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妖》 第一章 妖火 夜未尽，乌云遮月，凉风骤起。 绯岩山脉西山脉，一处灵矿采集场，一个身着盔甲、手持长矛的魁梧男子拖着奄奄一息的少年进入地牢，血迹延伸至地牢的尽头，最后一间牢笼，魁梧男子打开铁门，将那少年丢了进去。 牢笼中有百来人，男女皆有，这些人衣衫破烂，露出粗糙黝黑的皮肤，此刻正在呼呼大睡，一点响动吵醒不了他们。 少年慢慢挪动身体，靠着墙壁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左手，手骨已经断了，处理不及时的话，他的这只手就要报废了。 少年尝试着移动断臂，立刻便疼痛难忍，停下了动作。 “呼，呼！” 少年喘着粗气，冷汗止不住地渗出，随后脱下那如同破布一样的上衣，从上撕下来一块，折叠两回，塞到嘴巴里，又重重地呼吸了几次，他再次抬起右手，抓住左臂断裂处，缓缓使劲纠正了那一点偏移。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但那一阵阵剧痛袭遍全身，使得本来就受伤不轻的少年近乎昏厥，两排牙齿仿佛要将那团破布咬穿。 他调整呼吸，待到痛觉彻底消失后，才打算倚靠墙壁睡下。 正当他要眯上眼睛的时候，一个蹒跚的身影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少年与这个老人并不陌生，两人交谈了起来。 “老人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少年问道。 眼前这个老人他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个矿场里很少有人能够活到这么大的年纪，老人全靠那一双能够辨别真伪灵矿的眼睛。 “睡不着，这地牢那么冷，叫我一个老头子可怎么受得了。”老人扯了扯身上破旧的衣服，将暴露在寒冷中的皮肤遮住。 “老人家，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暖和的衣物了。” “你这小娃子，老头子可不是来找你索要衣服的。”老人看了一眼少年的左臂，道：“你的手骨断了，这样简单的处理可不能让你应付明天的采矿工作。”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掰下一半，递给少年：“吃了它。” 少年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药丸，他很清楚这东西能够帮助他的手臂恢复，老人递了过来，他便毫不犹豫的接受并且立即吞了下去。 吞咽半颗药丸的时间，老人便已经靠着墙角睡着了，少年看着老人那张被蓬松、凌乱、花白须发遮住了大半的脸，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少年很快也感到疲惫，随地一躺，睡下了。 …… 翌日，清晨。 矿场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矿工奴隶都被分配了任务，为了能够吃饱饭，这些矿工奴隶非常卖力地工作。 少年是运输队伍中的一员，每天至少要拉三十车矿石才能够得到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 一车矿石的重量在少年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采矿区与仓库之间的路程使这个任务变得非常艰巨，少年很少有吃饱的时候，有时需要依靠那个老人的帮助才能够支撑下去。 在这个矿场里，每一天的生存都极为不易。 这一天，少年一如既往的往返于采矿区与仓库之间，拉着一车的灵矿石，沿着熟悉的矿道，走过那条车轮碾压出来的道路。 与之同行者还有十余人，每一个人都拉满了矿石，在矿道上排列有序的前进。 少年左臂的伤势尚未痊愈，并不适合重活，时间一长便会引起疼痛，因此他偶尔会忽然之间停下脚步，而这一停便会让后面的人埋怨和不满，于是少年不得不忍痛前行。 每至疼痛难忍之时，他会咬紧牙关坚持，疼痛得以减轻之后，他便会想到老人手中的另外半颗药丸，倘若吃下一整颗药丸，也许此刻他的手臂已经痊愈了。 将一车矿石运回仓库后，少年已是满身臭汗，但他没有休息的时间，卸下所有矿石后，立即沿着原路返回采矿区。 由于手臂原因，少年最后一个到达采矿区，最快的几个人已经装满了矿石，拉着矿车沿着矿道往仓库而去，轮到他的时候，采矿点那边却似乎出了一点问题，灵矿石只够半车，而矿井里面迟迟没有灵矿石运上来。 监工也感到诧异，很不耐烦的走下矿井，少年耐不住好奇心，在后面偷偷跟了上去。 到达矿井底部，监工恶狠狠训斥了那些采矿的人，采矿工人们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解释说，是因为灵矿逐渐变得炙热，他们越来越难以靠近，所以采矿的速度才降低了许多。 监工听了他们的解释，虽然他能够感觉到周围异乎寻常的温度，但还是怒骂：“一群废物！” 监工夺过一个采矿工手中的铁稿，几步走到那些炙热的矿石前面，猛的砸了下去，顿时灵矿碎裂，刺眼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出。 随后光芒减弱，一阵热风从裂口中吹出，拂过每一个人的身躯，监工与所有的采矿工都在那一瞬间化为灰烬。 少年躲在后面，也感觉到有一股热风吹在脸颊上，但他却安然无恙，不过此刻他的内心非常慌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裂缝中，隐约有一道妖异的火焰在闪烁，少年看得真切，立即转身逃跑。 慌忙离开矿井后，少年左右徘徊，一时不知所措，许久他才冷静下来，准备将这件事情如实上报鬼炎族，也就是奴役他们的那些人。 鬼炎族之人听完少年所言，全都将信将疑，于是便跟随少年前往那一处采矿区。 到达矿井的时候，许多运输工围在周围，见到鬼炎族人的到来，纷纷退至道路两侧。 此刻，井口已经热气弥漫，有一个鬼炎族人因为太过靠近而化成灰烬，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其余人大吃一惊，迅速后退，为首之人是一位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是这个矿场的镇守者，他能够感受到这股神秘能量的恐怖，已经不是他所能够应对。 “现在，立刻退出矿区！”镇守者大喊。 所有人都见识了这个矿区的危险，自然是一刻也不肯停留，全部跑了出去。 “我现在回去将此事告知族内长老，你们留两个人守住这个矿区，不许任何人进出，其他人继续维护矿场秩序。” 镇守者下达了命令，便立即坐上坐骑离开了矿场，其他人则遵守他的命令留在矿场中。 少年无事可做，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静等晚饭时间。 老人远远地看见少年独自一人，便走到少年身旁坐了下来。 “这矿场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娃子，你可有什么打算？”老人的声音不同以往，这一次显得很苍老，透着一股浓重的岁月沧桑。 他能够察觉到矿井之中的能量，如同蓄积已久的洪流，一旦爆发，恐怖的气息蔓延，势必会引起大乱！ “它若是混乱，我就趁机逃走。”少年果断回答。 “都已经失败了多少次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当然，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一生浪费在这个小小的矿场里！”少年眼神坚定，目光直射遥远的苍穹。 老人凝视着少年，凌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随我来。”老人对着少年说道。 随即，老人起身，步履蹒跚，朝着一个废弃的矿洞走去，少年一脸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老人伸出那干柴似的手指，指着地面上的一块大石头，示意少年将其挪开，少年挪开石头，发现了一个木箱子。 老人打开木箱子，从中拿出一个黑色布包，摊开布包，只有三件物品。 “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可不能两手空空。” 老人指着那三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说道：“这里有三块小灵晶，到了外面，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 灵晶旁边是两颗药丸，老人从怀中取出半颗药丸，放入其中，说道：“这是疗伤药，非灵力所致的创伤，都能治愈。” 最后，老人看向那件红色的战衣，这是一件非常旧的战衣，衣服的颜色仿佛被磨掉一层，暗淡无芒。 老人注视这件战衣的眼睛也慢慢变得黯淡，他轻轻抚摸着战衣，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涌现、闪烁，最后破碎。 “这衣服，你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老人轻将战衣捧起，放到少年手中。 少年穿上战衣，顿时像是换了一个人，老人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眼眶微红，鲜衣怒马、少年英侠，在老人的眼中若隐若现。 衣服略微大了一些，不过没有什么影响。 “挺合适的，不过现在不能穿，等你逃出去才行。” 少年脱下战衣，老人将战衣叠起，物归原位，然后老人将布袋卷起，放入木箱。 “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行囊。”老人叮嘱道。 少年点了点头，“谢谢你，老人家。” …… 矿场以西，出了山脉，便是荒原地带。 镇守者驾着炎兽坐骑，一路往炎陵赶去，适逢巨炎大长老返回炎陵的车驾，镇守者只得停下，先向大长老行礼。 “如此行色匆匆，有何要紧的事务？”大长老问道。 镇守者据实回答。 “一股热风便能瞬间使人飞灰湮灭，这可不是一般的火焰。”巨炎心里盘算着。 “偌大的矿场岂能没有一个高手坐镇，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不好，你回矿场去吧，这个消息我回带给族长，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奖赏。”大长老说道。 “是。”镇守者不敢违逆，只能骑上坐骑原路返回。 还没走多远，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掌击碎了他的心脉和灵源，他胯下的炎兽也在一瞬间被杀死！ 巨炎所带来的一众手下皆是心腹，即使看到他残杀了同族，也不会背叛他。 “大哥占据着炎陵的天生灵火，自己收服不了也不让我靠近，这一次真是天赐良机！到时候，炎陵的天生灵火也是我的！” “你们都跟上。” 巨炎带领自己的心腹手下，往绯岩山脉西山脉赶去。 ………… 第二章 逃离 夜晚时分。 矿工奴隶们正在领取食物，少年所在采矿区的人都只分到了平时一半的食物，因为他们只采了半天矿。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裹腹，不过也没人敢埋怨。 少年则早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感觉，只要死不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偶尔也会有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因完成的工作量太少而无法获得足够他们活下去的食物。 这些人要么活活饿死，要么争抢食物、被鬼炎族人拖去喂了坐骑。 矿工奴隶们的末路多半如此。 在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从天而降，压得这些人直不起腰来，随后数十道身影闯入矿场，干净利落地杀死了矿场中所有的监管者。 只留下两个人看守，其余人全部往少年所工作的矿区赶去。 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与那个矿区的异常情况有关，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这些人只留下了两个人看守，而那两个人此刻正在谈笑风生，并没有关注这些矿工奴隶，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矿场监管者已经被杀光，他想逃跑就变得很简单了。 毫不犹豫，少年悄悄混入了惊魂未定的人群，快步穿梭其中，脱离人群后又借助一些矿车和巨石的遮掩，逃离了此地。 少年找到那个废弃矿洞，背上了老人赠予他的行囊，从行囊中取出半颗疗伤药丸吃下，便沿着一条他熟悉的小路走去，路的尽头是矿场边缘，眼前全部都是陡峭的危崖，崖顶起伏不平，满是奇形怪状的巨石。 一眼望去，整面崖壁好似一只沉睡的怪兽，随时都可能翻个身，造成山崩地裂的巨大动静，令人望而生畏。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虽不见明月，但明亮的月光已经从危崖后面的天空射了过来，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是因为在万里无云的夜空，明月皎洁明亮的光线斜射过来，将会使得本就处于夜幕笼罩之下的危崖峭壁更加漆黑一片，这时他才能够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爬上崖顶，逃离这个矿场。 少年稍作调整，大约半个时辰，手臂彻底恢复。正准备攀爬之时，忽闻两声轻咳，当即吃了一惊，不过仔细辨认后，这似乎是那个老人的声音。 此时，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少年顿时心生警惕和敌意，但看清那张脸后，所有的警惕和敌意都在一瞬间消失。 “老人家，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也想从这里逃出去吗？”少年不禁诧异。 “非也非也，老头子这副骨架可禁不起半点折腾。”老人摇了摇头，道。 “那您……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老人的脸色变得严肃，道：“娃子，外边的世界尽管精彩，可更多的却是危险，你且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无论别人对你多么好，你都不能完全相信他们！” “嗯，我明白了。”少年回应道。 老人看得出，少年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三次逃跑三次被擒却还能够活着的原因吗？除了你还有一点价值，最大的原因是矿场监管者的生活过于枯燥，你跑出去了，他们也就有了外出寻欢作乐的借口。他们要杀你易如反掌，而你能活下来，也只是基于他们肮脏的欲望，你真的明白吗？” “生命是非常廉价的，在这个险恶的世道，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老人这番话冲击了少年的心灵，让他想起了从前，还未成为矿场奴隶的时光。 十年前，他一觉醒来，在一个地狱一般的火海，离开火海后，他游荡在一片不见边际的赤地，直到饥饿袭遍全身，最后晕倒。 再一次醒来时，是在一个大山洞里，大约有三十来人，看见他苏醒，脸上都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此后他便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这些人照顾他，教他生存的技巧、做人的道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足两个月，几个鬼炎族人出现，杀死了所有老弱病残，宁死不从者也都被杀死，只剩下他们这十余个惊恐万状的人，被带到这个矿场，分到了不同的矿区。 少年所憧憬的，一直都是十年前那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生活，但老人却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就如这个矿场一样残酷，只是不像这个矿场那样将残酷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 老人讲起了故事： 贪婪者为了得到青年手中的宝剑，一路暗中跟随，在一个杳无人烟之地，与一众帮凶一同抢夺了青年的宝剑，并且将这个青年抛尸湖中。 所幸青年自知灾祸降临，装死逃过一劫。 …… 一个男人和女人相爱，另一个男人与女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也喜欢这个女人，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他看上去也不讨厌这个男人，甚至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三人结伴闯荡山河。 可是在取得了足够的信任后，他便使用诡计让这个男人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女人对真相却一无所知，最后心灰意冷，选择返回家乡。 …… …… 老人给少年讲了七个故事，每一个都让少年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多么可怕。 可是他曾经也感受过最真挚的关怀，至少能够证明，外面的世界还存在着真正的美好，哪怕这美好在险恶面前微不足道，也胜过这个暗无天日的矿场。 想到这里，少年变得异常坚定。 老人看到少年坚定的眼神，想起了少年曾三次逃离矿场，后者有着轻易不会动摇的意志，这样他就放心了。 “外出闯荡可不能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往后你就叫赤煌吧。”老人为少年取了一个名字。 矿场里的奴隶都被剥夺了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编号，久而久之，麻木的人们已不能再记起自己的名字。 “老人家，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赤煌忍不住问。 老人回答说：“很久以前，这是赤妖族民间传说中反抗压迫的英雄，他征战一生，终于使赤妖族获得自由。” “你现在也是赤煌，你要完成你的使命，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变成现实！”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块质地较差、雕刻手法也非常粗糙的玉石出来，放到少年手中。 少年接过玉石，看了一眼，见其表面光滑如镜，雕刻却极为抽象，隐约能够看出，是一只飞蛾扑腾的模样。 “这是什么？”赤煌不解，问道。 老人告诉他：“五十年前，这里有一个年轻人，他也叫做赤煌，也像你一样不甘心被束缚在这个矿场，他精心准备了一个逃跑计划，助他成功逃脱。后来他成为一个侠客，游历四方，在八年后被鬼炎族人抓回矿场，废除一身修为，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这一生，都在为自由而战，至死不渝，这玉石便是他信念，给你这个，是希望你带着他的遗愿，好好走下去。” 少年有些同情这个人的悲惨遭遇，“那这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死了几十年了……毁人修为甚于夺人性命，对他而言，死亡或许会是一种解脱……”老人一声哀叹，“莫逞一时之勇，荣誉和尊严能够凭借实力拿回来，可一旦丢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人转身朝着矿场，颤颤巍巍地走去，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走出十余步，老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少年，霜月冷，照白发，一眼望不尽沧桑，老人再一次叮嘱：“娃子，人心险恶，提防之心不可无呐！切记，切记！” 佝偻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在少年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消失。 “老人家，谢谢你。保重……” 赤煌将玉石握在手心，默默地祈祷。 …… …… 眼前这面悬崖峭壁的攀爬难度极高，即使少年已经成功过几次，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五十余丈的危崖，少年用了两个时辰才爬上崖顶，在此期间，他绷紧神经、小心翼翼，仍是踩空了三次，险些粉身碎骨。 爬上崖顶，少年立即感到疲惫不堪，便躺了下来，大口喘息，想起方才的惊险遭遇，他就感到一阵后怕。 休息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少年起身，眺望这个束缚了他十年的矿场，忽然，只见一阵强烈的火光闪耀，照亮了天空。 所料不错，与那片炙热的灵矿有关。 少年转身，踏着崎岖不平的道路，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从今天开始，他叫赤煌，他要活下去。 ………… 第三章 陈麟 强烈的火光闪耀在矿场上空，持续了半个时辰，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整个矿场都处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之中，一团团热气自那一处矿区中喷薄而出，弥漫在矿场的每一个角落。 三天后，矿场中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光柱冲天，风云剧变，矿场中的奴隶们匍匐于地，仿佛是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压迫，而产生出无尽的恐惧。 “好强的气势！” 那个老人也与身边的奴隶们一起匍匐在地上，但他脸上所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震撼！ 巨炎破山而出，掌中结阵，将炙热的能量全部纳为己用，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强的机会。 “主人，这里的动静太大了，炎陵那边很快就会知道的。”巨炎的心腹对他说道。 “无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现在，随我前往炎陵！” …… 荒芜的赤色平原上，第一缕晨曦从地平线上照射过来，天亮了。 赤煌逃出矿场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些天他靠着捕捉一些红岩鼠充饥，走出了比曾经更远的距离，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走出绯岩山脉后，终于在这平原上找到了一条道路，沿着这条路走，或许能够找到人烟。 时间由晨至暮，平原另一端的地平线，夕阳染红了天空，与赤红的大地接连，宛如世界的尽头。 一个渺小的身影不断前行，直到天色灰暗，夜幕降临。 赤煌已经是饥饿难耐，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丝光晕，擦亮眼睛再定睛一看，果然是灯光。 在茫茫黑暗之中，这些光芒再渺小，也给赤煌带来了希望。 看见远处有灯火，赤煌顿时一扫疲倦，步伐加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西山镇，路边的石碑上刻印着这三个字。 赤煌走进镇子，街道上不见人影，屋子里的灯光也开始熄灭，看样子已经很晚了，镇子上的人家都准备休息了。 道路旁偶尔可见雕着火鸟的石刻，屋檐下也不时出现挂着火鸟图腾的木板。 这是赤妖一族崇拜的图腾。 很久以前，赤妖族是南境三州的主人，万族依附，英杰辈出。如今赤妖族荣光不再，已成苟延残喘之众，无人敢再以赤妖族自居，南境大地上只剩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赤族，离散为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许多族人被征为奴隶，任由那些强族肆意践踏。 赤煌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想要找些食物充饥，走到一个空旷之地，终于看见了人影。 灯火闪烁处，十来个人正在收拾一个斗武台，其中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站在台上指挥。 赤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缓解饥饿的东西，便捂着肚子走开了。 武斗台上，那中年男子忽然注意到赤煌，心中诧异，这个时间点镇子上的居民应该都睡着了才对，谁家不听话的孩子又和父母闹矛盾了？ 男子快步走向赤煌，叫住了后者：“小家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赤煌转过头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说道：“我没有家。” “没有家？”中年男子略感惊讶，“你不是西山镇的人吗？” “不是，我刚刚才来到这里。”赤煌很直接的回答。 “哦，这样啊。”中年男子顿时明白了，他听说几天前鬼炎族族内发生剧变，鬼炎族易主，新主加重了对赤族部落的剥削压迫，致使不少赤族部落无法继续生存下去，部落成员皆成为了难民。 眼前的少年应该就是难民之一，不过他竟然逃到了这个偏僻贫瘠的地方，实属罕见。 这时，赤煌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中年男子看赤煌的脸色极差，想必是饿了很久了，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干，递到赤煌手中。 “饿极了吧。”中年男子面容和善，朝着赤煌笑了笑。 赤煌当即也不顾其他，两口便将那块肉干吃进了肚子。 “谢谢你。”赤煌看着中年男子，内心涌出一股暖意。 “不客气，我叫陈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赤煌。” “小家伙，你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加入我的狩猎团队怎么样，别的不敢保证，但绝不会让你饿着。”陈麟向赤煌发出善意的邀请。 赤煌并不知道狩猎团队是什么，不过一听到以后不用再忍饥挨饿，他就答应了。 陈麟带着赤煌回到人群，向其他人介绍了赤煌及其来历。 听说赤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难民，众人都表示同情，他们知晓陈麟心善，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是被陈麟收留，赤煌的加入让他们感到亲切。 众人将武斗台收拾干净，便回到了住所，是一个简陋的木屋，赤煌同陈麟他们睡在一块儿，三个女人则睡在另一间房间。 睡惯了冰冷地板的赤煌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他感觉很舒服，本就困倦的他很快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 众人早早地起来，简单的吃过早饭，便前往镇子中央的武斗台。 陈麟告诉赤煌，他们正在招募年轻力壮的人，一同前往大山深处猎杀猛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会出发。 赤煌不解，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那些强悍的猛兽。 陈麟苦笑，解释说，新任的鬼炎族族长向赤族部落加征资源，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鬼炎族族长一定很强吧？”赤煌睁大眼睛，问道。 陈麟听到这句话，向赤煌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弱肉强食，弱者只能任由强者摆布，我们是弱者，而鬼炎族是强者！” “弱肉强食……”矿场中的老人家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赤煌从内心深处不希望自己受人随意摆弄，但是如何成为强者？他不知道。 每一天他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遗余力的生存下去，其它事情，他没有想过。 赤煌将目光转移到斗武台上，上上下下都是身强体壮之人，有的人一拳碎石，被纳入狩猎者队伍，有的人则不能做到，被淘汰出局。 两种人相比较，前者是强者，但是与矿场中的鬼炎族之人比较，区区碎石之力又算不了什么。 那么，究竟要有多强的力量，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呢？ 赤煌思绪纷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思考自己的存在，脑海中幻想了许久，幻想了许多，最后只能想到，自己要带着那个人的遗愿生存下去。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黄昏时分，陈麟已经招募了足够的狩猎者，加上团队原来的十二人以及前几天所招募到的，共有百来人。 现在他们要回家做足准备，睡一个安稳觉，明日清晨，他们便要走入大山深处，踏上一段生死未卜的路程。 夜晚，赤煌帮着陈麟他们收拾行装，到夜深人静时，所有人才睡下。 这一夜，赤煌没有睡着，看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不肯合眼，他在期待着天明。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赤煌叫醒了陈麟以及其他人。 吃过早饭，陈麟将招募的所有狩猎者集合，清点无误后，带上狩猎工具、陷阱，一行百来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大山中。 镇子上大部分人都来为他们送行，祈祷他们能够平安归来，能有一个大丰收。 最具声望的韩姓老者也在仆人的搀扶下来到现场，为狩猎团队壮行，一番震撼人心的言辞激励着每一个人。 起初陈麟是不打算带上赤煌的，但是经过考虑，他认为赤煌已经是团队的一员，总要去经历狩猎的过程，在这些过程中学习、成长，于是也将赤煌带上了。 ………… 第四章 危险的目标 鬼炎域百分之八十的地区属于赤地，荒凉萧瑟，植被多为赤鬼木、枯沙草，能够适应这种恶劣环境的野兽大都凶狠异常，尤其是大山深处的野兽，曾有人见过一只剑齿刀爪的巨型虎兽，凶残恐怖、嗜血杀戮。 而人们主要的食物来源短尾兽，是为数不多的一种以枯沙草为食的野兽，捕杀这种野兽没有危险，只需两个成年男子便能制服一头成年短尾兽。短尾兽繁殖迅速，也是其他野兽的捕猎对象。 但是鬼炎族征收资源时却将短尾兽肉移出清单，许多赤族部落都为此头疼，每一次大规模狩猎都会有牺牲，他们却也无可奈何。 赤煌跟在陈麟身后，沿着一条冷清的山道上山，起初在山脚下时，偶尔还会出现短尾兽的踪迹，道路也是平坦宽敞的，越往山上去，道路便越是崎岖。 日过正午，他们脚下已经没有路的痕迹，从这时候开始，他们就需要格外小心了，狩猎者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像鹰眼似的，警觉且专注。 赤煌能够明显感受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他也不由得紧张，紧张之中却又生出好奇。 众人就地扎营，留下几个人看守马匹物资，余下的人分成十个组，均有两三个经验丰富的狩猎者为首，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搜索。 赤煌跟在陈麟身后，他们脚步放得很轻，同时注视着四周，走了没多久，陈麟便非常敏锐的找到了一个猛兽的巢穴。 陈麟示意众人隐藏，他从背袋中取出一瓶稠红似血的液体，拔出瓶塞，腥异超常的气味便溢出。 赤煌在一旁小声询问，陈麟告诉他，这液体叫乌蛟血，是由短尾兽的血液与赤晶髓混合而成，对那些肉食性的兽族具体比血肉更强的吸引力。 陈麟将乌蛟血滴在一块石子上，然后将石子掷在兽穴的入口处，待那猛兽探出头来，他早已拉满弓弦。 一箭破空，刺破了那猛兽头骨！ 走到近前，赤煌才看清，是一只满嘴利齿的大蜥蜴。 这就是狩猎吗？赤煌第一次接触。 陈麟告诉他，这洞穴不算大，里面也住不了什么厉害的猛兽，只有那种大的洞府，才会有大型猛兽居住。 狩猎大型猛兽时，就需要用到陷阱了，当陷阱也不管用，最后才会上人。 …… 夜晚时分，所有人都回到了营地，十个组，每一组都猎得两三只野兽，仅有两个人受了些轻伤。 当然，这只是热身，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山林，到后面会遇上非常可怕的猛兽，那时就不能再分组了。 众人正聊得起劲。 忽然间，毫无征兆地，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山林，鸟兽四散，大地在那一刹那猛烈震颤！ 饶是这些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汉子，此刻都是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都不要惊慌，不可自乱阵脚！”陈麟对着一众狩猎者大喊。 这一吼为他们壮了胆，人群中的骚乱消失了。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打探一下情况。”陈麟对众人说道。 他身旁一个叫做秋婵的女人执意跟随，陈麟拗不过她，便允许了。 将狩猎团队暂时交给一个名为赵翼的中年男子指挥，以应变突发情况，此人也是狩猎世家，本领不俗。 随后两人朝着声源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声源，周围的风声开始呼啸，再继续靠近，眼前飞沙走石、折枝断木，不断有骇人的气劲震荡，似乎是有两个强大的存在在对决。 陈麟与秋婵迎着风沙缓缓靠近声源，拨开一丛茂密高挺的枯沙草，夜色中，隐约见到两个庞大的身影交错，却不待他们看清，周围风沙更盛，两人迅速闭上眼睛，片刻过后，风平浪静，两人再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的地坑内，一只体型庞大、伤痕累累的剑齿虎正在撕咬一具体型略胜于它同样伤痕累累的巨猿尸体。 野兽通灵气可生灵智，是为妖兽，妖兽有等级层次之分，初通灵智是普通妖兽，体内衍生出灵气凝练的妖灵晶核，是大妖。 从灵力波动来判断，眼前显然是两只普通妖兽之间的战场，以剑齿虎的胜利告终。 陈麟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此时剑齿虎身受重伤，只需布下陷阱，引诱剑齿虎上钩，便有极大的把握将其杀死，如果他们动作迅速，或许还能收获一具残缺的巨猿尸体。 剑齿虎这种妖兽可谓全身都是宝贝，捕杀一只剑齿虎便能让西山镇三年无忧。 打定主意后，陈麟便与秋婵回到了人群中。 听完陈麟的计划，众人心里发怵，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没有见过剑齿虎，但无一例外都听过关于剑齿虎的可怕传闻，捕杀剑齿虎是他们从未考虑过、也从来不敢去想的，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陈麟早有所料，猎杀这种极度危险的目标，正常人都会害怕。 他劝说众人，目标剑齿虎与巨猿决斗，险胜，此时已是遍体鳞伤，只要他们将剑齿虎引入预先布下的陷阱中，就一定能够将其杀死，猎杀剑齿虎之后，还能得到一具巨猿尸体，一旦得手，西山镇未来五年之内将可无忧无虑。 听到陈麟这些话，众人禁不住心动，虽然都知道猎杀剑齿虎的危险度，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但是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以往每一年都必须进行两次大规模狩猎才能应付鬼炎族的征收，如今鬼炎族加征，按预算，一年需进行四次大规模狩猎，而这一次狩猎便可保西山镇五年无虞，这可是一个罕见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去错过。 经过大约半个时辰的商量，众人终于统一了意见，决定猎杀剑齿虎！ 做完这个决定，众人很快就睡下了，为明天的狩猎养精蓄锐，只留下两个人放哨。 翌日，清晨。 陈麟正指挥众人在林间布置陷阱，精铁困兽、陷地毒刺、钢刀绞杀等各种各样的陷阱全部派上了用场，在陈麟的精心布局以及众人有条不紊行动下，十余个陷阱完美配合，形成一个大杀阵。 现在只需要将剑齿虎引入陷阱，藏匿于树枝上的百来号人便会为剑齿虎敲响死亡丧钟！ 这请君入瓮的任务陈麟自认为责无旁贷，而这一次他拒绝秋婵同行，态度之坚决，不给秋婵半点机会。 看着陈麟的背影，所有人既担忧也期待，他们的目光集聚于那一个方向，手中猎弓握得更紧。 …… 陈麟回到剑齿虎与巨猿的战场，顺着干涸的血迹找到了剑齿虎的巢穴，然后遍迹四周，寻到一条最佳的逃生道路，随后，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剑齿虎巢穴。 猎人的眼睛非常敏锐，陈麟一眼便看到幽暗洞穴中剑齿虎庞大的身影，后者正在撕咬巨猿的血肉，这种妖兽的血肉中蕴含着较为精纯的灵气，不仅能够疗伤，也能够用之提高修为，其效果远超灵晶，是修炼者梦寐以求之物。 陈麟从背上取下弓箭，看了一眼剑齿虎，那庞大的身躯沾满了血腥，更添几分邪气！经过一个晚上，剑齿虎的伤势仍然很重，看样子那巨猿是伤到了剑齿虎的要害了，只可惜仍是惨死在剑齿虎的利爪之下。 陈麟不是没有猎杀过妖兽，相反死在他手中的妖兽不在少数，而且许多都是全盛的状态，只不过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再面对，哪怕自己已经变弱，对付一只重伤的剑齿虎，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 第五章 大妖 咻！ 一支箭矢闪电般划过，陈麟瞄准剑齿虎的脑袋，射出一箭，然后头也不回，飞奔进入林子中。 剑齿虎反应极快，尖牙将飞射而来的箭矢咬断，怒吼一声，便冲出洞穴，眼见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逐渐远去，剑齿虎周身涌出气浪，流风萦绕在它的四肢，说时迟那时快，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 作为这片领地新的霸主，岂容一只蝼蚁挑衅！ 陈麟显然是低估了这头重伤的剑齿虎，原本他决定好的引诱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它较量一下速度了！ 陈麟灵气外放，脚踏神风，穿梭于赤鬼木林的枝叶之间，速度之快常人不见其影。 然而这等速度与剑齿虎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那身躯庞大的妖兽撞塌了一路的树木，直奔陈麟，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正当陈麟拼命狂奔之时，远处一道钩索向他抛来，陈麟认得这钩索，当即抓紧了铁钩，一股巨大的力量旋即将他牵引至远处，拉开了与剑齿虎之间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好那个孩子吗？”陈麟颇有些责备的语气。 “这么嫌弃我，刚刚干嘛要抓住我的钩索？”秋婵白了陈麟一眼。 “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必须将剑齿虎引入陷阱。” 秋婵的速度不如陈麟，为此，陈麟有意放慢自己的速度。二人穿梭在枝叶之间，很快便接近了陷阱之地，但是身后的剑齿虎却似不见踪影。 秋婵正诧异之际，陈麟忽然面色大变，搂紧秋婵，一跃而下，而在这一瞬间，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五片钢刀似的利爪与两人擦肩而过，旋即将他们身后之树撕碎！ 吼！！ 剑齿虎从潜行中冲出，在陈麟与秋婵未落地之际拍出第二掌，陈麟虽以灵气化盾，却挡不住这猛烈的一击，两人被拍飞，撞断了十多棵赤鬼木躯干，滚了许多圈身躯才静止下来。 “噗！” 陈麟与秋婵各自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昏死过去。 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正好滚到陷阱的边缘，算是没有白遭一记重击。 埋伏于枝叶之间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立即瞄准动静传来的方向，每一个人都是如临大敌。 吼！！！ 虎啸山林颤，无数红叶如火雨般坠落，血色的气息横扫而过，给所有人施加了极大的压力。 在一片紧张的注视下，一只浑身血痕的巨兽冲出林间，腥红双眸，剑齿钢爪，震慑心魂！ …… 陈麟与秋婵艰难挪动身体，远不及剑齿虎的疯狂冲刺，两人危在旦夕。 见状，手持劲弩、暂领团队的赵翼大喝一声：“放箭！！” 咻！咻！咻！！ 一瞬间，上百支精铁打造的箭矢穿过叶落的帷幕，疾风卷碎落叶，箭尖迸射寒芒！ 每一支箭均由西山镇最优秀的造箭师制作，箭头有两道符文刻录，具有极强的穿刺能力，百箭齐发，即使是强悍的剑齿虎，也需运七分灵气，方可震碎全部箭矢。 隐藏的狩猎者们为陈麟与秋婵的逃跑争取了时间，却也暴露了踪迹，引起了剑齿虎的注意。 赵翼见剑齿虎将凶厉的目光投向陷阱两侧赤鬼木林的枝叶上，心知剑齿虎意欲清理隐藏在枝叶之间的众人。 这可不行，赵翼心想，否则还未能将剑齿虎困入陷阱便要死伤惨重。 赵翼握紧了手中劲弩，一跃而下，落在陷阱之中，他手中之弩乃是用家族世代传承的独特方法制造，相比寻常弩箭，其射程更远，力量更强，更加精准。 许多猎户都曾登门求弩，赵翼则一直遵循不外传之祖训。 骤然！白光瞬闪，眨眼即逝，赵翼这一箭，剑齿虎来不及反应，被射中了脑门。 只听得那一阵痛苦而愤怒的狂吼，众人拍手称赞赵翼。 然而，顷刻之间，剑齿虎宛如一阵疾风，冲刺至赵翼身前，后者还在填装第二支箭矢，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 噗！！！ 鲜血飞溅！ 赵翼的身躯于腰部被咬断，上半身被撕咬吞入虎腹，下半身遭到践踏，碾成碎沫肉泥！ 这一幕太突然，就在许多人的视线下，见者无不心惊，浑身一阵冰冷，一股恐惧自内心深处涌出。 陈麟目睹赵翼的惨死，活生生的人一瞬之间死无全尸，太过残酷，但他还能在颤抖之中保持一份冷静，他的内心非常清楚，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可恶！启动陷阱！”陈麟暴喝一声，浑厚的声音震醒了恐惧中的众人。 钢铁牢笼破土而出，围困住剑齿虎，随后，一片片尖锐的地刺刺破地面，刺入剑齿虎的皮肉之中。 嗷！ 剑齿虎吃痛，立即释放灵气，周身气浪暴动，折断了所有的地刺，再将周身沸腾的灵气汇聚于双爪，猛然砸地！霎时大地颤抖，地面骤然撕开一条横贯山林的裂缝！ 有好几个陷阱遭到了摧毁，那座钢铁牢笼也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震裂，变成两半。 “竟然……”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钢铁牢笼的坚固程度他们非常清楚，何况刺入剑齿虎皮肉之中的地刺淬满了麻痹毒素，十倍于平常的剂量可以直接使一只成年炎角犀彻底丧失知觉，可以直接将一个健壮男子置于死地。 而剑齿虎在毒素侵体的状况下，仍然能够摧毁那座近乎坚不可摧的钢铁牢笼，足见其强大。 最惊讶的人是陈麟，方才那一瞬间剑齿虎爆发出来的能量绝非普通妖兽所有，可无论如何探测，剑齿虎的灵力波动只是普通妖兽的级别。 仅仅这一个瞬间，便粉碎了他们所有的期待！ 那一双双震惊的眼睛很快被恐惧充斥，剑齿虎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有三个人死在那对钢刀似的利爪上，身躯皆是一分为二！ 很多人惊慌失措，仓皇奔逃。 刹那间，剑齿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快去救人！” 陈麟看到这个不可遏止的混乱场面，便知阵型已乱，今天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身旁的几人纷纷加入战场，将慌不择路的许多人从生死边缘拖了回来，现场一片混乱，剑齿虎又是凶残无比，饶是这些经验丰富的猎人，也难免力不从心。 有一人为了解救另一个被吓到腿软的人，搭上了性命。此刻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剑齿虎正在疯狂撕咬、屠杀！ 陈麟黑剑出鞘，剑刃之上聚满灵气，剑出！风啸！ 这一剑却没有给剑齿虎造成多少伤害，反而是剑齿虎的一招反击，将陈麟震飞出去！ 剑刃无法斩破剑齿虎的皮肉，陈麟立即操纵一座机关巨弩，瞄准剑齿虎疯狂冲撞的身影，在其跳跃、落下之时迅速作出反应，一支手臂般粗细的巨箭破空，眨眼一瞬，插进了剑齿虎的左眼！ 嗷！！ 哀嚎惊天！ 这一箭给剑齿虎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同时也让它锁定了攻击目标。 剑齿虎眼眸中爆发出猩红的血光，身披腥风、脚踏血雨，以它极致的速度朝向陈麟扑杀而来！ 秋婵调整巨锤角度，趁其腾跃而起的瞬间解开巨锤钩索，旋即重锤释放，沿弧线落下，逐风呼啸，狠狠砸中剑齿虎！ 重锤两侧均含有一道符文的力量，剑齿虎庞大的躯体都被掀翻在地，待其再度站立起来，身躯已经是摇摇欲坠。 按说重锤的一击并不足以使剑齿虎虚弱至此，陈麟心想到，莫非是麻痹毒素奏效了？ 只见那剑齿虎也不去屠杀周围的人类，摇摇晃晃的奔向其巢穴的方向，然而没有多远，便倒在地上。 一干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察看，陈麟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正想叫住那些人，哪料剑齿虎忽然起身，口含血光，仰天一阵嘶吼，霎时天昏地暗，磐岩爆裂，古树断折！ “快捂住耳朵！” 陈麟爆喝，但这点声音微不足道，不少人被震得内脏俱碎，七窍涌血，相隔剑齿虎较远或者实力较强者也都头痛欲裂。 惊天的动静过后，整片山林静止了半个时辰。 剑齿虎彻底倒下了，活下来的人却在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足足过去半个时辰才敢靠近剑齿虎的尸体。 赤煌侥幸存活下来，目睹了这一切，那一幕幕血腥直击心灵，让他明白，生命便是如此的易碎。 “生命，是很廉价的东西！”老人那一番话在赤煌脑海中回荡。 面对大妖，他们太渺小无力。 死者四十余人，伤者更多，哪怕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此刻都痛哭流涕。 陈麟来不及悲伤，他明白，血腥味很快会将附近的猛兽都吸引过来，以他们这些人现在的状态，毫无反抗之力，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的营地就在附近，陈麟立即遣人过去，很快，那几人便驱马将所有板车都拉了过来。 陈麟令人将尸体上的血腥味都擦去，然后找齐残肢断臂，进行简单的拼接，还原他们的躯体，再整齐放置到车上，剑齿虎的尸体则放在那辆由六匹马拉着的最大的板车上。 处理完毕，陈麟立即带着众人离开了此地，过了一会儿，周围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一阵阵异动，恐怕有不少猛兽寻着血味而来，不过没有见到猎物，便悄悄退走。 陈麟走得及时，才避免与这些猛兽遭遇，他们脚下的路延伸至剑齿虎的巢穴，过不了多久便能到达。 这种妖兽的巢穴非常危险，周围不会有其他猛兽出没，剑齿虎已死，他的巢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天色已晚，去那里过夜是最佳的选择。 而且，那里面还有一只被剑齿虎杀死的巨猿，也是价值不菲的妖兽尸体。 ………… 第六章 黑夜 夜幕降临。 悲痛的情绪像是遮月之乌云，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他们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 陈麟独自一人走到一处溪涧旁，用冰冷的溪水冲洗脸上干涸的血迹。 清澈的水珠、也许还混着几滴泪珠，逗留在他的脸上。 陈麟心乱如麻，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四十多条生命，有临时成员，也有朝夕相处的兄弟，因他猎杀剑齿虎的提议以及决定而丧命，他不知如何去面对死者的家人。 他取出口袋中一块光华暗淡的晶片，注视良久，更觉愧对死者：“我陈麟对不起你们。” 这是剑齿虎的妖灵晶核，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这枚妖核光华暗淡，表面有一道划痕，说明这只剑齿虎曾经是一只大妖，不知何种缘由，妖核受损，实力大减，灵力波动才减弱至普通妖兽的级别，可即便如此，它的肉身却是实打实的大妖级别，力量与意志也不是普通妖兽能够比较的…… 这种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只不过陈麟更愿意认为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些年他一直待在西山镇，曾经的变故以及如今忙忙碌碌的生活使他不再追求更强的自己，多年过去，他的实力甚至倒退，曾经一眼能够看穿的东西如今却已经不行了。 “队长，队长？”赤煌站在陈麟身后，后者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赤煌伸出手拍了一下陈麟的肩膀，陈麟这才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快点回去休息，明天就要启程回西山镇了。”陈麟收起妖核，对赤煌说道。 赤煌在陈麟旁边坐下，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人的生命，真的很廉价么？”赤煌问。 “你为什么这样问……”陈麟十分诧异，也有点猝不及防。 “白天狩猎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却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人的生命价值，就只是为了猎杀那头剑齿虎吗？”赤煌接着问道。 “不，当然不是，虽然在剑齿虎的眼中，他们的生命如同草芥，可是对于我们而言，他们是最勇敢的狩猎者，他们的生命是无价的！” “有时牺牲在所难免，非是生命廉价，只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吗……”赤煌似懂非懂的样子。 “嗯，无可奈何，他们无可奈何，我也一样，如果足够强大，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陈麟叹息道。 “那，要怎样才能变得足够强大呢？”赤煌追问。 “自然是通过修炼……”陈麟再一次因为赤煌的发问而感到讶异，通过修炼才能变强，这是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禁问道：“你连修炼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以前在矿场里从来没人跟我说过，逃出来之后才听别人谈到过这两个字，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赤煌回答道。 “矿场，逃离，”陈麟听到赤煌所说的话之后，顿时面色一变，询问赤煌：“你是从矿场中逃出来的矿工？” 赤煌点点头。 “这件事情你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 “你记住，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你都不能说自己是从矿场中逃离出来的，如果有人问起你，你就告诉他，你是其他赤族部落遗弃的难民，明白吗？”陈麟神色严肃。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赤煌点点头。 矿场中的老人也告诫过他，逃离矿场之后，绝不可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他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是出于信任，才向陈麟坦言。 “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将要启程返回西山镇，可不能无精打采的。”陈麟揉了揉赤煌的脑袋。 两人起身，转头便看见两个不怀好意的人站在他们身后。 陈麟记得，这两个人是狩猎团队的临时成员，当时剑齿虎发怒的时候，他们二人躲在众人身后，非常怯懦，陈麟因此对这两人的印象比较深刻。 “原本只是来索取剑齿虎妖核，没想到竟还有意外的收获！” 两人卸去了伪装，冷笑着，袖袍之下藏着浓重的杀意。 “你们是鬼炎族人？你们混入狩猎队伍有何目的？”陈麟心知眼前这两人绝非善类，能感知妖核的存在，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陈麟，当初你愤然出走，来到西山镇这个穷乡僻壤，但上头知道你的本事不小，所以让我们多盯着你一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就将妖核与这个贱奴都交出来吧。” “你意欲隐瞒这个贱奴的身份，本来罪无可恕，但是看在妖核的份上，我们可以不予追究。” 鬼炎族两人虽然咄咄逼人，但多少还是对陈麟有些忌惮，没有将其逼上绝路。 “妖核是我的，人，你们也带不走！”陈麟可不吃他们那一套，他深知这些人心狠手辣，如果让赤煌落到他们手中，下场必定是生不如死。 “这枚妖核是你应该缴纳的战果，至于这个贱奴，本就是一个逃犯，迟早难逃一死，你何必为了他，来与我们为敌呢？” “我再说一次，人，我不会让你们带走。还有，我早已不是‘狩猎人’的成员，你们没有给我的狩猎提供任何帮助，我也不必向你们缴纳狩猎的战果。” “你以为你撕毁了你的那份契约就能退出‘狩猎人’吗？没有大团长的允许，你永远都属于‘狩猎人’，依照大团长定下的规则，你不缴纳三成狩猎战果，便是违反契约，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这个贱奴是矿场逃犯，你若是想护着他，便做好同他一起死的打算吧！”鬼炎族两人见陈麟不吃软，便出言威胁陈麟。 陈麟自是不肯退让，他将目光投向鬼炎族两人的方向，但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他们身后漆黑的夜色。 “罢了，大团长定下的规矩，我自当遵从。”陈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你识相。”鬼炎族两人没有想到会这样容易，毕竟轻易妥协并不符合陈麟的性格，所以他们并没有放下戒心，但是他们过分防备陈麟，便忽略了自己背后。 咻！咻！ 两根钢针扎进两人的后颈，针上淬满了毒素，一瞬间侵袭全身。 陈麟眼疾手快，结束了他们二人的性命！ “你怎么来了？”陈麟问夜色中的人影。 “我见他们二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便也跟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秋婵走到陈麟面前，问道。 原来，陈麟方才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那是他与秋婵在常年配合中形成的默契之一，代表袭杀。 秋婵看见之后，当即甩出两根毒针，协助陈麟杀死了鬼炎族的两人。 “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般，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最好是伪造一个使人不能怀疑的假象。”陈麟神情凝重。 “剑齿虎发狂，屠戮生灵，他们两人不幸丧命？”秋婵这样说道。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鬼炎族手眼通天，除非毁尸灭迹，否则必定会露馅，可……”陈麟十分为难，他亲身经历过，体会过鬼炎族的手段，因此不敢心存半分侥幸。 秋婵自然明白陈麟的难处，在鬼炎族面前，想要毁尸灭迹，那就不能只毁掉这两具尸体…… 面对这种情况，陈麟再如何果断的性格，也会犹豫。 “你先带他回去休息，让我想一想怎么处理。”陈麟说道。 陈麟转头看向赤煌，后者脸上并没有多少恐惧之色，只不过多看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他顾不上太多，只要没有吓到赤煌就行。 秋婵带着赤煌回营地了，陈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敲打自己的脑袋，这或许是他最彷徨的一次。 救下了赤煌的性命，却要让已经惨死的数十个弟兄尽成孤魂野鬼，他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会愧疚，而他也不得不成为这个“凶手”，使他更难以释怀。 ………… 第七章 归途 回到营地后，秋婵仍是不放心，陈麟久久未归，所以在赤煌睡下后，她再一次找到了陈麟。 “秋妹，你把这两个人的尸体处理一下，取出体内毒针，驱散他们体内的毒素，无论他们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不要去碰！我去附近看看。”陈麟非常清楚，鬼炎族的手段，很极端，也很有效，秋婵未曾体会过，所以他认真叮嘱。 “放心吧麟哥，我会处理好的，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秋婵轻轻地依偎着陈麟的肩膀，短暂片刻后，两人分开，秋婵开始处理尸体，陈麟则朝向山林深处，走入未知的地带。 他实在不忍，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喂了山中兽族，所以他要去找一只虎兽，让虎兽撕咬鬼炎族那两人的尸体，以此模仿剑齿虎造成的伤痕。 料想鬼炎族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这两个人的死讯，等这些人入土之后，过不了多久，尸体开始腐烂，到时候怕是鬼炎族手段通天彻地，也无济于事。 …… 翌日，清晨。 所有人都准备启程回家，依然是照老规矩，打到的猎物放在头车，由六匹健壮的骏马拉着剑齿虎与巨猿的尸体，剩下的马匹拉着其他猎物，这些人则保驾护航。 狩猎中的牺牲者最好由其亲近之人背负，至少也要有一个相互认识并且没有恩怨的人背负，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人已死，魂未散，灵魂乞望落叶归根，须有人背返故土，陪伴他走过最后一段路，方能瞑目。 但是这一次狩猎的情况不同以往，往年大规模狩猎中牺牲的人数一般不会超过两个，这一次却有四十多个，许多残肢断臂也只是简单的拼接，并不方便背负。 正在商量这个问题的众人，都各执己见，有的人认为，既然不方便背负，那就放在车上带回去；与之对立的则认为，规矩不能破，如果不是由人背负，那么他们的灵魂就不会回到故土，只能成为这山中的孤魂野鬼。 两方都有自己的道理，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 嗷呜~ 远方高崖之上的一声狼嗥传入众人耳中，众人并未在意，忽然间，一匹浑身赤红的狼从近处扑杀出来。 事发突然，陈麟处变不惊，蓄满灵气的一拳将其击退。 这一拳动静不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这才发现，正在悄悄靠近的赤狼群！ “赤狼群！怎么可能？”陈麟十分震惊，这赤狼群的出没地带应该在东南妖林的外围及边缘，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目光所及，每一个角落都有赤狼群的身影，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当中多数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此时此刻竟是惶然不知所措。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走！”陈麟怒斥道。 秋婵与狩猎队的几人立即指挥众人撤退，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些牺牲者的尸首了。 陈麟一个人断后，秋婵本想一起留下来，但陈麟以她会拖累自己为由将其斥退。 狼群自然不会看着猎物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狼王一声嗥叫，发出进攻的号角，赤狼群铺天盖地，如潮涌般卷来！ 陈麟手握灵气，划过腰间布袋，一柄锋利的长剑随即出现在他手中，剑身暗红，雕刻鳞纹，唤名黑剑。 “越界者，死！” 陈麟将黑剑插进地面，两侧剑刃迸发灵力，划出一条很长的沟壑，残留的灵力散发着危险的剑气，令赤狼群不敢跨越。 狼王拥有较高的灵智，自然明白眼前这个人类有强大的实力，倘若自己退一步，尚且有一地残缺不全的食物，但是，鲜活的猎物永远比冰冷的死尸更加可口，何况还有大妖的尸身，如果能完全吞噬，说不定自己也能够蜕变，成为大妖级别的妖兽。 想到这里，赤狼王再度发起新的号角，退怯的赤狼群听到这声嗥叫，便都失去了灵智，纷纷亮出利爪獠牙，扑向陈麟！ 一时间，灵气燃起，灵力波动在山林间激荡，陈麟爆喝如雷，剑出夺命，群狼亦是利爪嗜血，狼王嗥啸震山！一阵阵狂风席卷，将血的味道带向远处。 秋婵带领一行人已经行至山脚，忽然嗅到了血腥气味，猎人的嗅觉总是非常灵敏，她嗅到了妖血的气味，同时也嗅到了人血的气味！ “你们速回西山镇！” 秋婵没有多言，也拒绝了任何一人的同行，孤身再入山中。 陈麟不在，秋婵便是大姐头，拥有发号施令的权利，既然秋婵已经下达了指令，态度亦是坚决如铁，狩猎团队的其他成员纵然有万般担忧，但也清楚秋婵的脾气，他们只有将这些人平安护送回西山镇，秋婵才会真正无后顾之忧。 然而在陈麟生死未卜之际，这个团队中谁又会在乎其他事情，血的气味令他们惴惴不安，秋婵离开不久，团队中除了不得不留下的两人，其余几人都原路返回，追寻秋婵的脚步进入山林深处。 留下的两人则继续护送这一众筋疲力尽的青壮男子，即所谓的临时成员们。 …… 西山镇的路程并不算远，但当他们看见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并非夜幕降临，而是乌云密布，似乎是越接近镇子，云层便越密集，毫无征兆的一场暴雨在一瞬间降临，淋湿了每一个人。 西山镇口，许多人打着雨伞，期盼着猎人们的归来，但这场暴雨像是一个不祥的征召，多数人心中是忐忑不安的。 韩老更是攥紧了衣袖，只因回来报信的人到现在都脸色苍白，不肯多说一句话。 当狩猎团队带着战利品回到西山镇时，等候的人们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发现，回来的人少了许多。 韩老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上前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辛苦你们了。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他们？” 听到韩老这样发问，所有回来的人都低下了头，有几个甚至掩面而泣，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这一刻将鼻子都哭红了。 韩老已经预见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结果，不甘而绝望地嘶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在其逼问下，有人道出了实情。 韩老听完，立刻晕倒过去，现场忽然变得混乱，原本耐心等待的众人冲向归来的人群，辨认、寻找自己的家人。 一番混乱过后，有的人抱在一起痛哭，有的人独自坐在地上抽泣。 对于失去了至亲的人来说，这一刻就像天忽然塌了下来，一把利刃在心间搅动，使人痛不欲生！ 大雨倾盆，悲风乱吹，直到真正的夜幕降临。 秋婵背着陈麟，在狩猎团队众人的陪伴下，回到了镇上。 很多老人、妇女还有孩子，都想质问陈麟，但是看到陈麟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们暂时压下了怒火。 夜是如此漆黑，阴霾久久笼罩着西山镇…… …… ………… 第八章 消沉 两天之后。 陈麟在喧哗中醒来，他推开房门，看见秋婵和自己的兄弟们将数十人挡在房门外。 这些人一见到他，情绪变得更加激动，都涌了上来，要他给出一个交代。 “你的伤势这么重，跑出来做什么？”秋婵将陈麟护在身后。 陈麟明白这些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轻轻推开秋婵，走到这些人面前，跪下了，“陈麟没能保护好随行的兄弟们，辜负了大家的托付与信任，我对不起你们！” 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站出来说：“我丈夫随你一起狩猎，却永远留在了荒山中，他可是我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道歉又有什么用，他再也回不来了！”妇人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我明白，是我对不起你们，从今以后，无论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哪怕刀山火海，我绝不会推辞！”陈麟向他们承诺。 “我不用你的任何帮助！我只想要我的丈夫回来！” 其他人的情况都与这位妇人相差无几，所以并没有接受陈麟的道歉，他们甚至有些疯狂，将陈麟当成了发泄对象，陈麟已经缝合的几处伤口再次被撕开！ 秋婵与几个兄弟立即将陈麟从众人的包围中解救出来，但这些人今天是誓不罢休，他们凭借人数优势围住了陈麟等人。 双方缠斗之时，韩老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院落。 “全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对于韩老的到来，陈麟并不意外，多半是来处置他的。 这些人也纷纷要求韩老为他们主持公道，让陈麟血债血偿。 现场的安静再一次被喧哗取代。 “够了！这个人确实罪无可恕，但是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帮了我们多少，他帮了西山镇多少？小到劈柴生火，大到剿匪除恶！西山镇能有今日的安宁，他的功劳不小。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都回去吧，老夫和他谈谈，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韩老对众人说道。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很多人都不甘心。 “怎么，你们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了？”韩老忽然眼睛瞪大，怒上心头。 众人见此，才极不情愿地散去。 “多谢。”陈麟向韩老道谢。 “不必谢我，你随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陈麟跟随韩老走进屋子。 “等你的伤好了，就带着你的狩猎队离开西山镇吧！”韩老说道。 “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我知道我造成的是无法被原谅的后果，但是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弥补，赎罪……”陈麟不肯接受，尽管这似乎是一个很轻的惩罚，但他的心里非常难受。 “你还不明白吗？她们不会原谅你的，无论你曾经给过她们什么帮助，这一次，她们失去的是至亲之人！他们不可能原谅你，只有你彻底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她们才能从悲痛之中走出来！” 陈麟闻言，低下了头，许久才回应：“我会尽快离开……” 韩老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陈麟便领着狩猎队离开了，临走前见了韩老一面，将自己这些年所存的大、小灵晶全部交到韩老手里，希望韩老帮他将这些灵晶分发给死者的家属。 对于西山镇的人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资源，哪怕分为四十多份，仍然非常可观。 韩老看着陈麟的离去，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但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 陈麟在距离西山镇三十余里的平原上找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此地虽有不少乱石，但枯沙草较为茂密，覆盖广，适合圈养短尾兽，可以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距离山林也不过一二十里地，有狩猎的去处，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从山中取材，建造了一座木屋，有了遮风避雨之所，才能安心去做其他事情。 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陈麟亲手立了三座衣冠冢，为他们在狩猎中牺牲的三位兄弟——陆琮、陆琪、武凌云。 “兄弟，一路走好！” 陈麟、秋婵以及其他几人，盈樽饮酒，迎风祭酹。 其实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泪光，但是，活得豪爽，走得潇洒，何须哭哭啼啼。这是他们说过的话。 …… 一晃过去了好几天，陈麟一直闷闷不乐，饮酒度日，不参与狩猎，也不过问其中事由，秋婵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多番劝谏下来也毫无效果。 赤煌也明显感受到了陈麟的异样，他趁陈麟昏昏欲睡的时候，拿起酒壶尝了一口酒，没等他咽下去就忍不住喷了出来。 “好难喝！”赤煌一把抓过旁边的茶壶给自己灌茶。 陈麟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吵醒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睡着。 眼见陈麟又喝了两口酒，赤煌不解地问：“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喝，你怎么还一直喝？”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陈麟看向赤煌，勉强笑了笑。 赤煌能够看出这笑容中苦涩，他本不擅长安慰别人，不喜欢跟人讲话，但他从心底里觉得，陈麟在他生命中意义非凡，他不希望陈麟就这样消沉下去。 “这次狩猎，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是因为突发情况太多，你已经尽力了，这不能怪你，你也不用如此自责。”赤煌这话是发自内心。 但是他完全没看明白使陈麟消沉的真正原因。 过往之事逐渐在陈麟眼前浮现，从他遭遇不公的对待开始，不屈、反抗，那一份善心，在鬼炎族残忍狠辣的手段下，变成一根致命的毒刺，摧毁了他本应该风光无限的前途。 然而，命运给陈麟选择的路却又不是绝路，在他心灰意冷之时，让他遇到了西山镇淳朴的人们。先是剿灭困扰镇上人民多年的黑匪，赢得大家的信任与尊敬，再真正融入他们的生活，成为西山镇的一员。 陈麟心中又燃起了新的信念之火：或许此生再难寸进，但他一定要守护好西山镇。 如今，信念的火焰再一次被浇灭，陈麟怅然若失，渐渐消沉。 对于赤煌真挚的劝慰，他只是苦笑，一边说自己只是想暂时放松一下，一边接着喝酒。 赤煌忽然夺过陈麟手中的酒壶，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光，顿时，他的脸上痛苦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股冲劲中缓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勇气是怎么来的，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驱使。 睁开眼睛，却只见陈麟拿出了腰间的酒葫芦，赤煌一时没辙，放下酒壶，对陈麟说：“我们这个团队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昨天狩猎的时候，秋婵姐受了伤，手臂被咬了一口，鲜血淋漓，他们都说，如果你在的话，狩猎一只黑狼不会这么惊险。”本来秋婵已经叮嘱过，不准他们将这件事告诉陈麟。 果如赤煌所料，陈麟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是最在意秋婵，听到秋婵受伤，陈麟立即跑去看望。 秋婵趁着这个机会苦劝陈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陈麟看着勉强支撑着整个团队的秋婵，看着这些兄弟们，每一个人都是朝夕相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即使离开了西山镇，自己也还有这些兄弟们。 陈麟忽然如梦初醒，摆脱了整天浑浑噩噩的状态，一觉醒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秋婵总感觉陈麟的身上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或许这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吧。 ………… 第九章 灵矿冶炼仪 十多天下来，仓库里堆积的猎物越来越多。晚上，陈麟合计着，应该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第二天早晨，他便带着两个兄弟，运上满满一车猎物，朝着最近的城市——红叶城走去。 陈麟当初还在西山镇时，就经常去那座城市售卖狩猎所得的猎物，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名为顾成的老主顾，是一个酒楼的主事，陈麟此番前去，不仅仅是售卖猎物，还有一事需要顾成相助。 …… 三天后，陈麟到达红叶城。 进城后，陈麟隐约觉得红叶城的气氛与之前有些许不同，但也没有多想，推着一车猎物便往猎市走去。 猎市里面是猎人的聚集地，各种猎物都被摆上了案板，这里面鱼龙混杂，不过有守卫监管，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陈麟在这猎市里颇有些名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看到陈麟满满一车猎物，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有羡慕的、嫉妒的、也有非常佩服陈麟的。 陈麟的猎物在这猎市里是抢手货，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卖出去了一大半，生意极好，羡煞旁人。 “陈兄弟，这些我全要了，麻烦你送到酒楼后厨去。” 陈麟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老主顾顾成到了，他也不啰嗦价格，推着剩下的猎物，跟在顾成后面，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出了猎市，轻车熟路的来到福兴酒楼，卸了货，帮衬着将猎物全都搬进了后厨。 做完这些，顾成请陈麟以及两个兄弟一块儿喝酒，期间给了陈麟二十块大灵晶的报酬，一如既往的大手笔。 “顾老哥，今日这城里，似乎多了些奇怪的人。”陈麟无意间谈起。 “听说是附近有鬼炎族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上面派人下来调查，不只是红叶城，周围的一些城镇都闹得人心惶惶。”顾成说道。 “不可能吧，鬼炎族的地盘上谁敢杀鬼炎族人？”陈麟故作惊讶。 “多行不义必自毙！谁知道呢？”顾成这话是压低了声音的，毕竟一旦被听到，就会惹来一身麻烦。 “不说这些，来，干一个。” 四人干了一大碗。 陈麟忽然问起灵矿冶炼仪，问顾成能不能帮他弄一个小型号的。 “陈兄弟，你要这个做什么？” “实不相瞒，数天前我带着团队在山中狩猎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矿脉，经过灵气波动的探测，大致确定了那是一个小矿，我与兄弟们计划花费几天时间把矿石搬空，却苦于没有冶炼仪，所以想着今日来找顾老哥问一下。” “我明白了，灵矿冶炼仪的话，仓库里面倒是有一个，是以前一个外地的客人落下的，少说也有十年了吧，估计是不会再来取了，陈兄弟想要，过会我让人搬出来，放你车上去。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顾老哥请放心，这灵矿冶炼仪的结构我非常清楚，就是机器坏了，我也能修好。” “那我就让人搬你车上去了。” “谢谢老哥！” 四人一起吃吃喝喝聊聊，过了半个多时辰。 陈麟起身对顾成说道：“顾老哥，我们还要早一些赶回去，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的招待。” “三位兄弟，慢走。” 顾成将陈麟三人送出酒楼。 …… 陈麟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 来红叶城时，带着一车猎物，需要三天时间，回去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了，走得快一天就够，慢一些也最多一天半。 晚上，陈麟在道路旁觅得一处隐蔽之所，作为休息之地，三人轮流站岗，度过一夜。 第二天清早，他们便继续赶路，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家。 一切如常，陈麟便放心了。 陈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灵矿冶炼仪，除了灰尘堆积得有些厚，并没有其他问题。 秋婵带领众人前往山中矿脉处，陈麟则独自一人走到西山镇外，远远地观察，从他的位置看不出什么异常，他想要进入镇子，但想想还是算了。 无论镇子里面有没有鬼炎族的人，他进去都只能引起骚乱。 陈麟回到家的时候，秋婵等人已经运回来一车矿石，他便将冶炼仪的使用方式告诉众人。 小型冶炼仪一次只能冶炼少许灵矿，但也非常便捷，通常来讲，是用来鉴别矿石品质的低级手段，陈麟首先进行了一次冶炼，得到的产品是上等灵石，这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根据秋婵所言，那处矿脉应该能产出二十车左右的灵矿，确实是一个非常小规模的矿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秋婵等人将灵矿一车一车地运回，仓库里存放了一堆灵矿，但小型冶炼仪的效率太低，几天时间下来，连一车灵矿都没有冶炼完毕。 冶炼出来的灵石中蕴含着浓郁的灵力气息，让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恨不得把全部灵矿石都塞进冶炼仪，不过条件有限，他们也急不得。 陈麟这些天，也算是没有闲着，看上去也是在忙前忙后，但秋婵总觉得，陈麟做起事来相比以前慢了半拍，就像是没有动力、强迫自己在做事情。 这些人里，她跟着陈麟的时间最长，也是最在意陈麟的人，因此有些微妙的变化也只有她察觉到了。 夜里，秋婵横竖睡不着觉，索性起床，悄悄走到陈麟的房间外，透过窗子看向屋里，虽然光线微弱，但对于猎人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 她看见，陈麟已经睡下了，但手中依然握着那个酒葫芦。 看来，陈麟只是尽力将积极的一面展现给大家，其内心，仍然有说不尽的苦楚。 只是秋婵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在困扰着陈麟的心。 秋婵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清晨。 众人正在忙活灵矿之事，灵矿冶炼仪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不仅其本身剧烈颤动，周围空间的温度也是越发滚烫。 陈麟一眼便看明白，定是其中冶炼的灵矿中含有魔矿，这种及其不稳定的矿石会排斥火焰，很容易造成严重的后果。 幸好他们用的只是小型冶炼仪，里面哪怕全部都是魔矿，其含量也不是很多，不用担心众人的安全，不过处理不善的话，他们刚建的房子就要倒塌掉了。 陈麟下令让所有人全部后退，他自己则运转灵气抵御那股滚烫的能量。 要将魔矿全部取出来几乎不可能做到，光是靠近灵矿冶炼仪就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那冶炼仪周围的温度已经高到不可思议，炉内温度只会更高，肯定不可能伸手去拿。 陈麟试图以灵力为介，将那股不稳定的能量引导出来，但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冶炼仪周围热浪翻涌，一浪强过一浪，他的灵气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冲散，除非能找到其他的媒介，不然这冶炼仪算是毁了。 ………… 第十章 异于常人 正当陈麟感到棘手之时，赤煌走到他身旁对他说：“我去把矿石拿出来吧？” 陈麟闻言，斥责道：“开什么玩笑，你不要命了？退回去！” 赤煌说道：“相信我，我天生就不怕火，比这个温度更高的火海我都待过。” 陈麟一时也克服不了如此高温，听到赤煌这么说，便想着让他试试。 陈麟将灵气释放，围绕在赤煌身边，一旦发生意外，他也能迅速护住赤煌，将赤煌拉回身边，尽力保护赤煌不受伤害。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赤煌一双手伸入冶炼炉中，将其中尚未冶炼完全的灵矿石全部打捞了出来。 冶炼仪逐渐恢复正常，赤煌安然无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紧张过后，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赤煌。 陈麟马上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恐怕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质，能无视这种程度的高温，而其自身却毫无修为，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宝物，合理的解释便是，赤煌的体质异于常人。 随后，陈麟修复了冶炼仪因剧烈震动而出现的裂痕，并仔细检查了冶炼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之后，这才继续用其冶炼灵矿。 这一天过后，陈麟又多次测试了赤煌的异常体质，结果发现，他运用灵力都难以抵抗的热气吹在赤煌脸上，就如同一双温暖的手轻抚后者的脸颊，使之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特殊体质万中无一，陈麟没有想到，自己收留的少年就是特殊体质的拥有者。 此后，陈麟心中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将赤煌培养出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他要让赤煌成为强者，强大到足以带领赤族众部落反抗、战胜鬼炎族！ 当这个念头扎根他的脑海、根深蒂固之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他还是没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渴望挥动复仇的利剑，斩向鬼炎族的黑火旗帜，但他自己却已是无能为力……直到赤煌出现，带来希望的火花，再度点燃他内心的火种。 陈麟顿时精神百倍，感觉到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便再也没有享受闲暇的理由，开始了忙忙碌碌的生活。 陈麟忽如其来的变化让秋婵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感到高兴。 此后一段时间，陈麟一有空闲的时间，便会教导赤煌的修炼。 赤煌也对修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多年做矿工奴隶的生涯，也许是因为那个老人的话，他渴望通过修炼变成强者，因此格外的认真。 渐渐地，陈麟发现，赤煌的修炼天赋虽然较常人而言更好，但与他所期盼的天赋异禀却相差甚远，甚至离曾经的他都有一段距离。 这多少打击了陈麟的信心，不过赤煌所表现出的对于修炼的痴迷般的热情却深深的打动了他，让他下定决心，无论赤煌的修炼天赋如何，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培养。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看到了赤煌不懈的刻苦努力之后，陈麟忽然不那么在意修炼天赋这个东西，对于赤煌，他仍然抱有极大的期望。 这些天里，空闲的时候，兄弟们都会跑来观摩赤煌的修炼，看着日益精进的赤煌，他们既感到高兴，同时也非常羡慕。 陈麟曾经也指导过他们的修炼，奈何他们实在缺少这方面的天赋，除了秋婵，其他人连冥想状态都无法进入，何谈窥探、领悟天地法则？无法探究天地法则的规律，意味着不能通过自身衍生灵气，自然也就没有修炼可言。 一个月的修炼之后，陈麟带着赤煌前往山中狩猎，这一次是为了检验赤煌的实力。 赤煌选择了一只黑狼作为目标，他想看看，让整个狩猎团队都吃了大亏的猛兽，究竟有多恐怖！ 陈麟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在不远处观望，赤煌所选择的狩猎对象是一只成年的黑狼，其身躯上不乏有狰狞的伤疤，看起来与之前秋婵他们狩猎的那只黑狼差不太多。 这种成年黑狼不同于赤狼，黑狼是独行者，比较单独的个体，黑狼更迅捷，也更危险。 眼前这只黑狼尚未通灵，仍属于野兽的范畴，不过它的骨子里面遗传着猎杀技能，在捕猎时会展现出不俗的灵智。 赤煌进入它领地的那一刻，它便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仍然匍匐着没有任何动静，就是在等待赤煌进入它的必杀范围！ 某一刻，黑狼忽然睁眼，快如一阵风，扑向赤煌！ 赤煌早有准备，躲开了袭击。 黑狼一击落空，便迅速隐入了周围的树林。 转眼之间，四周仿佛有黑影闪烁，阴风阵阵，赤煌不由地握紧了拳头，这种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却又不知道危险源头位处何方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周围的树林犹如栅栏，而他所处的空旷谷底就像猎场，自己正如一只待宰羔羊。 这时候，赤煌除了感到害怕，同时想起出发之时陈麟对他的教导：“狩猎是一个危险的工作，尤其是猎杀猛兽时，猎人随时可能变成猎物，一旦陷入不利的处境，不可慌张，不可害怕，冷静下来寻求突破之机。” 赤煌不断思考对策，混乱的脑海逐渐清晰，随后，他也冲入了树林间。 依照赤煌的想法，要战胜那匹黑狼，首先不能被其羊圈所困，要让黑狼无法捕捉自己的行踪，正如此刻的他也无法捕捉黑狼的行踪一样。 但，很显然，赤煌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完全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 在恶狼面前，羔羊就是羔羊，在不在它的羊圈里面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这匹黑狼拥有丰富的猎杀经验，且常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周围的地形和环境了如指掌，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此地对于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黑狼能够轻松锁定他的位置，而他却全然察觉不到黑狼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空旷之地或许会更加安全。 陈麟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赤煌，后者方才虽然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但至少能够证明他在试图冲破困境，没有坐以待毙。 对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狩猎的赤煌而言，这是一份不错的收获。 寂静的气氛蔓延开来，赤煌心中渐生惧意，双拳紧攥，心跳加速，额间渗出滴滴汗珠，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四周似有黑影闪过，丝丝凉风吹拂，使他那发了烫的脑袋中还有思绪残存。 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赤煌决心拼死一搏，尽管他的身体在颤抖。 忽然间，黑狼从赤煌背后发动袭击，一掌拍飞了赤煌，说时迟那时快，黑狼脚踏残影，趁势追击，利齿尽放寒光！ 暗处的陈麟看见这一幕，便知赤煌心存恐惧，否则绝不会等到黑狼的爪子已经拍中他了才堪堪反应过来。 陈麟正准备出手相助时，忽然嗅到空气中一丝灼热的气息！ 定睛凝视，只见慌乱之际，赤煌的掌中忽然爆发出火灵气，焰浪.逼退黑狼，同时在黑狼的颈部留下一块糜烂的焦痕！ 黑狼吃痛，但痛觉并未使其退却，反而让它更加暴怒！ 这一次，陈麟看到了强烈的杀意，他果断出手，在黑狼的钢爪即将刺入赤煌脑壳之时结束了黑狼的性命。 黑狼已死，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赤煌却仍然心有余悸，双腿颤抖得很厉害，勉强还能让自己站稳，他咽了咽口水，嘴唇颤动：“死……死掉了，终于……” “面对危险，你越是害怕，就越是慌乱！越是慌乱，就越是危险！”陈麟出现在赤煌身边，一边教导赤煌，一边查看赤煌背后的伤口。 伤势不算重，但也不轻。 “忍着点，我给你敷点药。”陈麟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上。 赤煌疼得背部肌肉抽搐，但还是忍了下来，这种程度的痛苦他已经体会过好几次了。 处理完赤煌的伤口，陈麟深深地看了一眼赤煌，随后问了赤煌几个问题，但后者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陈麟便停止了发问。 两人带着狩猎的战利品回到了住所。 ………… 第十一章 孤身一人 天地有法，法相无常，气生虚无，化衍万千。 修炼者有尘修与灵修之分，取决于自身灵力的强度，而灵力的强度则与法则感悟有极大的关联。 一般而言，能够依靠自身循环衍生灵气的人可称为修炼者。 初踏修炼一途，人体内只能衍生普通的灵气，此时为尘修。随着法则感悟的精进，若能够衍生元素并使之与灵气交融，产生如火灵气一样的元素力，即可踏入灵修之列。 修炼者初踏修行路，对灵气的衍生与掌控尚未成熟，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适应之后才是一名真正的修炼者。 随着法则感悟的加深以及自身修炼的精进，其体内的灵气也会越发澎湃沸腾，直至蜕变，这时，修炼者的周身已经弥漫着淡淡的威压，其人可自称为宗师，倘若实力超群、威压更甚，则可称大宗师。 修为再进一步，体内灵气再度蜕变，便可威撼山岳，这时的修炼者，便达到了尘修的极限：独步之境！ 再往上是灵修，陈麟不曾登临如此险峻的绝峰，只知道，灵修有战皇、至尊、帝者之分，超越了这个层次，便是传说中的神圣，是否真正存在尚未可知，仅是传说。 陈麟不敢相信，赤煌初踏修炼路，便拥有火灵力，这是他闻所未闻的。 也许是他的阅历不够，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赤煌万中无一，如果赤煌能一直保持这种对修炼的痴迷，他相信，鬼炎族这层笼罩在他们天空的阴霾终将被赤煌的火光驱散。 …… 两天后，赤煌的伤已经痊愈，得益于老人给他的疗伤丹药。 赤煌思考了许多，他明白，内心的恐惧会让他变得慌乱，可是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惧，这又应该怎么办？ 傍晚时分，正值猎人们回家的时候，赤煌站在窗边，望向窗外，抬头一看，只见西边残阳如血，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那一天。 也是在傍晚时分，也是这种异常的夕阳，血光遮天，矿场发现了新矿，但是灼热又黑暗的矿洞中，危险都是未知的，于是就有了先遣队，赤煌就是先遣队的一员。 很多人被吓得双腿发软，逡巡不敢妄进，遭到了鬼炎族监督者的毒打，赤煌那时候又惧又恐，只有老人鼓励他：“要想克服恐惧，首先必须直面恐惧，去吧，勇敢地走进去，找到恐惧的源头，去战胜它，相信你自己！” 于是，赤煌胆战心惊地走进了矿洞之中，手执火把，在黑暗中探索。 矿洞不大，有一条天然的矿道，是在山体裂缝的基础之上形成的。 老人的话一直在赤煌脑海中回荡着，给予了赤煌继续探索下去的勇气。 越往深处，黑暗的矿道中开始出现腥红而诡异微光，周围的矿石也开始变了颜色，当腥红微光逐渐变成刺眼的血光，周围的矿石也由暗红晶石逐渐变成了血红结晶。 似乎是受到了这种环境的影响，赤煌的身体止不住的躁动，就像是一种本能，他控制不了，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平静下来。 赤煌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这一瞬间，矿道猛烈晃动，自那血窟深处有一股黑气冲出，眨眼之间淹没了赤煌。 这股黑气入侵了他的脑海，想要掌控他的意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做出了强烈的反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冲淡黑气对他的侵蚀。 僵持片刻，这股黑气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向着矿道外面冲去，但很快便遭到了一股腥红之气的拦截。于是，黑气四下乱窜，渗入了许多血红结晶之中，在结晶表面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印记。 那一刹那，赤煌仿佛看到无数只血红的眼球睁开，这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使本来就害怕的他更加恐惧。 紧接着，他的身上被一柄看不见的利刃割开了几个伤口，浑身血液像是要脱离他的身体，却又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扯了回来，这种撕扯带来的疼痛感模糊了他的视线，使他感到灵魂若即若离，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地牢里面了，听老人说，当时矿洞里面传来几声惨叫，随后矿洞中的灼热气息便消失了，鬼炎族的监督者便驱使他们进入矿洞探查，迫于强大的武力压迫，他们硬着头皮进了矿洞。 最后，在天然矿道中发现了十几具尸体，都是全身血液被抽干了的那种，再往深处一些，就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赤煌，先遣队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之后鬼炎族的人将赤煌抓了起来，对他进行审讯，但赤煌的描述与他们所见不符，鬼炎族人进入矿洞并没有看见什么红光黑光，矿洞之中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矿道深处有着某种喜食鲜血的未知生物，至于赤煌，他们只当是被吓傻了。 经过慎重的考虑，鬼炎族决定封锁那条天然矿道，往其他的方向去开采矿石。 …… 外头熙熙攘攘打断了赤煌的回忆，是陈麟他们狩猎回来了。 赤煌立即出门迎接，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一起将猎物搬入仓库。 这一次的大丰收，接下来众人又有好几天的休息时间了。 晚上，大家围在篝火旁，架起铁架子，将处理干净的猎物放上去，在火焰的炙烤下，阵阵烤肉的香气散发开来，众人享受着美味与喜悦。 赤煌大口吃肉，食量比平时大了不少，众人以为赤煌伤口刚刚痊愈，所以胃口变好了，有人打趣，大家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赤煌吃的这么多，实际上是为了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后，赤煌悄悄出发，孤身一人，向着十余里外的山中。 他心中想的是老人曾经鼓励他的话语，既然畏惧黑狼，那更要去面对。 但是，进山之后，他才发现，他害怕的不只是黑狼，这四周的黑暗、树梢之间的响动都比黑狼更容易触动他心中的恐惧！ 这时，他忽然明白，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赤煌沿着前两天陈麟带他走过的路，来到了那片黑狼出没的地界，他试图寻找一个目标。 然而在黑暗中行走，四周又有花草树木遮挡视线，想找一个黑狼的巢穴谈何容易。 赤煌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穿过一个又一个灌木丛，黑狼没有看见，倒是碰到了许多毒虫妖蛊，所幸这些虫蛊全都惧怕火焰，他的火灵力能够将其驱散，否则若是被毒性猛烈的虫子咬上一口，他的性命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过了许久，赤煌仍是一无所获，长时间的集中精力，让他略感疲惫，但这种疲惫感很快被一阵凉风带走。 那风中混着微弱的血腥味儿，在赤煌的鼻尖逗留。 嗅到了血味的他精神一振，立即警惕起来。 ………… 第十二章 生死未卜 在月光稀微处，终于出现了一匹黑狼，赤煌顿时精神抖擞，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黑狼身上。 从体型方面来看，这匹黑狼像是幼狼，其警惕性也比较弱，赤煌靠得比较近的时候，它才苏醒过来。 见到眼前的人类，黑狼先是龇牙咧嘴，发出低吼，随即双眼迸射寒芒，后肢发力，猛然冲向赤煌！ 赤煌摆好架势，握紧拳头，回忆起那天火灵力爆发的感觉，他再次沉浸其中，火焰的力量瞬间覆盖了他的拳头。 “喝！” 赤煌挥拳，重击迎面扑来的黑狼！ 火灵力的爆发，将黑狼瞬间击毙，黑狼倒地，气绝而亡。 这一次的成功尝试，让赤煌逐渐熟悉火灵力的使用方法。 喜悦盖过了恐惧，赤煌看着自己拳头上的火焰，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住。 随后看了几眼黑狼的尸体，脑海中却猛然记起矿场老人说过的一句话：生命是非常廉价的！ 赤煌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那火焰上面沾染了鲜血！ 这算什么？难道想要变强就必须沾染其他生灵的鲜血吗？赤煌内心有些迟疑，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 可是一想到鬼炎族人肆意凌虐矿工奴隶，一想到剑齿虎疯狂撕咬狩猎之人，一想到那匹黑狼将钢爪毫不犹豫地挥向自己的场景，他忽然不再彷徨。 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命是廉价的。 应该说，弱小的生命是廉价的！ …… 天色越来越亮，赤煌这才反应过来，一夜时间已过，他不做停留，快速赶回了家中。 平常这个时间，陈麟他们应该已经醒了，也许是昨夜喝得太多了，他们还处于鼾睡之中，赤煌正好趁机悄悄钻进被窝。 第二天白天，赤煌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再入山中。 其他人难得有闲暇时光，现在正围在院子里相互比试，虽然很多人都无法掌控灵气，但那一身本事也着实强劲，赤煌隔着窗户观看他们的比试，不禁感慨自己还是太弱小了，除去一身火灵力，他的身手远不如这些弟兄。 这更激发了他的斗志。 夜色如约而至，在其他人都睡下之后，赤煌悄悄出门，往山中的方向走去。 有过昨夜的经历，赤煌不再那么畏惧黑暗，行走在山林间，也不再是满怀惧意，虽然仍有对未知的恐惧，但同时也学会了警惕四周的一草一木。 月光照射下，不远处阴影纵横交织，形状怪异，赤煌多留意了一下，却忽然发现阴影一角的缺失，同时，他感觉到背后的温度有异常的变化。 赤煌迅速转过身来，只见一条蟒兽正缠绕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口吐蛇信子，紫黑色的眼瞳中仿佛有两把尖刀，能够刺入人心！ 赤煌正是感受到了蟒兽的低温。 在聚精会神时，他能够感受到周身温度的细微变化，哪怕只是毫厘之差，他却能够清晰地分辨，这种对温度的极度敏感，赤煌也是到现在才发现。 那蟒兽盘踞在树干上，发出“咝咝”的声响，赤煌不敢轻举妄动，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将自己伪装成蟒兽眼中的死物。 这是从陈麟那里学到的经验，果然，赤煌一动不动，那蟒兽也没有任何动静，二者僵持了半天。 按说，长时间没有动静，那蟒兽早应该离开了。 赤煌不知道的是，眼前这头蟒兽已经初通灵智，虽然它找不到赤煌的所在，但却能够感觉到那股气息一直在附近，所以它一直没有离开。 赤煌并不想跟这头蟒兽在这里消耗时间，所以他尝试着慢慢后退，但这一退，立刻便惊动了那头蟒兽，它迅速锁定了赤煌的位置，粗壮的躯体从树干上发射出去，向赤煌发起攻击！ 赤煌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但他竭尽全力的奔跑却比不过蟒兽的爬行速度。 距离越拉越近，赤煌一时心急，爬上了树干，这上树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不过为时已晚，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快，蟒兽顺着树干而上，将他死死缠住，他奋力挣脱，只有右臂脱离了束缚，蟒兽的身躯缠绕，让他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火灵力不断爆发，灼烧蟒兽的身躯，却没有使蟒兽松开，反而越缠越紧。 “咔咔咔”！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赤煌感觉到浑身剧痛，忍不住发出惨叫，全身都失去了力量，抬头的一瞬间，只见那蟒兽已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他一口吞没！ 此时，任何痛楚都比不过死亡的恐惧，赤煌获得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使他能够他抬起右臂，手擎火焰，在蟒兽一口咬下来的瞬间，一拳打入蟒兽的口中，火灵力收敛、汇聚、喷发，在蟒兽体内喷涌而出！ 寒冷的躯体骤然升温，对于蟒兽而言，这是死亡的预兆。 赤煌挣脱束缚，摔在地上，蟒兽也掉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赤煌取出一枚疗伤丹药，囫囵吞了下去，而后倚树而坐，闭上眼睛低下头，他的意志正在与全身的痛苦激烈对抗。 这种程度的伤，比他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严重，那种痛也是前所未有的。 赤煌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流，呼吸稍微错乱一些，心脏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捏，其中血液涌出，直冲脑门。 静坐之时，仿佛有万蚁噬心，实非人所能忍受；稍稍挪动，血肉撕碎的剧痛便立即传遍全身！ 此刻的煎熬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与痛苦抗争的赤煌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温度正在向自己靠近，这种感觉很微弱，似有似无，当他睁开眼时，才发现，一匹黑狼在不远处，试探性地靠近他。 该死！定是身体上的疼痛淡化了感知，以至于黑狼离的如此近时，他才感觉到变化。 赤煌试图调动所剩无几的火灵力，但他的体内已经受到严重的创伤，因此在火灵力运行的那一刹那，他便遭受了反噬，喉咙一阵腥甜。 赤煌强忍着痛苦，掌中火焰喷薄而出，惊得那黑狼速退十余步。 趁此时机，赤煌立刻往反方向跑去，顾不得一身狼狈，他手脚并用，一路连滚带爬，拼尽全力拉开自己与黑狼的距离，同时，他再也遏制不住，口中鲜血如泉涌般吐出，在他身后留下一条粗绳般的血迹。 那黑狼见此情形，顿时明白自己遭到了猎物的欺骗，一时愤怒大吼，敏捷的身躯闪电般蹿出，眼中锁定赤煌为目标，双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 赤煌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身后的黑狼，他只能凭借着若有若无的意识不断往前逃。 忽然，赤煌一脚踏空，摔在一个陡坡上，顺坡滚了下去，这回，他在滚动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狼停在陡坡旁，它明白这种程度的陡峭非他所能驾驭，于是乖乖退回去享受蟒兽的尸躯去了。 ………… 第十三章 梦与现实 翌日。 在发现赤煌失踪之后，所有人便到处寻找，找遍了方圆十多里地，最后去到了西山镇，镇子上的居民并不欢迎他们，也很明确的表示，没有见到赤煌。 韩老虽然不许他们进入西山镇，但也承诺，会替他们留意，一旦有了赤煌的行踪，立即派人通知他们。 一行人从清晨到傍晚，最后是在山林中发现了血迹，经过分辨，是人血，跟随那血迹，在一处陡坡下的溪流旁边发现了赤煌。 赤煌伤的很重，因此回到家之后，陈麟连夜赶往红叶城，托顾况的关系，将城中一位非常有名的老医生请了回来。 这位老医生是百草阁的阁主，称百草先生，行医一生，像赤煌这种程度的伤势还是第一次见到，最让他棘手的是，有一块胸骨碎片插入了赤煌的心脏！ 百草先生没有医好赤煌的把握，他明确告诉陈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麟也知道赤煌的伤势之重，所以沉重地点了头。 在百草先生的要求下，陈麟走出房间，关紧了房门。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众人立即围了上来，询问情况，陈麟只说了一句：“先生正在医治，不要进去打扰他。” 看到陈麟这个样子，大家都能猜到，情况不容乐观，但他们除了焦急的等待，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房间里，百草先生虽然没有把握，但还是使尽了一身本事，想要将赤煌的这条命从阎王殿门口拉回来。 花费了六个多时辰，他将赤煌体内被折断、挤碎的骨头尽数恢复原位，然后又取出百草阁秘宝——百草回生，一颗生命力充沛的丹药，喂给赤煌服下。 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此刻他也是深感疲惫，感慨自己医术不精，医学造诣还不够高。 …… 黑暗中，赤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片奇特的空间之中，无法动弹半分，四周环境，入眼所见皆是火红一片，更有灼痛他身心的高温时时刻刻萦绕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赤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某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拥有了力量，于是便开始尝试挣脱这种束缚。 起初，他的反抗毫无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不断变强，不知时间、不知疲倦的抗争终于让那片禁锢他的空间出现了裂痕。 他终于可以微微挪动自己的身躯，这种感觉很好，使他贪恋、沉醉，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反抗，他不满足于微微挪动，而是想要更大的空间，想要真正的自由，他不想被禁锢！ 抗争的力量越来越强，终于，禁锢他的空间碎裂了，就像镜子一样。 但随之而来的，是洪流般的焰浪淹没他的身躯，在火海之中，一个渺小的身影随波逐流，没有边际，更看不到终点。 赤煌浑身充满力量，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在暗流涌动的火海之中，他太过渺小，纵然能够掀起风浪，但风浪转瞬即逝，而潮流却永不停歇。 似乎除了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办法，可是灼热的焰流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他不愿一直忍受。 炽热的焰流一直向前奔涌，将他推向未知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赤煌终于获得足以逆流的力量，不甘忍受的他开始抗争，可每一次的逆流都会让他受伤，直到遍体鳞伤也没能逃离火海。 终究还是被浪潮摆弄，去往一条未卜的前路…… …… 这一刹那，天昏地暗，时空扭曲，赤煌从沉睡中苏醒。 微弱的灯光格外刺眼，赤煌刚睁半开的眼睛不停地眨。 过了一会儿，赤煌眼中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他认得那块天花板，这里是他睡觉的房间。 “回家了吗？” 他微微转动脑袋，眼中所映都是最熟悉的人，秋婵正好打了一盆水进来，给他敷上一块冷毛巾，又帮他擦汗。 半刻钟前，赤煌忽然惊叫，众人急忙跑进房间，却发现赤煌并没有醒来，只是身体在颤动，并且体温升高，流了不少汗，着实把他们吓到了，不过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秋婵一边擦汗，一边问他身体有没有感到不适的地方，其他人也在一旁嘘寒问暖。 赤煌轻轻摇头，声音微弱的说道：“我想再睡一会儿。” 众人闻言，立即走出房间，秋婵给他擦完脸上的汗，也端着水盆离开了房间。 赤煌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方才梦境中的场景。 那不是梦，是真实存在并且发生过的，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 他清楚的记得，焰流的终点是深渊地狱，那个地方仿佛汇集了所有的炽热能量，置身其中，感觉身躯随时会被融化，那赤红之底肉眼可见，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当他遍体鳞伤、失去了反抗之力，最终的结果是坠入深渊。 而无尽的坠落始终不能到底，最后，一个奇怪的人救下了他，那张侧脸至今刻印在他脑海中一隅。 走出很远后，赤煌回过头，看到了此生最难忘却的场景。 万里赤土焦石的中心，一座火山赫然矗立，但与寻常火山不同的是，这座火山不会喷发熔岩，所有炽热的焰流最终都会汇入山顶的深渊中。 这里的天空常年被暗红色的骇物覆盖，方圆万里尽是赤土焦石，空气中弥漫着灰烬，一派死气沉沉之象，地面撕开一条条宽阔无边的裂缝，裂缝中涌出炽热焰流，像江流般汇聚山脚，然后顺着山体裂缝逆流而上，最终汇入山顶深渊。 远远望去，山体上像是爬满了绽开的血管，震人心魂！ 赤煌当初是抗争焰流失败了的，结果是坠入深渊！此刻他多想那个梦延续下去，看看结果会是什么。 可惜，他已经醒了。 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急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去找了陈麟，询问了关于自己昏迷之后是如何被发现的事情。 不问都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五天了。 事实上，赤煌能够捡回一条命，首先是百草先生将他体内的碎骨悉数复位，更重要的是他吞服的那一枚疗伤丹药，使他那四分五裂的骨头和血肉在短短几天内复原。 矿场老人给他的那几颗丹药确实有神奇的药效。 这天晚上，每个人都非常高兴，因为赤煌醒了，他们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众人围在赤煌身边，左看一眼、右碰一下，确定赤煌已经恢复如初后，都不由惊叹百草先生高超的医术。 陈麟决定带着赤煌去百草阁致谢，一来是感谢百草先生对赤煌的救命之恩，二来是进城为下次狩猎做足准备。 谈笑间，有人问赤煌，为什么要半夜三更进山。 “我只是，想克服恐惧……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赤煌低着头回答。 陈麟安慰他说：“你能主动面对心中的恐惧，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们为你高兴，但是，下一次不许再做这么冒险的决定。” 赤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陈麟欣慰一笑，这一刻他看到了希望。 …… 翌日。 陈麟、秋婵与赤煌三人进城，先来到百草阁，求见了百草先生。 百草先生见到痊愈的赤煌，不禁愣了神，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百草回生应该没有这么强的药效，甚至他都不认为百草回生能够使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彻底复原。 但是从眼前几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以为是自己治好了这个少年。 莫非？这个少年身上有大玄机？ “先生真乃神人，那等伤势在下平生未见，先生妙手一挥，便使枯木回春。”陈麟拱手崇赞道。 “不敢当，老朽医术尚浅，乃是这位小友吉人自有天相。” “哈哈，先生太谦虚了，您于我等有恩，这份薄礼请务必收下。” 陈麟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送与老先生，没成想反而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你这是做什么？医世救人乃医者本分，这世俗之礼，请恕老朽无法接受！”百草先生十分不悦。 陈麟先是一愣，随后立即致歉：“先生高风亮节，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百草先生非斤斤计较之人，接受了陈麟的歉意，并且再一次为赤煌检查身体，并未发现与常人相异之处。 之后，百草先生本意设宴招待陈麟等人。 陈麟辞以要事缠身，拒绝了百草先生的盛情。 离开百草阁后，陈麟又在猎市中购买了许多狩猎用具，随后辞别顾况，带着秋婵与赤煌回家。 “下一次狩猎，我也要参加。” “好，我答应你。” ………… 第十四章 狩猎 这天，顾况在人潮拥挤的市井中看到了一则显眼的告示。 大致内容是杀害鬼炎族人的凶手已经找到，并且被诛杀。 凶手是附近红霞谷部落的一名男子，顾况忽然有些担心这个部落的安全，不过那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又过了几天，顾况隐约感到城中异样，与前些天极为相似，并且这股异样的感觉延伸至西山镇的方向。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细细回想，那天他向陈麟提起鬼炎族人遭到杀害的时候，陈麟的神情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异常。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还是去西山镇看看吧。”顾况心中想到。 …… 赤煌这两天特别兴奋，陈麟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也参与狩猎行动，这意味着他不用总是跟在他们后面。 为此，他一刻也没有停下修炼，早起晚睡，坚持不懈，唯恐自己实力不足拖了大家的后腿。 陈麟非常欣慰。 苦心人，天不负，他相信赤煌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 到了狩猎的日子，陈麟一如既往地收拾和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赤煌得了一把弓、十几支箭，一柄防身的铁剑，背袋里面还有乌蛟血、金丝网以及其他狩猎用具，心里面别提有多激动，恨不得立刻飞进山，弯弓搭箭，射杀猛兽。 陈麟也知道赤煌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山狩猎，便没有多做停留，简单交代了几句后，领着赤煌以及其他三个兄弟进山。 秋婵此次没有同行，主要原因是陈麟让她利用那些灵晶好好修炼，增进一下实力。 她自己也很期待，毕竟从前可没有这么多灵晶供她修炼。 …… 进山之后，陈麟让他们两两分组，分别狩猎，不可分开太远，避免突发事件，他自己则一个人一组，以寻找大型猛兽为目标。 经过了上次的事件，陈麟清楚这山中忽然多出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兽族，所以他叮嘱几人不可深入。 赤煌同宁凡一组，两人小心翼翼穿梭于山林中，一边观察，一边前行。 他们没有陈麟的眼力和经验，看不到一些隐蔽的洞穴，会错失不少狩猎的机会，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野兽都会伪装自己的巢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发现了一只尖刺铁甲兽，这种兽类浑身都是坚硬的角质层，背部长满了尖刺，很不好惹。 被它盯上的人都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好在它的尖刺并不带有毒性，一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弱点便是头部，两额的间隔没有长出硬甲，寻常的箭矢也能穿透。 赤煌急于证明自己，便要求由他来猎杀尖刺铁甲兽。 宁凡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他也非常希望看到赤煌的成长。 赤煌照着陈麟的做法，用乌蛟血做一个诱饵，引诱尖刺铁甲兽上钩，随即弯弓搭箭，试图瞄准铁甲兽两额间的弱点。 但那铁甲兽盯着那块石子嗅上嗅下，没有个固定的位置，赤煌根本没法瞄准。 尖刺铁甲兽很快就对那块石头失去了兴趣，转头去向别处，赤煌更是手抖得厉害，最后一箭射出，落在了坚硬的背甲上。 这一箭没有射杀尖刺铁甲兽，反而暴露了自己，那铁甲兽怒气腾腾朝他们冲过来。 这时，宁凡拿起铁尖枪，瞅准了时机，一枪扫翻了铁甲兽，然后一脚踏在铁甲兽的腹部，使其不得动弹，再拔出腰间匕首，扎进了铁甲兽两额之间！ 毫不拖泥带水，宰杀了这只尖刺铁甲兽。 赤煌感到内疚，他认为自己实力不行却喜欢逞强。 宁凡笑着说：“我第一次跟着老大狩猎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既激动又紧张，想要证明自己又害怕失败，顾虑的东西多了，就容易失手。尤其是用弓箭射杀猎物的时候，必须做到心无旁骛，明白吗？” “嗯。”赤煌点了点头。 收了这只尖刺铁甲兽，两人继续寻找其他猎物，由于赤煌是第一次参与狩猎，所以宁凡尽量不往山林深处去，避免遇到他们对付不了的猛兽。 要知道，猎人在狩猎的时候，也可能会成为猎物，赤煌现在还不懂伪装自己，如果往深处去，恐怕会遇到危险。 即使其他人就在附近，突发情况总是会让人猝不及防。 两人继续寻找狩猎的目标，走着走着，赤煌忽然感受到附近有一个低温之处。 他让宁凡跟着他走，两人轻轻地靠近一处隐藏在老树根底下的洞穴。 这种地方多半是蟒兽出入之所，看这洞口的大小，里面的蟒蛇怕也是块头不小。 宁凡依照自己的经验，认为这是一处月阴蟒的巢穴，这种蟒蛇只有在明月当空的清冷夜晚才会出洞，喜噬月光精华。 其背部覆盖鳞甲，与头部一定的距离处有鳞片颜色差异，这便是它的死穴，只需用一个火把按在上面，它便无法再生反抗。 主要问题是如何引蛇出洞。 乌蛟血无法吸引月阴蟒，其他的诱饵也对它无效。除非把这个洞刨了，不然它是不会出来的。 赤煌掌心涌现火灵气，凝聚成火焰，瞅准那洞口，便丢了进去。 宁凡对他说，这种方法没有用，以前他们也往月阴蟒的洞穴.里面丢火把，半天过去也不会有响动。都是靠人力把洞口扩大，强行擒抓。 话音刚落，洞中便响起一阵骚动，很快，月阴蟒爬出巢穴。 宁凡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眼疾手快，制服了这条月阴蟒。 赤煌趁其瘫软无力，掰开蛇口，向里面注入火灵气，不多时，那月阴蟒便死掉了。 “真是奇怪，这月阴蟒明明不会惧怕火焰才对。”宁凡搞不懂。 赤煌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至少这是一次成功的猎杀。 两人收拾完月阴蟒的尸体，准备继续狩猎。 忽然，赤煌猛的一转头，吓了宁凡一跳。只见赤煌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枯沙草丛。 “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自从踏上修炼的道路，赤煌的感知越发敏锐，刚才那一瞬间，那个草丛绝对有异动！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赤煌对宁凡说道。 两人不敢停下脚步，决定先找其他人汇合。 在他们身后的路，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宁凡似乎感觉到有凉风，而赤煌则很确定，周围一定有东西在盯着他们，而且不怀善意。 那神秘的存在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它的活动开始变得频繁，围绕着赤煌与宁凡周围出没，将一阵阵阴冷的风吹向正在奔逃的两人。 赤煌始终没法确定神秘存在的位置，而宁凡更是只知道周围有威胁，他们很清楚，必须先和其他人汇合，只有陈麟才能解决这个麻烦。 宁凡一边跑着，一边想发信号给其他人，可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无形的物体猛然撞向他，将他撞飞了出去！ 身遭撞击的宁凡很快又感觉到窒息，似乎有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偏偏他的双眼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遮挡，视线内一片漆黑。 赤煌停下了脚步，顾视四周，空旷寂寥，他开始聚精会神，感受四周的草木风云。 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既然抓走了宁凡，肯定还会来抓他，既然跑不过，那就在这里等它的出现！ 掌中流转的火灵气正在不断凝聚，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这种时候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赤煌将一根弦绷到了极限，忽然他身后流风异变，感知到这一变化，赤煌怒喝一声：“给我滚开！”同时手擎火焰，转身一掌拍出！ 那神秘存在受了一掌，立刻消失不见，但赤煌知道，它一定还在这周围。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赤煌的处境本就极为不利，加上周围不时有阴风吹动，更是让他抹了一把冷汗，时刻紧绷的那根弦已现疲软之势。 这时，他又感知到身后出现异常，毫不犹豫的转身拍出一掌，竟是一截树枝袭来？！ 神秘存在趁此时机，从侧面发动袭击，赤煌避无可避，心知自己也难逃一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气呼啸而过，长空之下鲜血飞溅，那装神弄鬼的东西被击落，狼狈而逃。 原来是陈麟听到了动静，及时赶来，救下了赤煌。 随后，两人在一处草丛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宁凡，后者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击晕了。 叫醒宁凡后，赤煌询问陈麟：“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陈麟答道：“鬼猴子，一种只应出现在东南妖林的狡猾生物，尤其擅长将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肉眼难以捕捉，进攻时的速度极快，也让人无法看清。” 让陈麟不解的是，最近为何频频有东南妖林的妖物出现此处。 看来以后狩猎不能分开走了。 一般，一次狩猎会在山里面待两天，但今天发生了这种意外，陈麟决定提前返程。 可赤煌却是意犹未尽，这一点陈麟看得出来，所以他让其他三人先行返回，自己再陪赤煌多打一天的猎。 于他而言，能给赤煌多一份成长，都是值得去做的。 ………… 第十五章 变故 陈麟陪同赤煌狩猎，从清晨到傍晚，期间陈麟教授了许多实用的知识，令赤煌受益匪浅。 在此过程之中，陈麟发现赤煌非常依赖自身的火灵力，于是他告诫赤煌，成为灵修之前，千万不可在他人面前展示火灵力，否则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初踏修炼路的毛头小子拥有火灵力，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自动联系到神器圣物这些方面。 倘若不肯收敛锋芒，则难免会招致祸患。 赤煌听完陈麟所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答应陈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火灵力。 这一天的时间，赤煌狩猎得到五只猎物，均为他一人所狩得，陈麟只是偶尔指点或纠正。 …… 即将赶回到家的时候，陈麟忽然感受到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他示意赤煌放轻脚步，蹲伏前行。 房子附近散落着不少巨石，可供他们掩藏自己。 一眼看过去，只见院落中站着几个陌生人，秋婵他们全部被绑住，吊在屋檐下。 “鬼炎族？！”每一个都是高手，看来今夜，必有一场血雨落下！ 赤煌正想冲出去，被陈麟按住：“小煌你听着，你现在赶紧跑，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不，我不走！我要去救他们！” “救？救谁？你现在能救得了谁？鬼炎族穷凶极恶，而你现在连一匹黑狼都无法猎杀，凭什么去救他们？”陈麟呵斥道，“你是赤族的希望，将来注定要背负全族的命运，岂能任性、将性命断送在此处！” 赤煌眼里淌着泪水，那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无论怎样，我也不能逃走，你们对我那么好，就算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陈麟鼻子一酸，赤煌愿与他们同生共死，让他非常感动。不过赤煌有这份心就够了，承载着所有的希望，前途无可限量，怎么能断送于此。 “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谁来替我们报仇？难道就任由这些杀人凶手逍遥自在吗？” 面对陈麟这么发问，赤煌一时无法回答，如果他愿意背负起赤妖族的命运，这一刻他就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如果他不愿背负，倒可以同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共赴黄泉，可这样岂非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无论是陈麟，还是矿场老人，他们都于自己有恩，同样的，他们都希望自己成为顶天立地的强者，使赤妖一族不再受奴役。 到底是为了这些恩情，还是顾全整个赤妖族，赤煌心里的那杆天平逐渐倒向一端，不只是赤妖一族的命运，也是矿场老人和陈麟的夙愿。 他叫赤煌，是赤妖一族传说中的英雄！ “走！” 陈麟一把推开赤煌，在他的注视下，后者消失在夜色中，这个从不轻易落泪的男人也在此刻流下了眼泪。 等不及悲伤，陈麟擦干泪，一人一剑，出现在鬼炎族人的视线中。 “你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小鬼才对，他人呢？”为首之人对赤煌的情况已经是了如指掌。 “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你们就找不到他。”陈麟目光凌厉，扫过这一众鬼炎族人。 “呵呵，一个矿工奴隶而已，跑了他一个，再多抓几个就是。陈麟，你杀了我鬼炎族两人，想好怎么死了吗？”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陈麟持剑而立，未有分毫惧色。 “老大，别管我们了，快走！”被绑的几人声嘶力竭大喊。 秋婵更是忍着泪，以厌恶的口吻骂道：“陈麟，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滚！” “都给我闭嘴！”鬼炎族那为首之人挥出一刀，顿时他们口齿之中血肉模糊，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陈麟眼神一冷，剑气控制不住的颤动！ “你敢动一下，我就杀掉一个人！”为首之人恶狠狠地说道，“去把他右手给我砍了！” 一个手下得令，持刀走向陈麟，其右手正是持剑的那只手，先砍了这只手，在慢慢折磨不迟。 陈麟非常清楚，他反抗不反抗，他们今天都难逃一死，区别在于是抗争中被杀死，或者放下武器后被杀死。 所以他果断出手，一剑斩出，剑气轰击迎面而来之人，虽然未能当场杀死，却也使后者遭受重创，丧失了战斗力。 “你！”为首之人大怒，当即杀死陈麟的一个兄弟。 “一起上，宰了他！” 一众手下立即将陈麟团团围住，灵力波动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祭出了自己的杀招，想要立即结果陈麟的性命。 陈麟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即使当初灵源受损，多年来未有寸进，但他依然还是那个大宗师，岂能被这些人如此轻易地杀死？ 他手中黑剑轻吟，剑光夺目，一道剑气斩向四周，强横的气劲震退了这些人。 那为首之人也是大宗师，其手下不是宗师，就是一流高手，这等豪华的阵容，只消一刻，便可杀死一个实力倒退的陈麟。 不过他并未与一众手下共同对付陈麟，在他们缠斗的时候，他将吊在屋檐下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放下来，把腿打断，使其跪在地上，然后一刀削下头颅！ 眼见死的兄弟越来越多，最后轮到秋婵的时候，陈麟终于露出破绽，胸前被人斩下血淋淋的一刀！ 其他几人见状，趁势追击，杀招再现，欲将陈麟置于死地。 忽然，乱石之中冲出一道人影。 “至炎掌！”赤煌手掌裹挟炽焰，暴乱而炙热的能量如巨浪般冲击，将一众高手轰得人仰马翻。 打退那些人后，赤煌立即扶住陈麟。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走吗？” “我……对不起。”赤煌内心无限挣扎，最终还是返回这里。 陈麟这回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面对死亡了，因为赤煌既然出现，鬼炎族人势必不会放过他！ 为首之人先是一惊，旋即仔细打量赤煌，后者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看上去像是刚修行不久的，但他竟然能够使用火灵力，莫非身上有宝物？ 想到这儿，他果断出手，一刀劈向赤煌！ 赤煌这回却使不出至炎掌了，方才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甚至对至炎掌这个招式也一无所知。 眼见杀意闪至，陈麟提剑再战，却不待他出手，两把飞刀划破夜空袭来！ 为首之人迅速闪避，仍是被刮破了脸颊。 来者让赤煌与陈麟惊讶，竟然是福兴酒楼掌事，顾况。 他这一出手，展现出来的竟也是一流高手的实力！ 听闻红霞谷部落被屠杀殆尽，顾况是坐立不安，立即赶往西山镇，途中听到这边有激烈的打斗声，没想到正撞上陈麟受困。 他这两把飞刀划破了鬼炎族人的脸面，恐怕他是无法全身而退了，不过他既然出手，便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 陈麟立即抓住顾况的手，嘱托他：“顾老哥，你快带赤煌走，我来拦住这些人，他是赤族的希望，你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出去！” 顾况方才也看到赤煌火灵力大显神威，这个小家伙怕是不简单，本来他今天来此，是想看看鬼炎族是否已经找上了陈麟，刚才出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同陈麟生死与共的打算，此刻陈麟既然将赤煌托付与他，他不能不答应。 “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杀了他们！”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他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陈麟这一刻，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不少，这是境界突破的迹象，来得很突然，可惜他灵源受损，想突破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过能得到短暂的力量提升，也能让他多挡住这些人一时半刻，为顾况和赤煌的逃跑争取时间。 陈麟周身气旋狂涌，在一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能量。 顾况趁此机会，强行拉着赤煌离开，他的坐骑就拴在附近，只要上了坐骑，就能快速逃走。 “想不到这一次，我又逃走了……”顾况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胯下骏马速度很快，不多时他们已经远离了陈麟。 今夜这一面，恐怕是他与陈麟的最后一面了。 …… 当年，陈麟加入“狩猎人”，短短几年时间便声名鹊起，甚至身为赤族人的他还得到了大团长的赏识。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年纪不过二十便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十年之后又成为大宗师，距那凡修的极限也仅有半步之遥。 此后，陈麟开始为赤族的许多奴隶发声。 一方面，他号召赤族人团结起来，共同发展；另一方面，他向鬼炎族高层上书，希望恢复所有赤族奴隶的自由。 数月时间，陈麟便积累很高的声望，成为众多赤族人崇拜追随的对象，顾况便是其中之一，尽管陈麟并不认识他，但他却将陈麟当做信仰。 但好景不长，鬼炎族设下计谋使陈麟身败名裂，再以莫须有的罪名给他判罪，损坏了他的灵源，彻底断了他的前途。 那时的顾况，是为数不多的相信陈麟清白的人。 但是当陈麟跪在刑场上的时候，他并没有勇气上去解救陈麟，也没有勇气看着陈麟受刑，最后他跑了。 心中的灯塔倒了，顾况心灰意冷，两年后回到了家乡，接替了父亲的工作。 有一天他忽然在猎市中看见了陈麟。 彼时的陈麟已不复当年锐气，脸上都是沧桑的刻痕，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 顾况一阵唏嘘，并没有选择勾起陈麟过去的回忆，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认识陈麟，相互成为好友。 一晃过去许多年。 如今陈麟再遭劫难，他无论如何也要挺身而出，不为别的，只因陈麟始终是他心中的灯塔。 ………… 第十六章 妖林 夜空下，一匹骏马奔腾在荒芜凄凉的平原上，座上两人，顾况与赤煌皆面色黯然，心在悲泣。 突如其来的变故给赤煌以沉重的打击，今后他应该去往何方？眼前只有漆黑一片，何处灯燃？何处有路可走？ 失去方向的人会停滞不前，也只能停滞不前。 …… 红叶城本为鬼炎域一座边陲小镇，而鬼炎域又是南境火龙域、东境金龙域以及东南妖林的交界地，他们现在所去的方向正是鬼炎域与东南妖林交界的一座边城。 此去不过百里路，只要出了边城，便是广袤无边的妖林地带，除非鬼炎族有天眼巡地，否则断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顾况估摸着已经跑出足够远的距离，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刚刚吐出来，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追赶，回头看了一眼，那鬼炎族为首之人竟然追了上来？！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快？” 顾况立刻快马加鞭，拉开距离。 那鬼炎族之人乃是动用了神行符才能追上这两人，可惜还差一点距离，符箓的能量便消耗殆尽。 那黑马不同凡响，致使他费了一张神符也没能追上。 “可恶！给我去死吧！”他将全身灵气灌入右臂，手握大刀，猛的朝顾况投掷过去。 百斤重的大砍刀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眨眼间刺穿了顾况的胸膛！ 所幸顾况感知到身后划破虚空的刀鸣，在大刀刺入他身躯前的一瞬间将赤煌按在马背上，才使得后者逃过一劫。他的动作哪怕只慢上半秒，赤煌都会一命呜呼。 “活下去……”顾况从马背上摔了下去，紧紧看着赤煌，未能瞑目。 “不！”赤煌的悲鸣撕破了夜空。 骏马仍在朝着那个方向奔跑，鬼炎族之人已精疲力尽，赤煌暂时安全了…… …… 黎明的微光悄然而至，很快，初阳升起，远处一座城市矗立，宛若一尊守护者。 城中来往人数众多，为防止没必要的麻烦而禁坐骑。 赤煌牵着黑马，走在街道上，面容憔悴，眸中无光，近乎麻木的往城门走去。 进出城需要接受守卫盘查，像赤煌这种全身上下只有三块小灵晶的穷光蛋也没什么好查的，守卫这时也不知道有赤煌这个人，便将他放出了城。 宽敞的大道上人来人往，赤煌朝着妖林之地前行，他不知道这崇山峻岭中是否有他的容身之地，但至少摆脱了鬼炎族的追杀。 日上三竿。 赤煌沿着道路逐渐深入，他发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行程速度都非常快，而且沉默不语，生怕误了时间似的。 如果只是一部分人表现这样，那倒不奇怪，可全部人都是如此，多少有些诡异了。 赤煌不知道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正值东南妖林魂葬季节，深山里面的妖物不知何种原因都往外围跑，外围的妖兽被逼得只能往边缘退，不少妖兽甚至直接离开了妖林，去向附近的山脉。 魂葬期间，妖林中妖气更甚于平常，尤其夜晚时分，更是妖气冲天！妖兽受这种妖气的影响，会变得更加敏锐、狂暴、嗜血。 来往之人因此夜间不敢行路，白天也都行色匆匆，不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赤煌乃无知者无畏，仍是骑着马，任由马儿往前走，毕竟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四周青山苍翠，绿草丛生，与鬼炎域的红树红叶红草大相径庭。 走到一段空旷的路上时，由于马儿饥饿，不肯再往前去，无奈他只能暂时驻足，先让马儿进食。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粗莽大汉，二话没说，拔出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说话！走！” 这几人抓着赤煌，往背离大道的山中走去。 这条路上虽然人来人往，却鲜有人独行，不是武艺高强之人，便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愣头青。 赤煌显然属于后者。 这些强盗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干的是罪恶勾当，所以要远离大道人群，否则若是搜身的时候碰上了行侠仗义之辈，难免招来一身麻烦。 将赤煌带至一处溪流瀑布偏僻之地，他们便对赤煌实行搜身。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赤煌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只搜出三块小灵晶。 “他妈的，这马是匹好马，人却是个穷鬼，晦气！” “大哥，宰了他吧！”其中一个莽汉舔舐.着刀口，眼中杀意尽显。 “你他妈活腻歪了是不是，不知道这段时期是魂葬季节吗？” 一旦见血，方圆十里内的妖兽都会被吸引。 老大对这人进行了一顿训斥，然后一脚将赤煌踹下瀑布悬崖，几人便牵着黑马离开了此地。 这条瀑布高五十丈余，水帘之下有青石凸起，赤煌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块凸起的青石，肋骨立即断了几根，旋即“咚”的一声落入下方水潭。 一口鲜血在水中化开，赤煌疼得差点昏死过去。 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耐不住水流湍急，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游漂去。 在水中，纵然他有千斤神力，也无处可使，只能随波逐流。 漂了不知有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回转急弯，赤煌见状，忍着剧痛，抓住岸边青藤成功上岸。 环顾四周，植被覆盖极为茂密，古藤遍地，花草如海，树木遮天蔽日，不知道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赤煌捂着胸口走了几步，一阵饥饿感袭遍全身，自昨日中午过后，他没有吃半点东西，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 胸腔疼着，肚子里面饿着，这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些食物充饥。 他开始探索这一片区域。 踏在苍翠欲滴的草地上，放眼望去，遍野地衣覆盖、青苔蕨株，青藤古根形如虬龙、势欲困天，盘旋交错，好似一张地网，其间点缀着奇花异果色彩鲜艳，生机盎然。 按说这种环境应该会有不少野兽才对，但四周一片寂静，连一只鸟雀都没有。赤煌搜索了大片区域，野兽没有踪影，倒是看见了许多毒虫妖蜃，古树枝干上、树根地穴中、苔痕石眼下，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赤煌自恃有火灵力傍身，不惧这些毒物的虎视眈眈，但也不敢离得太近，防止意外发生。 夕阳西斜。 除了两只老鼠，赤煌也没有抓到其他动物，今晚就只能以此充饥了。 现在的他又累又饿又困，胸口的疼痛不减反增，只想快点把老鼠烤熟，吃点东西睡一觉，醒来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赤煌先是来到河边，将老鼠处理干净。随后寻得一处空旷之地，远离虫蛊之所，找来一些枯藤，燃起一堆火，用尖锐的树枝刺穿老鼠的身躯，伸到火上炙烤。 这里的藤蔓沐浴着浓郁的生机生长，老藤已逾千年，比人的躯干还要粗大，真有虬龙之形，幼藤亦呈蛇蟒之状。 赤煌找来的枯藤有他的脖子粗细，堆在一旁，足够燃烧一个晚上。 坐在火堆旁边，烤着自己打来的猎物，他想到陈麟、秋婵、顾况以及狩猎队的兄弟们，不禁潸然泪下。 他不想失去身边任何人，可却无可奈何人已远去，只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留给他难胜之任和无尽的思念。 ………… 第十七章 毒虫妖蜃 入夜时分，东南妖林白雾升腾，妖气涌溢，空气之中有令人窒息的气味。 所有来往赶路的人群，有商人、有猎人、有强盗、有鼠贼，有恩怨仇家，此时此刻都自觉聚集在一起扎营，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 只要是不想死，没人敢在这时候闹事。 山林中的虎啸狼嗥，比寻常更具有嗜血性，皆是受这股从地下升起的妖气激化，狂性难抑。 妖兽喜欢山野高林，一般很少靠近人来人往的大道，魂葬期间它们虽然狂化，但习性未变。 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刺激到林中妖物，老老实实的匍匐着，众人便可安然无恙地度过一夜，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这股妖雾散去，他们就能安全了。 …… 玄古妖境崇山峻岭，主脉绵延万里，因其位于洛海东南，附脉群山覆压东南地界，纵横八方，常被称作东南妖林。 自古以来便为兽族所占据，且不为外族所扰。 这片妖林在很古老的时代便已经形成，历经沧桑，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古今，千万年来，几乎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摧残。 山林深处仍然保持着古老时代的环境，孕育出数不尽的天地灵物，琼枝玉株以为花草，圣池灵泉化作雨露，水风叶火，万物有灵，令人心驰神往。但同时，其中盘踞的妖兽也都有撕裂山海之力、颠覆乾坤之能。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强者闯入其中，但求一宝，埋骨山野者不计其数，后来者仍不以为意，迷失在这个天生地孕的巨大宝盆里。 妖林的外围虽不及深处那般穷夺炎阳之泽，尽纳月珠精华，却也是奇珍异兽遍布林野，仙草瑰贝俯身可摘。 本为一与世隔绝之境，在妖族女皇妖狐芊死后，群妖割据，各自为王，与外界的封锁也被其他族群打破。 自此强者再不用硬闯，弱者也能轻易踏足。 异族开始掠夺这片山林，搜纳天材地宝，狩猎灵妖异兽。 时至今日，妖林外围已不再富庶，乃至于妖林深处也受到了侵扰，不过有众多妖王镇守，异族暂且不敢越过雷池。 …… 妖林中每一百年便会迎来一次魂葬季节，只看那山林深处，一具具腐尸黑骨，披着破烂潮湿的黑袍，尸糜腐臭味传出十里。 它们如同幽灵般飘荡在各处，五具腐尸一组，飘在最前头的指骨之间夹着一个铃铛，每次晃动，都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这声音其他种族听不出异常，对于妖兽族而言，却如魔幽梵音，修为不足者一旦入耳，立刻便会丧失灵智，自动跟随这些腐尸走入坟墓。 因而每至魂葬季节，山林深处的妖兽纷纷涌向外围。 只有那些领主、妖王，既不愿放弃自己的领地，也羞于狼狈逃命，他们仍然会待在自己的地盘上。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惧怕那些腐骨飘尸，绝大多数还是选择隐匿起来，或者闻风而走，敢于直面的领主和妖王最后都会被拖入坟冢！ 腐尸手中的铃铛影响不了他们，但不意味着，他们拥有反抗的力量。 …… 赤煌看着周围升腾起来的白雾，以为天要变了，急忙串起另一只老鼠，两只一起放在火上炙烤。 不多时，烤肉的香气飘散开来。 赤煌估计烤的差不多了，便开始狼吞虎咽。啃完一只后，很快把另一只也吃光了。 正打算找一处既能避雨，也无毒虫的去处，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靠近。 猛一回头，只见一条身长三五丈，千足百眼的巨型蜈蚣朝自己爬来，前身立起，比他的个头还要高。 四周也不断有巨型蜈蚣朝自己涌来。 莫非是刚刚的烤肉味把他们吸引过来了？ 赤煌如临大敌，他可不想跟这些家伙缠斗，该往哪个方向逃呢？ 他不知道这些蜈蚣能不能过河，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蹦不过去的。 如果他没有受伤，那一跃而起，兴许还能攀住对岸，现在肯定是做不到了，若再掉入河中，那般湍急的水流不知道会将他带向何方。 环顾四周，只在那两树之间有一条较为平坦的通道。 赤煌以火开路，拖着伤体，跑入林中。巨型蜈蚣群先是被火惊退，随即全都嘶叫着追了上去！ 身后的危险越靠越近，赤煌低吼一声，疯狂往前方跑去。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身体上的痛苦，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 他现在只希望，前方的树林里有退毒草，陈麟曾经给他看过那种药草，并且告诉过他退毒草不仅能够屏退毒虫妖蜃，也是解毒药的炼制材料。 最重要的是退毒草是丛生植物，只要能看见一株，周围必有一大丛，料想这些毒物也不敢靠近。 赤煌正往前奔跑，前方古树上忽有黑影闪动，抬头只见一只体型稍逊骏马一筹的巨大毒蝎朝他扑来！ 他一个翻滚躲开了袭击，不敢作丝毫停留，头也不回的朝前方逃去。 在他两侧的树后，有几只大蝎子同他一道奔跑，就像是在较量速度，可两条腿的怎么比得过八条腿？ 很快，赤煌前路被拦截。 周围的大蝎子张牙舞爪朝他冲过来，赤煌全速往前冲刺，即将撞上大蝎子的那一刻，忽然跪地后仰，他的身躯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而挡在他前面大蝎子则向他身后冲去，同其他几只大蝎子撞到了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赤煌迅速站起身来，胸腔处传来剧痛，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的大蝎子很快就冲了过来，他脚下再生一股劲头，往前方逃去。 这时，蜈蚣群与蝎子群碰到了一起，相互撕咬起来，毒血四溅，断肢横飞，密密麻麻的毒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赤煌的压力并没有减少，周围毒物实在太多，即使两个种群纠缠在一起，仍有数之不尽的毒物朝向他涌来。 除了往前跑他别无选择。 忽然间，他脚下的路面向上升起，一个重心失衡，摔在了地上，没等他站起来，身体便被一股巨力掀飞！ 原来是一只擅长伪装潜伏的毒蟾蜍蹲在一个地坑中，其身形有赤煌当日见到的剑齿虎那般庞大。 将赤煌掀飞之后，那毒蟾蜍的舌头迅速伸出，粘住其后背，卷入口中！ 赤煌心跳的厉害，在那大蟾蜍的口中，闷热异常，不见天日，其中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到他的左脸颊上，顿时让他感到钻心般的剧痛！ 一瞬之间，他的全身都燃起了滚烫的火焰，剧痛持续折磨着他，周身的火势便越来越大。 大蟾蜍口中失火，顿觉疼痛难忍，旋即将赤煌吐了出来。 这时，周围又涌来无数的毒物，看那架势，不仅是想吃了赤煌，也想吃了这只大蟾蜍。 后者也似乎预知到了危险，毒腺隐隐发光，毫无征兆的，一股毒气喷涌而出，直接将赤煌震飞出去，其他毒物也都退避三舍。 受毒气冲击，赤煌周身火焰尽散，非但如此，他的皮肤上长出许多豆大的圆粒，奇痒奇痛，且一触即破，黄色的脓水流出，破裂处却似皮肉被生生撕下，真可谓痛不欲生。 没等他爬将起来，一条大蜈蚣趁机咬住了他的小腿，欲将他吞入腹中。 那尖利的牙齿竟没能刺穿他的战靴，这等上好的材质，也不知那矿场老人从何而得。 赤煌猛然将十指扎进地面，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不让自己被拖动，同时驱使灵气汇聚于小腿上，火焰倏地燃起！ 大蜈蚣立刻松口，旁边毒物却都聚集过来，遍求无路时，他只能硬着头皮钻入毒蟾蜍喷出的毒雾之中。 毒气扑面而来，虽将口鼻遮住，双眼紧闭，但还是有一丝毒气渗进他的眼睛里，很快他如遭抉目之刑，双目圆睁，撕心裂肺的叫喊，眼中淌出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隐约可见那大蟾蜍朝自己跳过来，巨掌拍下，欲将他碾成肉泥！ 赤煌翻滚着躲过攻击，不料被另一只巨掌扫飞，身躯如断线风筝，飞出十丈余，重重的摔落。 “咳！咳！”赤煌白齿被染红，感觉身体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他趴在地上，视线已经完全一片漆黑。 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忽然感觉到远处有火焰燃烧，他的身体也出现异常反应，似乎是对那火焰非常渴望。 一股莫名的暖流遍及全身，竟赐予他再一次站起来的力量。 这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走到火焰中去！ 身后朝他一步一震跳过来的大蟾蜍他都已经忘记了。 朝着火焰的方向走了几步，一只毒物扑面而来，赤煌双手抓住那毒物身躯，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 那毒物全身分泌出毒汁，浸透了赤煌的手掌。 “啊！！！” 赤煌发出一阵痛苦的长嚎，手掌处是钻心蚀骨的痛，他的力量却在逐渐攀升，全身再度燃起炽焰！ 噗嘶！ 赤煌将那毒物身躯撕碎，同时不断积累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一阵热浪扫荡八方，离得近一些的毒物，包括朝赤煌跳过来的大蟾蜍，全部都被掀飞出去！ 这股火灵力前所未有的强大，连他身上的战衣也被烧毁，满是焦黑的窟窿与垂吊的碎布。 趁着余劲，赤煌发了疯似的往火焰所在的方向跑，最终扑倒在地上。 但他似乎已经进入了特殊的区域，其他的毒物都在附近止步不前，看着他一个手掌印、一个血掌印地往它们畏惧的火焰爬过去。 ………… 第十八章 幽冥毒火 白昼降临。 妖林之中妖雾散尽，大道之上，人流逐渐恢复。 山林深处，令无数妖兽闻风丧胆的尸鬼幽魂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便都回到了坟茔之中。成百上千的鬼飘带着形色各异的妖兽沉入地下。 担惊受怕的妖兽们终于得以片刻喘息。 山林上空，一只浑身羽翼洁白胜雪的雪鸮掠过，其背上有两道人影。 这一幕引起人们短暂的驻足，林中妖兽纷纷抬头，看着那展翅翱翔、如同垂天白云的雪鸮划过天空，眸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畏惧。 短暂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 赤煌自昏迷中苏醒，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稍稍挪动便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像是已经不属于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爬起来。 双腿抖得厉害，站了没多久便笔直摔倒在地。 在他身畔，有一株通体青翠晶莹的奇异植物，躯干最粗处有他的腰围粗细，其形似苍松弯曲折旋，自下而上躯干逐渐缩小，上下生出几片心形大叶子，顶部盛开着一朵暗绿色的妖花，花.芯处结出一朵幽绿色火苗。 在风中闪烁，像是夜叉鬼眼眨动。 天生灵物，幽冥毒火！ 此地能够孕育出这种灵火，千万年前必是一只超级毒兽的陨落之地，最少也是帝妖级别，死后才会有足够浓郁的毒灵气，极小的概率诞生幽冥毒火。 难怪这林中毒物聚集，且越是靠近毒火，那些毒物的体型便越大，毒性越发猛烈。 但毒虫妖蜃仍是不敢靠近幽冥毒火。 这火虽然毒性猛烈，其火性却胜于毒性，毒虫皆惧怕火性强烈之物。 赤煌的身体对这株毒火苗产生强烈的渴望，幽冥毒火也并不排斥赤煌的存在，两者之间仿佛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毒火苗盛衰无常，燃烧旺盛的时候，赤煌会渐渐恢复力气，就像久为严冬所困的人遇到暖阳，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火势衰微之时，他体内的毒便会蠢蠢欲动，浑身一阵冰冷、一阵滚烫，皮肤也会加速溃烂，让他痛不欲生。 赤煌只有紧紧倚靠幽冥毒火，才会感觉到安全。 即使如此，他仍然被困在恐惧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闭眼再睁眼，眼前只有黑暗。 他见过瞎子，在西山镇的时候，是那种出行都需要别人搀扶的人。 倘若从此再也见不到光明，他如何去肩负赤妖一族的重任？ 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心灵就在崩溃的边缘。这时候他想起了陈麟，曾经在他身后为他遮风挡雨的人，那恐惧不安的脸才渐渐平静下来。 毒火苗火势减弱，他体内的毒又要开始作祟了。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赤煌挣扎着站了起来。 那时他拥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怎么现在却险些被黑暗击溃，就因为陈麟不在他的身边吗？ 可陈麟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任由冰火刺痛他的神经，身上皮肉一块接一块糜烂，那身躯颤栗，冷汗如雨，始终都没有倒下。 半个时辰后，毒火再一次盛燃。 那具躯体已经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再这样下去，即使无尽的痛苦没有杀死赤煌，待其身上皮肉全部烂死，他也没有活路。 “如果，能够把它吞掉的话，应该就能好了。” 赤煌静下心来，仔细感受周围环境。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热源的方向以及热源与自身的距离，周围其他的事物也都冷热层次分明。 譬如身畔生长着幽冥毒火的奇异植物，在静心凝神的时候，他可以通过灵气的流动感知出来。 天地万空，处处充斥着灵气，在空间之中，灵气时时刻刻都是无规则流动。而在实体之中则不同，自然状态下，死物之中不会有灵气的流动，活物之中的灵气也只能在灵脉中流动，灵脉之外可能会有灵气渗透，但其浓郁程度远不及灵脉与空间之中的灵气浓郁程度。 以这株奇异植物为例，当流动的灵气遇到它的躯干，除去极少部分渗透的灵气，绝大部分灵气会附在其表面流动。 在赤煌的感知中便是，无规则流动的灵气中有一个灵气断层明显的空白处，这空白处的轮廓弯曲折旋、形似苍松。 在空白轮廓之内，除了许多密密麻麻如血管般的轮廓中有灵气在以一定的规律流动，其他地方都感知不到灵气的存在，或是只有极其稀薄微弱的灵气。 赤煌感知中的弯曲折旋、形似苍松的空白轮廓对应便是他身畔的奇异植物。 他还能感知到周围更多的空白轮廓，而判断这些空白轮廓与自身的距离，则是通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赤煌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像是冷热温差，却又总感觉非常怪异。 事实上，赤煌的这种感觉区别于寻常的冷热温差，乃是火道法则中的一部分，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明白。 …… 赤煌爬上奇异植物的顶部，将手伸向幽冥毒火。 忽然间，花瓣全部闭合起来，那奇异植物像是活了过来，通体发出嗡鸣之声，旋即整株植物都燃烧起来，幽绿色火焰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赤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两手一松，重心不稳，摔到地上。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摔得赤煌一阵疼痛，吸了一口凉气。 幽冥毒火之所以不排斥他，是因为他的体质，毒火将他当成了同类。 可是当花瓣被触碰，幽冥毒火便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意识，控制花瓣瞬间闭合，同时释放能量清除威胁。 虽说没有达到目的，但也误打误撞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整株植物都在燃烧，火势前所未有的旺盛，赤煌站在旁边，感觉身体无比舒畅。 还是要想办法吃了那朵火苗才行，赤煌心里面想到，必须根除体内的毒素，否则他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 但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正当赤煌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中，身形庞大的雪鸮载着两人降临此地。 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模样。 男人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袍，其身修长，形貌俊逸，湛蓝的眼眸是他最有特点的地方，背负长剑，昂首阔步，正气凛然。 女子举止优雅，身着雪白长裙，蒙着面纱，却不掩其出尘之姿，冰肌玉骨、清灵幽香，眼眸似沧海明珠，自有一道仙气萦绕周身。 赤煌虽然双眼失明，但感知能力却比从前强上数倍，此刻早就寻了一棵古树藏身其后。 那两人朝幽冥毒火走来，周身弥漫着灵力结成的护盾，竟不惧那诡异火焰在周围空间中燃起的能量，很快便走到那株奇异植物的前面。 正是幽冥毒火为了清除威胁而释放出的强大能量吸引了他们，两人此行目的便是寻找天生灵火，本以为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没成想不到三天时间，他们便找到了这株幽冥毒火。 蓝白袍男子在周围地上刻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大约半刻钟后，一阵玄光闪耀，随后奇异植物上正在燃烧的毒火瞬间熄灭。 “初雪师妹，看你的了。” 那名为初雪的女子轻轻应了一声，旋即手持玉瓶，口中念起咒语。其声如山间清泉，空灵悦耳。 “收！” 话音刚落，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幽冥毒火竟主动钻入了玉瓶之中。 奇异植物在那一瞬间枯萎，周围有许多毒虫朝他们涌来，雪鸮只一声长鸣，便震慑住无数毒虫，潮涌般扑来，潮涌般退去。 初雪收起玉瓶，朝旁边的男子笑了笑：“洛师兄，我们走吧。”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古树后有声响，便查看了一番。在老树根旁，发现了因剧痛折磨而昏死过去的赤煌。 后者穿着破破烂烂，身上的皮肉已经烂了一半以上，有些地方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脸部也是面目全非，看上去极为恐怖。 在妖林极偏僻的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少年，多少让他们惊讶。 “他中毒了，毒已经深入骨髓！” 初雪眉头微蹙，立即从她的储物手镯里取出一枚丹药，喂给赤煌。 “这药只能暂时延缓毒素的扩散，护住他的心脉，要彻底根治，只能带他回去，请族中药师来医治。” 洛夏也表示同意：“那就把他带上吧。” 初雪心善，看不得眼前这个少年痛苦死去，洛夏平时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也会助其一臂之力。 两人轮流以灵气结盾护住赤煌，不使他受到高空冷风的侵蚀。 雪鸮展翅，往西境的方向飞去。 ………… 第十九章 羽山雪族 洛海以西为西境之地，是一片多山之地，其中最长的山脉当属狼星山脉，自洛海西南之地起直至西境北部边线，绵延十万里不绝。 整座山脉位于西境以西、毗邻无限黑暗之地，之所以被称作狼星山脉，与天上星宿有关。 晴朗的夜空中，西境之地的生灵抬头便能看见天狼二十一宿，即由二十一颗闪耀的星宿在夜空中构成的形如巨狼的星图。 那天狼星图的首尾便是位于狼星山脉首尾的正上空，狼星山脉由此得名。 西境之地不仅坐落着龙界最长的山脉，也矗立着最高的山峰。 在西境之地中部偏东北地带，有山名羽，占地方圆八百里，万仞绝峰耸入云端，有“擎天一柱”的美誉。 这片多山之地广袤无边，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属于木龙域，狼星山脉以东、羽山以西，有一大片土地都是木龙族的领地，连通了西南与西北两片大地。 狼星山脉亦属木龙族。 木龙族占据了龙界木元素最为浓郁之地，又有天生优势，族中强者如云，称霸西境之地。 而第二大族，则是羽山之上的雪族。 虽说实力仅次于木龙族，但其领土面积却可谓天壤之别。 雪族的领地仅为羽山及羽山周围环绕的几座山脉，方圆不过二千里。 如此狭小的领土与其第二强族的身份实在是格格不入，但没有人会因为领土而轻视雪族，因为这个种族的历史远比木龙族更加悠久。 据说是起源于羽山之巅，古老的传承直至今天。 雪族从不参与世俗纷争，这所谓的西境之地第二强族，只是其他族群无中生有、口口相传而逐渐形成的共识，不过其强大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雪族有闻名于世的两阁，分别是位于羽山山脚的地阁，以及山腰的天阁。是许多人心中的修炼圣地。 龙界万族，每一族都有自己的修炼学府，为的是培养优秀的后辈。 而由于严格的等级划分，几乎没有任何一族愿意开设面向众族的修炼学府。 根据地位的高低，龙界众族被划分为五个等级：上昊、穹冠、崇阿、伏野、荒夷。 各大种族都在费心尽力栽培自家族人，哪里有多余的资源培养异族人，也没人喜欢为他人做嫁衣。 然而雪族作为穹冠之族，在龙界赫赫有名，他们开设的地阁与天阁竟然面向所有的种族，包括地位最低贱的荒夷之族，自然会引得众族修炼者憧憬。 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入两阁修炼，招收季节，羽山脚下总是人山人海。 非雪族之人被招入地阁者，皆有五年修炼时间，在这期间，若是无法通过天阁考验，五年之后，便只能离开地阁，此后再无缘分。 能入天阁者，则会有十年时间待在天阁修炼，在此期间若无导师相中，十年后也只能离开。 若是跟了导师修炼，则此后留下与否皆由自己决定。 …… 雪鸮张开巨大的翅膀，翱翔天际。 赤煌已经醒了过来，但身体无法动弹，他提起一口劲，想要坐起来，这具身体却仿佛不属于他一样，完全无法控制。 “你醒了。” 耳畔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赤煌立即问道：“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初雪被赤煌误会，并没有生气，给赤煌解释，道：“你身中剧毒，毒素已经摧毁了你的神经脉络，现在动弹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人医好你的。” 赤煌回想起昏迷前的痛苦挣扎，如同走进了阎王殿，他便不怀疑初雪的话了。 “谢谢，我叫赤煌，你的名字是什么？” “叫我初雪就好了。”初雪盈盈一笑，看向身畔的男子，为赤煌介绍：“他的名字叫洛夏。” “现在离羽山已经不远了，回到天阁便会安排药师为你驱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用太担心。”洛夏说道。 “谢谢你们。”赤煌感到一丝暖意。 感叹自己的幸运，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一个时辰之后，远处已经看得见羽山，矗立在群山之中，山峰直耸入云，远远看去，仿佛是通往天阙的栈道。 天柱虽已落入眼中，似乎并不遥远，可是当雪鸮飞入天阁时，已经是夜晚时分。 西境之地自古便有“望山跑死马”的俗语，洛海之上也流传着“渔航逐月，黎明乃至”的传说，指的便是这种情况了。 洛夏背起赤煌，在初雪的陪同下，很快来到了丹殿。 即使是夜间，这里仍是人来人往。 初雪与洛夏两人到来之后，人群都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见洛夏背着一个半人半鬼、模样恐怖的人，众人议论纷纷。 两人来到殿内，立即找上了整个丹殿造诣最深的炼药师：洛寿南。 “雪殿下，大公子，请恕老朽有失远迎。”洛寿南穿着朴素的长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扫地的下人。 在这天阁之中，无人敢不尊敬洛寿南这位年逾二百的老人。 法则诞生万物，永世长存，修炼者则感悟法则。普通人命不过百，凡修三五百岁，灵修两千年，帝者万古，传说中，神圣之人永恒不灭。 洛寿南一代炼药大师，本身也有宗师级别的修为，即使两百余岁，依然容光焕发。 “老爷子，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别拘于这些礼节了。”洛夏说道。 洛寿南闻言，看了一眼洛夏背上的赤煌，道：“这位小友是？” 初雪将赤煌的情况与洛寿南讲了一下。 “嗯……好厉害的毒，侵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向内摧毁筋脉灵络，向外腐蚀皮骨血肉。若是再晚个两三日，恐怕尸骨无存！棘手啊！”洛寿南查看了一下赤煌的情况，皱着眉头说道。 “那，能否保住他的性命？”初雪眉间浮上一抹担忧之色。 “只需保住性命的话，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洛寿南把住赤煌寸口，本来是一筹莫展，忽然间眼前一亮，说道：“他体内的毒似乎遭受过某种能量的抑制，毒性竟降低了许多，如果调养得好，要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那太好了。” 初雪与洛夏都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那就拜托你了。” “大公子尽管放心，老朽虽然年老力弱，半身入土，可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洛寿南拍着胸脯打保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初雪与洛夏告别洛寿南，两人离开了丹殿。 “雪殿下，大公子，慢走，恕老朽不能远送。” 二人走后，洛寿南立即着手准备为赤煌解毒。 医师不一定是炼药师，而炼药师必定是医师。 身为一个炼药师，首先需要了解的便是各种生灵体内的脏腑器官、脉络结构，尤其是灵脉与心络灵源，可谓是一个生灵体内最关键的结构，一举一动、一个呼吸，都与之息息相关。 而医师所接触的药谱，也不过是炼药师炼药图鉴里面的一小部分。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洛寿南既是天阁造诣最深的炼药师，同时也是最好的医师。十岁便开始炼药，至今已有二百年。若论对丹药之道的见解，他可以片刻不休的谈上十天半个月。 正因如此，他才敢作保证，自己能够医好赤煌。 ………… 第二十章 解毒 洛寿南知晓赤煌所中之毒用一般的驱毒手段已经解决不了了，必需服用解毒丹药，而且还得是高阶丹药。 待其体内猛毒被驱尽，再以白骨回生散唤起躯体生机，之后每日以养灵液浸体，早中晚各一次，每次半个时辰，以此修复受损的四肢百骸、灵脉心络。 直至痊愈，方可停止。 丹房，天阁中存放丹药的地方，共有三座，每天的人流量巨大，哪怕半夜三更都显得拥挤。 洛寿南直奔丹房顶层，在里面找了许久，虽有不少品阶不凡的解毒丹药，但他仍是担心药力不够，最后决心亲自为赤煌炼丹。 丹药之道，历来受人重视，不论是治病救人，还是辅助修炼，如果有丹药的加持，都可事半功倍。 丹分五阶，首先是尚未成丹的众多汤剂药散，然后有凡品、灵妙、奇绝、神迹。 前四阶均细分为上、中、下品，至于神迹之丹，传说集天地灵元、日月精华，药性超然，灵性如海，丹成之时好似神婴降世，穹宇骤变。 这种神丹都有自己的灵识，已经算是一种生灵了。 不过这些也只在传说中，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丹殿中最好的解毒丹药是下品灵妙丹：百毒俱引丹。出自洛寿南之手。 之所以不选用百毒俱引丹，是因为赤煌所中乃虫蛊之毒，而丹房中的解毒丹并无针对性。 换言之，不论中了什么毒，都能试着用这百毒俱引丹来解毒，而不论解何种毒，这丹药的药力都是一样的。 赤煌体内的毒非常生猛，洛寿南不认为百毒俱引丹能够彻底根除毒素，所以他要炼制专解妖蛊之毒的清血丹。 同属于下品灵妙丹，清血丹解蛊毒的效果比之百毒俱引丹要好上数倍。 洛寿南从药坊拿来药材，架起炼药炉，一道火焰丢进炉底，便是着手准备炼药。 赤煌躺在床榻上，感受到周围空间的火元素忽然变得浓郁，稍微来了点精神。 自己现在不知道身处何方，眼睛瞎了，身体废了，连动弹一下都无法做到，他想起了许多人。陈麟、秋婵、狩猎队的大家，还有矿场中的老人。 “我该怎么办呢？”赤煌问自己，也问在他身上寄予厚望的人。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 梦里面睁开眼睛，是另一片天地。 赤煌犹如置身仙境之中，只在他眼前，有一棵参天大树，状若伏蛟，红叶如灼。树下有一张石桌、四方石墩，桌上置有茶盏。 除此之外，目光遍及之地，皆是混沌仙雾，飘飘如羽，天上有一轮永不移动的赤金色圆盘，光辉四溢。 在他眼前，坐着一个人，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 “是你。”赤煌第一眼看到的是侧脸，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来了，坐吧。”那人回过头说道。 赤煌走过去坐下，看着眼前这个人，非常年轻，但脸上写着沧桑，眉宇之间透着威严。 “你……是把我从火海里拉出来的人，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这不是梦？不对，这是梦，否则我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那你到底……”赤煌脑袋里面有点乱，一时理不清思绪。 “不必纠结，我既可以是现实存在的人，也可以是你梦里的人，这两者并不冲突。”那人抿了一口茶，说道。 “那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你可以称呼我为君天遥。” “君天遥……”赤煌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你现在很迷茫对吗？尤其是关于修炼方面的种种。”君天遥发问。 “我才不迷茫，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赤煌否认。 君天遥笑了笑，道：“你能这么回答也好，看来不久以后，你就会走出内心的困境了。修炼最重要的是修心，记住这句话。” 赤煌闻言，沉默不语。 …… 两人你不言我不语，坐在那里。 “我也不能白来一趟，这样吧，你想听点什么奇闻异录，我可以给你讲一讲。”君天遥打破寂静的氛围。 赤煌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不会挑时间，自己都已经这幅模样了，哪里有心思听他讲故事？不过他既然想讲，就让他讲好了。 思索片刻，赤煌开口道：“那就请你讲一下宇宙初开之际，世界是如何出现的，第一个生灵是从哪诞生的，还有现在的修炼道又是怎么形成的。要讲，就讲一些时代久远的，没什么人知道的东西，不然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 君天遥心道，这小子都已经沦落到这般处境了，换成其他人怕是早寻了短见，他倒好，竟还有心思趁机刁难自己，也足见其心性之坚韧。 不过，这些问题还真问不住君天遥，他一边饮茶，一边缓缓说道：“宇宙初开之际，天地鸿蒙，时空混沌。有法则之力自宇宙之心中洪流般涌出，飘向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万界逐渐成形，诞生了无数生灵。” “第一个出现在这片宇宙的生灵，是人族，为万灵之长，其族人均为灵体。此后出现的众多生灵，虽然形态各异、魂灵不一，却都只是次灵体，只能拥有人族的一部分特征。” “在这片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写满了法则之后，宇宙之心便从此消失不见。天地之间的舞台留给了众多生灵。” “太古是最混乱的时代，天下生灵莫不活在人族的阴影之下。我们常说化形易，化魂难，那个时代的人族，肉身和魂体都能轻易做到千变万化。” “需要隐匿之时，他们会将肉身和魂体化作暗影一族，不论哪个方面都与暗影族一模一样，俨然就是暗影。享受杀戮之时，他们便会化成天魔族。汲取生之气时，他们是苍青古树。而威慑八方之时，则会化成真龙！” “千变万化，无所不能。天地万界混乱不止，这‘乱’便是源自人族。” “直到真龙一族出现一位奇才，占卜天星玄机，预示百代未来，窥测神语法则。他取万灵之心，祭祀已故的宇宙之心，以己身魂灵为笔，划去一道法则。其身虽万劫不复，却是扭转了人族的命运。” “从此人族万化无端与潜力无限的天赋，不再有万化无端，徒留潜力无限。” “从人族压迫中得到解脱的众生并未让这方宇宙安宁太久，很快群雄争霸，众多强族割据，争乱不休。” “乱世之中，人族出现一位圣者，穷极自身潜力，修天地大道，悟法则之言，终成无上之境！” “圣者为圣，虽天下无双，却甘受众族剖尸搜魂。后世演变众多的修炼体系，皆从此中来。” 末了，君天遥饮尽盏中茶，将瓷杯放下。 赤煌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只是刁难一下这个人，没想到他竟煞有其事的讲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君天遥看着赤煌将信将疑的样子，说道：“你若不信，可以看看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众族都希望化人，因为只有人族才拥有无限的潜力。不过化形易化魂难，只有同时化形与化魂，他们才能获得人族的潜力。” 赤煌没法反驳，这种事儿也不是秘密，他还是知道的。 这么看来，眼前这个家伙还真是不简单，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与他有关。 这时，赤煌忽然向远处飘飞，离那人越来越远。 梦要醒了。 最后时刻，君天遥朝他挥了挥手，道：“以后如果感到无聊，来这儿聊聊天也不错。” …… 现实中，赤煌被叫醒，只觉得方才的梦太过真实，他甚至能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洛寿南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醒了就好。” 差点以为赤煌已经长眠了。 见赤煌醒来，立即将清血丹喂他吃了下去，接下来就是等待药力发挥作用了。 想不到中毒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解毒却更加折磨人。毒性发作的时候，虽然是噬骨钻心，好歹还能挣扎，这回躺在床榻上，体内猛毒临死一搏，而他只能躺着一动不动，差点没让他精神崩溃。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反复折磨，赤煌感叹自己终于得救了。 洛寿南一遍又一遍检查他体内，确认没有任何残毒后，便又喂他吞服了一枚白骨回生丹。 赤煌只感觉全身奇痒难忍，刚刚经历了解蛊驱毒之痛，马上又迎来了生血续髓的噩梦，只得咬牙坚持，期盼早点结束这一切。 “洛老先生，晚辈徐清风拜见。”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不见！”洛寿南一口回绝。 “敢问老先生，前几日晚辈委托您炼制的丹药是否已经炼成？”外面的声音又问道。 “这……再过两日，老夫便能成丹，你先回去等着吧。”洛寿南这才想起，前两天自己答应给那徐姓小子炼药，并且让其今天来取药。 这两天忙着给赤煌炼制清血丹，竟然将这事抛之脑后，看样子这几天他都不能睡一个好觉了。 “晚辈告退。”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消失。 再看赤煌，白骨回生丹已经奏效，身上烂死的皮肉都开始重新长出。 ………… 第二十一章 胧月 眨眼过去五天时间。 初雪与洛夏得空，两人一道前来看望赤煌。 解了毒，又服了白骨回生丹，这几天一天三次的养灵液浸泡也是一次都没有落下。 现在的赤煌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只不过禁不起折腾。 “看情况，不出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几人的心情都很不错，除了洛寿南。 “雪殿下，大公子，老夫恳求你们把他安置到别处去吧。”洛寿南这几日为了照顾赤煌，许诺别人的许多丹药都没开始炼制，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找上门催促了。 失信于人，现在的他只想快点把丹药都炼完。 赤煌现在只要每天泡三次养灵液就行了，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初雪沉思片刻，道：“不妨就先安置在雪荷院吧。” 那是她的院落，等赤煌彻底痊愈后，如果有修炼天赋，就安排他进地阁修炼，如果没有修炼天赋或者修炼天赋平庸，那就让他当个下人，平日里清扫一下院子，下半生也可衣食无忧。 洛夏没什么意见，初雪的善良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赤煌朝洛寿南深深鞠了一躬：“老先生，谢谢你。” 洛寿南面无表情，摆了摆手，道：“赶紧走吧，别耽误老夫炼药的工夫。” 赤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灰色衣袍，跟在初雪与洛夏身后。 引来一阵阵异样的目光，面对陌生人，多数人的表现都是如此，何况此时的赤煌，模样确实有些恐怖。 稍微了解过初雪的人都知道，她心地善良，这少年估计是身陷绝境，被她救了，然后又收留了。 说起初雪这个雪族的公主殿下，不知是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心地善良、出尘若仙，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被众人关注的对象。 即使如此，却鲜有人敢有非分之想。 原因正是她身旁的洛夏。 洛公子是年青一代的翘楚，俊逸洒脱，身为洛家长子，钱权兼具，却能做到心境平稳不急躁，为人谦逊知进退。 这两人在一起便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旁人只能羡慕不已。 起先初雪和洛夏还担心赤煌眼睛看不见，走起路来会很麻烦，但是一路走过来，赤煌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该跨的台阶一个都没有摔跟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赤煌的魂体感知异于常人，不过这种长时间的聚精会神很容易使人疲劳。 进了雪荷院，赤煌那根弦就再也绷不住了。 院内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正在清扫落叶，年纪不大，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眸清澈明亮，两腮微红，面含微笑，温婉恬静。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 见初雪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一路小跑过去。 “殿下，您回来了。” 这时，又看见扶着赤煌、晚一步走来洛夏，便行常礼：“见过洛公子。” “平身吧，这里也不是公共场合，不必如此拘谨。”洛夏说道。 最后，少女才将目光转至赤煌身上，第一眼就被那张不成人形的脸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尖叫。 在初雪的安慰下才从惊吓中缓过来。 初雪给她讲了一些赤煌的情况，交代了一些详细事宜，并叮嘱她：“胧月，这几天他就交给你照料了。” “殿下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胧月乖巧地说道。 初雪与洛夏还有修炼课程，没有多作停留，转身朝武殿走去。 “请等一下。”赤煌忽然叫住他们。 “还有什么事吗？”两人回过头来。 “谢谢你们。”赤煌致以真挚的谢意。 “不用谢，你先安心在这里修养吧。”初雪微笑着说完，与洛夏一道走出院门。 “殿下，洛公子，慢走。”胧月还依依不舍的望着初雪的背影。 …… 空荡的院落内只剩下两个人，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胧月知道赤煌眼睛看不见，于是扶着他到亭子里坐下，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触碰异性，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心跳得很快，小脸也红扑扑的。 赤煌坐下后，她立即借口说院子里的落叶没有清扫干净，离得赤煌远远的。 赤煌并未在意，他尝试着修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排斥周围的环境，灵气吐纳较从前慢上几倍，这意味着他的修炼速度也将变慢许多。 所谓修炼，首先是领悟最基本的法则，激活心脉灵源使之能够自主产生灵气，顺着灵脉形成循环。然后便是吐纳外界灵气，借此去感悟其中更深的法则，使己身能够产生更加精纯的灵气。 越是灵气浓郁的地方，吐纳的效果就越好。 当然，这种做法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自身灵力的强度，属于基础修行。 真正想提高战斗力，还需要从实战的磨炼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赤煌暂时停下了修炼，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雪荷院处在清幽僻静之地，是初雪在天阁的居所，院落不大，与她公主的身份并不相符，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要求。 平日里来往的人很少，就连初雪，几乎每天都沉浸在武殿中修炼，一个月也回来不了几次。 大部分时间，都只有胧月待在这里，负责清扫卫生，闲暇之余就是坐在亭子里看金鱼戏水，偶尔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今天有些不同，赤煌的到来，让胧月感到不知所措，拿着扫帚扫了整整一上午，地都让她扫秃了几块。 直到中午时分，她才记起初雪交代她的事情。 她将赤煌领到一间闲置已久的屋子，虽是闲置，但她一直在打扫。 端来一只大木桶，按照初雪交代她的，往木桶里倒入足够的养灵液。 做完这些，她立刻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赤煌脱了衣服，正浸泡在养灵液中，胧月已经去准备午饭了。 他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养灵液中的药力，朦胧的雾气充满了房间。没过多久，一大桶养灵液就变成了洗澡水。 赤煌穿上衣服，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这时，门外传来轻微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得很清晰。 自从眼睛瞎了之后，他渐渐发现，自己的其他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 在聚精会神的感知下，他知道那是一个人的轮廓。由于衣服与皮肤总是会存在间隙，不可能粘在一起，所以他其实是能够直接分辨裸.体轮廓的。 不过他还没那么变态，通常是记住脸型轮廓，以此来识人。 一般来说，世上不可能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人们有时候会说某某两个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实际上他们长得再像，面部轮廓总是会有微小的差异。 赤煌的魂体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因此连这种微小的差异也是能够分辨出来。 他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胧月，而且端着饭菜，香气已经飘到他鼻子里面来了，正巧他也饿了，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的胧月身躯一颤，看了赤煌一眼，赶紧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出去的时候又把那一大桶水也带上了。 赤煌肚子已经咕咕叫，受不住美味佳肴的诱惑，立即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饭吃到一半，他又感知到胧月那丫头悄悄靠到了窗边偷看，不知道是有什么意图，不过他懒得管，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窗户边，胧月松了一口气。 暗骂自己刚刚怎么忽然忘了赤煌双眼失明的事情，不过还好，他还能自己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赤煌已经吃完了饭菜，胧月便进去把碗筷都端走了。 这种从天而降的美好生活，赤煌一时不是很适应，想着也不能总让胧月照顾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多帮一下。 没成想，胧月这丫头每回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莫非是被吓到了？ 也对，他的这张脸之前烂得不成人样，现在虽然慢慢好转，多半也是坑坑洼洼像个畸形，确实吓人。 如此，便只能等自己痊愈之后再帮忙了。 ………… 第二十二章 异动 时间飞快的过去，赤煌很快就痊愈了。 这一天，胧月主动找上了赤煌，原来是为了炼药炉的事。 初雪近来接触了丹药之道，并且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钻研。 昨夜与殿下闲谈的时候，胧月得知过两天殿下便要搬来一座炼药炉，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提前帮殿下把炼药炉搬过来，但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搞砸了事情，所以才找到了赤煌。 房门一开，胧月就看见笔直站立的赤煌，后者已经痊愈，那张脸轮廓分明、五官深邃，剑眉星目，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其身形高大，给人一种稳重、安全的感觉。 胧月小脸一红，支支吾吾说明了来意。 赤煌一听有事可做，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 前往丹殿的路上，胧月心里小鹿乱撞，手脚都有些不自然。 而赤煌却没有关注身边的胧月，他一直聚精会神，保持对周围事物的感知。 既然魂体感知能够将这个世界以另一种形式展现给他，不如就提早适应了。倘若能够持续保持高度集中精神的状态而不感疲惫，那可比一双眼睛好用多了。 只不过，代价是失去色彩罢了…… 丹殿，器房。 胧月与赤煌来到柜台前，说明了来意。 那人一听是初雪殿下的仆人，立即搬出了前几天殿下在这里定制的炼药炉。 两人取了炉子后，便一路返回雪荷院。 炼药炉死沉死沉的，光凭胧月一个人肯定是搬不动，不过赤煌曾经在矿场里拖了十年矿车，对他来说，搬个炉子还算不上体力活。 顺利到了雪荷院门口，正要踏进院中，忽然地面一阵摇晃，赤煌没站稳脚跟，很快就要摔倒。关键时刻，胧月顾不上羞涩，直接抱住了赤煌，后者这才稳住身形。 差一点就把事情搞砸了，这炼药炉要是摔坏了，胧月必然万分自责。 现在她倒不用自责，就是手足无措，脸颊如红苹果一般。 “哎呀！”胧月尖叫一声，红着脸跑了。 赤煌本想安慰她几句，无奈两手还抱着炼药炉，实在追不上。 踏进院落之前，他将眼睛转至羽山山巅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清晰感觉到，方才地动的那一瞬，有一股来自那个方向的能量，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兴奋。就像是遇到幽冥毒火时的那种感觉，却更为强烈。 神秘能量自天上而来，赤煌几乎能够确定其所在地应当是山巅无疑。 莫非羽山山巅存在着比幽冥毒火更可怕的天生灵火？ 赤煌并未过多猜测，将炼药炉搬进了院落。 …… 夜晚，吃过晚饭后。 初雪难得回来一次，今日她去器房取炉，柜台小厮告知她炼药炉已经被她的两个仆人取走了，她一猜就知道是胧月与赤煌。 于是修炼课上完之后，便回来了雪荷院。 原本她的打算也是将夜晚刻苦修炼的时间分出来，用以钻研炼丹之道。此后，她会常住在雪荷院。 胧月跟在初雪身后，高兴得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雀儿。 “胧月，许久没有尝过你做的饭菜，你去备一些过来。”初雪对她说道。 “是，殿下。”胧月兴高采烈，准备饭菜去了。 修炼之人可以汲取天地灵气以为食。境界越高，就越是不依赖俗世烟火。据说对于修为超过独步之境的人而言，已经完全可以辟谷不食。 当然，世间非是只有凡俗之食。那些翻云覆雨的高阶妖兽，它们的血肉中都含有极为精纯的灵气，食用之后，对修炼有很大的帮助。许多灵株药草也是能够提高修为的奇物，两者结合，加以调味，做出来的菜肴不仅满足了口腹之欲，也能起到促进修炼的作用。 初雪将赤煌叫入大厅中，两人交谈了几句后，赤煌有意无意的问到，当日他们是如何收取幽冥毒火的。 初雪告诉他，天生灵火之所以难以获取，是因为它的灵性，它有自己的灵智。但只要想办法封住它的灵智，它就会变得像普通火焰那样。 赤煌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说起来，倘若不是他们收走了幽冥毒火，自己也不至于被猛毒攻心，险些命丧黄泉。 初雪借闲谈的时间仔细观察了赤煌，看他资质非常平庸，便说，你现在无处可去，愿不愿意留在这个院落里，每天只要清扫干净卫生便可。 赤煌闻言，顿时明白，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做一个下人。 虽说可以衣食无忧，但他肩上还挑着重担，岂能在这地方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他谢绝了初雪的好意，决定自己出去闯荡。 既然是赤煌的意思，初雪也不好强留，她从储物玉镯里拿出来一袋灵晶，交到赤煌手里，并表示会为他安排前往南境的路线。 赤煌推辞拒受，道：“能回到南境之地，已是感激不尽，这灵晶我断断不能接受。” 初雪见赤煌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便将灵晶收了起来。 “不过，最近一个月，羽山将会封山，所以你得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初雪并没有将原因告知赤煌，不过赤煌多半也能猜到，与那一阵地动有关联。 羽山之巅的那股能量始终没有消退，让他的身体时刻都在蠢蠢欲动。短短半日的时间，雪飘千里，白袄裹山，气候一瞬间变得严寒。 原本天阁的海拔高度便达数千仞，环境温度极低，骤变之后，更是天寒地冻。 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驯兽都不肯载人出行。 赤煌便只能在这里多住一个月。 这会儿闲聊的工夫，胧月已经做好饭菜，端进了大厅。 正好看到赤煌也在，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一幕被初雪捕捉到，以为是赤煌欺负了胧月，脸上浮现一抹愠色。 一番质问之下，得知了事情原由，初雪不禁掩面一笑。弄得站在一旁的胧月面红耳赤。 说起来，这小丫头也是被初雪所救。 那是在三年前，初雪途经洛海沿岸，偶然间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胧月，便将其救了上来。 初雪并没有赤煌那般幸运，后者只是坏了一对眼睛，而她在海水中泡得太久，身体机能很多都坏死了，洛寿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的性命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又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昼夜不休帮她恢复，但有些地方始终无法彻底复原，留下了隐疾。 以至于到如今，她不仅无法修炼，每回隐疾发作，便只能依靠药丸度日。 初雪只知胧月属于人族，至于为什么会落入海中，后者不肯言明，她自然也不会逼问。 …… 吃过晚饭，初雪着手准备炼丹，赤煌与胧月不敢打扰，都各自回到了房间。 赤煌尝试着修炼，渐渐的他发现，周围环境越是寒冷，他的修炼速度就越是缓慢，方才他吐纳天地灵气，有如溺海之人无法呼吸那般，几乎是无法进行吐纳，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体的缘故。 总之一个月之后他必须离开这里，回到南境赤地，那里才是最适合他修炼的地方。 这一个月内，他也懒得修炼了，这近乎为零的效率，还不如去梦里听那个人讲故事。 不过羽山之上的神秘能量他非常感兴趣，心里盘算着，想个办法上山一探究竟。 羽山之巅是雪族与洛家的根基，各个要道都有强者把守，非家族核心者与外族之人，最高只能到天阁，再往上都是禁止通行。 初雪是告诉过赤煌这件事情的，天阁与山巅雪宫之间，足足设有十八道哨卡，且有大能强者镇守，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上去。 但山巅上的神秘能量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说不定可以使他变得更强，所以哪怕是禁止通行，他仍是鬼迷心窍地想要上山。 ………… 第二十三章 夜探 入夜之后，初雪仍一心扑在丹药的研究之上，胧月已经进入了梦乡。 感受着山顶传来的那股神秘能量，赤煌一直睡不着觉。不止是身体本能地兴奋，他的内心也非常渴望强大的力量。 他悄悄走出院落，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此时夜幕笼罩，周围一片黑暗，对于赤煌而言却与白昼无异。 在他的魂体感知中，前方道路的轮廓、道路两侧的树木都很清晰。但也许是他的魂体不够强大，现在的他只能感知周身一二十丈内的一切物体，再远一些就会逐渐变得模糊，五十丈开外就彻底感知不到了。 如果没有那股神秘能量的指引，他甚至连山顶的方向都无法确定。 雪荷院地处幽静僻远之地，通往山顶的路就只有一条，虽然由于地形原因，导致这条路蜿蜒曲折，但是没有其他的分岔路口，赤煌可以长驱直入。 他顺着道路往上走，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爬上道路蜿蜒的雪坡，踏上如临深渊的悬崖栈道。寒风冷流在耳畔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虽有火灵力暖身，但他仍是感到冰彻刺骨，恨不能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而且，漫天飘絮多少也干扰了他的魂体感知，使他不得不放慢行进速度。 “呼！呼！”赤煌口中吐出白汽，一阵强风袭来，刮过他的脸颊，仿佛是被几把刀子划过。 难以想象，半日之间便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山巅之上的那股能量竟有改变天象的神奇力量。 赤煌贪心渐起，脚步不由地加快。 行至一处转角，他的感知之中出现了两个人，于是立即蹲伏，缓慢前进，大雪在他身上凝成一件白色厚披风，他正好以此为掩护。 与那两人距离二三十丈的时候，他便能透过寒风的呜鸣与咆哮，听清他们所说的话。 “哎，天池的封印又开始松动了，也不知道距离下一次全面爆发还有多久。” “我猜也就是最近两三年的事，以前这封印能维续百年，后面慢慢地就变成了九十年、八十年、七十年、六十年。现在距离上一次爆发已经过去了五十五年，总之是离得不远了。” “每一次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能修复封印，往后如果越来越频繁，还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资源。” “这些事都是那些大人物应该考虑的，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说的也是，不过这鬼天气可真是够冷的，要是能像雪族人那样天生免疫寒冷就好了。” 这两个人是值夜班的，虽然感到奇冷无比，但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赤煌悄悄靠近哨所，在他的魂体感知之中，前方地面的台阶之间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缝隙，被大雪填满了，他并没有在意。 此时位处悬崖栈道上，左侧依山，右侧则是悬崖，雪大风急，每行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的。 忽然，他踩到缝隙另一侧的台阶，那台阶微微向下陷了几分。 “不好！”赤煌知晓自己触动了某种机关，同时感知到那两人朝自己这边赶来，立即原路返回，头也不回地跑了。 “鬼鬼祟祟的是何居心？给我站住！”那两人在后面边追边喊。 幸亏这地方偏僻，附近无人，否则若是有人闻声而来，赤煌怕是插翅难逃。 不过那两人毕竟是宗师级高手，全力追击之下，竟是将距离越拉越近。 赤煌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身体潜能被激发，速度一瞬间提升了不少。跑出悬崖栈道后是一段蛇形下坡路，只要下了这段路，两侧都是树林，漆黑一片任他躲藏。 但是那两人已经追了上来，恐怕等不到他跑下这一段路了。 赤煌心一横，将前方这个垂直高度约有二三十丈的斜坡分为三段，连跳三次，落入下方树林中！ 虽然震得双腿又痛又麻，好歹隐入了黑暗中。在周围幽暗无光的环境下，赤煌能够感知到那两人的具体位置，那两人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在狂风暴雪纷乱飘洒的环境中，他们的魂体感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丢失了目标后，两人仍是不肯放弃，在林间搜寻起来。 赤煌由于腿脚暂时不便，因此就停留在他们两人附近，不过是能够清晰感知他们的动向，所以才能完美地避开搜寻。 片刻过后，他的腿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于是小心翼翼的移动，慢慢远离那两人。 待到感知范围内已经完全没有他们的存在，赤煌这才踏上返回雪荷院的道路。 这一回是他大意了，差点被人擒住。 事后，冷静下来了，赤煌再回想起来，不免惊出一身冷汗。他猛然发觉，自己那无端而起的欲望竟是由这具躯体对神秘能量的渴望而激起。 这件事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使他时刻警示，自己的欲望绝不能受这具躯体的影响。 …… 回到雪荷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初雪也停下了炼丹，步入梦乡。 赤煌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榻上一躺，棉被一盖。不多时，他便在另一个地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个永不落日的仙境，君天遥坐在不远处的树下。 赤煌一回生，二回熟，兀自坐在君天遥对面。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说与我，只要不是开天辟地之前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君天遥倒了一杯茶，递到赤煌面前。 那小小壶中像是内藏碧海长空，似有无穷无尽的空间，壶中清茶万年不绝。 赤煌也不客气，接过这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我想知道，为何我这具躯体，处于寒冷之中时，修炼速度会大幅降低。”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君天遥稍加思索，道：“想来你已经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之处，不过你的理解有误，影响你修炼的并非是周围的环境温度，而是火元素浓度，或者说是火道法则的深度。” “于常人而言，一旦步入灵修行列，也会受到这种影响，因其自身的元素力而定。不过，他们受到的影响不会很大。” “而你是特殊的个例，从你修炼的那天起，便拥有火灵力，同时修炼速度也会受到周围空间中的火元素影响，而且极为敏感。在火元素浓郁之地，你可能获得常人百倍千倍的修炼速度；反之，火元素匮乏之地，你几乎无法修炼。” “这种特殊的体质称为万火灵体。” 赤煌闻言，好一阵沉思，“万火灵体……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差巨大的情况？” 君天遥解释，道：“天地万界，星辰时空，生灵无数，都有其特定的法则书写而诞生。赤妖一族追根溯源亦属太古人族，按理来说，对应的应该是诸天第一道生灵法则，可你却是在第一道生灵法则与火道法则的交互之中诞生。因而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 “万火灵体世之奇罕，万世无一，乃是能够独尊天地的强悍体质！” “万中无一可能是真的，独尊天地嘛……”赤煌实在不敢苟同，毕竟一只毒蟾蜍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小子，可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像那些荒古遗族，一生下来便是百毒不侵，水火不惧，刀枪不入。有朝一日如能吸收一株天生灵火，你自会明白其中的益处！” 君天遥说得神乎其神，赤煌也不好反驳，毕竟自己的修行经历尚浅。 还有一事令他烦忧，“这万火灵体对天生灵火的渴求为什么会激起我内心的贪念？” 君天遥闻言，神色忽然严肃，道：“你的欲望会受其影响，因为你的潜意识中存在着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我看得出来，这个念头便是获得强大的力量。我必须提醒你，这是迷失自我、走火入魔的前兆！” 赤煌心中一震，只觉心有余悸。 ………… 第二十四章 麻烦 翌日。 初雪白天有修炼课程，因而早早地离开了雪荷院。 直至中午，赤煌才睡醒。 推开房门，迎面一阵冷风打在他脸上，打得他脸颊生疼。 胧月的房间就在他隔壁，此刻的她正站在屋檐下，欣赏着院中花树结冰、水晶摇曳的美景。 那圆圆的小脸蛋看上去极为可爱，清澈的眼睛更为她增添几分清纯，像是一个邻家小妹，使人心中生出一股保护的欲望。 看见赤煌从房中走出，便说道：“你可算是睡醒了，我去给你热一下饭菜。” 说完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赤煌不好意思再麻烦胧月，便朝她的背影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后者并没有停下脚步，赤煌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吃饭的时候，胧月就坐在旁边，时不时瞥一眼，细心的她发现赤煌的衣角有损坏，好像是被撕下了一块，“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嗯？”赤煌一直没注意自己的衣服，听胧月这么一说，他忽然慌了神：“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刮破的吧，我也没注意。” 他随便说了两句话搪塞过去，心里却是在想昨夜的经历，那时候他仓皇而逃，什么都顾不上，途中确实有可能衣服被划破。 如果让那两个人发现，自己可就得麻烦上身了。 “等风雪小一些的时候，我再去纺衣楼给你拿一件新的吧。” 赤煌想得入神，并没有听到胧月的这句话，后者则以为他是默认了。 吃完饭后，赤煌帮着胧月清扫了卫生，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因无事可做，就想着聚精会神、磨砺一下自己的魂体感知能力。 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使他无法集中精力，索性直接跑到了院中亭子里。虽是深寒刺骨，但正好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风伴雪舞、正起兴头，池水结了一层厚冰，池中青莲变成了冰雕，也无法透过冰层看见游鱼戏水的痕迹。 冷静下来的他不停反思自己，心性太过浮躁，一点小事便乱了分寸。 想到当日弯弓搭箭，狩猎尖刺铁甲兽的时候也是如此。 “必须让自己心如止水，修炼最重要的是修心！” 赤煌想象手中有弓箭，再以魂体感知冰下群鱼游动，随即弯弓搭箭，瞄准其中一条小鱼。 那鱼漫无目的地游动，时而缓慢、时而迅速、时而急转，他便循着鱼的踪迹不断调整自己的瞄准方向。 小鱼始终没有静止的瞬间，赤煌也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起先他的手抖得厉害，内心也躁动不已，一阵寒风吹入骨髓，他便立即冷静下来，接着集中精力去瞄准。 如此反复循环了数个时辰，直到风雪变小，碎琼乱玉缓缓落下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此后还需不断磨砺才行。”赤煌暂时回到了房间。 房门关闭后，胧月正好走出房间，见此时天气正适宜，立刻往纺衣楼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便取回来一套崭新的衣袍，送到赤煌手中。 后者一阵诧异，不过正好身上的衣服破了。谢过胧月，他便换上了新的衣袍。 换下来的衣袍衣角被撕去一块，赤煌心想留着也是一个隐患，不如烧了，一了百了。 这边刚点上火，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胧月以为是初雪提前回来了，便往打开院门，没成想来的是一群陌生人，且二话没说就把她抓了起来。 带头人掌中灵气涌现，结出一个圆盘一样的光印，罩在她的头顶。少顷，摇了摇头：“不是她。” 赤煌自然是感知到了这一切，他快步走到院门口，面色不善对那群人说道：“你们做什么，快点放开她！” 带头人闻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赤煌，将掌中光印罩在其额前，“一模一样的气息，找到了！” “把他们带走！” 手下几人得令，将赤煌与胧月强行抓走。 “放开我们！” 任由他们徒劳的反抗，最后成空。 虽说这里是初雪殿下的庭院，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抓的人可能是对雪族图谋不轨之人，想来殿下也能理解他们。 带头人将院门轻轻关好。 …… 执法殿。 庄严肃穆的殿堂坐落于天阁云峰之上，左右立着雪族传说中的司法大神雕像，其怒目圆睁，仿佛能够审判世间一切罪恶，令人望而生畏。 大堂之内，有一金丝木匾，上刻“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方坐着一位判官，其左右两侧则立有审判之神雕像，四壁都是图画，画上是审判各种罪恶的景象。 胧月被带进大堂的时候便吓了一跳，赤煌感受到身畔惴惴不安的胧月，轻轻安慰她。 他知道这些人将他们带来这里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昨晚半夜，那两个看守者搜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赤煌的踪影，便想着回去哨所，走上雪坡的时候，其中一人发现了挂在枝上的一块衣服碎片，便立即将其取下来，迅速封住了上面残存的气息。 今晨他们找到执法殿的人，并将带有赤煌气息的衣服碎片交给执法殿的人，责令执法殿尽快找出那个蟊贼。 天阁之中，除了雪族与洛家的世族子弟，外族之人或者普通的雪族、洛家人都必须身着特定的服装。 这块衣服碎片属于仆人装束，因而他们可以排除大部分人，天阁中能拥有仆人服侍的人都有自己的庭院，拥有庭院的人都是雪族与洛家的世族子弟。 这类人本就不多，所以查起来也比较轻松。 如果是有其他人临时换上了仆人装束意图夜潜雪峰，他们可再去纺衣楼找线索。 纺衣楼的衣物进出都有严格的记录。 现在人已经抓到，是赤煌所为，但不排除胧月同伙的嫌疑。 “堂下之人，你为何要半夜上山，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快快如实招来！”判官一拍案板，大声斥道。 赤煌回答道：“我只是一时好奇，鬼迷心窍，但绝无半点异心。” “是吗？”判官冷笑一声，“你好奇心重，所以偏偏就挑了个雪重风急的夜晚？” 说到此处，判官忽然面露凶狠，怒道：“快说！究竟是什么人，派你来刺探我族虚实？！如有半句虚言，定叫你体会一下刑房的酷刑！” “没有任何人指派我，我也不会对雪族不利，我的性命是初雪殿下与洛公子救的，我绝不会做出那等恩将仇报的事情！”赤煌脸上写满了坚定。 但这话难以教人相信，毕竟他上山的时机太敏感了。 “我看，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 “来人！给我带到刑房去！” 眼见赤煌就要被带走，一直被吓住的胧月大声喊道：“不要！” 判官看向这个小丫头，道：“差点忘了还有你，把她也给我一并带下去。” 闻言，赤煌变得激动起来，冲那判官吼道：“这件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你抓我可以，她是无辜的！” 如果胧月真的被他连累，他会内疚一辈子。 这时，一个青年走到判官旁边，说了几句话。 那判官听完，又看了一眼胧月，后者被吓得面如土色，不像是敢夜闯禁地的人。而且她服侍初雪殿下三年了，期间一直本本分分，的确很难将她与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最后决定将胧月释放，而赤煌则被带入了刑房。 虽说是进了刑房，但毕竟还是初雪殿下的人，多少让他们有所忌惮。在初雪殿下没有表明态度之前，他们暂时不会动用刑具。 ………… 第二十五章 阵堂 赤煌被关在监牢里，从傍晚到晚上。 初雪回到雪荷院之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便立即赶来执法殿。 赤煌愧对初雪，低着头：“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我想听的是真相。你是谁，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居心不良！”初雪此刻的眼神格外冰冷。 她并不希望自己所救的人是一个图谋不轨的人，正因为她善良，所以会因此而心痛。 事到如今，赤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从鬼炎族矿场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幽冥毒火，期间自己的经历如实告诉了初雪。除了万火灵体之事，其余无半点隐瞒。 “至于昨夜之事，是因为我感受到一股来自山顶的神秘能量，在这股能量的诱惑下，这才鬼使神差地上了山。”赤煌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初雪信与不信，他都绝无怨言。 听到赤煌的悲惨经历，初雪又泛起了同情心，她看向赤煌，后者的眼神是如此真诚与坚定。 她选择相信赤煌，不只是如此，也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她第一眼见到赤煌的时候，后者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试问，如果只是为了接近自己，何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是承担死亡的后果！ 再者，雪族地处西境之地，要说有人觊觎，多半也是西境之地的族群，在相隔十数万里甚至更远的东南地界，谁会将手伸出那么长，或者应该说，谁又能伸那么长的手？ 赤煌谈及山巅的神秘能量时，可着实令初雪惊讶不已。 毕竟那股能量连她都无法感知分毫，这天阁之中，能感知到的人怕是不超过五指之数，难以想象，赤煌的魂体究竟有多强？！ …… 当天晚上，赤煌便安然无恙走出了执法殿。 对于初雪而言，这并非是难事。 回到雪荷院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测试赤煌的魂体强度。 初雪这两天一直在炼制一枚下品凡丹：筑基丹，总是以失败告终。其原因也很简单，魂体不够强大，因而无法准确捕捉炼药炉中的变化，导致控火不当，最终造成失败。 这一次，她让赤煌在一旁感知并告诉她炉内变化，她自己则负责控火、提炼、凝丹。 没过多久，一枚色泽光亮的筑基丹便出炉，成色上佳。 由此，也让她惊叹赤煌魂体之强大，远胜于己。 “你现在的打算还是一个月之后就离开吗？”初雪开口问。 “嗯。”赤煌点了点头，“毕竟南境之地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初雪沉思一阵，说道：“不如你先去阵堂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再决定去留，如何？” 众所周知，武殿对修为实力有严格要求，阵堂对魂体强度有严格要求，丹殿则对这两种要求都非常严格。 以赤煌的情况，去阵堂学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初雪已经这么说了，赤煌便欣然接受安排。 …… 肉身可以修炼，魂体自然也不例外。 魂有九窍，每开辟一重魂窍，魂体力量就会发生一次质变。传说中，九重魂可囊括星河神域、区辨灰烬尘埃，穷究九天之秘、窥探万世之玄。一念之间可使星空化为泡影，群魔诸神尽成枯骨！ 纵是千般好，却有万处难。 修炼魂体比修炼肉身要难上千百倍，许多人已成灵修强者，魂体强度依然停留在三重魂。非是他们不肯下功夫，实在是有心无力。 第四重魂窍与第七重魂窍是两个大坎，大多数修炼者都无法跨越。 初雪现在仍停留在一重魂，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却始终等不到一个契机。 天阁中多数修炼者都是一重魂，甚至有少部分闭魂，他们的魂体感知能力差，只能察觉到一些拙劣的袭击。 像赤煌这种能够将周身十数丈内的事物感知得一清二楚，恐怕放眼整个天阁，也找不出多少人。 翌日，在初雪的推荐下，赤煌暂时跟随一位名为封修远的阵术大师学习。 此人的阵术造诣，在天阁阵堂十位大师中处于末流，正因为如此，他的学堂里还有空余的座位。 现在并非招生时节，阵堂通常是不会招收弟子，不过初雪殿下的面子他们也不能不给，所以将赤煌收下并塞给了封修远。 赤煌就这样成为了第十堂的弟子。 …… 第一天进堂，赤煌便遭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不少人都有意孤立他，毕竟是托了关系，其他凭借真才实学走进阵堂的人自然不服。 第十堂的规矩向来都是三小测一大测，两个月为一个修行周期。 小测试指的是，导师教授一个简单的法阵并演示一次，堂下弟子必须在十天之内完成法阵的布置并达到预期效果。 大测试也一样，只不过是法阵较为繁复，而研究的时间也长达一个月。 若无法按规定完成任务，则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为赤煌他们授课的是封修远的关门弟子杨辰，演示的法阵是一个掌中阵。 修炼之人与他人战斗时，可依靠自身衍生的灵力，也可以借用外界灵气，这掌中阵正是凝聚外界灵气的一种方法。 对他们的要求便是在院中巨石上留下一个凹印。 教授完毕后，杨辰又按照师傅的意思为赤煌讲解了基础阵术知识。 阵术的本质是激发或借用法则之力，妙用无穷。 首先，法阵有九阶之分，对应九重魂之力，其中一至三阶法阵称为浮阵，四至六阶法阵称为奇阵，七至八阶法阵称为玄阵，九阶法阵称为天阵。 阵术学习的第一步是刻画符文，需以魂力或者使用蕴含魂力的符文笔，引动虚空中玄奥的能量，勾勒出特定的符号，这种符号便被称之为符文。 阵术未精者，学习的都是次阶符文。 在这一步，赤煌仅耗费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能够勾勒出掌中阵所需掌握的符文。 而后便是布阵，这一步远比勾勒符文要复杂得多。 不仅需要勾勒出符文，还得勾画纹路将每一道符文连接起来，这其中重要的一步便是纹路交叉点的处理，处理好了纹路之中的灵气可以顺畅地流通了，法阵也就成了，若是处理不好致使纹路之中灵气阻塞、逆流，这阵便成了废阵。 这一步需要下很大的一番功夫。 赤煌所学的掌中阵叫不上名字，只是封修远用来检验弟子们的基础阵术知识是否掌握牢固并能付诸实践，在一阶法阵中也并不出色。 这座法阵一共需要勾勒八道符文，其中涉及的纹路交叉点全部都是二纹交叉点。 这法阵的难度还是比较简单。 赤煌根据方才杨辰所讲的基础知识，闭目盘膝而坐，控制自己的魂力在虚空中勾勒符文、勾画纹路。 只见他掌间一道泛着灵光的符文慢慢被勾划出来，旋即从其一侧蔓延出数条纹路，如同一条条小蛇缓缓地沿弧形延伸，在延伸了一定的长度后便接着勾勒下一道符文…… 某一刻，赤煌的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符文的勾勒也忽然中止，旋即那原本已经勾划好的符文和纹路也破碎了。 “哼！” 赤煌第一次布阵失败，但他并不气馁，只是轻哼一声，便接着开始第二次的尝试。 符文与纹路勾画连接成功之后，便需要往阵中引入灵气，自身注入灵气或导入外界灵气皆可，这一步主要还是看第一步勾连符文纹路时，交叉点处理是否完美。 赤煌在完成这一步时也是犯了几次错误。 灵气入阵，运行其中，法阵便成。 在反复尝试十余次之后，赤煌终于是成功布置出自己生涯里的第一座法阵，虽然手法尚有些粗糙，魂之力的运用尚欠些火候，技巧尚不够成熟，但也勉强称得上是一名阵术师了！ 随着他魂念一动，掌中阵启动，周围空间中的灵气汇入阵中。 “去！”赤煌袖袍一挥，阵中灵力化剑，轰隆一声撞在院中巨石上！ 这一阵之力威能不俗，巨石表面瞬间炸开一个缺口。 ………… 第二十六章 被动拜师 赤煌造成的动静不小，吸引了许多道目光。 众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看错了。 原本他们看不惯赤煌这种关系户，加之后者修为平平，以为并无真才实学，绝想不到是深藏不露。 杨辰也是目瞪口呆。 赤煌被他们晾在一旁，仿若无人，这边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们这些人中，天赋最好的也得三五天时间才能领会掌中阵的精髓。现在不过一个时辰，这个初入师门的小子就做到了这一点，由不得他们不起猜疑之心。 杨辰走到赤煌面前：“你试着再结一次阵看看。” 旋即，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赤煌掌中结阵，形如圆盘，动如机巧。阵启，周身灵气沸腾，漩涡般汇集涌入，又似雷云蓄势待发！ “好小子，如此行云流水，不是深藏不露，便是天赋异禀！” 杨辰立即将赤煌带至千魂万道机括之中，为之检测魂体强度。 通常，进入阵堂之前都要经过魂体检测，但此前赤煌并不受待见，所以也都忽略了这件事。 杨辰开启机关，千魂万道，多阵并起，很快就有了结果。 “竟然是……三重魂之力？！”杨辰嘴角抽搐了一下，瞳孔骤缩，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震撼。 很快他就向师尊禀告了此事。 “什么？！”封修远猛的起身，心中震惊，但随即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快！快！快把他带过来！快去！” “遵命。”杨辰许久没有见过师尊激动的模样，他也感到开心。 见到赤煌之后，封修远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几乎无修为可言，魂体力量却不可思议的强大，天生就是研究阵术的好材料。 招生时节，被招入阵堂的人大多都会往前面几堂挤，轮到他第十堂的时候，留下的都是资质差的，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捡了个宝贝。 封修远笑得合不拢嘴，询问赤煌：“我认得你，初雪殿下举荐进来的人，可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赤煌沉默片刻，问道：“拜入你门下有什么好处？” “你这小子，怎么张口就是问好处？我告诉你，拜入我门下，以后就是我亲自教导你。非但如此，外堂那些弟子无法接触到的深奥阵术，你都可以随意阅览，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好处够不够？”封修远紧盯着赤煌，满脸都是期待，就差强行收徒了。 赤煌这边还在深思熟虑，他就已经等得焦急，“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很好，以后你就是我封修远第三个徒弟了！” “我还没……” 不等赤煌说完话，封修远立即吩咐旁边的杨辰：“快带你三师弟下去，换一身内堂的服饰。” “喂等等，我还没有考虑好……” …… 进入阵堂还不到半天，赤煌就被动成为了封修远的关门弟子。如此一来，南境之地暂时是回不去了，不过也好，借此机会研究一下阵术，今后应该派的上用场。 封修远则是乐了一整个下午，“老天开眼啊，以后我就不用受那些老家伙的气了。” 刚拜师的第一天，赤煌先了解了平时的起居，转了一圈第十堂的阵卷阁，熟悉熟悉环境，第二天才会正式开始学习。 趁着仅有的闲暇时间，赤煌回了一趟雪荷院。 以后跟随封修远研习阵术，很少还能再回这里。 见到初雪与胧月，打了一声招呼。 初雪问道：“感觉如何？阵堂的修行还能适应吧？” 赤煌便将今日在阵堂内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们。 初雪既感到惊讶，也为他高兴。 赤煌并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有一点比较尴尬，他在阵卷阁的时候想拿一卷阵书观摩，这才发现自己没法观摩，阵书上写的什么东西也无从得知。 任他的魂体感知能力再强，也无法分辨卷轴上的字迹。 初雪听说之后，便想着让胧月过去协助赤煌。一来，赤煌确实需要帮助，二来，胧月在天阁孤苦伶仃，身份又非常卑微，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归宿也好。 没成想胧月死活不肯离开她，宁愿做一辈子婢女，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初雪颇为动容，但是为了胧月的未来做打算，她苦口婆心劝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说服胧月跟着赤煌前往第十堂。 临行前，初雪对赤煌说：“虽然胧月是去协助你修行，但你更应该照顾好她，不可让她受丁点委屈。” “放心，我会的。”赤煌答应道。 两个人离开了雪荷院。 院落中一下子变得冷清，初雪其实也舍不得胧月，不过她不可能将胧月的一辈子都绑在院墙之内。 于她而言只是一句话，对于胧月却是一生。 …… 接下来的几天，封修远一直围在赤煌左右，耐心地讲解各类细节，生怕讲漏了哪一点而使后者不能理解。 大师兄沈天城与二师弟杨辰看着这一幕苦笑不已，从前也不见师尊对他们这么上心，人与人之间真是轻易比不得。 好在，一旦遇到了阵术上的问题，师尊还是会尽快给他们答疑解难。 在封修远的教导下，赤煌阵术进步神速，很快便成为了二阶阵术师。 这等天赋，莫说他的二位师兄，就是封修远又何尝不惊叹。 与胧月也越发变得默契，从一开始两人互有抵触，几天相处下来，距离拉近了许多。 赤煌在参悟阵术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从前接触过许多相关的知识，但细想之下脑海当中却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夜晚在梦中，他也问过君天遥，后者却说并没有暗中相助于他。 这件事便成了他心中的未解之谜。 …… 这天，封修远将赤煌叫到跟前，告诉赤煌一个月之后，阵堂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斗阵，让他这些天好好钻研，争取在斗阵之前，阵术更上一层楼。 与武殿的武试和丹殿的丹决一样，都是万众瞩目的天才对决。 关注的人非常多，甚至天阁六大长老都会出席。 以往封修远的第十堂总是在斗阵之中位列倒数第一，因而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折了面子，他也常常受到其他几位阵术大师嘲讽打击。 这一回他无意间捡到了赤煌这个宝贝，自然是想狠狠反击那些人。 不求第一，至少也要挤进前三。 赤煌并不理会封修远的小心思，他现在一心扑在阵术研究上。如果封修远希望他参加斗阵，他全力以赴便是。 只有接触了阵法之道，方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虽然归根结底只是一句话：激发或借用法则的力量。 但法则创生天地，玄之又玄，其中囊括的内容又何止宇宙星辰？ 在师傅和两位师兄眼里，他的悟性超凡、天赋异禀，又肯下功夫钻研，已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超级大师的影子。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多么渺小，在浩瀚的法则神语之中，仿佛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正因如此，他才废寝忘食地钻研。 ………… 第二十七章 悟阵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些天里，赤煌的阵术突飞猛进，寻常的二阶法阵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挑战性。 如今正与沈天城、杨辰共同研究一座古老的二阶法阵：封魔阵。原本是封修远给他两位师兄的任务，使人料想不到的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的阵术直追两位师兄。 两年的修行仅能抵得上小师弟半个月，沈天城与杨辰汗颜无地，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们这些天都比从前睡得更晚。 先天优势已是不足，后天还不努力弥补的话，过不了多久，他俩恐怕真的连小师弟的背影都无法望见了。 这卷封魔阵记载着千年前翎城一贤者为使城中居民摆脱黑翼蛇群的困扰而祭天地、请山灵，空谷摆阵以身为饵，封印黑蛇皇的故事。 法阵的详情俱书卷上。 由三十二道符文构成，伏魔镇恶、四方常宁，堪称是二阶法阵之中最为深奥的阵术。 镇压黑翼蛇之时卓有奇效，能够达到三阶法阵的强度，但此阵却无法镇压除黑翼蛇之外的其他魔物。 究其原因，乃是当时贤者忧于黑蛇之祸，捕捉黑蛇幼种以炼阵，因而阵成之后，其镇压之力皆是源于黑蛇生灵法则的克制法则。 这种法阵有一个特点，法则参悟的范围不需广，但必须对特定的法则深悟，相较而言，布阵难度便会更高。 沈天城与杨辰困顿不解已近一个月，他们只需要依照前人的手法布阵，并不需要对其中法则有过多的感悟，即使如此，仍是迷惘不前。 由此可见，创阵之人是何等超绝。 对于法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仅依靠强大的魂体感知去触摸，更需要悟性去解读，二者缺一不可。 否则，要么无法接触，要么接触到了，也就是一卷天书，放在眼前也无法看懂。 深悟了法则还不够，还需明白如何利用它来赋予符文的力量，这一步也无法言明，只能依靠自身悟性去领会其中要义。 这便是创阵的艰难，登天之举犹不及此。 绝大多数阵术师无法达到这个层次，只知翻阅现有阵卷，通过魂体感知到法则的存在，然后借鉴前人之言、加上自身悟性，赋予符文力量，最后依照阵卷上描述的排列、分布与连接，对应完成布阵。 极少数悟性绝世的阵术师才能深究法则本质，寻找更多法则与符文共鸣的存在形式，创造新的法阵！ 而像他们这种初学阵术之人，哪怕阵书在手，仍然会困难重重。 赤煌仔细看完了封魔阵卷，以魂体力量进行感知，很快便触摸到三十二道法则，但如何赋予相应符文的力量，他一时半会没有任何头绪。阵卷上只有只言片语，晦涩难懂。 这些天他所接触的法阵都非常简单，只要能够刻画出符文，法则便会自然赋予其神奇的力量，这种符文被称作次阶符文。 一阶阵术与寻常的二阶阵术皆使用次阶符文。 这回接触到更为深奥之术，使他百思莫解、不得其意。 法则乃是客观存在却无实体之物，而符文则以实体的方式存在。若需前者赋予后者力量，一般人怕是无法理解，但他必须实现！ 只要能够完成这一步，凭借他三重魂之力，处理三十二道符文自是不在话下。 封修远一直在暗中观察这几位徒弟，此阵是他特意留给他们的难题，如果他们能够依靠自己领悟其中精髓，那么在阵术层面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实在是悟性不足，到时候他再加以指导，退而求其次，也能获益匪浅。 …… 赤煌脑海中有点乱，决定往阵卷阁冷静一下。 他知道自己急躁的毛病又犯了。 胧月脸上写着担忧，却跟在后面一直不敢出声，生怕打乱了的赤煌的思绪。 两人穿过院中风雪，走进了阵卷阁。凛冽的寒风将飞雪吹到脸上，赤煌内心顿时平静了许多。 “符文若要借取法则的力量，两者之间必有某种联系，这种微妙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在阵卷阁的角落处找了个位置坐下，赤煌置身冥想之中，呼吸渐渐平缓。外面的风之吟啸、雪之低语都飘入耳中，一声声天地自然之响，时而呜咽时而怒号时而婆婆娑娑如沙哑的倾诉。唯有那天与地，无悲无喜、无欲无怒。 倾听这种声音，感受风雪的喜怒哀乐，内心摇曳着波纹，再领略天之无垠、地之博广，顿时心如古井，其身仿佛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 平复了心境，赤煌再去触摸法则，很快就有了别样的感觉，与符文的微妙联系仿佛呼之欲出，只差一个顿悟的契机！ 在寻找这个契机的时候，由于久寻无果，他再一次为急躁所扰，不过这回很快便克服了这个弱点，将一切不安的情绪都抛之脑后，一心沉浸在阵术之中。 “法则之于符文，就像是……天地之于己身，如果符文的力量是由符文本身夺取所得而非法则赐予的话……” 赤煌找到一个新的方向，他准备从符文本身下手。 法则毕竟虚无缥缈，难以窥察。但符文是由他自己勾勒出来的，如果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那么不一定非要拘束于法则之内，也可以从符文中寻找线索，顺藤摸瓜、追根溯源。 就像一个困在黑暗中的人，知道周围必定有出口，那么是先确定出口再迈出步伐，还是寻找与出口相关的线索，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出口？ 前者只在第一步难如登天，后者则处处步履维艰，有成千上万步路在等待着，但只要稍有不慎走错了一步便会功亏一篑。 在阵术这方面，多数人不会选择后者，他们宁愿冥思苦想追求一次顿悟，也不希望耗费大量的精力、一步走错尚不自知而耗尽魂体力量，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赤煌将精力集中于符文之上，他才感觉到其中的棘手之处。 未获力量的符文有形无质，如同一个空壳，能够放入其中的东西太多，可这千万种选择之中只有一种正确，实在令人难以抉择。 他的脸上露出一系列微不可察的表情，在头痛欲裂之际，忽然想到了次阶符文，这种符文只要正确刻画出来就会被法则自然赋予力量。 尽管这种力量非常弱小，但其中必定蕴藏了法则与符文的微妙联系。 想到这儿，他立即着手勾勒一道次阶符文，完成之际，其中立即填满了稀薄的能量。 只在一瞬之间，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短暂。 因而赤煌并未捕捉到想要的信息。 他又尝试了多次，勾勒不同的次阶符文，毫无疑问都以失败告终。 “这样还是不行吗？突破点究竟在哪儿？”赤煌再一次不可避免地急躁。 但也许是他这些天的修心有了效果，只用了一次深呼吸便化解了急躁的情绪。 “我是不是还忽略了什么地方？” 赤煌的魂体力量扫过那充斥能量的次阶符文，全神贯注之下，忽然感知到几道无序的线条。 “嗯？” 似乎，那有形无质的空壳之内被遗忘了。 他立即将魂体力量集聚于符文空壳之内，扫过每一个角落，终于是拨云见日，感知到几道模糊且无序的线条。 这线条四不像，但给他的魂体一种感觉，与其对应法则给他魂体的某种感觉相互共鸣，两者在此处联系起来了。 这就是他等待的契机！ 接下来便是循着这种共鸣的感觉，以魂力筑桥，借取法则之力为符文所用。 ………… 第二十八章 改阵 赤煌连续勾勒出封魔阵中的符文，并成功借取法则之力。 现在的他已经突破了次阶符文的桎梏，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阵术师。 须知，只能使用次阶符文的人，实际上并不能得到阵术之道的认可。美其名曰是一阶阵术师或二阶阵术师，实则在真正的阵术师眼里，他们只算得上学徒。 解决了符文的问题，赤煌立即着手准备布阵，在这之前需要找一处空旷之地。 起身的时候，在他的魂体感知之中，四周温度非常低，看样子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胧月此时正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抖。 赤煌立即上前查看情况。 胧月的隐疾发作，浑身冰凉，加之夜深气寒，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通常情况下，胧月只需要吃一粒药丸就能缓解痛苦。但是现在羽山覆雪，深寒透地，环境严酷，又是在深夜，温度比较白昼而言更低。这才加剧了她的痛苦。 眼见情况严重，赤煌急忙抱起胧月回到了房间，置于床榻之上，释放火灵力取暖，试图缓解她的症状。 后者脸色苍白，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也许是本能的对热源的渴望，她忽然抱紧了赤煌。 “嗯……” 感受着这个少女颤抖的娇躯，赤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也抱住了她。体内火灵力流遍全身，化成丝丝缕缕暖流渗入胧月的肌肤，温暖着她的身体。 …… 过了许久，天已经蒙蒙亮，胧月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熟睡过去。赤煌抱起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盖好棉被，然后回到房间里。 一夜未眠，但他并不感到困倦，相反内心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一窥封魔阵真容。于是索性将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搬到一个角落，空出来的地方用以布阵。 赤煌盘膝而坐，三重魂窍张开，魂体力量顿如泉涌。 先是勾勒第一道符文，以魂体力量勾动神奥能量，在地板上刻下一个光环，内含一个神秘字符，再借取法则之力，充盈其中，片刻时间便完成。 然后细小若无的纹路蜿蜒延展四方，连接勾勒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更多符文，围绕着第一道符文，刻下三圈共三十一道符文，逐一借取法则之力。 勾勒与刻画其实是最简单的部分，真正让赤煌感到棘手的，是那些三纹交叉点的处理，这一步消耗了大量的魂力。 若非拥有三重魂窍的力量维续，恐怕会力不从心。 大约两个时辰，封魔阵已成，赤煌激活大阵，刺眼的光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地板上的圆盘形光阵开始缓缓旋转，玄光异彩流遍所有的符文与纹路，旋即大阵边缘处涌现光束，在其正上空丈许处，浮现出大小一致的黑翼蛇图腾圆盘光阵。 两者相互照映，形成一股强横的镇压之力！ 这便是封魔阵。 由于房内狭窄的缘故，赤煌将此阵缩小了许多，这不意味着布阵难度降低，反而相较于原本大小的封魔阵更难。 阵术的起源是法则之间的共鸣，这种共鸣永恒不变，若是进行更改，则法则之力的借取会异常困难。 历经一天一夜，赤煌完成了师尊交代的任务，自身的阵术造诣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一刻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往床榻上一躺，便睡了过去。 …… 胧月醒来之后，身体已经恢复。 昨夜之事在她脑海中模糊不清，虽然想不起来，但她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多半是赤煌将她送了回来。 而且她隐约记得，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直相拥。 “会是他吗？” 胧月越想脸越红，似乎对这个年纪相仿、双目失明的少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忽然出现一个人，给她温暖，让她感到脸红、心跳，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 在赤煌的房间外，胧月透过窗子，看见正在睡觉的他，不敢去打扰，又感觉风雪奇寒，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 睡梦中，赤煌找到了君天遥，询问了许多与阵术相关的问题。虽说是成功摆出了封魔阵，但他心中仍然存在许多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故特此来请教君天遥。 不过，后者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说让他自己去领悟。 如此，赤煌也不再追问，就同往常一样，听听那些奇闻趣事，也可以涨一涨见识。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期间，胧月多次推门而入，给赤煌准备的饭菜已经换了好几次。这回正好他睡醒，打了一声招呼，将饭菜放到角落的桌子上便离开了。 赤煌也不客气，三口饭两口吞，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随后，他开始思索在阵术上遇到的一些新的问题…… 三个时辰的时光流过。 现在使他困顿的疑问，是有关改阵的方面。 封魔阵只能镇压黑翼蛇，对于其他生灵毫无威慑力，如果能够变更，将其改造成镇压其他一种生灵的大阵，那么他的阵术会再一次精进。 这一步却是不容易，不仅法则之力不同，大阵的结构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赤煌盘膝而坐，三重魂之力释放，数不清的法则神语在他脑海中浮现，可他所知却寥寥无几。 以他目前的阵术层次，还无法将大阵进行复杂的转变，对于其他生灵的法则也不甚了解，唯一能够尝试的，便是他自身。 这种尝试有风险，一不小心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不过出于对阵术突破的渴望，他决定铤而走险，尝试一次。 毕竟是自己摆出来的法阵，万一被镇压，应该也能找到破解之秘，不至于束手无策。 …… 阵术的本质是法则之间的共鸣，有了封魔阵的经验，这一步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 符文重新排列连接却使他头疼。 布置封魔阵只是依葫芦画瓢，但其中的纹路交叉点也让他感到非常棘手。改阵之后，第一个难点便是符文与纹路的勾勒。一个新的法阵，其符文如何勾画、纹路如何延展，都需要阵术师自己领悟。 好在赤煌只是改阵，并非完全创造一个新阵，有可供借鉴的封魔阵在前，其中仍有许多规律可寻。 花费大量时间解决了符文与纹路的问题后，再慢慢进行摸索，竟也将那法阵摆了出来，纹路交叉点的处理可是花了他不少精力。 启动大阵的刹那，他的心弦紧绷，时刻注视着变化。 玄光阵盘逐渐高旋，其中的图腾看上去模糊不清，不知是哪一步出错，此时已经启阵，以他目前的阵术，无法强制关闭大阵。 改过之后的法阵虽然没有展现出镇压之力，但其所覆盖之地，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令赤煌感到心悸。 赤煌立即封住了法阵摄取外界灵气的符文，只待阵中灵气耗尽，他便毁掉此阵！ 等到了后半夜，大阵终于停止运转，赤煌迫不及待地毁阵，那种不安的感觉才是消失不见。 长舒一口气，他倒头就睡下了。 …… 第二天清晨，赤煌起的很早。 推开门，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来不及吃早餐，他与胧月简单交代几句之后，立即赶往师尊封修远的住处。 “拜见师尊！” “是赤煌啊，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要紧之事？”对于赤煌的到来，封修远非常期待，当日他对三个徒弟说，攻下封魔阵，可往住处寻他。 这才没过几天，赤煌就来了，莫非这么快便领悟到了封魔阵的精髓？！ “弟子不辱师门，昨日完成了师尊交代的任务，此番前来为的是向师尊请教几个问题。” 赤煌将他在改阵时遇到的一些异常情况告诉了封修远，期望后者能够为他解惑。 封修远听说赤煌已经完成了封魔阵的布置，内心是既惊讶又开心，又得知后者已经具备了改阵的能力，心中震撼不言而明。 他决定，不仅为赤煌解惑，同时还要传授更为高深的阵术。 ………… 第二十九章 武试 赤煌这两天一直待在封修远的庭院中，聆听后者教导，对阵术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回到第十堂后，胧月找到他，告诉他明天就是武殿的武试，并希望他陪同自己前往观看。 赤煌知道胧月并不喜好热闹的气氛，多半是思念初雪，平时雪重风急路远，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回雪荷院。这回正好有机会见到初雪，她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而她却不敢一个人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因此才想着与自己同行，这样内心能够感到安宁。 赤煌理解她的心情，于是答应了她。 …… 武试，是武殿一年一次的盛会，天才云集，强者齐聚。 每一个参与者都希望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为了激励他们，武殿也准备了丰厚的奖励。 依照修炼年岁划分为三个武试区域，修炼时间在十年之内为第一个区域，十年以上、三十年以下为第二个区域，三十年以上、五十年以下为第三个区域。 初雪位于第二区域。 武试开幕的时候，此处已经是人山人海，赤煌与胧月由于提前赶到，此时坐在观众席的前排。 等到所有参赛者都走上参赛席的时候，胧月看到了初雪的身影，后者在他们正对面的参赛席上。由于场地极大的缘故，相距非常远，周围又是人群密集，阻挡了绕行路线，因而胧月只能远远的凝望。 但对她而言，能够看到初雪殿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开幕式上，武殿长老发言，一番欲扬先抑、激励人心的话语过后，武试正式开始。 首先由九剑门谭风对阵星天门雏宁。 双方激烈交锋，引来观众席上无数喝彩。赤煌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魂体感知已经将这场战斗在他的脑海中映出。 当初跟随陈麟的时候，他就一直羡慕兄弟们的身手，渴望这种热血沸腾的战斗，现在感受着场上的碰撞，内心非常激动。只可惜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的他只能不遗余力地钻研阵术。 胧月坐在他身畔，一直在期待初雪的上场。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从上午等到下午。 历经了多场比试，观众席上仍有许多人却热情不减，为每一场精彩的决斗欢呼。 下一场，是万众瞩目的初雪殿下与磐门武岳的对决，星天门与磐门的巅峰之战！ 本来已经困倦的赤煌与胧月顿时精神抖擞，两位天之骄子的登场带起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潮。 初雪自不用说，雪族的公主，身份高贵，却主动选择进入地阁历练，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天阁修炼，现在已经成为武殿星天门十至三十年修炼年岁阶段的第一人。 关于这位叫做武岳的壮实青年，其出身并不出众，但是先天天赋异禀，后天又肯下功夫修炼，因而实力也是非常强横。 初雪的一言一行端庄得体，即使是战斗的时候，每一个动作也都透着优雅的余韵。 再看武岳这边，高大壮实的身躯、坚如磐岩的臂膀、厚重且尖锐的兽掌，展示着他们兽人一族的强大压迫感。 战斗很快打响！ 初雪率先发起攻击，看似柔弱纤细的手中隐藏着澎湃的灵力，若是被其平静的表面所欺骗，难免要吃大亏。 但是作为磐门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岳的一眼便看穿了初雪的招式，当即催动体内灵气，磐石的力量覆盖了全身每一处角落。 他抬手挡住初雪的攻击，拳头一握紧，手臂上灵力迸发！弹开后者的一瞬间，另一只厚重的兽掌猛拍过去！ 初雪借力向后退了几步，躲过这一击。 这一个回合是试探，可以确定的是，武岳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那一身护体磐石，不但防御力高，而且还能将所受的灵力冲击反加给攻击者，着实棘手。 磐门主修的护体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初雪也开始动用真正的实力。 武殿八门，每一门都有自己的特点。 星天门着重于借取穹宇星图的力量，门下弟子通过修炼的功法，寻找与之共鸣的星光。修炼天赋较差的只能感应到一两颗天星，修炼天赋最好的可以与完整的星图共鸣。 初雪便是后者，她的星天之力来源于孔雀仙星图，当她运行功法，右手掌心会出现孔雀仙图腾，使用这股力量的时候，图腾便会闪耀。 普遍认知，孔雀仙的能力在于治疗。但仅限于此的话，初雪不可能成为星天门十至三十年修炼年岁阶段的第一人。 星图的奥秘无穷无尽，孔雀仙亦不局限于愈疗抚伤。 在许多次彻夜不眠的参悟中，初雪掌握了第二种孔雀仙神力——仙翎羽。 乃是由孔雀仙星天之力凝聚的能量体，可以承载不同的力量，渗透性极强。 面对武岳这种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丝毫不敢轻视，从一开始就选择全力以赴。 在众人的注视下，初雪掌心浮现一片翎羽，其上承载着最纯粹的攻击性，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仅仅一道玄光余晖都能刺痛观众的眼眸。 这般可怕的力量能够做到信手拈来，可见初雪的实力，与传闻中相比，绝无半分逊让。 武岳暗自增强了护体磐石的能量，一双厚重的兽掌紧握着，随时准备迎战。 说时迟那时快，初雪的仙翎羽在一瞬间丢出，白光一闪，划过武岳左膝处，令后者躲闪不及，却并未破开其护体磐石。 后者抓住机会，手擎巨力进行反击，但对于初雪而言，他的动作显得很笨拙，连续几招进攻都被躲过。非但如此，初雪还能抓住空隙攻击，在战斗中游刃有余。 观众席上惊呼连连，在众人眼里，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初雪殿下。 真正的战况却只有战斗中的人才明白。 初雪虽然连续数掌击中了武岳，但是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反而护体磐岩回敬的力量让她受伤不轻，依靠孔雀仙的治疗能力才能安然无恙。 而武岳的压力同样也很大，他的动作在初雪眼中太慢了，招式无法命中，想要取得胜利又从何谈起？ 两人都在激烈的交锋中寻找破敌之机。 初雪逐渐将注意力放在武岳左膝处，每一片仙翎羽都攻向一点！场上局势似乎已经完全倒向一方。 但越是这种时刻，局面越是变化无端，武岳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况，他在等待时机，等到初雪的警惕心减弱，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裂地！”武岳猛击地面，掌中灵力瞬间爆发，猛烈的冲击横扫八方！ 初雪无法躲开，同时也防御不住，被震退数十步，险些摔倒在地上，凭着孔雀仙治疗之力，这才缓解了伤势。 众人一阵哗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胧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注视着场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差把“担忧”二字写在脸上了。只有磐门之人，此刻都欢呼雀跃起来，齐声高喊武岳的名字，为其助威。 两个人的消耗都非常大，但胜负尚未分出，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疲惫与松懈，战意依然高昂。 武岳乘胜追击，磐石的力量不断迸发，不给初雪喘息的机会。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他能明显感觉到初雪的躲闪非常勉强，不似之前那般游刃有余。这个时候，他的灵力也将消耗殆尽，必须迅速解决战斗。 捕捉到破绽的武岳发出一阵兽吼，音波震撼入耳，趁着初雪一瞬间的迟钝，那铁锤般的拳头砸中了她！ 兽族人天生巨力，挨了这一拳，即使孔雀仙神力全部用于治愈，初雪怕是也难以短时间内恢复过来。何况，她的星天之力大部分都被隐藏在掌心之中，蓄积着最后一片仙翎羽。 可想而知，现在的她已近极限。 而武岳见初雪已经退到了战斗台边缘，迅速冲撞过去，准备结束这场武试。 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初雪忽然凌空飞跃，落在武岳身后，旋即迅速转身，一道仙翎羽发出，凌厉的杀气划过武岳左膝处一点！ 鲜血从中溅出，意味着那坚不可摧的护体磐石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武岳同时也是左膝跪地，灵力消耗殆尽的他，护体磐石在破开的一瞬间便已碎裂，此刻竟无法支撑自己再站起来。无奈只得苦笑一下，输了就是输了。 初雪虽然赢下了这场武试，但也已经疲惫至极，身上还带着伤，赢得很勉强。 “承让了。”初雪说道。 观众席上，短暂的寂静之后立即沸腾起来，初雪的崇拜者恐怕又增加了不少。 这其中，最激动的就当属胧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