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的王手!》 序章·最后一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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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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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k(lk&tsdm id:241823) 翻译:索尔之怒 七手诘吗——在久久凝视八十一块方格组成的战场后,长门成海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发热的额头急速冷却下来。肌肤瞬间感到凉意,方才发觉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直在猛烈跳动的心脏突然间放缓心率,迅速降低的血压让他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只顾疯狂运转的大脑,好似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般,抛下身体控制的职责,跑去享受休息了。 这是在职业棋士教育机构奖励会的最高处举行的三段联赛最终局——成海在此迎来漫长战斗的终点站。 面对一场场呕心沥血的对局,下定拼死奋战的决心攫取胜利。 如此积攒下的十七颗白星——就在此刻,即将增至十八颗。 在三段联赛全部的十八场战斗中全胜胜出——他马上就要创造这一重大纪录。 但在成海心目中,纪录之类不过是第二位、第三位的事物。 他所追求的永远是胜利。纪录这种东西不过是胜利后硬塞过来的赠品。 想获胜、想变强、想和强大的对手下棋——那份直面将棋时纯粹的渴望和欲求正是他的根本动力。 下一手就该认输了吧——成海一改保持许久的盘腿坐姿,恢复正坐。 他擦掉额头的汗水,将右手伸向棋台。 捡起台上的桂马,打入棋盘。 桂马的作用在于瞄准王将。执先手的对手在玉的周围布下为数不少的防御棋子,反而堵塞了王将的退路。自这一手起的七手后,先手玉就会被将死。 意识到终局已然降临的成海伸着懒腰,静候那个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可那个时刻还是没到。 我输了——还没听到这句话。 再继续走下去不是只会玷污棋谱吗——成海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 一局将棋完结后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棋谱。 自己如何行棋,对手如何行棋,将这一切记录并保存下来。 因此棋手在领悟到己方失败的那一刻就会认输。 在己方的王将被将死前,主动献上首级。 与其被敌兵枭首,不如武士般自行切腹。 因而几乎不会有人下到己玉被将死的时候。在那之前就会认输。 然而为何——成海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方。 不——正要抬起头时便停下了。未及付诸行动,对方下了一手,试图让玉将逃走。 成海重新审视盘面。 毫无疑问将死了——简单的五手诘。即便是业余棋手也能轻易发现的诘路。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为何还要继续下棋——成海完全无法理解。 是期待对手失误吗,还是期待对手犯规呢。 亦或是——单纯只是绝不肯放弃呢。 成海再一次抬头看向对局的对手。 对手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审视着将棋盘面,因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双手在榻榻米上紧紧攥住不放。 虽说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赢了就是赢了——成海再度将右手伸向棋台。 把手中的步兵打入对手的玉头。 但对手果然还是不认输。 他在短暂的思考后,用王将吃下方才打入的步兵。 你这人——发觉自己有些焦躁的成海立即将棋台上的角行打在盘上。 这下就是三手诘了。 如今的局面就连将棋新手也能在几秒内觉察到必输无疑。 无路可逃,三手后的诘棋无可避免。 这招如何,成海正要抬头,伸向眼前的手指把王将滑向下方一格。 成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一手诘没错吧——这样。 迄今为止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种棋谱呢。 怒目相视,却发现对手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注视着盘面。 意料之中的毫无变化,表情也纹丝未动。 成海那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 困惑、愤怒、疑问、焦躁——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头激荡,扰乱着他的内心。 因此,仿佛要挥去这些杂念似的,成海下出最后一手。 真真正正将死的一手,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下一手了。 这下呢——成海用充血的眼睛瞪向对局对手。 第三次映入眼中的对手身姿——果然还是完全没变。 如同说着放马过来似的,气势逼人地前倾着身体,凝视着盘面。 然而——一直紧握着的双拳,不再有力。 且待时间流逝,这一次成海终于能听到『我认输』这句话了。 对手深深地低下头,以示承认己方的败北,接着抬起头来。 直到这时,成海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对手的样貌。 从眼前那副表情中——成海全都明白了。 毋宁说,全都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了这场对局的意义。以及对手坚持下到最后为止的意义。 当理解这一切时——他陷入了绝望。 这一天,他创造了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重大纪录。 与此同时,这位开创伟大纪录的下一代天才——退出了将棋界。 一章·黑猫棋士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感到晃眼的成海睁开眼睛。 在模糊的视野中找出时钟,发现还不到上午十点。 「什么嘛……才这个时候啊……」 为免阳光照在脸上,成海翻过身来,想再次沉入梦乡。 自远离将棋界起过了一个多月,转眼已是四月。 正当世人为新季节的来临而满心欢喜时,成海却过着完全相反的生活。 中午之前磨磨蹭蹭地起床,翻看着电视节目发呆,度过无所事事的时光。肚子饿了就去便利店,买些垃圾食品果腹。 一言以蔽之,就是neet。 一个月前还被誉为神童、天才的少年,堕落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曾经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将棋盘,如今在壁橱角落里积攒灰尘。 (是时候搬家了吗……) 向阳庄——这是成海住所的名字。 这座宿舍建造时间超过二十年,好像落伍似的伫立在周遭在建的全新宿舍和公寓中,也见不到其他居民。 这间203室就是成海的住处。八叠和六叠的房间各一,此外就只有厕所和浴室的朴素建筑。因为从这儿前往奖励会对局很方便,所以向双亲借下了这间屋子。当然租金也是由父母支付的。 对于立志成为职业棋士却引退的成海来说,还有些时间供他重新思考,也不是不能继续住下去。 但是有份顾虑沉甸甸地压在成海心头。 过去专注于将棋时不曾思考这些事,在当下的neet生活中反而体会出自己给双亲带来过多少负担。 这栋老旧宿舍的租金决不算高,但停止下棋后自己不能再啃老为生。 必须迈出新的一步——虽然道理上很明白,但付诸行动好难。 过上与将棋无关的人生后,不下棋的成海这种人又该怎么养活自己呢。 「……睡不着啊」 原本打算再睡一觉的,却因为脑袋里想着这事,怎么也合不上眼。 正在这时,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起床吧……」 爬起身来,唰唰地脱下衬衫。 以出门的最低标准收拾仪容后,拿起干瘪的钱包走向门口。 正当他即将握住门把手时。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成海反射性地憋住呼吸。 (联盟的人吗……应该不是吧……) 在离开奖励会那几天,大批想要挽留他的将棋界人士前来拜访。 将棋联盟的大人物、在位的头衔保持者、引退的业界泰斗、年轻的明日之星——源源不断地前来规劝。 但在明白成海去意已决后,这些人便不再多说。就连软磨硬泡到最后一刻的师傅也没能改变成海的决心。 咚咚——一门之隔的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 保持安静等上一会儿,对方就会误以为自己不在家而转身离去了吧——成海决定无视下去。 然而—— 『咕……』 空腹处响起的抗议声比想象中还大。 光凭这扇门可挡不住这声响。 简直像顿死一样。 「请、请问您在家吧……」 这个确认的声音无疑属于少女。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成海把门打开。 来人是少女,也就是说这次前来劝说的是女流棋士吧。正做此想的成海眼前出现的是—— 「哥、哥特猫星球跑来的喵……迷路小猫喵……」 面前站着一名身着黑白相间、轻飘飘的哥特萝莉服,带着猫耳发箍的少女,面色通红仿佛随时会喷出火来。 肩挎饰有精致刺绣的手提包,脚穿厚底长筒靴。白色丝袜上缀有花边,胸口耳畔佩戴着许多华丽饰品——无论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哥特萝莉。 「…………」 「……喵,喵?」 成海用冷峻的视线盯着歪着可爱的小脑瓜看向这边的少女。 干燥的空气流动数秒后,成海缓缓地关上房门。 「喵!?」 「虽然不知道你是搞哪门子传销的,去找更有钱的人家下手吧。我没闲钱浪费在你身上」 「我不是我没有!非常抱歉惹您不快请原谅小人吧!」 恢复人形的少女急忙拍打房门。 不管你是不是都和自己没关系,成海决定无视到底。 「就算你哭出来我也没钱啊……」 「我是来讨教将棋的,长门成海四段!」 这声拼命的叫喊让成海心目中产生一丝疑问。 「你说……讨教将棋……?」 难道不是来劝说自己的吗?不是来拉我回去的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对自己说,要来讨教将棋。 「那个!真心拜托请您让我进去吧!我现在很害臊、很害臊啊……!!」 少女发出声嘶力竭的悲鸣。 虽然满脑子疑惑,但成海姑且还是一边注视一边给她开门。 「啊!非常感谢!」 成海仔细观察着这名双手交握、感激涕零的少女。 身高比自己还矮半头左右。稚嫩的面容,拘谨的樱桃小口,纤细端正的眉毛,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略含泪光。 看上去是个老实正经的人,难以想象她能做出穿着cosy服闯进别人家里这种事。 「总、总之打扰了!」 少女好像急于藏起来似的,从门缝里挤进屋来。 「哈……让您看到这幅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安心地抚摸着胸口的少女没脱鞋就踩上地板。 但是对成海来说那都是小问题,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哥特萝莉猫耳少女会来拜访,又为什么要找他学习将棋。 「喂,我说你啊……」 「啊抱歉!我连靴子都没脱……」 少女歉疚地脱下靴子,面向成海恭恭敬敬地正坐下来,伸直脊背。 「拜托您指导我下棋!」 「别,这套礼节就免了吧。说到底你哪位?」 「啊那好……初次见面,我叫三河美弦」 自报家门后,她深深地低下头去。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还在奖励会的时候—— 「…………你是女流棋士三河美弦……?」 「哇!您竟然听过,小人倍感荣幸!」 哥特萝莉猫耳少女、三河美弦女流三段感动不已,脸上绽放出笑容。 向阳庄203室中弥漫着奇妙的氛围。 一边是头发蓬乱、无精打采的少年坐在床上。 一边是cosy女流棋士保持正坐仰望少年。 一边满脸疑惑,表情生硬。 一边满怀期待,心情雀跃。 「我说……」 「是,您请说!」 成海还没说完,美弦就急忙接话。 三河美弦——十六岁左右,女流三段,实力强大。在女流棋战中的胜率超过七成,曾经距离挑战头衔只有一步之遥。 即使放眼女流棋界中 恐怕也是排名前十的高手。 这等人物为何——会扮作哥特萝莉、带上猫耳呢。 「虽然有一大堆想问的……」 「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是想问我擅长的战法吗?还是诘将棋的实力?」 「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理所当然地,头一个疑问就是这个。 「这个……是姐姐说的……」 美弦羞赧地低下头去。 「姐姐……」 虽然记不起相貌,但记得那位名字是三河美夏——姐妹俩并称夏弦姐妹,一时间引发话题。 姐姐似乎也是拥有女流头衔的实力派人物。 那么,这位姐姐和cosy又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说『要去男性房间的话,穿上这身就能一击制胜了!』所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本该是饰品的猫耳好像垂了下来。 「你居然信了啊,真的假的……」 天真到这种地步反而叫人有点担心了。 「因、因为!要说去男人房间的话,我只有去过父亲的房间这种程度的经历,姐姐又说得这么信心十足……」 「就算这样……」 「但是姐姐果然没说错!这么做之后,长门四段果然让我进来了!」 看到你从门口到现在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怎么可能把你赶回去啊——等等,或许正是算到这一步才要扮作cosy的。 真是个会出损招的姐姐。 「……算了。那下一个问题」 「是,请问」 「为什么要来找我学将棋?你是现役女流棋士,实力也不弱,而我只是个有奖励会经历的普通人。从身份上看,你没理由向我求教吧?」 既可以独自学习,也可以和同伴开研究会。 再说,不去拜托最信任的人——师傅,反而仰赖外人的指导,难道不会有礼仪问题吗? 「这个……但是……我……该怎么说呢……」 美弦看向别处,闪烁其辞。 倒不是纠结于要不要说,更像是为免造成误解而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 焦躁起来的成海开口道。 「和我在三段联赛全胜有关吗?」 「哎……?」 仿佛吓了一跳的美弦抬起头来。 「光从字面上看是挺唬人的,但只凭这个就来找我……」 「不是的!」 美弦猛地探出身子,逼向成海。 「我绝对不是被那种纪录吸引过来的!」 美弦意外发怒散发出的气势让成海不由得向后仰去。 外表上虽然又是哥特萝莉又是猫耳,她生起气来脸上的表情却是认真的。 「这、这样啊……是我武断了」 「不不,是我不该大吼大叫,对不起……」 双方低头致歉后继续说道。 「实际上……我赢不了男性棋士」 「赢不了……有多严重?」 「……全败」 美弦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战绩。 赢不了男性棋士——换言之就是赢不了职业棋士吧。 职业棋士即是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的人们,迄今为止全部都是男性。目前还没有女性突破三段联赛的先例。 因此,出于向女性普及将棋、表示奖励的目的,设立了女流棋士。 过去职业棋士和女流棋士之间实力差距巨大,但近年来这种差距也在缩小,顶级女流棋士击败职业棋士并不稀奇。 既然美弦能在女流棋战中取得优异成绩,那么就算她拥有战胜职业棋士的实力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她却从未赢过。 果然女流棋士还是胜不过职业棋士啊——要是自己的失败强化了这种不明不白的印象就太不甘心了,美弦如此不加隐瞒地说道。 「所以……我想变强」 成海默默听完美弦的坦白。 她的言词从头至尾涌动着了对胜利的渴求、对败北的恐惧、对变强的贪婪。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成海就能理解为什么她会来拜托自己了。 以打败男性职业棋士为目标的话,就无法向男性棋士求教。但是依靠女流棋士之间的研究又有所不足。 那么只好去向棋力接近职业棋士、又不是职业棋士的人学习了——也就是说,曾经从属于三段联赛、如今变回普通人的自己,正好符合她的期望。 「请您……教我将棋」 美弦再一次深深低下头。 「……我明白你的理由了。那你也听听我的理由吧」 美弦轻轻抬头来,等待成海的发言。 「我已经不下棋了」 「是,我知道」 「不会再下了。我下腻了。或者说厌倦了」 「是……我做好您会这么说的心理准备了……」 「那你也该想到我会怎么答复你的请求吧?」 「…………是」 「你说是……」 美弦点了点头,这份坦率令人惊讶,出乎成海意料。 不下棋的理由,拒绝职业棋士资格的理由——原以为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像先前来访的众多将棋界人士那样。 可她不一样,纯粹只为求教而来。 纯粹地,只求变强。 (她竟然会说这种话,这我可读不到啊……) 不知如何是好的成海陷入苦恼,突然的沉默令美弦感到畏缩,有些慌乱地说道: 「至、至少请见识下我的棋力!」 「见识棋力……?」 「对!请长门四段先和我下一局,再决定值不值得教我将棋!」 「原来如此……啊……」 她居然提出下棋,明明自己都下定决心不再下棋了。 这让成海很苦恼。 「不行……是吗……」 美弦不安地向上窥探、开口问道,配上那副装扮,好似被人遗弃、寻求饲主的猫。 该说是内心深处传来一阵不由分说的技痒难耐呢,还是被一股无可抑制的冲动所驱使呢——对于一直生活在将棋中的成海来说,两者是同一回事。 「……好吧。我明白了」 看着让步的澄海,美弦露出绚烂的笑容。 「非常感谢!长门四段!」 「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不管最后我怎么答复,你都要接受」 「是,我有这种觉悟了」 「第二,即使被我拒绝,你也不许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您是指什么?」 「因为我的拒绝导致你赢不了啊陷入低谷啊,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 「这个……能算是条件吗……?」 美弦理所当然地感到不解。 自己赢不了也好陷入低谷也好,都和成海没关系。他要是拒绝的话,就更没理由操心了。 既然如此,他在担心什么呢——这个疑问萦绕在美弦心头。 「嘛 ,也难怪你会露出这种表情」 虽说预想到会变成这样,成海仍然不打算仔细解释。 「总而言之,今天的对局结果对你今后的棋士人生不该有任何影响……可以答应我吗?」 「我、我明白了!」 美弦虽然不明所以,但当下权且接受了。 「那好,接下来是第三条……」 「是,请您尽管明言,长门四段!」 「…………问题就在这儿」 「哎……?」 「我既不是职业棋士,也不是奖励会员……」 无视愣住的美弦,成海从壁橱里拿出将棋盘和棋盒,接着拉出棋台。 「所以别加段位。听着别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带脚的六寸盘安放在房间中央。虽然比起职业棋士的正式比赛中使用的将棋盘,这面棋盘更厚些、档次也更低,但以个人物品的标准已足以称为逸品了。 「可以吧?」 成海在将棋盘前盘腿坐下,轻轻拂去盘上的尘埃,从棋盒中取出棋子。 「没、没问题!长门先生!」 美弦正坐在将棋盘前回答道。 「真是漂亮的将棋盘和棋子啊……」 「那你拿走吧?这算可燃垃圾、不可燃垃圾还是大号垃圾?搞不懂怎么分类所以一直扔不掉」 「怎么能扔掉呢!太浪费了!」 「我还有更好的你要不要。好了,来排吧」 成海从堆叠的棋子中拣出王将,摆在盘上。见此情形,美弦把玉将置入自阵。 接着两人安然摆好棋子。 和美弦那种将棋子工工整整地摆进格子的做法相对,成海的棋子歪七扭八,让人感觉『勉强算是摆进格子了』。 「那么……你想要先手还是后手?」 「不需要掷棋吗?」 「这又不是正式比赛。这场对局只是要见识下你的棋力,没必要太死板」 「那……我选先手」 「好。持棋时间各一小时,用完后进入六十秒的读秒阶段,如何?」 成海设好棋钟。 有时,持棋时间的多少也会影响对局。 在面临深入思考就能取得优势的机会时,常有人因为时间不够而下出坏棋,进而陷入颓势。 这次的持棋时间属于时间较短的那类。使用时间的方法将左右胜负。 「没、没问题!」 「嗯……来吧」 「请多指教!」 由此,成海同哥特萝莉猫耳少女长达一个月的将棋对战开始了。 ——————————————————————————————————————— 对局以成海的居飞车、美弦的振飞车为开端。 居飞车是专注进攻的战法,而振飞车是试图在对手的攻击中趁机翻盘的战法。 因此棋士依照专精被大致分成居飞车党和振飞车党。 换而言之,选择振飞车的美弦暗中诱使成海发动攻击。 (既然这样……) 成海决定组成船围。这是居飞车的围玉方法中手数最少的一种,省下来的手数可以用来进攻。 但相对地,缺点是围玉的防御力很低。 另一边的美弦选择四枚美浓围。这种战型的好处在于金将和银将的连结构成卓越的防御力。虽说只顾行棋围玉会让攻势变弱,但既然原本目的就在于逆转,因此重视防御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在成海看来,总有一种过于专注防御的印象。 (竟然这么彻底地追求逆转啊……) 看起来颇有自信,肯定凭借这个战法赚了不少胜星吧。 (但是,既然她说这对男性棋士行不通……的话) 下到现在,她的下法还没出现过失误。 那就说明她的问题在这之后。 (……比如说,这样呢?) 长海将棋子后撤。自己不去进攻,而是引诱美弦攻击。 为此特意破坏己方围玉、无用地安置棋子,做出容易遭到美弦攻击的局面。 可是——美弦没有行动。 她只是稍稍移动棋子,并没有对暴露破绽的成海阵显露敌意。 (这样啊……这就是你的棋风啊……) 在看透美弦将棋本质的同时,成海也觉察到了她赢不了职业棋士的原因。 (这样的话……没必要再观望了) 成海突然间转入攻势。无视自身不安全的围玉,借着美弦的引诱发起进攻。 该反击了——美弦振作精神,前倾身体。 又过了将将三十手,美弦投子认负。 ——————————————————————————————————————— 终局后,两人一时间都动弹不得,望着终局盘面喘着粗气。 但不论是成海还是美弦,都并非因为对局的疲劳而精神恍惚。 两人都在各自脑海中回顾这一局的棋谱,确认己方和对方的棋步。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展开感想战。 「…………你对飞车换角后的形势怎么看?」 对于成海的提问,美弦稍作思考后回答道。 「我觉得……我这边稍微不利」 「……是啊」 「长门先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胜利的?」 「开始进攻的时候。虽然你的棋子连在一块,但我觉得差不多能打乱这个阵型」 「那个时候就已经落入长门先生的判读棋路中了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美弦紧紧咬住嘴唇,垂下视线。 完全以逆转为目标,哪怕发现对手的破绽也不去主动进攻,直到对方的攻势呈现出自己所希望的变化——却在发起有效反击前就被击败了。 从这个结果中足以看出实力差距。 (这么一来,这家伙也该放弃了吧……) 是美弦主动提出请成海见识自己的将棋实力,以此来决定是否对自己加以指导。在成海答应她的要求后却又输掉了。 她应该会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只会让成海不屑,不值得他费心教导吧。 「看来就到此为止了」 成海把棋台上的持棋胡乱扔到棋盘上,站起身来。 「……那、那个!最后一个问题!」 美弦拦住他,喊道: 「在长门先生解除围玉、重新布置棋子的时候,如果我这边主动出击,您会怎么应对?比如说这样……」 美弦把棋子重新排成序盘的局面,使出解除四枚美浓的坚固防御并发动攻击的一手。 正是成海意图试探美弦的局面。 「……不好办。虽然你那边的防御会变得稍微薄弱些,但也比我漏洞百出的阵形要坚固。想来我会很难受吧」 「果然……是我犹豫了。我倒是注意到了长门先生在诱导我……」 「没错。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 「那如果我这样进攻的话……」 「我想想……虽然这招不太自然,但……」 两 人一边移动棋子,一边探讨着美弦未使出的攻击。 「这样一来,您肯定要用步做合驹,接着我会在步后打入香车……」 「没办法,我只能让玉将速逃。虽然会造成驹损,但反过来也能干掉步」 「那样的话我就把桂马下在这儿。接著吃掉银就能击双」 「唔,唔……」 (这家伙……不是完美的进攻将棋吗……) 对于以振飞车逆转为目标的美弦,成海以为她铁定是防守将棋。 不论在下法还是应手上,她都具备擅长防守将棋的棋士所特有的坚韧和顽强。 但是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放弃防御、专注进攻后,美弦的每一手都锐不可当。 这让成海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排出攻击手顺时,她显得——精神焕发。 「……我说」 「什、什么?」 美弦一面整理猫耳的位置,一面抬起头来。 「为什么要下振飞车?」 「这个嘛……因为最初学会的就是振飞车……」 「但是你喜欢进攻吧?」 「没、没错……但是,怎么说呢……书上说新手从振飞车学起比较好……」 「你、你还算新手……呵呵!」 成海不由地笑出声来。 这人也太耿直了吧。新手从振飞车学起的话入门更快——确实如此。毕竟振飞车的围玉形状是固定的,很容易记住该走什么棋。 但那终究是对新手的建议,凭此入门后就必须改用其他战法。更何况对女流棋士而言,固守同一战法恐怕没法赢棋。 但是她不一样。 她以惊人的毅力坚守本心,持续不断地下着振飞车。 终于锤炼出足以在女流棋界登场的棋力。 「果、果然很奇怪吗?棋士我在正式比赛中也净是下振飞车……虽然偶尔也下居飞车,但心里总会止不住地害怕……」 「喂喂,你说真的!」 不知不觉间成海高兴地拍起手来。 对自己喜爱的进攻将棋感到害怕,对惯用的防守将棋持之以恒——这种不搭调的做法居然还能升到如今的地位。 「呵呵……呵哈哈……」 「那、那个~……长门先生……?」 看到一直散发出阴沉气氛的成海突然欢闹起来,美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啊——笑死了笑死了!你这人是天才啊!」 「天、天才吗?」 「对。天才到足以动摇我不下棋的决心啊!」 「那、那您要回归将棋界吗!? 」 「哼,那不可能」 「哈!?」 成海那直截了当的断言让猛地探起身来的美弦砰然摔落。 「我不会再把人生和将棋扯在一块了。当然更不打算成为职业棋士。这个决定至今未变」 只有这点,无论怎样都绝不动摇。 然而—— 「只在今天……仅此一天,我要回归现役时代」 还得给这个不善进攻的女流棋士解开脚镣呢。 「那么……也就是说!」 面对瞬间露出笑容的美弦,成海重新坐回将棋盘前。 「来吧,给我讲讲你的判读棋路」 「是!」 ——————————————————————————————————————— 感想战第二回合一直持续到黄昏。不知何时夕阳西下,屋外传来小学生放学时的喧笑。 「……你的决断力不够啊」 成海做出结论。 「行棋时太过慎重,反而错过了进攻时机。所以才会受制于人,坐视对手完成攻击布局……」 「是、是的……头脑中明明很清楚,一旦遇到这种局面又会害怕起来……」 自己这么不中用真是抱歉,垂头丧气的美弦连猫耳都好像没了精神。 「你下定决心攻击时的棋风很锐利,所欠缺的只是当攻则攻的意志」 「但是我总担心攻击太薄弱、说不定会被挡住……对比之后觉得静待对手攻击,到时再发起反击的方法会更稳妥」 「那得是反击有效才行。以职业棋士为对手的话,在你反击生效前就被干掉了……」 这或许就是美弦迄今为止全败的原因吧——成海直觉上意识到这一点。 「慎重不同于胆怯,勇气不同于轻率。要想认清其中的差别,只能靠磨练棋力和直觉」 「我、我会努力的!」 美弦两手握拳,对成海的激励作出回应。 「都这时间了啊。就这样吧?」 「请、请稍等一下!我想再从头复习一遍!」 美弦前后摇晃着身体,开始复现盘上自初手起的每一手棋。 她珍惜着成海给予的这次机会,恨不得将本局彻底吸收。 (话说回来,今天真是了不得啊) 在专心致志、猫耳轻轻晃动的美弦面前,成海重新回顾这一天的经历。 早上还在考虑何时搬回老家的事。 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度日,既无热情亦无抱负,仅仅是活着而已。 谁能想到。 哥特萝莉猫耳少女发起急战,而这名少女还是知名的女流棋士。 被入侵的自阵没有丝毫反击余地,自己还在震惊中就下起将棋了。 等回过神来,本该不再下棋的自己却教起将棋来。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这也挺好) 把今天的事忘掉就好。 「嗯……没问题了」 美弦表示自己已经把这局棋中反复思考过的成果全部吸收完毕。 「那么,就到这儿吧」 「是!非常感谢!」 美弦深行一礼,站起身来。 虽然正坐许久,但她的步子依然稳健。 「那我就告辞了!」 「嗯……我说,你就打算这么回去?」 因为美弦出门的行动过于自然,成海差点忘了她正穿着哥特萝莉装、带着猫耳。 众目睽睽之下穿成这样四处走动——称得上是勇者了。 「哈!?也……也对……」 刚才还一脸兴奋的美弦,突然间面色发青,愁容满面。 「该、该怎么办……?」 「你啊……多想想将棋以外的事啊」 成海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大号外套。 「给,穿上这个」 「没、没关系吗?」 「便宜货,别在意」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家,行李又少了一件。 「虽然季节不太对,总比你这身更不容易引人好奇吧。记得把猫耳摘下来啊?」 「非常感谢您无微不至的关照!」 披好大衣的美弦多次低头致谢。 「那个……非常感谢」 「哦,多保重啊」 把回家的美弦送到门口,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成海总算松 了一口气。 特别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心中洋溢着巨大满足感的同时,也留有一丝寂寞—— 『咕噜噜噜噜』 像是要打破这份寂静,成海的肚子发出叫声。 「……这么说来,肚子一直饿着呢」 原本就是要去便利店,正要出发的时候美弦来访,这才下棋下到现在。 下棋的时候完全忘了这回事,等想起来才感到一阵剧烈的饥饿感。 不给食物就一直痛下去——胃袋处传来如是抗议声。 为了出门购物,成海转身回屋取钱包,映入眼帘的是感想战结束后残留的棋子和将棋盘。 「……又没能扔掉啊」 成海把棋子收进棋袋,同将棋盘一起放回原位。 明明都下定决心,干脆要那家伙收下算了——成海发出叹息。 「好了,该走了」 成海打开房门、走到共用走廊时,楼梯方向响起咣咣的下楼脚步声。 从那边跑来的人影差点和成海撞在一起。 「哦哟……日安,房东……家的千金」 安芸茜——向阳庄房东的独生女。 染成淡茶色的头发扎成马尾,苗条的身材包覆在略微解开的西装夹克中。 身上的饰品虽说不至于引人注目,却也尽显时尚。 完全是一副追逐流行的女高中生打扮的茜,看见突然突然冒出来的成海,仿佛被吓到似的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直勾勾地盯着成海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过去成海向她打过几声招呼,但像这样严肃的会面还是头一次。 虽然两人年龄都是十六岁,可不久前成海还是奖励会员,茜则是讴歌青春的女高中生。话题和兴趣都迥然不同。 那她瞅什么呢——成海完全搞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茜终于开口了。 「话说……长门君……」 不知为何,她脸颊通红,窘迫地移开视线。 「那个……把那类人叫来我们这儿,有点儿……」 「那类……?」 「按理说……房间已经租给你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 茜嘟囔几句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那个词了。 「把……把应召女叫到房间这种事……」 「…………哈?」 不是你等会儿稍微等会儿再多等会儿——成海被茜的发言惊呆了。 成海对这个特殊职业略有了解,也听人说起过。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到底自己根本不富裕。家里哪有闲钱干这事。 「为什么你会想到那儿去……!?」 「因为……白天有个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 「…………啊啊」 毫无疑问指的是哥特萝莉猫耳娘。 如果不了解内情,确实会误以为有人雇了那副打扮的应召女, 「那个嘛……这个,怎么说呢……」 那个女孩子是知名的女流棋士、来这儿只是为了找我学习将棋、穿成那样是信了她姐姐的邪—— (唔……说服力是零啊……) 完全不觉得这种说法能消除误会。 「就、就是这样了!」 茜带着莫名害怕的表情快步离去。 只留下成海一个人无言以对。 刚才还在大声抗议的胃袋,现在也悄无声息了。 「…………看来最好尽早搬家啊」 垂头丧气的成海像是要避人耳目似的,落寞地向便利店走去。 二章·不乖猫的撒娇方法 「早安,长门先生!」 「你来干嘛啊……」 第二天一早,再度遭到美弦突袭的成海仰天长叹。 这才上午八点——平时还在睡梦中的成海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因为太烦人而起床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灿烂笑容的美弦。 而且又是哥特萝莉猫耳装。还披着昨天送给她的外套。 「来干嘛……来请您教我将棋啊」 美弦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只限昨天了吧」 「哎……我没听过!」 「我说过了」 只限今天、仅此一天,这些话绝对说过。 「这个……我就是没听过!」 眼眶湿润的美弦死命抓住成海。 「真的不行吗?以后都不肯教我了吗!? 」 「你、你一大早地喊什么……」 从上学途中的小学生和上班路上的工薪族处传来疑惑的视线。 「求……求求您了……抽泣」 「别、别哭啊!」 这个构图下的成海完全是个坏人。责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 虽说如此,也没法指望美弦来解开误会。她正哭得像个被家长答应带去游乐园却临时毁约的孩子一样。 这下万事休矣。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所以别哭啦!」 「此话当真!? 」 「当真!你赶紧进屋去!」 「好哎!打扰了!」 瞬间停止哭泣的美弦,转眼露出犯规级的笑容。 成海把美弦赶进房间,关上门。 「这会传出奇怪的谣言吧……」 无视烦恼的成海,美弦在屋里四下张望。 「我记得……是放在了……」 美弦总算在壁橱里发现了将棋盘和棋袋,于是将之用力抱起,咚的一声放到房间正中央。 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仔细擦拭盘面,从棋袋里取出棋子,小心地放到盘上。 接着脱下外套,细心叠好后放在一旁,正坐下来静候成海。 「连、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美弦这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沓,好似来到因常年造访而习以为常、无比熟识的将棋道场。 「长门先生?」 看到美弦侧着头,仿佛在询问自己为什么要站着不动,成海长叹一口气。 「我说你啊……」 这家伙到底是尊敬自己还是把自己当傻瓜啊——她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搞得自己很迷茫。 「那就开始吧,长门先生!」 「……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话的成海放弃抵抗,隔着将棋盘、正对着美弦盘腿坐下。 「…………顺便问下,为什么还要穿成这样?」 成海一边排棋一边问道。 既然自己知道对方的长相,那她不必穿上cosy服、带上猫耳也能进来。 「又是听姐姐说的?」 「这个……今天不是」 美弦排棋的手没有停下,稍稍低头回答道: 「今天,那个……是我自己决定这么穿的。和昨天稍有不同,您发现了吗?」 「…………没看出来」 「哈……」 美弦的双肩无力地垂下,成海不客气地凝视着她。 看起来是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但成海注意到了。 「耳朵的……颜色不一样……?」 「答对了!」 美弦立刻恢复了精神。 「昨天是黑色的猫耳,今天换成了茶色」 「啊啊,你一说确实是……但是我没想问这个啊」 成海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要特意穿成这样。 「这个嘛,这个……该说是学习过去见过的棋谱呢,还是复盘获胜时的将棋呢……」 「……结论是?」 「…………只要穿成这样就能再次进入房间了」 「你……你这家伙!」 自己明明是在意旁人眼光才放她进来,没想到她却得意忘形,成海的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 「哇、哇!请不要生气!」 美弦拼命灭火。 「因为因为!长门先生又不好说话,今天说不定也会心情不好不肯教我!」 「说到底原本说好只教一天吧!」 「所以只要穿上cosy服就没问题了!」 「听我说话!」 这家伙一说到将棋就不顾一切了——见到她一反常态的一面,成海不禁惊讶起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好吧……然后呢,你这是又去买了副猫耳吗」 「不,这是姐姐的私人物品」 猫耳发箍是私人物品——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姐姐是女流棋士吧……要这些干嘛?」 「说来丢人……姐姐最喜欢看我穿上这身衣服、戴上饰品了……」 「哦、哦……」 你这么听话也挺厉害的,这句真心话差点脱口而出。 「因为姐姐会很高兴,所以我就没拒绝……啊,男性当中我只在长门先生面前穿过哦?」 「…………哦」 你这副害羞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指望我做出什么反应啊——成海完全读不懂美弦在想什么。 「那好吧……今天来这儿想干嘛?」 「我想请长门先生看看我的棋谱」 「好麻烦……」 「请不要说这种话!」 美弦打开腰包,取出笔记本。 那是一本手写的棋谱笔记。 「这是我在女流棋战中获胜时的棋谱,还有输给职业棋士时的棋谱」 「特意动手写棋谱吗?」 在这个使用平板电脑软件就能随意保存数据的年代,这真是古板的做法。 「欸嘿嘿……自己下过的将棋,果然还是想留下有形的记录」 美弦小心翼翼捧着的笔记本的纸张上随处可见划伤的痕迹。 一定是反复翻阅,一边在盘上行棋一边研究吧。 所以才能单凭振飞车就在女流棋界掀起旋风。 这家伙对将棋还真是认真啊——不知不觉中,成海对美弦的不满和焦躁都消弭于无形了。 「虽然我自己也在研究,但还是想请长门先生看看」 「……好吧。我陪你」 说实话,成海也有兴趣。 想见识下只会移动飞车的她能探索出什么样的道路。 ——————————————————————————————————————— 「我说你啊……这种状况下还要移动飞车吗!?」 「可是!」 美弦刚拿出女流棋战的棋谱,将棋观迥异的两人就吵起来了。 「交换了角、推进飞车前的步……完全是相居飞车的将棋,为什么要移动飞车……」 「这、这是佯动振飞车!」 「你蒙谁呢。恐怕是难得下出居飞车,又吓得不敢走下去吧」 「怎、怎么看出来的!? 」 「看看棋谱就明白了」 美弦手写的棋谱上精心标明了每一手的考虑时间。 那一手移动飞车用了很长时间。 「真亏你能下出这种将棋……反正我是做不到」 「欸嘿嘿……很厉害吧?」 「下得完全不搭调」 「唔咕……」 美弦大悲大喜的表情定格在僵硬的笑容上。 「但是……这种将棋,居然赢了……」 重读棋谱的成海呻吟道。 强行振飞车导致序盘显露败象,但从中盘到终盘发动猛烈反击趁势获胜。 「既然能下成这样,那原本应该能赢得更轻松啊……」 成海尚不清楚美弦的居飞车恐惧症有多严重。 「你的目标是哪个?」 「哪个,是指……?」 「是想战胜职业棋士呢,还是想下居飞车呢」 当然两者本质上是一回事。单凭专注反击的振飞车战胜职业棋士的可能性很低,必须要有主动发起进攻的意志。 但是通向目的地的道路却各不相同。 要么学习进攻型振飞车,保持一贯的棋风取胜。 要么钻研居飞车,学习完全不同的将棋求胜。 根据选择的不同,学习的方法也有差异。 「你怎么选?」 「这个嘛……」 美弦凝视着将棋盘上某一点,陷入思考。 她没有轻率地寻求成海的建议,而是自己思索答案。 不久,美弦抬起头来回答道: 「…………我想学习居飞车」 「这样啊……」 成海明白这个选择的分量。 迄今为止的经验几乎都派不上用场。读棋的感觉、看透形势的方法、是否有诘的状况判断——一切都与振飞车截然不同。 坦率地说,倘若只求变强,坚持下振飞车会更轻松。 可既然她下了决心,成海也不好多说什么。 「话说……长门先生是居飞车党吧?」 「啊啊。过去是居飞车党」 为了强调自己不再下棋,成海又重复了一遍。 「看过我的棋谱了吗?」 「啊,是……稍微看了看……」 不知为何扭捏起来的美弦回答道。 「反正看谁都是看,不如去看职业棋士的棋谱吧……你也太好奇了吧」 「但是长门先生曾经是话题人物啊」 「……也对」 自己的确曾在三段联赛中连战连捷,难怪她会在意。 「然后就是……这边是我输给职业棋士时的棋谱」 美弦翻开笔记本中格外陈旧的一页。 成海接过棋谱,在脑中大致复现。 「你这……被打得真惨啊」 与牢固围玉、专注反击的美弦相反,对手几乎没有防守王将就挑起急战。 结果,美弦甚至没能正面攻入敌阵,就此败北。 「表现不错的地方……根本没有啊」 「哈!?」 美弦遭到无情的批评。 「你在所有棋局中都落后于人。没有空闲来下出自己想走的一手,净是应付对手的棋步。获胜的对手会觉得心满意足吧」 称心如意,尽在掌控——这是下棋时最快乐的事。 相对地,对输家来说是心理创伤级的灾难。 (话说回来……气势怎么会消散到这种地步呢?) 成海对比着女流棋士战的棋谱和以职业棋士为对手的棋谱,低声说道。 最初的棋谱中流露出困惑与犹豫,即便如此仍可看出其中蕴含的进攻决意,有种一往无前的气质。 但以职业棋士为对手的棋谱却完全相反,宛如将棋盘中划着一条分界线,棋子不得越界似的。 并非试图进攻却犹豫不决,而是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进攻。 「…………跟我说说下这局将棋时候的事」 成海看着惨败于职业棋士的棋谱问道。 「对手是年长棋士,虽然近期成绩低迷,却也是有过头衔经历的大人物。你……是在对局开始前几分钟进入房间的?」 这个与将棋内容无关的提问让美弦愣了一下。 「那……那个……三十分钟,啊不四十分钟左右……」 「从那之后到对局开始这段时间,你在干嘛?」 「坐在下座平复心境……」 整整四十分钟啊…… 成海看出美弦败北的原因了。 (这家伙不是害怕同职业棋士对局,而是害怕职业棋士本身啊) 对局开始前四十分钟,正是记录员差不多该做准备的时间。这时候对局者现身只会干扰记录员的工作。 所以一般而言,入室时间再早也不过是对局开始前十五分钟左右。有些棋士甚至会在对局开始时掐点赶到。 然而,美弦却在四十分钟前进入房间,等待对手出现。 想来不会是为了给自己鼓劲。 女流棋士同职业棋士对局时,决不能有任何失礼之处——这种含糊的强迫观念深入内心。 所以她才没法让棋子前进。 (那么……该怎么挑明这一点呢……) 美弦的行动是在无人强迫的情况下自发为之,丝毫没有觉察到那份隐含其中的,对职业棋士的过度恐惧。 这种事无法靠言语说明。 (原来如此,这才是向我求教的真实理由啊) 直到这时成海才想通。 之所以不去向身为职业棋士的师傅请教,大概也是在担心承认自己无法获胜这件事会显得失礼。 「那个……长门先生?」 看到不知不觉间默不作声的成海,美弦小心翼翼地出声呼唤。 「嗯……不好意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成海回过神来,该怎么向她点明职业棋士恐惧症才好,他决定先把这件事往后放。 「我想在盘上重现棋路,然后请身为居飞车党的长门先生,讲解居飞车一方应手的意义和目的!」 「唔欸……」 成海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家伙肯定会对每一手应手都提出一大堆问题吧。 从初手到认负为止。 「……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真的!」 「唔欸……」 将棋密度过高,想吐。 「拜托了,长门先生!」 美弦在不加掩饰地愁眉苦脸的成海面前穷追不舍。 (……赶紧照她说的做反而更快吧) 成海放弃了无意义的抵抗,不情不愿地坐在将棋盘旁。 「我先说好,这棋不是我下的,要是讲错了别怪我啊?」 「没关系!我对长门先生有信心!」 「你这信心从哪儿来的……」 于是两人开始排棋谱。 美弦频繁地中止棋步,向长门征询意见。 仅凭她自己无法理解的居飞车棋路的深意,这下总算能看懂了。 成海最初只在美弦提问时做出解答,应付着陪对方耗费时光。 但是美弦认真思考的姿态、热情洋溢的劲头改变了他的态度。 诚心诚意地想向这个人讨教将棋——美弦全身散发出的信念终于让成海有了些许变化。 「……你能看出这手推进步的目的吗?」 这是成海第一次向美弦提问。 「我想……是为了扩大玉的活动范围吧」 「答对一半。另一半是要腾出打入棋子的空间。把先前吃下的边路香车打在这里,就能从玉头杀过去了」 「确、确实如此……从自玉附近发起攻击啊……」 成海的指正完全出乎美弦意料。 振飞车的围玉很少有被击溃的。比居飞车围玉更容易、更牢固,这正是振飞车的巨大优势。 人们常说新手从振飞车学起比较好的原因就在于此。先把王将稳稳当当地围起来——这是最开始下棋时所学的课程。 但是居飞车的取胜方法不同。不拘泥于玉形、围玉略显脆弱也无妨,总之就是要杀进敌阵。 哪怕遭到反击,只要在自玉被将死前将死对手的玉就好——居飞车一方经常需要面对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 因此,既然美弦决定今后要下居飞车,那么再怎么害怕居飞车也必须去克服这份恐惧。 「接、接下来,这里居飞车的应手是……」 「这个嘛……这手肯定是……」 两人就这样排着棋谱,光是复现一局就花了三个小时以上。 持续到终局的研究总算结束了,此时已近中午。 「太厉害了……我独自一人学习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充实的研究……」 全身心接受密集指导的美弦喘息着热气。 明明只是坐在原地下棋,额头却渐渐被汗水浸湿。 即使正值凉爽的四月初,一旦认真下棋,身体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散发热量。 「总觉得身上热起来了……」 「嘛,这也没办法……」 美弦身上的衣服是颇为华丽的cosy服装,恐怕本身没考虑透气性之类的问题。 「就是说啊……那个,能借用您家里的电风扇之类的吗?」 「就算不用降温也没关系吧……」 「这可不行。再这么热下去会让长门先生困扰的!」 要说困扰,从昨天就开始了——把这句蠢话憋在心里,成海从壁橱里拿出电风扇。 「拿去」 「哇,非常感谢!」 美弦立刻接上插线板,打开电源开关。 「哈哇~真凉快啊~」 她把脸凑向旋转的扇叶,享受风的吹拂。 「我去拿点饮料」 「哇哇,太麻烦您了……」 「行了吹你的吧」 成海走向厨房,从冰箱中取出塑料瓶装的姜汁汽水。 顺便一说,冰箱里也只有姜汁汽水。食物则是完全没有,成海的饭菜全靠便利店。 (那家伙明天也要来吗……倒是说她要上学吧……) 昨天和今天都是工作日。对自己一介neet而言,工作日和周末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不一样吧。 如果说对局当天向学校请假还情有可原,那么连续两天请假不会引起怀疑吗。 (……嘛,谁都有不想被人多问的事吧) 毕竟她是女流棋士界的希望,没人会对有名人物说三道四。 就算有什么不对劲的,周围的人也会擅加理解吧。 然而——成海不禁想到。 她这种行为还会延续多久。 她对自己这个放弃职业棋士道路、抽身退出将棋的人,到底有什么期待呢。 即使她身边的人和环境都放任这种事,可自己又能陪她到什么时候呢。 自己已经不下棋了。洗手不干了。 然而,听到她说的那些关于将棋的话,自己却不能冷漠应对。 那副投身将棋的姿态如此纯洁、如此坦率,让自己无法漠视。 (说来说去,将棋真是个麻烦的游戏啊……) 要是她能马上变强,也就不需要自己了吧——认命的成海拿着瓶装的姜汁汽水走回房间。 「太幸福了~」 美弦把电风扇塞进裙中。 裙子随风飘荡,不光是白色的丝袜,连大腿都露出来了。 而顺着吊带往上—— (这家伙也太不矜持了吧……) 你难道没想过有男人在场吗——成海正愤愤地想着,刚好对上美弦转移过来的视线。 「喂,我回来了」 「咿呀!?」 恰似受惊的猫,美弦飞速闪开,慌作一团。她赶忙整理好衣服,重新正坐。 「这、这个怎么说呢!裙子里面太闷热了,本来想着这么做不行但实在忍不住诱惑……真的!」 「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没看见,好吗?」 「呜呜……非常感谢……」 美弦从成海手中接过姜汁汽水瓶,反省似的小口啜饮着。 「好、好辣!?」 「就这味。没怎么喝过吧?」 「……只听说过,要说喝还是第一次」 「那就别勉强」 「不行!不能辜负长门先生的好意!」 说完,美弦一仰脖把汽水倒进喉咙。 「~~~~嗯!?咳!咳咳!」 「我不是说了吗……」 「没、没事……」 这回是真灌不进去了,美弦稍稍倾斜瓶身,把少许汽水含在口里。 「奇妙的味道……辛辣又爽快……很好喝」 「你觉得好就行」 成海一边傻眼地看着初次品尝姜汁汽水的美弦,一边把汽水一饮而尽。 ——————————————————————————————————————— 「长门先生,午饭打算怎么解决?」 冷静下来的美弦转移了话题。 「我平日里这时候不吃饭啊……」 平常成海在这时刚准备起床。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做饭吧?」 「……你会做饭吗?」 「稍微会点。姐姐常求我做点心和夜宵,因为能让她很高兴,所以我也喜欢上做饭了」 「处处都有你家大姐的影响啊……」 可是长门家的冰箱里没有食材。姜汁汽水可没法用来做饭。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哦。因为净是去便利店嘛」 「这对身体不好!要多吃健康食品才行!」 这么说着,美弦蹭的站起身来。 「你打算去哪?」 「去买菜啊。啊,请不要在意菜钱。就当是感谢您的指导, 这点花费就由我来……」 「不是,问题不在那儿……你看看这身装扮」 总不能带着猫耳、穿着cosy服去购物。猫耳那边摘了发箍就行,但是cosy服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披上外套能多少起点作用,但现在可不是凉爽的早晨,而是炎热的正午时分,这外套没法穿。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办法了!」 美弦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了——饰有白色羽毛的围裙。 「只要穿上这个……好啦,这下看着就像大户人家的女仆了!」 美弦原地转了一圈。cosy服上华丽的装饰被围裙遮挡,乍一看是挺像正统的黑色女仆装。 「确、确实……」 「这样就算被人看见也没关系了!我就作为大户人家的女仆……不对是把自己当成女仆,堂堂正正地走过去!」 你一开始别搞cosy不就好了——成海觉得这种认真吐槽怕是会害她伤心,所以闭口不言。 「那我出发了!」 「啊,喂!」 成海还没叫住她,美弦就意气风发地走出去了。 成海只能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那家伙……还戴着猫耳呢……」 不到一小时后,手持购物袋归来的美弦面色通红、一言不发,开始沉默地准备饭菜。 头上的猫耳却不见了。 ——————————————————————————————————————— 两人这次的将棋研究会也持续到傍晚。 重排美弦的棋谱,仔细检讨其中的问题棋步和最佳棋步,甄别美弦的弱点和优点。 抓住进攻时机的感觉、判断防御漏洞的方法、逆境中反转形势的手段——每一项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习得的技能,但美弦恨不得尽数吸收。 「话说……」 成海边收拾边看向美弦——猫耳又戴回去了。 「明天……也来吗?」 「那个……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 看着战战兢兢的美弦,成海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说是不是麻烦,答案是肯定的。对沉迷neet生活的成海来说,从早到晚都陪人一起度过果然很累。 但与此同时,要说是不是不想让她再来,自己也没法轻易说是。 一心只想在将棋上增强实力、取得胜利的美弦,其志足以撼动决心不再下棋的成海。 他也曾是同道中人。 想多下几局、想赢、想变强——在她身上,成海彷佛看到了过去那个,宁可遭人厌恶和畏惧也要在每一局中死缠烂打的自己。 (不过,职业棋士恐惧症还是没治好啊……) 总之先替过去的自己辩解下吧。 「……就到你能赢过职业棋士为止吧」 成海做了决定。 「欸……?」 「我会陪你到赢过职业棋士为止。这样可以吗?」 「此……此话当真吗长门先生!?明天后天我也能来吗!? 」 「你还真打算每天都来啊……」 倒不是说自己另有安排——只是没想到美弦能高兴成这样。 「我会努力学习的!绝对会变强!」 美弦发誓道,一副要冲上来抱住成海的样子,眼睛里闪闪发光。 「但是你要记清楚啊?我真的不下棋了」 「是!」 「我可是不辞辛苦来教你啊,知道吗……」 「是!是!!」 「我是说……所以……」 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吧——面对这耀眼的笑容,成海只得难为情地转过头去。 「那我告辞了!明天也请您多指教!」 美弦在门口深行一礼,成海单手回应。 「路上小心点。还有,下次再来不用穿成cosy了」 「我记住了!非常感谢!」 「真的能记住吗……」 自从美弦接受自己指导以来,她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总不能穿成哥特萝莉模样回家,在成海的提醒下,美弦才慌忙拿出围裙扮作女仆。 当然这次把猫耳发箍摘掉了。 「那么明天我还会在上午八点准时拜访!」 美弦连蹦带跳地消失在走廊中。 正当成海准备回屋时,一个身影出现了——有人正走上走廊这边的楼梯。 那个人是——茜。 「呃……」 「…………欸?」 成海和茜视线相交。 这时哼着歌的美弦恰好经过。 「啊,借过!」 美弦轻快地走过茜的身边,走下楼梯不见了踪影。 成海和茜之间吹起一阵沉重的风。 「这次是……女仆小姐……」 「才不……!?」 无话可说的茜挤出来的这句话,让成海下意识地反驳。 被人误会一次还说得过去,两次可万万不行。 「那个是,怎么说呢……对……对了!可疑的上门推销!」 自己绝对没有叫什么应召女来,成海如此解释道。 「上门……推销……」 茜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审视着成海。 「那种人好烦的!要是上了那种打扮的当就麻烦大了!」 「但是……看起来和昨天是同一个人啊……」 「那个人不长教训嘛!」 太假了。这个借口实在太假,但现在没法改口了。只要挺过这次就好。 因为下次美弦来访的时候不会再穿成那样了。 只要她正常打扮,就能理直气壮地向茜解释这人其实是女流棋士。 「费了半天劲才回绝掉,真是的……」 「刚刚那人好像心情不错啊……」 「有的人就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啊!」 成海继续缠斗。 当前局势已被逼至投降的地步,即便如此也要顽抗到底。 他倒是顽抗到底了—— 「啊长门先生!快进屋去吧我没事的!」 楼下的美弦抬头看到他后,使劲挥手喊道。 还没喊完。 「再见啦~!」 美弦转身跑远了。 成海却被完全将死了。 「可疑的上门推销……吗……」 茜的视线刺得成海很痛,像角行和玉将吃了香车的田乐刺一样痛。 成海能做的只有一动不动地忍耐。 「…………肮脏」 「咕……」 越是简洁,越能刺痛心灵。 茜转身离去,只留下满是轻蔑的目光。 成海终于不用紧张了。 「总算撑过去了……不对,这啥都没解决啊……」 不如说反而加剧了茜的怀疑。下次见面该怎么说啊。 「果然最好尽快搬家… …不对啊,这下没法搬家了……」 那个万恶根源笨蛋将棋女,明天肯定还是一副马马虎虎的表情吧。 ——————————————————————————————————————— 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那个超绝可爱的妹妹,昨天和今天都从早到晚地一头扎进男人的房间里。 起因是妹妹说『我想请那个人教我将棋』。 当然美夏想了很多办法,然而没能改变妹妹的决心,拼命挽留也没有效果,只好随她去了。 但好在还有一计。 给妹妹尽情cosy。 这样就能保证对男人一击制胜了——她对妹妹灌输道。 目的有两个。 第一是为了让妹妹遭到拒绝。 既然妹妹想求教将棋的对象是个原奖励会员,那么对方应当很讲究礼仪和常识。 而与他初次见面的对手,居然是个完完全全的cosy少女。 一定有问题。说不定会牵扯到奇怪的事件中。绝对要拒绝。 这样一来,可想而知妹妹只能放弃了。 另外一个目的是——纯粹只是想观赏可爱妹妹的哥特萝莉猫耳形象。 但是,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本该遭到拒绝的妹妹竟然成功拜师。 为哥特萝莉猫耳娘的突击造访打开大门,不讲常识地下着将棋,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更糟的是,妹妹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他真的愿意教我将棋了!姐姐的作战大成功!』,这让她后悔不迭、悲伤不已,脑子里乱作一团。 好想立刻闯进那个男人的住所带走妹妹,但是再怎么快也要明天才能办到。现在只能默默忍耐。 因此,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极其深刻地烦恼着—— 『三河女流名樱陷入长考。休息室检讨认为跳出桂马的一手看起来很自然,但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构想为何。下一手将引人注目』 三河美夏正在烦恼。 在头衔战中途烦恼着。 三章·cosplay和妹控和女高中生 那天,敲门声比预想中要来得更晚。 「……奇怪」 成海条件反射式地感到不对劲。 敲门声很大,而且粗暴。 美弦敲门时会更谨慎——就像是在顾虑自己会不会还在睡觉。 「不是那家伙吗……?」 早早起床等待的成海一边好奇着美弦之外还有谁会来拜访,一边打开房门。 「您是哪位……呃……」 成海一时间目瞪口呆。出现在面前的人——美若天仙。 「你就是长门成海啊……」 长发小脸,身材高挑,着裤装,细长的双眼自墨镜后方窥视过来。 光是双手抱肩往那儿一站,就散发出无法抵挡、倾倒众生的气场。 女演员、模特、艺人——这种第一印象让成海脑中浮现出诸如此类的词汇。 「……您是哪位?」 「舍妹好像受你关照了啊」 「舍妹……」 这句话点醒了成海。 美弦的姐姐,夏弦姐妹中的长女,现役女流头衔保持者——三河美夏女流名樱。 「啊,是喜欢cosy的那位……」 「等等,这话可不能当没听见」 成海的无心之言令美夏眉头一跳。 「不是,让她cosy的不就是你吗……」 「本小姐啊,只喜欢美弦的可爱装扮,自己可没有cosy的兴趣」 居然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了…… 成海心中对美弦的评价依然没变,让妹妹cosy跑到男人家里的危险人物。 比起强大的将棋实力,这种危险人物的印象反倒更深刻。 「倒是你啊,为什么不把我妹赶回去啊!」 美夏迫力十足地怒视着成海。 「哈?不是,等等……撺掇她只要cospaly就能轻易进来的不就是你吗……」 「那话当然是骗她啊!谁能想到你这个下棋的死脑筋会把送上门的cosy少女放进屋里啊!」 「你个元凶吼什么,我才是被碰瓷的啊……」 「你说什么!本小姐可是从前天愁到现在!」 恨定成海的美夏不休不饶。 「你就这么贪图那孩子吗?啊——无耻,下贱!你们这帮男人啊……一见到可爱的女孩子就暴露禽兽本性了!」 「这话让你讲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成海很想请她马上去照照镜子。 这人当着别人面夸起自家妹妹都不害臊的,反倒越发上头了。 「美弦就是很可爱!嗯嗯,超绝无敌可爱的那种可爱!那可是蛮力,是可爱的蛮力啊!和美弦对决的时候就会零手认输!开局行礼的同时就会说我认输了!根本不可能赢!」 很危险——这家伙比想象中还要危险,成海不禁浑身打颤。 从美弦那边听说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个怪人,但现在看来简直是超越怪人的奇人。 太过宠爱妹妹,导致脑子坏掉了。 这种人竟然是女流棋士界的顶级棋手,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无奈了。 「啊——想把她放进眼里!想让那孩子住在眼里!这样美弦就能永远留在本小姐的视线里!怎么才能二十四小时都和那孩子呆在一起呢!?为什么神明要把本小姐和美弦分到不同的身体里呢!?」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能再谈下去了——成海准备关门。 但是美夏眼疾手快,挡住门缝。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美弦不去本小姐那儿,反而要跑来你这家伙的家里……?这也太残酷了……抽泣」 美夏不知怎么突然就落泪求助了。 「你……当真是那家伙的亲姐姐吗……?」 这人和老实恭谨谦虚的美弦完全相反。 「对啊!要是没有血缘关系早就和那孩子结婚了!这个时代有问题!可恶……好想把全身血液抽干重新输血!」 看到美夏懊悔不已的表情,成海不由得感到恐惧。 「总、总之这事跟我没关系……」 「别动」 理所当然地,美夏不肯走。 她瞬间止住哭声,不许成海逃走。 「有何吩咐……?」 「离美弦远点。那孩子对你来说可爱过头了」 「这算哪门子忠告啊……」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威胁别人的。 成海有点混乱,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别误会」 成海以不落下风的眼神回瞪着美夏。 「是那家伙主动求我教她将棋,而我认同了她的热情,才会在她战胜职业棋士前帮忙。所以我不打算按你说的离她远点」 成长后的美弦会下出怎样的将棋呢。 想见识到底的这份心情不会轻易改变。 「这样啊……怎么说都不听呢……」 美夏的表情陡然凶恶起来。 怎么才能改变成海的决心,他不肯放弃又该怎么办。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 自己是将棋女流头衔保持者,对方是原奖励会员。 只有一种方法能一决雌雄—— 「我进去咯」 「你……!」 美夏从澄海身边闯进房间。 把制止声当作耳旁风,美弦一个劲儿钻进屋子,找到早已备好的将棋盘。 「就用这个来决定吧。不论是对本小姐还是对你这家伙,这都是最熟悉的对决方法了吧?」 若是自己赢了,就要成海和美弦断绝来往。反之,自己不再插嘴。 这就是对局的隐含赌注。 「来,坐吧」 美夏在将棋盘前正坐,从棋盒中拿出棋子。 她在堆成山的棋子中捡出王将,砸在自阵正中。 接着排列金将、银将和小棋,摆好步兵,最后放置角行和飞车。 然后她用目光催促成海摆棋。 「哈……」 口中嘟囔了一声——成海在美夏对面的将棋盘一侧盘腿坐下。 他右手找出玉将,看了看。 随后—— 「…………你什么意思?」 美夏语气冰冷地问道。 成海刚刚把手里的玉将翻面后放在盘上。 美夏凝视着光洁无字的玉将背面,旋即怒视着肇事者成海。 将棋中不存在这样的作法。 「我不下」 「说什么不下……你不是在教那孩子将棋吗」 「我……不下这种非要分个输赢的将棋」 意料之外的回应让美夏发出怪叫。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天下无敌吗!? 」 面对美夏这理所当然的追问,成海有些茫然。 是该避而不答呢,还是老实交代呢。 思考之后的结论是后者。 「……我既不想赢,也不想输。将棋这种东西早就下 烦了」 难以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一个过去身处将棋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成海本就不指望她能理解,目瞪口呆也属正常。 可这是事实。 他最讨厌一决胜负的将棋了——就是这样。 「说起来,我倒是有事想问你……」 自己都实话实说了,对方也该坦诚点吧。 有些事只有她这种活跃在女流棋士第一线的人才会明白。 「……你,害怕输棋吗?」 听到这个问题,美夏瞬间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呼气。 「我说啊……肯定会害怕啊。输了棋还能心平气和的棋士根本不存在嘛。要是有人不害怕,那说明他就没在认真下棋」 美夏的话绝无虚假。 输棋时只能尴尬地陪笑。夸赞获胜的对手,嘲笑输棋的自己有多笨拙。 可是胸中绝对会有一股感情在激荡。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这三个字会像暴风一样回荡不止。 但是当事人不会把它表现出来,因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这份屈辱会转化为下次取胜的动力。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你听到答案又能怎样,美夏正惊讶间,成海又一次问道。 「那么……赢棋后快乐吗?」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又在说怪话……嘛,当然了,很快乐啊」 「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 「读棋思路非常清晰时,发现长手数的诘路时,发起压迫力十足的细腻攻击时,步的数量正好够用时……就像见到看到将棋之神降临一样,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将棋中确实有这种时候。 宛如接受天启般,思考变得非常敏锐。 彷佛成为看透全局的神明,沉浸在这种感觉中。 有时能从巨大劣势中翻盘,有时能轻易击败强敌。 兴奋与感动混杂在一起,打心底对将棋感到快乐。 「所以呢……你听完本小姐的回答要做什么?」 难得自己老实回答,美夏决心问个明白。 然而成海保持沉默。 他在心中努力咀嚼消化美夏的话,回味这话对自己有何意义。 美夏耐心地等在一旁,看着成海陷入沉思。 「…………这样啊」 等了半天,成海只说了这句话。 「什么叫这样啊……然后呢!?你让本小姐不要多问只管回答,听完回答你就这点反应!?」 预想落空的美夏发出抗议,但成海依旧沉默以对。 「哈……你还真是个怪人。本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女流头衔保持者啊?竟然拒绝和本小姐对局,你是笨蛋吗……你到底是不是原奖励会员啊」 「……别再提过去的事了」 奖励会这个词让成海绷起脸来。 美夏注意到这话的含义,没有继续追问。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将棋界人士能从他口中问出放弃职业棋士道路的理由。 美夏明白,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他的顽固想法。 「……那好,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怎么才能让你别再接触美弦?」 话题又转回去了。 除了将棋之外,两人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分出胜负。 「我说过了,在那家伙胜过职业棋士前,我不会疏远她。我想见识下她那家伙的可能性」 「本小姐不爽的就是这一点。真是的,那孩子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个姐姐,偏偏要找你呢……」 「你问我我问谁……」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妹控女流棋士回去啊——正当成海苦恼时。 『我是来见长门先生的!』 『没想到竟然连续三天都招妓……太不要脸了!』 『所以请不要拦着我!』 『不许进!我作为房东女儿,不能放你进去!』 门外传来争执声。 「那是……美弦的声音!」 担心和人吵架的妹妹,美夏迅速站了起来。 「没事……别担心」 成海听出另一方声音来自茜,把想去帮忙的美夏拦住了。 「但是美弦她……」 「那不是吵架。怎么说呢……只是不幸的误会罢了」 但是成海有把握处理。 昨天和前天都怪美弦的哥特萝莉猫耳服,自己才没法解除茜的误解。 但是今天肯定没问题了。 因为昨天自己跟她说过,下次再来不用穿成cosy了,所以今天她应该是正常人打扮。 这样就能有理有据地解释她是来下棋的女流棋士了。 然后只要说句好话拉个架就好。 总能算万事大吉了—— 「你们两位,冷静点……」 成海打开门,站到两人中间。 美弦她——果然还是哥特萝莉猫耳服。 「长门先生!救命啊!」 「你怎么又是cosy啊!?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您,您说什么?」 这家伙完全忘掉了——成海仰天长叹。 回想一下,自己跟她说不用cosy的时候,她正乐得跟失了智一样。 一听说以后都能来学将棋,她当时恨不得跳起来。 自己出于好心提出的建议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长门君!?」 于是理所当然地,茜把目标转移到成海身上。 她脸上害羞的表情让成海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说过的吧!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容我解释下!这次我一定好好解释!」 「我都说这么多次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过坦率地说——造成这种状况的全部责任都在成海身上。 「昨天情急之中对你撒谎了,其实这家伙是女流棋士」 「nu liu qi shi?」 这个没听过的词汇让茜愣住了。 就是以下棋为工作的职业人士。虽然你可能不太熟 「jiàng qi……就是那个正坐着啪唧啪唧的活动?但是……」 茜瞪大眼睛,来回扫视着美弦全身。 「看起来是挺怪的」 「好过分!」 美弦一边摇晃着猫耳,一边抗议道,但果断被其他人无视了。 「但她是货真价实的女流棋士,而且是顶尖实力派」 「欸?欸嘿嘿……受到表扬了」 瞬间多云转晴的美弦再度遭到无视。 「要是不信就上网查查。搜索关键词三河美弦」 「你说真的?……」 面对满腹疑惑的茜,成海耐心地继续解释。 受到催促的茜掏出智能手机。 在搜索美弦的名字并寻找图片后,她 开始用液晶屏幕的画面同美弦本人作比较。 「啊,还真是……」 「对吧?」 终于洗脱冤屈的成海抚膺叹息。 「总之就是这样,我绝对没做什么招妓之类的事」 对成海来说,这一点必须得到订正。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个要命的误会从茜口中传到房东那里。 「但是……为什么这种人会来这儿?」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可能在茜看来,自己只是个和neet没两样的年轻人——成海思考该如何说明才好。 要是从奖励会和三段联赛说起就太费时间了。可要是想把这事说清楚,这些情况还真有点复杂。 但如果想糊弄过去,多半又会造成误会。 (好麻烦啊……) 正当成海绞尽脑汁时,美夏从房间里过来了。 「我说你还要花多久?到底能不能说清楚了?」 「啊,姐姐」 「美~美弦~!」 被姐姐一把抱住、在脸上蹭来蹭去的妹妹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 「最近还好吗美弦?本小姐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只不过三天没见而已啦」 面对这副令人莞尔的光景,茜也无力掩饰自身的动摇。 「难、难道说这边才是真正的应召……」 「喂」 这话对女流头衔保持者来说太失礼了。 「你不都听见她叫姐姐了吗?这位也是女流棋士」 「这个人也是正坐着啪唧啪唧的?」 「别再说什么啪唧啪唧了……」 原来对将棋一无所知的人看到对局场面后的感想是这样的啊——成海有些震惊。 「…………啊,找到照片了」 茜在用智能手机搜索后找到了正确答案。再怎么无缘将棋的女高中生,只要在网上查一查就能明白,美弦和美夏可是相当有名。 (这样一来误会就彻底解开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成海,突然感受到一道凶恶的视线。 起初以为是从茜那里投来的怀疑目光,但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智能手机上的图片。 而美弦正被抱着不放,似乎心情蛮好地放弃抵抗了。 这么一来只剩下—— 「…………」 美夏正用发现下一个目标似的目光注视着成海。 面色微红、两眼发光,宛如陷入恋爱的少女般目送纯情的秋波。 (喂喂,这是怎么了……) 自己应该没有任何能让美夏喜欢的理由才对——不知所措的成海很快发现自己误会了。 美夏确实在看向自己,但却不是在看着自己。 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背后——落在了茜的身上。 「…………好可爱」 美夏的心声脱口而出。 她迅速放开怀里的美弦,彷佛一只恋花之蝶,扑向茜身旁。 直到这时茜才终于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美夏。 「请、请问……」 毕竟美夏不说话的时候堪称模特级别的美女,有幸得见这等美人,茜不禁心脏狂跳。 「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艺茜……」 「小茜……多好听的名字啊」 美夏妖娆地念出这个名字,同时脸上浮现出笑容向茜搭话。 此时的表情仿佛两眼冒心一般。 (这家伙……竟然对初次见面的人……) 毫无节操的美夏让成海目瞪口呆。 这家伙不只是溺爱妹妹的笨蛋老姐。 还是对可爱的女孩子见一个爱一个的,更无可救药的笨蛋老姐。 「呐,你对将棋有兴趣吗?肯定有兴趣吧?那快进来吧!」 「欸!那个……欸欸!? 」 美夏对茜的回答充耳不闻,牵着手把她拉进房间。 「……那个,长门先生?」 总算回过味来的美弦出声问道。 「哦……」 「这,这种情况……她会不会报警呢……?」 「……都被陌生人带进房间了,哪怕是我也会报警啊」 「说、说的也是」 得想法让茜快逃。 至少要避免招来警察讯问。 「哈……三河家的女儿们是怎么被教育出来的啊……」 「非常抱歉……欸为什么连我也训斥了!?」 美弦对这种说法表示抗议,但是这身cosy猫耳服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总之进去吧。先别道歉了」 催促着垂头丧气的美弦,成海跟着那两人回屋去了。 「这个是王将,被对手吃掉就输了。而这边是飞车和角行,是非常厉害的棋子,能攻能守」 「哈、哈啊……」 成海等人回到房间的时候,美夏和茜已经在将棋盘两侧坐下了。 美夏手把手地教起将棋基础,茜则勉为其难地听着。 幸好她没把警察叫来。 「来吧,像我这边一样把棋子排好」 「就、就不能不做吗……?」 「不——能」 完全沉浸于教茜下棋的美夏微笑着拒绝道。 「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在美夏的压力下,茜不得不含着泪排好棋子。 「接下来是移动棋子的规则。有些棋子还挺复杂的,能记住吗~?」 「还、还要继续吗!?」 当然啦!小茜穿着制服下棋的样子……啊啊!该是多么优美的场面啊! 「长、长门君……!」 茜传出求救的目光。 然而她的小脑瓜连动都动不了。 (就算我说了这家伙也不听啊……) 一根筋式喜欢可爱女孩子——这就是三河美夏这个人的本质。其他男人,特别是这个原本就遭到敌视的成海的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吧。 「嘛,这也算是一种学习吧」 「怎么能这样……」 被成海见死不救的茜只好接受现役头衔保持者的严格教导。 对于了解将棋的人来说,这种好运简直难以想象,但对与之无缘的茜来说就只有『不知为何被漂亮大姐姐缠住不放了』这种印象而已。 美夏的爱,简而言之就是深厚、浓密、粘稠。 一开始还是隔盘对坐,不知何时美夏就坐到茜身边去了,最后甚至抱住茜的身子。 面对茜放弃无意义抵抗的身姿,成海和美弦只能在心底合掌祈祷。 「好啦!然后就来对局试试吧!」 「啊、啊哈哈……没得选吗……」 满脸憔悴、见者落泪的茜还在被美夏抱着。 「长门,你来做对手」 「为什么要我来……这家伙不也在吗」 成海说着,试图抓美弦顶缸。 「美弦来这边。来嘛」 「 姐、姐姐?」 美夏招手叫美弦叫去,然后一把抱住放在身边。 「小茜再加上美弦……呵呵,鲜花簇拥下的对局太棒了!」 「你倒是毫不遮掩啊……」 「下次头衔战就在身边准备好女孩子吧……一定能稳稳当当地全胜防卫!啊啊!?但是全胜的话对局数就要减少了!抱着女孩子的机会也会减少!!」 不要自顾自地先感动再绝望啊。 「快来啊长门,赶紧坐下!」 「…………哈」 不管自己怎么反对,这家伙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意吧——了解到三河美夏此人本质的成海已然丧失选择余地。 (嘛……不过是游戏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玩玩也无妨——成海这么说服自己。 然而——不愧是头衔保持者。 自开始对局的那一刻起,美夏旋即转为认真的神情,目光凛然地注视着盘面。 先前气氛轻浮的三河美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胜负师的三河女流名樱。 被动真格的美夏抓在身旁的茜最初还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不知何时起也表情紧张地观摩对局。 当然,茜完全不懂将棋的局面和形势。 成海和美夏正在吧唧吧唧——她能看懂的仅此而已。 但是她看得出,在自己一窍不通的事物中,面前两人正全力以赴地沉浸其中。 不知不觉间,这种想法让茜的心中萌发出小小的好奇心。 「那个……刚刚为什么要把这枚棋子翻过来?」 这正是她对将棋这种存在产生兴趣的瞬间。 「当棋子前进到对手方的第三段的时候,规则允许把棋子翻面。翻面后棋子可以升级哟」 为了让茜更容易理解,美夏简单易懂地说明道。 「欸……翻面后还能再翻回来吗?」 「那样就犯规了。只能翻面一次」 「是这样啊……但是升级后也没必要再变回去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对吧,美弦?」 「对。很多时候都想把升变的棋子再变回去呢」 「欸……感觉有点怪」 这种事不去下棋是不会懂的。 「……啊咧?长门君不翻棋子吗?」 茜注意到成海攻入美夏阵地的银将没有变化。 「目前形势下,棋子不变的作用更大」 美夏代替成海回答道。 「不升级反而更好吗?」 「正是这样。我这边反倒更乐意看到他翻面呢」 「欸……」 茜非常钦佩地感叹道。 以白纸一张的状态接触将棋这一竞技游戏,所见所闻都为她带来新鲜的体验。 每当茜对好奇的地方提出疑问时,美夏和美弦都会给予细致的答复。 美夏和美弦心有灵犀般想着同一件事。 茜想了解将棋。想喜欢上将棋。 即便如今的状况只是偶然中的偶然,两人也想让茜接触将棋,憧憬将棋。 想把自己那份热爱分享给他人,乃是理所当然的愿望。 然而与她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成海的心情极其糟糕。 「我到底是怎么把这事搞成这样的……」 教美弦下棋是无奈之举。没办法。 但为什么会变成不得不下棋、不得不拼命啊。 要是随便下,美夏肯定会发怒。但是自己真的不想认真下啊。 坐在将棋盘前的自己进退两难,可笑之极。 接着局面迎来终盘。 美夏无意间不再多言,发觉气氛有异的茜缄默地盯着盘面。 过了数手,成海向美夏的阵地打入桂马。 「…………我输了」 美夏宣布认输。为了给茜做展示,她下到了最后的将死局面。 「结束了……吗?」 「嗯。本小姐输了。结束中盘的地方有点太张扬了……美弦你怎么看?」 「就姐姐而言进攻有些强行了」 「是啊……手捧鲜花就忍不住莽了一波。在头衔战上准备女孩子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美夏居然还知道自己得意忘形啊。 而另一边的茜还没明白怎么就分出胜负了。这也难怪,她连棋子走法都没记牢。 但美夏和美弦一句接一句,漫天乱飞的专业词汇让茜感到莫名其妙。 一说起将棋,入神的两人逐渐把茜晾在一旁。 此时伸出援手的是成海。 「还记得桂马的走法吗?桂马在这儿能吃到国王大人对不对?所以国王只能逃开,但是这边有金、那边有角,又逃不掉」 「我记得角和金的走法是……」 回想着美夏教过的内容,茜检视着终场局面。 「…………啊,真的是这样。国王大人无处可逃了」 「就是这样。所以这家伙输了」 「是这么分出胜负的啊……」 茜这辈子头一次从头到尾地观看将棋比试。 「长门君很厉害啊」 「并没有……只不过是游戏罢了」 自己和美夏都没有求胜的执着,只是为了让茜见识下对局而已。 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值得夸的。 说到底——他对赢棋本身就没有兴趣。 「小茜,看过将棋后什么感想吗?」 「嗯……果然还是不太明白」 「嘛,这很正常……」 旁人再怎么想推广将棋,茜也只是一名花季女高中生。学校、社团、流行、恋爱,忙于诸如此类事物的情形,美弦和美夏都能轻易想象。 所以,绝不会有人把高中生涯投入将棋中。 如果在茜身上看不到更多反应,还是干脆放弃比较好。 好在茜的心目中还残留着足迹。 「但是……两位在下棋时非常帅气」 「小、小茜!」 「不知为什么,该说光是看着就紧张起来了呢,还是说被这么认真的场面感动了呢……」 「啊——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感动至极的美夏用力抱紧茜。 「决定了!我要和小茜下棋!就算不去参加头衔战我也要和小茜下棋!」 「姐、姐姐!?」 「所以说小茜!一定要再来啊!本小姐也会来!」 「你还要来啊……」 自家的房间逐渐遭到侵占的成海抗议道。 「小茜怎么想?想不想继续学将棋?」 「欸哆,这个……」 茜再次寻求成海的回应。 眼神中混杂着大大的迷茫和小小的期望,成海长叹一声。 「…………随你喜欢吧」 「说得好长门!」 「你给我闭嘴」 过去如成海所愿的,空荡荡的向阳庄203室,今日也传出响亮的棋子声。 四章·哥特萝莉和猫耳的魔力 在成海的许可下,向阳庄203室变成将棋教室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美弦会在正式比赛和地方活动之余的空闲时间过来。美夏也尽量在头衔战和采访之外的休息日露个脸,茜则是在不影响学校生活和朋友交际的前提下尽可能出现。 这种努力终于获得了回报。 茜慢慢地掌握了将棋的基础,可以不犯规地进行对局了。 已经是顶尖女流棋士的美夏也展现出成果。在教茜下棋的同时,她也在反省自身的将棋。 微小的失误和持棋时间的使用方法都得到了改善,棋力也随之上升。 希望这种良好势头继续下去——如此期盼着的美弦却陷入了一言难尽的境况。 ——————————————————————————————————————— 「…………我输了」 将棋会馆四楼的对局室。 这里举行的是女流棋战之一,女流王将战的预选赛。 就在刚才,美弦无力地低头认输。 「非常感谢」 对局对手远江toe斗贵子tokiko女流五段也深深致礼。年越四十却不见衰退迹象,不愧是获得过五期头衔的老手。 美弦在实力和经验上双双落于下风,本战取决于其年龄和气势能在多大程度上弥补弱点——战前预测显示此役形势不明。 然而,美弦败北。 在采用常用战法振飞车的同时,接受成海的建议,不以反击为目标、而是下出主动进攻的振飞车。 序盘成效斐然,美弦顺利取得优势。 但在接近终盘时被逐渐缩小差距,焦躁的美弦失误频发。 接下来的局势如滚雪球般,美弦对此束手无策。 「…………这里打步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强忍悔意的美弦出声开始感想战。 她把棋子排回形势逆转时的局面。 「是啊……要是吃下我这边的步,我就危险了」 「那样……吗……」 这一手美弦也读到了。 但她对之后的发展没有信心,因此放弃了。 「如果我吃下步,您会怎么做?」 「很难办,只能暂且转为守势。若省掉这手会很被动」 「要是用银向我进攻……我肯定会把金移过来防住……」 「嗯嗯,最终还是会变成用飞车防守的发展」 「这样啊……」 只要自己在中盘开始时不犯错,就能保持优势了——对手也认同这一点,这让美弦感到愈发沉重。 原本能赢的将棋却输掉了——这是最令人悔恨的输法。 「非常……感谢……」 感想战结束后,远江五段将棋子收回棋盒。在目视对方收拾完毕后,美弦再次深深行礼,起身告别。 拉开隔扇、走出对局室、跑到走廊后,美弦长叹一声。 「这样就是……三连败了……」 上周在难得打进的其他棋战的预赛中连输两局,今天又败了。 她觉得这个成绩没法告诉成海,所以一直没说。造访向阳庄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不敢说漏。 「幸好姐姐也在忙头衔战……」 万一被姐姐看到现在的表情,自己肯定就没法再瞒下去了吧。 「为什么赢不了呢……哈……好像比求教长门先生前更难获胜了……」 在向阳庄下棋时明明这么轻松愉悦,为什么比赛时会莫名其妙地赢不了呢。 「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自己下的棋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哇啊!?」 走廊里埋头走动的美弦在转角处咚地一声撞到头了。 「哦哆……三河女流?」 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摔倒的美弦的人,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年轻棋士,加贺kaga 薰kaoru七段。 他在弱冠之年即连续升段,职业出道三年后就升到七段。 同时也是名王三连霸的最强棋士,陆奥mutsu 村正muramasa的唯一弟子,亮眼表现不负其位。 假若成海成为职业棋士的话,两人无疑会成为顶级年轻棋士席位的竞争对手。 连带这份实力在内,这个面容俊美的优秀青年吸引了大批粉丝。由于他的相貌堪比少女漫画的主人公,甚至有无关将棋的时尚杂志前来采访。 而被此人扶住的美弦慌忙站稳。 「对、对不起,加贺老师!」 接着拼命反复地低头致歉。 「没关系,请不要在意。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出什么问题了吗?」 「欸……能、能看出来……吗?」 「能啊」 薰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但美弦却更加畏缩了。 「什、什么事都没有!我失陪了!」 她又一次深深低头后,逃命似的离开了。 「哦哆……让我有点在意呢」 薰窃笑一声,走回屋里。 「啊,加贺先生。今天是来对局吗?」 将棋联盟的女性职员见到薰后出声问候。 「不,只是空闲时前来问侯」 「这样啊……您刚才好像在和三河小姐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嗯嗯。她好像有什么烦恼,所以我问有什么能帮忙的……但是被拒绝了」 「嘛!」 受到微微耸肩的薰的影响,女职员不由得微笑道。 「该说是烦恼吗……可能是因为她最近一直在输吧。今天的对局好像也输掉了」 「是这样吗?确实……这件事没法和我商量啊」 薰很明白,这时候应该首先向师傅、其次找身为头衔保持者的姐姐美夏求助。 「嗯嗯……但是三河小姐最近似乎在和什么人开研究会。那个人既不是三河女流名樱也不是她师傅」 女性职员的话让薰感到些许不对劲。 「不是和女流棋士开研究会吗?」 「以前还是会参加的样子,但听说很久都没露过面了」 「…………真是奇怪」 想来也可能是开始独自研究,然而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类型的人。 虽然有的棋士会像苦行僧一样孤独地面对将棋盘,但大多数棋士还是会和其他人一起钻研。她应该属于后者。 可到底是和谁一起呢。 「联盟的人也不清楚的,肯教女流棋士将棋的人……吗」 「嗯嗯。姐姐三河名樱倒似乎知道这件事……啊!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三河名樱啊」 女职员带着玄奥的表情,急忙对薰叮嘱道。 「……为什么?」 「你看,先前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她立马就拉下脸了……还说果然不能放过拐跑妹妹的家伙什么的……」 「……也就是说,三河名樱知道那人是谁吧」 「嗯嗯……之前女流名樱头衔战,有人听到厕所里传出很吓人的声响,工作人员跑去查看,发现三河名樱在气势汹汹地怒视镜子」 「这……恨到骨子里去了啊,对那个妹妹的研究同伴」 「就是说啊。当时嘴里好像还在诅咒那人的名字……旁人也不敢细听。长、长……这么重复着」 「长字开头的名字吗……」 放着女流头衔保持者的姐姐不找,偏偏要去求教这个神秘人士——这种棋士真的存在吗,薰不禁侧首思索。 (有点感兴趣了……) 近期正处于七连胜中的薰多少有些闲情逸致。 别人在学习将棋时,自己也想凑个热闹——这种单纯的好奇心驱使着他。 但如何才能找到这个人呢,这是摆在薰面前的难题。 询问美弦当然问不出结果,询问美夏只会落得捋虎须葬虎腹的下场。 那就用棋士特有的方法来寻找吧。 「不好意思,我有个请求……可以让我看看三河女流最近的棋谱吗?」 薰向女性职员提出了阅览棋谱的申请。 棋士的棋风各有不同。既然美弦求教于人,那么她的棋谱中必定会显露出那人的棋风。 (嘛,就当是换换心情了) 不需要认真去找,找到了权当是幸运。 他保持着这样的心态——直到发现那件事为止。 ——————————————————————————————————————— 「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自己下的棋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美弦走在回家的路上,全程意志消沉地拼命思索自己的败因。 在和成海学棋时下出的将棋,为什么在正式比赛上下不出来呢。 与向阳庄下出的将棋相比,有什么区别呢。 是心理因素吗,还是环境影响呢。 哪怕去找成海商议,也要自己先找出个头绪才行。 「想不出来……正式比赛的时候和接受长门先生指导的时候……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美弦一边俯视着自己的鞋尖,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线索。 前往向阳庄时的自己,和正式比赛中的自己。 她在记忆中前后比较,发现了差异—— 「…………该不会」 美弦登时停住脚步。 她继续盯着脚尖,反复思考。 在确信答案的同时,美弦的脸上滑落一道汗水。 数日后。 采取某项措施参加正式比赛的美弦——大获全胜。 ——————————————————————————————————————— 「…………你说什么?」 某周日,同造访向阳庄的美弦进行商谈的成海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赢不了棋……如果没有cosy的话」 今天也是哥特萝莉猫耳装扮的美弦用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你这家伙……穿着cosy去正式比赛了!? 」 「不、不全是!姑且算是哥特萝莉但也完全可以说是普通衣服的轻度cosy!」 平时都是穿着色泽朴素的衬衫和裙子前去对局,但这次她穿的是缀有刺绣的黑色中号夹克。 受到惊吓的对局对手自不消说,就连将棋联盟中的众人也纷纷回首。 美弦自己羞得好似脸上冒火,但总算压抑着羞耻度过了一天。 当这一切结束时,她收获了四场胜利。 「回想起来,我来这里求教将棋的时候都是cosy状态……」 「还真是……」 自成海的房间变成将棋道场后,美弦的装扮一直是哥特萝莉服加猫耳。最初反对的成海后来也随她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换回去?」 「那个……这种和平时的自己不一样的感觉很有趣……」 确实,要不是cosy,也不会有下棋的事了——美弦所说这些话,成海倒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就变成不搞cosy就没法赢棋的状态了?」 「呜呜……虽然很不甘心,但说的没错……」 「但这也太……」 cosy与否,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职业棋士恐惧症之后是cosy依赖症吗……真是重病啊) 「我进来啦~」 「长门先生,日安。啊,小弦也在啊」 正当这时,美夏和茜推门进来了。 「你们俩……记得敲门啊」 「无所谓吧,都成这么棒的将棋道场了还抱怨什么」 「那我的隐私怎么办……」 头衔保持者满不在乎地说着吓人的话。 「你们俩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啊……怎么了?」 「这个嘛……」 成海向两人复述了美弦所说的内容。 闻言,美弦和茜一时间都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但看着身着哥特萝莉猫耳服、不加反驳又满面通红的美弦,两人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 「真的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一般来说不会。棋士在盘前落座后就只会考虑将棋的事……没有余力顾及自己的打扮」 「那……」 「但是美弦的前后变化太大了啊……」 朴素的便服与哥特萝莉猫耳服——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差异了。 美夏指出,服装对将棋的影响不可忽视。 「可这么一来,是不是穿成哥特萝莉的时候就不会输棋了?」 变换平日的衣着后——茜所说的事情确有可能。 「…………要不要来试试」 美夏提议道。 「美弦去换身衣服再来下棋。我们几个在一旁观战,寻找原因」 「原、原来如此!」 得见光明的美弦总算露出笑容。 「小茜,你有没有普通点的衣服?越土越好」 「哎……要穿我的衣服吗?」 「要是回家再换衣服就太费时间了,而且你们俩身高也差不多」 「问题不在身高上……」 茜着实有些犹豫。 倒不是对借衣服有所顾虑。美弦穿上自己的衣服后——很多部位都会凸显出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没错,特别是胸部的棋力差距。 「拜托了小茜!」 美弦深深低头,拼命恳求道。 就在这个瞬间,茜看到了。 从美弦的衣领处一闪而过的景象——那便是对手的棋力。 「…………我输了」 被迫服输的少女,瘫坐于此。 「好吧、好吧……跟我来」 「是!」 于是,茜带着美弦去换衣服了。 三十分钟后,美弦和茜回来了。 美弦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牛仔裤和轻薄的毛衣。 茜的不安应验了,毛衣的胸部紧绷。 「……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便服」 成海这才意识到,她也会穿这种普通的衣服。 「美弦,现在可以开始对局吗?」 「嗯。虽然胸部有点难受,但没关系」 「啊哈哈……哈……」 茜发出空虚的笑声,可惜没人意识到其中蕴藏的悲伤。 「那就开始吧」 「嗯……长门先生,拜托了」 「哦」 美弦在将棋盘前正坐,早已排好棋子的成海回应道。 美弦执先手,对局开始了。 ——————————————————————————————————————— 对局早早结束。 成海以仅仅七十手获得压倒性胜利。美弦的棋路毫无看点,她在成海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以惨败告终。 「怎……怎么样?」 美弦向旁观对局的美夏征询建议。 「……抱歉美弦,已经不是棋差一着这种次元了,完全不明白你怎么输的」 啊呜!? 败象太过惨烈,令人无计可施。 「长、长门先生怎么看?」 美弦转而寻求对手成海的意见。 可他的表情——极其凶恶。 应该说,出离愤怒了。 「…………你把我之前教的东西全都忘掉了啊」 「咦!? 」 成海冷酷的声音让美弦不禁畏缩。 「进攻时机不成熟!所以才会轻易受挫!防守也是顾头不顾尾!移动棋子前根本没想清楚!」 即便成海对将棋的热情已渐渐冷却,但下出这般凄惨的将棋还是让他怒上心头。 「非、非常抱歉!? 」 看到成海怒发冲冠的模样,美弦立刻不住地道歉。 「长门君冷静点,别再训斥了」 茜的介入总算令成海收起怒火。 「美弦啊,下出这种将棋也难怪会输棋了啊?」 即使是溺爱妹妹的美夏,也没法为这局的表现说什么好话。 「不过这可就糟了……这下就没办法了啊」 原以为这不过是美弦的弱点,不料竟如此严重。 正当四人为寻求解决之道而苦恼时,突然响起茜的声音。 「我说……要不要反过来试试呢?」 「什么意思?」 应着成海的询问,茜继续解释道。 「就是说,不要问为什么衣着普通时就赢不了,而是寻找cosy时赢棋的原因」 「cosy时赢棋的原因……原来如此,小茜的提议说不定有道理呢」 「我说……那我是不是能换回原本的衣服了?」 「别……等下」 美夏拦住了正准备穿回最初那身哥特萝莉服的美弦,陷入思索。 「既然要换……索性就换成cosy程度更高的衣服吧」 这话刚说完,美夏看向茜那边。 「小茜,你有cosy服吗?」 「再、再怎么说这种衣服也……啊」 茜正说着,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 「去年文化节上我们表演戏剧来着,那时的衣服可能还留在衣柜里。说是留作纪念的」 「那好,搞定了。还有化妆啊饰品啊也要好好准备……」 美夏和茜开始商量起杂七杂八的事情。 成海和美弦只得无言地看着她们。 「…………好了,出发」 「ok——」 说着,两人抓起美弦的手。 「来吧,换衣服去」 「长门君先在这儿等会儿」 「那、那个……我先走了!」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成海一个人。 突然沉寂下来的屋子鸦雀无声。 「…………这下麻烦了」 成海将终盘的棋子排回原样,静待三人的归来。 ——————————————————————————————————————— 「…………好慢啊」 距离三人出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 「到底什么样的cosy才要花费这么长时间啊……」 成海肚子空空如也,可又不能去便利店,只好用姜汁汽水聊以果腹。 又过了三十分钟——他终于听到了开门声。 「喂,你们也太慢了吧」 「抱歉抱歉。一动手就停不下来了呢」 「美夏小姐要求太高了……」 美夏和茜依次露面。 但是关键人物美弦却没出现。 「…………那家伙呢?」 「啊,还在害羞呢……快点美弦,过来啊 美夏折返回去,姐妹两人似乎有些争论。 「可是姐姐!这也太……」 「好啦……快去!」 「但是但是!怎么能让长门先生见到这身打扮……」 「哥特萝莉服和猫耳不都被他看过了吗,现在还怕什么!」 「不、不要拉我——!」 美弦被美夏拉着手,惨叫着登场了。 美弦的cosy是——魔女装。 头上戴着帽尖弯曲的三角帽,手里拿着用作小道具的魔杖和魔导书。 然而重点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衣服——布料的面积出奇地少。 胸口大胆地暴露在外,肚脐也清晰可见。虽然脚上穿了长筒靴,但由此向上直到大腿根部都露出大片肌肤。 「文化祭上……就穿这个吗……」 面对说不出话的成海,茜慌忙接话道。 「不是不是!原本是很正经的魔女衣服!这是美夏小姐说刺激不够!才改造成这样的……」 「哦呵呵……果然美弦穿任何衣服都很可爱啊」 虽然美夏一副神魂颠倒、乐不可支的样子,但被她注视着的美弦一直不肯抬起头来。 「啊呜啊呜……太害臊了……」 美弦试图用手按住超短裙,但裙子的长度根本不是她所能掩盖的。 「穿……穿成这样下棋不行吗……?」 泫然欲泣的美弦求救道。 「你在说什么啊!这也是为了美弦好啊!」 (骗谁呢,你只是想多看几眼这家伙的cosy吧……) 成海内心如此确信着,嘴上正要反驳却欲言又止。 「快点,开始吧」 「呜……那我来了」 美弦缓缓走到将棋盘边,正坐下来。 大胆露出肌肤的美弦坐在自己面前,成海不由得视线乱窜。 (不好……平常心平常心……) 怎能因为这种事就乱了方寸,成海强自镇定心神。 「那这次该我先手了」 「好、好的……请多、指教……」 于是经过换装,第二局开始了。 ——————————————————————————————————————— (喂……骗人的吧……) 局面迎来终盘的入口, 成海陷入长考。 既不是在读取对手玉的诘路,也不是检查棋步的对错。 目前自玉一旦遭到攻击就会被击败,而成海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能够抵抗的一手棋。 (防守失误就会输掉……就被击败了……) 一切发端于美弦那一手看似莽撞的棋步。 成海判断应当防守,做了冷静的应对。只要美弦的攻击受阻,她就应当无棋可走——成海如此认为。 然而,他搞错了。 在连绵不断的细腻攻势面前,成海的守军被逐步蚕食击破。 飞车和角行被砍飞,到手的金棋也被吃掉,即使棋子升变也没能阻止敌人的进攻。 即使成海想贯彻防守,美弦也能从驹台上派出飞车或角行。这让己方的防守棋子全都无力阻挡。 (强行发动进攻……能行吗……?) 敌我的玉形和攻击棋子的位置,在判断出最终盘能否将死前,都要对这些状况进行反复判读。 十手后、二十手后、三十手后——成海疯狂操弄着脑内的将棋盘。 自从离开将棋界,这是他第一次认真下棋。 (…………没戏了,读不下去了) 就算己方持续下出最佳棋步,局面也只能五五开。 只要对方比自己的预判棋高一着,形势就会在瞬间变得无法挽回。 自己已经没法继续下出满分的棋步了。 更糟的是,不能指望对手下出不足满分的棋步。 美弦的缓手也不会令胜负易势。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 成海扫了一眼这个迄今都在亦步亦趋的对手。 穿着露出度极高的魔女cosy服,拼命拽着超短裙以遮掩大腿,仍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通红面容——却把自己逼入绝境。 美弦在正式比赛中的败因至此一清二楚。 接下来只需要专注对局了——这时成海突然清醒过来。 (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认真呢……) 明明只是陪着胡闹。胜负本该无关紧要。 早就决定不再认真下棋了。 但如今却一心想着不要输棋。 (可恶……我真是多管闲事。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强行甩开心中迷茫的漩涡,成海再次沉下腰身,深入读棋。 ——————————————————————————————————————— 对局已进行到将近一百五十手。 趁着美弦攻击的破绽,成海的王将总算逃到安全地带,并且反手成为将美弦的玉将逼上绝路的关键。 进攻受阻的美弦无计可施。 「……我输了」 虽然自玉还没被将死,但这样下去也无法取胜,美弦在做出如此判断后投子认负。 「请、请问您有何指教……?」 对局结束后,美弦扭扭捏捏地问道。只差一点就赢了——她脸上倒没有类似这种悔恨的表情,只有一如既往被羞耻心染红的面容。 成海依照对局中的感受如实答道。 「…………你一定是那种,越是被人看到羞耻的装扮越能发挥全部实力的人吧」 「什……什么?」 「在别人眼前进行cosy所带来的羞耻心……让你的专注力提升了。不光是将棋中盘的专注力,这种被人注视着的羞耻心不但没有让你感到害怕,反而锐化了你的读棋能力」 「就、就是说……我该高兴吗?」 美弦搞不清这算不算是赞扬。 「作为棋士这可不行啊。棋力涨落受衣着装饰影响什么的」 「…………说的也是」 「不过棋力高涨时……说实话,很吓人」 成海丝毫没有放水,然而在美弦那怒涛般的攻势下,他只差一步就无力回天了。 「你们两个有什么感想?」 他问向观战的茜和美夏。 「虽然不大明白……但是今天的小弦散发出很强的魄力」 「虽说攻击方式有些粗暴,但本小姐看入迷了。这孩子居然能下出那种将棋……」 两人在见识到超乎想象的将其后,脸上彷佛发热似的。 「那个……就是说我不是将棋变弱了……」 「只不过是变成了不去cosy就没法发挥实力的身体而已呢」 「怎、怎么会这样……」 美夏的最后通牒令美弦陷入绝望。 「这么一来,我今后在正式比赛里不扮作cosy不就赢不了了吗!? 」 「很遗憾,接受现实吧」 听到成海直截了当的结论,美弦倏地垂下双肩。 「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啊……」 正式比赛里不会有棋士穿成cosy的样子。 虽然将棋活动中有时会扮装,但除此之外一般是穿正装或和服。 在这种对局中穿成cosy——确实会招来非议。 「而且看来cosy越是过激实力就越强呢……」 美夏嘟哝着某些怪话。 「姐、姐姐……?你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啊?」 比起满怀不安的美弦,她面前的美夏却——表情突变,露出一副泥嘻嘻的笑容。 「…………去购物吧。多买点」 「你究竟打算让我穿什么啊!? 」 「好啦好啦。本小姐只是为美弦变强而高兴啊!」 「这不是真心话吧!?其实和这个没关系对吧!? 」 看着夏弦姐妹吵吵闹闹的景象,茜低语道。 「……我要是也穿成cosy,会不会变强呢?」 ——————————————————————————————————————— 「…………就是这儿了」 目光自手持的笔记中移向上方,加贺薰向着周围看去。 闲静的住宅街中孤然伫立着的公寓——向阳庄。他抬头望向二楼的某个房间。 「传说中的职业棋士……长门成海……」 在请求将棋联盟的职员取来美弦最近的棋谱并进行查阅后,薰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就是这个名字。 薰曾经见识过成海的棋谱,他在美弦的棋谱中同样感受到了成海的气息。 攻击时的步骤、时机、棋路——到处都能发现成海的影子。 一般而言学习将棋时不会选择那种棋风。如果没人特意去教的话。 如此确信的薰不断地向将棋相关人士打听成海的住处,终于找到了这里。 而且,他还为此特意取消了先前同师傅陆奥村正名王许下的约定。 明明是他主动恳求师傅为自己留出时间,好让两人进行将棋研究,却又轻易推掉了。 薰所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 即,单纯的恐惧。 「他本该不再下棋了才对……」 那个一旦成为职业棋士就会威胁自身的存在,名唤长门成海的男人——既然退出了 将棋界,又为何会去教女流棋士下棋呢。 无法理解他的动机。为此感到害怕也是无可奈何。 确实,如今他在将棋界毫无影响力,不过是个普通人。 但倘若他再度回归将棋世界——就会成为自己的巨大威胁。 因此必须去确认一下。 「…………上吧」 薰深深呼吸,按下心中的开关。 转换成众人所熟知的加贺薰七段。 将阴暗的感情锁在心里,伪装出受人欢迎的顶级棋士的外表。 以203室为目标,薰迈出脚步,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五章·天才和天才 这时,距离美弦换回往常的哥特萝莉猫耳服又过了一段时间。正当成海同茜进行让子指导对局,美弦和美夏展开练习对局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四人同时抬起头来,成海起身开门。 (总不能又是个来下棋的吧……) 美弦、美夏、茜,廉价公寓的房间里挤这仨人都够呛。要是再来人可真搁不下了。 要是百货推销员就直接赶回去好了——成海一边想着,一边开门。 面前站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成海一时间没认出来。 「初次见面,长门先生」 面对这位一表人才的青年的问候,成海愣了一阵。 但他总算把记忆和现状对应上,想起眼前这位人物了。 「加贺……七段……」 将棋棋手中无人不知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自家门口呢。 成海同他在奖励会时代也没有交集。自己不过是一介奖励会员,而那时对方已然跻身一流棋士行列了。 本该是自己单方面认识对方才对。 「为什么你会来这儿……」 「有点事想确认下……呢」 笑吟吟的薰保持着眯眯眼。 「你……不下棋了吧?」 「……那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小事让我在意……我看到几局很像你风格的将棋」 这句话令成海的表情稍稍僵硬。而薰都看在眼里。 「你开始教人下棋了吗?」 「…………这跟你没关系吧」 成海冷淡地回应道。 他正想就此关门——但被薰拦住了。 「那不可行啊。我不能让这种怪事发生」 薰把脚伸进门缝,带着笑脸逼近成海。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个障碍。以全胜战绩突破三段联赛的人……世人本该理所当然地把我们看作对手。然而你离开了将棋界。我可是失去了……击败你这名棋士的机会」 打败长门成海这名棋士,证明自己技高一筹,加贺薰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然而倘若成海完全放弃将棋倒还好。两人再也不会有接触。薰就能继续保持天才棋士的名声。 但如果成海回归将棋界又会如何呢。世间会再次回想起他的名字。 长门成海将以那位堪比加贺薰的天才之名复活。 当然,世间会为哪边更强而争论不休,也会热切期盼两人的对局。 然而这不可能实现。身为职业棋士的薰和退役的成海无法同台竞技。 因此比试根本没法进行。成海和薰谁更强,这一点完全不能确定。 这让薰很不高兴。 既无从证明自己技高一筹,又不能避免他人拿自己同成海比较。 长门成海的名讳将永远如影随形——他不能容忍这种麻烦事。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原以为你只是毫无责任感地放弃将棋,没想到还要下棋……你究竟想做什么?」 平静的声音掩盖不住内心的焦躁。 即便如此,成海依然坚持不加解释,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说完了吧。那就回去吧」 「长门先生!」 薰不愿离开,为了打探成海的真心话而不断纠缠。 「你这人……」 「长门先生,耽误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吗……」 正在这时。 美弦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这副身影正好被薰捕捉到了。 「三、三河女流……为什么穿成这样……」 哥特萝莉猫耳装的美弦令薰惊愕不已。 「加贺老师!?为什么在这儿!?」 美弦同样惊讶。 不光是因为自己的装扮被人看到,也是因为无法理解将棋界的明星棋士为何来这处公寓。 「这、这件衣服嘛!那个、算是姐姐的计策、但最后我也同意了、但是但是到头来还是很烦恼……!!」 美弦慌忙躲起来,用支离破碎的语言解释道。 「总之别问了。喂……」 试图赶走薰的成海将他拼命推出去。 然而,不明内情的美弦帮了倒忙。 「请问……加贺老师为什么来这儿……?」 只露出面孔的美弦询问道。这给了薰留下来的理由。 「这个嘛,其实……」 薰瞬间开始判读。 如果能把美弦拉入友军,就能搞清成海的心思了。 在短短数秒内做好算计的薰摆出平时的温柔笑容说道。 「我听说三河女流最近没在研究会里露面……所以我担心你是不是牵涉到什么怪事了……」 他装作一副担心美弦而来的样子。 这样一来,很容易想象她会如何回应。 「不、不是的!我只是请长门先生教我将棋而已!」 「可他不是早就不下棋了吗?」 「尽管如此……怎么说呢……是我强行拜托的……」 正如薰所预料的那样,美弦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 「那身衣服是教将棋的报酬吗?」 「才不是这样!这个原本都是姐姐的错……」 「三河女流名樱?为什么她会……」 「这个这个……啊啊!让姐姐来解释吧!」 美弦猛地冲过来,把薰拉近屋里。 「什……!? 」 成海阻拦不及,薰正好在转瞬间脱鞋进屋。 「打扰了,长门先生」 露出胜利笑容的薰与成海擦身而过。 「……这下麻烦了」 成海一边苦恼,一边无可奈何地跟随薰走进屋子。 「加、加贺七段……」 突然闯入房间的薰令美夏大吃一惊。 「真巧啊……好久不见了,三河女流名樱」 「又来了个厉害角色呢……」 「这、这是哪位……?好像艺人啊……」 薰的甜美假面令茜有些神魂颠倒,而薰则环视一周。 「……大家是在这里研究将棋吗?」 绝对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将棋盘,这幅光景被薰一览无余。 「这个嘛,加贺老师。我们在这儿是……」 美弦为了解开薰的误会而详细解释。 自己扮作cosy的理由,美夏和茜在这儿的理由——还强调了从始至终都在认真下棋这件事。 最初满腹疑惑的薰在听到美夏和茜的相同证词后,总算接受了这种解释。 但即便如此,薰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说到底……为什么要向长门君求教?」 只有这件万恶之源还未曾得到阐明。 「这个……」 美弦变得吞吞吐吐。 (想战胜职业棋士什么的,这种话可说不出口啊……) 熟知内情的成海对此保持沉默,更没提职业棋士恐惧症。 「…………算了,你不肯说我也不强求」 薰爽快地停止逼问踌躇不言的美弦。 美弦已经把他想打听的事都说出来了。 即,成海不想回归将棋界。他仅仅是教美弦下棋而已,自己没有回归表面舞台的打算。 搞清楚这一点,对薰来说已然是重大收获了。 「那么……相逢即是缘。您是安艺小姐吧?来下一局吗?」 「欸!?但我还只是个初学者……」 「请不必多虑。服务粉丝也是棋士的使命」 推广普及将棋是职业棋士的重要工作。 面向如茜一般与将棋无缘的女高中生就更是如此。 「三河女流要不要参加?我同时下两盘棋」 「我、我吗……?」 薰的邀请无甚深义。 将棋盘有两面,正好同时下两盘,如此而已。 然而一脸为难表情的美弦四处张望。 最终,她看向成海,寻求帮助。 「……随你喜欢吧」 「啊,是。那就……」 美弦在将棋盘前缓缓正坐。 那我就和三河女流平手对弈,和安艺小姐下六枚落。持棋时间各三十分钟,耗尽后每手三十秒 薰说着,取下飞车和角行,按下对局棋钟。 「呜哇、呜哇……突然紧张起来了……请、请多指教!」 僵硬的茜不自然地行了一礼。 「好的,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薰和美弦也各自行礼,对局开始了。 美夏旁观三人对局,成海则索然无味地坐在房间角落里闭目养神。 ——————————————————————————————————————— 同时进行的两场对局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面对棋力尚弱的茜,薰在对局途中就开始提出建议,一手手地耐心教导。 当然他最后也没忘掉服务精神,故意输给了茜。 同美弦的对局形成了薰用振飞车对美弦居飞车的对抗形。 实践着从成海那里学来的将棋,采用居飞车发起挑战的美弦——果然不敢让棋子前进。 就算这不是正式比赛,却也是对战顶级年轻棋士的对局。职业棋士恐惧症仍然影响着她。 薰不留情面地使出漂亮的厘子,逼得美弦的棋子在自阵中左支右绌,最终薰以显著的实力差距赢得胜利。 这是一场完全展现加贺薰这名棋士强大实力的大胜。 美弦从成海那里学来的棋艺全无用处。 「果然很强啊……」 茜感动地喘息着热气。 「安艺小姐才刚开始下棋吧。我看好你今后的进步」 「是、是这样吗?我都不好意思了……」 薰的场面话让茜十分受用。 接着薰移开视线,说起同美弦的对局。 「三河女流下得真是慎重啊。看不出女流棋战时的气势啊……」 「非、非常抱歉……」 美弦没去辩解。毕竟下了一局乏善可陈的将棋。 这要是在正式比赛中,美弦就该嫌弃自己了。 「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你彷佛换了个人似的。有什么原因让你没法和我认真下棋吗?」 与面对茜这种业余人士不同,薰对美弦相当严厉。 「找不出攻击手段的时候就让对手打开局面……虽然在正式比赛中也出现过这种战术,但这局棋不该这样才对。要是三河女流有意发起进攻的话,机会还是有的。难道说没发现这一点吗,还是说看出了比我的判读更高明的棋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下呢?」 语气虽然平缓,但每一句都在痛斥棋手。 这局棋最差的部分是中盘——薰如此判决道。 「三河女流,你根本没在移动棋子,只不过是让棋子逃命罢了。正如棋子正欲死战,指挥官却强行禁止一般。完全是……逃命将棋」 这是身为棋士的失职——面对薰打上的这一烙印,美弦却依然默默忍受。 直面职业棋士的恐惧——在尚未发觉这一点的美弦看来,薰的话语无比正确,却又无法理解。 薰所说的话让她既无力回答,亦无法思考。 然而——只有下一句话例外。 「这就是你在这儿学到的将棋吗?」 听到薰这句混杂着叹息的言语,一直垂头丧气的美弦抬起头来。 「不是……不是这样!」 红肿的双眼深处燃起怒火。 「是我太不中用了!不是长门先生的错!」 「可是,从你下的将棋来看……」 「不是长门先生的错!长门先生什么错都没有!!请不要乱说!!」 美弦不顾一切地反对着。 简直像是亲爱的兄长被人侮辱时激动的妹妹一样。 「请收回这句话加贺老师!务必请收回!」 成海遭到鄙视——这让美弦悲痛欲绝。 最怕的就是由于自己的无能,使得成海遭到责难。 一定要守护成海的名誉——这种意志令美弦大声叫嚷。 面对原本无比恐惧的职业棋士拼命反驳。 「到此为止吧」 就在这时,默默旁观的成海插话了。 「看起来老师在质疑我教你的将棋啊。既然这样只要我出面就好办了吧?」 说着,成海推开美弦,隔着将棋盘坐在薰对面。 「虽然我只是个门外汉,还请允许我稍作解释可以吗?说说这家伙在我这儿都学了些什么……」 这句话令全场气氛为之一振。 成海主动提出要下棋——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无论美弦如何央求、美夏如何逼迫、茜如何邀请,都决不肯主动下棋的成海,第一次主动发起挑战。 「长门,你……」 美夏出于担心,出声询问,但被成海拦住了。 「长门先生……你不是说不再下棋了吗……」 薰的脸扭曲了。成海提出对局一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没错。那又如何?」 成海完全不打算接话,只是轻轻地继续排棋。 先排自阵,再排好敌阵。 「不想和我下棋吗?」 「这……不,可是……」 薰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情。 从盘腿坐在自己面前的成海身上,他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让他一时间无法相信这是个放弃将棋的人。 这种气氛宛如——简直同对战职业棋士时一模一样。 自己应该不会输。自己一直都在和职业棋士不断进行认真较量,而这家伙早就远离将棋了——两者间应该有明显的差异。 本该如此——然而为何想象不出自己大获全胜的场景呢。 胜负之间差之毫厘——甚至连这幅场景也想象不出。 「怎么让子呢?我平手也无所谓啦……不过你非要让子也行啊?」 成海 将手伸向左侧的香车。 那是自阵的香车。 「你这……」 血液沸腾的薰,转瞬间面色通红。 权当陪你玩玩,要我让子也行——收到这种宣言后,薰的自尊心不可能没有反应。 「那就平手吧!先手也让给你!来下吧!」 撕下好学生伪装的薰,声音也变得粗暴起来。 他脱下西装上衣,解开领带。 「那就开始吧」 成海微微一笑,拱出飞车前的步。 接着看向仍未理解状况、呆若木鸡的美弦,用眼神示意道。 (你还是摆脱不了职业棋士恐惧症啊……不过正好是个机会。就让你见识下,职业棋士一点都不可怕吧) ——————————————————————————————————————— 战型是换角。 这是双方都将角行作为持棋的相居飞车战法。中盘的战术选项极其繁复,研究上的差距可以直接决定结果。 一旦落入对手的研究棋路中,有可能再也无法逃脱,直到被将死。一方面要跳出对方的研究棋路,另一方面要将对方引入自己的研究棋路。这种策略才是最关键的。 以三十分钟的持棋时间而言,这种战法对双方都有些危险,但两人都不惮于做出选择。 正当两人布局时,成海突然出招了。 4五银——他将自己的银将顶上对手的银将。 薰诧异地皱起眉头。 这一手并不令人意外。先例可谓众多。 但最新的研究表明这招无效。看到对手毫无戒心地使出这招,薰感到很失望。 果然,他在离开将棋界后疏于研究了吗——薰轻轻哼了一声,从容地将银将移开——5五银。 如此一来,对手这招应当算是白费了——薰刚刚放下心来,成海又下了一手。 2五桂马——跳出桂马,继续攻击。 另一枚银将正在桂马的攻击范围内,只能让它逃走——4二银。 但这无关紧要。稍后再处理桂马即可。 失去银将这个目标后,桂马也只能逃掉。这样攻击就该停下了。 然而成海还不肯停手——1五步。他在一筋挑起战端。 这一手也是想吃掉步吗——薰正要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犹豫起来。 这波攻势当真失败吗,自己能挡住吗。 薰重新沉下身子进行判读。 (1五同步、3四银、3七角打、1八飞车、4六角成、1三步、2四马、4五角打……) 深入判读后,薰愕然了。 细腻的攻势绵延不绝——他如此预见到。 这样下去一定会落入成海的研究棋路中。 「……啧!」 因此薰避开了这一手。他没去吃步,而是腾出手来,提前用3七角打吃飞车。 「…………」 成海的表情没有变化,将飞车后撤一格,逃至2八。 形势仍然不明。 旁观成海和薰对局的美弦等人被两人散发出的迫力所慑服。 眼前彷佛正在进行正式比赛的重大对局,紧张的气氛充斥四周。 无人出声,只有偶尔的唾沫吞咽声静静响起。 (这就是长门先生……) 他盯着盘面上的一点,宛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直到行棋时才会意识到他还是活生生的人。 成海的身姿就是如此沉稳庄重。 在职业棋士面前,他既不自卑又无激动,仅仅专注于盘面。 认真下棋的成海身影,在美弦看来竟如此耀眼。 (加油啊……长门先生……) 美弦传达着无声的祈愿,继续注视着他的侧颜。 局面进入终盘。 以成海的棋招为发端,盘面上持续着互有攻守的战斗,但整体上对成海有利。 尽管薰的反击不乏锐气,然而成海的攻击以更胜一筹的速度逼近薰的王将。 「呜……!!」 薰探过身子,窥视盘面,拼命寻找脱困之策。 决不能输——他抱着如此决心不断判断。 可悲的是。 他的判读越深,自身的强大棋力就越是形成阻碍。 无论如何反复思考,都只能看到自己以一手之差输棋的未来。 找不到可供翻盘的一手。 他亲手证明了自己的败北。 「…………」 薰无力地下了一手。这一手虽压迫敌阵,却无视了自玉的危险。 彷佛要求对方将死自己,等待着献上首级的那一刻。 薰的两手苍白,死死攥住。 「…………呼」 成海长叹一声。 脑海中已构筑好将死薰的王将的通路,毫无破绽。 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盘面的成海首次抬起头来。 自对局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对手的面孔。 薰——在颤抖。 愤怒、恐惧、惊讶、失望——混杂了上述全部感情,粗暴、狂躁而又拼命压抑的表情。 再继续下去,这家伙就只能认输了。 他将被迫接受这样的事实,在认真较量中败给了离开将棋界的普通人。 这一定会在这家伙内心留下永远腐蚀心灵的毒。 这次败北将为这家伙的未来道路蒙上无法消除的阴影。 这种事——令成海生厌。 (嘛,这下应该能稍稍缓解那家伙害怕职业棋士的毛病了吧……是时候了) 因此成海他——没有使出下一手,白白耗尽了持棋时间。 宣告时间用尽的对局时钟蜂鸣声响个不停,而成海之外的所有人都没能理解眼前的事态,愣在原地。 「为……为什么不下!?」 薰出声了。 声音中听不出分毫因时间耗尽而获胜的喜悦之情。自己在必输无疑的局面下,却因对手不肯行棋用尽时间而获胜——怎么可能认同这种事。 「哎呀……突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出棋招了」 「胡扯!这种局面下还想什么!?你打步、我平移成香、你再吃掉成香让步升变……就连初学者也能轻易看出来吧!!」 薰粗暴地用手移动棋子。确实算不上什么难解的棋路。 美弦和美夏都确信成海能取胜。没想到发生这种惊天逆转。 「嘛,说到底我只是个门外汉嘛」 「你以为能糊弄过去吗!」 薰用拳头垂向地面。 即便如此,成海依然面不改色。 「你是在嘲笑我吗……!」 「怎么会呢……真没看出来嘛」 不论薰说什么,成海都只有这一句回应。 「加贺老师,到此为止吧」 美夏插进来讲和。 「从您胜利前的局面来看,即便是职业棋士要实现大翻盘也非常困难。但考虑到对方是业余人士……也无法完 全否定这种可能」 「但、但是!?」 「长门成海此人同加贺七段展开对局,经过激烈搏杀后,最后犯下失误——从结果来看就是这样。哪里不对吗?」 「这……确实是这样……」 将棋中结果就是一切。 因此无论薰说什么话都不能改变他赢下这局的事实。 没有后悔,没有仁慈,没有同情。唯有结果存在。 此乃棋理。 「虽说未能在规定时间内行棋只能怪他有所不足,但鏖战不休、终于获胜,也证明了加贺老师的强大……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这是你坚持不懈才赢来的胜利——美夏说完,薰虽仍未能释怀,但总算不再咄咄逼人。 「嚯……我家弟子输了啊」 突然想起一个声音。这时所有人都专注在盘面上,没留心周遭。 因此全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接着都愣在原地。 当他们看到一位身着和服、人未老而头先白的青年时,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陆……陆奥名王……!? 」 那里站着的是薰的师傅,亦即现役最强的棋士——陆奥村正名王。 手执折扇的和服身姿,如画中一般威严伫立。 「师、师傅为何来此……」 「听说我家弟子频频四下打听原奖励会员的住址。今天又收到弟子紧急联系说要取消会面。我怕他给人家添麻烦,以防万一就过来找他了,但是……」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啊,名王垂首致歉道。 「抱歉,长门先生。敲门后无人回应,我就进来了」 他为自己擅闯私宅的失礼而道歉。 「不过……这儿还真是热闹啊。或者该说是一触即发的危险状况吗」 他的视线从成海移到美弦、茜,最后落在美夏身上。 「您也来了啊,三河女流名樱」 「唔……久、久疏问候」 美夏强颜欢笑,与名王那爽朗的微笑形成反衬。 「那么……跟我回去吧,加贺君」 名王再度叫了薰一声,不等回复便转身离去。 「遵、遵命……」 薰保持着低头致歉的姿势站起身来。捡起西装上衣和领带,跟在离开的师傅身后。 「……我得,订正一件事」 成海冲着离去的陆奥名王背后说道。 「什么事?」 「赢家是加贺老师。我输了」 这句话让名王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将棋盘,无论怎么看都是成海的必胜局面。 「…………那么,就当是这样吧」 他只留下这句话,带着薰从成海面前消失了。 ——————————————————————————————————————— 「长门君,为什么不下棋呢?」 紧张局势一经解除,茜率先提出疑问。 「还差一点就能赢了吧?」 「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时间紧迫,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不动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看着不像是那样啊……」 「这个嘛……你看,我在加贺老师面前强作镇定,最后紧张感一下子爆发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唔……还是不太懂……」 「小茜,不管你怎么问,这家伙都只会重复同样的话」 美夏对茜劝解道。 「陪我过来下。再怎么说也不能不去送送名王」 美夏带着钱走向门口。 在背影消失前,美夏站住了。 「……长门。你就这么输了……这样好吗?」 「…………啊啊」 「……这样啊」 言毕,美夏和茜走了出去。 「那个……长门先生……」 美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可惜了、本来能赢的、真是善战——她觉察到,这些话都无法传达到成海心中。 所以她决定发问。 「为什么……主动决定下棋呢?」 明明那么逃避下棋这件事。 明明不愿主动去下棋。 为何要向薰发起挑战呢——她想知道这一点。 「嘛……什么啊」 成海一边看向其他地方,一边难于启齿似的嘟哝道。 「…………看到学生被人鄙视,心里很不爽」 「学生……说、说的是我吗!? 」 美弦声音上扬,不经意间流露出笑容,成海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听好……不要害怕职业棋士」 「害怕……我吗……?」 头一次被人指出这件事,美弦很困惑。 对职业棋士的尊敬、敬意、礼仪——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过去所抱持的感情原来与这些无关。 「落座在将棋盘两侧,对手的身份便无关紧要。职业棋士也好首相也好neet也好都无所谓。对局中唯有棋力才是正义」 成海所说的话,美弦一时间还无法理解。 然而,回想起迄今为止同职业棋士的对局,以及不断重复的惨败记忆,美弦终于离他的本意更近了一步。 「为了教我这件事……才同加贺老师对局……?」 「我都放弃将棋了,还能奋战到这种地步。你肯定能做到更好。只要有勇气前行,就一定能做到」 「长……长门先生……」 接着响起的哭泣声令成海慌乱不已。 眼看着刚才还呆呆的美弦,眼中的泪水即将涌出,一脸潸然欲泣的表情。 「为什么要哭啊……」 「因为……因为……」 因为在看似粗鲁的言行背后,成海真切地关心着自己。 因为自己那份战胜职业棋士的决心,也得到他的珍视。 最重要的是——因为成海为了自己主动下棋时的喜悦。 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长门先生!我会努力的!再也不会害怕了!」 「嗯,要的就是这种志气」 「从今往后我每天都会过来!为了回应长门先生的心意!请每天教我二十个小时!」 「这……我应该高兴吗……?」 成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美弦的热情照单全收——然而美弦的笑容太过耀眼,相比之下这些事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六章·下棋的意义 「将棋活动?」 临近黄金周的向阳庄203号室内。 这群人像往常一样聚到一起,这时美弦和美夏对茜说道。 「对。本小姐和美弦都收到邀请,小茜要参加吗?」 「我可以去吗?」 「当然!请两位务必赏光!」 今天也是穿着全套哥特萝莉猫耳装的美弦使劲点了点头。 「欸……好像有点儿心动了」 作为将棋超级新手的茜,显然是第一次参加将棋活动。 在难得基本掌握了将棋基础后,她也燃起了参加活动的好奇心。 「长门君也去吗?」 话音刚落,茜就看到成海摆出一张苦瓜脸。 「……不去」 「为什么?」 「我不适合那种场所。怎么说呢……不喜欢那种遍地都是将棋的感觉」 「既然是将棋活动,那不是很正常吗?」 茜所说的话非常正确,但这也是成海拒绝的原因。 「为什么非要叫我一起去啊?你跟这俩人一块儿不就好了?」 「因为……活动一旦开始,她们两位就不能陪我了啊」 美弦和美夏作为嘉宾棋士,在当天的活动上一定会到处奔忙。 忙于同粉丝的交流会、席上对局、谈话节目,无论如何都没时间陪着茜。 这样一来茜只能落单了。 「那我也不去」 「长门!!」 成海听到一声发自肺腑的恐怖声响。 声音的来源当然是美夏。 「你要是敢不陪着茜一起去……后果你懂的吧?」 「为什么要我……」 「小茜要是不来,本小姐也不去了,这样活动就算彻底告吹了。本小姐和美弦的名声都会受损,到时候全都推到你头上,就说长门成海那家伙把本小姐的重要人物抓去当人质了」 「你若无其事地搞什么大乱子呢!」 「连我也受到牵连了!? 」 美弦还真有可能付诸实施,这才最可怕。 「我懂了!我去就是了好吗!」 「那就好」 于是在下一个周日,成海久违地在自家之外的场所接触到将棋。 ——————————————————————————————————————— 活动举办地点在市民会馆,从向阳庄乘坐电车或公交车过去需要不到一小时。 刚过早上八点,会馆周围就挤满了等待开幕的将棋粉丝。 「呜哇……这么多人都是为了将棋来的吗……」 对茜而言,区区将棋不过是土气的竞技。因此看到活动吸引到这么多人,她被彻底震惊了。 「声音太大可是会引人注目哦」 「啊,对不起」 成海轻声劝道。 「就算不大声说话,你这身衣服也够引人注目了……」 成海侧视着的茜打扮得很潮。 高跟长筒靴配上牛仔短裤,再披上一件白色夹克衫,这副装扮的女高中生在将棋活动的会场上可不多见。 从刚才起,周围就不断传来注目的视线。 (你倒是多考虑下旁边的我啊……) 与之相对地,成海的衣服只能说朴素。 发皱的衬衫,拧巴的长裤,外加旧运动鞋,就这么一身。 这是他在衣柜里翻出来的,选择标准是能走在人堆里不显眼,但站在茜旁边,成海感觉自己的努力白费了。 为什么这两人会走在一起——彷佛能听到周围人的疑问声。 「长门君,那边好像开始入场了」 「知道了知道了」 成海带着莫名的坏心情去排队了。 「今天的安排是,我看看……」 进场后,茜看着宣传册。 参加活动的棋士包括以美弦和美夏为首的女流棋士,以及职业棋士在内,总计超过十人。 「啊,陆奥先生来了!」 其中也有陆奥名王的名字。 「他是最厉害的吧?我居然见过这等人啊……」 「是啊。虽然有指导对局,但看起来竞争率很高啊」 「说的也是……我看看还有什么活动呢……」 宣传册上写着职业棋士的谈话节目和小游戏等等。 其中还有席上对局和下一手大会。 棋士在舞台上进行对局,并且会在途中多次暂停,请观众们猜测下一手。全程猜对的人就是冠军。 席上对局的棋手就是夏弦姐妹——美夏和美弦。 身为话题人物的姐妹棋士的对局正是本次活动的中心。 「席上对局的时候果然要穿和服吧?」 「大概吧」 这种活动上的对局多半都是穿和服参加。 既然是美女姐妹的对局,想必会穿着相当令人期待的衣服吧。 「我还没见过不穿哥特萝莉服的小弦呢」 「……一般来说见到哥特萝莉服的机会应该更少吧」 成海从没见过她穿私服。 所以反倒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习惯性地戴着猫耳出场。 「两人的对局下午才开始……呐长门君,这种活动上按理说应该从哪儿开始转?」 「我哪知道」 「欸!你不是护花使者吗!」 「将棋活动上哪有什么护花使者啊……」 成海被这位自由奔放的辣妹耍得团团转。 终于到了美弦和美夏开展席上对局的时间了。 「呜哇……好多人……」 茜迈入用作主会场的大厅后环视周围。 前排座位早就坐满了人,后排只有寥寥数个空席。 「再不快点儿就没座位了!长门君,来这儿来这儿!」 茜发现了两个空座,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跑着。 看到有辣妹擦肩而过,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她本人却毫不在意。 (我就说别那么大声了……) 在不知第几次默默抱怨后,成海总算在茜身边坐下了。 「这是第一次看她们两人老老实实地下棋吧?」 茜期盼着美弦等人的登场,兴奋地说道。 「毕竟平时俩人都是那副样子啊」 他们只见过超级妹控问题儿姐姐和哥特萝莉猫耳娘妹妹。 对于她们在正式场合的表现,成海也有些兴趣。 就在这时,大厅的照明稍稍变暗了。 ——————————————————————————————————————— 「那么,席上对局暨下一手大会即将召开」 经由女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始了。 对局者在掌声雷动中自舞台两侧登台。 美弦和美夏跟在见证人陆奥名王身后出场了。 两人都身着艳丽的和服。美弦穿着橙色和桃色为基调的和服,美夏则是紫色和浅绿色。美弦用精美的簪子扎起头发,而美夏在头上缀有花 饰。 「在对局之前,请两位阐述下对这场对局的期许吧」 主持人首先把话筒递给美弦。 「好、好的!我想全力以赴,向三河女流名樱讨教!」 美弦的回答稍稍有些紧张,但很有精神。 「和平时相比,与令姐进行席上对局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嘛……在家里看不到姐姐穿和服的样子,这次都快认不出来了……啊,不该用姐姐这种称呼的!」 冒冒失失的美弦让会场气氛沸腾了。 「那接下来有请『姐姐』发言吧」 「请不要捉弄我~!」 正当美弦面色通红时,话筒交到了美夏手中。 「请问有信心获胜吗?」 「就算对手是美墨,也会认真奋战,不会大意的」 美夏庄重冷静地回答道。 「可是……」 「可是?」 「美弦太可爱了,很担心自己会看入迷啊」 这话带着认真的表情说出来,引发全会场哄堂大笑。 「我们已经了解到姐妹关系有多亲密了,之后请进行对局准备吧」 在主持人的催促下,美弦和美夏走向舞台上设好的对局场。 对局场按日式布置,地面上铺着榻榻米,其上摆放着将棋盘。 「那么在棋手准备的这段时间里,请见证人陆奥名王做战型预测吧」 「这个嘛……我想三河女流名樱会用居飞车,三河女流三段用振飞车。三河女流三段的振飞车胜率令人惊讶,应该会采用自己擅长的战法来挑战吧」 「您认为会变成什么样的将棋呢?」 「照常理而言,会变成姐姐一方攻击、妹妹一方防守……不过,我对她们最近的研究内容非常感兴趣啊」 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当然是前往向阳庄时所窥见的研究会场景——这话并没有说出口。 「好的,非常感谢。看来准备工作完成了,请开始对局」 美弦和美夏相对正坐在将棋盘两侧,由记录员振驹决定先后手。 「请三河女流名樱执先手」 以名王的声音为信号,对局开始了。 如名王所设想一般,对局以美夏居飞车、美弦振飞车的战型为开端,稳定布阵中。 如果从续盘起就陷入混战,就很难猜测下一手了。由于活动兼具举办下一手大会的任务,故此对容易理解的发展方向有所偏好。 无论是美弦还是美夏,都作为女流棋士参加过为数众多的活动,因而遵循着这一惯例。 「那么,请开始猜测下一手棋」 对局时钟被暂停后,行棋一方的美夏拿到了纸笔。 美夏将计划下出的一手棋写在纸上,将其对折以防泄露,并交给记录员。 「请各位嘉宾列举出候选棋步。那么……」 参加活动的棋士和主办方提名的嘉宾将分别提出自己猜测的一手棋。观众们在其中选出合意的一手。发给观众的宣传册上有几页涂成了红色、蓝色等等,观众通过高举对应的页面来表达意见。 如果认为这一手正确就举红牌,另一手正确就举蓝牌,两手都错就举黄牌——就是这种样子。 下一手大会上这种步骤会反复进行。答错一次就要退场,规则相当严苛。 不光需要将棋棋力,还要了解这名棋士下棋的喜好——如果做不到这些,就很难胜出。 「唔,唔……」 茜作为一介新手,也在一边拼命思考一边轮流瞪视红牌或和蓝牌。 另一边的成海则只是呆呆地望着舞台上的美弦等人。 「长门君不来参加吗?」 「别管我了。要是最后真赢了……对吧」 从头到尾都能答对的观众会被请到舞台上。这样一来更会引人关注。 「所以应该选哪个?」 「唔。黄色」 换言之,成海认为美夏不会去下候选棋步。 「理由呢?」 「今儿早上吃了煎蛋」 「喂喂……」 这种根据也太不可靠了吧。 「好了,请大家高举宣传册」 主持人一声令下,观众们用颜色牌出示答案。 「陆奥名王,请公布答案」 「那我就读出来了」 他张开写有美夏下一手的纸。 「下一手是……2六银」 「这一手不在候选棋步中啊……举黄牌的朋友们,恭喜你们。那么请继续对局」 美夏行棋,对局重开。 答对这个问题的观众超过三成。有人第一题就答错了。 后面的对局也平安进行。 只有一点出乎众人意料,首先开启战端的竟然是美弦。战前预想的局面是美夏进攻、美弦防守,但现在美弦果断出手了。 她接连发动看似无谋的攻击,瓦解了美夏的防线。 美弦在保持最小程度防御的同时全力进攻,这种将棋任谁都看得满手冷汗。 然而由于这一超乎预想的发展,下一手问题变得混乱不堪。 毕竟候选棋步又是全错。很多人想当然地选择了候选棋步,因而当美弦下出不同棋步时,他们只能遗憾出局。 胜出的观众明显减少,下一手问题还没出三题,剩余选手的数目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那、那么请胜出的各位选手到舞台上来!」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邀请选手上台他们就该全军覆没了——焦急的主持人慌忙提议道,或属侥幸、连续答对的猛士们在掌声环绕中走上舞台。 其中就包含着一名直冒冷汗的少女——茜。 「怎怎怎怎么办啊长门君!? 」 手握宣传册的茜当场就懵圈了。 「什么怎么办……去呗。难得胜出了」 「但是但是但是!我可没听说会被请到舞台上啊!」 茜不但没起身,反而蹲下来试图消除存在感。 「你怕什么啊?」 面对成海的追问,茜嘟哝道。 「…………我上去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 「因为我都是瞎猜猜中了啊,而且……还穿成这样…………我这样的上了舞台真的好吗……」 茜纯粹是感到不安。 会不会有异样的目光啊,自己是不是同这个舞台不搭调啊。 说到底,茜只是出于兴趣才参加活动,要她独自一人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感到害怕也属正常。 「…………哈。笨蛋吗」 「说、说什么呢……」 「我说啊……」 面对不爽地瞪过来的茜,成海正面回应道。 「来这儿的人们可不都是将棋有段者,很多人都比你还菜。有些人对将棋一窍不通,只是为了照顾孩子、充当保护人才过来。瞎猜又怎么了,这是享受将棋的活动,又不是比试实力的地方。有什么可害臊的啊」 「这个……也许你说得对……」 「别想太多,轻松享受吧。这种活动上开心最重要」 茜还没下定决心,成海就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听完这句话,茜一时间还没抬起头来。 她站了起来,却还在躲躲藏藏。 成海虽然不明白她内心的复杂斗争,但至少看出她多半不会退缩了。 否则这家伙应该早就对将棋丧失兴趣才对。 「…………那我过去了」 「哦」 「……谢谢」 茜迅速站起来,沿着观众席的过道走上舞台。 时髦的高中生辣妹的亮相引起观众中一阵骚动。 但这只持续了一会儿。 对局重开后的下一手问题中,茜又赢了。 一个人,只要再有一个人答错、离开舞台,她就能继续站在舞台上了。 于是——她赢到了最后。 「胜负已分!下一手名人就是这位!请大家热烈鼓掌!」 全场掌声四起,赞扬着茜。 茜有些害羞似的,脸颊被染上淡淡的粉色,尽管如此,她还是挺起胸膛回应称赞。 「那么请谈谈感想吧。恭喜获胜。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棋力有多高?」 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茜有些慌乱但礼貌地回答道。 「我、我叫安艺茜。棋力……其实我是最近才刚开始下棋的超弩级新手」 老实交代的茜又一次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作为最后的胜出者,现在的心情如何」 「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参见这种将棋活动,非常紧张……但是有人一直在支持我,我才能坚持下来」 「支持您的人是家人吗?」 「不,是最近开始教我将棋的人」 「教您学将棋吗?真是热心肠啊……那位人士今天来到现场了吗?」 「来了,刚才还在一起观战来着」 「对那位人士来说,这可是学生站上这么盛大的舞台呢!」 「盛大舞台什么的,这个……」 茜露出羞赧的微笑,台下自然地响起掌声。 「请问那位人士坐在什么地方呢?」 「啊,我看下。就在那儿……啊咧?」 茜指向自己刚才落座的席位,却找不到成海的身影。 ——————————————————————————————————————— 「怎么说起我来了……」 在茜接受采访的过程中,话题方向逐渐跑题,成海发觉后迅速起身流出会馆。 自己万万不想受人瞩目。 「别提我的事不就好了……」 茜的性格意外地循规蹈矩,让人又爱又恨。 「然后……去哪儿呢」 美弦和美夏还在对局,茜也一定会观战。 没想到还有时间闲逛。 但自己是在茜的软磨硬泡下才来参加活动的,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无事可做,闲得发窘。 「去哪儿休息下消磨时间吧……」 正当成海寻找休息场所时,耳边传来一阵声响——小孩子的哭泣声。 成海看向声音来源,看到一名低年级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和他的母亲。 男孩儿手里拿着折叠式将棋盘,大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母亲在想方设法地哄他。 成海不知不觉中听起两人的对话。 「抽签没中嘛。没办法的事,对吧?今天就忍耐下吧?」 「不要啊……」 「我知道你很期待。但是……」 「不要……不要嘛……」 「唉,麻烦了啊……」 想来恐怕是在申请职业棋士的指导对局时没被选上吧。 男孩一直期待这个机会,还把自己的将棋盘带来了,没想到却落选了。 (嘛……毕竟是抽签嘛……) 来这儿的人都想同职业棋士对局。竞争率自然很高,落选者除男孩之外肯定大有人在。 这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无可奈何—— (…………眼泪掉个不停啊) 男孩手里的将棋盘有些年头了。表面上遍布划痕,方格线断断续续。 一看便知这是长期用来练习的结果。 想用珍爱的将棋盘同职业棋士对局——这名少年一定在很久之前就在期盼着今天了。 然而,今天却没能成为这孩子的纪念日。 哪怕能进行一场值得留念的对局——就算不能同职业棋士下棋,级别更低也无所谓—— 「…………嘛,我好歹在三段联赛全胜过嘛」 姑且也算是够资格了——成海走近抽泣的少年。 「小子,陪我来一局怎么样?」 突然出声的成海把母亲吓愣了。 但是少年一边呜咽,一边用哭肿的双眼仰视成海。 「大哥哥……是职业棋士老师吗……?」 「虽然不是职业棋士……我打过三段联赛哦」 「哎!?那不就是真正的职业棋士吗!」 少年看起来了解将棋界的规则,也明白三段联赛在籍的意义。 他知道成海的实力和职业棋士一样强,顿时露出笑脸。 「妈妈!我要和这位大哥哥下棋!」 「那……可以拜托您吗?」 「嗯嗯。不用这么拘束」 成海表示下棋而已,不必介意。 「非常感谢……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 「大哥哥,来这儿来这儿!来这边下吧!」 少年牵着成海的手来到休息区,张开手里的将棋盘。母亲从包里拿出棋盒,他高兴地接过来。 「话说小子,你棋力多高?」 成海询问道。要是不配合对手棋力决定认真程度,就算不上指导对局了。 「我想想……在道场是初段!」 「嚯嚯……」 他正值实力增长的年龄。 拥有即将变强的真切预感,所以越发喜好将棋,进而变得更强——重复这个过程。 看来出声叫他算是叫对了——成海放下心来。 这下就能避免这名少年讨厌将棋了。 「呐呐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洸太!」 「这个嘛……」 排完棋子,成海微微一笑道。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欸!这没可能啦!」 「别在开战前放弃啊。来吧,先手让给你」 于是,成海同刚刚结识的少年展开对局。 少年发起攻击,每一手都经过深思熟虑,嘟哝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成海时而彻底防御,时而见缝插针,时而故意下出试探棋步。 为了让眼前的少年在这次对局学到尽可能多的技巧。为了带给他更大的收获。 今天真开心啊——为了帮他留下这样的回忆。 ——————————————————————————————————————— 夏弦姐妹在结束席上对局后,换 下和服并出现在活动会场。 作为受邀棋士到处问候啊、跟粉丝拍照啊,到处奔忙。 工作甫一结束,两人总算有了休息的闲暇。 两人口中讨论的自然是席上对局的事。 「刚才的对局好险啊……险些就防守失误了」 「但最后还是我输了……再深入一点就好了,程度还是不够啊」 「都下出这么凶狠的将棋了,还觉得不够吗……真的是脱胎换骨啊」 「全赖长门先生教得好啊。要是不多进步一些的话……」 在亲生姐姐兼头衔保持者面前,美弦表明了下次要赢的决心。 姐姐看着妹妹的样子,意识到那一天或许不再遥远。 「好啦……走来走去的口渴了啊」 「我去拿点饮料过来」 美弦走向休息室的方向,正好看到藏身在自动售货机侧影中的茜。 光凭那身辣妹装扮就大放异彩。 「小茜……?」 美弦有些在意,于是悄悄走近后出声问道。 「小茜,你在干嘛?」 「哇!?小、小弦啊……」 茜吓了一跳,看到美弦后才安下心来。 「长门君不见了,我来找他。然后就……你看」 在茜的催促下,美弦也从售货机后面看向那边。 在视线的前方,成海正和少年下棋。 「长门先生……在下……」 「对吧?怪事。明明那么坚持『我不下棋』来着……」 「嗯……而且……」 看到他和陌生少年下棋固然感到意外,但更让美弦惊讶的是他的表情。 「长门先生……好像很开心啊」 不像是被迫奉陪的样子。 自己也在享受将棋——是这样的表情。 (长门先生……明明不想下棋,为什么还能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呢……) 面对这个曾经顽固地远离将棋、坚称讨厌将棋的成海,美弦完全无法判读他现在的真心。 七章·秘密 五月过半,空中微微飘荡着梅雨的气息。 那一日,造访向阳庄的美弦与平日不同。 平时她一进屋就要下棋,今天却默默地一局都没下。 仅仅是在将棋盘前正坐着,一脸思索的表情看着盘面。 原以为自己无须多言、等待便好的成海都被美弦的沉默逼得不耐烦了。 「怎么了?又输棋了吗?」 「啊!没、没有……那个,最近状况挺顺的」 从四月下半月至今的一个月时间里,美弦在各项棋战的预选赛中都顺利地积累着胜星。 换上稍显花哨的对局装束后效果显著。 「那为什么这副表情啊?」 「这个……我决定了」 「什么事?」 「参加职业棋士淘汰赛……的事」 原本职业棋士和女流棋士会在不同的联赛和淘汰赛中各自奋战。职业对职业,女流对女流。 但如果女流棋士在联赛和淘汰赛中取得优异成绩,也能获准参加职业棋士的淘汰赛。 而这次美弦出色地赢得了这项权力。 「噢,真的吗」 「真的」 「对手是?」 「还没确定。稍后会进行淘汰赛抽签」 「不过肯定是和男的对局啊」 难怪她会神经紧张啊——成海这下理解了。 「怎、怎么办啊长门先生……」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难得的机会了嘛」 这下就能终结对战男性棋士全败纪录了——成海轻快地说道,但美弦使劲摇摇头。 「还是赢不了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对局了……」 这段时间一直以打败男性棋士为目标,向成海学习将棋。 美弦自知棋力比以前确实有所长进,胜率也更高了。 然而,她缺乏自信。 不论如何变强,都没有达到能和职业棋士对等战斗的等级的自信。 「我……很害怕」 害怕结果又是获得黑星。害怕刷新连败纪录。 害怕难得接受成海指导,却只能留下这种结果。 这些不安扰乱着美弦的内心。 「……嘛,我懂你的意思」 想再多积累点自信——成海也理解了。 但正是因为在女流棋战中连续获胜才能获得参加职业棋战,应该有足够的自信才对。 「信不过自己的棋力吗?」 「我想相信自己。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信不过」 美弦看起来精神不振,霸气尽失。 「……对不起,这个样子也下不了将棋了」 今天我先回去了——美弦说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 那副背影让成海只能目送离去。 「这应该能帮她打破自身枷锁吧……」 强行振作也只会增加负担。这种时候不去管她更好。 成海明白这么做才对。 然而——该说是果不其然吗,学将棋的弟子正在苦恼,自己却只能坐等她自行克服,这让成海很着急。 「怎么才能帮那家伙树立自信啊……」 成海头一次想为某人鼓劲加油。 迄今为止只有别人鼓励自己,自己还没鼓励过别人。 「说到底,女性又该怎么鼓励啊……」 这个领域更陌生了。 随便涉足的话,别说鼓励了,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既然如此,真想找人求点建议啊。 这种情况下能拜托的人是—— ——————————————————————————————————————— 「所以就来找我帮忙了吗?」 茜放学回到向阳庄后,成海向她说明了美弦的情况。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堂堂正正地放弃了……嘛,这也算是长门君的特点吧」 不辞辛劳的茜开始制定消除美弦不安的作战。 「……我想小弦现在大概满脑子都是对跟职业棋士对局这件事吧」 「是啊」 成海同意道,毕竟她一心想着战胜职业棋士,为此都从家里跑到这儿来了。 「所以她应该没空考虑其他事吧。找个时间让她暂时彻底忘掉将棋怎么样?」 「将棋以外吗……要让那家伙现在忘掉将棋,就得是相当有冲击力的事啊」 要是提出半吊子的话题,她根本听不进去。 必须是个能把将棋赶出脑海的大事。 「什么事呢?」 「这个嘛……」 茜默默思索一会儿后,彷佛突然想到似的拍手道。 「……邀请她去约会吧」 「嚯,约会啊……约会?」 听到了不习惯的词汇后,成海反问道。 「那是啥?」 「欸……这都不知道?你一听到约会,什么都没想到吗?」 「没有」 「哎呀……嘛,光下棋了,没办法」 大部分人进入奖励会的时候还是小学生。接着就一直沉浸在将棋中。甜蜜的青春期男女关系什么的跟奖励会员无缘。 当然,成海也是一样。 「你去邀请就好吧?」 「这种事啊,男生去邀请才有意义啊」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一窍不通的成海让茜备感不安。 如果成海不能好好引导,就很难让美弦忘掉将棋了。何况美弦一见他就会想起将棋。 正因如此才要成海去尽力彻底消除一切能联想起将棋的事。 「没办法了……我来制定约会计划,你就照做吧。大体上我还算了解同龄女孩子的时尚吧」 这时候就显露出辣妹力了。 「哦,那就麻烦你了」 「哇,想都不想就托付给我了……嘛不过也好」 茜说着,挽起袖子。 「首先是长门君的穿着。我可以打开衣柜看看吗?」 「请便」 「那就不客气了……」 茜打开衣柜门。 然后绝望了。 「什……全都乱成一团……也没个衣架……」 各式各样的衣服脱下来后摞在一块儿。皱皱巴巴,甚至有些发霉。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穿去约会的状态。 「因为很少会穿嘛。穿的时候再洗洗就好了」 「一般来说平时就要洗干净吧,我说!我拿回家里洗了啊!」 「好,好吧……」 成海被散发出莫名迫力的茜所慑服了。 ——————————————————————————————————————— 下周日,成海把美弦叫出来了。 地点不在向阳庄203号室,而是附近的站前环线。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但成海九点半就到了。 「真有必要来这么早吗……」 『绝对不要迟到!最好提前三十分钟!』 成海想起先前茜所做的说教,不禁发起牢骚。 按照茜的嘱咐,他穿上洗净的夹克和西裤,从架子上找出外出用的鞋子。头发也被她梳理完毕,总而言之,一个拿得出手的长门成海出炉了。 「然后,那家伙来的时候……」 茜严厉地说过『要是小弦来早了你要称赞!来晚了也不许生气,要说自己也才刚到所以原谅她!』。 「……早到要称赞我懂,可迟到要原谅嘛」 要是在正式比赛里,就要从持棋时间里扣除迟到时间的三倍作为惩罚——成海发现果然不能用将棋做参照。 一番纠结后快到上午十点时,美弦通过检票口出现了。 「早、早安,长门先生!」 「哦,早上……好……」 看到美弦越走越近,成海举起一只手回应,却逐渐无言以对。 她穿着平时的衣服。 平时的——哥特萝莉猫耳服。 「你……为什么要穿这身……?」 「欸?因为长门先生邀请我啊」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我要你穿成哥特萝莉似的」 成海表示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试图消除无端的误会。 「长门先生……好像和平时的气氛不一样呢。非常帅气!」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听到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长门先生,今天要去哪个将棋道场呢?」 「道场?」 「去做武者修行……不是这么说的吗?」 「…………抱歉,是我没说明白」 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只说过『下周日跟我来』。理所当然地会被理解成去下将棋。 这就是她穿着哥特萝莉猫耳服过来的原因吧。 「今天不提将棋」 「欸……那要做什么呢?」 「约会」 「我懂了,约会是吧…………约约约约会!?」 美弦不由得拉高嗓音。 「呃,长门先生!?您讲的是约会吗!?您明白约会的意思吗!?」 「真失礼啊。当然明白」 虽说是几天前才刚学会。 「好啦快走吧。今天我就是护花使者了」 「护花使者……长门先生在约会里当护花使者……」 彷佛听到了完全未知的语言,美弦的大脑宕机了。 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单词,实际效果是预想中的平方。 「看你愣住了,怎么了?」 「没、没事!?完全没问题!!」 连脖子都变得通红的美弦慌忙掩饰道。 成海握住她的手。 「出发吧」 「啊……」 毫无预兆、不如说是自然地遭到握手的美弦——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 ——————————————————————————————————————— 两人在附近车站乘上电车,几十分钟后到达了繁华街。 由于正值周日白天,街道上人来人往,既有年轻人也有带孩子的家长。 其中就有还牵着手的成海和美弦。 顺便一提,这一路上从没放过手。 『约会就是要牵手!』成海忠实地践行着茜的教导。 「那么……肚子饿了吗?」 已经十一点了。 虽然这时候吃午饭可能有点早,但是考虑到店面的拥挤状况,还是早点吃比较好——好像是这样。 「那个……肚子可能是饿了,可另一个层面上又满满当当的……」 这种少女心思当然没能被成海意识到。 「饿了?还是不饿?」 「饿、饿了!」 因此美弦不得不直说。 「好。我记得店家是在……」 今天的约会计划都刻进成海的脑袋里了。正是因为对记忆力有信心才敢去下棋。 在街上到处走走,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店面。 那是一家设有露台的、漂亮的自助餐馆。 「就是这儿了」 成海拉着美弦的手进到店里。 「欢迎光临」 「两位。麻烦安排露台座位」 「明白了。请走这边」 在店员的指引下,两人来到露台。在隔着桌子相对入座后,成海终于放开了美弦的手。 「这家店的咖啡豆似乎很有讲究。据说是从农庄直接签订合同购入,种类多、质量好」 「好厉害……对这儿好熟悉啊,长门先生!」 「……还好吧」 当然都是从茜那儿现学现卖。 「选哪个好呢……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美弦一边浏览菜单一边说着。 「……啊,这个很好吃的样子!我就点这个午饭套餐了!」 「好嘞」 成海招手叫来店员。 「这个午饭套餐来两份」 「明白了。请问两位要点什么饮料呢?」 「我就……蓝山!」 「姜汁饮料」 这句话让美弦不禁趔趄。 「噗,长门先生……不是推荐这儿的咖啡吗……?」 「对啊,那可是绝品」 「但长门先生点的是……」 「姜汁饮料」 这个人喜欢姜汁饮料到冰箱里别无他物的地步。 「明白了。请稍等片刻」 店员一边对两人的点单忍住笑意,一边退下了。 这也引得美弦忍俊不禁。 「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咳……没,很有长门先生的风格」 稍后上桌的饭菜和咖啡都很美味。 而姜汁饮料的味道——很普通。 ——————————————————————————————————————— 吃完午饭的成海按照茜的计划进行着约会。 两人在饭后稍作散步,接着前往大受女高中生好评的饰品店购物。走累了就去咖啡馆略微休息,然后去水族馆悠闲游览。 最初感到困惑的美弦在成海接连不断的张罗下,没有回味不安的空闲,听天由命般享受约会。 回过神来,已经快日落了。 「好了……就到这儿吧」 两人回到最初碰头的地方。 在完成茜的约会计划后,成海宣告约会结束。 「怎么样,心情好点儿了吗?」 「啊……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一向只谈将棋的成海竟然邀请自己约会,早有预感的美弦这下也明白了。 「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没事。要谢就去谢安艺吧」 「小茜吗?」 「今天的计划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听到成海干脆地吐露内情,美弦一瞬间愣了下。 但很快地,她将疑点串连成线,看清了今天约会的全貌。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长门先生想出来的计划呢……」 「我可没那种技术」 「……也是呢」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单方面误会了,美弦只得苦笑。 「…………非常感谢,长门先生」 「所以说去谢安艺……」 「即便如此也请容我感谢。我很开心,真的」 看着迅速低头致谢的美弦,成海终于感到卸下重担。 (那么……这下就完成任务了) 从茜那里听说约会计划的时候,牵着手一起散步之类的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抱有这些疑惑的成海,在看到美弦如此高兴后也安心照做了。 那么,接下来只要回到家里—— 「……啊」 然而,成海想起还剩最后一件事没做。 『约会的时候要好好叫出小弦的名字!不许用喂啊、你啊这种称呼!』 记得茜反复要求来着。 回想起来,约会中还没叫过她的名字。 (叫名字啊……两个人的约会里有什么必要非得特意叫名字吗……) 成海对这事还是一头雾水。 但是想到遵循茜的意见后可谓成果丰厚,成海决定照做便是。 「话说……」 但不知为何,成海说不出她的名字。 「怎么了,长门先生?」 「没、没事……」 望着美弦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成海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再次尝试。 「那什么,美……美……」 太奇怪了——成海陷入混乱。区区三个音节竟然说不出口。 マ行第二个音加タ行第三个音再加ラ行第三个音——明明只需要念出寥寥几个音节,刚要出口时就迅速跑回心里。 (这是怎么了……み、つ、る……说啊。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能在心里默念的三个音,到了嘴里却不肯吐出。 成海陷入不知所以的纠结中,但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回顾他的半生——且不论出生时的记忆,他连幼儿园时代都忘掉了。从小学生时代起不和朋友玩耍、只顾下棋,接着进了奖励会。初中三年间只在自家、学校、将棋联盟间往返,高中又没去上过,眼看就要升入职业棋士时成为neet,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就没有叫出女孩子名字的记忆。 叫出同龄的女孩子名字,这一男高中生都要经历的紧张仪式,终于出现在成海面前。 「那个……长门先生?」 兀自直冒冷汗的成海的心境,美弦可推测不出。她只能担心地看着。 (…………做不到啊) 成海举起白旗。看样子不管怎么长考都想不出最佳棋步。 他一边向茜默默道歉,一边心想至少要用自己的方式结束约会,于是转身看向美弦。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建议好给你」 他为面临与职业棋士对战的美弦加油助威。 「我能说的是,在盘上尽情展现你迄今为止在研究会中所学到的一切吧。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对手,都不要怕。不要害怕职业棋士」 利用约会来转换心情这种鼓励方法,原本就不是成海的强项。 直截了当地传达自己的想法——这才是他的声援方式。 「……非常感谢,长门先生」 成海的心意已经完全传达给了美弦。 想要回应这份心情——美弦的心中静静地燃起斗志。 既然他相信自己,那么自己怎么能没有自信呢。 他都这样为自己的将棋加油了—— 『我已经不下棋了』 美弦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 这是两人初次见面时,成海对热切期望学习将棋的美弦所说的一句话。 从那之后,美弦一直很在意。 为什么他要在即将成为职业棋士时离开将棋界呢。 为什么要如此顽固地回避下棋和比试呢。 为什么要说到讨厌将棋这种份上呢。 在学习将棋的过程中,美弦将这些未解之谜藏在心中,不去追问。 但成海在那场将棋活动中坦露出的表情又勾起了美弦的思绪。 明明那么讨厌将棋、回避将棋——可他跟少年下棋的时候,不是能露出那么快乐的笑容吗。 在那个瞬间,他对将棋的热爱不是没有丝毫消退吗。 「……那个,长门先生」 这种想法一定会惹他不高兴吧。毕竟他讨厌被人深究。 即便如此,如果在眼下——这个瞬间,他会不会回答呢。 美弦如此稍稍期待着。 「我……有句不当讲的话」 听到这句挤出来的嘟哝,成海点点头。 「要是惹你生气的话我先道歉。但是……憋着不说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所以我就直说了……」 接着,美弦正对着成海的脸说道。 「为什么……不做职业棋士呢?」 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成海的脸上微微一僵,并不答话。 「长门先生根本就不讨厌将棋吧!最喜欢将棋了不是吗!陪我任性、指导小茜、还在先前的将棋活动上……」 越是回忆,就越发现成海对将棋爱得深沉。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舍弃将棋呢。 为何要扔下最喜爱的事物呢。 「长门先生,讨厌将棋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看着无意间声泪俱下的美弦,成海长叹一口气。 「…………嘛,你这么想也难怪」 倒不如说真亏你能忍到现在——成海没有一口否认。 想来她一定是痛下决心做出了决断。就算知道可能会破坏气氛,她还是问了出来。 回应学生的勇气,正是师傅的任务。 「稍微……散散步吧。这里太吵了」 成海走进夕阳下的街道。 美弦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 「你知道多少?」 「这个……完全不了解详情……姐姐也不清楚的样子」 「这样啊……嘛,也难怪」 两人远离街道的喧嚣,来到垒有小丘的公园中。太阳已经落山了。 向下望去,街上的家家户户正亮起灯光,发出鲜艳的色彩。 「那就从头说起吧……」 爬上山顶,成海背对着美弦,没有看向下方,而是望着头上。 由于街上太过明亮,即使晴天也几乎看不到星星。 「我以十七战全胜的成绩迎接三段联赛的最终战。因为其他人都在三败以上,所以我已经确保能够突破联赛了。换句话说……对 我来说这场最终战纯粹只是用来刷新纪录的对局」 哪怕输了,他也会以十七胜一败的成绩保持排名第一。 史上首次以全胜战绩突破三段联赛——最终战的意义仅此而已。 「身边人都为这个纪录欢欣鼓舞。不光是师傅,连将棋杂志和大众传媒都来关注。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怎样都好。我只是想下棋,赢棋……所以才去对局啊」 「然后长门先生……赢了」 「啊啊。就像世人期待的一样全胜了。那天我家里可是乱成一团啊」 「接着……退役了」 美弦的话让成海倒吸一口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将棋、想要获胜、想要变强……那究竟为什么要舍弃将棋?」 面对美弦安静的追问,成海轻轻地开口说道。 「将棋……变得可怕了」 「可……怕……?」 美弦不理解地反问道。 「那场最终局,所有人都知道结果。但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最终局迎战的对手的事」 成海赢了就意味着,对局对手输了。 仅此而已。一般来说仅此而已。 然而——当时却不仅如此。 「你知道我在最终局的对手的情况吗?」 「不、不清楚……」 「也是啊……很正常」 成海无可奈何般未加苛责。 三段联赛在籍第十五期,年龄二十六岁,最终局前的战绩是九胜八败,名字叫……嘛无所谓了 「那就是说……啊!?」 美弦也理解了成海这话中的含义。 「要是在最终局输了……就要被迫退出奖励会……」 「没错,答得好」 成海恭喜答对似的夸奖道——用干瘪的声音。 「要是输给我,那个人就是九胜九败。一旦超过二十六岁,如果不能在三段联赛胜多负少,就会被强制退会……」 成海背对着美弦,继续说道。 「我破坏了那个人的将棋人生。从小开始专心将棋,以职业棋士为目标的人的未来……被我夺走了」 「但、但是!」 美弦不肯罢休。 「这就是将棋的世界啊!只有强者才能胜出和保级……就算有人因此掉队,可长门先生为此内疚什么的……!!」 「我明白」 美弦拼命为他开脱,而成海略显温和地回应道。 「但我一开始说过了吧?我在最终局前就确保能够突破三段联赛了。换句话说,那局棋对我来说,无关胜出也不为保级」 如果成绩正好在升级线边缘,那么为了胜出无论如何也会渴望胜利。 如果由于年龄限制处于不获胜就退会的状况,那么为了留在奖励会就绝对要取胜。 然而成海两者皆非。 「这么想吧。如果我那局输了,那个人就还有资格留在三段联赛。那么下一次联赛中说不定就能取得好成绩,成为职业棋士了……说实话,假如立场对调,我大概会永远怨恨下去吧」 你都确保能成为职业棋士了,那就给我个留下来的机会吧——恐怕会如此恳求道。 「这……怨恨什么的……」 「啊啊,实际上没遭到怨恨。那个人……一点儿都没恨我」 成海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时候。 三段联赛的最终局,即将迎来终局。 读出对手的诘棋后,成海分毫不差地将他逼上绝路。 按理说已经悟出自身败北的对手却仍在行棋。 不肯认输,坚持下到将死为止。他宁可留下被玷污的棋谱。 为何还不立刻认输呢——带着一半愤怒的心情,成海抬头看到对手的脸。 他看到了。 那张脸正在爽朗地微笑。 本以为他会懊悔或悲伤。 本以为他会被撕心裂肺般的后悔和绝望所吞噬。 可那个人——仅仅是在微笑。 见到这一幕的瞬间,成海顿悟了。 眼前这场对局的状况也好。自己的战绩不容再输也好。 还有不肯认输、坚持下到最后的意义也好。对手全都明白。 「那个人……没想过留下漂亮的棋谱。他一定是只想着……在那个地方哪怕多下一会儿也好」 而自己——侮辱了败局已定却仍然坚持下棋的对手。 我这种人哪有资格成为职业棋士呢,成海想到。 「这就是……长门先生回避将棋的原因……」 对成海吐露的真相,美弦无言以对。 因取胜而苦恼,变强反受重压——无论哪个都发生在美弦无力想象的世界。 「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那时候我该怎么做……是获胜比较好呢,还是应该输掉……想着这种事,认真下棋就变得可怕起来了」 所以逃掉了——这就是答案。 不下将棋的理由,逃避将棋的理由,以及同薰对局时选择战败的理由——全赖于此。 「……就是这样了。心里的疙瘩好些了吗?」 「那、那个……对不起……我完全不了解情况,对长门先生说了很过分的话……」 美弦呜咽着,眼中闪现出斗大的泪珠。 「你一开始不就说过会惹我不高兴了嘛。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成海反倒更担心听到这些话会不会给美弦施加压力。 「对不起……对不起……」 「别在意。啊啊别哭了别哭了。为什么你会这么介意啊」 「真的……对不起」 成海一边在啜泣的美弦背上拍抚,一边等她平静下来。 (没想到她会这么受打击啊……) 本来想带她搁下将棋、放松身心才去约会,这下不就全无意义了嘛。 这么一来只是为她平添压力罢了。 (我果然没这个资格啊……) 自己的将棋只会伤害别人。 搞砸了。 果然不该实话实说的。 无论多么后悔,都无法悔棋了。 ——————————————————————————————————————— 过了不久,同美弦对战的职业棋士被选出来了。 天才加贺薰七段——这是前缘未了的再战。 八章·继承棋谱之人 美弦和薰的对局定于六月初,这在将棋界立刻引发一阵轰动。 广受赞誉的年轻天才加贺薰对战人气实力都急剧增长的三河美弦,会变成这样并不稀奇。 再加上将棋界之外也对这场对局颇为瞩目。报刊和新闻节目都加以报道,让这事火出圈了。 火爆到足以使主办方决定在网上进行对局转播,将棋联盟的大盘解说会报名也在转眼间截止了。 临近这场重大比赛——美弦再也没造访向阳庄。 ——————————————————————————————————————— 「今天也没来呢,小弦……」 曾接受美弦指导对局的茜嘟哝道。 「是啊……」 成海呆滞地眺望窗外,淡然回应道。 「不担心吗?」 「重大比赛嘛。可能是在研究对战对手的将棋吧」 事到临头才开始拼命研究将棋,是没法在短时间内急遽提升棋力的。 所以不要研究将棋,而应该全力研究对局对手。 找出过往棋谱,把握对手棋风,选择战法展开周密演练。 这种时候,人越多研究效率就越低。必须独自一人对着将棋盘专心排棋谱,保持设身处地地站在深入思考的一方进行模仿。 「美夏小姐,是这样吗?」 茜向美夏询问。 「是啊……她回到家里也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过精神还蛮好的。要是再逞强一点我就该担心了,但现在还算安心」 美弦这么一说,成海也暗中放心了。 那次约会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美弦。 她不来向阳庄,成海也不好主动联系。 他正担心那段独白会不会给美弦增加负担,关键时刻会不会扰乱心绪,好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对了对了,那孩子带话过来」 美夏行棋后说道。 「想请你们两位在最近的地方观看对局……这样」 「近?」 成海一脸惊讶,美弦接着说道。 「对。你们知道美弦和加贺七段的对局有大盘解说会吧?地点就在将棋联盟」 「但我听说早就满员了啊……」 「受那孩子所托,留了两张席位」 美夏说完,瞥向成海的表情。 「……那个地方,不想去吗?」 「…………是啊。说好再也不涉足的地方。没兴致啊」 何况自己现在完全帮不上她。反倒只会碍事。 但是—— 「可是,我想回应那家伙的愿望。我既然教那家伙下棋,就有这个责任」 自己搞砸了约会,至少这次能顺从美弦的期待。 「呵呵……太好了。若是你不肯来,还在苦恼怎么抓你过去呢」 成海没拒绝这事让美夏的表情放松下来。 「美夏小姐也会去观战小弦的对局吗?」 「当然。虽说不是观战,而是担任大盘解说的助手」 「美夏小姐做助手……哇太豪华了」 茜不禁吐露出热气。 解说会几乎都由两人一组负责。 大多是由职业棋士担任解说员,女流棋士负责助手一职。 解说员的工作如字面意义一样,在将棋进行时解说棋路、局势、战型等等。 另一方面,助手的工作是帮助听众更容易地理解这些解说内容。 简明易懂地解释专用术语,听取听众的疑问并引入解说中。 身为现役女流头衔保持者的美夏担任助手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得。 毕竟她会比站在一旁担任解说员的职业棋士更加引人关注。 「这可是舍妹大显身手的舞台。选上本小姐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嘛……既然解说员是那个人,本小姐也只是个陪衬罢了」 「那个人是指……?」 针对茜的询问,美夏郑重地开口道。 「……名王」 「哇!俊男靓女齐登场啊!」 想象着职业棋士和女流棋士的顶级人物并列的场景,茜感动不已。 而在茜纯真感想的另一边,成海注意到美夏的表情有些阴沉。 「……发愁吗?」 成海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先前名王来这儿的时候,她也是一脸苦涩。 「嗯……算是吧」 美夏也不加隐瞒地交代了。 「以前在活动里对局的时候……赢了名王」 「赢了!?陆奥名王!?好厉害好厉害!」 茜又兴奋起来,但美夏的表情依然很为难。 「没什么可高兴的。名王大概也不是认真的吧。即便如此,女流棋士赢了最强棋士……变成这种奇怪的话题了。明明只是侥幸取胜」 只不过赢了一次就被搬上神坛,所以美夏才会心情不佳。 「还有这种事啊?」 「就是有啊」 身为女流棋士会头面人物的美夏因此进退两难。 「名王也常常拿输给我这事开玩笑……那天肯定会不安啊」 摇头叹气的美夏又下了一手。 「…………侥幸赢了,吗」 说不定名王是认真下棋又输掉了呢——成海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 美弦和薰对局当天。 对局开始于上午十点,在这之前就有大批媒体相关人士聚集在将其会馆门前等待两人登场。人数太多以至于挤出会馆用地,延伸到了道路上。 不明真相的路人们都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向这边。 过了上午九点,在蒸人的暑气中率先露面的是薰。 他身着潇洒的西装,摆出端正的姿势,向记者们微微点头致意。 于是记者们飞快地赶到薰的身边。 「加贺七段!这是您第一次同女流棋士对局,请问您有什么期许呢?」 「我只想和平时一样下出自己的将棋。就算以女流棋士为对手,我也会注意保持常态」 「三河女流三段在这之前可是获得九连胜了啊?」 「虽然是名强敌,但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成为第十个手下败将」 「师傅陆奥名王有过什么嘱托吗?」 「好好下棋吧,只有这句」 薰耐心地依次回答提出的问题。 面对试图把自己和美弦描述成竞争对手从而炒热气氛的媒体,薰顺应话题进行评论。 他遵从众人期待,装出一副货真价实的好学生面孔,而内心却全然不同。 (我和三河女流是竞争对手……吗。真是被看扁了啊。不让你们重新认识我的话……) 薰的脑海中已经在想象对局结束后的场面——作为胜者接受大众媒体采访。 加贺七段果然很强啊。相比女流棋士实力悬殊啊——为了营造这种想法,就要做些风趣的评论。 不能由自己挑明,而是要让对方自然地意识到这一点。 (真是的……被人期待还真麻烦) 薰露出笑容,完美掩盖住心中的丑恶,走向对局室。 目送一名主角离去后,记者们急不可耐地等候另一名主角。 当那位终于现身时,记者们无不大吃一惊。 伴随着三河女流名樱到来的三河美弦女流三段——穿着哥特萝莉猫耳服。 ——————————————————————————————————————— 「不能穿这身衣服!请马上回去更换!」 甫一见到美弦的打扮,一名将棋联盟的男性员工变脸色大变飞奔过来。 然而美夏拦在他身前。 「将棋联盟的规定里没有哪项说不许穿成cosy啊」 「请有点常识好吗!今天可是有转播啊……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穿成这样吗!?」 「这是这孩子觉悟的证明。也是她全力以赴的决意。或许你不能理解这些话,但请务必不要阻碍」 在美夏和员工争论时,美弦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静静伫立。 沐浴在四面八方传来的不解视线中,但她一心只想着对局。 「总而言之!不行就是不行!」 「啊你这人!怎么说你才懂呢……」 常识之类的美弦当然知道。 尽管如此,她还是尊重美弦的决断。 为了提高胜算不择手段。哪怕这些手段近乎祈愿和迷信——在妹妹如此断言后,姐姐决心守护她。 美夏发誓,在这一局中,无论如何都要让美弦如愿以偿。 美夏发誓,为了向自己坦白一切的妹妹,自己会纵容她的一切行径。 为此美夏企图借助头衔保持者的地位强行闯关,但员工抵抗得相当顽强。 (早知如此,提前找人疏通就好了……) 虽说有些后悔,但『妹妹要穿成cosy去对局所以请帮帮忙』这种事哪能和别人商量啊。到头来还是只能蛮干到底了吧。 「已经快到对局开始时间了!马上找人去拿更换的衣服,赶紧换上……」 「不行!不答应!」 就算自己背负所有责任也要让对局实现——正当美夏决心发动全面战争时。 「那样没什么不好的吧」 说话人是今天的对局解说者,陆奥名王。 「连名王都……」 「正如三河名樱所说,没有充分的觉悟是不会穿上这身衣服的。今日将棋的求胜秘密,一定就在这件衣服上吧」 「秘密什么的……该不会是靠这种打扮削弱加贺七段的注意力这种邪门歪道吧……」 员工向美弦抛去轻蔑的眼神,但名王咯咯地笑了。 「我可不记得收过会被这种事情影响注意力的弟子。三河女流也是,我不认为她会做出这种事」 名王在嘴边展开扇子,直截了当地断言道。 「只许胜不许败……拥有这般坚定的意志,才能做出这种决断。既然如此,难道不该尊重她的意志吗?」 在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向阳庄看到的美弦身影。 穿着不合时宜的cosy装束,却用认真的眼神旁观着对局,从她的侧颜中能读出对将棋的直率热情。 「而且以前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比如染成金发来对局,还有戴着假发的……」 他主张这次美弦的cosy同样不值得吹毛求疵。 「但、但是这次媒体的关注度也非比寻常……」 「所有责任都由我和三河女流名樱来承担」 「名、名王!?」 名王主动揽过让美夏也难掩震惊。 「……这样好吗?」 「就让我滥用一次名王的地位吧」 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自高自大的成分。 「名王和名樱……承担责任还不够吗?」 言毕,联盟员工只得举起白旗。 于是,美弦身着代表决心的哥特萝莉猫耳服的对局实现了。 ——————————————————————————————————————— 成海和茜到达将棋会馆时,对局正要开始。 「长门君,这边这边」 茜穿着平时那身辣妹风时装招手道。 与将棋气氛格格不入的茜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但她毫不在意。 直率地活出自我。 「你倒是觉得这个地方很有趣,可我不觉得啊……」 成海努力克服胸口闷堵、呼吸困难的症状。 虽然下了决心要回到这个地方,但当他看到这里时依然难掩内心的震动。 「……冷静点。我是普通人。不是来下棋的……」 多次深呼吸后,他总算平复心境,走进建筑物内。 避人耳目般闷头前进。 穿过采访相关人员和联盟员工,走向二楼的大房间。这间平日里面向普通人的将棋教室,就是今天这局的大盘解说会场。 成海和茜打开教室门,发现里面挤满了众多的将棋粉丝和采访人员。 房间尽头放着大盘,旁边备有监视器,里面映出今天的主角。同样的影像也被传到网上,由各家视频网站播放。 今日对局的关注度可见一斑。 监视器放映出的特别对局室中,薰在上座、美弦在下座。 美弦穿着哥特萝莉猫耳服。其他观众的惊叫声不绝于耳,但习以为常的成海和茜意识到,她决心在本局中全力以赴。 静静冥想的身姿传达出奔涌的斗志,即使远隔监视器也能感受到。 在大盘两侧的位置上,本局的解说者美夏和名王已经做好准备。 陆奥名王身着沉稳的西装,美夏也穿上素雅的女裤。 成海和茜刚一入座,那两人就按照计划行动了。 「对局马上要开始了,名王预计会出现什么样的将棋呢?」 「加贺七段居飞车和振飞车都能下,属于不拘于战型的棋风。虽然事前会有某种程度上的作战计划,但也要视对手的应手来随机应变。所有很难预料啊」 「原来如此。那么您对三河女流三段有何看法呢?」 「她一直都是振飞车党,近来锐气渐增。至今为止她在获胜的对局中都是用振飞车,恐怕今天也会振飞车吧……就是这样」 名王做出标准解答后,忽然降低音调说道。 「她在本局中全力以赴的斗志非比寻常。或许不要把今天的三河女流三段同过去相提并论比较好」 对这名棋士的锐眼,美夏只得拜服。 接着——上午十点到了。 『时间已到。请加贺老师执先手』 监视器的另一端,担任记录员的青年出声道。 以此为信号,美弦和薰深深低头致意。 命运之战开始了。 ——————————————————————————————————————— 对局开始不久就迎来急转直下的发展。 第四手,三河女流三段——4二玉。 与暗示使用振飞车的薰相反,美弦这一手以居飞车为目标。 大盘解说会场一片哄然。 「不振……吗」 名王早有预料似的点点头。 「这么快就偏离预想了。是不是和三河名樱预想中的一样?」 「呵呵,名王这一问真是刁难啊」 明明你也早有预感啊——美夏没有明说这话,但名王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于是轻轻耸肩。 「对那孩子来说,这次对局很重要。非常重要……应该说是极其重要的将棋……」 美夏回答时看向成海。 (搞什么……啊……) 成海从那视线中看不出她的本意。 但她的眼神非常温柔。温柔到无以复加。 这份温柔应当送给美弦才对——为何自己胸中一阵躁动呢。 「原来如此……」 名王仔细思量着美夏这番言语的含义。 对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美弦和薰的对局从序盘起就展开正面对决。 薰将飞车移到七筋,堵住角道,以紧紧围住王将的阵型——穴熊为目标。但美弦不容许他这样做。 她在薰的穴熊完成前出招了。当然,美弦的阵型尚不完整。 这是振飞车党难以想象的攻击将棋。 这跳出了检讨人员的判读范围,局面进行到此,美弦的下一手无人能料。 由于美弦的骤变,旁观对局的棋士、记者和大盘解说会的观众都惊呆了。 然而,最为惊愕却无能为力的人是对局对手薰。 (竟然……竟然变成这种将棋……!!) 对薰来说,这种发展完全出乎预料。 如果对手移动飞车,就按照计划凭实力打败她。 若是对手下居飞车,薰有信心击败这种临阵磨枪的粗陋攻击。 然而——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 对手的居飞车激烈又凶狠——让他没有攻击余地。 无论多么谨慎的应对都没能阻挡对手的攻势。 比起那个软弱的女流棋士简直判若两人。 (这不就像是在彻底耍我吗……!) 正当薰心有不安时,美弦下了一手。 4九角——把角行打入敌阵深处。 对这手击双※杀金将的棋招,薰稍作思考后用底步防守——5九步打。 被迫将原本留作攻击的步兵拿来防守。 自己的攻击棋路更加难以实现,这让薰咬紧嘴唇。 然而,天才棋士不会就此倒下。 (……暂且忍耐。一定要挡住进攻。虽然穴熊尚未完成,但也比对手玉将的阵型更加坚固) 抛弃虚荣、切换头脑,薰将船舵转向最适合求胜的方向。 然后双方暂时进入略显滞后的阵型整备阶段。 虽然薰缺乏攻击手段,但遭到完美防御的美弦一时间也难以攻破对手防线。 在一阵坚守后,终于轮到薰发动攻击了。 6四步打。他投出暗器扰乱对手阵营。 接着他没去动用金将换掉角行,而是将刚到手的金将打在对手玉的侧腹。 美弦让玉将逃开,但薰用飞车追杀同时升变。攻守形势完全逆转。 薰终于要将美弦置于死地了。 (看我彻底摧毁你的攻势!) 他准备捕获美弦的角行。美弦在十几手前为进攻而打入的角行最终没能大显身手,落得束手就擒的下场。 ——————————————————————————————————————— 「角要被吃掉了啊……」 大盘解说会场上,陆奥名王玄妙地轻声说道。当前局面下还是先手方的薰略有优势,但美弦被吃掉角行后必定会在转眼间陷入不利局面。 「三河名樱你怎么看?」 「最坏情况下也能换掉对手的金。虽然有所驹损,总比白给要强」 「但先手拿到角后……后手阵营还能守住吗」 「…………」 名王的评论让美夏一时无从回应。 美弦的防御要看就要被薰的龙王击溃。要是再对上角行,就很难坚持下去了。 反观薰的防御,虽未能组成穴熊,但王将周围遍布金将银将。而作为美弦为数不多的攻击棋子,这枚角行已是风中残烛。 形势倾向先手——美弦明白,任谁都会有这种感想。 然而—— (就算所有观看对局的人都认为先手能赢……你也不会认同吧) 美夏的眼神看向的是——成海。 他睁大双眼,出神地凝视着监视器。 「长、长门君……?」 邻座的茜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他的双拳正微微颤抖,呼吸短促。 汗水从下巴滴落,打湿了衣服。 接着从他战栗着的口中艰难地吐出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下出这种将棋啊……」 美弦所下的将棋——正是原本成海在奖励会三段联赛最终局中下出的棋路。 ——————————————————————————————————————— 与此同时,薰也意识到了真相。 (这……不只是巧合……?) 薰把成海视为威胁自己的存在,因此通读过成海在奖励会时代的棋谱。 所以从美弦的应手中感到成海的面貌并不让薰感到奇怪。 毕竟她向成海学习将棋。棋风中有相似之处也属正常。 她不过是为了今天的对局在有样学样地下棋——薰如此轻视着。 然而有些不对劲。 纯粹的模仿能生出如此浓厚的他的气味吗。 能让她下出的每一手都散发出他的气息吗。 (…………等等) 薰在脑中从头排起本局的棋谱。 7六步、3四步、7五步、4二玉、6六步、6二银、7八飞车——在重现至今为止的棋步后,他得出最糟的结论。 (这是……那家伙在奖励会下的最后那局……!?) 薰惊诧了。 按理说,只凭个人绝不可能重现棋谱,但眼前的将棋同成海过去所下的将棋别无二致。 (怎么可能……我只是下出理所当然的应手!只是自然地下出这种局面下的最佳棋步!!) 这意味着什么呢。想到这里薰当即绝望了。 这局将棋在决战开始的瞬间——在后手出招的瞬间,就注定了先手的败北。 没错,就像那场三段联赛的最终局一样。 (可恶!可恶!!) 薰的脑力里乱作一团。 明明还没到终盘。 明明正要迎来能否将死、是攻是守的关键时刻。 却在此时宣告这些挣扎全属无用,胜负已定了吗。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勉强保持着冷静的表情,他拼命寻求着破局方法。 薰在不经意间抬头后——顿时哑然。 他看到美弦将视线落在盘上,以稍稍前倾的姿势保持正坐,宛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沉浸在局面中,切断此外一切感官,一心只为下出制胜一手。 这副身姿,这种氛围——酷似成海。 (对了……我想起来了……) 在脑海中重现当时棋谱至最后一步的薰明白了。 重现应手这种事,说来难以置信,实则理所当然。 因为在这局将棋中,『当前局面下依然是先手优势』。 占据优势地位就会去下最佳棋步,自然会下出过去的棋步。 于是自己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下出那时的将棋中先手所下的最佳棋步。 (这样啊……先手的、我的优势……到此为止了) 这时,美弦下了一手。 这一手正是令薰将成海视为威胁的一手。 这是仅凭一招就逆转了后手的劣势,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一手。这是让原本应该倒向先手的天平瞬间摆回原位的一手。 想出这一手的家伙一定是怪物——这是令人被感动和恐惧所吞噬的一手。 后手——3六步。 ——————————————————————————————————————— 『步!?不要角了吗!?』 看到监视器中映出的美弦棋步,大盘解说会场掀起一阵喧嚷。 舍弃角行、拱进步兵,一般而言不是正常人所为。而且前进后的步兵并没有威胁对手的大棋※。 「这是……」 就连名王也未能在判读后揣摩出这一手的本意,只得默不作声。 美夏也惊讶地瞪大眼睛,嘴边却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 在默默判读足有一分钟左右后,名王终于开口道。 「角被吃掉的同时可以做出成步。这枚成步位于先手玉附近,足以发起进攻,是这样的构思吧」 名王在大盘上移动棋子。 在先手玉正上方升变出的成步,看起来确有威胁。 「后手玉没问题吗?连角都送给对手了……」 「没法将死。不……说不定根本没法将军」 找不到下一手、甚至再下一手的将军棋步。 后手阵营中虽寒风呼啸,却没有被将死的迹象。 「这个构想真是厉害。一般来说首要考虑救角,其次尝试吃棋换子。可她反而选择弃角,赌在成步上……」 「忽然冒出一招妙手呢」 「嗯嗯……真的很震惊」 大盘解说会场仍然充斥着喧嚣。 只有成海独自一人,安静地看着监视器。 ——————————————————————————————————————— (…………只有变招了) 薰做出这个结论。 持续下出最佳棋步只会输棋。 那么不去下最佳棋步就好。换言之选择次佳棋步,偏离过去的棋谱。 当然这样做会拉开差距。可接受注定的败局只会更遭。 即使暂时有损于形势,自己也有实力挽回局面。 (那时候的将棋是吃掉角,让步升变为成步。这枚成步在最后诘棋时发挥作用……既然如此!) 薰没有吃掉角行,而是除掉拱出的步——3六同步。 意志保持前倾姿势注视盘面的美弦瞬间后仰。 她仍将目光固定在局面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她意识到了啊……) 再也回不到那张棋谱了。不能依赖于成海的将棋了。 从现在起,到了检验三河美弦孤身一人的将棋实力的时刻。 (请看着吧,长门先生……我从长门先生那里学到的东西……现在就展现出来!) ——————————————————————————————————————— 两人的激战炒热了大盘解说会场的气氛,唯有成海不为所动。 美弦下出了自己的将棋——同自己决定离开将棋界时的棋谱一模一样。 脑海中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下了那局将棋……) 她会模仿既有将棋这件事并不奇怪。调查一下就能轻易找到棋谱。对棋士来说能够背诵棋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比起这个,薰被拖进这张棋谱才更令人吃惊。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对手引入预定的棋路呢。 再加上对手是职业棋士,要做到这一点格外困难。 (……不对,不是这样) 若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会对此大加赞赏、震惊不已、感慨万分。 但成海不一样。 对他来说最为关心的是——在如此重要的对局中,这般下棋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想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吗……?) 可是看到了又能如何。自己看到了这张棋谱又能怎样。 在重要的对局中选择这种——这种毫无价值的将棋,究竟有何意图。 (那家伙……想告诉我什么……?) 在监视器的另一端,局面已然跳出过去的棋谱,迈向未知的将棋。 ——————————————————————————————————————— 局面迎来最终盘。 美弦和薰都保持前倾凑近盘面,来回审视自阵和敌阵。 但两人的视线停留在先手阵营的时间更长。 换言之,他们在研究先手玉能否将死。 (……这一手,更快) 在详查双方的阵型、攻击棋子的位置和持棋之后,美弦做出判断。 薰向自阵的要害发动突击,是该转为防守还是该继续进攻,下一手让美弦无比烦恼。 (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选择防守吧……) 在保证自玉安全、应付对手攻击的前提下,发动反击打败对手——这就是三河美弦这名棋士赚取胜星的必胜法。 她对这种方法既有绝对的信心,又有实际成果。 而这次——她舍弃了这种方法。 这局将棋——用进攻取胜。 进攻进攻进攻,不停进攻直到获胜。一心一意地推进棋子,借此获胜。 就像那天看到的将棋一样。 像那局令人激动不已、浑身战栗、心潮澎湃的将棋一样。 (我从那个人身上学到……要进攻!) 美弦一把抓起棋台上的金将,打入敌阵深处。 看到这一手,薰陷入沉思。 目前为止,原本比美弦多出来的持棋时间逐渐减少,终于被反超。 但薰仍然没有下出下一手。 他在——寻找认输时机。 (闯进来了……吗。从她过去的棋风来看,绝对会选择防守的一手的……) 这就是她从 成海那里学到的东西吧——薰这时才真切地领悟到这一点。 从那家伙身上能学到什么啊,穿着搞笑似的衣服下棋是要干嘛啊。 内心所持有的轻蔑、侮蔑、轻视、大意——悉数还施己身。 (是要在被诘的时候投降呢,还是要作形※成只差一手就能赢的局面呢……) 职业棋士的棋谱会永久保存,因此不能留下被玷污的棋谱——薰在心中描绘着认输局面。 于是他想到——那时的最终盘是什么样子,呢。 (……不得不承认啊) 在深入思考几分钟后,薰做出决定。 他下出了阻挡美弦进攻的一手。 那是径直通向自玉被将死的一手。 美弦没有看漏,越过薰的防线使出攻击的一手。 薰防御。美弦进攻。薰再防御。美弦再进攻——如此循环,终于到达了薰的王将在数手内就会被将死的局面。 要认输了吗——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吧。 但是薰行棋了。 败局已定却继续下棋。 美弦在看到这一手后——稍稍点了点头。 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观察对手的样子,只是继续盯着盘面。 还差三手就将死了,还差两手,还差一手——好了。将死了。 「…………我输了」 薰清晰洪亮地宣告认输,并深深低头。 美弦稍迟一步,也同样低头致意。 对局结束后不久,相关人员进入对局室。紧接着众多的大众传媒人士雪崩一般涌进来。 对局室转眼间成了采访会场。 其实美弦和薰经过长时间对局都已经很疲乏了,但这场对局广受关注,因此两人无法拒绝采访。 「三河女流三段!恭喜获胜!首次战胜的职业棋士是加贺七段,能请您回顾一下本局吗?」 「在中盘的关键时刻舍弃角行、拱进步兵,这是计划好的一手吗?」 「这局棋真是让人捏一把汗!结束后的感想是?」 已经没人在意美弦穿成cosy这件事了,毕竟都想听听战胜天才棋士的女流棋士的心声。 被数十架照像机镜头对准的美弦——只是沉默地站起来。 在旁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来到拍摄对局室的摄像机前,正坐下来。 「我只是……下出自己憧憬的将棋」 美弦面向镜头说道。 「从第一次见到那张棋谱开始,我就一直……一直憧憬着。比任何人都更加憧憬。要是能下出那种将棋该多么幸福啊,一直这样梦想着」 场上没人理解美弦的举动。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其中唯有薰无奈地露出苦笑。 「但是那个人……停止下棋了。他说自己……下了一局最差劲的将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震惊。因为那局将棋,那局将棋真的……是我最喜欢的棋谱」 美弦哽咽着挤出话语。 「我最喜欢的将棋却被那个人打心眼里讨厌了,憎恶了。但是……但是我不想让他讨厌将棋!想请他继续下棋!」 在冲动的驱使下,她恳求道。 「我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有下棋……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虽然你讨厌这张棋谱,但这张棋谱明明……明明那么让人感动啊!」 回过神来,美弦已泪流满面。 终于传达过去了——一股达成使命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我这些话可能没法治愈你的创伤……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将棋了!所以……所以求求你!」 已经没人能阻止美弦了。 「请不要……不要害怕将棋!!」 她是不是在看着某个不在场的人——人们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个,怎么说……就、就是这样!」 在尽情倾诉恋慕之情后,美弦突然恢复理智,面色通红地朝着照相机行礼。 接着起身快步离开了对局室。 众人只得默默地目送她离去。 前来采访美弦的记者们因放跑了主角而狼狈不堪。 若是直接追过去,却又对留在现场的加贺七段太过失礼——记者们进退两难。 「那就……开始采访失败者吧」 察觉到气氛沉重的薰顺势开玩笑道。 「失败者什么的……」 「不不,我就是失败者。号称今天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失败者」 薰制造出毫不在意的氛围,总算让记者们放松下来。 「可以请您回顾这一局吗?」 「彻底输了……只能这么说。三河女流过去从没下过这样的将棋。恐怕这是相当深入的研究成果吧」 「中盘您有机会吃掉角却没去吃,有什么意图吗?」 「那个嘛……一定吃掉就完全落入对手的研究棋路了,就是这样」 之后薰和记者们的问答也在继续。 就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名记者提问道。 「加贺七段,您一直下到被将死为止,有什么原因吗?」 对于这个疑问,薰清晰地答道。 「我想留下棋谱。留下三河美弦这名女流棋士,把加贺薰这名棋士打得一败涂地的棋谱……如此而已」 ——————————————————————————————————————— 却说将棋会馆的正门处。 成海站在一片树阴下,远离为美弦的胜利而鼓噪的记者们。 受到美弦此生唯一的告白后,成海像是要整理心情似的吹着风。 天已暗,风渐凉。 风中的成海内心却充盈着不可思议的温暖。 耳边萦绕着美弦的话。身体每每随之滚烫。 居然有人会喜欢那种将棋啊——他为此感到意外、不可思议和困惑。 尚需时日,他才会发觉这种感情名为『喜悦』。 「回想起来,最初问她为何来我这儿的时候……她好像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以全胜战绩突破奖励会三段联赛所以才想来学习将棋吗——成海这么说的时候,美弦无端地愤怒了。 我绝对不是被那种纪录吸引过来的——她这么说过。 她不关系纪录、胜负和成绩,纯粹只是被自己的将棋吸引了。 想下出和那个人一样的将棋——什么的。 对下棋者而言,还有比这更高的赞美之辞吗。 「不要害怕将棋……吗」 美弦的心意大概全寄托在这句话上了吧。 作为赢得对局胜利的主角所获得的权力,她将受人称赞的机会弃之不顾,一心只想传达向自己传达心意。 「真受不了……没想到反倒是那家伙来教训我啊」 不要害怕职业棋士——过去明明自己在鼓励她,这下师徒的地位对调了。 她所拼命传达的直率心意,该如何在自己内心消化才好呢,完全搞不明白。 尚需时日,他才会发觉这种感情名为『快乐』。 「我 ……真的可以去下棋吗……?」 自己下出了最差劲的将棋,但有个人却说她喜欢那局将棋。 自己憎恶的棋谱,但有个人却说那是她最喜欢的棋谱。 就算这样,自己能容许吗。 自己擅自关闭了下棋未来的大门,如今却又要重新下棋这件事。 不可能容许——像这样的决断。 若是过去的自己,一定会在转瞬间做出来吧。 不去和别人商议,当即抛弃这种想法。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将心意传达给了自己。直截了当地传达给自己。 不要害怕将棋——这份心意。 那么—— 「…………下棋吧。为了你」 既不为自己,也不为纪录。 只为那个说最喜欢那局将棋的人而下棋。 「那么,该做的事是……」 成海穿过一群群来来往往的记者,走进将棋会馆。 在徘徊几分钟后,他找到了目标人物。 那是过去在奖励会时代关照过自己的联盟员工,一名女性工作人员。 「好久不见」 听到有人出声问候,那名女性愣了一下,但当她发现来人是成海时不禁惊讶地跳起来。 在三段联赛中全胜却离开将棋界的青年,其面容是不会那么轻易从记忆中消失的。 「不好意思我就直入正题了,我有件不情之请……想和您商量下」 成海还在迷茫该如何说出口。 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遣词造句。欲说还休,不知如何直抒胸臆。 尚需时日,他才会发觉这种感情名为『热情』。 终章·下一手 美弦对局后的隔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感到晃眼的成海睁开眼睛。 在模糊的视野中找出时钟,发现还不到上午十点。 「什么嘛……才这个时候啊……」 昨夜考虑了太多太多,刚一到家就睡死过去。甚至没去同美弦和茜见面,一觉醒来就到这个时间了。 「再怎么说今天也不会来了吧……」 在经过那番激战后,恐怕今天美弦也会休息吧。 要是美弦不来,美夏也不一定来,茜则是上学去了。 换言之,今天看来会很安静。 「…………养成习惯了吗」 成海起床并将角落里的将棋盘搬到房间中央。 两手将其轻轻抬起,小心搬运,慎重地放下。好久没有主动面对将棋盘了。 拿出棋子,一枚一枚地缓缓排好。 将棋子打在盘上,发出清脆的棋音,回响在房间中。 成海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如是反复。 以如此认真的心情,又是在独自一人的情形下面对棋子,有一种奇妙的紧张感。 「……这么说来,研究会会变成什么样呢」 原本说好截止到美弦战胜职业棋士为止。 虽然现如今来看这个条件不再重要,但死板如她或许会严守约定而不肯造访。 另外在战胜薰后,美弦股急升涨停。所以也可能是被各方面人士邀请走了。那么就没有来这种地方的空闲了。 倘若如此应当高兴才是。自己传授的将棋成果丰硕、终成大器——自己的将棋能在女流棋士中开花,对业余棋士来说可谓不胜荣幸。 只不过,他心里还有遗憾—— 「到头来也没叫出名字啊……」 那场约会时遇到的纠结究竟为何,成海至今没搞明白。 「…………嘛,算了。只要我下棋、那家伙也下棋,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那时的自己境况如何仍未可知,但只有坚持下棋这一点绝不会食言。在那一天到来前,自己慢慢求索便好。 「好了……该康复训练了」 正当他将手伸向步兵时。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成海反射性地抬起头。脑子里想着应该不会吧,却又忍不住起身确认。 于是开门后看到的是—— 「早安,长门先生!」 面前站着一名身着黑白相间、轻飘飘的哥特萝莉服,带着猫耳发箍的少女,露出生气勃勃的笑容。 肩挎饰有精致刺绣的手提包,脚穿厚底长筒靴。白色丝袜上缀有花边,胸口耳畔佩戴着许多华丽饰品——无论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哥特萝莉。 正是见惯了的美弦。 「为、为啥……」 「我是来道谢的」 「……啊啊,这样啊」 来汇报昨日的胜利,并为长久以来的照顾表达谢意——成海在表示理解的同时,心头感到针扎似的痛楚。 「您昨天来看对局了啊。我听姐姐说过了」 「啊啊……看了一会儿」 「一会儿……看到最后了吗?」 「…………看到了」 「这样啊……嗯,太好了」 这几句话已经清楚地传达了两人的心意。 「多亏了长门先生,我才能获胜。只靠过去的自己绝对下不出这种将棋,这次凭借自己想下的将棋获胜了。真的……非常感谢」 看到美弦深深低头,成海不禁吐露真心。 「已经……不打算来这儿了吗?」 这个问题让抬起头来的美弦露出稍有困惑的表情,但她很快恢复成刚才的笑容。 「长门先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让我有点吃惊」 「抱歉……当我没说」 我在说什么啊——成海自我嫌弃中。 难得她笑着前来告别,自己却依依不舍似的。 她在战胜薰后一定会成为备受将棋界关注的棋士。 今后她将要迈向的光辉未来,若是被浪费在这栋老旧公寓中就太可惜了。 从今往后,美弦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强。 为了能让自己获得与她相对而坐的同等地位,自己现在只能磨砺己身。 「不过……您说得对。这是我最后一次远道来这儿了」 美弦静静地垂下视线。 「清晨就要早起,换乘动车和公交,接着还要步行……呵呵,虽然不想自夸,但真的很辛苦啊」 「而且还穿着cosy」 「请、请别提这事了!」 美弦鼓起脸颊,这种反应让成海不禁放松表情。 「……保重啊」 再说下去也只会浪费美弦的时间,成海打算结束对话。 「好的,非常感谢」 「这话说得有些迟了,恭喜首次战胜职业棋士」 「谢谢。我一定努力精进」 「就该这样」 「呵呵,非常感谢」 迅速行礼后,美弦转过身去。 (好了,就这样告别吧……) 成海打算目送美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看着看着—— 看到美弦把手伸向隔壁房间的门。 「…………哈?」 成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长门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成海死死盯着自己,美弦侧过头来。 「欸,那啥?为啥进那间屋子了?」 「搬家了啊」 「哈!?」 这下成海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刚才不是说了嘛。从家到这儿过来一趟太辛苦了。换乘动车和公交、下了车还要走过来……所以干脆就搬家了」 「为什么会想到那儿去!?」 「和小茜商量后说是正好还有闲置房间。啊,行李下午会运过来,要是太吵了我先道歉」 「不不,问题不在那儿吧!?」 成海的声音不由得慌乱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考虑常识啊!」 「因为这样一来就能增加向长门先生讨教将棋的时间了」 「就算这样堂堂女流棋士搬到业余家伙旁边也太出格了吧!?」 「这、这么说会让我很困扰……」 「说到底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来这儿吗!?」 「远道来这儿,没说错啊?今后出门后只需十秒就到啦」 「什……这种花招……」 成海又害臊又郁闷,愁得要死。 美弦不会再来了,这就是诀别了,为前途光明的她送行吧——想到自己沉浸在感伤里的蠢状,成海陷入自我嫌弃中。 「长门先生?脸上好红啊?」 他回过神来,发现戴着猫耳的美弦正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接连不断地训斥美弦。 比如超脱常识啦、有毛病啦、怪人啦。 他把能想到的坏话都说了一遍。 只能让自己说下去。 因为一旦沉默——脸上就会浮现出笑意。 「那个,我完全不懂您在生什么气……」 美弦对勃然大怒的成海感到害怕,逃也似的躲进新家。 「喂!我说!」 成海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从屋外敲门责问道。 「听到了吗!?喂,美弦!?」 「会、会给邻居添麻烦的……」 「你还有脸说!?」 哥特萝莉猫耳服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成海顺着情绪大声喊道。 拜此所赐,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毫无纠结与踌躇,成海极为自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说起来啊,不是约好你只学到能赢过职业棋士为止吗!」 由于害臊和懊恼而迷失自我的成海终于说漏了这件事。 「你都赢了就没必要再来向我求教了吧!」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但这话非说不可。 听到这句话后,门口另一侧的美弦一瞬间停止呼吸。 「可是,可是……!!」 但下一瞬间,她彷佛要推开成海似的用力推开门,脸上即刻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可是这里有长门成海先生,我最想战胜的职业棋士啊!」 后记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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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要不要以八奈川先生的兴趣和特长为题材来写作呢?』 「我倒是一直在下将棋,可这能写成轻小说吗?」 『…………不行呐!』 「欸,但肯定能……」 『就算八奈川先生写完了将棋轻小说的剧情大纲,我也一定会像这样?(两手撕纸状)』 哎呀哎呀,时代变了。 多亏了藤井七段这位棋士到处活跃,以及伟大的先驱者将轻小说和将棋合二为一。 请容我向爱知县濑户市和岐阜县多治见市顿首再拜。 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将棋这种游戏,很麻烦。 麻烦之处在于无路可逃。 不论是在对局里惨败,还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失误遭到翻盘,就算发脾气说『可恶啊!再也不下了!』,过段时间还是会技痒难耐。 因为忘不掉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间发起攻击取得胜利时的达成感,看透对手棋路并回以更高一手时的优越感,还有初次击败过去一直赢不了的对手时的激动。 这些快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人忍不住赶快体验。 如果说完全戒除某项事物被称为『从〇〇中金盆洗手』,那么一定没人能从将棋中金盆洗手吧。 本作就是献给这些将棋成瘾者的爱情喜剧。 初次见面。恭祝贵安。冒昧打扰。我是八奈川。 最近在努力学习换角。这种战法很难用,要赢很辛苦,要输则转眼间就输了。 以这种将棋为题材,我写出了这部轻小说。 换作很久以前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在成为作家时,同负责编辑交流时的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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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比起我以往的作品,这部自称爱情喜剧的轻小说所包含的严肃成分更多。 如果能把将棋这种竞技的魅力略微传达给不懂将棋的读者,我就很庆幸了。 对于了解将棋的读者,倘若能借由本作重新品味将棋的有趣之处,那么我将喜出望外。 本作尚未出版,即较之以往作品更有赖于多方人士倾力相助。 诸位负责监修的东龙门棋士老师,以及参观将棋会馆时担任向导的各位员工,我借此机会表示万分的感激。 还有负责插画绘制的ぎうにう老师,非常感谢您。最初拜见插画时,女孩子的可爱固然令我心动,但其实同我的印象最为相符、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主人公成海。 对对就是这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种想法。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