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异世界的魔法太落后了!)》 序章 魔术师,八键水明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神代小祈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阿鲁法 校对:农夫绅士 ——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是厄斯泰勒王国的一名宫廷魔导师。 她是史丁格雷伯爵家的次女,这位少女拥有贵族千金的高贵血统,从小就在衣食无缺的环境下长大,自从她得知自己拥有庞大的魔力后,尽管年幼,就已经拜师于被称为贤者的老魔法师门下,是名足以窥探魔导深渊的天才。 第一次从老魔法师身边一窥神秘,已经历时十年。翡露梅妮雅承袭了他的魔法技巧,据说至少要花三十年才可触及的魔法奥秘,却对外宣告她已经早早就习得其中精髓。 老魔法师补充说,接下来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她,要她靠自己的才华在自己的魔导之道上更加精益求精。 在那之后,翡露梅妮雅的生活与跟在老魔法师身边时相比,变得更加忙碌。除了持续研究魔法外,以最年少之姿担任宫廷魔导师,交付给她的工作让她十分忙碌,还收到和先前无法比拟的晚宴邀约,不习惯的工作加上和贵妇们的茶会,离开魔导的象牙塔后,尽是持续做这些令她无所适从的事。 然而,虽然把时间拿去睡觉都嫌可惜的生活令人饱尝艰辛与痛苦,然而却充实到让她几乎忘却这些辛苦,因为她总是从中得到成就感,她感受到现在自己正尽情活着。不是当贵族千金这种笼中鸟,而是感觉自己化为国家的齿轮之一。接着在离开老魔法师的门下数年,翡露梅妮雅有了重大的发现。在执行宫廷魔导师的工作,也就是某次在讨伐高阶魔物与魔族之际,她发现至今不为人知的火焰真理。 没错,翡露梅妮雅年仅十五岁时就已抵达真理,抵达火焰是为火焰所臻至的真理,她发现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的白色火焰。 欢喜的振奋尚未平息,翡露梅妮雅向自己的老师以及国王陛下报告这件事。这项伟大的功绩,两人都对她大表赞许。 这是她见证自己人生价值的瞬间,这证明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目标,持续努力不懈的态度理应获得正当评价。于是,翡露梅妮雅更加坚定接下来也要朝魔法之路迈进的决心。 在那之后,翡露梅妮雅一边朝魔法之路迈进,在王国内也立下不少功绩。从讨伐北方的魔族,到歼灭盘踞在沙漠中的巨大魔物,乃至进行国内魔法学界的改革,确立推进前述事项基础的魔法师公会的地位。 这些事迹让她沉浸在所有人的称赞之中。不论是人民的感谢和同事的嫉妒,以及父母对她说的那些充满期待的话语,对她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誉。 如今,翡露梅妮雅已然成为王国内最卓越的魔法师。 ……但是,渴望名副其实成为国内最强魔法师的翡露梅妮雅,现在却因为眼前伫立的一名少年,让她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一轮满月映照于漆黑与繁星瑰丽妆点的天空下,在厄斯泰勒王所坐镇的王城庭园,眼前的少年以为难的口气说道: 「……真受不了,尾随别人身后四处打探消息,实在算不上良好的嗜好呢。我认为可以做这种事的,就只有不懂万物的道理和真理,悲哀又愚蠢的迷途羔羊而已喔。」 现在,眼前说出陌生单字的少年,是随勇者黎二共同被召唤过来的朋友之一。他与承诺和勇者携手打倒魔王的另一位少女不同,他在谒见大厅断然拒绝国王陛下的请求,是名希望回归原来世界且极度平凡的少年。 他以那看不出丝毫才气的脸庞诉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值得一提的能力。所以他根本无法对抗魔物、魔族还是魔人云云,更别提魔王。他说自己无法战斗,快让他回家,不要把他扯进去。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分配的房间里不出来。这些才只是几天前的事。 他不仅快招架不住突如其来的召唤而感到混乱与恐慌,而且与宣称会陪伴勇者的勇敢少女不同,他坚持要回家且绝不让步,宰相和将军都跟守城的卫兵们私底下都骂他真不象话、这样还算是男人吗?只是个利己主义者、真是差劲等等。 然而,现状又如何呢? 视为自身骄傲的极致火焰魔法的白炎,被少年认为根本不足为惧且弹指就将其消去。如今他伫立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沉静的魔力与让万物冻结般的威严。 「——那么,魔法师小姐,差不多该轮到我了吧?」 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此刻才终于知晓,自己到底有多么肤浅。 ……这名少年恐怕既强悍又聪明,称他表里如一根本是弥天大谎。这名男子狡猾到,让那些只把他视为被卷进来的悲惨少年而轻视他的那些人才应该被当作小丑的程度。论及他的力量,已经到了光提及就令人晕眩的境界。 这名少年是位远胜自己拜师的老魔导师,处于更深邃魔导深渊中的怪物,他身上拥有好几项目前的自己根本无法匹敌的密技,他的知识量渊博到连靠英杰召唤的加护而得到巨大力量的勇者,他都能嗤之以鼻地杀死对方。 他毫无疑问是名登峰造极的魔法师。 「……你到底是谁?」 少女用颤抖的声音如此问道,于是少年百般无聊似的把玩手上某样东西—— (插图) 「——魔术师,八键水明。」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称呼自己。 第一章 少胡乱把人召唤过来! 「好痛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人措手不及,代价就是必须面对屁股的疼痛,水明为此发出苦闷的声音。 他完全被这出其不意的情况摆了一道,在演变成如此事态前,他分明已经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会这样着地还真是意料之外。 坚硬的地板,八成是石板或是瓷砖吧。由于刚刚才猛烈地一屁股跌坐在地,导致尾椎骨正发出悲鸣。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甚至根本不必回想,毕竟这是前一刻才发生的事。 自己和朋友们一起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突然出现在路旁的移转系魔法阵不容分说地拉进来。 接着他收到在传送地点撞击屁股、这个盛大却多余的赠品。 (……这真是丢脸丢大了……) 自己身处坐拥钢筋水泥密林的现代,走在不为人知的魔术道路上。虽然入行仅十二年,不过他多少对自己的身手感到自豪。然而身为此等现代魔术师的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中了别人行使的魔术。 他明明已经察觉到,明明已经看见魔法阵出现在眼前,竟然在那一秒内没做出任何对应,乖乖束手就擒。 既然如此,把这个称为丢脸又有什么不对吗?不仅颜面扫地,又很窝囊。 水明就像这样,为了有别于肉体痛觉的另一种痛楚而眼角泛泪,他转头看向走在身旁的朋友们变成什么样了…… 「好痛好痛……」 遮那黎二在旁边和自己一样揉着屁股,为屁股的疼痛而呻吟。 那位少年有着一头完全没睡翘且打理整齐的褐色头发,以及会让女生心荡神驰、如甜美面具般的纤细线条。水明对那位少年喊道: 「喂,黎二。没事吧?」 「嗯,勉强还可以。水明你呢?」 「屁股好痛,非常痛,好像彻底垂直裂开一样……」 「哈哈哈,你也一样啊——对了,水明!该不会在这里的只有你而已吧?」 黎二能为这些无谓的笑话发出爽朗笑声也只有一瞬间,他立刻注意到另一位刚才还走在一起的朋友安浓瑞树不在旁边,慌张地高喊出声。 他快速环顾四周,的确没看到人。直到刚才都还跟他们走在一起的少女,现在却不见踪影。这间由石墙封闭的圆柱状房间被老式烛台昏暗地映照着,这里只有厚重的门扉,以及描绘在他们屁股和脚下那片坚硬地板上的纹路——也就是移转的魔法阵而已。 「啊、对喔,瑞树不在耶……」 水明对朋友不见踪影的那股不安只表现些微困惑,他如此呢喃道。 至于黎二则因为前所未有的混乱,表情显得相当苦恼。 「到底是为什么……而且这里是哪里啊……?」 「嗯,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我们是基于某个地方的某人意志下,而被送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来——这点我倒还晓得。」 「……该不会是靠这个?」 黎二一脸讶异地看向地上那个巨大魔法阵,水明也再次端详这面魔法阵。硕大圆环的边缘,画上约大圆四分之一大小的圆,圆内的几何图案既非四大或五大,也并非五行的形式,魔法阵的周围写满没看过的语言。 虽然看得出这是独自发展出类似降灵或是类似召唤的阵形,但现在只有自己能理解这点。 只是普通人的黎二当然不晓得这回事,虽然水明国中时就认识他,但是水明没告诉他关于这个世界上有魔术这种神秘存在,以及自己是魔术师这件事。所以脚下这个确立幻想的固定化术式,他大概只从漫画、动画和次文化等等接近虚构的资讯中听过而已吧。 「恐怕是吧。」 「唔哇……」 听到已经判断状况的水明确切表示同意,黎二露出疲惫的表情。 这的确是会想要露出这种表情的状况,连自己刚才大概也在嫌麻烦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喂、水明。这种过于突然又很像模象样的场景,我总觉得相当熟悉。」 「我懂,前阵子瑞树借我的娱乐小说的确有这种内容。」 「就是啊,跟那种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再被托付要打倒魔王的状况非常接近,或许吧。」 「不好笑,这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啊。」 水明露出反胃般的表情,再以更加厌烦的声音抱怨,于是黎二用相当复杂的表情干笑出来。 「哈、哈哈……不过,虽然我的脑中认为这不可能发生……该怎么说?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黎二,你说这些是认真的吗?」 「嗯。」 「喂喂,还说嗯……」 水明对点头的黎二那全凭直觉的推测感到愕然,同时水明暂时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在不让黎二察觉的情况下试图发动魔术分析周遭状况。如果现在这种状况,真的是像小说那种情况也未免太异想天开又过于凑巧,实在让人无法认同,不过假设这里不是地球,包围我们的自然环境应该会有误差才对。 水明即兴编织起魔术术式。 接着,呈现出来的探查结果逐渐聚集过来。重力感觉很普通,大气成分也没太大变化,因地点变化所产生的差异还在容许范围内。 但是—— (玛那好浓烈……是这间房间的关系吗?) 没错,玛那,或者称为乙太能量,这股存在于空气中的神秘力量来源,在这里感觉异常浓烈。浓烈程度可以与灵脉正上方或者地球的关键地点,神圣的寺院或结社内相互匹敌。 但是,光靠这点就认定这里是异世界未免过于牵强,也太乱来。可能只是单纯选在这个玛那浓烈的地方启动这个魔法阵而已,不对,应该说这个可能性还比较高吧。 话又说回来,黎二缺乏观测手段,应该无法感受到玛那变化产生的不协调感才是,他感到奇怪的应该是其他部分。 「黎二,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总觉得我变得非常强。」 「啥……?啊,是那个吧。黎二同学你的脑子烧坏了是吗?」 「不,并不是接收到奇怪的电波。你看——」 黎二这么说的同时,只见他轻轻敲一下远离魔法阵的地板,危险的破坏声响便伴随碎裂的石头地板喷出粉尘。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看到这幕的水明不禁瞪大眼睛,尽管黎二是运动全能的偶像派花美男也不至于这样。这不可能,粉碎石头需要相应的能量——也就是负荷,只是轻轻敲一下绝不可能粉碎,就算他使用那压倒性的花美男魅力也绝对不可能办到。 但是,眼前的朋友却若无其事地说: 「你看,我做到了。」 「你看个头啦!不要为不吉利的预测火上加油。」 真不吉利,如果他们真的被强制召唤到异世界来的话—— 没错,假如有技术能让他们飞越这种连存在与否都不晓得的次元,再加上还是附加这种永续性强化身体的召唤技术,实在不禁令人感叹……水明边如此思忖边突然察觉到,自己之所以满脑子尽想着魔术的好坏,果然是身为魔术师的天性。明明还有其他事必须优先考虑,自己实在缺乏紧张感。 「对了,水明你呢?」 「不……我似乎没有这种能力。」 就算黎二含蓄询问水明,他也只能这么回答。即使水明试图反复紧握双手,试图让魔力移动,却完全没有任何自己被强化的感觉。 也就是说,打倒魔王的勇者席次只有黎二一个人,就是这么回事,那么自己一起被叫来根本就是亏大了。 就在水明明显垂头丧气时,两人脚下的魔法阵突然开始发光。 黎二剧变为焦躁毕露的表情。 「这是……」 「——唔、术式启动了……!可能又要被带到其他地方或是……」 「有人要被召唤来吗?」 黎二快速理解现况。水明边听他切中核心的回应边进入备战状态。 这时,在半空中出现比地上的魔法阵稍微小一号的魔法阵。 「来了!」 「唔——!」 声音响起的同时,黎二也不管魔法阵中是否确实出现影子就立刻展开行动,他似乎能判断从中冒出什么东西。 黎二展现出过去无法想象的敏捷动作,那是因为身体被强化过的关系吗?然后黎二立刻辨明出现在空中的安浓瑞树,瞬间将她接住。 「瑞树!」 「咦……?黎二同学,怎么会……?」 「太好了,瑞树。多亏有黎二,你的屁股受到完好保护。」 就这样,三位朋友在陌生的地方顺利重逢。 ? ? ? 「骗人,这是真的吗……」 「嗯,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黎二接住瑞树之后,就对她说明他们现在所处的推测状况。 瑞树刚开始也对这些内容感到混乱,但幸好来到这里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两位朋友的鼓励下,她渐渐接受现况。但是她完全没有逃避现实,只能说她胆子真的很大。 「嗯……我知道了。」 「你理解现况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因为你们两位都很冷静啊,只有我一个人慌乱就太丢脸了。而且既然变成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瑞树翻弄着围在颈项上那条不合季节的红围巾,同时干脆地说道。她有一头黑亮的长发,乌黑双阵中透出温柔的眼神,外表让人感觉是位梦幻的深闺大小姐,性格虽然温柔,内在却出乎意料有颗坚强的心。和黎二一样,因为水明跟她只在日常生活上相处,才会到现在还不晓得她有这一面。 黎二转头笑着面向瑞树。 「瑞树,你真坚强。」 「咦?啊,是、是吗?」 瑞树轻易被黎二的微笑攻陷而变得满脸通红。这些对话还是老样子,是出自黎二他那一成不变的无自觉把妹术。 周遭虽然像这样充斥与完全无法理解的现状不相称的温馨气氛,但是水明却反而想驱离这种温馨感,于是他问瑞树。 「对了,瑞树,有件事想问你。」 「怎么了?」 「呃,就是那个吧。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状况,如果跟那类小说非常接近的话,接下来应该是……」 「嗯,异世界的大人物们会出现,或者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前一句话跟水明读过的小说一样,一如他预期,但是她后面却接一句「或者是」。 也就是说,有可能出现其他不同发展吗? 针对这一点,沉寂一阵子的黎二开口问道。 「还有其他状况吗?」 「其他小说里被召唤的地点……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可能是魔王居住的城堡之类的。」 「一开始就出现高潮?」 「没错,最后关卡。」 「哇啊……这个攻略难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水明沮丧地放声大叫。没错,那类型的小说流程,原则上被召唤后会经历各种波折,在故事的最后打倒魔王。但是,根据瑞树口中那个除此之外的发展,现在这里说高潮倒也没错,毕竟很有可能成为最终局势。 但是,老实说这并不值得开心,这种情况也只会危及生命而已。水明说了声哇啊,然后从嘴里吐露忧郁的叹息,心想拜托放过他吧。 这时,黎二以冷静的口吻询问瑞树。 「你讲的是被召唤后立刻打倒魔王,成为英雄凯旋回到异世界的国家,那种类型的小说对吧?」 「嗯,然后又要挑战下一名强大敌人,或是卷入国家内战等等……」 「从我们目前所处的状况来看的话,确实……」 「就像黎二你说的,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呃……」 这情况实在让人浑身无力,令人不禁从口中吐出呻吟般的声音。 如果真是那样,对水明来说可是很伤脑筋。假如情况真如他们所言,无论如何自己肯定都只是被卷进去的角色,对于有事非做不可的水明来说,这是块很大的绊脚石。 「但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啰。」 ——就在瑞树说出这句话时,水明的耳朵——他那被魔术强化过听觉的耳朵,听到有声音从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传来。 屏气凝神,绷紧神经,水明压抑多余声音后对另外两人喊道: 「你们两位。」 「咦?」 「嗯,我知道。」 「哦?那也是强化后的恩惠吗?」 「我想应该是,不过为什么水明会听得到呢?」 「我从以前耳朵就很好……现在没闲功夫谈这点。」 水明急忙装傻蒙混过去好结束对话,他和黎二的想法已经得到共识,但另一方面,瑞树则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咦?咦?」 「瑞树,现在有人正在接近这里,而且人数众多。」 黎二似乎也听得出是人数众多的脚步声,真不愧是强化过后,实在不同凡响。黎二简短说明后,立刻将视线聚焦在理应位于门后的通道上,仿佛为保护瑞树而往前一步。 瑞树不安地瑟缩起身体。 水明也站在黎二旁边保持备战姿势。 「好了,会是怎样的牛鬼蛇神出没呢……」 「如果不是危险的家伙,而是召唤我们的异世界大人物们那就好了。」 「黎二你说什么蠢话,如果是同班同学拿着整人成功的牌子出现绝对比较好。」 「……」 黎二没有答复水明那毫无现实感的轻佻回应,理由或许是脚步声已经到达门口,又或是单纯对他来说这里确实是异世界,来者是大人物反而比较好也不一定。水明无从得知他真正的想法——结果,现在来到门前,八成想要踏进房里的到底是谁呢。 水明用眼角余光稍微瞥旁边一眼,黎二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飞扑出去似的绷紧全身,瑞树为了不妨碍他行动而准备退到后方。 自己则因为未知状况而全身僵硬,另一方面却又因为这无法预期的情况燃起斗志,当然是以魔术师身份的心态而言。 水明任凭内心斗志昂扬,他现在静静地检视随身物品。毕竟是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来到这里,除了平常外出时带在身上的东西外,真是什么都没有准备。那么—— (手边有施术过的书包,里面有金属链饰、加入水银的试药瓶、卡片、西装、不协调的手套、少许八键的密药……老实说,光只有这点东西在不晓得被丢到哪里时确实很不安,但是——) 如果发生什么事,也只能自己硬干了。黎二和瑞树都在日本生活,恐怕只有渗透世界阴暗处的自己有战斗经验。水明确实不想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泄漏魔术师身份,但是如果与朋友的性命相比,却又顾不得如此,尽管对他们很不好意思,但最糟的状况也包含操纵他们记忆这条选项。 三人都因为紧张而浑身僵硬,接着脚步声终于在门前停下来。 这段如胃袋被掐紧般短暂又漫长的时间过去,最后门扉伴随拖行重物般的声音慢慢被打开。 黎二全面戒备。 「——唔!」 「坚守吾身(firmus)——」 水明在斗志高昂的黎二身边准备施展防御魔术,毕竟和对方一打照面便立刻被迎头痛击也并非不可能,做好万全准备才是良策。 ——出现在入口处的是身穿坚实盔甲的凶恶集团,光凭外表看来似乎是人类,不是魔物、魔族或魔人等等这类妖魔鬼怪,暂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那群盔甲集团靠在墙边整齐列队后,谨慎地面向三人。 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水明不敢让正在待命的魔术消散,但是那个盔甲人墙突然散开,人群深处出现身着粉红色华丽洋装的蓝发少女,以及身穿如研磨珍珠般纯白色长袍的银发少女。 接下来—— 「咦……?」 「唔—?」 她们两人似乎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露出犹如迎接意料外发展时那种表情。 然后,她们的脸凑近彼此,似乎打算说悄悄话,蓝发少女对银发少女窃窃私语。 「白炎阁下,召唤的勇者大人应该只有一位吧……?」 「是,您说的没错。」 「但是,这里却来了三位呼应者……」 「是、是的……关于这一点,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符合勇者身份以外的人物会出现,恐怕是这三人中有两位被卷进英杰召唤。」 「竟然……不过这种事我从未听说,也从没在文献上读过。」 「公主殿下,我也是。但是,实际上确实有三位呼应者在这里,这就表示……」 「表示这样的可能性很高。」 ……虽然是悄悄话,却逃不过被强化后的耳朵,想必黎二大也是如此,不过水明很意外自己能听懂她们说的话。虽然仔细听就会发现她们说的不是日文,还有种非地表上任何国家语言的不可思议音韵。然而即使听到的语言不同,却能理解内容。 没错,举例来说,就像把脑中常用的语言置换掉这种感觉,这多半是相当感受性的,很难以言语形容。 据推测,原因多半是被召唤时附加过那类术式,虽然不出推测范围,但实际上看来就是如此,重点是这样很方便。 再者,从两人对话中提到的勇者、召唤等字眼,水明觉得不需要如此戒备,所以偷偷解除魔术。另一方面,紧张的黎二也松懈下来。 这时,水明靠近他们两人身边,询问瑞树。 「……看来对方似乎也出乎意料……喂,瑞树,也可能有这种发展吗?」 「……嗯,虽然也有朋友被卷进勇者召唤的例子啦……」 她突然有口难言似的,让水明百思不解,到底什么事让她这么难说出口。 「……?」 「瑞树,你在担心什么吗?」 「那个,以这种发展,被称为勇者那个人的朋友——也就是身为黎二同学朋友的我和水明,其中一人会跟邪神缔结契约,然后变成和勇者斗争的关系。」 「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邪神这种夸张的玩意儿啊?」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瑞树不安地露出慌张的神情,老实说水明一样仓皇失措。不,他甚至想逃离这里。突然出现邪神还得订下契约,未免太蛮不讲理。 如果只是存在稀薄的影子或力量的一部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光是召唤本体就会有数千人死亡,就算召唤者本身运气好存活下来,也是几乎用尽一辈子好运的结果,被那种恶德的具现体盯上,更别说还必须付出等值代价,怎么想确实都是悲惨结局。 水明心想该不会真的发生这种事吧……他背脊一阵凉,这时身旁的黎二询问瑞树。 「对了,你说敌对……为什么我跟你们两人之中的一个会突然变成敌对关系呢?」 「因为如果变成这样,我跟水明同学会不由得讨厌黎二同学,进而轻易跟邪神缔结契约,然后理所当然会跟勇者战斗。」 「咦……?」 黎二听过瑞树的话之后脸色明显铁青,呆立在原地。 看着这样的黎二,瑞树慌张地否定道。 「……啊,我当然不讨厌黎二同学喔。硬、硬要说的话,还满喜喜喜、喜欢的……」 大概是当面说这些会害羞,她整段话虎头蛇尾没能说完,黎二则僵硬地把头转向这边。 「那、那么……水明呢?」 「呵,老实说我心里总是在想你这现充赶快给我爆炸去吧。」 「——!」 水明眼中充满阴暗情感说完后,黎二顿时哑口无言。 「我是骗你的啦……」 「水、水明……」 「这根本不可能,如果我讨厌你,怎么可能六年都跟你混在一起当朋友呢?你也仔细想想嘛!」 「也、也对啦,太、太好了……」 听到瑞树和水明的回答,黎二这次真的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就在三人如此对话之际,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宛如公主般高贵气息的蓝发少女,向水明他们搭话。 「请问,看你们好像在忙,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啊,可以。」 黎二答应后,额头很醒目的蓝发少女立即优雅一鞠躬后开口说道。 「突然召唤各位过来,实在非常地抱歉。我是厄斯泰勒王国国王阿玛狄沃斯?路特?厄斯泰勒的次子,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然后这位是本次为召唤各位竭心尽力的……」 好像是为了展示被介绍的人,那位高额头妹妹,更正,是蒂塔妮雅公主稍微转向侧面。被介绍的当事人,也就是那位披长袍的少女则走上前一步。 「我是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请多多指教。」 刚才被公主称为白炎的少女现身,她及腰的银色长发相当美丽,耳朵两侧垂落的辫子无比优美,微微吊起的眼角透露出她的高傲。虽然给人严肃的印象无法抹灭,但惹人怜爱的长相却让人无法讨厌她。一如她自称魔导师之名,她的身体环绕着毫不混浊的魔力。虽然公主也一样,但一眼就看得出她才是更擅于掌控魔力的那位。 (——这么说来,这女的就是召唤我们的其中一人,可恶的家伙……) 面对眼前的召唤者,水明厌烦地在心中低声咒骂。 待她们自我介绍完毕,这次换黎二走上前开始恭敬地报上名字。 「两位恭敬的问候实在不敢当,我的名字是遮那黎二,如果把姓放在后面的话,请称呼我黎二?遮那。隔壁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右边这位是瑞树?安浓,左边的是水明?八键。」 这套措辞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只见黎二如此自我介绍后,蒂塔妮雅公主与魔导师翡露梅妮雅露出钦佩的神情。 想必黎二那态度凛然却谦恭有礼的介绍相当到位。 这次换瑞树向前一步向她们两位自我介绍。 「我就是刚才被介绍的瑞树?安浓……」 接着,水明也模仿瑞树向前一步。 「我是水明?八键……」 自我介绍简单结束,既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说的,现在也不是该说什么的状况,还是别轻易开口为上。 于是蒂塔妮雅将视线转向水明他们,看似强忍什么般闭上眼睛。 然后。 「各位是黎二大人、瑞树大人、水明大人对吧,这次召唤您们是因为……有件事情务必要劳烦诸位中的其中一位鼎力相助。」 「什么事?」 「是的,希望你们可以消灭现在威胁这个世界安危的魔族首领,魔王纳库夏德拉。」 ……就在听到蒂塔妮雅公主这段话的瞬间,水明、黎二、瑞树三人对这一如预期的答复皆抱持同样心情,其中水明甚至独自一人用手扶着额头,仰望天花板拜托老天饶过他。 ? ? ? 异世界召唤、公主和宫廷魔导少女登场、委托拯救世界的使命。这个制式化的发展,三人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内心都不禁有近似于死心般的困惑。 「唉……」 「唔呜……」 「唔呃……」 不对,这三个人甚至没表现得若无其事,而是三个人以三种方式叹息。 三人像这样承受这显而易见的打击而抱头懊恼时,蒂塔妮雅有些迟疑般问道。 「还有,很抱歉突然这么问,请问你们之中哪一位是勇者大人呢?」 「这……」 「这个嘛……」 黎二和瑞树被问到后困惑地看向彼此,他们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自己是不是勇者,这还用说,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普通人。如果被问到是否为勇者,绝对会回答自己不是勇者,这点是理所当然。因此这种问题根本毫无意义——不过如果光回答不知道也很伤脑筋,毕竟如此一来话题会毫无进展。 既然如此,水明开口问道。 「请问可以容我开口吗?」 「好的,请说。」 「你们认定就是勇者的召唤对象——我想想,是否有什么勇者的证明,或者类似征兆之类的呢?」 「勇者的证明……征兆是吗?」 水明听到她的回问后颔首,于是蒂塔妮雅看向翡露梅妮雅,只见翡露梅妮雅视线低垂地点头,转向三人回答道。 「确实有足以被称为征兆的证明,被英杰召唤仪式召唤来的勇者,在穿越世界之际,会藉由元素赐予他英杰召唤的加护,此人体内将蕴藏强大力量。换句话说,你们之中应该有人感觉到浑身满怀过去无法比拟的充沛力量……是否有符合这项条件的人呢?」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应该是我。来到这里时,我感觉到身上充斥着以前无法想像的力量。」 黎二如此回答。周遭的士兵们都发出「哦哦」的惊叹声。没错,得到力量的只有黎二而已。 这件事先放一边。 (从元素而来啊……) 水明在心中随意呢喃。元素、星气实体(elementtar)、幽魂(elementtally),这三个不同意思的词汇中,在原本世界,元素主要是用来表示四大元素或是五大元素的词汇。地、水、火、风这四项,或者再加上天空以成为五大这种概念性要素,在魔术里是表述极为重要功能的语汇。 但是现在翡露梅妮雅的口吻,元素宛如意指活生生的东西。即使是与基于精灵信仰的魔术,或是在呼叫精灵的魔术中被视为基础的元素相比较,用法上听来仍有些微差异。 不对,这里是异世界。不可能出现和原本世界一样的事情或现象(系统)。如果一样的话,说起来两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有所区隔,就是因为事情和现象有差异,世界才会分隔开来。换句话说,元素在这里就是那么回事吧—— 「您就是勇者大人对吧……」 「嗔……啊,是的。」 正当水明思考关于元素的事,蒂塔妮雅将陶醉般的视线投向黎二。或许她对勇者怀抱某种憧憬,再加上黎二长得眉清目秀就更是如此,然而黎二似乎显得有些迟疑。 接着,蒂塔妮雅突然抓住黎二的手。 「勇者大人,尽管这都是我们擅做主张,但是请您务必帮忙。」 「咦、咦咦咦?」 「公、公主殿下!」 因事出突然,连身披长袍的翡露梅妮雅都非常惊讶,她焦急地对蒂塔妮雅说「您太着急了」。 只见蒂塔妮雅突然像察觉到这点般,脸上微露红晕后松开手。 「啊,哎呀真是非常抱歉,勇者大人。我这个人实在太冲动了……接下来去谒见大厅时,国王陛下应该会再向您说明一次,请您届时再给予答复。」 「我、我知道了。」 黎二虽然仍身陷在困惑的漩涡之中,但他总算勉强答应。这次换翡露梅妮雅走到他面前。 「勇、勇者大人。再次向您介绍,在下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啊,好的,感谢你客气的介绍。」 「想必今后我会与您有不少交集,届时还请您多多指教。」 「咦,啊……好。」 (插图) 翡露梅妮雅话里不经意参杂一些自我宣示般的描述,她向黎二一鞠躬,黎二无法厘清她的意思就给出答复。 这时蒂塔妮雅非常刻意地清一下喉咙。 「白炎阁下?」 「恕、恕我失礼,我太过心急了。」 「——那么,这边请。我带领您前往国王陛下身边。」 蒂塔妮雅一说完,士兵们再次整齐列队,为水明他们开路。 ? ? ? 三人跟在士兵身后走在陌生道路上,他们从微暗的石造通道,来到有壁挂式烛台灿烂照耀的明亮大理石通道。 和至今经过的地方不同,装饰既讲究,环境也整洁。所见之处摆放的美术品、绘画、甲胄等皆充满未曾见识过的氛围。 这里果然是异世界,似乎真的是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 不仅周遭的景物给人这样的感觉,另外说到人物方面,虽然人不多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 撇开领头的士兵们不谈,两位少女是公主和宫廷魔导师。说到蒂塔妮雅,可能是因为刚才对黎二的问答印象特别好,她走在他旁边不时向他搭话。从勇者大人存在的世界是怎样的地方谈起,再问他的年纪、擅长什么事等等。那种嬉闹的态度,简直像跟喜欢的男生走在一起的同年龄少女。有可爱的女生表达爱慕之意,水明也感到有点羡慕。 但是,走在黎二旁边的瑞树,她心中或许就没那么踏实。虽然她不是黎二的女朋友,但在黎二周遭的女生中,就属她最接近这地位,而瑞树现在也确实盯上那个位子。 那么,既美丽又身份高贵的少女紧跟黎二身边,她又会做何感想。虽然表情看不太出来,不过她似乎心情欠佳。 至于说到另一位,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 「……我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 翡露梅妮雅从刚才就转头好几次,由于那窥探般的视线让人恼怒,于是水明才稍微以险恶的语气询问,但是她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向前方保持原样。 水明在内心呻吟。 (……看来伺机准备发动魔术是错误决定,照她那样子,恐怕已经看穿我会使用魔术了吧。) 接连不断失误,水明的心境是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进去,不过现在也不能这么做就是了。 魔术或魔术师的存在势必得隐匿,这是在他们所处环境之中半强制的事项。在科学跋扈的现代无论如何总会认定魔术是异端,为了不让魔术暴露在世人目光下而进行封杀,这已然成为现代社会的常识,那么这个世界究竟又会如何对待魔术师呢?从宫廷魔导师能陪同公主看来,应该拥有相当优越的社会地位,不过那终究是王宫等级,一般社会等级还没办法判断。 想必轻易揭露会使用魔法这项事实只能算下策,而且首先就不能在黎二或瑞树这两个原本世界的人面前曝光。 ——既然如此,先决条件就是该怎么堵住她的嘴或者让她闭嘴,这一点有必要事先拟定对策才行。 「——我们到了,这里是国王陛下所在的谒见大厅。那么,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如她所言抵达门前,那是仿佛连巨人都能通过的宏伟大门,既华美又奢侈。 接着立刻有一位士兵向看门守卫出声。于是,看门守卫低声说了些什么。 最后门总算缓缓打开。 「哇」 「咦咦!」 黎二和瑞树顿时发出惊叫声。想必他们是对什么都没做、门却突然打开感到意外。守卫连门都没碰到,周遭当然也看不到任何自动开关的结构,他们当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黎二忍不住问蒂塔妮雅。 「这、这是怎么打开的?」 「……靠魔法啊?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啊……这样啊,原来这里有魔法啊。」 「这里有?」 「因为在我们所处的世界没有魔法这种力量。」 「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您们是第一次看到魔法吗?」 或许是因为听到勇者钦佩的声音所以心情很好,蒂塔妮雅和颜悦色地微笑。 于是翡露梅妮雅似乎有些焦虑,她对黎二唐突地开始自我表现。 「那、那种事我也能轻而易举办到。」 「原来如此。」 「毕竟我可是厄斯泰勒荣誉的宫廷魔导师。」 「哦……翡露梅妮雅小姐也很厉害呢。」 「还、还好啦……嘿嘿嘿。」 黎二说的不知是真心话还是奉承话,翡露梅妮雅突然害羞起来。看来她似乎不擅于面对称赞,或者该说是因为被勇者称赞的缘故吧,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和严肃的态度形成落差,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另一方面,瑞树看着宏伟大门的双眼闪闪发光。 「……好厉害,这里果然有魔法。」 她对魔法似乎很有兴趣,毕竟是喜欢那类型小说的少女,应该说不出所料才对,真不愧是留下超级黑历史的人。 ——至于水明,他理所当然注意到有人行使魔法,虽然他没有听清楚守卫低喃的咒文(spell),但术式构成、术式展开、有无赋予属性、效果、发动等,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是风吧。) 用来开门的是简单的魔术。长度是三节,风属性,只是物理性推开门的魔术。术者的行使能力也毫不含混,非常优异,足以做为模范。但是—— (嗯……但是,为什么是风呢?只是开门而已,为什么还要让属性干预来增加无谓的程序呢?再怎么说,这种程度的魔术需要咏唱三节分量的咒语,未免也太无视实用性了吧……) 水明因为刚才的魔术缺陷过多,只是独自愕然。 术者的能力可谓优异,但实际上就现实层面考量,现场需要的就只有能够开门的魔术。让魔力最佳化,只要构筑移动物体的术式再发动就行了。 水明无法理解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却要勉强赋予风属性。赋予属性的话施展魔术时会增加咒文量,也会更消耗行使时必要的魔力。 换言之,就是多浪费时间和魔力,只有缺点而已。说白一点,这种程度的魔术其实连咏唱都不需要,换作是自己,不对,就原本世界的全体魔术师而言,这点事只需要弹响手指程度的劳力,就能不挪动门而让门移动至开启状态,不过这点事也只能称为「那又如何」——这件事暂且不提。 只是为开门而行使魔术,究竟是要耗费多少无谓的劳力啊,老实说水明无法理解。 (嗯,应该是看门守卫的兴趣吧?) 水明最后以这个感想做结。或许只是守卫单纯想在开关门魔术上附加风属性而已,既然如此那他姑且可以接受。哎,虽然自己丝毫没有跟守卫计较的理由,但是一看到魔术就忍不住估算起实用性和效率性的惯性还是跑了出来。 水明边如此思忖时,蒂塔妮雅冷不防对他说。 「水明大人看到魔法都不会感到震惊呢。」 ——糟糕。 「咦?啊、啊啊。我不小心震惊过头了……哈哈哈。」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但是这种程度就吓到的话,当你亲眼目睹宫廷魔导师训练时,说不定会吓到软脚哦?」 「有这么厉害吗?哇,真是甘拜下风~」 「呵呵呵……」 蒂塔妮雅爽朗又不失淑女风范地笑着,但水明当然不能说他在不同意义上感到震惊。 就在此时,翡露梅妮雅催促蒂塔妮雅。 「公主殿下,时间差不多了。」 「好的,那么勇者大人,瑞树大人,水明大人,请随我来。」 在这句催促下,一行人随带头的蒂塔妮雅穿过大门。 接着,眼前出现硕大的大厅。 有好几根粗壮石柱支撑长方形的宽敞大厅,这间大厅在制造上所倾注的心力,与通道旁的房间有明显区隔,这就是谒见大厅吗? 「哇啊……」 「好厉害……」 「哦哦……」 三个人在这里都忍不住发出赞叹,由此可见谒见大厅是多么庄严雄伟。直到刚才还在思考魔术的水明,到这里也不禁看得入神。 紧接着,在谒见大厅的中央深处有个金碧辉煌的王座,那里端坐一位颇具威严且精壮强悍的男子。此人恐怕是国王阿玛狄沃斯?路特?厄斯泰勒,他是将金发修得短而整齐、蓄着胡须的豪迈男子。在他身旁有位迈入初老、看来是他心腹的男性,周围还有几位看似是重要人物的人排成一列。 蒂塔妮雅完全不看周围的人,只是目不转睛注视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并向前迈进。然后她在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的台阶上,也就是国王正前方跪下,紧接着翡露梅妮雅也跪下。因为她们两位都下跪,水明他们感觉自己也必须这么做,于是也慌慌张张跟着跪下。 眼看国王面前的所有人都双膝及地,蒂塔妮雅开口说道。 「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带领藉由英杰召唤仪式而来的异世界勇者前来晋见。」 「很好,辛苦你了,蒂塔妮雅。不过,为什么勇者会有三位?」 国王讶异地如此问道,翡露梅妮雅代为回答。 「是的,这里有两位是勇者阁下的朋友,看来是在召唤时被卷进来。」 「什么!你说被卷进来?」 「是的,恐怕是这样。」 当她这么说,国王那张精悍的脸顿时转变成惊愕表情,周围随即各自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从未听过这种事!」等等吵嚷声。 这时国王看着翡露梅妮雅。 「但是,当真有这种事发生?至今为止诸多国家都举行过英杰召唤仪式,不过这种情况倒是连一次都没听说过。」 「毕竟……在下年纪尚轻而孤陋寡闻所以才没听说,但实际上被卷入的人就在您的面前,所以……」 「被卷进来是事实……你是这意思吗?」 「是的,恐怕是这样。」 国王的表情因为与翡露梅妮雅的对话变得严峻起来。 于是瑞树小声说。 (她刚才说诸多国家,这表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从各地被召唤到这里的人吗?) (照他们的说法听起来应该是这样,话说这个世界到底是蹦出多少魔王啊……) 听到瑞树的问题,水明以为难的表情答道。尽管突然被召唤而成为异世界难民的人很可怜,但是因为号称会毁灭世界的存在逼他们不得不数度召唤勇者,这件事听起来也很不得了。 (而且,我们这种案例好像是第一次发生。) (啊哈哈……我们还比较可怜呢……) 三个人如此小声对话之际,和翡露梅妮雅结束对话后的国王,严肃的表情骤变,他毅然决然地看向他们。 「——勇者阁下,突然召唤你到这种地方来,我感到万分抱歉。我是厄斯泰勒王国第十三代国王,阿玛狄沃斯?路特?厄斯泰勒,这里是我居住的王宫,王城凯美利亚。没有任何事前通知就劳各位来访,想必三位应该甚是紧张,望你们放轻松。」 国王说完体恤的一番话,蒂塔妮雅小声地对黎二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在指示他接下来该如何礼貌性回答吧,但是黎二却超乎预期反而立刻站起来。 (啊——?) 水明感到相当困惑,周遭也议论纷纷,老实说这种事态根本不可能发生。不过这终究只是在现代无法想象,毕竟国王在这种中世纪国家拥有最强大权力,他们是等同于神一般的存在。跟这种人在公开场合平起平坐,不仅不敬,甚至可能会招致不好的后果—— (没关系,因为勇者大人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被召唤的人,是我们必须让步三分的人,所以在这里跟父王对等的谈话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是、是这样吗……) 蒂塔妮雅看穿水明的担忧而小声说道。看来应该没问题,水明原本一时间担心会发生什么事而不安,不过他总算暂时放心了。 于是黎二向国王一鞠躬后开口说道。 「陛下,我是黎二?遮那。这次有幸拜会您,是我莫大的光荣。」 「你就是异世界的勇者吗?」 「是的。」 黎二听到国王的询问后点头表示肯定,周围立刻喧嚣起来。「那位先生就是勇者大人吗」、「多么神圣的尊容啊」云云,那些人宛如被黎二魅力迷倒似的台词不断从嘴里淌流。 等到周遭的喧嚣都冷静下来后,这次换国王对水明他们说道。 「那么,后面两位是勇者阁下的朋友吗?」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瑞树?安浓。」 「我是水明?八键。」 瑞树和水明依旧双膝跪地抬头回答。毕竟他们不是勇者,如果跟黎二一样站起来再怎么说都会造成问题,因此他们没起立。 「嗯,你们两位一起被召唤,我实在很抱歉。这是我们准备不周所致,希望你们能谅解我们的恣意妄为。」 「好的。」 「是……」 两人给予端坐王座上说出这番话的国王简短答复。 这或许已经是国王能做到最大程度的谢罪,但在水明耳里听起来却完全不像赔罪,总觉得惹得他有点不高兴。 于是,周遭传来「陛下说这种话实在惶恐备至」、「这是前所未有的慈悲」等,跟面对黎二时的反应有明显不同。 「咳咳——虽然有很多话想要跟勇者阁下说,不过本日的谒见还是到此为止吧。突如其来的召唤,想必勇者阁下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咦——」 「勇者阁下以及诸位朋友。凯美利亚的大宴会厅晚点设有晚宴,待准备完毕后请 各位出席,正题就等明天再讨论。」 设宴款待并保留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这应该是来自国王的体谅吧。突如其来的召唤,看来他也有几分在意。 因为晚宴这单字,周遭气氛变得融洽。但好死不死,却有个当场喊停的人。 「不,陛下。方便的话,我希望现在就在这里讨论正题。」 「勇者阁下,方便吗?勇者阁下才刚到这里,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的……可是,那终究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我希望尽早听您解释。」 「……我明白了,如果勇者阁下如此期望就来谈吧。」 对于黎二的期望,国王一番深思熟虑后表示同意。 但是水明却对此持反对意见。 (啊啊……真受够这正义白痴!) 他表情严峻地愤怒低喃,这种发展不妙,进展太快了,甚至足以称为太过性急。这是理所当然,毕竟三人尚未针对这件事好好互相讨论过。 受焦虑驱使的水明维持膝盖跪地姿势拉着黎二的裤管。 (喂、喂黎二!你打算干么!如果听他解释过就非得给出回答耶!是说答案当然是——) (水明,别担心,交给我处理。) (不,什么叫交给你处理——黎二啊啊啊啊啊!) 在商量前,黎二甩开抓着他裤管的手一步步走出去,水明只能无助地吶喊,姑且是以小音量啦。 这是水明绝对不会接受的请托,讨伐异世界魔王,这是哪来的白日梦故事。去找战力和战斗能力一无所知的对手打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首先他们就没有非接受不可的理由。 再说水明本身也有必须尽快回去的理由。 没错,他还留有跟身为亡师、也就是他父亲之间约定好的命题需要解决。在完成前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对于暗地里活跃在台面下世界的魔术师来说,赌上性命或许可称为宿命,但也不至于每件事都得赌命,这是理所当然。 基于这种考量,水明不安地望向黎二的背影。往正经面考虑的话,理应不会答应对方,但黎二是个非比寻常的滥好人,也不排除他会在这里颔首同意。 国王询问走上前的黎二。 「这件事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刚才公主殿下请求我去讨伐魔王,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这样啊,那么——葛雷兹。」 国王颔首后稍微瞥一眼隔壁那位初老男性。那是暗示吧,被称为葛雷兹的男性走上前。 「我是厄斯泰勒王国宰相,葛雷兹?堤列司,那么首先向您说明现在的状况。」 「有劳你了。」 「比这个厄斯泰勒王国更北之地,相隔两个国度的地方,有个被称为极寒之国的诺希亚思王国。北方的诺希亚思位于魔族领土和人类领土的疆界上,长期以来阻挡魔族侵袭,因而被称为是人类最北方的要塞——约半年前,诺希亚思受到魔族的闪电突击致使王都沦陷,诺希亚思无法保有国家的体制,因而灭亡。」 宰相葛雷兹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 「诺希亚思的人民虽然生活在极限气候下,却拥有不比平地逊色的强盛国力,国军也是以精实强悍名闻遐迩,但他们面临超过百万的魔族大军袭击下简直毫无还击余力,据说撑不到一个月就灭亡。」 接着,尽管难以启齿,瑞树却询问关于细节的问题。 「您说的灭亡,是指诺希亚思的人们都……」 「魔族没有必要俘虏人类,袭击时诺希亚思的国民几乎全数遭到魔族杀害,当时存活下来的人也遭遇魔族狩猎人类,有极少数运气好的人幸存,想必如今诺希亚思人应该屈指可数。」 「狩猎人类,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就是魔族。他们极度鄙视人类,把人类当作蛆虫般看待,拥有的魔性不会凭力量以外的方式区分他人。就算我们让步也没有商量余地,他们是群反而会利用这个机会给我们一记痛击的家伙。」 听了葛雷兹的一席话,瑞树脸色铁青。 诛杀所有人,狩猎人类,想必是这些描述煽动她的恐惧。 虽然不可以全然听信葛雷兹的片面之词,但是既然屠杀和灭亡这些情况属实,就表示这个世界的魔族跟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魔族不同,想必不论水明走到哪一步都不会跟这种家伙有所交集。 「……在那之后,透过救世教会神谕能确定的部分有,至今为止统治魔族领土的魔王已经轮替,目前那位魔王名叫纳库夏德拉,还有,只要把魔族放出来,全体人类都会灭亡。」 葛雷兹的话稍微停顿一下又接着说。 「于是,人类灭亡的神谕让各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开始协议魔族侵略的对策。但是根据诺希亚思覆灭能推估魔族军的规模,让好几个原本提出的对策无疾而终。我们人类正是如此,即使想对抗也拿实力远超过我们的魔族军束手无策。」 葛雷兹突然看向黎二。 「因此各国才想仰赖在这个世界自古流传,从异世界召唤勇者的术式。所谓英杰召唤仪式,原本只在魔法师公会和救世教会间流传,是在双方同意下,当人类陷入危机时才可以执行该仪式,管制非常严格。毕竟假如各国只为本国利益而无止境进行英杰召唤仪式,全世界的人类将会陷入混乱。」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危机啊……」 黎二皱起眉头。或许他也在内心呼喊「这个世界也蹦出太多人类危机了吧」。 「是的,光是有流传下来的部分,出现啃食所有生物的巨人就有两次,企图掌控全世界的暴君出现三次,加上这次讨伐魔王合计六次。所以这次我们也为了回避危机,包含厄斯泰勒王国在内,总计有四个国家进行英杰召唤仪式。」 「四个国家……」 出乎意料的事实不禁让水明小声嘀咕,没想到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被迫接受这种愚蠢要求而去讨伐魔王的可怜虫。既然还有其他国家也有召唤,想必是当成被拒绝时的保险对策,既然如此,他们不答应好像也没有关系。 「然后,被召唤的就是我们对吧?」 黎二再次确认般问道,葛雷兹闭眼点头。 「您说得没错。」 然后葛雷兹的严峻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目前魔族军的攻击虽然趋缓,但在不久后的将来,这个世界所有人类国家包括我国,也会被魔族大军蹂躏,就如同诺希亚思一样。」 葛雷兹的脸上失去血色,声音显得沉重而苦恼,葛雷兹这模样或许是为诱使水明他们同情才会参杂的演技。虽然这老奸巨猾令人生厌,一旦考虑到召唤是国家决策,失败也关系到国家的面子,最后甚至可能演变成厄斯泰勒丧失信用;身为宰相必须考量到国家未来,想必这可说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尽管如此,水明仍然无法压抑心中萌生的焦躁感。 眼见葛雷兹的陈述告一段落,国王开口说道。 「勇者阁下,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所有人类,可以请你接下这个任务吗?」 「……」 「你意下如何?」 国王再次询问低头沉思的黎二。 (这还用说吗?该怎么回答昭然若揭。黎二,拜托你了……) 水明当然绝对不想扯上关系,他暗地里祈求黎二。因为自己是魔术师,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研究成果,虽然他身怀某种程度的战斗技术,却不想介入不必要的纷争中。还有一点天经地义的,就是他不想死。 水明为一扫这种不安,他只能一心一意向遮那黎二大明神祷告。 就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待勇者的答案时,经过短暂的寂静后,黎二毅然决然抬起头。 接着—— 「我接受这个请托。」 (对嘛,不接受嘛,怎么可能会接受——什么?) 水明再次确认,刚才这个男的说了什么? ——我接受这个请托。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他承诺了,他搞砸了。水明怀疑自己听错而重新咀嚼一遍刚才的话,但果然还是不变,那依旧是承诺。 「这样啊!那么——」 「等一下啊啊啊啊!」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水明宛如要盖过国王雀跃的声音,他的尖叫声响彻谒见大厅。 水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发出这种大音量而震惊,谒见大厅里全体人员都楞住。虽然他做出盖过国王的说话声这种无礼行为,但因为太过唐突且超乎想象,所以没有人对此究责。 另一方面,说到那位允诺对方的滥好人,他居然一脸毫无头绪的样子。 「水、水明你怎么啦?干么突然大叫。」 「就算不突然也会大叫啦,你这脑弱居然会接受!你是脑子烂掉了吗!他们是叫你去宰掉现在足以消灭世界、那种危险到不行的家伙!你还必须跟那家伙的部下所率领的好几百万名大军开战!这种事没跟我和瑞树商量就答应还叫我别大吼,你才有问题吧!」 水明一口气对黎二喋喋不休,他的气息紊乱且情绪激动。 但是,黎二却以无比率直的双眼注视这样的水明,开口说道。 「但是,因为那个魔王害很多人遭遇不幸,或者接下来可能遭遇不幸。于是这个世界的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勇者身上,才把我召唤来,所以我觉得应该要尽我最大的努力。」 「不对,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没有任何义务去打魔王!」 「嗯,我们今天的确才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如水明你所言根本没义务帮忙。但是我们有缘分,人生就是靠缘分,人就是在缘分不断累积下而活过来的吧?而且义务也不是一开始就有,是后来人创造出的产物不是吗?」 黎二以哲学口吻略显帅气地说道,为什么这男人在这种大场面时口才会特别溜,这点水明很想花上一小时好好质问他—— 「你确实说得没错……是说这段话跟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首先大前提是,这种事只凭你一人根本莫可奈何!」 水明差点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言论感动到而认同他,他悬崖勒马紧急剎车,追问理所当然的问题。黎二是学生,他跟自己不同,应该只有跟不良少年打过架那点程度而已,虽然不至于不能战斗,但是实在看不到胜算。 即使如此,黎二仍旧摇头,最后用这种戏论的口吻说。 「那很难说哦,目前我身上拥有强大力量,说不定靠这个力量就可以打倒魔王。」 「什~么强大力量啊,白痴!哪有什么说不定可以打倒魔王这回事!你没听过『战争是靠数量啊,大哥!(注1出自机动战士钢弹中吉翁公国的德兹尔?比萨中将的名台词。)』这句至理名言吗!不管你变得多强大,照常理想都不可能赢过对手的数百万大军吧!」 「不对,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事实上至今被召唤的人们也确实拯救了这个世界。」 这么说来的确是如此。但是,那可能只是最后获得胜利的人才把故事流传下来,因此—— 「那只是结果论罢了。」 「那个结果就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老实说,我没办法对有难的人见死不救。或许我不是很精明,但是我想帮助这个世界的人。」 「黎二,你又……」 水明因为黎二真挚的这段话稍微缓和语气。另外就是,或许黎二是心生哀恸,这是黎二的毛病,这男人就是没办法放任遇到困难的人不管,他从以前就是这样,从水明认识黎二的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改变。 为了帮助某人四处奔走,还把自己牵扯进去,不过结果却是大家都获救。无法割舍软弱而身怀软弱的强者,这就是遮那黎二。 一路相处到现在,水明非常清楚这男人的个性。 「……水明,如果你没有意愿就不必勉强。老实说水明在身边会让我感觉很安心,但是得到勇者力量的毕竟只有我,你不跟来也没关系。」 「你啊……虽然我的大前提是不想去,但不只是那样……!」 「嗯,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对吧?当我考虑不够周详的时候,水明总是会在一旁帮我打圆场。」 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讲话实在太狡猾了,就因为黎二是这样的人,水明才无法置之不理,每次等他察觉时,最后都还是陪黎二做傻事。 但是,即使如此,只有这次—— 「——我是绝对不会去的,我不想被这种纷争卷进去,也不想死。」 果然还是不行,水明没有跟黎二去的选项,怎么想都太过有勇无谋。 「嗯,对不起,水明。」 「既然要道歉一开始就别答应。」 面对感到过意不去而道歉的黎二,水明夹杂愕然与留恋的声音如此回话。 紧接着黎二转头面对瑞树。 「我要去打倒魔王,所以我希望瑞树也和水明一起等我。」 瑞树在展现决心的黎二面前仅俯首颤抖,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沉默好一会儿后,终于停止仿佛畏惧什么似的颤抖,然而毅然决然抬头告诉黎二。 「……不,我也要跟黎二一起去。」 「什么!」 「瑞树……」 「喂,瑞树,怎么连你也这样……」 水明吐出心中的困惑,他实在没想到连另一位朋友都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然而黎二也有同样想法。 「瑞树,不可以。接下来我要面对攸关性命的事,所以我不能带你去,我不希望你遭遇危险。」 黎二如此回绝瑞树的请求,她则不断猛烈摇头。 「不打倒魔王,这个世界就没有和平的一天,无论躲在哪里结果都一样。所以我才想多少帮上黎二同学一点忙。我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跟黎二同学一样,有心想帮助这个世界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跟黎二同学一起去。」 「……很危险喔,说不定我没办法保护好瑞树。」 「嗯,重要关头抛下我也没关系,所以……」 想必任谁都不希望变成这样,然而瑞树为了跟随珍视的人,她伪装自己,痛苦地说完这番违心论后,黎二稍微考虑一阵子后开口道。 「……我懂了,既然瑞树都这么说,你就一起去吧。可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抛下瑞树不管。」 「嗯……」 瑞树首肯。是因为获得黎二许可的关系吗,她那看似喜悦却竭尽全力挤出勇气的眼眸中微微泛起泪光。 「国王陛下,讨伐魔王一事,我接受您的请托,我和瑞树两人将前去讨伐魔王。」 「哦,我知道了。连瑞树阁下也一起,这样真的好吗?」 「是的!」 国王开心地看着充满朝气应答的瑞树,接着将视线转向水明。 「水明阁下还是……」 「本人没办法跟数量多到吓死人的军队作战,所以我不会跟他们两个去。」 「这样啊……」 国王发出很遗憾,应该说是感到愧疚般的声音,国王果然对召唤一事仍旧耿耿于怀。 一反国王的反应,周遭对水明的反应却极为冷淡。 「连那种柔弱少女都决定要跟去,那少年居然……」或「简直是没骨气到极点」等愕然与焦躁的声音不绝于耳。 (明明是群躲在安全处不敢轻举妄动的家伙还大言不惭。算了,已经决定不跟去的我也没立场说这些……对了,我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讲。) 水明在心中烦躁叹息后,他立刻说出必须拜托国王的事。 「国王陛下,我有一事相求,可以吗?」 周围发出「怎么这么厚颜无耻!」跟「你这家伙没有立场对国王陛下提出请求!」这类鼓噪声,水明不予理会。 国王的声音听起来没特别粗声粗气地答道。 「说来听听。」 「是,因为我不去讨伐魔王,请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 没错,毕竟自己不参与战斗,那么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水明希望再利用叫英杰召唤仪式的玩意儿,赶紧送他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是不知为何,国王却沉默不语。 「……」 取而代之席卷现场的是陷入沉痛懊恼的沉默。水明看向四周,发觉黎二一脸不知何事的模样,瑞树则是一副有头绪的表情,至于蒂塔妮雅和翡露梅妮雅则是露出苦涩至极般十分惨淡的神情。 众人脸色之所以铁青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水明刚才拜托他们让自己回去,此时这两人就露出这种表情,换句话说—— 水明经由这些事实在脑中浮现某种假设。 「喂,等一下。难道说……」 水明甚至连讲敬语的从容度都没有,毕竟这理所当然,如果那项推测成真就根本什么也顾不得。 最后国王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抱歉,我没办法送你回原来的世界,并非我不想送你回去,而是这里不存在送你回去的方法。」 水明的太阳穴因为这句话不断抽动,然后他虽然知道此举不敬,仍然坚决再次提问。 「……抱歉,由于我没听清楚您的话,可以麻烦再说一次吗?」 「送你回去的方法不存在,因此没办法送你回原来的世界。」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水明不禁用几乎踏破地板般的力气踩踏地板。 「慢着,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天他第二次的惨叫,响彻谒见大厅。 ? ? ? 于是,接下来发生在谒见大厅的事,演变成厄斯泰勒王国自建国以来前所未闻的骚动。水明从国王一番话晓得无法回到原本世界而被激怒,他伴随悲鸣放声咆哮说,「没办法让人回去还敢召唤人,你白痴吗!」、「不管怎么看都太擅作主张了吧,白痴!」、「死老头!」等,经过反复不断口出恶言大闹一番后,他一步步朝国王逼近。此时水明的理智已经被对蛮不讲理情况的愤怒吹到九霄云外,他连自己身处的地点有什么含意,都已经没多余脑筋可以思考……虽然不管怎么说,对于置身被召唤到异世界这种不可思议的状况,他的反应才属最合情合理。 总之,对于召唤方来说是否会危害到国王是件大事。为了全力阻止企图接近国王的水明,国家大臣和卫兵们一拥而上,或许是认为这是势必酿成重大问题的事态,察觉到他的行动可能造成危险性的黎二和瑞树出面制止,再加上国王的调解,最后总算免于闯祸。 水明怒气未消,但事情已经瞬息万变,最后他被强押到分配给他的房间,他变成独自一人窝在房间。 于是现在,水明在他的临时房间里为无法压抑的激昂而怒火中烧到难以言喻。 「可恶,真的假的,这是真的吗……」 水明抱头懊恼并几度怀疑现实。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捏自己的脸,也没从分配给他的房间转换回自己的房间。眼前的异国风装潢跟窗外欣赏到的景致,简直丝毫没变。 一旦受到这种事实刺激,懊恼也随之增加,水明朝不在现场的元凶们吶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是想要怎样啦!我对跨越世界的召唤术式根本一窍不通!」 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召唤术,跟平常的召唤术不同。尽管「召唤目标」这点相同,一旦面临跨越次元的阶段,就会抵达难以置信的规模。如果召唤地点是外壳世界就罢,然而从并列世界或不同次元,这种即使在原本世界也无法证明其存在的地方召唤目标的方法,在原本世界也尚未获得确立。 依据存在于原本世界这项事实,联系原本世界与自己的因果关系,就算能透过联系产生路径,做出对应原本世界的移转魔术,效果也应该很差。这跟轨道太脆弱电车就会脱轨是同样道理,假如仰赖或许可以回去的希望却飞到奇怪的地方去,那就真的是穷途末路。 「唔……」 水明吐露出混杂苦闷的呻吟,即使是意外他好歹也是被召唤对象,路径姑且有联系起来,虽然是垂死挣扎,若是能藉此做点什么—— 「拜托联系起来,玛莉……」 通讯魔术——水明利用由于手机普及,致使现在几乎没人使用的这个化石魔术尝试与熟人联络。对方是海蒂玛莉?爱兹拜因,假如能跟在原本世界最常一起完成结社工作的少女取得联系,就有可能强化路径。即使回不去,最坏的状况也能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传达给对方。 然而回应则是—— 「可恶!」 没办法联繋。只要是不同世界,就会因为外壳世界的隔阂导致无法通讯吗? 「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回去……」 水明为落在肩上这前所未有的难题大大叹一口气,他没有不回去这种选项,不回去才是绝无可能。为了自己必须达成的目标,自己绝对非回到原本世界不可。 「嘶……」 水明倏地吸一口气,然后—— 「我绝对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将他的决心靠大吼释放。 ? ? ? 水明他们被召唤到异世界数日后,黎二和瑞树目前位于王城凯美利亚内设置的屋外演习场,他们伫立于宫廷魔导师和骑士们面前。 「终于要开始了呢,黎二同学。」 「嗯。」 黎二对比邻身旁,因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而难掩兴奋之情的瑞树颔首。没错,接下来他们将在这个演习场,与眼前的蒂塔妮雅和几位宫廷魔导师及骑士们共同练习魔法。瑞树会情绪昂扬也是理所当然,话虽如此,黎二自己其实也按捺不住热血沸腾。 「魔法啊,没想到我们也有能够使用魔法的一天。」 在他们自己的世界完全无法想象有能用魔法的一天,这是在原本世界每个人都梦想能得到,仅存于奇幻世界中的架空力量,然而却无人能如愿以偿。不对,现在应该称「曾经仅存在奇幻世界」的力量吗。 「这么一想,就不禁觉得这里果然是异世界呢……」 心中满是寂寞的瑞树俯首,她宣泄出埋藏在心中的感情。或许其实她很痛苦,不对,这还用说吗,听到无法回家而受到冲击的也不只是水明。说要跟自己去讨伐魔王的她也一样,见不到珍视之人的那种寂寞,黎二同样非常清楚。 「瑞树……」 「啊!对、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哭出来。」 「不,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嗯……」 「但是,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瑞树。」 没错,最初是黎二自己说要讨伐魔王,因此她的痛苦和烦恼,他都必须背负才行——但是不知为何,瑞树的脸上微微泛起红叶般的色泽。 「黎、黎二同学!那个,该不会是……」 「嗯?怎么了吗?」 「你还问怎么了,不就是……」 「……?」 「啊……也对啦,毕竟是黎二同学嘛……」 自己实在不晓得怎么回事,瑞树似乎察觉到什么般用愕然声音表示遗憾。尽管黎二不知道为什么她陷入消沉,不过瑞树随即想到其他该忧虑的事忽然开口说道。 「水明同学他没事吧……」 她想的是另一位朋友,就是同班同学的八键水明,自从谒见大厅的骚动后他就一直窝在房间不出来。或许是无法回到原来世界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冲击,即使是黎二或瑞树好几次因为担心而隔着门跟他说话,他都只回以冷漠的答复,他们仍旧无从得知水明究竟处于什么状态。 黎二为了拂去瑞树的不安,强颜欢笑对瑞树说。 「你不必担心也没问题啦!水明的话,过几天就若无其事地那样从房间出来。」 「嗯……希望如此。」 但是瑞树依然无法摆脱忧虑纠缠,想必她正是如此对被召唤到异世界感到不安。对水明的担忧,也是反映出她对未来可能发生事情的心情写照。瑞树之所以会这么想,果然就如同水明那天在谒见大厅所说,没找两人事前商量就做决定是个错误吗—— 「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黎二大人,您准备好了吗?」 当黎二还在想那天的选择究竟是好是坏,伫立眼前的蒂塔妮雅环顾并肩的宫廷魔导师等人后询问自己。 尽管在思考,黎二却立即做出反应并回答蒂塔妮雅。 「嗯,我随时都没问题。」 「因为我们的关系让各位久等,真不好意思。」 「不,别这么说。」 「黎二大人真是个体贴的人。」 蒂塔妮雅面带微笑说道。其实他们真的没等很久,蒂塔妮雅的对应实在谨慎至极。是她本性如此吗,尽管她是王族,却完全没妄自尊大这点让人对她会有好感。当黎二如此思忖时,蒂塔妮雅优雅转身。 「那么,请容我向黎二大人介绍准备替您展示魔法的宫廷魔导师们。首先是白炎阁下……恕我失礼,是史丁格雷卿。」 之所以中途改口是因为平常都这么叫她的缘故吗?介绍时被叫到名字的翡露梅妮雅从队伍中向前一步,在黎二的面前拘谨地一鞠躬。 「虽然已多次向您报上名号,还是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厄斯泰勒宫廷魔导师中资历最浅的一位,还请您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黎二向她回礼。第一位被蒂塔妮雅介绍的是,将他们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魔法师少女,想必正因为如此才会第一个介绍她——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她的特色是一头美丽的银色长发,虽然自称资历最浅,但她展现出的从容态度足以一窥她的才气。尽管蒂塔妮雅也不遑多让,但翡露梅妮雅却是位十足的美女,再加上她那强烈自我主张的胸部—— 「咕嘟……」 「……从左边开始是马尔法斯卿、克朗尔卿……」 「咦?」 黎二打量翡露梅妮雅的肢体看得出神,他突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蒂塔妮雅已经继续介绍宫廷魔导师。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在黎二不经意发出怪声后,她以为发生什么事而过度担心。 「黎二大人,发生什么事吗?」 「不,没有。那个……」 「该不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没问题。没什么事啦,哈哈哈……」 自己只好用略带苦涩的笑容蒙混过去,没想到居然会看翡露梅妮雅看得入神而没有在听蒂塔妮雅介绍,这么丢脸的事怎么说得出口。 「是吗?那么所有人都介绍完毕——对了,还有一件事必须请教黎二大人。」 蒂塔妮雅好像想到什么在意的事情,啪一声双手合十,转头询问黎二。 「请问,我记得黎二大人和瑞树大人所处的世界没有魔法……」 「是的,那是事实。相对而言,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一种称为科学的力量。」 魔法不存在,这在原本世界是再常识性不过的概念,然而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似乎是出乎意料的事,黎二能零星听到「什么是科学?」、「完全没听过耶……」等这类对话。 于是,这次换翡露梅妮雅用诧异的表情询问。 「……很抱歉打断您的谈话,但是勇者阁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有点在意……我再询问您一次,您真的没有骗人吗?」 翡露梅妮雅再次如此询问,此时队伍中一位宫廷魔导师刻意用清晰可闻的音量干咳几声,然后用充满讽刺的口气说道。 「史丁格雷卿,这样对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问话,是否有点失礼?」 「……恕我失礼。」 被同辈指责的翡露梅妮雅低头道歉,但她依然不解地皱眉。有什么令她在意的事吗,还有她是基于什么理由而提问这点令黎二不甚清楚——这时,瑞树代替黎二向翡露梅妮雅说明。 「在我们的世界里虽然有魔法这单字,但那只出现在文学创作的故事中。很遗憾,现实中并不存在魔法。」 没错,不存在。所谓的魔法,是仅出现于创作中的幻想产物,是作家为了让自己写的故事更新奇有趣而创作出来的,不过是虚构的概念罢了。 蒂塔妮雅对翡露梅妮雅的疑问很诧异,于是询问她理由。 「白炎阁下,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事。抱歉打断您们的对话。」 「这样啊?如果你说没事的话……」 蒂塔妮雅侧首,身旁的随从小声喊她,恐怕是在催促她快点继续,蒂塔妮雅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解说。 「差不多该开始了。因为黎二大人几乎是初次见识到魔法,我想先找人简单解说魔法,并实际操作给您看会比较好。所以……」 蒂塔妮雅如此说着,在她还没完全说完前,刚才指责翡露梅妮雅的宫廷魔导师自信满满地走出来,此人的确是刚才蒂塔妮雅称呼为克朗尔卿的魔法师。虽然不确定名字,但他身形消瘦并留着一头长发……说难听一点,是个外表看似阴险的男人。他可能很讲究自己的仪容,他一边不停拨弄刘海,同时来到醒目位置。 会如此表现,或许是他自己想要表演吧。黎二的推测似乎没错。 「那么,请恕我放肆,我希望能向勇者阁下展示魔法的入门技巧……」 「……由你来吗?」 「正是如此,公主殿下。」 蒂塔妮雅以迟疑语气问道,这名魔导师实在大言不惭。虽然举止很殷勤,但是一看到他那张傲慢的脸,黎二心中涌现无法言喻的不安。 于是蒂塔妮雅转向翡露梅妮雅那边。 「我认为白炎阁下比较适任……白炎阁下,你觉得呢?」 蒂塔妮雅的想法,让那位男性宫廷魔导师以及翡露梅妮雅感到震惊。 「什么!」 「……我能胜任吗?」 「是的,如果是由你这位王国首席魔法师来表演,我觉得很适合。」 「哦,王国首席……」 蒂塔妮雅充满自信地推荐。翡露梅妮雅对她这番无上的赞美表示感激,但是,自荐的宫廷魔导师大概是不满意而提出异议。 「微、微臣惶恐,传授勇者阁下魔法这件事,我认为我比白炎阁下更适任。」 克朗尔似乎对宫廷魔导师的人事安排感到不满,毕竟被一名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轻易抢走职务,也难怪会有这种反应,但是——翡露梅妮雅却无法置之不理。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身为魔法师的能力不及您?」 「白炎阁下,我可是长年在魔法师公会执教鞭的人。不仅是魔法教导,在实力方面也有一点自负,还不至于落到年纪尚轻的你之后。」 翡露梅妮雅对宫廷魔导师的话感到不悦,她的表情转变成桀骜不驯的笑容。 「哦,那么来比试一下如何?」 「随时奉陪。」 四周突然充满险恶气氛,翡露梅妮雅和宫廷魔导师之间迸出看不见的火花。 「咦?咦?吵架了吗?他们吵架了?」 「虽然不能一口咬定他们在吵架,但至少确定他们是要比试什么。」 急转直下的发展,而且还是相当不合常规的课程即将开始,这使得原本惶恐不安的瑞树冷静下来。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完全不介入,看来她也有意让两人比划一下。黎二原以为她是名温柔少女,看来她也有好强的一面。 「我同意,那就用魔法和其说明内容来决定孰先孰后吧。」 蒂塔妮雅决定规则后,两人分别各就各位,接着—— 「——土啊!其为凝聚后变幻为巨大力量,藉此压垮吾敌!隆弯砾岩!」 率先开口的是那名宫廷魔导师,他陶醉咏唱犹如游戏里出现的咒文(spell),瑞树兴奋大喊「咏唱!咏唱!」,接着土黄色的岩块逐渐集结成形—— 如山峰般拥有锐利棱角的岩块于空中成形。 「太厉害了!」 「……!」 瑞树宛如高呼万岁般高举双手,接在她的欢呼声后,黎二也看得瞠目结舌。于是,宫廷魔导师用一副达成任务后的满足表情开始解说。 「——勇者阁下,这就是所谓的魔法。使用魔力,驱使构成世界的元素好发挥强大力量的技术。只要脑中想着土并不断念诵,相信您也可以——」 「真抽象。」 「什么?」 翡露梅妮雅对这得意洋洋的说明嗤之以鼻,满是焦躁的宫廷魔导师脸色难看地望向她。 「我是说你的解释很抽象。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适用,不过勇者阁下是来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面对这种人,你是打算像那样光用魔力和元素解释就想让他们理解吗?」 「这、这个嘛……」 「好好看着吧。」 翡露梅妮雅冷酷说完后开始咏唱。 「——火焰!汝为拥有火焰是之为火焰的真理,然而却又是超脱火焰真理之物。将万物燃烧殆尽,基于真理下的灾祸之白!真实闪炎!」 翡露梅妮雅像这样滔滔地编织出咒语。就在此时,黎二配合她的声音而从身体的深处,感受到某种炙热事物泉涌而出。 (啊……) 在肚脐略微下方处,也就是来自所谓丹田位置的不可思议热度。黎二仿佛在呼应那段咏唱,他感受到体内正产生某种盘踞的能量。 「——勇者阁下。所谓元素的力量就是万物的力量,是-切现象的根源。被火焰灼烧时的那种热度,触碰到水时那种既温柔又冰凉的触感,如果能在脑中正确浮现出来,元素就会以正确的形式出借力量,魔力只要想象充斥在你体内那种万能感就行了。」 「哇……」 瑞树唐突地发出感叹。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在翡露梅妮雅咏唱结束的同时,周围就出现和她的长袍同样颜色的火焰高声哭泣。接着纯白火焰被光辉包覆,包裹住宫廷魔导师制造出的岩块,瞬间将其化为焦炭。 看到这一幕,翡露梅妮雅无趣地吐出这句话。 「哼,这魔法似乎没你嘴上讲得厉害……」 「什、什、什、什!?」 「太、太厉害了,黎二同学!白色火焰烧起来,然后轰轰轰轰轰轰的!」 「是啊,我看到了。」 瑞树兴奋到用字遣词都变得幼稚,黎二边看烟薰后白色的灰烬边同意瑞树的说法。过一阵子瑞树才稍微比较冷静,这次她发出感叹声。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啊——」 没错,其为魔法。它天经地义的形态,和黎二他们脑海内描绘的一模一样。 接着,宫廷魔导师展开行动,看来即使翡露梅妮雅展示如此压倒性的魔法,对方似乎仍然不打算认输,不过她似乎也看穿这点。 「——白色火焰化为漩涡!龙卷闪炎!」 翡露梅妮雅咏唱咒文(spell)后,时至刚才散落至地面的白色火焰碎片唐突提升威势,在宫廷魔导师的周围形成漩涡。宫廷魔导师无暇采取对策,他的周围一瞬间就被白色火焰团团包围。 「结束了。」 面对翡露梅妮雅宣告落幕的这句话,宫廷魔导师发出呻吟。 (插图) 「唔……但是,就算魔法的威力胜过我……」 他的魔法彻底败给翡露梅妮雅手下。不过的确如他所说,光这样还不能决定适合教导魔法的人选,众人视线立刻集中在蒂塔妮雅身上。 她答道。 「果然还是白炎阁下比较适任,不论是魔法技巧,或是替刚从异世界过来的黎二大人考量的伶俐头脑,这些都无可挑剔。」 「但是,公主殿下……」 宫廷魔导师讲出这句纠缠不休的话,翡露梅妮雅用严厉的眼神看他。 「你真是死不服输,如果您也是荣誉的宫廷魔导师之一,就干脆退让吧。」 「什、什么……」 「退下,还是说阁下对我的决定有何不服?」 蒂塔妮雅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她的命令让宫廷魔导师发出两、三声呻吟,随后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总算挤出「悉听尊命……」这句话之后就退下,想必他认为触犯公主的忌讳再怎么说还是不太妙。 于是翡露梅妮雅用足以窥见自信的表情将脸转向黎二那边。 「那么,勇者阁下。就由王国里最擅于操控魔法的我,来稍微指点您魔法吧。」 「好的,翡露梅妮雅老师。」 「老、老师?」 「是啊,接下来翡露梅妮雅就要当我的老师,我觉得这样的称呼比较恰当。」 「但是勇者阁下,您是肩负拯救世界这个使命的贵人,而且我跟勇者阁下的年龄相差无几,称呼我为老师果然很奇怪吧?」 「不,这是我的个人原则。如果因为我是勇者,就摆出高人一等的态度,这样对接下来要教我魔法的人很是失礼,我希望至少在称谓方面符合应有的礼数。如果翡露梅妮雅小姐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么做了。」 「……这样啊,如果勇者阁下觉得这样比较好,那我也没理由反对。既然您说是为自身考量,就请用喜欢的方式称呼。」 获得翡露梅妮雅的同意后,黎二很有精神地行礼说「非常谢谢老师」。翡露梅妮雅还对这个称呼方式感到犹豫,不过后来她总算大方接受并满足似的颔首。 「唔,嗯,好吧,勇者阁下。」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黎二这么对翡露梅妮雅如是说后,她转过身去以几乎满溢而出的无上喜悦喃喃自语说,「老师……我是老师……勇者的老师……呵呵呵。」虽然黎二他们和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翡露梅妮雅总算从陶醉中恢复神智,蒂塔妮雅催促她开始。 「白炎阁下,麻烦你了。」 「遵命。那么首先,勇者阁下请一边回想我刚才使出魔法时所说的话,同时想象自己曾感觉过的某种现象,我认为想象在手心上方会比较妥当。如此一来,就算缺乏详细的术式,应该也可以引发单纯现象。」 「只要这样做就会魔法了吗?」 「不,并非立刻就能学会。或许您必须重复进行许多次想象,任何人都无法立刻成功。」 黎二听过翡露梅妮雅的说明后老实颔首。无论如何,首先得实际试试看。没错,趁刚才她使用魔法时所感受到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残留时。 「黎二同学,加油!」背后传来瑞树的加油声,黎二向前踏出一步。 (我能办到,没问题。) 黎二慢慢闭上眼睛,假设刚才在丹田附近感受到盘踞的热能是魔力,他将意识集中在高举的手掌上。 「状况不错,那么照这样,在身体里找出跟心脏不同的其他脉动。」 (跟心脏不同的其他脉动重复出现的地方……是这里吗?) 听从翡露梅妮雅的指示,仅将感觉集中在身体里,随后他冷不防察觉能感受到脉动的部分。那是种既与心脏所在位置不同,也不像心脏有稳定节奏,正是那种盘涡似的存在。果然是在肚脐下方的丹田,就是东洋医学里说的气集中的部位。 「如果能找到就只差一步而已,剩下只要从脉动里感受到热的流动,再集中到手心就行……不过,应该没办法那么简单就做到……」 看来她似乎是以黎二办不到为前提,想必众人都是这样辛苦过来才学会魔法的吧。 走到这步为止,不对,是从现在开始,将是能否成为魔法师的分水岭。 (不,我可以……) 没错,应该可以办到。因为那种从背后推自己一把的感觉,到现在仍旧残留。接着那种充斥体内的全能感如同乘着顺风的祝福,黎二脑中于焉浮现火焰。和翡露梅妮雅的火焰不同,其色泽犹如傍晚融入地平线的太阳般赤红,与辉煌燃烧的火焰形象吻合。 ——在那瞬间,黎二脑中有一段文字像天启般浮现。 「火焰于此显现!闪炎!」 黎二在内心高呼激昂的命令,他这样集中魔力,而元素也呼应他。 赤红火焰在黎二的手掌心上辉煌灿烂摇曳,这就是靠魔力酝酿的魔法火焰。 最后当黎二的注意力中断时,火焰连余烬也不留地就此消失。 「我办到了……」 黎二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成功而不禁吐露出感动的声音,周遭也发出「第、第一次就到这种程度!?」跟「真了不起!」等喧嚣声,连教导他的翡露梅妮雅也发出感叹。 「太了不起了……勇者阁下是天才。」 蒂塔妮雅也接着说。 「恭喜您,勇者阁下。这么一来,您也加入魔法师的行列了。」 「我是,魔法师……」 黎二因蒂塔妮雅的一席话百感交集,重新看向翡露梅妮雅。 「真不愧是白炎阁下,你的指导方式实在优秀。」 「不,我只是尽微薄之力,这都是因为勇者阁下拥有超凡能力所致。」 「你实在太谦虚了,你帮助从不存在魔法的世界来到这里的勇者大人,立刻就能够使用魔法。除了勇者大人有才华之外,肯定也是因为你指导方式甚是优异的缘故,而且刚才魔法战的解说也非常精湛。」 「谢谢您的赞美。」 翡露梅妮雅恭敬一鞠躬。她那跪拜的姿势,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受到肯定而喜悦颤抖。此时,瑞树戒慎恐惧地向翡露梅妮雅搭话。 「请、请问……」 (插图) 「有什么事吗?瑞树阁下。」 瑞树仿佛想要缓和紧张心情而大口深呼吸一遍,她向翡露梅妮雅倾吐埋藏在心里的那份炽热渴望。 「请、请问、也可以教我魔法吗!?我也想使用魔法!」 「当然没问题,那么——」 于是这个世界上,又诞生了一位魔法师。 第二章 千里迢遥的归途 ——自从水明他们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并拜托他们讨伐魔王,很快就已经度过两周。距离黎二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没有多少时间了。 两星期的准备期间,是段相当微妙的时间,不过从至今为止的英杰召唤类推,勇者的力量稳定下来正是两星期,因此黎二也在这段期间内学习魔法,勤于进行战斗训练。 黎二和决定同行的瑞树一起为了讨伐魔王,待在厄斯泰勒近卫团长与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身边,刻不容缓地学习战斗方法与魔法。 两星期实在是很不合理的密集作业与紧迫行程,但关于内容部分,就好的层面来看,连水明也不得不闭嘴。 (唉……) 水明不禁想起他不时从窗外眺望两人的练习景象,还有黎二跟瑞树会一天造访两次向他报告,这些令水明不由得叹息。论及该内容的凄惨度,就不禁令人兴叹。 不对,他这是指好的方面。 因为黎二在原本的世界是普通人,他在战斗训练方面势必被修理到体无完肤。毕竟武术并非能一步登天,这也没办法——但那也仅止于刚开始头一两天,之后黎二似乎立刻记住战斗方法,第三天他就已经能跟拿出真本事的骑士团长分庭抗礼,目前即使是多对一的情况也能够轻松获胜。 这状况如果不用凄惨来形容,那又该何以称之?用厉害这单字形容绝对不合适,所谓力量是代表显而易见的残酷。水明不晓得这是否是名为英杰召唤的加护所带来魔术恩惠,尽管如此,黎二那种飞速的学习能力实在异常。 没错,举例说明,黎二不像海绵而是汲水帮浦,不是吸收名为水的才华,而是毫不留情地抽取上来。 看到这幅景象,仿佛自己的努力都遭到全盘否定,不禁令人悲从中来。 (简直太奸诈了——) 黎二的才华在魔法方面也很显著,毕竟水明在原本世界从接触魔术,到能引发确切的神秘都需要两年岁月,但黎二在第一天,在开始学习的那天就成功办到,他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显现出火焰。 即使是水明看到这幅景象,也会希望自己能如此轻易办到,世界上果然仍旧充斥着不公平。 黎二就这样逐步进行勇者训练,水明则是在这段期间一直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这男子虽说关在房间里,不过当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他是关在房里阅读这个世界的书籍。 前几天水明在谒见大厅从国王阿玛狄沃斯口中得知无法回到原本世界这件事,他很不像自己般地大吼大叫,这件事他依然记忆犹新,毕竟水明为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迫必须在这个世界生活。 因此这两个星期,他从王城书库内的书籍中,学习生活上必要的基础知识。 再怎么说,水明接下来要住在这个世界,是否具备基础知识将严重影响他在此地的生活,这关乎他会毫无阻碍地融入异世界生活,或者不断引起重大问题。 幸好或许是受到英杰召唤的影响,水明不仅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甚至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文字。多亏如此,他可以不用藉助任何人的力量阅读异世界的书籍。 至于水明如何保存他学到的知识,不是直接记在脑子里,而是把看似重要的内容写到本来就放在书包里那靠魔术集结成册的笔记本中汇整。 目前在水明来到这里后,他已经获得相当庞大的资讯量。 但实际上他却仍嫌不足,在这里得到的情报量确实非常庞大,不过那些都只是来自书本上的知识这点令人不安,与时事相关的资讯也很少。而且关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书籍——魔导书,也基于某种理由无法阅读到,老实说他还不满足于已经获得的资讯。 「不过,那件事先放一边吧……」 现在该处理的是眼前的事。 ——水明如今身处被石墙封闭的昏暗房间内,而且这还不是普通房间,这房间缺乏任何家具,也不具备让人能生活的格局。他脚边有一面庞大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不必多说,就是召唤阵。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他们第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仪式厅堂。 那么论及窝在房里的水明跑来这里的目的—— 「………」 水明默默不语地注视的物体,不用说当然只会是描绘在地上的魔法阵。此为联系他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把他们召唤到这里来的可恨仇敌之一,也是召唤术的元凶。 如果国王阿玛狄沃斯在谒见大厅所言属实,这里的人对于透过召唤找来的人,也就是召唤对象,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他们似乎无法送身为呼应者的水明他们回原本世界。尽管这个魔法阵和召唤的魔术对他们来说是未知文明的产物,但老实说对被召唤过来的人来说,不过是会惹是生非的东西。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既然没人有能力送水明他们回去,想回去就只能自己找出回去的术式,无论用任何手段。 既然如此,那当务之急则是尽快解析这个召唤阵,这无疑是一条捷径。 「真受不了,这个术式的解析还需要多下点功夫呢。」 水明已经不晓得第几次跑来这里努力分析召唤阵的术式。这两个星期内,他只能常常趁人不注意时频繁跑来这里。 而且这次水明采取脱离常理的方式解析。一般来说,理论上解析魔术会从该魔术的根源开始着手调查,不过由于这个召唤魔术的相关资讯,似乎只能在严密管理下运用,水明怀疑自己是否有办法立刻找到其根源。既然如此,他判断先依据现有资讯开始调查是最好的方式,才总算走到现在这步。 「那么,开始吧……」 水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随即他行使解析魔术。 「——万物照应(correspondence)。」 一个呼应水明的咏唱并重叠在召唤魔法阵上的魔法阵浮现,脚边散发昏暗的青瓷色魔力光,种类是解析,水明准备透过这魔法阵来解析召唤阵。召唤阵使用的术式也是全然未知的产物,外侧圆环主要被分配的任务为辅助并维持术式的源头,完全不像原本世界的魔法阵起到的保护术式作用,没有达到原本世界所说的魔法圆的功能。中央描绘成倒三角形,代表目标将从支配中被解放,还有几个做为中继的小环—— ? ? ? 水明在仪式厅堂把该做的事粗略完成后决定返回自己的房间。他静悄悄地退出房间……不至于说是鬼鬼祟祟,而是静悄悄。 水明打算沿原路回去,他脑海边浮现来这里时经过的路线,同时喃喃自语。 「……话说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点实际上应该不太妙吧……」 没错,正如他刚才所言,前来这间仪式厅堂的路上,水明在没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抵达。虽然也跟他因为厌恶他人视线,而使用遁甲魔术有关系,尽管如此却没有被任何人识破,甚至连不协调感都无法察觉,水明心想这点在警备方面恐怕是个问题。就连他去仪式厅堂途中稍微吸引擦身而过的宫廷魔导师注意力,对方也完全没反应,从旁人角度来看这画面无疑非常滑稽。 「嗯……」 水明双手抱胸低吟,可能是当作警戒用途,王宫内随处都有设置感应用魔术品,但这种做法在自己眼里看来简直随便至极,或许这座王宫里并没有太多拥有相当程度力量的魔术师。 总而言之,自己替这种事情担心也不是办法。 水明如此思忖,他迅速结束这样的感想,开始迈出步伐。 不过他却在这里遇到意外的难题。 「喔唷?」 他嘴里发出仅能称为傻瓜般的声音。 水明因为边想事情边走路的关系,来到不认识的走廊。从这里究竟该如何回到自己房间呢,这种疑问占据水明脑海。毕竟他虽然记得有召唤阵房间的位置,但王宫里的走道顺序细节却记得不是很清楚。 ——唔~哇~我真是个笨蛋。 水明以手扶额仰望天花板,因为发呆才犯下这种低级失误,令他不由得如此自我评价。 但是,错误既成也没办法。 「……不管了,先走出去,再找人问路吧。」 水明在此暂且解除遁甲魔术后开始找人,他预估只要说自己迷路应该就会有人帮忙指路。 当水明稍微在通道上走一阵子后,时机凑巧地立刻找到人。 然后,他接近那名身披白色长袍的背影向对方搭话。 「请问,不好意思。」 于是那号人物缓缓停下脚步,接着优雅转过身。 「有什么事……居然是,水明阁下。」 「嗯?对了,你的确是那位……」 「我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她拥有水明耳熟的声音和眼熟的身姿,那位再次向水明恭敬报上名号的,是主动负责召唤水明他们到这个世界的那位少女,拥有一头银发的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水明听她报完名字后想起她的身份,小声地发出「对喔」表示接受。 接着翡露梅妮雅对着他皱起眉头问道。 「水明阁下为什么在这里?」 会这么问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自从发生谒见大厅那件事后,水明就一直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然而他没有跟着黎二他们却独自到处乱晃,她会感到讶异也是天经地义。 「嗯,想转换心情所以出来散个步。」 「原来如此,尽管我觉得转换心情是件好事,但是您还不习惯在城里走动,外出时找人跟着您会比较好。」 「你的忠告让我不胜惶恐。」 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大概是基于宫廷魔导师的立场,她的用字遣词有些刻板冷酷,水明也配合她用类似语调回话,这件事就姑且不论。 「那么,不好意思,虽然您才给我忠告,不过可以请您介绍一位知道我房间在哪里的人吗?」 「……您忘记怎么回去了吗?」 「说来惭愧。」 「……我知道了,我也晓得您房间的位置,但因为我刚好有事,所以只能带您走到半途,如果您不介意就请跟我来。」 「有劳你了。」 水明如此颔首,便迈步跟在翡露梅妮雅身后。她会在这段时间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教完黎二他们魔法,或许她接下来要去向国王禀报。 就在水明如此思忖时,她却冷不防停下脚步,然后不知为何转过身来,平静询问。 「水明阁下,可以请教一下吗?」 「什么事?」 水明听到她的问题后如此反问。她这么慎重其事究竟是要问什么,难道她打算问到这里的那天在仪式厅堂待命的魔术吗,既然有被她发现的迹象,就不能说没这种可能性。 当水明针对这停下脚步的举动做出危险臆测时,翡露梅妮雅用稍微凶悍的口气问道。 「水明阁下,为什么您拒绝去讨伐魔王呢?」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也很难解释。」 「勇者阁下是您的朋友,那为什么您不愿意协助他呢?我认为以您的立场来说应该这么做才对。」 ……明明是对方为解决自身疑难杂症擅自召唤他们,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义务,这实在是相当自作主张的说辞。或许是因为对异世界人抱持理想才导致她有这种想法,不过对被召唤的人而言只有火大而已。但这种问题二跟对方辩驳只会没完没了,因此水明冷漠回复。 「……关于这件事,正如同我在谒见大厅对国王陛下所言,我对危险的事可是敬谢不敏,所以才决定不跟去。」 水明如此漠然说道,翡露梅妮雅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 「瑞树殿下身为女性,却说要一起跟去。」 「我不会受那种场合的氛围影响。」 「……那么,您的意思是瑞树殿下被那种场合的氛围影响吗?」 「不是吗?那种情况也只能这么说。」 水明也很清楚这种说法很辛辣,但实际上确实如此。当时瑞树和黎二一样都是从原本世界过来的人且根本没打算确切掌握现状,她却在三人促膝详谈前就给予答复。既然如此,称她为有欠思虑也是情非得已。 水明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说法不妥,这让一直恭敬应对的翡露梅妮雅态度急遽转变。 她抛出冷酷的声音。 「——哼,真是名该受人轻视的男人。」 「啥?」 水明嘴里对此发出类似挑衅的声音,裴露梅妮雅突如其来对他露出的轻蔑眼神,令他不禁被挑起敏感神经。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完全不理会水明的心情,继续吐出污蔑他的言词。 「我说你是个该被人轻视的男人,死胆小鬼。你是打算评价那位鼓起勇气的朋友自作聪明而自以为机伶吗?像你这样的男人根本没资格自称勇者的朋友。」 「……有没有资格是一回事,我认为会拒绝是理所当然吧。突然被叫到陌生地方还被要求去战斗,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没错,这世上有多少被要求去战斗,就会老实点头同意的人呢。肯定有大半人都会摇头拒绝,这点就算在这个世界应该也一样吧。 但是翡露梅妮雅却不打算针对这点多加考虑。 「你勉强也算是被英杰召唤找来的人吧。」 「所以呢?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们才积极想来这里,不过是你们擅自召唤我罢了。我是被卷入你们引发的意外,也就是说成为受害者吧。我是不晓得你对那个英杰召唤那玩意儿抱持什么理想,不过对我而言,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应尽的义务或情义。」 水明态度强硬地阐述一番道理后,翡露梅妮雅也觉得还算有理而勉强同意他的说法。 「……我懂你的意思。」 「那不就好了吗?」 「但是水明?八键,你这么做对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岂非太缺乏情义?」 「唔……」 水明不打算反驳翡露梅妮雅这一席话,毕竟受害者不只有自己,由于他对进行召唤的那些人没有义务展现诚意,因此对这个世界的人他摆什么态度都行,不过确实如她所言,自己的选择对他们两人或许足以称为缺乏情义。尽管他能预测两人往后会陷入危机四伏的情况,然而他却仍旧隐瞒身份并以自己选择的目标为优先。 既然如此,自己并不打算为这点找借口。 「……也对,的确就如你所说,我因为个人情况而没打算配合他们的脚步,这点完全算我缺德。」 「你这家伙明知道却不打算跟他们去吗?我实在深切感受到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翡露梅妮雅因为水明承认后就更加怒不可遏,这位少女看来关于情义方面似乎有强烈洁癖。 但是—— (姆……这家伙。) 然而对水明来说,翡露梅妮雅的愤怒超乎他意料。说他是无可救药确实让水明很恼火,但这完全是翡露梅妮雅为黎二和瑞树着想才会这么说。或许她是看到黎二他们至今为止的努力和热诚,才无法压抑涌上心头的愤怒。 水明一想到这里,不禁认为她的思想虽然有点八股,却是个好人。 ——但是尽管如此,水明仍旧不打算将内心的一切全向她开诚布公,毕竟那道命题等同于自己的存在意义,他用表示对方多管闲事和看似轻浮的语气耸肩回答。 「好啦好啦,不好意思哦。」 「你这家伙!」 翡露梅妮雅或许非常不满水明那种瞧不起人的态度,她恼怒地瞪视着他,同时开始让体内的魔力高涨。 「……喂喂,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铺石通道上突然出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水明边愕然地将手置于头上,同时看向盛怒的翡露梅妮雅。然而面对水明丝毫不敢大意的发问,翡露梅妮雅却仅仅行云流水地编纂起术式。 「闭嘴,你这家伙愚昧的性情,就让我白炎翡露梅妮雅来矫正!」 「不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事情就给我扪心自问吧!」 「就算你这么说……」 面对极度盛怒下的翡露梅妮雅,水明只能为难地呻吟。对方自顾自充满干劲也让他伤透脑筋,毕竟自己丝毫没打算跟她开打。 水明就这样一直斜靠着墙壁且完全不打算理会翡露梅妮雅,她因焦躁而发出尖锐嗓音。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 「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你老是这样怒吼,周围的人也会很头痛吧。」 「那、那还真是抱歉……不对!你这家伙认真听人家说话……」 「真受不了,你冷静点好吗……嗯?」 水明面对情绪高昂的翡露梅妮雅以混杂愕然态度搔头,就在他心想这样下去可能无法避免冲突而观察她的动作时,他无意间察觉到某件事。 水明眯细双眼看向翡露梅妮雅脚边,曾几何时她的长袍下摆夹到了鞋底和地面间,换句话说就是踩到了。 「喂慢着,你再这样继续下去……」 就会摔倒,一定会摔倒。她会因为被长袍绊到脚而摔个狗吃屎,水明已经能清楚看见这未来。 「怎么!你说我又怎样了!」 「不是,我说你这样下去很危险,你脚边……」 「你这家伙以为靠这种拙劣的伎俩我就会上当吗!少愚弄我!」 「说什么愚弄,我是说真的你冷静点,啊……」 结果甚是哀戚,翡露梅妮雅被愤怒吞没,她无视于水明的忠告没有注意自己脚边,就这么落入水明预期的下场。 「嗯?呀啊!」 由于她踩住长袍下摆却打算迈开步伐,导致翡露梅妮雅重重往前摔倒。而且她不仅摔一大跤,倒下时她的白色长袍整个掀到腋下位置,简直变成朝身后的人翘起屁股露出内裤般的姿势。 「什么!你这家伙做了什么?长、长袍它,长袍它……」 翡露梅妮雅被掀起来的长袍遮住,导致她-时间看不见四周。 「没做什么,我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你说什么……咦?咦?」 因为翡露梅妮雅胡乱挣扎导致长袍缠得更紧,竟然能自力搞成这样,某种层面上来说她或许算是位灵巧少女。水明原本预估她会自己站起身,没想到反而听到她啜泣的声音。 「解不开,解不开啦……」 「真是拿你没办法……」 水明脸颊染起红晕,他无奈地以手扶额。 翡露梅妮雅的内裤彻底走光,丰满的臀部也彻底暴露在外,水明看向不断挣扎的她不由得心生怜悯之情。 再怎么说总不能放任女孩子这副德行,水明心想她确实也不是坏人就帮她一把,同时他移开视线让自己尽可能别看到她的耻态和内裤,然后把被长袍缠住不断扭动的翡露梅妮雅身上的长袍拉好,接着温柔抱起少女。 「呼呀啊?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好啦,你就乖一点吧……嘿咻。」 水明不理会翡露梅妮雅的抗议将她扶起,再帮她整理凌乱的长袍。 「呃……」 「好了,你没事吧?」 水明如此询问,但翡露梅妮雅还楞在当场。 而且她脸上或许是在摔倒时沾到灰尘,骯脏的脸蛋确实有失体面。尽管她曾对自己展现敌意,但这幅模样实在有点可怜,水明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拭翡露梅妮雅脸上的脏污。 (净是给人添麻烦……) 然而这位当事人—— 「啊……呜……?」 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翡露梅妮雅的视线好像在打量什么似的,她最后总算……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尖叫出声。 「哇啊,这次又怎么了……」 水明被翡露梅妮雅突然放声大叫吓一跳而连忙后退,接着只见她满脸通红紧盯水明。 「你、你、你这家伙在干么!」 「还问什么干么,不用特别问也晓得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那个……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因为我不帮你不行吧。」 「我、我可没叫你帮我!是说我原本打算加害你耶!但是你连脸都帮我擦……」 「这跟那是两回事,你刚那副德行把可爱的脸蛋都糟蹋了,至少也得把灰尘擦干净吧。」 「——!」 当水明若无其事如此说道,翡露梅妮雅背脊仿佛突然插了根棍子般挺得笔直,接着她浑身僵硬。 「嗯?怎么了?」 「可、可爱……」 「……?」 「居然称赞我非常可爱……」 「喂,你是怎么啦?」 水明在曾几何时灵魂不知出窍去哪的翡露梅妮雅面前不断挥手,接着她似乎终于回过神。 「咦?啊、啊啊啊啊啊!已已已经够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先告辞!」 翡露梅妮雅的脸庞更增添五成犹如苹果或番茄般的色泽,她维持这种脸色语毕后急忙跑掉。 但是,就在她飞也似的离开途中,不知为何却突然停下脚步,以惊人气势回过头说道。 「刚、刚才的话,我我我收回!」 「啥?」 「就是指我刚才说你愚昧!还、还、还、还有!你的房间就在沿着这条通道直走到尽头转弯……接着该怎么走你再随便抓个人问!我说水明?八键,你给我记住!这份屈辱总有一天我会百万倍奉还!别忘了!绝对别忘——呼呀?」 尽管翡露梅妮雅仅保持站立,但双手却伴随话语手舞足蹈,她受自己激动的语气影响,身体不禁往前倾——然后她再次跌倒,看来摔倒是她的拿手绝活。 「这到底是怎样……」 水明眺望翡露梅妮雅连忙爬起后拔腿狂奔的背影嘀咕道。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则正朝着远方高呼「呜呜呜呜呜啊!」的悲鸣,逃也似的奔驰。刚才还威风凛凛地洋溢情义之心,这位名为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的少女如今形象荡然无存,总觉得反而让人在脑海角落的分类栏替她追加了迷糊女孩的角色设定。 「……算了,我也该走了。」 水明如是说,迈开步伐寻找自己的房间。 ? ? ? 水明虽然经历预料外的争执,不过他仍旧平安无事从仪式厅堂回到自己房间,但是他还来不及喘口气。 「姆——」 待他回过神,他发觉有脚步声和魔力气息正朝这房间靠近。才刚完成一件工作与结束一段争执,尽管水明本想要独自悠哉待在房间里,但他仍绷紧神经看往气息方向。 对方恐怕打算造访这房间,毕竟脚步声与气息都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迈进,那是水明感受过的魔力波长。 那么究竟来者何人?对方是在这段期间急剧提升实力的黎二,还有另外两人。 一位是仰慕黎二并宣称要帮忙而整天跟在黎二身边的蒂塔妮雅,与因此粘黎二粘得更紧的瑞树。 当水明察觉到他们过来时,他把放在桌上的书与自己带来的魔术用品,还有自发性做过什么的痕迹,全靠魔术隐蔽。 目前的水明对周围的人而言,看上去就像自从谒见大厅那件事后,就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呕气睡觉的人。翡露梅妮雅刚才也是这么认为,当然黎二他们也不例外。 毕竟只要与他人接触,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可能性就会随之提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水明总是独自窝在房间里,仅让自己接触非接触不可的人,尽量不跟他人有所牵扯,藉此隐藏自己是魔术师。 水明贯彻总是请人将餐点送来,走出房间只为了看黎二他们的状况、前往王宫书库、前往仪式厅堂,还有去厕所这种做法。 为避免让人知道自己是魔术师,这么做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不想让觊觎这股力量的人察觉、利用,心里也还抗拒让黎二他们知道。而且只要这么做,他就能大幅增加自由时间,也能够累积想知道的资讯。 但是反过来说,王宫里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只是一个劲地下滑。 不是讲他要勇者黎二重新考虑讨伐魔王一事,就是说他在谒见大厅最后惨叫过的那天起便一直躲在房间里。除了召唤他的国王及陪黎二一起的蒂塔妮雅外,他已经丧失信用到其他人光擦肩而过就会挖苦般地窃窃私语的程度。 由于这些冷言冷语成为水明的保护伞,因此他完全不在意,反而希望大家变本加厉对他多提出恶评。 当水明如此思忖时,同时心想正好可以假装在呕气睡觉而爬上床。接着,他听到小声的敲门声,是黎二的声音。 「早安,水明。你醒了吗?」 「……醒了,请进。」 「打扰了。」 「失礼了。」 水明配合黎二他们进入房间,而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 然后他看准众人像往常那样都各自坐到椅子上后,他询问黎二。 「所以,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总、总觉得你这么问好突然呢,水明。」 「因为你今天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好像有点静不下心。」 「啊哈哈,你果然看得出来?」 「算是吧。」 黎二像掩饰害羞般笑道,水明颔首。 当他们进房间时,水明就注意到黎二的样子有点奇怪。尽管黎二脸上挂着笑容,但总觉得好像静不下来,犹如好事与微妙的事同时发生般的感觉。 接着,黎二这次露出朝气蓬勃的笑容问道。 「今天我学会强化身体的魔法,你要看吗?」 「哦?请便。」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心情好的原因吧,看来对黎二而言,又学会新魔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关于这点水明也感同身受,他第一次编纂新魔术并成功行使时,那种昂扬感确实难以按捺。 黎二开始当场做起伸展运动并活动关节好藉此暖身。毕竟是强化身体的魔术,在没有并用增加身体强度的魔术时,这些准备动作很是重要。 「要上啰。」 黎二语毕后,魔力随即传导至他浑身上下。术式在转瞬间构筑成功,黎二在缺少咏唱的情况下发动魔术。 「推进燃烧!」 当黎二说出魔术的名称时,基于键言所酝酿的火焰,如长带般扭曲环绕在黎二身体周围。 魔术发动的结果促使黎二提升身体能力,如今他的身体拥有比在英杰召唤中得到的力量更加充沛而强悍的实力。 「哦哦!」 由于黎二的魔术完成度之高,魔术师八键水明不禁发出赞叹声。 刚才的魔术发动实在是漂亮,从魔力最佳化乃至构筑魔术,然后直到启动为止的-连串过程,连细节都十分缜密,仅能以漂亮一词称之。他确实没有将程序精简,如果是因为办不到的话也没办法,不过黎二才接触魔术约两周时间,就能漂亮地把基本流程做到等同模范表演的程度,有值得赞许处,却没有批评他的理由。 由于这个身体强化的魔术恐怕是火属性,因此除了当作身体强化的恩惠外,想必力量也会爆发性增幅。照这样看来,使用风属性就会增强速度,使用水属性会增加敏捷度,而土属性则是影响身体强度—— 当水明擅自透过黎二强化身体的魔术分析其他属性的身体强化魔术时,蒂塔妮雅以陶醉的眼神靠近黎二。 「不愧是黎二大人,实在太精采了……」 「啊哈哈,谢啦,蒂雅。」 黎二露出爽朗笑容对蒂塔妮雅道谢,他嘴里说的那个名字大概是蒂塔妮雅的昵称,看来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相当亲密。 接着瑞树稍微嘟起嘴看向蒂塔妮雅。 「喂,蒂雅,你是不是有点太靠近了?」 「有什么关系呢,瑞树。平时都是瑞树靠得比较近,偶尔也让我一下嘛。」 「咦,哪有,我才没有靠得那么近!」 「才没那回事,瑞树总是贴在黎二大人身边到没必要的程度,太狡猾了。」 本来应该是关于黎二的身体强化魔术的话题,曾几何时两位少女却擦出战斗火花,这幅景象已经让水明受够了。 「现充给我爆……不对,黎二你这魔法还真帅气。」 「咦?嗯!对吧!这魔法用起来很得心应手,我很中意。」 「是啊,外观也亮眼,出乎意料好像没有什么缺陷……」 这是水明发自真心的评语。重点是外观夺目就值得送上赞扬,让火焰宛如巨龙般缠绕在身上实在相当帅气。外形抢眼不仅能给予对手相当的冲击,也能震慑对手进而使敌人畏缩,可见外观意外地重要。 然后,不知为何,瑞树不是针对水明反而转向黎二那边说道。 「我、我也有学会啊!」 「这样啊,瑞树果然也很努力呢。」 「咦?嗯,算是吧……」 水明如此回答,瑞树却为这句来自意外出处的话楞住,大概是和蒂塔妮雅竞争的关系,瑞树眼里只有黎二一人。 简言之她希望得到黎二的赞美,想藉此和蒂塔妮雅抗衡吧。无论如何,这画面从一旁的朋友眼里看来,不过是会对黎二怀抱半分杀意,也令人备感欣慰的画面罢了。 「呵呵呵……」 「怎、怎么?水明。」 「没、没事,你好好加油啊。」 「嗯!我不会认输。」 不会认输是指谁呢,或许旁人听来是指魔王,但以目前这状况来说绝对与魔王无关。 水明一边如此思忖同时假藉声援之名行煽动之实。接着他转换其他话题。 「那么,其他的呢?」 「咦?是还有很多事……」 水明询问,黎二以有点不干脆的态度回答。大概是想到确实发生什么事吧,这应该就是他今天感觉有点奇怪的原因。 「您是怎么了?黎二大人。」 「咦?没有,嗯……」 「公主殿下,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没有,别说奇怪,反倒发生更能窥见黎二大人厉害一面的事呢。」 高额头妹妹蒂塔妮雅用难掩兴奋之情的开心口吻如此答道,从她的模样看来感觉应该没在说谎,那么为何黎二却想要敷衍过去呢。 「到底是什么事?」 「这、这个嘛,该怎么说——」 虽然黎二企图妨碍蒂塔妮雅答复水明的疑问,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只见她骄傲到好似当成自己的事那般,用得意的语气答道。 「是的,今天厄斯泰勒王国旗下的魔法师公会各部门精英,与黎二大人进行魔法对决。」 「哦~魔法师公会啊。」 魔法师公会,尽管水明尚未详加调查,不过这个国家的魔法师确实几乎都加入这个组织。 「是的。一如我们先前所询问,今天各位大人恰巧都齐聚一堂。」 「所有人聚在一起是很难得的事吗?」 「是的,因为诸位都是有要事缠身的显赫权贵,平常都在王国领土内四处奔走活动。」 既然如此,要将这群人齐聚一堂果然很辛苦吧,不过各部门精英这说法倒是有很多令人在意的点。 水明询问蒂塔妮雅关于各部门这点。 「顺便请教一下,各部门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火、水、风、土、雷、木、光、暗等八个部门中最优秀的魔法师,其中甚至有实力凌驾宫廷魔导师之上,被赋予帝这种名誉称号的人物。火部门就是炎帝,光部门就是辉帝。」 「………」 ……这样好吗,帝应该是更为尊贵的称号才对,在日本也只适用于至高无上地位的人而已。 或许是将这个世界的语言转换成日语时造成的不一致,总觉得有种不协调感。 「水明大人,有什么疑虑吗?」 「啊,没事。然后,比试的结果如何?」 「当然是黎二大人胜出。」 蒂塔妮雅恍若获胜的是自己般挺起胸膛骄傲回答。紧接着,她说出一件漏听不得的事。 「当时,黎二大人从魔法师公会的会长手上荣获别称。」 「别称?」 别称,此为展现被冠名者的强焊,以本人特色来展现其建立功绩的荣誉名称,在奇幻故事中自然是必不可缺。 此时,黎二感觉好像很不自然地企图转换话题。 「这、这种事不提也无所谓吧。」 然而瑞树似乎因为这样的黎二实在可笑而忍不住笑出来。 「呵呵……」 「怎么了,瑞树?」 「没事,没什么,继续听下去你就知道了。」 「嚼?那么,公主殿下。黎二从公会会长那里得到什么别称?」 「水明,我不是说——」 「黎二大人从公会会长那边荣获的别称是,统御全属性的奇迹使者——全属性霸者(attribute master)!」 ——当蒂塔妮雅高举双拳用激动语调说出这个字后,场面一瞬间冻结。 然后想当然耳,水明忍不住豪爽地笑喷出来。 「噗呼哦哈!」 「咦……?水明大人?」 「全、全属性的、霸、霸者,哈哈。糟糕、惨了、我不行了,嘻、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明突然狂笑让蒂塔妮雅吓一大跳,她杏眼圆瞪,她身旁的黎二仿佛在说怎么会变成这样般用双手捣脸并摇头。另一方面,似乎很喜欢这类话题的瑞树嘴里说着「真好……」并向羞红脸的黎二投以羡慕眼神。 然后当水明的笑声终于慢慢平息时,黎二用简直像在闹别扭般的语气说。 「……看吧,所以我才不想说。」 「……?为什么?荣获别称对魔法师来说是极其荣耀的事,为何水明大人……」 蒂塔妮雅因为无法理解水明的反应而当场楞住,看来现代和异世界对『帅气』的标准也不同。黎二也明白瑞树是个例外,所以才会那么忌讳在水明面前提这件事吧。 「不过,全属性霸者——全属性霸者耶?噗呼!取这种别称的公会会长是怎样!品味、糟透了!半点品味都没有!肚子好痛!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 「……水明,拜托你别再说了。」 黎二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道,结果这天直到最后都在热烈讨论这个话题。 ? ? ? 某天,宫廷魔法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为教导勇者黎二及他的朋友瑞树?安浓魔法,正朝他们所在的地点前进。 「没想到我是勇者的老师……」 翡露梅妮雅边走边如此嘟哝,昂扬和欢喜目前正席卷她的内心。再怎么说,这可是将比自己资深的十几名宫廷魔导师先进抛出脑后,将教导背负拯救世界使命的人学习魔法这项任务,托付给经验最浅的她。 裴露梅妮雅,也就是所谓勇者的老师,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来说没有比这更无上的荣耀,既然如此也难怪翡露梅妮雅会忍不住笑出来。 「呵、呵呵呵……」 她那凛然又秀丽的美貌,如今却被邋遢的笑容取代。 但是,她马上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露出笑容而感到焦躁,尽管如此却还是止不住笑意。幸好这里是人烟罕见的地方,毕竟这是完全不适合总是以威严端肃魔导师自居的自己,相当有少女风格的笑声。如果被谁听到,肯定不会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不过对她来说,要教导勇者魔法这件事实在令她相当意外。刚开始她也以为既然是被称为勇者之人,无疑应该是在剑术或魔法方面都十分优异的最强人类才会被召唤过来。实际上,黎二确实是足以匹敌这形容的可造之才——这一点姑且不论。 黎二他们所在的世界没有魔法,这就是演变成必须教导勇者魔法这件事的开端。 前些时日的召唤决定日,也就是他们初次来到王城凯美利亚那天,看到打开谒见大厅大门的魔法那惊讶至极的表情,至今她仍然记忆犹新,他们眼中也与自己初次见识到魔法时一样闪烁光芒。 翡露梅妮雅询问他们没有魔法为什么文明会如此发达,得到的答复是黎二他们所在的世界虽然没有魔法,取而代之却有名为科学的一种利用钢铁或雷电等机关装置的发达技术。 光凭她听到的描述感觉虽然很有趣,不过。 当她如此思忖时—— 「……那个人是水明?八键?」 翡露梅妮雅为履行光荣的任务,快步前往勇者所在地的过程中,她在回廊的尽头捕捉到勇者黎二的朋友水明?八键的身影。 ——水明?八键。勇者黎二的朋友,是名看似极为平凡的男子。他拥有整齐的黑发与温柔的眼神,除此之外列举不出其他特征。他的外表无法抹去那种随处可见的氛围,是跟黎二在一起时,会让非凡与才气等字眼使他更加不显眼的少年。 翡露梅妮雅和他曾有过争执,因此认定他是个疏忽不得的对手。 (不,那次……) 不是这么回事。虽然当时自己被愤怒冲昏头,但实际上即使她任凭情绪指责他,之后甚至让他看到连说出来都觉得可耻的丑态,然而他却没有嘲笑她,反而温柔伸出援手,就算他拒绝参加讨伐魔王却不是个该被自己辱骂的坏人。 而且—— 「可爱、吗……」 翡露梅妮雅回忆起当时水明说的话。自己究竟有多久没被称赞过可爱这类形容词,当她试着仔细回想,发觉自己仅在年幼时才被如此赞扬。 一旦想起这件事,翡露梅妮雅就不由得脸颊发烫。 「讨讨讨、讨厌,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才没因为听到这些话就觉得高兴……才没有……」 也不能说彻底没有,那位温柔少年的言词和行动确实打动自己的心。 没错,正因为他是这种人。 「至少去找他道个歉好了……」 他会跑到外面来,应该是打算去见黎二他们吧。看在很少跟他碰面的情况下,特地去道歉的做法正好,毕竟为自己说得太过火的话道歉也是天经地义。即使关系无法变得更友好,至少能多少消除两人间的芥蒂。 当裴露梅妮雅替自己的所作所为反省而打算去道歉时,走在眼前的水明却在回廊前端的转角处消失无踪。 「咦……?」 那是与自己打算前往的地点截然不同的方向。 水明的行动一反原先自己以为彼此相同的目的地,翡露梅妮雅稍微陷入沉思,她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走去的方向是王城凯美利亚北侧,那里既没厨房也没厕所,当然勇者黎二也不在那里,有的就只有仪式厅堂。这么看来,他应该不是要去那里才对,那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往那边走呢。 (……不对,慢着。我听说水明大人自从谒见大厅那件事情之后,就一直独自关在房间里……) 眯细双眼露出险峻表情的翡露梅妮雅,冷不防想起这件事。 由于翡露梅妮雅在那之后和他同样没有什么交集的缘故,对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周遭人说,他确实在谒见大厅拒绝与勇者同行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足不出户。离开房间也只是去厕所,或者去见黎二他们而已,不过实际上也能列举像之前那样出来散步的情况就是。 关于水明这种行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被叫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因而心生恐惧,事情结果也不如他预期,因此只能像小孩般闹别扭。某位告诉翡露梅妮雅这些事的人,甚至还嘲笑他是胆小鬼。 「那么他又为何……」 会跑到这里呢?还是跑到这种人烟罕见的北栋。当她介意起这件事时,翡露梅妮雅内心深处燃起兴致而露出阴森险峻的氛围。 然后她稍微思索一阵子。 (我没跟黎二阁下约好教导魔法的明确时间,那么就还算有点时间,追过去看一下吧——) 翡露梅妮雅迅速下达结论后,朝水明消失的方向迈进。 这当然并非纯粹出于感兴趣或者刚才想到要找他道歉一事,而是身为于王宫工作一分子的宫廷魔导师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感所致。如果他对非他本愿的召唤感到不满,企图引起某种不好的事端,那自己就非得阻止他不可,虽然翡露梅妮雅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不对——) 不仅如此,那名为八键?水明的少年对他们有所隐瞒,因此身为被赋予宫廷魔导师职责的自己,她势必得注意他的动向才行。 (……对了。那天当我们前往迎接他们时,水明阁下确实……) 在现场企图使用某种魔法。没错,在北栋右手边最深处的仪式厅堂,当她们打开那间为英杰召唤特别设置的房间大门时,三人仅有一个人在控制魔力,打算当场展开某种魔法,然而只有自己察觉此事。尽管那名公主蒂塔妮雅也是位才华洋溢的魔法师,但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但是那道魔法很快就被解除,之后水明就像没事人般泰若自然。 不过并不能因此就说她推估错误,他那举动无疑是魔法师的行径,这点绝非她的错觉。 ……黎二和瑞树声称他们原本的世界没有魔法,是个随处遍布科学且文明高度发达的美好世界。城镇即使在夜晚也如同白昼般明亮,比王城凯美利亚还要高数倍的建筑物林立,人类甚至拥有抵达月球的技术,人民的生活富裕到这个世界所无法想象。 黎二应该不可能说谎才对,他那双真挚的眼眸中毫无虚伪色彩,丝毫没有透露出说谎的可疑氛围。 那么,为什么只有水明会使用魔法呢,为什么水明可以使用魔法这件事,身为他朋友的黎二却不晓得呢。 翡露梅妮雅边如此思索边步行,随后她再度瞧见水明的背影,看来她总算追上了他。 看样子水明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翡露梅妮雅保持一定距离紧跟在他身后,他只是随兴地迈开步伐。 水明再度转弯,她为紧追在后也跟着转弯—— 「——唔!」 「呀啊!」 身体因尖叫声做出反应,她似乎差点撞上某人而倏地回避。 接着她调整好姿势再次面向前方,眼前有位在宫廷工作的女仆,刚才的悲鸣正是来自她。 「抱歉,你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我才感到万分抱歉!史丁格雷大人才是,您的脸没受伤吧……」 「咦?没、没有,脸是没事啦。」 「那、那么其他地方有什么大碍吗?啊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不,其他地方也没事,我刚好有惊无险地避开所以连点灰尘也没沾到。」 这是为什么,只是差点撞到而已,女仆却宛如迷失自我般以夸张态度表现出惊慌失措的举动,明明王宫里也没人会为这点程度的疏忽就下达惩处。 翡露梅妮雅对这位女仆露出温柔微笑。 这时女仆才松一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 「是这样啊……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真抱歉。」 「是、是的……!」 「嗯。」 翡露梅妮雅满是威严地颔首,那是与符合她该有的年龄所做出的淑女举止截然不同,是模仿她拜师的那位老魔法师的态度。她总觉得只要这样做,即使自己辈分尚浅也能保有不被人小看的威严,所以如今她依然用这种生硬的说话方式藉此自我防卫。 于是女仆以陶醉的神情笑逐颜开,后来她察觉到自己失态并彻底垂首。 「实、实在非常抱歉!」 「不,这倒无妨。」 翡露梅妮雅对她如此说道后,女仆再度一鞠躬,随后打算用那些许不稳定的脚步离去时—— 此时,翡露梅妮雅冷不防注意到某件事。 「——抱歉,可以再打扰你一下吗?」 「咦?啊,是的。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你刚才撞到我之前应该有跟人擦肩而过,你知道那人去什么地方吗?」 「……不晓得,我在遇见史丁格雷大人前没见到任何人……」 「你说什么?」 翡露梅妮雅发出很不像她的慌乱声音,毕竟刚才女仆的发言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请、请问,这有什么不妥吗……?」 「我再问你一次,真的没有遇到任何人吗?」 「是、是的。」 「你没撒谎?」 「没有。我向女神爱尔休娜发誓,对史丁格雷大人绝对没说半句谎话。」 女仆面对翡露梅妮雅来势汹汹的态度吃惊到瞪大双眼,同时她发誓所言属实,甚至向救世教会信奉的既为女神又为至高神的爱尔休娜发誓。 但是,这样很奇怪,就物理性而言绝对不可能。 这件事在大脑中掀起漩涡,裴露梅妮雅再次询问女仆。 「……你不该谁都没有遇到才对,在我转进这个转角前,水明阁下……勇者大人的朋友应该有走到这里才对。」 「勇者大人的朋友吗?但是我确实谁都没……」 女仆用困惑的眼神四处张望,看到女仆的反应,追踪水明的翡露梅妮雅也觉得自己被搞糊涂。 「这到底是……」 「那、那个,史丁格雷大人,我接下来必须要去南栋不可……这个……」 「啊、啊啊,抱歉。不好意思因为奇怪的问题把你叫住。」 「不会,那么恕我失礼。」 女仆客气地向翡露梅妮雅垂首,然后随即从她眼前离去。 (……) 翡露梅妮雅目送女仆离开,她的神情因为遇上无法掌握实际状况的事件而显得凝重。 前方到底发生什么事。尽管她目前还无法拿定主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水明在自己最后目击到他后,突然消失无踪。 (……算了,反正还有时间,到里面看看吧。) 翡露梅妮雅如此思索,随后她朝北栋深处迈进。然而就像女仆所说,她在路上除女仆外没再遇到任何人。 接着翡露梅妮雅抵达位于北栋右侧最后房间的仪式厅堂,来到这里后她亲眼目睹无法视而不见的状况。 (什么——!) 翡露梅妮雅心想应该不可能才对,就在她前一刻才因莫可奈何耸肩时,她发觉王宫守备竟然如此松懈。原本只是想进行确认才瞥一眼,毕竟首席宫廷魔导师特别交代,除要事外任谁都不能打开这间特别房间,如今门扉却呈现半开启状态。 该房门不仅下令不得开启外,甚至透过特殊魔法施加严密封锁,如非知道解除封印的方法,否则绝对无法打开。 但是现下,门却有被开过的痕迹。即使知悉开门方法的只有国王陛下和宫廷魔导师,门依旧敞开着。 既然国王与其他宫廷魔导师看似都没造访此处,那为何这扇门又会开启?翡露梅妮雅紧张地咽口水,她蹑手蹑脚靠近门扉,束缚她全身的除紧张之外无其他情绪。 房内究竟有什么在,尽管照一连串流程判断她多少能猜到,即便如此她仍旧不由得绷紧神经。 接着,她从些许缝隙中看到的,是手里拿着在厄斯泰勒极为罕见的纯白色记事本,与水明?八键手持细长筒状物紧盯召唤阵的身影。只见他不停喃喃自语,十分专注地让细长筒状物在记事本上奔驰。 (果不其然吗……) 她不晓得他到底用什么魔法和伎俩开启这扇门,虽然震惊,但他人在这里也是事实,这就是他身为魔法师的最佳佐证。 (但是——……怎么办?我应该出面比较好吗?) 此处的规矩和眼前的谜团让翡露梅妮雅左右为难,这里是限制出入的区域,照理说应该立刻喊他,尽快将人带出去。尽管自己务必得处理眼下情况,但对方是勇者的朋友,而且还是魔法师。 就算对方同样是魔法师,翡露梅妮雅当然也有信心能确实捉拿对方。不过问题是他是勇者的朋友,如果因此引起骚动,影响勇者的情绪,致使勇者对魔王讨伐一事反悔,不论对世界还是厄斯泰勒都是一件大事。 这并非光靠个人意志就能解决的事。 (但是,那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不,他八成是在调查召唤阵吧……) 从魔法师角度来看,他的行为实在费解。虽然看上去像是在调查召唤阵,但是他采取的行动却是利用细长圆筒在白色记事本龙飞凤舞,然后在召唤阵上无意义地踱步,他的举动很难断定他在解析术式。 如果要解析术式,应该得在想要解析的魔法阵外侧,描绘专门解析用的魔法阵,然后利用魔法呈现出术式进而分析,这是进行魔法术式分析时的常规。但他目前的做法却与这种常规不吻合,在翡露梅妮雅看来,他的举止不过像是对魔法一窍 不通的普通人,为了试看看是否能学会魔法,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尝试错误。 无论如何,此召唤阵在术理不得而知的情况下,仅因能够使用才流传下来,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解析该召唤阵的术式。 ……最后翡露梅妮雅没能出手制止、也没能出声喊他,她仅凝视水明在召唤阵上重复费解的行为,直到该赶往勇者身边的时间到了为止。 ? ? ? 那夜有名访客来到翡露梅妮雅位于王城凯美利亚的房间。 「——什么?这是真的吗?」 翡露梅妮雅反问有事相告的宫廷魔导师,对方用很坚定语气应答。 「是的,诚如我刚才所言。」 「……」 翡露梅妮雅眯细双眼,再次回味同辈那番从口吻中感受不到半点虚假的话。 刚才这位宫廷魔导师同辈说有事务必告知她,对方为此造访翡露梅妮雅那间兼作自己房间的勤务室。她问对方究竟有什么事,结果竟然是对方于这几天目击到勇者黎一一的朋友水明?八键出没王城凯美利亚各处。 然后尽管同辈也担心水明该不会在做什么坏事,但对方也跟自己一样顾虑到「对方是勇者的朋友」结果没能出面训斥本人,只能像这样前往其他宫廷魔导师身边报告。 因为翡露梅妮雅刚才反问同辈,对方大概以为她不相信,于是询问翡露梅妮雅。 「你不相信吗?」 「没有,老实说我也偶尔会看到他出来外面走动。」 「哦?此话当真?」 「是的,而且我今天也有目睹。」 「那么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说不定水明阁下在打不好……」 或许同辈是想讲打不好的算盘,然而裴露梅妮雅却对话说到一半的同辈摇头。 「不,这点还不得而知。尚未仔细详查前就认定对方有不良企图,这样未免太过武断。」 水明的举动确实行迹可疑,尽管可疑,但自己也仅目睹他进出仪式厅堂,就算这已经是十分该提出告诫的行为,但还不至于替他安上这言过其实的嫌疑。 语毕后,那位宫廷魔导师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异议并同意她的看法。 「确实如此。如此贤明,不愧是被称为白炎的人。」 「啊,不会……」 看来对方能理解她的意思,不过这段奉承还是让她难为情。 「详情我明白了,我也会好好调查他。」 「有劳你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 宫廷魔导师语毕后匆忙退出房间,随后关上翡露梅妮雅勤务室兼自己房间的门。翡露梅妮雅确认起水明这一连串举动后嘀咕一句。 「水明阁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漫无目标的发问,自然没得到答复。 ? ? ? 「——关于勇者黎二的朋友,是吗?」 翡露梅妮雅目击到水明可疑行动后数日,如今她位于王城凯美利亚的谒见大厅,正在国王陛下面前。 理由自然是关于水明,前几天自从她目击水明出现在仪式厅堂开始,翡露梅妮雅便逐一探查他的动向,目前她正打算向国王禀报结果。 听到国王讶异的反问,翡露梅妮雅跪地颔首。 「是,正是如此。」 「那是关于瑞树?安浓的事吗?」 「不是,我要向您报告的是关于勇者的另一位朋友水明?八键的事。」 听到翡露梅妮雅的话,国王蹙眉并眯细双眼。 「……嗯。据我我所知,此人自从历经发生在这里的一事后,几乎都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不对,其实水明阁下在那之后曾数次在宫里走动。」 翡羽露梅妮雅如此断言的根据来自她至今探察的结果,她从那天开始只要有空就会去调查水明的动向,还有他在王城凯美利亚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她从调查中发现,躲在房间里根本是彻底的伪装,实际上他相当积极探访王宫内部。 国王冷不防向翡露梅妮雅投以刺探视线,他声音和用词中的严厉程度更为增加。 「不过这件事我完全没从其他人口中听说。」 「他故意让周遭人以为他关在房里,却暗地里采取行动。」 「没有人目击到吗?」 「是的,恐怕在宫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包括我等数人。」 国王因翡露梅妮雅令人费解的言论而蹙眉。 「……但是这就怪了,为什么这件事只有如此少数人知道呢?」 「我也是在宫内走动时遇见他,那完全是出于偶然。据推测他鲜少遭人目击,是因为他使用某种魔法的缘故。」 「你说魔法?是你教给他的吗?」 「不,绝无此事。」 「……?怎么回事?难道是其他宫廷魔导师教他的?」 「不,并非如此,我认为水明阁下看来原本就是能使用魔法的人。」 这番话果然让国王流露出怀疑神色。 「但是翡露梅妮雅啊,我听说勇者阁下的世界不存在魔法。勇者阁下表示他们的世界有其他高度发达的技术,魔法只是幻想下的产物。」 「确实如此,我也是这么听说,不过事实上,水明阁下确实曾使用魔法。」 「那么是勇者阁下说谎?」 「不,他没有丝毫撒谎的态度。」 确实丝毫没有。尽管黎二做为魔法师拥有相当良好的适性,但他却不具备任何关于魔法的预备知识。 看来国王也深信黎二没有说谎这件事。 「……说得也是,我也如此认为,不过——」 「您在疑惑关于魔法之事,为何会与黎二阁下的发言有出入,对吧?」 「嗯。在探讨那名少年为何要隐瞒他会用魔法这件事之前,说起来勇者阁下认定他们的世界根本不存在魔法,这件事才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国王果然也对此事存疑。魔法是一种技术,在这个世界人们能透过魔法回避威逼而来的灾祸,或是用以改善人民生活,而且不仅人类,凡是拥有知性的生物都跟魔法有密切关联,魔法是伴随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 那么为何在他们的世界,即使存在此等技术却不为人知,即使名为科学这种与魔法截然不同的技术再如何发达,技术终归是技术,既然魔法与科学是不同产物,势必会面临依用途区分在不同局面使用的情况,绝非该遭到舍弃才对。 那么,为什么勇者黎二会用如此真挚的眼神,断言没有魔法呢。 「……国王陛下,我认为勇者阁下的世界想必也有不少复杂内情。只是,首先目前必须要考量的是——」 「那名少年在宫里隐匿行踪四处走动,是吧?」 「正是。」 「……我们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既然他也才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只是四处走动应该也没做什么愧对良心的事才对,我想他应该没有非得隐匿行踪不可的理由……」 没错,他与勇者黎二同为贵宾。由于国王也告知宫里各处,关于黎二、瑞树、水明三人能随处参观他们各自想要去的地方,以便让周遭人提供协助,此为来自国王不希望再束缚他们自由的用心良苦。 国王稍微沉思一阵子后,得出水明此番行径的结论。 「……我还是觉得没问题。」 「不是,主要是水明阁下前往的地点有问题。」 「前往的地点?究竟是哪里?」 「首先是书库,他每天都会从书库拿几本书回自己房间。」 「哦?本以为他只是关在房里不出来,会去书库还真是让人佩服。想必是因为回不去,所以想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吧。」 国王听说水明前往的是书库后先是惊讶地眨眼,随后发出感叹声。 接着国王拼命颔首,仿佛为水明不向随便召唤他到这个世界此等不合情理的情况认输,利用书库刻苦勤学的态度深感佩服。 只是在书库念书确实没问题,然而此事还有后续。 「不光如此,连禁书库那边都发现有他出没的踪迹。」 「你、你说什么!不,但是那里可不是能轻易进入的地方……」 国王的言词会因惊叹语塞毫不奇怪,禁书库并非,不对,是禁书库也并非能随便进入的地方。该处保管历史性的重要资料,且靠魔法严格限制人员出入。 「不仅如此,他甚至出入地易如反掌。」 「竟会如此……那名少年出入的地方就只有这里而已吗?」 国王询问更进一步的情况,翡露梅妮雅稍微隔一阵子后摇头,随后她详细分析事态的严重性而说道。 「……水明阁下也出没仪式厅堂。」 「怎么可能……知晓出入该处手段的仅止我跟你,剩下就只有其他宫廷魔导师才对。」 「是的。但是水明阁下可能使用某种花招,所以才能打开那扇门。」 翡露梅妮雅语毕后,沉默致使气氛凝重。理应如此,毕竟该房间以不晓得方法就绝对无法进入的方式建造。那扇门被施加土属性魔法,无法理解土属性魔法的人甚至无法靠近。 正因为如此,除非水明是名相当高明的魔法师才不在此限。 这代表什么应当不言而喻。 「他到底在干么……这是个蠢问题,那名少年是在调查召唤阵吧?」 「在我看来完全不像这么回事,不过依据现状推断理应如此。」 「……他是如此想要回去啊。」 国王露出仿佛在倾吐懊恼的神情,显而易见地充满抑郁感。看来国王果然对召唤他们一事感到万分心痛,他理应充分考虑到水明的心思,他是名敦厚的王。 ……她听说国王曾在聚集诸国首脑议论处公然反对英杰召唤,据说国王认为将如此重责大任强压给毫无关联之人实在太过于残酷。不仅没清楚考虑过完成使命后的报酬多寡,甚至只要被召唤就再也无法回去。 而且如果不靠自身力量非得仰赖他人才能解决危机,就无法培育危机处理能力,假使接下来还必须数度面对此等事态,总有一天这个世界的人类必定会灭亡。 即使国王如此高声呼吁,在魔王带来的恐惧下彻底畏缩的各国首脑前,终究只算少数意见,结果仍旧遵照大多数人意愿决定进行英杰召唤。 当翡露梅妮雅的思绪穿梭在国王体会到的无力感,与高洁心灵被无情蹂躏的苦涩时,国王以听似沉重的语气说道。 「……那么,翡露梅妮雅啊,为何至今为止你没采取任何行动,时至此刻才告诉我呢?」 「根据我个人判断从而贸然与他接触,如果引起什么问题的话可绝非良策,倘若骚动扩大传到黎二阁下耳里……」 「确实不能忽视发生争执的可能性。」 「是的。而且未能尽早禀告国王陛下,是因为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资讯。」 没错,不确切的情报很危险,势必会产生误解与纠纷。之所以没向国王与其他权贵禀报,完全是基于这个原因。 「万一发生什么事,你当然还是会采取行动吧?」 「是的,这是当然。」 关于这点自然是天经地义,因此她才会逐步探查他的动向。 「那么,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也有其他人注意到,除我和国王陛下外还有几名同辈晓得,不过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似乎毫不知情。」 「我明白了。那么别再让这件事传进其他人耳里,其他宫廷魔导师就由我来传达。还有,也不准让勇者阁下晓得这件事,懂了吗?」 翡露梅妮雅听到国王叮嘱她不准说出去后简短答复「遵命」。尽管她不清楚国王不想让传言扩散的意图何在,但他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于是翡露梅妮雅老实答应。接下来她询问关于今后方针。 「陛下,今后在下应该如何应对?」 没错,该如何处置水明,应该如何对应他的作为,以翡露梅妮雅的看法,她认为不能就此对他放任不管。 即使他是勇者的朋友亦然。 但是,国王却像听到什么意料外的话般蹙眉。 「姆?还问该怎么办,照这样就行了吧?既然那名少年没做什么坏事,也不必干涉他的行动,毕竟那名少年就是不想遭到干涉才会暗地行动。」 「但是,关于禁书库一事……」 「既然他都进去过那也没办法,反在那里只有详尽的历史书和地图而已。就算他看过内容,也不会引起什么问题吧。」 的确如国王所言,假如禁书库的书籍被其他国家的人知道还不晓得情况会如何演变,但毕竟他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即使偷走也徒劳无功。 尽管她明白这点,话虽如此,这种判断是否仍旧太过天真—— (所以,陛下刚刚才下令不准散布?) 若是对犯法者不予以惩处,则无法建立威信,这终将会成为使秩序崩毁的猛毒,反之若周围人都不晓得这种情况,也就没刻意建立威信的必要。 所以国王是否因此才不追究他的所作所为,才会进而下令不得散布?只要将消息控制在知道的人手里,则不会引起前述问题。 为王者必须严正,自从师父教导翡露梅妮雅礼节后,她总是相当注重情义。 因此,国王拥有身为领导者不该有的想法,令翡露梅妮雅备感焦虑。 「……那么,陛下对他的行径不做任何训斥吗?」 「你反对吗?」 「水明阁下是魔法师,我认为应该对他做某些处置。因为黎二阁下的关系,此事确实务求谨慎行动方为上策,不过这样放任他在凯美利亚王城随心所欲的话,陛下的尊严也会受影响,而且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我个人也对训斥他不怎么感兴趣。」 国王仅对翡露梅妮雅的谏言不表示半点兴趣而露出疲态,从他的表情看来,甚至好像打算希望尽早结束关于如何处置水明的话题。 但是,此刻退让何以为宫廷魔法师。 「陛下,请多少给点惩罚……没错,给点类似惩罚的处置就好,这也是替您的安危着想。而且若是水明阁下向黎二阁下有什么怨言,我也会出面劝黎二阁下。」 「哦?你还真有自信能说服他呢。」 「再怎么说我好歹是他的老师,既然如此,想必他也无法轻视我的话吧。」 翡露梅妮雅也对万一出什么事时得说服黎恶这件事很有自信,毕竟自己既为宫廷魔导师,同为教导勇者魔法之人。没错,换句话说她就是黎二口中的老师,若是从这种身份的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朋友因为做错事情而被训斥的话,想必他也能够接受,翡露梅妮雅从黎二平日闲聊中已经得知他是名厌恶不合情理的人。 没有任何问题,因此如今她仅需一句话。 「剩下只要陛下承诺即可,望陛下明察。」 裴露梅妮雅如此禀奏国王后,只见国王阖眼短暂思考一下,最后总算以严肃语气说道。 「……不成。」 「陛下!但是!」 「翡露梅妮雅,我已经说过不成。水明阁下同勇者阁下,都是我王宫诚挚迎接的贵宾,危害他安危一事自当考虑不得。」 「我岂会危害他!这终究仅是对他擅自妄为举止的应有对应罢了。我、我确实也不认为那位水明阁下会做什么坏事……不过在他酿成大祸前阻止他也是,应该说……我认为这算我的分内职责……」 国王对赌气不愿妥协的翡露梅妮雅露出微微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对他还真执着。」 「咦?啊、不……那是因为、那个……」 「你就这么在意水明阁下吗?」 「不、不是!我不过是认为因为他的缘故给黎二阁下添麻烦不太好了……」 翡露梅妮雅被国王指摘这不像她平时的态度,她顿时变得语无伦次,不过总算还是顺利掩饰过去。要说她不在意水明是在骗人,然而国王却对这位翡露梅妮雅态度一转,平稳地再次要求她做出承诺。 「翡露梅妮雅,记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懂吗?」 「…………」 「懂吧?」 「我明白了……」 翡露梅妮雅对这道蕴含分量的质问只能表示答应,接着她遗憾般地闭紧嘴巴,深深垂首。 自己碰到无法心想事成的情况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尽管成为宫廷魔导师后曾有过几次,不过最近一次却时隔不远,由于此次成为焦点的对象是魔法师——不,正因为是水明,她才感到格外懊恼。即使不愿听从自己谏言的国王陛下也是她委屈的理由之一,但愤怒的靶心果然在水明身上,她准备将千万怒火射向他。 若问为何她要这么做,为何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毕竟只要水明安分点则万事太平,但他却偏偏要偷偷摸摸行动,才因此逐渐恶化问题。自己犹如遭人嘲笑,尽管她确实很清楚他并非坏人,正因为她很清楚,怒火反而更旺盛燃烧。 (不,时机未到……) 虽然未能得到国王陛下准许,但她不打算就此老实遵从指示。 此处是王宫,是国王的庭院。就算抛开个人感情,身为一名宫廷魔法师也不能放任一介魔法师在此恣意妄为而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机会就在此刻,只能趁目前这段仅少数人知晓这件事的时期。水明他还不知道自己跟踪他,只要自己别再跟任何人提起,就有可能像这样,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事情圆满落幕。 (没错,我可是厄斯泰勒王国荣耀的宫廷魔导师……) 翡露梅妮雅在内心如此低喃,她再度提醒自己她自身的立场。 国王的尊严与凯美利亚的秩序,都得由身为宫廷魔导师的自己守护。没错,身为宫廷魔导师的自己,就是为此等理由才会成为宫廷魔导师。 因此,那名没礼貌的少年究竟该待在何处,就让身为宫廷魔导师的自己清楚告诉他。虽然她不晓得异世界魔法和异世界魔法师如何奥妙,但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安分守己才是正道。不管他是何方神圣,只要明白这个世界的魔法是何其伟大,相信他肯定会变得老实安分,因此—— (走着瞧吧,水明?八键!你那些愚蠢行径,就让拥有白炎之名的我来阻止你。) 没问题,毕竟自己是宫廷魔导师,还是被赐予白炎别称的魔法师,甚至是勇者的老师,是同时兼具这三种荣誉身份而无人出其右的优秀魔法师。这点程度的问题,想必靠她就能轻而易举解决,她根本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使他人有可乘之机。 ? ? ? 「真是的,翡露梅妮雅还太年轻了……」 国王阿玛狄沃斯望向翡露梅妮雅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不由得叹息。 国王从她的背影得以预见,接下来无疑会因为年轻气盛引起失控。没错,她的眼神是尚未放弃任何事物的眼神,恐怕今后她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采取某种行动。 那也没办法,尽管对那位少年感到抱歉,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只要在翡露梅妮雅惹事后,给予符合她身份的处罚就行了。 「才气纵横的人也有许多难处呢……」 翡露梅妮雅最近颇为趾高气昂,想必这是她深具责任感所带来的反作用,太过强悍也是道难题。 国王阿玛狄沃斯再次叹了一口气。 ? ? ? 「北栋,没有异常……」 身着王国配给装备的卫兵,军靴鞋跟正敲击着石板地面发出喀哒喀哒的脚步  声。他靠手中的照明点亮沿途经过的房间,斜瞥一眼房间内部后便将门关上。 此处是在北栋最后一间房间,由于这里同样没有任何异状,因此该区域的巡逻就到此告一段落。 没错,今晚这名卫兵正在巡视王城的勤务途中,城内的巡逻工作每天由卫兵们轮班执行。巡视当然不只是白天,即使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也得执行。 夜晚的凯美利亚王城与白昼时相差甚远,四处皆缺少阳光照耀。 尽管点亮蜡烛,昏暗处也会变得比较容易往返,但只有蜡烛光线与黯淡月光仍显得相当冷清,令人心神不宁。 因此,这种夜间巡逻是任谁都不想做的工作之一。照理说已经到就寝时间却要巡视广阔的王城自然相当辛苦,再加上前述的光线昏暗也多少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所以老卫兵才因为讨厌这件差事,而强行将这项职责推给年轻的卫兵。 「唉,真想早点结束……」 这名卫兵也是被强行推卸职责的其中一人,蛮横的卫兵前辈找各种不合情理的理由当借口,导致他这阵子得频繁执行夜间巡逻。 ——反正根本不会出事,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蠢到去袭击勇者所在的城池吧? 卫兵如此自言自语地迈向阴暗处,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由于召唤出勇者,因此上头下令得比平常更加强化王宫里的警备,不过只要看过勇者进行战斗训练时的景象,任谁都会觉得这个命令只是过度保护罢了。 这名卫兵曾在偶然的机会下见过勇者训练时的情景,那实在相当骇人。 没错,勇者黎二与众人既仰慕又敬畏的、被视为厄斯泰勒王国首屈一指骑士的那位骑士团长,展开不分轩轾的战斗,如今已然成为再加上十几名骑士也能从容不迫地与之抗衡的人。 明明他们才该是受到他保护的立场,却反倒要他们去保护他,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其实只要仔细思考就能明白这么做有其意义,不过这名稍微任性的卫兵却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卫兵对上头的高官感到不满时。 「——嗯?」 后方突然传出铿锵声,类似金属轻微碰撞时那般澄澈的声响。 卫兵倏地转身并让手中的烛光照亮后方。 「有谁在那里吗?」 即使他出声询问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烛光照亮的彼端没任何人在。就只有在那转角尽头处,传闻中宫廷魔导师们要用来进行特别仪式时所使用的,充满诡异气息房间的房门而已。 刚才他已经巡视过那边,当时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不过此处与昨天和前天不同,房门前赫然放置了一具铠甲。 「哈里斯是你吗?别开这种恶劣玩笑。」 卫兵按捺内心萌生的不安,呼喊今天一同被强迫夜间巡逻的同事的名字。 这里是令所有卫兵们都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因此他推测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同事,为了吓唬自己而想出来的计谋也说不定。 他心想或许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尽管卫兵隐藏起的胆怯,不过是单纯类似视而不见这种心态上的延伸——但是刚才的呼喊仅是消失于漆黑背景中,却不见他原本期待的同事窃笑。 然后再次传出比刚才更响亮的铿锵声。 ——紧张不由得窜上卫兵后背,难道是入侵者?再怎么说同事应该不至于开如此恶劣的玩笑。 那么,不晓得对方是从何处掌握情报的,或许是盯上勇者的魔族爪牙也说不定。虽然卫兵仍残留对方是如何穿越被誉为白炎的国内最强魔导师所制作的警戒用魔导具这项疑问,但他还是拔出剑,屏气凝神并放低重心,缓缓靠近发出声音的地点。 他手上还有以防万一的哨子,最糟的结果就是当自己遭遇不测时,还可以通知其他同伴。 然后—— 「……哼,什么嘛,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居然敢吓我。」 结果卫兵的担心以杞人忧天告终。 卫兵抵达处仅端坐着一具原本就放置在房门前的装饰铠甲。既没有什么可疑分子,更不可能有魔族,要说是理所当然倒也没有错。 说起来,会于深夜里在王城凯美利亚徘徊的人物,除眼前这位少年外就别无他人。 根本没必要保持拔剑姿势,放着不管就行了。 没事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实在吃亏。拜每晚要夜间巡逻所赐,他今天也疲惫不堪,应该要早一点回去休息才对。 当卫兵因冷不防袭来的睡意而打起哈欠时,眼前的少年或许是藉由露出笑容对他道晚安来表达告别之意,少年对卫兵左右挥手。 卫兵也举起单手回应后往回走,于是今晚巡逻就到此结束。 「哎呀,好危险好危险,真是千钧一发……」 水明对爱困的卫兵挥手致意并送对方回去,当卫兵已经远离到不见踪影时,他才伴随前述感想吐出放心的气息。 没想到卫兵居然还在附近巡逻。 由于水明认定这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在外面走动才疏于警戒,这场邂逅完全是粗心所致。 不过对方终究不是魔术师,即使精于武艺也就是普通人,卫兵两三下就中了自己行使的魔术,才因此迅速离开。如此一来就不需要担心那名卫兵,只要他接下来去执勤室或随便哪里睡着的话,刚才发生的事就会擅自全数遗忘。 此次水明确实多费了一番功夫,说起造成刚才状况的原因,就是来自置于一旁的这套铠甲—— 「哎呀,真没想到居然还会摆自动人偶(automata)。之前来的时候明明还什么都没有,那女人还真是会无微不至地找碴……」 水明再次露出冰冷的视线瞥向铠甲一眼。 那眼神究竟是针对铠甲本身,还是其实是投向水明幻视的那位女性呢? ……自动人偶,大致区分应属于炼金术范畴,是为魔像制作技术的其中之一。将土块、木偶、人偶或如同此次这种靠魔力编组铠甲进而创造模仿生物的制品,再将术式与核心安插其中,使其能在一定条件下自动进行事前设定好的动作,照现代说法就是名为机器人的物品。 这在水明他们的世界,是从希伯来秘术卡巴拉的奥义中发展出的一种产物。不过由于这里是异世界,使用的术式应该跟卡巴拉毫无关联就是……这件事暂且不提。 当水明轻触装饰铠甲后,铠甲宛如被分解般分崩离析地四散各处,化为地上痛苦翻滚的废铁屑。即使发出声响,也没有任何人过来。 水明轻叹一口气。第一次的嘈杂声是因为他突然遭受铠甲袭击,而第二次的嘈杂声则来自破坏铠甲时。 (不过这玩意儿还挺不错的呢,感觉不像是最近制作的,想必不是出自这里的人之手的产物……) 可是这种遗物到底是来自哪里?由于水明来这里的途中已经预先察觉到此处具备危险性,因此他丝毫没有大意——不过确实是具做工精良的人偶。 诚如水明冒出的感想般,这具自动人偶是侦测到范围内出现拥有一定魔力的侵入者时,就会从周遭吸取玛那并自律行动的类型,对魔术与对物理防御皆相当高段,还具备毫不留情用配戴于身上的剑砍杀对方的攻击性。 ——很厉害,所以也显得过分。 「……老实说那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我擅自在城里游荡好了,我又不是敌人,根本没有必要杀人吧?那家伙是责任感和自尊心的集合体吗?」 水明对目前不在现场的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表达强烈的不满。他愤慨不已,即使他们同为走在魔术道路上的人,竟然泰然自若地设置像这样能置人于死地的陷阱,她到底有多推崇身为王宫官员的骄傲?这种举动就像把水明视为危险分子,然后对他肆无忌惮地放话说「侵入本大爷后院者一律杀无赦」似的。 「啊……也是啦,既然是魔术师,这么做也是当然……也对啦……嗯。」 没错,就是这样。肯定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即使这里是异世界,但魔术师终究是魔术师。对于觊觎自己的研究成果、侵入自己巢穴的同业,要对方以死偿还只是常识。尽管在魔术交错飞舞犹如在互相问候的异世界,这种印象变得较不显著,但仔细想想就会发觉这么做不过是极其理所当然的行为。 不过实际上这里究竟采取哪种作风,自己仍旧不得而知。 (不过,还真是粗暴啊。是那个吗?所谓的百万倍奉还就是这么回事吗?) 过往的记忆让水明皱眉。 他确实丝毫没打算凭那点程度的好心就当作对她施恩,不过她这么做实在太过火,这根本是想要杀他。 「……算了,如果她是这么打算的,那我也只能采取相应手段。」 再怎么说对方都对自己下此毒手,那他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 水明伴随冷漠哼声并从嘴里吐出的,是蕴含如此晦暗感情的言词。这并非符合该年纪少年会说的话,而是身为魔术师所发出的战斗宣誓。 水明不经意朝自己脚边的铠甲望去。 把这玩意儿就此放着不管也是问题,被翡露梅妮雅发现倒还无妨,但他可不乐见明天被其他人发现而引起骚动。 老实说,就是他不希望因此增派巡逻人手。 「把它修好吧……」 水明如是说,随即开始让魔力最佳化藉以构筑术式。脚下,也就是以自己的正下方为中心点,圆形小魔法阵边散发赤红的魔力光芒边扩大。 魔法阵旋转散开,当一定的数值与文字列包含其中后,随即当场安定。 紧接着—— 「复原,以及再构成(renovatio redivivus)。」 此为承袭魔术基础的基本性还原魔术。他行使的魔术并非修理,而是还原成原先物品的招式。在自动人偶正下方现形的魔法阵分离成为两面,由下往上缓缓地边旋转边逐渐上升,损坏的零件犹如影片倒带般配合上升的魔法阵逐渐复原,当魔法阵攀升到最顶点时,自动人偶已经恢复原状。 「——很好,看来不好也不坏,就跟原来一样。」 水明对自己稳定的魔术行使稍微自卖自夸,同时砰砰轻敲自动人偶。它再也不会动起来,毕竟不仅外壳和核心,就连刻划在里面的术式都已经被体无完肤地破坏殆尽,现在这不过是具拥有自动人偶外形的残骸罢了。 ? ? ? 水明抛开恢复原状的自动人偶,侵入自动人偶守卫的房间。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到这里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这里是水明除了书库外少数会造访的房间之一,也就是以前曾来过的仪式厅堂。目的自然是与当时相同,就是调查和解读描绘在地板上的召唤阵,并藉此导引出回归的方法。为解开这谜团,水明一边阅览研究书籍,同时不分昼夜勤奋研究这面召唤阵。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回到原本世界,毕竟水明还有父亲托付给他的魔术命题。为达成这项命题,最快的手段就是回归拥有研究成果、研究资料与各种魔术用品的原本世界。如果肯花时间,留在这个世界或许也并非无法达成目标,不过这原本就是不晓得是否能来得及在自己这代达成的命题,因此时间宝贵,不能随便浪费。 所以把命题摆在第一优先顺位的他,必须回到原本居住的世界才行。 没错,尽管这确实是一项重要理由,但是—— 「他们两人也想回去吧……」 自己仰望藉由魔导光源照亮的昏暗天花板,同时发出如此仿徨的声音。 水明很清楚,黎二偶尔会仰望天空,藉此想象在天空前方那不见尽头彼端的故乡,以及眷恋起跟黎二分别的那群他珍视的人们。 水明很清楚,瑞树会独自偷偷躲在房间里啜泣。尽管她为了想和珍视的人在一起而拿出勇气,然而代价却是必须承受恐惧和寂寞。 当水明脑海一浮现这些事,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就会逐渐沸腾。 那是无以名状,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某种炙热而深切的情绪。 水明不希望他们在那天早上见到的家人身影,就此成为最后一面。不希望两人怀抱再也无法相见的悲伤与遗憾,就此每日苟活。即使那天确实就是总有一天必定得面临的别离,但只要还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因此自己才在那天,从父亲那里接受成为魔术师的宿命,这也是为了能够正面对抗一切的蛮不讲理。 ——没错,这都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无法获得救赎的人,也不存在这种意念的行径。 「……虽然这很不像我的性格,不过果然还是会想试着努力看看。」 他说出口,因为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不能扭曲,所以才会用言语串起、坚定意志。自己不会与他们同行,因此他发誓必定要帮他们创造能回去的选项。 当水明如此思忖时,仿佛有一桶冷水泼向他立定的崇高决心,附近突然涌现出魔力气息。 尽管对方巧妙隐藏,但这无疑是人的气息。不对,来者何人甚至不必含混带过。对方正是被称为白炎的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翡露梅妮雅就这样靠近房间,她稍微停在外面的自动人偶附近,随后靠向门扉,看来她似乎正从微开的门缝间窥探房内情况。 好啦,这已经是她第几次用这种方式跟踪自己呢?水明当然是假装没有发现,放任她随意行动,但她还真是丝毫不嫌腻。 她稍微窥探水明的情况一会儿,最后总算静悄悄地离开现场。 于是—— 「应该说要彻底播种完毕,还需要再多点时间吗?差不多该考虑舞台与时机了……」 没错,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足够。对于那种尾随别人、不断打探情报的人,的确需要惩罚,不过看来对方倒以为她自己才是进行惩处的那方。 反过来说,如果能看见她的表情因此转为惊讶也不失为是件趣事。 ? ? ? 在水明进入房间没多久后,翡露梅妮雅呆立在厄斯泰勒国王阿玛狄沃斯居城之凯美利亚北栋最深处的房间前。 (这到底是……) 从她内心涌现的,尽是永无止境的困惑言词。不过这也难怪。 假如理解眼前这具装饰铠甲是怎样的物品,如今又变成什么模样,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置于此处的铠甲,其名为斯拉玛士盔甲。是出自一名厄斯泰勒王国历史中最威名远播的魔法师巧手制作而成,堪称国内集巅峰之大成的自律可动式魔像。 他以擅长使用土魔法名闻遐迩,是对凯美利亚建造方面有诸多贡献的大贤者,这尊魔像正是由此等先进,终其毕生智慧制作出来的珍品。 论及这件珍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当然是翡露梅妮雅设置在此的缘故。 她从很久前就为惩处不知节制的魔法师水明?八键,透过拜托从前任职的宫廷魔导师这条门路,从宝物殿角落挖出这尊魔像。 然后她预测他今天恐怕也会来这里才设置于此,但是当她估算卫兵巡逻差不多该结束时过来查看情况,却看到魔像还是维持原样,犹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她心想那么今天水明应该没有来,而打算就此转身离去时,似乎是觉得依依不舍,于是她不经意朝房间方向瞧去后——发现大门竟然又微微敞开。 ——为什么。 为了挥别这个席卷脑海的词汇,她跑去确认魔像是否有被动过手脚,却发现这尊国内最精巧的魔像俨然已经化为一具徒有魔像外观的残骸。 (魔像居然变得如此凄惨……) 翡露梅妮雅不由得愕然呢喃道。 魔像无疑启动过,毕竟在配置此处前的启动实验中已经证明,尽管魔像历时久远却仍能顺畅动作,当下不可能毫无反应。 但是如果启动过,魔像应该曾与水明战斗过才对。 然而四周却没残留丝毫战斗过的痕迹,不过两者又不可能没发生战斗。这尊为进行局部防卫而制造的魔像,在启动实验时即使以翡露梅妮雅为对手,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人停止运作。 那么为何该魔像会被破坏到如此体无完肤呢?魔像内部的术式悉数遭到破坏,然而外表却和原来如出一辙地置于原处。 他到底是用上何种伎俩,才能把这尊魔像变成如此凄惨的状态?即使倾全力剥离术式,也不可能造就如此情况才对。毕竟这尊魔像连理应残留行使过的魔法痕迹都消失地一干二净,以至于丝毫看不出打倒这尊魔像的手段,还有制造出这种状况的花招。 然而当事人此刻正在房间里,一如既往地靠着灯光紧盯召唤阵。 宛如在诉说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恶……) 由于她这擅自的想象让怒意涌上心头,翡露梅妮雅为此吐露出有生以来从未讲过的粗鄙咒骂。 一想到他完全不把自己这位人称天才,且比任何人都快速登上宫廷魔导师地位的翡露梅妮雅当一回事,她就不由得怒火中烧。尽管她明白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就在这里,她依然无法遏制怒火。 这种小看宫廷魔导师的伎俩不可饶恕,他这种完全不顾忌他人的恣意妄为不可饶恕,这尊魔像也是因为国王下令禁止自己直接动手才想到的间接方式,目的在希望能藉此制止他四处游荡,这分明是为他着想,为什么就是无法制止他呢。 (水明阁下……唔。) 翡露梅妮雅思索,却得不出结论。毕竟眼下情况已经超越她能理解的范畴,因此这天她仅能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 ? ? ? 翡露梅妮雅从北栋的仪式厅堂回到自己房间的所在区域,由于这天她也准备在王宫过夜,就在她握住自己房门的门把时。 「嗯……?」 不知为何,她唐突地感觉到些微的魔力气息。 翡露梅妮雅不记得自己出门前有用过什么魔法,她试着以魔法调查,然而这似乎只是她的错觉,此处没有丝毫使用过魔法的迹象。 恐怕是自己无意间泄漏出的魔力残渣,她竟然会为这点事产生反应,看来或许是累了。 然而这一切全都是水明?八键的错。 「啧,走着瞧吧……」 总有一天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翡露梅妮雅恼火地喃喃自语,同时她认为今天应该要早点休息而打算准备就寝。 但是,就在此时。 「——很抱歉夜深时前来打扰,请问史丁格雷卿在吗?」 门外伴随细微敲门声传来恭敬说话声,这声音翡露梅妮雅有印象,是来自前阵子报告水明四处游荡这件事的宫廷魔导师的声音。 虽然翡露梅妮雅正准备就寝,但也不能不容分说就回绝对方。于是她重新整理好身上穿的白色长袍,说了声「请进」好许可对方进入。 听到这句话的宫廷魔导师打开房门,客气地走进来。 「哎呀,真是万分抱歉。」 「请问您今日有何贵干?」 毕竟时间宝贵,翡露梅妮雅无意说客套话,她直接询问对方的来意后,来访的宫廷魔导师也没有特别因此让心情受影响。对方回应翡露梅妮雅: 「是的,有件无论如何都必须紧急向您传达的事……」 「所谓需要紧急传达是指?」 「当然是关于水明?八键的事情。」 终于来了,同辈造访此处时都必定会带关于水明的讯息过来。势必是水明做了什么,同辈宫廷魔导师才会犹如带来危急通告般赶来。 毕竟才发生那件事,翡露梅妮雅绷紧神经问道。 「然后?那名男人又干什么好事?」 「这件事,老实说实在难以启齿……」 「请问怎么了吗?」 「我也是不久前才掌握这项消息,看来那男人已经无法满足于光是在宫里游荡,恐怕他有很高的可能性正打算加害国王陛下。」 「什么!」 翡露梅妮雅不禁为宫廷魔导师以严峻神态说出的此番内容而受到莫大冲击,她因超乎想象的事态心生动摇,但仔细思索就会察觉到这番话存在费解处。 「……啊,不对,再怎么说,这件事未免也太诡异了。首先水明阁下没有盯上国王陛下的理由。」 「关于这点我也所见略同,不过看起来水明阁下相当怨恨国王陛下,他好像曾对宫内女仆说,自己回不去都是国王陛下害的,总有一天会要他好看这类粗话。」 「什……」 「他似乎也不时就会拿房里的家具出气,实在让人大伤脑筋。」 宫廷魔导师这番话让翡露梅妮雅顿时哑口无言,这确实并非无法料想到的情况。尽管召唤出勇者是遵循根据各国商议后的决定,然而这份责任最终仍旧归属决定召唤的国王陛下,水明会对陛下怀抱恨意的理由十分充足,因此也不能说此事发生得太过离奇。 「而且还有其他理由。您在宫内设置用以防范侵入者的魔导具,已经有好几样遭到破坏,而且主要集中在国王陛下的寝宫周边。」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接下来的内容自然足以预料。不过尽管如此,翡露梅妮雅依然难掩紧张地问道。 「这件事,果然是在……」 「是的,白天似乎有许多人目击到水明阁下徘徊在设置过魔导具的范围附近,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盘算。」 「水明阁下,你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翡露梅妮雅不禁颔首低喃。尽管她能料想到,然而冲击却又超乎想象得大。他不满足于在宫里肆意游荡,甚至还打算犯下此等凶恶罪行。 裴露梅妮雅简直不敢想象会有这回事,然而那天帮助她的水明,却在她内心逐渐黯淡模糊。 「唔……」 就在翡露梅妮雅如此思忖时,她突然觉得视野变得模糊,或许她是感到晕眩。 同辈望向她的担心神情,宛如透过水面波纹见到的画面般严重扭曲变形。 「请问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眩晕。」 「您大概是太累了吧,毕竟白炎阁下相当繁忙。」 「唉……实在抱歉。」 同辈伴随爽朗态度的嗤笑声发出担心她的声音,待翡露梅妮雅总算能答复对方后,没过多久眩晕也痊愈。 看来不小心让对方担心了,不过翡露梅妮雅也对此感到相当意外。 她和这位同辈以前曾有过争执,直到不久前彼此关系还很差,不过随时间流逝,如今总算能像这样毫无隔阂地交谈。 看起来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恶劣。 然而目前她得面对水明?八键,想必这名男人绝对无可饶恕,毕竟他正企图加害尊贵的国王陛下。 翡露梅妮雅待眩晕平息后再次重新如此思索。 她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同时询问宫廷魔导师。 「……关于此事,您有向其他人提过吗?」 「不,我只向您一人提及而已。」 「我明白了。那么这件事请务必对其他宫廷魔导师保密,如果上奏至国王陛下,势必会对接下来的事形成阻碍。」 翡露梅妮雅这番耐人寻味的说词,令宫廷魔导师转变为讶异神情。 「史丁格雷卿?」 「——关于这件事,由我来解决,我希望您能将那男人的事全权交给我处理。」 翡露梅妮雅如此请求同辈,她果然如同跟国王陛下上奏时那样,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没错,若想让此事做个了结,能够做到的只有掌握诸多水明情报的自己而已。 「明白了。那么,我就此告辞。」 「感谢您特地前来通知我。」 「不会。」 宫廷魔导师一如既往,语毕后退出房间。 翡露梅妮雅在同辈离去后不久,不禁讲出这段心有不甘的话。 「没想到他竟是这种男人……」 说完,熊熊怒火涌现于翡露梅妮雅内心。她没料到水明竟然会丝毫不顾虑他人感受,一心只为泄愤而采取行动,没想到他性格如此低劣,况且他的矛头还是针对和蔼的国王。当时他所表现的温柔想必不过是戴起虚伪面具下的产物,其实他是一名能泰然自若做出此等低劣行径的魔法师。 翡露梅妮雅基于义愤填膺与对那名低俗魔法师的蔑视,致使她越思考,内心就越受挑拨。 「唔……」 眩晕再度袭来,当翡露梅妮雅的思绪从水明表露那费解态度回归时,她的内心已经轻易切换成另一种想法。 「——只会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连一点骄傲都没有的魔法师……」 没错,翡露梅妮雅的脑海好似从一开始就被这种想法占据般。她心想好吧,那就让对方瞧瞧,如果水明只是不懂顾虑他人,进而一再重复愚蠢行为的话,那就走着瞧,她必定会让他知晓他从未曾见识的魔导深渊。 晦暗火焰于被尊奉为白炎的少女内心燃起,此为仅带给当自身受名利盘踞而迷失自我正道者力量的,过分自信的火焰。 ——就在此刻,翡露梅妮雅内心的义务和责任等等信条,因为自身的骄傲和傲慢已然败亡。 翡露梅妮雅于阖起的眼睑后方,幻视那名背向她、仅埋首于自己脚下召唤阵的异世界少年。翡露梅妮雅对记忆中的他,凭借无法遏止的愤怒提出宣言。 「……水明?八键,你给我洗好脖子走着瞧,我会毫不保留地向你展示我被称为白炎的力量。」 她甚至无从得知,酝酿出这份意志将会让未来的自己陷入绝望。 ? ? ? ……当翡露梅妮雅说出如此晦暗的决心后,在她房门前有道混杂轻蔑态度的叹自心。 「太天真了……」 这声叹息仿佛嘲笑翡露梅妮雅过分疏忽的态度般,透过门扉朝那清晰可闻的傲慢言词释放。 前来传递讯息给翡露梅妮雅的魔导师背对门板说道。 「这下就已经播种完毕……」 他如是说,被翡露梅妮雅称呼为宫廷魔导师的男子重新戴好长袍兜帽,随即消失于黑暗中。 第三章 追寻神秘者 魔像遭到破坏那晚数日后,任何安居王城凯美利亚的人都熟睡的夜里,翡露梅妮雅目前正尾随一名少年身后。 翡露梅妮雅打算与暗地秘密外出的他直接面对面,所挑选的时机就在今晚。她为了给肆意在凯美利亚游荡,甚至蔑视国王权威的少年施以制裁的铁锤,为了在某处将少年逼到死角,就此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尾随他。 水明想当然耳就如同往常般丝毫没察觉,他理应不会注意到,毕竟她在尾随过程中总是利用风魔法,好让脚步声与热气甚至是自己细微的呼吸皆无法为他察觉。只要使用这项隐蔽魔法,即使对微妙气息再敏感的人也绝对不会注意到,没错,任何人皆然。 前方的少年在缺乏亮光且仿佛被黑暗封闭的通道上毫不犹豫地迈进,看来他今天打算前往不同于以往的地方。然而他却一如既往身穿他们称为『学生制服』的衣物,漫无目的游走。尽管翡露梅妮雅不清楚他要去哪,不过只要今天就在他面前现身,然后对他采取应有的应对措施即可。当翡露梅妮雅仍陷于思索时。 「——唔!」 翡露梅妮敏锐的视线扫到人影,这微小的惊慌迫使她转过头。怎么会,难道在此等夜深人静的时刻还有其他人在此吗?她为了紧接着可能引发的事态,已经命令很可能出外走动的守夜员稍加安分,因此他们不可能出没,那么究竟是谁? 她暂且朝人影处探查,然而却没有任何人,看来不过是她的错觉。这倒也是,会在连草木都沉眠的深夜时分出来走动的人,照常理想除卫兵外无他。 于是,她为追踪水明而再度将视线转向他。 「……竟然、消失了?」 水明不见踪影,她仅稍微挪开视线,他就这么忽然销声匿迹。 翡露梅妮雅感到费解,明明照他的步行进度判断,应该还在前方不远处才对,然而却连通道尽头也没有瞧见他的身影。 不过,既然跟丢对方那又如何,找不到人只要将他再找出来就行。 翡露梅妮雅依循自己的这份意志,将魔力汇聚于体内,藉此编织出风魔法术式。 「——风呀,汝当化身吾等奴仆,宣告吾等渴求之详情,幽风寻觅。」 她行使利用风进行探查的魔法,她能透过风察觉自己想得知的讯息。 水明的脚步声不出一会儿,即藉由幽风传到翡露梅妮雅耳里,那是响起喀哒喀哒声且维持一定节奏朝某处迈开步伐的声响,距离她尚在不远处。 翡露梅妮雅不慌不忙地朝声音快步前进。 「往这边吗……姆?」 她循声小跑步追上去,顿时注意到某件事。 (等一下,前面是……) 接着,她察觉到水明前往的地点,怒火再度引燃。 没错,现下他迈进的地点正是白亚庭园,是为王城凯美利亚内部的庭园之一,在凯美利亚为仅次于谒见大厅最庄重的场所。 这里仅允许少数人进入,为国王用以度过为数不多的私人时光的圣域。 他竟打算擅闯此处,这又是何其的傲慢?翡露梅妮雅势必无法饶恕他。她内心尽被愤怒填满,她怀抱盛怒,踏起响亮脚步声追上去。 越过铺石通道,途中经过一座小庭院,他就在前方。 翡露梅妮雅于内心深处发誓,必定要将这满溢而出的怒火狠狠宣泄在那名男人身上,同时穿越最后一条通道。 翡露梅妮雅一边奔驰,一边在一瞬间因星光与月光的逆光感到目眩。待抵达后,她令自己浑身魔力高涨从而踏入目的地。 ——紧接着,有名将身体埋藏于漆黑下的魔法师伫足于此。 白亚庭园,水明?八键位于其中心耸立的方尖碑旁,当下正仰望洒满宛如宝石般璀璨繁星仿佛即将倾泻而下的夜空,他背对她并独自伫立于此。 他以自地面延伸至天际,再从天际至地面,从一端至另一端无穷尽延伸的靛黑苍穹为背景,以端坐于黑夜的巨大月亮为伴侣,伫立于凛冽夜色中。 然后他不知何时换过衣服,他的装扮从直到刚才还在身上的『学生制服』换成整齐的黑衣,那是让人甚至会错判他身影的,毫无任何瑕疵的正装。 「……真受不了,尾随别人身后四处打探消息,实在算不上良好嗜好呢,我认为可以做这种事的,就只有不懂万物的道理和真理,悲哀又愚蠢的迷途羔羊而已喔。」 水明的嘴角因桀骜不驯的笑容弯曲,以好似愕然的口吻说道。他甚至仿佛从一开始就看穿自己的动向般转过头。 简直像在嘲笑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路幼童般。 「……难道你注意到了?」 「算是吧,一天到晚有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没注意还比较奇怪。」 「………!」 翡露梅妮雅问道,水明以天经地义般的爽快态度答复,表示他早就晓得自己被跟踪。 怎么会?翡露梅妮雅讶异于他居然拥有能看破自己完美伪装的手法。 那么这次是自己彻底上当了,还有这场跟踪行动也早就在他的盘算内。 翡露梅妮雅咬牙切齿到牙齿都咬得嘎吱作响。 任人摆布居然如此令人懊悔,这份初次尝到的屈辱让她的怒火猛烈燃烧。 自己被人诱骗,这项大意不得的事实让她不敢解除警戒,她询问转向自己的他。 「……那么你这家伙究竟有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也没有,我只是单纯出来散步罢了。这里应该没有不准在夜里走出房间的规定吧?而且这次我只是凑巧想到没来过的地方走走罢了。」 「你打算就凭这种理由来唬弄我吗?既然你都注意到了,应该也是在晓得会发展成怎样的情况才到这里来的吧?」 翡露梅妮雅想隐藏自己被看穿与被诱骗至此所感受到的焦虑,粗鲁问道。 水明就像恶作剧被揭穿的坏孩子般毫不胆怯地笑道。 「这理由果然行不通吗,我想也是啦。」 「再问你一遍,为何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呢?那当然是——」 水明如是说,他仍旧露出仿佛微风吹拂般泰然自若的笑容,像是早已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甚至以此为乐。 接着,他用看透翡露梅妮雅的本意般的眼神说道。 「当然跟你是同样理由,我说得没错吧?」 「…………」 「哎呀,不说话?我还以为肯定如此,难道我搞错了吗?」 水明边说边用熟练动作戴上黑手套。 翡露梅妮雅没有理会他,只见水明不知为何,突然以遗憾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居然会跟你演变成这种局面,老实说我原本以为能用更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 「还真是大言不惭,你明明没半点那种意思。」 没错,水明锁定国王陛下,说起来他根本就丝毫没打算息事宁人吧? 水明被如此指摘后,甚至不想辩驳,反倒浮现出自嘲般的笑容后承认。 「确实如此,连这种舞台都准备的我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真打算息事宁人,怎么想都还有不少其他办法。」 「哼。」 难道水明是以为老实承认就没事了吗?翡露梅妮雅没打算深究他在想些什么而用鼻子轻哼一声,然后水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仰望天空。 「这次是第二次和你对话吧?」 「说得没错。」 翡露梅妮雅毫不客气地答复水明的提问,只见他蹙眉。 「唔,总觉得你好像丝毫没打算搭理我……」 「那又如何?」 「啊,说得也是。只是闲话家常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哎呀哎呀,你还真是很讨厌我耶,是因为那件事吗?你还因为先前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 「不讲话吗?」 水明遗憾般地叹一口气,然而明明就不只他内心正怀抱着忧愁。 ——没错,原本以为他是名本性更耿直的男人,尽管拒绝讨伐魔王,不过他却一转原先态度,表示对勇者感到抱歉,为人也很温柔,而且黎二和瑞树也绝对不会说他的坏话,尽管在内心角落还残留些许迷惘—— 「……老实说,我也不想这么做。」 「你是想说在更早以前就做个了断吗?那样确实更直截了当。」 「……?」 不晓得他是如何解读这段话,只见水明好像嘴里念着原来如此并领会什么般颔首。 尽管关于这点,翡露梅妮雅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却突然询问起她很在意的事。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的这套衣服到底是从哪带来的?」 没错,她未曾见过水明目前身上穿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她初次见识的类型,长下摆的黑色大衣绘有蓝蔷薇,大衣内侧穿有黑色服饰,一条仿佛上下颠倒的长剑般形状的布条自颈项垂落,布条牢固地编在纯白衬衫的衣襟前,下身则穿着和外套同样饱含光泽的黑色长裤,他的打扮正是如此异质。 「嗯?这个啊,你说西装和大衣吗?我总是会带战斗礼服出门。」 「带出门?除了召唤时那套衣服外,你根本没带其他服装吧?」 「我放在书包里,你不是也看我拿过的吗?」 水明用仿佛叫她试着回想看看的口吻,同时做出提起某种东西的动作,这动作唤起翡露梅妮雅的记忆。 当时他们三人手里确实都带着能装东西的手提物品。 但是—— 「那么小的置物袋怎么可能放得下体积这么大的衣服?」 「……我说你啊,再怎么样你那种说法未免也太死脑筋了吧?」 尽管翡露梅妮雅对水明那副愕然耸肩的模样觉得火大,不过——对了,既然他是名魔法师,那仔细思考就明白此事有迹可寻。 「……原来如此,是魔导具吗?」 「魔导具啊,总觉得这种说法很俗气,不过倒是正解。这书包能装进比外观看上去多好几倍的物品,是我特别中意的东西呢。」 水明用稍微骄傲的语气说道。所谓魔导具,是赋予一般存在的物体某种力量,进而让物品发挥平常理应不存在的效果。这样的话确实就不难理解,不过自己却未曾听说过增加置物袋容量这种赋予魔法。这与八种属性的任何一种都不吻合,但是拥有如此优异的魔导具,确实会想自夸一番。 当翡露梅妮雅还在心念着书包的效果时,水明戴上手套并端正大衣衣襟,以桀骜不驯的口吻说道。 「——好啦,既然夜都深了,我们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水明如是说,翡露梅妮雅则傲慢地回道。 「少说蠢话了,你这蠢蛋。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国王陛下特别属意的白亚庭园,你以为有人会准许你在这种地方战斗吗?」 没错,此处为白亚庭园,王者的庭院,在这里挑起战端糟蹋庭园是多么有欠思虑,翡露梅妮雅尖锐地怒瞪着水明,藉以责问他过度傲慢的发言。 但水明却好像是见到某种滑稽事物般,嘴角从桀骜不驯的笑容转变成嘲笑。 「哦?白亚庭园啊,这座庭院的名称确实很适合替金碧辉煌的建筑命名——不过此处是否真如你所说,就是那座白亚庭园呢?」 「你在讲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里就是白亚庭圔,矗立在你身旁那座代表庭园中心的白色方尖碑就是最佳铁证。将庭园点缀成五彩缤纷的繁花是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各式品种,然后国王陛下在这里最喜爱的,就是能在左手边看到的那座尖塔——咦……?」 没有尖塔。尽管裴露梅妮雅声势惊人地挥舞左手,然而理应有国王陛下寝宫那座王位之塔的位置却不见其踪影。没错,丝毫不见半点影子。 裴露梅妮雅脑海内一瞬间坠落混乱地狱。 水明仿佛知晓她为何困惑,看似嘲笑无言以对的翡露梅妮雅般放话道。 「怎么啦?你左手边可是什么也没有喔?你说的那座从白亚庭园可以眺望到国王寝宫所在的尖塔,是在你右手边吧?」 由于水明的双眼被刘海遮住,进而增添毛骨悚然的氛围,这也诱使她变得更疑神疑鬼。水明挂起不祥的笑容并露出虎牙,翡露梅妮雅经过水明的指摘后转往反方向,而该处却确实存在尖塔。 「……这怎么可能,陛下的寝宫应该在左手边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右手边……」 翡露梅妮雅对这费解的现象无言以对。该现象不仅没有理由,而且也不可能发生。自己所指的尖塔,正如他所说的出现在右手边。 究竟发生什么事?翡露梅妮雅脑中的疑问与混乱不断翻搅。王位之塔理应在左手边才对,虽然她受邀至此的机会不多,只在受邀的时候才得以看过尖塔,然而她不可能弄错。但为何如今尖塔却出现在右手边,为什么? 于是水明阖起双眼,摆出无所不知的神情解答翡露梅妮雅的疑问。 「这个嘛,能想得到的答案只有两种。很简单,那座尖塔会在右手边,只是因为你一直错记成左手边,或者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那座白亚庭园。」 「胡扯,你讲的情况才不可能发生……」 「是吗?那为何应该在左侧的尖塔会移到右侧?为何我们看到的月亮是从右边升起?为何庭院内栽培各式缤纷花卉的地方会左右颠倒?你来回答看看啊。」 「这、这是……」 尽管水明喋噪不休逼问翡露梅妮雅要她给出答案,然而她却不知道答案。 确实如他所言,当下他们所在的白亚庭园就如同镜像世界般左右颠倒。 包括月亮、星座以及自己目前所见的一切,全都彻底相反。 简直像是曾几何时误闯了异界般。 「异界反转(phantom road)……」 「方特姆……路德?」 由于水明讲出的词汇——并没有转换成这边的语言,这恐怕是他们日常用语外的单字——翡露梅妮雅只是不明就里地复诵。 「没错,这里是我创造的结界内,是将现世一切都反转过来的镜像幽幻世界。藉由编纂这个世界中不存在的数字进去,创造出不存在的场所,也就是所谓的虚数空间。」 「那、那是什么?不存在的数字?你、你说虚数空间?怎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翡露梅妮雅对水明的魔法解说,仅能从嘴里吐出犹如被焚烧过的焦躁。尽管没听过的语词同样令她烦躁,但重点是这种魔法她根本不曾目睹也没听过。 身为宫廷魔导师的自己竟然会从未听闻且丝毫没见识过。 没错,魔法是利用元素力量引起的神秘。由于魔法需要藉助火、水、风、土、雷、木、光、暗这八种元素的力量,魔法势必会附带属性,并透过元素的威势造就奇迹。以魔力为原动力,透过咏唱呼唤元素并将其乘载到名为术式的道路,藉此寻求结果。 不过这项魔法却没遵照这种原则,这项魔法没有用到对魔法来说不可或缺的元素力量。 「真受不了,要从那里开始解释吗……不过我也能够明白啦。这里魔术的拙劣程度,仅到我们所说的中世纪文明水准。魔术结构更是数世纪前的产物……所以从语言和概念关联开始,对你们而言已经是彻底未知的领域了吧?」 「你说这是魔法……?岂会有像这种能改变世界形态的魔法存在?不仰仗任何属性,就能改变周遭景色……」 「虽然改变的不只眼睛所见的部分……不过这魔术有那么让人混乱吗?这不过是稍微多花点心思的结界魔术而已喔?」 没错,说起来这项前所未闻,利用是否能称为属性也很可疑的手段造就的魔法就是—— 「结界……魔法?」 「喂!难道要从这里说明?没想到这里居然连结界这种概念都没有?」 「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 「结界!结界魔术!你是当真没听过?」 「我、我不晓得!我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这种可疑的魔法!」 「喂……真的假的,我开始觉得我能在这个世界开无双啰。」 水明在看似为某种理由大吃一惊后,沉重地单手抱头。难道他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感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吗?然后他似乎判断根本连说明都有困难,夸张地大叹一口气放弃解释。 「……算了,难懂的内容就撇到一边吧。重点就是这里不是你认识的白亚庭园,而是我以白亚庭园为基础,用魔术创造出的其他地方。所以这里是即使如何闹事或战斗,甚至拿魔术乱轰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梦境中,ok?」 「唔……」 这些话翡露梅妮雅甚至连一半都无法理解,水明使用的魔法根本全是谜团。不过她却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就是自己目前已经被引诱进他准备的牢笼中。 水明将翡露梅妮雅的沉默视作理解后开口道。 「……看来你尽管无法理解却试着接纳自身处境,嗯、冷静接受现状确实很重要。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听你在胡扯,看来你似乎因为让我误闯这不知所谓的地方而沾沾自喜,不过你真的认为凭你那点程度的魔力就能打倒我吗?我可是厄斯泰勒王国宫廷魔导师,白炎的史丁格雷。像你这种只会耍些胆小鬼用的花招而不敢正面迎战对手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输!」 翡露梅妮雅对无论如何都以居高临下态度自居的少年嘶吼。没错,只要想清楚就能明白,自己是白炎,是臻至火焰真理的魔法师,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犹豫的?一旦战斗绝对是自己占上风,她至今为止已经不晓得烧尽多少魔兽或魔物。 她不可能输给这名魔力量稀少的少年,即使将她引诱到这不知何处的地方,难道就能替他营造有利战况吗?不是他把自己引诱到这里,而是他是若不将对方引诱至此就无法战斗的魔法师。 ——没错,自己毫无该畏惧他,或该感到担忧的理由。 「——哼,虽然你乱七八糟的胡扯一堆不知所谓的话,但结果早已昭然若揭。」 「哎呀呀,你这份自信还真不得了,不过凭你的力量真能打倒我吗?」 「说得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见识我在这个厄斯泰勒王国被称为白炎的缘由,见识我那穷尽魔导极致所臻至真理的火焰!」 「姆——你说真理?」 当翡露梅妮雅以宏亮的声音如歌颂般宣称后,她却能从对面听到丝毫不带嘲弄态度、蕴含险峻氛围的声音。水明听到自己这番话后,至今为止泰然自若的脸色明显为之色变。 这是理所当然,自己操纵的是火焰真理。耳闻这点、目睹这点的市井魔法师根本不可能保持冷静。 因此自己于焉咏唱,为了在此显现自身费尽苦心才抵达的魔法。 「——火焰!汝为拥有火焰是之为火焰的真理,然而却又是超脱火焰之物。将万物燃烧殆尽,基于真理下的灾祸害之白!真实闪炎!」 当这段是为关键的词语唱诵完毕的同时,自己周遭卷起洁白光辉煌的火焰漩涡,这片洁白火焰是纳入周围的风,臻至比赤红火焰更灼热数倍的真理火焰。 是烧尽一切物质,货真价实的烈焰。 「什——咦?」 被洁白烈焰包围的水明嘴里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他的表情堆满困惑,只是什么也不做地愕然伫立。 这还用说,任谁都抱持憧憬且不敢不心怀敬畏的洁白火焰正包围自己,在这种状况下同为魔法师的他会选择放弃抵抗也不无道理。 没错,不无道理,尽管不无道理,然而为何水明却面带困惑地环顾周围一遍后,提心吊胆地弹响手指。 就在这动作后,洁白火焰瞬间丧失那种灼热色温,仅化为普通的红色火焰。 「怎、怎么会!」 然后,就在自己为这个现象感到吃惊时,水明周围的火焰逐渐失去原有的威猛,最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消失无踪。 水明讶异地用眼角余光一瞥翡露梅妮雅,接着暂时眺望直到刚才为止尚有洁白火焰猛烈燃烧的位置,最后他总算缓慢转过身开口问道。 「…………请问,只有这样?」 那就像满心强烈期待却被迎来微不足道的结果所背叛般,扫兴至极时会讲出的台词。 水明内心的想象与焦躁无处宣泄,翡露梅妮雅却因为水明发言,从口中溃堤而出无尽的混乱。 「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纯白火焰会消失?那可是仅有抵达真理者才能掌控的极致火焰!为什么我的火焰只弹下手指就……」 「唔哇……怎么,你是说真的吗,我原本以为你说真理之类的就会施展多不妙的魔术,结果只是单纯混合氧气稍微加速燃烧而已喔……」 「你、你是什么态度!我、我的火焰是!」 翡露梅妮雅看见水明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顿时无言以对。为什么纯白火焰会消失、为什么他会如此强烈失望?光考虑这些疑问就足以妨碍她向水明回嘴。 但是水明的愕然却好似还没到尽头般,他对自己乘胜追击地提出忠告。 「……我说诅咒这东西,搭配火焰使用根本没意义。若非引用自某个传承中的由来,甚至不会具备魔术强度。如果我是你的老师,肯定会痛骂你一顿,要你从基础重新学起。」 「怎、怎样!你说我的魔法究竟哪里不足!」 「全部都不足!刚才我讲的内容你全都不具备,你不过是变成一架火焰喷射器罢了!甚至更糟!」 「什么!」 「唉,实在是够了……够了……」 水明用仿佛放弃解说和教学般的口吻说道,他的眼眸中穿越愕然,俨然摇曳起怜悯神色,这点更加剧裴露梅妮雅因魔法遭到破解而窜起的恼火。 就在此时,也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还是他做了什么。当他再次夸张叹气时,他脚边突然—— 有魔法阵现形。 「怎么回事!」 「……这次又怎么了?」 他那责难般的语调几乎被愕然占据。不过现在的首要重点是,自己面对眼前引发的不合常理现象,光惊讶就已经竭尽全力。 「魔法阵居然擅自画在地面上……这怎么可能……」 「…………咦?」 「咦什么咦啦!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脚边会突然出现魔法阵!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水、水明?八键!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当翡露梅妮雅因事态严重超乎常理而对水明怒吼后,这次他露出有别于刚才的难看脸色蹙眉。 想要露出这种表情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所谓魔法阵,不仅仅是地面,举凡地板、墙壁、岩石表面、纸张等等能当笔记的媒介,在其上描绘构成使用魔法时所需构筑的部分或全部术式,则能成为行使魔法时用以简化过程的辅助角色。 然而术式通常不是需要透过组合文字或数字甚至图形后才能书写,就是因为绘制过程会面临需要消耗劳力的情况,因此别说战斗,大多只会用于仪式等场合,应该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在没做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就能直接描绘出魔法阵,不过这男人—— 「不对,这很普通吧?」 「哪会普通!你到底是怎么做,才会引发像这样只是稍微干涉魔力就擅自描绘出魔法阵的事态!」 「这点小事不过就是先把术式仪式化……」 水明说到一半像是注意到什么般,再次懊恼地抱头。 「啊,连这点也不懂?这个世界的魔法连这都办不到吗,这个世界的魔法当真还没完蛋吗?」 水明不顾裴露梅妮雅,就这么独自懊恼起来。当烦恼一阵子回过神后,他模仿起以食指转动太阳穴的动作,然后用与至今截然不同的音调说道。 「……这个嘛,我跟你说。这是为了能采取某种事前决定好的行动,或者在构筑魔术的部分术式时能自动形成对应的魔法阵,因而事先干预世界,将该魔术的基础编组进去。如此一来,使用魔术时魔法阵就会自动产生,藉以高速行使魔术,懂了吗?」 「咦,啊……?」 「所以别再唠叨什么不可能做到这类的话啰,毕竟目前事实就在你眼前确实发生。在你像刚才那样大声嚷嚷前,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不只刚才的魔术,如果你连眼前引发的神秘都予以否定,我将不承认你是神秘学者,可以吗?」 「……唔。」 水明那种不允许任何异议般威逼而来的严厉态度,堵住裴露梅妮雅的嘴。 即使他解释的内容都言之有理,不过论及这种让魔法阵自动生成的技术本身,她却是初次听说。毕竟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如此利用魔法阵,即使连老魔法师也都没提过有这回事。 「……将战斗中行使的魔术简略化完全有其必要性吧?这里真的是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吗?这么看来我们那边的世界还更奇幻呢……」 「简、简略化行使魔法所需要的工程这种技术还是存在!其中无咏唱属最高级别!」 「咦?这算什么?无咏唱是如此高度的技术吗?」 「那、那是当然。」 「如果施展的是大魔术自然另当别论,还是说怎么?这点玩意儿对你们来说是惊人招式吗?」 水明满脸愕然地说道,同时啪嚓一声弹响手指,弹开声顿时响起——与他手指敲击拇指根部发出声音的同时,自己眼前的空气被剧烈弹开。 她甚至连吐气或咽气的时间都没有,宛如化为团块的空气于自己眼前爆散至四面八方般,其威力超越风甚至形成冲击波,从而蹂躏起周遭事物。 「唔、啊……怎么会……这样?无咏唱,甚至没有键言……」 「太厉害啰水明小弟!因为你能在无咏唱情况下使用魔术,从今以后你也能名列大魔术师行列啰……唉,好像白痴。」 水明才挺起胸膛却又马上驼背,他说完的一瞬间就对自己的冷笑话叹息,甚至连心情都委靡不振。 但是—— 「我已经解释腻了,也不想再陪你问答,所以……」 水明如是说后唱诵起词汇。 「魔力炉,负荷启动(archiatius overload)!」 这难道是魔法咏唱吗?archiatius overload,简短到连是咒文(spell)还是键言都无法区分,甚至连他的喃喃自语在呼唤何物都无从得知,然而在他脚下的魔法阵却闪耀格外强烈的光辉。 接着蕴含虹色辉煌白光的魔法阵解放少年体内的某物。 「——唔!」 庞大魔力随即迎面吹袭而来,因为眩目的能量致使她一瞬间阖起双眼,而当魔力洪流收束、她睁开双眼时,出现的是名充满静谧魔力且以强烈魄力坚固己身之人的身影。 「魔、魔力增强了!?发生什——」 「发生什么事?我说过我解释腻了吧?我不准备再多做任何说明。是啊,我明白,目前这样让魔力增幅令你震惊对吧,我当然明白,毕竟你的疑问对我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水明以隐约透露怒气的口吻说道,已经不愿再答复自己任何疑惑的少年,连对她顿时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无法饶恕。 接着水明再次回归平静的气魄,重新提起。 「——呼,从我说开始到现在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那么,魔法师小姐,差不多该轮到我了吧?」 水明如此询问,最后他像是感觉不太愉快般用鼻子哼一声。 ……现在眼前究竟发生什么事?自从来到此地后究竟产生过几次这种想法呢?尽管魔力增幅她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结果最后就如这男人刚才预告般,他利用魔法阵发动了魔法。 为了能简略魔法工程来行使魔法而特地制作魔法阵根本是矛盾行为,不仅增加绘制魔法阵的时间,结果也造成行使魔法的时间增加。 然而眼前这名男子尽管动用如此工程,其速度甚至无视于行使名为魔法的奇迹所需的最低必要时间,从而行使魔法。 这项事实毫无虚假,这项事实无经虚饰。既然如此,想必自己再也无法将这位少年视为低劣魔法师。自己办不到的事与无法理解的知识他都不费吹灰之力达标。想必这位少年绝无吹嘘,他必定在自己不知悉的世界里步行于魔导之道,无疑是名拥有绝对知识(力量)的魔法师。 因此,没错。 ——这位少年一定比自己更强。 ——这位少年一定比自己拜师的老魔法师更强。 ——这位少年一定比勇者黎二更强。 ——这位少年一定比引导世界迈向毁灭的魔王还要……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么说来,来到这里后我连一次都没有正式报上名号。好吧,就当特别服务,我向你报上我的名号好了。」 水明以仿佛想起什么般再次开口说道。 「——魔术师,八键水明。是以抵达世间万物的真理为志向的日本现代神秘学者。」 魔术师,八键水明。 此为她初次败阵于这位往后被誉为厄斯泰勒史上最颠峰的魔法师,被称为她绝对难以望其项背的魔法师男子的名讳。 ? ? ? 「哼……」 尽管水明目中无人却平静地用鼻子轻哼一声。 水明依循原先订定的计画,引诱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至结界内直到现在,由于启动魔力炉之故,使他能达到身为魔术师所能发挥最大限度力量的态势。 他眼前的翡露梅妮雅总算体认到彼此间存在的压倒性战力差距,为焦躁与恐惧束缚全身。 水明利用自身拥有的知识,高涨魔力君临于她眼前。 假如目前有其他能正确理解现状的人在场,恐怕会认为水明发挥最大限度的全力,再怎么说都做过头了。 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不对,应该说这个世界的魔术师正是如此远逊于他们那个世界的魔术师。既然如此,那他该担心的应该是如何手下留情,抑制消费多余的魔力,从而聪明地推动现状才是高效率且绅士的做法。 但是,水明却没这种意思。即使这个世界的魔术师再怎么不了解魔术系统(种类)、再怎么不清楚魔法阵的有效利用方法、再怎么不晓得于必需的咒文(spell)唱上钻研、再怎么不懂得该如何于体内生成是为魔术师基础的魔力炉,对他而言,魔术师就是魔术师。 既然已经为战斗准备好舞台,甚至做为主人招待对手前来迎战,不论这场竞赛有多么低水准,全力迎战才符合身为结社魔术师一员应有的礼仪。魔术师就该像个魔术师,使出自己浑身解数的魔术吸引对手,使其屈服。这次自己确实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状况,最后除诚挚迎战对手外还有其他企图,不过既然身处战斗最高潮时刻,他势必得拿出主办人的气势全力迎战,这就是八键水明身为魔术师的骄傲。 两人暂时对峙,这场战斗当然没有宣告开始的言词。 战斗早已开始,剩下就只看谁先采取行动。 翡露梅妮雅由于无法忍受战斗的紧张气氛而率先采取行动。 「——唔!火焰!汝为拥有火焰是之为火焰的真理,然而却又超脱火焰之物。将万物燃烧殆尽,基于真理下的灾祸害之白!真实闪炎!」 这是先前她宣示为真理的洁白火焰魔术。虽说是真理,实际上只是单纯制造高温火焰的魔术而已,不过她似乎对刚才的火焰做了一些小调整,规模大幅增加。既然如此,投注的魔力量必然也相当多。 倏地酝酿出的火焰如同翻腾的雪白波涛卷起漩涡且彼此抗衡,洁白火焰扩散至水明周边时,一瞬间聚焦于他身上,边收束边朝他迈进。 ——这时,水明的心境已经彻底切换。 尽管水明对那片打算烧死自己才纷沓而至的火焰早已毫无感慨,但他自然丝毫没有默默承受的打算。 他快速地吸了一口气,集中视线,将魔力最佳化,然后行使魔术。 「第二、第三、第四城墙,局部展开(secandum exquartern excipio)。」 这是他自身所持有的防御魔术。 就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水明在仪式厅堂所第一次打算使用的绚烂金色要塞,将其城墙限定性地展开。 水明仿佛要靠手掌阻止对方般伸出手臂,其前方由三面金色魔法阵化为盾牌。 只具备热度的火焰不可能有效突破,毕竟要塞城墙无比坚固,区区火焰根本无法攻陷。洁白火焰由三面重叠的魔法阵壁阻挡,仅能满怀悔恨地消失。 七条白炎火线发出轰鸣残音后朝金色魔法阵坠落,被阻挡的白炎光束伴随冲击绽放出纯白色星火。白炎打算削切魔法阵,直到全部能量消散为止都持续猛烈地突击。白炎迸散出宛如挖掘机械般的轰鸣与火花,自此满溢出的余波蹂躏自身周围,经过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然而白炎仍未能贯穿防御。白炎被第二城壁的术式防御阻止,紧接着又被身为第三城壁的旋转魔法阵分解其构成术式。随后从眩目的纯白褪色为原本的赤红火焰,最后由于第四城墙的而爆裂四散。 「还没,还没有结束!」 翡露梅妮雅充满力量的言词中能听见焦躁,那恐怕是会有第一一波攻击的证明。尽管击出的火线被城墙防御,不过诚如她所言,熊熊燃烧的白炎还停滞于半空中。 翡露梅妮雅于再次发出的「火焰!」号令下击出白炎。水明为躲避再度袭击而来的白炎,朝侧面奔驰。 这段期间白炎瞬间改变方向和动作,持续逼近水明。宫廷魔导师的头衔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不管是为了驱动火焰而进行的魔力移动,以及火焰操作都相当流畅,走的也都是最短步骤,这点确实让人不得不赞叹她俐落的魔术运用堪称一流。 然而结果不论技术再怎么纯熟,本质没有随之提升就毫无意义。如果魔术不具备能突破城墙的渊源或缺乏破坏效果,根本无法对金色要塞造成损伤。话虽如此,即使水明解开防御后逃跑,火焰也仅以零点一秒之差就追上去,却连大衣边缘都碰不到,甚至没有丝毫烧焦的痕迹。 水明用眼角瞥一眼无法追上自己的白炎,他打算直接予以反击。敌我因逃跑拉开距离,所以他更要在此咏唱加速魔术。 重力减轻,质量减少,massgravitas reduction。 水明以简短词汇呢喃后,他的身体便从重力枷锁中解放而变得轻巧。现下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 既然如此,那就奔驰,非也,是飞翔。黑色大衣翩然扬起,撕开紧追而来的白炎,以犹如飞燕在空中滑翔般的速度朝翡露梅妮雅进攻。 「太快——」 她讲出丧气话,加速逼近的身影仿佛会错看成瞬间移动,等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抵达她身边约三公尺处。 水明还没听完她的言词,即在她面前弹响手指。 一瞬间,水明冰冷的眼神与翡露梅妮雅惊愕的视线重叠。 指弹魔术,身为现代魔术师的水明,不过是要让压缩的空气爆裂这点事根本不必咏唱,只需弹响手指的工程即可发动。 虽是简朴的魔术,威力却不同小觑。因为简朴,所以在速度上具备优势,效果和影响也因为是物理性所以容易理解。 ——啪嚓。宛如透明炸弹引起透明爆炸般,冲击波将裴露梅妮雅正下方的地面吹飞。 尽管爆炸距离极近,翡露梅妮雅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扑出去藉此勉强闪避。 「咕唔、啊……!」 水明仿佛要堵住她的退路般打算再次弹响手指时,翡露梅妮雅也惊觉不妙而转换方向,她仿佛被连续释放出的冲击波玩弄于股掌间,仅能勉强逃命,同时高声发出吶喊般的悲鸣。 「太、太没道理了!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地连续发动魔法!」 「哈——因为办不到就会输掉啊,你这三流术师。你以为我们会来场对手攻击过后,这次换自己攻击的回合制战斗吗,我们可不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喔?」 没错,这并非游戏,而是赌命的战斗,是光浪费一秒时间,就会毫不留情迎向终结局面的世界。这与翡露梅妮雅所诠释的神秘大相径庭。 水明趁翡露梅妮雅胡乱逃窜的空档从口袋拿出试药瓶。 接着他迅速打开试药瓶的瓶盖。 里面装有水银,此为唯一能在常温下液化的金属,在炼金学上同时具有两种特性而获得怪物别名的物质,如今因为打算对其施加魔术而被洒出。 接着,水明以挥洒般的动作甩动试药瓶,对着于半空中描绘细线的水银,说出他期待已久的台词。 「变质、凝固、成就力量(permutatio coagtio vismina)!」 水明抓住依然是液体的水银,如同挥开刀上鲜血般向后猛挥,此时出现的却是凝聚成形的水银。既然水银能做出刚才挥甩的动作,其躯壳当为剑,本质也同为剑,这就是水银刀,透过魔术能够无止尽的改变形状,缺乏形态的武器,也就是水银武装化(almamcrcurius)。 「——土啊!将汝之身化为坚硬石砾,藉此粉碎吾敌!碎石突击!」 翡露梅妮雅在水银躯壳成形前已率先完成魔术,射出的小石头不断汇聚其轨道上的土块,原先飞来的小石头抵达目标所在地前已经变成拳头大小的尖锐险恶石弹。 「吃我这招——」 「太天真了!」 水明靠创造出的剑,将飞来的砾石铲除。在魔术师的眼里,即使是子弹也并非捕捉不到,既然如此,飞舞的石头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水明流畅地依循剑术刀法,利用水银刀刃尖端击碎透过魔力精炼而成的石头,再将后面飞来的砾石击碎。没错,他毫不担忧自身安危。 「明明是魔法师居然能用剑?」 「会用剑又如何?近身战对我们那边的魔术师而言可是必备技术。哎,无论远近对使用魔术都不会构成障碍就是——」 挥刀一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 翡露梅妮雅简直像自暴自弃般胡乱发射出石弹,不过砾石根本无法触击水明,他的衣服上连一粒沙尘都没有。 水明铲除最后的砾石,砾石碎裂四散坠落地面化为土块,这些土块甚至已经无法成形。 「——火焰!汝化为贯穿之意志,将阻挡于吾跟前敌人……」 「变质、流动、激烈翻腾(permutatio coagtio vis gellum)!」 水明与翡露梅妮雅同时咏唱,但是水明简短的句子明显占上风。认为!越长越好已经是老古板的想法,咏唱应该精简且漂亮,从相关联的意思导引出力量才是最佳型态。 拿掉不必要的字句,一字一字,最后费尽心思于焉集结成单字。 一个字一小节与一个单字一小节,试问两相比较下哪边咏唱速度比较快,答案根本不问自明。 基于这种思量下成就的咏唱,仿佛要被水银刀贯穿般构筑起魔法阵。 接着他以最大角度扭转手腕并奋力一挥,于是直到刚才都宛如锐利铁棒般的水银,变成仿佛以皮绳编成的鞭子。 如同咏唱所示,水银鞭在空中翻腾,为阻止翡露梅妮雅完成咒文而鞭打她身旁。 「唔!」 水银的前端凌驾音速,发出如枪枝空鸣般强烈的爆炸声,随后深深嵌入地面。金属鞭子与皮鞭相较下具有无法比拟的威力,甚至连重量、硬度、锐度和长度都能够自由调节。因此别说人体,就连厚重的铁板都能如同薄纸般被刺破后断裂。 其威力,仅看一眼就能领会。 「唔、喀……怎么会,难道说……」 振臂一挥就能铲除生命,面临此等事实的翡露梅妮雅当场无法动弹半步,目前就连总是流畅咏唱的嘴巴也无法唱诵一小节咒文,她那因苦涩扭曲的面容当然只能吐出充满苦涩的话语。 看得出翡露梅妮雅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这样就结束了吗?非也,还没,只要对方没屈膝投降,战斗就不会落幕。既然对方脸庞还浮现苦涩,就表示她尚未放弃。为了让她无力思考「居然让我陷入此等穷途末路」与「哪里还有挽救手段」等等想法、为了让她从心底最深处都不敢再产生对自己刀刃相向的念头,他势必得彻底击溃她不可。 基于这种意志下,魔力炉再次燃烧起名为激情的薪柴,顿时爆散魔力。 ——轰隆。 让人误以为是地鸣那般巨大声响和能量,连王宫都为之震撼。 爆裂的魔力奔流互相交缠,失去行进方向的魔力奔流迸散出青色闪电,犹如龙的咆哮般高声嘶吼。 翡露梅妮雅因眼前颤栗而恍惚,她跪倒于这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差距下,以畏惧的目光目睹这片景象。 水明在她面前开始咏唱。 「夜幕内,夜空淌流之泪光威势(vm noxcrima potestas)。」 自他脚下展开足以包覆整个庭园的巨大魔法阵,令这面魔法阵光辉闪耀的是比星空更加苍蓝深邃的魔力光,那道格外耀眼的光辉既眩目又强烈,甚至比这幻想世界还要更具奇幻性。 「其巧妙导引为天地指南(olympus quod terra misucui mixtum)。」 每当一小节咒文咏唱结束时,周围的事物和现象就会变迁。水明的魔术与这个世界得将咒文全部完成后才能一口气颠覆现象的魔术不同,光是咏唱本身就能具现力量。在咏唱中世界也会改变,进而将情势推移至理应经常引发的神秘中。 金色能量的粒子自大地飞扬,宛如流萤隐约的光辉般,不断朝天空飞舞,最终被吸入深邃的星空中。 「蔓延于现世的不合情理(infestant malitia)。」 接着,仰望后得以窥见的夜空出现一面笼罩整片天顶的魔法阵,宛如辉映出满布夜空的灿烂繁星般,其中构筑起无数魔法阵。 「绚烂夺目,倾注而下(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 满布整片天空的魔法阵种类是多重广域展开型,属性则能比拟为乙太能量的天空属性,系统为卡巴拉的数秘术与占星术的混合,是能被称为现代魔术代名词的多系统复合魔术。 当水明的咏唱还差一个单字就能完成的关键时刻,他浮现出桀骜不驯的窃笑并宣告处刑。 「宫廷魔导师阁下,你可要尽全力防御喔。」 翡露梅妮雅无法抵抗这句宣言,仅能为保命而胡乱地拼命施展防御魔法。 接着—— 「星空啊,陨落吧(enth astrarle)——」 最后他还是说出键言,以这句话为开端,全体位于星空的魔法阵逆向朝大地建造光柱。混杂魔力与星气且无数具有指向性的光柱,宛如流星于正上方溢出的眼泪般不断坠落。 地上尽数声音全被这仿佛雷神降临般的轰鸣吹飞,那犹如对范围内整片大地露出獠牙的景象,该称为壮观还是华丽呢。似乎连巨大魔物都能一击毙命般的光柱,从无数魔法阵倾泻而下。 正下方的万物,自当理解无法与这股破坏能量抗衡,进而发出地鸣般的惨叫,随即在这毫无慈悲的光芒中粉碎殆尽。 此为星空魔术,流星陨落。 这是将身为行星力量的星气与蕴藏人体内的未知力量根基——佛灵,伴随与其有同等含意的,帕拉塞尔苏斯留下的ensastrale这句话共同显现,是八键水明的大魔术之一。 (插图) ……流星雨总算平息下来。随后残留的,是仿佛至今为止的破坏行为都是梦境般安然无恙的白亚庭园,还有身穿黑色西装的八键水明,与身上的白色长袍简直会错看成破烂碎布的翡露梅妮雅。 「怎么会……」 水明优雅走向瘫软在地上、如此说道且无法动弹的翡露梅妮雅,他将水银刀架在她颈项边。 「我赢了,没有怨言吧?」 当水明质问胜败后,她以颤抖的声音答道。 「你、你是怪物吗……明明有这种实力却辩称无法战斗……为什么要拒绝讨伐魔王?如果你出马的话,即使是魔王……」 「你想说能打倒吗?这才叫讲什么蠢话。我在谒见大厅也说过战争成败取决于数量,历史即可证明这点。不论个人力量再强大,也无法与压倒性的数量匹敌,根本不曾出现获胜的先例。即使战斗的人素质如何优秀,在数量的暴力与集结意志的情感波涛前,区区一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水明断言后,他像是还没说够似的再开口道。 「假使听从你们的愿望,而不得不与其战斗,也不会只有那名叫纳库夏德拉的魔王吧?还要跟他麾下由被称为魔族的生物组成的军团交战才对。那个条码秃说,光攻陷诺希亚思这国家的军队势力有百万之多,照常理想,集结预备兵力等等后就不止这种规模了吧?会是两倍吗?还是三倍?百万都已经是很夸张的数量,你居然要我跟这种数量的敌人交战?就算采取利用少数精锐直捣敌军核心的突击作战,也根本就无法保证不会与非比寻常数量的敌人正面交锋吧?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击败敌人。」 「你才是在胡说什么?战争可是能展现个人勇武的战场。既然你有这种力量就势必能获胜,绝对不会败阵。」 「你白痴吗,我都说过质与量分别是不同种类的战力,质并不会总是等于量。」 「像你这种……像你这种程度的魔法师该说这种话吗?」 「啥?我吗?你少来了,我才不是那么优秀的魔术师。虽然确实有人说过我多少算有那么点才华,不过我在原本世界里充其量不过是个停留在中下程度的魔术师……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原本世界的人上人,那群最靠近顶点的家伙或许能嗤之以鼻地办到,但是现在谈的事情与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分毫关系。」 「…………」 翡露梅妮雅这次真的哑口无言,其原因是来自水明他们居住的世界那非比寻常的惊人程度,或者是针对能够这样笑着发出豪语的水明本人呢?不过这份压倒性的实力差距确实让她没有任何辩驳余地。 「虽然我在战斗开始前就知道了,不过异世界的魔术实在相当落后。老实说落后到这种地步打得根本不开心,虽然这么说对你或许有点苛刻就是。」没错,水明目前这番话是发自真心。能见识到自己感到陌生的神秘,对他来说那种乐趣才是战斗的重点。在探究未知魔术与未知技巧的尽头所编织出的魔术才是他在战斗中追寻的事物,然而刚才的战斗却没有任何一项符合他的需求。 这是场超乎意料、惊奇、感叹都彻底死绝,结果原本就昭然若揭的战斗。 因此应该获胜的一方胜利,伴随获胜的那份欣喜自然丝毫不存在。 然后水明判断时候将近,他向翡露梅妮雅宣告战斗结果。 「那么,差不多该谢幕了吧,魔法师。」 水明转变为听者甚至会感到背脊一凉的冷酷音调,她不禁为此胆颤心惊。他的目光温度达到零下,从而宣告落幕。 翡露梅妮雅跪倒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对她来说这句话就像致命一击,她仿佛独自一人迎接世界末日般脸色铁青。 「你、你要杀了我吗……?」 「谁晓得呢?你认为我会用何种形式来结束这场决斗呢?」 「我、我可是宫廷魔导师……」 「是宫廷魔导师就能为所欲为吗?」 她或许是想说出自己的名讳或别称藉此保持斗志,不过连那抵抗都出乎意料脆弱。 在水明伸出的水银刀面前,她那微不足道的挣扎溃败离散。 「啊、呜……」 水明让嘴里满溢恐惧的翡露梅妮雅沐浴在残酷的言词下。 「事到如今你还在害怕什么,软脚虾?我不过是回应你的要求罢了。」 「少、少啰嗦!你不是要对值得尊敬的国王陛下……」 「国王又怎么了?」 水明充满魄力的提问削弱翡露梅妮雅的语气。为什么此时会出现这名字呢,国王阿玛狄沃斯跟这场斗争又有什么关系吗? 「你这家伙、不是想要加害……国王陛下……」 「啊?死到临头你还在找什么借口啊?我曾几何时盯上过那位看起来很善良的人?我连一丁点都没有加害国王陛下的理由吧?」 「咦……?可是你不是……」 「哼……你就别再说那些拙劣的借口了。」 「——!」 翡露梅妮雅或许是对水明毫不留情说出的这番话觉得毛骨悚然,然后彻底泼醒她的话是水明嗤之以鼻的严厉询问。 「身为魔术师,应该亲身替自己的行为赎罪,我有说错吗?宫廷魔导师。」 对结果做好心理准备。对水明所在世界里的魔术师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观念。但对于异世界魔法师来说,甚至还是岂蔻年华的翡露梅妮雅却不具备这种觉悟。 「拜、拜托!只有这点请饶过我吧!」 翡露梅妮雅舍弃自身全数矜持,对水明跪拜。她老实到仿佛在说请帮帮她,请放她一马,她不会再忤逆他,然而这却不顾及水明的意愿。 但是水明只是无趣地哼了一声,坏心眼地问道。 「喂喂,你明明一副要对我大开杀戒的样子,事到如今还敢求饶?」 「我、我没有!我原本就没有想杀水明阁下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罢了……」 水明对用力摇头的翡露梅妮雅,对她那充满混乱的混浊视线感到扫兴。就算她没要赌上性命的打算,这种态度未免也太缺乏觉悟,就因为她有撂倒对手的气概,却没做被对手撂倒时的最坏打算,才会化为这副惨状当作其代价。 水明隐约记得好像听说过她是贵族的公主殿下,这身份不论好坏或许都多少影响到她的性格。 于是水明询问起刚才她那番话的真意。 「你真的原本就没想要杀我吗?」 「千真万确!我向女神爱尔休娜发誓,绝无半点虚假!」 「那位女神的大名对你们究竟有多重要我是不晓得,反正对既是异世界人又是日本人的我来说根本无从得知。」 铿锵一声,没有刀锷的刀发出入鞘的声音。由于翡露梅妮雅并非日本人,所以她应该无法理解这声音代表的意义,不过她本能地领悟到自己的寿命正在缩短,于是她从恳求变成悲痛的哀求。 「求、求求你!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拜托……我向你下跪。」 水明心想再怎么说都实在欺负过头了,既然都打击对方心灵到这种地步,也差不多时候该进入正题。 水明如此思忖,为了不让她领悟到刚才那坏心眼的态度是演戏,他用感到格外无趣的口吻说道。 「……那么这样吧,我放你一马,代价是我提出的条件你要全盘接受。」 「……条、条件?」 「没错。首先是第一点,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第二点是『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魔术师,特别是不能让黎二和瑞树知道,可以吗?」 水明逼她做出承诺,受到恐惧布满全身的翡露梅妮雅却猛烈摇头。 「不、不对,请等一下。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倒没问题,但是水明阁下是魔法师这件事我已经禀报国王陛下,这种情况该如何……」 「哦,这还真意外,真惊讶像你这种自信心过剩的人还会把这件事告诉谁。我还以为你认为我这种魔术师根本微不足道,觉得随时都能处理掉我,所以不会替万一战斗失败时准备保险——不过,这点程度倒是无所谓。无论如何,反正你从今以后都不能再详谈这件事。」 翡露梅妮雅回避从最初就违背他提及条件的危险,水明看她安心地舒缓一口气后,讲出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条件。 「然后第三点,你必须履行上述承诺,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水明做出从虚空中拿取物品的动作,他的左手随即出现一张纸和笔。笔是他一直以来使用的东西,纸张上则用外国文字写满某种协商事项。 翡露梅妮雅当然看不懂。 「这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证明文件,是份写说刚才讲过的话必须遵守的契约文件,在这点东西上签名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懂了,我愿意签。」 尽管翡露梅妮雅觉得有点诧异,不过历经短暂犹豫后仍旧允诺。即使感到诧异却也没思考出什么明确构想,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别无选择。 翡露梅妮雅在证明文件上签名,并用拇指按下血印。 水明见证她完成最后程序后,他用宛如高挂天空的明月般那样明白的语气告知她。 「——还有,我忘了告诉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名后,如果违反刚才的约定你就会死。」 「你、你说什么?」 「哼,我猜你晚点就会向国王陛下坦言今晚的事吧,不过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做。毕竟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导致接下来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慢着,再怎么说,签份文件应该也不至于就会死人吧——」 「在操控神秘的魔术师面前讲什么做不到这种话,根本毫无价值。」 再怎么说水明也没有轻蔑翡露梅妮雅的意思,不过水明对露出诧异神色询问的她,打算揭露最具效果的证明。 水明先放下水银刀,让靠魔力点亮的手指戳向签完名的文件,接着只见翡露梅妮雅痛苦地按住胸口。 「怎么可能……唔、唔啊啊啊啊啊!」 「顺带一提效果就如刚才所示。心脏被捏碎的感觉,应该相当难受吧?」 水明的手指从文件上移开,此时从心脏被捏紧的痛苦中解放的翡露梅妮雅已经快喘不过气来,她气喘吁吁地倾吐无力的怨言。 「唔、呼……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 「不论你有没有听说过,你都别无选择,毕竟我已经说过『不准说』。没什么,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闭嘴就行了。包括你今天碰到的事,还有我是魔术师的事,只要你全都假装忘得一干二净就不会再受害,这跟叫人去找魔王打架这种情况相比要有良心得多了,对吧?」 水明转头如此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当水明还感到诧异时,他看向垂首的翡露梅妮雅—— 「啊……呜……呜呜……好过分、太过分了呜……呜呜、呜噫噫噫噫……」 他仅能听到矜持与一切皆消失无踪的少女的呜咽声。 (啊……我是不是不小心做得有点太过头了?) 看来他似乎真的意外漂亮地击溃翡露梅妮雅的心灵,毕竟他为了在原本世界能与其他魔术师对峙,造就他产生面对敌人就必须保持严酷态度的想法。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难掩困惑。 先不论魔术程度,看来对方在精神层面上也跟自己有相当大的落差。 既然这样,继续乘胜追击这样做真的好吗?尽管当初他有考虑过这部分,但是状况已经演变至此。再怎么说想法也没残忍到这种地步的水明,用略显焦急的语气对翡露梅妮雅说道。 「好、好啦,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记得要好好遵守约定喔?无谓的杀生也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水明的语气比刚才柔和不少,是因为同情的心情更强烈的缘故吗?他没料到她居然会哭。水明对只是持续溢出呜咽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讲话的翡露梅妮雅焦急说道,然而却因为结果和他原本的预期有点出入而只能困惑地搔头。 「复原,以及再构成(renovatio redivivus)……」 水明心想至少身上穿的衣服要帮她修补一下,于是施展复原魔术。 当魔法阵从瘫坐在地的翡露梅妮雅正下方浮上来后,包括长袍的破损和脱线与焦痕,甚至连污垢都全部漂亮消失。 接着水明认为已经没其他能帮翡露梅妮雅做的事,就留下她离开白亚庭园。 虽然报上一箭之仇,不过最后仍旧放她一马。 水明留下这种结果后迈开步伐。 (插图) ……魔术师间的战斗,绝不赞成夺取对手性命这种做法,不如说魔术师夺取魔术师性命这种情况本身就很罕见。尽管有人确实不会饶恕擅闯自己工房的人,但是除此之外的魔术师都是彼此相互尊重且必须携手合作的同胞。 近年来魔术受到科学压制,导致衰退甚至发展受到阻碍,在这种情况下,以魔术为志向者的存在实属珍贵。 所以即便使用的魔术系统不同,为避免让名为魔术的技术从人间绝迹,圈内有条魔术师不能肆意杀害魔术师的潜规则,为此才会经常利用刚才那种的文件。 不杀害对方,取而代之则为了让对方无法继续做出危害自己的举动才备有的文件。 如此一来就姑且能留对手一条活路,魔术师也不会减少,神秘于现代所占有的比例也不会改变。 尽管前述忽略例外情况不谈,说到底就是魔术师间的决斗不会有互相残杀的念头,而是透过魔术的竞争,端看彼此通晓神秘至何种程度。重点是最后仍旧会归结至彼此互相认同魔术的精度、强度、术式的复杂度与高度、魔术理论、特性等等项目上。 照这种想法看来,这次的战斗又如何呢?不仅没有让人感到难缠的魔术,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沉浸于胜利的余韵。 水明为此只浮现如此感慨。 「真是太落后了……」 水明为刚才跟翡露梅妮雅讲过的话烦恼。 自己今后势必得在这个世界生活,能让他内心澎湃的神秘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正是他烦恼所在。如果缺乏能够有助于创意的刺激,魔术师则会变成化石,这点对于追寻命题的自己而言,将会成为障碍。 这件事先放一边—— (不打算杀我、啊……) 水明想起刚才翡露梅妮雅的话,她说并没有打算杀自己,然而她却设置那种危险的魔像,还真敢大言不惭。 不过当时水明的确看不出她有说谎迹象。 「……稍微调查一下好了。」 翡露梅妮雅所说的「盯上国王」这句话仔细思考就觉得不像借口,假如将那番话当成是场误会考量,那么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吗?水明边感受至今依然挥之不去的黑箱气息边如此喃喃自语。 翡露梅妮雅已经不会再采取行动,虽然多少有点偏离原订计画,不过终究还是达成当初的目的,而且风险也减少。既然如此,那他或许可以试着采取行动。 水明的大衣就这样静静地翩然飞舞,溶入与西装同样颜色的黑暗中。 ? ? ? 发生过白亚庭圜一事的数日后,厄斯泰勒国王阿玛狄沃斯?路德?厄斯泰勒传唤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至谒见大厅。 传唤她的理由当然是关于勇者黎二的魔法修行状况,国王打算直接询问身为勇者老师的她。 尽管国王也从他人口中听过一些描述,然而论及那些报告内容尽是些「才能的集合体」、「魔法天才」、「世界最颠峰」等等抽象称赞。具体情况会如此模糊不清,原因是勇者的魔法技术异常高超所以才不晓得该如何描述。不过既然自己肩负送他上战场之人的责任,理应会想知道详情。 于是身为勇者老师的翡露梅妮雅才会前来报告。只见她平静拨动纯白长袍,恭敬地在国王眼前下跪,并详细陈述勇者黎二与瑞树?安浓的评价。 据她所言,勇者黎二的魔法才能是为超群绝伦,魔力量也达宫内宫廷魔导师十倍以上,尽管在术式与魔力的细微控制还保有显而易见的拙劣处,但是他对魔法的理解速度却快速到堪称异常。关于瑞树?安浓虽不及勇者黎二的程度,却似乎同样拥有足以称为优异的能力。 她对魔法的理解力与想象超越常人领域,甚至总是让人惊讶她怎么会产生那种恐怖的想法,不禁令人觉得她没能获得英杰召唤的加护实在可惜。 「——报告就到此为止。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的魔法学习速度都让人瞠目结舌,想必他终将会成为能与诸国大魔导师匹敌的魔法师。」 裴露梅妮雅在最后加上赞词后结束报告,国王忽然半开玩笑问道。 「他有可能超越你的魔导能力吗?」 「凭黎二阁下的能力或许有可能。」 「原来如此,那我姑且就放心了。既然黎二阁下的魔法才华如此出众,想必我的担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是的,我也相当震惊。接触魔法仅短短两周时间,竟然已经具备匹敌中级魔导师的实力,被世界选为勇者的人果真非等闲之辈。身为一名魔法师,请容我不禁表示羡慕。」 翡露梅妮雅如此平静说道。由于她略微垂首导致脸庞朝下而无法判断表情,不过既然她都坦言羡慕了,想必是已经到嫉妒会表露在外程度。 这也难怪,毕竟从这段话听来,勇者黎二是以无法光凭异常这词来囊括的速度从她身上领悟魔法。 「或许确实如此,不过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诚如陛下所言,那将会无法打倒魔王。」 「嗯。」 国王为意见一致颔首,结束询问关于勇者的情况后,国王尽可能慰劳翡露梅妮雅,对她讲出自己的期待。 「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详情我已知悉,距离黎二阁下启程尚余三日,在此之前请务必尽你所能教授他。」 「谨遵御令,那么我先告辞……」 翡露梅妮雅恭敬接下国王的旨意,行礼后准备退出谒见大厅。 然而批准的声音却没扬起。国王由于还有其他要事而再次开口。 「——翡露梅妮雅,我还有其他事情想问你,可以吗?」 「咦——是的,请尽管问。」 「是关于那名少年,就是黎二阁下的朋友水明阁下的事。」 此刻,国王提及的,是勇者黎二的朋友水明?八键。 没错,自从以前听过翡露梅妮雅的报告后,国王也对水明抱持与勇者黎二同等程度的关心。尽管水明在城内使用魔法四处闲逛也是他在意的部分,不过他最忧心的是水明与知悉此事的翡露梅妮雅之间的冲突。 自那件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 虽然国王只是想询问情况有没有变化,然而…… 「水、水明阁下吗……?」 翡露梅妮雅像是因突然预料外的话题,以至于她脸庞犹疑毕现。尽管国王也并非不在意裴露梅妮雅那略微高了八度的语调,不过他仍旧询问这样的她有关水明的事。 「没错,那名少年在那之后究竟如何行动?你也持续在监视他对吧?」 「关、关于那件事……那个……」 「翡露梅妮雅?」 不过裴露梅妮雅不知为何不与国王四目相对,且似乎难以启齿般含糊其词,这和刚才她在谈论勇者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丝毫不得要领。 她的态度怎么看都很古怪,如果是平时的她既大方又凛然,身为经验尚浅的晚辈却不论面对何种情况与对手都不失冷静,总会以直截了当的姿态迎向对手,然而目前却丝毫不见她此般行事作风。 「啊、唔……」 「怎么了?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不,那是、那个……」 即使国王再次询问,裴露梅妮雅也只是如坐针毡般扭动身体且把话敷衍带过。国王随即察觉她似乎微微冒汗,于是再度用严厉态度质问。 「回答我,翡露梅妮雅。你不讲话就无法延续话题,尽速一五一十禀告你在那之后的所见所为。」 然而翡露梅妮雅没有回应这道质问,她的头低到额头仿佛贴到地板般。 「陛、陛下!唯有这件事请网开一面!」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对我说?」 「……是的,请恕臣下如陛下所言无法明言。」 「为何?」 「关于这件事,全是我行事无方所致,恕我实在无法禀明陛下……」 「呣……」 翡露梅妮雅连续违背国王意愿的态度,让国王不禁低吟。 她跪拜并顽固拒绝松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顽强。 不过为什么她想要拼命隐藏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呢? 不对,不应该问为什么。既然在下令不准动手的眼下就引起问题的话,她当然不想说。随便开口只会让人摸清真相,然后因违反命令接受处罚当然也可想而知。 换句话说,这沉默是想从惩处下自保吗?既然如此,接着该怎么做想必已经很明确。 「……翡露梅妮雅,我应该已经说过不可不说。但是,从你的态度看来,似乎是你对水明阁下做了什么,是吗?」 当国王以稍微强势的语气询问,翡露梅妮雅则化为宛如遇见天敌的小动物般,肩膀猛烈颤抖一下。 看她那副模样,大概是畏惧面对接下来的命令和斥责吧。聪明如她,竟会无法预期事态会演变至此,实在令国王意外又遗憾,但是不管她再如何害怕,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必须承担。 首先得清楚掌握状况,再加上还必须下达命令。 因此。 「说吧,在考虑是否处罚你之前,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情况根本毫无进展。」 「……求、求求您,陛下。请您、请您务必网开一面。」 「你没有必要如此顽固,你会违反命令这点程度的事我早已料想到,你就死心,对我坦白吧。」 「陛、陛下……」 「你太啰唆了,裴露梅妮雅……?」 ——待国王察觉时,平时总是态度威风凛凛的她眼角竟泛起泪光。 说起来究竟有多久没看过她哭泣了呢。应该是当她还年幼,初次造访晚宴却意外跟她父亲史丁格雷伯爵和母亲伯爵夫人走散后,为此东奔西窜时就没见过了吧。 她的样子很奇怪。 「……为什么不肯说?」 「……」 翡露梅妮雅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味垂首俯视。 于是国王阿玛狄沃斯在这片沉默中开始思索。 她为什么不愿意说,为什么她会如此顽强抗拒。尽管国王没能想出答案,但他总算心生一计而改变提问方式。 「——翡露梅妮雅啊,现在开始我有话要问你。」 「但是陛下……」 「听我说,翡露梅妮雅。听好啰?如果我的问题正确,你就像现在这样以沉默代答。如果不是就摇头,这样行吗?」 翡露梅妮雅对这道不容分说的命令没有反驳,只是保持沉默。 接着国王一项项询问他自己所想到的问题。 「这几天之间,你对水明阁下展开某种行动是吗?」 「……」 沉默,看来是猜对了,不过这也在预料范围内。 「那么,那是口头警告吗?」 这次翡露梅妮雅不同于刚才地摇头,这么说来。 「难道你诉诸武力?」 「……」 结果又猜对。不过虽说是诉诸武力,如果只是想惩罚他,大概也只是稍微震慑对方的程度而已。 翡露梅妮雅也是懂得明辨事理的人,尽管他心想应该不至于会发生这种事,不过…… 「当时你却伤到水明阁下。」 伤到,虽然国王认为这说法多少会有点错误…… 然而翡露梅妮雅却在此时摇头,因此国王又想出另一道问题。 「……慢着,你当时有伤害他的打算吗?」 「……」 国王对翡露梅妮雅的沉默一时语塞,这件事令国王为之震惊。并非因为翡露梅妮雅如字面表示去诉诸武力,而是即使翡露梅妮雅或多或少有想教训他的意思,但是连国内拥有魔法师最高地位的宫廷魔导师的实力,都无法对水明造成伤害。 这事实又代表什么。 这代表,那名遭到仅赐予一人的英杰召唤的加护嫌恶、缺乏女神与元素保障强悍的魔法师,能毫发无伤地讨伐人称白炎的她。 国王听着自己咽下唾液的声音,一边下定决心询问她。 「……那么我问你,翡露梅妮雅,你被打败了吗?」 「……」 沉默,因此代表肯定。已经无需怀疑,翡露梅妮雅只身违抗命令与水明针锋相对,结果却吃下惨痛的败仗。 「……然后你当时被水明阁下抓住某种弱点。基于这点,你才会无法告诉我当时发生事,是这样没错吧?」 「……」 ……猜中了吗,翡露梅妮雅果然是因为弱点被人抓住才无法开口。 也不管掌握她弱点的本人在此根本没有耳目能监视翡露梅妮雅,她仍旧顽强坚守水明的要求,这点让国王抱持疑问,但是—— 不论是翡露梅妮雅,还是对她下令的水明皆为位居魔导深渊之人。对于魔导仅一知半解的自己,想要推测出两人间交换过何等约定恐怕很困难。 「……呜、呜。陛、陛下,真的万分抱歉……我不仅违抗命令,还只顾自保而对陛下不忠,我翡露梅妮雅无论怎样惩罚都甘愿接受……」 「行了。想必你已经从水明阁下那边受到惩罚了吧,再惩罚你未免也太不近情理,所以我没什么好惩处你的。」 「陛下……」 翡露梅妮雅对自己的过失懊悔、流泪、沮丧到极点,她之所以如此消沉,对她来说与水明的战斗想必应该是受到莫大的冲击。 既然如此,那她已经受过十足惩罚。既然事态演变成会令她如此樵悴的地步,她的高傲应该也早已化为泡影。 国王的忧心少去一项。但是情况却不容乐观,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浮出台面。 「……翡露梅妮雅啊,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接下来打算召见水明到谒见大厅。」 「陛下,召见水明阁下,所为何事……?」 裴露梅妮雅抬起堆满困惑表情的脸,国王告诉她这道昭然若揭的答案。 「这还用问吗,因为不能从你这里问出事实,所以我要直接问水明阁下。还有关于召唤的事,以及你的弱点也是,我势必得铲除与他之间的纠纷才行。」 「万、万万不可啊,陛下!水明阁下可非等闲之辈——啊、喀啊啊啊啊啊啊啊!」 翡露梅妮雅大惊失色地提出异议的瞬间却引发变异。 她突然当场高声惨叫,按住胸口显露痛苦神情。 「——翡露梅妮雅?你怎么了?翡露梅妮雅!」 国王因为事出突然而不禁起身,翡露梅妮雅所表现出的痛苦正是如此不寻常。 不过让她在地上打滚的痛楚似乎没持续很久,翡露梅妮雅的惨叫迅速平复,她又像刚才那样垂首。 「呼啊、呼啊……在陛下面前如此失态,实在万分抱……唔。」 「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病痛吗?」 「不……」 翡露梅妮雅提出否定的话。但是看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不可能没事。原本洋溢着才气的美丽容貌浮现斗大汗珠,脸蛋血色尽失,宛如死人般苍白。 原因当然也可能是生病,不过他从没听说过她罹患疾病的传闻。 国王重新回想情况,方才翡露梅妮雅按住胸口露出痛苦神情,那恐怕是心脏的痛楚。 痛楚就发生在他们话说到一半,她对自己提出抗议,打算说出原本说不出口的,关于水明的事时。 翡露梅妮雅刚才确实说过只顾自保之类的话。 国王从这句话察觉到—— 「该不会,刚才的痛楚就是你的弱点吧……」 「……」 「是魔法吗?」 「……」 翡露梅妮雅没有回答。不对,想必是因为被人抓住弱点才无法回答。她那因俯首而仅能隐约看到的表情,仿佛置身于痛苦漩涡中。她的神情就好像在自责轻率的自己般,因后悔而扭曲。 国王已经没什么话好继续问她。 因此,他说道。 「我懂了,翡露梅妮雅啊,全都交给我处理吧。」 「陛下?」 「我正如刚才所言,我会召见水明阁下来这里。」 「但、但是!」 「够了,责任全部由我承担,而你就——」 于是在这番面谈后,国王阿玛狄沃斯派遣了使者,前去那名对魔法师施加诅咒的魔术师身边。 ? ? ? 国王结束与翡露梅妮雅的对话时已经深更半夜,他在凯美利亚的谒见大厅听见开门声。 进来的是水明?八键,他是勇者黎二的朋友,是翡露梅妮雅口中那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法师。 乍看下平凡无奇的少年在门前行一鞠躬,接着他缓缓走向这边。 尽管浑身包覆他的氛围与初次造访谒见大厅时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却身穿与先前造访此处时不同的服装,那是套清一色漆黑、给人有相当干练感的逸品。 水明或许还不习惯这种场合,他以略显僵硬的姿势下跪。 「听闻使者传令后,前来晋见陛下。」 「夜半时分召你前来实在抱歉,尽管先让你行礼再讲这种话也很奇怪,不过今天就只有你我二人而已。希望你别这么拘束,放轻松一点。」 「…………」 「水明阁下,你意下如何?」 「……是。」 当国王如此询问后隔一阵子,水明简短表示答应而抬起头。 他的表情仍旧略显僵硬。 国王面对这样的他并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询问他的装扮。 「你这身打扮很陌生,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这是我从原本世界带来的服装,由于原本就放在手提书包内,才成为我带到这里来的极少数私人物品之一。」 「这套与勇者阁下同款式的服装有不同格调呢。」 「这套是我们在原本世界被视为正装之一的服饰,是为这类场合量身打造的服装。」 国王听过水明的解释后,再次看向他的服饰。漆黑服装上没有一丝皱褶,系于衣襟上那片模仿剑的布条与穿在里面的白衬衫和外头的黑衣相映成趣,营造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风情。 「嗯,相当适合你呢。」 「感谢陛下的夸赞。」 水明如此语毕后,他维持跪姿灵巧地翻正衣襟并调整好袖子的间隔,藉此端正仪容。他那一连串动作,仿佛至今为止的生硬都消失般,不过这也仅发生于顷刻间,他顿时像想起什么似的唐突垂首。 「虽然有些迟了,但前些日子让陛下见识到难堪处,真是万分抱歉。」 水明毕恭毕敬表示歉意。 ——没错,这正是水明为他在英杰召唤那天的举动道歉。那天水明从自己嘴里听到无法回去后,变得仓皇失措,然而这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吧。 他听到无法回去的瞬间就站起身来大吼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没办法让人回去还召唤这类台词,他宣泄的是自己最感痛心的言词。尽管周遭人都对他那傲慢的态度群情激昂,但事实就是事实。虽然自己想办法调解,把场面控制下来,但实在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事后听到他赔罪。 「……这样啊,不对,嗯,无妨,你的情绪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毕竟我单方面召唤你们过来,还说无法回去。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请抬起头来。」 「那么……」 当国王坦率表示水明没有罪过后,他再次抬头。从他的表情看来,与那场骚动究竟谁对谁错无关,在他心底就是很介意那件事,他的脸上浮现不干不脆的表情。 然后,先前的事就此告终后,由水明先点出正题。 「听说您有事想和我单独谈……」 「嗯,我有些必须询问水明阁下的疑惑。」 「……这样吗。」 国王听到水明伤脑筋般的声音,他那眉头深锁的困惑神情,究竟是真是假呢。「关于翡露梅妮雅的事,我有些事想请教水明阁下。」 「翡露梅妮雅……小姐是吗?我确实听说她是教导黎二和瑞树魔法的那位小姐,请问她怎么了吗?」 「没事,是她以前曾说过看见你从房里出来在宫里游荡。」 国王对厚脸皮声称与翡露梅妮雅交集薄弱的水明,搬出先前听过的事。 于是水明犹如被人看见尴尬处境时那般,露出为难的苦笑。 「啊、啊哈哈……因为我听您说过可以在宫内随处自由参观,为了转换心情才会出来散步,请问有哪里不妥吗?」 「嗯。关于这部分毫无问题,毕竟我原本就如此下令,我当然不是要为这件事惩罚你。」 「请问,那究竟是?」 「这个嘛。」 「……?」 水明脸上浮现迟疑神情,但实际上这表情根本不是出自他的真心。毕竟国王都说出翡露梅妮雅的名字,尽管如此他却只字未提,想必是即使他早已明白自己询问此事的用意,却仍旧故意装傻。 仔细思索就会发觉找他过来时也是。从找他过来时,他就应该会有所顾虑了,假如自己是水明想必就会做好相当的准备。具体来说,就是诉诸武力胁迫,而且自己并不具备能制伏打倒翡露梅妮雅此等魔法师的手段,对他而言应该再容易不过。 然而时至此刻他却没这么做,这恐怕是他在暗示自己只要装作一无所知就能息事宁人。 意思是只要乖乖闭嘴,他就什么都不会做,要自己别触及此事,正是如此。 自己很清楚风险,但即便如此,仍非踏出这步不可。 「……你究竟对翡露梅妮雅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您这问题的意思。」 「水明阁下,你不可能不晓得我的意思吧?请坦白说——」 就在阿玛狄沃斯话说到一半时,背后突然因战栗而生起鸡皮疙瘩。 水明那被发丝遮住而看不清的脸孔究竟正流露怎样的表情?他从右侧刘海间隙若隐若现闪灿的真红光辉,让人心生一股莫名恐惧。 接着。 「——陛下,恕我失礼,请问您继续说下去真的好吗?」 也难怪阿玛狄沃斯会哑口无言,毕竟水明像是要盖过自己的声音般,用简直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尖锐音调对自己陈述谏言。 那是询问自己是否有所觉悟的警告,让国王顿时无言以对只能吞下一口气,但是—— 「——水明阁下,我想问清楚。」 尽管如此,国王仍旧这么说。只见水明不再保持跪姿,他缓缓站起身。 接着,当他振臂向后一挥的同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衣发出啪沙声后翩然飞舞。 虽然阿玛狄沃斯完全不明白他做了什么,但根据自己的想法,这恐怕是水明的魔法。想必那是他所操控的,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无法理解的魔法。 水明的表情就像这样,丝毫没残留刚才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 原本温和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宛如满溢黑暗的深红,他的目光渗透出自己至今为止见识过无数次的那种魔法师特有的高傲。 若此刻是平时的谒见大厅,必定会有人斥责他态度傲慢,不过目前这里不存在半个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当阿玛狄沃斯被初次目睹到的他那魔法师姿态吸引时,水明以叹息般的口吻说道。 「——真受不了,那女人明明没有透露我的形迹,却被你摸清楚这么多。」 「果然你是……」 「是的,正是如此。从我刚开始被召唤到这里时,好像就被那女的发现是魔术师,原本我不断伺机寻找能堵她嘴的机会,而结果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既然那女人目前不能说,为何国王陛下会晓得我做了什么?」 「因为是我问她的,既然不能说出,那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情况一旦经过简洁说明后,水明似乎因为理解对方的意思而悄声说道这样啊。 「原来如此,我实在没考虑这点。我要求那女人同意的誓约确实就只有别说出来而已。」 当水明犹如想起什么般以平稳的语气开口时,他顿时朝阿玛狄沃斯投掷锐利视线。 「但是为什么您要召见我到这里?我可是掌握那女人小命的男人。既然您很清楚这点,像这样不带一名护卫的危险性,想必您应该立刻就能理解吧?」 没错,阿玛狄沃斯很清楚,召见他究竟有多危险。 即使明知危险,阿玛狄沃斯仍旧不制定任何对策而召见他。他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自己却有无法制定对策的理由。 「——我确实担心过。但是水明阁下也和勇者阁下一样,都是我找来此地的客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是我的罪过,是我将居住的世界与对世界真理解读都不同的人,将自己的道理强行灌输到对方身上的罪过。」 没错,因此自己不能露出獠牙,一旦露出獠牙的瞬间,自己将沦落成一头披着温柔外皮的野兽,这样未免太过恣意妄为。 水明犹如仔细玩味这番话般缄默不语。 「……」 「水明阁下,我先是召唤你到这种陌生环境,不仅纵容部下的不检点,甚至还想向你提出要求这点实在厚颜无耻,不过我依然希望你能对我坦言。」 「为什么您话要问到这个份上呢?即使不问清楚,对陛下应该也无关痛痒吧?」 「或许确实如此。但是,假如我对她不检点的行为视而不见,进而导致她因此丧命就后悔莫及了。」 「——即使是那种傲慢女也一样?」 「没错,她是我的臣下,因此我必须保护她。」 于是水明先叹了口气后才答道。 「这件事只要她闭嘴就不会有性命方面的疑虑,这点我绝对保证,毕竟我也不想没事去玩弄他人性命,这话题能到此为止了吧?」 「不,还没完。」 「我认为已经没其他部分好谈了吧?」 水明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道。不过并没有这回事。即使事务性交涉结束,确实还留有非问不可的疑惑。 「水明阁下,我对你实在一无所知,做为召唤你们之人应负的责任,我想找你问清楚。我想了解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些我都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能跟你推心置腹。」 没错,这是番彻底发自真心,毫无虚饰的话。 这件事只要翡露梅妮雅和自己闭口不谈就确实到此为止。晓得水明是魔术师的就只有自己和她,如此一来就能回归前些时候那种日子。自己不过是从异世界召唤勇者过来,再送勇者去讨伐魔王的人罢了。 不过要是自己这么做,不就连召唤者应负的责任都舍弃了吗?自己不仅召唤对方过来又径自告诉对方处境如何困难,为求自保将一切都弃之不理。即使被卷进来的本人具备克服逆境的能力,这么做仍旧过分任性妄为。因此在知晓他一切打算的情况下而尽可能协助他,想必这才符合道义。 不过—— 「……我当然不打算逼问你,然而逼问水明阁下不想讲的事,那也是我的专断独行。如果没造成你任何不方便的话就好,就是这么回事,还请你明言。」 尽管阿玛狄沃斯仍端坐于王座,他却垂首。这本是一国之君不该有的行为,但是他为了不失去自身骄傲,而如此表示诚意。 阿玛狄沃斯隔一阵子抬头后看见水明惊愕的神情,他仿佛在问为何要做出这种举动,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并为此感到吃惊。 最后水明像是放弃什么似的叹气。 「这确实是您真心诚意的想法没错吧?」 「是的,这毫无疑问是我坦率的想法。」 当自己如此直截了当说清楚后,水明忽然做出毕恭毕敬的举动,紧接着—— 「我才是,我才想为先前出言不逊和无礼处向您道歉。请问,陛下的疑问如果是在结社中敬陪末座的我能够答复的范围内,我必当予以答复。」 ——水明没有跪拜的举动,想必任谁都会斥责他无礼。但是尽管如此,他刚才的高傲氛围已经化为泡影,连语气都有些许不同,这恐怕才是真实的他。 与平时跟勇者黎二他们在一起的他不同,也和刚才对敌人时贯彻桀骜不驯的他不同,是身为一名魔法师的水明?八键。 这大概是他所能展现出的最大敬意。 阿玛狄沃斯询问表示同意推心置腹交谈的他。 「你是什么人?」 「在原本世界我被称为魔术师,类似探究以神秘为命题的学者,粗略来说,我认为称呼为魔法师并无不妥。」 「魔术师……」 阿玛狄沃斯不自觉地喃喃起耳闻到的词汇。 至今为止受到英杰召唤影响的缘故,一直仅能听成魔法师的字词,不知为何却能听成崭新的词汇。 这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水明嘴里听到他正确描述类似词汇根源的内容之故,与魔法师相异的词汇,如今正确地传达进自己耳内。 阿玛狄沃斯追问道。 「为什么你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对象是我们就罢,为何连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都得隐瞒?」 「原本的世界跟这边不同,是名为科学的技术高度发展的环境,这点或许您已经从黎二他们那边听过。然而那边却是个魔术被驱逐至世界幕后的世界,魔术师是群被各方势力淘汰的对象。因此表面上没有魔术师存在,毕竟如果在舞台前露脸,就会被视为不顺应时代潮流而遭他方势力击溃,没人公开自称魔术师的理由也源自于此。」 语毕后的水明再附加一句,「在这里隐瞒身份也是出自这项理由,是基于谨慎的缘故。」 「因此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还不知情,就连在翡露梅妮雅面前暴露身份时也才会坚持隐瞒。」 「是的。当时我还无法确信已经被那女人彻底察觉,我还在猜她是否知情,如果知情的话该如何封口,当时我还在列举这些问题。因此身为调查详情的一方,我才会谋求对策,藉此埋下能引诱她现身的种子,毕竟她都是会设置那种危险自动人偶(auto mata)的人了——所以我才想说看来对方并不打算好好谈一下呢。」 这段论述,有个令他在意的词汇。 「你说自动人偶?」 「是的。是拥有重骑兵外型,做工相当精良的一尊,我因为受到袭击才连同术式都一并破坏。」 「魔导师斯拉玛士的魔像吗……」 阿玛狄沃斯自然对袭击水明的魔像有头绪,毕竟宫内现存的魔像就只剩斯拉玛士制作的而已,因此论及会自动运作的人偶,当然非他的作品莫属。 斯拉玛士制作的魔像精良而强焊,既然都搬出那种东西,足以窥见被水明打倒前的翡露梅妮雅态度多么强硬。 然而。 「只是,这话我也跟翡露梅妮雅提过,你是否有点太急于诉诸武力了呢?」 情况竟会演变成争斗实在欠缺理性,应该还有交涉的余地才对。 尽管是翡露梅妮雅先动手,自己仍旧忍不住提出劝告。 对此,水明用极为认真的表情答复。 「我无法否定自己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不过我也是往魔导之道迈进的人。魔术师有魔术师的作风,面对那群单纯像天狗——不,是面对那群趾高气昂的人,我有时会很想折断对方鼻梁以做为凶恶行径的报复。另外也是当作纾解我莫名其妙被召唤到这里后,满满堆积在内心的郁闷才会迁怒她。」 水明最后露出符合他年龄的笑容,阿玛狄沃斯对他叹息。 「……你是个坏小鬼呢。」 「魔术师之流尽是这种爱占便宜的人吧,是利己主义而且是种对自己目标以外事物都不感兴趣的生物,不考虑周遭状况对魔术师而言才算正常。而且,刚才说过自己纵容裴露梅妮雅的陛下大概也没立场抱怨吧。」 「确实如此。」 没错,自己确实有姑息翡露梅妮雅的企图进而纵容她的责任,自当没有能对水明说重话的立场。从结果来看,水明的应对方式甚至足以称为理性。 若缺乏自制力地使用魔法,能做的坏事不计其数,假如他打算满足自身私欲,应该能更恣意妄为才对。 尽管如此,他却老实窝在房间里没给任何人添麻烦。进行损害调查时,保管于宝物库、办公室、金库等地方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任何变动。 再来是关于翡露梅妮雅的暴行,他的应对手段甚至足以称为仁慈。尽管自己不清楚他居住的世界情况如何,但是在这个世界一旦动用那种魔像的话,即使被杀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于是水明缓缓转向身旁的柱子,阿玛狄沃斯心想「难道说……」,接着—— 「……就是这么回事。那件事算是我迁怒下的延伸,所以你尽管安心,我已经不打算再对你提别的要求了。」 水明简直像对自己以外的某人说话,不对,无需含糊其词,水明陈述内容的对象正是翡露梅妮雅。然后她确实位于那根柱子的阴影处。 「……」 翡露梅妮雅的脸蛋流露惊愕,同时她从柱子阴影处走出来。 水明对此仅像看到无趣事物般,轻瞥她一眼后便再度转头。 她询问水明。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呢?」 「我才想请教,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不会察觉?」 「……」 确实没错,毕竟水明是凌驾于翡露梅妮雅之上的魔法师。与其以他不会察觉为前提,倒不如该以他会察觉为前提来运筹帷幄才对。 只是。 「水明阁下,关于这件事——」 「请不必解释也无妨。刚才当您告诉我只有二人时,我确实感到可疑,不过考虑到她是您重要的臣子,还有您如此替她着想的话,这种举动倒也并非无法理解。」 「抱歉。」 阿玛狄沃斯老实赔罪。然而让翡露梅妮雅在旁等候并非为求自卫,只是单纯替她着想。 毕竟翡露梅妮雅在场的话,有些话水明可能就不会说出来,然而若无法共同列席,或许直至此事告终,翡露梅妮雅都会一无所知,因此自己才会叫她躲起来。 结果却是水明即使看穿一切,仍旧愿意坦言。 翡露梅妮雅脸色泛青地喊水明的名字。 「水、水明阁下……」 「我说过什么都不会做,你少铁青着一张脸,还是其实你真的是个软脚虾吗?既然你也算魔术师,至少临死前都该表现得庄重点,你不是这个国家荣誉的宫廷魔导师吗?」 「啊呜……」 翡露梅妮雅对头也不回的水明这段辛辣言词泛起泪光并缄默不语,因为这些话确实再实际不过,她丝毫没有回嘴余地。 阿玛狄沃斯重新询问等待质问获得答复的水明。 「你去调查召唤阵,果然是因为……」 想回去的意志没有改变吗? 「我应该说过我想回去才对,毕竟我在原本世界有必须达成的目标。而且——」 「而且?」 「……我必须为黎二他们提出想回去时,创造出他们能够回家的路,因此我才明知朋友有危险却不能同行。身为魔术师,至少这点事我非做不可。」 阿玛狄沃斯不禁为他透露出的想法发出「这样啊」的感叹。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还是为他自己,毕竟他说过想回去。不过他却考虑到他们,并为他们准备回家的机会。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 「你能够解析那个召唤阵吗?」 「如果花上一定程度的时间的话,也并非不可能吧。」 「所、所言属实吗……!」 据称任何人都无法解迷的英杰召唤魔法阵(over technology),他却自称可以解析。 那面连从哪个时代传承下来都不清楚的召唤阵,只要分毫不差地描绘出来并输通魔力,同时咏唱传承下来的咒文(spell)即可发动,不过由于编纂其中的术式实在过于费解,因此迄今为止尚未有人能够理解召唤阵的术理。 声称能解析召唤阵的这位少年,他以连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口吻说道。 「我对过去学过的降灵术和降神术这件事感激不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世事实在难料。」 不过,情况既然如此侥幸的话。 「但是既然你这么为黎二阁下他们的事情担心,为何却不对他们开诚布公?就算他们知道,勇者阁下的话……」 「陛下,如果他们晓得我的真实身份,等回到原本世界时,就有可能会危害到他们。」 水明间不容发答道。他坦言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真面目的理由,毕竟除水明自身会遭遇危险外,还有其他值得忧心的事。 「这件事只要他们埋藏在内心深处不就好了吗?」 「陛下,虽然我不知道这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们那边的世界可是魔窟。」 「魔窟?」 「是的。在我们那边的世界,即使那个人的口风再紧,光晓得就可能会遭遇危险的情况层出不穷。调查或夺走对方记忆的术式自古就有,还有能让自己在无意识下说出记忆的术式,只要跟魔术扯上关系,方法不胜枚举。在那种地方粗心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谁晓得要为此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呢。在原本世界有群疯子存在,他们甚至会对只是晓得有魔术师存在的人刀刃相向。」 「在你的世界里,魔导居然如此业障深重吗?」 「是的。」 阿玛狄沃斯看向干脆颔首的水明,他思忖。 假使确实深信对方的话,坦言真相理应被视为正道,看来也并非如此。 那边世界的魔导与这个世界的魔导相比,沉浸与引领而来的黑暗正是如此深邃。外敌众多,且经常暴露于危机下,同时却只能迈向并追寻阳光无法照耀到的地方,因此他这份谨慎也不无道理。 「等黎二他们说想回去的时候,结果还是非得告诉他们真相吧……至今为止隐瞒到底实在让我难以启齿。」 「我想也是。」 正如他所言,让他们见识送还魔法阵时也势必得进行解释,要学会魔法藉此回去,也需要他们原本世界的魔法知识。尽管有必要表明身份,然而一旦斟酌他的心情,这件事确实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阿玛狄沃斯延续这番话吐出的是混杂遗憾的语气。 「……这么说来,你果然还是不打算与他们同行吧?」 「恕我之前已经提过了,我不想做有勇无谋的事。」 「如果是能打倒翡露梅妮雅的你,我认为并不算有勇无谋。况且是水明阁下的话,必定能够成为勇者阁下的助力。」 「大概如此,不过再怎么说都没这个必要吧。」 「为何你会这么说?」 「虽然当时我们发生过争执,但黎二绝对并非一名肤浅的男人。尽管他是个经常做出些出人意料举动的男人,但是必须深思熟虑的事情与关键时刻的判断他都相当谨慎,再加上他身为勇者,被召唤时得到惊人力量。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替他操的心,对他来说大概只像会不会被路上的小石头绊倒程度的烦恼而已。虽然我不敢说讨伐魔王绝对势在必行,但他应该不会平白跑去送死才对。」 「原来如此。」 水明在嘴角浮现笑意,并表示自己没替黎二他们担心,看来他相当信赖黎二他们。 然后水明随口说出「不过我想他们偶尔还是会尝到点苦头」,这句话想必也是在替他们考虑,绝非存心认为他们能遭遇困境就好。 阿玛狄沃斯对这样的水明再次确认般询问。 「请恕我唠叨,关于翡露梅妮雅的事……」 「就像我刚才说的,只要她别说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我想想,应该也够了。」 水明露出释怀表情拿出一张纯白的纸,那是张除了像初雪般辉映出美丽洁白外,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纸,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上方有类似文字与血印等东西。然后水明仿佛要将纸撕碎般,双手捏住那张纸。 「水、水明阁下!等、等一下——」 翡露梅妮雅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并呼喊以制止水明,然而她的声音却没传到他耳里。 那是纸张被毫不留情撕裂的声音。 就在她犹如被某种感情吞没般膝盖着地的同时,数度被撕碎的纸张化为四分五裂的纸片,散落在谒见大厅。 水明将手中撕碎的纸屑全部撒到地上。 当他弹响手指,纸片倏地全数被火焰吞噬后消失。 「啊……」 「宫廷魔导师,这下施加在你身上的制约就解除了,还不快拼死感谢今天替你赌命的陛下。」 阿玛狄沃斯不理会在地上楞住的翡露梅妮雅,他询问发出哼声的水明。 「这样好吗?」 「陛下不是希望和我推心置腹吗?那么这玩意儿就是最严重的隔阂,陛下和我之间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水明如是说后,再说道。 「但是,我希望您能承诺不要告诉黎二他们,别让她说出去,也别采取会让他们猜想到的举动,我想您答不答应应该不必多问……」 「我懂了,就这样吧。」 阿玛狄沃斯承诺水明的要求。既然水明已经让步至此,如今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他还有一件为今后打算而想询问水明的事。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在你找到回归的眉目前,你想待在王宫里也无妨……」 毕竟他是他们从异世界硬召唤过来的客人,这份责任是不会消失的事实。合乎情理的做法就是让他继续住在王城内,直到送还魔法阵完成为止都持续照料他也是天经地义。然而这是在水明自己希望留在宫里的前提下,若是他另有打算就非得询问他往后的计画。 水明对问题摇头。 「不,在黎二他们从王宫出发后,我也要离开王宫。」 「你出宫想做什么?」 「我考虑要去涅尔斐利亚帝国。帝国是紧邻三国的要冲之地,我认为要掌握各种情报与获得我想要的物资,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水明的盘算令国王低吟。 涅尔斐利亚帝国确实位处包括厄斯泰勒在内的三国往来的要冲,商品流通也比这里发达。由于涅尔斐利亚与厄斯泰勒也缔结稳固的同盟关系,想入境也比较容易,对于想购买在厄斯泰勒难以得手的商品或者掌握各方资讯,确实可称为最合适的地方。 老实说,他实在不希望水明这种程度的魔法师离开这个国家,但即便如此,要限制住他的行动也不可能,自然不能为此强迫他。 「……这样啊。那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花费,尽管提出来无妨。我能够做的,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会尽可能帮你实现。」 国王为选择今后将离开的他,表达愿意支援的态度,然而水明却没点头。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不过请您别太在意我。」 「为什么?接下来你要前往的是未知的土地,必定需要某种程度的援助吧?」 水明是异世界的人,那么文化风俗理应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此外他也没能仰仗的帮手,那么他肯定会需要某种程度的协助才是。 然而。 「真的没关系,我是对今后得在这座城里的生活感到如坐针毡,基于方便自己的考量才离开。对我这种人想必不需要过分宽大的顾虑。比起我,请陛下重视您个人的声誉。」 「但是……」 「毕竟基于上次我在这里大闹一场,后来又窝在房间里的缘故,我的风评应该变得相当糟糕。如果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提供支援,确实会有称赞陛下宽宏大量的人,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则会选择提出异议,这对陛下来说应该不是好事。」 关于这件事,正如水明所言。 如果他出宫,有鉴于他至今为止对外展现的行为,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仅会如他所言,径自流出是他擅自离开的传言,这点首先就不会错。那么如果此时再提出要援助他,必定会引起众人不满。类似国王为何要如此挂虑这什么都不做的人、实在对他忧心过头了,诸如这类恶评也会产生。 「但是,如果我坚持协助你呢?」 「陛下的关心,我万分感谢,但是这样太啰嗦了。」 「姆……」 水明顿时讲出的严厉说词让国王一时语塞。水明相当顽固,希望别人不要管他,就是坚持要别人不要管他。 尽管这是足以被视为毫无根据的自信驱使下提出的发言,然而此刻他却充满支持这种自信的气魄。 望向这边的黑瞳中究竟在凝视什么?并非是自己,而是更遥远的彼端。是想挑战那些在这之后种种困境的眼神。 他浑身散发的氛围犹如不像这年龄的少年该肩负的巨大压力。接着—— 「……只要活在这世上,必然会遭逢阻挡在眼前的障碍。无论那道障碍有多大、多高,无法轻松跨越的人,何以能自称是魔术师呢?我是魔术师,八键水明,是面对存在于这世上名为神秘这项困难的人。所以陛下,我再次重申,您有想帮助我的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我万分感激地心领了。」 严肃诉说的少年没有一丝破绽或缺陷,这是那些一心追寻开辟不可能这条路的人才会拥有的,如岩石般的强悍。 他果然是例外,这名少年是绝对不能被卷入英杰召唤中的那类人。 国王事到如今以紧张的神态看向水明,没想到他却冷不防卸下严肃神色,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虽然特地耍帅一番,不过这根本不像爱惜生命而不愿去战斗的男人该说的台词呢。」 「真要这么说的话,那就不仅限于你,包括那些畏惧魔王带来的恐惧,将责任全推给毫无关系的人们,全都该暴露于这样的谴责下。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没错,有谁能责备水明刚才的豪语言过其实呢?有资格责备他不参加魔王讨伐的人,就只有前去讨伐魔王的人而已。 那并非怜惜性命且光会蜷缩于安全环境的人该说的话,更别提水明还是凭一己之力亲身对抗眼前困难,任谁都没资格责备他。 这名追寻不见尽头目标的少年,这些妨碍究竟会让他停滞多久呢?尽管自己无从得知,但想必他曾受过相当沉重的打击吧。当时他在这里咆哮的那些内容,令人心痛。 那么自己之所以能体认这种感受,就表示和他有某种程度上的共鸣吗?彼此的年龄差距甚至远到如同父子,因此实在不明白。 当自己还沉浸在如此不可思议的感触时,水明缓缓开口。 「请问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吗?」 「那么——」 自己顺着他的好意,随后又问上好几道问题。包括他个人的事、黎二的事、瑞树的事,不局限魔术师的话题,连和勇者他们那些闲话家常都一并聊到。 国王与水明开始交谈过一段时间后,就在谈话暂时告一段落时,水明不经意点出话题。 「——也稍微,让我发问好吗?」 「怎么了吗?」 当国王如此问道-水明却撇开视线。 「不,我并不是想问陛下。」 「……?是我吗?」 「是啊,没错。当时你确实回答你没打算杀我的意思吧?」 尽管国王不清楚这是何时发生的事,翡露梅妮雅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是、是的。那番话是真的,我向女神爱尔休娜发誓。」 翡露梅妮雅如此向女神发誓后,水明也没有再次向她确认,而是嗯一声地颔首。 「我很在意你讲的这句话,在那之后就稍微去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某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是啊,对你来说也并非全然无关——不如说你反倒是受害者。如何?想参一脚吗?」 水明浮现仿佛坏孩子想到阴谋诡计时的笑容,开始逐渐描述他调查到的结果。 第四章 为了迈进的目标 ——这天于王城凯美利亚的大回廊上,有名行色匆忙的人。 他身穿质料上好的长袍,是位充满魔法师风貌的男人。他就是之前向翡露梅妮雅报告水明动向的宫廷魔导师。 谒见大厅进行的紧急召集结束后,他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名身躯痩弱到仿佛会轻易折断的男人脚步十分轻快,那是犹如期待或某种无法压抑的喜悦致使他陷入满心雀跃的情绪,令他万分焦急。 「姆……?」 正当他情绪高昂地踏上归途时,男人不经意地在视角角落捕捉到某种画面,让他于大回廊正中间停下脚步。 接着,当他定神朝那边看过去—— 「……黎二大人、瑞树。趁现在,快点。」 男人耳中听到某位少女耳熟的声音,他受声音引导移动视线时,发现位于演习场边缘,而且是在墙边,有蒂塔妮雅公主注意周围情况的同时,偷偷摸摸向勇者与他朋友的那位少女招手的身影。 待在这种地方却没在进行训练,实在相当启人疑窦。 当男子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晚一步抵达蒂塔妮雅所在处的黎二询问她。 「真、真的没问题吗,蒂雅。我们应该不能擅自溜出王宫吧……」 黎二坐立难安地询问蒂塔妮雅,从他那蹑手蹑脚怕被别人发现的举动,完全不见平时与骑士团长或宫廷魔导师对战时的潇洒英姿。 「没关系啦,黎二大人。反正没告诉任何人就溜出宫外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没关系,请全权交给我处理。我一定能帮你在启程前创造愉快回忆,虽然水明大人不能来很可惜就是了……」 蒂塔妮雅如是说,然后遗憾般地阖起双眼。 看来他们似乎打算偷溜出去。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后就一直留在宫里,想必这是对感到拘束的勇者他们而言,公主出于温柔的判断吧。 当男人如此推测时,瑞树察觉男人的存在而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蒂、蒂雅,慢着……」 「怎么了,瑞树?那么慌张。」 「那、那个人,他……」 蒂塔妮雅并未马上察觉瑞树的呼喊是指谁,然而等瑞树指向男人时,她才总算发觉。 蒂塔妮雅在仰天大叹糟糕的黎二身旁不安地游移视线。 「这是、那个……」 他们由于被宫里的人发现,而彻底失去冷静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常的话,这种情况应该要去向他们谏言才对——虽是老调重弹,但现在男子的心情实在好到不行。 因此。 「哎呀,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是错觉吗?」 男子的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开,他如此思忖,这次就放过他们。此为基于这项考量才发出的装傻声音,尽管三人并未瞬间理解,但最早察觉到的蒂塔妮雅即刻登上这出闹剧的舞台。 「就、就是啊。这是你的错觉,目前这个演习场没有任何人在。」 「就是说啊。从没有预定要训练的演习场,不应该听到公主殿下或勇者阁下的声音才对,想必是我的错觉吧。」 男子如是说,当他的视线往三人那边偷看后,只见蒂塔妮雅安心似的吐气。这点黎二也一样,原本显而易见的动摇,现在也平静下来。 「那么,趁现在快走吧。」 「嗯、嗯,说得没错。走吧,黎二同学。」 「非常感谢你。」 最后黎二低头致意,接着三人使用强化魔法越过了演习场边的城墙。 公主与勇者等人如此参与这出闹剧的模样简直堪比小丑,这场面实属难得,相当有趣。 「呵、呵呵——哎呀,我真是的。」 宫廷魔导师男子回想起蒂塔妮雅他们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来,拜碰到好事之赐,一旦松懈下来就变得难以压抑情绪。 「呵呵呵。」 男子维持好心情再次疾行。 他心想身为荣耀的宫廷魔导师,实在由不得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因喜悦放声大笑。至少也得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再高声欢呼。 男人终于进入视为他目的地所在的房间,奋力把门关紧。 那是他位于凯美利亚那一成不变的个人房间兼办公室,整理得井然有序且相当干净。 「怎么……」 但不知为何与平时不同,他至今从未闻过的薰香充满整间房间,恐怕是女仆在清扫过后点燃新的薰香,而且闻起来还是相当优质的好货。 「这样不是挺有品味的吗……」 尽管不知是谁的判断,但让男人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于是他决定晚点找个时间去向她们道谢。 ——话说回来,这香味实在相当刺激情绪。不过闻一下就觉得情绪高昂,甚至到令人感到舒畅的程度。 没错,简直就像刚才的喜悦更加膨胀数倍般。 「呵、呵呵……」 受到魔性薰香的挑拨下,男人再也无法压抑一拥而上的激昂情绪。当他站到窗边时,名为忍耐的水坝于焉溃堤,从他的嘴里泉涌出充满喜悦的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史丁格雷的小姑娘,这下知道厉害了吧!什么白炎啊!只不过是擅长耍点魔法的小姑娘就敢那样忘乎所以!在勇者和公主殿下的面前愚弄我就是这种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男人之所以如此愉悦,是因为刚才仅召集宫廷魔导师参加的会议上,宣布免职翡露梅妮雅的消息。以前在招募教授勇者魔法的老师时,他被裴露梅妮雅抢走这个宝座,甚至饱受耻辱——虽然这些全是他擅自恼羞成怒,不过他当时许下的卑微愿望终于如愿以偿,这让男人止不住笑意。 当男人笑到氧气全部耗尽,他吸气后继续自言自语。 「——哼,没想到那位小姑娘竟然这么简单就被骗倒。难道她当真以为勇者那位半点骨气残渣都没有的朋友,会有危害国王陛下的气概吗?光凭简单的魔法跟我的片面之词,就如我所想地去加害那名小鬼……授予那名连判断状况都不会的小姑娘宫廷魔导师的高位,到底还是太早了吧。」 没错,从结果看来正如他所言,确实只能说还太早。翡露梅妮雅正是如此单纯,因此国王才会在谒见大厅下达这种裁决。 ……国王表示,翡露梅妮雅打算激励不致力于参加战斗的水明,然而手段却用过头反倒对他造成伤害。但他所晓得的真相是,翡露梅妮雅并非去激励对方,而是被自己使用的幻惑魔法与谎言朦骗,进而去诛杀没有任何力量的少年。 不过这男子实在过分多嘴,简直像有人强迫他在此非得把真相全盘托出似的。为何他如此热衷地独白,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呵、呵,可是居然不是惩罚,而是免职宫廷魔导师。虽然我觉得多少给她点教训就好,但是国王的裁决还真严厉。他对史丁格雷的小姑娘越器重,怒火自然也会越发旺盛。」 尽管如此,男人仍旧持续自言自语。 虽然对自己的行为抱持疑问,但与现在感受到的喜悦相比,那些只不过是枝微末节的问题,根本无伤大雅。因此—— 「话说回来,那家伙在谒见大厅的脸色实在是啊!说到国王陛下当着全体宫廷魔导师面前宣布将她免职的时候,那失意仿徨的脸色——」 「说到脸色?」 「那简直是让人痛快至极的脸色!」 「哈哈哈,至极啊。那家伙确实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就是啊!不对,那家伙岂止有点而已,根本是得意忘形过头才对,不过现在都已经……呵、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还真开心呢。」 「当然啦!你说这种事怎能不开心?毕竟我可是把那名得意忘形到连自己的立场都搞不清楚的史丁格雷家小姑娘从宫廷魔导师的位子上踢下来啦!你明白吗?我的这份喜悦……啊?」 他的愉悦胜过任何情感,因此他才会像这样,和若无其事插嘴的声音持续对话。于是男人总算察觉到这奇妙状况,愕然地转过身。 ——如此转身后,发现办公室配备的长椅上,一名身穿陌生黑衣的男子端坐于此。 接着那名黑衣男子翘着脚,嘴边浮现讽刺般的冷笑询问他。 「嗯?后续呢?你不是还有话想说吗?说啊?」 他的语气尽管随兴,却宛如从期盼话题后续的孩子转变成某种毒辣的事物般。然而他询问的意图,却表露出恶魔的意志。 从窗户射进的阳光最后总算驱散笼罩在黑衣男子周围的阴暗。 「你、你这家伙、是……?」 「好啦,别客气啊,魔法师。不——宫廷魔导师,席巴斯?克朗尔。」 没错,这名男子正是—— 「水、水明、八键……?」 他将涌上脑海的名字吞吞吐吐地说出口后,用颤抖的手指向那名男子——水明面对席巴斯?克朗尔站起身,像位演员般落落大方地一鞠躬。 「对了,初次见面,我们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交谈吧。」 「你……你是怎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我不过就很普通地开门进来,至于是什么时候嘛,大概比你进房间前稍微早一点吧?是啊,大概就是这样子。」 (插图) 水明这番有点马虎的答复,让席巴斯回想起自己踏进房间时的事。 没错,就在他脚步轻快地打开房门时,尽管他一直仅看向前方而没留意房内细节,不过那张长椅应该确实有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内才对。 没错,结果不论他如何思索,席巴斯终究没丝毫头绪。 「胡说,我进房间时根本没人……」 「没人在里面?想必你确实这么认为,毕竟这房间本身已经被我施加了看不见的术式,你当然不可能注意到我。」 「什……你、你说术式?难道说你会魔法……」 「是啊,我会用。好歹我也算是一介魔术师。我问你——」 ——草药魔术,感觉很有效吧? 水明就像这样,对自己演出的喜剧成果在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告知席巴斯之所以莫名其妙变得多嘴的计谋。 ——草药魔术,古代是受萨满巫师,也就是中世纪及近代被称为女巫的人所采用,是利用蕴藏于药草内的神秘而被分类为魔女术的咒术性魔术。 这种魔术是将药草的香气运用至魔术中,或者将药草本身当作护符使用的神秘,然而这次水明利用的是前者。这不过是为了让席巴斯落入圈套中的,微不足道的陷阱。 于是,水明像演戏般站起来问候过席巴斯后,朝墙边走过去。面对好似当成自己家,在别人房间昂首阔步的水明,席巴斯想起前阵子听过的话。 「你、你说你是魔法师?不、不对,我听说勇者阁下的世界没有魔法。」 「说得没错,在他们认知的世界确实如此。」 「勇者阁下认知的世界?」 「没错,不过这部分与你无关就是。」 这份仿佛从阴森黑暗中爬出的战栗,令席巴斯背脊发凉。 他心想这究竟怎么回事。 勇者既不晓得有魔法存在,看起来也不像明明知道却假装不会用的态度。他可是被这个世界和女神选中的勇者,是背负被喻为英雄宿命的男人。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是那位才华洋溢的勇者对魔法一窍不通,反倒是这名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精通魔法…… ——不对,因此翡露梅妮雅才会对水明想危害国王的事信以为真吗? 因为她原本就很清楚水明是名魔法师。 「————」 冷汗从席巴斯脸颊上滴落,他心想居然有这种事,心想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外。水明大肆享受席巴斯动摇的景象后,背靠着墙壁,冷漠地编织话语。 「话说还真是谢谢你啊,虽然大部分情况在我调查时就已经搞清楚了,但拜你所赐如今终于能掌握全部真相。我还真是为了帮你排遣积怨而被彻底拿来当作幌子利用了一番啊——对了,顺道一提,现在你再装作不知情也于事无补,关于这次事件大致的首谋者,国王陛下都已经清楚掌握了。」 「这、这是……」 水明毫不留情地以言语逼迫含糊其词的席巴斯。 「就是那个,在史丁格雷设置的自动人偶上动手脚的也是你吧?」 「你、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应该已经说过,你想装作不知情也于事无补啰?制作那玩意儿的是你的师父,操作魔像也是你拿手好戏吧?你根本不可能不动手脚吧?」 「唔……」 也不晓得水明是从哪获得这些资讯,面对来势汹汹且流畅戳起自己痛处的水明,席巴斯无法组织反驳的话。 接着,水明耸肩后继续说道。 「真受不了,魔像突然朝我整个人杀过来,那确实是手段朴素却让人火大的找麻烦。不过最让我不爽的就是因为你那卑鄙的积怨把我营造成受害者这点——然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拿我怎么办?」 「我倒是无所谓,这种事得由这起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决定吧?你说呢?」 席巴斯充满警戒地询问时,不知为何水明却转向另一边问话。 「你到底在看哪边——」 问谁问题——或许他接着想这么讲,但在席巴斯问出口之前,水明面对的方向就有人在。办公室的大门敞开,接着在那扇门前出现的身影不是别人。 「翡、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在门前伫立的人,正是被席巴斯丑陋私怨陷害的年轻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她那俘虏全体见过她的男性、甚至连世间女性都能媚惑的冰冷美貌,因为对这名男子感到义愤填膺而扭曲,从她嘴里满溢酝酿愤怒的声音。 「……没想到全都是你的阴谋。」 听到翡露梅妮雅嘴里吐出充满憎恨的言词,席巴斯再次转向水明。 他转头的方向,当然有位对他冷嘲热讽的少年身影。 「——这位是特别来宾,这种发展相当体贴吧?」 「你这家伙……!」 席巴斯朝水明递送仿佛要射杀他的视线,却被翡露梅妮雅遮蔽。 「你最好老实点!基于肤浅的嫉妒陷害他人,像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宫廷魔导师的称号!赶紧到国王陛下跟前把你的阴谋全盘吐出吧!」 「唔!」 翡露梅妮雅勇猛地说完这番话后打算直接逮捕席巴斯,但是他却不打算让她得逞而跳过桌子,随即朝出口方向跑去。 「闪开!」 「呀啊?」 站在房门前张开双臂的翡露梅妮雅似乎没料到席巴斯会抵抗,她光躲避对方冲撞就已经竭尽全力。 等她回过神时,席巴斯早已跑到走廊。 「咦?啊?」 翡露梅妮雅为确认发生什么事而环视四周,水明则抱头指责。 「……喂喂,你在搞什么,被他逃掉啰?」 「非、非常抱歉,因为他稍微让我感到出其不意……」 「还出其不意,你是魔法师吧?魔法上哪去了?」 「啊……」 「我说你啊……」 翡露梅妮雅发出愚蠢的声音,水明不由得叹息。尽管水明想叫她不必在这种时候发挥迷糊女孩的特色,他甚至因愕然以至于哑口无言,但他仍旧即刻切换思考模式并展开行动。 「算了,要去追他啰。」 「好的。」 于是,水明与赞同他而追随在身后的翡露梅妮雅,朝席巴斯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是因为手脚轻盈所以才能跑掉吗?尽管视野内遍寻不及他的身影,然而气息却无法隐藏。 接着翡露梅妮雅唐突地用有别于以往的温文尔雅态度,与并肩奔跑的水明搭话。 「那个……」 「怎么啦?」 「实在非常抱歉,水明阁下。虽然说我受他蒙骗,但还是给你添了天大麻烦……我替至今为止多次无礼举动向你道歉。」 「嗯?这样啊,我根本没在介意这些,关于你的举动也靠战斗解决了,而且本来就是暗地偷偷摸摸行动的我不对,你并没有犯下非得被我责备你的过失……嗯,就是那个啦,说到被骗这点我也一样,毕竟我也被那男人漂亮暗算了。」 「但是……」 即使水明说没关系她仍旧纠缠不休,或许是因为她为人正直的缘故,水明对这样的翡露梅妮雅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 「我很抱歉,先前有不少事对你做得太过火了。」 「不、不会!水、水明阁下无须道歉!你不仅原谅我径自失控的行为,还特地帮我准备惩罚幕后黑手的机会,做到这个份上如果你还向我道歉,那我实在无地自容。」 「……」 水明对表露过度低姿态的翡露梅妮雅投以类似瞧见某种意外事物般的视线。望向水明那甚至能称为困惑的神情,翡露梅妮雅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了?」 「不,看来我原本可能严重误会你。」 「误会……吗?」 「没事啦,真的是我不好,真的。」 「……?」 再度道歉的水明看向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神态的翡露梅妮雅,他思忖。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虽然原来就不觉得她是坏人,但如果是这种少女,即使是为封口而采取那种手段,还是觉得对她很不好意思,回想起来那不过是自己迁怒得太过火。水明针对此事重新向她道歉,随后暂时将注意力集中在席巴斯的气息上。 「——话说回来,那男人到底往哪里逃啦?」 「沿着这条路的话,恐怕是北楼吧。」 「……那里不是无路可逃吗?」 水明回想起北楼构造,确般认询问翡露梅妮雅,她颔首。 「是的,那里没有出口,硬要说有的话——」 「就是召唤我们的房间吗……唔呃。」 水明不知为何内心涌现不祥预感,他用疲惫至极的声音呢喃。 ? ? ? 最后两人终于来到席巴斯疑似进入的仪式厅堂,他们边警戒可能会遭到迎头痛击,边冲进房间,接着翡露梅妮雅看到蹲在召唤阵中间的席巴斯后宣告。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认命吧!」 「……」 但席巴斯仅保持缄默不答话,他对翡露梅妮雅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水明用透悟般的视线望向沉默不语的他问道。 「喂,我说你,为什么要逃到这里?」 「呵、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这次翡露梅妮雅用怒吼回应席巴斯的嘲笑,然而他却对此丝毫不在意,不如说他反倒觉得她那怒气冲冲的举止相当滑稽般放话说道。 「太天真了……你太天真了,史丁格雷,难道你以为我毫无计策就逃进这房间?」 「你说什么?」 「呵呵呵,我也是宫廷魔导师!自然备有这种状况下能突破僵局的对策!你看好!」 席巴斯说完后启动召唤阵,他的微弱呢喃让脚下的召唤阵发出暗色光芒,模糊的蓝紫色光辉让被石墙封闭房间的凹凸不平阴影处更加明显。 翡露梅妮雅对席巴斯的横行显得有些焦躁。 「你、你想干什么?那可是从异世界召唤勇者的召唤阵!」 「的确如此!但是既然能从异界进行召唤出来,换句话说只要稍做修改,就能召唤勇者以外的事物!」 「什、你想把什么……」 翡露梅妮雅或许打算问他想召唤出什么,不对,都走到这步,事到如今根本无须多言。 「还用问,那当然是能把你们这种人消灭的东西!」 「只顾自保吗!终于露出马脚啦!」 「随你讲,小姑娘!不过是稍微擅长用点魔法的程度就得意忘形,这就算了,你还从我手中抢走召唤勇者的荣誉,甚至在众人面前愚弄我!这份屈辱你就以死偿还吧!」 「闭嘴!受利益熏心的庸俗之人……」 席巴斯将深藏的低劣心态全部吐露后,翡露梅妮雅抛出憎恶言词。水明对她因轻蔑对方而扭曲的脸蛋用询问般的语气说道。 「……什么嘛,能用那玩意儿的原来不只你啊?」 「咦?是、是的。由于怕托付召唤勇者任务的魔导师出什么意外,为防万一,全体宫廷魔导师都必须具备使用召唤术的能力,这是救世教会与魔法师公会的吩咐。不,先别谈这点,不赶快阻止那家伙的召唤——」 就在翡露梅妮雅向前一步打算行使魔法时,水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 「慢着。」 「什?水明阁下,为什么要阻止我?」 翡露梅妮雅无法理解遭到水明制止的理由而提出质问,但水明却像理所当然般用详知个中缘由的表情说道。 「我当然要阻止你,在这种状况下当然非得阻止你。」 「你说什么理所当然?那可是将原来的术式变化过的召唤术!根本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没错,席巴斯目前利用的召唤术是在召唤阵修改过后施展的魔法。由于没有依循正规的程序,几乎毫无安全性可言,而且召唤阵正在运作。魔力光与高涨的力量逐渐增强,已经没半刻好犹豫。 翡露梅妮雅在这项事实催促下,她以近似悲鸣的语气控诉。尽管她会表露出此等窘况也是情非得已,然而水明却仅是双手环胸并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蹙眉。 「不行,已经无法制止了。虽然我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啪嚓啪嚓地弹过很多次手指,但那面召唤阵里似乎包含相当优异的防御术式。虽然对从另一端过来的事物没保护效果,但对于我们这边的妨碍却表现得相当完美。」 没错,遏止效果并不好。尽管水明也暗自谋求制止召唤的策略,结果却无济于事。 「什……即使连水明阁下也没办法吗?」 「嗯,虽然我对你说的即使连我也没办法这话有点异议,但假使真能停止那项召唤术也不行让它停下。如果现在强行制止术式的话,肯定会变得很不得了喔。」 「咦……?」 翡露梅妮雅听到水明这番警告,心中涌现不祥预感。 尽管很不得了也并非什么罕见词汇,但是对翡露梅妮雅而言,这句话若出自水明之口,那又是一另回事。 毕竟她和他之间「很不得了」的概念落差,相距甚远至可怕的程度。 接着水明凝视矗立光柱而与外界隔绝的召唤阵开始解释。 「那是利用为了召唤我们,也就是为召唤其他世界的人而制作的魔法阵,进行所谓的失控召唤。只要这么一想,那个召唤术说不定会变成穿越外壳世界甚至穿越次元的召唤。如果前述假设属实,那光是强行在召唤途中凿个洞就会产生反作用力,如果不照召唤法所规定的方法走,而是诉诸外力硬去停止召唤的话,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反作用力就会反扑。」 「……反扑,那会变成怎样?」 「这个嘛……从这个规模来看,至少把这座王宫周遭一带全部轰飞吧。」 「怎、怎么会!」 水明提出的推测让翡露梅妮雅哑口无言。 如果他刚才没制止她那又会如何呢?包括自己与这座王宫皆会酿成重大惨剧这点不难想象。 「反正在次元障壁上凿几个洞就会变成那样。在我看来,光靠一个人就可能进行穿越次元召唤的那个英杰召唤魔法阵(over technology)才真是个不得了的玩意儿……」 「是、是吗……」 水明无法获得共鸣,他的耳里听到翡露梅妮雅蕴含些微困惑的声音。 「不过,关于召唤你就不必担心了。为了召唤目标而使用的媒介就只有那名大叔的魔力而已,召唤出的八成也是以他的魔力为基准的东西罢了。不会出现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这点倒还好。」 水明说到这边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 「尽管如此,只要召唤成功,王宫一部分会被彻底破坏这点倒能确定。」 「这、这样会很伤脑筋!宫里还有很多人在……」 当翡露梅妮雅受危机感驱使下讲出的话才说到一半时,被蓝紫色光柱封闭的召唤阵仿佛要盖过她的话-般,光芒变得格外刺眼,于是水明用强烈语气提醒她。 「——要来啰!」 「啊、啊?」 翡露梅妮雅因光芒洪流泉涌过来而阖上双眼,她仅能不断溢出惊异声。 ……翡露梅妮雅就在这让人感受到强悍力量的光辉波涛中一时神智恍惚,待回过神后,曾几何时她已经被水明用左臂牢牢抱紧。 「啊……」 她抬头瞧见的是水明以冰冷眼神紧盯某种事物般冷漠的表情,视线彼端则是广阔蓝天。也就是说,王宫一部分的那间仪式厅堂正如他所言已经遭到破坏。 然后下方是—— 「力量窜逃到上方,这下子除房间周围以外应该都不会受到波及,剩下就是……」 「啊?啊啊!」 被抱在怀中的翡露梅妮雅顿时骚动起来令水明不禁疑惑,他随便瞥了她一眼。 「怎么啦?」 「飞、飞起来!飞起来了?」 翡露梅妮雅望向下方,她发现自己正身处湛蓝天空的正中央,因此不禁发出惊愕悲鸣。 没错,两人目前正在空中。水明展开飞行魔术,而翡露梅妮雅则被水明搂在怀里。水明脚下有魔力光芒扩散,那即是让两人停留于半空中的力场真面目。 尽管水明悠然伫立于半空,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则为在空中飞翔备感冲击。 「这、这是?这究竟怎么回事?」 水明因翡露梅妮雅这句话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 「啊,原来如此,这里没有飞行的魔术啊。我还以为会用魔术后,最先想要学会的就是飞行呢……」 「先、先别讨论这点,水明阁下?」 「没关系啦,不会掉下去,你要是感到不安就抱紧我。」 「抱!要我抱紧男性!这怎么行……不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 「#################!」 当翡露梅妮雅因为惧高而打算哀求水明放她下去时,正下方传来某种简直不像这世间之物般的可怕声响。 那声响称为震耳欲聋并不妥当,而是仿佛在威胁耳朵的声音,从召唤阵攀升的光辉配合这阵声响仿佛正逐渐被揭开面纱。 然后现出身姿的是。 「呜、啊……」 ——没错,那简直犹如仅能于黄昏时分窥见的暗影与鲜血妆点的赤红般,拥有惊人四肢的庞大野兽。房间曾经所在的位置与周遭,全被仿佛从他脚边匍匍而出的阴影吞噬,其全长轻易超过尖塔一半,外形类似狗或狼,宛如饿狼的身躯周围飞舞起带状阴影。 「——哦?居然是乙种,还真是来了个大到不行的玩意儿。」 「怎、怎么回事?这、这怪物是……」 翡露梅妮雅连询问水明的从容都没有般,仅能眺望前方发出提问似的呢喃。而且水明也没将视线转向她,只是浮现冷酷狰狞的笑容后嘀咕出一句话。 「就是怪物啊。」 「……请问水明阁下认识那东西吗?」 「认识,因为那是来自我们世界的玩意儿。」 水明世界的事物。翡露梅妮雅对这句令人惊愕的话抱持疑问。 「水明阁下的世界?可是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说那个世界没有魔物。」 「那当然不过是因为他们认识的世界过于狭隘的缘故,他们是仅受科学蒙蔽双眼才不晓得罢了,我们那边的世界根本随处都有怪物在。」 「…………」 当翡露梅妮雅疑惑的视线交互望向水明与怪物时,即使她没问,水明也径自解释道。 「其中一种就是那个,就像你们的世界里有名为魔族这种人类的敌人,我们的世界也有身为人类敌人的现象(系统)。」 「系、统……?」 「没错,那是终末的怪物们,在原本世界被通称为怪异的存在,是证明存在于世上的一切事物皆不具备永恒,加速世界终焉的世界真理。」 「你、你说真理,难道那东西不是生物吗?」 「没错,那不是生物,是现象。与雷电或龙卷风类似,只要备齐条件则必然发生,是世界的法则。之所以会呈现生物形态,是因为具备名为生物的物质形态更容易于人们内心植入畏惧情感……这是盟主阁下曾讲过的话,不过——毕竟是那种外型,要让人心生畏惧想必是再容易不过吧。」 翡露梅妮雅仿效水明的视线也望向怪物——非也,应该是朝被称为怪异的事物看过去。 藉由视觉获得的资讯是,其外型让人不禁产生某种寒毛直竖般无以名状的畏惧,从身体深处涌现出身为生物的恐惧本能,对她接连不断鸣响警报。 「——那即是终末事象(twilight syndrome)。终末事象在我们的世界并非随意四处袭击人,而是透过这种现象让世界的终结在世界被创造出来的瞬间就命定。当世界的一切皆被该现象埋没殆尽时,文明就会如同某个神话般,迎接名为『黄昏』这种初期化。」 尽管水明的语调缓和,然而他的言词间却透露视线彼端的事物确实令他感到不快,他这番话让翡露梅妮雅不禁感到战栗。 在他们恳求的救世勇者所处世界居然有那种事物猖厥,那是光看即可明白,是与魔物丝毫无法相提并论的威胁。那种事物竟然担任终结世界的先锋,搞不好水明他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比这个世界更深陷于危机四伏的状况中。 「呜……」 翡露梅妮雅听过水明的说明后再度凝视他,就在她因紧张而吞下唾液时。 「呵哈哈哈哈哈!看到没!只要晓得使用方法,召唤根本是轻而易举!这绝非只有你才会的技术啊,史丁格雷!」 那是洪亮却下流的大笑。 席巴斯受到召唤成功的事实影响而过度亢奋,以至于他无法对怪异做出正确判断。就算召唤术成功,现况对他毫无益处。 水明耳闻过分自我陶醉的男人那滑稽的嘲笑,即使眼前面对怪异,水明仍旧发出愕然声音。 「唔哇,居然说出惯例台词耶。」 「我不是说过吗!小子!接下来你们就要死在我召唤出来的魔物手上啦!」 尽管席巴斯嘶吼,水明对他得意洋洋的口吻却仅是冷漠指摘。 「——那是不可能的。」 「看你是在不服输什么!去吧,异界的魔物!将我的敌人吞噬殆尽!」 席巴斯下达命令,然而怪异却持续伫立不动,完全不见任何反应。 「什……」 「看吧。」 「为、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命令!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 怪异不理会席巴斯迫切的控诉,宛如狠瞪讨厌的事物般,用若是生物则相当于双眼,用那眼珠似的深红望向他。 「噫、咦……」 此时席巴斯总算正确认知到自己惹出的事端有多么愚蠢,他仰望窥伺他的怪异后浑身乏力,紧接着——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巴斯的惨叫声被怪异碾碎,随即中断。 「真是愚蠢……」 翡露梅妮雅位于天空对席巴斯呢喃如此简短的感想。尽管他是最差劲的同辈,但是像这样轻易迎接死期,仍旧让人涌现出怜悯之情,话虽然如此却不代表她原谅他。 翡露梅妮雅重新询问水明。 「水明阁下,那东西不听命令是为什么?」 「嗯?这个啊,那边的召唤阵——虽然本质上完全不同,但是和存在于我们世界的东西有类似处。所以,召唤术与召唤阵基本上除了以契约为前提的事物外,拥有让召唤出来的事物隶属自己的力量自是理所当然。不论现象也好、生物也好或其他任何玩意儿也罢,这点不问自明——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吧?」 「是的,虽然关于现象这部分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个世界的召唤术确实如此。」 没错,尽管翡露梅妮雅无法坚决表示正如水明所说,但道理大致相同。这个世界保有的召唤术,除英杰召唤外,几乎是召唤囊括于这个世界的事物,由于是以契约做为前提,水明刚才解释的内容在这个世界大致上也适用。 「召唤、唤起、请愿、凭依,虽然那个相当于召唤术四项范畴内的唤起——但是,那个召唤阵是以召唤出勇者为目的,正因为如此才没包含将召唤出来的事物纳入自己支配下的术式。」 「没有包含支配的术式?」 「像奴隶似的勇者,很不符合勇者应有的形象吧?而且你试着回想看看,那面召唤阵中,三角形都是逆向排列的吧?」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 「所为魔术几乎都是如此,只要逆转要素,这些要素司掌的现象就会引起反转。召唤阵的三角形几乎都是代表支配的象征,如果正向是支配的话,逆向就是解放,换句话说……」 「是将那东西解放到这个世界中的意思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也想象不出那玩意儿会听人话的模样就是。」 「那、那么,能控制那东西的术式……」 「没有。」 翡露梅妮雅无法对水明的断言提出异议,既然水明在魔导造诣上比她更高深,他的话自然更具说服力。 因此,领悟到无法控制那事物的她说道。 「——火焰!汝为拥有火焰是之为火焰的真理,然而却又超脱火焰之物。将万物燃烧殆尽,基于真理下的灾祸害之白!真实闪炎!」 翡露梅妮雅维持被水明抱住的姿势伸出手臂编织术式,随后释放洁白火焰的魔法。 翡露梅妮雅尽可能倾注最大魔力,那是与过去打倒沙漠魔物时相比毫不逊色的一击,只见耀眼的硕大火柱猛烈朝雄壮嘶吼的怪异冲刺。 然而。 「居、居然无效……」 「看来是这样。」 翡露梅妮雅向怪异释放的魔法在眼看就要击中它的瞬间,却化成白光粒子粉碎。怪异依然完好如初,简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安然无恙。翡露梅妮雅倾全副心力的一击,遭到彻底否定。 无法打倒它。这项事实让翡露梅妮雅的心脏被焦虑与恐惧紧紧揪住。 「那、那种东西,该怎么办……」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把它干掉。」 翡露梅妮雅听到身旁传来勇猛且桀骜不驯的宣言。 「魔、魔法对它没效啊!究竟、该怎么办——」 「是这里的魔法没效,但是,我这的魔术可就不在此限!」 水明如是说,他和当时一样用翡露梅妮雅没听过的语言编织起咒文(spell)。 「澄澈青光赋予天顶繧繝变幻(the shine of end revolve)。」 当水明开始念出咒文时,水明脚下描绘出根本不可能于半空中出现的巨大蓝色魔法阵。接着世界于焉颤动,仿佛金属被使劲扭曲般的悲鸣将周围逐渐吞没。 某种脆弱事物由于无法承受来自天空卷起的力量而崩毁,化为尘埃被吸到空中,然后被吵嚷魔力所制造的无数湛蓝闪电吞噬后回归虚无。 ……水无止境晃动的世界,大地悲鸣,以及仿佛赞扬此等景象般劈里啪啦作响的雷霆喝采中,水明持续咏唱。 「形似水天,此等境界于此刻唯吾手中(aqua horizontal in hand)。」 最后,水明以右手比出的刀印将埋藏于天空的蓝色光谱,仿佛把数面魔法阵扭绞后逐渐收敛。被吸入他手中的湛蓝简直像把天空的蔚蓝全数凝聚过来般,天色顿时宛如夜幕降临似的连整片天空都逐渐转为暗淡,于是—— 「辟开苍天,其名为耀眼的苍蓝之青(sever the blue of blue)!」 水明伴随编织出的言词豪迈振臂。 「苍铭斩!」 最后这句犹如宣言般的话,是为苍剑释放出的斩击,苍铭斩。属性与流星陨落皆同属天空,是将遍布于苍穹的万物化做其力量的属性,如果说流星陨落是星空魔术,那么苍铭斩则是苍弯魔术。魔法阵是广域展开型与多重收束,为卡巴拉数秘术与天候魔术组合而成的二系统复合魔术—— 伴随这句话挥舞的是水明湛蓝的右手。 看似苍穹的澄澈湛蓝光辉形成巨大刀刃,勾勒形同残影般的蔚蓝轨迹,如同斩击这描述般,一瞬间贯穿巨大怪异的躯体。 此为消除黄昏的蔚蓝极光,被这道极光撕裂的是做出痛苦挣扎举动的怪异。 最终怪异总算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般的濒死大吼,痉挛般地细微颤抖。 「嘿咻。」 水明结束魔术攻击后缓缓降落至已经不构成威胁的怪异面前,从臂弯中放下翡露梅妮雅。 「你看,已经没事了。」 「啊……」 他让翡露梅妮雅站好,很自然地帮她整理起衣服。 翡露梅妮雅为水明那若无其事的细腻举动中流露出来的温柔感触良多,这是他先前也展现过的关照别人的举动。虽然至今为止她仅将焦点放在他采取任性妄为行动这部分,但他本质上是位温柔少年。基于顾虑勇者他们安全而反对他们的行动,不仅为了自己还打算为他们准备好归途,还有像刚才那样为自己的作为反省。 然后—— 翘首望去,怪异因为水明施展的魔术正分崩离析。 没错,毫不理睬自己魔法的威胁,却被水明使用的由这个世界的常识所无法想像的魔术消灭。 以白亚庭园的战斗为首,在天空翱翔、身为怪异的、让复数魔术同时现形的技术。这里体会的一切,简直就像置身于梦境世界的体验。 「连这种事……连这种事魔法师都能办到吗……」 待回过神后,她凝视起水明靠近怪异的背影,同时仿徨说道。 这是魔法吗,不仅止于依赖咒文(spell),也不依赖元素的力量,而是将自己的力量与周围的力量,找出万物真理进而化为魔法。这即是魔术师八键水明世界的魔法。不,是魔术。 假使这也是人类所能够掌控的神秘,那么自己所处的世界,与他人竞争的内容,争取而来的事物,恐怕都仅止于狭窄范围内罢了,如此一来,自己至今为止固执寻求的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事物不是吗—— 水明冷不防转过身,他的神情既非愕然,也非桀骜不驯,而是一种类似迎向挑战般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神秘学者。或许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是以咏唱咒文,进而学会强悍的魔法为目的,不过我们不同。在原本世界的魔术师是以解析世间万物真理,以追寻自身的万能为目的。没错,这也是为了凌驾这世间的一切,我们和这边的魔法师从根本的思考模式就已经截然不同。」 「水明阁下也是吗?」 「没错,我必定要抵达魔术的真理,实现父亲无法达成的愿望,所以——」 怪异已经分崩离析到不成形,那个如此庞大且令人怀抱绝望般恐惧的现象,就如此轻而易举被消灭。 「……我一定要回到原本世界去,然后彻底掌握世间一切的可能性(阿卡西记录)。」 魔术师那道毅然决然且好像对某种无法目睹事物发誓的声音,替这场战斗拉下帷幕。 ? ? ? 水明单靠一项魔术即消灭席巴斯召唤出的怪异,接着他环顾房间四周。 「啊啊,果然被彻底破坏了。」 仪式厅堂基于怪异召唤的冲击与怪异本身的重量,如今已毁于无形,因此水明想要找的东西,果然也已经不复存在。 水明想找的是召唤他们过来的召唤阵,然而他并未表露出遗憾态度,是因为他早已将魔法阵抄写完毕。就连细节部分和重点都清楚掌握好,因此他倒也不怎么头痛。尽管抄写的召唤阵确实不敌曾经一度成功与原本世界联络上的原始版本,不过失去的东西要说是否能想办法挽回,倒也并非不行。 就在此时,水明找到某样东西。 那是刚才他以为已经被怪异碾碎的男人…… 「……居然只是瘫倒在地,这家伙的恶运还真强,真是的。」 没错,那就是宫廷魔导师席巴斯?克朗尔。他本应被怪异踩烂,或许是他灵巧地躲到瓦砾堆的缝隙中,看来他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单纯失去意识而已。 水明将两眼昏花并仰躺在地的那位引起骚动的宫廷魔导师丢着不管,然后耸肩。想必像这样放任他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他醒来后人大概已经在牢房里了吧。 接着,水明认为已经没自己的事,他转头望向翡露梅妮雅,于是—— 「水、水明阁下……」 翡露梅妮雅在他身后,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 然后她不经意地走近他身旁,抬手至她胸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请问,宫廷魔导师小姐……?」 「请别用那种生硬的叫法,请称呼我梅妮雅,水明阁下。」 「咦?咦?」 翡露梅妮雅面红耳赤地摇头,并要水明用昵称来称呼自己,水明无法隐藏自己因少女突然转变态度所感到的困惑。 但是翡露梅妮雅却用陶醉的语气继续说道。 「刚才您打倒怪异的术式精采至极,让我万分钦佩。」 「哈、哈哈,多谢夸奖。」 「直到最后一刻,您一直替在下收拾因粗心导致的疏失,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 「这样啊。不对,是感谢你如此郑重的谢辞。先不论这点,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翡露梅妮雅格外夸张的奉承导致他陷入摸不清楚状况的事态,所以水明提问的声音有点高八度。到底怎么回事?她那突然郑重其事的态度实在让他感到肉麻。 另一方面,也不晓得翡露梅妮雅是否明白水明的困惑。 「不,那个,要讲出来的话会稍微让人有点害羞……」 「?」 翡露梅妮雅的脸色更加潮红,她似乎在想象什么般身体扭来扭去。 就在此时—— 「那边有谁在吗!」 远处有人朝这里高喊,声音很陌生。朝出声方向转过去后,眼见王宫卫兵们朝这边跑来的身影。他们是察觉到异变吗……应该说他们是等异变平息下来才前来调查。 水明看到他们跑来才伤脑筋地对翡露梅妮雅说道。 「啊,虽然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我明白,只要不说出是水明阁下收拾局面的就可以了吧?」 「是啊。」 翡露梅妮雅正确领悟水明简短语句内的意思,她看到水明颔首后马上采取行动。 「我懂了,就照水明阁下所愿。」 翡露梅妮雅说完后,她那心神荡漾的表情一瞬间切换回凛然神情,以应对跑过来的卫兵。 「辛苦了。」 「这不是白炎大人吗!请问这副惨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席巴斯阁下就在刚才因发狂而惹出事端,但是我已经把场面控制住。」 翡露梅妮雅的说明简短且没有多余资讯,看来她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接着,卫兵冷不防看向水明。 「这位应该是勇者的朋友……」 「是啊,水明阁下只是刚好在这里而已,他跟这次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如此。」 「席巴斯阁下倒在那边,等他醒来后不晓得又会惹出什么麻烦,趁现在尽速逮捕他吧。」 「属下遵命。」 「有劳了。」 ——真能干。不想提及的事情迅速结束,含混其词地将话题转移至别处,翡露梅妮雅的应对技巧实在高超。那位迷糊女孩兼软脚虾不见半点踪影,尽管水明不禁对她为何反差如此之大充满疑问。如果只看她这一面,那么无论任谁都会歌颂她为才女。 结束与卫兵们的对话后,翡露梅妮雅再次转向水明。但是她的表情该称为果不其然吗,刚才与卫兵交谈时威风凛凛的面容简直像不知去向般,她再度变回满脸通红的少女。 「请问这样就行了吧?」 「是、是啊。」 翡露梅妮雅面带喜色并踏起轻快脚步走来,她的举手投足总让人不禁联想到曾在哪遇过的粘人小狗。为何她的身影总会让人与汪汪叫着、摇起尾巴想得到主人赞美的印象重叠呢? 水明对来到眼前后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翡露梅妮雅,用混杂困惑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那个……梅妮雅?」 「您、您过奖了!」 是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在水明回礼时,翡露梅妮雅轻快地跳起来转圏并喧闹不已,她这副模样更加深水明的困惑。 ……在那之后,追捕宫廷魔导师男子的行动顺利结束。但是翡露梅妮雅态度奇妙的转变,并没有以此为分水岭进而终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位少年似乎也没资格指责黎二。 ? ? ? ——厄斯泰勒王国的王城凯美利亚大城门前,此处有王国士兵的队伍、音乐队,还有上级骑士们处于前后。乘坐金碧辉煌战车上的黎二、瑞树、蒂塔妮雅现身。 他们只要通过这扇大门,居住于王都梅特尔的人们将初次迎接他们的到来,然后目送他们踏上旅程。 面对接下来即将踏上魔王讨伐的第一步,也就是于王都首次公开游行的黎二他们,水明用稍微有点遗憾的语气说道。 (插图)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没错,正如水明所言,启程时刻于焉到来。游行结束后,黎二他们就会直接跟几名骑士一同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 既然如此,面对这已然到来的分离,会流露出依依不舍想必也是在所难免。 然而另一方面说到黎二,他却一脸开朗。或许是因为他对接下来的旅程抱持某种期待,也可能仅是将束缚身躯的紧张隐藏于那张面容下,尽管水明无法判断到底是何者,黎二依然维持他平常的表情说道。 「我出去一趟喔。」 「你这家伙说得还真轻松。」 水明以原本充满遗憾的眼神变成满是疑惑的目光说道,随后黎二用极其认真的表情否定。 「没有这回事。别看我这样,那个时候的回答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可是考虑了很久。」 「不对,是错的吧。不管怎么想都是错的,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啊。」 即使黎二注视远方宣示,水明也不会受这气氛影响。当自己一如既往地对他吐槽时,蒂塔妮雅不知怎么回事,她双手握在胸前说道。 「水明大人……」 她是厄斯泰勒王国的公主。对水明这番否定言词,想必心境一定相当复杂。她也对讨伐行动本身抱持肯定态度,另一方面即使不如国王严重,但她同样怀抱罪恶感。 黎二轻拍荡漾忧郁目光的她的肩膀,仿佛在说不安快消失吧,然后朝向自己强力诉说坚定意志。 「不对,不是的,水明。不管我去或不去,魔族军都会进攻人类领土,所以无法回去的我们根本无处可逃。既然如此,我们岂不是总有一天都必须和魔王战斗吗?尽管这不能称为绝对就是了。所以趁现在开始与各种敌人战斗让自己变强,等到了关键时刻应该会变得有利一些吧?当然这是以打倒魔王为考量所做的设想。」 黎二滔滔不绝表达自己的想法。果然他在提出要参加讨伐这种离谱行径前,还是有对往后计画有某种程度的盘算吗? 尽管前景只能说不利,但考虑到总有一天无可避免会和魔王展开战斗的话,这种应对措施倒也不算坏。 即使如此,水明没存心刁难黎二而推进话题。 「黎二你难道没想过,如果你逃走了,总有一天会有别人打败那家伙吗?」 「我从没碰过做出如此凑巧的设想、情况就会顺利推进的前例,这只是我的猜想,假如这种期待落空的话,或许我们都会死。」 不乐观是很好的想法。 但是—— 「你总是很积极面对困境呢。」 「不行吗?」 「虽然不讨厌,但是只有这次,我认为你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对方和镇上的不良少年或是暴走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水明举的是以前的例子。他平常总是陪黎二到处伸张正义,结果也演变成跟那些有趣家伙抗争的事态。 到头来那些纷争也是靠黎二的硬拳头和与生倶来的气魄顺利解决,但是只有这次与先前遭遇的对手完全不同,对手是那群魔族,能像从前那样顺利解决的机率毫无疑问相当低。 但是黎二仍旧充满信心答道。 「你那句话,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这样吧。」 「……你还真是会狡辩。」 「哈哈哈。」 黎二看向水明无奈的表情,愉快地笑着。他大概是觉得跟知心好友的互动很快乐,这样确实不坏。 水明对全盘托出自己想法的黎二做出这种回答。 「……我明白你的考量了。并非要去送死,而是为了要在这里存活,这样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你千万别乱来。」 只要多动点脑筋即可明白,虽然看起来像是有勇无谋,却不是单纯的有勇无谋。如果这是为生存而采取的行动,其中酝酿出对活的执着,这份执着想必也将伴随至他的行动中。 尽管如此,自己仍旧不得不提醒黎二。 于是黎二以稍微认真的神情说道。 「没关系。在这之后我马上就会潜入魔王的所在地——」 「喂。」 「哈哈哈,骗你的。首要目标就是让自己变强。」 当水明吐出愕然的吐槽后,黎二笑说他在开玩笑。明明是场严肃对谈,究竟是为何会混入这种玩笑话呢。 不对,想必他心中也充斥着不安。毕竟老是绷紧神经内心也会吃不消,得适时发泄一下压力才行。所以黎二才会像这样,在谈话与谈话间插入一些玩笑以缓解紧张情绪。 自己无法斥责他这叫轻率。自己怎么能对他生气呢,毕竟他光是身为勇者就得承担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这种做法是他对人情和压力做出的抵抗。 因此水明以认真的语气,用只有黎二能听到的音量在他的耳边低语。 「……觉得不妙时就带着瑞树逃跑,再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虽然你成为勇者,但可不保证就会像漫画或小说那样,天赐良机而打倒魔王。」 「……我懂了,不过我打算竭尽所能奋战到底。」 「顽固的家伙。」 因为黎二对此不肯妥协,水明再次愕然叹息后,这次话锋一转,改为一直被询问的黎二发问。 「不过,幸好你平安无事,水明。」 「啊?」 「就是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啦,那件事。」 在水明因为黎二这番话正不得要领时,瑞树率先注意到他所指的事情。 「啊,宫廷魔导师的人在仪式厅堂胡闹那件事?」 「嗯。我记得当时水明确实就在附近吧?」 黎二提起的是他们回敬宫廷魔导师席巴斯?克朗尔时的事。当时因为黎二他们跑到宫外,晓得事发经过是在他们出去透气回来之后。 「啊,还好啦。也没有你们听说的离那里那么近。」 「不过还是被波及了吧?」 「嗯,姑且算是吧。」 水明对于黎二的提问只给予暧昧的回答,瑞树则不断说着真伤脑筋。 「黎二和蒂雅回来时,王宫一部分损毁,听说有宫廷魔导师大闹一场,庞然大物的魔物出现等这类传闻时,实在吓我一大跳……」 没错,由于他们外出归来后听到的传闻是多少经过操作过后的资讯,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真相。 事实上从他们外出前这方面的安排早已准备完毕。前一天黎二他们接受偷偷外出的邀约后,自己就和国王与翡露梅妮雅商量,打算趁他们三人不在时做个了结。虽然会召唤出怪异则属意料之外。 「真的,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水明对因为安心而笑逐颜开的黎二开玩笑般回复道。 「不过仪式厅堂倒是被夸张地彻底破坏一番就是。」 「不,水明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你还真能一脸认真说出这种丢脸的台词。」 黎二表露出为对方平安而喜悦的笑容当然并非假面具。正因为是发自真心的微笑,反而让听者不由得害臊。 当水明如此思忖时,蒂塔妮雅用感到抱歉的语气向他搭话。 「非常抱歉,水明大人。宫里的人给你添麻烦了。」 「不,毕竟结果也在梅妮……不对,是在史丁格雷小姐的帮助下得救了,公主殿下没有低头道歉的必要。」 水明语毕后,蒂塔妮雅或许是因为安心而舒一口气。想必她果然也和国王一样,对很多方面都感到过意不去。 水明如此思索时,黎二突然用似乎很高兴的声音说道。 「真不愧是老师,果然很厉害。」 黎二之所以会边讲「嗯嗯」边颔首,用以这种仿佛很替她骄傲的口吻发表意见,想必是对她抱持深厚信赖。毕竟对他来说翡露梅妮雅是老师,应该是基于这点才会对她抱持强烈憧憬。 说白一点就是对她有好感吧—— 「水明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对吧?」 「嗯?」 「我是指老师啊,你也觉得她很厉害吧?」 「啊,嗯,就是说啊,算是吧。」 「我想也是。」 黎二用平时少有的热切态度征求水明同意,他就这么想跟自己共享对翡露梅妮雅的评价吗? (啊——……) 刚才水明的头绪好像冷不防跑回来般令他想起某件事。 说起来这个男人,印象中他好像对大胸部的女生特别没抵抗力。虽然对掌握女性心思的手法是毁灭性的生疏,但他本人对女性应该还是有相当程度的欲望才对。 黎二的脸有点泛红是因为对她存有类似的好感的想法吗,翡露梅妮雅确实也拥有跟她身高成反比的丰满胸部,虽然应该不只如此——总而言之。 反正基本上就算是取决于胸部吧。 对于这件事,理所当然也有人和水明得出同样结论。 「啊呜,连翡露梅妮雅小姐也是竞争对手吗……?」 「白炎阁下可是强敌哦,瑞树。她那头美丽银发和冷艳美貌,翡露梅妮雅也有不少武器呢。」 瑞树背对黎二并眼眶泛泪,蒂塔妮雅在她身旁因对手增加而悄悄燃起斗志。 「呜呜,波涛汹涌呢……」 「唔,如果我也能有那种大小的话,即使是黎二大人也能立刻……」 少女们将手置于自己胸前并沉浸于叹息中,黎二以眼角余光望向她们代表提问这个话题是否能打住,所以他又抛出其他话题。 「水明之后打算怎么办。」 「嗯?我就这样啊,我打算离开王宫。」 「咦……?」 第一次听说吗,不对,应该是第一次听说没错。关于往后计画,水明从来没对黎二他们说过,就连在黎二两旁紧紧搂住他的瑞树和蒂塔妮雅,自然也在听到这句话后露出狐疑神色。 就在此时,瑞树代表三人以满溢担心的惊讶语气发问。 「水明,你离开王宫要做什么?」 「不,没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想在外面生活罢了。」 水明用认真表情撒着厚脸皮的谎。 接着,黎二脸上露出有些急迫的表情问道。 「怎么过活?」 「去找点工作总会有办法。」 当水明如此回答黎二后,这次换蒂塔妮雅提议。 「水明大人,住在王宫内的话,父王就能保障你生活所需,你没必要勉强搬出去住吧?」 「大概吧,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搬出去。」 「请问是为什么?即使王都治安比其他地方良好,但是从异世界被召唤来的水明大人没有相关知识与英杰召唤的加护,住在王宫外实在难称得上安全,我想不出你搬出王宫有什么好处……」 确实如蒂塔妮雅所言,在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和目标的情况下,也难怪她会如此考虑。 「哎呀……虽然我很清楚这样说实在无礼,但是在宫里住起来总觉得不太舒服。」 「啊……」 蒂塔妮雅露出不干不脆的表情,这下她大概察觉到了。似乎也有不少关于自己的风评传到她耳里,她注意到那段话的意思而不禁闭嘴。 紧接着,黎二毫不掩饰他的不愉快而愤慨扬言道。 「要我去跟大家解释吗?」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那些怒气并非针对他,难道他打算从现在开始找宫里每个散布谣言的人逐一劝说吗?这再怎么说也太乱来了。虽然水明个人觉得他实在是个好人。 「不,没关系。事到如今还去收拾善后又有什么用呢?这么做绝对会更恶化情况。」 「唔……可是……」 「好了啦,我也是有好好考虑过往后的计画。」 水明语毕后,瑞树提出疑问。 「说什么计画,钱的问题怎么办?」 「把教科书那些看起来用不太到的东西拿去卖掉。」 「那种东西能卖吗?上面全都是用日文写的耶?」 「将这些卖给喜好搜集的人就行了,剩下只要尽可能哄抬价钱就好。」 「没问题吗?」 「算是吧。」 「真的吗?」 「真的没问题,往后的计画我姑且已经拟定完毕。」 水明如是说,瑞树则露出复杂的表情。她还是无法接受吧,如果自己和他们一起学过这边的魔法和武术或者基本教养的话,她应该就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反之,水明也已经获得必要知识了。这也是情非得已,即使她会担心,自己也无能为力。 那么就含糊其词蒙混过去吧。 基于这番考量下,水明指摘还露出类似忧虑表情的瑞树。 「应该说,你想操心我是没关系,瑞树也多担心一下你自己何?」 「没、没问题啦!毕竟我也已经能够使用魔法了。」 没错,瑞树也和黎二一样学会魔法,如果按照蒂塔妮雅所言,在这方面她具备与黎二匹敌的实力,尽管或许没有担心她的必要,但是水明话里的重点却不在此。 「我想说的就是那个。魔法。即使你现在已经学会魔法,但可别再做像以前那种事啦,是吧,黎二?」 水明征求清楚这道提问真意的朋友同意,他却仅仅尴尬地笑起来。 「啊、啊哈哈……」 「水、水水水水明同学!我们不是约好别提那件事吗!」 另一方面被提及的瑞树,她突然满脸通红且慌张失措。这是对瑞树来说连回想都被视为忌讳的回忆,是黎二他们三人刚认识时,某种意义上瑞树还处于无法让人亲近状态下的黑历史。 「爸爸我很担心啊,看你还要配戴迷你腰带跟围红色围巾和戴无指手套到什么时候,呜呜呜……」 「水明同学什么时候变成我爸爸啦!再说这和英雄角色的周边商品没关系吧!不要装哭啦~!」 当瑞树还吱吱喳喳不停吵闹时,另一方面摸不着头绪的蒂塔妮雅只是讶异地楞 在一旁,同时侧首望向水明这边。 「请问您是说像以前一样吗?」 「是啊。」 「水明同学!那个绝对不能说出来!绝对唷!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瑞树表现出可称为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拼命的态度。对她来说掀开她的黑历史,是比被召唤到异世界还要重大的事件吗? 黎二对瑞树抛出救命索,他对犹如孩童般感到不可思议的蒂塔妮雅重申不可以询问这件事。 「瑞树也经历过各种过往啊,蒂雅。」 「我很在意。」 「请不要在意!这是仅限我们之间的重大秘密!是秘密花园!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危险事件!」 「既然如此,更应该让我……」 蒂塔妮雅如是说,她因为被排挤的不满与些许悲伤致使表情显得有点僵硬。对于这位格外有同伴意识的她,水明以话题差不多该从瑞树的光辉足迹转移出去的意思询问蒂塔妮雅。 「这件事就先丢一旁,公主殿下也要前去参与讨伐魔王,请问没问题吗?」 「哎呀,水明大人,请不要太小看我。我好歹也是在王宫接受过魔法修行的人,肯定能帮上黎二大人的忙。」 蒂塔妮雅公主如此说道,她挺起和瑞树半斤八两的胸部,态度则得意洋洋。虽然水明不晓得她的魔法技巧到底有多厉害,但他想讲的重点不在这边。 「即使公主殿下在魔法方面确实技高一筹,不过您还有立场方面的问题吧?」 「不必担心,没有问题。国务有父王和辅佐他的王兄处理,就算我一个人不在,厄斯泰勒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对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该去欣赏蝴蝶和花卉,受众人疼爱的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前去参加危险的魔王讨伐呢?而且为何这件事能得到国王的认可?任谁都最疼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子女的心愿,难道就愿意让她踏进危险的漩涡之中吗?虽然这说法不太好,但公主殿下这身份对于国家来说还有其他用处才对,因此水明甚至感到费解。 同意让公主殿下出征,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理由。 但是,明明有名为公主的立场却要闯入危险之中这样好吗?当水明打算这样询问前,蒂塔妮雅却先抢话。 「水明大人,这是我所背负的使命。」 她伴随威严断言道。 「使命、吗?」 「……是的。即使黎二大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黎二大人他们身上。在厄斯泰勒当中也必须有人肩负同等使命才对,然后被选中的是我,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 真的是这样吗?不,他并非怀疑蒂塔妮雅的觉悟,刚才那番强而有力的话确实充满真挚且无法撼动。她也是基于她的那份责任感,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为何要选择这种让人如此沉痛的决断呢?厄斯泰勒应该也承受到痛苦之类的,这种理由不禁让人觉得稍显薄弱。 不过这种事或许跟自己无关就是,既然蒂塔妮雅是值得信赖的人,她愿意成为黎二他们的助力的话,就不需要追问到底。 「水明大人?」 「……不,刚才恕我失礼,黎二他们就有劳您多照顾了。」 「好的,请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大家全体平安归来。」 蒂塔妮雅如此说着并猛力点头。虽然这不过是眼下短暂的气氛,却因为她是公主而有种难以形容的气概。 然后这样的她却突然向水明搭话。 「还有水明大人。」 「什么事?」 「我已经和黎二大人与瑞树成为无可替代的好朋友,因此黎二大人他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希望请您别用如此毕恭毕敬的语气对我说话,您意下如何?」 公主谦虚地以乞求般的口吻询问。这绝非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对自己这种人应该提出的请求才对。 「请问这样好吗?」 「拜托您。」 水明反问后,她再度请求。水明重新平复稍微浮躁的心情,基于她的请求下而同意改变语气。 「……我懂了,那就这样做吧,公主……」 「——叫我蒂雅,水明。」 蒂塔妮雅的脸蛋充满微笑。当下这份笑容可谓极品,如果对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的人恐怕就会被一击击沉,这笑容和黎二的魅力有点类似。 但是,自己绝对不能被击沉,他也必须以笑脸回应。 「好啊,请多指教,蒂雅。」 「是的,这下我们四个人就是朋友了呢。」 她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们,应该都是些不得不在意彼此立场和身份的朋友吧。如此述说的蒂塔妮雅望向黎二和瑞树,高兴到仿佛是她第一次交到能被称为挚友的好友般。 此刻水明忽然喊向黎二。 「喂。」 「嗯?」 「不,没什么……」 只是,当自己看到黎二没有一丝忧愁的表情后,水明又改变想法而含糊其词。 自己不小心就会想问他,如果有能回去的手段,他会想要回家吗?对他说如果愿意等的话,自己就会去创造出一条归途。 然而水明却没有问。即使自己这么说,黎二也不会中止旅程,只会替他徒增多余迷惘。不仅没有意义,还会造成他前行的障碍。既然如此,还是别说比较好。应该像这样等到时机成熟前,先把事情藏在心里才对。 水明在内心埋藏起这种思绪,露出微笑给予声援。 「我是想说你加油吧。」 「嗯。我会加油。谢了,水明。」 「嗯。」 水明对朝自己伸出的拳头也以拳头碰一下,这么一来就暂时无法跟这位朋友做出这种毫无隔阂的交流了吧。 水明颔首,回应自己的是黎二毫无忧愁的笑容。接下来他将面对艰难踏出一步,朝向没有退路的选择而迈开步伐的脸庞,挂起黎二那诉说不必担心的微笑。他的笑容确实充满勇气。 ……游行的准备总算完成,蒂塔妮雅催促黎二道。 「那么我们出发吧,黎二大人。」 「嗯。瑞树,你可要在我旁边好好抓紧。」 「……」 面对很自然就搂住瑞树的黎二,她仿佛忘记该怎么说话般,仅是害羞似的颔首。尽管黎二本人只是单纯认为靠近点比较安全才做出那种举动,不过瑞树和蒂塔妮雅不可能这么想。毕竟边羞答答边贴近黎二的瑞树看来好像很幸福,而且蒂塔妮雅还投以羡慕的视线—— 「黎,黎二大人!我也要!」 「咦?蒂雅?」 蒂塔妮雅像是缠紧般突然抱住黎二另一侧手臂,即使黎二稍微发出些许困惑声,然而那也只在转瞬间。 接着黎二立刻察觉到——虽然实际上他根本丝毫不明白,但他也紧紧搂住蒂塔妮雅。 「嗯,蒂雅也别离开我身边。」 「——好的!」 被黎二这么一说的蒂塔妮雅,绽放格外喜悦的笑容和欢喜的呼声。 ……两位美女让他左拥右抱,而且还是紧紧搂住她们两人,威风凛凛地站在战车上的勇者身影。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周围的男人——骑士和士兵们都用类似羡慕与充满杀气的眼神灌住到他身上,就连水明也不例外。 「……你果然还是一直待在这里好了。」 这是嫉妒,毫无疑问是嫉妒,虽然觉得很逊却无法抑制这种心情。这份焦躁,周围男性阵营中的人们想必也感同身受。 不过仔细思考的话,就会发现刚才那句台词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让黎二在这里被女孩子包围,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计画。正当水明这样想时,黎二却问道。 「水明你说了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是吗?那就好。」 黎二用不明就里的语气说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一辈子都无法察觉别人的心思,无论是周遭女孩子的心情,还是男人们的心情。 于是,战车载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黎二和露出幸福表情的两人,逐渐远离水明。 ……庞大城门开启的声音总算响彻周边,乐队演奏的乐曲声与人们放声喝采和拍手声,从黎二他们消失的彼端清晰可闻。 再度关闭的城门前,除水明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简直像只有自己被独自留下来一样——不,是明知会被留下,目前自己却仍独自伫立于此,这份哀愁与寂寞全是自己非得接受的结果。 「他们走了呢……」 水明就这样望向远方,嘟哝一句。 自己曾说过想要回去,自己不得不回去,难道为此背对危险就是错误吗?看着他们勇于面对危险的背影,这种想法不由得闪过水明脑海内。 ——没错,在这里独自选择不同道路,是否为绝对不会被饶恕的懦弱呢?是否为身为结社魔术师所不该有的作为呢? 但是不管怎么想,自己仍旧觉得为打倒魔王踏上旅途是不好的选择。 自己明明还有需要完成的命题,如果不能回去就没有意义。自己还肩负发誓必定会达成的约定,还有决定要去拯救的人在,因此自己不去背负异世界的危机,应该才是正确选择。 但是,就连这种想法,在他们面前或许也不过是小孩子的诡辩罢了。 「…………」 水明如此考虑边仰望天空。 脑海中浮现于湛蓝天空下的是,至今为止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们的身影。 养育自己并教导魔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父亲。 总是给自己提出强人所难的难题的结社盟主。 遭到路德维希诅咒,拥有碧绿影子的少女。 蔷薇十字骑士团无坚不摧的先锋。 继承自家附近道场的青梅竹马。 这是项利己的选择,这点自己非常清楚。但是,在阖起眼睑的后方回想起他们的脸孔时,果然就不禁觉得,自己除了这个选项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终章1 黎二他们从城里出发数日后,已经为今后该怎么办订立好某种程度计画的水明,独自离开王城凯美利亚。 水明当然缺少黎二他们出发时大张旗鼓的游行欢送,旅途的启程只有寂寞,不过这倒也无所谓。他在启程前只是向厄斯泰勒国王阿玛狄沃斯与流露出极度不舍的翡露梅妮雅重点报备过,他想趁这个宁静时刻前往王都梅特尔。 水明首先要前往位于梅特尔的地点,就是所谓的冒险者公会。在那里,有目前自己非得马上取得的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他这身衣服也必须想点办法就是。 但是话说回来—— (哎呀,真没想到会拿到钱呢……) 水明边在内心感到些许困惑地嘟哝着,同时将沉甸甸的麻袋拿到面前摇晃一下,随即从麻袋里面传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水明离开王城之际,宰相葛雷兹交给他的,装有二十几枚金币的布袋。 没错,这是他出发时发生的事。宰相打从心底鄙视他的眼神,与叫他快点感谢陛下那种施以恩惠般的台词,还听了终于少个吃闲饭的这种讽刺后,像是分手费似的这袋金币被强行塞到手中后,他犹如被扫地出门般从宫里被轰出来。 然后根据宰相的话判断,这好像是国王阿玛狄沃斯的裁夺,他从宰相话里似乎能听出这类暗示。 因为这预料外的事态,水明尴尬挠头。 (我明明都说过不需要,看来国王是很想卖我人情吧……) 自己在谒见大厅曾一度回绝支援,即使如此他仍旧交付某些东西给自己果然是基于某种考量,水明不禁瞎猜起来。 毕竟是那位国王,想必这举动大概没什么狡诈的盘算在里面,单纯只是出于好意罢了,不过老实说,由于自己不太想欠下这种人情债,因此对这袋钱果然无法发自真心感到高兴。 举例来说,由于帮助过对方,一旦自身有难就叫对方出手相助,还能扬言自己和厄斯泰勒有所关联,所谓人情债的例子大致是这样。虽然实际上大概不会如此直截了当拿来当借口,但这是种恶劣手段仍是事实。 利用自己的良心和天真,以便在后续能更轻易唆使自己这点首先不会错。就像俗话说的,卖人情不是为他人,实际上确实是为自己或自己人而做的布局。 「唉——还真是难对付的人呢。算了,假如不是这样也当不成国王吧……」 看来对方也考虑过金币会被当面退还这件事,假如自己不直接出面而是委托宰相的话,也就不会直接退回金币了吧。确实如此,如果当着那位心情不好的条码秃宰相面前直接拒绝国王的好意,不晓得出宫前又会惹出什么波折。尽管自己足以应付纠纷却不希望惹出大麻烦,对于想安稳离开王城的自己而言,除了老实地接受也就没有其他选项。 没错,如果收下这袋金币有什么缺点的话就另当别论,正因为目前一概没有,才成为很难奉还的理由。 何况他收到的是金钱,自己于往后必定会有大量资金需求。 从旅费到取得据点,甚至是制作魔术品与每日的粮食等,要用到钱的地方多到不胜枚举。 因此钱是拿再多也不会让人头痛的东西,对目前的自己来说无疑是个弱点。如果置于天秤考虑,自然也就只好收下。 况且虽说这是笔人情债,但即使接受,对方也并没有强制自己非得帮什么忙,关于这部分全凭自己良心。就算发生什么事,或对方拜托什么事,只要自己不介意的话,即使视而不见也无妨。 问题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事,自己究竟做不做得到。 ……水明的目光落在与金币一同放入麻袋的信上,在高级的纸张上,写下只有这袋金币无论如何都希望自己能接受的道歉言词。水明对看到这封信而动摇的自己,不禁吐出叹息。 不过——不对,是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不得不对国王陛下表示感谢。水明对如今已经远离的城门,再次郑重颔首。 「可恶的老狐狸。」 但他果然,是名仍旧不忘骂脏话的男子。 终章2 这天宫廷魔导师,不对,应该是前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在书库里,被大量文件作业紧逼在后。 自水明离开王宫已经数日,她今天也忙碌于制作交接文件与整理资料,以及为了将自己至今为止的魔法研究成果暂时提交出去等等。 她埋首于这些作业,当然是为了追随打算寻找回到原来世界方法而启程旅行的水明。撇除想要多少成为水明助力的想法外,还包含她个人的思慕在内,因而她才想要追随水明一同展开旅程,不过—— 「水明阁下,请你再等一下。一旦交接事项文件整理完成后,我翡露梅妮雅就会立刻飞奔至你身边。」 浮现于翡露梅妮雅脑海的是不在此处,而是位于首都梅特尔采取某种行动的水明的身影,同时她独自将埋藏于内心的思绪化为言语。 她想成为水明的助力是千真万确的想法,而思念他的心情更是强烈。 从走廊那件事开始,直到逮捕席巴斯时受他帮助为止。尽管他们曾一度敌对,甚至被他修理到体无完肤,但在她心中也已经想通,而将其视为这是能一路走到现在的必要过程。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现下会抱持这种心情完全出乎意料。没错,所谓恋慕之心,是在男女纯洁交往下最后所孕育出的产物,然而这种心境对宫廷魔导师而言简直就像位于遥不可及之处,她本来也认为恋爱这种行为与自己无缘而早已放弃,但是—— 「啊啊,水明阁下……」 翡露梅妮雅在工作中突然回想起水明,她烦恼似的叹息。 没错,浮现于她思绪的是在他出发前这几天内的事。以那天为分水岭,自从双方隔阂彻底消除后,自己和他就保持良好关系,虽然自己多少(?)有点粘他粘太紧,不过他却没有冷漠以对,他不仅温柔待她,还提及各式各样的话题,尽管时间短暂却教自己一些水明原来世界的魔术基础。虽然自己对他不知为何,时常会露出看似迟钝或者困惑的表情这点抱持疑问,不过,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问题罢了。 当翡露梅妮雅不经意在椅子上伸懒腰时,她的视线落在某本书的书背。 「嗯?」 翡露梅妮雅受到那本书的书名吸引,站起身走向书架并拿下书籍。 「英杰召唤的仪式考察和被召唤的勇者历史……」 翡露梅妮雅翻开书本后,里面写的是与书背标题不同的内容。 「这是……」 她对自己不经意取得的偶然大感震惊,书里写的是英杰召唤的文字。从内容判断恐怕是能替水明派上用场的书籍。因此这本书等自己去追他的时候,势必也得带上。 「但是,如果水明阁下为此更接近目标的话……」 此刻于翡露梅妮雅脑海闪过一种自己至今为止从没考虑过的不安。 假如将这本书送到他手中,那他无疑会更靠近他的目的一步,进而提早回到原本世界去。如此一来他肯定会找到回归的术式,想必自己再也无法与他相见。 ——既然如此,那目前自己怀抱的这份思慕,究竟又会何去何从呢? 「……唔。够了,别再想了,翡露梅妮雅!首先得将水明阁下的目标摆在首要位置!其他问题等达成后再考虑就行了!」 现在这样做,只不过是放弃思考这个选项,这点少女其实也明白。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背叛自己那种重视情义的生存方式。 后记 这次购买《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的各位读者,以及过目这篇后记的各位读者,实在万分感谢。无论是购买或者在书店站着阅读的各位读者,我都对各位感激不尽,我是有读者愿意阅读本书就已经十分高兴的樋辻卧命。 在书店架上第一次认识我的各位,初次见面,不过已经读过网路版的各位,我是当时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以鼻子喷出牛肉这种随便的笔名展开写作活动的那位……虽然绵羊咩咩叫(注2樋辻卧命的日文发音同绵羊咩咩叫。)这种笔名也依旧很奇怪就是。是的,我姑且也是被「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从这块轻小说田地内拔擢出来的刺客之一……咦?你说是杂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哎呀,不过小说会像这样出书成册,我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毕竟我只是一边在想能不能利用灵光乍现的设定写些故事,然后试着在与以往不同的平台上写作……如此而已。 当「成为小说家吧」网站的出书流程热潮展开时,当时自己仅仅漠然地提出「哦~这样啊~」程度的感想,却没有特别考虑搭上这股潮流。 开始写这个故事是在去年七月底时,公开在网站上则是八月底。当本故事内容差不多告一段落后,就在我想继续撰写原先利用的网站上刊载的小说后续,差不多是在九月底时,我接获出书邀请。 我吓一大跳,是的,在很多方面都吓到了,多亏这邀约我才会一路走到今日。 我想想喔,这故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是异世界移转派的奇幻故事+现代奇幻之类的故事吗?总觉得这篇故事的概念好像来自既眼熟又没看过这点。由于我想写篇受到朋友召唤牵连的主角其实比朋友更强的故事,当我开始想,那么主角究竟拥有怎样强悍的能力呢~结果最后就变成这种故事了。当地球的魔术师,触及位于异世界奇幻登场的魔法时,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神秘反应呢。我是中二病,这是篇最喜欢中二设定导致无法摆脱这个框架的家伙写出来的故事,然而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也会罹患中二病,增加吧!中二病患者!中二病万岁! 最后,感谢为本书出版竭尽全力的责任编辑s氏,感谢你总是吐槽我的废文。负责插画的himesuz老师,感谢你绘制的可爱封面与插画。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阅读本作的读者,传送迷你声援邮件的读者,非常感谢你们。当我还在其他网 站写作时就一直支持我,还替我画插图的三年寝太郎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尽管我还有很多想要道谢的人,然而这次的谢辞就请容我告一段落,「怎么还没谢过我!」的人请跟我联络。 那么,如果第二集出书时我还侥幸残存的话,请容我与各位再度在后记相见。 樋辻卧命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