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女人心》 第一章 这里是柏林市区一栋办公大楼的第十五层。 有个颀长硕朗的身影立在窗边,望着不远处清澈的湖水,湖畔有老人牵着小孙子在桥上观赏小白鸽,两个金发小兄弟蹲在岸边放纸船。 湖的左岸,平顶、三角顶、半圆、纯白、鲜黄、灰绿、粉红,一栋栋造形各异的公寓住宅,与湖光水色调和交织成一幅动人的景致。 男子喟然长叹,似有无限心事。他就是连续两年赢得世界建筑大奖的名建筑师魏怀轩。 “总经理,老夫人的电话。”秘书薇娜从门外探进半个头,笑容可掬地。 魏怀轩点点头,眉心接着揪起一个大山丘。如果不是怕他妈妈跑到办公室来,当着一大堆同事的面跟他唠叨个没完,他真想交代秘书,以后凡是他家里来的电话,一概推说他不在。 “妈。”嗓音低沉的淡淡喊了一声,他立刻把话筒拿离耳朵二十公分处,以避免耳膜被震得发疼。 “怀轩,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妈今早不是告诉你了,月宜再过几天就要到柏林来,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喂,怀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你听好,我还有一些东西没订,你待会儿帮我跑一趟,务必要买到才行。你知道,月宜的妈妈是妈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月宜又快成为我们家的媳妇,我要你……” 老天,真是疲劳轰炸。 魏怀轩把话筒搁在桌上,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再度踱往窗边,怔忡地望着湖边宁谧的水色。 ***.转载制作****** 入秋的柏林,清晨令人哆嗦的不到十度的寒意,时钟上的短针还没指向七点,建筑工地里的起重机、工人的敲打声就已隆隆作响。 位于柏林西南方二十公里处,有个古意盎然的小城叫波茨坦。如果国中的历史念得还不错的人,肯定马上就会想起有个《波茨坦宣言》,没错,就是在这里签定的。 这地方是早年普鲁士王朝皇家贵族最钟爱的休闲、避暑胜地。 萧子琳千里迢迢从台湾赶到这里,可不是专程为了度假,她是来寻仇觅恨的。 头上包着克什米尔大围巾,两手紧紧抱在胸前,她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湖岸旁,一栋外墙上以棕黑色木条组成各式图案的古朴建筑。 位于圣湖畔的“魏公馆”,建筑和庭园设计都呈现英国乡村风格,一簇簇高大的树木聚成浓荫,庇护着大片如地毯般的软绿草地,圣湖的湖光就在一望无际的绿意中,泛出耀眼的银光。 那里面住着一个嫌贫爱富的臭婆娘、一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处女,和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在两个星期以前,萧子琳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来到这个只在教科书里看过,远不可及的异乡柏林。 虽然她惟一的姐姐萧于寒曾在这里学了三年的美术设计。 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姐姐和那个姓魏的花花公子到底有着什么样错综复杂的纠葛?为什么他会逼得姐姐走上绝路?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极费思量,不能单凭旁人的几句话就了解,只有亲自走一趟这个曾经非常恐怖的纳粹国家,才可能找到解答。 湖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望着晦涩的苍穹她回忆着十几天前,姐姐的大学同学陈建良抱着孩子到家里来,悲愤交加的诉说着子寒殉情的经过,爸爸当场气得脑溢血,于是她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包袱款款,杀到柏林来。 现在她就站在人家豪华庄园的大门外,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陈建良说,那姓魏的采花贼兼窝囊废将顺从他老妈的安排,娶一个远在越南的女孩。 哼!竟敢抛弃她姐姐另迎新欢,这种下三滥的狗东西,绝对饶他不得。 萧子琳站在湖畔,咬牙切齿、想得头皮都快抓破了,却还是想不出个万全之计。 陈建良给的资料太少,截至目前为止,她对那王八蛋的了解仅止于他的名字 魏怀轩,三十岁,从台湾移民德国已经二十几年,上有寡母,下有老姐,这位老姐“贵庚”四十有二,至今仍想囤积居奇;至于他长相如何、在哪里混迹、干什么吃的,则一概莫宰羊。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图谋陷害一名无恶不作的男人,简直是螳臂挡车,不知死活。 为了这一趟远行,她辞去了收入极优渥的室内设计师的工作,并且跟两位同时交往的男友,各告了一个月的假,可谓损失惨重。 若非姐姐是她这世上惟一的手足,和她从小感情就极深厚,她不会义愤填膺到恨不得立即把那姓魏的捉来,三十六刀,七十二块,剁成肉泥,丢到福德坑喂野狗。 空中忽然飘起蒙蒙细雨,乌云霎时遮天盖地的阻去了前面的视线。 苦思无计,萧子琳幽然长叹一声,只得先回到租来的公寓,另外再想办法。 ***.转载制作****** 萧子琳租的这间公寓位于西柏林的住宅区,二房二厅,所有设备一应俱全,前面有个小湖泊,湖泊旁还有网球场等运动设施,尽管她从来也不去使用。最让她欣喜的,是这儿每家每户的阳台全栽了粉红嫩绿的花草,惟一的缺点是房租太贵了。 她远赴柏林,请求老板让她暂时留职停薪,用的借口是短期游学,既然是短期的,身上所带的旅费自然不会太多,因此这一两天,她必须积极找一名室友来分摊租金。 大雨像跟她有仇似的,越下越大,把她才贴在门口的红单子全淋成一坨坨纸糊。 到了黄昏,雨势稍小,她又拿着一叠厚厚的红条子,到附近公设的布告栏张贴。 “你有房间出租啊?”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她一跳,女子的声音有点急切,而且很不寻常,使用的竟是华语。 萧子琳忙抬头回望,站在她斜后方,绑着两条可爱小辫子的女孩,皮肤黝黑,眼睛出奇的大,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 她腼腆的朝萧子琳颔首,“你好,我姓阮,你……那个房间贵吗?” “在这里你再也找不到比它更便宜的了。”萧子琳不由分说,拉着人家就往住处走,一路上鼓动如簧之舌,说自己那房子怎样好又怎样好。“你该不会也是台湾来的吧?” “不,我是越南来的。”女子咬着下唇,笑得很羞涩、很甜,很有人缘。 萧子琳一愕,“你说你是越南来的?” “是啊,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女子怯生生地问:“你那房间一个月要多少钱?” “五百欧元。”萧子琳见她身上简朴的穿着,立刻改口,“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算你便宜点,四百八好了,只有你我才特别优待哦。” 瞧女子踌躇的神情,显然还是嫌贵。“可以算三百五吗?我只住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就可以再租给别人了。” “什么?”那不是更麻烦!若非冲着她是越南姑娘,将有助于她了解“敌情”,萧子琳包准一口回绝掉。“四百,就这个数了。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水电、瓦斯可是要平均分摊。” “应该的。” 越南姑娘做事效率特佳,当天晚上就工程浩大的带着她的全部家当,搬来和萧子琳同居。 “这些统统都是你的?”望着那满满一卡车的东西,原是下楼想帮忙的萧子琳咋舌得差点没昏过去。 “对啊,”越南姑娘露出整齐的贝齿,天真无邪的说:“我听说德国什么东西都很贵,刚好我表哥在跑船,我就请他帮我从老家运来衣橱和五斗柜以及一些衣服、用具,其他的则是在这儿的跳蚤市场抢购来的。” 萧子琳觉得眼前阴霾层聚,暗呼不妙。 “月宜,你租的是哪一间?” 一只衣橱非常神勇地自动走到她们面前晃呀晃。 “啊,我跟你介绍,这是我表哥水来,表哥,这就是我的室友。抱歉,我忘了请教你贵姓大名,我是阮月宜。” “萧子琳。”她上上下下瞄了一眼,硬是找不到这位水来表哥的踪影。 “在这儿。”水来笑咪咪的一张圆胖脸从橱板子后边冒出来。“现在可以搬上去了吗?”眼睛触到萧子琳时,愣了三秒钟。 接着没等萧子琳指示,他已经一马当先奔向电梯,把衣橱暂放下来,然后自裤腰解下一个塑胶袋,拿出三瓶饮料,分发给每人一瓶。 “要不要吃糖果?”他上衣口袋像个糖罐,有口香糖、牛奶糖、水果软糖,各种口味,任君挑选。 直到打发走水来时,已近午夜,萧子琳累得眼皮有如千斤重,瘫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你先回房睡吧,不用帮我了。”阮月宜愉快地卷起袖子,开始拆箱,整理衣物。 萧子琳心想横竖她也帮不上忙,正准备摆平四肢梦周公去,哪知过不到五分钟,那越南姑娘一会儿要借美工刀,一会儿要剪刀,抹布也找不到,最后索性把她拉到客厅坐阵,以随时提供援助。 一整夜,她枯坐在那儿,边看书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阮月宜闲扯,每抬头望一眼屋里琳琅满目的竹篓,就觉得她的世界又灰暗了好几分。 “知道吗?”阮月宜没头没脑抛出这么一句,接着把几个不起眼的茶具摆到小得可怜的餐桌上。怎么每一个茶具都长得不一样?而且还全都缺了一个口。不用问了,十成十是从跳蚤市场“抢”来的,这种货色需要用枪的吗?萧子琳很怀疑。 话只说了一半,她又掏出一盏俗丽的花式桌灯、袖珍型手提收音机、数十片卡带,和一本圣经。那本圣经是她全部家当里惟一的一本书。圣经里头知识丰富,一书抵万书,她说。 初了十五总会陪妈妈到庙里拜拜,每逢考试必虔诚吃素的萧子琳,心情迅速结成团。 更恼人的是那八串噩梦一样的大蒜,横行霸道地占据了每一扇窗和大门。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阮月宜神情轻松,完全没有旅途劳顿的倦态。“知道为什么吗?” 萧子琳没兴趣去探究她喜欢自己的原因,不过相信定然和她出色的外貌有关,因为这理由而喜欢她的人太多了,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她关心的是上挂这么多大蒜做什么?” “避邪喽。”阮月宜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拉过一把椅子,挤到她身旁,怕隔墙有耳地压低嗓门,“我妈妈、叔叔、伯伯们说,柏林围墙倒的时候,压死了好多人,牧师吓得都不敢靠近,到处充斥着被上帝遗忘的孤魂野鬼,他们专找外国人下手。” “下什么手?”问这句话让萧子琳觉得自己像个蠢呆。 “吸血喽。”阮月宜煞有介事地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你不知道,外国人不流行僵尸,他们是吸血鬼。” 如此的憨直令人无力招架,萧子琳叹了一口气,本想搬出现代科学理论,破除她的迷信,可继之又想,那样太费力了,不如以邪制邪容易收效。 “没吸血鬼了,那些吸血鬼全被大法师收去了。” “真的?”阮月宜大受震撼。“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萧子琳一本正经的说:“德国政府偷偷请来了十个法力高强的牧师帮忙,才把他们一举消灭。这是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阮月宜点头如捣蒜。“我以人格保证。” 实在没力再跟她瞎扯,萧子琳从茶几上端起泡了一个晚上的茉莉香片,喝了一口,又整口吐出来,好苦,根本入不了喉。 热水瓶里的水又滚烫得很,真是气死人。 “呛着了哦,喝太大口了嘛。”阮月宜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纯果汁,递给她。“这个很好喝,算你三块就好了。” 哇,马上想倒坑她一把? 萧子琳恨恨的接过铝罐。“你到柏林来干什么?找老公?”一看就知道她不可能是来留学或观光旅游,小气鬼一个,八成是邮购新娘。 “对呀。”阮月宜的回答大大吓她一跳,随便乱诌的,居然就给她猜对了。“如果对方的条件还算可以,我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了。” 这是什么话?“你连对方长得圆的扁的都不知道?” 提到她那个未来的“老公”,阮月宜的脸色一下变得忧郁异常。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那里很多女孩都是这样。不同的是,我们两家的父母已是旧识,我跟他是指腹为婚,我妈妈要我无论如何得到德国找他们。” 萧子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我只是……” “本来就很可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时兴这种老八股的婚约。”阮月宜一怒将整包饼干砸在地上。 “喂喂喂,不要乱要性子,三更半夜,当心楼下住户上来抗议。”萧子琳道,“能嫁给一个跟自己年岁相当的人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老爸没把你卖给老芋仔。” “什么是老芋仔?”阮月宜懂得华语,可不懂台语。 “呃……”很难解释耶,“你这样胡里胡涂嫁人,你老爸没意见?” “我没爸爸,我是私生女。”阮月宜不想多谈自己,接着问:“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老芋仔?” “算我没说,晚安。”鸡同鸭讲。萧子琳揉起太阳穴,闭起眼睛,表明她的确困得连再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力。 “你也是来找老公的?”阮月宜兴致盎然地挨到她身旁,“我知道了,你是邮购新娘对不对?你住中国大陆哪里?” “台北。” “那不是在中国大陆,那是在台湾呀。” “算你有点知识。”她这副直可媲美时装模特儿的尊容,像个娇羞的大陆妹吗? “不找老公,你来干吗?”在阮月宜眼里,柏林并不怎么好玩,也没啥好观光的。她在布兰登堡,看到小贩叫卖的衣服一件要价一百二十欧元呐,坑人嘛真是。 “扩展视野可以吧?”她为什么要接受一个陌生人打探自己的隐私? “就像那种钱多得花不完的千金小姐,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是最伟大的任务?” 她是拐着弯在骂她还是怎么着?一会儿说她是邮购新娘,一会儿又嘲讽她是吃饭桶中央的千金笨小姐。 “我爱干吗是我的事,你保持一点距离好吗?”灾难,眼睛被牛粪糊到了,找这么个室友回来搅和。“晚安。” “你要睡觉了哦,可,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耶。”阮月宜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满眼期待。 准没好事。萧子琳认得她这个一百零一号表情,通常表示她肚子里又有坏虫作崇。 “天大的事情,都等明天再说。”今天她已经受够了。 “好,既然你不急,我就等明天再给你房租。” 死丫头,故意整弄她。萧子琳用最快的速度把前脚从房门内缩回门外。 “拿来。” “你不是……” “拿来!”万事不如钱事急。“要欧元不要越南盾。” “我、我可不可以先给三” 阮月宜话还没说完哩,萧子琳就抢白道:“不可以!四百欧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我把你赶出去睡街头。” 阮月宜的眼眶倏红,晶莹的泪珠威胁着要夺眶而出。 拜托,别又来这一套行不行?萧子琳的刀子嘴豆腐心立刻破功,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有多少就先给多少,不够的三天内补足。” “好。”前后一秒钟阮月宜已破涕为笑,真该去演连续剧的料。“这是两百欧元。” “唔,”萧子琳仔仔细细清点过三次,还拿到灯泡下相了半天,才算确认查收。“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天亮前,千万不要再来烦我,否则当心我给你排头吃。” 这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别致公寓,被阮月宜搬来的一大堆两光货,挤得局促不堪,必须左闪右躲,才能平安抵达萧子琳的领域。 而阮月宜的情绪转变像坐云霄飞车,快乐的时候就引喉高歌,不爽的时候就窝在房里,一整天痴痴呆呆的啥事也不做。 萧子琳怕她打扰,偶尔和她打照面总是借故匆匆来去,因为她必须集中精神,专心对付那个姓魏的。 ***.转载制作****** 落日终于滑向湖的那一边,带着橘红与金黄的霞光迤逦了半边天际。 魏怀轩刚开完一场冗长的会议,累得攒紧轩眉跌坐在偌大的办公皮椅上。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两个钟头,魏母打电话来当过好几回,他就是提不起劲。 那桩即将在下个月初举行的婚礼,像是一个恶劣的恶作剧,令他长久以来波澜不兴的心,终日芜杂得难以沉寂。一道怒火在他体内以燎原之姿窜散,常常自白天延续入梦。 觉得叛逆的血脉逐渐倍看,他必须找个地方,让脑筋清静清静。 顺着大厦的骑楼,有条红砖道直通到对面的湖畔。他提着公事包,穿过亚历山大广场,缓步而行。 在菩提树街的咖啡座上,许多知名的画家、剧作家、建筑大师,悠闲的喝着手中的饮料,一面和他挥手致意。 那些人泰半是他柏林大学的学长、学弟。早年的柏林曾经有全欧洲最棒的歌剧院、最好的交响乐团、最蓬勃的电影工业,爱因斯坦还曾在这儿接过课。 但,那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眼前有个天大的难题,他的婚姻。 他不可能顺从母亲的意思,盲目的去结婚,所以对方到底长相如何,他压根不在乎。他苦恼的是,得想一个能让母亲接受的借口,把婚退了。 ***.转载制作****** 这趟柏林之行来得太莽撞,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妄想自己可以为姐姐报仇雪很。如今十几天过去了,身上的盘缠花掉了二分之一,仍是一筹莫展。 再这样下去,她势必得先找个工作,赚点生活费才行。 英文难不倒她,可德文就麻烦大了。而谁会聘请一个语言不通,既无居留权,又没工作证的人当伙计? 早上公司的老板来了电话,问她柏林好不好玩,学校设备如何?美其名为关心,其实是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复职,替他卖命。为免谎言拆穿,她一早就跑到车站,坐着市公车到处绕。 印象中只知道柏林有道围墙,分隔东西德,后来围墙倒了,两岸,呃不,是两边,两边也就统一了。她甚至不记得当时那个伟大的总理叫什么东东来着。 柏林的市容毁于战火,所以在柏林逛街实在没什么看头,不像巴黎天生丽质,丰姿绰约,让人很容易一见钟情。但据说柏林典藏着珍贵的世界文化资产,使它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人逐步的陶醉其中。 不过萧子琳尚未领略它的“内在美”,却已经感受到它的不友善。 陈建良告诉她,在柏林,出门一定要穿得美美水水的,开口要说英语,才不会被误认为越南人,惹祸上身。听说柏林的日本公司还慎重警告职员,一日外出,就要穿西装打领带,以色列的观光客也被劝说,在公共场所千万别说希伯来语。 萧子琳不明白为何德国人讨厌越南人,但她现在已能约略了解,阮月宜之所以常常足不出户的原因了。 “先生,买条口香糖。”广场上到处是叫卖的小贩。 每逢周末假日,这个广场附近直到湖边的空地上,就会聚集成千上万以东欧人为主的个体户,贩卖着从衣服、裤子、私烟到俄制模型小军车等等形形色色的家当,蔚为奇观。 萧子琳边走边东看西看,听得前面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向一名坐在露天咖啡座角落,西装革履的男子推销口香糖,可,那男人似乎并不为所动,仍是低头装模作样的看着手中的报纸。 “好心的先生,买一条吧,求求你,好心的先生。”小女孩说得眼泪都快淌下来,那男人却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 铁石心肠的臭家伙!萧子琳的同情心再度以一百零八度的高温倍看起来。 “我跟你买,多少钱一条?”说着便很阿莎力地掏出皮夹。 “一欧元。”小女孩大喜过望,用最最感激的眼光全神贯注盯着她。 “一欧元不就是三十多块台币?一条口香糖而已耶!”好贯哦。问题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可不可以算便宜点?” 话才问完,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眼泪立刻泛滥成灾。 “我赚了钱是要去念书,养我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的。” 好溜的英文。萧子琳的慈悲心肠说服她,这百分之百是海伦凯勒那种勤奋苦读的好孩子。为了区区一条口香糖跟人家讨价还价,似乎有失自己的风范,当下就把一欧元递进她手里。 “能不能多买一条?我弟弟也要读书。”小女孩怯生生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再买一条,她会不会把她妹妹也搬出来?萧子琳正犹豫着呢,从四面八方忽然涌过来一大群背着包包,手拿五色方旗的小孩,将她团团围住。 “喂,你们要干什么,走开呀你们。”她叫嚷得越大声,那些小孩反而越快速的围攻过来。“走开,喂,你抢我的包包,抢劫啊!谁来帮帮我,他们要抢我的皮夹,救命啊!” 或许是被她拔尖的惊叫声吓到了,小孩们登时一哄而散。 “这是你的包包?”刚才坐在角落里喝咖啡的男子,持着她的大布包,友善地问。 “是的,”萧子琳慌忙把布包抱在怀里,那里头可是放了她全部的财产。“谢谢你。” “台湾来的?”男子突然用华语问她。 萧子琳心念电转,道:“不,是越南,越南华侨。” 但见男子脸色微变,“越南?” “你也是?”萧子琳一阵欣喜,马上很皮厚的打算跟人家攀亲沾威。 “很多年前,我去过那儿。”男子穿得很体面,英气逼人的眉宇含着一股凛冽的锐芒。“在这种观光景点,心肠太好,容易吃亏上当,你要特别小心。” “我知道,我是烂好人一个。”此刻她才恍然大悟,为何方才他理也不理那些看起来一脸可怜相的孩子们。谁会想到那该是纯洁稚嫩的孩童,会装小扮强梁。 “经一事,长一智,你也不必过于自责。”男子朝她礼貌地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先生,”萧子琳追上去,“我、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心想,也许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男子噙着笑意并不答腔,等着她往下说。 萧子琳舔了舔唇瓣,欲言又止地。“……依你对此地的了解,你想,我有没有可能在这儿找个临时的工作?” 男子笑颜越深,很庄重的,丝毫没有轻浮嘲弄之意。“你会做什么?” “室内设计。我有三年的经验,做过十三四个案子,在西贡建筑界,还小有名气。”她只说了一半的实话。没错,她是搞设计的,也接过不少案子,的确小有名气,但不是因为她才气纵横,而是恶名远播,且是在台北不在西贡。 “这个女人很难搞”是大家给她的较含蓄的评语。别人接案子,是看出钱老板的脸色,人家要求什么就给什么,她可不一样,她是全台北市惟一一个敢指着大老板鼻头,破口大骂的女中豪杰。 好友劝她收敛点,别砸了饭碗,她却说是在作专业教育,提升文化素养。 “你不是到德国来观光的?”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萧子琳据实以告。“一直没能找到。” “那位朋友贵姓大名?”柏林的华人并不算多,圈子也小,要找一个人不会太难。 “姓魏。” “名字呢?” “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保留一点比较妥当。“方便给我一张名片吗?” 第二章 “魏怀轩。”萧子琳拿着名片,胸口像被人沉笃的捶了一拳,闷痛得欲语难言。 是踏破铁鞋无苋处,还是冤家路窄? 这么巧?巧得仿佛电影里刻意安排的情节。这些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忙乱的街头,凄凄惶惶急于寻找的人,如今赫然出现在眼前,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 是他吧!魏怀轩这名字并不普遍,如此英挺不凡的男人,的确拥有令她姐姐爱上的条件。 “你怎么了?” 魏怀轩见她怔愣着一动也不动,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肩。 “没,”她仓皇回神。“只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刚巧遇上一名建筑师。” “很抱歉,我们公司并不缺人。”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黑瞳中干净得无丝毫杂质。很少男人能不以惊艳的赞叹星芒来面对她灵秀和野性自然交融的绝美容颜。 萧子琳点点头,表示理解。“是我运气欠佳,何必抱歉呢。”知道是他就好办了,至少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间。 “我还是会帮你留意,倘若有机会……” 他连安慰人的语气都很真诚,萧子琳委实很难将他和负心汉联想一起。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或许就是靠着那张外表看来真诚的脸,才能骗得姐姐的痴心纯情。 “你对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热心,还是只优待自己的同胞?”她问。 “应该的,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说我会留意,不代表我一定能帮你,换作别人,大概也免不了客套一番。” 原来只是客套。 萧子琳脸上的笑僵凝着,十分尴尬。 “你说你那位朋友也姓魏?”看出她的无措,他马上换个话题。“把他的长相告诉我,我会‘热心’帮忙。” “不是客套?”她的调侃换来他的灿然一笑。这笑,真是好看极了。“坦白说,我连他的长相也不是很清楚,他是我姐姐以前的男朋友,我姐姐过世以后,有些东西希望能遗留给他。” “没有电话?没有地址?没有任何相熟的朋友?只知他住在柏林?”他接口道:“这像海底捞针,的确费时又费力,难怪你需要一个工作。” “很倒霉遇到我这样一个没大脑又没钱,且即将流落街头的笨女人?” 他咧口大笑,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瞳仁中出现一抹疑惑。 “怎么我觉得,你好像不是那么单纯?” “假设我是包藏祸心,意图钓个金龟婿好了。”萧子琳故意绽出一朵充满暧昧的浅笑。 “不不,请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魏怀轩自朗俊的脸庞狼狈地涨红到脖颈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子琳得理不饶人。 “你够聪明,我承认失言,可以接受我的道歉?”魏怀轩有些招架不住她半值一半怒半佯装的瞎缠。 “岂可这么容易就放过你,至少得赔点什么。”她果然顺藤摘瓜,一路踩着他的好心肠往上爬。“一个打工的机会?”他很受教,悟性也够高,马上猜到她的诡计。“你我萍水相逢,不担心我使诈欺骗你?” 萧子琳笑得很不真心地,“你会吗?” 他沉吟半晌,很无奈地摇摇头,“明天早上十点到我办公室来。不要迟到,我半秒钟都不肯等的。” 她顿时开心的惊叫,学正在作街头表演的吉普赛女郎,持着长裙的裙摆,临起脚尖便手舞足蹈了起来。 魏怀轩倚在一尊铜制雕塑旁,匪夷所思地望着眼前翩然起舞的美丽身影。 她真是冲着自己来的?目的呢? 脑海里蓦地浮现“金龟婿”这字样,他不禁自嘲地苦笑。 ***.转载制作****** 萧子琳回到公寓已经晚上九点多,因为心情很好,她一口气逛了五个观光景点,收集大堆的名信片、纪念品和各式图卡,预备明儿一早就寄回台湾去。 才掏出钥匙,大门霍然开启,男人的嗓音从里头传来,她本能的退到角落处,看看出来的是何人。 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皮肤黝黑,一手搂着阮月宜,一手提着非常眼熟的大布包,在玄关处,低头和她吻别。 两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话,男人才依依难舍地挥手离去。 “你男朋友?” 她突如其来的出声,令阮月宜大吃一惊。 “你怎么躲在那儿偷看?”阮月宜气呼呼的走进屋里,直入房内,“我要睡了,不跟你鬼扯。”砰一声,她甩上房门。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希罕知道你的鸟事。”得二五八万咧,哼! 回房躺在床上,她一刻也静不下来,双手不停地翻书,其实根本就没看进去。脑海里有着的全是魏怀轩的身影。该怎么办?仇人近在眼前,用什么方法才能杀人于无形? 电视肥皂剧里拙劣愚蠢的情节一幕幕过滤,没有一个适用的。 直到十一点多,亢奋的心绪引来强烈的饥饿感,她走到厨房,想下碗面当宵夜,却讶然发现,整个冰箱空空如也,原本八分满的存粮被搜刮得连饮料也荡然无存。 她很合理地联想到阮月宜,以及……她男朋友手中那只大布袋,想起来了!那只布袋是她在sogo百货买的。 她用力敲打着阮月宜的房门,声音之大足够将整栋公寓的人统统吵醒,她却怎么也不肯出来应门。 “再不出来,我就打电话到警察局,说你……非法入境。”这罪名是胡诌的,没想到竟然奏效,阮月宜立刻含着两泡泪眼现身在她面前。 “还来!”同居不久,她就在阮月宜的习性中,发现某种出身清寒的标记。她所有日常用品全部来自地摊货和跳蚤市场,用完了也不加以补给,理直气壮的和她共用一条牙膏、一瓶洗发精、甚至一块香皂。 现在连她的粮食都敢来染指,将来恐怕要跟她公家穿衬衫、裙子乃至于高跟鞋。 “我将来会还你,我保证。”俏脸上的泪水已经淌到了襟口。“我查到了那个要娶我的人的身份,他是个挺有钱的老板,等我从他那里要到了钱,马上就可以连本带利还给你。” “什么意思,你从他那里要到钱!”萧子琳不敢相信她这么一个水灵秀致的女孩子,居然想玩阴的。“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你想拐了人家的钱就要跟他私奔?” 阮月宣没作任何反驳,足见她的推论完全正确。 “别天真了,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白痴,就你们俩是天才?”不相信她有能耐玩骗婚记这种勾当,萧子琳把手伸到她面前。“把我的东西还来,折现也成,快,我现在就要。” 阮月宜泪流如注。“求你,别这样,我……我要是有本事,绝不会……” “够了够了,这套我看得多了,你不给是不是?好。”两手叉在腰上,她怒火填膺地闯入阮月宜房里,非要她以物易物不可。 经过一番大力搜寻,把她累得半死,只找出两包自冰箱里不翼而飞的泡面,和满坑满谷陈旧得可怜的衣物及用品。 人赃俱获她却没丁点欣喜的感觉,反倒有着恃强凌弱的羞愧。 “穷成这样,你是怎么到柏林来的?”一张机票也要几万块台币呀。 “我男朋友帮我张罗旅费。”阮月宜边说,边不露痕迹地把泡面重新纳入她的橱柜中。“虽然很冒险,但,不这么做,我们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 是哦,好深奥的逻辑,害她有听没有懂。 见萧子琳一脸鄙夷,阮月宜可怜兮兮的抿了抿嘴。 “一文钱逼死一名英雄汉。你没穷过,不知道穷人的悲哀。”像故意要让她良心不安似的,她特意笑得凄凉异常。“我妈那个老朋友确实相当富有,我只是拿他们一点点钱,不算是太可恶。” “可恶就是可恶,没有太不太的。”长眼睛没见过这种存心坑害人家,还敢抬头挺胸,大言不惭的人。“你预备什么时候去作奸犯科?”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 知道羞耻了?“好,换个说法,你打算几时去弄点无伤大雅的小钱小财回来花用?” 阮月宜白了她一眼,道:“明天早上九点,他们会到机场接我。你陪我一起去。” “去当共犯?”开什么玩笑,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呆吗? “你又来了,要你去是希望能早点把房租给你。” “初初见面,你就迫不及持跟人家要钱?”德国人都那么好骗吗? “没办法呀!我会告诉他们,我的机票钱是你帮忙出的,要他们先行代垫二张机票的费用比这半个月房租要多出太多了,剩下的就当是给你的车马费,很划算对不?” 荀子说得没错,人性本恶,区区一点钱居然就轻而易举打动她的心。 “我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你最好赶快让我拿钱走人。对了,你人都已经在这儿了,他们干吗还到机场接你?” “我没让他们知道我早几天就已经到了柏林。”低下头,阮月宜不自在地咬咬嘴唇,顿了下,叹了口气才又说:“我必须把什么都打听清楚才能去冒这个险,万一有个闪失,连我男朋友都会被我拖累的。” “死心眼。”萧子琳是现代豪放女,最受不了从一而终的八股恋爱观。“他要真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就不会由着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不了解他,他是好人,他很爱我的。” “是爱你,还是爱你即将弄到的那笔巨款?”爱情在萧子琳眼里绝对是轻如鸿毛的,她跟谁都是一样的淡薄,缘聚绿灭,全赖当时的心情而定。 “你……”阮月宜忿忿地睇视着她,甜美的脸孔蒙上一层嫌恶的表情,吸着嘴,略带愤恨的说:“你一定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 ***.转载制作****** 翌日一早,阮月宜打扮得非常俗丽,上衣和裙子都缀满蕾丝和亮片,拿在手上的皮包是五○年代台湾女人流行的和风帆布袋。 萧子琳反观自己身上,香奈儿的套装,凡赛斯的大衣,贝利的高跟鞋,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为了和阮月宜的格调取得一致性,她只得回房换上套头毛衣和牛仔裤。 “哇,你的外套真美。”阮月宜由衷的发出赞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领口。 “呃,有吗?”她是一个赚十块花九元的x世代败家女,高额的收入除了吃喝玩乐,绝大部分贡献给名牌服饰店,从来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此刻被阮月宜既羡又妒的眼光一阵扫描,居然莫名的生起穷奢极侈的罪恶感。“并不是太贵。” “但我这辈子恐怕永远也买不起。”阮月宜这句话倒不是故意酸她,是无可奈何的自怜自叹。“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一身寒酸,会不会嫌弃我?” 是啊,如果男方真如她所言颇有一些横财,是难免狗眼看人低。 萧子琳咬咬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阮月宜肩上。 “你这是……” “送你。别在那里婆婆妈妈的推辞,我可不是经常这么大慈大悲的。”先把眼睛闭上一分钟,免得自己原性昭露,马上改变心意,把那衣服强行扒回来。 “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阮月宜激动地抱着她,眼泪直接滴到她脖子上,临了,还恶心巴啦的亲了她一下。 萧子琳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灿烂可人。青年守则第十二条:人生以助人为快乐之本。这份快乐的代价可真高昂,下次再也不干了,我发誓, ***.转载制作****** 在机场柏等了四十五分钟,仍不见半个人来接阮月宜,眼看她和魏怀轩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萧子琳急如星火,提议她不如自己坐车过去。 “不再等一会儿吗?那地方离这儿有点距离,车钱恐怕不便宜。” “担心什么,你马上就要变成超级富婆了,还在乎这点钱?”萧子琳拉着她匆匆忙忙走出机场大厅。“嗨,taxi!” 谁知阮月宜这个越南妹实在有够不上道,居然连计程车钱都赖到她身上。是谁规定的,好人非得做到底不可? 萧子琳憋着一肚子火气,臭着依然美美的脸,跟着她下了车。“那冤大头就住这儿?” “不是,要再往前走一段路。” “那干吗在这儿下车呢?” “比较省啊,那段路有好几百公尺耶。” 嗳哟,我的天呐!萧子琳算是被她打败了,怒火大到没力气跟她争辩。 幸好她们走的这条小径有林木,有湖泊,很是清幽,她曾经来过几回,不是为了揽胜,是为了打探魏怀轩的底细。 柏林的有钱人大概都喜欢住波茨坦。 “到了。”在萧子琳两腿累得快拨妇骂街的前三秒钟,阮月宜如释重负,又难掩惴惴不安的宣言。 “你是说,那个早八百年前和你指腹为婚的傻大个就住在那栋玫瑰花园里?”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 这不就是魏怀轩的“巢穴”? 萧子琳一时百味杂陈,“他叫什么名字?” “魏怀轩。” 早想结果八九不离十,心里头仍是一阵惊涛骇浪。 萧子琳极力抚平心绪之后,立刻想到她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让魏怀轩娶不成阮月宜。 “走吧,光站在这里钱是不会从天下掉下来的。”阮月宜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正要按下电铃,却被萧子琳一把拦下。 “等会儿,”有个鬼主意迅速在她脑中酝酿而出。“你有没想过,他们连到机场接你都不愿意,是不是存心给你一个下马威,让你难堪?” “不会吧,我妈说他们一家子都是好人。” “好人会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孤零零的在机场傻等近一个小时?如果我们不自己杀过来,说不准你还要等多久,你这好人的尺度未免太宽了。” “那怎么办呢?你说。” 萧子琳佯装非常费劲的沉思了好一下。“这样吧,我代你去。”见阮月宜惶惑不定,她接着又解释,“横竖你要的是钱,我要的也是钱,只要能快速、安全的把钱弄到手,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对不对?” “好像……是这样,没错。”阮月宜相信萧子琳绝对比她诡计多端,很乖巧的等着她说出全盘计划。 “所以,我去的胜算比你大,因为我比你聪明,也……”她话声未歇,阮月宜已急忙抢白。 “也比我坏。” 嗄!反应那么快干吗? 萧子琳没好气地赏她一记卫生眼。“是机灵好吗,请注意你的措辞。说吧,你打算a人家多少钱?” “什么是a?”阮月宜很纯洁的用极秀气的嗓音问。 连最基本的术语都不懂,还敢跑到柏林来骗婚。 “所谓a,乃是集污、坑、拐、诈之总合,咱们废话少说,你到底准备跟人家骗多少钱?”骗这个字够白话了吧? “一亿盾。”阮月宜不慌不忙的说。 萧子琳险险从湖岸上栽进湖里去。“那是多少台币?”打出娘胎,她就对“亿”这字眼敬畏有加,今儿个从一名穷不郎当的小村姑口中吐出来,仍是带给她相当的震撼。 “不清楚耶,你比较聪明,你去查。” 萧子琳开始揉起太阳穴,边努力劝慰自己,退一步想海阔天空,就算她要的是个天文数字,也总能想出办法应付,目前首要之务,是想法子混进“魏公馆”,再从长计议。 “好吧,我就姑且先答应你。现在,把你的身家背景一五一十全部跟我细说一遍。” 于是两人就在人家的家门口,如此这般阴谋了起来。 “记清楚了?”其实阮月宜的家世近况、远况总加起来,一张稿纸都有剩,套一句中国成语,乏善可陈。 “唔嗯。”没想到她这么可怜,萧子琳的同情心没经允许的就涌冒淋漓了。“这是五百欧元,你拿着先回公寓等我,那一亿盾,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你弄到手。” “不需要我陪你进去?”阮月宜忧心地问。 “你进去了他们才会起疑。”只要她们往魏家母子面前一站,包准他们立刻就能辨认出谁是真正的越南妹,谁是冒牌货。“护照先留给我,以防万一。” “我……忘了带。”每次有可能惹毛萧子琳时,她不是泪眼汪汪,就是咧着嘴傻笑。 “真有你的。”老天保佑,魏家的人千万别要求她证明身份。“好,走走走,乖乖在公寓等我,不准带你男朋友回去,也不准乱动我的东西。” “是的。”阮月宜走了几步,猛地又踅回来,拿着一封信交给萧子琳,“这是魏伯母写给我妈妈的信,你留着,它说不定比护照有用。” “怎么早不拿出来!”见她还愣在那儿,萧子琳催促,“回去呀,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万一,”阮月宜挺犹豫地道,“你拿了钱,却不肯分我怎么办?” “不信任我?”萧子琳这下就真的有给他生气了。“我有一屋子的家当给你作抵押,怕什么?” “好,我们约定一个星期,一星期后,你没拿到钱或回报消息,我就……” 萧子琳立即截去话头,“你敢动我的东西,我就让你死一百次犹不足惜!” ***.转载制作****** 伫立在一大片粉红嫩绿的玫瑰花园前,萧子琳忐忑地里足不前,这一脚踩进去,后果不知会如何?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绝不能在此刻胆寒却步,否则这趟柏林就白来了。 摆出一个优雅百分百的姿势,她按下门铃,左等右等,总算有个中年女人出来应门。 “找谁?”中年女人脸上罩着寒露,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找魏怀轩。” “上班去了。”她转身就要阖上钢门。 “那,”萧子琳赶忙伸手挡住,“魏太太在吗?” “你哪里找?” 这女人真是惜言如金,多说一句话会要她的命似的。 “我姓阮,越南来的。”萧子琳把信递给她,“你给她看这个就知道。” “唔,等在这儿。” 萧子琳忿忿的在女人臃肿的背影后头做鬼脸,以发泄满腔的乌烟瘴气。 什么态度嘛!不好客也不需要摆出那种老k脸谱吧。 好在这次没让她等太久,五分钟不到中年女人就飞奔回来,恭敬热情的把她请入别墅。 她们没进大厅,而是走向正宅右侧一栋榜满山茶、桂花、栀子花的小型楼宇。 大门一开,萧子琳就愣住了,这楼房内清一色的中国古式装潢,大厅铺着方型红砖,木雕扶梯,墙上镂空采光的花窗,一屋子的紫檀、黄花梨木家具,云石屏风,无一处不饱含浓浓的明宋古风。 “月宜?”一声低呼,把游目四顾的萧子琳吓了一小跳。“你终于来了,快过来。” 一名五十开外的妇人,穿着镶滚白花边的旗袍,银红丝织的短袄,从珠帘后走到她面前,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又惊又喜的盯着她,一副婆婆看媳妇的眼光。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哪里。”萧子琳佯装腼腆、涩然的模样。 妇人拉着她到里头的起居室,吩咐那中年女人端上两碗温热的冰糖莲子,一碟糕点、一碟坚果。 “您是伯母?”萧子琳把阮月宜交给她的廉价布包搁在几案脚下,两脚并拢,双手平放膝上,非常有气质地把半个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太师椅上。 “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魏母慈眉善目,和陈建良形容的刻薄尖酸大不相同。“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萧子琳浑身不自在地陪笑着。“伯母到过越南?” “不是越南,是台湾,你是在台湾的基隆出生的,那时怀玉二十岁,怀轩才八岁。咦!怀玉呢?她不是到机场接你,怎么没陪你一道回来?” “是吗?我在机场等了快一个钟头,以为您忘了,所以就自己搭计程车来了。” “什么?!准是怀玉把时间给弄错了。”魏母旋即唤来仆人,“一会儿怀玉回来,叫她马上过来见我。” 两人又叨叨絮絮地话些家常,谈的无非是两家的近况,魏母似乎很关心阮月宜的父亲,直问他有没有回来找她们母女俩。 时间已近晌午,萧子琳心想,横竖已经混进魏家,也就不去担心和魏怀轩的十点之约。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吧?先去洗个热水澡,歇息歇息,中午我交代了怀轩回来陪你吃饭。”“哎呀,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害我在机场左等右等,像个大傻瓜。”魏怀玉人没到声先到,而且一到就先声夺人。 萧子琳也是“辣”字辈的人物,岂容她先下口为强,若非为了保留小家碧玉温柔婉约的形象,她包准会立刻反唇相稽,把她骂个臭头。 “还好意思说呢你,告诉你月宜的班机是几点的?” “塞车嘛,你以为柏林车那么好开的啊?” 萧子琳终于见到这位张牙舞爪、声势惊人的魏家大小姐了。浓妆厚粉的一张脸,深邃的眼窝,和魏怀轩有些相似;眼皮上涂了厚厚的眼影,两道黑色的眉长长入鬓,也和魏怀轩颇像。如果不太挑剔的话,她倒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 第三章 “你就是阮月宜?” 萧子琳经她嗔怒的杏眼一瞪,直觉地想到满清末年的慈禧太后复活了,从棺木里走出来,她只差没套上十个又尖又长,可置人于死地的指甲套。 魏怀玉从下到上不慌不忙的扫了她一眼,视线停留在她的牛仔衣裤上。 要糟,这身衣裤看来虽然简朴,没有几千块台币还打理不起来,希望不会因此引起她的怀疑。 “唔哼,”魏怀玉自鼻孔喷了一口气,撤了致嘴,用轻忽傲慢的态度来表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你倒蛮厉害的,竟自己找了来。就你一个人?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就我一个人,其他的行李用海运,过几天才到。”萧子琳谨言慎行的应对。“我以为你不来接我了。” “哪会。”魏怀玉喋喋不休的说她先到银行办了点事,继之转到市政厅,然后又去了……最后当她十万火急赶到机场,没想到却被放了鸽子,口气中已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明明是你的错,还怪人,真是的。”魏母责备的火力不痛不痒。“月宜别理她,上楼去歇会儿吧。阿金,带阮小姐到她房间去。” 萧子琳的身影一没入低垂的珠帘,魏母立刻收敛起她和善慈蔼的神色,冷冷望着魏怀玉。 “干吗?我又不是故意迟到的。”魏怀玉把采购回来的大包小包丢往茶几,屁股跟着塞进太师椅,扭来扭去就是坐不安稳。 “把你的东西给我拿回你自己房里去!”魏母是位典型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对于整洁和秩序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她之所以和儿子女儿分开楼住,就是因为她受不了一丁点脏乱。 魏怀玉臭着脸,仍是乖乖的照做。“你真的要怀轩娶那个女人当老婆?那女人长得太漂亮了,眉间眼底无不精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有完没完你?进去,”魏母说,“你弟弟的事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在这儿乱出馊主意。” “嘿,我这是为他好,” “管管你自己吧,如果你不再和那个德国佬鬼混,我就谢天谢地了。”魏母气愤地板起面孔,把在两旁伺候的仆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话好听点行吗?我有选择男朋友、谈恋爱的自由,看看我,都几岁了,你要控制我跟怀轩到什么时候?” “你自己不自爱不要把怀轩扯进去,他不像你!”魏母越说越大声,跟要吵架似的。 “是,他孝顺,他懂事,他什么都好。不过你看着好了,真把他压抑得受不了了,他绝对反弹得比我还厉害。”魏怀玉拾起大小包包,头一甩回她自己的房里去了。 魏母怒意未消地瞪着她的背影,尚称弧度优美的嘴唇紧抿,终于默然地瘫入椅背,两眼呆滞地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一件古老的往事。 ***.转载制作****** 吃中饭前,魏母要仆人去请已经休息好一会儿的萧子琳下楼,亲自带她参观别墅的花园、院落及各种摆设和装璜。 萧子琳从她自满的语气中,明白她是故意炫耀他们魏家烦赫的财富,应对中便不时加以奉承、谄媚几句,以迎合她的心意。 在耐心快完之前,幸亏佣人及时前来通知中餐已经准备好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昧着良心的话说多了,连自己都要觉得反胃。 走进大厅,魏怀轩和魏怀玉已经等在那儿,一见到萧子琳,魏怀轩的惊诧和困惑全聚拢在轩眉与虎目间。 “怀轩,快过来见见月宜,她今早才到柏林,时差恐怕都还没调整过来呢。” 很出乎萧子琳意外的,魏怀轩居然没有戳破她,只是拧眉凝直直地睇视着她。 “我老弟是大忙人,特地奉命回来陪你吃饭,就算时差没调整过来,你也得忍着。”魏怀玉没等客人动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瞧你说的什么话?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魏母殷勤地不断为萧子琳夹菜,询问她合不合口味。 餐桌上,魏怀轩几乎是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陪在一旁,偶尔抬头和萧子琳眼光相触时,也是面无表情的淡淡一瞥。 虽然满桌的佳肴,炒牛杂、蚊风鳝、鸡肉卷等广东菜也很可口,但萧子琳却形同嚼蜡,根本难以下咽。 一桌四个人,六只眼睛全盯着她。按阮月宜一穷二白的家境,她应该表现出一副饿死鬼的馋相,才符合这家老小卑劣的期待。 魏怀轩怎么想她不知道,但魏怀玉绝对希望看到她狼吞虎咽,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的模样。应观众要求,她不得不抬头挺胸,表演一出风卷残云的好戏,让他们值回票价。 “吃慢点,小心噎着了。”魏怀玉的口气果然好多了。 “你这趟到柏林来,想是累坏了,我们寄给你的旅费还够用吧?”魏母问。 旅费?萧子琳一愕。 “嘿,别惊讶成那样,要不是我妈寄了一万欧元给你,你有本事到柏林来?”魏怀玉才转好的脸色又给回原来的寒露。 好家伙,该死的阮月宜,竟敢坑她! “是,只是……”萧子琳随机应变,找了个藉口,“我妈走了以后,因积欠过多债务,不得已还把房子卖了,等债还清的时候,剩的钱连买一张机票都不够。” “那你怎么来?”魏母问。 “跟朋友借钱,多亏了那位朋友,否则……”太入戏了,眼眶都热了起来,有这么好的演技,她真该去当电影明星。 “没关系,没关系,”魏母忙道:“你把地址给我,我待会儿就叫怀轩把钱汇过去。” “不用,交给我就行了,我那位朋友刚好也在柏林。”萧子琳谢过魏母的慷慨解囊,暗自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头,喀掉碗里犹剩三分之二的大鸡腿。 “你朋友住哪?”魏怀玉习惯求证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是来观光的。” “哟,那么殷实,大老远跑来柏林观光,我就看不出这儿有啥看头,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怀玉!”魏母这声斥喝颇具火力,魏怀玉撇了下嘴,便不再胡乱吭气。 萧子琳并不在意她屡屡欲掀底找碴,她在意的是静坐一旁,始终沉默无言的魏怀轩。 她相信魏怀轩心中的疑问笃定比他姐姐还要多出一大箩筐,但他啥话也不问,莫非是碍着魏母?或者另有盘算?萧子琳每次不经意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都有一股惊心的骇然,这个男人绝不是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饱了。”魏怀玉把碗搁下,起身朝魏母扮了个鬼脸,便径自移臀至前面的大厅。 魏母吃了小半碗饭,也先行离席,餐桌上就只剩下萧子琳和魏怀轩。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紧张,呼吸开始变得急迫,握在手上的筷子轻轻放在碗上,她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百密无疏的借口,才能解释得过去。 “呃……”她喉咙像忽尔长了茧,半句话都出不了口。从小到大坏事也干过不下数百件,偶尔应情况需要,撒点善意的谎言也是常有的事,怎么今儿个却比哑巴好不到哪里去。 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萧子琳觉得她的背脊莫名升上一股寒意,十指也无端地轻颤着。 这个表面上看来徇徇儒雅、俊逸倜傥的男人,怎么会有一双欲吃人狠戾的眼眸? “我、我可以解释。” 没等她缓口气,魏怀轩已接口道:“不必。” “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废话,肥皂剧里的情节都编得比她好。 萧子琳正六神无主,魏怀轩又说话了。 “我没有作任何想象,也不在意你是谁,钱我会给你,拿了钱你就走吧。” “不,我不走!”萧子琳心一急,下意识地将筷子上的海螺用力一夹,下一秒海螺竟飞了出去,无巧不巧地掉进魏怀轩的碗里。“对不起。” 魏怀轩夹起海螺,利落地剔出螺肉,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他说了一长串萧子琳并不陌生却完全听不懂的越南话。 露馅了,大仇未报身先死,可惜她一腔热血,希望姐姐在天之灵不要责怪她做事莽撞。她放下碗筷,靠向椅背,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发落。 “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是什么?萧子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他方才叽里咕噜到底讲的是啥东东。 他抬眼瞅视她,眸中的星芒逐渐酿成燎原的火苗,清楚告知她:再不说你就要倒大楣了。 没辙啦,只好硬着头皮瞎扯。“我是在六天前到达柏林的,之所以提前来,又没事先通知你们,乃是为了探你的底。” 魏怀轩颇受震撼,“探底?” “是啊,看看你是好人坏人,贫穷还是富有。”萧子琳顿了下,忖度着他的心思。“我一个人离乡背井、两袖清风,万一遇人不淑,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现在呢?你查清楚了?” 萧子琳摇摇头。“我什么也没查到。昨天和你在广场碰上,也是预料之外。” “那为什么找上门来?” “因为我急需钱应急。我的朋友催着我想要回那笔旅费,我,还不出来。”从越南到柏林一趟的机票钱是多少她根本没概念。 “你要的是钱?”魏怀轩很阿莎力地掏出一本支票,在上头签了一个多得令她咋舌的金额,撕下递给她。“还了债之后,你就走吧。” “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接受你的帮助?”不留下来,她怎找得到机会报仇?“我知道你不想娶我,而我呢,也没兴趣当你们魏家的媳妇,但你过不了你母亲那一关,我则过不了钱关,不如我们商量商量。” 他冷凝的目光锁在她嫣然浅笑的樱唇上。“说下去。” 显然她的提议打动了他,萧子琳赶紧抓住时机,往下说,“这样吧,我们以多相处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为由,让我到你公司上班,等我赚了些钱,也学会了德语,届时再以个性不合当借口,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 这提议乍听之下似乎还不算太差,可魏怀轩却不得不担心夜长梦多。 “我们不该订个期限吗?”看她一脸精明狡诈,日子久了,怕少不得又要衍生许多是非。“一年如何?” “不用,六个月就够了。”她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造作地一笑,自以为不露痕迹的把支票收入上衣口袋里。 “六个月赚进二十万欧元会不会太多了一点?”他舀起一匙鱼翅,优雅地放入口里,细嚼慢咽吞下后,才似笑非笑的抬眸睨她。 “还,还好吧,我的月薪也不是太少,何况我们的关系,呃,非比寻常。”到手的肥羊岂有让它飞了的道理,这笔钱说什么她是不会双手奉还的。 魏怀轩扬了扬浓密的眉毛,喜怒不形于色的点点头。 ***.转载制作****** 魏母一听说萧子琳要到魏怀轩公司上班,起先说什么也不肯答应,经他两人轮番相劝,加上魏怀玉的冷嘲热讽发挥意想不到推波助澜的功效,第二天,萧子琳总算如愿以偿成为“魏氏建筑事业公司”的设计助理。 她初来乍到尚无资格成为魏怀轩的助手,他把她派给另外一个人。 她的上司,亦即魏怀轩资深合伙人茱儿;克利,她交代秘书,要萧子琳上午十点十分到办公室等她分派工作内容,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却还抓着话筒讲个不停。 “先去吃个中饭吧,她没有那么快结束的。”一名西装革履,非常帅气的年轻男孩,笑盈盈的走到她身旁,取走一份放在档案上的卷宗。 “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把大好光阴浪费在无聊的等待中,是很残忍的。”他眨眨眼,带着友善的笑意,走向右手边的办公室。 尽管人家言语间丝毫没有挑逗她的意味,她的胸口仍很不守妇道的一阵小鹿狂撞,真是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芳心乱动。 差五分十二点,萧子琳终于如获圣旨,被宣召入内。当秘书拉开玻璃门时,迎面涌出的滚滚白雾,害她一阵急咳,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屏住气息,强忍着打喷嚏的欲望,朝里头的四个人一一颔首。 “我是……” “你叫琳达;阮?” 琳达是萧子琳的英文名字,她想在这里最好不要用阮月宜这个名字,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越南人?”开口的是其中惟一的女子,白人。 这个笃定就是她的顶头上司,茱儿;克莉。她也是一个名建筑师,四十出头的她,顶着一头红色长发,轮廓鲜明的五官刻镂着不苟言笑的干练,包裹在名牌套装下的身材,高挑之外略显丰腴。 “呃……”她正要开口回答,茱儿已经往下问另一个问题。 “学过室内设计?还有过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在柏林?”她把眉头皱得很紧很紧。 “呃,我……” “告诉你,我是一向不用人情关说来的职员。”她根本不给萧子琳说话的机会。“但是魏怀轩介绍来的不一样,他是公司的大老板,从来也没对我做过分外的要求,头一遭嘛,我不得不给他面子。好,我假设你的设计能力不错,英文也能听说写,跟大伙沟通没有问题,但还有呢?光靠这样,在我这里你可能混不到一个月就要卷铺盖了。” 萧子琳不再试图回答任何问题,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发完牢骚,下最后一道旨令。 “魏先生跟你谈过待遇没有?”停顿两秒钟,她接着往下说:“不可能太高的,一个新人,不管以前做过什么,没在我手底下历练过,说再厉害我都不相信。怎么样?”她忽然抬头盯着萧子琳。 “对不起,关于、关于那个问题,我想,由您决定。”虽然力求简洁,舌头却自动打结得无可挽救。不管茱儿给多少待遇她都不会提出异议的,因为魏怀轩的那张支票,已经让她存进银行,并且当天就兑现了。 “懂得谦虚就是优点,我还有个电话要打,你先到外面等。”一语方毕,她已拿起话筒。 所以萧子琳又退出掩上门,一肚子火没处发,幸好会客室放着几本杂志,一看全是有关建筑方面的资讯,她随意抽出一本,第一页那个英姿飒爽的人像就是魏怀轩。 内文采德、英文对照书写,上边说,魏怀轩刚得到一项建筑大奖,是柏林目前最受尊崇的建筑师之一。 “一起去吃午饭吧。”又是那个帅气男孩,这会儿他套上一件黑色大衣,漂亮白净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克利小姐要我等她。”今晨魏母要女佣准备了极丰盛的早餐,到现在还不觉得饿呢。 “下午以后的事了,她和魏先生还有一个午餐会议,两点以前是不会结束的。”看出她脸上的迟疑,男孩赶紧递上名片。“你可以叫我安华。”安华;提斯是他的全名。 萧子琳注意到名片上的建筑师字样,这么年轻就当上建筑师,确实是不简单。 是谁说太过俊美的男子,要不显得愚痴,要不就是过于邪气,然眼前的安华分明是专为破除这个荒谬的说法而生。 办公室里其他人陆陆续续结伴吃午饭去,果然没见到魏怀轩礼貌的来请她一道用餐。 “我对这儿不是很熟。”她无措地起身拿起外套。 “所以我才邀你一道呀。”安华漂亮的脸孔笑起来比女孩子还清纯。“这附近有一家牛肉面店很具中国风味,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 他俩走到电梯口,魏怀轩的秘书薇娜也匆匆来到。 “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吃面吗?”她很快的瞟了萧子琳一眼,并不是在询问她的意思,她目光的焦点是安华。 这个颇为秀致的女孩有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淡施脂粉的五官和香港歌手林忆莲有几分相似。 萧子琳客气地朝她点点头,“魏先生还在开会?” “唔,他的午餐时间通常都是留给克利小姐。”薇娜好奇地问:“听说你是魏先生的远房亲戚?”远房亲戚?这大概是魏怀轩怕别人打听出他们的关系,特意杜撰的,真没创意。 “是啊。”萧子琳笑了笑,反正她靠着和魏怀轩的关系才得以进入公司的事,迟早会传遍整个办公室的,想瞒也瞒不住。“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一表三千里。我跟魏先生就是属于这种强迫性的沾亲带故关系。” 一席话惹得安华和薇娜都笑了。 “你好幽默,我还一直担心你会很骄傲呢。”薇娜这才现出和善的笑容。“你刚刚说中国,我记得你是自越南来的。” “没错,我是越南华侨。” “所以你中、越、英文皆通?”安华很快地接着问。 “呃,基本上沟通是没有问题。”老天保佑,这儿千万别忽然蹦出个越南人,否则她的西洋镜就要应声碎成一地了。 “所以你来柏林之前,不但住过越南,还在中国大陆待过?”薇娜对她丰富的经历充满钦羡之情。 “是的。”她尽量轻描淡写带过关于自己的一切,希望这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馅越露越多,到最后不可收拾。 “你来就好了,”安华说,“有好多案子,我们实在忙不过来。” “还不是克利小姐,来一个设计师她就赶走一个,都不知道什么人才符合她的要求。”薇娜把嘴獗得半天高,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小声点。”安华才开口,忽听得有人叫唤,令他们三人皆吓了一大跳。 “薇娜!” “魏先生,还有别的事吗?”薇娜对走近的魏怀轩倒是挺容气。 “如果不麻烦的话,”可能是蓦然瞟见萧子琳和安华并肩站在一起,魏怀轩怔愕地顿了下,才说:“请帮我带两份中餐回来。” “好的,除了中餐,还要别的吗?” “不,不用了。”魏怀轩转而对着萧子琳,“你,有人照应你那就好。” 萧子琳淡然浅笑,算是对他冷情的待客之道聊表不满之意。 “见过克利小姐了?” “见过了,但话还没谈完,等你们开完会再继续。”她实话实说,倒没有告状的意思。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先跟她谈?”魏怀轩有些惊讶。 “不用了,我们中国人说吃饭皇帝大。”一旁的安华和薇娜都被她的话逗笑了。 魏怀轩轻浅莞尔,“好,你一个小时之后回来,我保证把克利小姐还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茱儿;克利莫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萧子琳心中暗叫不妙,待会儿用餐时她得向薇娜和安华探明,将敌我状况尽速理清。 安华说的那家牛肉面店位于公司楼下对面的一条小巷里,店面不大,却门庭若市,且十之八九都不是华人。 怪了,欧洲人怎么也爱吃这味川式料理? 待萧子琳看到端上来的汤面既没葱花、也没红呛的辣椒时,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待第一口面条送进嘴里,那奇异的味道直冲鼻管,她就再也吃不下第二口。 “这不是中国人开的馆子。”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她从小到大吃了至少五百碗以上的牛肉面,深知它起码的基本“长相”,这种牛肉面连四川的边都沾不上。 “你好厉害,这儿的主厨的确不是中国人,是莫斯科人,不过他宣称在中国待过十年,最好吃的牛肉面就数他煮的这种。”薇娜吃得滋滋有声,显见很合她的口味。 “不是这样的,是吗?”安华注意到萧子琳峨眉轻蹙。“以前魏先生也来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来过。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 该从何说起才好呢?这趟柏林之旅是有个神圣超凡的目的,教导如何分辨道地中华口味牛肉面,则纯属意外。 “假使我一个月内没被克利小姐解雇的话,我就煮一大锅真正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请两位大快朵颐。”虽然她的手艺尚比不上老爸,但这两个洋包子该很好款待,万一突槌,也不会太没脸。 “好极了,”薇娜见吃眼开的说:“你放心,我一定鼎力相助,让你安然通过克利小姐那关。” “很难讲哦,”安华可没她那么乐观。“她这阵子因为魏先生要结婚的事心情特坏,你还是小心为上。” “魏先生结婚干她什么事?”不着痕迹就轻易切入主题,萧子琳不禁窃喜。 “她和魏先生相恋多年,情人结婚新娘不是她,你说有事没事?” “薇娜!”安华连忙制止,“不要再说了。” “本来就是,”薇娜自认是魏怀轩的秘书,知道的当然比别人要多一些。“如果她不是魏先生的女朋友,干吗逢年过节就大包小包的买一堆礼物送魏先生的妈妈?而且……” “上班时间到了。” 这个安华真杀风景,话题才进入高潮,他就喊卡,害她塞满一肚子疑问,萧子琳暗自埋怨。 回到办公室,她很幸运的没等多久,就再度获得面谒克利小姐的机会。 这回茱儿的桌上平整放着她的履历表,上头打着三、四个红圈圈,不知各代表着什么意义。 “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能有什么经验?”她的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两眼看都不看她,像在自言自语。 萧子琳心想,实际上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工作四年,算算也有一千多个日子,这样的经验已经弥足珍贵。不过为了扮演月宜的角色,她硬是谎报年龄小了四岁,这样的年纪感觉上的确生嫩许多。 为了争取茱儿的信任,她把各项经历叙述了一遍。 “得了,得了,魏怀轩都已经告诉我了。”她忽然抬头,问:“你是魏怀轩的未婚妻?” 第四章 面对茱儿咄咄逼人的质问,萧子琳慢条斯理的回答,这些问题她早早就打了腹稿。 “我祖父和魏先生的外公原是堂兄弟,后来我祖父过继给一个姓阮的人当养子,从大陆辗转到了越南。我父亲过世以后,因家道中落,我母亲透过各种关系,很努力的找到了魏先生的妈妈,请她无论如何把我弄到柏林来,我又再三恳求魏先生给我一份工作,于是乎我就坐在这儿了。” 这长串的胡扯,是她晌午听了薇娜的一番话以后,便拟好了的腹稿,当中绝口不提阮月宜和魏怀轩的婚约,以免激怒这位德国壮妞,一把将她扫地出门,或者将来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是这样啊。”茱儿听得一头雾水,但怕她又长篇叙述,也不敢再往下问了,不过却张大牛眼,在她的眉目和曼妙的上围曲线上停伫良久。 “嗯,你明天开始来上班吧,不要穿得太暴露,我们这里是高级办公室。”她似乎对萧子琳紧身的薄羊毛衣很有意见。 就这样,茱儿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既不问她的专业知识,也不追查她曾做过的案子。原以为面试的内容应和工作有关,她还特地连夜赶了一份报告书呢。 在她返身告退前,茱儿又说:“明天你直接找安华,你的工作都是他在帮忙处理。” 她都还没上工呢,怎么就说是她的工作? 走出茱儿偌大的办公室,天已经黑尽,所有的职员悉数离去,茱儿的秘书云儿递上来一大叠卷宗,要她看完了再走! 这么多,看完不三更半夜了?明天才是她的到职日,她原本有权拒绝这无理的要求,但她啥也没说,默默地接过卷宗,走向灯火寂寥的会议室。 不知看了多久,饥肠辘辘的她难过得再也看不下去,决定快速浏览一遍,就打道回府。 “你还没走?”魏怀轩走出最里间的办公室意外的问。 就在她开口之际,茱儿也熄灯掩们,朝他们走来。 她瞥了萧子琳一眼便迎向魏怀轩,两人愉快的用德语交谈,直到进入电梯,都没再注意她。 大楼外是漆黑的夜幕,远处灯火点点,远不如台北辉煌。 “琳达!”魏怀轩猛然想起她,“你可以塔我的便车。” “谢了,我有自备交通工具。”那台六段速自行车,是中午她托安华带她去买的。 这儿离“魏公馆”不是太远,骑车大约二十分钟可以到。犹不知在柏林会待多久,买一部车子不划算,而魏怀轩又没答应要天天让她搭免费便车,稍稍思忖了一下,她决定一切自理。 “你穿长裙骑这个不方便吧。”魏怀轩讶然地望着她,茱儿紧跟在他身旁。 “说的也是。”她嫣然一笑,当着两人的面拉开裙扣,褪下长裙。 “喂,你这是……”茱儿惊魂未定,已见她笑盈盈的摺好长裙,塞进大包包裹,并从里面拿出一双布鞋。 原来她里面穿着和毛衣同一色系的紧身七分裤。她修长匀称,凹凸有致的身材是东方人少有的,看得茱儿妒火中烧。 “拜啦。”披上外套,萧子琳姿态优雅的跨上自行车,从骑楼滑向慢车道,一路上吸引许多惊艳、赞叹的眼光。 “你这个小表妹当真从越南来的?”茱儿非常不高兴他从刚刚眼睛就没眨过。 “我也不确定。”魏怀轩目送着萧子琳骑向公圈的林荫深处,许久才将视线收回。 “你也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他抿唇浅笑,“她对我而言,至今仍是个谜。” ***.转载制作****** 来到泰戈港区,萧子琳才想到该回租来的公寓拿些日常用品和衣服鞋袜。 骑了近半个小时,够她累的了,把自行车停放在一处图书馆楼下,她决定改乘计程车。 奈何拦了三辆车,运将先生对她的英文加上比手画脚,都表现出一脸困惑的神色。实在没辙了,她只好拿出纸笔,用画的。 这招果然管用,司机立刻点头如捣蒜,把车子开得跟飙车一样快,很快的载她来到目的地。 站在楼下往上看,公寓里灯火通明,阮月宜该不会又带她男朋友来了吧? “谁?”大概是听到开锁的声音,阮月宜语调焦急地问。 “我,你的财神爷回来了。”萧子琳砰地将铁门打开,里面的一窝子人全给吓得肃然起立。 “这是干什么?”哇,男男女女一共五个、六个、七个,“开舞会吗?” “不是的,是……”阮月宜的脸色有着不寻常的惨白,支支吾吾外,两手还不停颤抖。 干吗呀,这是…… “子琳姐,你可不可以……”她话没来得及说完,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屋内众人相顾骇然。 “快进我房里去。”阮月宜低声提醒,众人即动作整齐划一地挤入那间小卧房。 萧子琳才想开口问个明白,门外又是一阵见鬼似的猛敲。 “我们是德国警方,快开门,不然我们要直接进去了。” 萧子琳惊怒交加地瞪向阮月宜,她则泪眼汪汪地抓着她的手。 “你最好有个非常充足的理由,否则别怪我把你剁成肉泥。”不用问,她大约也情出个八九分。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挤出一朵如花的粲笑,一只手把长发盘到头顶,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打开铁门,她操着字正腔圆的英文,请示站在房外的三名警员有什么贵事。 “你……”那警员睁大眼睛往屋里头扫了一遍,最后又把眼珠子停伫在她白皙美艳的容颜上。“就你一个人住这儿?” “当然不,”回眸一望,咦!阮月宜呢?怎么连她也躲起来了?“不然你以为呢?” 警方跟她要了护照,并详细询问她到柏林来的目的,有没有干出什么非法勾当。 萧子琳给问得烦死了,不得已把魏怀轩抬出来。“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嘿,那家伙在柏林大概更有那么一点名气,那胖胖警察居然再三跟她致歉,说是他们的人弄错了,误将她当成偷渡容的同伙,希望她多多包涵。 警察走了好一会儿,阮月宜才贼头贼脑的从房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瓜来。 “统统给我滚出来,要不我拿刀子杀进去喽!”萧子琳一肚子怒火烧得两眼通红,只差没破口大骂,将阮月宜一票人一个个抓来大卸八块。 “子琳姐,”躲在阮月宜背后的每个人至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样。 “叫我萧子琳。”两把利刃一样的星芒,精准地扫射过去,一个都没有遗漏。好大的胆子,竟敢强占她的公寓充当靖庐。 “子琳姐,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不得已的。”阮月宜一使出声泪俱下的招式,她好不容易佯装的铁石心肠立即破功。 “现在怎么办?他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迟早会出事的。”她跟房东签的租约,月底就到期了呀。 “我们是要离开的,只是不知你那钱……要到了没有?”阮月宜怯生生地望着她,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令萧子琳觉得由自己简直和女暴君没两样。 “要是要到了一些,可我没全带来。”到银行问过,她才知道,原来一亿越南盾约相当于台币三百多万。“这是八万欧元,你先拿去。” “你一口气就要到这么多?就知道没有白白崇拜你。”阮月宜接过支票,马上转交给她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男朋友。 “喂,那是给你的,干吗给他。”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六万欧元很可能变成打狗的肉包子。 “我们哪还分彼此。”阮月宜腼腆地低下头。 蠢女人。这世上什么样的男人都没有白花花的钞票来得可靠,人会出卖你,钞票可不会出卖人。 “大后天晚上我会过来,跟房东把押金拿回来,你记得留在家里等我。”说到押金,她才想到阮月宜搬进来到现在,还没给足房租呢。 进房里把她的“细软”收拾妥当,再回到客厅时,那票人竟走得一个也不剩。 “你男朋友呢?”萧子琳口气乱冲的。 “走了。” “连你的钱也带走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呀别太天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你拿去。” 阮月宜望着她塞过来的一大包东西,不解地问!“这衣服是……” “送你的。”平常她没有这么大方的,今儿个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我先警告你,剩下那笔钱不许再交给你男朋友。” “可是……” 这越南妹居然敢给她面有难色。 “没有可是,搞清楚,他乡异地的,万一他撇下你不管你怎么办?”怪了,人家的私事,她管那么多干吗? “他不会。” “用什么保证?” “我们真心相爱就够了。” “哈!”千古不变的陷阱,为什么女人就是心甘情愿,前仆后继往里跳?“爱情一斤值多少?你没听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所以你才一次交两个男朋友?”阮月宜自电话座旁取下一张便倏纸,递给她。“他们都要你尽快跟他们联络,其中一个说,三天内收不到你的回音,就要赶到柏林来。他们,都是你的男朋友吧?”“别瞎猜。”要死了,真是他们两个。准定是她老板胡里糊涂,谁来问了就把电话号码给谁。 “不是男朋友不会关切成那样,恋爱的感觉我懂。”阮月宜抱着萧子琳的“厚礼”,掏心的跟她说:“脚踏两条船最是伤人,我要是你男朋友,一定恨死你。” “喂,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啦。”萧子琳自有她的一套爱情观。“感情世界没有对错可言,谁禁不起谁就退出,没有人需要为别人的选择负责。他们很清楚对方的存在,我谁也没欺骗。”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 “嘿,想吵架吗?”再唆,衣服不送你了。 阮月宜突然执起她的手,“子琳姐,你知道你有多美多迷人,不要游戏人间好吗?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你是我的大恩人,就算会惹你生气,我也要劝你。” 又是她最招架不住的温情攻势。凭良心讲,这女人还蛮好心的。 意兴阑珊的接受她的好意,刚才的火气已抛到九霄云外。深夜十点多,天空飘起毛毛雨,她挥手向她告别,很不肯承认心里生起了一股暖意。她真像一个人,她不幸早逝的姐姐。 ***.转载制作****** 回到魏家已近子夜,大宅院里里外外静谧得呼吸可闻。 萧子琳把自行车停放在院子里一棵大榕树下,背起大帆布包往大厅走。 “你上哪儿去了?”魏怀轩结个臭臭的面腔伫立在廊柱下,怒气勃勃的和她四目相视。 “我去买些衣服和日用品,这不需要跟你报备吧?”什么态度,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下次不能准时回来吃晚餐的话,记得先打个电话给周嫂。”魏怀轩冷郁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萧子琳心中隐约有感觉,她和他之间正互相考验着彼此忍耐力的极限。 “还有,从今天开始你搬到辰楼跟我一起住。那是妈的意思。” “哦。” 回到房里,才知道周嫂已经利用她上班时间,把她的衣物全数搬到辰楼。 辰楼只有二楼有三个房间,给她的那一间,就在魏怀轩卧房的正对面。 一个晚上滴米未进,她饿坏了,到隔壁的浴室冲个澡,便赶紧摸到楼下厨房找吃的。 魏怀轩穿着休闲运动衣裤,坐在厨房的吧台边啜饮着热可可,见她走来,颀长的身子不自在地挪了下,微微尴尬地点点头,随即垂眼盯着手里的一本杂志。 因为屋里开着暖气,萧子琳仅着一件细肩带的丝薄睡裙,令魏怀轩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调往她的纤肢细体,和那线条柔美丰盈的胸脯。 “我要煮面吃,你要不要来一碗?” 这是礼貌性的询问,哪知他竟不客套的说:“好。”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冰箱里有鱼有肉,还有好几把青菜,可稀奇了,这些东西是给谁煮来吃的? “我向来有晚睡的习惯。”魏怀轩见她洗菜切菜,手脚挺利落的,“你在家常下厨?” “一个人出门在外,工作又忙,难得有空,除非星期假日。”虽然家就住在北部,她却宁可到外头租房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胡志明市的物价实吗?” “嗯?”萧子琳一愣,“呃,还、还好,比台北好多了。” “为什么比台北?”他紧接着问:“你到过台北?” “呃,”果然祸从口出。萧子琳偷偷咽了口唾沫,咧着嘴傻笑。“是啊,很久以前,跟我妈妈去过一次。” “旅游?”魏怀轩存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不是,我们哪有那个闲钱去旅游。”萧子琳热了油锅,把葱蒜放进去爆香,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是去找人,找我爸爸。” 一提起阮月宜的父亲,魏怀轩脸色骤变。 “结果呢,找到了吗?” “找到我就不到柏林来了,你很清楚,我之所以同意这们婚事,是因为贪图你家的钱财。”水滚了,她抓了一把细面条放进去,炒锅上面的拌料也差不多好了,她放水下去煮汤汁。 “这么坦白,不担心我瞧不起你?”魏怀轩接过她手中的煎铲,和她并肩站在流理台前张罗。 “你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友善的想法吗?”萧子琳不待他反应,冷凝一笑,“你是母命难为,我是生活所迫,即使不当夫妻,至少可以做个普通朋友,奈何,你连这起码的机会都不给我。” 魏怀轩捞起面条,直接就要放进煮好的汤汁里,及时被她制止。 要煮出q劲十足,口感佳的面,一定要经过冰镇的过程,从极热到极冷,吃进嘴里,它就会活蹦乱跳,让你有幸福的感觉。 这煮面的诀窍,她拿捏得很好。很快的,两碗香喷喷的面完成了。 想是面煮得太好吃了,魏怀轩吃着吃着,看她的眼神比先前柔和许多,唇畔也多了些许笑意。 萧子琳坐上吧台有着小靠背的高脚椅享用她的面,丝毫不忧心她的裙摆因此得扯至大腿上方,无限的春光将一览无遗。 “你要的只是朋友吗?”魏怀轩毫无选择的把目光飘往她那层根本遮蔽不了什么的薄纱下曼妙胴体上。“我以为你正费尽心力的在勾引我。” 萧子琳本来十分索然,这时突地放松眉眼,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一朵娇媚的笑靥浮现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她也不回答,只是抚弄着垂肩的长发,轻轻哼起《themusicofthenight》的片段,“……在黑暗中敞开你的心灵,释放你的想象,你将知道,你无法抵抗……” 她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并不时朝魏怀轩放出强大的电波。 卖弄够了,她仰头大笑,完全一副放浪形骸的坏女人模样。 “吃面吧,我对一碗面的兴趣都远大过于对你呢。”对付骄傲的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骄傲,她的恋爱学分已修至属于博士班层次,这招叫欲擒放纵。 魏怀轩顿时对碗里剩下六分满的面再也没有胃口。 “饱了,晚安。”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闷亏,他蓄积了满腔无名火,却是发泄无门。 快步走到门边,忽尔转身蜇回,他一把揪住萧子琳的长发往后一拉,逼她仰起脸,由着他粗暴地在她唇瓣上印下激烈的吻。 她没有峻拒,也没有承迎之意,当两人眼光相触的刹那,她只是用了无表情的脸色回应他的慌乱。 ***.转载制作****** 第二天一早,萧子琳若无其事的和大家客气寒暄,早餐完毕,牵着她的铁马,准备上班去。 “让怀轩送你吧,那么远的路。”魏母不放心的劝她。 “不必了,我昨天就是这么骑回来的,既可健身又可省钱。”她挥挥手,潇洒地开始逐风远扬。 “瞧她,多靓呐!”魏母推了下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的魏怀轩。 “是很靓,靓过了头。”魏怀玉阔嘴往下一撇,没好气的说:“我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纯朴单纯,温柔娴淑的越南姑娘。” “又来胡说了。”魏母若有所思的说:“她像她爸爸,连个性都像,不但俊美,而且风流!” “说得像你跟她爸爸多熟似的。”魏怀玉瞟了一眼魏母,大惑不解地问:“敢情你真认识他?” “瞎说。”每次提到阮月宜的父亲,魏母就是这种态度。“快迟到了,你还不出门。” 魏怀玉在一家艺术中心工作,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 “老弟,送我一程?” “我还有事,不顺路。”魏怀轩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持着公事包就走向车库。 “丢魂啦?”魏怀玉指着他的背影眸道:“你千万别爱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到时别说我没警告你。” “怀玉!”魏母大吼,“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转载制作****** 茱儿果然是个严苛的上司,上班第一天,她给萧子琳的工作量像是集安华一星期所累积的。 尽管萧子琳有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心理准备,前几天照样应付得极为辛苦,什么都不合茱儿的意,连同事的名字没法一下全记起来也讨了骂挨。 茱儿把一切归咎于她对德文一窍不通,非人的折磨从此揭幕,只要她犯一点小错,茱儿的火气就开始燎原,安华好意的帮忙只是火上浇油,更添她的怒焰。 茱儿羞辱她总是找魏怀轩不在场的时候,而萧子琳越是战战兢兢,越是小错不断,最后她干脆不理会茱儿的要求,只照着自己的感觉去做,这反而换来了她的另眼相看。 大概是出于同情,安华提议每天晚上留下来一两个钟头,为她讲解每个案子的内容及客户的要求。 额外加班使她每天总不能准时回去享用魏家丰盛的晚餐,反倒为了礼貌起见,得自掏腰包请安华吃饭,不过两人的交情亦日益浓厚。 安华是个百分之百的好人,古道热肠且温文良善,从不论人长短,简直就是圣人一个。 初初见面时,萧子琳对他其实颇有好感,有意纳为第一百零一位备用情人,可,他实在太好了,好得令她下不了“毒手”,须知她也是个讲情重义的江湖儿女,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自从面谈第一天认识薇娜,她就成了她所有的小道消息来源,本来只当是八卦,听听也无妨,之后才明白她不知不觉也成了薇娜口中的八卦主角。 萧子琳爱上安华了。 这是云儿告诉她的。不知有没有传进魏怀轩和茱儿的耳朵里,要是有,那么她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安华长吁一口气,倒身跌向椅背,闭眼歇息。 “把你累坏了,”萧子琳满怀歉疚,“从明天起就让我自己来吧。” 安华蓦然睁开眼,俊颜灿然,望住她的明眸。 “跟你一起工作是一种享受,我是百分之百的乐意。”他忽地执起她的手,深情而专注的黑瞳闪着热烈的光芒。“琳达,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你了,会不会吓坏你?” 萧子琳尚没有作任何反应,安华已经放开她的手,自嘲的勾起嘴角。 “我是痴人说梦话,我根本没有资格爱你,你不会放弃魏先生而选择我的。”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和魏怀轩的关系呀。 “不必试图隐瞒,魏先生已经告诉我,你是他的未婚妻。”安华黯然神伤的眼竟泛着晶莹的泪光。 “他胡说。”魏怀轩跟她有着君子协定,谁也不泄漏彼此的关系,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魏先生从不扯谎。”安华受伤地望着她,“琳达,你爱他吗?” “不爱,”这可是实话哟,尽管先后拥有过十几二十个相交或深或浅的男友,她几乎没有放下真正的感情。魏怀轩是她的杀姐仇人,她再怎么芳心寂寞也不可以爱上他呀。 “那你为什么” “我们是指腹为婚,你懂吗?”看他一脸茫然,萧子琳只得捺着性子解释古中国社会的无聊行径。“这是上一代的一相情愿,和我们两人无关。” “我懂了,你不爱魏先生,但他却已偷偷爱上你。” “那也不尽然,他很可能只是要我专心工作,免得两三下就被茱儿免职。你或许不知道,这份工作对我弥足珍贵,万一茱儿不要我,我就要流落街头,或者被遣送回越南。” “可魏先生他……” “他要真的爱我,就不会把我丢给茱儿。他是柏林赫赫有名的钻石单身汉,多少名门淑媛巴望着嫁给他,我算什么?”萧子琳咬着下唇低笑,“我这样说并不是鼓励你放胆来追我,而是单纯的想澄清我和魏先生之间的关系。” 安华欣然相望。 一支带着红色火焰的香烟在甬道闪了闪,茱儿就站在他们后方,疲乏的双眸直勾勾的睇她一眼,转身,走进魏怀轩的办公室。 第五章 自那夜以后,茱儿的态度有了相当大的改变,萧子琳不确定是否因为她听到了她和安华的那席话,让她消除敌意,但她变得宽容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茱儿不再叫她整理旧档案,而且在新一季的案子中,抽出两件交给她处理。 萧子琳又是开心,又是感慨,没想到获得重用,凭的不是她一身的才学,而是微妙的两性情爱纠葛。 “琳达,魏先生请你到他办公室。”薇娜神秘兮兮的把一张字条放在她桌上,上面写着:安华也在里面。 那又怎样?真受不了她的惟恐天下不乱。 萧子琳抓起字条揉成一团捏在掌心,抬头挺胸地走出去。 正要进总经理室时,办公室门适时打开,安华垂头丧气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见是萧子琳,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随即消失无踪。 “这是……”不得要领,还是进去向魏怀轩问个明白。 “坐下。”魏怀轩埋首在一份急着批阅的卷宗上,过了不知多久,才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愉悦。“茱儿告诉我,你表现优异,下个月可以带你去见客户,让你亲自接案子。” “这都是安华的功劳,要不是他……” “何必谦虚呢?”魏怀轩难得没礼貌的打断她的话。“你在胡志明市不已经小有名气了?你的能力不成问题,现在比较困扰的是你的德语。” “请安华教我好了,他……” “不,他太忙了,由我来教你会比较适合。”他第二次打断她的话,叫萧子琳不禁怀疑他的斯文儒雅是不是伪装的。“以后下班,你就搭我的车子回去,我免费拨两个小时给你。” 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以大恩人的姿态宣布完他蛮横的决定之后,就叫她回去收拾东西,到楼下停车场等他。 萧子琳回到自己的位子收拾好东西,走进电梯,安华立在电梯外带着感伤的眼神向她道别,当电梯门阖上的刹那,她忽地兴起一股奔进他怀抱,抚慰他心灵的冲动。 她是一个多情的女人,每个爱上她的男人,都能让她感动得几乎要以身相许。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是段正淳来投胎的。真的,在面对任何一个男友时,她都是全心全意,只不过这样的全心全意常常维持不超过一个星期,她就心猿意马,妄图逐水草而居了。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真正擒获她的心,安华当然也不能,但她可以因为同情,陪他谈一场无伤大雅的恋爱。 没有月亮的晚上,站在停车场的出口,她凝望着天上的星辰,倏然想起,她远在台北的男友给她的三天期限,已经在忙乱中匆匆过了十几二十天。 “上车吧。”魏怀轩俊爽的脸庞从车内探出,莫名其妙的吓了她一跳。 “有烟吗?”上车后她低声问。 “你抽烟?”听得出他语调中有着惊异。 “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 “为什么心情不好?” 很婆妈哦,这男人,有就给,不给拉倒,问那么多废话,烦, “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未婚夫妻?”有些话她只跟朋友说,至于未婚夫,嘿嘿!那可不在她的阴谋之内。 魏怀轩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希望你和公司的同事发展其他关系,那会影响到你处事的公正性。” “我担任的是设计的工作耶!”萧子琳准备好要扯开嗓门大声抗议,魏怀轩又抢先截去话头。 “只要是我的员工,任何人不得例外。” “我和安华并没有谈恋爱。”她张着无辜的大眼睛,哀怜的说:“至少,还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未雨绸缪是我的处事原则。” “你包藏祸心,见不得别人好。”如果不是顾虑着“钱途”,她很想现出母夜叉的狠劲,骂他个狗血淋头。 “悬崖勒马吧,安华是个善良的人,他禁不起你的玩弄。”魏怀轩来一个大转弯,险险把她摔出车外。 “你认为是我勾引他?”她楚楚动人的望着他,好久之后才眨了下长长的睫毛,忿忿的说:“魏怀轩,你真是有够无耻。” 造作!他皱起轩眉,把车速加到最快,本来还算平和的面孔,瞬间冷峻如薄利的刀刃。 直到返回别墅,他都没再多置一辞。 ***.转载制作****** 没有学过德语的人不会知道它有多折腾人。萧子琳只端坐在椅子上银着魏怀轩念了十五分钟就哈欠连连。 “休息一下好吗?” “不行。” “那我帮你倒杯水。”她的小屁屁一定长了茧子,怎么坐都不舒服。 “不用。” “可是我很渴,我倒给我自己好了。” 魏怀轩抬头瞅着她嫩红的嫣颊,耐性发挥到极限。 萧子琳很哀愁的在他对面,用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人家真的很渴,求你嘛。” 此等少女式的装模作样,令魏怀轩无力招架。把今早才买来的《德语速成》课本掷往桌上,悠然闭目冥想。 她见他没吭气,悄声到厨房弄来两杯特制的加料果汁。 “喝一口。”杯子端在他鼻翼下方,要他闻香张眼。可,他一动也不动。真是不给面子。 狗咬吕洞宾。兀自喝完饮料,她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静,她干脆回房洗个热水澡。 香喷喷的沐浴乳加上一袭招牌蝉翼睡衣,搅和成惑人的动情激素,果然把魏怀轩从周公那儿唤回。 他一张目,眼前站着的是风情荡漾,回眸媚生的绝色女子。 趁他尚未开口之际,萧子琳赶紧自清,“我可不是故意魅惑你,我只是喜欢凉快。” 魏怀轩没好气的把果汁分三两口饮尽,一面百无聊赖的打量她窍撕隙鹊鸟厚簧矶巍 “不介意我打个电话吧?”这时候台湾不知几点钟了,试试看她的一号男友崔皓正在不在。 魏怀轩愠怒未消,不实可否地坐在椅子上翻阅最新一期的建筑杂志。 电话接通了,萧子琳讲不到二十秒就由庄重开始变为打情骂俏,表演她拿手的美丽与哀愁剧码,藉以博得对方的同情或谅解。 打完一通,她接着第二通,完全不忌讳他的存在,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炙手可热、奇货可居。 十点一到,她立即冲进房里,匆忙化妆后,再换上叫人傻眼的性感劲装,飞奔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 连续几天,魏怀轩踌躇着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母亲,一旦他母亲知道她如此放浪、堕落的习性,想必会马上提出解除他们的婚约。 萧子琳要求周末放一天假,周五下班后就不见人影。 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她才抱着一大袋从超市买回来的生鲜肉食,突兀的说是要请大伙吃牛肉面。 “魏妈妈,你早上有没有少吃点,留着肚子等我呀?”她笑盈盈的挽着魏母,两人亲昵的模样,简直就像母女。 “傻瓜才等你。”魏怀玉损人总是不遗余力。“我妈妈的嘴巴特刁,手艺更是一流,不要妄想用区区一碗牛肉面就要收买人心。” 今早魏怀玉一接到萧子琳的电话,说要请公司几位同事到家里吃她亲手煮的牛肉面,她很不屑的立刻打电话要求周嫂多做几道菜,以便在萧子琳献丑的时候,多少替他们魏家留点颜面。 “嘿,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萧子琳仍是笑脸盈盈,丝毫看不出她通宵达旦玩乐后的疲态。 魏怀轩由此断定,她必然是在某个男人家里过夜。不可思议的是母亲似乎不以为杵,跟她不但有说有笑,还频频怜疼地催促她先回房休息。 “我的牛肉面可是有家学渊源哦。”萧子琳的爸爸是台湾名厨周北和的入室弟子,虽然最后并没有以操弄柴米油盐维生,却也加惠了自家的儿女、妻子。 魏怀轩自始至终站在远远的角落,冷眼看着她大言不惭的表演贤妻良母的肥皂剧。平心而论,他和怀玉一样,非常看扁她的烹饪技术,虽然上一次她宵夜煮得不错。 午间十二点整,安华和微娜他们一行五六人准时抵达,很叫人意外的是茱儿也来了。 偌大的客厅,一下多了这么一群叽叽呱呱的男男女女,也显得拥挤不堪。 “怀轩,进去帮忙,月宜一个人怕忙不过来。”魏母难掩忧心地不断朝厨房张望。 “是她要请客的,就让她……” “住口!”魏怀玉看好戏的心态,被魏母一声暴喝,化为无声。 “我去瞧瞧好了没。”魏怀轩尚未走入厨房,就闻到一股清淡中隐隐飘漾着浓郁的湛香。 萧子琳身上穿着碎花围裙,轻巧利落的将滚水里的面团捞起,放进另一边氤氲着白烟的锅里。方才沁人脾胃的芳香想必就是来自那里。 他忽尔感到一阵赏心悦目,眼前无疑的是一个难得的美景,俏丽佳人洗手做羹汤,他从不曾觉得她是如此婉约动人。 “如果你闲着没事的话,麻烦过来帮忙把汤面端出去,我还要炒几样小菜。” “这么快就完成了?”他走近她身旁,心旷神怡地盯着她泛着淡淡油光的嫣容。 “多亏周嫂一早就起来帮我熬汤。拜托拿张面纸帮我擦下汗,滴到汤里就不好意思了。”她一手铲子,一手长筷,恨不能再多生出一只手来。 “既然要请客,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很想知道昨晚你到哪儿去了。” “我没有义务事事向你报告,下班后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讨厌他事情还没查明就先定她罪的口吻,“你究竟帮不帮忙?不帮忙我就请安华进来。” 魏怀轩强忍住腾腾的怒火,把装碗的牛肉面一一端至餐厅。 众人闻到香味,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安排好座位,等萧子琳巧笑倩兮的从厨房走出,大伙已经大呼受不了,拿筷的手蠢蠢欲动。 “魏妈妈,这碗是特地为您精制的浓汤。”考虑到魏母年岁较大,牙床不好,萧子琳将原已煮好的牛肉舀出一部分,回锅再蒸半小时。 魏母拿起筷子,在那半带筋的牛肉上轻轻一触,就叫了声,“好,二十年没尝过这么香的牛肉面了。” “太夸张了吧。”魏怀玉不以为然地吃了一口,然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大伙见魏怀轩也已开动,立刻像风卷残云,唏里呼噜,不一会儿的工夫,汤面连同四盘分量很够的小菜,已全部见底。 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仍是意犹未尽呢,就惟独魏怀轩始终不作声,他正冷眼看着这一切,萧子琳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可历经一整个下午的监控,他黑瞳中不断接收的尽是一个笑语嫣然,人缘好得匪夷所思的女人,周旋在潮水般的赞美声中,其余的,什么也没发现。 “呵!”薇娜饱足地长吁一口气,后知后觉的说:“我知道了,原来这才叫牛肉面,中华料理不愧是世界三大料理之一。” “希望你室内设计的本领和你的厨艺一样精湛。”茱儿对她有着刮目相看的欣然。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萧子琳要讨好的对象,他们只是来沾光的,她巴结的主要目标是魏母。 住进魏家这段时日以来,她曾仔仔细细观察过魏家母子三人的互动。魏怀玉纵使嗓门大,脾气暴躁,但对魏母仍是相当敬畏;魏怀轩也是一样,叱喀柏林建筑业的他,最是力有未逮,无可奈何的大概就是他的母亲了。 因此,想留在魏家拨云弄雨,趁机作乱以报大仇,惟有擒贼擒王了。 那日闹到接近黄昏,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魏母将萧子琳叫到房里,百般疼爱的送给她一只珍藏了几十年的名贵翡翠玉环。 “你放心,我一定叫怀轩娶你,像你这么好的女孩还不要,他要什么呢!” 魏母的话在那天夜里发酵成了魏怀轩盛大的怒火。十一点多了,他带着满身的酒意,在房门外大声敲击。 “请进。”萧子琳刚梳洗完毕,长发慵懒的在后脑用笔绾成一个歪歪的髻,身上聊胜于无地裹上一条毛巾,逆着光,像一朵娇甜隽咏的百合。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嗅出他身上的酒气,她赶紧倒一杯热茶给他。 “你跟我妈妈说了什么?” “没啊。”持着毛巾,她体贴地为他拭去额际、发鬓上的水珠。“下雨啦,怎么也不撑伞呢?” 她的喘息就在他的耳畔,她弧线动人的胸部、深邃乳沟,清楚呈现在他眼前。 魏怀轩浑身血脉贲张,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她绝美的胴体。 该拿这个美丽的坏女人如何呢? 耿直磊落的他,说不出有多么憎恶她的颓唐,在商场上,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遇上了她,却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不要再玩游戏了好吗?”把萧子琳拉到跟前,他一字一顿的,“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要碍着谁,听清楚了?” 萧子琳气馁地搁下毛巾。“我真的没跟魏妈妈说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那今天的午餐又是怎么回事?”魏怀轩不信她真有那么贤慧,主动下厨宴请众人。 “那是庆祝我到公司满一个月,幸运的没被冷面杀手开除。” “谁是冷面杀手?” “茱儿喽。”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胡说八道。”魏怀轩忍住笑意,虽然他也觉得用这名词来形容茱儿蛮贴切的。“你……不是假借机会讨好我母亲,以便” “以便嫁给你?”萧子琳咬着朱唇,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名闻遐迩的建筑师,想象力丰富得令人叹为观止。” “难道你不是?”他深感伟大的男性质严遭到残酷创伤。 “我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我的目的是钱。” “我给你的还不够?”他胸口怒火又起,这次是因她的贪得无厌。 “还差一点,我男朋友他” “休想!”他的拒绝一如狂烈风暴,朝她面门重击而来。“去告诉你那个没出息的男朋友,从今天起他休想再拿到我任何一毛钱。” 人家又没说那笔钱是给她男朋友的。原本只是想小小刺激他一下,居然气成这样,没风度。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如果他喝得够多,脑筋够混沌到让他能不顾一切做些傻事,他发誓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转载制作****** 那夜,在极度的迷乱中,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荒诞的梦。 梦中他怀着无边的喜悦,沉浸在萧子琳似狎似戏的柔情中难以自拔。 她光裸起舞的玲珑身躯,如回旋翩飞的华美仙子,一再撩拨着他长久以来禁锢于内心的激越情潮。 他们交合在温煦的冬日午后,在寒霜飘雪的海滨,在落英繁华的山林…… 在虚无缥缈的那一刻,他竟然倾其生命,用最缠绵悱恻的方式爱她。 排山倒海的狂流,将他从迷离的梦境惊醒,他痛苦的责打自己,愤恨那卑劣的情欲出卖了他的灵魂。 他不会也不要爱上她,那个可恨可鄙的坏女人! 起身踱至临湖的窗前,旭日已悄悄攀上云层,壮丽的霞光正蓄势待发。 宁谧的氛围中,齿轮辗转的声音低低传来,俯身眺望,那打着哆嗦的娇小身影不就是萧子琳。 她背着一个大布包,帽子、手套、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两只眼睛。每天她总是大清早就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明明不是个好女人,却越来越得他母亲和姐姐的欢心。 “月宜。”魏母持着一个不锈钢的水瓶,赶着递给她。“我要周嫂给你泡的人参、红枣和枸杞子,记得喝,天冷了,气象局说今儿个会下雪。” “谢谢魏妈妈。” 两人亲昵的样子,看得楼上的魏怀轩快作呕。 “月宜,等一下,我送你上班去。”连怀玉都被她收服了?魏怀轩相信,她肯定在行使着某种诡计,等着吧,他迟早会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转载制作****** 月初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萧子琳和阮月宜约好,请她到市区一家有百年历史的餐厅吃晚饭,顺便再交给她五万欧元。 并不是她心肠坏,故意拖拖拉拉不肯一次给清,实在是基于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顾虑。 九点了,比相约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她怎么还不来呢?饿死人了,先点一客鱼排吃再说。 九点三十八分,依然不见人影,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萧子琳。”阮月宜的男友突地走进餐厅,大剌剌的来到她面前。“月宜有事不能来,我要我来替她把‘东西’拿回去。” “她什么事不能来?”萧子琳对这虎面男人一向没有好感。 “私事,东西呢?”他把手伸到她眼前,要她赶快给钱了事。 “没带。”开玩笑,她长得很像白痴吗?这么简单就给钱,哼!“月宜今儿个不能来,我就再约她。”“我说过了,她有事。” “你是什么东西,我干吗听你的?让开,否则我就说你抢劫!”他压得了阮月宜,可欺不了她,没见过恰查某吗? “你、你给我拿来!”说着说着就真的动手了。 萧子琳被他用力一扯,差点扑跌倒地。机灵的她,马上用英语大喊,“救命啊,这男人要抢我的东西!” “妈的,你……有种你给我待着。”话没说完,他已经火速奔出餐厅,躲得无影无踪了。 “再凶呀,跑那么快干吗?” 萧子琳这会儿再也坐不住,拿起皮包,招了计程车,直接赶往公寓,看看阮月宜究竟出了什么事。 夜里的柏林街头寒冽彻骨,车子飞快冲过数个十字路口,朝黑墨般的前方奔驰。 来到所租的公寓,萧子琳站在对街,仰头上望,里头灯光微弱,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转载制作****** 他并非有意跟踪她,而是一种本能的情感上驱使。 加完班已近七点,看到萧子琳持着皮包仓促走出办公室,他下意识地跟了上来。 她约了什么人在这间知名且昂贵的餐厅碰面呢?她选了临窗的位警,在那儿枯坐两个多小时,在他几乎要认定她是领了薪资一个人出来打牙祭时,陡然见到一名皮肤黝黑,形貌壮实的男子走到她座椅旁,两人一阵拉扯,他险些就要冲过去帮她解围。 没想到那男子冲出餐厅后,她也形色匆匆的不知要赶往何处,基于好奇心他就一路尾随而来。现在他的座车就停在她煌急登上的公寓对面巷口,心绪芜杂的望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转载制作****** “月宜、月宜!”打开铁门,一股浓烈呛员的瓦斯味熏得萧子琳猛咳不止。“搞什么飞机?”忙冲进厨房,将总开关关掉。 打开窗子,街上的喧嚣和清新的空气随即涌来,大口大口吸了十几口,她才觉得脑袋瓜子获得足够的氧气,感觉不再那么反胃欲呕。 阮月宜也真是的,那么不小心,出去瓦斯也不关,万一造成火灾可如何是好。 浴室的灯还亮着,准定是洗完澡就直接出去了。节约能源人人有责,等她回来得好好念她几句。 “啊?!”萧子琳走到浴室外头打算关灯,发现浴室的门没关,里头躺在浴缸旁,手腕上鲜血汩汩直流的,不就是阮月宜! “喂,你这是在干吗!找死也不是这样。”使出浑身的力气,勉强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歪躺着,她才惊觉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是想死啊,你不要救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阮月宜抽抽噎噎的,眼泪湿了整张小脸。 “出了什么事,这样痛不欲生的?”萧子琳拧了一条热毛巾,帮她把泪水、鼻涕擦干净。 阮月宜掀了掀嘴唇,话还没出口呢,又泣不成声了。 “别说了,让我用脚背想想看,准是你那没心没肝没肺,专吃软饭的杀千刀男朋友对不对?”瞧,她骂人多溜,而且一猜就中。 阮月宜抹掉泪水,用力提掉鼻涕,伤心透顶的说:“今今……今天下午,我到购物中心买东西,看到他带了一个女人,我生气的冲过去质问他,他不但不给我解释,还当众骂我。回到这里,我就跟他吵,他一气就动手打我,还威胁我,如果不赶紧催你把钱拿来,他就不要我了。” “畜生!”萧子琳义愤填膺地,恨不能现在就去把那王八蛋剁成肉泥,丢到海里喂鲨鱼。幸好刚刚在餐厅,她没傻乎乎的把钱给他,否则又是肉包子打狗。“既然已经看清楚他的嘴脸了,你还想跟着他?” “不然呢?” “反正这里租约快到期了,你干脆换个地方住。”简单替她手腕上的伤口擦药包扎好,萧子琳动手帮她收拾行李。“天涯何处无芳草,劝你别太死心眼,最后人财两失,你就欲哭无泪了。” “可是我……” “还可是,再那么没骨气,我这笔钱就不给你,让你给他打死算了。” “好,好吧……”阮月宜走到门口,忽又问:“我可不可以留个字条,跟他说一声?” “老天!”萧子琳相信她的头顶包准已经烟雾缭绕了。 第六章 萧子琳打了一通电话给房东,跟他把退租的一些细节说明清楚之后,拉着阮月宜就走。 都要一刀两断了,还留字条做啥?让那臭男人循线前来抢劫?真不知这越南妹的脑袋里是装着什么东东。 一轮弯月孤寂的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三两颗明亮的星子陪衬左右。好冷,萧子琳拉紧领子,回头见阮月宜一身单薄的衣裳,于心不忍地将她挽近身侧。 “我给你的钱呢?不够你买一件大衣?”明知阮月宜的钱都落到那杀千刀的手里,她还是忍不住要怄她两句。 “子琳姐,”阮月宜气若游丝地唤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我想我……” 子琳姐?改躲至车内观看的魏怀轩一愣。那女孩为什么叫她子琳姐? “有话就直说,不要婆婆妈妈的。” “月宜!过来。”阮月宜的男友在数步之遥大叫。 “别理他,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坏蛋,你要是再跟他在一起,就是自毁前程。”萧子琳抓紧阮月宜的臂膀,不让她因心软,一错再错。 两人的对话令坐在车里,目睹一切的魏怀轩惊愕得无以复加。 阮月宜? “可是我……” 又哭了,除了哭,她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月宜,我说过来。” “你敢过去,我就跟你绝交。”女人要既能温柔也能勇敢,才不会让男人看扁呀。 “子琳姐,对不起,我……” “月宜,快过来,我跟你赔不是,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 哇,硬的不成来软的?下三滥的东西! “你别听他的,喂!”她她她……居然三两句就给骗回去了?“阮月宜,你这个没出息的笨女人,好好好,以后你就是被他卖了、砍了、杀了,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站住!” 咦!跟她用吼的?走不知路哦。 “把钱拿来!”钳制了阮月宜,那臭男人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 “不给。”萧子琳铁齿的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月宜,立刻滚回越南去。” 男人露齿邪恶地冲着阮月宜一笑,“你要我回去吗?” “不要,我要你留在我身旁,我要你娶我。”前后不过三五分钟,所有怨恨怒火都不见了,阮月宜小鸟依人地偎向他,深恐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了。 “听到没?”男人有恃无恐,口气越来越粗暴,“快把钱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霎时,萧子琳觉得自己真是里外不是人。可,她就是驴子脾气,吃软不吃硬。 “阮月宜你听好,这笔钱我先帮你保管,等有一天……” “谁知道你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男人把阮月宜推向一旁,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指着萧子琳。“今晚你不把钱留下,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阿志!” “啊!”一声惨叫,那个叫阿志的男人突然被人往后拉倒,叫得比猪嚎还难听。 “魏怀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萧子琳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你是什么人,敢插手管老子的闲事。”阿志跌得过重,爬起一半又跌回地面。 魏怀轩只是忿忿的睨了他一眼,即将目光停伫在阮月宜脸上,良久。 他听到了,他一定什么都听到了。萧子琳的心全凉了。唉! “喂,我在跟你说话听到没?啊”才爬起来,马上又恶言恶语的阿志,冷不防的又吃了魏怀轩一记飞毛腿,踢得他嘴角都淌血了。 “魏先生,我”她该不会成为他下一个严惩的对象吧?萧子琳一颗心七上八下,快蹦出喉咙了。 “走吧。”出其不意地,他一把攫住她的手,神色凛然地将她推进一旁的轿车里。 “喂,这位先生,你等等,子琳姐!” 不理会阮月宜的叫唤,魏怀轩油们踩到底,往黑漆漆的街道呼啸而去。 ***.转载制作****** 窝在房里的沙发上,耳边是魏怀轩来回绕圈的足音。 在回来的车上,她试图找出籍口,为自己圆谎,但没有一个说服得了自己。要不是怕触犯法条,她很愿意现在就拿一把刀,直截了当做了魏怀轩,替姐姐报仇,然后收拾行囊打道回台湾。 然,此刻她只想逃离,连望向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的听着他焦躁愠怒的踱步不止。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魏怀轩终于停下脚步,卷着肃杀的气息,在她身畔坐了下来。 “我可以说句话吗?”萧子琳喑哑着嗓子,因为惊惧过度,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 魏怀轩以凌厉的星芒,制止了她的蠢动,这一刻萧子琳真怕他一怒冲冠,伸手捂住她的脖子,让她客死异乡。 “不行。”他果然扬起手臂,在空中越起着,最后落在她粉嫩的水颊上,颤抖地摩掌着。 她万分骇然的感受他的抚弄,那像是猛兽预备猎食弱小动物时,先狎戏够了,再一口吞噬的冷凝凉冽,还带着、带着那么一点……肉欲的探索? “你……你不会……”她紧张得呼吸不能顺畅,全身鸡皮疙瘩耸立,光裸的颈项连至锁骨,每根寒毛悚然直竖。 魏怀轩接下来说的话,远远超出了她所有的臆测。 “你还是个处女?”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霍地转身,踱至落地窗前,沉肃无言地平眺一片暗黑的屋外。她稍稍平缓的呼吸又莫名的急促起来。 他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阮月宜,却在乎她是否仍为处子之身,究竟是何居心? 是摊开底牌的时候了,如果他对姐姐的死还有一点悔意,如果他能说出个叫她接受的理由,她或许愿意说服自己原谅他。 萧子琳起身,走到他身旁,“你之所以不肯娶阮月宜,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人?”她可以因他悼念姐姐的一番心意不再追究。 “没有,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他亦不免讶然。 “连曾经爱过的也没有?”这么快他就把姐姐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他冷面冷语地回身对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是不是淡薄寡恩,绝情绝义。”她从齿缝里迸出来的这些话,听进他耳里却有不同的解读。 他眉头一拧,脸上的困惑立闪即逝。 “绝情绝义配上你的包藏祸心,再适合不过。”他倏然低头吻住她的唇,狠狠、狠狠的吸吮着,然后粗暴地推开她,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萧子琳灰头土脸的躺进被窝里,心情十分忐忑。他并没赶走她的意思,甚至没有拆穿她的假面具,为什么? 他看上她了?以道貌岸然的姿态准备将她纳为第一百零一个短暂女友?惊怵才过,新的惶恐油然而生。 ***.转载制作****** 这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傍晚下班后,办公室里照例播放起轻松的曲子,萧子琳听来却依然惆怅。 换装后走出化妆室,她在桌柜旁整理衣物,一股香味引得她饥肠辘辘。 “来一串。”安华拿着两串油油的金黄色烧肉,在她鼻翼间诱惑着。 “谢谢,不过我真的没胃口。”浑身虚脱,她只想赶快回家。 “午饭已经没吃了,不来些点心?”安华的体贴总令她觉得好窝心。 “谢谢。”接过肉串,跟他走出办公室外,挨着朱红色的栏杆,她食不知味的边吃边和他聊。 “要怎么恭喜你?”安华的笑很不自然,像强颜的自嘲。 见她满头雾水,他补充道:“薇娜说,魏先生下个月将请两个星期的婚假。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是不知道呀。 “他的事与我无关。”萧子琳不会天真到认为那晚的拥吻具有任何的暗示意图。 魏怀轩对她只有鄙夷和憎恶,一如她对他只有怨恨和不满一样,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惟一可能有的交集,就是她那可怜冤死的姐姐。 “不是蓄意骗我的?”他睇着她,见她烦闷的别过脸,忙用手扳回她的脸孔。 看着他如汪洋般深邃的双眼,她忘了要回答什么,这是一双温柔得足以融化霜雪的眼。 萧子琳冲动地脱口道:“安华,如果有一天我要嫁人,一定嫁给你。” 没想到他原本尚称悠然的脸,忽尔敛起笑颜,肃穆地托起她的下巴,怔怔呆视好一会儿。 “你不可以脚踏两条船,这世上每一份感情都该得到起码的尊重,即使那并不是你想要的。我知道我得不到你,但我仍愿意当你是最好的朋友,给你祝福。”用指尖轻触她艳润的唇,他非常难舍地说:“魏先生是个理想的伴侣,我相信他一定能给你你所想要的幸福。希望你能专心一意待他,善尽为人妻子的责任。” “是魏先生亲口告诉你的?”魏怀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茱儿,她跟我一样非常伤心。”安华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的话必有九分的真实。 萧子琳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去找他问清楚。” ***.转载制作****** 魏怀轩仍埋头在大堆的设计图中,电话一通接一通,挂下电话,他呆坐、沉吟、动手批阅文件,完全无视于萧子琳的存在。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看他依旧不予理睬,她索性拿起桌旁的卷宗,压在文件上。 魏怀轩深吸一口气,燃着火炬的眼直凛凛的瞪着她。 “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决定,谁决定的?” “你有意见?”他反问。 “我以为我们早忘了婚约这回事。你不想娶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不,你必须嫁给我。”他的口气坚定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凭什么?” “凭那二十万欧元,和这两个人。”魏怀轩丢给她两张名片,“除了嫁给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萧子琳瞄了一眼上头两个熟悉的名字,脸色立刻刷成一张白纸。 “他们……”那不是她在台湾同时结交的两名男友。 “找来了。”魏怀轩不怀好意地噙着笑,斜眼睨向她。“你的交游可真广泛。” 她嘀起小嘴,恼怒的说:“我愿意嫁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愿嫁给你。” “很好,去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帮你偿还二十万欧元。” “那二十万欧元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萧子琳发急了,嗓音也跟着拔尖起来。 “我给的是阮月宜,不是你萧子琳。”他阴险地一扬嘴角。 萧子琳一口气猛抽上来,遇上他炯炯的厉芒,沮丧的又咽了回去。 “那笔钱我给了阮月宜。” “为什么给她?” “因为……因为……”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必然二话不说立即将她赶回台湾。萧子琳长声一叹,拉开魏怀轩办公桌前的椅子,颓唐地跌坐上去。 “我跟月宜是室友,她跟我说她不想嫁你,可又想从你那儿弄到一笔钱,以便和她男友远走高飞。我当时闻财心喜,又天真的以为你大概很好骗,就跟她阴谋了一个诡计,打算把钱a到手以后,再拍拍屁股走人。这就是我们全部的、粗浅的、愚蠢的计划。” “你何以那么有把握,一定能从我这儿拿到钱?”魏怀轩与她四目相视,他从没想过,在那样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可以同时容纳无邪与狡诈。 “我聪明呀,对付男人我最有一套了,”意识到他脸色乍变,她赶忙闭上小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算了,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你要听的是实话对不对?实话是,我本来就不是个好女人,不然怎么会跑到柏林来招摇撞骗?所以,劝你最好不要娶我,否则迟早把你们魏家,和你这间公司败光光。” “我很有兴趣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他莫测高深的眼里,闪着危险的火光。 “你,你爱上我了?”不然干吗非娶她不可。 “没有。”他断然道。“将来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内,免费为我做牛做马,供我玩乐,伺候我一切所需。” “二十万欧元得花两三千个日子来偿还?”萧子琳火死了,“你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彼此彼此。”魏怀轩把一份处理好的文件丢给她,“送去给克利小姐,告诉她我约了客户明天早上十点见面,你也一道过去。” 忍着一肚子怒气,萧子琳不情不愿的拿起文件,才转身走了两步,魏怀轩又开口说。 “不要试图逃走,护照在我这儿呢,也不必妄想打电话跟那两个可怜虫求救,我已经告诉他们你被我高价买了,并且大方的送给他们两张机票,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二十分。” “你,好卑鄙!”她恨不能抓起桌上的瓷杯,往他头上砸下去。 “错了,我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惩治恶人,偶尔做点坏事也挺有趣的。”萧子琳望着他,久久开不了口。这个男人终于露出凶残的本性了。陈建良说的没错,他是条变色龙,在金玉糖衣的伪装下,他有颗比猛兽还恶毒的心。 很好,如此一来,她就能无所顾忌狠戾出手,杀他个片甲不留。 ***.转载制作****** 周日的早晨,魏家三口人难得齐聚一堂,共用早餐。 魏母拿出一本礼服公司的目录,要萧子琳仔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萧子琳表现得兴致高昂,喜上眉梢的模样,令坐在一旁的魏怀轩颇感意外。 “就这件,魏妈妈您觉得如何?”深知魏母个性保守,不喜奢华,她便投其所好的选了一件绝对合她心意的复古式,阳春价白纱礼服。 “太小儿科了吧。”被她从胃到心逐步收买的魏怀玉,大声为她叫屈。“这可是我们魏家第一次办喜事娶儿媳妇,就这件礼服?人家还以为我老妈、老弟有多吝啬呢。” 最后,在她们母女俩精心挑选,并且再三坚持之下,选了一套欧洲正流行的款式。 “至于首饰和其他必需品,就让怀轩陪你去买。不要太省,来,这个拿去,前天怀玉才帮你办出来的。” 萧子琳看着那张金卡,很客气的推了好一会儿,才干恩万谢的收下。 “怀轩啊,趁今儿个天气好,带月宜出去走走,散散心,这些日子她累坏了。” 那还用说,天天不到三更半夜不入门,是她自己爱糟蹋自己,活该。 “我说话,你听到没?”魏母加大声量,很不高兴他哼哼啊啊的没当一回事。 “听到了。”魏怀轩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上的报纸。 吃完早餐,回房换上帅劲的外出服,萧子琳脚步轻盈地晃着手中的皮包,开心的哼着台湾小曲。 “准备好了?”魏怀轩站在门外,用很不礼貌的眼光瞟了她两三眼。 瞧他一身米黄色休闲装束,像是要去打小白球。 “你不会要我跟你去压草皮吧?”这些天,她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上班时,他绝对道貌岸然,不苟言笑,那副假道学的脸孔让她想起念大学时,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 下班之后,他就狐狸尾巴渐露,很像狼人里那个主角,每到月圆时候就会兽性大发一样。 他是风流无情的。根据薇娜的八卦消息指出,他的风流韵史其实不算少,只是最后都无疾而终。萧子琳非用小人之心加以忖度,不过推其原因大概不外乎见异思迁,和喜新厌旧。 多么不堪了然的事实。她怎么也忘不了,和他第一次在史达林广场和他初次邂逅时,是如何折倒在他那翩然倜傥,气宇轩昂的风华下。 差一点点她就要以为自己认错人,寻错仇了。 “再过七天就要举行婚礼,你不想趁机大捞一笔?反正是花我们魏家的钱。” “对哦。”她配合他的戏码演出,马上眼睛一亮,露出满脸利欲熏心的馋相。“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自己一个人去买。”比较能够随心所欲。 “以便疯狂采购一番?”他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随随便便就给人家猜那么准,讨厌。“把信用卡拿来。” “干什么?”她本能的把皮包藏到背后。 “我暂时替你保管。” “不必,我” “拿来。”不容她拒绝,魏怀轩一个箭步上前,将她锁往墙角,钳制住她的双臂,轻而易举的把她的小脑袋镇在胸前,“你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休想!”萧子琳使尽吃奶的力气,将头脸挣出他的大手。“你敢抢,我就一状告到你妈妈那儿。”“去啊,”他大剌剌的翻开她的皮包,地毯式的搜寻居然找不到。“放哪儿,从实招来。” “哼!”她得意地把脸一撇,跟他装聋作哑。 “不说?”他低头的角度正巧对上她敞开两个钮扣的颌口,一个念头闪过。“不交出来,我搜身喽。” “你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倏然打开她的第三颗钮扣,塞在胸衣内的信用卡已隐然可见。他迟疑了下,才伸手把它抽了出来。“为什么藏在这里?” “早料到你不安好心。”没料到的是,他竟然不尊重她到这种地步。 魏怀轩不以为杵,事实上他笑得很开心,非常的开心。捏着信用卡的手仍逗留在她柔软白皙的胸前不肯离去。 “你不该这么容易被驯服,告诉我,你心里暗藏着什么玄机?”按照正常的反应,她该逃,该大声求救,至少也该想尽一切办法加以拖延,而不是欣然接受。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多捞一点,赚饱了再一走了之,你信不信?” “信。”他诚实得很阴毒,“你从来不是个好女人,坏女人干什么坏事,都是合情合理。” 怒气冲天的火花烤得她两颊发烫。萧子琳咬牙切齿露出一笑,低头狠命咬住他的手指头。 他一阵吃痛,惊喝,“张开嘴,你疯了。” 我偏不。她嗜血地将力气使到最大极限。 “你这个……”魏怀轩惶急了,忙俯首,以口制口…… “喂,你们要亲热也进房里去,让佣人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多亏魏怀玉突然来到,才将噬尝得难分难舍的他们,震了开来。 “唷,怎么都流血了。”魏怀玉不明所以的说:“不这么用力不能显现你们相爱的程度吗?” “他想抢我的信用卡。”萧子琳恶人先告状,“怕我花钱,又不给我买东西。他说我配不上他,妄想从他那儿拿钱,又说……” “等等,等等,你刚刚形容的那个人确定是我老弟吗?”怎么听起来挺陌生的。 “她开玩笑的。”魏怀轩帮忙萧子琳将衬衫上的钮扣一一扣好,单手环住她的小蛮腰,以充满感情又略带威胁的口吻说:“我们正准备出门去大肆采购呢,月宜,你说是不是?” “哪有?啊!”可恶小人,竟敢偷掐她。 “怎么啦?”魏怀玉不明就里地问。 “没事。”魏怀轩抢白道,“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哦,不说我倒忘了。”魏怀玉把手上的朱漆木盒递给萧子琳,却遭魏怀轩从中拦劫。 “是妈的古董首饰?”他知道他妈妈一直有收购古董名牌首饰的嗜好。“替月宜谢谢妈,这么名贵的东西,我就先帮她保管了。”他似笑非笑的瞟了萧子琳一眼,把整个木盒收进他自己怀里。 黄鼠狼给鸡拜年。魏怀玉离去后,萧子琳用力地甩掉他的手臂,仿佛吃了炸药,气冲冲的挥拳向前,可惜力道不足,速度又不够快,立时让魏怀轩攫入掌中。 那天是她到魏家一个多月以来,过得最不愉快的一天。 尤其魏怀轩带着她到柏林市区绕了一圈,草草率率吃过午饭,什么也没给她买到就踅回了。 魏母问起,他竟睁眼说瞎话,“月宜太挑了,没一件她看得上眼的。” 几天的隐忍到此刻化为冲天的怒火。萧子琳以太累作为托辞,晚饭都没吃就窝进房里。 直到晚上十点过后,确定魏母他们都入睡了,她才摸索着到厨房,为自己下了一碗杂菜面。 “我也要。” 魏怀轩的脸皮厚得可以挡子弹了。他大概刚沐浴完,身上犹散发着洁净的皂香。 “做梦。”偏不给吃,怎样? 可当一大碗面端到餐桌上,她尚未动筷子呢,咱们这位宇宙天下第一无赖臭老兄,居然十分大面神的挨着她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第七章 柏林的冬日,出现如台北般绵延不停的细雨,萧子琳趴在窗台上,望着小水注,顺着铝条一一无奈地淌落、下滑、随风无痕而去。 和茱儿约好一起去拜访客户,并递交她设计的初稿,时间已迫在眼前,她仍提不起去上班的心情。 并非担心设计稿不被接受,她对自己的才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而令她从昨儿个就心事重重的,是三天后的婚礼。 之所以同意这桩婚事,她有她荒谬的复仇计划。魏怀轩怎么玩弄她姐姐,怎么移情别恋,怎么逼她走上绝路,她要照着剧本再好好上演一次。 婚是要结的,仇也是要报的,但,然后呢?当魏怀轩发现她处心积虑毁了他一手创立的建筑事业时,他会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再将她报复回来? 姐姐已经死了,如果她有个不测,可怎么对得起疼爱她们的爸爸妈妈。 姐姐什么都好,孝顺父母,尊重师长,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怎么就因为爱情自绝生命了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遭人骑,她和姐姐的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见不合理的就力争到底,看不顺眼的就破口大骂,从来没把气质、淑女、温柔那些劳什子形象放在眼里,结果呢?她活得多快活自在。二十几年来,她对自己的选择,无论学业、工作、爱情,从没裹足不前过,只除了这一次。 平心而论,姐姐会爱上魏怀轩,是绝对可以理解的,以他上乘的条件,倾心狂恋者,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但,爱一个人爱到连命都不要,真是再愚蠢不过。 “月宜,”魏怀玉因重感冒请了几天的假,也没稍见好转。“怀轩来了两通电话,催你快到公司去。妈以为你们吵架了,非要我上来看看。”话还说没完哩,她扬起嘴巴又是一个震天价响的喷嚏。萧子琳忙把整盒的面纸递给她。“不躺在床上休息,你又出来乱走。” “不都怪你嘛。”讲完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到底怎么了?” “没。”萧子琳吐了一口长气,“只是有点心烦。” “为了婚礼的事?”见她点点头,魏怀玉咧着嘴笑说:“没啥好烦的,我妈妈什么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只管轻轻松松当你的新娘子。” “我烦的不是这个,是我跟怀轩,我们两个……我、我觉得,一开始他并不喜欢我。”怎么说才好呢?她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探听一点关于魏怀轩的风流韵史,但又不好太挑明的问,支支吾吾的就说出这么一句词不达意的话。 “刚开始谁喜欢你?”魏怀玉说话永远直截了当的不怕得罪人。“我尤其看你不顺眼,之前更是坚决反对把你接来。我看人一向很准,就这次看走了眼。你的好是要慢慢发觉的,我承认我的转变是从‘胃’开始,但,现在我真是打心里为怀轩高兴。” “他也这么想吗?”萧子琳很小心的问。“我听同事说,他和茱儿交情匪浅。” “那个老女人?”茱儿的年纪和她差不多,用老女人这形容词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错了错了,她是曾经爱过怀轩,可自从去年她嫁给一个叫陈建良的王八蛋,接着又被他骗得人财两空之后,她就对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兴趣缺缺了。” 听到陈建良这名字,萧子琳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说那个叫陈建良的,他可是从,呃……”不能直接提起台弯,否则就要露出马脚了。“从越南来的?” “不是,是台湾留学生。说起那个人渣三天三夜都骂不完。”突然瞥见桌上的钟,已遥遥指着十点半,她赶紧打住。“要命,瞧我这长舌妇,话匣子一开就不知道要停,快快,上班去,不然怀轩要抓狂了。” 替萧子琳拎起公事包和车钥匙,魏怀玉半推半赶的催着她。要不是她老妈刚帮萧子琳买了一部车代步,她绝对够意思的抱病开车送她到公司。 ***.转载制作****** “你睡死了,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茱儿的啐骂迎头泼过来,完全不留情分。“警告你,下不为例,否则就算你是魏怀轩的老婆,我照样拿你开刀!” 坐车前往客户指定地点的一路上,茱儿的责骂依然没有停歇,而且英德语夹杂,快得有如连珠炮,害萧子琳硬是给他有听没有懂。 好在那位叫爱蜜儿的客户,对她的作品甚是满意,当场就开了张三分之一的工程款支票,这才稍稍化解了茱儿强大的怒火。 “肚子饿了没?” 以为茱儿仍要延续方才的泼妇骂街,装聋作哑的萧子琳一下没听清楚她在问什么,又不好再问一次,于是支吾其辞的说:“是,我知道。” “不受教!”茱儿忽地提高嗓门,大吼,“我是在问你算了,饿死你也不关我的事。” “……”睁大眼睛,一脸茫然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弥补动作。 “你自己搭车回去,我要先去吃饭。”茱儿靠路边停下车子,手臂旋即横过萧子琳的身子,把车门打开。“回公司的路你认得吧?” “我替公司拿到一笔大生意,你不该请我一顿中饭?”萧子琳很大面神的跟茱儿要求。 “跟我吃饭你不怕食不下咽?”见她还赖着不走,茱儿索性把车子的火熄了,下了车。 “哪会,我最崇拜有能力的人了。”萧子琳旋踵赶上她级往对面餐厅的步伐。 “口蜜腹剑?” “由衷之言。”她很狗腿的帮忙推开餐厅的旋转门,“我的赤胆忠诚,惟天可表。” 这几句英文超乎茱儿的认知范围,她冷然一愕,不肯在萧子琳面前示弱,只好假装不以为意。 “就知道魏先生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准是个诡计。”茱儿的火气大概标得差不多,讲起话来已不再冲得呛死人。 设计工作让她两人跨越语文隔阂,常能直抵心湖最真的部分。茱儿是孤寂的,自恋又不擅赞美别人,使得同事眼中的她相当精明干练且尖刻薄情。 她对下属通常抱持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所以大家都怕她,因为怕渐渐就成了恨。 萧子琳不同,她一开始就交出亮丽的成绩单,茱儿在对她另眼相看的同时,更赋予她比其他人还重大的任务,但这当中没有丝毫人情的顾忌或眷顾。 今早和魏怀玉的一席话,让萧子琳对她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调整。仔细观察,茱儿的感情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还要脆弱,她比谁都更需要友情和爱,她的工作能力是一百分,但生活中的应对进退则是距离及格边缘尚属遥远。 只是用一顿午餐,她居然点了一只春鸡。好大的一只春鸡。萧子琳猜想她铁定吃不完,坚持跟她共享。 “反正我出钱,你干吗跟我抢着吃?”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茱儿还是ㄍ抹迳狭艘幌隆 “我们那儿有句话,叫:一人吃一半,感情不会散。”她可大方咧,一下手就撕下一整只腿。 茱儿不以为然的掀了掀嘴皮子。“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有必要这么亲昵吗?” “日久见人心,慢慢的你就会喜欢我,进而拿我当知己。”她有把握的说。 “你蛮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吧,那么急着跟我推心置腹究竟企图得到什么好处?”茱儿又是开门见山。 萧子琳知道她除了感情上受到挫折以外,事业和财富的成就与大量累积,让她不知不觉以自我为中心。她十成十瞧不起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尽管她抵死也不会承认已届中年,开口闭口还要表现得青春洋溢。 “我们那儿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指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回茱儿没有马上接腔,她瞪起碧眼,等着萧子琳解释清楚。 “失败并不可耻,事业垮了可以东山再起,婚姻没了,可以重新来过,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弄得像个刺猬?” “你这是在谴责我?”茱儿咬着牙问。 “我是在提醒你,一个女人不管她有多美丽,多吸引人,或多能干,都不能缺乏一颗柔软可以爱和被爱的心。”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跟我打哑谜。”她用力撕裂一截鸡翅,藉以表达极度的怒意。 萧子琳吸足一口气,脑子里迅速翻涌着她早先已拟好的腹稿,估量着是不是要一骨碌的说出来,给茱儿酷饿灌顶的警醒。 “说呀!”茱儿的声调明显的有着颤音。 萧子琳再度吸一口气上来。“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离过婚?就你一个人感情受挫?就你一个人会伤心会断肠?” 茱儿困惑地偏着头看了她几秒钟,双眉紧蹙,薄唇紧抿。“你无权过问我的私事。” “又来了,”萧子琳朝天花板翻了下白限,“这叫关心,叫体己,你懂不懂?在你眼里除了魏怀轩就没有一个好人?” 茱儿的回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也不是好人。” “那你还爱他?”此话一出,萧子琳就后悔了。上头扯了一大堆的确是出自真诚,惟后头这句明显逾矩。 “现出你的本意了?”茱儿犀利的瞪她一眼,她艳丽的脸换上嫌恶的表情,略带嘲讽和难掩自得的说:“担心我会成为你和魏怀轩之间的障碍,所以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功亏一篑。 萧子琳感到萎顿不堪,轻声告诉茱儿,“我认识陈建良。” 一如所料,茱儿的脸色呈现前所未有的惊诧,抓着鸡翅的手如遭电击地陡然一颤。 “往下说。” “我曾经到过台湾,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他。”萧子琳为了弄清楚陈建良在她姐姐殉情案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故意投石问路。“当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是那个叫萧子寒的女孩。” “什么?!”萧子琳的震愕远远大过茱儿方才的惊诧。为了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惶急地加以追问,这一来反而让茱儿起了警戒之心,说什么也不肯再吐露半句。 ***.转载制作****** “明天就要结婚了,兴奋得睡不着?”魏怀轩像摸壁鬼一样踱进厨房,很没分寸的把坐在长椅上的萧子琳往左侧一挤,强迫她空出五十公分见宽的位子,供他插什化。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晚上十一点钟过后,就溜到厨房来,和萧子琳抢宵夜吃。 “是啊,”萧子琳顺着他的语意说:“我正在盘算,婚后多久该着手准备谋害亲夫,以便卷走你名下所有的财产逃之夭夭。” “盘算好了?”他丝毫不以为忤,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碗里的美食,眼睛流连在她美丽的容颜上,一只手不安分的环向她的腰肢。 “还没,正等着你提供良策。”萧子琳不动声色的拨开他的手,把屁股再往左挪开五十公分。 “天天不到十点过后不入门,你不是去寻找害人的点子,去哪里了?”他也学会不露痕迹,不露痕迹的打探她的行踪。 “吃喝玩乐、买醉寻欢、放浪形骸,你还想知道什么?”她这段话用的是德语,非常字正腔圆。 “玩够了吗?”他把碗底仅余的汤汁全数喝个精光,仍意犹未尽的舐着唇缘。 “没。”存心气他的,萧子琳作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姿态,展现雄厚的使坏本钱。 “很好,以后我陪你玩。”他猿臂一伸,荏弱的她又成他掌中的禁脔。 “或者,我教你玩。”她身着薄丝睡裙,处处皆破绽,得以让魏怀轩趁虚而入。 他半是光火,半是情迷,放任地将手伸进她衣襟内,狂野的搓捏。 绸缪胶着的节骨眼,她又矜持了起来,端身坐直,右脚叠跷到左脚上,一派淑女风范。 他强忍住胸臆激荡狂涌的情潮,恨恨的睇视着她。 萧子琳嘴角闪过一丝顽皮的诡笑,蓦地伏身至他怀里,咬住他胸前的肌肉,放肆的啃嚼。 迷离的牵引中,这竟是一段情欲横流的开始。 两个怀着异样心思的男女,跌跌撞撞的上了楼,倒卧在席梦思床上,澎湃的渴望交织出惊心动魄的鱼水之欢。 此情此景,他早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这可恨复可爱的女人呵! 这张他独眠了不知多少个日子的房间,今儿个特别的喧腾,特别的罪恶也特别的堕落。 昏黄的卤素灯,如温柔的绵掌轻抚着妖娆光裸的女人。 他从来没像今夜这般饥渴过,发狠的只想狂饮,一口饮尽还要再来一杯,因为渴,生理和心理皆严重不足。 “我明白了,”他翻过身,非常畅快淋漓的瘫平四肢。“是你先爱上我的。” 因为痛楚,她秀眉始终紧拧,蜷曲着身子,窝进被褥里,懒得和他在口舌上争辩。 魏怀轩却将她的无言视为心虚的默认,从床尾游身而上,要求另一次的温存。 荒唐透顶的一夜,萧子琳简直不敢相信她之后竟有了连日失眠后的香甜好觉。 ***.转载制作****** 主持此次婚礼的牧师是魏怀轩大学时的同班同学钟玛窦。 一早,他就被电召到魏家,面授机宜。 “今天无论在礼堂内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管,务必要按照正常进度让婚礼顺利完成。”魏怀轩啜了一口咖啡,略显忧心的说。 “你所谓的‘事情’是指什么?”钟玛窦奇怪的问,“有人会来阻挠你和阮小姐共给连理?” “希望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但不得不提防。”桌上丰盛的早餐他一口都没吃,只是不停的喝着咖啡。 “是什么让你这位叱咤建筑业,在柏林商圈掀起一片狂澜的大企业家这么惴惴难安?” 魏怀轩自嘲地扬起唇瓣,“说来话长,改明儿个有机会再仔细跟你解释。总之,务必记住,这个婚我是非结不可。” 钟玛窦饶有兴味地望着他。“有意思,想必这位阮小姐风华月貌,绝色出尘,否则怎能令你愿意放弃固守了三十年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涯,非邀得美人共效于飞不可。” 魏怀轩笑颜生辉,灿烂了起来。 “她不只在美貌上吸引人,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致命的招唤。” 钟玛窦这下眼睛瞪得更大了。和魏怀轩同学兼朋友有十年了吧,从没见他如此心仪于一名女人,这会儿莫非鬼迷心窍? “我可以先见见阮小姐吗?”这纯粹好奇心驱使,别无他意。 “不行。”尽管她今天就是他的新娘了,他对萧子琳的劣根性还是存有相当大的不安全感。 “为什么?她只是你的妻子又不是你的所有物。”钟玛窦大声抗议。“你要懂得分享她的美好,面对她也可能吸引旁人的事实,用相知相惜来经营婚姻。” “一个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的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教导我夫妻相处之道?”这番大道理让投鼠忌器的魏怀轩嗤之以鼻。 “有些事情不必身体力行,站在一旁反而看得更深更远更透彻。这就好比离群索居的人未必能了解寂寞,能撑过五十年婚姻的人,仍称不上是婚姻专家。” “随你怎么说,横竖要见她可以,等我掀起她的头纱,为她戴上婚戒时,绝对让你看个够。” “百分之百自信的人突然变得忐忐忑忑,不干不脆,更加启人疑窦。”钟玛窦故意激他。 魏怀轩淡然莞尔。“不是忐忑,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这样你满意了吧?” ***.转载制作****** 圣西林大教堂是集结理性主义、历史主义和结构主义所建造而成的。这儿的教徒居全柏林任何一座教堂之冠,许多知名的影星、政治人物、文学、艺术家……都是钟玛窦的信众。 他不但学识渊博,神采飞扬,更是一个非常具有群众魅力的宗教传播者。朋友常戏谑的讥讽他,之所以立志当牧师,不过是想从另一个层面遂行颠倒众生的目的。 十一点整,教堂外已经冠盖云集,前来参加婚礼的贺客们,衣香鬓影地挤满了偌大的礼堂。 当萧子琳被着婚纱,轻盈地由魏怀轩一父执辈的亲戚牵着,从地毯的一端缓缓走出来时,原本喧闹的会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焦点集中在她和魏怀轩身上。 钟玛窦曾为不下百对的新人福证,念起祷词流利得像经过多次的排练。 “如果对他两人结为夫妻有任何意见者,讲现在提出来,否则就请你们一辈子保持缄” “慢着!”阿志在后头大吼一声,“我有意见,我反对他们结婚。” 此言一出,现场立刻引起骚动,大伙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钟玛窦原本也是众多发呆者之一,要不是魏怀轩提醒他,他还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呢。 “反对无效!我现在就宣布他们” “且慢,我、我有意见!”阿志冲到会场前面,要求钟玛窦立刻停止福证。 “意见不被接受。”钟玛窦谨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承诺,对阿志完全不予理会。 “为什么?” “因为你既不是新郎的亲戚,也并非新娘的家人,所以你无权在这儿发言。” “我是,我是阮月宜的男朋友。”这句话引来极大的震撼,尤其是魏母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噢,是吗?”踵玛窦果然见多识广,不慌不忙的转头问萧子琳,“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的同乡,也是个流氓,知道我将和魏先生结婚,曾经多次跟我勒索。”萧子琳一看到阿志就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一拳把他打回胡志明市卖河粉。 “她胡说。”阿志看起来比前些时候要落魄许多,大概钱花光了,又不肯好好去找份工作。 “是吗?”钟玛窦问,“阮小姐,你的说辞可有人为你证明?” “我。”魏怀轩道,“我可以证明她就是我要娶的人,现在请保全人员,把这个恶棍请出去。” “喂,你这个大笨蛋,她不是阮月宜,真正的阮月宜在……喂,别拉我,我话还没说完……喂,魏怀轩你听我说,喂……” “我现在宣布你们为夫妻,奉圣母玛丽亚之名。”钟玛窦平稳的口气,就好像方才啥事也没发生过。“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魏怀轩向前一步,揭开萧子琳的头纱,深邃的黑眸闪着阴郁微愠的星芒,他的吻又深又重,临了还警告意味浓厚地在她朱唇上咬了下,让萧子琳痛得措手不及。 仪式完成后,热闹的喜宴就设在教堂外的大草坪。欢乐的乐音,吸引一对对的恋人,相拥起舞。萧子琳换了一袭粉紫色的曳地礼服,和魏怀轩开舞后,就跟花蝴蝶一样,来者不拒地和每一位上前邀请的男士热舞,看得魏怀轩满腔怒火排山而来,特别是当她的手轻轻搭在安华肩上时,他简直就快发狂了。 是什么在作祟?钟玛窦说的鬼迷心窍?他的反应激烈得连自己都不免吓一大跳。 才第几回合交手,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再也按捺不住,他走向前,很失风度的从安华手中将萧子琳带走。 “抱歉,我们有些话要说。” “晚点再说不行吗?”反应迟顿的萧子琳,边走还边不断回头请安华等她一下下。 “忘了你今天是新娘子?”把她带向一株大树后,他张牙舞爪的活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没有啊!”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特别费力招呼每一位前来祝福我们的宾客呀。” “那是招待的事,你该卖力逢迎的是我。”拉着她走出大树后,选中一个确定每个角度的宾客都能望见他们的地方,他托起她的下巴,索求一记掏心掏肺,缠绵悱恻的吮吻。 “等、等……等一下。”萧子琳喘着大气,奋力推开他。“非要用这种方式昭告世人,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 “你呢?非要在这么圣洁的一刻,表现得像一朵交际花,丢你自己也丢我们魏家的脸?你就那么笃定,我妈妈不会深究那男人闹场的事?”魏怀轩眼神犀利得可以杀人于无形。 “我那只是……应观众要求,略尽主人之谊嘛。”爱玩、爱疯原就是她的本性,人家只是一时之间兴奋得过头了一点点而已嘛。 实在有够扫兴,萧子琳见树旁有颗大石头,她这位大姐撩起裙摆就坐了上去。 “起来!”魏怀轩怒吼。 “又干吗啦?”糟糕,起身太猛,无肩带的礼服因为裙摆被踩着,忽然朝下滑落。“呵!”好理加在双手扶得快,不然就春光外泄了。 “喂,喂,”她推了下魏怀轩的手肘,“帮我一下。” “怎么啦?”两手这样捧着胸脯,像什么样子?! “我后面的扣子掉了。”萧子琳粉脸乍红,羞答答的模样倒为亮丽的装扮更添妖娆。 “要我在这里帮你扣?”那岂不是天下皆知。他只觉眼前黑云罩顶,一股气不知往那儿发泄才好。 “不然呢?”她也算天才,脑筋转得很快,“到洗手间好了,那儿人少。” “男厕还是女厕?”标准的老婆笨笨。“回去,只有回我们的新房最安全。” 第八章 当魏怀轩抱着她临坐进礼车前,忽听得露天喜宴上有人大声喊着cindre。 萧子琳皱皱鼻,她才不是灰姑娘咧,她也不喜欢灰姑娘,那个童话故事既奸诈且荒唐。靠着一大票猫、狗、鸟、鼠辈和仙女鼎力相助,灰姑娘才嫁给王子。可她不同,她没依赖任何人帮忙,嫁的也不是王子,当然要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也是难上加难。 坐进礼车,魏怀轩仍没放下她的意思,将她放在膝上,像对小婴儿一样紧紧拥在怀里。 这姿势逼得她不得不仰他的鼻息,很有一种受人钳制的屈辱感。 “从今以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必须与我分享,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没及时要我签下财产协议书。”这是她第一步诡计。 “没错,从今以后,你也必须烧饭洗衣,伺候我吃的、喝的。”魏怀轩脸上的笑靥比她还狡诈。“过两天我就把周嫂给辞了。” “为什么?” “有一个免费台佣使唤,足矣。” 萧子琳被他的台佣二字吓得心口一突。她瞪大眼睛,微张着嘴望着他,这号表情久久未变,僵了半天肌肉都酸了。他是什么都知道了?那既然已经掌握了她的底细,他还娶她? “那么你应该也已经查出来,萧子寒就是我的姐姐。” “没错,你们真是一对姐妹花。” 他话一出口,萧子琳心中的怒火再也忍抑不住,挺起身子,朝他左脸结结实实赏了一巴掌,接着也不管车子正驶在快车道上,猛力推开车门,就往外跳 “子琳!”魏怀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忙叫司机停车,旋踵追了出去。 他的动作够快的了,前后应不超过二十秒,但怎么就不见她的踪影? 六线道的马路上,车子川流不息,好像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这真是……太离奇了,怎么会这样? 魏怀轩站在安全岛上,前后左右瞧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萧子琳是平空消失了,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停候在路旁的礼车。 ***.转载制作****** 这是一个阴暗又脏乱的地方,小小一盏十烛光的灯泡,低低悬在简陋的方桌上,阿志和阮月宜各据一方,四只眼睛全钉在她身上。 他们可真有心,一路跟着她和魏怀轩,在她跳出车外的下一秒钟,就被阿志给“捞”上了计程车。 可恶透顶的家伙,害她美美的新娘妆毁去了一大半,身上的白纱礼服更勾破了好几个洞,左脚的高跟鞋鞋跟还折断了。 “要钱?”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来直往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可以,我现在就回去拿。”“不必。”阿志邪恶的咧开一嘴黄牙,“这次我们找的是魏怀轩,他可比你要干脆多了。” “你们用我当人质,去跟魏怀轩勒索?”萧子琳愤怒的擒住静静坐在一旁的阮月宜。“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把剩下那笔钱给你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一旦魏家的人报了警,你们就会遭到遣返的命运,而且一毛钱也要不到。” “魏家的人不会报警的。”阿志信心满满的说。“我警告过那姓魏的,只要他一报警我就杀了你。况且,阮月宜也在我们手上。” “也在你们手上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沉静的阮月宜倏地把脸低垂理进胸前,不敢看向萧子琳。 “难道你不是……”不会吧!纵使她再怎么不肯相信,她那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很简单。”阿志老是抢话说。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萧子琳就是要“阮月宜”亲口告诉她。“你说!” “阮月宜”怯生生的瞟了一眼阿志,才移目至萧子琳凶巴巴的脸上。 “你……你想知道什么?” 她一抬头,下领一块青紫的伤痕即清楚可见,准又是阿志那没骨头的男人干的。 “全部,巨细靡遗。”看她愣愣的不知从何说起,萧子琳索性设填充题,让她一个一个填上答案。“你叫什么名字?跟阮月宜什么关系?怎么知道人家和魏怀轩有婚约?又是怎么……” 长串的逼问之后,她终于得到一个虽不完整,但还算清晰的轮廓。 原来这名装可怜的小女子名叫阮月霞,纵使名字颇为相像,但她和阮月宜彼此间并没有亲戚关系,单纯只是成衣厂的同事。 多年来阮月宜一直和魏家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当魏母把一笔为数不少的旅费寄达胡志明市时,她其实已经病得很重,刚好把钱用在医病上。 阮月宜把这件事透露给阮月霞知道,于是乎这位胆大妄为的越南妹就和她的情郎商议李代桃僵,远渡重洋来到柏林。 本来事情进行得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查出魏怀轩果然是个大金主。 而她,萧子琳,在这整出骗婚记所扮演的就是呆瓜的角色。 阮月霞在她随便乱放的日记里偷看到魏怀轩的名字,尽管中文不佳,她也约略猜出其中必有文章,于是三两句话就诱她上钩,自动到魏家帮忙弄钱。 现在她则是从受人要弄的杲瓜晋升为肉票。 “卑鄙!”萧子琳气愤的连啐了好几声。 “你不卑鄙吗?”阿志反问。“不要乌龟笑王八了,你其实跟我们一样坏,只是你道行高一些,使坏的手段比我们厉害而已。” “狗屎,你这吃软饭,好吃懒做,光吃不做的人渣!谁跟你一样坏?我可没去掳人勒索,也没去黑人钱财,更没有骗不到钱就拿自己的女朋友出气。” “住口!”阿志抡起拳头,眼看着就要朝萧子琳揍过去。 “敢动我一根寒毛试试,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一个子儿也要不到。”她痛斥阿志时,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阮月霞,很小心的注意着她神情上的变化。 “哼,”阿志从鼻孔里喷气,“等老子拿到钱,再让你好看。” “或者等你进了监狱,我再去看你?”萧子琳转头瞪着一径低着头的阮月霞,想顺便骂她几句,一时却不知从哪儿骂起好。 “我也劝过他,叫他不要,可他不听我的。”阮月霞说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妈的!你懂什么?”阿志很有暴力天分,两句话不合意,拳头就准备挥过去。 “她是不懂,如果不是她的确无知得可以,你怎么有办法把她耍得一愣一愣的?”孙子兵法第一章第六节,拉拢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乃致胜重要关键。萧子琳见阮月霞沉默的小脸上凛然一怒,又硬给压抑下去,遂决定加强火力,挑拨离间。 “而你,”萧子琳陡地把矛头指向阮月霞,令她大吃一惊。“你也是可恶透顶,不但利用我,还欺骗我的感情,我这一生最很别人骗我,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帮你了。阿志,想不想人财两得?” 阿志和阮月霞同时眼睛大睁。 “甩了她,让我出出气,我就到魏怀轩那儿弄一亿盾给你。” “行。” 这狗娘养的,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一亿太少了,我要十亿。” “阿志你!”阮月霞又哭了。 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以为眼泪能够解决一切事情?没出息。萧子琳在心中翻个白眼。 “行。”反正是空头支票,全凭一张嘴,他漫天喊价,她就漫天应允,谁怕谁。“去拿纸笔过来。”“干啥?,” “立据喽。”她贼贼的瞟向脸上挂着泪的阮月霞,“你没听说过空口无凭,白纸黑字才有个凭证。快点拿纸跟笔来,我念一句你写一句。” 阿志吆喝阮月霞去拿,她哪肯,又不是笨蛋。 “你不会自己去拿?”懒虫一个。 看在钱的份上,阿志果真移动“尊脚”。 萧子琳一见他转进房里,马上凑到阮月霞面前,低声道:“瞧,两句话他就出卖你了,这种男人你也要?快走吧,魏怀轩不会付赎金,更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他、他说,他愿意付那五十亿的。” “什么?!”虽然越币和台币的币值差了好多倍,五十亿听起来仍是极为骇人。“我敢跟你打赌,他不会付的,他不会为了我花任何一毛钱。” “为什么?你是他的妻子呀。” “妻子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们的婚姻只是个卑劣的玩笑。没有爱就什么都不是。” “你不爱他,还是他不爱你?”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急死人了,这越南妹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再不走,一旦被警方查获,你就是阿志的共犯。” “真要那么倒霉,我愿意陪他一起坐牢。” “蠢!” “来了,”阿志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张勉强可以叫纸的垃圾。“写什么?” “我,赵大志,从今以后和阮月霞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快写啊,还愣着做什么?” “阿志!”阮月霞又泪千行了。“我们已经快要有五十亿了,你不要为了那十亿跟我绝交嘛。” “别傻了,五十亿和六十亿差多少啊。谁叫你要骗人家,让人家火大你。”他义正辞严的训起人。“我骗子琳姐,还不是你教我的。” “少里竣的,一边去。”阿志眼里只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然后呢?” “如有食言,愿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你这是在咒我?” “你只要不食言,怕什么?” “可,我怎么相信你?你总得提个担保。” 嘿,这吃软饭的开始懂得防人之心。“我的人就是担保。”倘使魏怀轩真舍得花五十亿盾赎她回去,定然不会在乎多花那十亿,万一他不肯,那这一切就当作是个好玩的恶作剧吧。“你写不写?” “阿志,如果你真的写了,我就、我就不理你了。”阮月霞的恫吓一点杀伤力也没。 “大丈夫何患无妻。”阿志很认真的盯着萧子琳看了又看。“要是我拿不到那十亿,就把你自己赔给我?” “我呸!”萧子琳不屑的向阮月霞说:“瞧,这就是你挖心掏肺想嫁的人,值得吗?” “阿志,你太过分了,我……我……”连喘了十几口大气,她总算说出一句比较像样的话。“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喂,你要走至少把我……”把绑在我双手、双脚上的绳子解开呀,真不上道。 随着屋外铁门大声被槟上,屋里忽地变得静悄悄。萧子琳望着阿志那双贪婪的三角眼,这才警觉到她这招“挑拨离间”的计策,尚欠九分的火候。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等待的时间最是无聊。”他边说边走近她。 “站住!”萧子琳慌忙跳到板凳的末端,让长板凳跷了一边起来。 “装什么贞节烈女。”当阿志的脚来到椅脚下,她倏地倾过身子,往前端使劲压下去。 “啊”阿志的叫声和鬼哭神嚎没两样,难听死了。“妈的,你这臭婊子。”抓起桌上的玻璃杯他就要扔过去。 “劝你别轻举妄动,搞得太大声,吵到楼下的住户,警察照样上来捉你。”萧子琳戒慎恐惧的拉大和他的距离,边想着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鬼地方。 “好,我不用杯子照样可以治你。”他走近身,一把揪住她的长发。 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张嘴咬住他的另一条手臂。 “啊”奋力甩开她,他惊愕万分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天!这女人!这女人居然咬破他的衣服,咬开了他的皮,咬出一大摊血来。 “你你你你……”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阿志冲到厨房抄出来一把菜刀,“看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还能拿到钱吗?” “杀了你就死无对证,等我拿到钱,立刻逃得远远的。”被她惹火了,昏暗的灯影里,他的脸色黝黑中泛着青白。 “那……那……啊!”一个不慎,她整个人滚到地面上。“那个阮月宜怎么办?她也可以举发你。”“哈哈哈!除非你们有通天的本领,否则越南那么大,上哪儿去找她?”阿志冲过去,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手上的菜刀在咫尺处晃过来晃过去,吓得她心脏快停掉。 情急之下,她将双脚弯曲至腹部,朝阿志发狠的一踢 力道极猛,阿志的身子跌了好远,咦!他身体尚未碰到后方的墙壁呢,怎么就听到“砰”的一声?“站住,不许动!” 是德国警方?魏怀轩果然报了警,早就知道他铁会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死没良心的。 ***.转载制作****** 唐朝诗人王建的新嫁娘词: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当日。 萧子琳从三点多就窝进厨房,料理了一大桌美味佳肴,用来巴结她的婆婆和大姑。请注意,这当中并没有包括魏怀轩。 饭桌上,她几度想自动跟魏母解释,那天在婚礼上阿志闹场的事,犹豫了半天,人家非但连提都没提,看样子压根就忘了有那么一段小插曲了。 那她惨遭绑架的事呢?没人提,更没人安慰询问,让她觉得好不受重视。 “你没把我被绑架的事告诉你妈妈?”回到房里,萧子琳没好气的问魏怀轩。 “芝麻小事,何必惊动她老人家。”埋首书本的他,说话时眼睛都没抬一下。 生死交关呐,怎么是芝麻小事? “怕丢了你们魏家的脸?那样的话你就更不应该报警了。”萧子琳端起咖啡坐到他对面,故意把杯里的汤匙搅得震天响。 他抬头,浓眉皱了级。“是啊,直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得了。” 木头!听不出她说的是气话吗?“就是嘛,那个阿志简直笨死了,竟跟你勒索五十亿盾,他不知道你连五欧元都拿不出来。” “不是五欧元,是一欧元。”他坏笑着更正她,随即又埋首书卷。 她两手握拳,气得快拧出汁来。好,等着瞧,我很快会让你尝到什么叫作最毒妇人心。 “薄情寡义,当初我姐姐为你殉情的时候,你一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什么?”魏怀轩愕然的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装得再棒也没用,难怪连茱儿都说你是坏人。” 他不得不把书本暂时搁下,专心跟她嚼舌根了。 “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姐姐怎么样?” “死了。”她咬牙切齿的挤出话,“这回听清楚了?”奸诈小人! “我知道她死了,但那与我无关。” “对对对,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她活该倒霉,谁叫她爱上了一个下三滥、王八蛋!”萧子琳怒冲冲的走进化妆室,“砰”一声她将门甩上,须臾,换了一套外出服,冷着脸走出来。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是的。”还没走到门口,人已经被魏怀轩给持了回来。 “放手,把手给我放开。” “坐下。”她的夜夜外出晚归,他隐忍已久,这次终于恼了,狠狠的睨着她良久,他沉着嗓音说:“从今天起,晚上九点以后就不准再外出。” “谁规定的?”她凶悍的抓起一旁的拆信刀,打掉他的手后,忙退到窗户边。 “我。”他怒不可遏,冲过去想抓她,却换来一陈拳打脚踢。 “你是谁?纳粹头子?”萧子琳老实不客气,朝他面门一个花瓶就丢过去。 趁他弯身闪避时,她蹬足一跃上了窗台。 “下来,你这是做什么?”魏怀轩摊开两臂,无奈的望着她。“关于你姐姐的事,我们应该好好该清楚,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一个叫陈建良的台湾留学生。” “怎么会?”又是陈建良?“啊”她脚下没有踩稳,整个人倒栽葱似的跌往窗外 “子琳!”当魏怀轩十万火急冲过去企图拉住她时,只来得及让她的指尖从他的掌心滑落。 ***.转载制作****** 子夜一点多,魏怀玉坐在萧子琳的病床旁,焦虑的看着她惨白的容颜。 才新婚第二天,她就住进医院,而且混身挂彩,她和妈妈简直不能置信,她竟从楼上摔下来。 一定是吵架了,怀轩推她的。 谁都知道,她这个儿媳妇有多孝顺,好好一个人莫名其妙摔成这样。由于深知儿子从一开始就相当反对这桩婚事,气急败坏的魏母,对儿子说出了生平最严苛且不理性的话。 “你不爱她,也不需要这样对她呀。”她嘶吼道。 真是天地良心,魏怀轩费尽口舌也没人相信他说的,萧子琳是自己摔下楼去的。因为那窗子至少半个人高,好好的,她怎么摔? 有太多事情,他难以解释,也正因为如此,哑巴吃黄连是他惟一的选择。 拜他这个大嘴巴姐姐之赐,萧子琳才跌伤两个小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房里头放满了来探望她的人所带来的礼物。他从来不知道,她的人缘这么好,连公司负责打扫的欧巴桑都专程买了水果篮来。 大家都同情她,却没有几个人肯给他这个为妻子大方捐了一千西西鲜血的可怜丈夫,一点点人道关怀。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了。”休息未几,魏怀轩勉强挺着虚弱的身子,到病房来看看萧子琳醒了没。 “不必。”魏怀玉没好气的说,“妈交代了,不准你太靠近她,以免发生不测。” “谁发生不测?”什么话嘛,他又不是老虎,会把她给吃了。 “当然是月宜喽。”魏怀玉揉着疲惫的眼睛,边挥手赶他。“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她坠楼,而不肯伸手搭救就不对。” “我不是不肯,我是……”算了,懒得解释,反正公道自在人心,等萧子琳醒过来,就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她醒了。”魏怀玉惊喜的大叫,“我去打电话给妈。”她欢天喜地冲到门口就踅了回来。“她已经受伤了,你千万别趁我不在,又” “嘿!”魏怀轩这声虎喝,把他老姐吓得弹了出去。简直岂有此理!“你,怎么样了?” 昏迷数个小时,攸然转醒的萧子琳,张着依旧水汪汪,但不怎么有元气的美丽眸子,呆呆的望着魏怀轩。 “怎么,没办法说话吗?”老天保佑,她千万别摔成了傻姑娘。 “你认得我吧?我,你的丈夫魏怀轩,魏、怀、轩。”见她仍面无表情,他又捺着性子,再重复一遍,“你的丈夫,丈、夫,魏、怀、轩,魏” “废话!”她突然拉开嗓子,“谁不知道你是魏怀轩,我死没良心的丈夫,说那么多遍干吗?有毛病!” “哈,好极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兴奋的抱着她,忍不住又叫又跳。 “你真的有毛病,没见过挨了骂还那么得意的人。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假情假义,我不吃你这一套。” 浑身痛得要命,经他一抱又更痛了。 “你没事就好,以后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爱三更半夜出去补德文就出去补德文,我一概无条件放行。” “你怎么知道我去补德文?” “妈告诉我的。”他怜爱的捏着她尖挺的鼻子,“上进是好事,为什么怕我知道?” “是你一开始就认定我晚归十成十是出去鬼混。”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她气虚地要求喝一杯热可可。 要求立刻得到应允。 “我喂你喝。”他表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铁汉柔情,将泡好的热可可端在手上。 萧子琳斜着眼把杯子抢过来。“矫情,做给谁看啊?” “我们休兵了好不好?”他用指尖心疼地轻抚着她憔悴的脸颊。 “除非你赔我一个姐姐。”嗯,这可可的味道挺好的。或许是饿了,她三两口就喝光。 “我说过了,你姐姐不是我害死的,是陈建良,不信你去问他。” “我问过了,他说是你,你始乱终弃,你妈妈嫌贫爱富,你姐姐狗……”她开骂未完,魏怀玉已从外头急奔回来。 “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又……呃,为难你?” 萧子琳不知她话中之意,怔愣的瞟向魏怀轩。 “妈和大姐都以为是我害你坠楼的。”他无奈的说。 “本来就是。”站在她的观点看来,是这样没错呀。 “看,妈妈猜得没错吧,你、你实在是……”魏怀玉刚开始还不太敢相信,经萧子琳这一证实,大茶壶架式摆开来,指着魏怀轩的鼻子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口沫横飞。 从她责备的内容,萧子琳总算慢慢拼凑出一个梗概。 “大姐、大姐……算了,反正,我自认倒霉就是了。” “你说什么?”魏怀轩快气炸了。“你胆敢再说一句试试?” “你干吗对她那么凶?月宜别怕,等一下我告诉妈,让妈治他。” 第九章 等到再度赶来的魏母和魏怀玉一一离去之后,魏怀轩才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向萧子琳解释,关于萧于寒和陈建良之间的种种纠葛。 “我不要听,至少不要现在听。”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在这之前她希望能先向另一个人求证,毕竟魏怀轩是当事人,当然会说一些有利于他的话,为自己脱罪。“能帮我请茱儿来一趟吗?” “你宁可相信她,却不愿相信我?”魏怀轩喟然长叹,“既然如此就算了。” 萧子琳别过一旁的眼,没瞧见他脸上的落寞和无奈。直到他轻声阖上房门,她才缓缓回过头,若有所思的平视逐渐由灰涩晦暗转为清冷白昼的窗外。 茱儿在一个小时后到达,她手里捧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进来。是玛格丽特,娇黄的玛格丽特参差着纯白的满天星,是她最喜欢的组合。 “不是我买的,是魏怀轩。”她说。“和他吵架了?那也犯不着跳楼吧?” “劳烦你跑一趟,不是要跟你讨论夫妻相处之道,而是,”她迟疑了一下,担心话一出口万一遭到拒绝怎么办。“茱儿,老实跟你说,我其实不是越南人,我是台湾人,是萧子寒的妹妹,萧子寒你认得她吧?” 萧子寒三个字令茱儿突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从一开始我……你和她果然有关系。” “你也认得我姐姐?” “你来柏林干吗?”茱儿反问,两只眼睛紧盯着她,眨都不眨一下。 “调查我姐姐的死因,为她报仇。”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所有婉转迂回的措词已属多余,不如直接挑明来意,省得在那儿猜测半天,还不一定猜对。 “那你该去问陈建良。”每回提到陈建良,茱儿的情绪就陷入失控边缘。 “我问过了,他说魏怀轩是罪魁祸首。” “笑话,天大的笑话。”茱儿气愤得青筋暴露。“你姐姐只是公司的工读生,和魏怀轩仅止于劳资关系,她的死关他什么事?是陈建良,他才是始乱终弃的王八蛋!” 萧子琳心口一下涨得满满的,脑子紊乱得不知该怎么往下问。 “我和陈建良结婚后不久,就发现他和你姐姐有不正常的恋情,原以为那只是同乡之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直到萧子寒怀了他的孩子,才知道事态严重。” “我姐姐的孩子是陈建良的?” “不然你以为呢?”茱儿痛苦地咬着牙,看得出这么一提又勾起她许多不堪的回忆。“当时魏怀轩知道他和萧子寒的事大为光火,立即开除了陈建良,并向他追讨四万多欧元的亏空。他向我要,我不给,且依此为由,向法院提出离婚诉求。不久,我就听说他又搭上一个有钱的寡妇,你姐姐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想不开的。” “是……是这样吗……”萧子琳只觉头部才缝合的伤口胀得快炸掉了。“那你为什么说魏怀轩也不是好人?” “就我而言,他当然不是。”茱儿从包包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医院是不准抽烟的,但她这样聊以解瘾。“当年他如果愿意接受我的感情,我就不会嫁给陈建良那口蜜腹剑的人渣了呀。”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萧子琳真想卯起来眸她两句。茱儿走了以后,她还愣愣地怔在那儿,心里头芜杂而空洞,思绪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连魏怀轩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她都没察觉。 时间在她怔愣之中流逝,夕阳随着逐渐转淡的云彩,陨落至巍峨的大楼后方,天际间亮出苍白的月儿娘娘。 一天就这样过了,她滴米未进。 又快是月圆时候了,再两个星期就是圣诞节,她的心却一点也没有过节的喜悦。 “你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把我急死了。”魏怀轩手里的清粥从热腾腾的端到只剩微温。 乏力极了,也悲伤极了,萧子琳艰难地扯开干涩的喉咙,说:“我们离婚吧。” 恨意惹上了魏怀轩俊朗的脸孔,“你跟我结婚当真只是为了方便伺机报复?对我,你就没有一点感情?” 擦掉眼泪,她沙哑的说:“很恶劣的把戏是不是?幸好我们还没有签结婚证书,也还没去登记,只要让我离开柏林,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砰一声,魏怀轩把瓷碗掼在床头柜上,霍地起身,凛然走出病房。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至此算是玩完了。 萧子琳如释重负,也百感交集地瘫在病床上,如果可能,她真想现在就飞回台北,把自己锁进工作室里,狠狠地大哭一场。 不,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找到陈建良,将他杀得尸骨无存! ***.转载制作****** 当天晚上,魏怀轩又回到医院来,帮忙护理人员为她换药。这次,萧子琳咬着牙关,吭一声也没,令见识过她呼天抢地的护土小姐大感惊讶。 持护士们走后,魏怀轩搬了椅子坐在她身旁,一语不发地削着手中的苹果。 萧子琳心底明白,他俩正在相互触探着彼此的极限。谁先跨越雷池一步,谁就要当心被对方千刀万剐。 “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不带丝毫感情。 她点点头,屏息望了他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我欠了你一屁股债,等我回到台北……” “你休想回去!”他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三从四德,对你应该还有一点意义吧?” 她生硬的吞了一口唾沫。“我们并不相爱,勉强当夫妻只会带给彼此痛苦。” “不爱我你就不会嫁给我。”他嘲讽的说:“你一向口是心非,连自己都要隐瞒,或者,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了解是魏怀轩的中文太差,还是话里饱含弦外之音,怎么听得她一头露水? “我爱你?” “承认就好。”他切了一小块苹果放进她嘴里。 “不,我这是疑问句。”含着苹果,害她口齿不清,一口吞进去,才发现根本没咬烂。 “我已经给你答案了。”他又递上来一块。 “别自以为是。”一开口,嘴巴又给塞满。不能讲话,萧子琳索性睁大眼望着他,他的口、鼻、眼、眉……然后企图穿越他华丽的表相,进入他的性灵世界,然后,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看到的是自己,倒映在他清澈炯亮的明眸中的自己。 他们的视线不知何时对上了,四目交织,百味杂陈。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叫爱,但有一点很清楚的就是感恩的心情。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的包容和谅解。” “就这样?”魏怀轩难以置信的问。 “就这样。”她不能想得更多,大仇未报,她怎么放任自己去爱他?“我后天就回台湾。” “我说过了……” “不要阻止我,”她厉声吼道,“不严惩陈建良,我这一生都无法平心静气的过日子,你明白吗?”魏怀轩看着秀丽的眉眼中尽是迷惘的她,既是心疼又是光火。这女人莽撞、冲动、做事不经大脑,实在没啥可爱之处,然,那不也是她率真、义气、单纯无邪的迷人特点? 放她回去,无异于送她进牢狱,以她的火爆脾气,到最后必然和陈建良弄得两败俱伤,不管她报不报得了仇,结果都只会是个悲剧。 “我陪你回去。”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在三十盛年成为鳏夫。 “回台湾?”这大大出乎萧子琳的意料之外,她错愕得不知如何才好。 “肯定不会是胡志明市。”他调侃地说。“等你再静养几天,身子大好了就走。” “呃,这个……”不大好耶,她在台北尚有两三个“情事”悬而未决,让他陪着回去,万一不小心遇上那些个冤家,岂不麻烦透顶。“我、我想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公司的工作繁忙,而且你也还没将那个正牌阮月宜找出来呀。” “她已经在两个月前病逝了。” “是吗?你派人去查过了?”好个死阿志,满嘴胡说八道。 “是阮月霞告诉我的。”他淡笑的唇角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那天我和警方人员赶到你被囚禁的小屋时,在门口遇上了她。”看到她抬眼睨他的眼神,就知道她不信任他的心又在作祟了,“早猜到我会报警?因为料准我舍不得为你花那些钱?” “不是吗?”提到这她还有一肚子气呢。 “小人之心。” “错了,是小人在骂我。”又累又痛的,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再过几天包袱款款,就要跟这个小气富豪saygoodbye了,浪费那么多唇舌干吗。 “噢?所以,你回台湾的机票,想必很不屑让一个小人帮你代订,当然更不屑由小人帮你出钱喽。” “这……”生活守则第一条,可以跟全天下拒绝往来,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好吧,小人是我,我是小人,帮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 “大后天晚上,你需要再多休养几天,而且我的工作也没有办法说放就放。” “要我说几遍才懂?我不要你跟着回去。” “你在顾虑什么?”她的眼神一动,他就猜到了八分。 “没有啊,哪有?”糟糕,两颊热呼呼的,他没打她就先泄底了。“我累了,我要睡了。”躲进被窝里,不叫他看见。 “鸵鸟。”魏怀轩不容她逃避,硬是将她从被子里揪出来。“看清楚,这是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她掀开一边的眼皮,随便往他手上的卡片一瞄,当即傻在那儿。尽管德文犹不是很灵光,却嘟嘟好看懂上头的几行字。 “我的新身份证?”她近乎责备的问:“你偷偷跑去登记,让我胡里糊涂变成你的老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卡片,藏进被子里。“这个不算,我不承认,当初之所以愿意跟你结婚,只不过是为了……呃……” “为了报仇?”以他对她的了解,已经有资格担任她肚子里的蛔虫了。“报仇是你给自己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你已经为我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笑话!”她刷地掀开被子,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式,准备为自己扳回颜面。“你以为你是谁?人人都该爱上你,为你神魂颠倒?那是爱情小说里的情节,现实生活没有那么好康的事,就算你家财万贯,就算你长得英俊潇洒……” “真的?”他忽地问。 “什么真的?”她一愕。 “我长得英俊潇洒?”他露出一个满意迷人的笑靥。 “谁说的?”话说太快,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老婆。” 真是反应迟顿的女人,这也要想那么久。 老婆是她吧?“我有说吗?”她是话一出口,概不承认,“就算有,那又怎样?麻烦捡重点听好吗?”“谢谢赞美。”他挪开椅子,改坐到病床上紧挨着她,装疯卖傻的说:“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的条件原来这么好。” “别得意,我只是随便说说。”她像刺猬一样,他才张开手臂,欲揽她入怀,她马上格开他。“戏演完了,一切都该结束了。你继续你的生活,我也该回到我原来的家,让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好吗?” “我从来没有演戏的兴趣,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结束与否。你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往后的日子,我不准你无故缺席,更不能蓄意脱逃。”魏怀轩伸手在被子里一阵摸索,“拿出来,即便你毁了它,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你使诈!”她两手抱胸,硬是不肯给。“坦白告诉你,我男朋友多如天上繁星,很快就会给你戴绿帽。” “尽最大能力取悦自己的老婆,是义务,更是天职。”他低头,在她额头大声的啵了下,自信的说:“我会让你忙得无暇他顾。” “又想要诈了?”她戒慎的问。 “对。”趁她松懈戒备,他快速伸手探进她胸口,想把那张卡片劫回来。 “休想!”萧子琳反射动作,双手用力一按,刚好将他的五指困在那温暖、柔腻的方寸之间。 两人都僵住了,有一份尴尬,有一份甜蜜,和一份无以名状的心悸。 这感觉令她有股蚀心的亢奋,一如毒犯遇上了罂粟。是的,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坏女人,只有坏女人才会这样管不住自己吧。 她真的爱上他了?萧子琳宁可相信,她只是少不了男人,无法不去爱人和被爱而已。 魏怀轩的手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游走,探寻,直到两人都抵御不了诱惑,听由她提议,当晚就办理出院手续。 ***.转载制作****** 几度激烈享受彼此身体之后,她欢畅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他低首玩弄着她的发丝。 “你有过要好的女朋友吗?” 魏怀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语塞,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一听他这个否定的回答,萧子琳脸上大有焦灼的神色。“为什么?” “放空心灵,以等待我的真命天女。”言语间,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来到她身上,非常肉欲地抚摸着。 萧子琳才堪堪抚平的心绪又被他给撩拨而起。“你搞错了,我不会是你梦想中的那个女人。” “我知道。”他毫不惋惜的说。 “知道了,你还要我?” “人生苦短,再等下去,恐浪费太多生命,不如将错就错,反正我也不是很挑。”他顺溜的说完这段话,还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怒火瞬间提到喉咙,“把手拿开!” “又要以回台北为要胁,惩罚我的直言不讳?”魏怀轩加重手上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乖乖听他把话说完。“我向凯悦饭店订了酒席,后天晚上六点三十分。届时你的亲朋好友都将准时赴约。”她睁大眼睛,发起急来正欲开口,他却接着往下说。 “请完客,我们就搭翌日早上十一点二十分的班机到澳洲,补度蜜月。” 萧子琳没好气地问:“你不会连澳洲那边的饭店也都订好了吧?” “没错。”他笑着点点头。 “连征询一下我的意见都没有?”霍地推开他,她怒炽大张的下了床。 “你不同意?” “当然!”随手抓了一件他的衬衫披上,长度刚好足够遮住她修长的大腿。 “关于哪个部分?”他贷心悦目的看着她匀称的身段,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全部。”打开衣橱,她胡乱的把一干衣物尽往旅行袋里塞。“我不要请客,更不要公告周知。”“尤其不要让你台北的诸男友们知道你已名花有主。”魏怀轩很快的接下去说。 “你……别瞎猜。再说,没嫁给你以前,我有权利爱交多少男友,就交多少男友。” “嫁给我之后呢?”他灼灼的眼神逼得她连声咳个不停。 她有预感他就要发火了,但也许发火太费事,他只点燃一根长烟,若有所思的抽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他抽烟,烟雾中他的神色那么迷离虚幻,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 “你、你、你既然……”见鬼了,她怎么口吃了?“横竖我的底都让你摸清了,早该知道我是个坏女人,你相信我可以跟你共偕白首?” “美人伤迟暮,你的‘老样子’恐怕不会太好看,但,除非我先不要,否则你就必须安分守己,克尽妇道。”难得说出一两句刻薄话,他居然说得挺顺口的。 “小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还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基于上述种种理由,萧子琳不得不把一肚子火强压抑住。“今天我总算看清你的嘴脸,难怪茱儿说你是坏人。” “嫁给一个坏人当老婆,可算是你放浪形骸的一种报应。”或许是和她相处久了,他很快的就学会怎么样跟她针锋相对。 “我几时放浪形骸了?多交几个男朋友犯法吗?你没听说过骑驴找马?” “见一个爱一个就是放浪形骸。”魏怀轩抢下她手中的旅行袋,丢至一旁,钳制住她的双肩,以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把我看进你心里去,永远永远不许忘记。” 她被迫看着他的脸,这个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异常霸道不讲理的男人,是如此英毅不凡,他鬓角因长年劬劳过早出现的微霜,使他看起来多么超凡,多么富于智慧。 这样的夫婿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奈何她不安分且惯于摆荡的心,就是不肯乖乖停泊在他温柔的港湾里。 二十六岁就定下来委实早了一点,况且他刚才自己说了,他只爱青春貌美的她,待他日年老色衰了怎么办? “我有一个条件。”她粉脸忽然扩张出一个很老好的笑容。 “说。”他脸上的表情拢总加起来,只有一个字冷。 “把你名下的财产分我一半。”这招够狠吧,她预期他将会吓得退避三舍,直接将她赶回台北,永远不准再踏进柏林一步。 她的要求尚未得到具体回应,魏怀轩的手机响起,他被茱儿一通十万火急的电话召回办公室。再见到他时已是次日的清晨,他神色黯然,形容憔悴,想是忙了一整晚。 萧子琳特地煮了一碗大卤面给他吃,但他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只怔怔的坐在椅上,沉吟良久。 “你回台北去吧,我不陪你了。”把机票放在桌上,他便转身回房。 萧子琳望着他寂寞、萧索的背影,直觉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可他不说,她也无从知道。一丝真情自方寸间汹涌而上,盘旋在喉咙底,不知如何表达。 当晚他交代魏怀玉送她到机场,自己则仍在公司加班。 “我想去跟他说声再见。” “不必了,他现在忙得头昏脑胀,哪有时间理你。”魏怀玉的口气很差,吃了炸药似的。 “忙什么会比跟自己的老婆道别还重要?”她的火气也给冲了上来。 “嘿,你真是不但现实得可以,还骄纵得令人讨厌!”魏怀玉一发动引擎,立刻踩紧油门,朝前面道路猛冲出去。 萧子琳慌乱地拉住座位上头的把手,才没让她给摔出车外。 “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让人骂着玩的。”她也够闷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 “你也好意思光火?难道怀轩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有话不直说,兜来兜去干什么呢? “他的财务经理卷款潜逃了,他不但提走了公司所有的预备款,还将该付给厂商的账款也一并带走。” “那怀轩他……”萧子琳非常小人的想到的竟是她那一半的钱财就要泡汤了。 “他不但得赔出一大笔钱,恐怕还得面对司法调查。”在一个红灯前,魏怀玉交给她一只牛皮纸袋。“这里面有一张面额五十万的支票和一个首饰盒,是怀轩送你的。” “五十万?”她一愕。 “对呀,就是你被绑架时,怀轩到处张罗来的。幸亏他提了这笔钱出来,才没让那丧心病狂的财务经理一并拿走,拿去吧。” 僵硬的接过牛皮纸袋,她不敢置信的问:“他不是报了警,为何还要筹措这笔巨款?”五十万欧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哪。 “警是我报的。”魏怀玉说:“那天你们提前离席,妈妈发现你忘了把新娘捧花掷给现场的未婚女孩们,急着要我把你叫回去,哪晓得,你居然会遭人绑架,我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立刻就报警处理了。而怀轩说,这钱本来就是要拿来救你的,那时没用上,刚好给你当旅费。” “可,他不是也急需钱用?” “是啊,我也是这样跟他说,但,他还是坚持给你。看来,我老弟是真的很爱你。” “原来……”霎时,萧子琳的心口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下,痛得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请你把车子开到公司好吗?” “你不走啦?”魏怀玉说掉头就掉头,完全无视于前面清楚写着“禁止回转”的标志。 “不走了。”把牛皮纸袋口摺好塞进包包里,她用冷静得反常的语气说:“我要回去陪他共渡难关。” 第十章 公司的情况远比萧子琳想象的还糟,那位财务经理显然计划了很久,才能一举掏空公司大半的资产。 根据魏怀轩的判断,他应该有同伙,这么大一件事情光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会是谁呢?”萧子琳把支票递还给他,“谁是另一个可疑人物?” 魏怀轩已经定定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了,满腔的惊喜和感激从他无言的脸庞静静流泄。 他捧住她的脸,一手撩开她额际的发丝,“那已经不重要,是谁我都不在乎。” “怎么可以?”萧子琳悍家子的本性显露无遗。“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大卸八块,丢到河里喂鱼吃。” 魏怀轩淡然的摇摇头,双眼出奇专注的肚着她,“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不行。”她义正辞严的说:“不准你野心这么小。而且,这么轻易就让那个王八蛋得逞,世上还有公理正义吗?我要你去把他揪出来,打扁扁。” 他敞怀地大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好,我答应你。” 当日,魏怀轩遣走了公司大部分的员工。茱儿是他的合伙人,理当留下来一同收拾残局的,但她却比安华他们更早离开。 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萧子琳很有一种人去楼空的伤怀。“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东山再起喽。”他倒显得信心十足。“快一点了,饿了没?” 中午,魏怀轩到对街买了两份快餐,夫妻俩边整理文件,边啃鸡腿,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未来的日子会很苦,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过?”尽管她人就站在面前,他仍是不放心。 “有我以前过的日子苦吗?”萧子琳今儿个胃口特别好。“别人大学毕业是迎接璀璨前程,我和我姐姐则是立刻得面对偿还五六十万就学贷款的压力。” “而你姐姐却依然能到德国留学。”魏怀轩抽出一张面纸,替她把嘴角的油渎拭去。 “她想来,我就想办法让她来。”她眼中有一泡泪,冷冷颤颤,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让她给逼回去。 “你很爱她?”如此深的手足之情,是很难得的。 “当然,不然我为何千里迢迢跑到柏林来?”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你就是要来这一趟,圆我们的缘。”他将她抱起兜进怀里,脸孔埋进她锦缎般的发丝中磨蹭着。 “也许,我是个扫把星。”她的音调很是哀伤。“如果不是我把你搞得头昏脑胀,无暇顾及公司内部情形,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他无所谓地朗声一笑。“人生如同潮汐,起起落落,本是再寻常不过。我们有的是本钱和本事把失去的再赚回来呀!来,笑一个,让我知道你对我永远不失望、不灰心。” 他满盈的信心激励了萧子琳,她欣然展臂,献给他一个热情洋溢的吻。 “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我们是相爱的。”她说。 “后知后觉。”他捏着她的鼻子,爱怜的轻阵。“如果失去一切才能换得你的爱,我情愿一无所有。” “你这不是开玩笑吧?”她问得很认真。 “此情此心惟天可表。”他回答得很庄严。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那个,而是……”她一急反倒不知从哪儿说起。“你可不可以不要一无所有?我不要你一无所有,我是很虚荣、很拜金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去而复返?” “我对你有信心呀,”她憨劲十足的说:“我有把握,你会成为我这辈子最有价值的摇钱树。” 魏怀轩给她逗笑了,真正的开怀大笑。 那天他俩一口气把员工们留下的资料和未完成的工作全部整理出来,并且分出明细,一一和业主们联络,幸运的取得九成以上业主的谅解和继续合作的承诺。 “天快亮了,回去小睡一会儿吧。” 萧子琳累得直不起腰,还得魏怀轩帮忙扶一把才能大手大脚的伸个懒腰。 “辛苦你了。” “等公司营运重新上轨道之后,我的薪资要加倍。”她想到的永远是孔方兄。 “让你当合伙人如何?”他含笑戳了戳她的水颊。 “话是你说的哦。”她的精神马上恢复七成。 “男子汉,一言既出,子弹列车都追不上。”语毕就抓她入怀,狠狠一搂,亲了又亲,发现她虚弱得站都站不住,索性蹲下来,背着她到停车场。 他没把车子开回“魏公馆”,而是绕到邻近的圣湖。 清晨的圣湖寒风凛冽,冷得萧子琳猛吐白烟。魏怀轩却丝毫不显疲态,兴致昂然地拉着她来到湖畔的小石堆旁,他仔细挑了五六块较扁平的小石子,甩手抛出,石片在湖面上打出七八个漂亮的水漂儿。 “我们搬到柏林来那年我才十岁,一个朋友也没有,一句德语也不会说。”他忽尔仰头向天,大声呼啸,直喊到双颊泛红,才挨到她身旁坐下。“将来我要生一二十个小孩,规定他们每个人也一定要生三十个,五十年后,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热闹非凡的中国城。” “然后你就是城主,而我,”萧子琳自嘲的说:“我就是那个体态臃肿,一脸痴肥的老阿妈。哦,不是不是,忘了你说过,你不要我陪你白首到老,因为我老了恐怕不好看。” “对,所以我应该多娶几个,依你之见,三个还是五个好?” 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问得煞有介事。 “一打如何?这样我就可以当韦小宝他妈妈了。”萧子琳咬牙一笑,眉目间的怒火已经传烧到四肢百骸了。 “谁是韦小宝?” “回台湾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她放意挤眉弄眼,把气氛弄得很暧昧。 “没兴趣。”直觉告诉他,那姓韦的八成又是她的第一百零四号男友。 他弯身捡起另一块石头,掷出一个漂亮的水漂,兴奋得吹出响亮的口哨。 丢完石头,他把冷得直发抖的她抱进臂弯里,搂得密不透风。 “吃醋了?”他问。 “不应该吗?”她把他的手指放进嘴里猛啃,以发泄怒气。 “应该,而且要一直保持这种高昂的妒火,让我知道你爱我的心依然是炽热的。” 这算什么逻辑? “我要回去了,好冷。”与其在这里听他疯言疯语,不如回家躲进暖暖的被窝里,睡他个天昏地暗,日夜无光。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嘻笑的眉眼突然黯了下来。 “什么?”她下意识地把心提得高高的,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严重的事情来。 “不要告诉我妈你的真实身份。” “她迟早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的呀。 “能瞒一天是一天,她对阮月宜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我担心她一旦知道真相,会承受不住。” “她,和阮月宜的父母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问了。 “有些复杂。”他思量着。“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阮月宜的父亲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 ***.转载制作****** 这是萧子琳到柏林来遇上的第一个圣诞节。 早前几天,她就打了电话,要台北的好友帮她寄来上好的白毫乌龙,今儿个用过晚饭,她特地泡上三亚热茶,加上四碟糕点,端到魏母房里。 两人才聊上几句,魏怀轩和魏怀玉也闻香上楼了。一家四口,围着暖炉,天南地北,有说有笑。“快十二点了,”魏母说:“现在大家来谈谈对新一年的期望。” “又来了。”魏怀玉似乎很不喜欢这个每年照例要来上一次的提议。“我知道,我会加紧努力,务必让自己在明年底以前嫁掉,好了了您的一桩心愿。可以了吧?” 魏母虽不满意她的口气,仍浅笑着点点头。 “怀轩呢?” “我?”魏怀轩回眸滕向萧子琳,眼中泛满水漾的笑。 “干吗看我?妈在问你呢。”那样的眼神令她没来由的心慌意乱。真是的,在别人面前也不收敛点。 “傻瓜,”魏怀玉不说话就怕人家当她是哑巴。“因为他的心愿必须靠你共同完成。”见萧子琳愣兮兮的,她马上补充说明,“生孩子懂吧?妈想抱孙子想疯了,要你们日夜匪懈,快马加鞭。” “怀玉,你就不能含蓄点?” “唉,这里又没外人。”老大不悦地白了魏母一眼,魏怀玉窝到一旁啃瓜子去。 尴尬的耶诞夜,大伙瞬间话题一转,竟绕着她的肚皮说个没完没了。 魏母为了奖励她,把压箱的十二件宝贝都拿出来了,那是各式制作精巧,质地上乘的珍珠、玛瑙和翡翠等昂贵且希罕的饰物。 “收下来,”魏母笑眯着眼,说:“等你帮魏家添了孙子,我还有更棒的礼物给你。” 魏母虽在柏林住了七千多个日子,骨子里仍是百分之百的中国八股老思想。 萧子琳压力沉重的欣赏着手中的一条珍珠项链,随口问:“当初为什么搬到柏林来?”这里既没有他们的亲戚,又没有他们家的产业呀。 “为了逃开一场纠葛的情爱。”魏母打开盖碗,轻啜一口茶,缓缓咽进肚子里,才说:“当初我和你爸爸原是一对情侣,和你妈妈是好朋友,要不是命运的捉弄,不会落得离乡背井。” 萧子琳吃惊于她的直接和坦白,手中的珍珠项链差点掉下。 “人生真的很讽刺。”她接着说:“当年我们痛恨极了你祖父母干预我们的婚事,而今,我却又固执的左右你们择偶的自由。告诉我,我错了吗?” “不,妈,您千万别自责,我……” 萧子琳话声未竭,魏怀轩已起身抱住魏母,用温情抚慰她的不安和内疚。 萧子琳得承认,这招比她支支吾吾的解释要有效多了。见魏母激动啜泣的痛苦模样,她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魏怀轩希望她能瞒住真相。 “老太太,”周嫂拿着无线话筒走了进来,先朝魏母欠了欠身,继之将话筒交给萧子琳。“有位叫茱儿-克利的小姐打电话找你。” 接过电话,萧子琳尚来不及出声呢,电话那头已迫不及待问:“琳达吗?可不可以出来一趟,我现在在……” “她好像喝醉了,”她向一旁的魏怀轩解释。“急着见我,不知什么事?” ***.转载制作****** 魏怀轩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坚持送她到茱儿说的那家小酒馆。 酒馆里相当嘈杂,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喝得半醉的茱儿。 “你怎么醉成这样?”萧子琳扯开喉咙连续问了两次,她才抬起头来。 “喔,你来了。”偏头一见魏怀轩她马上把嘴扁成一长条。“担心我诱拐了你的娇妻,非跟来不可?” “一个人在这儿过耶诞夜?”魏怀轩看了看四下,没见到任何熟悉的人。“到我家去吧。” “不要,我没脸见你妈。”茱儿站起来,把一纸大信封塞给魏怀轩,整个人又倒回椅子上。“你的全部家当,我帮你劫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魏怀轩连信封也没打开,就平静的转交给萧子琳。 “没什么,只是想还你一份情。”茱儿醉得太凶了,讲起话来已经有些大舌头。“上回陈建良扯的烂污,我没来得及阻止,这回,我总算中途拦截成功。” 魏怀轩刚想开口道谢,她又抢白道:“知道你的缺点在哪里吗?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我从来就不苟同你那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混账原则。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这个老婆也是个骗子。” 茱儿转头望向萧子琳。 “对,不过这其中的原由我可以解释,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喂,茱儿!” 睡着了? 萧子琳和魏怀轩合力将她送回她的住处时,已近天明。 “替我宰了他,求你,绝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茱儿从被窝里紧紧握住萧子琳的手,她说:“弄死陈建良这个人渣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到台北跟你一起庆祝。” 她不知道茱儿是怎么帮忙把那一大笔公款“抢”回来的,只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茱儿至今仍爱着魏怀轩。 寒风中,他们驱车返回家中,魏怀轩把车子停在一处绿湖边,侧身将她抱个满怀,热烈的吻随之如雨点般落在她的眼脸、颈项,他的舌尖纠缠着她的。即使是他们最初的那一夜,他都没像此刻这般倾心狂爱着她。 “你有话跟我说?”娇喘着紊乱的气息,她轻轻推开他,柔声问。 魏怀轩汪洋也似的眼,有了一丝迟疑和闪烁,良久才开口。 “不要报仇,不要去弄死谁,我……我愿意原谅他,以换取我们的一生一世。” 萧子琳心口一恸,悲戚地偎进他的胸膛。那一夜,是她姐姐过世以后,她哭得最肝肠寸断的一回,哭到不能言语,不能呼吸。 “如果姐姐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疼我,她一定非常非常安慰。” “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做了糊涂事,她一定非常非常难过。”轻柔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两腮,他再度恳求,“答应我好吗?” “那……”用力把鼻涕吸回鼻子里,她孩子气的说:“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我们不要回台北请客,直接到澳洲度蜜月好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她的吞吞吐吐实在启人疑窦。“因为花账太多,怕被追杀?” “不是啦,哪是那样,我只是……”再多的解释也化解不了他心中的疑虑,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拥有她的全部。 在情爱的世界里,他已获得最终的胜利,并且下定决心,今后要当个无上的君主,狂妄的将她据为己有,直到天荒地老。 -全书完- 第十一章 「要是要到了一些,可我没全带来。」到银行问过,她才知道,原来一亿越南盾约相当于台币三百多万。「这是八万欧元,你先拿去。」 「你一口气就要到这么多?就知道没有白白崇拜你。」阮月宜接过支票,马上转交给她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男朋友。 「喂,那是给你的,干吗给他。」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六万欧元很可能变成打狗的肉包子。 「我们哪还分彼此。」阮月宜腼腆地低下头。 蠢女人。这世上什么样的男人都没有白花花的钞票来得可靠,人会出卖你,钞票可不会出卖人。 「大后天晚上我会过来,跟房东把押金拿回来,你记得留在家里等我。」说到押金,她才想到阮月宜搬进来到现在,还没给足房租呢。 进房里把她的「细软」收拾妥当,再回到客厅时,那票人竟走得一个也不剩。 「你男朋友呢?」萧子琳口气乱冲的。 「走了。」 「连你的钱也带走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呀别太天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你拿去。」 阮月宜望着她塞过来的一大包东西,不解地问!「这衣服是……」 「送你的。」平常她没有这么大方的,今儿个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我先警告你,剩下那笔钱不许再交给你男朋友。」 「可是……」 这越南妹居然敢给她面有难色。 「没有可是,搞清楚,他乡异地的,万一他撇下你不管你怎么办?」怪了,人家的私事,她管那么多干吗? 「他不会。」 「用什么保证?」 「我们真心相爱就够了。」 「哈!」千古不变的陷阱,为什么女人就是心甘情愿,前仆后继往里跳?「爱情一斤值多少?你没听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所以你才一次交两个男朋友?」阮月宜自电话座旁取下一张便倏纸,递给她。「他们都要你尽快跟他们联络,其中一个说,三天内收不到你的回音,就要赶到柏林来。他们,都是你的男朋友吧?」「别瞎猜。」要死了,真是他们两个。准定是她老板胡里糊涂,谁来问了就把电话号码给谁。 「不是男朋友不会关切成那样,恋爱的感觉我懂。」阮月宜抱着萧子琳的「厚礼」,掏心的跟她说:「脚踏两条船最是伤人,我要是你男朋友,一定恨死你。」 「喂,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啦。」萧子琳自有她的一套爱情观。「感情世界没有对错可言,谁禁不起谁就退出,没有人需要为别人的选择负责。他们很清楚对方的存在,我谁也没欺骗。」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 「嘿,想吵架吗?」再唆,衣服不送你了。 阮月宜突然执起她的手,「子琳姐,你知道你有多美多迷人,不要游戏人间好吗?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你是我的大恩人,就算会惹你生气,我也要劝你。」 又是她最招架不住的温情攻势。凭良心讲,这女人还蛮好心的。 意兴阑珊的接受她的好意,刚才的火气已抛到九霄云外。深夜十点多,天空飘起毛毛雨,她挥手向她告别,很不肯承认心里生起了一股暖意。她真像一个人,她不幸早逝的姐姐。 回到魏家已近子夜,大宅院里里外外静谧得呼吸可闻。 萧子琳把自行车停放在院子里一棵大榕树下,背起大帆布包往大厅走。 「你上哪儿去了?」魏怀轩结个臭臭的面腔伫立在廊柱下,怒气勃勃的和她四目相视。 「我去买些衣服和日用品,这不需要跟你报备吧?」什么态度,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下次不能准时回来吃晚餐的话,记得先打个电话给周嫂。」魏怀轩冷郁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萧子琳心中隐约有感觉,她和他之间正互相考验着彼此忍耐力的极限。 「还有,从今天开始你搬到辰楼跟我一起住。那是妈的意思。」 「哦。」 回到房里,才知道周嫂已经利用她上班时间,把她的衣物全数搬到辰楼。 辰楼只有二楼有三个房间,给她的那一间,就在魏怀轩卧房的正对面。 一个晚上滴米未进,她饿坏了,到隔壁的浴室冲个澡,便赶紧摸到楼下厨房找吃的。 魏怀轩穿着休闲运动衣裤,坐在厨房的吧台边啜饮着热可可,见她走来,颀长的身子不自在地挪了下,微微尴尬地点点头,随即垂眼盯着手里的一本杂志。 因为屋里开着暖气,萧子琳仅着一件细肩带的丝薄睡裙,令魏怀轩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调往她的纤肢细体,和那线条柔美丰盈的胸脯。 「我要煮面吃,你要不要来一碗?」 这是礼貌性的询问,哪知他竟不客套的说:「好。」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冰箱里有鱼有肉,还有好几把青菜,可稀奇了,这些东西是给谁煮来吃的? 「我向来有晚睡的习惯。」魏怀轩见她洗菜切菜,手脚挺利落的,「你在家常下厨?」 「一个人出门在外,工作又忙,难得有空,除非星期假日。」虽然家就住在北部,她却宁可到外头租房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胡志明市的物价实吗?」 「嗯?」萧子琳一愣,「呃,还、还好,比台北好多了。」 「为什么比台北?」他紧接着问:「你到过台北?」 「呃,」果然祸从口出。萧子琳偷偷咽了口唾沫,咧着嘴傻笑。「是啊,很久以前,跟我妈妈去过一次。」 「旅游?」魏怀轩存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不是,我们哪有那个闲钱去旅游。」萧子琳热了油锅,把葱蒜放进去爆香,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是去找人,找我爸爸。」 一提起阮月宜的父亲,魏怀轩脸色骤变。 「结果呢,找到了吗?」 「找到我就不到柏林来了,你很清楚,我之所以同意这们婚事,是因为贪图你家的钱财。」水滚了,她抓了一把细面条放进去,炒锅上面的拌料也差不多好了,她放水下去煮汤汁。 「这么坦白,不担心我瞧不起你?」魏怀轩接过她手中的煎铲,和她并肩站在流理台前张罗。 「你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友善的想法吗?」萧子琳不待他反应,冷凝一笑,「你是母命难为,我是生活所迫,即使不当夫妻,至少可以做个普通朋友,奈何,你连这起码的机会都不给我。」 魏怀轩捞起面条,直接就要放进煮好的汤汁里,及时被她制止。 要煮出q劲十足,口感佳的面,一定要经过冰镇的过程,从极热到极冷,吃进嘴里,它就会活蹦乱跳,让你有幸福的感觉。 这煮面的诀窍,她拿捏得很好。很快的,两碗香喷喷的面完成了。 想是面煮得太好吃了,魏怀轩吃着吃着,看她的眼神比先前柔和许多,唇畔也多了些许笑意。 萧子琳坐上吧台有着小靠背的高脚椅享用她的面,丝毫不忧心她的裙摆因此得扯至大腿上方,无限的春光将一览无遗。 「你要的只是朋友吗?」魏怀轩毫无选择的把目光飘往她那层根本遮蔽不了什么的薄纱下曼妙胴体上。「我以为你正费尽心力的在勾引我。」   第十二章 萧子琳本来十分索然,这时突地放松眉眼,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一朵娇媚的笑靥浮现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她也不回答,只是抚弄着垂肩的长发,轻轻哼起《themusicofthenight》的片段,「……在黑暗中敞开你的心灵,释放你的想象,你将知道,你无法抵抗……」 她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并不时朝魏怀轩放出强大的电波。 卖弄够了,她仰头大笑,完全一副放浪形骸的坏女人模样。 「吃面吧,我对一碗面的兴趣都远大过于对你呢。」对付骄傲的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骄傲,她的恋爱学分已修至属于博士班层次,这招叫欲擒放纵。 魏怀轩顿时对碗里剩下六分满的面再也没有胃口。 「饱了,晚安。」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闷亏,他蓄积了满腔无名火,却是发泄无门。 快步走到门边,忽尔转身蜇回,他一把揪住萧子琳的长发往后一拉,逼她仰起脸,由着他粗暴地在她唇瓣上印下激烈的吻。 她没有峻拒,也没有承迎之意,当两人眼光相触的刹那,她只是用了无表情的脸色回应他的慌乱。 第二天一早,萧子琳若无其事的和大家客气寒暄,早餐完毕,牵着她的铁马,准备上班去。 「让怀轩送你吧,那么远的路。」魏母不放心的劝她。 「不必了,我昨天就是这么骑回来的,既可健身又可省钱。」她挥挥手,潇洒地开始逐风远扬。 「瞧她,多靓呐!」魏母推了下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的魏怀轩。 「是很靓,靓过了头。」魏怀玉阔嘴往下一撇,没好气的说:「我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纯朴单纯,温柔娴淑的越南姑娘。」 「又来胡说了。」魏母若有所思的说:「她像她爸爸,连个性都像,不但俊美,而且风流!」 「说得像你跟她爸爸多熟似的。」魏怀玉瞟了一眼魏母,大惑不解地问:「敢情你真认识他?」 「瞎说。」每次提到阮月宜的父亲,魏母就是这种态度。「快迟到了,你还不出门。」 魏怀玉在一家艺术中心工作,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 「老弟,送我一程?」 「我还有事,不顺路。」魏怀轩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持着公事包就走向车库。 「丢魂啦?」魏怀玉指着他的背影眸道:「你千万别爱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到时别说我没警告你。」 「怀玉!」魏母大吼,「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茱儿果然是个严苛的上司,上班第一天,她给萧子琳的工作量像是集安华一星期所累积的。 尽管萧子琳有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心理准备,前几天照样应付得极为辛苦,什么都不合茱儿的意,连同事的名字没法一下全记起来也讨了骂挨。 茱儿把一切归咎于她对德文一窍不通,非人的折磨从此揭幕,只要她犯一点小错,茱儿的火气就开始燎原,安华好意的帮忙只是火上浇油,更添她的怒焰。 茱儿羞辱她总是找魏怀轩不在场的时候,而萧子琳越是战战兢兢,越是小错不断,最后她干脆不理会茱儿的要求,只照着自己的感觉去做,这反而换来了她的另眼相看。 大概是出于同情,安华提议每天晚上留下来一两个钟头,为她讲解每个案子的内容及客户的要求。 额外加班使她每天总不能准时回去享用魏家丰盛的晚餐,反倒为了礼貌起见,得自掏腰包请安华吃饭,不过两人的交情亦日益浓厚。 安华是个百分之百的好人,古道热肠且温文良善,从不论人长短,简直就是圣人一个。 初初见面时,萧子琳对他其实颇有好感,有意纳为第一百零一位备用情人,可,他实在太好了,好得令她下不了「毒手」,须知她也是个讲情重义的江湖儿女,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自从面谈第一天认识薇娜,她就成了她所有的小道消息来源,本来只当是八卦,听听也无妨,之后才明白她不知不觉也成了薇娜口中的八卦主角。 萧子琳爱上安华了。 这是云儿告诉她的。不知有没有传进魏怀轩和茱儿的耳朵里,要是有,那么她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安华长吁一口气,倒身跌向椅背,闭眼歇息。 「把你累坏了,」萧子琳满怀歉疚,「从明天起就让我自己来吧。」 安华蓦然睁开眼,俊颜灿然,望住她的明眸。 「跟你一起工作是一种享受,我是百分之百的乐意。」他忽地执起她的手,深情而专注的黑瞳闪着热烈的光芒。「琳达,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你了,会不会吓坏你?」 萧子琳尚没有作任何反应,安华已经放开她的手,自嘲的勾起嘴角。 「我是痴人说梦话,我根本没有资格爱你,你不会放弃魏先生而选择我的。」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和魏怀轩的关系呀。 「不必试图隐瞒,魏先生已经告诉我,你是他的未婚妻。」安华黯然神伤的眼竟泛着晶莹的泪光。 「他胡说。」魏怀轩跟她有着君子协定,谁也不泄漏彼此的关系,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魏先生从不扯谎。」安华受伤地望着她,「琳达,你爱他吗?」 「不爱,」这可是实话哟,尽管先后拥有过十几二十个相交或深或浅的男友,她几乎没有放下真正的感情。魏怀轩是她的杀姐仇人,她再怎么芳心寂寞也不可以爱上他呀。 「那你为什么——」 「我们是指腹为婚,你懂吗?」看他一脸茫然,萧子琳只得捺着性子解释古中国社会的无聊行径。「这是上一代的一相情愿,和我们两人无关。」 「我懂了,你不爱魏先生,但他却已偷偷爱上你。」 「那也不尽然,他很可能只是要我专心工作,免得两三下就被茱儿免职。你或许不知道,这份工作对我弥足珍贵,万一茱儿不要我,我就要流落街头,或者被遣送回越南。」 「可魏先生他……」 「他要真的爱我,就不会把我丢给茱儿。他是柏林赫赫有名的钻石单身汉,多少名门淑媛巴望着嫁给他,我算什么?」萧子琳咬着下唇低笑,「我这样说并不是鼓励你放胆来追我,而是单纯的想澄清我和魏先生之间的关系。」 安华欣然相望。 一支带着红色火焰的香烟在甬道闪了闪,茱儿就站在他们后方,疲乏的双眸直勾勾的睇她一眼,转身,走进魏怀轩的办公室。 【第五章】 自那夜以后,茱儿的态度有了相当大的改变,萧子琳不确定是否因为她听到了她和安华的那席话,让她消除敌意,但她变得宽容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茱儿不再叫她整理旧档案,而且在新一季的案子中,抽出两件交给她处理。 萧子琳又是开心,又是感慨,没想到获得重用,凭的不是她一身的才学,而是微妙的两性情爱纠葛。 「琳达,魏先生请你到他办公室。」薇娜神秘兮兮的把一张字条放在她桌上,上面写着:安华也在里面。   第十三章 那又怎样?真受不了她的惟恐天下不乱。 萧子琳抓起字条揉成一团捏在掌心,抬头挺胸地走出去。 正要进总经理室时,办公室门适时打开,安华垂头丧气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见是萧子琳,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随即消失无踪。 「这是……」不得要领,还是进去向魏怀轩问个明白。 「坐下。」魏怀轩埋首在一份急着批阅的卷宗上,过了不知多久,才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愉悦。「茱儿告诉我,你表现优异,下个月可以带你去见客户,让你亲自接案子。」 「这都是安华的功劳,要不是他……」 「何必谦虚呢?」魏怀轩难得没礼貌的打断她的话。「你在胡志明市不已经小有名气了?你的能力不成问题,现在比较困扰的是你的德语。」 「请安华教我好了,他……」 「不,他太忙了,由我来教你会比较适合。」他第二次打断她的话,叫萧子琳不禁怀疑他的斯文儒雅是不是伪装的。「以后下班,你就搭我的车子回去,我免费拨两个小时给你。」 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以大恩人的姿态宣布完他蛮横的决定之后,就叫她回去收拾东西,到楼下停车场等他。 萧子琳回到自己的位子收拾好东西,走进电梯,安华立在电梯外带着感伤的眼神向她道别,当电梯门阖上的刹那,她忽地兴起一股奔进他怀抱,抚慰他心灵的冲动。 她是一个多情的女人,每个爱上她的男人,都能让她感动得几乎要以身相许。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是段正淳来投胎的。真的,在面对任何一个男友时,她都是全心全意,只不过这样的全心全意常常维持不超过一个星期,她就心猿意马,妄图逐水草而居了。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真正擒获她的心,安华当然也不能,但她可以因为同情,陪他谈一场无伤大雅的恋爱。 没有月亮的晚上,站在停车场的出口,她凝望着天上的星辰,倏然想起,她远在台北的男友给她的三天期限,已经在忙乱中匆匆过了十几二十天。 「上车吧。」魏怀轩俊爽的脸庞从车内探出,莫名其妙的吓了她一跳。 「有烟吗?」上车后她低声问。 「你抽烟?」听得出他语调中有着惊异。 「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 「为什么心情不好?」 很婆妈哦,这男人,有就给,不给拉倒,问那么多废话,烦, 「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未婚夫妻?」有些话她只跟朋友说,至于未婚夫,嘿嘿!那可不在她的阴谋之内。 魏怀轩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希望你和公司的同事发展其他关系,那会影响到你处事的公正性。」 「我担任的是设计的工作耶!」萧子琳准备好要扯开嗓门大声抗议,魏怀轩又抢先截去话头。 「只要是我的员工,任何人不得例外。」 「我和安华并没有谈恋爱。」她张着无辜的大眼睛,哀怜的说:「至少,还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未雨绸缪是我的处事原则。」 「你包藏祸心,见不得别人好。」如果不是顾虑着「钱途」,她很想现出母夜叉的狠劲,骂他个狗血淋头。 「悬崖勒马吧,安华是个善良的人,他禁不起你的玩弄。」魏怀轩来一个大转弯,险险把她摔出车外。 「你认为是我勾引他?」她楚楚动人的望着他,好久之后才眨了下长长的睫毛,忿忿的说:「魏怀轩,你真是有够无耻。」 造作!他皱起轩眉,把车速加到最快,本来还算平和的面孔,瞬间冷峻如薄利的刀刃。 直到返回别墅,他都没再多置一辞。 没有学过德语的人不会知道它有多折腾人。萧子琳只端坐在椅子上银着魏怀轩念了十五分钟就哈欠连连。 「休息一下好吗?」 「不行。」 「那我帮你倒杯水。」她的小屁屁一定长了茧子,怎么坐都不舒服。 「不用。」 「可是我很渴,我倒给我自己好了。」 魏怀轩抬头瞅着她嫩红的嫣颊,耐性发挥到极限。 萧子琳很哀愁的在他对面,用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人家真的很渴,求你嘛。」 此等少女式的装模作样,令魏怀轩无力招架。把今早才买来的《德语速成》课本掷往桌上,悠然闭目冥想。 她见他没吭气,悄声到厨房弄来两杯特制的加料果汁。 「喝一口。」杯子端在他鼻翼下方,要他闻香张眼。可,他一动也不动。真是不给面子。 狗咬吕洞宾。兀自喝完饮料,她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静,她干脆回房洗个热水澡。 香喷喷的沐浴乳加上一袭招牌蝉翼睡衣,搅和成惑人的动情激素,果然把魏怀轩从周公那儿唤回。 他一张目,眼前站着的是风情荡漾,回眸媚生的绝色女子。 趁他尚未开口之际,萧子琳赶紧自清,「我可不是故意魅惑你,我只是喜欢凉快。」 魏怀轩没好气的把果汁分三两口饮尽,一面百无聊赖的打量她窍撕隙鹊鸟厚簧矶巍 「不介意我打个电话吧?」这时候台湾不知几点钟了,试试看她的一号男友崔皓正在不在。 魏怀轩愠怒未消,不实可否地坐在椅子上翻阅最新一期的建筑杂志。 电话接通了,萧子琳讲不到二十秒就由庄重开始变为打情骂俏,表演她拿手的美丽与哀愁剧码,藉以博得对方的同情或谅解。 打完一通,她接着第二通,完全不忌讳他的存在,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炙手可热、奇货可居。 十点一到,她立即冲进房里,匆忙化妆后,再换上叫人傻眼的性感劲装,飞奔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 连续几天,魏怀轩踌躇着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母亲,一旦他母亲知道她如此放浪、堕落的习性,想必会马上提出解除他们的婚约。 萧子琳要求周末放一天假,周五下班后就不见人影。 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她才抱着一大袋从超市买回来的生鲜肉食,突兀的说是要请大伙吃牛肉面。 「魏妈妈,你早上有没有少吃点,留着肚子等我呀?」她笑盈盈的挽着魏母,两人亲昵的模样,简直就像母女。 「傻瓜才等你。」魏怀玉损人总是不遗余力。「我妈妈的嘴巴特刁,手艺更是一流,不要妄想用区区一碗牛肉面就要收买人心。」 今早魏怀玉一接到萧子琳的电话,说要请公司几位同事到家里吃她亲手煮的牛肉面,她很不屑的立刻打电话要求周嫂多做几道菜,以便在萧子琳献丑的时候,多少替他们魏家留点颜面。 「嘿,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萧子琳仍是笑脸盈盈,丝毫看不出她通宵达旦玩乐后的疲态。 魏怀轩由此断定,她必然是在某个男人家里过夜。不可思议的是母亲似乎不以为杵,跟她不但有说有笑,还频频怜疼地催促她先回房休息。 「我的牛肉面可是有家学渊源哦。」萧子琳的爸爸是台湾名厨周北和的入室弟子,虽然最后并没有以操弄柴米油盐维生,却也加惠了自家的儿女、妻子。   第十四章 魏怀轩自始至终站在远远的角落,冷眼看着她大言不惭的表演贤妻良母的肥皂剧。平心而论,他和怀玉一样,非常看扁她的烹饪技术,虽然上一次她宵夜煮得不错。 午间十二点整,安华和微娜他们一行五六人准时抵达,很叫人意外的是茱儿也来了。 偌大的客厅,一下多了这么一群叽叽呱呱的男男女女,也显得拥挤不堪。 「怀轩,进去帮忙,月宜一个人怕忙不过来。」魏母难掩忧心地不断朝厨房张望。 「是她要请客的,就让她……」 「住口!」魏怀玉看好戏的心态,被魏母一声暴喝,化为无声。 「我去瞧瞧好了没。」魏怀轩尚未走入厨房,就闻到一股清淡中隐隐飘漾着浓郁的湛香。 萧子琳身上穿着碎花围裙,轻巧利落的将滚水里的面团捞起,放进另一边氤氲着白烟的锅里。方才沁人脾胃的芳香想必就是来自那里。 他忽尔感到一阵赏心悦目,眼前无疑的是一个难得的美景,俏丽佳人洗手做羹汤,他从不曾觉得她是如此婉约动人。 「如果你闲着没事的话,麻烦过来帮忙把汤面端出去,我还要炒几样小菜。」 「这么快就完成了?」他走近她身旁,心旷神怡地盯着她泛着淡淡油光的嫣容。 「多亏周嫂一早就起来帮我熬汤。拜托拿张面纸帮我擦下汗,滴到汤里就不好意思了。」她一手铲子,一手长筷,恨不能再多生出一只手来。 「既然要请客,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很想知道昨晚你到哪儿去了。」 「我没有义务事事向你报告,下班后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讨厌他事情还没查明就先定她罪的口吻,「你究竟帮不帮忙?不帮忙我就请安华进来。」 魏怀轩强忍住腾腾的怒火,把装碗的牛肉面一一端至餐厅。 众人闻到香味,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安排好座位,等萧子琳巧笑倩兮的从厨房走出,大伙已经大呼受不了,拿筷的手蠢蠢欲动。 「魏妈妈,这碗是特地为您精制的浓汤。」考虑到魏母年岁较大,牙床不好,萧子琳将原已煮好的牛肉舀出一部分,回锅再蒸半小时。 魏母拿起筷子,在那半带筋的牛肉上轻轻一触,就叫了声,「好,二十年没尝过这么香的牛肉面了。」 「太夸张了吧。」魏怀玉不以为然地吃了一口,然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大伙见魏怀轩也已开动,立刻像风卷残云,唏里呼噜,不一会儿的工夫,汤面连同四盘分量很够的小菜,已全部见底。 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仍是意犹未尽呢,就惟独魏怀轩始终不作声,他正冷眼看着这一切,萧子琳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可历经一整个下午的监控,他黑瞳中不断接收的尽是一个笑语嫣然,人缘好得匪夷所思的女人,周旋在潮水般的赞美声中,其余的,什么也没发现。 「呵!」薇娜饱足地长吁一口气,后知后觉的说:「我知道了,原来这才叫牛肉面,中华料理不愧是世界三大料理之一。」 「希望你室内设计的本领和你的厨艺一样精湛。」茱儿对她有着刮目相看的欣然。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萧子琳要讨好的对象,他们只是来沾光的,她巴结的主要目标是魏母。 住进魏家这段时日以来,她曾仔仔细细观察过魏家母子三人的互动。魏怀玉纵使嗓门大,脾气暴躁,但对魏母仍是相当敬畏;魏怀轩也是一样,叱喀柏林建筑业的他,最是力有未逮,无可奈何的大概就是他的母亲了。 因此,想留在魏家拨云弄雨,趁机作乱以报大仇,惟有擒贼擒王了。 那日闹到接近黄昏,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魏母将萧子琳叫到房里,百般疼爱的送给她一只珍藏了几十年的名贵翡翠玉环。 「你放心,我一定叫怀轩娶你,像你这么好的女孩还不要,他要什么呢!」 魏母的话在那天夜里发酵成了魏怀轩盛大的怒火。十一点多了,他带着满身的酒意,在房门外大声敲击。 「请进。」萧子琳刚梳洗完毕,长发慵懒的在后脑用笔绾成一个歪歪的髻,身上聊胜于无地裹上一条毛巾,逆着光,像一朵娇甜隽咏的百合。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嗅出他身上的酒气,她赶紧倒一杯热茶给他。 「你跟我妈妈说了什么?」 「没啊。」持着毛巾,她体贴地为他拭去额际、发鬓上的水珠。「下雨啦,怎么也不撑伞呢?」 她的喘息就在他的耳畔,她弧线动人的胸部、深邃乳沟,清楚呈现在他眼前。 魏怀轩浑身血脉贲张,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她绝美的胴体。 该拿这个美丽的坏女人如何呢? 耿直磊落的他,说不出有多么憎恶她的颓唐,在商场上,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遇上了她,却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不要再玩游戏了好吗?」把萧子琳拉到跟前,他一字一顿的,「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要碍着谁,听清楚了?」 萧子琳气馁地搁下毛巾。「我真的没跟魏妈妈说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那今天的午餐又是怎么回事?」魏怀轩不信她真有那么贤慧,主动下厨宴请众人。 「那是庆祝我到公司满一个月,幸运的没被冷面杀手开除。」 「谁是冷面杀手?」 「茱儿喽。」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胡说八道。」魏怀轩忍住笑意,虽然他也觉得用这名词来形容茱儿蛮贴切的。「你……不是假借机会讨好我母亲,以便——」 「以便嫁给你?」萧子琳咬着朱唇,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名闻遐迩的建筑师,想象力丰富得令人叹为观止。」 「难道你不是?」他深感伟大的男性质严遭到残酷创伤。 「我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我的目的是钱。」 「我给你的还不够?」他胸口怒火又起,这次是因她的贪得无厌。 「还差一点,我男朋友他——」 「休想!」他的拒绝一如狂烈风暴,朝她面门重击而来。「去告诉你那个没出息的男朋友,从今天起他休想再拿到我任何一毛钱。」 人家又没说那笔钱是给她男朋友的。原本只是想小小刺激他一下,居然气成这样,没风度。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如果他喝得够多,脑筋够混沌到让他能不顾一切做些傻事,他发誓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那夜,在极度的迷乱中,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荒诞的梦。 梦中他怀着无边的喜悦,沉浸在萧子琳似狎似戏的柔情中难以自拔。 她光裸起舞的玲珑身躯,如回旋翩飞的华美仙子,一再撩拨着他长久以来禁锢于内心的激越情潮。 他们交合在温煦的冬日午后,在寒霜飘雪的海滨,在落英繁华的山林…… 在虚无缥缈的那一刻,他竟然倾其生命,用最缠绵悱恻的方式爱她。 排山倒海的狂流,将他从迷离的梦境惊醒,他痛苦的责打自己,愤恨那卑劣的情欲出卖了他的灵魂。 他不会也不要爱上她,那个可恨可鄙的坏女人! 起身踱至临湖的窗前,旭日已悄悄攀上云层,壮丽的霞光正蓄势待发。   第十五章 宁谧的氛围中,齿轮辗转的声音低低传来,俯身眺望,那打着哆嗦的娇小身影不就是萧子琳。 她背着一个大布包,帽子、手套、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两只眼睛。每天她总是大清早就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明明不是个好女人,却越来越得他母亲和姐姐的欢心。 「月宜。」魏母持着一个不锈钢的水瓶,赶着递给她。「我要周嫂给你泡的人参、红枣和枸杞子,记得喝,天冷了,气象局说今儿个会下雪。」 「谢谢魏妈妈。」 两人亲昵的样子,看得楼上的魏怀轩快作呕。 「月宜,等一下,我送你上班去。」连怀玉都被她收服了?魏怀轩相信,她肯定在行使着某种诡计,等着吧,他迟早会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月初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萧子琳和阮月宜约好,请她到市区一家有百年历史的餐厅吃晚饭,顺便再交给她五万欧元。 并不是她心肠坏,故意拖拖拉拉不肯一次给清,实在是基于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顾虑。 九点了,比相约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她怎么还不来呢?饿死人了,先点一客鱼排吃再说。 九点三十八分,依然不见人影,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萧子琳。」阮月宜的男友突地走进餐厅,大剌剌的来到她面前。「月宜有事不能来,我要我来替她把‘东西’拿回去。」 「她什么事不能来?」萧子琳对这虎面男人一向没有好感。 「私事,东西呢?」他把手伸到她眼前,要她赶快给钱了事。 「没带。」开玩笑,她长得很像白痴吗?这么简单就给钱,哼!「月宜今儿个不能来,我就再约她。」「我说过了,她有事。」 「你是什么东西,我干吗听你的?让开,否则我就说你抢劫!」他压得了阮月宜,可欺不了她,没见过恰查某吗? 「你、你给我拿来!」说着说着就真的动手了。 萧子琳被他用力一扯,差点扑跌倒地。机灵的她,马上用英语大喊,「救命啊,这男人要抢我的东西!」 「妈的,你……有种你给我待着。」话没说完,他已经火速奔出餐厅,躲得无影无踪了。 「再凶呀,跑那么快干吗?」 萧子琳这会儿再也坐不住,拿起皮包,招了计程车,直接赶往公寓,看看阮月宜究竟出了什么事。 夜里的柏林街头寒冽彻骨,车子飞快冲过数个十字路口,朝黑墨般的前方奔驰。 来到所租的公寓,萧子琳站在对街,仰头上望,里头灯光微弱,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他并非有意跟踪她,而是一种本能的情感上驱使。 加完班已近七点,看到萧子琳持着皮包仓促走出办公室,他下意识地跟了上来。 她约了什么人在这间知名且昂贵的餐厅碰面呢?她选了临窗的位警,在那儿枯坐两个多小时,在他几乎要认定她是领了薪资一个人出来打牙祭时,陡然见到一名皮肤黝黑,形貌壮实的男子走到她座椅旁,两人一阵拉扯,他险些就要冲过去帮她解围。 没想到那男子冲出餐厅后,她也形色匆匆的不知要赶往何处,基于好奇心他就一路尾随而来。现在他的座车就停在她煌急登上的公寓对面巷口,心绪芜杂的望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月宜、月宜!」打开铁门,一股浓烈呛员的瓦斯味熏得萧子琳猛咳不止。「搞什么飞机?」忙冲进厨房,将总开关关掉。 打开窗子,街上的喧嚣和清新的空气随即涌来,大口大口吸了十几口,她才觉得脑袋瓜子获得足够的氧气,感觉不再那么反胃欲呕。 阮月宜也真是的,那么不小心,出去瓦斯也不关,万一造成火灾可如何是好。 浴室的灯还亮着,准定是洗完澡就直接出去了。节约能源人人有责,等她回来得好好念她几句。 「啊?!」萧子琳走到浴室外头打算关灯,发现浴室的门没关,里头躺在浴缸旁,手腕上鲜血汩汩直流的,不就是阮月宜! 「喂,你这是在干吗!找死也不是这样。」使出浑身的力气,勉强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歪躺着,她才惊觉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是想死啊,你不要救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阮月宜抽抽噎噎的,眼泪湿了整张小脸。 「出了什么事,这样痛不欲生的?」萧子琳拧了一条热毛巾,帮她把泪水、鼻涕擦干净。 阮月宜掀了掀嘴唇,话还没出口呢,又泣不成声了。 「别说了,让我用脚背想想看,准是你那没心没肝没肺,专吃软饭的杀千刀男朋友对不对?」瞧,她骂人多溜,而且一猜就中。 阮月宜抹掉泪水,用力提掉鼻涕,伤心透顶的说:「今今……今天下午,我到购物中心买东西,看到他带了一个女人,我生气的冲过去质问他,他不但不给我解释,还当众骂我。回到这里,我就跟他吵,他一气就动手打我,还威胁我,如果不赶紧催你把钱拿来,他就不要我了。」 「畜生!」萧子琳义愤填膺地,恨不能现在就去把那王八蛋剁成肉泥,丢到海里喂鲨鱼。幸好刚刚在餐厅,她没傻乎乎的把钱给他,否则又是肉包子打狗。「既然已经看清楚他的嘴脸了,你还想跟着他?」 「不然呢?」 「反正这里租约快到期了,你干脆换个地方住。」简单替她手腕上的伤口擦药包扎好,萧子琳动手帮她收拾行李。「天涯何处无芳草,劝你别太死心眼,最后人财两失,你就欲哭无泪了。」 「可是我……」 「还可是,再那么没骨气,我这笔钱就不给你,让你给他打死算了。」 「好,好吧……」阮月宜走到门口,忽又问:「我可不可以留个字条,跟他说一声?」 「老天!」萧子琳相信她的头顶包准已经烟雾缭绕了。 【第六章】 萧子琳打了一通电话给房东,跟他把退租的一些细节说明清楚之后,拉着阮月宜就走。 都要一刀两断了,还留字条做啥?让那臭男人循线前来抢劫?真不知这越南妹的脑袋里是装着什么东东。 一轮弯月孤寂的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三两颗明亮的星子陪衬左右。好冷,萧子琳拉紧领子,回头见阮月宜一身单薄的衣裳,于心不忍地将她挽近身侧。 「我给你的钱呢?不够你买一件大衣?」明知阮月宜的钱都落到那杀千刀的手里,她还是忍不住要怄她两句。 「子琳姐,」阮月宜气若游丝地唤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我想我……」 子琳姐?改躲至车内观看的魏怀轩一愣。那女孩为什么叫她子琳姐? 「有话就直说,不要婆婆妈妈的。」 「月宜!过来。」阮月宜的男友在数步之遥大叫。 「别理他,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坏蛋,你要是再跟他在一起,就是自毁前程。」萧子琳抓紧阮月宜的臂膀,不让她因心软,一错再错。 两人的对话令坐在车里,目睹一切的魏怀轩惊愕得无以复加。 阮月宜? 「可是我……」 又哭了,除了哭,她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月宜,我说过来。」 「你敢过去,我就跟你绝交。」女人要既能温柔也能勇敢,才不会让男人看扁呀。   第十六章 「子琳姐,对不起,我……」 「月宜,快过来,我跟你赔不是,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 哇,硬的不成来软的?下三滥的东西! 「你别听他的,喂!」她她她……居然三两句就给骗回去了?「阮月宜,你这个没出息的笨女人,好好好,以后你就是被他卖了、砍了、杀了,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站住!」 咦!跟她用吼的?走不知路哦。 「把钱拿来!」钳制了阮月宜,那臭男人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 「不给。」萧子琳铁齿的说:「除非你答应放了月宜,立刻滚回越南去。」 男人露齿邪恶地冲着阮月宜一笑,「你要我回去吗?」 「不要,我要你留在我身旁,我要你娶我。」前后不过三五分钟,所有怨恨怒火都不见了,阮月宜小鸟依人地偎向他,深恐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了。 「听到没?」男人有恃无恐,口气越来越粗暴,「快把钱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霎时,萧子琳觉得自己真是里外不是人。可,她就是驴子脾气,吃软不吃硬。 「阮月宜你听好,这笔钱我先帮你保管,等有一天……」 「谁知道你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男人把阮月宜推向一旁,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指着萧子琳。「今晚你不把钱留下,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阿志!」 「啊!」一声惨叫,那个叫阿志的男人突然被人往后拉倒,叫得比猪嚎还难听。 「魏怀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萧子琳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你是什么人,敢插手管老子的闲事。」阿志跌得过重,爬起一半又跌回地面。 魏怀轩只是忿忿的睨了他一眼,即将目光停伫在阮月宜脸上,良久。 他听到了,他一定什么都听到了。萧子琳的心全凉了。唉! 「喂,我在跟你说话听到没?啊——」才爬起来,马上又恶言恶语的阿志,冷不防的又吃了魏怀轩一记飞毛腿,踢得他嘴角都淌血了。 「魏先生,我——」她该不会成为他下一个严惩的对象吧?萧子琳一颗心七上八下,快蹦出喉咙了。 「走吧。」出其不意地,他一把攫住她的手,神色凛然地将她推进一旁的轿车里。 「喂,这位先生,你等等,子琳姐!」 不理会阮月宜的叫唤,魏怀轩油们踩到底,往黑漆漆的街道呼啸而去。 窝在房里的沙发上,耳边是魏怀轩来回绕圈的足音。 在回来的车上,她试图找出籍口,为自己圆谎,但没有一个说服得了自己。要不是怕触犯法条,她很愿意现在就拿一把刀,直截了当做了魏怀轩,替姐姐报仇,然后收拾行囊打道回台湾。 然,此刻她只想逃离,连望向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的听着他焦躁愠怒的踱步不止。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魏怀轩终于停下脚步,卷着肃杀的气息,在她身畔坐了下来。 「我可以说句话吗?」萧子琳喑哑着嗓子,因为惊惧过度,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 魏怀轩以凌厉的星芒,制止了她的蠢动,这一刻萧子琳真怕他一怒冲冠,伸手捂住她的脖子,让她客死异乡。 「不行。」他果然扬起手臂,在空中越起着,最后落在她粉嫩的水颊上,颤抖地摩掌着。 她万分骇然的感受他的抚弄,那像是猛兽预备猎食弱小动物时,先狎戏够了,再一口吞噬的冷凝凉冽,还带着、带着那么一点……肉欲的探索? 「你……你不会……」她紧张得呼吸不能顺畅,全身鸡皮疙瘩耸立,光裸的颈项连至锁骨,每根寒毛悚然直竖。 魏怀轩接下来说的话,远远超出了她所有的臆测。 「你还是个处女?」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霍地转身,踱至落地窗前,沉肃无言地平眺一片暗黑的屋外。她稍稍平缓的呼吸又莫名的急促起来。 他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阮月宜,却在乎她是否仍为处子之身,究竟是何居心? 是摊开底牌的时候了,如果他对姐姐的死还有一点悔意,如果他能说出个叫她接受的理由,她或许愿意说服自己原谅他。 萧子琳起身,走到他身旁,「你之所以不肯娶阮月宜,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人?」她可以因他悼念姐姐的一番心意不再追究。 「没有,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他亦不免讶然。 「连曾经爱过的也没有?」这么快他就把姐姐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他冷面冷语地回身对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是不是淡薄寡恩,绝情绝义。」她从齿缝里迸出来的这些话,听进他耳里却有不同的解读。 他眉头一拧,脸上的困惑立闪即逝。 「绝情绝义配上你的包藏祸心,再适合不过。」他倏然低头吻住她的唇,狠狠、狠狠的吸吮着,然后粗暴地推开她,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萧子琳灰头土脸的躺进被窝里,心情十分忐忑。他并没赶走她的意思,甚至没有拆穿她的假面具,为什么? 他看上她了?以道貌岸然的姿态准备将她纳为第一百零一个短暂女友?惊怵才过,新的惶恐油然而生。 这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傍晚下班后,办公室里照例播放起轻松的曲子,萧子琳听来却依然惆怅。 换装后走出化妆室,她在桌柜旁整理衣物,一股香味引得她饥肠辘辘。 「来一串。」安华拿着两串油油的金黄色烧肉,在她鼻翼间诱惑着。 「谢谢,不过我真的没胃口。」浑身虚脱,她只想赶快回家。 「午饭已经没吃了,不来些点心?」安华的体贴总令她觉得好窝心。 「谢谢。」接过肉串,跟他走出办公室外,挨着朱红色的栏杆,她食不知味的边吃边和他聊。 「要怎么恭喜你?」安华的笑很不自然,像强颜的自嘲。 见她满头雾水,他补充道:「薇娜说,魏先生下个月将请两个星期的婚假。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是不知道呀。 「他的事与我无关。」萧子琳不会天真到认为那晚的拥吻具有任何的暗示意图。 魏怀轩对她只有鄙夷和憎恶,一如她对他只有怨恨和不满一样,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惟一可能有的交集,就是她那可怜冤死的姐姐。 「不是蓄意骗我的?」他睇着她,见她烦闷的别过脸,忙用手扳回她的脸孔。 看着他如汪洋般深邃的双眼,她忘了要回答什么,这是一双温柔得足以融化霜雪的眼。 萧子琳冲动地脱口道:「安华,如果有一天我要嫁人,一定嫁给你。」 没想到他原本尚称悠然的脸,忽尔敛起笑颜,肃穆地托起她的下巴,怔怔呆视好一会儿。 「你不可以脚踏两条船,这世上每一份感情都该得到起码的尊重,即使那并不是你想要的。我知道我得不到你,但我仍愿意当你是最好的朋友,给你祝福。」用指尖轻触她艳润的唇,他非常难舍地说:「魏先生是个理想的伴侣,我相信他一定能给你你所想要的幸福。希望你能专心一意待他,善尽为人妻子的责任。」   第十七章 「是魏先生亲口告诉你的?」魏怀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茱儿,她跟我一样非常伤心。」安华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的话必有九分的真实。 萧子琳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去找他问清楚。」 魏怀轩仍埋头在大堆的设计图中,电话一通接一通,挂下电话,他呆坐、沉吟、动手批阅文件,完全无视于萧子琳的存在。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看他依旧不予理睬,她索性拿起桌旁的卷宗,压在文件上。 魏怀轩深吸一口气,燃着火炬的眼直凛凛的瞪着她。 「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决定,谁决定的?」 「你有意见?」他反问。 「我以为我们早忘了婚约这回事。你不想娶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不,你必须嫁给我。」他的口气坚定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凭什么?」 「凭那二十万欧元,和这两个人。」魏怀轩丢给她两张名片,「除了嫁给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萧子琳瞄了一眼上头两个熟悉的名字,脸色立刻刷成一张白纸。 「他们……」那不是她在台湾同时结交的两名男友。 「找来了。」魏怀轩不怀好意地噙着笑,斜眼睨向她。「你的交游可真广泛。」 她嘀起小嘴,恼怒的说:「我愿意嫁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愿嫁给你。」 「很好,去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帮你偿还二十万欧元。」 「那二十万欧元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萧子琳发急了,嗓音也跟着拔尖起来。 「我给的是阮月宜,不是你萧子琳。」他阴险地一扬嘴角。 萧子琳一口气猛抽上来,遇上他炯炯的厉芒,沮丧的又咽了回去。 「那笔钱我给了阮月宜。」 「为什么给她?」 「因为……因为……」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必然二话不说立即将她赶回台湾。萧子琳长声一叹,拉开魏怀轩办公桌前的椅子,颓唐地跌坐上去。 「我跟月宜是室友,她跟我说她不想嫁你,可又想从你那儿弄到一笔钱,以便和她男友远走高飞。我当时闻财心喜,又天真的以为你大概很好骗,就跟她阴谋了一个诡计,打算把钱a到手以后,再拍拍屁股走人。这就是我们全部的、粗浅的、愚蠢的计划。」 「你何以那么有把握,一定能从我这儿拿到钱?」魏怀轩与她四目相视,他从没想过,在那样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可以同时容纳无邪与狡诈。 「我聪明呀,对付男人我最有一套了,」意识到他脸色乍变,她赶忙闭上小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算了,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你要听的是实话对不对?实话是,我本来就不是个好女人,不然怎么会跑到柏林来招摇撞骗?所以,劝你最好不要娶我,否则迟早把你们魏家,和你这间公司败光光。」 「我很有兴趣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他莫测高深的眼里,闪着危险的火光。 「你,你爱上我了?」不然干吗非娶她不可。 「没有。」他断然道。「将来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内,免费为我做牛做马,供我玩乐,伺候我一切所需。」 「二十万欧元得花两三千个日子来偿还?」萧子琳火死了,「你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彼此彼此。」魏怀轩把一份处理好的文件丢给她,「送去给克利小姐,告诉她我约了客户明天早上十点见面,你也一道过去。」 忍着一肚子怒气,萧子琳不情不愿的拿起文件,才转身走了两步,魏怀轩又开口说。 「不要试图逃走,护照在我这儿呢,也不必妄想打电话跟那两个可怜虫求救,我已经告诉他们你被我高价买了,并且大方的送给他们两张机票,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二十分。」 「你,好卑鄙!」她恨不能抓起桌上的瓷杯,往他头上砸下去。 「错了,我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惩治恶人,偶尔做点坏事也挺有趣的。」萧子琳望着他,久久开不了口。这个男人终于露出凶残的本性了。陈建良说的没错,他是条变色龙,在金玉糖衣的伪装下,他有颗比猛兽还恶毒的心。 很好,如此一来,她就能无所顾忌狠戾出手,杀他个片甲不留。 周日的早晨,魏家三口人难得齐聚一堂,共用早餐。 魏母拿出一本礼服公司的目录,要萧子琳仔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萧子琳表现得兴致高昂,喜上眉梢的模样,令坐在一旁的魏怀轩颇感意外。 「就这件,魏妈妈您觉得如何?」深知魏母个性保守,不喜奢华,她便投其所好的选了一件绝对合她心意的复古式,阳春价白纱礼服。 「太小儿科了吧。」被她从胃到心逐步收买的魏怀玉,大声为她叫屈。「这可是我们魏家第一次办喜事娶儿媳妇,就这件礼服?人家还以为我老妈、老弟有多吝啬呢。」 最后,在她们母女俩精心挑选,并且再三坚持之下,选了一套欧洲正流行的款式。 「至于首饰和其他必需品,就让怀轩陪你去买。不要太省,来,这个拿去,前天怀玉才帮你办出来的。」 萧子琳看着那张金卡,很客气的推了好一会儿,才干恩万谢的收下。 「怀轩啊,趁今儿个天气好,带月宜出去走走,散散心,这些日子她累坏了。」 那还用说,天天不到三更半夜不入门,是她自己爱糟蹋自己,活该。 「我说话,你听到没?」魏母加大声量,很不高兴他哼哼啊啊的没当一回事。 「听到了。」魏怀轩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上的报纸。 吃完早餐,回房换上帅劲的外出服,萧子琳脚步轻盈地晃着手中的皮包,开心的哼着台湾小曲。 「准备好了?」魏怀轩站在门外,用很不礼貌的眼光瞟了她两三眼。 瞧他一身米黄色休闲装束,像是要去打小白球。 「你不会要我跟你去压草皮吧?」这些天,她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上班时,他绝对道貌岸然,不苟言笑,那副假道学的脸孔让她想起念大学时,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 下班之后,他就狐狸尾巴渐露,很像狼人里那个主角,每到月圆时候就会兽性大发一样。 他是风流无情的。根据薇娜的八卦消息指出,他的风流韵史其实不算少,只是最后都无疾而终。萧子琳非用小人之心加以忖度,不过推其原因大概不外乎见异思迁,和喜新厌旧。 多么不堪了然的事实。她怎么也忘不了,和他第一次在史达林广场和他初次邂逅时,是如何折倒在他那翩然倜傥,气宇轩昂的风华下。 差一点点她就要以为自己认错人,寻错仇了。 「再过七天就要举行婚礼,你不想趁机大捞一笔?反正是花我们魏家的钱。」 「对哦。」她配合他的戏码演出,马上眼睛一亮,露出满脸利欲熏心的馋相。「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自己一个人去买。」比较能够随心所欲。 「以便疯狂采购一番?」他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随随便便就给人家猜那么准,讨厌。「把信用卡拿来。」   第十八章 「干什么?」她本能的把皮包藏到背后。 「我暂时替你保管。」 「不必,我——」 「拿来。」不容她拒绝,魏怀轩一个箭步上前,将她锁往墙角,钳制住她的双臂,轻而易举的把她的小脑袋镇在胸前,「你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休想!」萧子琳使尽吃奶的力气,将头脸挣出他的大手。「你敢抢,我就一状告到你妈妈那儿。」「去啊,」他大剌剌的翻开她的皮包,地毯式的搜寻居然找不到。「放哪儿,从实招来。」 「哼!」她得意地把脸一撇,跟他装聋作哑。 「不说?」他低头的角度正巧对上她敞开两个钮扣的颌口,一个念头闪过。「不交出来,我搜身喽。」 「你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倏然打开她的第三颗钮扣,塞在胸衣内的信用卡已隐然可见。他迟疑了下,才伸手把它抽了出来。「为什么藏在这里?」 「早料到你不安好心。」没料到的是,他竟然不尊重她到这种地步。 魏怀轩不以为杵,事实上他笑得很开心,非常的开心。捏着信用卡的手仍逗留在她柔软白皙的胸前不肯离去。 「你不该这么容易被驯服,告诉我,你心里暗藏着什么玄机?」按照正常的反应,她该逃,该大声求救,至少也该想尽一切办法加以拖延,而不是欣然接受。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多捞一点,赚饱了再一走了之,你信不信?」 「信。」他诚实得很阴毒,「你从来不是个好女人,坏女人干什么坏事,都是合情合理。」 怒气冲天的火花烤得她两颊发烫。萧子琳咬牙切齿露出一笑,低头狠命咬住他的手指头。 他一阵吃痛,惊喝,「张开嘴,你疯了。」 我偏不。她嗜血地将力气使到最大极限。 「你这个……」魏怀轩惶急了,忙俯首,以口制口…… 「喂,你们要亲热也进房里去,让佣人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多亏魏怀玉突然来到,才将噬尝得难分难舍的他们,震了开来。 「唷,怎么都流血了。」魏怀玉不明所以的说:「不这么用力不能显现你们相爱的程度吗?」 「他想抢我的信用卡。」萧子琳恶人先告状,「怕我花钱,又不给我买东西。他说我配不上他,妄想从他那儿拿钱,又说……」 「等等,等等,你刚刚形容的那个人确定是我老弟吗?」怎么听起来挺陌生的。 「她开玩笑的。」魏怀轩帮忙萧子琳将衬衫上的钮扣一一扣好,单手环住她的小蛮腰,以充满感情又略带威胁的口吻说:「我们正准备出门去大肆采购呢,月宜,你说是不是?」 「哪有?啊!」可恶小人,竟敢偷掐她。 「怎么啦?」魏怀玉不明就里地问。 「没事。」魏怀轩抢白道,「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哦,不说我倒忘了。」魏怀玉把手上的朱漆木盒递给萧子琳,却遭魏怀轩从中拦劫。 「是妈的古董首饰?」他知道他妈妈一直有收购古董名牌首饰的嗜好。「替月宜谢谢妈,这么名贵的东西,我就先帮她保管了。」他似笑非笑的瞟了萧子琳一眼,把整个木盒收进他自己怀里。 黄鼠狼给鸡拜年。魏怀玉离去后,萧子琳用力地甩掉他的手臂,仿佛吃了炸药,气冲冲的挥拳向前,可惜力道不足,速度又不够快,立时让魏怀轩攫入掌中。 那天是她到魏家一个多月以来,过得最不愉快的一天。 尤其魏怀轩带着她到柏林市区绕了一圈,草草率率吃过午饭,什么也没给她买到就踅回了。 魏母问起,他竟睁眼说瞎话,「月宜太挑了,没一件她看得上眼的。」 几天的隐忍到此刻化为冲天的怒火。萧子琳以太累作为托辞,晚饭都没吃就窝进房里。 直到晚上十点过后,确定魏母他们都入睡了,她才摸索着到厨房,为自己下了一碗杂菜面。 「我也要。」 魏怀轩的脸皮厚得可以挡子弹了。他大概刚沐浴完,身上犹散发着洁净的皂香。 「做梦。」偏不给吃,怎样? 可当一大碗面端到餐桌上,她尚未动筷子呢,咱们这位宇宙天下第一无赖臭老兄,居然十分大面神的挨着她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第七章】 柏林的冬日,出现如台北般绵延不停的细雨,萧子琳趴在窗台上,望着小水注,顺着铝条一一无奈地淌落、下滑、随风无痕而去。 和茱儿约好一起去拜访客户,并递交她设计的初稿,时间已迫在眼前,她仍提不起去上班的心情。 并非担心设计稿不被接受,她对自己的才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而令她从昨儿个就心事重重的,是三天后的婚礼。 之所以同意这桩婚事,她有她荒谬的复仇计划。魏怀轩怎么玩弄她姐姐,怎么移情别恋,怎么逼她走上绝路,她要照着剧本再好好上演一次。 婚是要结的,仇也是要报的,但,然后呢?当魏怀轩发现她处心积虑毁了他一手创立的建筑事业时,他会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再将她报复回来? 姐姐已经死了,如果她有个不测,可怎么对得起疼爱她们的爸爸妈妈。 姐姐什么都好,孝顺父母,尊重师长,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怎么就因为爱情自绝生命了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遭人骑,她和姐姐的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见不合理的就力争到底,看不顺眼的就破口大骂,从来没把气质、淑女、温柔那些劳什子形象放在眼里,结果呢?她活得多快活自在。二十几年来,她对自己的选择,无论学业、工作、爱情,从没裹足不前过,只除了这一次。 平心而论,姐姐会爱上魏怀轩,是绝对可以理解的,以他上乘的条件,倾心狂恋者,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但,爱一个人爱到连命都不要,真是再愚蠢不过。 「月宜,」魏怀玉因重感冒请了几天的假,也没稍见好转。「怀轩来了两通电话,催你快到公司去。妈以为你们吵架了,非要我上来看看。」话还说没完哩,她扬起嘴巴又是一个震天价响的喷嚏。萧子琳忙把整盒的面纸递给她。「不躺在床上休息,你又出来乱走。」 「不都怪你嘛。」讲完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到底怎么了?」 「没。」萧子琳吐了一口长气,「只是有点心烦。」 「为了婚礼的事?」见她点点头,魏怀玉咧着嘴笑说:「没啥好烦的,我妈妈什么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只管轻轻松松当你的新娘子。」 「我烦的不是这个,是我跟怀轩,我们两个……我、我觉得,一开始他并不喜欢我。」怎么说才好呢?她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探听一点关于魏怀轩的风流韵史,但又不好太挑明的问,支支吾吾的就说出这么一句词不达意的话。 「刚开始谁喜欢你?」魏怀玉说话永远直截了当的不怕得罪人。「我尤其看你不顺眼,之前更是坚决反对把你接来。我看人一向很准,就这次看走了眼。你的好是要慢慢发觉的,我承认我的转变是从‘胃’开始,但,现在我真是打心里为怀轩高兴。」   第十九章 「他也这么想吗?」萧子琳很小心的问。「我听同事说,他和茱儿交情匪浅。」 「那个老女人?」茱儿的年纪和她差不多,用老女人这形容词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错了错了,她是曾经爱过怀轩,可自从去年她嫁给一个叫陈建良的王八蛋,接着又被他骗得人财两空之后,她就对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兴趣缺缺了。」 听到陈建良这名字,萧子琳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说那个叫陈建良的,他可是从,呃……」不能直接提起台弯,否则就要露出马脚了。「从越南来的?」 「不是,是台湾留学生。说起那个人渣三天三夜都骂不完。」突然瞥见桌上的钟,已遥遥指着十点半,她赶紧打住。「要命,瞧我这长舌妇,话匣子一开就不知道要停,快快,上班去,不然怀轩要抓狂了。」 替萧子琳拎起公事包和车钥匙,魏怀玉半推半赶的催着她。要不是她老妈刚帮萧子琳买了一部车代步,她绝对够意思的抱病开车送她到公司。 「你睡死了,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茱儿的啐骂迎头泼过来,完全不留情分。「警告你,下不为例,否则就算你是魏怀轩的老婆,我照样拿你开刀!」 坐车前往客户指定地点的一路上,茱儿的责骂依然没有停歇,而且英德语夹杂,快得有如连珠炮,害萧子琳硬是给他有听没有懂。 好在那位叫爱蜜儿的客户,对她的作品甚是满意,当场就开了张三分之一的工程款支票,这才稍稍化解了茱儿强大的怒火。 「肚子饿了没?」 以为茱儿仍要延续方才的泼妇骂街,装聋作哑的萧子琳一下没听清楚她在问什么,又不好再问一次,于是支吾其辞的说:「是,我知道。」 「不受教!」茱儿忽地提高嗓门,大吼,「我是在问你——算了,饿死你也不关我的事。」 「……」睁大眼睛,一脸茫然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弥补动作。 「你自己搭车回去,我要先去吃饭。」茱儿靠路边停下车子,手臂旋即横过萧子琳的身子,把车门打开。「回公司的路你认得吧?」 「我替公司拿到一笔大生意,你不该请我一顿中饭?」萧子琳很大面神的跟茱儿要求。 「跟我吃饭你不怕食不下咽?」见她还赖着不走,茱儿索性把车子的火熄了,下了车。 「哪会,我最崇拜有能力的人了。」萧子琳旋踵赶上她级往对面餐厅的步伐。 「口蜜腹剑?」 「由衷之言。」她很狗腿的帮忙推开餐厅的旋转门,「我的赤胆忠诚,惟天可表。」 这几句英文超乎茱儿的认知范围,她冷然一愕,不肯在萧子琳面前示弱,只好假装不以为意。 「就知道魏先生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准是个诡计。」茱儿的火气大概标得差不多,讲起话来已不再冲得呛死人。 设计工作让她两人跨越语文隔阂,常能直抵心湖最真的部分。茱儿是孤寂的,自恋又不擅赞美别人,使得同事眼中的她相当精明干练且尖刻薄情。 她对下属通常抱持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所以大家都怕她,因为怕渐渐就成了恨。 萧子琳不同,她一开始就交出亮丽的成绩单,茱儿在对她另眼相看的同时,更赋予她比其他人还重大的任务,但这当中没有丝毫人情的顾忌或眷顾。 今早和魏怀玉的一席话,让萧子琳对她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调整。仔细观察,茱儿的感情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还要脆弱,她比谁都更需要友情和爱,她的工作能力是一百分,但生活中的应对进退则是距离及格边缘尚属遥远。 只是用一顿午餐,她居然点了一只春鸡。好大的一只春鸡。萧子琳猜想她铁定吃不完,坚持跟她共享。 「反正我出钱,你干吗跟我抢着吃?」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茱儿还是ㄍ抹迳狭艘幌隆 「我们那儿有句话,叫:一人吃一半,感情不会散。」她可大方咧,一下手就撕下一整只腿。 茱儿不以为然的掀了掀嘴皮子。「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有必要这么亲昵吗?」 「日久见人心,慢慢的你就会喜欢我,进而拿我当知己。」她有把握的说。 「你蛮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吧,那么急着跟我推心置腹究竟企图得到什么好处?」茱儿又是开门见山。 萧子琳知道她除了感情上受到挫折以外,事业和财富的成就与大量累积,让她不知不觉以自我为中心。她十成十瞧不起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尽管她抵死也不会承认已届中年,开口闭口还要表现得青春洋溢。 「我们那儿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指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回茱儿没有马上接腔,她瞪起碧眼,等着萧子琳解释清楚。 「失败并不可耻,事业垮了可以东山再起,婚姻没了,可以重新来过,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弄得像个刺猬?」 「你这是在谴责我?」茱儿咬着牙问。 「我是在提醒你,一个女人不管她有多美丽,多吸引人,或多能干,都不能缺乏一颗柔软可以爱和被爱的心。」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跟我打哑谜。」她用力撕裂一截鸡翅,藉以表达极度的怒意。 萧子琳吸足一口气,脑子里迅速翻涌着她早先已拟好的腹稿,估量着是不是要一骨碌的说出来,给茱儿酷饿灌顶的警醒。 「说呀!」茱儿的声调明显的有着颤音。 萧子琳再度吸一口气上来。「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离过婚?就你一个人感情受挫?就你一个人会伤心会断肠?」 茱儿困惑地偏着头看了她几秒钟,双眉紧蹙,薄唇紧抿。「你无权过问我的私事。」 「又来了,」萧子琳朝天花板翻了下白限,「这叫关心,叫体己,你懂不懂?在你眼里除了魏怀轩就没有一个好人?」 茱儿的回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也不是好人。」 「那你还爱他?」此话一出,萧子琳就后悔了。上头扯了一大堆的确是出自真诚,惟后头这句明显逾矩。 「现出你的本意了?」茱儿犀利的瞪她一眼,她艳丽的脸换上嫌恶的表情,略带嘲讽和难掩自得的说:「担心我会成为你和魏怀轩之间的障碍,所以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功亏一篑。 萧子琳感到萎顿不堪,轻声告诉茱儿,「我认识陈建良。」 一如所料,茱儿的脸色呈现前所未有的惊诧,抓着鸡翅的手如遭电击地陡然一颤。 「往下说。」 「我曾经到过台湾,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他。」萧子琳为了弄清楚陈建良在她姐姐殉情案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故意投石问路。「当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是那个叫萧子寒的女孩。」 「什么?!」萧子琳的震愕远远大过茱儿方才的惊诧。为了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惶急地加以追问,这一来反而让茱儿起了警戒之心,说什么也不肯再吐露半句。 「明天就要结婚了,兴奋得睡不着?」魏怀轩像摸壁鬼一样踱进厨房,很没分寸的把坐在长椅上的萧子琳往左侧一挤,强迫她空出五十公分见宽的位子,供他插什化。   第二十章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晚上十一点钟过后,就溜到厨房来,和萧子琳抢宵夜吃。 「是啊,」萧子琳顺着他的语意说:「我正在盘算,婚后多久该着手准备谋害亲夫,以便卷走你名下所有的财产逃之夭夭。」 「盘算好了?」他丝毫不以为忤,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碗里的美食,眼睛流连在她美丽的容颜上,一只手不安分的环向她的腰肢。 「还没,正等着你提供良策。」萧子琳不动声色的拨开他的手,把屁股再往左挪开五十公分。 「天天不到十点过后不入门,你不是去寻找害人的点子,去哪里了?」他也学会不露痕迹,不露痕迹的打探她的行踪。 「吃喝玩乐、买醉寻欢、放浪形骸,你还想知道什么?」她这段话用的是德语,非常字正腔圆。 「玩够了吗?」他把碗底仅余的汤汁全数喝个精光,仍意犹未尽的舐着唇缘。 「没。」存心气他的,萧子琳作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姿态,展现雄厚的使坏本钱。 「很好,以后我陪你玩。」他猿臂一伸,荏弱的她又成他掌中的禁脔。 「或者,我教你玩。」她身着薄丝睡裙,处处皆破绽,得以让魏怀轩趁虚而入。 他半是光火,半是情迷,放任地将手伸进她衣襟内,狂野的搓捏。 绸缪胶着的节骨眼,她又矜持了起来,端身坐直,右脚叠跷到左脚上,一派淑女风范。 他强忍住胸臆激荡狂涌的情潮,恨恨的睇视着她。 萧子琳嘴角闪过一丝顽皮的诡笑,蓦地伏身至他怀里,咬住他胸前的肌肉,放肆的啃嚼。 迷离的牵引中,这竟是一段情欲横流的开始。 两个怀着异样心思的男女,跌跌撞撞的上了楼,倒卧在席梦思床上,澎湃的渴望交织出惊心动魄的鱼水之欢。 此情此景,他早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这可恨复可爱的女人呵! 这张他独眠了不知多少个日子的房间,今儿个特别的喧腾,特别的罪恶也特别的堕落。 昏黄的卤素灯,如温柔的绵掌轻抚着妖娆光裸的女人。 他从来没像今夜这般饥渴过,发狠的只想狂饮,一口饮尽还要再来一杯,因为渴,生理和心理皆严重不足。 「我明白了,」他翻过身,非常畅快淋漓的瘫平四肢。「是你先爱上我的。」 因为痛楚,她秀眉始终紧拧,蜷曲着身子,窝进被褥里,懒得和他在口舌上争辩。 魏怀轩却将她的无言视为心虚的默认,从床尾游身而上,要求另一次的温存。 荒唐透顶的一夜,萧子琳简直不敢相信她之后竟有了连日失眠后的香甜好觉。 主持此次婚礼的牧师是魏怀轩大学时的同班同学钟玛窦。 一早,他就被电召到魏家,面授机宜。 「今天无论在礼堂内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管,务必要按照正常进度让婚礼顺利完成。」魏怀轩啜了一口咖啡,略显忧心的说。 「你所谓的‘事情’是指什么?」钟玛窦奇怪的问,「有人会来阻挠你和阮小姐共给连理?」 「希望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但不得不提防。」桌上丰盛的早餐他一口都没吃,只是不停的喝着咖啡。 「是什么让你这位叱咤建筑业,在柏林商圈掀起一片狂澜的大企业家这么惴惴难安?」 魏怀轩自嘲地扬起唇瓣,「说来话长,改明儿个有机会再仔细跟你解释。总之,务必记住,这个婚我是非结不可。」 钟玛窦饶有兴味地望着他。「有意思,想必这位阮小姐风华月貌,绝色出尘,否则怎能令你愿意放弃固守了三十年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涯,非邀得美人共效于飞不可。」 魏怀轩笑颜生辉,灿烂了起来。 「她不只在美貌上吸引人,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致命的招唤。」 钟玛窦这下眼睛瞪得更大了。和魏怀轩同学兼朋友有十年了吧,从没见他如此心仪于一名女人,这会儿莫非鬼迷心窍? 「我可以先见见阮小姐吗?」这纯粹好奇心驱使,别无他意。 「不行。」尽管她今天就是他的新娘了,他对萧子琳的劣根性还是存有相当大的不安全感。 「为什么?她只是你的妻子又不是你的所有物。」钟玛窦大声抗议。「你要懂得分享她的美好,面对她也可能吸引旁人的事实,用相知相惜来经营婚姻。」 「一个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的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教导我夫妻相处之道?」这番大道理让投鼠忌器的魏怀轩嗤之以鼻。 「有些事情不必身体力行,站在一旁反而看得更深更远更透彻。这就好比离群索居的人未必能了解寂寞,能撑过五十年婚姻的人,仍称不上是婚姻专家。」 「随你怎么说,横竖要见她可以,等我掀起她的头纱,为她戴上婚戒时,绝对让你看个够。」 「百分之百自信的人突然变得忐忐忑忑,不干不脆,更加启人疑窦。」钟玛窦故意激他。 魏怀轩淡然莞尔。「不是忐忑,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这样你满意了吧?」 圣西林大教堂是集结理性主义、历史主义和结构主义所建造而成的。这儿的教徒居全柏林任何一座教堂之冠,许多知名的影星、政治人物、文学、艺术家……都是钟玛窦的信众。 他不但学识渊博,神采飞扬,更是一个非常具有群众魅力的宗教传播者。朋友常戏谑的讥讽他,之所以立志当牧师,不过是想从另一个层面遂行颠倒众生的目的。 十一点整,教堂外已经冠盖云集,前来参加婚礼的贺客们,衣香鬓影地挤满了偌大的礼堂。 当萧子琳被着婚纱,轻盈地由魏怀轩一父执辈的亲戚牵着,从地毯的一端缓缓走出来时,原本喧闹的会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焦点集中在她和魏怀轩身上。 钟玛窦曾为不下百对的新人福证,念起祷词流利得像经过多次的排练。 「如果对他两人结为夫妻有任何意见者,讲现在提出来,否则就请你们一辈子保持缄——」 「慢着!」阿志在后头大吼一声,「我有意见,我反对他们结婚。」 此言一出,现场立刻引起骚动,大伙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钟玛窦原本也是众多发呆者之一,要不是魏怀轩提醒他,他还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呢。 「反对无效!我现在就宣布他们——」 「且慢,我、我有意见!」阿志冲到会场前面,要求钟玛窦立刻停止福证。 「意见不被接受。」钟玛窦谨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承诺,对阿志完全不予理会。 「为什么?」 「因为你既不是新郎的亲戚,也并非新娘的家人,所以你无权在这儿发言。」 「我是,我是阮月宜的男朋友。」这句话引来极大的震撼,尤其是魏母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噢,是吗?」踵玛窦果然见多识广,不慌不忙的转头问萧子琳,「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的同乡,也是个流氓,知道我将和魏先生结婚,曾经多次跟我勒索。」萧子琳一看到阿志就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一拳把他打回胡志明市卖河粉。   第二十一章 「她胡说。」阿志看起来比前些时候要落魄许多,大概钱花光了,又不肯好好去找份工作。 「是吗?」钟玛窦问,「阮小姐,你的说辞可有人为你证明?」 「我。」魏怀轩道,「我可以证明她就是我要娶的人,现在请保全人员,把这个恶棍请出去。」 「喂,你这个大笨蛋,她不是阮月宜,真正的阮月宜在……喂,别拉我,我话还没说完……喂,魏怀轩你听我说,喂……」 「我现在宣布你们为夫妻,奉圣母玛丽亚之名。」钟玛窦平稳的口气,就好像方才啥事也没发生过。「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魏怀轩向前一步,揭开萧子琳的头纱,深邃的黑眸闪着阴郁微愠的星芒,他的吻又深又重,临了还警告意味浓厚地在她朱唇上咬了下,让萧子琳痛得措手不及。 仪式完成后,热闹的喜宴就设在教堂外的大草坪。欢乐的乐音,吸引一对对的恋人,相拥起舞。萧子琳换了一袭粉紫色的曳地礼服,和魏怀轩开舞后,就跟花蝴蝶一样,来者不拒地和每一位上前邀请的男士热舞,看得魏怀轩满腔怒火排山而来,特别是当她的手轻轻搭在安华肩上时,他简直就快发狂了。 是什么在作祟?钟玛窦说的鬼迷心窍?他的反应激烈得连自己都不免吓一大跳。 才第几回合交手,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再也按捺不住,他走向前,很失风度的从安华手中将萧子琳带走。 「抱歉,我们有些话要说。」 「晚点再说不行吗?」反应迟顿的萧子琳,边走还边不断回头请安华等她一下下。 「忘了你今天是新娘子?」把她带向一株大树后,他张牙舞爪的活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没有啊!」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特别费力招呼每一位前来祝福我们的宾客呀。」 「那是招待的事,你该卖力逢迎的是我。」拉着她走出大树后,选中一个确定每个角度的宾客都能望见他们的地方,他托起她的下巴,索求一记掏心掏肺,缠绵悱恻的吮吻。 「等、等……等一下。」萧子琳喘着大气,奋力推开他。「非要用这种方式昭告世人,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 「你呢?非要在这么圣洁的一刻,表现得像一朵交际花,丢你自己也丢我们魏家的脸?你就那么笃定,我妈妈不会深究那男人闹场的事?」魏怀轩眼神犀利得可以杀人于无形。 「我那只是……应观众要求,略尽主人之谊嘛。」爱玩、爱疯原就是她的本性,人家只是一时之间兴奋得过头了一点点而已嘛。 实在有够扫兴,萧子琳见树旁有颗大石头,她这位大姐撩起裙摆就坐了上去。 「起来!」魏怀轩怒吼。 「又干吗啦?」糟糕,起身太猛,无肩带的礼服因为裙摆被踩着,忽然朝下滑落。「呵!」好理加在双手扶得快,不然就春光外泄了。 「喂,喂,」她推了下魏怀轩的手肘,「帮我一下。」 「怎么啦?」两手这样捧着胸脯,像什么样子?! 「我后面的扣子掉了。」萧子琳粉脸乍红,羞答答的模样倒为亮丽的装扮更添妖娆。 「要我在这里帮你扣?」那岂不是天下皆知。他只觉眼前黑云罩顶,一股气不知往那儿发泄才好。 「不然呢?」她也算天才,脑筋转得很快,「到洗手间好了,那儿人少。」 「男厕还是女厕?」标准的老婆笨笨。「回去,只有回我们的新房最安全。」 【第八章】 当魏怀轩抱着她临坐进礼车前,忽听得露天喜宴上有人大声喊着cindre。 萧子琳皱皱鼻,她才不是灰姑娘咧,她也不喜欢灰姑娘,那个童话故事既奸诈且荒唐。靠着一大票猫、狗、鸟、鼠辈和仙女鼎力相助,灰姑娘才嫁给王子。可她不同,她没依赖任何人帮忙,嫁的也不是王子,当然要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也是难上加难。 坐进礼车,魏怀轩仍没放下她的意思,将她放在膝上,像对小婴儿一样紧紧拥在怀里。 这姿势逼得她不得不仰他的鼻息,很有一种受人钳制的屈辱感。 「从今以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必须与我分享,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没及时要我签下财产协议书。」这是她第一步诡计。 「没错,从今以后,你也必须烧饭洗衣,伺候我吃的、喝的。」魏怀轩脸上的笑靥比她还狡诈。「过两天我就把周嫂给辞了。」 「为什么?」 「有一个免费台佣使唤,足矣。」 萧子琳被他的台佣二字吓得心口一突。她瞪大眼睛,微张着嘴望着他,这号表情久久未变,僵了半天肌肉都酸了。他是什么都知道了?那既然已经掌握了她的底细,他还娶她? 「那么你应该也已经查出来,萧子寒就是我的姐姐。」 「没错,你们真是一对姐妹花。」 他话一出口,萧子琳心中的怒火再也忍抑不住,挺起身子,朝他左脸结结实实赏了一巴掌,接着也不管车子正驶在快车道上,猛力推开车门,就往外跳—— 「子琳!」魏怀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忙叫司机停车,旋踵追了出去。 他的动作够快的了,前后应不超过二十秒,但怎么就不见她的踪影? 六线道的马路上,车子川流不息,好像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这真是……太离奇了,怎么会这样? 魏怀轩站在安全岛上,前后左右瞧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萧子琳是平空消失了,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停候在路旁的礼车。 这是一个阴暗又脏乱的地方,小小一盏十烛光的灯泡,低低悬在简陋的方桌上,阿志和阮月宜各据一方,四只眼睛全钉在她身上。 他们可真有心,一路跟着她和魏怀轩,在她跳出车外的下一秒钟,就被阿志给「捞」上了计程车。 可恶透顶的家伙,害她美美的新娘妆毁去了一大半,身上的白纱礼服更勾破了好几个洞,左脚的高跟鞋鞋跟还折断了。 「要钱?」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来直往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可以,我现在就回去拿。」「不必。」阿志邪恶的咧开一嘴黄牙,「这次我们找的是魏怀轩,他可比你要干脆多了。」 「你们用我当人质,去跟魏怀轩勒索?」萧子琳愤怒的擒住静静坐在一旁的阮月宜。「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把剩下那笔钱给你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一旦魏家的人报了警,你们就会遭到遣返的命运,而且一毛钱也要不到。」 「魏家的人不会报警的。」阿志信心满满的说。「我警告过那姓魏的,只要他一报警我就杀了你。况且,阮月宜也在我们手上。」 「也在你们手上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沉静的阮月宜倏地把脸低垂理进胸前,不敢看向萧子琳。 「难道你不是……」不会吧!纵使她再怎么不肯相信,她那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很简单。」阿志老是抢话说。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萧子琳就是要「阮月宜」亲口告诉她。「你说!」   第二十二章 「阮月宜」怯生生的瞟了一眼阿志,才移目至萧子琳凶巴巴的脸上。 「你……你想知道什么?」 她一抬头,下领一块青紫的伤痕即清楚可见,准又是阿志那没骨头的男人干的。 「全部,巨细靡遗。」看她愣愣的不知从何说起,萧子琳索性设填充题,让她一个一个填上答案。「你叫什么名字?跟阮月宜什么关系?怎么知道人家和魏怀轩有婚约?又是怎么……」 长串的逼问之后,她终于得到一个虽不完整,但还算清晰的轮廓。 原来这名装可怜的小女子名叫阮月霞,纵使名字颇为相像,但她和阮月宜彼此间并没有亲戚关系,单纯只是成衣厂的同事。 多年来阮月宜一直和魏家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当魏母把一笔为数不少的旅费寄达胡志明市时,她其实已经病得很重,刚好把钱用在医病上。 阮月宜把这件事透露给阮月霞知道,于是乎这位胆大妄为的越南妹就和她的情郎商议李代桃僵,远渡重洋来到柏林。 本来事情进行得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查出魏怀轩果然是个大金主。 而她,萧子琳,在这整出骗婚记所扮演的就是呆瓜的角色。 阮月霞在她随便乱放的日记里偷看到魏怀轩的名字,尽管中文不佳,她也约略猜出其中必有文章,于是三两句话就诱她上钩,自动到魏家帮忙弄钱。 现在她则是从受人要弄的杲瓜晋升为肉票。 「卑鄙!」萧子琳气愤的连啐了好几声。 「你不卑鄙吗?」阿志反问。「不要乌龟笑王八了,你其实跟我们一样坏,只是你道行高一些,使坏的手段比我们厉害而已。」 「狗屎,你这吃软饭,好吃懒做,光吃不做的人渣!谁跟你一样坏?我可没去掳人勒索,也没去黑人钱财,更没有骗不到钱就拿自己的女朋友出气。」 「住口!」阿志抡起拳头,眼看着就要朝萧子琳揍过去。 「敢动我一根寒毛试试,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一个子儿也要不到。」她痛斥阿志时,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阮月霞,很小心的注意着她神情上的变化。 「哼,」阿志从鼻孔里喷气,「等老子拿到钱,再让你好看。」 「或者等你进了监狱,我再去看你?」萧子琳转头瞪着一径低着头的阮月霞,想顺便骂她几句,一时却不知从哪儿骂起好。 「我也劝过他,叫他不要,可他不听我的。」阮月霞说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妈的!你懂什么?」阿志很有暴力天分,两句话不合意,拳头就准备挥过去。 「她是不懂,如果不是她的确无知得可以,你怎么有办法把她耍得一愣一愣的?」孙子兵法第一章第六节,拉拢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乃致胜重要关键。萧子琳见阮月霞沉默的小脸上凛然一怒,又硬给压抑下去,遂决定加强火力,挑拨离间。 「而你,」萧子琳陡地把矛头指向阮月霞,令她大吃一惊。「你也是可恶透顶,不但利用我,还欺骗我的感情,我这一生最很别人骗我,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帮你了。阿志,想不想人财两得?」 阿志和阮月霞同时眼睛大睁。 「甩了她,让我出出气,我就到魏怀轩那儿弄一亿盾给你。」 「行。」 这狗娘养的,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一亿太少了,我要十亿。」 「阿志你!」阮月霞又哭了。 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以为眼泪能够解决一切事情?没出息。萧子琳在心中翻个白眼。 「行。」反正是空头支票,全凭一张嘴,他漫天喊价,她就漫天应允,谁怕谁。「去拿纸笔过来。」「干啥?,」 「立据喽。」她贼贼的瞟向脸上挂着泪的阮月霞,「你没听说过空口无凭,白纸黑字才有个凭证。快点拿纸跟笔来,我念一句你写一句。」 阿志吆喝阮月霞去拿,她哪肯,又不是笨蛋。 「你不会自己去拿?」懒虫一个。 看在钱的份上,阿志果真移动「尊脚」。 萧子琳一见他转进房里,马上凑到阮月霞面前,低声道:「瞧,两句话他就出卖你了,这种男人你也要?快走吧,魏怀轩不会付赎金,更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他、他说,他愿意付那五十亿的。」 「什么?!」虽然越币和台币的币值差了好多倍,五十亿听起来仍是极为骇人。「我敢跟你打赌,他不会付的,他不会为了我花任何一毛钱。」 「为什么?你是他的妻子呀。」 「妻子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们的婚姻只是个卑劣的玩笑。没有爱就什么都不是。」 「你不爱他,还是他不爱你?」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急死人了,这越南妹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再不走,一旦被警方查获,你就是阿志的共犯。」 「真要那么倒霉,我愿意陪他一起坐牢。」 「蠢!」 「来了,」阿志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张勉强可以叫纸的垃圾。「写什么?」 「我,赵大志,从今以后和阮月霞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快写啊,还愣着做什么?」 「阿志!」阮月霞又泪千行了。「我们已经快要有五十亿了,你不要为了那十亿跟我绝交嘛。」 「别傻了,五十亿和六十亿差多少啊。谁叫你要骗人家,让人家火大你。」他义正辞严的训起人。「我骗子琳姐,还不是你教我的。」 「少里竣的,一边去。」阿志眼里只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然后呢?」 「如有食言,愿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你这是在咒我?」 「你只要不食言,怕什么?」 「可,我怎么相信你?你总得提个担保。」 嘿,这吃软饭的开始懂得防人之心。「我的人就是担保。」倘使魏怀轩真舍得花五十亿盾赎她回去,定然不会在乎多花那十亿,万一他不肯,那这一切就当作是个好玩的恶作剧吧。「你写不写?」 「阿志,如果你真的写了,我就、我就不理你了。」阮月霞的恫吓一点杀伤力也没。 「大丈夫何患无妻。」阿志很认真的盯着萧子琳看了又看。「要是我拿不到那十亿,就把你自己赔给我?」 「我呸!」萧子琳不屑的向阮月霞说:「瞧,这就是你挖心掏肺想嫁的人,值得吗?」 「阿志,你太过分了,我……我……」连喘了十几口大气,她总算说出一句比较像样的话。「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喂,你要走至少把我……」把绑在我双手、双脚上的绳子解开呀,真不上道。 随着屋外铁门大声被槟上,屋里忽地变得静悄悄。萧子琳望着阿志那双贪婪的三角眼,这才警觉到她这招「挑拨离间」的计策,尚欠九分的火候。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等待的时间最是无聊。」他边说边走近她。 「站住!」萧子琳慌忙跳到板凳的末端,让长板凳跷了一边起来。 「装什么贞节烈女。」当阿志的脚来到椅脚下,她倏地倾过身子,往前端使劲压下去。   第二十三章 「啊——」阿志的叫声和鬼哭神嚎没两样,难听死了。「妈的,你这臭婊子。」抓起桌上的玻璃杯他就要扔过去。 「劝你别轻举妄动,搞得太大声,吵到楼下的住户,警察照样上来捉你。」萧子琳戒慎恐惧的拉大和他的距离,边想着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鬼地方。 「好,我不用杯子照样可以治你。」他走近身,一把揪住她的长发。 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张嘴咬住他的另一条手臂。 「啊——」奋力甩开她,他惊愕万分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天!这女人!这女人居然咬破他的衣服,咬开了他的皮,咬出一大摊血来。 「你你你你……」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阿志冲到厨房抄出来一把菜刀,「看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还能拿到钱吗?」 「杀了你就死无对证,等我拿到钱,立刻逃得远远的。」被她惹火了,昏暗的灯影里,他的脸色黝黑中泛着青白。 「那……那……啊!」一个不慎,她整个人滚到地面上。「那个阮月宜怎么办?她也可以举发你。」「哈哈哈!除非你们有通天的本领,否则越南那么大,上哪儿去找她?」阿志冲过去,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手上的菜刀在咫尺处晃过来晃过去,吓得她心脏快停掉。 情急之下,她将双脚弯曲至腹部,朝阿志发狠的一踢—— 力道极猛,阿志的身子跌了好远,咦!他身体尚未碰到后方的墙壁呢,怎么就听到「砰」的一声?「站住,不许动!」 是德国警方?魏怀轩果然报了警,早就知道他铁会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死没良心的。 唐朝诗人王建的新嫁娘词: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当日。 萧子琳从三点多就窝进厨房,料理了一大桌美味佳肴,用来巴结她的婆婆和大姑。请注意,这当中并没有包括魏怀轩。 饭桌上,她几度想自动跟魏母解释,那天在婚礼上阿志闹场的事,犹豫了半天,人家非但连提都没提,看样子压根就忘了有那么一段小插曲了。 那她惨遭绑架的事呢?没人提,更没人安慰询问,让她觉得好不受重视。 「你没把我被绑架的事告诉你妈妈?」回到房里,萧子琳没好气的问魏怀轩。 「芝麻小事,何必惊动她老人家。」埋首书本的他,说话时眼睛都没抬一下。 生死交关呐,怎么是芝麻小事? 「怕丢了你们魏家的脸?那样的话你就更不应该报警了。」萧子琳端起咖啡坐到他对面,故意把杯里的汤匙搅得震天响。 他抬头,浓眉皱了级。「是啊,直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得了。」 木头!听不出她说的是气话吗?「就是嘛,那个阿志简直笨死了,竟跟你勒索五十亿盾,他不知道你连五欧元都拿不出来。」 「不是五欧元,是一欧元。」他坏笑着更正她,随即又埋首书卷。 她两手握拳,气得快拧出汁来。好,等着瞧,我很快会让你尝到什么叫作最毒妇人心。 「薄情寡义,当初我姐姐为你殉情的时候,你一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什么?」魏怀轩愕然的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装得再棒也没用,难怪连茱儿都说你是坏人。」 他不得不把书本暂时搁下,专心跟她嚼舌根了。 「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姐姐怎么样?」 「死了。」她咬牙切齿的挤出话,「这回听清楚了?」奸诈小人! 「我知道她死了,但那与我无关。」 「对对对,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她活该倒霉,谁叫她爱上了一个下三滥、王八蛋!」萧子琳怒冲冲的走进化妆室,「砰」一声她将门甩上,须臾,换了一套外出服,冷着脸走出来。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是的。」还没走到门口,人已经被魏怀轩给持了回来。 「放手,把手给我放开。」 「坐下。」她的夜夜外出晚归,他隐忍已久,这次终于恼了,狠狠的睨着她良久,他沉着嗓音说:「从今天起,晚上九点以后就不准再外出。」 「谁规定的?」她凶悍的抓起一旁的拆信刀,打掉他的手后,忙退到窗户边。 「我。」他怒不可遏,冲过去想抓她,却换来一陈拳打脚踢。 「你是谁?纳粹头子?」萧子琳老实不客气,朝他面门一个花瓶就丢过去。 趁他弯身闪避时,她蹬足一跃上了窗台。 「下来,你这是做什么?」魏怀轩摊开两臂,无奈的望着她。「关于你姐姐的事,我们应该好好该清楚,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一个叫陈建良的台湾留学生。」 「怎么会?」又是陈建良?「啊——」她脚下没有踩稳,整个人倒栽葱似的跌往窗外 「子琳!」当魏怀轩十万火急冲过去企图拉住她时,只来得及让她的指尖从他的掌心滑落。 子夜一点多,魏怀玉坐在萧子琳的病床旁,焦虑的看着她惨白的容颜。 才新婚第二天,她就住进医院,而且混身挂彩,她和妈妈简直不能置信,她竟从楼上摔下来。 一定是吵架了,怀轩推她的。 谁都知道,她这个儿媳妇有多孝顺,好好一个人莫名其妙摔成这样。由于深知儿子从一开始就相当反对这桩婚事,气急败坏的魏母,对儿子说出了生平最严苛且不理性的话。 「你不爱她,也不需要这样对她呀。」她嘶吼道。 真是天地良心,魏怀轩费尽口舌也没人相信他说的,萧子琳是自己摔下楼去的。因为那窗子至少半个人高,好好的,她怎么摔? 有太多事情,他难以解释,也正因为如此,哑巴吃黄连是他惟一的选择。 拜他这个大嘴巴姐姐之赐,萧子琳才跌伤两个小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房里头放满了来探望她的人所带来的礼物。他从来不知道,她的人缘这么好,连公司负责打扫的欧巴桑都专程买了水果篮来。 大家都同情她,却没有几个人肯给他这个为妻子大方捐了一千西西鲜血的可怜丈夫,一点点人道关怀。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了。」休息未几,魏怀轩勉强挺着虚弱的身子,到病房来看看萧子琳醒了没。 「不必。」魏怀玉没好气的说,「妈交代了,不准你太靠近她,以免发生不测。」 「谁发生不测?」什么话嘛,他又不是老虎,会把她给吃了。 「当然是月宜喽。」魏怀玉揉着疲惫的眼睛,边挥手赶他。「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她坠楼,而不肯伸手搭救就不对。」 「我不是不肯,我是……」算了,懒得解释,反正公道自在人心,等萧子琳醒过来,就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她醒了。」魏怀玉惊喜的大叫,「我去打电话给妈。」她欢天喜地冲到门口就踅了回来。「她已经受伤了,你千万别趁我不在,又——」 「嘿!」魏怀轩这声虎喝,把他老姐吓得弹了出去。简直岂有此理!「你,怎么样了?」 昏迷数个小时,攸然转醒的萧子琳,张着依旧水汪汪,但不怎么有元气的美丽眸子,呆呆的望着魏怀轩。   第二十四章 「怎么,没办法说话吗?」老天保佑,她千万别摔成了傻姑娘。 「你认得我吧?我,你的丈夫魏怀轩,魏、怀、轩。」见她仍面无表情,他又捺着性子,再重复一遍,「你的丈夫,丈、夫,魏、怀、轩,魏——」 「废话!」她突然拉开嗓子,「谁不知道你是魏怀轩,我死没良心的丈夫,说那么多遍干吗?有毛病!」 「哈,好极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兴奋的抱着她,忍不住又叫又跳。 「你真的有毛病,没见过挨了骂还那么得意的人。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假情假义,我不吃你这一套。」 浑身痛得要命,经他一抱又更痛了。 「你没事就好,以后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爱三更半夜出去补德文就出去补德文,我一概无条件放行。」 「你怎么知道我去补德文?」 「妈告诉我的。」他怜爱的捏着她尖挺的鼻子,「上进是好事,为什么怕我知道?」 「是你一开始就认定我晚归十成十是出去鬼混。」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她气虚地要求喝一杯热可可。 要求立刻得到应允。 「我喂你喝。」他表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铁汉柔情,将泡好的热可可端在手上。 萧子琳斜着眼把杯子抢过来。「矫情,做给谁看啊?」 「我们休兵了好不好?」他用指尖心疼地轻抚着她憔悴的脸颊。 「除非你赔我一个姐姐。」嗯,这可可的味道挺好的。或许是饿了,她三两口就喝光。 「我说过了,你姐姐不是我害死的,是陈建良,不信你去问他。」 「我问过了,他说是你,你始乱终弃,你妈妈嫌贫爱富,你姐姐狗……」她开骂未完,魏怀玉已从外头急奔回来。 「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又……呃,为难你?」 萧子琳不知她话中之意,怔愣的瞟向魏怀轩。 「妈和大姐都以为是我害你坠楼的。」他无奈的说。 「本来就是。」站在她的观点看来,是这样没错呀。 「看,妈妈猜得没错吧,你、你实在是……」魏怀玉刚开始还不太敢相信,经萧子琳这一证实,大茶壶架式摆开来,指着魏怀轩的鼻子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口沫横飞。 从她责备的内容,萧子琳总算慢慢拼凑出一个梗概。 「大姐、大姐……算了,反正,我自认倒霉就是了。」 「你说什么?」魏怀轩快气炸了。「你胆敢再说一句试试?」 「你干吗对她那么凶?月宜别怕,等一下我告诉妈,让妈治他。」 【第九章】 等到再度赶来的魏母和魏怀玉一一离去之后,魏怀轩才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向萧子琳解释,关于萧于寒和陈建良之间的种种纠葛。 「我不要听,至少不要现在听。」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在这之前她希望能先向另一个人求证,毕竟魏怀轩是当事人,当然会说一些有利于他的话,为自己脱罪。「能帮我请茱儿来一趟吗?」 「你宁可相信她,却不愿相信我?」魏怀轩喟然长叹,「既然如此就算了。」 萧子琳别过一旁的眼,没瞧见他脸上的落寞和无奈。直到他轻声阖上房门,她才缓缓回过头,若有所思的平视逐渐由灰涩晦暗转为清冷白昼的窗外。 茱儿在一个小时后到达,她手里捧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进来。是玛格丽特,娇黄的玛格丽特参差着纯白的满天星,是她最喜欢的组合。 「不是我买的,是魏怀轩。」她说。「和他吵架了?那也犯不着跳楼吧?」 「劳烦你跑一趟,不是要跟你讨论夫妻相处之道,而是,」她迟疑了一下,担心话一出口万一遭到拒绝怎么办。「茱儿,老实跟你说,我其实不是越南人,我是台湾人,是萧子寒的妹妹,萧子寒你认得她吧?」 萧子寒三个字令茱儿突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从一开始我……你和她果然有关系。」 「你也认得我姐姐?」 「你来柏林干吗?」茱儿反问,两只眼睛紧盯着她,眨都不眨一下。 「调查我姐姐的死因,为她报仇。」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所有婉转迂回的措词已属多余,不如直接挑明来意,省得在那儿猜测半天,还不一定猜对。 「那你该去问陈建良。」每回提到陈建良,茱儿的情绪就陷入失控边缘。 「我问过了,他说魏怀轩是罪魁祸首。」 「笑话,天大的笑话。」茱儿气愤得青筋暴露。「你姐姐只是公司的工读生,和魏怀轩仅止于劳资关系,她的死关他什么事?是陈建良,他才是始乱终弃的王八蛋!」 萧子琳心口一下涨得满满的,脑子紊乱得不知该怎么往下问。 「我和陈建良结婚后不久,就发现他和你姐姐有不正常的恋情,原以为那只是同乡之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直到萧子寒怀了他的孩子,才知道事态严重。」 「我姐姐的孩子是陈建良的?」 「不然你以为呢?」茱儿痛苦地咬着牙,看得出这么一提又勾起她许多不堪的回忆。「当时魏怀轩知道他和萧子寒的事大为光火,立即开除了陈建良,并向他追讨四万多欧元的亏空。他向我要,我不给,且依此为由,向法院提出离婚诉求。不久,我就听说他又搭上一个有钱的寡妇,你姐姐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想不开的。」 「是……是这样吗……」萧子琳只觉头部才缝合的伤口胀得快炸掉了。「那你为什么说魏怀轩也不是好人?」 「就我而言,他当然不是。」茱儿从包包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医院是不准抽烟的,但她这样聊以解瘾。「当年他如果愿意接受我的感情,我就不会嫁给陈建良那口蜜腹剑的人渣了呀。」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萧子琳真想卯起来眸她两句。茱儿走了以后,她还愣愣地怔在那儿,心里头芜杂而空洞,思绪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连魏怀轩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她都没察觉。 时间在她怔愣之中流逝,夕阳随着逐渐转淡的云彩,陨落至巍峨的大楼后方,天际间亮出苍白的月儿娘娘。 一天就这样过了,她滴米未进。 又快是月圆时候了,再两个星期就是圣诞节,她的心却一点也没有过节的喜悦。 「你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把我急死了。」魏怀轩手里的清粥从热腾腾的端到只剩微温。 乏力极了,也悲伤极了,萧子琳艰难地扯开干涩的喉咙,说:「我们离婚吧。」 恨意惹上了魏怀轩俊朗的脸孔,「你跟我结婚当真只是为了方便伺机报复?对我,你就没有一点感情?」 擦掉眼泪,她沙哑的说:「很恶劣的把戏是不是?幸好我们还没有签结婚证书,也还没去登记,只要让我离开柏林,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砰一声,魏怀轩把瓷碗掼在床头柜上,霍地起身,凛然走出病房。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至此算是玩完了。 萧子琳如释重负,也百感交集地瘫在病床上,如果可能,她真想现在就飞回台北,把自己锁进工作室里,狠狠地大哭一场。 不,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找到陈建良,将他杀得尸骨无存!   第二十五章 当天晚上,魏怀轩又回到医院来,帮忙护理人员为她换药。这次,萧子琳咬着牙关,吭一声也没,令见识过她呼天抢地的护土小姐大感惊讶。 持护士们走后,魏怀轩搬了椅子坐在她身旁,一语不发地削着手中的苹果。 萧子琳心底明白,他俩正在相互触探着彼此的极限。谁先跨越雷池一步,谁就要当心被对方千刀万剐。 「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不带丝毫感情。 她点点头,屏息望了他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我欠了你一屁股债,等我回到台北……」 「你休想回去!」他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三从四德,对你应该还有一点意义吧?」 她生硬的吞了一口唾沫。「我们并不相爱,勉强当夫妻只会带给彼此痛苦。」 「不爱我你就不会嫁给我。」他嘲讽的说:「你一向口是心非,连自己都要隐瞒,或者,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了解是魏怀轩的中文太差,还是话里饱含弦外之音,怎么听得她一头露水? 「我爱你?」 「承认就好。」他切了一小块苹果放进她嘴里。 「不,我这是疑问句。」含着苹果,害她口齿不清,一口吞进去,才发现根本没咬烂。 「我已经给你答案了。」他又递上来一块。 「别自以为是。」一开口,嘴巴又给塞满。不能讲话,萧子琳索性睁大眼望着他,他的口、鼻、眼、眉……然后企图穿越他华丽的表相,进入他的性灵世界,然后,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看到的是自己,倒映在他清澈炯亮的明眸中的自己。 他们的视线不知何时对上了,四目交织,百味杂陈。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叫爱,但有一点很清楚的就是感恩的心情。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的包容和谅解。」 「就这样?」魏怀轩难以置信的问。 「就这样。」她不能想得更多,大仇未报,她怎么放任自己去爱他?「我后天就回台湾。」 「我说过了……」 「不要阻止我,」她厉声吼道,「不严惩陈建良,我这一生都无法平心静气的过日子,你明白吗?」魏怀轩看着秀丽的眉眼中尽是迷惘的她,既是心疼又是光火。这女人莽撞、冲动、做事不经大脑,实在没啥可爱之处,然,那不也是她率真、义气、单纯无邪的迷人特点? 放她回去,无异于送她进牢狱,以她的火爆脾气,到最后必然和陈建良弄得两败俱伤,不管她报不报得了仇,结果都只会是个悲剧。 「我陪你回去。」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在三十盛年成为鳏夫。 「回台湾?」这大大出乎萧子琳的意料之外,她错愕得不知如何才好。 「肯定不会是胡志明市。」他调侃地说。「等你再静养几天,身子大好了就走。」 「呃,这个……」不大好耶,她在台北尚有两三个「情事」悬而未决,让他陪着回去,万一不小心遇上那些个冤家,岂不麻烦透顶。「我、我想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公司的工作繁忙,而且你也还没将那个正牌阮月宜找出来呀。」 「她已经在两个月前病逝了。」 「是吗?你派人去查过了?」好个死阿志,满嘴胡说八道。 「是阮月霞告诉我的。」他淡笑的唇角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那天我和警方人员赶到你被囚禁的小屋时,在门口遇上了她。」看到她抬眼睨他的眼神,就知道她不信任他的心又在作祟了,「早猜到我会报警?因为料准我舍不得为你花那些钱?」 「不是吗?」提到这她还有一肚子气呢。 「小人之心。」 「错了,是小人在骂我。」又累又痛的,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再过几天包袱款款,就要跟这个小气富豪saygoodbye了,浪费那么多唇舌干吗。 「噢?所以,你回台湾的机票,想必很不屑让一个小人帮你代订,当然更不屑由小人帮你出钱喽。」 「这……」生活守则第一条,可以跟全天下拒绝往来,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好吧,小人是我,我是小人,帮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 「大后天晚上,你需要再多休养几天,而且我的工作也没有办法说放就放。」 「要我说几遍才懂?我不要你跟着回去。」 「你在顾虑什么?」她的眼神一动,他就猜到了八分。 「没有啊,哪有?」糟糕,两颊热呼呼的,他没打她就先泄底了。「我累了,我要睡了。」躲进被窝里,不叫他看见。 「鸵鸟。」魏怀轩不容她逃避,硬是将她从被子里揪出来。「看清楚,这是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她掀开一边的眼皮,随便往他手上的卡片一瞄,当即傻在那儿。尽管德文犹不是很灵光,却嘟嘟好看懂上头的几行字。 「我的新身份证?」她近乎责备的问:「你偷偷跑去登记,让我胡里糊涂变成你的老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卡片,藏进被子里。「这个不算,我不承认,当初之所以愿意跟你结婚,只不过是为了……呃……」 「为了报仇?」以他对她的了解,已经有资格担任她肚子里的蛔虫了。「报仇是你给自己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你已经为我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笑话!」她刷地掀开被子,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式,准备为自己扳回颜面。「你以为你是谁?人人都该爱上你,为你神魂颠倒?那是爱情小说里的情节,现实生活没有那么好康的事,就算你家财万贯,就算你长得英俊潇洒……」 「真的?」他忽地问。 「什么真的?」她一愕。 「我长得英俊潇洒?」他露出一个满意迷人的笑靥。 「谁说的?」话说太快,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老婆。」 真是反应迟顿的女人,这也要想那么久。 老婆是她吧?「我有说吗?」她是话一出口,概不承认,「就算有,那又怎样?麻烦捡重点听好吗?」「谢谢赞美。」他挪开椅子,改坐到病床上紧挨着她,装疯卖傻的说:「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的条件原来这么好。」 「别得意,我只是随便说说。」她像刺猬一样,他才张开手臂,欲揽她入怀,她马上格开他。「戏演完了,一切都该结束了。你继续你的生活,我也该回到我原来的家,让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好吗?」 「我从来没有演戏的兴趣,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结束与否。你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往后的日子,我不准你无故缺席,更不能蓄意脱逃。」魏怀轩伸手在被子里一阵摸索,「拿出来,即便你毁了它,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你使诈!」她两手抱胸,硬是不肯给。「坦白告诉你,我男朋友多如天上繁星,很快就会给你戴绿帽。」 「尽最大能力取悦自己的老婆,是义务,更是天职。」他低头,在她额头大声的啵了下,自信的说:「我会让你忙得无暇他顾。」 「又想要诈了?」她戒慎的问。 「对。」趁她松懈戒备,他快速伸手探进她胸口,想把那张卡片劫回来。 「休想!」萧子琳反射动作,双手用力一按,刚好将他的五指困在那温暖、柔腻的方寸之间。   第二十六章 两人都僵住了,有一份尴尬,有一份甜蜜,和一份无以名状的心悸。 这感觉令她有股蚀心的亢奋,一如毒犯遇上了罂粟。是的,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坏女人,只有坏女人才会这样管不住自己吧。 她真的爱上他了?萧子琳宁可相信,她只是少不了男人,无法不去爱人和被爱而已。 魏怀轩的手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游走,探寻,直到两人都抵御不了诱惑,听由她提议,当晚就办理出院手续。 几度激烈享受彼此身体之后,她欢畅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他低首玩弄着她的发丝。 「你有过要好的女朋友吗?」 魏怀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语塞,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一听他这个否定的回答,萧子琳脸上大有焦灼的神色。「为什么?」 「放空心灵,以等待我的真命天女。」言语间,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来到她身上,非常肉欲地抚摸着。 萧子琳才堪堪抚平的心绪又被他给撩拨而起。「你搞错了,我不会是你梦想中的那个女人。」 「我知道。」他毫不惋惜的说。 「知道了,你还要我?」 「人生苦短,再等下去,恐浪费太多生命,不如将错就错,反正我也不是很挑。」他顺溜的说完这段话,还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怒火瞬间提到喉咙,「把手拿开!」 「又要以回台北为要胁,惩罚我的直言不讳?」魏怀轩加重手上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乖乖听他把话说完。「我向凯悦饭店订了酒席,后天晚上六点三十分。届时你的亲朋好友都将准时赴约。」她睁大眼睛,发起急来正欲开口,他却接着往下说。 「请完客,我们就搭翌日早上十一点二十分的班机到澳洲,补度蜜月。」 萧子琳没好气地问:「你不会连澳洲那边的饭店也都订好了吧?」 「没错。」他笑着点点头。 「连征询一下我的意见都没有?」霍地推开他,她怒炽大张的下了床。 「你不同意?」 「当然!」随手抓了一件他的衬衫披上,长度刚好足够遮住她修长的大腿。 「关于哪个部分?」他贷心悦目的看着她匀称的身段,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全部。」打开衣橱,她胡乱的把一干衣物尽往旅行袋里塞。「我不要请客,更不要公告周知。」「尤其不要让你台北的诸男友们知道你已名花有主。」魏怀轩很快的接下去说。 「你……别瞎猜。再说,没嫁给你以前,我有权利爱交多少男友,就交多少男友。」 「嫁给我之后呢?」他灼灼的眼神逼得她连声咳个不停。 她有预感他就要发火了,但也许发火太费事,他只点燃一根长烟,若有所思的抽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他抽烟,烟雾中他的神色那么迷离虚幻,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 「你、你、你既然……」见鬼了,她怎么口吃了?「横竖我的底都让你摸清了,早该知道我是个坏女人,你相信我可以跟你共偕白首?」 「美人伤迟暮,你的‘老样子’恐怕不会太好看,但,除非我先不要,否则你就必须安分守己,克尽妇道。」难得说出一两句刻薄话,他居然说得挺顺口的。 「小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还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基于上述种种理由,萧子琳不得不把一肚子火强压抑住。「今天我总算看清你的嘴脸,难怪茱儿说你是坏人。」 「嫁给一个坏人当老婆,可算是你放浪形骸的一种报应。」或许是和她相处久了,他很快的就学会怎么样跟她针锋相对。 「我几时放浪形骸了?多交几个男朋友犯法吗?你没听说过骑驴找马?」 「见一个爱一个就是放浪形骸。」魏怀轩抢下她手中的旅行袋,丢至一旁,钳制住她的双肩,以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把我看进你心里去,永远永远不许忘记。」 她被迫看着他的脸,这个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异常霸道不讲理的男人,是如此英毅不凡,他鬓角因长年劬劳过早出现的微霜,使他看起来多么超凡,多么富于智慧。 这样的夫婿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奈何她不安分且惯于摆荡的心,就是不肯乖乖停泊在他温柔的港湾里。 二十六岁就定下来委实早了一点,况且他刚才自己说了,他只爱青春貌美的她,待他日年老色衰了怎么办? 「我有一个条件。」她粉脸忽然扩张出一个很老好的笑容。 「说。」他脸上的表情拢总加起来,只有一个字——冷。 「把你名下的财产分我一半。」这招够狠吧,她预期他将会吓得退避三舍,直接将她赶回台北,永远不准再踏进柏林一步。 她的要求尚未得到具体回应,魏怀轩的手机响起,他被茱儿一通十万火急的电话召回办公室。再见到他时已是次日的清晨,他神色黯然,形容憔悴,想是忙了一整晚。 萧子琳特地煮了一碗大卤面给他吃,但他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只怔怔的坐在椅上,沉吟良久。 「你回台北去吧,我不陪你了。」把机票放在桌上,他便转身回房。 萧子琳望着他寂寞、萧索的背影,直觉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可他不说,她也无从知道。一丝真情自方寸间汹涌而上,盘旋在喉咙底,不知如何表达。 当晚他交代魏怀玉送她到机场,自己则仍在公司加班。 「我想去跟他说声再见。」 「不必了,他现在忙得头昏脑胀,哪有时间理你。」魏怀玉的口气很差,吃了炸药似的。 「忙什么会比跟自己的老婆道别还重要?」她的火气也给冲了上来。 「嘿,你真是不但现实得可以,还骄纵得令人讨厌!」魏怀玉一发动引擎,立刻踩紧油门,朝前面道路猛冲出去。 萧子琳慌乱地拉住座位上头的把手,才没让她给摔出车外。 「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让人骂着玩的。」她也够闷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 「你也好意思光火?难道怀轩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有话不直说,兜来兜去干什么呢? 「他的财务经理卷款潜逃了,他不但提走了公司所有的预备款,还将该付给厂商的账款也一并带走。」 「那怀轩他……」萧子琳非常小人的想到的竟是她那一半的钱财就要泡汤了。 「他不但得赔出一大笔钱,恐怕还得面对司法调查。」在一个红灯前,魏怀玉交给她一只牛皮纸袋。「这里面有一张面额五十万的支票和一个首饰盒,是怀轩送你的。」 「五十万?」她一愕。 「对呀,就是你被绑架时,怀轩到处张罗来的。幸亏他提了这笔钱出来,才没让那丧心病狂的财务经理一并拿走,拿去吧。」 僵硬的接过牛皮纸袋,她不敢置信的问:「他不是报了警,为何还要筹措这笔巨款?」五十万欧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哪。 「警是我报的。」魏怀玉说:「那天你们提前离席,妈妈发现你忘了把新娘捧花掷给现场的未婚女孩们,急着要我把你叫回去,哪晓得,你居然会遭人绑架,我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立刻就报警处理了。而怀轩说,这钱本来就是要拿来救你的,那时没用上,刚好给你当旅费。」   第二十七章 「可,他不是也急需钱用?」 「是啊,我也是这样跟他说,但,他还是坚持给你。看来,我老弟是真的很爱你。」 「原来……」霎时,萧子琳的心口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下,痛得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请你把车子开到公司好吗?」 「你不走啦?」魏怀玉说掉头就掉头,完全无视于前面清楚写着「禁止回转」的标志。 「不走了。」把牛皮纸袋口摺好塞进包包里,她用冷静得反常的语气说:「我要回去陪他共渡难关。」 【第十章】 公司的情况远比萧子琳想象的还糟,那位财务经理显然计划了很久,才能一举掏空公司大半的资产。 根据魏怀轩的判断,他应该有同伙,这么大一件事情光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会是谁呢?」萧子琳把支票递还给他,「谁是另一个可疑人物?」 魏怀轩已经定定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了,满腔的惊喜和感激从他无言的脸庞静静流泄。 他捧住她的脸,一手撩开她额际的发丝,「那已经不重要,是谁我都不在乎。」 「怎么可以?」萧子琳悍家子的本性显露无遗。「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大卸八块,丢到河里喂鱼吃。」 魏怀轩淡然的摇摇头,双眼出奇专注的肚着她,「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不行。」她义正辞严的说:「不准你野心这么小。而且,这么轻易就让那个王八蛋得逞,世上还有公理正义吗?我要你去把他揪出来,打扁扁。」 他敞怀地大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好,我答应你。」 当日,魏怀轩遣走了公司大部分的员工。茱儿是他的合伙人,理当留下来一同收拾残局的,但她却比安华他们更早离开。 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萧子琳很有一种人去楼空的伤怀。「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东山再起喽。」他倒显得信心十足。「快一点了,饿了没?」 中午,魏怀轩到对街买了两份快餐,夫妻俩边整理文件,边啃鸡腿,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未来的日子会很苦,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过?」尽管她人就站在面前,他仍是不放心。 「有我以前过的日子苦吗?」萧子琳今儿个胃口特别好。「别人大学毕业是迎接璀璨前程,我和我姐姐则是立刻得面对偿还五六十万就学贷款的压力。」 「而你姐姐却依然能到德国留学。」魏怀轩抽出一张面纸,替她把嘴角的油渎拭去。 「她想来,我就想办法让她来。」她眼中有一泡泪,冷冷颤颤,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让她给逼回去。 「你很爱她?」如此深的手足之情,是很难得的。 「当然,不然我为何千里迢迢跑到柏林来?」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你就是要来这一趟,圆我们的缘。」他将她抱起兜进怀里,脸孔埋进她锦缎般的发丝中磨蹭着。 「也许,我是个扫把星。」她的音调很是哀伤。「如果不是我把你搞得头昏脑胀,无暇顾及公司内部情形,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他无所谓地朗声一笑。「人生如同潮汐,起起落落,本是再寻常不过。我们有的是本钱和本事把失去的再赚回来呀!来,笑一个,让我知道你对我永远不失望、不灰心。」 他满盈的信心激励了萧子琳,她欣然展臂,献给他一个热情洋溢的吻。 「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我们是相爱的。」她说。 「后知后觉。」他捏着她的鼻子,爱怜的轻阵。「如果失去一切才能换得你的爱,我情愿一无所有。」 「你这不是开玩笑吧?」她问得很认真。 「此情此心惟天可表。」他回答得很庄严。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那个,而是……」她一急反倒不知从哪儿说起。「你可不可以不要一无所有?我不要你一无所有,我是很虚荣、很拜金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去而复返?」 「我对你有信心呀,」她憨劲十足的说:「我有把握,你会成为我这辈子最有价值的摇钱树。」 魏怀轩给她逗笑了,真正的开怀大笑。 那天他俩一口气把员工们留下的资料和未完成的工作全部整理出来,并且分出明细,一一和业主们联络,幸运的取得九成以上业主的谅解和继续合作的承诺。 「天快亮了,回去小睡一会儿吧。」 萧子琳累得直不起腰,还得魏怀轩帮忙扶一把才能大手大脚的伸个懒腰。 「辛苦你了。」 「等公司营运重新上轨道之后,我的薪资要加倍。」她想到的永远是孔方兄。 「让你当合伙人如何?」他含笑戳了戳她的水颊。 「话是你说的哦。」她的精神马上恢复七成。 「男子汉,一言既出,子弹列车都追不上。」语毕就抓她入怀,狠狠一搂,亲了又亲,发现她虚弱得站都站不住,索性蹲下来,背着她到停车场。 他没把车子开回「魏公馆」,而是绕到邻近的圣湖。 清晨的圣湖寒风凛冽,冷得萧子琳猛吐白烟。魏怀轩却丝毫不显疲态,兴致昂然地拉着她来到湖畔的小石堆旁,他仔细挑了五六块较扁平的小石子,甩手抛出,石片在湖面上打出七八个漂亮的水漂儿。 「我们搬到柏林来那年我才十岁,一个朋友也没有,一句德语也不会说。」他忽尔仰头向天,大声呼啸,直喊到双颊泛红,才挨到她身旁坐下。「将来我要生一二十个小孩,规定他们每个人也一定要生三十个,五十年后,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热闹非凡的中国城。」 「然后你就是城主,而我,」萧子琳自嘲的说:「我就是那个体态臃肿,一脸痴肥的老阿妈。哦,不是不是,忘了你说过,你不要我陪你白首到老,因为我老了恐怕不好看。」 「对,所以我应该多娶几个,依你之见,三个还是五个好?」 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问得煞有介事。 「一打如何?这样我就可以当韦小宝他妈妈了。」萧子琳咬牙一笑,眉目间的怒火已经传烧到四肢百骸了。 「谁是韦小宝?」 「回台湾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她放意挤眉弄眼,把气氛弄得很暧昧。 「没兴趣。」直觉告诉他,那姓韦的八成又是她的第一百零四号男友。 他弯身捡起另一块石头,掷出一个漂亮的水漂,兴奋得吹出响亮的口哨。 丢完石头,他把冷得直发抖的她抱进臂弯里,搂得密不透风。 「吃醋了?」他问。 「不应该吗?」她把他的手指放进嘴里猛啃,以发泄怒气。 「应该,而且要一直保持这种高昂的妒火,让我知道你爱我的心依然是炽热的。」 这算什么逻辑? 「我要回去了,好冷。」与其在这里听他疯言疯语,不如回家躲进暖暖的被窝里,睡他个天昏地暗,日夜无光。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嘻笑的眉眼突然黯了下来。 「什么?」她下意识地把心提得高高的,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严重的事情来。 「不要告诉我妈你的真实身份。」 「她迟早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的呀。   第二十八章 「能瞒一天是一天,她对阮月宜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我担心她一旦知道真相,会承受不住。」 「她,和阮月宜的父母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问了。 「有些复杂。」他思量着。「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阮月宜的父亲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 这是萧子琳到柏林来遇上的第一个圣诞节。 早前几天,她就打了电话,要台北的好友帮她寄来上好的白毫乌龙,今儿个用过晚饭,她特地泡上三亚热茶,加上四碟糕点,端到魏母房里。 两人才聊上几句,魏怀轩和魏怀玉也闻香上楼了。一家四口,围着暖炉,天南地北,有说有笑。「快十二点了,」魏母说:「现在大家来谈谈对新一年的期望。」 「又来了。」魏怀玉似乎很不喜欢这个每年照例要来上一次的提议。「我知道,我会加紧努力,务必让自己在明年底以前嫁掉,好了了您的一桩心愿。可以了吧?」 魏母虽不满意她的口气,仍浅笑着点点头。 「怀轩呢?」 「我?」魏怀轩回眸滕向萧子琳,眼中泛满水漾的笑。 「干吗看我?妈在问你呢。」那样的眼神令她没来由的心慌意乱。真是的,在别人面前也不收敛点。 「傻瓜,」魏怀玉不说话就怕人家当她是哑巴。「因为他的心愿必须靠你共同完成。」见萧子琳愣兮兮的,她马上补充说明,「生孩子懂吧?妈想抱孙子想疯了,要你们日夜匪懈,快马加鞭。」 「怀玉,你就不能含蓄点?」 「唉,这里又没外人。」老大不悦地白了魏母一眼,魏怀玉窝到一旁啃瓜子去。 尴尬的耶诞夜,大伙瞬间话题一转,竟绕着她的肚皮说个没完没了。 魏母为了奖励她,把压箱的十二件宝贝都拿出来了,那是各式制作精巧,质地上乘的珍珠、玛瑙和翡翠等昂贵且希罕的饰物。 「收下来,」魏母笑眯着眼,说:「等你帮魏家添了孙子,我还有更棒的礼物给你。」 魏母虽在柏林住了七千多个日子,骨子里仍是百分之百的中国八股老思想。 萧子琳压力沉重的欣赏着手中的一条珍珠项链,随口问:「当初为什么搬到柏林来?」这里既没有他们的亲戚,又没有他们家的产业呀。 「为了逃开一场纠葛的情爱。」魏母打开盖碗,轻啜一口茶,缓缓咽进肚子里,才说:「当初我和你爸爸原是一对情侣,和你妈妈是好朋友,要不是命运的捉弄,不会落得离乡背井。」 萧子琳吃惊于她的直接和坦白,手中的珍珠项链差点掉下。 「人生真的很讽刺。」她接着说:「当年我们痛恨极了你祖父母干预我们的婚事,而今,我却又固执的左右你们择偶的自由。告诉我,我错了吗?」 「不,妈,您千万别自责,我……」 萧子琳话声未竭,魏怀轩已起身抱住魏母,用温情抚慰她的不安和内疚。 萧子琳得承认,这招比她支支吾吾的解释要有效多了。见魏母激动啜泣的痛苦模样,她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魏怀轩希望她能瞒住真相。 「老太太,」周嫂拿着无线话筒走了进来,先朝魏母欠了欠身,继之将话筒交给萧子琳。「有位叫茱儿·克利的小姐打电话找你。」 接过电话,萧子琳尚来不及出声呢,电话那头已迫不及待问:「琳达吗?可不可以出来一趟,我现在在……」 「她好像喝醉了,」她向一旁的魏怀轩解释。「急着见我,不知什么事?」 魏怀轩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坚持送她到茱儿说的那家小酒馆。 酒馆里相当嘈杂,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喝得半醉的茱儿。 「你怎么醉成这样?」萧子琳扯开喉咙连续问了两次,她才抬起头来。 「喔,你来了。」偏头一见魏怀轩她马上把嘴扁成一长条。「担心我诱拐了你的娇妻,非跟来不可?」 「一个人在这儿过耶诞夜?」魏怀轩看了看四下,没见到任何熟悉的人。「到我家去吧。」 「不要,我没脸见你妈。」茱儿站起来,把一纸大信封塞给魏怀轩,整个人又倒回椅子上。「你的全部家当,我帮你劫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魏怀轩连信封也没打开,就平静的转交给萧子琳。 「没什么,只是想还你一份情。」茱儿醉得太凶了,讲起话来已经有些大舌头。「上回陈建良扯的烂污,我没来得及阻止,这回,我总算中途拦截成功。」 魏怀轩刚想开口道谢,她又抢白道:「知道你的缺点在哪里吗?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我从来就不苟同你那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混账原则。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这个老婆也是个骗子。」 茱儿转头望向萧子琳。 「对,不过这其中的原由我可以解释,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喂,茱儿!」 睡着了? 萧子琳和魏怀轩合力将她送回她的住处时,已近天明。 「替我宰了他,求你,绝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茱儿从被窝里紧紧握住萧子琳的手,她说:「弄死陈建良这个人渣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到台北跟你一起庆祝。」 她不知道茱儿是怎么帮忙把那一大笔公款「抢」回来的,只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茱儿至今仍爱着魏怀轩。 寒风中,他们驱车返回家中,魏怀轩把车子停在一处绿湖边,侧身将她抱个满怀,热烈的吻随之如雨点般落在她的眼脸、颈项,他的舌尖纠缠着她的。即使是他们最初的那一夜,他都没像此刻这般倾心狂爱着她。 「你有话跟我说?」娇喘着紊乱的气息,她轻轻推开他,柔声问。 魏怀轩汪洋也似的眼,有了一丝迟疑和闪烁,良久才开口。 「不要报仇,不要去弄死谁,我……我愿意原谅他,以换取我们的一生一世。」 萧子琳心口一恸,悲戚地偎进他的胸膛。那一夜,是她姐姐过世以后,她哭得最肝肠寸断的一回,哭到不能言语,不能呼吸。 「如果姐姐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疼我,她一定非常非常安慰。」 「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做了糊涂事,她一定非常非常难过。」轻柔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两腮,他再度恳求,「答应我好吗?」 「那……」用力把鼻涕吸回鼻子里,她孩子气的说:「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我们不要回台北请客,直接到澳洲度蜜月好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她的吞吞吐吐实在启人疑窦。「因为花账太多,怕被追杀?」 「不是啦,哪是那样,我只是……」再多的解释也化解不了他心中的疑虑,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拥有她的全部。 在情爱的世界里,他已获得最终的胜利,并且下定决心,今后要当个无上的君主,狂妄的将她据为己有,直到天荒地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