会儿才突地反应过来。 又梦到那天晚上了。 她困扰的用手抚着疼痛的额,心跳得太快,像是要从胸膛蹦出似的。 这两年来,她常会梦到那些她并不是很想记得或回忆的事,每次惊醒,总流了一身冷汗。 若仅仅是梦到就算了,但她也同时记起了自已现在的处境—— 她、被、绑、架、了! 绑匪是梦里的男人,时间则是距离那一夜的两年之后。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实在无法理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昨晚重逢至现在,她的农服一直都完整的穿在身上,不像上回那样难堪。 李容芸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从两年前那个早上,父亲直闯饭店“捉奸在床”,想趁机逼胡于宸娶了她,却反而惹得他恼怒离去,这两年来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她可以理解昨晚他所显露的怒火,却不明白他绑架自己做什么。 当时他认定了她和父亲一起算计他,连带着也厌恶她。关于这点她从没企图想解释,反正……他们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至少当时她是那样以为的。 她从没想过他不但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绑架自己。 感到左手仍酸麻着。她拉开挂在左腕的水晶手链,轻按着那道平同藏在手链下的疤痕。 昨晚真的太逞强,明知左手当年伤了手筋,她还使尽力气演奏钢琴,也难怪会痛成这样。 算了,绑架就绑架吧!反正现在的她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担心牵挂的,况且她也从不是那种遇到困境就惊慌失措、坐以待毙的人。 说服自己放宽心后,李容芸起身下了地,走至门边试图转动门把。 门,开了。 她错愕的瞪着轻轻一转就松开的门把,没想到居然没上锁,看来绑匪不是太有自信,就是太不专业了! 走出房间,李容芸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却意外的发现屋内一个人也没有——至少她没碰上。 好奇的打量了会儿四周环境,大理石的地板、深色的家具、纯白而无任何装饰的墙壁,塑造出一个清冷的空间。 整栋房子干干净净,甚至看不到什么杂物,看来平时并无人居住。 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受着大理石冰冷的温度,李容芸在考虑一会儿之后,决定顺从正咕噜咕噜叫的胃,踏进厨房觅食。 还好她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因此在发现那大得夸张的四门对开冰箱里,只摆了几颗蛋时,也没有太失望。 如果这间屋子里就只有绑匪先生一个人住的话,那冰箱里有放东西就很了不起了。 将蛋自冰箱中拿出,李容芸又东翻两找了好一会儿,才从柜子里找到一瓶未拆封的沙拉油跟平底锅。 只是煎个蛋而已,应该不难吧?她迟疑了几秒。 算了,她好饿,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干脆的将平底锅放至瓦斯炉上,倒了油,开火。 “你就算想逃跑,也不需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吧?” 正当李容芸手忙脚乱之际,某个清冷的嗓音蓦地自身后响起。 她有些狼狈的回头,赫然见到那个昨晚绑架她的男人正站在厨房门边,皱眉瞪着自己。 好吧好吧,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瞪她的原因…… “我不是故意的……”她叹息,放下手中的锅子,语气很无辜。 “我看绮竹做菜明明就很简单,哪知道原来煎个荷包蛋也这么难?” 她的人是还好,只有手被溅起的油喷到,生出几个醒目的红点,大概半天后就会消掉,但脸上表情却尴尬万分。 “所以你就差点把我的厨房给烧了?”胡于宸瞥着那只被烧得焦黑的平底锅,再看看墙上被薰黑的磁砖,若非她无措的表情太明显,他实在很难不怀疑她有什么其他企图。 要不是他及时赶回家,还不知道会酿出什么灾情。 “我就说了,我不是故意——”她气虚的道。 她也不想弄成这样呀!不过就是肚子饿了想煎个蛋吃嘛,谁知道那些绮竹做起来轻而易举的动作,自己竟然会搞到烧坏锅子? 胡于宸没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将烧坏的锅子扔进洗手槽,然后从刚自超商买回来的袋子里拿出面条、鸡蛋、青菜和炸酱罐,其他则冰入冰箱。 李容芸错愕的看着他翻找出另外一只锅子,装了水、放在瓦斯炉上开火,甚至还熟练的洗青菜,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去把碗筷找出来。”见她愣在那儿不动,他开口吩咐。 这房子是他的,却没来过几次,虽然应有尽有,但很多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放在哪。 “噢。”李容芸傻傻应了声,然后开始找碗筷。 直到她乖乖把那套全新的碗筷和汤匙都拿出来,顺便仔细清洗了一遍后,才突然想到…… 他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除了那些斯德哥尔摩症的患者之外,有像他们关系这么和谐的绑匪和肉票吗? 她的动作顿时一僵。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两年前那一晚的他太脆弱、太温柔了,也可能是从昨晚至现在,他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总之她很难对他有什么惧怕的感觉。 不过胡于宸显然没空理会她的胡思乱想,这时锅子里的水已经煮开,他将面条投入锅子,煮了一会儿后将青菜也丢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待面条和青菜都煮熟后,他捞起来沥去水份,最后才将鸡蛋打入锅中。 李容芸瞪着他流畅的动作,明明觉得跟这个不太热的‘绑匪“聊天很奇怪,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没想到你居然会煮面。“ “只会弄弄简单的东西而已,以前还是穷学生时没钱常上馆子。”他觑了她一眼,“芙娘可是烧得一手好菜。” 谁知她的后世竟连煎蛋都不会? “很可惜我不是你那已故的前女友。”她摊摊手,没有因被比较而生气。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从未想过和谁相比。 晓得她根本不记得前世之事,胡于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面拌上炸酱,再捞起半熟的蛋搁在最上头,便弄出两碗简单的炸酱面。 他是打算报复她没错,但不会用“不给吃不给喝”那种低级手段。 前晚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慌的李容芸眼睛一亮,暂时忘记自己的肉票身份,开心的捧起其中一碗,坐在用以区隔厨房和餐厅的小吧台边吃了起来。 胡于宸不急着动筷,反而若有所思的觑着她愉快吃面的模样。 她是芙娘转世应当是无庸置疑,只是这一世的她显然变了许多,无论是在个性或想法上,似乎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芙娘。 芙娘有着高超的厨艺,而李容芸连煎个蛋都会烧掉厨房这点就不提了,他可没忘记两年前她和李鹏联手摆了他一道。 即便他早打算娶她为妻,以圆几世期盼,却痛恨被算计的感觉,所以两年前气得当场直接离去。 之后他因公司临时有紧急情况赶回大陆处理,被他留下来跟踪监看李容芸的部属,却在没多久后传来她进了另一个男人房间的消息……如同她出现在他饭店房内那般,而且不只一次。 他恼恨她,恨她轻易作践他寻觅三世又珍爱无比的女人,也不只一次后悔自己为何两年前没带走她,让她有机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甚至还和那个穆什么的建筑公司老板交往了大半年。 所以在动用各种关系想办法把李鹏弄进牢里,并确保他永不得翻身后,胡予宸决定直接绑架她,将她留在身边好生折磨泄恨,以平复他这两年来的怨气。 尽管要怎么“折磨”,他心里还没个底。不过那不重要,反正现在她的人已经在这了,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 “没想到你的厨艺还不错嘛。”她显然并不知道他脑中正转着什么念头,不然不会露出那样惊喜快乐的表情。 “这又不需要什么技术。”胡于宸隐隐觉得奇怪。 好歹她父亲李鹏是个身价数十亿的商人,此刻他也不过是煮了白面条和烫青菜跟蛋,提味的炸酱还是现成的,严格说来只是算得上高级一点的泡面,况且他的手艺很普通,怎么竟让她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不过跟连煎个蛋都会烧掉锅子的人比起来,他的厨艺或许真的算不错。 “你可是胡于宸耶!会煮东两就很厉害了。”她对商场上的事不甚了解,但这两年来多少听过他的名号,知道他在大陆的生意经营得很好,“不过,你刚才说……你学生时期很穷?” “你不知道?”他这在育幼院长大的孤儿能在短短数年间突然致富,成为家喻户晓的台商,早已被某些人当成传奇性的故事。 当然他其实并没有这么厉害,主要还是依靠前几世留下的知识和财富,这点倒是无人知晓。 只是他们父女处心积虑设计他,怎么李容芸竞连他的事迹都没听过? 她摇摇头,“也只听过你的大名而已,其他一无所知。” 与他共度的那晚,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或牢记的事,即便他再温柔体贴,毕竟不是出于她自我意愿的经验,实在不是令人开心的回忆。 尽管在那之后她对“胡于宸”这名字稍微留上了心,却也没想过特地去查有关他的一切。 “我以为李鹏在要你爬上某个男人的床之前,至少会要你先做好基本功课。” 他淡淡讥讽道。 李容芸的脸色因他的话突地变得死白,手里的筷子再也握不住,“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反应激烈得出乎胡于宸意料。 他说这话时是有意讽刺没错,却没想到就连被“绑架”都还有兴致和他讨论厨艺的女人,竟会在听闻旧事时脸色如此难看。   第五章 他心中升起莫名的歉疚。 李容芸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拾起筷子,勉力压下心底惊恐,回嘴道:“了不了解有差吗?反正男人在床上时也不想和女人交心。” 其实那些事还是在她心底留下阴影的,况且还不只一次…… 左手手腕的旧伤突然狠狠痛起来,她一直努力想遗忘的回忆,他竟毫不留情的掀开,她没有防备,不堪一击。 李容芸不想表现得软弱,这两年她都撑过来了,没道理这时被击垮。然而她持筷的手却仍不受控制的颤抖,泄露了急欲掩饰的恐惧。 闻言胡于宸不觉皱眉,却又因看穿她的故作坚强,终究不忍再出言反击。 明明错的人是她,可是因为爱芙娘爱了太久,见着这张脸伤心难过,他还是会不舍。 那碗炸酱面突然食之无味。李容芸心不在焉的吃完,再也无法假装没事的与他共处一室,匆匆逃回原先她睡醒时所在的房间。 尽管现在是白天,但拜那阻光效果极佳的窗帘所赐,房内仍一片漆黑。 她踉跄的避开床,将自己缩在衣柜旁那不起眼的小角落地板,双手紧抱膝头,想将那如梦魇般的回忆逐出脑海。 其实,胡于宸并不是唯一一个。 在他之后,父亲又故技重施将她弄上第二个男人的床。好在第二次她有了防备,被下的药照不多,虽然花了不小的代价,但最后总算脱了身。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她遇上了穆维哲。 还好穆维哲对她没有兴趣,她说服他和自己合作,两人假装交往,由她提供情资,他负责斗倒一心觊觎他公司的李鹏。也因为穆维哲的关系,她再也不用担心同样的事会发生第四次、第五次。 可即便是这样,被下药的经验也足足让她作了两年恶梦,就算没作恶梦,晚上也总是睡不好,甚至不敢睡在床上。 她尽量在人前表现正常,外界对她的评语也都是气质、高雅、大方、亮丽之类的正面形容,殊不知她的内心早已布满阴暗和尘埃。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讨厌自己,她没有错,错的是将她当成筹码的李鹏,是那些觊觎她的男人! 她不断自我安慰,却无法克制不停发抖的身子。 当胡于宸发现躲在黑暗房间角落瑟缩颤抖的她时,不觉怔然。 他没想到不过一句话,竟造成她如此大的反应。 这一世,他见过她躺在床上娇媚动人的模样、见过她演奏钢琴时耀眼的光芒、见过她因一碗简单的炸酱面流露的开心神情,却没见过这样的她。 原本只是浅浅的愧疚感,此刻像黑洞般迅速扩大蔓延,几乎将他灭顶,压根忘了自己先前还想着要如何折磨她。 “芙……”他犹豫了下,决定改唤她此生的名字,“李容芸,你还好吧?” 她没回话,甚至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仍蜷缩在那儿。 胡于宸走至她身边,俯身将她拉起。 她没看他,披垂的长发遮住大半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反而令胡于宸更为担忧。 他将她带到床边坐下,想先观察她的情况,不料前一刻还乖乖任他拉着的李容芸,几乎在一碰到床时跳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想往门口逃。 “怎么了?”胡于宸眼明手快的拉住人,心中更是惊诧。 先前被绑架也不见她害怕,为何这会儿却如此激动? 难道她曾出过什么事,在心底留下阴影?他眯起眼,突然产生怀疑。 “放手!”她用力摆脱他。 “李容芸,你冷静点。”他只是想瞧瞧她怎么了,偏偏她一直死命抗拒。 且她挣扎的力道太大,他几乎拉不住,又怕自己施力过猛并伤她,不得已只好干脆将她按在床上,用身体制住她的人。 李容芸确实陷入某种混乱的状态。当被这样按在床上,过去的恶梦立刻侵吞她的理智,让她再次陷入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又是一样的情况,她明明不想,却又身不由己…… “不要!”她尖叫,死命挣扎,现实与恶梦般的回忆重叠,而她痛恨自己总是无能为力。 费了好一番工夫,她却始终不肯配合,胡于宸也恼了,“李容芸,你给我清醒点—点——”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手上狠狠一痛,“该死!” 他因疼痛稍微松了手,而李容芸便趁这空档使劲推开他,连滚带爬的翻下床,毫不犹豫的逃出房间。 她居然咬他?胡予宸瞪着淌血的手背,无法置信。 堂堂李家小姐,被视为气质演奏家的女人,竟然会咬人? 而且她咬得真够狠,那伤口火辣辣的痛着。 但他无暇理会,只一心想着快点找回她,好确定她的状况,她的情形看起来很不对劲。 好在她并没有逃太远,胡于宸一下楼,就见她站在客厅,呆呆望着窗外。 微微松了口气,他走过去,发现她脸色虽然苍白,但似乎比刚才清醒了点,至少不再流露那么惊恐的神情。 他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她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李容芸一震,回头望向他,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现在再回想,他刚其实并没有恶意,是她反应太过。 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这么激动,还以为自己早把恐惧藏得很好,没想到轻易就被他逼出来。 “你是该道歉没错。”他扬了扬被咬伤的手。 她咬得颇深,这么短的时间内,血已经染红他的手,还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啊?”那是她的杰作吗?李容芸一怔,想到自己刚惊惧下用力咬了他,没想到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她再度慌了起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家有没有急救箱?” “不知道。”他耸肩,对这栋房子并不比她熟多少,“要有也是在楼梯下的储物间吧。” “我去找!”她立刻道,朝他说的储物间奔去,还好,急救箱放在一个醒目的位置,她一打开门便看到。 拿起急救箱,回到客厅,她不安的觎向他,“那个……真的很抱歉,请让我帮你上药好吗?” 胡于宸挑眉,讶异她“清醒后”的温顺,明明三分钟前她还像只凶狠的小猫,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这会儿却已恢复正常。甚至还一脸歉意。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李容芸忙拿着急救箱,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取出里面的瓶瓶罐罐。 “那个……我先帮你用生理食盐水擦一下。”她轻声道,不太敢看他的表情,用镊子夹起棉花球,沾了点食盐水后帮他擦起伤口。 她刚好像真的咬太用力了…… 满心愧疚的李容芸试着擦掉伤口附近的血,没想到伤口虽小却深,血却仍一直冒个不停,让她越擦越不安。 “不用管它了,擦不完的,你上个药再包起来就好了。”任由她弄了半天,胡于宸终于看不下去。 “噢。”她只好又拿了个新棉花球,沾了些优碘擦了擦他的伤口,然后很快拿过纱布,将他受伤的手牢牢包起。 胡于宸原先只是看着她的动作,觉得她一脸愧疚的小媳妇表情,却又笨手笨脚的模样实在很有趣,但眼看她手上那一卷纱布越来越小,而他手上缠绕的纱布越来越厚,最后他不得不道:“你想把我包成术乃伊吗?” “啊?抱、抱歉……”她这才回过神,一时间涨红了脸。 她一开始是在想着自己的事,以致没注意到包得太厚,但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知该怎么收尾了。 ‘算了,你是千金小姐,本来就不该指望你会包扎。“胡于宸用完好的右手拿起剪刀,喀嚓剪掉剩余的纱布,并熟练的打了个结。 当他再抬起头时,却见她脸色似乎又不大对。 “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说完她沉默了会儿,转身收拾急救箱。 不是千金小姐?胡于宸望着她的背影,不解她为何会这么说,她是李鹏唯一且亲生的女儿不是吗? 他并没有特地调查她的过去,先前总觉不重要,反正他只要晓得她是芙娘转世、李鹏的女儿就好,其他的他没兴趣。 但他现在却有些好奇了,他想了解她那些不寻常的反应,以及眼中偶尔流露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洞,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让人去查查才是。 正当他还在盘算着如何去查比较好,那离去的身影又绕了回来,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胡于宸沉默着,等她先开口。 而她也确实没让他等太久,直截了当的问了,“我想知道,你绑架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喔?他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不过这样也好,他其实很厌烦那些迂回试探的手段伎俩。 然而他还没回话,她又继续道:“想必你很清楚,我爸已经被羁押,依他所犯的罪行看来,恐怕不太可能交保。”就算有机会,她和穆维哲也会努力想办法让他出不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自己名不只有我这一两年来赚的一点小钱,你这大富豪肯定看不上眼的,而我爸的那些事业,我向来无权过问,所以无论你想要什么,绑架我只怕是失算了。” 从昨晚被绑架之后,李容芸其实思考了许久,却怎么也猜不出自己会被绑架的理由。 “看来你想得挺仔细的。”扣除她刚突然的情绪失控,从被带来后,她没有惊慌,没有歇斯底里,还试图煮东西喂饱自己,虽然这样一点都不像芙娘,但这样的冷静勇敢表现,不由得令他激赏。 “不过我要的东西,你肯定有。” 她怔了怔,“什么东西?” “你。”看到她那力持镇定的面具出现裂痕,那一脸的错愕让他心情没来由的变好。   第六章 他虽欣赏她的镇定,却又不喜欢她太过冷静,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他不喜欢她什么都不在乎,至少,不能对他无动于衷。 “我的什么?”她迷惑的望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我要的,就是你。”像是怕她没听清楚似的,他一字一句说得很仔细。 她呆了,小嘴张张阖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吧?两年前你和你父亲既然敢算计我,就没想过我会报复吗?”他心情其实很好,却故意冷笑以对。 有那么一瞬间,李容芸很想怒吼,告诉他那件事自己同样是受害者,但转念想想,如果今天角色对调,只怕她也不会相信这番话。 毕竟天底下有几个父亲会将亲生女儿送上别的男人的床,以换取利益?她自嘲的想着。 “随便你。”沉下脸,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李容芸起身,走出客厅。 他爱怎么想、怎么做,都由他吧!反正现在的她,没什么不能失去了。 也因此,她并未看见他异样的目光。 胡子宸若有所思的瞧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似乎捉到她情绪转变的关键。 他非常好奇想知道,为什么连被绑架都没有露出一脸惧色的她,却总在听他提起两年前的事时,出现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或许他该去弄清楚这一点才是…… 胡于宸陷入沉思,那一刻,完全忘了他的复仇大计。 晚上,没事做的李容芸早早便就寝了。 床,她是不敢睡了,和昨天一样躺在沙发上,却翻来翻去睡不大着。 实在她不懂胡于宸在想什么。 白天明明说要报复她,却也没见他对她做什么,为了避开他,她尽量待在楼上,可是几次下楼,都见他在客厅忙着用电脑或电话对外发号施令。 他工作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沉着的模样哪里还像那个先前冷笑说要“报复”她的男人? 别说虐待她了,他甚至没让她饿着,午餐晚餐还都是他自己弄的,虽然不是什么精致料理,却简单好吃。 她很意外,这个外传身价百亿起跳的男人,没给人像她父亲那种暴发户财大气粗之感。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吓得坐起,便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门口,而她因为背光,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怎么不睡床上?” “啪”的一声房内的灯被打开了,李容芸这才看见对方正皱眉瞪着自己。 “我睡不习惯。”只要是床她都很难习惯,可现在她在意的是另一回事,“你……你……”她想问他来她房间做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知道她的疑惑,他倒是自己先说了,“这是我房间,昨晚我有事忙,所以才没回来。” 这是他刚买没多久的别墅,位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中,平时固定有佣人来打扫,由于先前没想过要拿这别墅招待谁,因此当初只整顿出一间主卧室而已。 “你的房间?”她又呆了。 昨晚他将她“绑”来之后,便将她丢在这里,她还在想怎么肉票会有这么高级的房间,连浴缸都大到可以在里面走动,却没想到原来这房间竟是主卧室。 相同的话他没再说第二次,从柜子里拿出衣服便往浴室走。 她就那样呆坐着,直到他洗好澡再度回到房内。 他的头发在浴室里吹过了,虽然没有全干,但至少已不再滴水,微湿的发不再乱翘,柔顺的服贴在头上,少了平时给人的压迫感。 当他走至她面前站定时,莫名的,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你……”察觉到房中隐隐流窜着的诡异暖昧气氛,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没法说出完整的话。 “这里只有一条被子。”他突然天外飞来一笔。 “什、什么?” 他俯身,连人带被的将她捞了起来。 “胡于宸!”她惊喊,下一秒,发现自己跌入床中。 李容芸变了脸,但是还来不及害怕?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 “我不想委屈自己睡沙发,也不打算不盖被子,只能你来将就我了。” “我不要睡在床上。”她慌了。 尽管他的语气像是没要对她如何,可她本来就害怕床,那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呃,好吧,真要严格说的话,确实是有些因果关系。 胡于宸还没关灯,因此见到她脸上再明显不过的不安,而他发现那似乎并不是针对他。 她说,她不要睡在床上,而不是不想和他睡同一张床。 他突然想起了白天她失控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了模糊的想法,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你怕床?”这个问题听来荒谬,但种种迹象让他不得不这么猜想。 她脸色惨白,呼吸开始急促。 “被子给你,我去沙发上睡。”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挣扎着想下床,然而他不肯放手,她被卷在被子里动弹不得,“你放开我!” “若我不放手,你又要咬我了吗?”他挑眉。 她望向他受伤的手,微微红了脸,倒有几分心虚,“你不要硬抓着我,我也不会咬你。” “肉票没有选择的权力。”何况有哪个正常人有席梦思不睡,硬要跑去窝沙发的? 她瞪他,“绑匪也没有要求肉票乖乖听话的权力。” 闻言,胡于宸勾了勾唇角,忽然觉得她不甘愿的模样很可爱。 “有没有权力也不重要,反正通常绑匪只要威胁恐吓或是虐待肉票一番,肉票就会乖乖听话了。” 她没有被吓到,只是蹙眉,“你会这么对我吗?” 胡于宸怔了下,反问:“你忘了我绑你来,就是为了复仇?” 可嘴上虽这么说,他却隐隐心惊。 当初他告诉自己,是为了报复折磨她,才把她带来,可是相处了一整天,他只想着她的不寻常、想更迸一步了解她,探究她的秘密,完全没想到报复的事。 “你不会。”她替他下了结论。 他是生她的气没错,她知道,可直觉告诉她,他嘴上说归说,却不会随便伤害她,甚至连她咬他一事都没追究。 也因为这样,面对他时,她心中并无恐惧。 说完,李容芸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继续为自由奋战。 “我不懂。”胡于宸的手臂一紧,将她罕困在被子里,“你不怕被绑架,却怕躺在床上?” 他发现她真的不怕他,会令她惊惧的都是其他事物,好比说床,或是过去的事,总之不是他这个人。 不过李容芸实在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谈心,挣扎了半天见他始终不肯松手,终于忍不住气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他才不会傻到白白放弃自已的优势,“等我得到满意的答案,自然会放手。” 她狠狠瞪着他,可惜眼神杀不死人,她依然受制于他,僵持了半晌,她挫败的妥协,“你想要什么答案?”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怕床的?”他直盯着她。 她抿抿唇,不怎么情愿的道:“两年前。” “两年前?”他皱眉,心蓦地漏跳了一拍,“你是说……” “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快速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他不解的追问。 她不说话了,别过头,将唇咬得泛白。 胡于宸心中突生不安,“李容芸,那晚你是不是……”被迫的? 过去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她的反应太不寻常,他不由得往这方面想。 “我已经回答完,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她再度打断他。不愿他再问下去的意图很明显。 胡于宸没有动,想着她的话。 如果她真的是被迫的,那么先前他讽刺她的那些—— 他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狠狠掐了下。 “胡于宸!”她想抗议他不守信用。 当他一松手,她立刻飞快跳下床,完全无法忍受在上头多待一秒。 李容芸在沙发上躺下,扭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睡姿,闭上眼,要自己假装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然而她才躺没几秒,一件松软的被子突地盖了下来,她错愕的睁眼,却只见他已转身的背影。 他淡淡的道:“你要是感冒我很麻烦。” 她愣愣望着他躺回床上,关灯,心口不知为何突然发热起来。 李容芸就这样待了下来。 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向她提起过任何关于两年前的事,包括她怕床的原因。 她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两年前她也是受害者了吧! 但那反而令她更迷惑了。 胡于宸当初说绑架她是为了报复,但几天下来他没有任何报复手段,却也不肯放她离开。他的事业明明几乎都在大陆,如今为她耽搁在台湾。 难道他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吃午餐。”胡于宸自厨房中走出,手里端了两盘咖哩饭,浓郁的香味完全激起她的食欲。 当然那也是他煮的,她深深觉得“绑匪”当得像他这样,实在太有良心。 拿起汤匙挖了几口,微辛的咖哩香味自舌尖蔓延,她忍不住道:“很好吃。” 胡于宸觎了她一眼,“那是你太好养。” 其实他的厨艺非常普通,下厨仅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也只有她会觉得美味。 只是忆及先前看到有辟她的资料,他想他或许能够理解原因。 或许是李容芸本人的气质使然,许多人以为她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事实上先前他也这么以为,直到看了属下呈上来的资料,才晓得她自幼父母离异,过去十多年皆与母亲相依为命。 她们母女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李鹏家财万贯却从未想过资助她们,直至高中时母亲因意外成了植物人,她才被没有其他子嗣的李鹏接回李家,而后她母亲在半年多前去世。   第七章 外界总以为李容芸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可别说那十多年的苦日子了,即便是在李家的生活,她似乎仍过得不是很好。 李鹏表面上看似大方,实际上待她苛刻,两年前的那晚,恐怕她才是真正被强迫的受害者。 那晚他虽然喝多了,意识却还很清楚,她的生涩和无措、微弱的泣吟,确实不似作假。 原本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现在发现她比他更无辜,胡于宸难以形容内心的复杂感受。 她明明是他追寻了三世的爱人。他怎么会以为她在转世后,就失去那份善良纯真?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先前竞还误解她。 “可以和你谈谈吗?”一个怯怯的声音唤回他飘远的思绪。 他抬头,见坐在对面的李容芸正瞧着自己,“你想谈什么?” 她迟疑了几秒才道:“你打算这样留我留到什么时候?”见他沉默着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又说:“我并不是芙娘。” 他顿了顿,开口,“我知道。”她已不是芙娘,而是芙娘的转世。 “不,你不知道。”她叹了口气,“不然你早就放我走了,毕竟你已经没要找我算帐了不是吗?” 胡于宸扬眉,讶异于她的敏锐。 她说的没错,最初他绑架她的动机已不存在,现在之所以还不愿放人,确实足因为她是芙娘转世的关系。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 李容芸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未动怒,才小心翼翼的续道:“胡先生,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但你的女友已经过世了,也许我和她外貌相似,但我们是全然不同的个体,你永远没法在我身上找到她的灵魂。”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当他望着自己,偶尔会流露某种炽热的情绪,如同两年前那晚他冲着她喊“芙娘”那般。 她倒不是那么介意被软禁在此,毕竟外面没有值得牵挂的人或事,他也待她不错,只是她无意当谁的替身。 他对那位芙娘小姐的深情确实令人感动,但她不是芙娘,不希望他因移情作用而待她好。 “你们的确很不一样。”胡于宸同意她的话。 他记忆里的芙娘,是个需要人呵护关怀的柔弱女子,眼前的李容芸明明与芙娘样貌相同,却有着坚强的内心。 同样是被强迫与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芙娘在成亲的前一晚上吊自尽以示坚贞,李容芸则活了下来。 他看得出来,两年前的那晚其实带给她不小的伤害和后遗症,甚至让她从此害怕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强的活着,在人前表现正常,甚至能够平静面对他这曾无意间伤过她的“绑匪”,却将不愉快的恶梦留待夜晚独自承受。 这样的她,勇敢得令人钦佩。 尽管他爱的是芙娘那样柔弱可人的女人,却也不由得欣赏李容芸的坚强。 “既然你都清楚了,为什么还继续和我耗在这儿?你身为公司老板,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得处理不是吗?”她不解。 “你说的没错。”许久,他终于同意她的话,“吃完午餐,我送你离开。” 这下换李容芸愣住了。她是想说服他放了自己没错,可没想刭他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你肯让我走了?” “难道你不想走?”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摇头,想了想,又道:“谢谢。” “不用向我道谢,随便把你带来,是我唐突了。”他淡淡的表示。 胡于宸想通了,这世的李容芸与芙娘个性相差甚远,加上又已无前世记忆,一直将她困在这也不是办法,最好换个方式与她重新来过。 要说服一般人相信前世今生并不容易,这事他还得好好想该怎么处理。 知道可以离开了,李容芸心不在焉的吃着咖哩,不知为何心情有点混乱。 她沉默着探究自己的心情,而胡于宸似乎也正想着别的事,两人各怀心事,午餐都吃了大半,却谁都没再开口。 最后还是她先受不了这样沉窒的气氛。 “既然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那我可以问问关于芙娘的事吗?”由于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么,只好提起她唯一知道的名字,“当然,如果你不想谈也无所谓。” 胡于宸怔了怔,“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纯粹好奇罢了,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呃,当然你可以不必回答,反正我只是……”反正她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聊,不想吃饭的气氛太凝重。 他不再敌视她,还愿意让她离开,他们就算称不上朋友,也不是陌生人了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轻声打断她的话,“何况那是我欠你的一个答案。两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他并不打算从此之后与她再无交集,但这点他暂时没准备告诉她,倒是芙娘的事早晚要让她知道,趁这机会说一些也好。 李容芸愣住,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顿时涨红了脸,“那个,其实你不用……” “先听我说好吗?李容芸,我先前以为你和你父亲是一伙的,才会对你做出那些事,以及讲了那些混帐话,我知道现在讲这些可能有点迟了,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见她似乎想说什么,他没给她机会,很快的又接了下去,“我从不曾和人谈过芙娘的事,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这么诚恳,反而让她无所适从了,“你不必为那件事对我感到歉疚,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别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他刻意忽略她口中的“别人”,不愿去想像她也曾像那晚躺在他身下般,躺在别的男人床上,“你不是想知道芙娘的事吗?很多年前我和芙娘曾是一对情人,甚至论及婚嫁。她和你长得很神似,但个性迥然不同,说起来。她的性格倒有点像外界对你的印象。” “我懂你的意思。”温柔有气质的大家闺秀是吧?“可惜我表里不一。”没法让他把芙娘的形象完全套在她身上。 “我倒觉得像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凝望着她,“我宁愿她坚强的活着,就算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 幸好,他终于又把她找回来了。 “什么意思?” “芙娘的父母是明理的人,不但愿意栽培我,还肯把掌上明珠嫁给我这个穷小子。”对他们,他始终心存感激,“只可惜好景不常,某天芙娘出游,却被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他这着芙娘的父母将她嫁给他,否则便要对他们不利。芙娘的父母深知敌不过对方,一边是宝贝女儿,一边是整个家族的存亡,他们最终只能忍痛割舍。” 李容芸怔怔听着,突然觉得芙娘和她的命运还真相似,都被逼着和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 不过自己终究是幸运些吧,至少她还活着。 “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 “她死了。”胡于宸的声音淡淡的,“在被对方的人强行带走后,自杀了。” “……”李容芸没想到芙娘竟是这样死的,愣了好一会儿,却又突然想到另件事,“那她的家人?” “那有权势的男人在芙娘自杀后大怒,雇人将他们都杀了。”这是他如此恨李鹏的原因,“那男人就是李鹏。” “什、什么?”李容芸瞠目,吓到了,“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 “当然,你那时还不是他的女儿。”他说的是前世,却故意让她误以为是很多年前她还未回到李家时,省得解释麻烦。 也还好李鹏这世干的坏事也没少过,要取信于她倒不难。 “我知道那个人涉入黑道颇深,前阵子还打算派人杀穆维哲和绑架他女友,可我不晓得他竟然还做过这种事。在我高三回来当李家女儿前,已经十几年没与他联络,也没注意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李容芸咬唇道,既然知道胡于宸如此痛恨父亲,她也不再称李鹏为父,反正从两年前的那晚起,她就不再当他是父亲。不过乍听这消息,她还是震惊极了,“所以你这些年来在大陆做出那番事业,便是打算回来找他算帐?” “我等了很多年,只让李鹏坐牢算是便宜他了。”胡于宸冷冷一笑,“不谈这些了,饭吃一吃,我等等送你回去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加速解决盘中剩下的食物。 他打算送她回去,然后尽快把事情处理好、调查清楚,再与她重新开始。 李容芸忧心的看着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讲什么,最后只得低头,继续默默吃她的午餐。 那是一场小型却精致的婚礼。 参加的人不多,几乎都是新郎新娘的朋友。 新人选择了位于某大学内的漂亮教堂作为见证爱情的神圣场所,错落光影自教堂顶端及侧边一片片玻璃窗透进,洒落在柔软的红毯上。 为数不多的宾客纷纷为新人献上最真诚的祝福,随着轻柔的琴声,唱出幸福的歌曲—— 虽然只是平凡言语,让我心中深受感动; 虽然只是一举一动,让我生活渴求改变; 虽然只是一句许诺。让我心中燃烧不已; 虽然只是小小天空,让我未来无限期待。 我愿意未来日子常伴着你,我愿意和你共同经历风雨, 我愿意将我最美的爱给你,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伴侣。 在你苦架土,我能感受你,愿给我说出天父真正的爱, 用你最深爱的表情问我,问我是否爱你—— (歌曲:我愿意/作词:高征财/作曲:陈名博) “恭喜你们,在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后,终于修成正果。”李容芸微笑握住新娘的手,一颗璀璨的钻戒正在戴着白手套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今天她受邀前来,还替他们演奏几曲。 见到他们幸福,她真的很高兴,或许,还有一丝丝羡慕。   第八章 原本早已不再相信爱情,但是她真的很希望绮竹与维哲,能够一直这样幸福的走下去。 “谢谢你,我和维哲能在一起,都是你的帮忙。”黄绮竹感激道。 “不,你们能在一起,是因为你们彼此相爱,与我无关。”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也去寻找你的真爱呢?”黄绮竹眨眨眼。 她曾自维哲口中听过关于容芸的过去,一直很为她感到心疼不舍。 李容芸呆了下,随即扬起苦涩的笑容,“那种事啊,我可不敢想。” “怎么会?你条件那么好,一定可以找到很棒的男人呀!” 她摇摇头,“我已经没那种心思了。” “容芸,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你父亲,你只是受害者,没必要为了他,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黄绮竹忍不住劝着。 “我知道,我从来没为那些事怪过自己。”这点她很清楚,她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我只是觉得累了,不想为感情事烦心,何况我可是很挑的。” 黄绮竹噗哧一笑,“对啦对啦,你超挑的,连维哲都看不上眼。” 李容芸也笑了,“是啊,还是你识货。” 两人又聊了会儿,新郎正好和朋友聊完走了过来,李容芸识相的将新娘还给他,借口先去替自己找点喝的。 由于等会儿还要换至附近饭店用餐,婚礼上仅提供简单的饮料和小饼干让宾客稍微裹腹。 李容芸为自己倒了一杯柳橙汁,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料她才一转身,便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她急急退开,却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去。 “当心。”一只手臂即时扶住她,让她免除摔得四脚朝天的命运。 “不好意思,真是谢谢……”她话说到一半,却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错愕万分,“怎么是你?” “新郎邀我来的。”胡于宸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两个月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她愣住,脑袋乱成一团,“你认识阿哲?” 她过去和穆维哲“交往”过大半年,可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过,原来他们才两个月没见吗?她还以为已经过了好久。 自那日他送她回家后,便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几乎以为那几天与他的相处,只是出予幻觉。 “我最近刚好对投资建筑业有点兴趣,便和他搭上线了。”胡于宸漫小经心的回答着,“穆先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他的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建筑业?我以为你做的是电子零件代工。” “看来你似乎调查过我了。” 他脸上的笑意不禁令她双颊发烫。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这阵子她确实忍不住去查了关于他的事。 于是她知道了他是孤儿,知道他求学时期如何努力的边工作边念书,知道他在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年去了大陆,突然不晓得从哪儿筹措到一笔资金,接着在当地开了间工厂,然后致富。 很传奇性的故事,但她可以想见他背后曾付出的心力。 只是那笔“不知从哪儿筹措来的资金”或许可以解释成是当初芙娘的父母给予准女婿的支持与援助,令她不解的是,在找遍所有关于他的资料里,都没有见到一个叫“芙娘”的女人存在。 她很想知道,在父亲、在他,以及那个怕是大不了她几岁的女孩身上,究竟曾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她轻咳了一声,“我不晓得原来阿哲的面子这么大,还请得动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 “我说过,穆先生是个很棒的合作对象。”他笑了笑,“不过我承认,我来参加他婚礼的动机并不单纯。” 她的心一震,唇动了动,却提不起勇气顺着他的话追问下去。 他们站在翠绿的草坪上,风儿踏着轻缓的步伐穿过他们而去,此刻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没想到胡老板竟然和容芸是旧识。” 某个低沉的嗓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暖昧氛围,胡于宸转头,朝来人颔首,“恭喜了,穆董。” “谢谢。”穆维哲淡淡的道,眼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他并不爱李容芸,但过去李容芸帮了他不少忙,不但救过他心爱的女人,更在他做了蠢事后,替他说服绮竹留下,对她,他万分感激,再加上绮竹与她的交情,他有义务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而他暂时还不确定这主动提起希望能够参加他婚礼的胡老板,对她是否有害。 “我和容芸两年前便见过了。”不喜欢穆维哲那种警戒的态度,好像怕他伤了李容芸似的,胡于宸忍不住解释道。 他们不都已经分手了?今大还是他的婚礼呢,穆维哲表现出来的态度,令他很不舒服。 “两年前?”穆维哲听到这敏感的数字,微微挑了眉,询问的眼神移至李容芸身上。 “嗯,我和胡先生两年前确实见过。” “原来如此。”穆维哲点点头,“对了,容芸,差点忘记我是来找你的,绮竹有些事想请教你,不过她穿着婚纱和高跟鞋,不方便在草地上四处走动,可以麻烦你过去吗?” “喔,好啊,当然没问题,那我先过去了。”李容芸没多想,直接往黄绮竹的方向走去了。 待她一离去,胡于宸便沉下脸,‘穆董特地支开容芸,想和我谈什么?“ 他故意唤她唤得亲密,不想被眼前的男人比下了。 “胡老板果然敏锐。”穆维哲笑了笑,“胡老板过去别说交往对象,甚至连纠闻都不曾传过,想不到竞和容芸有交情。” “我们之间如何,不劳穆董费心。”胡于宸的态度冷淡。 穆维哲侧头,重新打量起这一个多月前突然与他联络,表明想合作的伙伴。 过去他一直不解为什么胡于宸会找上自己,可现在他好像明白原因了。 他试图回想人们对胡于宸的评价,思考他是否适合容芸。 “胡老板刚才说,两年前曾见过容芸?”他沉吟了半晌。“那么,胡老板可知一年前我和容芸又是怎么认识的?” 胡于宸顿时变了脸。 他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她和穆维哲的相识过程,与和他的没什么两样。 只要想到穆维哲也曾见过那样娇美柔弱的容芸。或许也曾碰过她,他就觉得只让李鹏做一辈子的牢真是太便宜。 “看来你知道。”想来胡于宸便是李容芸过去曾向他提及,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对方名字的那个男人了。 当初她在说服他合作之际,曾将过去的遭遇告诉过他,因此穆维哲晓得,在自己之前,她还曾被李鹏像礼物似的送给另外两个男人。 胡于宸既然是两年前和她相识,那显然是第一个了。 “穆维哲。”他的声音变得很冷,连称呼都改了,“我不想探究过去你和容芸如何,但如今你们已分手,你也娶了妻子,容芸的事不劳你费心。” 穆维哲瞧了他好一会儿,没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笑了,“我是否可以假设,胡老板这是决定不计较容芸的过去,愿意好好珍惜她的意思?” “我不会让她再有任何遇上那种事的机会。”胡于宸咬牙道。 “好,我就信胡老板这回。”穆维哲对他的态度很满意,难得决定好心解释一回,只盼能让容芸找到好归宿,“我不晓得你对容芸的事了解多少,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和容芸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他不顾胡于宸诧异的神情,自顾自的道:“当初她被李鹏下了药送到我这时,我并末对她如何,反倒是她很勇敢,药效退后,还鼓起勇气和我讨论……” “等等,你说她被下药?” “你没看出来?”穆维哲讶异。“你难道没想过,李鹏对容芸做的事,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就范?李鹏曾对容芸下过三次药,直到我和她开始”交往“,他大概认为那样可以降低我的戒心,好让他尽快谋得我的公司董事长席位,才不再故计重施。” “我不知道。”胡于宸僵着脸,“那晚我喝多了。” 他本以为容芸只是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没想到她竟是被下了药,胸口仿佛受到重击。痛得他连呼吸都感到闲难。 穆维哲深深望了他一眼,“那你多半也不晓得她左手腕上的伤吧?” 什么伤?胡于宸一惊,用沉默间接承认了他的猜测。 “去向她问清楚吧!如果你真的在乎她的话。”穆维哲拍了拍他的臂膀,“你自然会明白,为什么我对容芸如此维护,即便我从不曾爱过她,也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晚上他们在附近的饭店办了很简单的婚宴,宾客包括男女双方的亲友,只有少少的三桌,但气氛温馨融洽,餐点丰盛美味。 只是李容芸却感到有些不自在。 由于人数不多,宾客皆是自由入座,黄绮竹为了感激她的帮助,硬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若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可也不知道怎地,胡于宸竞选择她身边另一个位子,整顿喜酒她吃得坐立难安,又因为绮竹在旁边,不好换位子。 所幸胡于宸并没有做出什么让她尴尬的举动,只偶尔礼貌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拿远处的菜肴,除此之外连话也极少讲,唯有在新郎开口时,稍微与他聊了点公司合作事宜。 当喜宴结束,宾客纷纷离去,李容芸见时间差不多,也起身向新人道别。 李容芸微笑的对他们道,“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再次恭喜你们。” “真的很谢谢你,不管是以前的事,或是今天你在教堂时替我们演奏。”穆维哲开口,“你打算怎么回去?”她今天是坐他们的车一起下来的,但他们打算在饭店过一晚隔天再走,她却坚持今天就回去。 “我搭计程车就好,你们不用为我费心了。” “那怎么行?”黄绮竹立刻皱眉,“你真的不在饭店住一晚,明天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她摇头,没说的是她对饭店房间其实也有近似对床的恐惧,“饭店有叫车服务,很安全的。”   第九章 黄绮竹求助的望向丈夫,然而穆维哲还没说话,便有另一个人先出声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李容芸没想到胡于宸竟会主动提出要送她,吓了一跳,“啊?不用,这样太麻烦你……” “一点都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回台北。”胡于宸平静的道,“我是自己开车下来的,晚上没喝酒,有个伴一起回去也好。” 李容芸迟疑了,理智告诉她最好坚定的谢绝他的好意,可不知为什么情感上却不是很愿意这么做,顿时有些为难。 没想到当她还在犹豫之际,穆维哲直接替她下了决定,“这样也好,那么胡老板,容芸就麻烦你送了。” “阿哲!”李容芸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她才不相信穆维哲看不出她跟胡于宸之间的诡异气氛。 “我们走吧,容芸。”向穆维哲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胡于宸勾起她的手,不给她有反抗机会,拉着她离开。 李容芸直到上了他的车,安全带都系好,才忽然回过神。 “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她喃声道,说不清心底翻腾的情绪中,是不安多一点,还是期盼多一些。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很遗憾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因我当初似乎没有承诺过这点。”他只答应让她离开而已。 “我不懂。”她不解的轻咬着唇。 他们已经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不是吗?虽然她无法否认今天见到他时,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如果她对自己更诚实点,会承认其实她也想再见他一面。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或许是他对芙娘的深情令她动容,或许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却总待她温柔体贴的矛盾态度迷惑了她,总之原本明明不打算让任何人进驻的内心,竞悄悄有了他的身影。 他没说活,却突然牵起她的左手,拉开那条水晶手链,细细察看。 “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他轻抚着那道显而易见的长疤,可以想见当初伤口有多深。 “你怎么知道?”她僵住,“是穆维哲告诉你的?” 他没回答,却道:“你愿意告诉我它的故事吗?” 李容芸一脸惨淡的苦笑,“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段恶梦罢了。” 她想抽手,他却不让她如愿,紧紧握着不肯放开。 “那么,可以把你的恶梦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吗?” 她望着他,看进他眼中不容错认的温暖和关怀。 有多久了?除了穆维哲和黄绮竹外,再没人这样了解她小心藏住的痛苦。 只是那对小夫妻总怕提起她的伤心处,不断试图劝她忘记那些不堪往事,而胡于宸却希望她把那些夜夜纠缠她的梦魇讲出来。 他说,要替她分担。 痛苦是能分担的吗?她不知道。 但也许是压抑太久,满溢的情绪急欲寻找宣泄的管道,也或许她好累好累了,想找人诉苦,总之她听到自己开了口,“那个人……曾经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三个男人。第一个是你,第三个是穆维哲,我想这你已经晓得了吧?而这个疤,是第二次弄来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那次我被下的药量不多,还勉强能动,我一直挣扎哀求,希望那个男人放我走……他当然不肯,毕竟像穆维哲那样的人并不多。” 胡于宸握紧了拳,痛楚像把尖锐的锥子,毫不留情的敲进他脆弱的心脏,痛得他一阵晕眩。 “若我晓得你是被迫的,那晚绝不会那样对你。”他咬牙开口,第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那晚为什么多喝了几杯,对她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合上眼强勾起一抹笑,才轻声道:“我知道。” 她真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就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受害者,所以对他,她倒是没有恨。 胡于宸蓦地倾身,用力将她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想与她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无关情欲,他只是很想……安慰这个看似富裕安然的活着,实际上却比芙娘活得更坎坷的女人。 至少,芙娘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她却只有她自己。 李容芸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很温暖,她舍不得离开。 “放心。”她微笑,能被人如此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突然觉得过去那些恶梦连连的情节,好像变得不那么可怕,“其实他没有得逞,那时我见到桌上有把水果刀,情急之下,拿了就往自已的手划下去。” “你寻死?”胡于宸变了脸色,想到了芙娘的死。 那是温柔的芙娘第一次做出那样激烈的举动,他不怪她,只是很心疼,但那不代表他就不会心痛、不会愤怒。 说他自私也好,他宁愿她好好活着,不想她为守护所谓的贞节而死。 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三世,她竞还是用了同样的手段。而在今生。他竟是曾伤害她的男人之一。 然而李容芸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寻死!我不会为那种男人寻死的,会那样做纯粹是想阻止他。”她也确实成功了,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从此左手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灵活,可她很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 “我只是因为被下了药,力虽拿捏不稳,才不小心划得太用力,留下疤痕,但也好,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异常的坚定,“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我认为自己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老头、那个男人,我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赔上我的性命,他们不值得我这么做。” 本以为她的言论会令他难以理解,没想到胡于宸听了,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表情,“对,你说的没错,该死的是他们,不是你,你永远不需要为那些该死的混蛋所犯下的错误负责。” 这一刻他好感激上天给了这世的她坚强的性格,若当年她寻了短,此生他又要错过她了。 “所以……你也觉得不是我的错?” “当然。” 她又怔了好一会儿,随后笑道:“谢谢你。” 被这么安慰,李容芸感到好过多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坚强,偶尔也会感到旁徨无助,只是不坚强就很难活下去,而她想活下去。 以前她总把这些事藏在心底,现在说出来了,才发现真的能够减轻内心的沉重。 “好了,我们走吧。”他缓缓放开她,发动车子。 她微笑的看着他将车子开出停车场,忽道:“那个,我今晚应该可以平安回到家吧?” 不会再被绑架之类? 胡于宸愣了下,一会儿后才听出她的玩笑,“比起再次绑架你,我比较想知道你现在住哪里,所以别担心,至少今晚我会将你平安送回家的。” 她不禁面露怀疑,“你……想知道我住哪做什么?” “放心,总不会是再度绑架你的。”他失笑答道,不但不给她答案,还卖了更大的关子,“下次见面,希望我们能有个新的开始。” “下、下次见面?” 这是他承诺他们还会再见的意思吗?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神秘的道。 “滴滴滴——”在一阵悠扬的钢琴旋律里,突兀的插进刺耳的闹铃声。 琴声停了,一只纤白的膀臂伸长,按掉置于钢琴上的企鹅造型闹钟。 “时间差不多了啊。”李容芸喃喃的道,起身收拾东西。 她今天准备去新地方上班,和人约好了下午两点。 自三个月前发生那一连串事情后,她原先的工作没了,举办完个人演奏会,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新工作。 不过也还好,她并没有很急着找工作,反正过去几年她存了点小钱,平1日开销也不大。 其实在那场演奏会之后,有不少人来找过她,问她有没有意愿去他们那里工作,可她不是傻子,晓得许多人对她的八卦感兴趣多于她的专业,他们邀请她不过是想拿她当活广告,或是八卦消息来源。 即便她已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真正看上她专业的少之又少。 薪水再高也一样,她才不想制造话题让人说闲话。 不过今天邀她去的地方倒很特别,是间育幼院。 前几天“圣馨育幼院”的院长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意愿去那里工作。 院长告诉她,这间天主教的育幼院每天下午都有一个半小时的唱圣歌时间。所有不用上学的小朋友都会参与,然而先前的伴奏老师在月初时辞职了,之后因为地方偏远;找不到新老师,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才想和她联络看看。 她只考虑一分钟,就爽快的答应了,虽然那里交通不甚方便,相较之下薪水也不算高,不过没关系,她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对物质生活没有特殊执着,也不需要背负房贷,一个月三万的薪水已经很够她过活了。 会决定去那工作,是因为在那里太多孩子有比她更曲折的身世,她不必担心被指指点点。而她心底清楚,其实自己答应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也是育幼院出身的。 她想多认识些像他那样的孩子,到那样的环境好好感受一下。 李容芸换上一套简单的白色连身洋装,化了点淡妆便出门了。 五十分钟后,她来到育幼院门口,和警卫打了个招呼,过一会儿院长便亲自出来迎接她了。 “你就是李小姐吧?真高兴你愿意过来,我们这里有点偏远,捷运公车都到不了,很多人都嫌麻烦不肯来,先前我一直很担心找不到新老师。”院长林仪约莫四十多岁,看起来是个和蔼的妇人,微笑的和她握手。 “哪里,我很荣幸能够受邀前来。”这是她的真心话。 “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林仪热心的道,带着她一一介绍育幼院里的设备与环境。   第十章 “我们育幼院总共有四楼,一二楼是教室,三楼是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四楼则是孩子们睡觉的地方。”她细心解说着,“我们唱圣歌的地方,在一楼的音乐教室,隔壁是餐厅。其实我们育幼院的伙食挺不错的,如果李小姐愿意,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午餐。教职员的话一个月的午餐费是五百元,其他费用由院里补助。”她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某扇门,“这是我们的音乐教室,前阵子才刚重新艇修过。” 教室并不大,大概刚整修过,空气中仍微带着油漆的味道。 木质地板营造出温暖柔和的感觉,一整面的玻璃墙映出蔚蓝的天际,像极她梦想许久的琴室。 只是教室令她惊艳也就罢了,当李容芸诧异的目光移至那架摆在中央的钢琴时,严重怀疑自己跟花,“这是……” 虽然打从她进到这间育幼院,就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受,可这架钢琴…… 她再顾不得林仪还在旁边,急忙走上前,打开琴盖。 当指尖触及琴键,轻轻敲下,立刻响起圆润浑厚的音色。 “这架琴……全球限量二十台,有三台在台湾,一台要价五百万……”她困惑的回头望向林仪,“为什么你们会有?” 是了,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这是间天主教的育幼院,经费一般是由教会或其他善心人士捐劝,但那笔钱通常不会太多,往往只能让育幼院勉强维持营运。 然而这间育幼院虽然没有奢华的排场,可看得出无论是建材、格局、摆设都是经过特别设计与挑选,并有定期保养,看来很有钱。 “原来这台琴这么贵啊?”林仪脸上的讶异不似作伪,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平静,“我不清楚,这是人家捐的,其实它才刚送来一个多星期而已。” “是谁啊?这么大手笔。”她真的好好奇。 竟然连五百万的琴也能捐,何况这种名琴捐到育幼院不嫌浪费吗? “很抱歉,这点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这位先生总是为善不欲人知,要求我们对他的身份严格保密。”林仪笑了笑。“不过真多亏了他,我们育幼院如今才有这番光景,你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有八成都是他捐助的。他偶尔会来瞧瞧,若你在这儿待久了,或许有机会见到他。”‘ “这么厉害。”不过李容芸的惊讶也只持续了几秒,之后便忍不住开口,“院长,我可以弹弹看这琴吗?” 能够弹奏好乐器,是每个音乐人的心愿。 “当然,这琴以后就是你的了。”林仪比了个ok的手势。 李容芸没去注意对方话里的含意,只是在得到允许后,迫不及待的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她的手放在琴键上,深深吸了口气,一首李斯特改编的“唐怀瑟”序曲便流畅的自指尖倾泄而出。 李容芸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着迷于那单调黑白键所创造出的复杂旋律,浑然忘我。 她一首接着一首弹下去,萧邦、舒怕特……直到左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分心错弹了个音,才蓦地回过神。 她猛地惊醒,想起自己是来找工作的,连忙回过头,却发现林仪仍站在门口微笑的瞧着她。 “不好意思,我一弹起琴就什么都忘记了。”她微微红了脸。 “没关系。”林仪笑眯眯的道,“虽然你说这琴很名贵,不过我们育幼院里没其他人会弹,以后工作时间外你若想来弹琴也非常欢迎,不然好好一台琴搁在这,实在浪费了。” “真的可以吗?”李容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一份轻松的工作、足以胡口的薪水,还可以随时演奏这架名琴,再加上单纯的环境,她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了。 “看来李小姐挺满意我们这里的,我想我应该暂时不用担心又得另找伴奏老师的事了?” “我非常高兴能在这工作。”她立刻道,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李容芸就这样开始她的新工作,在育幼院当圣歌伴奏老师。 她工作的时数很短,每天只有一半个小时,却常花一整天的时间待在育幼院里弹琴,偶尔也帮忙其他老师带带孩子,因此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多数时候她都在弹自己的琴,但是若有小朋友跑来“点歌”,她也很乐意为他们弹奏,这和先前只在固定时间前来弹圣歌的伴奏老师不同,所以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常趁休息时间跑来找她。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愉快,只是偶尔想到某个男人时,心中会感到微微寂寥。 不是说他们会再见面吗?为何一消失竟又是大半个月? 李容芸发现自己竟为此时他产生淡淡的怨慰。 难道,她对他动了心?她不觉心惊。 摇摇头,要自己别犯傻,他爱的是芙娘,对她只是歉疚,她不该多想的。 该满足了,能像这样平淡的过日子,对她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 这天她如往常般在圣歌时间伴奏,孩子们了亮的歌声在音乐教室里回荡。 当最后一首歌结束,大家快乐的拍拍手,像往常一样有礼貌的向她道谢,“谢谢容芸老师。” “不客气,大家今天都很棒。”李容芸微笑,朝带唱的修女点点头。 “好了,大家准备去洗手,吃点心了。”唱完圣歌后的点心时间,一向是大家最期待的。 李容芸目送着修女和孩子们离开,待他们走后,她起身走至门口,打算关门继续练自己的琴。 “容芸。”当她正准备关门时,却突然被唤住。 她讶异的望向站在门口的人,“院长,您怎么来了?” “今天圣馨最大的赞助人刚好来参观,我带他来听孩子们唱圣歌。”林仪向她解释,“刚才我们在门口听了,都觉得很不错。” 李容芸愣了几秒,又回过头看看那架白色的钢琴,眼睛一亮,“您是说,送这台钢琴给育幼院的人?” 若真的是那位先生,她非得好好向对方道谢不可—— “是呀,他很高兴那台钢琴能有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弹奏呢!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林仪转过头,“胡先生,这位是李老师。” 李容芸怔愣的瞧着那自转角缓步而出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男人低沉的嗓音柔柔响起,朝她伸出手。 她出于本能的伸手与他交握,自他掌中传来的温度,熨烫了她。 她说不出话,大脑呈现当机状态,再次相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想念他。 “那么我先去忙了,两位慢聊。”林仪微笑道,转身离开。 李容芸没回话,她全副心神都已放在男人身上,完全忘记林仪的存在,自然也未注意到她的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她愣了好久,才终于回神。 胡于宸微笑的瞧着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十五岁之前的生活都在这里度过的。” “什么?”她吓了一跳,连忙重新打量起这个她工作了半个多月的地方。 “别瞧了,这里早就跟当时不一样了,这十几年来我陆续捐了不少钱,现在你眼睛能看到的,都是这些年改建的。” 她愣愣的瞪着他。“所以是你要院长找我来的?” “是院长跟我说,院里的伴奏老师走了,于是我告诉她,也许你会有兴趣。” 原来,那时林仪口中的“朋友”,居然是他。 李容芸呆了好久,才又找回声音,“那……那架钢琴……” “自然是我捐给育幼院的一点心意了。”他凝望着她的眼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听院长说,它碰到了很棒的”知音“,我很高兴。” 最好是,他根本就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才“捐”了那架钢琴吧?李容芸没好气的想着。 他也够心机了,知道如果直接送她琴,自己肯定不会接受,何况她如今的住处也没地方摆。 现在这琴她弹了半个多月了,人情都欠了,他才冒出来,告诉她这架琴是他送的,真是可恶。 只是尽管清楚他的诡计,她心中却仍不免为他的在乎感到欣喜。 李容芸低低一叹,“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他接话,“但我可是想了好久呢,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和你有个新的开始,既然我们过去的接触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通通忘了吧,重新来过。” 她当然记得他半个月前的那番话,只是未料到他竟用这种方式实现它。 可若他仅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弥补吗?她能不能假设,其实他对她也有意思? “李老师。”他轻唤道,“愿意为我演奏一曲吗?就当看在我捐赠了这台琴给育幼院的份上。” 她回神,“当然,你想听什么?圣歌?” “都好。”反正他是门外汉,听不出什么好坏,纯粹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容芸想了想,“那我就弹首平常让小朋友唱的圣歌好了。” 走回钢琴前,她坐下,不用看谱,便流畅的弹奏起来。 音乐教室充满祥和美好的乐音,他看着她认真演奏的迷人模样,嘴角的笑不曾停过。 “很好听的旋律,”一曲奏毕,他开口,“不过这首歌我似乎在穆维哲的婚礼上听过。” “嗯。”她迟疑了会儿,“虽然是圣歌,但很多人在婚礼上都会唱。” 这首歌拿来作为情人间的誓言承诺,十分适合。至于这么多圣歌,为何独独挑了这首,当然是有她的私心。 但她才不会告诉他,至少不是现在…… “你信教吗?”他忽然问道。 她摇摇头,“我并不排除这世界上或许有操控命运的造物主这种可能性,但与其信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我更宁愿相信自己,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克服困难。”   第十一章 她一直认为宗教是一种激励人心的力量,但她不需要,她有自己就够了。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孩子们唱圣歌时,洋溢的快乐笑容。 “说得好,我也是这么认为。”胡于宸点头。 就是因为这么坚信着,他才一次又一次的逆天,带着前世记忆进入轮回,尽管见过鬼神,又在天主教育幼院长大,但他从不曾信仰过什么。 也幸好他坚持不向命运低头,才能再次遇到她。 “嗯。”她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轻轻应了声。 见她低垂着头,露在头发外的耳壳微微泛红,胡于宸心念一动,将刚才她弹奏的那首曲子的歌词念了出来—— “我愿意未来日子常伴着你,我愿意和你共同经历风雨,我愿意将我最美的爱给你,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伴侣。”见她一脸错愕的抬头望着自己,他不觉好笑,“你忘了?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歌词内容?不过我能不能假设,你特地选这首歌。是否有特殊含意?” 原本她只是双颊微红,可被他这么一问,红晕立时爬了满脸。 李容芸不敢承认,却也不想否认,只好沉默不语。 胡于宸微微一笑,明白了她的心意。 “和我在一起吧!”他突地开口。 “什、什么?”她吓到了。 “父债子偿,芙娘因李鹏而死,只好由你赔给我一个了。”他耸肩,“何况你也收下我的礼物了,不是吗?” 她瞪着他,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懂,怎么合起来就变成令人难以理解的语言了? “我不是芙娘。” 他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们的个性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不想当谁的替身。”在外人面前装大家闺秀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在他面前还得装。 “无所谓,我从来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他的回答太令她意外,李容芸有点反应不过来。 “胡于宸,”她困惑的瞧着他,“你……是真的喜欢我?” “当然了,不然我何必对你说这些?”他答得毫不犹豫,毕竟他已等了她三世之久。 就算她的个性和以前不一样也没差,他舍不得她勉强自己,何况现在这样的她很好,他喜欢。 她迟疑,“那芙娘呢?” “我当然还是很爱她,但她已经不存在了。”也许等哪天他们感情稳定了,他会告诉她,其实她就是芙娘,但不是现在,“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她蹙眉,看了他好久,“爱情这种东西,不是同情,也不是歉疚……” “容芸,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不会连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他打断她的话,“你不需要担心我接近你的理由是因为把你当成替代品。也不用猜想我是基于同情、怜悯或是愧疚之类的理由。你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因为她真的太吃惊了,很难想像他竟会爱上自己,尤其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情意,这样的美好感受,还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她呐呐的道:“那芙娘,还有老头的事……” “你忘记了?我说过这次见面是个新的开始,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吧。” 真能这样?已经发生过的事,可以全当成没发生过? 李容芸咬咬唇,“可我很喜欢现在这个工作,不想辞掉,更不想离乡背井去大陆生活。” 听出她语气松动,他低低一笑,“那正好,这几年那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不再需要我时时坐镇,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想搬回台湾住,而且也准备得差不多。” 之前是为了找芙娘才定居大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听着他的承诺,李容芸只觉心头发热。 她没想到,原来当她还在挣扎疑惑自己对他的感情时,他早把一切都想好了。 内心充满暖意。为了爱她,他默默做了那么多,她是不是也该有所回应? 至少,尝试为自己的爱情努力一回。 她站起身,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微笑,“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星期五的下午五点,也许是已至周末,路上的行人比往常上班日多了许多。 李容芸惦记着晚上和男友的约会,下午圣歌时间结束后就匆匆离开,不像往常还留下练琴。 虽说胡于宸已经把大陆那大半事情都安顿好,各工厂都找到了可靠的人管理,但毕竟刚将公司行政总部迁移回台,有很多事待处理、交接,非常忙碌,即使住在同个城市,却连排出时间和她吃饭都不太容易,常常只能趁着晚上十点多下班后跑去找她,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坐坐,而且还怕喝咖啡晚上会睡不着,只敢点牛奶果汁之类的饮料。 今天还是他们开始交往后,比较正式的约会。 只是当她回到家,却发现才四点多时,不觉为自己的心急苦笑。 她真是太急了,他们明明约六点呢! 将车子停回大厦停车场,李容芸决定去附近的诚品晃晃打发时间。 定了十多分钟的路程来到书局,她有点意外门口竟挤了不少人,瞧了一会儿,才看出六点半时有个作者打算在这办新书签书会,想来这些人大概都是书迷吧! 好在他们也只在门口等着,书店内的客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她努力挤进书店后,便随手挑了几本书开始看。 “这位小姐,你也喜欢看散文集?” 才翻没几页,某个男声突然打断她的思绪,李容芸疑惑的抬头,却见到一名陌生的男人站在身前,眼中写满对她浓浓的兴趣。 “还好。”她淡淡的道,只瞧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我也很喜欢散文。”那名男子显然不懂她无言的拒绝,锲而不舍的追问:“你喜欢哪些作者的作品?” 李容芸不理他,继续看书。 “哎,你别害羞嘛,告诉我啊,也许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她终于抬起头,“不好意思,我对散文并没有特别喜好,这是帮我男朋友挑的。” 然后看也不看对方呆愣的表情,将散文集放回架上,往别的地方走去。 “男友”这面挡箭牌真好用呢,唇角轻扬,李容芸的心情很好,心中有种甜甜的感觉。 她绕至较远处的推理小说区,看着一本本厚实的书。 “我如果是你,不会挑那本。” 李容芸才刚用指尖勾出一本红书皮的小说,立即有人出声,她侧过头,见到一名绑着两根辫子,看起来颇年轻的女孩。 女孩手上也正拿着一本同出版社的书。 其实杰佛迪的推理小说都还不错,看得出作者下了不少工来,不过你挑的那本正好是我个人认为写得最难看的。“女孩撇撇嘴,”剧情繁琐冗长,对于罪犯的心理也写得太过肤浅表面,真是可惜了。“ “这样啊。”同样是陌生人,这女孩给她的感觉就好很多,李容芸随口问道:“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像这本就不错啊。”女孩抽了另一本薄了许多的书,“长度也刚刚好,要是你看书速度够快,在这花个三四小时也就看完了。”她眨了眨眼。 李容芸不觉轻笑出声。 这女孩挺有趣的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真诚的向对方道谢。 女孩笑眯眯的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有另个声音插了进来。 “小悦,你怎么又跑不见人影了?”那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女孩吐了吐舌,“哎,那里又没我的事忙,当然来看书杀时间呀!” 李容芸好奇的看着与女孩对话的男人。 那是名极高的男子,身高应该有超过一百九了吧,还是更高?那让她有点吓到,忍不住又多瞧了几眼。 有别于许多大块头的高个儿,那男人其实算瘦了,他的五官明显是东方人的模样,口音却有些奇特,听不出是哪儿人。 男人一脸冷肃,低声道:“是你要我答应参加这见鬼的签书会的,别想丢下我跑掉。” “我哪有丢下你啊,这不就扔着论文不管陪你来了吗?”女孩噘嘴,“况且等会签书会开始可有你忙了,不可能有空理我的。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记得要多微笑,对人亲切一点……” 签书会?咦?等等。 李容芸突然想到外面那人潮聚集的模样。 难道眼前这尊,就是外面大海报贴着的那个作者‘怀宋“吗? 她依稀听过这位作者,似乎是写历史小说,最近挺红的,只是她对历史小说不太有兴趣,所以一直没注意。 “我对卖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冷冷的道。 “喂喂,我这是为你好耶!”那女孩显然一点也不怕男人的冷脸,还伸指戳着他的胸膛,“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保障都没有,当然要多赚点钱啊!” 男人绷着脸,“这几年我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好吗?” “哎哟,哪有人在嫌钱多的?”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就站在他们身边的李容芸还是觉得不大自在,她朝那叫小悦的女孩点点头,打算先离开。 只是当她经过男人身边时,男人不经意的望了她一眼,却突然面露惊诧。 “等等!”他握住她的手臂。 “啊?”李容芸被对方突兀的动作吓了跳。 “你怎么会在这?”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唐突,只是瞪着她,一脸不敢置信。“你怎么来的,来多久了?燕平呢,他有没有和你一起?” “请问我们认识吗?”他震愕的神情不似作假,李容芸被搞得有些疑惑了。 男人瞪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吐出一连串句子,腔调有点像台语,又有点像客家话,偏偏她对这两种语言完全没研究。   第十二章 “呃,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他一怔,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抱歉,是我莽撞了,我以为你是我弟妹。你们长得很像……” “拜托,你在想什么啊,你弟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小悦气急败坏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喔,他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别理他!” “没、没关系的。”反正对方也没有恶意,“那我先走了。” 当她转身走了几步,还听到小悦碎碎念着,“真是的,你到底在干么啦?你吓到人家了!” “我大概真的昏头了。”男人苦笑,“但是,她真的和芙娘长得好像……” 听到那个关键的名字,李容芸顿时像被雷劈到,她急急收了脚步,转头想冲回去找那男人问话。 不料她的手机却先一步响起,那是专属于胡于宸的来电铃声。 李容芸挣扎了几秒,最后实在怕铃声吵到别人。不得已只好先把电话接起来。 “于宸?” “我下班了,你在哪呢?”电话那头传来胡于宸温润低沉的嗓音。 “呃,我在我家附近的诚品……”她低头看了看表,下午五点整。 离约定的六点还有一个小时呢,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急着想快点见到对方,才那么早就下班? “那好,我现在过去,大概十五分钟后到,没问题吧?” “嗯……”她想说些什么,但考虑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先别说的好,“那就等会儿见了。” 匆匆挂上电话后,李容芸连忙回头找人,可那高大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已消失,她急了,在偌大的书店内四处找寻着,但哪里还有那男人和女孩的身影? 如果不是心底记挂着书店里的事,李容芸会觉得这是个很棒的约会。 胡于宸带她到位于阳明山上的一间小餐馆用餐。 或许是由别墅改建而来,这间餐馆的格局很特别,只有少少的几张桌子,虽然没有包厢隔间,但桌与桌间都有小段距离,不至于太过拥挤,倒有种家庭式的温馨气氛。 胡于宸事先预约了最好的位子,从他们位子旁的落地窗望出去,可以俯看整个台北市夜景。 小餐馆主要供应西班牙料理,非常美味,老板据说曾在某米其林三星级餐厅担任过大厨,是个热情的老外,一得了空闲便跑来用不甚流利的中文和他们闲聊。 于是他们知道了他的故事——他从十六岁开始便离家,跑遍世界各地,学遍各式料理,后来在日本认识独自一人去当地自助旅行台湾女孩,两人相恋,他妇唱夫随的追回台湾,然后就在这个小岛定居了。 老板娘偶尔会出来替他们添水,总是温婉的笑着,夫妻俩大方在人前表现出鹳鲽情深的模样。 “于宸,你认识”怀宋“这个作者吗?”席间,李容芸终于忍不住问道:“他长得很高,大概有一百九十几公分吧,人瘦瘦的。” 她不晓得怀宋的本名,所以尽量形容他的长相。 “怀宋?那是谁?”胡于宸一脸茫然,“我不记得我有认识什么作者。” “喔,没有啦,只是一个写历史小说的作者,我今天刚好在书局碰到他的签书会活动。”她随口解释,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那个怀宋叫她“弟妹”,可胡于宸却说不认识他。 难道怀宋是真的又把她误认成另个女人,而那声“芙娘”是她听错了? 于是,浪漫的晚餐约会便在李容芸些许心不在焉中度过。 不过当胡于宸开车送她回到家,离别在即,她又有些不舍了。 坐在车子里,她一手拉着安全带;心中犹豫着能找什么理由将他留下。 “真不想放开你。”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晚安吻后,胡于宸忍不住抱怨道。 寻她寻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人、又等到她终于肯接受他,他实在万般不愿放手。 要不是怕吓着她,他巴不得将她绑在身边。 “那个,如果你愿意的话,看要不要上来坐坐,吃点水果?”好不容易想到了借口,她细声开口邀约。 “我是很想。”胡于宸长长叹了口气,“但还是改天吧!” 她闲惑的眨着眼,表情因被他拒绝而有几分怨怼。 “别诱惑我。”他懊恼的瞪她,“我要是真和你上楼,绝对不会只是吃水果那么简单。” 他对自己的定力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阵子光是牵牵她的手、和她拥抱接吻,都能引发他对她的强烈渴望,他真不敢想像自己要怎么和她共处一室却不对她出手。 难道是压抑太久的关系?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过去对芙娘也有这种反应。 李容芸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暗示,双颊生晕,好挣扎该不该告诉他,其实她并不介意他留宿一晚? 她不是没发现他在这方面异常的拘谨,虽然偶尔也会对她做些男女朋友间才有的亲密举动,但他似乎给自己画了一道界线,一旦触及便立刻退回原处,绝不越雷池一步,实在君子得令人气恼。 她不懂,明明他也很想要她的不是吗? “不吃就算了,我上楼了。”李容芸娇嗔,推开他下了车,边走边打开包包翻找大厦大门的磁卡。 然而天色太暗,她翻找皮包就忘记注意脚下,不小心被阶梯绊着,脚踝狠狠拐了下。 “噢——”她痛得倒抽了口气。 当她扶墙在阶梯上坐下,瞪着那断了跟的高跟凉鞋,更想哭了。 呜呜,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凉鞋呀! “你怎么了?”原先在车上打算目送她进门的胡于宸,一见不对劲,立刻将车停好,朝她奔来,焦急的问道:“伤到哪了?痛不痛?” “我的高跟鞋坏掉了。”她的语气很委屈。 “那再买就有了。”胡于宸随口道,只要她想,要他买个十双百双给她都不成问题,他在意的是她脚上的伤。 轻柔的将高跟鞋自她脚上脱下,他摸了摸她的脚踝,不出所料,果然有点肿,看来是扭伤了。 “会痒啦!”她有点害羞,不自在的想缩回脚。 “等等。”他制住她的蠢蠢欲动,“别动,你脚受伤了,我抱你进去。”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起,不禁吓了一大跳,“胡于宸,你你你……” “就算想把我骗进你家,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吧?”他叹气。 瞧着她微肿的脚踝,心疼万分。 李容芸顿时满脸通红,没好气的瞪他,“你少臭美了,不想上去就别上去啊,我自己走!” “好好好,是我趁人之危,想借此机会抱你回家可以了吧?”他立刻改口。 开玩笑,他才不可能放她这样走上楼呢! 于是他抱着她进电梯、上楼,第一次进到她的住处。 李容芸家的隔间非常的……嗯,有特色。 二十坪的空间被全部打通,没有什么厨房客厅餐厅的分别,就是简单的一房一卫,顶多勉强加上客厅。 她不会煮饭,厨房自然是不必要的。只有台冰箱跟迷你流理台,旁边铁架上放着微波炉跟碗篮,原该是客厅的空间除了沙发电视外,还摆了架钢琴,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没有床,或者该说,沙发后那块原本是卧房的空间,铺上了整片榻榻米,大概都是她睡觉的地方。 她似乎不喜欢多余的摆设,家具少得可怜,却让室内空间看起来更宽广舒适。 他放她在沙发上坐下,半跪在她身前;细细检查她的脚踝,“还好看起来不太严重,现在也晚了,先冰敷一下,如果明天还肿,再去看医生。” “嗯。”她本来也不是受了点小伤就觉得自己快死的人,因此没什么意见。 由于家里没冰敷袋,胡于宸只好拿塑胶袋装了点冰块,用毛巾包好后再放在她脚上的伤处,“把脚抬高放在沙发上,冰敷二十分钟。” 李容芸乖乖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看着他又走回冰箱前。 “吃水果?”他问。 她愣了一下,“好啊。” 呼,幸好前几天还真的刚去买了水果,要不然刚才的“借口”肯定马上穿帮。 胡于宸拿出一袋小番茄,洗过后盛在碗里拿到她面前。 “谢啦——”她开心的伸手想拿,却被他避开。 “我来。”他说着,拿起一小颗番茄递至她嘴边。 她不自在的咬下小番茄,小声道:“我可以自己……” “你是伤患。”他的语气没得商量。 她微红了脸,没再反驳,乖乖接受他的服务。虽然……脚受伤,跟能不能自己吃水果好像没什么关系。 当他喂她吃小番茄时,她的唇总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 空气中流动的暧昧气氛节节上升,然后也不知道怎地,吃着吃着,两人的呼吸渐渐胶着在一块儿。 空了的碗掉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他的唇贴着她的,狂肆的汲取属于她的芬芳。 她的臂膀环上他的颈,热情迎合,衣服在他们彼此探索间变得凌乱,她开始焦躁不耐,试图解开他身上的衬衫。 她想要他,也在他眼中捕捉到相同的欲望—— “等等。”胡于宸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胸膛因稍早的激情剧烈起伏着,哑声说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恶,就知道会这样才一直不想上来她家的。 胡于宸懊恼得要命。明明晓得会失控,他居然还放任事情发生! 情欲的火苗在血液中疯狂燃烧叫嚣着,他薄弱的自制力所剩无几,现在只想狠狠吻遍她全身,然后要了她。 不晓得现在冲去洗冷水澡来不来得及? 偏偏那罪魁祸首竟还瞅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再下去你就脱不了身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的想起身,就怕又不小心擦枪走火。没想到身下的女人完全不懂他的苦心,藕臂牢牢挂在他脖子上,不肯放开。 “你又知道我想脱身了?”她不满的噘嘴。   第十三章 胡于宸身子一僵,叹气,“别说这种话,我会会错意的。” 她娇声抱怨道:“你要是真的知道我的意思,才不会急着想跑呢……” 真是折磨啊!他开始万分佩服自己前几世的定力。 胡于宸闭了闭眼,决定把话说清楚,“容芸,我不想伤害你,我们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只会想把你吃了。”而且是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他真的不想伤了她,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 但没想到,他鼓起勇气说出真相的结果,只换得她挑眉反问:“我有说过我不愿意吗?” 他呆了,“容芸……” “干么那么意外,我从头到尾有对你说过no吗?”就他自己在那不晓得纠结个什么劲儿。 “可……可是,我、我们才交往没多久……”作梦也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答案,他惊讶得都结巴了。 “这种事跟交往久不久有什么关系,你几时变成老古板了?” 讨厌,这种事居然还要女生开口? 她现在倒想把他踢下去了。 胡于宸露出些微尴尬的表情,“我是怕你还惦记着先前的事。” 自从知道真相后,他就一直觉得愧对她。 她的第一次是在那种情况下发生,之后又有几度不愉快的经历,为此她甚至连床都不敢睡,他费心思补救都来不及了,怎么敢再要求和她有更亲密的举动? 并不是不想要她,他明明想她想到胸口都痛了,只是希望是在她已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没有半点害怕犹豫。 原来他是怕她因为过去的经验,而对这种事心怀恐惧?李容芸恍然大悟。 明白了他始终不愿与自己更进一步的原因,她顿时感到被宠爱的甜蜜。 “你傻了哦,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如果我不想,早就说出口了,还需要你替我担心?”她伸指点点他的额。 过去几次被下药的经验是很不好没错,她也因此对床有了恐惧症,但也许是那晚他的眼神太温柔,她虽怕极那种身不由己硬被人打包成礼物扔上床的感觉,却不排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过他的体贴还是让她莫名感动。 “真的?”胡于宸闻言,不觉一喜,“你……没关系?” 其实比起“自身福利”,他心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庆幸她并没有因此在心底留下阴影。 他曾无数次希望时光能倒回,宁愿伤的是他自己,也不愿她经历那种事。 如今得知她似乎并未介意与他接触,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罗唆耶。”她咕哝,再度拉扯他的衣服,“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当然继续,怎么不继续?”终于没了顾忌的胡于宸,露出邪恶的笑容,“反正接下来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他再度俯下身,室内只剩情人间的私密絮语。 原来两年前的他,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 那是李容芸恢复意识时,第一个跃进脑中的念头。 此刻她全身上下无处不感酸疼,整个人像被拆散了再重组,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想动。 噢,她决定收回所有先前怀疑他对自己没兴趣的想法。 李容芸忆及昨晚的疯狂,才彻底了解到他这阵子以来是多么的克制压抑。 想着,她又红了脸。 还好,昨晚……或者该说今天凌晨,当她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时,他体贴的抱她去浴室梳洗,因此这时她才能舒舒服服的窝在棉被里。 “你醒了?”一听见她的动静,胡于宸立刻朝她走来,他一脸关切。轻乎轻脚的将她扶起,让她的上半身倚着直立起的软垫,“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就是没隔间的好处,不管在哪都可以随时注意到她的情况。 李容芸困倦的睁眼,没说话。 她确实很饿。可现在人昏昏沉沉的,半点力气都没有。 “喝点综合果汁好吗?现榨的。”他递来一杯橘红色的果汁。 果汁?她顺从的张嘴,让胡于宸喂她喝。 好好喝哦!又香又浓,本来只想喝个一两口的她一下就喝掉了大半杯。 不过这果汁是哪来的啊?她才在想着,就立刻得到答案。 “别急,我用果汁机榨了很多,你可以慢慢喝。” “你哪来的果汁机?”她疑惑。 “你家柜子里找到的。” “原来如此。”她不再多问,一口气把剩下的果汁都喝完。 “还要再一杯吗?” 她摇摇头,“我要先休息一下。”从不知道喝个果汁也这么耗体力啊,唉。 “对不起。”胡于宸心疼的道歉。 他昨晚简直完全失控了,实在是想她想得太久太久,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这辈子再也不分开,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看着她满脸疲倦,他心底满是不舍。 “下次我一定要限时……”她喃喃的道。时间到了管他进行到哪里,直接一脚踢开。 就算是“吃到饱”的店也有计时的,哪有像他这样一直吃一直吃—— 喔喔,她居然还愿意有“下次”?胡于宸眼睛一亮,完全搞错重点。 “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他立刻举双手保证,惹得李容芸忍不住笑出声。 大概是喝了果汁,感觉稍微恢复了点元气,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想什么?”大掌覆上她的手,掌心有些粗糙,却带给她莫名的心安。 她扬唇一笑,“我只是觉得命运好神奇,竟然让我们兜了一圈后,再度碰在一起。” “不是命运神奇。”他捉过她的手,轻吻,“当切都是出自于我们的努力。你努力活着,遇到困境也不放弃不退缩,而我努力找到了你。” 她眨眨眼,取笑,“不是找到芙娘?” “你们对我而言的意义是一样的,我虽然失去了她,却得到你,一样圆满了人生。” 他诚恳的表情让李容芸很感动,虽然她仍对那个叫芙娘的女人深感好奇,但不再钻牛角尖的去想他爱谁比较多,或者自己是不是替代品。 毕竟跟一个死去的人争宠很没意义,不是吗?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呀! “我肚子饿了。”她娇声道,做了件自己从不曾做过的事——对男人撒娇要任性,“我想吃你煮的炸酱面。” 胡于宸忍不住失笑,“你怎么都不喜欢去餐厅,我煮的东西又不怎么样,你确定不吃别的?” 不是他不肯煮,而是他厨艺真的很普通,楼下随便一家餐厅都弄得比他好吃,也只有她如此赏脸。 唉,若她开口,别说台湾哪家餐厅了,他甚至愿意立刻带她飞到日本只为吃碗拉面或海鲜,偏偏她的心愿总是小得可以,让他好没成就感。 “高级餐厅的东西又没比较好吃。”她不以为然,“而且我就想吃你煮的不行吗?” “当然行,但我厨艺真的不算好。”或许他该去研究看看,有没有高级炸酱面的煮法,毕竟老是省事用现成的xx牌炸酱罐换得她心满意足的快乐表情,他实在很心虚,“而且你为什么就要炸酱面?” “很想念呀!”她浅浅笑了下,“以前我还跟我妈住一起时,我们没什么钱,她收入又不太稳定,有大半的薪水都拿去让我学琴,只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兴趣。有时到了月底,没钱了。我们就吃炸酱面度日,刚好就是这牌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其实那时也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只是自从我高三那年成了“李家千金”后,就再也没机会尝过这个味道了,现在觉得好怀念。“记忆中那炸酱面滋味啊,比任何她吃过的山珍海味都棒。 胡于宸终于懂了,原来她是用这味道怀念母亲。 “看来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 原以为这答案理应再肯定不过,没想到她只是轻叹了口气,“人啊,往往都要等失去了以后才懂得珍惜。其实我以前常和她吵架,气她老逼我学琴。我并不是不爱弹琴,可那时一直很气她明明生活都过不好了,还坚持要我学琴,不把钱花在刀口上。如果我不学琴,我们的日子一定可以过得好多了。” “那是因为对她来说,让你保有自己的兴趣,就是最重要的事。”他万分感谢她的母亲,至少这一世在遇上他之前,还曾让她有过被人疼爱的日子。 “是呀,你也是这样宠我的。”她将头往他胸膛靠。 偷偷帮她找了那份工作,又送琴给她,他对她的好,都是经过考虑,体贴她的需求喜好,而不是随随便便给予。 不管他是基于什么理由,她想不感动都好难。 “那不一样,我对你好,是有目的的。”见她怔住,他俯身,将唇贴着她自嫩的耳壳,“我想骗走你的心。” 她愣了下,轻笑,“那有什么难?把你的心拿来,我们交换。” “傻瓜,我的心早就被你拿走了,你都没发现你身上有两颗心吗?”他的唇往下,细吻着她光洁的颈子。 “哪有?明明只有一颗。”她因他的动作呼吸一颤。语气有些不稳,“因为,我的也在你那儿了。” “这样正好,我们一人一颗,扯平了。”他闷闷一笑,心情顿时好极了,“走吧,去我家,我煮面给你吃。” 她家没食材没厨房,要下厨只能回他家了。 “可以呀,不过我是伤患哦!”她将昨天扭伤的脚伸出棉被晃了晃,虽然其实早消肿也不痛了,比起来现在她的腰和大腿还比较酸痛一些。 “没问题的,你不用走半点路。”他亲了亲她,接着轻松的将她抱起,充当人肉轮椅。 李容芸将头贴在他胸前,享受他贴心的全套服务。 幸福的感觉涨满内心,她想,他让她重新相信爱情。 李容芸星期六休养了一整天,才总算将前晚消耗的体力补回三四成。   第十四章 星期天本来胡于宸还有事,却舍不得放她一人在家,于是打发了公司总经理去处理,自个儿待在家陪女友。 “这样好吗?”李容芸在他放下电话时,有点担心的问道。 自古至今太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她不想成为祸水。 “我每年花几百万薪水聘他当总经理,就是要在这时发挥功用的。”胡于宸满不在乎的道。 以前拼命赚钱当工作狂,是为了找到芙娘、对付李鹏,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成,财富权势之于他再不是重要的东西,钱只要够让他养心爱的女人就好。 “人家是想见你胡大老板,又不是见你的总经理。” 他没反驳她的话,只是温柔的问道:“看你今天好像精神好多了,想不想去哪儿逛逛?” “好啊,整个假日都窝在家里挺闷的。”她想想,很快就答应了。 只是当开车出了门,眼见外头温度计写着三十九度高温,他们立刻放弃去郊外踏青的念头,决定改到附近的卖场逛逛,顺便补点食材。 基本上,凡是不能拆开包装直接吃的食物,都是过去李容芸不太会考虑买的。 特别是在上次连煎蛋都可以烧坏锅子后,她更有自知之明。 不过和男友出门采买当然就不太一样喽,她头一次在生鲜区晃了那么久,什么东西都想拿起来看看。 当她第n次因好奇而拿起一根长长有点像萝卜的东西,胡于宸不等她开口,就直接道:“我不会煮山药,你想买回去的话只能生吃。” 拜托,他的厨艺等级也就只会弄很简单的东西而已,敢情她把他当成五星级饭店厨师,什么料理都会做? “是哦,好吧。”她有点失望的把那根山药放回去,乖乖回到他身旁,但眼睛仍首盯着它看。 倒不是真的多想吃,只是她难得逛生鲜区,看到什么东两都想买回家,让男友煮来尝尝。 见状,胡于宸只得吐了口气,“算了,你这么想吃就放进来吧,大不了我回去查食谱就是了。”印象中有人拿山药和鸡汤一起煮,也许他可以试试。 没办法,他实在无法拒绝她脸上期待的表情,也因此他们推车里的食材正以惊人的速度累积中。 “耶!”她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拿了一条山药放回推车中。 瞧瞧,她都这样了他还能拒绝吗?胡于宸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正当他们逛得差不多,准备往结帐区走去,突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吸引了李容芸的注意。 那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高,在华人的世界里毕竟是很突兀的。 她瞠大眼,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到对方。 “容芸?”见她忽地一阵安静,还露出诧异的表情,胡于宸不解的唤道。 “你、你等一下!”生怕自己一个分神,对方又会再度消失,李容芸匆匆丢下话,就急忙朝对方奔去。 姜缘的推车里堆满了冷冻食品。 他知道许多人在经过他身边时都讶异的回头多看了几眼,不过他才不在乎。 下个交稿日已经排好了,他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得在家闭关写稿,这时冷冻食品就是他最佳的伙伴。 这就是生在这时代的好处啊,生活方便得不得了,无论是食衣住行育乐各方面皆然,安逸得让他很不习惯,因此也只有在写小说时,才会让他觉得自在些。 “哎,你怎么又拿一堆冷冻食品了啦?”某个俏丽的身影跃人眼中,盂悦然一见到那车的冷冻食品就开始哇哇叫,“这样会营养不良你知不知道啊?” “在我那时代有得吃就不错,哪还有什么营养不营养的问题?”他淡淡的道。 拜托,现在是西元2010年,人家说入境随俗,现在医疗养生保健的资讯那么多,你好歹多重视一下自己的健康,不要像那些年纪轻轻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古人……“ “你会煮饭?”他打断她准备的长篇大论。 “呃……”她气虚了下,“你明知道我只会煮泡面。” “那你是想我在闭关时饿死吗?”他跟她差不多等级,现代厨具再先进,他也只学会烧开水而已。 “你、你可以叫外卖啊!” “一个便当还叫外卖,对方敢送我也不敢吃。”谁知道送便当小弟会不会记恨他为了八十元让他多跑一趟,在便当里偷偷吐口水? “姜缘,你很难搞……” “对不起,请问一下,”李容芸望着姜缘,鼓起勇气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个,你是怀宋是吧?” 姜缘原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书迷,脸色沉了下来。 没办法,自那次签书会之后他的人生就变黑白了。 原本他成天窝在家写稿,日子过得自由自在,想不到办了那场该死的签书会后,安宁的日子就离他好远好远。 他的照片被那天的书迷张贴在各大网站上供众人浏览,颇有他那时代悬赏要犯榜文的味道,而且效果更佳。偏偏他的身形又好认得不得了,每回被认出都没办法冷冷朝对方丢下一句:“对不起你认错人了”了事,让他更是郁闷。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女人时,却彻底愣住了,完全忘记要生气,“你……” 他没想到这么快竟又碰到那个长得很像他弟妹的女人。 “嗨。”李容芸不甚自在的向他打招呼,“我可以假设,你还没忘记我吧?” “我记得你。”这女人确实和他结拜兄弟的未婚妻长得颇像。 “那个,你上次说我和你弟妹长得很像,我可以知道你弟妹的名字吗?”李容芸快速的问道。 “为什么想知道?”他狐疑的反问。 他的“弟妹”早在八百年前就死去,化为一杯黄土,是那天他太冲动,才会脱口问出那种蠢问题。 “呃。”李容芸想着该怎么解释,“因为、因为我男友的前女友,也跟我长得很像……” “容芸,你怎么了?”就在这时,胡于宸也追了上来。 他不经意的一瞥,正好与姜缘对上了视线。 那瞬间,两人眼中都写着迷惘与惊诧。 “燕平?”姜缘先开了口,他的记忆还很清晰,八百多年的光阴对他而言不过是两年多的距离,因此尽管对方容貌有了不少变化,然而再加上旁边那个几乎没什么变的“弟妹”,他几乎是立即认出了当年的拜把兄弟。 胡于宸变了脸。 燕平是他与芙娘相识那一世所用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听到过了,他没想到竟会在那么多世后,重新被人提起。 “你很眼熟……”胡于宸喃声道。 在那样漫长的岁月与记忆里,除了芙娘之外,其他人事他几乎都忘得差不多,然而眼前的男人却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姜缘瞧了他好一会儿,苦笑道:“看来你是重新转世了,那么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了。” 穿越八百多年时空来到这时代,他从未期望能遇上故人,不想今日竟碰上结拜兄弟与他当年论及婚嫁的女人,只可惜他们都已转世不再记得他。 错愕、惊讶、狂喜,再转失落,心中百般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我……我记起来了,你是姜大哥?”胡于宸的激动不亚于姜缘。 每个人在每一世之所以遇见某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因为缘份,所以这一世他才会碰上李鹏和李容芸。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见着前几世的朋友亲人,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只是若对方竟也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很不寻常了。 孟悦然的目光在两个男人间梭巡着,见他们一脸激动的凝望着彼此,若自己不开口,大有在原地石化的意思,只得道:“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先找个地方坐着聊天比较好?” 一场长谈,震惊了在座的四个人。 于是胡于宸知道了当年结拜义兄“战死沙场”的真相,原来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八百多年后的现代,而姜缘也了解到,在他离去后,义弟被迫和心爱的人分开,因而怀着怨恨和执着,不肯喝下孟婆汤,直接带着记忆转世。 其中最震撼的大概还是李容芸了。 她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就是芙娘,更没有想到胡于宸竟寻她寻了整整三世。 她无法消化内心的震撼,而且其实在听到“真相”后,并没有很开心或感动。 心情乱糟糟的,沉重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容芸,你是在恼我先前没告诉你真相吗?”回家的路上,胡于宸看出她的神色不对,长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很难解释,所以他才迟迟没告诉她真相。不过这么做似乎还是错了。 但今天把事实说开了也好,至少有姜缘能够证实他所说的话,不用担心她会怀疑他疯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握紧了拳,“为什么不放过自己?怀着三世的仇恨和执念过日子,不辛苦吗?寻觅了一世,在咽下生命最后一口气时仍找不到人,那种感觉不痛苦吗?” 她的心很痛,不管芙娘是不是她,都不值得他如此牺牲。 “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你了不是?能够在此生和你重逢并相恋,不就证明了人定胜天?”他说得轻描淡写,“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当初以为你和穆维哲在一起,我原本打算若你过得不错,那就算了吧!虽然无论前世今生,明明都是我认识你在先的。”后来打着报复的名义将她掳来,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我前世曾失去过你,这世又差点错过你,之后见你和穆维哲分开,他很快和另个女人在一起。我就决定再也不要等待,直接把你带走。” 李容芸不晓得,原来那两年的时间里,他还曾有过这样的挣扎。 沉默了许久,她开口,“你就没想过,很可能我根本不是你的芙娘?你不也说了,我和她只是长得像,个性天差地远。” “你们当然是同一人了。”胡于宸从不怀疑这点。 “如果不是呢?” 他想了想后,说道:“其实是不是似乎也没这么重要了。”   第十五章 他喜欢现在的她,而今生的她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爱上他,有没有前世之缘,都不影响他们的感情。 “于宸,答应我。”她将头靠至他肩上,“不要再这样了,这一世走完,乖乖喝下孟婆汤,下一世,若有缘份我们就在一起,若是没有,就算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不想,但与其等待一生一世都不见得能再碰上对方,我宁愿彼此都忘掉过去,一切顺其自然,反正如果我们感情够坚定、灵魂够契合,难道还怕无法重新相恋?何必死守着过去的记忆不放?” “你说的也对。”孟婆劝了三次都无法劝动他,但她的几句话,就让他不再坚持,同意放弃执着,“那么请你下一世不要太快爱上别人,等我找到你,再重新相爱。”. 得了他的承诺,她这才露出浅浅笑容,“好,下一世我等你,等你找到我,我们再重淡一次恋爱。” “一言为定。”就算没了记忆,他相信自己下一世还是会爱上她。 将话说开后,他们的生活并未因此有什么改变。 胡于宸的公事依旧忙碌,李容芸一样平日都待在育幼院,晚上才回家,两人也不再提起前世的事。 过去的事已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及未来。 一日胡于宸来到办公室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一份重要文件,似是昨晚掉在女友家了。 他看看时间,她大概还没出门,于是打了通电话给她。 “胡老板?你这大忙人上班时间怎么会有空打电话给我?”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李容芸轻快的声音。 他低笑了下,因听到她的声音而心情很好,“我是想问,你出门了吗?” “还没,怎么了?” “我昨晚好像把一份文件放在你那,可否请你帮我找找?” “你等等喔,我找找……”李容芸四处张望了下,突然眼睛一亮,“啊,我看到了,在沙发上。” 胡于宸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可以在家等会儿吗?我请司机过去拿。” “不用麻烦人家跑一趟,我拿过去给你就好,反正我也正准备要出门。” 他想了想,她先来公司再去育幼院也还算顺路,因此就答应了,“好,你若来了跟柜台说声,我让柜台带你上来。” “ok,那我准备出门了。” 胡于宸放下电话,改打公司分机。告知部属等一下直接请来找他的“李小姐”上来,不用再另行通报。 这是容芸第一次来公司找他,他一点都不介意让众人知道她对他的特殊性。 二十分钟后,李容芸来到了公司门口,因有大老板的指示,柜台小姐战战兢兢的将她送上顶楼,并同时打电话给楼上董事长办公室外的郭秘书,请她接待。 “叮”的一声,当电梯门再度打开,董事长秘书郭晓叶已经等在一旁了。 “李小姐。”郭晓叶深深朝她一鞠躬,“董事长已经在里头等您了。” 然而当她抬起头,两个女人对上眼后,都是一怔。 她们的模样竟有几分相似! 当然两人其实也不是真的就长得多像,但她们都留着长发、自皙肤色、鹅蛋脸,乍看之下倒有点像姐妹。 李容芸先恢复了镇定,朝郭晓叶微微一笑,“麻烦你带我去找于宸好吗?” “啊?”郭晓叶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道:“抱歉,我现在就带您进去。” 她急急转身,领着李容芸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董事长,李小姐来了。”她轻轻敲了两下门扉报告后,才打开门。 “谢谢。”李容芸朝她道了谢。便快步朝男友走去,“真是的,没想到你也会把文件忘在我家。” 胡于宸一见到她来,心情好得不得了,立刻起身笑道:“有你在,我哪还能记得什么事?” “少贫嘴了你!”李容芸笑骂着。 郭晓叶将办公室的门再度掩上,热恋中的情侣谁也没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 “太谢谢你了。”胡于宸虽然这么说着,却随手将那份重要文件放在桌上,双手则环上女友的腰,“糟糕,不想让你走了。” 李容芸抿嘴一笑,“早上才道别过,怎么一副我们几天没见的样子?” “我巴不得分分秒秒把你绑在我身边。”他咕哝着,“留下来陪我吧。” 他孩子气的模样令她觉得好笑,“你忘了,我等等还得去育幼院呢!” “那是下午的事,你可以陪我吃完午餐再走。”他讨价还价。 她更觉好笑了,“好啦,我陪你吃午餐就是了,你快把那表情收起来,投资者要是看到胡大老板这副模样,大概就马上失去信心了。” “放心,公司倒了我也养得起你。”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说到这个,我倒想到一件事。”她躲开他接下来的偷袭,语气突然变得有点酸溜溜,“你的秘书和我长得满像的,看来你对你的芙娘还真是旧情难了呢。” 那位郭秘书说话有种特殊腔调,不像台湾人,应该是胡于宸过去在大陆时就跟着他的部属了。 “你说郭秘书?”胡于宸一愕,“有吗?我没什么感觉。” “还装傻呢!明明就很像,若说她是老头在外生的女儿我也不意外。”她瞪着男友,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我是真的没注意到,只觉得她工作效率还不错罢了。”胡于宸皱眉,“况且她也不是我亲自挑选,是人事部门找来的,我平时忙得要命,哪有空去管一个小秘书的聘用?” “真的?” “当然。”冤枉啊大人。 “好吧,相信你。”李容芸本来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只是初见到郭秘书时有点吓到而已,因此听了男友的解释,她就立刻释怀了。 “谢谢你的相信。”胡于宸松了口气,随即又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倒也觉得有点像了。真奇妙,她在我身边当了四年多的秘书,先前我从来不觉得她和芙娘相像。” “可是你一见到我,就觉得我是芙娘?” “是啊,这是所谓缘份。”他说起甜言蜜语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不过都过了好几世,难为你还记得芙娘的长相。” 他歪头想了想,“说完全记得长相也不尽然,应该说感觉吧!两年前我一见到你,直觉你就是我找了好久好久的女人。” “听起来好像一见钟情。”她噗哧一笑。 “其实我当初对芙娘就是一见钟情。”尽管他们自那日后就不再讨论过去的事,不过并不是刻意避谈,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提起,毕竟当下最重要。“两年前见到你时,也是同样的感觉。如果你觉得郭秘书的存在让你不舒服,我把她调定就是了。” “不用啦。”她摇摇头,“她认识你的时间比我还早,都没能入你的眼了,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真的不需要?”郭秘书是挺能干的没错,但这世上能干的人何其多,不缺她一个,他更在乎女友的想法。 “你再这个样子,会把我宠成骄纵任性坏女人的。” “你不知道吗?那正是我的企图,为了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我。”胡于宸笑着抱紧她,好庆幸他们此生有了圆满的结局。 他一定要加倍的宠她,将欠了几世的幸福,通通补给她。 八卦的流传速度一向是以光速计算,当李容芸开始往男友的公司跑,没过多久,全公司上至总经理下至清洁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们那号称万年爱情绝缘体的董事长女友。 像这天,李容芸又来替男友送东西了——自从那日之后,胡于宸似乎就经常“忘记”带东西,然后再call她帮他送来。 今天甚至演变到他直接打来说“忘记带女友”出门,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她也真是的,竟还为这种肉麻得要命的话,傻傻的赶来。 熟门熟路的来到公司,李容芸自己搭电梯上了顶楼,却有些意外发现郭晓叶竟不在位子上。 这倒是有点不寻常,毕竟郭秘书是个很尽责的人,先前每次来时都可以看到她在位子上工作。 不过李容芸也没想太多,她只疑惑了三秒,就朝男友的办公室走去了。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她走上前,正想推门而人,却听见里头传来男友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于宸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淡。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办公室内,另个女人幽幽的道:“你没有听错,我是在向你告白。” “郭秘书,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四五年了,难道还不明自我的个性?”他的声音更冷了。“若是半年前你这么对我说,我或许会念在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只是一时迷惘,而把你调到其他职务,但既然现在我已有了容芸,我不希望她误会。你去把东两收一收,离开公司吧!资谴费我会如数算给你。” “不,你听我说,”郭晓叶急切的道,“我先前迟迟没讲,是因为不确定你的心意,可是当我见到李小姐的容貌时,我就明白你潜意识里其实是爱我的……” “容芸?”这时胡于宸已眼尖的注意到女友站在门外,再也顾不得眼前莫名其妙跑来告白的女人,立刻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起身朝门口走去,“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久?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耽搁。” 他对女友热切的态度,与面对郭晓叶时完全不同。 拜托,要不是容芸先前提起,他从不觉得她们长得有任何相似之处,郭晓叶竟以为他爱上容芸与她有关,会不会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一点? “我路上顺便去办了点其他事。”李容芸说着,还瞄了郭晓叶一眼,后者比她第一次看到时瘦了好多,只怕减了四五公斤有吧,此刻一脸惨白,眼睛红通通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第十六章 她暗暗叹息,有些同情了。 胡于宸顺着女友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秘书……更正,已经变成“前任秘书”,脸色又沉了下来,正打算赶人,然而不待他开口,郭晓叶却先一步冲了出去。 “你啊,何必对她那么凶呢?”见对方伤心离去,李容芸摇摇头。 也不过就是暗恋他的女人嘛,况且郭秘书看起来也是知分寸的人,才会忍了四年多才开口。 “你想都别想把我让出去。”胡于宸语带警告,有点不爽。 女友看到别的女人向他告白还这么冷静,实在让他颇不是滋味。 “你当我是什么啊?”李容芸瞪了他一眼,“我还想问问,你是做了什么害她大受刺激的事,才会让她先前忍了四年都没开口,却决定在这种时候向你告白。” 她本来只是随便讲讲而已,不料男人竟为此突然露出颇为不自在的表情。 “我哪有做了什么?”他否认得太快,反而像是有些心虚。 “喔?”她挑眉。 “对了,突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得告诉你。”胡于宸原先还烦恼该怎么蒙混过去,然而另一件更要紧的事却在此时跃入脑中,让他立刻将这令人尴尬的话题抛至脑后,“大陆那边工厂出了问题,我必须赶去一趟,刚已经订了机票,今天晚上便得离开。” “出问题?”李容芸忙问道:“严重吗?” “早上有个工厂突然起火,据说火势满大的,现在还没扑灭,我最好亲自跑一趟确认情况,可能要几天的时间。” “怎么会突然起火?” “好像是人为疏失吧,听说有人在工厂里抽烟。”他皱眉道,财产损失事小,只是如今他万分不愿和女友分离。 但他也不可能带容芸一起去,她还有工作,而他知道她有多重视和喜欢它。 “你尽早处理尽早回来吧,希望没什么伤亡。”得知接下来恐怕有好几天见不到男友,她也开始不舍了。 他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腰,“真不想离开你。” “我也不想。”她低声道。 “那跟我一起去吧。” 李容芸笑了笑,“你明知道不可能。” 她是他这金主找来的人,若想向育幼院请假,林仪不会不允。 但为了和男友去大陆而请假,未免太不负责任,那不是她的作风。 “我当然知道。”胡于宸叹气。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好啦,既然你晚点要搭飞机,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可以先回去帮你整理东西。”既然短暂的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她打起精神开始想,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可以为他做的。 “不用,我先前在大陆待了那么多年,那边什么都有,带本护照和台胞证就能走,你陪我到上飞机前就行了。” 他的要求顿时让她有些为难,“如果我没事的话,陪陪你当然没问题,可我下午还要去育幼院呢!” “我跟你一起去育幼院。”他想也不想的道。 反正他是老板,要跷班陪女友谁敢有意见?至于那些股东,只要他有办法让公司维持获利,他们也不会讲什么。 “那好吧。”李容芸笑了,“反正你是金主,要来巡视谁敢有意见?” “喔?”他勾起一抹邪邪的微笑。“你倒是提醒了我,可以利用金主的身份在圣馨滥用特权。” 比如说在唱圣歌时间,黏着伴奏老师不走之类。 李容芸长叹了口气,“我觉得好可怕,我们才交往多久,就连分开一下都舍不得。或许真的是前世缘份吧,不然感情怎么会放得这么深、这么快?” 他等她等了三世就算了,为何连她这个已对前几世没记忆的人都陷得这么快? 也许在她的灵魂里,还烙印着对他的情爱。 “容芸,我不在乎你记不记得前世的事。”胡于宸很认真的望着她,“不愿喝下孟婆汤是我任性的坚持,从未想过以此勒索你的感情。我当然希望你爱我,但并不想你是因为觉得欠了我前世一份情才爱我。” 如果她还有前世的记忆,那么他很乐意和她共绩前世的恋情,但如今她已转生成另外一个人,他并不想自己怀有的记忆反而成为她的负担。 他希望容芸爱他,是因为这世的他值得她托付一生。 “我知道了,以后不提这个。”李容芸微微一笑,“总之我今天陪你直到上飞机就是了。” 下午胡于宸果然跟着她去育幼院,而且还一路紧牵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他们的感情似的。 直至她上班时间到了,他才不甘愿的松手让她弹琴,但是人却仍站在教室角落,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其实平时的容芸就已经很美了,然而专注弹琴的她却更美得令人屏息,简单的曲调从她指尖奏出,像被赋予某种生命,连他这个不懂音律的人都被深深吸引。 难怪为维持育幼院总精打细算的林仪,都说以这样的薪水聘到李容芸,是育幼院赚到了。 而这间名为音乐教室,实际上却是他为她打造的琴窒,也是因为他见到过去某个她的专访中,她曾提到想要一个像这样的琴室。 那是她的心愿,所以他替她完成了,现在看来,她也确实很喜爱并善用它。 他很庆幸自己还有能为她做的事。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唱完圣歌,孩童们鱼贯走出教室,准备去餐厅吃点心。 “胡叔叔,你要不要一起来吃点心?”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孩子突然跑到胡于宸面前,睁大眼睛仰头望向他。 其实胡予宸并不常来,但由于他是育幼院最大赞助者,因此孩子们都认得他,何况修女老师们也常以同是圣馨长大孩子的他为例,勉励大家努力上进,成为第二个胡于宸。 他先是一愣,随后微微勾了唇,“那得问你们容芸老师愿不愿意了,若她肯和你们一起吃点心,那我也去。” 他的音量虽不大,却也够让教室里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被点名的李容芸更是脸上一红,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小朋友可是好心邀请你吃点心耶!” “我也是好心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呀。”他说得理直气壮,“你不愿接受我的邀请吗?” “去就去。”她睨了他一眼。 今天被他这么一闹,这里应该也没人不知道他们在交往了,她若是再扭捏未免显得做作。 只是当胡于宸拉着她走进位在音乐教室旁的餐厅时,她却被餐厅里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一串串的彩色气球和各色花朵将占地不小的餐厅填得满满,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点心,却不是平时简单的绿豆汤之类,而是各式各样精致可爱的蛋糕饼干。 孩子们没想太多,只是一阵欢呼,纷纷冲上前找寻自已喜欢的蛋糕。 由于育幼院老师平日教导有方,大家虽然兴奋,却也还算规矩,没有争吵推挤的情形出现,选完点心,就开心的找位子坐不吃了起来。 “这、这是在干么?”眼见孩子们都已经开动,李容芸仍未从惊吓中回神。 不能怪她如此错愕,因她了解胡于宸的性子。 他对她的体贴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像是帮她张罗了这份育幼院工作,或是每回当两人温存完,必然仔细将她当女王般的服侍洗净,但他从不费心做那些华而不实的铺张。 如今餐厅这夸张排场自是他的手笔无疑,因为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然而这严重不符合他的个性。 “我以为女人都喜欢这类浪漫惊喜的。”胡于宸叹气,没想到女友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李容芸咬唇。哎,认识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多么容易心跳脸红,“我、我很喜欢,只是我不懂你这么做的原因……” 他轻柔的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成为胡太太,这个理由够不够具说服力?” “什么?”她傻了。 她刚听到什么?是幻听吗?还是她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没听错,我是在跟你求婚。”胡于宸一点也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清楚,“嫁给我吧,容芸。” 他一面说着,还一面拿出一个小绒盒,打开盒盖,一枚精美的钻戒正静静躺在里头。 “你……你什么时候——”她结巴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看着他把那枚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里。 “我向你求婚有这么令人无法置信吗?”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不管了,你既然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戒指送出,概不退还。 他承认这么做是有点卑鄙没错,但不介意偶尔为之。 “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不答应。”觑着他看似无谓,其实明明很忐忑的表情,李容芸觉得好笑。 虽然他不给她表示反对的机会,但她还是要表达一下立场。 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可不是被拐的。 “那样最好,因为你的反对不具任何效果。”尽管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亲口说出的答应让他心情愉悦。 “所以今天郭秘书会向你告白,就是因为这个?”李容芸望着手中的戒指,错愕过后,才终于慢慢有了被求婚的惊喜感。 毕竟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被心爱的男人如此求婚。又怎么会不感动? 胡于宸轻咳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自在,“我本来只是打算先把戒指买好。没要这么快和你求婚的。” “那为什么现在说了?” “没办法,早上被郭秘书那么一闹,再加上我晚上就得离开,不知道要几天才回来,我不希望你因此心底有疙瘩,才临时决定改成现在把戒指交给你。”他也是万般不愿这么仓卒的。 李容芸怔了好几秒,忽地想到某件事,“啊,所以你早上突然背着我偷偷出去打电话,以及执意跟我来育幼院……”   第十七章 “当然都是为了跟你求婚啊。”一旁的林仪微笑道,“幸好你答应得爽快,不然看在胡先生许诺事成之后将捐一大笔钱给育幼院的份上,我怎么也得费心思说服到你点头才行。” 李容芸闻育。筒直不敢置信,转头望向男友,“喂,哪有人像你这样求个婚还威胁利诱的?” “你现在才知道我为了你可以多么不择手段?”胡于宸的脸上再度出现那偶尔会突然冒出的邪恶笑容,“准胡太太,你已经被我绑定了,现在要想退货,可是来不及了哟!” “嗯,好好,我会的……”李容芸一手拿下班途中买的晚餐,一手拎皮包,肩膀还夹着手机,边讲电话边努力爬着大厦的楼梯。 没办法,谁要某人竟在她正要回家时突然打电话来,她不想因进电梯收不到讯号而无法通话,只好改爬楼梯。 不过显然她的体力太差,才爬了四楼就开始喘,不幸的是她住在八楼,还要再继续爬四楼。 “哎哟,我知道啦……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要你打来提醒我关门窗?”呼,好累,她爬到五楼时终于受不了,干脆坐在楼梯上喘气。 “壹石,我是认真的,我刚收到消息,李鹏下午在解押至法院的途中,被人劫走了。”胡于宸疲倦的揉额,“你现在住的地方没保全,楼下感应磁卡也不是什么难破解的东西,一点都不安全。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 “等等,你说老头……被劫走?”那关键字触动了她内心的警铃。 “没错,下午李鹏自看守所带出庭时,被他的部属劫走了。”他深深叹了口气,“答应我,在我回去前,小心照顾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安的问道。 她知道李鹏报复心有多重,自己先前帮穆维哲,害他被抓一事,肯定让他怀恨在心,这次出来,只怕第一个找的就是她。 “你别慌,我很快就会回去了,总之在我回去前你记得把门窗关好……”他还没说完,李容芸却听到一阵手机的哀号声,然后画面便陷入一片黑暗。 “可恶,居然在这时候没电?”她懊恼得要命,急着上楼回家拿备用电池。 她一面跑上楼,一面做了决定,等等回家把该拿的东西拿一拿,就去胡于宸家住到他回来。 当她终于上到八楼,气喘吁吁的从皮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赫然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男人。 ‘好久不见了啊,亲爱的女儿。“一身狼狈的李鹏冷冷的对她笑着。 李容芸曾想过自己可能与李鹏再度碰面的情况,但绝不是像现在这种。 才刚得知他逃了,接着便在自家门口碰上他,显然李鹏比想像中更恨她。 “看来你最近过得挺不错的嘛!”他一步步走上前,将她逼至死角,“勾搭完穆维哲,现在又换胡于宸,嗯?”他一把攫住她的左手,细细打量上头的钻戒,“不错,不亏是我李鹏的女儿,这么快就把从不曾将哪个女人放进心底的胡于宸弄上手,想来你在床上伺候男人的功夫很是了得啊。” 李容芸没被他的话气着,虽然一张脸苍白得可怕,却仍冷冷的道:“那不正是你把我送到那些男人床上的目的吗?” “贱人!”李鹏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李容芸只觉耳朵嗡嗡作响,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我让你上他们的床,可不是要你反咬我一口的!” 李容芸知道自己若够聪明就不该再捋虎须,但也许是早积怨许久,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管怎么样,他们可是你送我的靠山。” “妈的,你这个贱货!”李鹏气极了,想到这几个月自己在看守所吃尽苦头,而她却在外逍遥自在,还和胡于宸论及婚嫁,他就恨不得将她捏死。 他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进门早被撬开的屋内,“哼,我倒想知道,你在床上究竟有什么办法,让这两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 “你……你疯了?我可是你生的!”意识到他竟想侵犯自己,李容芸惊骇,不得不提起这个让她痛恨的身份。 “那又怎样?”李鹏竟真解起自己的裤头,“反正你某个前世还不是嫁给我做小的?” 他随口说出的话,却令李容芸变了脸。 “你……你知道芙娘的事?”她忘了该恐惧即将发生的事,震惊不已。 “喔?你居然也知道?”李鹏同样讶异,他沉着脸,“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是花了许多钱请大师催眠才让我回复前世记忆的。”当初要不是前世的梦境断断续续困扰着他,他也不会吃饱撑着花钱请人回复前世记忆。 李容芸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嘀声道:“是……你拆散了燕平和芙娘!”. 前世的事她早没了印象,自然也不会因此以受害者的身份憎恨那位六王爷,可她没忘记就是那位六王爷,让于宸痛苦了整整三世。 “我拆散你和燕平?你在开玩笑吗?还是……”李鹏挑眉,他脑中突地闪过念头,“对了,难怪我一直觉得胡于宸很眼熟,原来他竟然是燕平?” 李容芸咬牙,恨恨瞪着他,“你总算想起自己还对不起过谁了?” 没想到李鹏却冷笑,“对不起他?笑话,你以为对不起他的人只有我?” “什、什么?”她一愕。 “哈!亏他此生还对你一往情深,你倒好,将前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大笑,“芙娘,你当初是心甘情愿嫁给本王的,本王可没有迫你。” 李鹏的话像颗原子弹,轰的一声在她脑中爆炸,炸得她神智昏乱。 芙娘……是自愿嫁给六王爷的? “不、不可能的……”李容芸失声道。 并不是想为自己的前世辩解,而是不愿相信那令于宸不愿放手的感情,其实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李鹏眯起眼,“当年可是你主动硬求本王纳你为妾,并且拜托本王别让你的家人和那原已和你论及婚嫁的燕平得知。” “可……可是芙娘入王府后,没几天就死了……”她努力想找出李鹏说谎的线索。 “那是因为你得罪了王妃,她可是宰相千金,以善妒闻名,岂容得下你这商贾之女与她共事一夫?你进府没几日,她便寻了个细故命人将你打死了。你也不是本王第一个被她弄死的侍妾,只是她父亲身为宰相权倾一朝,本王断不会为了区区几个女人与她闹翻,因此她坚称你是自杀,本王也就随她了。” “那芙娘的家人……” “自然也是王妃的手段了,谁要你竞得罪她?”李鹏再度狞笑逼近她,“你说若我将这事告诉胡于宸,他会有什么反应?” 李容芸气道:“你这个卑鄙的混蛋!” “哈,要我不说也行,只要你肯乖乖听话,做我的傀儡,我自会为你保守这秘密——”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就要朝她胸前探去。 “哐”的一声,玻璃砸在人头上发出恶心的声响,李容芸愣愣看着李鹏倒了下去,完全反应不过来。 “李小姐,你没事吧?” 她僵硬的抬起头,见到一脸关切的姜缘。 “是燕平拜托我来的。”姜缘趁着盂悦然正替李容芸冰敷,好消去脸上的红肿时,对李容芸解释道,“他和你讲电话讲到一半突然没了讯号,只好打来拜托我下楼看看。” 说来也真巧,没想到孟悦然与姜缘竟就住在她家楼上,只是他们三人作息都不相同,因此过去不曾碰过面。 “射谢。”李容芸哑声道,仍余悸犹存。 姜缘没再回话,却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不顾脸上的疼痛,轻轻一叹,沉声开口,“你想问刚才李鹏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对吧?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并没有芙娘的记忆。” 姜缘皱眉不语。 他当然知道李容芸已无前世记忆,但他同样知道义弟多么深爱芙娘,爱到为她逆天而行。 如果义弟心系多世的女人,原来不过是个见异思迁的角色,那么义弟的所作所为岂非一点都不值得? “我是不知道那个死变态刚对你们讲了什么啦,但你们现在讨论的可是八百多年前的事耶!”正帮李容芸处理伤势的孟悦然开口,“有必要为了八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影响今生吗?” 姜缘愣了下,抿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是事情没那么复杂!”孟悦然打断他的话,“前世的事管它做啥,今世过得如何才重要,不是吗?” 姜缘总觉得她的说法怪怪的,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李容芸开口,“姜大哥,可以麻烦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于宸吗?”见他蹙眉,她又解释道:“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说的,我没有芙娘的记忆,就算芙娘真的曾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我也不会感到歉疚,因为我根本不认为我和芙娘是同一个人。” “那为什么还要隐瞒此事,你怕燕平因为这样不再爱你?”其实这么一想,他也认为说出这事对李容芸并不公平,毕竟那都是好几世前的事,若义弟为了这事和李容芸闹翻,也不是他所乐见。 她摇摇头,“我只不想让于宸再为这种事耗费心神。他爱芙娘爱了这么久,我不愿破坏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沉默许久,姜缘才同意她的话,“这件事我不插手便是。” 过去他仅见过芙娘一面,对于那女人的印象并不深,自然无从判断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再加上李鹏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还是个问题,他贸然介入未必是好事。 况且今世的李容芸看来冷静聪慧,应是个适合义弟的女人。 “谢谢你。”李容芸感激的道。 “对了,那那个变态怎么处理?”孟悦然指指被丢在门边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李鹏。   第十八章 姜缘厌恶的瞥了他一眼,无论是八百年前作恶多端的六王爷,或是现在这连自己女儿都想侵犯的李鹏,他都非常没有好感。 “把他交给警方,然后在里头随便找个人把他清掉吧,这种人渣不用留在世上。” “那他的手下呢?” “一并解决了。” “好啊,那我去打个电话。”孟悦然点点头,走了出去。 李容芸眨眨眼,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对话。 “清掉?解决?”她记得孟悦然是个普通的研究所学生不是吗? “放心,那事交给小悦办就对了。”姜缘一脸稀松平常的模样。 十五分钟后,两个彪形大汉踏入孟悦然的小窝,然后把依旧昏迷中的李鹏拎了出去。 李容芸看得目瞪口呆。 那可是在黑白两道都小有势力的李鹏啦!可从盂悦然到那两个彪形大汉,竞谁都没将他放在眼底。 又再过了十五分钟,她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孟悦然家的门铃再度响起。 “容芸!”进门的是那原本应该还在大陆的胡于宸,他一脸焦急的奔向女友,“你有没有怎样?” 当他看到她脸上的红肿时,更是心疼万分,“痛不痛?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李容芸愣愣问道。 台湾到大陆的距离,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吗? 胡于宸叹气,‘傻瓜,我听说李鹏的事,下午就丢下一切赶回来了,打电话给你时人已经在桃园机场,没告诉你原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她竟然先饱受惊吓,”你还可以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见到男友,她确实心安了许多,“不、不用啦,我没什么要紧的,多亏了姜大哥,他及时救了我……” “姜大哥,真的非常感谢你。”胡于宸回头望向前世的义兄,真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惊恐和感激。 其实姜缘如今二十八,比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还年轻,但是称呼习惯了,也就继续这么叫下去。 “兄弟间说什么客套话?”姜缘摆摆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李鹏的事,小悦会处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胡于宸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望向盂悦然,“可否请教一下,盂老爷子是你的……” “胡老板果然敏锐。”孟悦然一笑,眨了眨眼,“是我爷爷。” “原来如此,那就谢谢盂小姐了。”胡于宸沉着的道,知道这事自己不用再担心,“容芸,走吧,以后就待在我那里,别回来住了。” 其实他不说,李容芸同样不敢再单独回来,因此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 向孟悦然与姜缘道别后,两人便携手离开。 “我不行了。”李容芸在奋斗了一整晚后,终于忍不住推开婚纱型录,倒在光洁的客厅地板上哀哀叫“不过是结个婚,怎么那么累人?” “这已经算好了,至少我们上头没有父母插手管东管西。”胡于宸像在摸小动物似的揉着她的发。 其实很多事可以交给旁人去处理,但这可是他与容芸的婚礼,即便是小细节,他也不愿假手他人。 “算了我不管了,你决定就好,要选什么我通通没意见……”她呻吟道,伸手按了按僵硬的颈子。 “我帮你。”注意到她的不适,大掌覆上她的颈子,不轻不重的揉按,“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颈子挺僵硬的呢!” “还不都是你,婚期订得那么仓促,什么事又都坚持自己来……”她的抱怨其实带着撒娇的成分居多。 他宠溺的轻笑道:“原谅我,毕竟我可是盼了好几世能将你娶进门的。” 闻言,李容芸的身体突地微僵。 她从来都没忘记李鹏对她说的那些话。 难道芙娘真如他所讲,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虽然根据小悦的说法,李鹏此刻八成已从地球上消失了,他与芙娘之间的事,从此再无人知晓,然而事实并不会随着他的消失而改变。 “在想什么?”胡于宸突然整个人凑了过来,他们的姿势变得很暖昧。 “没、没有啦!”她顿时涨红了脸,七手八脚想推开他。 “容芸……”他轻唤着,缓缓俯身,便要吻她。 “叮咚!”门铃声此刻却杀风景的响起,引来胡于宸一阵低咒。 为此李容芸倒是笑了出来,还边笑边推了推他,“乖乖去开门吧!”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该死了!”他恨恨的道,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去应门。 也是因为他心情太不美妙以致忘了先确认对方身份,当大门一打开,看清访客模样,他立刻沉下脸。 “你来做什么?”胡于宸的语气非常冷。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郭晓叶颤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吧?”他皱眉,“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容芸准备在下下星期结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更别说些让我很困扰的话。” “不,等等!”她在他关门前,急急揪住他的衣袖,“虽然你肯定不记得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你过去某一世的情人,甚至曾和你论及婚嫁!” 胡于宸一愣,“你在胡说些什……” 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一世,你叫燕平,我叫芙娘!” 郭晓叶的声音很大,不只胡于宸,连客厅中的李容芸都听见了。 她先是呆了呆,随即快步走至门口,瞧向郭晓叶。 她比上次看到时又更瘦了,衣服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一脸憔悴。 难道心上人结婚的消息,竟给她带来如此大的打击?李容芸愣了。 “你……是芙娘?”胡于宸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啊,那一世,我们是对恋人,本来都要结婚了,但后来发生一些事……” 她见胡于宸没有阻止,忙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胡于宸听着她说起那些两人相处的细节,越听越是惊骇。 明明容芸才是芙娘,为什么郭秘书竟会知道只有他和芙娘才知道的秘密? 不过容芸和郭秘书确实长得有些相像——心底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但还是不可能啊!就算她仃长得有几分相似又如何? 他与郭秘书相处四年多来,从未对她产生过任何感情,却在第一眼见到李容芸时,便确信她是他寻觅三世的女人。 为什么,竟然她才是芙娘? “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做?”胡于宸听见自已开口,声音空洞而遥远。 见他居然没有疾言厉色的赶走自己,还问她想怎么做,郭晓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连忙道:“当然是嫁给你啊!上辈子我做不成你的妻子,这辈子总要完成心愿。” “我不能答应你。”他摇头,“我已经有容芸了。” 他说这话时并没作多想,无论郭秘书是谁,他都没打算为她放弃容芸。 只是关于他与芙娘的那段该怎么解决,他心中也混乱至极。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可能背弃容芸的。 “平哥,”郭晓叶往前踏了一步,这回干脆紧捉着他的手。“若我说,这或许是我今生最后的心愿了,你难道还是不肯答应吗?” “最后心愿?”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个词时,胸口蓦地震动了下。 “是啊。”她泫然欲泣的瞅着他,“我就快死了,你难道连我这最后的心愿都不肯达成吗?” 胡于宸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等待未知的感觉总是令人难熬;虽是陪另个女人听取检查报告,但胡于宸却始终紧紧握着李容芸的手不愿放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若一旦自己放开了手,她就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而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郭晓叶的检查报告出炉,卵巢癌第四期,癌细胞甚至已扩散至其他器官部位,怕是剩没多少日子了。 卵巢癌并不是容易早期发现的癌症,当肿瘤慢慢长大,引起的不适也常被误以为是肠胃系统毛病,郭晓叶这阵子又因为心上人即将娶别的女人而情绪低落,直到前几天腹部突然剧痛被送进医院,才晓得自己得了癌症,而且还是末期。 虽先前便已知自己得了癌症,然而在听闻医生详细的说明时,她的脸色仍苍白如纸。 医生几乎是立刻办住院手续,即使她已表明不想接受治疗,然而依她目前的状况随时都可能出事,绝对不适合继续待在外头。 “我想你们应该需要独处。”将郭晓叶安顿好后,李容芸轻轻挣开男友的手,“好好谈,我先去别的地方走走。” “不!”胡于宸用力将她的手抓回来,她这阵子的表现太过平淡,令他内心有种莫名的恐慌。“你留下就好,我没什么打算瞒你的。” 然而李容芸只是笑了笑,看穿他的不安,她柔声道:“别担心,我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人就待在医院附近,你若想找我,随时打手机给我。” 她的保证让他稍稍心安了些,这才放手让她离去。 只是当胡于宸回过头,面对那真正的前世恋人时,心中却增添了几分沉重。 她是芙娘,可他对她从来就毫无感觉,就算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亦然。 他,没办法爱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郭晓叶主动开启了话题—— “我是大约在六年前,开始梦到前世的事。原本只是零碎的梦境,但不知为何那个梦却越来越清晰,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将前世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 胡于宸默默算了一下,“所以你在进公司之前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其实我是为了你才进公司的。”她幽怨的望着他,“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燕平。” 胡于宸觉得头很痛,百般不解。 为什么她可以轻易认出他,而他与她相处了四年多仍一无所知,最后竟还将李容芸误以为是芙娘?   第十九章 “平哥,你也记得那一世的事,对吧?不然你不会让我说这么多。”郭晓叶的语气中有着期盼,“其实我在讲出梦境内容时,已做好被你当疯子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你居然立刻就接受了。” 那瞬间胡于宸竞突然有些迟疑,并有种想否认自己仍拥有前世记忆的冲动,像是只要他否认了,就可以不必再为前世的执念负责。 当然他最终并未那样做,与芙娘未了的情爱纠缠了他好几世,不管他最后的抉择是什么,都该做个了断。 于是他承认,“我确实记得那一世的事,而我之所以和容芸在一起,也是因为以为她是芙娘。” 郭晓叶怔怔凝望着他,“所以我当初应该尽早告诉你的,这样我们就不用绕那么大一圈了。” 他扯了扯唇角,“很多事,一旦发生便没法重来的。” 即便知道她就是芙娘,他还是很难想像自己在今生重新爱上她。 过去他们朝夕相处了四年,不是没有机会发展恋情,然而他却始终不曾对她有过那份心思,即便现在知道她是芙娘亦然。 那令他执着了三世的爱恋,此刻似乎已好遥远。 “但你爱上李容芸,不就是因为以为她是我的关系吗?如今我站在你面前,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为何你仍心系着她?”她不甘的咬唇,“还是,你只是因为责任,不愿背弃她?” “不。”他否认,“或许我一开始确实以为容芸是芙娘,而想和她在一起,但越和她相处,我越是欣赏她,无论是她的坚强、她的聪慧、还是她的脆弱……”她对我而言,不仅仅是责任而已,我爱她。“ 他爱芙娘,也爱李容芸,原先因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从不曾对此有过任何疑惑,但当他必须在芙娘和容芸之中择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心便已有了决定。 今天这个自称是芙娘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他对她的身份也没有丝毫怀疑,可他仍无法对她产生心动的感觉。 “若真要说责任,我想,如今芙娘对我而言,才是一份无法卸下的责任吧!” 胡于宸终于正眼望向她,“芙娘,你曾是我爱过的女人,我愿意请到全世界最好最顶尖的医生、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即便散尽家财,只要能让你恢复健康,都没有什么好不舍的。但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上天并不是没有给我们机会,此生我们尽管相遇在先,却终究有缘无份,如今我已有容芸,只能辜负你了。”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选择了她,那我这五年来的爱恋算什么?”郭晓叶愤愤地质问,“我爱你爱得比她久啊!” “若要比谁爱谁久,你认为你比得上我吗?”他的语气中有着无奈,却并不后悔,“我为了芙娘连着三次转世都不愿喝下盂婆汤,带着找寻她的执念来到今生,但爱情本没有道理,不是谁爱得多、爱得长,就能得到最后胜利。” “所以……就算你知道我是芙娘,是你爱了那么久的女人,也不愿为了我离开李容芸?” “芙娘,除了要求我爱你,或是伤害容芸,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即便我要的是你所有财产?”郭晓叶眯起眼。 胡于宸淡然的道:“这些财富,本来就是我为了寻找芙娘而赚的,你若想要,给你又何妨?” “只有钱,没有爱,又有什么用?”她笑得惨然,“我已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他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也无意深究,只是略蹙了眉,“你开口吧,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做到。” “什么要求都可以?那我要你娶我也行吗?” “我说过,我不能为你伤害容芸……” “我都快死了,就算你把全世界都捧到我面前送我,又如何?你说我是你的责任,然而你何时为我尽过什么力了?”郭晓叶打断他的话,“你就算娶我也没几个月便能解脱,之后便可以重新娶回你这生爱的李容芸,难道连我此生最后的心愿,你都不肯为我办到,要我抱着遗慨而死吗?” 胡于宸望着她,神情为难。 “你们谈完了?”当胡于宸走出病房,便见到李容芸站在外头。 于是他明白了她刚其实哪儿也没去,只是怕若说自己就在门口等,会让他有压力,才体贴的说去别的地方走走。 胡于宸不觉动容,将女友紧紧拥进怀中。 她如此善解人意,他又怎能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他吐了口气,“我想替她请最好的医生治疗,但她不肯。” “若那真是她的希望,便随她吧!怕只怕她其实是口是心非。” 李容芸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癌症末期,人能做的终究很有限。” “容芸,我并不后悔。”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不管当初是基于什么动机接近你,我都不后悔爱上你,这一生,我唯一想娶的女人也只有你而已。”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她微笑道,“就算你娶了郭小姐,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你在胡说什么?”他浑身一震,有些恼怒的放开她,“我不会娶她的!” 尽管当郭晓叶说那是她此生最后的心愿时,他确实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最后仍拒绝了。 那是他前世的感情债,不想为它伤了挚爱的女人。 “于宸,我已经知道你爱我胜过芙娘,为此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她柔柔的开口,“但是我同样不希望你的人生有遗憾。她是你曾爱了好久好久的女人,如果你连她最后的心愿都没法达成,我晓得你日后不会后悔,但一定有遗憾。” 他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不想委屈你……” 若他不曾遇见李容芸,要他娶郭晓叶又有何困难? 就算他不爱她,同样可以为她终生不再娶。 但是如今他已另有个互许下誓约的情人,他不愿也不能背弃对方。 “我并不觉得委屈。”李容芸扬起淡淡的笑容,“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我确定了你爱的是李容芸这个人,而非因为她是谁的转世。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想你恐怕也不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吧?” 说起来她还很高兴自己不是芙娘转世,至少她不用再怀疑自己是否曾在前世背弃过他。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自己从李鹏那儿听来的事,一来是已无法再找李鹏对质,二来是希望保留他心中那份恋情的美好。 “于宸,如果她希望你娶她,你就娶吧!”她劝着。 “你想都别想把我扔给别的女人!”胡于宸狠声道,很是气恼。 他已经够心烦了,她干么也来凑一脚劝他做违背心意的事? “我不是要把你让给别人,我没有那么善良,可以把自己心爱的男人随便送给别人而无怨无悔。”她叹气,“如果不是郭小姐时间不多,我不可能这样提议。爱情从来就不是可以讨价还价或让予的东西,若有必要,我同样会为守护我们的感情而努力,只是郭小姐已经剩没多少日子了,若能用几个月换得你后半辈子的心灵平静,这肯定是不会赔本的生意,我怎么看都觉得该做一做。” 她的话神奇的令胡于宸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无论往后遇到任何难关,她都会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度过。 “那你呢?”他执起她的手,轻抚着那枚自己送她的钻戒。 当将这枚钻戒套在她手上时,他这辈子就只想和她在一起了。 她抿唇一笑,“你只是答应娶郭小姐,完成她的心愿,又不是要和我分手,你希望我在啦,我就在哪。” 她都这么说了,他似乎也没什么好为难,可无论是理智或情感,胡于宸都仍有些排斥。 许久,他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好吗?” 后来,胡于宸做了个折衷的妥协。 他答应给郭晓叶一个婚礼,但也就仅是一个婚礼而已。 如今结婚制度改成登记婚,光有公开仪式已无法成立真正婚姻关系。 他愿意在郭晓叶生前隙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却不愿在身份证配偶栏上填上李容芸以外的名字。 郭晓叶恶化得很快,癌细胞已扩散至企身,任何的治疗手段只是使她更虚弱,因此后来医生什么都不做了,只用各种方式试图缓和她的疼痛。 婚礼当天,她已虚弱得站不起来,仅能吊着点滴,坐在轮椅上。 “听说是你劝平哥娶我的?”郭晓叶看着那蹲在身前,认真替自己整理婚纱的女人,感觉很复杂。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突然跑出来,破坏了她和平哥感情的冒牌货!可另一方面她也清楚,若不是李容芸,只怕根本没有这场婚礼。 胡于宸从来就不介意让她知道,若非李容芸授意并积极参与,根本不会有这场婚礼。 “我只是要他做出不会让自己遗憾的事。”李容芸很平静的道。 她不是什么伟大的女人,劝于宸娶郭晓叶也并非因为同情,而是希望男友别因拒绝前世的爱人而抱憾终生。 胡于宸对于这场婚礼的态度非常敷衍,很多事反而是李容芸张罗的,还好先前她就因筹备自己的婚礼而有不少经验,再加上这次一切从简,办起来轻松很多。 “少假好心了,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和平哥会很幸福的。”她嫉妒李容芸,拥有健康的身体,又得到胡于宸今生的爱情。 “你真的这么确定吗?在我出现之前,你们已相处好了几年,从未迸出什么火花,我想你将于宸今世没爱上你的错归咎于我,并不公平。”李容芸就事论事,不带一丝火气。 郭晓叶眼中闪过气恼,“哼,他口口声声说多爱芙娘呢,却连我都没认出来,根本也只是随口讲讲。”   第二十章 “我想于宸过去对你的爱是无庸键疑的,倒是你呢?”李容芸觑向她,“芙娘真的是被逼着嫁给六王爷,还是自愿嫁过去的?她是因不甘受辱而自杀死,还是因为争宠被王妃杀了?” 本不想提起这些的,但她实在不愿听这女人质疑于宸对芙娘的感情。 “你、你怎么会知道?”郭晓叶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容芸淡淡的道:“我不过是听了六王爷单方面说词……喔,忘了告诉你,他此生转世成我父亲,又利用催眠的手法恢复前世记忆,至于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没兴趣探究,也不打算告诉于宸。” “那你为什么不跟平哥说?”她完全可以想见,压根不想娶自己的胡于宸,若是听到这消息,肯定会二话不说立刻取消婚礼,说不定还会从此对“芙娘”不闻不问。 “我说过了,于宸曾经很爱芙娘,我不想破坏芙娘在他心中的形象。”李容芸耸耸肩。 怎么会……情人眼里不是应该容不下一粒沙的吗?郭晓叶迷惑了。 想不透。李容芸怎么能这样爱着并包容胡于宸,为了他的快乐、为了让他没有遗憾,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相形之下,她任性的要求他放弃论及婚嫁的女友改娶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当然。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只是因为我明白于宸是真的爱我,那些事说或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说了,于宸未必会因此更爱她,不说,他也不会因此少爱她一点,那又何必多讲什么? 郭晓叶默默咀嚼着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忽道:“你知道当初平哥为什么喜欢我吗?” 李容芸摇摇头,不晓得也没兴趣知道。 然而对方却迳自说道:“他曾说过,我长得很像他一个故人,一个让他非常心疼的女孩,他常遗憾自己没能帮得了她,挽救她的生命。” “喔?”李容芸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微微讶异了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郭晓叶却不死心,“你说,平哥会不会是因为移情作用,所以对于我的死才特别歉疚?当年他执意不肯喝下孟婆汤只为寻得我,是不是为了圆那份遗憾?” “或许吧,谁知道呢?”李容芸笑了下,但谁都看得出那个笑容很敷衍,很显然她根本不在乎那件事。 郭晓叶咬咬唇,被她这样不软不硬的应对弄得没法再说下说去了。 其实她真正想暗示的是,李容芸会不会就是她过去曾在燕平口中听到的那位“故人”转世? 但李容芸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对前世的事半点兴趣也无。 其实也不需要知道了,就算没有前世记忆,她与胡于宸依然相恋,并且深爱着彼此。 “走吧,该去婚礼会场了。”替她打点好一切后,李容芸站起身,请看护替她推轮椅。 当轮椅被推进教堂中时,郭晓叶瞧着站在红毯另一头,那一脸沉郁的男人。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她茫然了。 明知他爱的是李容芸,她却妄想介入他们的感情,逼他娶自己,这么做她真的就会快乐了吗? 况且事实上,她的任性之举根本影响不了他们的感情! 当轮椅终于停下,她望着眼前这无论前世或今生,都曾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开口道:“我不要嫁给你了。” 对,她是爱过他的,无论是前世或今生,只是前世的她被权势冲昏了头,而今生又因太过胆怯心虚,错失良机。 “什么?你……不嫁了?”被女友硬劝着来参与这像办家家酒似的婚礼,而内心百般不情愿的胡于宸,在听到她的话后,不禁怔忡。 “是啊,我不嫁了。”她勉强挺起疼痛的身子,摆出倨傲的面孔,“我在你身边待了四年多,你都没认出我就是芙娘,可见你根本就不够爱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晓、晓叶……”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甚至以死威胁自己娶她的女人,竟会临时悔婚。 “就这样,我要回医院了。”她扔下话,示意身后的看护替她推轮椅,“你爱娶谁就去娶吧!我不管了。” 这话说得高傲,可她心底清楚,自己的意愿本来就不是他会考虑的因素。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已经算给足她面子。 “芙娘,谢谢你。”当她的轮椅即将离开教堂时,胡于宸的声音突地从身后传来。 郭晓叶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该说什么呢?她费尽心机,最后却只得到他一句“谢谢”,胜负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然而她先前总是不甘心,不愿承认。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眼任由看护将她推离婚礼会场。 很多年后。 “马麻,你走好慢哦!”一个年约五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了一阵,回头却见母亲还在远处,便忍不住出声抱怨,“你的腿比我长那么多耶,怎么走这么慢啊?” “小让,别催你妈,她现在肚子里有小贝比,不能走太快。”胡于宸揽着爱妻的腰,沉声道。 小男孩不开心被父亲念,嘟着嘴咚咚咚跑至某座坟前,大声道:“干妈,小让来看你了哦!” 李容芸只是淡笑着慢慢走近,将手中抱着的那束鲜花搁在坟前。 她已怀孕九个多月,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大腹便便,行动明显迟缓许多。 这是她与胡于宸结婚七年来怀的第二胎,第一胎自然是小让了。 “你也真是,都快临盆了何必还坚持亲自跑这趟?”胡于宸见状,满是不舍,全程小心翼翼的搀着心爱妻子,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今天是晓叶的忌日,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来见见她的。”李容芸双手合十,简单的拜了拜。 “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她是我的责任,可不是你的。”总之他就是不希望她太辛苦。 七年前,郭晓叶“弃婚”后,要求他这个“负心汉”不要再来见自己,但李容芸偶尔会去探望她,陪她聊聊天。 两个女人的交情虽称不上极好,但至少相处也还算融洽。 说也奇怪,在那之后郭晓叶的情况突然好转许多,本来医生都认定她肯定活不过两个月,但最后她却多活了大半年,甚至见到李容芸怀孕。 在超音波确定孩子的性别后,她认了腹中的小孩当干儿子,胡于宸与李容芸也同意将孩子取名为“让”,与“娘”字音形相似。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再也不提关于前世的事了。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被其他原该消失的记忆给束缚。 “嗨,晓叶,我带我老公来见你了。”李容芸朝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道。 她知道郭晓叶是真的喜欢胡于宸,当初说什么不想见他,只是为了成全他们。 其实她本性应该也不坏吧,只是那时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太害怕,才会做出那些任性的事。 所以她不介意每年都带自家老公来给郭晓叶“欣赏”一下。 喔,不过她必须再次强调,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伟大善良的人,愿意年年带胡于宸见郭晓叶,只是因为郭晓叶对她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况且这么做也可以让丈夫心安些,她何乐而不为? “还有我还有我!”见母亲没提起自己,小让不甘示弱的嚷着。 他没有见过干妈,但把拔马麻说干妈在天上当天使,保护着他们一家人,所以他也很喜欢干妈。 “对,还有小让。”李容芸摸摸儿子的头,温柔笑道。 他们在墓园中待了好一会儿,收拾东西离去,李容芸弯腰想捡起滚落地上的水果,却被胡于宸急急阻止。 “别别别,我来就好,求你别做任何危险动作。”由于已接近临盆时刻,李容芸的肚子大得惊人,如果可以,他还真巴不得把她绑在医院的病床上,以防出任何意外。 “拜托,我只是弯腰捡个东西——”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而住了口。 不过胡于宸正忙着低头捡掉落的水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不管做什么都一样,总之在你生下孩子前,做什么都要小心点,要是一个不注意……” “于宸。”她轻柔的打断了他的话。 “嗯?”他抬起头?瞧着她异常严肃的表情,不明就里。 “你那些唠叨……好像来不及了。” “什么?”他一头雾水。 她深深吸了口气,“意思就是,我要生了。” 胡于宸先是呆愣,然后表情错愕,之后惊跳起来,“你、你……要生了?” “对,我的羊水好像破了。”李容芸不感慌乱,只觉得有趣。 她都已经第二次生产了,平时面对外界总是严厉冷漠的丈夫,如今却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惊恐模样。 “天,怎么竟在这时候!”胡于宸顿时像只无头苍蝇,慌乱且毫无头绪。 倒是李容芸镇定的开口,“你先开车过来,再扶我上去吧!” “喔,对!我马上去!” “哈哈。”李容芸看着丈夫匆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马麻,把拔怎么突然跑了?”小让困惑的问道。 “没事。”其实腹部已开始感到阵痛了,但李容芸还是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只是妈咪肚子里,小让的妹妹迫不及待想出来打招呼了。” “真的?”小让眼睛亮了起来,“那明年妹妹也会跟我们一起来看干妈吗?” “当然啊,”李容芸笑了笑,“明年我们就可以一家四口来看干妈了。” 知道丈夫绝对会护得自己和腹中孩子周全,她虽然对即将来到的生产感到紧张,却并不是很害怕。 她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对上墓碑上女人微笑的照片。 “芙娘,我和于宸这一生过得很幸福,不管如今你投胎了没,都希望你也能在来世找到你的幸福!”   番外篇一 【番外篇:相遇】 热。 烈日晒得燕平一阵晕眩,然而他却只能躺在地上,连爬至一旁树荫下的力气都生不出。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嘴唇干裂得可怕,全身无力,几乎只剩一口气,仅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想为生存奋斗。 他今年十四岁,自幼便没了双亲,原是在镇上一间客栈做伙计,人机灵勤快,做事也认真,偏偏老板是个苛刻的人,仅肯给他微薄的工资。 前些日子,他病倒了,病势严重,老板不愿浪费钱请大夫救他,又不想他死在客栈内,竟让其他人将他带到荒郊扔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满腔抱负尚未施展,他知道自己比镇上所有人都聪明,若非没钱没势,断不会只是个客栈伙计。 他还年轻,有得是机会,只要能再熬个几年—— “小梅,你说那儿是不是躺了个人?”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某个略显稚嫩的嗓音。 “他怎么不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小姐,你别过去啊,说不定是死人,那多秽气?”似乎是那位“小姐”朝他走来了,另个声音急急劝阻道。 不,他才不是死人,他还想活! 燕平努力想挪动身子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只可惜他力气早已耗尽,连动根手指都是奢想。 所幸那位“小姐”显然并来听进小梅的劝,他听到脚步逐渐接近的声响。 “不管他是生是死,咱们总都得确认清楚。”那位小姐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坚定,“爹爹可是大夫,我这做女儿的,怎能连确认一个人是死是活的勇气都没有?” “老爷可不会随便在路边捡病人。”小梅嘟囔着,但大概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主子,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会儿,燕平感觉到她已走至自己身边。 “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那位小姐朝他轻声问道。 他努力睁眼,想看清那位有着天籁般嗓音的女孩长相。 而他也确实办到了,虽然只是一瞬间。 那是一个看似年仅六七岁左右的女孩。 她很瘦,瘦得惊人,且脸色蜡黄而憔悴。她的模样绝对称不上好看,与那甜美的嗓音一点都不搭。 可是他却全然来看见她的“不美”,在最后的记忆里,他被那双充满关怀的眼眸深深吸引,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燕平后来才知道,救了他的是邪医的女儿云裳。 邪医的高超医术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因行事作风乖戾而得此名号。 他没有医者应有的仁心,只医付得起高昂诊金的富人,对于穷人向来是不稻一顾。 但是邪医却救了身无分文,又无任何背景可言的他,只因女儿的请求。 在云翼山庄住的这大半个月,他渐渐发现邪医云风扬有多么疼宠这唯一的女儿,凡她一开口,他没有任何事不允的。 只是因云风扬将她保护得极好,没多少人知道云翼山庄里还有位说话极具份量的年幼小姐,不然恐怕一堆人都要请她帮忙说情了。 实在是他命不该绝,竟碰上一年也未必会出庄一次的云小姐出外散心。当她将他带回云翼山庄,并请父亲救治时,云风扬二话不说便为他施针治疗。 而邪医也不愧其名号,施了三天针,便将病重的他自鬼门关硬是拖了回来,病情好了五六成,之后便剩调养的问题。 “燕哥哥,喝药了。”十岁的云裳走进他住的小屋,跟在她身后的小梅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显然是给他喝的。 燕平向她们主仆道了声谢,默默喝下那碗苦得吓人的汤药后,才又抬头,打量起云裳。 她长得非常瘦小,又一脸病容,或许是病得太久,压根不像十岁的样子,他不仅疑惑对爱女百般珍宠的邪医,为何竟没医好她。 “小梅,我想和燕哥哥聊聊,你去外面等着好不好?”云裳开了口。 小梅立刻瞪大了眼,“我怎能放小姐一个人?” “燕哥哥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是很好奇想听他说说外面的事而已。” “既然如此,小梅在这也是一样的啊!” 云裳轻叹了口气,“小梅,我是要你替我守在屋外把风的,你也知道爹爹不爱我出庄,燕哥哥和我讲这些,我怕爹爹会不高兴,然后迁怒于他,不愿救他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他的命给救回来呢,怎么能让爹爹救人救到一半便撒手不管?” 小梅听了主子的话也觉有道理,虽然不怎么甘愿,但还是乖乖走了出去。 燕平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主仆的互动,直到小梅出了门,才开口,“云小姐可是想问燕平什么事?” 他虽然也才十四岁,但已在客栈工作了几年,云裳那点将小梅支开的心计,他不会不知道。 云裳笑了笑,在他的床边坐下,“燕哥哥不需要这么拘谨的,和爹爹一样叫我小裳便行了。” “小裳。”他从善如流的改口。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的话他没道理不从。 “燕哥哥,现在小梅不在了,你尽可说实话,小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长得很丑?”云裳问道。 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问这个,他愣住,“怎么……会这么问?” “燕哥哥不用担心我会想不开,小裳只是单纯想知道而已。” 她的语气平和,表情没有一丝忐忑,看起来他无论怎么答,她都真的不会因而伤心难过,“庄里没人肯对我说实话,但我见过铜镜里的自己,那绝对称不上好看的。” 燕平想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不知道好看的定义是什么,但小裳在我看来,却是非常美丽的。” 云裳怔了怔,蹙眉轻道:“说谎!连燕哥哥都不愿对小裳说实话吗?”   番外篇二 “小裳。”他拉起那双瘦弱枯黄的小手,表情慎重且认真,“我是真不知别人对于好不好看的定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当我躺在地上濒死时,你突然像上天派下来的仙人出现在我面前,救起了我,那时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美妙动人的乐曲,你关怀的眼神亦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眸,这样的你,怎么会不好看?” 他是真心诚意说出这番话的,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当时他眼中的她,真的非常漂亮,并非他见过的任何女人能够相比。 云裳小脸一红,忽然对他的赞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另一方面却也定了心,不再执着想知道答案了。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跑来找你聊天,还特地把小梅支开吧?”她垂下头,自顾自的道:“从小爹爹就疼我,并要庄里所有下人都宠着我,就算我要说太阳打西边起来呢,他们也肯定点头称是。虽然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过得快活些,但这样的日子久了,其实还挺无趣的。” 燕平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受到无尽宠爱的小姐,竟也有烦心的事啦! “你爹真的很疼你。”他同意,“他……在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但绝对是个好父亲。” 他是故意这么说,有点想看看能不能借由云裳,改变邪医那对病患冷酷绝情的性子。 “这我知道。不过听管事秦叔叔说,爹爹以前不是这样的。”云裳叹息,“你一定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爹爹医术这么好,却连我的病都医不了是吧?” 燕平没有接话,他确实为此感到疑惑。 “小裳其实也想帮助许多人,但是得知爹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之后,那些劝爹爹的话,小裳便说不出口了。”女孩忽地露出一个不属于她这年纪该有的苦涩笑容,“燕哥哥,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不等他回应,她便迳自说了起来。 于是燕平知道了关于邪医云风扬的故事。 许多年前的云风扬,也曾是个立志救遍天下所有病人的大夫,对于贫苦的患者分文不收,因此他的医馆前总是门庭若市。 然而他终究只有一个人,顾得了一个病患却难免疏忽了另一个,在他家门前等待救治,却在排队间骤世的病患时有耳闻,多少因此使病患家属怀恨在心。 十年前,他的爱妻独自回乡省亲。返家的途中却遭亲人死在云家医馆前的人袭击,当云风扬得知消息赶到时已经迟了一步,怀胎六月的夫人被恶人开膛剖腹,生命垂危。 自阎王手下抢救过无数生灵的云风扬,却挽不回爱妻的性命,最后仅勉强以超高的医术,硬是保住了爱妻腹中那未足月的女儿。 那是爱妻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他自是视若珍宝,悉心疼宠,但也是从那时起,他再不愿无偿医治任何病患。 那些人害死了他的妻、伤了他的女儿,要他医治可以,先拿出大笔诊金再说 那些高昂的诊金让云风扬迅速致富,他其实不在乎财富,但却需要庞大的金钱为女儿四处搜罗各类名贵珍稀的药材。 当初云裳未足月便被强迫离开母体,五脏六腑都还未发育得全,身子骨更是极差,无论云风扬砸了多少重金,将毕生习得的医术用在她身上,也只能勉力维持她的性命。 且不管再怎么小心防范,云裳自幼仍是大病小病不断,稍稍一点风寒,便能让她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能活到这个岁数,已属难能可贵。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云风扬心底清楚,自己只能替爱女挣得十年寿命,而今已到达极限。 “我求爹爹,别让我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宁愿快快活活的活个一日,也不愿在床榻间躺上十年。”云裳轻轻一笑,未有半点因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恐惧。“他虽然不舍,但我的要求,他很少不允的。爹爹下猛药提振我的精神,让我免于疼痛,只是猛药亦是剧毒,那些药同时耗损了我的健康。不过其实没什么要紧的,我这十年寿命,不也已是爹爹向阎王讨来的了?若是要求更多,未免贪心了。” 明明还只是个十岁女孩,许是受尽病痛折磨,竟豁达且坚强得令人心痛。 过了许久,燕平勉强挤出声音,“那……你还剩多少时间?” 她偏头想了想。微笑道:“最多一个月吧,燕哥哥愿意留下来陪小裳吗?” “你希望我留下?” “是啊,庄里都没孩子呢,我一直很想有个哥哥。”她眨了贬眼。 于是,燕平在云翼山庄住了下来,完成某个女孩最后的心愿。 一个月后,他离开了山庄,带着女孩临终前的祝福,和云风扬为感谢他陪伴爱女最后时日而赠予的盘缠,踏上未知的旅途。 很多年后,当燕平辗转流浪过许多地方,身上小有积蓄,来到江南。 他一时兴起,乘舟出游。 当舟行驶至湖面上时,见到某艘船头,站着一个娇俏的少女时,不觉浑身一震。 少女自是美的了,然而最吸引他的,却是那双带笑的眼睛,像极了他记忆里的某双星眸。 那个坚强聪慧得令他钦服的女孩! 如果当年小裳没遭病症缠身,如今应该也是这般可人的模样吧? 他想着,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就在此时,少女忽地侧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嫣然一笑。 那微笑,也好像小裳!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许多年前,他曾留不住某个女孩的生命,而现在他突然渴望将那抹笑容留下。 燕平不晓得内心深处那份悸动和喜悦究竟从何而来,因过去他从不曾对哪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 是情爱吗?若是的话,他想,也许他爱上那名少女了吧! “快,快朝那艘船驶去。”燕平急急回头对船家吩咐。 南风徐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叶扁舟慢慢靠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