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领主》 第一章 ·种族 “亲爱的母亲,我想这是您最后一次看到我的信。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敬爱的人鱼领主大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我将在今天,作为神圣的祭祀品献祭给人鱼领主大人。请您不要悲伤,这是我们伽底族的荣耀,请您以我为荣。 您亲爱的儿子萨尔斯·爱迪敬上 征和历三百七十九年七月二十四日” 我幻化出微型火鸟,将信塞进它嘴里,目送它从狭窄阴暗的通风口飞出去。通风口是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聪明的诺德族把它设计成拳头大小,如果不是这里安装着空气净化器,我一定被这里充斥的腐朽、血腥以及大剂量的消毒剂味给逼疯。 这是一间完全封闭式的房间——不,也许称之为美丽的“牢室”更合适,这里有足以生活的家具,桌椅、床,甚至还有衣架,但是除了通风口偶尔透来的光线外,看不到任何的光亮,连一根用来照明的蜡烛都没有。这就像是一个冰冷的黑铁盒子,沉闷与窒息是它的形容词,而死亡则是这房间里的人的归宿。 “嘿萨尔斯,你又给你母亲写信。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这是您最后一次看到我的信’……噢可怜的孩子,你知道她根本收不到。” 我直接向前方的人扬出一道火焰,然而对方轻巧地避开了。火焰砸向钢铁铸成的墙壁,可惜,没给墙壁带来任何损伤,甚至连火星都没溅起,就被熄灭了。 “马奇,如果你再读我的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一具完美的干尸。” “嘿伙计,这只是个玩笑,你知道,被关在这里太闷了。”我的“狱友”——马奇夸张地耸肩摊手,尽管他脸上带笑,但他提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笑容明显僵硬了,眼里充斥着绝望。他把撞倒的凳子踩正,跨开双腿坐了下来,干笑道,“真是悲伤,伽底族祖先赐给我们的异能,竟然被同族的你嫌弃。” 我斜眼看这高大魁梧的汉子,如果人的大脑发达程度与体形成反比,那么我敢保证,马奇一定是个弱智:“请更改你的话,我们是戈赛族。‘伽底’只是侵略者强加在我们种族上的侮辱词汇。” “噢萨尔斯,你这虚伪的家伙!”马奇拍着额头大喊,“你刚刚还在信件里用‘伽底族’这个蔑称!” 我低头将信纸对折整齐,扯平褶皱,再用羽毛笔在墙上画上一横,数了数墙上的横条数,已经有三十条了,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在这没有人气的地方待了三十天,整整一个月。 寂寞、痛苦,就是我现在的心情。“那只是谎言。”我抚摸着脖上有个裂痕的圆体吊坠,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它就像大海一样,拥有美丽的蓝色,每当我想起母亲的时候,我都靠它压制痛苦的思念。 “伽底”是我们岛上最弱小的蠕虫,甚至是蚂蚁都能高傲地歧视它。但是母亲一直让我使用这个以生物来命名的蔑称,向建立帝国的侵略者们低头。我对此很不理解,可我不会因此而反抗母亲。 “醒醒吧伙计,自从诺德族侵占我们的西泽亚岛,建立艾达帝国,奴役我们伽底……噢,我是说我们伟大的戈赛族开始,象征力量的‘戈赛’就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被他们改写,被我们的族人遗忘。看看我们现在……” 马奇竖起布满战斗伤痕的手指,指着这间密不透风的“监狱”,叹息地摇了摇头,这间牢室沾满了我们族人的鲜血,他们曾经在这房间内为了自由而反抗——当然,他们失败了,激光□□洞穿了他们身体,尸块被丢去喂了人鱼。 马奇两手撑在额头上,这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地悲伤,甚至让我听出了一丝哽咽:“我们甚至连自由平等的权利都没有,我们只是奴隶,只是为了填饱人鱼种族的祭祀品,你不能奢望这样一个没有人权、并逐渐衰亡的种族,去记得它曾经的荣耀和尊严。” “但是,”我冷冷地反驳,“我们的种族它可以弱小,可以灭绝,但绝不能被自己的族人遗忘。” 马奇摸了摸手上的奴隶烙印,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们无能为力。” 我与他同时陷入沉默。 戈赛族因为先天异能而成为西泽亚岛的主宰者,然而三百年前,我们祖先接纳了无家可归的诺德族后,西泽亚岛的掌控权就被残酷夺走。诺德族凭借金钱与头脑掌握了科技,建立起艾达帝国,之后他们丢弃了良心,利用我们无法抗衡的高科技奴役我们,给我们盖上耻辱的烙印,并将我们献祭给人鱼种族。 这似乎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强大的诺德族竟然向人鱼低下尊贵的头,但事实证明,这种残暴的半人生物在愤怒时,掀起的海啸能吞没整座西泽亚岛。 我们三大种族就像一座金字塔,戈赛族处在卑微的底端,而人鱼族则凌驾在金字塔的顶端,我们只能高高地仰望他们。 我与我的几位族人,就是“幸运”的祭祀品。我们在这“牢室”里吃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饭菜,但这就像是囚犯上刑场前丰盛的晚餐,美妙而令人绝望。 我曾试图用高温火焰燃烧那道厚重的钢铁门,然而自动喷水系统浇灭了我的火。 可悲的是,族人们饱受诺德族的思想侵害,竟然认为我的行为令我们种族蒙羞,因为成为祭祀品是一种伟大的牺牲,是全族的荣耀,任何试图反抗的人,都是叛徒。 庆幸的是,因为我曾经的暴行,我被单独安排在另外的“牢室”,与主要要求与我同住的马奇作伴。 我为族人的愚昧感到悲痛,但我坚信自由不会来迟,我收紧拳头,努力让激动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即使种族之火即将熄灭,我也会为了一线光明,抗争到底。” 马奇睁大了眼:“天啊萨尔斯,你疯了,你该不会是想……噢天,有人来了!”正如我天生能操纵火焰一样,马奇也拥有强大的异能:一种能感知周围生物心理状态的精神力。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天,帝国竟又派出他们最骄傲的锐甲尖兵来押送我们!” 他刚说完,巨大的机械声响起,冰冷的钢铁门缓慢地向两旁敞开,刺入眼球的光明迫使我眯起了眼。 我模糊看到数名锐甲尖兵走进来,他们坚硬的足甲与钢板地摩擦的声音,听起来恶心极了,就像在打磨锋利的刀。 手腕感到一阵凉意,自动化机械锁便箍住了我双腕,限制了双手的自由,而面前的激光□□口,也冷冷地指着我心口。 锐甲尖兵冰冷地扬起下巴,用很轻蔑地口气对我们下令:“走!” 看看他们嚣张的态度,这跟送我们进来时完全不一样。记得当时,他们还用美化的语言告诉我们:“请原谅我们的粗暴,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这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为了您?这都是懦夫为了保护自己的借口,可偏偏,族人们却相信了这虚伪的谎言。我想族人们真该擦亮眼睛,看看现在他们撕破伪装,露出的嘴脸,是多么地丑恶! 我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指尖无法克制地颤抖,我迫不及待,想让他们尝尝被火烧死的滋味。 然而我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阻止我:萨尔斯,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告诫你的吗?在保证自己安全之前,不要试图反抗锐甲尖兵,他们穿着全帝国最高科技的战甲,使用最先进的冷、热武器,他们是力量与科技的结合体,是帝国最强的机械化人形武器。 是的母亲,您说得对,我会听您的嘱咐,在我保证安全之前,我绝不会动手。 我放开紧握的拳头,尽量把表情放松,由锐甲尖兵用眼罩蒙住我的眼。 黑暗笼罩着我,我用力扭动肩膀,推开按在肩头的手,跟着声音的去向前进。 我听到附近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我的同伴,他们好像对献祭持有高度热情,脚步听起来是那么地轻快与亢奋。 我感到十分心凉,也许我拯救不了他们,但我会尽全力拯救这个种族。 我深吸口气,最大限度地放开耳力,用感官“触摸”这条通向死亡的道路,记下方向。 ……二十三步,右转,有风……两百零九步,风越来越大,我听到了水声……三百五十七步,上运输梯……四百三十七步,我感觉到眼前有微弱的光线,还听到了发动机运转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已经到达了停机坪附近,即将被押上运输舰,送到外海领空,投放到海上喂食人鱼。 【天啊,我亲爱的朋友,尽管我很抱歉又读了你的心,可我不得不阻止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试图反抗,试图从锐甲尖兵的眼底下逃走。你知道这完全不可能,只要你大幅度动作,机械锁上放出的电流就会麻痹你的行动。】 马奇的声音通过精神力传入我脑海,我愣了一下,回应他。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必须得这么做。无知的族人需要得到解放,只有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才有资格告诉他们真相。】 【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是徒劳,他们不会相信你——你在“监狱”里过得很好,看起来是那么地幸福。】 【相信我,我会有办法。时间到了,马奇,跟你相处很愉快……】 【等等!萨尔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也许这很疯狂,但我被你说服了。你是个有思想有行动的人,你缺乏的不是力量,而是一个助手。】 我沉默了一会,决定相信他。 【好吧,我将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希望你值得我信任。】 【当然,我亲爱的朋友。】 计划说完的时候,发动机声音近距离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脑袋有点疼, 我被推着走上登舰台阶,这时候,我故意绊倒自己,摔了一跤…… 一、二、三、四、五。 五秒后,电流流经我的身体,我一阵颤栗,身体本能的抽搐,膝盖一瞬间失去了力量朝前摔去。 马奇说得没错,机械锁放射出的电流确实会麻痹我行动,我现在该死地连动一根指头都很吃力。 这意味着,我一会得在五秒中内,切断机械锁的电源,否则我的计划将会失败。 “该死的,不会走路么!” 身后传来带着怒气的大喊,接着,我已经完全麻痹的身体被提起来,一分钟后,被丢到冰冷的钢板地上。眼罩被粗暴地扯开,等我适应光线时,就看到自己躺在巨大的舰舱内,族人们正担心地看着我。 幸好,我们的族人还没有因为思想侵略而丢了良心,他们依然是那么地友好与善良。 “滚边去!” 我腹部受到一阵蛮力的冲击,身体不可抗拒地顺着力道,撞到了舰壁上。运输舰正好升空,嗡鸣声加上疼痛,冲击着我身体,这感觉糟透了。 “嘿,他已经不能动了,为什么还踢他!请你为你的暴行道歉!” 这声音,是马奇。我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他正在与踢我的锐甲尖兵大声争论。 场面有点混乱。 我知道,升空的运输舰上,锐甲尖兵将不能使用热武器,不然杀伤力会使运输舰坠海。而马奇,也很聪明地保持小幅度动作,在不触动机械锁的前提下,呵斥暴力的锐甲尖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到我,我的行动相当自由。 我动了动指头,知觉正在逐渐恢复。 我给马奇使了一个眼色,开始我们的逃亡计划。 第二章 ·领主 再完美无缺的盔甲,也有它脆弱的地方——为了保证肢体动作的灵活度,盔甲的颈部和手脚关节应该会使用较为脆弱的合金。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小心地挪到锐甲尖兵们的身后,朝他们膝弯打去一个低温火种。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低温火种对盔甲没有任何影响。我再适当调整火种的温度,等着火种慢慢地熔烧他们盔甲脆弱的地方。 很快,火种将脆弱的合金烧出了一个小洞,而他们依旧没有发现。 我给快被制伏的马奇使个眼色,让火种猛地涨到最高温,只见锐甲尖兵们发出一声痛吟,双膝弯下,我迅速跃到离我最近的锐甲尖兵肩头,抱着他脑袋用力一扭,在头骨断裂的脆声中,了结他性命。 做完这些动作,我只用了四秒,最后一秒我按下了机械锁的开关,解放了双手。 我松口气,抬头去看马奇,他也出色地杀死了离他最近的锐甲尖兵,解开了机械锁。 仅存的两位锐甲尖兵也没了威胁性,火种已经蔓延成高温烈火,贴着他们皮肤熊熊燃烧起来,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一具裹在盔甲里的干尸。 他们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但我身后的叫声,比他们的更响亮。 “萨尔斯,你这叛徒,你在做什么!” 是我的族人。 “我没有时间向你们解释,”我用余光瞟向族人们,“生命只有一次,你必须慎重地选择,是要将它奉献给别人,还是给自己的种族。如果选择自己的种族,那请向我一样,举起你们的手,向暴力者反……” “小心!” 马奇声音响起的一刻,我下意识地扑到一旁,谁知刚听到子弹声从头顶削过,我肩头就受到了一股蛮力的重创,身体也顺着力道狠撞到舱壁上。 后背火烧般疼,我艰难地挪动,但肩头的剧痛却提醒我:一把锋利的锯齿匕首正将我肩头钉在舱壁上,只要我扯动一下肌肉,我将尝到加倍的痛苦。 这时,数枚高速分流弹旋转着朝我飞来! 我一咬牙关,打算撕扯肌肉逃离时,分流弹奇迹般在我面前停住了。 我震惊地一愣,看到一位亚麻色短发的少年对着分流弹伸开双手,看样子是他阻止了分流弹的前进。 “感谢你,我的族人。” “不用客气,我被你的话打动了,”少年对我展开笑容,露出颊边一个小小的梨涡,但这笑容看起来僵硬极了。如果我没猜错,他正在使用极其耗费体力的念力,操控着分流弹,“这分流弹怎么办?你知道,我快撑不住了。” 我看向前方,那位攻击我的锐甲尖兵已经被马奇扭断了脖子,另一位锐甲尖兵已被烧死,火焰正逐渐熄灭。 他们死得太快,事情进展也太过顺利,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不安。 但现在不是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说:“把分流弹打向他们。” 少年照着我说的去办,没想到,分流弹撞上去后,竟发生了小爆炸。 轰地一声巨响,我耳朵像被洞穿了一样,剧烈地嗡鸣。就在这时,我身体突然失了舱板支撑的力,猛地往下坠落。 我们站立的舱板竟然像门般打开了,除了被钉在舱壁上我,其他人都失控地往下方的大海栽去。 “萨尔斯——”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向我伸出手,然而他离我太远,我仓皇之下只拉住了身边的马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 舱壁逐渐关上,我吃力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状况,我们所在的运输舱与驾驶舱隔着一道钛合金钢板门,而马奇体重带来的下坠力正撕扯我肌肉,疼痛与体力的耗损让我无法集中精力闯进驾驶舱。 大量冷汗浸湿了我的身体,我的视觉逐渐变得恍惚,我深吸了几口气,用力拔出锯齿匕首,在掉下去的一瞬间,朝舰翼甩去火条,再顺道把我们俩甩到舰翼上。 我们暂时安全了。 我听到马奇说运输舰正往西泽亚岛返回,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运输舰着陆,我们就能想办法离开。 我捂着伤口喘气,大量的失血让我脑袋有点晕眩,黏湿的海面空气贴在肌肤上,就像黏稠的液体一般,恶心透了。我一边撕裂衣服包扎伤口,一边看向大海,震惊发现大量的人鱼正争先恐后地抢夺我的族人。 ——“第一个将活着的祭祀品送到领主面前的,将获得无上荣誉。这是人鱼种族间一种残酷的抢夺游戏,尽管送给领主的可能只是一个断臂残肢的祭祀品,但他们却乐此不疲,并将永远地继续这个游戏。” 书本上的话猛地蹦出脑海,而现在,人鱼们正在将书本的文字,真实地在我眼前展示。 一条黑尾的恶煞人鱼猛地拍打海面,随着溅起的浪花跃入人鱼群,他抢到了一名锐甲尖兵,然而仅仅三秒钟,他就发出了震撼的吼声,直震得海面剧烈波动起来,而那号称穿着最坚硬盔甲的锐甲尖兵,竟被他空手撕成两半! 鲜血迅速染红了海面,像打泼了油般大面积扩散开来,那些人鱼看起来更亢奋了,嘶叫着把我的族人们带入血海。 血色浪花在鱼尾的翻腾下,就像一朵朵绽开的妖花,可这画面恶心极了,没过多久,海上就浮起了断臂残肢,还有布满血丝的肉块。 刺鼻的血味与海腥味刺激着嗅觉细胞,我忍不住要吐了。我曾在一个月前意外养过一条幼年人鱼,尽管他也是嗜血的食肉动物,但我发誓,比起这些残暴的野生人鱼来说,他简直就是温柔的小绵羊。 我捂着胃,强忍着泛起的恶心,目光钉在海上,终于,在一群赤鳞人鱼群中找到了亚麻色的短发少年。 他正在被一群赤鳞人鱼抬着往前方游去,他似乎受了伤,鲜血将海水拖出一条赤色水痕。他救过我,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赤鳞人鱼伤害,可就在我想去救他的时候,眼前的震撼场面立刻让我冷静下来。 在一处巨大的礁石上,盘踞着一条足有数米高的赤鳞人鱼,他上半身是个冷峻的男子,胸腹起伏的肌肉充满了海上霸主的力量感。他尾部长着两片锋利的鳍,鳍上的硬刺就像数把尖利的刀,随时能将人切成两半。他鱼尾上覆满赤色鳞甲,每片鳞甲都有我一个巴掌大小,在阳光折射下,透发出森然的赤色光芒。 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现任的人鱼领主,一条强大的人鱼王。 关于人鱼王与人鱼领主,我记得书上是这么解释的: “人鱼王是普通人鱼进化后的高级物种,他们有着美艳的容貌,以及与人类媲美的高智商。” “每个人鱼种族都有可能诞生人鱼王,但人鱼领主只有一位,只有经过厮杀后幸存的人鱼王,才有资格担任人鱼领主。” 以前我总觉得科普性书籍文字太简练,导致我不得不去想象人鱼领主究竟有多强大,然而我今天才知道,不是书本写得不够详细,而是著作人恐怕无法用普通的文字描述人鱼领主的强大。就像现在这样—— 人鱼领主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狂笑,声波以他为中心向四方震荡出去,竟然令海面掀起了狂风巨浪,连运输舰剧烈晃动起来,我紧紧地攀住舰翼,抬头一看,吃惊地发现天空的海鸟都在尖叫一声后,失力地坠入海中! 这时候,我后背猛地感到一股凉意,好像有一双放大了数倍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地寻找不安的来源,一转头,我对上了人鱼领主的视线。 不安感瞬间扩大。 一双赤红而妖异的眼睛,就像是狙.击枪的红外线,死死地、死死地,盯在我的身上。 他在看我……尽管我离他很远,但是我很肯定,他在看我,仿佛在看一只猎物一样! 他向我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然后,他竟然甩动巨大的鱼尾拍向海面,乘着高卷起的海浪,向我们这里高速游来。 “我的天,萨尔斯,人鱼领主盯上你了。”马奇惊奇地大喊,“你做了什么,他竟然会丢下赤鳞人鱼送去的祭祀品,来追你……等等,我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脸色大变道,“该死,舰上的人发现我们了!”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神,我便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舰身上打开了十个小舱门,从中翻转出十个小型机炮,冰冷的炮口正对着我们。 我神经高度绷紧,看到运输舰头的同时,我快速往那方向跑去:“闯进驾驶舱!” 我们赶在机炮射击前,闯进了驾驶舱,并成功射杀了两位驾驶员,但就在这时候,一位坐在驾驶位后面的人员不知启动了哪里开关,他脚下的舱板竟然打开了,他从中跳了下去,等我们赶过去时,舱板已经关上了。 我透过钢化玻璃,看到那人带着小型飞行器,往西泽利亚岛的方向飞去。 我不能让他逃跑。 我立刻找到机炮控制台,将机炮对准那人的方向,按下射击按钮。轰地一声巨响,机炮打中了目标,飞行器在空中像团云般炸开,那人也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掉入海里。 马奇一拍掌心,高兴地拍我肩头:“伙计,你干得太棒了。” 我点点头,准备操纵运输舰时,一个机械电子声猛地响起:“舰体自爆程序启动,倒计时六十、五十九……” “天,我们又绕回了原点!”马奇吃惊地拍着额头大喊,“一分钟的时间根本赶不回西泽亚岛。如果我们跳下海,只会成为人鱼的猎物,但留在这里,我们也会被炸成碎片!萨尔斯,快想想办法,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我皱紧眉头,镇定地看着前方地形,握起方向杆,操纵舰体加速往右前方飞去:“那里有礁石,我们可在那附近跳海,这样游上来时有站立的地方。” 马奇焦急得满头大汗:“那还等什么,快,还有四十秒,我们必须得在还剩三十秒的时候跳下去,不然爆炸的碎片会伤到我们。” “当然。”到达目的地,我松开方向杆,凝视马奇,“准备好了么?”看到马奇点头,我立刻打开舱门,与他跳下去。 下坠的狂风在我耳边呼啸,如同匕首一样切割着我的肌肤,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憋足一口气后,闷头扎进了海里,与此同时,爆炸声在头顶刺耳响起。 “轰——” 第三章 ·人鱼 强大的下坠力让我栽进海下几米,高强度的水压,令大量腥咸的海水灌入我鼻中,刺得我神经中枢火辣辣地疼。水流冲击着我的身体,我伤口的血化成了血雾,随着海水流动而溶解扩散。 海水刺激泪腺,眼睛胀得酸疼,我仅睁开了一条很小的眼缝,快速划动四肢,在浮力的作用下向上游,我必须尽快爬到礁石上,不然我会成为这附近人鱼群的食物。 人鱼是嗅觉灵敏的捕猎者,他们可以从很远的地方捕捉到血腥味,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奇袭猎物。相反,我在海中,行动力将会因为海水阻力的作用,变得相当迟缓,我的异能也发挥不了作用。 我看到了被海水切碎的阳光,只要我再向上游一米,就能穿透海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就在这时候,海水突然像被什么庞然大物搅动一样,变得异常紊乱,我耳边也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叫。突然我的双脚被什么东西握住了,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裤子渗透进肌肤,让我本能地打了个抖。 我被猛地往海下拉去,借头顶的阳光一看,发现拖我下海的是一条蓝尾的雄性人鱼。 是深海人鱼。 他们是所有人鱼种族中性情最温和、攻击力最弱的,仅以人类的鲜血作为食物,可是他们的利爪仍能将人类开膛破肚。 他尖利的指甲刺进我肉里,我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鲜血会引来更多的人鱼,我必须赶紧解决这麻烦的家伙。 我旋转双脚,夹住他双爪,就势弯下身体用匕首刺他肩头,但因为水的阻力,这杀伤力大打折扣,他不但轻松地躲开了,还将锋利的牙齿□□我肩头,双爪转扣住我的手,鱼尾缠着我双腿。 鳞片就像轻薄的刀刃,刮伤了我,刺骨寒意从他的蹼爪渗入肌肤,我打了一个寒噤,他的蹼爪不大,无法包裹我的拳头,但抓握力相当惊人,竟能与力气不小的我相当。 肩头传来刺痛感,这家伙竟在吸我的血!虽然比起将人撕成碎片吃掉的恶煞人鱼,这家伙的进食方式显得温和多了,可我还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萨尔斯,快,咬他的耳鳍,那是他的弱点!】 马奇的意念冷不防传来,我看到他正在我不远处,与另一条深海人鱼搏斗。我仅仅思考了一秒,就决定按照他提供的粗鲁方式,付诸行动——事实上,我也只有牙齿是最方便行动,且不会被这敏捷的家伙第一时间躲开的。 那看起来很脆弱的耳鳍遍布血管,我几乎没怎么用力咬,便尝到了腥咸液体的味道。 那家伙立刻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行动,迟钝几秒后,他松开我,发狂一样甩动鱼尾,搅得水流形成漩涡,嘴里发出单个音节,好像在喊什么东西。 这时,海水传导的怪叫几乎贴着耳朵响起,我眼前刚晃过数道蓝影,便见数张咬合力惊人的牙齿,带着血丝朝我扑来。 我被一群深海人鱼包围了! 该死。我迅速用火焰包裹全身,将热力提升到极致,这高温烈火能将海水蒸发,试图靠近我的人鱼,都被烫得发出惨叫。 但在水的阻力下,这种状态加倍消耗我的体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不用这办法对付那家伙的原因。胸口因为缺氧而胀痛起来,脑袋也产生了眩晕感,我憋气快到了极限,立刻划动四肢,往海面游去。 没想到,刚吸入新鲜的空气,我的脚又被抓住了。 见鬼,又是刚才那家伙,他竟然耐住了我的高温烈火。 我将锯齿匕首用力插入身边的礁石,另一手紧抓礁石的沟壑,借力将身体甩出海面,顺带将那家伙的脑袋撞向礁石。 “煞!”那家伙发出惨叫,我抽回匕首,刚要扎向他脑袋时,足以撕裂苍穹的咆哮声响起,就像一颗核弹在我耳边爆发,震得我几乎失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颤。 我震惊地抬头,人鱼领主正带着一群凶猛的赤鳞人鱼游来,而刚才被我攻击的深海人鱼们,也围向了我。 这简直糟糕透顶,马奇还在另一边与那条深海人鱼搏斗,根本抽不出手来帮助我。而空气粘稠的湿度加重了体表的冷感,我冷得牙齿打颤,身上的多处伤口被海水泡烂,正在往外蹿血,我大脑已经不堪重负的发出抗议,随时会进入待机状态。 大脑发出了自救的信号,我看向眼前扶着脑袋晕头转向的家伙,心里冒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深海人鱼是群居人鱼,他们不会伤害同伴,而他们的速度普遍比赤鳞人鱼快。那么,也许我可以俘虏他,让他带我闯出去。 我来不及思考想法的可行性,立刻向这家伙甩出火条,勒住他脖子,跳入水中,四肢缠住他布满黏液的身躯,用匕首指着他胸口。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我会让你胸口留下一个美丽的洞。” “煞!”他抓着火条撕扯,疯狂地甩动鱼尾,嘴里发出叫喊,要不是我四肢紧缠着他,我一定会被他甩出去。后来大概见反抗没用,他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摆动鱼尾,加速朝岸边游去,只有嘴里还不服气地发出叫声。 深海人鱼群果然给我们让了道,但后方的人鱼领主却追得更快了。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一场玩命的追逐,要么我甩开人鱼领主,要么葬身在他手里。 可是人鱼领主的身躯是我们几倍,他摆动一下鱼尾,所前进的距离也远比我们多,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我突然脑袋一痛,就像被放了一个噪音制造器,诡异的噪音乱蹿,头疼得像被掰开两半一样。该死,是人鱼领主发出的声波攻击,只要有传声介质,它就能攻击我的神经系统。 我的精神完全无法集中,架在深海人鱼脖上的手也在不停颤抖,就在这时,我感到背后有一道阴影笼罩着我,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滔天巨浪。 “萨尔斯——” 马奇的喊声刚穿透双耳,我就闻到腥咸的海水味,紧接着,头皮一麻,海水从头顶猛地冲击下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海浪之中。 大量海水灌入口鼻,仅剩的氧气也被强大的水流排挤出来,胸口剧烈胀痛。腥咸的液体灌入眼球,我完全看不清自己被水流冲到了什么地方,连缠着人鱼的四肢,都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这时,我后背好像被一只手撑住,一具冰凉的身体绕到我胸前。 是那条被我俘虏的深海人鱼,他似乎在寻找适合吸血的部位,在我脖子周围嗅来嗅去。 我脖子一凉,冰凉的蹼爪碰到了我脖上,细长的指甲钩住了我脖上的吊坠。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你这家伙别碰它! 我扯回吊坠,拍开他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上游去。他又一次抓住了我脚踝,猛地蹿到我胸前,与我仅仅只间隔一厘米。 通过阳光看清他长相的一刻,我惊住了。 这是一张大概只有十岁模样的脸,看起来像是艾神精心创造的工艺品,无论是肌肤,还是样貌,都完美无缺,如果再长大一点,我相信,一定是能得到全岛女孩子的青睐与尖叫。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双浅绿色的眼。也许是他年纪小的原因,那双眼睛里就像流淌了清澈的泉水,纯净极了。 我知道这种想法放在残暴的人鱼身上,是很疯狂的,但记忆就像倒泼的水罐,在我脑海里迅速扩散,曾经也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看着我,就像他现在一样。 记忆与现实的两张脸,竟然诡异地重合了,我甚至产生他就是那个人的错觉,因为他们同样岁数,同样拥有着浅绿色眼睛。 “喀……释……”一种奇特而清冽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声音十分悦耳,就像是山间溪水撞击玉石的声音。很奇怪,明明是在海里,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我无法理解这两个音节的意思,也许是在享受美食前的祈祷,也许是在表达兴奋。 确实,现在这种状态的我,就是一只待宰的食物,没有威胁性。 可是,面对这张脸和眼睛,我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攻击。我曾经发誓,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有浅绿色眼的孩子。 ——“萨尔斯,你的仁慈总有一天会毁了你。” 教导官曾说过的话,就像扩音器在脑里响起,震荡起的声波令我清醒。 就在这时候,一条巨大的红尾扫荡过来,猛地击中我腹部。 剧痛从腹部传向四肢,我痛得张开了口,被迫灌入了一口海水。 仅有的氧气被海水挤压出去,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仿佛即将失明的病人,渐渐地看不到东西,只感觉到身体失重地下沉、下沉…… 一双臂膀接住了我,接着水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行,我身体也忽上忽下地移动……哦,仔细一看,是我被那条深海人鱼抱着,在海水中快速穿行,躲避人鱼领主的巨爪。 他在救我,是想独享我这个食物么? 谁知道呢。 我身体越来越沉,意识慢慢地离去,消失…… 我迷蒙中看到阳光下,一双浅绿色眼,清澈、明亮。 艾德……是你吗? 第四章 ·喀释 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堕落、堕落……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一切,没有色彩的图像汇聚成完整的画面。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害死了他!” 枪口指着我的心脏,悲痛的男人在嘶吼,赤红的眼里倒影着我狼狈的身影,而他善良而美丽的夫人在哭着阻止他。 尽管他手里有枪,随时会走火杀了我,但我没有动。 我望着手术台上的孩子,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被子弹击穿心脏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他还是走了,他永远地闭上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与这个悲惨的世界告别。就在刚才,医生摘下染血的塑胶手套,对我摇了摇头:“很遗憾,尽管他心脏的位置与一般人不同,但子弹的碎片还是刺穿了心脏,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节哀。”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接受这可怕消息的,等到大脑从空白状态中重启时,我身上已经承受了一道重击。砸过来的拳头就像连发的机关枪,没有停下的趋势,我骨头像要断裂一样发出闷响,腥甜的液体也从嘴角涌出。 消毒水混合着血的味道,刺激我清醒过来,这时,那疯狂的男人已经停了手,拿枪指着我。 治安警官冲进来,试图劝他丢下枪械:“威特先生,请您放下您的□□。这只是一场意外,萨尔斯的初衷是拯救被你们族人强行带走的孩子,您知道,如果萨尔斯不去救他,他将会面临枪决。只是很不幸,你们族人拿您的孩子挡了子弹,造成了这场错误的伤害。” “如果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那么你就不该开枪!”男人看起来更愤怒了,他红着眼几乎要冲过来,朝我扣下扳机。 我没有说话。 几个小时前,诺德族的警官强行带走了与我们秘密来往的这孩子,只因在诺德族的法律里,明文规定不准诺德族与戈赛族往来,一旦触犯法律的威严,等待的将是十几年牢狱之刑。 我不能让孩子被诺德族的警官带走,因为他们粗暴的行为看起来就像在抓一只即将送上刑场的罪犯。我恐慌地感觉到,他们是要将孩子带到秘密的地方,以背叛诺德族的罪名处死。 我们与诺德族之间进行了一场搏斗,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将□□架在孩子的太阳穴上,威胁我们放下枪械。我承认那时我冲动了,我带着狙.击枪埋伏到高楼上,瞄准了警官的头,扣下扳机。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警官就在我开枪的一瞬间,抱起孩子,将孩子胸口移到他脑袋的方向…… 那时候,就像现在一样。 “砰!” 一切都结束了。 . 我猛地睁开眼,瞳孔逐渐聚焦形成图像,我看到蓝天与海鸟,但我潜意识还留在梦魇里,大脑还没开始运转。 我坐起来,扶着脑袋出神地望着脚下,这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柔软的细沙仿佛具有魔力,构筑成一张平静而稚嫩的脸。 “艾德……”我喊出那个孩子的名字,本能地摸上左肩,那里留着一个很深的弹痕。是的,艾德的父亲威特先生最终还是开了枪,子弹穿透了我的左肩。 我并没有追究威特先生的责任,他是一个伤心的父亲,而艾德所受的痛苦比我多数百倍,这颗子弹我应当承受。 总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拿起过枪,也尽可能地避免与浅绿色眼的孩子接触。 但没想到今天,我又见到了浅绿色眼的孩子,还是一条年纪并不大的人鱼……我抚摸着吊坠上的裂痕,母亲,是你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么? “煞——” 突然响起的叫喊让我回过神来。 我望过去,只见一条深海人鱼弓背趴在沙滩上,蹼爪深嵌入沙中,冲着马奇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眼神充满狩猎者的犀利光芒。他们两人看起来在搏斗,但满身是血的人鱼显然不是马奇对手,他很快就被马奇捋倒,在沙滩上粗暴地甩动鱼尾挣扎。 “你们在做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检查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凝血了,看来我昏迷了很久,身体有点发热,应该是伤口引发了炎症,我晃了几下,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大致看了一眼周围,这不是我们熟悉的西泽亚岛。 灿烂的阳光宛如金色的地毯铺设在这片沙滩上,从太阳离海平面的位置来看,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 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泛起的白色波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层层浪花,成群海鸟在上空翱翔,发出尖锐的鸣叫。 柔软的细沙后方是成片树林,覆盖着各种珍奇植被,不时还有猛兽的吼啸响彻耳畔,直震得大树猛烈摇晃。 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岛屿。 “嘿,萨尔斯你醒了。”马奇将人鱼的脑袋用力按进沙里,拍拍手走过来,“看起来你状态不错。” “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向那吐出一口黄沙,又挣扎着爬过来的人鱼,是被我俘虏的深海人鱼,他怎么也在这里,人鱼领主呢? “说起来太奇妙了,是这家伙从人鱼领主那救了你,他带你到这海岛上,我也俘虏了那条老缠着我的深海人鱼,来到这里,但是那条人鱼到岛上就遛了。” “那个救我的少年呢?” “非常遗憾,他被人鱼领主带走了,很抱歉,我无能为力,噢,”马奇指着爬过来的人鱼道,“这家伙过来了,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吧,他看起来很亲近你。我去找点树枝生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一见我靠近你,就攻击我。” 我听完后,脑袋有一瞬间的短路。哦,是的,我想起来了,当时人鱼领主追上了我,是这条人鱼带我避开人鱼领主的攻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的敏捷,恐怕我都无法相信,这样一条幼年人鱼能带我逃脱人鱼领主的掌心。 看看他吧,哪怕鱼尾能支撑他身体站起来,他的身高充其量只到我胸口,而他的肌肉显然并不发达,瘦弱的上半身就像包裹在骨骼外的皮囊,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捏碎他的骨头。 我原本以为这家伙帮我,是想独享我的鲜血,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正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拖着受伤的鱼尾向我爬来。他爬动的姿势看起来很别扭,满身的伤口,还在往外蹿血,蓝色血液在沙滩上拖出一条条可怖的血痕,看起来恐怖极了。 虽然他是浅绿色眼的孩子,但我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对他抱有同情心——这种野生生物哪怕是垂死状态,攻击力也是相当惊人的。我将锯齿匕首背在身后,绷紧神经戒备。 他爬到了我面前,心情似乎很愉悦,嘴角都扬了起来。他向我伸出沾着蓝色血液的蹼爪,好像要触碰我。 他的手指比人类的还长一些,指骨分明,非常富有力量感,指缝间生有一层半透明的蹼,就像一张可怕的巨网,随时能将猎物罩在手里。同样可怕的还有长而尖利的指甲,它们就像锋利的刀,在阳光下散出刺寒的光芒。我几乎能想象得到,那指甲划到肌肤时,会留下怎样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握紧匕首,警戒地倒退一步。 “么达?”他发出两个充满疑惑的音节,看样子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戒备他。 我更不解了,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向我表示友好。我试探性地问他:“是你救了我?”看到他点头,我又问道,“理由?” “喀释……”他表情愉悦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在我们之间用手臂画了一个圆,鱼尾轻微摆动着又想挪近我,我小退了一步,与他保持同样的距离。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我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又问:“你是怎么救我的?”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目光凶狠地射向我身侧的马奇,龇出锋利的牙齿,就像要抢夺食物的野狼,透发出凶煞的气势。 “嘿,看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感觉到人鱼的杀气,马奇无辜地摆手后退,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萨尔斯,我……天!” 我眼前晃过一道蓝影,那人鱼竟然弹跳起来,扑向马奇。 我反射性地抓住他的尾巴,用力一扯,他发出一声痛吟,重重摔在沙滩上,同时鲜血从他尾部迸射出来,溅到我的身上。 我这才发现,他的鱼尾竟被残暴地撕裂了,深可见骨的裂口和赤红的肌肉组织证明他曾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厮杀。幸好,人鱼的身体具有完善的自我修复系统,那断裂的豁口外很快就结出一层透明薄膜,阻止鲜血的大量流出,再慢慢地修复创伤。 我在他面前蹲下,他的表情痛苦极了,眉头都皱成了疙瘩,耳鳍没有精神地垂拉下来,看来真的伤得很重。 他的伤口需要得到治疗,不然细菌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我的心顿时像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冷透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劝我,萨尔斯,你需要放下你的戒备,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曾经救过你的命。看看他,多像当初那条被你丢下的小人鱼……相信他吧,他不会害你。 想到我曾养过的小人鱼,我更难受了。我叹了一口气,问他:“你不会伤害我?” “瓦嗒。”他艰难地吐字。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威胁力,又不会太生硬:“你受伤很严重,需要包扎止血,我会帮你,但你得保证你不伤害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喀……释?”低沉而奇特的音节从他口中传出,我还是听不懂,见他目前看起来很单纯的脸上没有敌意,我就就当他的回话是在同意我的行为。 我把衬衫撕成布条,简单地给他清理一下伤口后,就给他的伤口绑上布条,包扎好。 他皮肤上有保护黏液,光滑无比,每次我摸上去,我都感觉像在摸一片布满黏液的丝绸,这导致我的动作十分困难。 包扎完大部分鱼尾后,我已经满头大汗,海风中蕴含的盐分覆盖在皮肤上,黏糊糊的,连刘海都湿漉漉地垂落下来,几乎挡住了我的眼。 我暂时停下动作,用手揩去发间的汗珠,轻轻甩开,抬起头时,看到他正在望着我,表情很古怪,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红晕。 “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回答我,别过头错开我的目光,鱼尾在沙上别扭地划动起来,我怎么感觉,他是在害羞? 很快,我就找到了他反常的原因。 一道狰狞的伤口……哦,它不巧地在一个羞于启齿的部位附近。 第五章 ·电 他下腹有一小块鼓胀的豁口,外面裹着一层透明薄膜。那是人鱼的生歹直器官,当他们需要交.配的时候,与人类相同的柱状器官会从薄膜中穿透出来,露出体外。 这看起来非常糟糕,那玩意附近的伤口相当地多,如果我要帮他包扎,我将不可避免地擦碰到那里。 尽管如此,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孩子,我并没将他与成年男人划等号。我按住他乱动的鱼尾,动作自然地给他包扎。 可他的行为却与我的镇定完全相反。就在我无意中擦碰到那层薄膜的时候,我手下的肌肤立刻收紧了,他的呼吸沉了一些。 “喀释……”他喉咙里滚动出低沉的音节,喉结上下滑动,鱼尾划过一道弧线贴到我的腿上轻蹭。 鳞片摩擦的触感隔着裤子传来,不痛,反而还有一种冰凉的酥麻感,如果眼前这么做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我一定会激动地抱着她,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只雄性生物。 他看起来还很小,但身体的发育出乎我意料地早,那不过丁点大的玩意慢慢地顶开了薄膜,展露它发育还不完全的头部,我立刻拍开他鱼尾,继续给他包扎身上的伤。他好像很不满足,胸口剧烈起伏着,鱼尾又缠了上来,连手都不安分地绕过我后背,搂着我的腰说:“舒桨。”我猜,这是一种表达舒服或者谷欠望的词汇。 我很平静地说:“如果你再乱动,我将会停止我的包扎。” 我的警告起了作用,他不满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老实地收回尾巴和手,将几乎露出体外的器官压了回去。 我加快了包扎速度,在他呼吸频率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时,我终于包扎完毕,离开这大量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家伙。 马奇走过来,把数根树枝丢到地上,抹去头上的汗:“太阳快下山了伙计,我在树林外围捡了几根树枝,你来瞧瞧,能不能用。” 我捡起树枝摸了摸,有点湿气,我剥去外层树皮,试着点燃它,但刚擦出一点火星就熄灭了。 “噢天,”马奇拍着额头喊道,“这里一定刚下过雨。” “我去找吧。” 我往树林走去,没几步,就感觉身后尾随着什么东西,发出沙沙的声音。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即将进入树林时,我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喀释。”不出意外,跟着我的是那条人鱼。他蜷起鱼尾,由爬动的姿势改为坐,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仿佛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那眼神无辜极了。 “你留在这里。”我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就继续道,“树林里的草可能会割伤你,我不想再帮你包扎一次。” “么达?”他歪着脑袋,挥动蹼爪比划了一下,好像在问我要去做什么。 “找干树枝生火,”我看了眼即将贴近地平线的夕阳,又补了一句,“顺便找食物。请你待在这里,还有,”我警告他,“马奇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伤害他,我一定不饶过你。” “煞……”“马奇”这两个音节刚说完,他就发出了不友好的低吼,表情也变得相当难看,但听到我的话,他立刻将不友善的表情收了回去,咧开嘴角冲我笑,将自己的脑袋伸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动作顿时僵硬,用很受伤的表情抬头看我:“么达……” 我不得不承认,那表情实在太委屈了,我的心就像被一道激光穿过一样,心软了。 萨尔斯,他只是个孩子,如果他现在想伤你,刚才就不会救你。想想曾陪伴你一个月的小人鱼吧,如果眼前的人鱼就是他,你还狠得下心那样对他吗? 我不得不放松戒备:“过来吧。”他顿时高兴地向前爬了一步,将自己脑袋拱到我手心里,轻轻拍打着鱼尾:“喀释喀释。” 他的动作实在让人难以解读,我花费了半分钟时间,才明白他是在讨好我——我想他一定是被人鱼领主伤到了大脑,不然我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做出与吸血相反的行为。 我考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他显得更加兴奋了,脸贴向我掌心,愉悦地享受我的爱抚。我收回手,嘱咐他不要跟来后,转身进入树林。 我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合适的树枝,还很运气地收获了几个浆果。可惜的是,树林外围并没有什么猎物,这意味着我们今晚只能靠水果度过。 我刚往回走,就听到一声惨叫。 是那条人鱼的声音!见鬼,难道他又攻击马奇? 我迅速跑回去,沙滩上只见马奇一人,不见人鱼,海上突然有一道蓝影掠过,但当我看过去时,蓝影就不见了。 我皱紧了眉头,沙滩上有凌乱的爬行轨迹,几滴蓝色血液正融进沙里。但马奇衣服相当平整,呼吸频率正常,看起来并不像是跟人鱼进行了一场艰难的搏斗。 马奇看到我回来,指着海上道:“快看看那家伙吧!你离开后,他就爬回海里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嘿,他冒出来了!” 大约离我五十米远的海上,海浪就像白莲在海面绽放,一条蓝尾人鱼穿透海浪,跃向夕阳,优美曲线在光影交接下,是那么地唯美与自然,我几乎想拿出相机,拍下这动人的一幕。 然而美景只持续了几秒,空气中就擦出黄色的光芒,人鱼在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后,仰面跌入海中。 一瞬间,艾德被击中的景象与这幕诡异重合了,我下意识地喊了声“艾德”,就冲进海里向人鱼游去。 当蓝色的鱼尾进入视线时,我真想大拍额头:萨尔斯,你个蠢货,他是人鱼,是海洋生物,根本不需要你救…… 哦不,等一等,他的情况看起来有点不妙。 他就像被金色蛛网缠住一样,身上有黄光掠过,身体很不自然地扭曲挣扎,喉咙发出凄惨的怪叫。 我立刻游过去,刚碰到他,全身猛地发麻打颤,神经麻痹,过一会儿才恢复原状。原来那黄光是正释放电量的电流,正在水的导电作用下伤害他。 “煞,煞!”他狂躁地摆动鱼尾,双爪疯狂地乱抓,试图甩掉身上的电流,遗憾的是,完全没有效果。他求助地向我伸出手,但似乎害怕传电给我,又颤抖着收回了手。 当然,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到伤害,尽管被电的感觉相当糟糕,我还是忍着疼痛与麻意,带他返回了沙滩。 “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马奇赶过来问道。 导入身体的电流并不大,但该死的能让我身体麻痹好一阵子。我恢复后,利用火焰蒸干了湿透的衣服,摇了摇头说:“别担心,他只是伤口裂开了而已。” 我终止了这个话题。 在海里的时候,我看到人鱼身后有一串串电流,就好像那里有一张无形的电网,阻止他再往前一步。我猜想,他是碰到了那张电网,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意外。 但这仅仅是我的猜想,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并不想马奇担心。 人鱼很快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拍打着鱼尾弹跳起来,朝海水发出挑衅的叫声,然后爬到我身边,亲密地蹭我掌心,似乎感谢我救了他。作为报答,他伸长脖子上下滑动一下喉结,哇地一声从口中吐出几条鱼,用湿漉漉的蹼爪指指鱼,又指了指我的肚子:“食哒哇。” “……”我愕然地看着这堆裹满唾液和不明粘稠物的鱼,这是在邀请我享用这……嗯,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所以他入海就是为了抓鱼?哦,好吧,尽管马奇已经抗议地发出恶心的干呕声,但它至少能填饱肚子,不是吗? 我忍着反胃的恶心,将鱼丢进海里反复冲洗几遍,刮去鱼鳞和去掉内脏,架到火堆上烤。 在这期间,人鱼又下海捕捞了几条鱼上来,准备作为他的晚餐,不过,或许是烧烤的香味吸引了他,他丢掉那些生鱼,凑到烤鱼边上,动动鼻子嗅了嗅,伸手就想抓。 我拍开了他不安分的蹼爪:“没熟,熟了再给你。”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处理食物的方式,好奇地睁圆了眼,轻轻甩动尾巴盯着。 几分钟后,我将烤好的鱼优先给了人鱼,刚移开视线,我就听到嘎嘎的咬合声,回头一看,整条烤鱼已有大半进了人鱼嘴里,仅剩一条鱼尾狼狈地挂在他嘴巴外。 看看他滑稽的样子吧,嘴巴鼓得简直像个球,或许是发现我注视他,他咧开嘴角,得意地露出如刀般的利牙,仰头把鱼尾吞下,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咬合声,嘎吱嘎吱地将鱼吃下肚。愉快地享用完毕,他舌尖沿着利牙的尖端滑过,伸出五爪朝我晃了晃:“五啦。” 我用了一分钟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仅仅用了五秒就吃完了一条鱼,他的牙齿非常棒! “……”好吧,年轻人……哦,吃得快长得高。 美妙的晚餐结束,马奇挑了一个干净的地方休息,人鱼兴致冲冲地想接近我,我却以自己为中心,画了一个火圈,阻止他的靠近。 人鱼闯入火圈失败后,发出了哀戚叫声,在火圈外躺下,用鱼尾拍打金沙到身上,把除了脸以外的部位都埋进沙里,他眨眨眼看我,或许见我没理他,他闭上漂亮的眼睛进入了睡眠状态。 我并没有睡意,也许准确地说,我不敢入睡。今天的一切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惊险,我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幸存者一样,恐惧、兴奋与不敢相信,我几乎害怕睡醒的时候,会发现逃离“监狱”只是一个冗长而美妙的梦。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事实上我们确实逃离了诺德族的掌控,但现在我们固然安全,并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养好伤势,回到西泽亚岛,解救即将面临死亡的族人们。 明亮的月牙逐渐向西方沉去,我知道我是无法愉快地享受晚觉了,于是我走出火圈,进入海中,游到人鱼遇险的地方,朝上空丢去一截树枝,只见空气中发出噼啪的电流声,擦出不明显的金光。 我重复试验了几个地方,都发现有电流存在,再潜入海中试验,结果一样。 我可以肯定地得出结论,前方有一张看不见的电网,它的范围非常地广,也许围住了整座岛屿,控制了天空和深海领域。它就像一条霸道的分界线,外面的人无法进来,里面的人无法出去。 那么,如果电网一直存在的话,我们是怎么进入这座岛屿的? “喀释!”一声紧张的叫声刺耳响起,我刚回头,就被一张突然冒出来的脸吓住了。 原来是那条人鱼,他蓝色的短发完全湿透,成条地贴在脸颊,这可怕的模样,在黑暗中格外像个水鬼。 “释,释!”人鱼显得相当紧张,绕着我游了一圈,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出事。 “我没事。” 人鱼看向我的身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用力拉着我的手就往岸上游。 我不明白他担心什么,顺着他目光往后一看……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第六章 ·组织 乌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集结起来,形成一大片乌云团,天黑得仿佛被死亡帘幕覆盖了一样。 如果只是天黑,我不会那么吃惊,真正令我震惊的是,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发狂,在怒号的狂风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每一重巨浪都以每秒数米的速度高速推进。更糟糕的是,有无数的紫色电芒会集在我们头顶,发出刺耳难听的电流声。 我立刻加快了游向岸边的速度,但很快我就听到“噼啪”一声巨响,一道紫色闪电刺透云层劈了下来,迅速击穿了海面,强大的冲击力竟令海面掀起了另一股巨浪,朝我们扑涌过来。 我迅速潜入海中,勉强躲过这股海浪,再浮上来时,却发现整片大海都在闪电的笼罩下,不断变化的闪电随时会劈到我们。 “煞——煞——”狂风声被一阵高低起伏的喊声压制,这熟悉的叫喊方式令我回过头去。 见鬼! 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在紫电之中,他高大得几乎能碰到天,爪上拢着的紫色电球,正不断地向天空释放紫色闪电,如巨扇般的赤色鱼尾露出海面,每晃动一下,海面就生起一股狂风巨浪。 该死的,是人鱼领主。 现在,他的力量正以书本上看不到的方式,在我眼前展现——汹涌滔天的海浪,威力惊人的闪电,我几乎毫不怀疑,这些自然的力量只要几分钟,就能轻易地夺走我们性命。 而在他身边的赤鳞人鱼群,就像铺散开的血液,把海面染得一片赤红,他们正在攻击无形电网,试图用暴力的方式闯进来。 庆幸的是,电网非常坚固,他们短期内不太可能有所突破。 “释!” 忽然,我身体猛地受到一阵强推力,一道闪电在我旁边炸开,释放的电流通过水传导到我身上,我身体一怵,失了力气地颤抖起来。 “煞!”人鱼愤怒地发出吼叫,跃到半空,以鱼尾朝天的姿势,接下了一道劈向我的闪电,再奋力将闪电甩到海面。那道闪电像一条点燃的引线,沿着海平面蹿向人鱼领主,可惜的是,人鱼领主长尾一扫,那闪电就被打散了。 人鱼受到电击,嘶叫一声跌入海中,我正好恢复知觉,立刻带着他游回岸上,背起他,与震惊的马奇一起奔入树林。 就在这时,螺旋桨旋转的声音骤然在高空响起,声音很快到了我们上空,剧风吹得灌木纷纷向外倒伏,上空投射下来的探照光在不停移动。 一架直升机。 “天啊,这岛上竟然有人类!”马奇激动地要跳起来冲他们招手,我立刻把他压进灌木丛里,捂住他的嘴。 “冷静点伙计,别忘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我指着他手上的奴隶烙印,提醒他在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我们不能暴露身份。 马奇睁大了眼,点点头。 “煞瓦。”一串近似低吼的声音从人鱼喉中传出,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凶狠的眼里就像藏着一枚导弹,随时会发射出去,击落直升机。 直升机上的人没有发现我们,他们径直朝大海驶去,我看到机体上漆着“ls”两个字母,这也许是直升机隶属的组织名称,也许是机体的代号,总之,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组织。 直升机的探照灯照亮了黑夜,总共有三架直升机冲破狂风驶向大海,停在人鱼群的上方。 一场原始力量与高科技的较量,即将爆发。 然而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观赏这历史性的一幕,就在这时候,我背上的小家伙,不停地拍打我肩膀,示意我尽快离开。 我与马奇点了点头,小心地弯下身体,钻入密林。就在我们刚走不久,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我回头惊讶地看见,一个足以吞噬天空的巨浪翻卷过来,顷刻将我们刚才待的地方吞没。 见鬼! 我立刻加快速度往前跑,但显然我太小看了海水的来速,我后背猛地受到一股冲击,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大量海水冲击着身体,水压逼迫我朝海浪的去向前冲,等到这股浪潮退去时,我们已被海浪冲到了陌生的地方。 被海水浇湿的土壤变得像沼泽一样又软又黏,我身上裹满了泥土,我来不及清理这些肮脏的玩意,扶起人鱼,拍掉他身上的泥:“有受伤吗?”看到人鱼摇头,我又问马奇,得到否定的回答,我才安心地检查自己的情况。 人鱼对着空气深深嗅了一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指引我向右前方去,嘴里发出古怪的音节:“刹咖瓦,刹咖瓦。” 我和马奇对视一眼,朝他指示的方向跑去。 我们最终在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树前停下。 原谅我匮乏的生物知识,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种,它太巨大了,目测需要十个人合抱才能围住它,我们在它面前,渺小得就像三片落叶。我不由得对它产生了敬意,它一定饱经了岁月的风霜,才达到今天的高度。 人鱼爬到巨树下,双爪撑地,脸埋在树下嗅了嗅,然后移动到左边,冲着树干叫道:“刹咖瓦。” 遗憾的是,没有人回应。 他又叫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后,两爪按在树干上摸了摸,找到一个不明显的凹痕,指甲嵌入凹痕内,用力往外一拉,竟然从树干上拉出了一道小门。 “我的天,这树干是中空的!”马奇惊讶地叫起来,弯下.身,两手撑在门的左右两侧,向里看,“萨尔斯,快过来看看,这太宽敞和安全了,我们待在这里,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喀释,释!”人鱼附和地冲我笑,似乎想向我邀功,把脑袋拱到了我手掌下,眨眨眼看着我。 我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脑袋,跟随兴奋的他进入树洞。关上门,我燃起了火种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海水的咸腥味,又像是血液的味道,闻起来不太美妙,然而当我仔细去闻的时候,味道却消失了。 “马奇,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马奇皱起鼻翼闻了闻,摊手道:“很抱歉,伙计,我什么都没闻到,你闻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味道消失了。” 我环视一圈,树洞四周凹凸不平,看起来是被什么工具随意凿开的,并没有经过精心修整。空气很干燥,偶尔会有几滴水从洞边滴落,奇怪的是,这种适合蚂蚁居住的环境,竟然没有蚂蚁,连虫类也没有。 我低下头……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好像看到一滩蓝色的黏稠液体在我脚下流动,慢慢地渗进树干里,但当我想询问马奇时,那滩液体却不见了。 我用力地眨眨眼,液体真的凭空消失了,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空旷寥远的回声,像是风在洞穴里回荡的声音,又像是一种生物发出的呜呜悲鸣,令我鸡皮疙瘩都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的大脑在抗议地叫我离开这里,指示我身体作出离开的行为。 “你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马奇?” 马奇在发呆,我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伙计,怎么了?” 他刚才的表情很凝重,我想他根本没意识到,他的眉头皱得有多紧。 “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噢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逃离了诺德族的掌控,这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太不可思议了,”马奇很夸张地笑,“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的眼睛,显然是在说谎,但每个人都有*,我应当尊重他。 “没什么,”马奇看起来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没有再问他关于树洞的事,“我要出去看看,一起吗?” “不了伙计,我想休息一会。” 我走出树洞,人鱼跟着我,他表情沮丧地扯我裤子,挥动蹼爪比划着什么。我看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问我,树洞难道不舒服吗,为什么要离开。 我正在想怎么跟他解释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亮光,同时螺旋桨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又是烦人的直升机,它正往我们这里飞来。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返回树洞,闭紧门,熄灭火。 很快,直升机到达了我们上空,螺旋桨的声音通过树干传导进来,音量如同经过扩音器处理一样放大了数倍,震得我头一阵阵地疼,那声音一直停在我们的上空,直到十分钟后,声音才逐渐远离。 我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开,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呼吸慢慢恢复到正常频率,我几乎以为直升机上的人会闯入洞中,将枪指向我们胸口的大喊“举起手来!” 如果是那样,我们将不得不以极度疲劳的身体去应付精神饱满的人,那将会一场艰难的恶战。在我恢复体力之前,我可不想面对烦人的战斗。 我失力地贴紧洞门坐下,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我已经没有心情观察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了,现在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我需要大量的睡眠来恢复精神,平复复杂的心情。 我和马奇没有再说话,马奇很快就睡熟了,呼吸声很均匀,还混着一点鼾声。 我却睡不着,身体明明疲惫到了顶点,但意识却很清醒。比如现在,我清楚地感觉到那条人鱼靠近我,在我身上嗅了嗅,然后双手环着我的腰,头枕在我肩头。 我拍开他的手,他又环了上来,重复几次后,我不得不喝止他的行为。感觉到他远离了我,我才疲惫地闭上眼,真正进入睡眠。 之后,周围一切变得混沌,无色的碎片拼凑成完整图像,我似乎以第一视角进入一个熟悉的世界—— “轰!” 树门被猛地炸开,炸飞的碎屑扎进“我”体内,“我”身上立刻爆射出蓝色的血液。 痛! “我”暴怒地发出狂叫,甩动被割断的半截鱼尾冲出树洞。然而,数不清的激光像箭矢一样向“我”激射,随着强烈的痛意,“我”的身体被炸出一个个碗口大的洞,鲜血向四方喷涌。 激光枪后,是一个个冷血的士兵。 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我想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不,母亲不让我杀人,我不能杀……但是他们伤害了母亲,也伤害了我。 杀吧,杀光他们,尝尝他们鲜血的滋味,那一定美妙极了! “煞,煞!”“我”狂暴地怒喊,矛盾的心理全部被我舍弃,脑海里只有一个字:“杀!” “我”顶着枪风弹雨,冲了出去,愤怒地洞穿了离我最近的士兵胸口,捏爆了他的心脏。 赤红的鲜血染红了“我”的手,“我”感到全身有种嗜血的在疯狂叫嚣:杀人、杀人! 惨叫在“我”耳边呼啸,“我”感到兴奋极了,鲜血、杀戮,这种掌控他人生命的方式,“我”太喜欢了。 “我”洞穿了他们的五脏,撕裂了他们的身体,把他们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恶狠狠地用尾巴将他们骨头碾碎。 杀戮结束了,“我”把激光枪打碎,丢到地上。 “我”笑着舔了舔沾满血腥的唇,但在看清地上尸体的时候,“我”就被一种恐慌的情绪牢牢锁住了。 杀人……“我”杀人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那些肮脏的尸体证明了“我”残忍的杀戮。 母亲告诫过“我”,不能杀人,哪怕你恨他入骨,也不能杀人鱼,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可是母亲,这些人类伤害“我”,他们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恐慌地捂住双眼,发出痛苦地悲鸣,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 痛苦、绝望、痛恨。 眼泪盖住了“我”的眼睛,钻心的痛苦从伤口上涌来。然而很快“我”就感受不到痛了,也许准确地说,是痛感正在从“我”身上剥离——“我”身体逐渐瓦解,像被高温融化的蜡烛,成块地从“我”骨头上剥落,摔在地上变成一滩肉泥,与血液一起溶烂进泥土里。 “我”疲惫地回到树洞,滑动喉结,艰涩地发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喀……释……” “轰——” 一道强光突然冲入眼球,“我”眉心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我”顺势被震得撞到了树干上。 强烈的痛楚从眉心传来,“我”吃力地撑起身体,颤抖地摸上去,只摸到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 光线从洞口摄入,一个人扛着小型脉冲炮向我走来,可惜我的角度正好背光,我看不到他丑陋的模样。 “我”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我”感觉到眉心的血洞就像蛛网一样,向身体四处分裂,顷刻“我”的身体就碎成不等量的血块,掉在地上熔成一滩蓝色的黏稠血水,沿着起伏的地势慢慢渗进树干里。 “我”的眼珠也滚进了血泊里…… 接着,“我”听到了那个让人痛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惜了这一对漂亮的浅绿色眼。” 然后,一双褐色军靴向“我”眼珠压来…… “啪!” 世界骤然黑暗。 第七章 ·名字 【他们伤害我、杀我……好恨……想杀人、杀人……杀光他们!】 我猛地睁开眼,异样的情感就像倒罐子一样往我脑海里渗透。 绝望、痛恨。 真想杀人啊。 想杀了那些伤害“我”的人,杀光他们! “喀释喀释!” 我身体被猛地摇晃起来,脸上一凉,像是覆盖了什么东西,不过托这玩意的福,我彻底惊醒了。 “你……”我睁开眼,刚想说话,就看到脚下有一滩蓝色血液在潺潺流动…… “喀释喀释!”一样冷冰冰的东西啪地一声拍到我脸上,我打了个寒颤,发现那血液消失了,而人鱼正担忧地捧着我的脸轻拍,鱼尾缠着我的腿轻蹭。 天,发生了什么?我扶着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回想一下,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个梦,真实又恐怖的梦。 刺鼻的味道、绝望的悲鸣声和流动的蓝色血液,我之前见到的诡异景象都与梦中场景一一印证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以第一视角去做这样的梦,而且还变成了一条拥有浅绿色眼的人鱼。 更令人奇怪的是,梦中我所“扮演”的人鱼形象非常模糊,“我”长多高,“我”具有哪些身体特征,“我”鱼尾是什么颜色,甚至那些士兵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只有“我”的心理状态,非常清晰,即便是现在已经走出梦魇,我还能用很流畅的文字描述“我”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想要毁了全世界为“我”陪葬的绝望与痛恨。 四肢刺骨地冰冷,寒意仿佛将我灵魂冻住了。 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个碾碎“我”眼珠的人又是谁?还有,同样拥有浅绿色眼的“我”,与身边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关系? “伙计,你……”哦,我简直被吓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调皮的小家伙竟然拱进了我的怀里,双手抱着我的腰,拿耳鳍蹭着我的耳朵,他身上分泌出来的黏液弄得我衣服滑溜溜的,感觉糟糕透了。 “谢谢,我没事。请别靠近我,我不习惯与人这么亲密地……嗯,接触。”虽然我有很多话想问这小家伙,但我认为我有必要先让他放手。我别扭地拉开那环着我的蹼爪,没想到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天,我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 “行了伙计,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请放开我。” 小家伙的神情显得很沮丧,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抱……哒,壹耐。” 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看懂他的意思,他说他抱了我一整夜。 “……”我想我得好好反思自己了,他抱了我一个晚上,而一向高度警惕的我竟没有察觉,如果这晚上有敌人来袭,我一定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这样的失误发生。 “释?”人鱼无辜地眨了眨眼,声音低低地带着一点鼻音,鱼尾在我腿边轻蹭,看起来是在讨好我。 我不可否认地心软了。艾德也曾在拿了我的枪被我呵斥后,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博取我同情,我最后被他表情打动,原谅了他。 “好吧,下次请别这样了。我不习惯与别人接触,尽管你是出于善意。”看见人鱼还是沮丧地低着头,我试着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萨尔斯,我朋友叫马奇,你呢?” “释、释?”人鱼抬起头来,冲我眨了眨眼。 原谅我匮乏的知识,我还是不理解这串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音节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说出了这个音节,我就姑且默认这是他的名字好了。 “释,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友好地向他伸出手。 他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看着我的手掌歪了歪脑袋,又抬头看看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这是我们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你只需要向我这样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就好……嘶……”我倒抽一口气地抽回手,手上已经被捏出了很深的红印,这强烈的痛感,几乎让我以为手骨被捏碎了。 释似乎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耳鳍没有精神地耷拉下来,反手向上伸出蹼爪,低下头小声地道:“尼达哇。” 我不明白。 他抓起我的手,朝他蹼爪重重一拍,啪地一声脆响,我终于在疼痛中理解他的意思:他要我惩罚他。 说实话,我很吃惊他竟然会作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但看着他强烈要求的眼神,我不得不先作出答复:“你不是故意的,我并不需要惩罚你,只要你下次注意就好。” 他冲我傻傻地笑了——原谅我用个不太贴切的句子形容,那样子就像是个看到心爱的玩具而露出笑容的婴儿——总之,在我鼓励下,他小心地握住我的手,慢慢加重力道,直到我喊他停止施力为止。 他的蹼爪很冷,刺骨的冰凉穿透肌肤,我感觉血液都被凝固住了,然而他似乎喜欢上了这种交流方式,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释、释。”他兴奋地把脸贴在我手背上轻蹭,“伊哇咔。” 我试着抽出手,但他力气大得惊人,我的挣扎根本没有作用。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因为他不顾个人意愿的霸道行为而感到恼怒,但现在我只感到……庆幸? 哦,是的,比起梦中那条人鱼的死亡,至少眼前的人鱼是活生生的、有心跳的,他还很热情地握着我的手,我应该为活着的人鱼感到庆幸,不是吗? 我没有再甩开他,手掌上传来的触感很冰凉,但却让我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感谢你,我的朋友。对了,马奇呢?” 在释的指示下,我走出树洞,一眼望过去,并没有马奇的踪影。 我回头看树洞,沿着树洞周围走了一圈,深深陷入沉思。 梦中的这里,有一株小灌木,那里有一株茉莉,而这些都与现实诡异地重合了,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梦么?为什么,总感觉在预示着什么。 我皱紧了眉头。遗憾的是,我没有得出任何答案,这些谜团就像是一个被打乱的毛线,除非找到毛线头,否则将永远不能解开。 马奇很快就回来了,他手心捧着一张合拢的大叶片笑道:“伙计,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水?”我有些激动地道,要知道,我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喝过一口水,现在嗓子干得像被火烧一样。然而,就在我小心接过叶片时,一个爪子横扫过来,把叶片打下地,水也不幸地入了土。 “天啊,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水!”马奇瞪大眼珠跳起来,“你究竟在干什么!” 释眼里露出凶煞的光,他冲马奇咧开嘴角,一排排尖利的牙齿闪烁寒光,那简直像要把马奇生吞活剥了一样。 “释。”我声音低沉了下来。我想我需要告诉他,这水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但仔细一想,这不是释第一次针对马奇,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或误会。要知道人鱼是高等智商的生物,他们并不会像狗一样盲目地忠诚,他们甚至能分辨好与坏、善与恶。 他们的争吵还在继续。 “煞,煞!”释冲马奇发出高亢的喊声,他爬到我面前,用鱼尾将地上的水甩到马奇身上。 “嘿!”马奇敏捷地躲开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土屑,“你这家伙,是要打架吗?” “等等。”就在马奇挥动拳头的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群蚂蚁。 是的,它们勤劳地搬运食物,正好途经被水浇湿的土壤。可是经过土壤的时候,它们就像吸入了过量的乙.醚,完全偏离行进轨道地乱摇,接着一个个倒在地上,连挣扎的过程都没有,就不动了。但没经过那土壤的蚂蚁,却完全没有这种现象。 马奇的表情僵住了,他不自然地扯动面部肌肉,看着我:“萨尔斯,你相信我的对吗?我并不知道这水有问题……天啊,”他一拍额头,“我知道这家伙为什么针对我了,他一定是误以为我要伤害你,天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害你,这只是个意外。” “我知道。”我感激地摸了摸释的头,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可能已经出事了,“马奇,你也喝了那水,对吗?” 马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想我们需要回到你打水的地方。” 虽然马奇的身体暂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但保证生命的安全,我们有必要弄清楚水的问题。 在马奇呕吐出部分水后,我们出发了。按照马奇的说法,到那里只要十五分钟,可不幸的是,我们迷路了。 我们竟然来到了海边,当然,这里不是我们登陆时的海滩,而是另一边海滩。 这里遍布人类开发的痕迹,悬崖顶上的灯塔,眼前的小型基地,多么清晰地告诉我们这里有人,而且,还是那个ls组织的人。 ls组织仿佛在炫耀它庞大的所有权一样,连一块伫立在海滩边上的石头,都要用最鲜艳的红色刻上“ls”字样。 尽管我对这个组织充满了好奇,但我有种预感,与他们接触会让我相当后悔。我与马奇默契地对视一眼,决定小心离开。 然而某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总跟我们“作对”。 释又出现了古怪的行为,就如他莫名地对马奇充满攻击性一样,他对着海滩边上的铁桥,不,准确地说是对着在桥上忙碌的几人,发出了近似怒吼的声音。他脸部肌肉呈现出扭曲的线条,连目光都是如此狠毒,简直像浸透了腐蚀液的散弹,随时会发射出去,在那些人身上留下蜂窝似的弹孔。 “煞,煞!”他声音放得很低,但握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看起来他是在克制自己冲出去。 我想我是不是该好好正视这家伙了,他总是作出一些我完全不明白的举动,对着一些陌生人产生敌意,感觉他身上充满了秘密。 我不得不将目光投到铁桥上。 靠近海滩的桥口,停着一辆漆有“ls”标志的重型卡车,一位中年男子指挥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从车上卸下一箱箱的塑料箱,然后把它们运到铁桥尽头,将箱里的东西倒入海水。 恶心的腐烂味。 箱子开盖不久,这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就顺着海风传到我鼻腔里,我感觉我快窒息了,我敢发誓,十年没清理的粪池都比这味道好闻。 他们在倒什么东西? “刹拉瓦。”释快忍不住了,鱼尾已经躁动地甩起来,如果不是我紧紧拉住他,我相信他一定冲上去了。 “我不知道你与他们有什么恩怨,但请你别冲动。”我指向两名扛枪守在重型卡车旁的人,“如果我没看错,他们手上的是激光步.枪。” 释很听话地没动了,他低下头,把脸靠在我手背上轻蹭,似乎想借这种行为,克制自己。 那些人倒完了东西,收拾塑料箱放回卡车上,领头的中年男子则往副驾驶座走去。 如果他们开车离开,可能会发现我们,我们必须趁这时候原路返回。 然而,也许因为站久不动的缘故,马奇身体摇晃了一下,撞到了身旁的灌木,发出哗哗的声音。 几乎是下一秒,一道金色闪电迅速朝我们袭来。 第八章 ·恶魔 “煞!” 我后背的重量突然消失,只见一道蓝影扑到我前方,硬生生替我挡下闪电。 “释——” 那道闪电直接击中了释的头部! 他发出凄惨的叫声,摔到了地上。 我立刻冲了出去,让那些隐藏身份的想法见鬼去吧,现在释的生命更重要! 释头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电流,他痛苦地甩动尾巴,在沙滩上划出一道道杂乱的痕迹。 我刚碰到他,就被电得全身一麻,脑袋顿时像放了一个螺旋桨,晕得想吐。 “艾神,我看到了什么,一条人鱼!”充满激动的男声响起,仿佛被刻意压制情绪,听起来有点鼻音似的诡异。 那个释放闪电的人就是指挥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没有我们族人的气息,光凭他的外表,我无法判断他属于什么种族。 他正在向我们走来,他的双腿绷得很直,步伐很有规律和节奏感,鞋跟擦到地上的声音,就像按照固定时间敲响的鼓点,让人精神一震。我想,他一定是军人出身,他走起路来太有军人的魄力了。 尽管如此,我却没看他高傲的脸色,而是盯着他的鞋。 一双褐色的军靴。 那个恐怖的梦魇骤然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身体微微颤抖,一种渴望在我体内涌动起来。 没错,同样的款式,同样的沉稳步履……还有同样的声音,是他,他杀了“我”。 杀了他,杀了他为“我”报仇! “煞!” 痛苦的叫声穿透耳膜,我打了一个颤猛地惊醒过来。 见鬼,我在做什么,怎么会产生那种杀人的念头。 我立刻回过神来,发现释身上的电流已经减少,我身体的麻意也消失后,立刻化出一道火势凶猛的火墙,阻止那男子的前进,然后捞起释,跑回密林。 “萨尔斯,快,这里!” 我顺着马奇指示的方向跑去,紧接着我就听到了马达响起的声音。 我回过头,三辆重型机车冲出火墙,向我们追来,与我们的距离正不断缩小。 该死!人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机车,更何况我身上有负重,还因为电流的原因速度有所下降。 正在我准备抢夺机车的时候,马奇惊恐地喊道:“我的天,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庞然大物正在往这里赶来,看起来是要围堵我们!” “方向?” “右前方四十五度角!” “好,冲过去。”等不及马奇反应,我背紧释,加快速度奔向右前方。 马奇感应得不错,这方向确实有一只庞然大物,它太巨大了,我们的身高只到它小腿位置。至于它是什么物种,我没有看清楚,我们正好与惯性前奔的它擦肩而过。 它粗壮的尾巴像镰刀一样横甩过来,我们就势跳上它尾巴,小心避开它背上锋利的骨刺,爬到它身上。 它似乎发现了我们,吼叫着甩动身体,向周围的树木横冲直撞,我们不得不紧紧抠住它的骨刺,贴紧它冰冷的皮肤,防止被甩下来。 三辆机车停在它的旁边,车上的人向我们举起了枪,可他们好像不敢伤害这庞然大物,迟迟没有开枪。 直到一架直升机的到来。 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遮盖了庞然大物的吼叫,但机上中年男子的声音却仿佛具有隔绝噪音的威力,清晰地传到我们耳里。 “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打算让机车上的人开枪。】马奇通过意识告诉我。 【我知道,跟着我。】 “开枪!” 男子声音落下的同时,我顺着尾巴甩动的方向扑向其中一辆机车,将驾驶员掀翻到地上,就势把他手中的枪头对准对面的驾驶员,扣下扳机,结果了对方的生命。接着我再快速扭断这驾驶员的脖子,夺过他的机车和枪,踩下油门冲出去。 我这时候才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只可怕的巨型蜥蜴,它拥有八个爪,全身被红色的鳞片覆盖,后肢的肌肉相当有力,反应也非常迅速,在我脱离它的一瞬间,它就快速改变方向朝我奔来。 我后背猛地感觉到一股热力,下意识地将背后的释抱到怀里,侧过机车,就在这一刻,炽热的大火烧到我手臂,迅速将我的衣袖熔烂。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八爪蜥蜴竟然会喷火,万幸的是我对火免疫,没有受伤。 八爪火蜥喷火的速度也相当地惊人,几乎是我刚躲过这道大火,另一道大火就袭击过来。我不得不边控制机车,边朝后方开枪。金属弹壳不断掉落地上,遗憾的是,子弹无法穿透八爪火蜥坚硬的角质鳞皮,给它造成哪怕是一点的伤害。 我用余光看向马奇,他也夺来了一辆机车,正在被直升机追赶,情况相当不妙。 【我们分开行动,树洞见!】 马奇匆匆留下这句话,就加大油门朝我相左的道路驶去。我相信凭马奇的能力,他一定能安全与我会合,但我也许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我向直升机底部打去一个高温火球,并在其前方聚出一团火焰旋风,直升机瞬间便被烈火包围,摇来晃去地摇摇欲坠。 后来直升机怎样了,我也没有关注,因为现在我需要甩掉这该死的八爪火蜥。 它就像一道闻风便长的火焰,脚速非常地快,身体也十分轻盈,虽然身边灌木都被它踩得稀烂,但厚重的身体却没有在土壤上留下任何一个脚印。庞大的黑影就像死亡黑幕投到我们身上,逐渐地将我们笼罩进去,它离我们越来越近,而子弹已经空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它外表与普通蜥蜴没有区别,但角质鳞皮厚度简直能与铁墙相比,每一片都散发着钢铁般冰冷的光。但再坚硬的东西,都有脆弱的地方,比如它的眼睛。 它虹膜是令人惊异的红色,就像一池地狱里的血河,狭长的瞳孔仿佛一个异空间要将我吸进去,我呼吸一紧,立刻向它双眼射去两道火焰。 火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它的双眼,它发出痛苦地嘶叫,用爪子狂躁地抓着双眼。 浓臭的鲜血喷射出来,落在地上竟然燃起了火苗,这烧灼的气味简直恶心透顶,我立刻加大油门离去。 庆幸的是,它最终被我甩开了,没有追上来。 我回到树洞附近停下,把车烧毁,将火条甩到树上缠紧,借力爬上树,再荡到下一株树上。我采用这种方式,安全回到了树洞。 我放下释一看,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头部已经没有电流缠绕,但他的表情痛苦极了,呼吸弱得我几乎感觉不到,鱼尾像长期缺乏水分一样,变成干涸的灰色,蔫蔫地耷拉着。 “释,我能怎么帮你!”我震惊地握住他的肩头,我多么痛恨自己不是医生,不然我一定能救他。 “喀……”释的声音太虚弱了,连一个完整的词汇都发不出来,他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笼罩着我。 释快死了,他为了救我,快死了……他会像艾德一样,死在我的眼前! 我焦虑地站起来,抱胸在树洞里来回走动。萨尔斯,冷静、冷静,你需要冷静地思考该怎么救他。 人鱼种族! 是的,也许他的族人能救他。 “释,我带你回海里,也许你的族人可以救你。”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一只蹼爪虚弱地搭上我的胳膊。 冷!我大脑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字眼,那是一种仿佛连灵魂都冻结的冰冷,而释开始全身化地呈现出死灰色,我恐惧地握住他的蹼爪,发现他体表的黏液正失去黏性,摸起来就像被阳光暴晒了数日的死鱼,糟糕透了。 “释,请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回去。” 就在我准备抱起释的时候,释艰难地抓着我的衣服,吃力地挪进我的怀里,痛苦地蹭了蹭。 接着,五秒钟后…… 他猛地睁开了眼。 一股气浪瞬间冲击到我胸口,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被掀出门外,接着脑袋一阵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除了像被烈火灼伤的痛感。 我不知道冲击了多久,最终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停下了。 我身体疼得像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刮刑,脑浆宛如变成了沉重的铅水,在脑袋里咕咚咕咚地撞击。而后背就像背了一块沉重的吸铁石,牢牢吸住了靠着的东西,连挪动一下都相当困难。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像蒙了一层白雾,我努力了很久,才捕捉到一点景象,慢慢恢复意识…… 我呆滞地看着前方断裂的树干,脑袋一片混沌,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头很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周围安静得可怕,任何声音都听不到。 直到眼前的大树成片地倒下…… 一双仿佛能撕裂黑暗的利爪,粗暴地洞穿了树干,就着破开的树洞,将大树连根拔起,丢了出去。 我茫然地看着,哦,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穿着漆有“ls”标志衣服的人,他们不幸地被树干击中,倒在血泊里。 那双利爪的主人——一条蓝尾人鱼?不,好像是漂亮的银尾……哦不,仔细一看,还是蓝尾……我大概看错了。 他仿佛发疯了一样,抓着一个“ls”人员的胳膊,很轻松地一撕,就让那可怜的胳膊脱离了那人的身体。他一转身,拍烂了另一个人的脑袋,恶心的脑浆与血液迸射出来,浓臭的气味充斥在空气里。 那味道就像浸泡了十年的腐尸液,糟糕透顶,我的胃部像置入了一台搅拌机,呕吐物反涌上喉头。 而杀戮还在继续。 有的人被咬断喉管,大量鲜血如同喷泉涌出,有的人被活生生挖出心脏,惨痛死去,有的人还被撕裂了腹腔,染血的肠子大块翻了出来……哦,最后这个人没死,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那条人鱼几乎杀光了所有人,他就像打胜仗的君主,目光充斥着凌驾他人之上的傲慢,正缓慢地摆动鱼尾移动,巡视他的猎物。 没死的那人不幸地成为他的玩物,他狞笑着将锋利的鱼尾狠狠插.进那人肠子—— “啊!!!” 尖锐的惨叫如同子弹穿透耳膜,我像被触电般一震,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模糊不清的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 我……在干什么? “不——啊啊啊!” 惨叫让我彻底回到现实,我无比震惊地睁大眼,这里发生了什么?腥臭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鲜血汇聚成河流,残破的肢体躺在血河里,而一条人鱼……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条正在虐待人的人鱼,是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现在的五官比刚才更立体一点,头发与鱼尾也变长了,鱼尾在阳光下掠过一丝银色,但是,银色很快就消失了。 记忆在这时候涌上我脑海,我彻底惊醒过来,天,我在做什么?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残酷的杀戮,竟然还完全没有反应! “释——”我喊住了释,他差点就要撕开那人的胳膊。我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打碎了,在我身体内嘎吱嘎吱地响,我无比痛苦地摸着背后的倚靠物——一株大树的树干,无比艰难地撑起身体,蹒跚着向释走去。 到了释面前,我惊讶地发现他原本只到我胸口的身高,现在却与我肩头齐平。 我根本来不及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要阻止释。 我趁着释不注意,朝他鱼尾下的人掷去一把匕首,解脱了那人的痛苦,然后我试着叫释的名字:“释,是我。” 释狞笑着伸出猩红的舌头,沿着手肘上的血线一路舔到染血的指尖,仿佛吸吮着甜美的甘露一样,将指缝里残留的血液与脑浆,一点一点地吞噬干净,然后着迷地舔了舔沾满血丝和肉末的利牙。 他一直在看着我,那眼神太可怕了,就像盯着一只馋涎已久的猎物,充满了杀机与渴望,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被骇住的恐惧切割着神经,我指尖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不,他不是那个会向我撒娇的释,他只是一个恶魔,彻头彻尾的恶魔! “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他却跟着滑动鱼尾,前进一大步,几乎与我贴在一起。 冰冷的蹼爪摸上我的脸,那爪上还沾着白色的脑浆,它碰到我脸的时候,那恶心的黏稠触感几乎让我晕过去。可我不敢动,现在这个姿势,他那锋利的指甲能轻松地划破我的喉咙。 “释,请你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帮你?”我相信他的突然反常,一定与那电流或者ls有关,也许那电流伤到了他什么神经,又也许是ls的出现刺激了他。毕竟就在不久前,他眼里还有我的影子,现在却只有暴虐的血性。 他凑到我胸前,仿佛闻着陈年佳酿,陶醉地深吸了一口:“喀释……” “释?”这声音我无比熟悉,它属于原来那个清纯的释。我低头看着他,他似乎压制着什么,身体轻轻颤抖,慢慢地抬起头来,声音变得柔和了,眼里写满了恐慌:“喀释?” “是我。”我暂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他的头,刚巧碰到他发顶,我又蜷起指尖,感觉他没有敌意后,才放心地抚摸他的脑袋,就像之前我对他那样,“别担心,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喀释。”他抱着我的腰,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是的,诡异的笑,然后我后脑勺一阵钝痛,双眼瞬间发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清醒 “喀释。” 什么……声音?怎么感觉像隔了一堵墙,听不清楚说什么。 哦,声音变大了,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我抖了抖眼皮,艰难地撑开眼,感觉到一点点光亮,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压在我胸口,好沉……哦,他还拿什么东西舔我的脸,脸上湿漉漉的。 等等,这东西在做什么。 我骤然惊醒过来,艾神,我看到了什么?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一双浅绿色的眼睛,还有……一条贴在我左肩弹痕上的舌头。 舌头的主人似乎在与这个伤疤做斗争,他的表情看起来困惑极了,仿佛在好奇为什么这弹痕会那么深,他看到我醒了,歪歪脑袋指着弹痕:“么达?”又继续将黏湿的舌头舔上去。 “释,你在做什么?”我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他的唾液带有一种水腥味,虽然说不上难闻,但我可不喜欢脸上沾上别人的口腔分泌物。 释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神色紧张极了,我看了好半会才明白他在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伤疤。我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真相,我推开他压在我胸口的脑袋,才发现他双手环着我的腰,整个人几乎黏在我的身上。 “喀释?” “释,放开我。”我努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以为这种体验他分泌物的恶作剧到此结束了,没想到,我感觉后背传来阵阵凉意,那里好像粘附着什么滑腻的液体。 我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我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恶心去摸后背,结果抠下来一块透明的凝固液体……哦,上面还散发着熟悉的水腥味。 “释,”我胸口起伏了一下,试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我需要一个解释。” “么达?”释眨眨眼,抓起我的胳膊,就着我胳膊上的伤口舔了一下,上面立刻被濡.湿的透明液体所覆盖,接着液体结成了一层薄膜,而伤口竟然慢慢地愈合了。 我吃惊地收回手,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而且痛感也消失了。这么看来,他刚才是在用唾液帮我治疗?所以才想试着让我的伤疤消失? “瓦嗒。”释点点头,给了我答案。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虽然这液体确实恶心了些,但现在我们正在逃难,伤口能尽快愈合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谢谢。” 他立刻充满活力地拍打鱼尾,愉悦地绕着我转了一圈。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记得我后背什么时候受过伤。 我记得当时去寻找水源,与“ls”组织之间进行了一场搏斗,后来我与马奇分开了,我回到树洞等待马奇,之后……等等,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皱紧眉头想了想,可是完全想不起来。 记忆就像出现了断层,我回到树洞后发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睡着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当时释头部受了创,现在他呢? “喀释喀释。” 腿上蹭来的鱼尾打消了我的紧张,他头部已经没有电流,还非常有精神地把脑袋拱进我的怀里,趁我不注意舔了我一下。 “释,请别这样。”我推开又试图舔上来的释,老实说,他帮我治疗我很感激,但出于喜欢的舔舐行为我无法接受:“我不太喜欢你这种行为。我是指,请你暂停你舔舐的行为,比起这种……表达喜欢的方式,我更希望你用一个友好的拥抱来代替……天。”我话刚说完,身体就受到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量,同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到了我肩头,开心地蹭来蹭去。 等等,释什么时候长到我肩头高了,我记得昨天他的身高只到我胸口位置。为了确信是不是我错觉,我还特意低头丈量了一下释的高度,我吃惊地发现,他头发与鱼尾变得长了一些,仔细一看,连长相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释,从我睡着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释眨眨眼,竖起一根指头:“壹耐。” “那么,我回到树洞后发生了什么?比如……你怎么在一夜之间长大的?”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我睡着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恰好被我遗忘了。 “么达?”释摇来晃去地甩动鱼尾,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的问题。 “喀释,伊哇咔?”释的鱼尾摇得更惬意了,他又将脑袋拱进了我怀里,双手抱着我不停地蹭,就像一条很久没见到主人,高兴得摇尾的小狗。 我推开了他。算了,萨尔斯,释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不能期望他能给你做出科学的解释,正如我们年幼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高一样,不是吗?现在,只要他没事就好。 我茫然地看向四周,这是我们曾待过的树洞,看起来与我们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当然,如果忽略掉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的话。 是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不属于木头香的奇怪味道,像是血腥与什么的混合气味,只不过这味道若隐若现,几乎是刚闻到,它就消失了。 我这下可以肯定,在我没有记忆的时间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出去看看。” 我走出树洞,我以为我至少会看到几道血迹,然而没有,脚下的土壤非常干净,像是很多天没经过雨水润泽,它甚至龟裂出了干涸的裂痕。而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树木都很笔直地迎风摇晃。 一个残破的景象逝过我脑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里应该有尸体,有鲜血。 “喀释。” 熟悉的叫声从背后响起,我回头就见释艰难地爬出树洞,慢腾腾地挪到我的脚边。 我下意识地出口道:“释,你不是会走吗?”说完我就愣住了,释没有可以行走的双腿,我为什么会认为他能行走?似乎记忆里有一条人鱼,靠鱼尾的摆动来行走。 我在一阵摇晃中清醒过来,释用很担忧的表情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有事。对了,你有见到马奇回来吗?”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了,马奇一天了都没回来,可能已经出事了,我不能再等,必须去找他。 “释,听着,我需要去找马奇,你能待在这里守着树洞吗?你知道,马奇随时可能会回来,而你行走不便,跟我出去相当危险。” 释不愿意,一直在摇头,可怜兮兮地揪着我的衣袖,鱼尾将我的脚缠得更紧了一些,我几乎能感觉到每一片鳞片的凹凸纹路。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劝说他,他才放开我。 我目送他老实地回到树洞后,才沿着昨天我们离开的方向,去找马奇。 然而我很快就停下了。 某个不老实的家伙最终还是跟来了,尽管他离我有一段距离,但他爬行时引起的灌木晃动声,依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回过头,正好见到一道蓝影缩到一株大树下。大概是见我半天没反应,蓝影偷偷地从树干后露出半张脸来,恰好与我目光相接,他立刻受惊地躲回树后。 我走过去把释拎了出来,他还不满地哼哼唧唧,那委屈的眼神就像是在怪我为什么要揪出他。 我真想告诉他,他的鱼尾大得连草丛都藏不住,富有光泽的鳞片甚至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辉,让我实在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不是让你留守树洞么?”如果他不留守树洞,马奇回来不见我们,那该有多糟糕。为此,我的语气生硬了一点。 他受惊地睁圆了眼,耳鳍灰溜溜地耷拉下去,双眼就像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将我目光中的责备倒影得相当彻底,紧接着,溪水竟然汇聚成了江河,凝成泪水滑下脸庞。 天,他竟然哭了。 “伙计,你怎么哭了?”我愕然地看着他抽抽搭搭的脸,举手无措地擦掉他的泪,试着将声音放得温柔一些,没想到他的泪水涌得更多了。 “喀释……不丢……”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很拙劣地向我比划:他怕我丢下他。 一瞬间,我像被子弹穿过心脏一样,痛得将近窒息,指责他的愧疚感几乎将我填满。萨尔斯,你只想到马奇,你却忘了他只是个孩子,他需要大人的照顾。 “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释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着我:“么达?” 我的心彻底被他的泪水击溃,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背你一起走。” 释立刻恢复了精神,激动得就像一条泥鳅般滑到我背上,兴奋地发出高亢的叫声。 我掂了掂他,刚准备要走的时候,感觉胳膊上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那东西正沿着我的胳膊往下伸,看样子目标是我的手。 “伙计,你在做什么?”我回头一看,发现释的蹼爪正往我手的方向滑,“你想……拉我的手?”我思考了几秒钟,疑惑地问他的意思。 “瓦嗒。”释的耳鳍亲密地蹭了蹭我耳朵,点点头。 我叹了口气:“你能抱着我的脖子么?你知道,你身上有黏液,如果不主动环着我的脖颈,你很快就会滑下去。” “伊哇卡。”释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在我脖子上蹭了蹭,最后还是老实地收回手环住了我脖子。 我看他安分后,背紧他,加快脚步去找马奇。 然而大半天过去,我们一无所获,马奇的车轮在半路中断了,我们彻底失去了线索,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马奇的踪影。 我们悻悻地往原路返回,心想或许马奇已经在树洞等候我们了。 然而,这只是我天真的想法,就在我们准备回到树洞的时候,地面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震动起来。 第十章 ·男子 我立刻将耳朵贴到地上,感应声音的来向。 可悲的是,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且来人看起来还不少。 我看了一眼脚下,庆幸的是这里土壤干燥,并没有留下我的脚印。现在四周都可能有一张弥天巨网在等着我,我没有办法离开,只能爬上树,利用繁密的枝叶遮掩我们。 栖息在树上的鸟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鸣叫几声后,受惊地飞向高空。没过多久,一群披着树衣作伪装的人持枪到来,他们弯着身体,埋伏到树洞周围,小心翼翼地前进到树洞边,然后端起了激光步.枪,没有温度的枪口无一例外地对准洞口。 锐甲尖兵,一个我没想到的特种部队竟然出现在我下方,那被打磨得异常铮亮的盔甲刺得我眼睛发疼。 难道诺德族已经发现了我们?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海里生起,下方的锐甲尖兵就行动了。看起来是队长的人打了一个前进手势,两位锐甲尖兵从左右两边走出,双手端着激光步.枪慢慢向洞口两侧逼近,逼近……接着,扣下扳机,朝紧闭的洞口疯狂扫射。 “轰!” 洞口被激光轰出一个大洞,剩下的锐甲尖兵动作迅速围住了洞口,持枪警戒地盯着前方。 我们不在树洞内,显然,他们的等待与戒备是徒劳的。 “喀释。”释受惊地搂住我的腰,发出了害怕的颤音,我回搂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脑袋,用无声的唇音告诉他,请不要害怕,他们不会发现我们。 锐甲尖兵闯入树洞,当然,他们并没有什么收获。 队长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目标不在,请求撤离。”然后他将通讯器对准洞口,通过通讯器上散发出的放射状扫屏光,将前方的图像扫描到通讯器中,传导给通讯对方。 通讯另一方很快作出答复,可惜声音太微弱了,我的耳力有限,实在听不到,但从锐甲尖兵收好枪械的行为来看,对方应该同意了他们的撤离。 就在这时候,空气中的气流被异常搅动,一股狂风从我身后迅速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只庞然大物出现在我眼前。 八爪火蜥。 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ls”组织会与锐甲尖兵有交集,我屏住呼吸,搂紧了释。八爪火蜥的身高恰好与我们所在的位置持平,只要它大幅度地摇头,就会撞到我们这株树上。更不幸的是,它的头上坐着那位“ls”组织的中年男子,他务必会使锐甲尖兵的视线转到上方。 好吧,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道难题,如果我们现在移动,会引起枝叶的摇晃,如果不走,他们将会发现我们。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释拍了拍我的掌心,两个蹼爪十指贴合,再慢慢向外伸开,从两掌间拉伸出了一个透明的气泡,气泡慢慢扩大,再扩大……直到完全将我们笼罩进去。 灿烂的阳光在气泡上晕出七彩光圈,像漪澜一样慢慢荡开,这时有风拂过,我还担心气泡会被吹散,没想到,气泡竟能改变成适应风向的形状,而且完全没有破损。这太神奇了,我感觉自己不是置身在气泡内,而是在一个富有弹性的果冻里。 锐甲尖兵的视线聚焦到我们附近,我紧张得呼吸一滞,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发现我们,反而很正常地与那名中年男子沟通。我立刻明白了气泡的作用,它能让我们在他人视觉里无形化,简单来说,就是对他人隐形。 我感恩地摸了摸释的脑袋,释的耳鳍高兴地立了起来,把毛茸茸的脑袋拱进我掌心里,看起来是要我再摸多几下。我无可奈何地满足了他的小愿望,然后转移视线到下方。 就在我们分享喜悦的时候,下方似乎发生了一些摩擦。 锐甲尖兵的队长以不耐烦的口气对着中年男子说:“切尔森上校,政府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继续追捕奴隶并不是我们的任务。” “请别这么说,”那名名叫切尔森的中年男子摊开双手,用听起来很温和的语气回道,“虽然我们隶属于不同部门,但我们都听命于政府。还记得政府昨天下了什么命令吗?政府要求我们不论采取什么手段都要将逃亡的奴隶萨尔斯和马奇抓回西泽亚岛,必要的时候你们需要援助我们。现在马奇已经被我们抓获,可萨尔斯仍然在逃。他身边有一条可怕的人鱼……” 等等,马奇被抓了? 随着我的疑惑,锐甲尖兵队长的声音响起。 “切尔森上校,我想我需要再向您重复一遍,我们今天的任务,只是帮您袭击这个树洞。而不是继续追捕逃亡的奴隶……啊!” 短促的惊叫骤然消失,那八爪火蜥竟然在一瞬间张开血牙,将那位队长吞进嘴里! 下一秒,八爪火蜥肚里便响起了枪炮轰击的声音,但令人震惊的是,八爪火蜥的肚子竟然没有损伤,感觉就像一件采用精密粒子制成的防弹衣,完全挡住了高科技弹炮。 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其余锐甲尖兵立刻架起了激光步.枪,对准八爪火蜥的身体,而切尔森则惊慌地用一条缠绕电流的鞭子,抽打着八爪火蜥的脑袋,大骂道:“艾神,你这只畜生在做什么!快将人吐出来!” 八爪火蜥听话地仰头,哇地一声吐出了那位队长。 哦,队长现在的状况看起来相当不妙,身上裹满了腥臭的分泌物和残留的食物——比如肉沫之类的东西——更狼狈的是,那号称帝国最坚硬的盔甲竟然被消化液溶解出几个孔洞。 这简直就是一个充斥着得意的警告,警告那些锐甲尖兵,八爪火蜥能轻易地抵挡他们的高科技武器,千万别惹火它。 场上气氛越来越僵,队长已经昏迷过去,其余锐甲尖兵都亮出了自己得意的武器,似乎准备以武力斥责切尔森的暴行。 “你这该死的畜生!”切尔森跳下八爪火蜥,甩动雷鞭,疯狂地抽打八爪火蜥,那坚硬的角质鳞皮被抽得向外翻卷出来,模糊的血肉组织暴露在阳光底下,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向两旁飚射,而令人奇怪的是,八爪火蜥就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没有反抗,没有痛嚎,唯一的反应,就是不停地划动尾巴。 再忠诚的狗,在遭到虐待的时候,都会作出激烈的反抗,我不相信一个野蛮的生物,会安于接受任何惩罚。 也许它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也许它没有痛觉神经……总之,不管怎么样,这场没有反抗的惩罚似乎平息了锐甲尖兵的愤怒。当然,切尔森“诚恳”的道歉也起了不少的作用。我不得不承认切尔森的演技确实不错,如果忽略掉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的话,我一定为他痛哭流涕的行为所软化。 这场没有结果的争执,以锐甲尖兵们抬着队长离开而结束。等到锐甲尖兵们走远后,切尔森终于展露出他的真实表情。 一个充满嘲讽与不屑的狂笑。 “一群杂种!” 尖锐的笑声就像麦克风发出回馈反应的啸叫声,令人牙酸与发麻。 释难受地滑动鱼尾,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鸣,我捂住他的耳鳍,将他抱进怀里,让他尽可能地隔绝这难听的噪音。 切尔森的笑声被打断了,随着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进入我视线。 他两手插着大褂的口袋,慢慢走来,整个人看似很随意松散,但步履与举止都充满了严谨的味道。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从他抬手推动鼻翼的动作来看,他戴着一副眼镜。 他声音出乎意料的动听,与切尔森的声音相比,简直就是天籁与噪音的区别:“切尔森,我想我提醒过你,不要与锐甲尖兵正面交锋,他们毕竟是政府的手下,一旦他们针对你,你的实验将有可能会被政府中断。” “本,你在说笑?”切尔森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就凭那些血统不纯的杂种?你别忘了今年的海战,他们派出的小队连深海人鱼的栖息岛屿都没攻下,就被人鱼杀了个精光!如果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政府就不会扶持我们的研究项目这么多年。” “我想你也别忘了,我们的研究项目并没有完全成功。” “闭上你的嘴!”切尔森指着本的鼻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需要你提醒我。现在,我们条件已经具备,只要抓到那个人,研究项目就一定能成功!” “那么,我预祝你取得成功。”本转身就要走。 切尔森叫住了本:“你要去哪里?” 本侧过身,镜片被阳光反射的光刺得我眼睛一疼,他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我当然是要离开这阴森的鬼地方,你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十八年了,我没想到这树洞竟然还存在。就像……”他突然停住了,以缓慢的速度抬头,抬头……然后,目光骤然射到我们身上! 第十一章 ·过去 我身体骤然僵硬了,那双眼睛像被投影仪放大了数倍,呈现在我眼前,仿佛具有无穷的魔力,牢牢锁住了我的灵魂。 他在看我们…… 大脑一片空白,我震惊地看着那个叫本的男子,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像……现在一样。”本说出了后面的话,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向着我们。 我的灵魂仿佛被凝固住了。这一刻,我无比强烈地意识到,他能洞穿气泡看到我们。 他发现我们了! 我立刻抱紧释,绷紧了神经,准备冲出去,但出乎意料的是,本低下头扶了扶眼镜,对着切尔森说:“总之,我得走了,再会。”说完,他朝切尔森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挥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口从他腕上滑落,手腕上的一条黑龙纹印暴露在我视线里。 一瞬间,我的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被尘封起来的记忆箱匮,被彻底打开——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冬天…… 家门被粗暴地撞开,整齐的脚步声闯入家中,打断了母亲动人的歌唱。 几位穿着统一军服的人持枪站在我们面前,火炉上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黑色笼罩在我的身上。 我害怕地抓紧手里的人鱼玩偶,躲进母亲的怀里。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父亲惊恐地冲上去,试图拦住他们,但是他们粗暴地扭住父亲的手,将父亲踢到一旁,把枪口对准了父亲的脑袋。 “不,请不要伤害我的丈夫!”母亲紧紧地抱着我,惊慌地大叫。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从众人中走出来,优雅地向我母亲施了一个礼,微笑道:“雷娜塔爱迪女士,我想你已经收到了我们的邀请函,由于您至今都没有给我们答复,所以我们不得不亲自来邀请你。” “不,我不能走,萨尔斯还小,他还需要母亲的照顾。”母亲把我抱得更紧了,一步步往后退去。 “爱迪女士,恐怕您并没有与我们商量的权利,在此之前,我们已经给了您足够的时间让您安排您的孩子,但遗憾的是,您没有充分利用时间。现在,我们给的时限到了,如果您不想您的家人被牵扯进来,请您跟我们走。” 那男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冰冷得可怕,我害怕极了,抱紧了我的人鱼玩偶,缩进母亲怀里。 那些人太可怕了,就像是恶魔,是魔鬼。 我全身颤抖,意识都被害怕的情绪剥离开来,完全没听到母亲是怎么与那男士沟通的,等到我被放下地面时,才发现母亲眼里充满了泪光。她亲密地在我发顶上留下一个吻,苦笑着抚摸我的脑袋:“萨尔斯,我不在的日子,跟着父亲好好过日子,不要来找我。请记得我叮嘱过你的话,不要试图反抗诺德族,永远也不要。” “母亲,你要去哪里!”我恐慌地抓住母亲的手,不祥地预感到母亲这一走,就不会回来。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萨尔斯,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的孩子……” “母亲,母亲……” 母亲…… 那些人粗暴地分开我与母亲,将母亲强行带走,我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只依稀看到母亲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喊我的名字,但可悲的是,这份亲情也阻止不了那些残忍的人。 父亲激动地冲上去与他们抗争,我丢掉了人鱼玩偶,疯了一样踢打那个男士的腿,我说我要母亲,还我母亲,那男士蹲在我面前,问我:“你想找回你母亲么?” 我哭着踢他:“坏人,还我母亲,我要母亲……” “想要你母亲,那你就变强吧,我等着你回来找你母亲。”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母亲,还我母亲,还我!”那男士起身就要离开,我惊慌地扑上去扯住他的袖口,意外之下,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黑龙纹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我会记得你,萨尔斯爱迪。” 我定定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黑龙纹印,定定地看着、看着…… 就像现在这样。 我呆滞地看着树下移动的白点,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二十年了,我一直在寻找母亲的下落,遗憾的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父亲在长期的等待中病逝,只剩下我一个人。母亲走的那年我才五岁,时光长河磨灭了我不多的记忆,我不记得那些人的长相,不记得那些人的特点,只记得……那条黑龙纹印。 当年带走我母亲的人出现了,他出现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我身体一抖,眨眨眼,记忆里模糊的场景像被火烧的画卷,纸张慢慢卷曲、焦黑,最后熔烂成灰烬,露出画卷后面的现实世界。 “么达?”释的脸庞放大了一倍出现在我面前,他目光里写满了担忧,蹼爪按在我脸上啪啪拍了几下。 “轻点,小家伙。”我抓住他的蹼爪,谢天谢地,他让我回过了神来:“我没事。” 释咧开一个笑容,用耳鳍蹭了蹭我的耳朵,突然笑容凝固了,他激动地扭动身体,几乎要从我怀里脱离出去:“刹咖瓦,刹咖瓦!” 我不明白释为什么这么反常,但我们还不能暴露行踪,我抱紧了他,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冷静点,冷静点。” 释不再乱动,他眼睛里溢满赤红的血丝,憎恶地盯着下方。 只见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笨重的塑料箱,走到切尔森的面前。 切尔森看起来很友好地摸了摸八爪火蜥的鳞片道:“哦宝贝,今天辛苦你了,来,这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好好享用吧。” 塑料箱顶被工作人员推开,倒出里面的食物。 我忍不住想呕吐出来,那食物恶心的臭味与我们在铁桥那闻到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还有视觉上的刺激。 那是数块高度腐烂的肉块,质感看起来像是牛肉,大量肉眼可见的白色蛆虫在肉块上恶心地蠕动,肉块似乎是被撕裂开的,没有整齐的切口,有几块肉块之间还黏附着藕断丝连的皮肉组织。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残骸。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蓝色鱼尾。 大概是鱼尾的主人死亡时间过长,鱼尾大部分呈现出腐化的灰白色,整条鱼尾如同一块泡在热水里煮烂的牛肉,扭曲地烂成一团。 我想我知道释激动的原因了。 成形的肉块与巨大的蓝色鱼尾,说明这些肉块,属于一条深海人鱼。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我想我现在很有必要梳理一下至今为止大脑接收到的信息。 从切尔森与锐甲尖兵的谈话中,可以知道“ls”组织也隶属于艾达帝国的政府,他们正在奉政府的命令,捉拿逃亡的我和马奇,而锐甲尖兵也奉命配合他们。然而他们与锐甲尖兵关系并不友好,甚至还有一些敌对的倾向。 我猜想,这个组织敢将矛头指向锐甲尖兵,不但是因锐甲尖兵不纯正的血统,还因组织拥有能与锐甲尖兵匹敌的力量——这力量可能与他们的研究项目有关,比如说那个不存在于生物体系里的八爪火蜥。 这只八爪火蜥可能是蜥蜴的基因变种,也可能是蜥蜴与什么生物的合体改造种,总之它被赋予了能抵挡枪炮的坚硬鳞皮,惊人的奔跑与反应能力,以及足以焚烧整个森林的喷火异能。 哦,还有,喜欢吃人鱼的习性。 要知道,人鱼是艾达帝国完全不敢得罪的存在,但是现在,帝国派出锐甲尖兵袭击人鱼的栖息地,“ls”将人鱼的尸块用来喂食八爪火蜥……我不敢想象,“ls”组织,不,准确地说是艾达帝国的政府在秘密筹划着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母亲的离开似乎与“ls”也有关系。 至于他们说的二十年之事,很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刹咖瓦!”释带着恨意的叫唤让我收回了思绪,八爪火蜥已经享用完“美味”的午餐,切尔森留下几名工作人员布置后续工作后,就骑着八爪火蜥离开了。 工作人员拿出四台仪器,摆放在树洞的前后左右四方。 我认得那些仪器,是红外线探测仪,仪器会全方位放射红外线,几乎没有扫描死角。红外线的波长很长,可以探测到几里外的东西,看来他们是想守在这里,等我们回去。 我们不得不转移阵地。风正好起了,吹拂的树枝给我们提供了便利,我趁着他们还没开启红外线探测仪,带着释跳下树,顺走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放置衣领的便利型通讯器,然后离开了那里。 我得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马奇已经被抓,我必须得救他,与他一起回到西泽亚岛解放我们的族人。 但是,有几个难关摆在我的面前,一是我不知道组织的基地在哪里,要知道这个岛很大,盲目地寻找只会暴露我的行踪。二是我身边还跟着一条行动不便的人鱼,我不可能让释跟我冒险,我必须放他回大海,但是大海那里有电网,我如何攻破它。三是最棘手的问题,组织拥有科技与生物武器,我如何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救出马奇。 我陷入了深思。 然而直到我靠在一株大树上休息时,我依然没有头绪。 大脑就像灌入了一大碗的黏性分泌物,把所有理智与冷静都黏成了糊状,我疲惫地靠在树干上,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另一手撑着额头。 “喀释?”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着我的右耳磨蹭,我很久以后才发现,那东西是什么。 第十二章 ·临别 哦,是释的耳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用耳鳍蹭我的耳朵,表达一种……嗯,大概是友好或者喜欢的感情。 只是,他现在的行为似乎饱含了担心,他皱着眉头,轻轻拍着我的脸,嘴里发出一连串含糊的音节,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我。 “我没事,请别担心。”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眯眼享受着,顺势拱进了我的怀里,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看着怀里黏糊糊的家伙,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才发现,一向不喜欢与他人触碰的我,已经逐渐适应与他的接触。 “释,我要去救马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先想办法让释回归大海,“这将会是一场要命的冒险,我并不想连累你。等到晚上,我送你回归大海,请你回去找你家人吧。” “么达?”释从我怀里抬起头来,澄澈的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请别伤心,我并不是抛弃你,而是你需要回家,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你。我很感谢你当初救过我,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次相遇,我一定会报答你……哦,请别这样。” “呜哇。”像是控告我的行为是多么不负责任,释的泪水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我掌心里。 我无奈地帮他擦去泪,努力让自己忍不住软化的声音变得刚硬一些:“听着,我是为了你好,这一次你哭也没有用。我一定要送你回去,你的家人都在海里等你。” 释哭得更大声了,我简直以为我来到了婴儿室。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好吧,我向你保证,一旦救出马奇,我一定去找你。” “瓦嗒!”释迅速恢复了精神,一把抱住我,不停地拿耳鳍蹭我耳朵,然后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响声,“咕。” 我愣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小肚皮,拍了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他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说起来,我们已经一天没进食物了,也是时候该吃点东西填肚子了,于是,我决定在诀别前享受一个美妙的午餐。 然而我们只找到了一点水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收获。这点水果少得可怜,并不能填饱我们因耗费大量体力而饥饿的肚子。 这时候,我想起了我们登陆时的海滩。 我曾经观察过那里的地形,那海滩处于海岛的弧形地带,附近多海岸山,相当偏僻。也许我们可以回到那里送释回归大海。 谢天谢地,像是听到了我的想法,通讯器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段滋滋的电流声后,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 “所有巡逻人员听命,目标还在岛上,务必加强警戒。” “切尔森长官,请问是否需要到a海域巡逻。”通讯器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短暂的停顿后,切尔森回复了那个男人。 “哦,你这个蠢货!那里都是海岸山,没有路,况且海上有智能电网分布,他们只要碰到电网,我们就会发现,他们根本逃不出那里。别浪费我的时间,加快速度寻找目标!” 通话随着一声响亮的“是”而结束。 我忍不住想为切尔森的过度自满而鼓掌,尽管不确定我们指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有海岸山的地方就不会有组织的人存在。 我收好通讯器,背起释,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了我们登陆时的海滩。 黏湿的海风捎来腥咸的气息,刚进入海滩,我皮肤上就像裹了一层黏稠的胶质物,难受极了。机关从小生活在海岛上,但作为被管制的戈赛族人,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外海——当然,我们通过特殊方式主动去外海的情况除外——所以我至今还是无法适应这种黏糊的触感。 海水卷起白色浪花向沙滩扑来,我放下释,走向不同的位置捧起沙揉搓了几把,大致判断出今天的海浪高度——不高,出海非常方便。 “释,你……”我转过头刚要说话,就戛然而止。 天,看看释这家伙在做什么,他竟然在爬椰树。好吧,虽然他的动作相当灵活,靠着两个完美贴合在椰树干上的蹼爪施力,爬到了树顶,但他作为一个孩子,我严令禁止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释,上面危险,快跳下来,我接着你。”我向释伸出双手。 “么达?”释低头看了我一会,笑眯眯地摇摇尾巴,一巴掌拍下了几颗椰子,然后绕到右边,又拍下了几颗。 哦,这调皮的小家伙。 我又担忧又无奈地看着他,每当他变化位置时,我的心都狠狠地提了起来,就怕他突然摔下。然而他完全不听我的话,等到树上的椰子都摘光了,才肯跳下来。 我很吃力地接住了这个滑溜溜的小家伙,谁知道他就势扑到我怀里,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后跌坐到了沙滩上。 “释,你这家伙……哦,别蹭了。”我被他扑到沙滩上,他看起来没什么重量,但竟能压得我起不来身。他开心地抱着我,耳鳍在我耳边蹭来蹭去,像个小狗一样,鱼尾甩个不停,嘴里发出愉悦的叫声:“伊哇卡,伊哇卡。” 我不明白他喊出的音节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表达一种喜悦的心情,总之,相比他的兴奋,被压着起不来的我心情并不愉快。 我想推开他,但是他滑腻的表皮总让我的手打滑,这让我看起来不像在推开他,反倒像拥抱他……哦不,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和姿势实在让我受不了,我从他身下钻了出去,拍干净背上的沙,警告他:“听着,以后请别这么做,我并不喜欢这种程度的接触。” 释眼里的光亮以我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耳鳍没有精神地耷拉下来,看起来相当沮丧。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是我太严厉了么?我脑海里响起了两个意见相反的声音:一个说他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拒绝来自孩子的怀抱,另一个却说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他到了懂事的年纪,他应该知道这种行为是多么地不雅。 好吧,也许这种行为在人鱼种族里非常普遍,我不应该拿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我蹲到释的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声音放得更柔和一些:“释,很抱歉,我并不是责备你,只是在我们人类世界里,这种程度的行为是……”我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嗯,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你如果喜欢,将来你可以对你的妻子这么做。” “么达?”释一脸好奇,抬手比划了很久,我才明白他是在问我什么是伴侣。 “嗯……”我很艰难地寻找用来组织语言的单词,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就是将来要陪你共度余生的人,就像你父亲和母亲一样,他们彼此之间就是伴侣。” “迦释、喀释……”释懵懵懂懂地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不知在掐算什么,过了一会,他笑着拉过我的胳膊蹭了蹭,“伊哇卡。” 他没有再追问“伴侣”的事情,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否则我不知道怎么用成人的观念去给一个孩子做解释。 我将注意力转到了他摘的椰子。 我将椰子递给他,告诉他开启的方法,谁知道我话没说完,他立刻抢过椰子,用力一拍,“啪嗒”,椰子就像一个被刺破的气球,碎成了无数片。 释睁圆了眼,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残渣…… “……释,我想你需要好好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脸色估计不太好看。 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蔫蔫地垂下耳鳍,委屈地朝我掌心朝上地伸出手,鱼尾可怜地撩着细沙:“泥……泥达哇。” “我不是要惩罚你,”我无奈地按下他的手,“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听人把话说完再做,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知道吗?”见到释点点头,我将另一个椰子递到他手里,“记得像这样,先在上面划开一个口打开椰子,将椰汁喝光,再挖椰肉吃。” 释很乖巧地点点头,他领悟能力不错,照着我说的方法开了一个椰子,高兴地捧到我面前,要我食用他的杰作。 我接过椰子,等他开好另一份椰子后,才与他一起享受这迟来的午餐。 释将脑袋枕到我的肩头,笑容充满了幸福与喜悦,被挖空的椰壳被他随手一丢,他喉咙里滚动出了悦耳动听的声音。 一首悠扬绵长的歌曲。 是的,他开始愉快地唱起了歌,曲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但是请原谅,我没有音乐细胞,完全不知道怎么用艺术的语言去形容这首好听的歌曲。毕竟在我的音乐观里,歌曲只有好听与不好听的区别,当然,如果非要对这首歌作出文艺性的评价,那么我只有两个字来形容:天籁。 我想这种时候,如果是别人,应当会陶醉在动听的音乐里,或者跟着哼起调来,然而,我却在看着大海发呆。 一般在小说的分别场景里,主角会采用什么方式来告别? 一份礼物、一个拥抱,还是一个吻? ……好吧,我想适合我的,只有一个拥抱。 我们即将迎来夕阳,之后迎来分别的夜晚。 现在,将是我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我无声地给了释一个拥抱,这拥抱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朋友之间表达不舍的一种方式。 释回拥着我,耳鳍蹭了蹭我的耳朵,继续愉悦地吟唱那首歌。 这一幕场景,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午后,艾德靠在我的肩头,哼着在学校学到的新曲,他的歌声是那么地不合拍,甚至还跑了调,但我却感觉无比幸福,毕竟,他是那几年间,唯一陪伴我的“亲人”了。 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安静、温馨。那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与亲人相处时光。 可惜,几个小时后,我视为亲人的释,也会离开我了。 我又会回到独自一人的世界。 孤独与寂寞。 第十三章 ·分别 为了弄清楚电网的发电原理,我与释下到了海底。他的气泡又一次发挥了神奇的作用——保护我不受深海压强的影响,并能流畅地与他对话。 我对此产生了好奇,在我阅读过的书籍里,并没有提到人鱼具有生成气泡的能力。 如果说气泡隐形能力能为人鱼捕猎比他们强大的生物带来便利——然而事实上,这种生物并不存在——那么抗压能力有什么作用?他们是深海生物,能轻松地往来海里的每一个角落,抗压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多余的。 除非,这个能力的施用者是陆地生物,比如说,人类。 我知道这想法很愚蠢,毕竟人鱼与人类是敌对的关系,但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萨尔斯,你想得没错,事实上就是你所猜想的那样。 好吧,释的身上存在很多秘密,我暂时无法摸透。 我们来到了海底,值得高兴的是,气泡能让我用火种照明,这让我们很清楚地看到了电网的生成器。 我从来没见过这仪器,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最贴切的词形容的话,只能说它长得像一个小型集电箱,上左右三方延伸出数根大概二十厘米长的电线,如果将这些电线发射出的无形电流无线延伸,电流就能构成一张电网。大概每隔一百米,就放置有一个电网生成器,它们构建成围绕全岛的大电网。 仪器是完全密封的,上面没有开关,我试着触摸了一下,仪器本体并不带电,这给我们带来了便利。 我指着仪器的中部道:“释,你能用鱼尾划开这玩意么?”比起用匕首划开,留下人为痕迹引来麻烦,一条鱼“不小心”划开会更好。 释如同镰刀的鱼尾用力一甩,就在仪器上划开了一道极深的豁口,机体里的电线顿时迸射出闪电般的光,几秒后,仪器上显示工作状态的红灯熄灭了。 为了确保仪器真的停止了工作,我向仪器的后方伸出手,没有被触电,我又小心地游到仪器后方几米,也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看起来我们成功地截断了电路。 我拉着释游回了海面,这时候夕阳已经变成一条灿金色的线扑洒在海上,隐藏在云层里的弯月逐渐拉开云幕,绽放出浅淡的光辉。 分别的时候要到了。 我给了释一个友好的拥抱,微笑道:“再见了,我的朋友。快走吧,组织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喀释。”释眼里的不舍如同这即将消失的阳光,耀眼而诚挚得让我不敢直视,尤其是那在眼眶里酝酿的水光,仿佛在与地心引力抗争,坚强地没有坠落下来——就在不久前,我曾告诉过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哭泣并不能带给你荣耀,反而展示出你的软弱,所以你必须忍住你的眼泪,他很虚心地接受了我的意见,然后固执地把我的话运用到了实践中。 我轻轻抹去他忍不住滑落的眼泪:“我们还会再见的。” 释漂亮的脸蛋皱得像苦瓜一样,显然忍耐泪水对他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情。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刚刚发出一个颤抖的“喀”字,又硬生生将后面的音节吞了回去。 他垂下了暗淡得没有颜色的双眼,回了我一个拥抱,然后贴着我的身体慢慢游动,喉咙里滚出了细碎而又富有韵律的音节,是刚才的那首歌,只是同样的曲调,他唱出了悲伤的气息,我胸腔就像放入了一个震动器,他每唱一句,心口就共鸣地颤动一下。 随着歌声进入□□阶段,他不仅仅是贴着我游动了,还配合歌声地摆动身体,上翻、侧旋,甚至是跃出海面进行一个超高难度的大空翻,卷起一重又一重的雪白浪花。海水仿佛化身成为一粒粒晶莹的珍珠,点缀在他充满美感的身躯上,在他翻腾出海面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美丽的错觉——他的鱼尾变成了漂亮的银色,每一片鳞片都像天上的星星那样耀眼,美丽得令人窒息。 他的动作已经不像是在简单地摆动身体了,看起来更像是在跳一支美丽的舞。我痴痴地看着他,如果我有一点舞蹈细胞,我一定激动地与他共舞,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与他告别。 他的舞蹈与歌声在完全沉下的日光中结束了,漆黑的夜晚染黑了海面。 释的眼里充满了泪光。 我拭去他的泪水,给了他一个诚意的拥抱:“时间到了,我的朋友,这一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释定定地注视着我,突然捧着我的脸,将自己的脸贴了上来,耳鳍如同扇子一般张开了,紧紧地贴在我耳朵上轻蹭。 我像抱着一个爱撒娇的大娃娃一样,拍了拍他:“好了伙计,快走吧,我们以后还会再见……”我身体骤然僵硬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我的脸上,触感冰凉,就像一块放在冰箱里冻过的果冻,而且还带着一种独特的香味。 一个吻。 一个落在我脸颊上的吻。 然后,吻我的人用很生涩的话说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单词:“萨……尔斯……伊哇卡。” 我眨了眨眼,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释,你……”噢,我要说什么,说你为什么要亲我,还是说你竟然会喊我的名字了?萨尔斯,你在犯什么傻,一个孩子向大人表示喜爱的时候,不都是会用亲吻的方式来表达么?至于你的名字,那只是几个很简单的单词,人鱼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足以让他在几天之内,学会这个单词。 好吧,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毕竟这种亲密的方式,对于从小失去亲人没体验过的我来说,太过……让我想想怎么说?哦,太过惊人了。 “伊哇卡,伊哇卡。”释的鱼尾缠上我的双腿,他愉悦地指了指自己脸颊,大概是希望我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我为此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败在了他充满期望的眼神里,轻轻地,几乎是没有任何力道地在他脸上落了一个友爱的亲吻。 “好了,告别仪式到此结束。你该走了。”我将缠在我身上依依不舍的释推开,往后游了几米,挥手与他道别,“去吧。” 释注视了我几秒钟,不舍地翻身入海,鱼尾在海面上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我瞬间睁大了眼睛,那条鱼尾好像变成了银色……可当我想仔细去看时,释的鱼尾沉入了海中,竟然拍打出一股巨大的海浪,我猝不及防,立刻被海浪吞没,猛地灌入了一口海水,接着身体就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推动力,把我推到了远离释的方向。 狂猛的海浪冲击着我,我连四肢都伸展不开,海水没过了我头顶,我又被迫吞下几口海水,勉强甩动着双腿浮出海上,又被另一波吸入鼻中的海水刺得神经火辣辣地疼,我脑袋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就像是溺水中的一条小船,无法掌控方向,只能随着海浪漂泊。 谢天谢地,这股要命的海浪很快就停下了,我吃力地拍打着海水,痛苦地从海里钻出头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刻,我几乎想喊一声感谢艾神的保佑,我还活着。 如果这海浪是释的玩笑,我想我该是时候考虑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我环视了周围一圈,前后几百米都是海,看不到岸,我想回到原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幸运的是,一丝亮光适时地进入视线。 前方,有光亮若隐若现地闪烁。 我大脑立刻发出了警告,有灯的地方就有可能有“ls”的人,但现在我太需要靠岸了,否则我将会因为体力透支而沉入大海。 我在保持体力的情况下,慢慢向有光的地方游去。 微弱的光线原本像一小簇火苗一样,黯淡得令人绝望,后来慢慢地越来越亮,等我离它有大概一百米远的时候,光线就强得像太阳一般耀眼。 光线是从高处投射下来的,它在海面上形成圆状的光面,并缓慢地移动着。顺着光线往上看,这是一座灯塔,塔身上漆的巨大“ls”标志证明我刚才的猜想完全正确。 好吧,除了灯塔,还有铁桥和小型基地,如果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建筑物,我一定会很诧异,但事实上,这是我第二次碰见它们了。 我又回到了我们与切尔森相遇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我是在海里与老地方重聚。幸运的是,这片地域旁边就是一片礁石,我可以靠在礁石上休息,还能近距离观察组织中人的行动,甚至是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两个工作人员站在铁桥上背对着我对话,听起来他们的心情很糟糕。 其中那个身材微胖的人,那满载着怨气的口吻就像刚吃了一个沾满霉菌的面包:“噢该死的,那玩意为什么在这时候坏掉,我刚想睡一觉,要知道,为了抓捕人鱼,从前晚忙到现在,我一直没阖过眼。” “伙计,打起精神来,”高个子的拍了拍他肩膀,口气充满了无奈,“技术人员下去修复发电器已经二十分钟了,到现在还没上来,看来修复过程十分麻烦,恐怕今晚我们得熬夜守着了。” “见鬼,要是让我捕到那条破坏发电器的鱼,我一定将它剁成肉酱,碾碎做成鱼丸。噢天,说到鱼丸,我肚子饿了……” “看样子,你们拥有一个很不愉快的夜晚,请问发生了什么?” 骤然出现的男声切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扒着礁石往外一看,那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十四章 ·替换 八爪火蜥和本。 他们出现得相当突然与迅速,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本从八爪火蜥的身上下来,悠然地拿出一根烟,就着火机点燃,等烟烧了一小段后,才掸掉烟灰,惬意地抽起来。他精神的状态与工作人员的疲惫形成强烈对比:“你们看起来很疲惫。” “噢,本先生,前天晚上出现了大量赤鳞人鱼,为了组织的研究,我们在不惊动人鱼领主的情况下抓获了几条,但你知道他们的攻击能力相当地强,我们都受了伤,可组织的人却……”微胖的工作人员刚要抱怨,他的话被高个子的工作人员打断了。 “本先生,请原谅他的急躁,”高个子给本行了一个礼,语气充满了谦卑,“他的意思是,为了让那些顽固的人鱼服从组织,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驯服,这让我们相当疲惫。” “你们做得不错,我记得你的名字是杰夫?杰夫,我会向切尔森反映,让他们给你们充分的休养时间。”本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拍了拍身边的八爪火蜥,“现在,请帮我打开电网,赫蒂的玩耍时间到了。” “本先生,请原谅,就在刚才总部下了命令,在发电器修好之前,电网不能打开。您知道,这是为了避免有敌人侵入。” 本拍了拍杰夫的肩头:“我知道你们皮肤内植入了紧急启动装置,可以随时打开电网。你们知道赫蒂的习惯,它每晚八点都要出海游玩,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它的兴致。” “本先生,这是总部的命令,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本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杰夫很老实地回答:“当然,您是切尔森上校的得力助手,本莱兹首席技术科研人员,您的命令就等于切尔森上校的命令。但是,请您原谅,总部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本跟他们僵持了几分钟,但看起来并没有效果。 最后,本拍了拍杰夫的肩头,笑着说:“你们能坚持守卫这里,很好,很抱歉,是我破坏了规矩。我将在回去后向切尔森报告,为你们争取一点休息时间,明天我会带一些治疗药品给你们。” “感谢您本先生,请您慢走。” 本带着那只名叫赫蒂的八爪火蜥离开了,我皱皱眉头,从本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到了不少的信息,例如组织前几天捕获了不少赤鳞人鱼、本的身份、工作人员能紧急启动电网、赫蒂会在晚上八点出现……这对我了解“ls”和将来离开这里提供了不少帮助。 我离开了礁石,顺着来路的方向,找到一个隐秘的洞口,钻了进去。这里不会有人发现,我相当安全。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往返隐藏点和礁石,观察小型基地的情况,以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我必须先想办法进入总部,救出马奇,而这小型基地的工作人员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我发现他们实行三班倒的工作机制,每天六点、十四点、二十二点,是他们的交班时间,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的注意力会有短暂的转移,但这短暂的时间对我来说显然并不足够。 庆幸的是,经过我仔细观察,那个名叫杰夫的高个子,与我的脸型、身形十分相似,而他有个习惯,睡觉前会到海边抓鱼作为第二天的午餐,我可以趁这时候敲晕他,伪装成他混入组织。 第三天的夜晚,我再次回到小型基地旁的礁石边。电网生成器早在当天晚上就已修复完毕,但出于稳定性的考虑,赫蒂还是不被允许出海,但本依然每天会在这个时间点带赫蒂来吹海风。 本在七点半左右到来,今天的他看起来相当愉悦,语调充满了轻快,他就与这几天一样,给工作人员送上了两瓶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这是今天的药。庆贺吧伙计们,我向切尔森请示过了,明天早上六点的换班后,你们就能回到总部休养一周。” 杰夫与同伴高兴地欢呼,我却想着另一件事。明天他们就会回到总部,今晚我必须行动了。 晚上二十二点,赫蒂与本已经回去,两班工作人员进行了交接。 我目光死死地追随着杰夫,这家伙在洗完澡后,跟往常一样拎着一个水桶走了出来。 事实上,天天跟踪并观察一个大男人,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甚至好几次都因为他粗鲁的抠脚动作而恶心得想吐,幸好在忍耐下,我掌握了他的习惯与行为方式。 在他下海后,我游到他的背后劈晕了他,然后换上他的衣服。 带着他远离小型基地后,我放他到顺流的方向,让他随海漂泊。今天的雾相当地大,风向与小型基地所在方位相反,我发誓他一定会飘到很远的地方都不会有人发现,而我自信自己下手的力度,恐怕没有一天时间,他不会醒来,也许到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做完这一切,我游回小型基地,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基地。闸门在金属的摩擦声中关上,这个时间点基本没有人在,整座基地安静得就像是一座坟墓,金属甬.道在白炽灯照映下,泛着冰冷而幽深的光泽,如同通往地狱的路,阴森而令人可怕。 我心脏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攫紧,我知道将面临一个极大的挑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伪装成一个陌生人,淡定地接受他的身份,并继续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如果我失败,我将会被人发现身份,然后承担伪装的惨烈后果。 我开始显得有点紧张,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些,但随着我继续深入基地,身体慢慢适应了这种程度的紧张,我调匀了呼吸,寻找杰夫的房间。 杰夫与那个微胖的同伴住同一间房,我曾听在杰夫充满怨气的抱怨声听到,同伴一洗完澡就会入睡,哦,是的,他睡得很死,所以杰夫才会嫌弃他如同雷鸣一般的打鼾声。 我知道这很荒诞,但听着打鼾声,我很顺利地找到了杰夫的房间。房间相当糟糕,空气中充满了酸臭的气味,闻起来像臭袜子与汗水的结合体,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幸好房间并不凌乱,能让我很快地找到我所需要的物品。 手电筒、匕首、手……哦,还有两根针。 我的头发由于一段时间没有修剪,长到了肩头,这方便了我把两根针藏进发里,用发丝缠紧,而其他物品我则藏进衣物和军靴里。 我翻出杰夫的身份证明牌,大致看了一眼,记下有关的信息,正打算离开去找更多资料的时候,一道粗重的声音响起。 “噢,杰夫,你这家伙在背着我做什么?” 我身体骤然僵硬,拳头下意识地捏紧了。 在没有头盔挡脸的情况下,那家伙一定会发现我不是杰夫,这会引来很大的麻烦……哦,抱歉了伙计,恐怕我只能将你打晕了。 然而,就在我回头准备动手的时候,我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嘟囔。 “你这家伙,呼……呼……” 很清晰的打鼾声。 我涌到喉头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萨尔斯,只是一句梦话而已,别太紧张,现在你很安全。 我回头确信那家伙真的没醒后,捡起杰夫的衣服和头盔穿上,离开房间到别的地方进行一次善意的游览。 我顺手拿了几个有意思的玩意,并对杰夫的身份证明牌动了点手脚,到凌晨的时候,我才回到床上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睁开眼时,已到了集合时间。 我拉低头盔,尽可能地掩藏自己的脸,与那微胖的同伴走出基地。 庆幸的是,同伴对即将到来的休假十分兴奋,肚子上的肥肉都笑得颤抖起来,他并没有发现“杰夫”的异常,坐上运兵车时,他甚至亲切地拍着我的后背,哈哈大笑。 然而我没心情听他说话,我正在记忆前往总部的路线。 这个海岛出乎我意料地大,地势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平坦,岛中央甚至有不少的丘陵。 运兵车离开海滩后,驶向了森林,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指示牌,道路泥泞颠簸,极好的方向感与记忆力将在这里将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森林里野兽随时会出没,当我抬起头时,我甚至看到几条碗口粗的蟒蛇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出了森林,那种癫得要吐的恶心感觉终于消失,运兵车驶向了人为开垦的平坦山路,绕着往上行。 山路两旁每隔百米,就放置着一个照明灯,外罩防护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当阳光以一定的角度投射到防护罩时,我看到防护罩的边缘闪烁异样光芒。 第十五章 ·陷阱 微型摄像头及微型针发射器。 我曾接触过这些可怕的玩意,微型摄像头可以进行全方位监控,而当有敌人出现的时候,旁边的微型针发射器会放射出数枚如同牛毛的细针,或扎破车胎,或刺入人体肌肤麻痹神经……总之,这是很危险的攻守兼备仪器。按照照明灯的数量,可以想象这里埋藏了多少个可怕的玩意,看来如果我要逃走,我要么另选别的路,要么弄坏它们。 大约半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到达了山顶,一座建筑物以极其宏伟的姿态呈现在我眼前。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陨石,向天宣示着它闯入大气层、占据陆地一角的力量,庞大的建筑物占地约六百米,整体结构类似椭圆体,雕刻在墙面上的“莱森科技研究所”字样,如同隐藏在陨石上的恶魔之眼,发出森寒的赤色光芒。 运兵车绕进基地右下方的地下车库,司机拿起工作牌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合金大门笨重地向上开启,车辆驶入车库,多维式扫描仪对车辆进行全方面扫描后,发出冰冷的人造电子音。 “车辆型号1a4k,人员三名,奥里多西瓦、克莱多格尔……” 即将念到“我”的名字时,我心脏骤然缩紧,昨晚我对杰夫身份证明牌的芯片动了一些手脚,这能使扫描仪器错误的认为我就是杰夫,并在中央监控系统上显示杰夫的身份信息。 当然,如果仪器直接进行面部识别扫描,我依然会露馅,但我猜想,面部识别扫描成本过高,一般只用于机密地,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没有错。 “……杰夫罗特,身份确认。” 在机械的声音过后,车辆就像乘坐舞台升降机一样,到达上方的传送电梯,我们下车进入电梯,运兵车被立体传送装置运送到底层停放。我的余光瞥到下方,那里停放了各种型号武装用车,其中当然有装甲运输车,如果我要逃出这里,装甲车将会是我的首选助手。 出了电梯,是一条被银色合金板构建成的通道,长达五十米,只要走过这个通道,我就能真正地进入这个简称为“ls”的神秘组织。 我感到前所未有地紧张,是的,希望就在眼前,可我的心情却糟糕透顶,内心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是一条通往囚笼的路。 我皱紧眉头,我敢发誓从换身份到进入这里,都是周密计划过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而我亲密的同伴至今都没看出异常,就足以证实我计划的完美性。 然而,我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我们踏出通道的一刻,身后轰地响起关门声,冰冷的枪口正对着我们。 我们被包围了。 两排士兵整齐地围在我们两侧,手里都很稳地端着一把远程电.击.枪。我相信如果我乱动一步,过量的电流一定会限制我的行动。 “艾神,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同伴奥里多惊讶地大叫,自觉地与司机一起,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没有动。一张恶心透顶的脸进入了视线。 切尔森。 他像取得了一场角逐的胜利,脸上充斥着得意与不屑,摊开双手向我走来:“萨尔斯·爱迪,我们等你很久了。” 听他口气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 “萨……萨尔斯?”奥里多看过来,表情惊讶极了,“你不是杰夫?” “你这个蠢货,他当然不是。”一道金色闪电突然从切尔森指尖射向我,速度实在太过惊人,尽管我在第一时间避开了,我头盔还是不幸地被打落下来。 “天!你是谁?”奥里多吃惊地指着我,但他的话被切尔森粗暴地打断了。 “蠢货!停止你没有意义的废话,”在奥里多瑟缩着脑袋不敢发话后,切尔森转对我说,“你看起来很疑惑,看在艾神的面子上,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们跟踪监视你很久了,从……”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宛如掌控猎物命运的笑,“一开始。” 一开始?我皱紧眉头,心里敲起了警钟。我迅速将最近发生的事串联成一线,从顺利逃亡,到安全地进入组织,看起来像是我计划周全,但处处都透着不合理,比如…… “比如你一个普通的异能者,为什么能顺利地击杀四位拥有高科技盔甲和武器的锐甲尖兵,哼,虽然我不想肯定那些杂种,但杂种的实力是相当厉害的,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对抗他们么?你太天真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原来我会站在这里,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难怪我们能顺利进入电网,却出不去。”在刚听到切尔森的话时,我确实有点吃惊,但我早猜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与顺利,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如果是别人,这种时候一定会追问对方设计自己想做什么,但我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想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会明白。噢,让我想想,她叫什么来着,”切尔森撑着下颔,看起来好像很苦恼地想那个人的名字,但充满故意与不屑的笑意却从眼里显露出来,“蕾……蕾贝?不不不,噢,蕾塔娜。” 这个熟悉的名字响起时,我心脏像被触电一样,快速跳动了一下。我的母亲……与我分别了二十年的母亲,再次被人提起的时候,竟然是在别人肮脏的嘴里!虽然已经猜到母亲的离去与这个组织有关,但真实地从切尔森嘴里听到,我还是难以置信。 “蕾娜塔。”我狠狠地握起拳头,如果不是现在形势不对,我一定在这以侮辱性口气喊我母亲名字的家伙脸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拳印。 “对,蕾塔娜,噢不,蕾娜塔,你的母亲。”切尔森笑容更加得意,“她常常提起你。你知道,为了让你……你说什么?”切尔森骤然停下,拧紧眉头摸了摸塞在耳里的小型通讯器,小声跟对方说起话来,“见鬼,为什么……该死,暂时听你的,这种事没有下一次,”切尔森看起来有点不满地咬了一下唇,放下手,打量了我一眼,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我们刚才的话,我说到哪里了,噢,我是说你知道,为了让你们母子团聚,我们花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吗?庆幸的是,我们最终找到了你。” 母子团聚?我没有去管刚才切尔森与他人的对话,我的手指不可抗拒地颤抖起来,声音也有一些发颤:“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在这里?” 切尔森停顿了几秒,夸张地讽笑道:“当然,她就在这里。” 不,他在说谎,萨尔斯,看看他闪烁不定的目光和刚才那通诡异的通讯,他在跟别人一起骗你,别相信他。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母亲真的在这里,我就能见到阔别二十年未见的母亲,我们就能团聚。 萨尔斯,别相信他。 不,也许你应该相信他,你母亲就在这里。 不!我猛地睁大双眼,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切尔森的眼睛,现在,我的大脑就像要爆炸一样,发出嘈杂的抗议声,我完全无法做出选择,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需要你……我是指你们母子与我们合作,完成我们最后的实验。当然,作为回报,我会让你与蕾塔娜,哦不,瞧我总是忘记,我是说蕾娜塔女士见面。你母亲作为一个……噢,伟大的生物学家,她创造了许多奇迹,现在,我们需要你和你母亲一起创造更大的奇迹……” 切尔森还在用富有美好愿景的话来诱惑我,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激动地答应他的要求,可艾德事件后,我已经变得冷静许多。 切尔森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忍耐着谈论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狰狞难看,语气充斥着不屑与轻蔑,就连那个夸赞的词汇也说得相当勉强。一个连我母亲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我敢发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可怜我的母亲,她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而我这不孝子,却什么都帮不上。 我深吸一口气,最大限度地放开五感,外人不知道,我与母亲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心灵感应,当她在我附近的时候,我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在过去的某一天里,我们就是用这种心灵感应,成功地避免了一场我被人贩子拐走的悲剧。 大脑很快就反馈给我感应讯息:这里没有母亲的存在,切尔森在说谎。 我绷紧神经,掌心生起了一小簇火苗,冷冷地盯着切尔森的脸:“如果我不同意与你们合作呢?” “你以为这由得你?蠢货,”切尔森还是在笑,他扬起手,我身边的士兵整齐地跨前一步,枪口一致地对准我,“如果你不想被我们狼狈地抬回去的话,我劝你还是举起双手。顺便告诉你,这里有自动灭火系统,你的异能没有任何作用。” “是吗?”几乎是开口的同时,我抽出两样东西分别朝左右两边掷去。 吸力球,这是我从基地搜刮来的玩意。 这球落地后,像朵花一样展开,中核能爆发出高强度的吸力,将三米范围内的任何金属物质吸到球中心。士兵身穿的盔甲以及电.击.枪,都带有金属物质,他们因为吸力作用撞到了一起,暂时被限制了行动。老实说,我并不想杀人,杀.戮只会使我的头脑与思想变得残暴与麻木,况且我现在也没有精力杀人。 我避开切尔森激射过来的闪光,快速朝右方冲刺,顺着惯性猛地滑到地上,滑行时顺手捡起一把被甩出来的远程电.击.枪,叩下扳机击倒面前的士兵,并朝切尔森甩去一个低温火球,弹跳起来朝右方的通道逃去。 自动灭火系统需要室内温度达到一定程度,或者火焰蹿到喷头附近才会开启,只要我使用低温火焰就不会有问题。 切尔森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反击,他躲避火球时显得相当狼狈,但他的反应相当迅速,很快就追上了我,朝我激射闪电。 我向后方挥出两道火焰,形成一道火坎拦住切尔森,用枪击倒赶来支援的士兵。 “见鬼!” 伴随着切尔森的怒骂,我听到电流声在后心响起,立刻跳到墙上翻身避开,在空中电倒数名士兵,落到一位士兵肩头,利用下坠力把他身体往上翻,用他身体挡住了下一波闪电。庆幸的是,切尔森闪电的攻击范围很广,这位士兵被击中后,高强度电流不幸地让周围的士兵遭了秧。而这时我早已借力弹跳出去,加快速度朝前方冲刺。 墙上的警报灯变成了红色,疯狂地闪烁起来,尖锐的警报声刺耳地在耳边啸叫。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只是求生的欲.望迫使我必须前进。 人力攻击、高强度电流、甚至他们愤怒后射出的子弹……攻击就像数不清的散弹向我冲来,一阵刺耳的枪声后,我小腿突然感到钻心地剧痛,速度骤然下降。 我右小腿中枪了,鲜血顺着我的伤口流下,浸湿了我的鞋袜,我向后方挥去两道火焰,趁此机会转进一条小道。 然后……我停下了脚步。 我看到了两个人,他们好像等了我很久,安静地站在我面前,堵着我的去路。 本和马奇。 本的□□架在马奇太阳穴上,他的镜片在赤红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我们又见面了,萨尔斯·爱迪先生。你竟然独自一人闯入这里,我不得不为你的勇气鼓掌。但是很遗憾,游戏到此结束了,”本推了推眼镜,拉动电子绳索,迫使被绑着的马奇站到他面前,同时他扣住了扳机,“如果不想你的同伴出事的话,最好乖乖投降。” “萨尔斯,你这个蠢货,你为什么要进来!”马奇激动地扭动身躯,然而一秒钟后,电子绳索就释放出了电流,疼得他大叫一声,全身颤抖起来。 “为了解救同伴。”我眉头一动,一边没有任何表情地蹲下.身,撩起裤脚,化出一把火钳,剧烈呼吸几下,忍着剧痛将子弹拔出,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刚才你提到了‘又见面’这几个字,看起来你似乎知道我是谁,并曾与我见过面。” 本似乎很意外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淡定地处理伤口,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我想切尔森已经告诉你,你的母亲在我们这里,我们一直在监视你。” “是么?”我撕破内衣包裹创口,镇定地处理伤势。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产生怀疑。要知道,母亲被组织带走后,父亲出于保护我的目的,带我离开了故居,隐姓埋名,我敢发誓,没有一个外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在父亲故去后,我换回了艾神赐给我的名字,一个人四处流浪,没有固定的居住场所,也从来没有暴露过我的身份。虽然艾德出事后,我曾为了反抗诺德族,而试图加入“猎鹰”组织,但因为我拒绝用枪战斗,被教导员婉拒加入组织,我的身份信息再次成为了秘密。 如果说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就是我成为祭祀品时。诺德族在抓获我后,对我进行了一次身份扫描,结果怎么样我并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机关部门里绝对没有我的户籍资料,要想扫描出我的身份信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从切尔森和本的话来看,他们并不是从扫描结果里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就还有另一种可能……哦,一个我不太想去猜测的可能。 背叛。 我看向马奇,他看起来相当狼狈,下巴长满了胡渣,电子绳索释放的电流给他造成了不少的伤害,现在身体还在抽搐抖动,脸色相当苍白,可惜,泛着光彩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让我想想,我与马奇认识多久了……哦,大概两年。从我被婉拒进入“猎鹰”组织后,身为组织成员的马奇就因为欣赏我,而秘密与我来往。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马奇退出了组织,我们的往来关系走到了明面上。 尽管他很鲁莽,但他热情与义气,我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并告诉了他我真实身份。 如果……好吧,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那么仔细一想,这几年我身边发生的事情也能串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只是马奇背叛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背叛自己种族帮助诺德族是想得到什么? 也许,我需要用实践来证明。 【马奇,你还能动么?】我试着用意识与马奇沟通。 【当然,我的伙计,我还没有死!噢,你这该死的蠢货,你为什么要进来,你知道这些人盯着你多久了么,你进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很好,】我打断了马奇的唠叨,【那么请跟我一起逃出去吧。】 【你在开玩笑么伙计,你知道你的行为吸引了多少士兵么,他们……】 【逃,不逃?】我承认我是有点敏.感了,我总觉得马奇的废话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逃,当然要逃!但是怎么逃,我太阳穴上还架着一个家伙!】 【你假装被电流击到,想办法让你的太阳穴远离枪口,然后我会用火焰攻击本的膝盖,用枪攻击他的手,让他放开你。】 【艾神,你会要了要我的命!】 【我发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没时间了伙计,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相信我。】 【好吧,我的朋友,我相信你。】 【动手!】 马奇立刻大叫一声,身体颤抖起来,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本并没有像我计划的那样慌乱,反而快速地将半身收到了马奇魁梧的身躯后,将马奇的头拽到了□□边。 他的速度太惊人了,等他完成这些动作时,我才刚端起电.击.枪,还没来得及发射就失去了目标。 当然,我是故意放慢速度的。 一,我不可能真正地拿马奇的命冒险;二,我不认为我们现在有能力逃出这里;三,我对这个研究所充满了好奇,我很想留下来看看这个研究所究竟想做什么。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试验。 而试验的结果,是我看到马奇主动地移动了一小步,让本更快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第十六章 ·被囚 我被囚禁了,异能受到了改造后的自动机械锁限制,从基地“借”来的工具也被没收,唯一幸免的,是藏在发里的两根针。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受了伤的我,显然不可能与一个高科技组织抗衡,更何况,对方掌握着自己朋友的性命。 尽管,是个早已背叛我的朋友。 现在,我正坐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囚禁室里思考。 关于马奇背叛的证据链就像是一本发黄的故事书,从最后一页开始倒翻。 最后书页定格在两年前艾德之死上。 那时我扣下扳机后,挟持艾德的人就像有预知能力一样,诡异地用艾德挡了子弹,这是多么地匪夷所思,但如果有一位具有感应能力的人告知其子弹去向,那么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哦是的,感应的成果就像今天这样,让被通知人提前一步知道敌人的动态,并作出相应防卫。 那时候,我还没接触“猎鹰”,如果马奇是在那时就为诺德族服务的话……艾神,我不敢想象,“猎鹰”、甚至是我,都被卷入了怎样的阴谋之中。 书页开始顺着顺序下翻,清晰的证据链一环扣着一环……我们“顺利”地逃离西泽亚岛来到这里、释莫名其妙地对马奇产生攻击性、马奇给我喝的水、初遇切尔森时引起他的注意、马奇的被俘、树洞被人发现,最后到我被囚,如果这不是人为设计好的,恐怕我真得“感谢”艾神赐给我的坏运气了。 我早该想到,马奇肯定能感应到我进入了研究所,但是他却没有提醒我这里有多么危险。 我以为在知道马奇背叛后,我会很愤怒,然而事实上,我的心却异常地平静。 也许就像马奇说的,你不能奢望一个没有人权、并逐渐衰亡的种族,去记得它曾经的荣耀和尊严。而它的族民,也是这样。 或许诺德族给了马奇很大的利益,或许马奇知道我们民族没有未来,或许……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又失去了一位盟友,解救族人的道路越来越艰辛。但我始终坚信,自由与光明会在不久的将来到来。 我包扎好腿上的伤口,走进囚室里唯一算得上人性化的设备——洗手间。我已经很多天没洗过澡,头发脏乱得打起了疙瘩,为此,我耗费了不少时间做身体的清洁工作,等我走出热气朦胧的浴室时,发现有个人竟然坐在桌边,看起来等我很久了。 “有事么?”我只在身下围了一块布巾,这太过露骨的装扮让我本能地排斥不请自来的人,更何况,他还带来了两个美貌的女护士。 “你的身材相当不错,看来锻炼得很好,”本的视线沿着我身体走了一圈,笑道,“我给你带来了新衣服,还有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有事么?”我冷冷地打断他,我对搞好这里的人际交往没有任何兴趣。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本推了推眼镜,“是因为我们不请自来么?但监控作证,我们来之前可是敲过门的,只是你没回应而已。” 我顺着他手指看向墙上的摄像头,眉头不悦地皱起来:“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人时刻盯着,连上厕所都不放过,我想你心情也会跟我一样糟糕。” “呵呵……”本的手抵着下巴,微笑道,“为了保护实验体的*,我们的摄像头不会监控厕所,但即使如此,除非你能变成蚂蚁从下水道出去,不然你也无法离开这里。” 我愣了一下,本的话…… “好了,”本指向身后摆放的医疗仓,“现在请你进入医疗仓,我们需要对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们究竟想要我做实验,为什么非我不可。 本一边打开医疗仓的电源,一边道:“等你身体的伤势愈合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那么现在,你要配合我们尽快治疗么?” 我进入医疗仓,仓门阖上后,仓体出现了数条红色平行光线,对我的身体进行从头到脚的扫描,光线消失后,仓壁的显示屏上显示出扫描结果。 戈赛族并没有享用这种高科技治疗仪器的权利,甚至是去医院看病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因此匮乏的医学知识,令我完全看不懂分析结果。 本的声音通过内部植入的扩音器响起,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你的身体有多处软组织擦伤,虽然表面愈合了,但由于伤口没及时处理,有些部位还是受到了感染。还有一点,你的腰椎在不久前曾发生过骨折,可你腰椎骨中并没有注射骨水泥,你的骨折是如何治愈的?” 我皱紧眉头,腰椎受伤……难道是那段空白记忆时期受的伤?如果是这样,那可以解释为什么释帮我舔舐后背治伤了。 “这与你无关。”我冷冷地回应他。我不能让他们知道释的能力,他不应被牵连进来。 “看来你身边有一个愈合伤口的能手,但是我得小心提醒你一句,”本的声音压得很低,“人鱼种族不会无条件帮人愈合伤口,即便是自己的族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比如享用你完好无损的皮肉。” 我身体一震,本提醒了我,人鱼是残暴的食人种族,也许释真的带着目的亲近我,但那又怎样,释已经走了,他与我已没有任何联系。 “看来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本的音量慢慢地减弱,就像一阵风般飘得很远,“你以为切尔森会放过那条人鱼么,太天真了……” “什……嗯!”瞬间,注射器的针头扎进了我皮肤,不知名的透明液体注入体内,我眼皮顿时沉了下来,意识慢慢飘离,黑暗向我笼罩过来,慢慢地、慢慢地,我沉睡过去…… 萨尔斯,萨尔斯! “我”张开嘴,想喊熟悉的名字,但出口的却是愤怒的叫喊:“煞!” “我”躺在担架上,被人推向不知什么地方,“我”讨厌被人支配自由。 “我”疯狂地甩动蓝色的鱼尾,但电光绳索把“我”捆得非常结实,挣扎时绳索都会释放出高荷电流,“我”被电得惨叫,皮肤上发出了电流噼啪的爆响。 好痛! 萨尔斯,萨尔斯,你在哪里! “我”激动地在心里叫喊萨尔斯的名字,“我”想念他,“我”想见他! 但是“我”无法逃走,通过放置满培养皿和显微镜的过道,“我”被推到了一面金属墙边,墙上有一个蓝色的字母“d”,工作人员蹲下,在地面上敲击了一下,地面启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下方的感应器,他拿着工作牌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墙面便向上启开了一个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门,然后他们推着“我”往里走去,接着…… “爱迪先生,睡眠时间结束了。” 本的声音在我脑海震响,我猛地震醒过来。 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光射入眼球,我受刺激地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种强度的光线。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跟梦中的一样。 “看来你享受了几天的美梦,看,你的伤势都痊愈了。” 几天?我扶着仓壁坐起来,看向受伤的右小腿,竟然已经结疤了。 “医疗仓内会在患者休养期间,根据患者的身体需要注射维持生命的葡萄糖,你已经在医疗仓休养了七天,”本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给我做出了解释,“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之前的旧伤都愈合了。” 我从医疗仓中走出来,接过本递来的衣裤穿好,食用了他给我准备的食物。 我表现得相当自然,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然而事实上,我已经发现研究所正在利用我,甚至是我身边人进行未知的实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以第一视角去扮演别人,但我很肯定,这个梦是真实的,被绑的人鱼正是释,他被抓了,正在这座研究所的某个地方,我肯定发誓,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将成为实验的牺牲品。 我必须救他。不管他亲近我什么目的,至少他没伤害过我,还曾救过我。但我不能声张,也不能过问本关于释的消息,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行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么?” 本的话打断了我的进食,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这看起来像是我在犯罪一样。”本微笑道,“我们正在进行的是政府批准的实验,对人体并没有任何伤害。相信我,虽然我们请你进来用了暴力手段,但我们并没有伤你性命。” 我冷冷一笑,这真是可笑的解释:“如果对人体没有伤害,你们大可靠宣传的手段,吸引志愿者加入到你们的实验当中,然而事实上,你们并没有这么做。”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适格的实验体,”本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停顿了一下,伸到我面前,“抽烟么?” 我愣了愣,诺德族人不会向我们戈赛族做出亲切的递烟行为,本这是向我示好,还是示威? “我不抽烟。”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接下。 “那太遗憾了,烟能让人的头脑保持清醒,在过去的时间里,这都是我的精神食粮,”本收回手,点燃烟,等烟烧了一小段后,才抽了一小口,在淡淡的烟圈中道,“继续刚才的话,合适的人选我们都试过了,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你恐怕是最后一位合适的人了。” “是么?”我解决掉最后一块牛肉,放下沾满酱汁的刀叉,拿起盘上的手帕擦了擦唇。 本大概看出我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就主动地道:“我知道你不敢相信,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其实我们研究所这些年来一直进行一种实验……” “生物改造实验?”我将手帕叠好,放在一旁,拿起柠檬水摇了摇,看着柠檬在水中摇来晃去。 本的表情有点意外:“看来你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八爪火蜥的外形特征让我猜到这点而已。”我停下手,仰头喝了一口柠檬水,味道很淡,但酸度正好,看来这里伙食不错,还不至于虐待俘虏。 “八爪火蜥?哦,这是个相当不错的称呼,我一直苦恼该怎么称呼赫蒂这个物种,感谢你给了我灵感,赫蒂一定会喜欢这个称呼。”本微笑着掸去烟灰,“言归正传,我们确实正在进行生物改造实验,但类似赫蒂的改造体,只是为了方便实验而改造出来的,真正改造的主体我想你一定猜不到。” 第十七章 ·改造 “人鱼。”我说出了猜测结果,满意地看到本的笑容僵硬了。 “你说话真是不给人面子,好吧,我必须得承认,你很聪明。”本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像在掩饰尴尬,“我们改造的主体确实是人鱼。为此,我们花费了很多精力与时间来抓获人鱼,你知道,人鱼种族与诺德族,甚至是你们伽底族之间关系不太好……” 我抓紧了手里的杯:“收起你那侮辱的蔑称,我们是戈赛族。” 本顿了一下,抽了口烟:“我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你给我带来很多意外。总之抓获过程比较艰辛,我们甚至牺牲了很多同伴,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夹着那根没燃尽的烟,目光深深地望到了远处,我仿佛看到他眼里闪烁起精光:“尽管我们统治着西泽亚岛,但我们身为人类,却受制于人鱼这种半人生物,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现在,这局面将会改变,艾神赐予了我们头脑,让我们掌握了科技,我们将利用这一切优势让那些半人物种臣服在我们脚下。” 我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凝视本:“所以你们想到了改造人鱼?” “准确地说,是将人鱼实验体改造成完全听命于我们的武器,作为我们的卧底混入人鱼种族,根据我们的指令做出攻击族人,甚至是毁灭全族的行动。一旦人鱼种族大面积毁灭,我们就能凭借高科技制伏他们。”本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鄙夷,解释道,“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请相信,这是毁灭他们的最有效方式。你没有经历过,并不知道,人鱼的杀伤力有多么可怕,如果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带给我们的只有死亡。” 我有点吃惊,这个实验目的完全出乎意料,我没有想到诺德族竟然在做这么大胆的实验。我看向本袖口下的黑龙纹印,平静地道:“你们似乎不止改造人鱼,还对自己进行了改造,获得了异能。” “当然,”本顺着我视线看向黑龙纹印,“我们也要拥有同等的力量。高贵的血统以及强大的异能,这才让我们无懈可击。” 我冷冷地笑道:“无论心理上多么鄙夷戈赛族,但你们还是臣服在戈赛族的异能之下。” 本笑道:“不,你说错了,我们这是对自然力量的征服,与你们是不同的。” 我鄙夷地讽笑:“是么?”我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其实他们进行什么实验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相反,我反而希望他们与人鱼斗个鱼死网破,好让我们戈赛族拿回西泽亚岛的控制权。 “每一条改造人鱼都需要一位固定的培育员,”本掐灭烟头,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而你的母亲是位相当出色的生物学家,她致力于研究人鱼多年,她就是作为培育员被邀请而来……” “噗!” 我给他的脸送去了愤怒的一拳,只听哐地一声,本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的头歪到一旁。与此同时,我身体感到一阵强烈的麻意,膝盖骤然失了力气,要不是我及时攀住身边的椅子,我一定摔到了地上。 自动机械锁释放的电流。 一旦我出现大幅度动作,我就会受到电流的惩罚。 但我不后悔打了他这一拳。听听他的话,说得多么好听,我亲爱的母亲,在我还需要她照顾的时候,被他们粗暴地带来这里,与亲人分别,这就是所谓的邀请?这根本就是流氓式的抢夺! 本沉默了几秒钟,慢慢抬起手擦去嘴边的血渍,蹲下.身捡起眼镜戴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比起无意义的发泄怒火,我更希望你将这些力气用在实验上。” “你错了,我不是在发泄,”本的淡定有点让我意外,我收起拳头,深呼吸几下缓解身体的麻意,冷笑道,“我只是想试试这自动机械锁牢不牢固。” 本扶正眼镜道:“爱迪先生,虽然我们用了一点不文明的手段,但你母亲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我们为了让你母亲专心地进行实验,才不让你们一家人相见。现在我们把你找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母子相见,并希望你与你母亲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培育员。” “我对你们的实验不感兴趣。”老实说,比起实验,我更想在他们脸上打上一拳。 “请别这么说,如果实验成功,人鱼离开了西泽亚岛,你们就能脱离成为祭祀品的命运,政府也向我们保证,会优待你们戈赛族。” “未来是靠我们自己争取,而不是他人施舍。”我冷冷地看着他,“当你们族人践踏我们的领土,让我们族人成为你们讨好人鱼种族的牺牲品时,就注定我们不可能合作。” “萨尔斯先生,”本将滑下来的眼镜推了上去,声音也冷了几度,“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现在是你不得不与我们合作,而不是我们在求你与我们合作,你没有任何选择。” “如果你想用母亲来威胁我,那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我母亲并不在这里……至于我的朋友,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救他出来。” “对自己太过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本的镜片折射出异样的光,他从身上拿出一块遮眼黑布,仔细检查了一遍,递给我,“戴上它,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见你的母亲。” 等我停住脚步,摘下遮眼布时,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在墙上标准着“a”字母的实验部。 这里充斥着令人胆寒的冷色调,整个实验部的墙壁和地板都被弄成了象征死亡的灰白色,工作服和实验器皿统一是白的,只有酒精灯上的火焰勉强给这里添加一丝暖色。 “你们的审美观相当糟糕。”我嘲讽道,“所以你要告诉我,我母亲在这里?” “白色是圣洁的色彩,正如我们的实验目的一样,为了圣洁的未来,为了种族神圣的解放……”本顿了一下,大概是看到我眼里的鄙夷,他微笑着推了推眼镜,“我曾向切尔森提议过改变,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采纳。至于你母亲,显然并不在这里。”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实验部的工作人员都在低头忙碌着,哪怕我们进来时动静很大,也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们,他们就像是人形机器,麻木地工作、面无表情地进行实验。 我看到左手边的实验台上放置着一只小兔,它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身体上还有未褪去的胎毛,茫然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多么可爱的小东西,也不知被改造成了什么模样,我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 “嘶——”一根分叉状的绿舌猛地从小兔口中弹出。 我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绿色而泛着恶臭的黏糊唾液从它口中滴落,实验台上迅速翻滚起绿色气泡,发出了宛若烧焦的臭味,接着就像被烧着的蜡烛融化一样,化为糊状物掉落下地。 工作人员立刻抓住了兔子,并向实验台融化部位喷射一种蓝色液体,融化停止了,还没完全融化的部位凝成蜡质固态,就像摇摇欲坠的冰凌,当然,这玩意比冰凌恶心得多。 “我想我忘了提醒你,这里的任何实验体都是相当危险的,哪怕是一只看起来没有威胁性的兔子——正如你所见,它拥有极强的腐蚀能力。但事实上,这只是一只最低级的改造种。”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我斜视了本一眼:“政府如果知道你们将经费用到这种地方,”我指向那因为缺了一块而丧失用途的实验台,“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本笑容一僵,干笑道:“爱迪先生真是个幽默的人。”他没有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到了一个角落,他通过感应器刷卡进入了另一个区域。随着开关的按下,白炽灯在闪烁几下后亮起,一个完全独立的实验室展现在我面前。同时,一股浓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一不小心吸了一口,被恶心得几乎要吐。 本递给我一张手帕:“我想你现在需要它。” 我接过手帕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吸了一口手帕上的香味,才勉强从极端的呕吐感中恢复过来:“看来你们不但审美有问题,嗅觉也有问题。”。 本只笑笑,并不说话。 这个实验室的占地面积很广,几乎占了莱森研究所总面积的五分之一,然而这里被各种大型实验仪器占据,显得反倒有点儿拥挤。 实验室中央放置着一个相当巨大的水槽,将普通水槽面积乘以十倍,大概就是它的总面积。可是水槽里并没有放养任何生物,也没有注入清水,甚至好像因为久不使用槽壁上蒙了厚厚一层灰。 不仅是水槽,这里的各种大型仪器也是,尽管仪器上有人为清洗的痕迹,但也改变不了它们长久未用的本质——发黄的机体和已经生锈的部件。如果我没看错,这些是很多年前的老式仪器了,早已停产绝版,比它们更先进的仪器早在十年前就已被生产出来,并完全取代了它们。 “一个废弃多年的实验室?”我不悦地皱紧眉头,我不喜欢绕圈子,这里明显没有我母亲的身影。 “这不仅是个简单的实验室,还是一个与你母亲有关的故事。请别着急,等我讲完这个故事,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母亲在哪里。看到那张挂在墙头的画像了么,那就是故事的主角。” 我顺着本的手指看去,一张悬挂在墙壁上的大画像进入视线。 第十八章 ·语言 一条人鱼。 不,也许准确地说,是一条银尾的雄性人鱼王。 它的尾部就像一把流泻着银光的扇子,以相当唯美的弧度敞开,每一片鳞片都像是经过细致打磨的美玉,散发着透亮的银光。在尾部两侧生有两片尾鳍,鳍上的硬刺散发出铮亮银光,充满了力量感。 视线沿着往上,人鱼的肘部以及腹部长了尖锐的鳍,如同两对尖枪,保护他的双肘和腹部,如山岭般的脊梁上,又生有翼状背鳍,张开的背鳍就像一对钢铁翼,锋利无比。而他的身体从腹部到脖颈,遍布着水蓝色的异样斑纹,像是为了恐吓敌人而进化出来的特征。 再看他的身形吧,他就像是艾神根据黄金比例捏造出的完美工艺品,每一块肌肉都像等量切割好的,线条匀称,不多一分赘肉,而那张掩藏在海藻般银卷发下的脸,更是堪称完美无缺,我可以肯定,无论是谁见到那张脸,一定会忍不住被他深深吸引,进而沉迷。 我在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张脸实在太完美了,我找不到任何一个贴切的词去形容。还有他的眼睛,美丽的浅绿色——好吧,尽管很巧合,但我必须得承认,浅绿色眼在人鱼种族中并不独特,相反还很常见,我不会简单地把他与释联系到一起。 不过,短暂的出神后,我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见过。 可为了隐藏身份,我交际圈并不广,见过的美男子用五个指头都数得出来,这种熟悉感是怎么来的? “这是你们改造后的人鱼王?”我疑惑地问道.只有人鱼王才在身体各部位拥有鳍,而现任人鱼领主只有尾部有鳍,并不像这条人鱼一样,除了尾鳍外,还有肘鳍、腹鳍和背鳍,所以我下意识地认为他们对这条人鱼进行了改造,赋予了他更具攻击性的外形。 然而本的说法打破了我教条式的认知:“看你疑惑的眼神,我就猜到你误会什么了。我想我有必要给你解释一下人鱼这个物种,人鱼在漫长的发展进程中,为了符合审美观与方便,退化了鳍,只留具有代表性的鱼尾、耳鳍和蹼爪,并逐步与人类同化,拥有了人类相似的形体、智慧与行为方式,甚至与人类进行了通婚,这看似是一个普通物种向高等物种的进化,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原始野性的退化。” 本停了一下,继续道:“人鱼王与其说是人鱼的进化体,不如说是人鱼的返祖体,他们拥有人鱼最原始的力量与血性,不但攻击力高于普通人鱼,在形体上也更具攻击力,你看,”本指向画像中人鱼的尾部、腹部、肘部和背部,“他这四种鳍就是人鱼王拥有强大攻击力的证明,它们不但可以完美地保护自己,还能像尖利的刀片一样切割敌人。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鱼王都能拥有这些特征,人鱼王在不同进化阶段拥有不同形态,现任的人鱼领主只进化出了尾鳍,所以说,他只是人鱼王的低阶形态,而画像中的人鱼才是人鱼王的究极形态。这个发现当时惊动了研究所的所有人员,然而可惜的是,这一理论研究成果并未列入任何一本书中,因为发现这个现象的,是我们鄙夷的戈赛族人。对,正是你的母亲——西泽亚岛上唯一称得上人鱼研究生物学家并对得起这个名号的人。而她,也是这条人鱼的培育员。” “母亲,她在哪!”涉及到我母亲,我忍不住激动了。 本微笑道:“请先别激动,在说到你母亲下落之前,你需要了解这条人鱼,毕竟他可是与你母亲朝夕相处的伙伴。好了,来看看这条人鱼吧,你不觉得他的鱼尾和头发颜色,很值得你好奇么?” 银色——我实在想不通本到底要向我传递什么信息,看他并没有回答我后,我只能忍着一口怨气,跟着他的思路走。 理论上说,现有的人鱼种族中,只有三种发色和尾色,分别是恶煞人鱼的黑发黑尾、赤鳞人鱼的红发红尾和深海人鱼的蓝发蓝尾,并没有银发银尾的存在,但看本得意的眼神,我猜想银发银尾人鱼可能又是一种新发现……就在这时,我脑海却突然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同时有一个声音很清晰地告诉我,萨尔斯,记得吗,你母亲曾经告诉过你,银发银尾人鱼是…… “苍魔人鱼,”本直视着我的眼睛,“一个传说中的人鱼种,古老而又神秘,传说他们拥有惊艳的样貌、美丽的银发与银尾,还有堪称天籁的歌声。他们是最完美的人鱼种,攻击力与敏捷度远远超出目前世界上任何一个物种,歌声还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最让人惊奇的是,他们擅长伪装,可以靠调节肌肤表面的纳米晶体和发素,改变鱼尾和头发的颜色,也就是说,他们能完美地融入任何一个人鱼种族,还不会被识破。总之,这个物种在传说中,被赋予了美丽、强大的形容词,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我们原本以为苍魔人鱼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在二十年前,我们亲眼见到了这种人鱼,并有幸得到了他们的胚胎。现在你看到的这条人鱼,就是那个胚胎在催化剂作用下,形成的最终形态。” 我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倾听者比询问者得到的信息会更多。 本说到这里,脸上绽放出自豪的光芒:“他的攻击力强大得无懈可击,我们几乎不用对他进行太大改造,他就能完美地攻占一艘装备精良的战舰,摧毁舰上的电核能量炮。当然,为了让他的战斗力更强,我们还是对他进行了改造,看到他身上的斑纹了么,那是我们植入他体内的电磁能量片,我们称之为‘磁斑’,只要我们给他下达命令,他就能从磁斑中放射出电磁能量,轻松地摧毁身边的物体,甚至是钢筋水泥构建的高楼建筑物。” 我心里立刻翻涌起汹涌波澜,比起震撼苍魔人鱼的强大,我更震惊母亲竟然会是他的培育员。该死的诺德族,竟然让母亲培育这么危险的物种,如果母亲在培育过程中出什么意外,谁来负责!我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比起无意义的怒火,冷嘲热讽显然更有用得多:“这么强大的物种,你们就不怕会出什么意外。” “噢请别担心,”本大概看出了我的怒气,摆摆手道,“你知道动物行为学中的印随学习么?动物会将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视为自己的母亲,我们利用了这一点,让刚诞生的这条苍魔人鱼认你母亲为母,再加上后天的培养、训练,以及植入他体内的神经传感芯片,我们最后完美地让他服从了你母亲,不,更准确地说,是服从我们。当然,我们会保证你母亲的安全,毕竟像你母亲一样优秀的人是非常难寻的。况且,你母亲可以与这条苍魔人鱼进行没有障碍的沟通,他也尊重并喜爱你母亲,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没有障碍的沟通?”我皱紧眉头,我不知道人鱼是怎么学习到人类语言的,但他们可以明白我们要表达的意思,而人类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研究表明,人鱼大脑中有一种特殊的神经元,它在参与脑中的信号转导过程中,会将完全陌生的语言转换为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这就是为什么人鱼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而相反,没有这种特质的人类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这沟通的障碍,在你母亲到来后得到了基本解决,你母亲发现,人鱼也拥有自己的语言,他们的语言在我们人类听来,大都是无意义的音节,就像是婴儿还不会说话时的咿呀乱叫,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音节构成了他们完整又难被人识破的语言体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本在提到我母亲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自豪与骄傲,这在一般的诺德族脸上看不到的:“他们的语言在不同年龄段,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比如他们在表达疑惑和不解时,幼年时期会用‘么达’这个音节,但在成年时期会变成‘么扎’,所以要破译他们的语言,就需要观察不同时期的人鱼。然而破译他们语言的难度不止这点,他们同样意思的音节在不同语境中都会发生变化,你完全无法破译这个音节在那个语境中表达什么意思。所以至今为止,唯一能听懂人鱼语言的人,只有你母亲一人,而我们其他人只能根据语境推断人鱼要表达的意思。” 么达?我曾多次在释的口中听到这个词,大概也猜出他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其他音节,我却猜不透:“‘煞’是什么意思?” “嗯?”本停顿了一下,大概才反应过来我问的是什么,“噢,那是人鱼要发起攻击或者表示愤怒的意思。看来你身边的人鱼给你带来了不少的疑惑——请别露出那么戒备的神情,作为一个观察你很久的人,我理所当然会知道你身边有条人鱼,但我们的目标是你,我们并没有对你的人鱼做什么。好了,你还想问什么,只要是简单的意思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选择性地忽略他的谎话,既然他不揭破他们抓获释的事情,我也不适合提出:“‘刹咖瓦’呢?” “那是呼唤同伴或者鼓励同伴的意思。” 我皱皱眉头,当初释在喊出这个音节后找到了树洞,看来那树洞果然曾是另一条人鱼的栖息地。 “‘瓦嗒’呢?” “表示同意,或者肯定。” “‘泥达哇’呢?” “什么?”本顿了一下,听到我重复地询问后,他表情变得有点震惊,“噢,那是表示他犯了错,主动要求你惩罚的意思。我很诧异,你的那条人鱼竟然会主动要求惩罚,就跟这条苍魔人鱼一样,你母亲把他教导得很好,每次犯错他都会主动受罚。” “是么?那么……”我对画像中的人鱼不感兴趣,我提出了最大的疑问,“‘喀释’和‘伊哇卡’是什么意思?” 本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你是在很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只是很意外,”本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幸灾乐祸,“事实上,‘喀释’是母亲的意思,而‘伊哇卡’是喜欢或者爱的意思,两者连起来的意思是,‘妈妈,我喜欢你’。” “……”我脑袋短路了一瞬,“抱歉,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无论我重复多少遍,内容都一样,”本的笑容更深了,“‘喀释’是母亲的意思,当然有的时候为了简洁,会用‘释’这一个音节表示‘妈’,而‘伊哇卡’是喜欢的意思。萨尔斯先生,请原谅我幸灾乐祸,如果我没猜错,那条人鱼是误将你认为母亲了吧,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究竟对那条人鱼做了什么,他竟会叫你‘母亲’?” “……” 冷静,萨尔斯,你需要冷静地回想这个美丽的误会是怎么造成的。……哦,好像是那时候我听了马奇的话,咬了释的耳鳍后不久,他嘴里就冒出了“喀释”这个名词。 “咬耳鳍?”本手抵着下巴笑了起来,“萨尔斯先生,我想我需要给你解释一下,在人鱼种族中,只有人鱼母亲或者伴侣才会对他们的孩子或配偶做这个动作,这是一种十分亲密的动作,同样的,人鱼也会用耳鳍蹭他们耳朵的方式,回应他们的爱。然而,在我们暗中观察你们的时候,发现你的人鱼看起来只有四个月大,身体还不成熟,是没有配偶的,所以……咳。” 嘣——我仿佛听到脑中弦断的声音。 一个骤然画面浮现在我眼前: 一条蓝尾人鱼调皮地甩着尾巴,亲密地用耳鳍蹭我耳朵,愉悦地喊道:“妈妈,我喜欢你,妈妈,妈妈……” 然后我亲切地摸着他的头,叫他名字:“释(妈)……” 第十九章 ·疑点 我头皮一麻,僵硬地问:“那几个音节有没有其他含义?” 本的笑容越来越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么?” “不需要。”我尴尬地拒绝他,“告诉我。” “在人鱼这个种族中,母亲是相当于海神一样神圣的存在,所以‘释’这个字用在名字里,有神的意思。然而不幸的是,‘喀释’是个固定词组,除了‘母亲、妈妈’外没有另外的含义,‘伊哇卡’也是。” 好吧,虽然结果不太令人满意,但至少能缓解我喊一条人鱼做“妈”的尴尬……毕竟称呼释为“神”,总比称为“妈”好得多了。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你的人鱼怎么会因为咬耳鳍的行为就视你为母亲?难道因为他是孤儿?” 本好奇地看着我,我不想再继续这个奇怪的话题,转口道:“你刚才说释……哦,我身边那条人鱼只有四个月大?可他看起来跟人类十岁的孩子一样。” 本微笑道:“人鱼的成长速度相当地快,画像中的人鱼从胚胎状态成长到这个形态,仅仅只用了五个月,当然催化剂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普通人鱼的形态最多十个月就与我们成人一样了。人鱼的寿命很长,不同种类的寿命不同,有的可达到几百岁,有的可达上千岁,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苍魔人鱼的数据,”本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是你母亲也不知道他们能活多久,但你母亲根据苍魔人鱼每次只产一个卵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寿命可能会很长。” 我对苍魔人鱼不感兴趣,我只想到了释:“深海人鱼呢?” “深海人鱼是寿命最短的人鱼种,最多只有一百岁。但艾神赐予了他们这个劣势,却赐予了他们繁殖迅速、产卵数量高的优势。” 只有一百岁么……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这寿命已经够长的了。 本扯回了话题:“可惜的是,苍魔人鱼虽然强大,但是数量非常稀少,加上他们擅长伪装混入别的种群,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这条人鱼和他死去的母亲,是我们唯二见到的苍魔人鱼。我们为了将他培养成最顶级的武器,特意建造了这个在当时设备最先进的实验室,并将他养在这个水槽里,用最好的饵料喂他,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然而遗憾的是,在他还只是一个未完成品时,就死了。之后我们做过多次尝试,都培养不出那么完美的品种,这个实验室也跟着荒废了。” 我很意外地看着本:“看来你们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竟然会让实验体死亡。” “这是一个意外。”本点燃一根烟,灵魂像飘远了一样,目光出神地放在人鱼的画像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黑暗的恐惧,“十八年前……十八年前的新年,我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这条人鱼却从布满强力电网的水槽里逃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事后我们怀疑可能因为被高强度电流刺激的次数多了,他身体产生了抗体。总之,他的出逃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三百人……”本的指尖竟然颤抖起来,烟灰在抖动中跌落到他的皮鞋上,但他却没有反应,“研究所的三百工作人员,包括手无寸铁的研究员和拥有高科技武器的防爆人员和机动部队,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只有五十人幸存,而切尔森的父亲莱森先生作为当时的总指挥,被这条人鱼掏出了心脏、身体撕成两半……那是一场噩梦,是即使过了十八年,当年的幸存者一提起就会发疯的噩梦。” 本抖动得更厉害了,烟灰已经脏了他光亮的皮鞋表面:“庆幸的是,切尔森和我带着一支机动部队出海实验,等我们回来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板,人体脏器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持枪人甚至连一颗子弹都没发射,就被挖出了肝脏……”本仿佛看到了恶魔,惊恐地睁大双眼,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抖,“那是一场实力碾压性的大屠.杀,据幸存者说,人鱼仅仅是付出了被截断鱼尾的代价,他的身躯就像是钢铁一样坚不可摧,普通的枪支弹药根本伤不了他,只有量子切割机对他造成了伤害。” 断裂的鱼尾,坚不可摧的身躯。 一个可怕而模糊的梦,骤然在我脑海里浮现,曾经模糊的人鱼形象逐渐与画像中的人鱼重合,并变得清晰立体起来…… 本没有停止他的回忆,现在他的脸上充满了恐惧,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我们立刻派出机动部队去搜查人鱼的下落,庆幸的是,他大概因为体力透支和伤重,并没有逃离立弗岛——哦,就是这座岛屿的名称。他藏在一个百年大树的树洞里,这个树洞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也许是他人工挖的,也许是天然形成的,总之这个树洞很神奇地在十八年后的今天,还存在着。哦,说远了,我们找到了人鱼,他很强大,就跟我之前描述的一样,激光都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残暴地杀害了攻击他的机动部队,幸好……幸好,切尔森赶来及时,用小型脉冲炮杀死了他……” 不……我脑袋骤然像被什么重物敲击一样,剧烈疼痛起来,那在梦中经历过的人鱼死亡片段,再次清晰地涌现出来——血腥、杀.戮和死亡,这三种极度黑暗的记忆碎片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头更疼了。 本似乎没发现我的异常,他好像从梦魇中挣扎出来一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惨烈的事故以人鱼的死亡告终,我们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研究所的清洗与重建工作,并从发怒的政府那里申请到后续经费,招足人手,可是那场事故太可怕了,活着的人至今都忘不了。你进来这里时,有闻到恶臭味是吧,是的,那味道就是当时这里的血腥味,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我们采用什么方式,都没办法驱散这个味道。这臭味就像是个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魔,时刻提醒着我们在十八年前,这里发生过怎样恐怖的事故——一条苍魔人鱼,为了自由而进行的残忍、没有人性的屠杀。” 不,不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头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与此同时,我脑海里突然感应到一种异样的情感。 【母亲不让我杀人,我不能杀,不能杀……】 我惊愕地睁大双眼,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这幅人鱼画像,画像中心仿佛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把周围画面吸了进去,世界像是被按下了倒退键,支离破碎的片段倒放着。 被掏出的心脏回归了体内、飞出去炸裂的子弹缩回了枪中、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倒退行走、刚挂上的画像回到了工作人员的手中……然后“我”的身体被架起,被粗鲁地扔进一个巨大的水槽里。 “噗!” 大量清水向“我”两边涌来,氧气泵产生的大量气泡让“我”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我”不满地拍打鱼尾,冲向水槽顶部,突然一股触电式的麻意冲击我身体,金色电流嗞啦嗞啦地在网状的槽顶上游过,“我”咬紧牙关,不甘心地冲撞槽壁,然而却被更强力的电流冲击,“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煞!” “不,孩子,停下,停下!”美丽的女人甩开工作人员的钳制,扑过来扒在水槽外壁上,表情痛苦地与“我”对视,“孩子,不要乱动了,好吗?那只会伤害到你。” “喀释,喀释!”“我”愤怒地龇起利牙,鱼尾疯狂地甩动着,蹼爪按到槽壁上,与女人的手隔着槽壁相贴。 女人美妙的声音通过传声器传来,她竟然哭了,声音充满了哽咽:“孩子,我在这里,答应我,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吗?” “雷娜塔爱迪培育员,请您回去,我们需要对实验体进行下一个实验。”一位独眼的矮个子男人走过来,粗暴地将女人拉走。 又是这个令人讨厌的丑男人!“我”相当讨厌他。 “不,麦金,请不要伤害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能把他变成杀人武器,那样会毁了他!”女人歇斯底里地疯叫,但她挣扎没有任何用处,她满脸是泪地回头望“我”,无声地用唇形与“我”通话:“孩子再忍忍,一切都会好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鬼地方,我会带你去看我的孩子、我的丈夫,从此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女人被带走了,“我”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喀释,喀释……” 离开这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是她和“我”的愿望…… 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她离开这个地狱,离开这里,跟我们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在一起! 世界突然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场景飞速般流逝…… “我”的画像被独眼的矮个子男子挂到墙上、实验室响起了欢呼声、美丽的女人依依不舍地与我道别,最后快进停止,漆黑的深夜,一个干涩的嗓音响起。 “你想离开这里,与你的家人在一起吗?”水槽外映出一张令“我”很不愉快的脸,那个独眼的矮个子男人麦金。 尽管他的出现让我很不愉快,“我”很讨厌他,但是……“我”想,“我”非常想离开这里,如果他能让“我”离开,“我”会非常感谢他。 “我”小心地甩动鱼尾,用他能明白的方式告诉他,“我”想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好孩子,我被你的真情感动了,那么我放你出来,你答应我,要秘密逃走不被任何人发现知道吗?如果被人发现,你的母亲就会有危险。” “我”受惊地点点头,知道,“我”知道。 “那么记住,逃出去后不要离开立弗岛,到一株非常巨大的树底下,藏在树洞里,等待你母亲的到来,然后你们再一起离开。” “我”答应了他。 “好孩子,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麦金走到水槽边,手指朝关闭自动电击系统的按钮按去…… . “爱迪先生、爱迪先生……” 熟悉的声音猛地切入进来,那些画面骤然消失,我身体突然受到一阵推力,把我惊醒了。 腐臭的气味猛地钻入鼻中,我扶着额头,呆滞地环视一圈,冰冷而过时的机器、没有清水的水槽……一种杂乱的情感在我脑袋里活跃起来。 悲痛、愤怒、渴望,还有即将离开的兴奋…… 【喀释……带她走……】 【我可以离开了这鬼地方,去见喀释的丈夫与孩子了,好高兴。】 “爱迪先生!” 我身体一抖,眼前的场景重新鲜活起来。哦,这里是实验室,已在十八年前废弃。而本皮鞋上的烟灰已经处理干净了,手里也没有了烟。 我扶着额头,皱了皱眉。又来了,那种感觉——以第一视角经历他人的回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说,之前我在树洞里梦见的人鱼,就是眼前这条苍魔人鱼。只是没想到,我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十八年前的场景,并再次感受到这条苍魔人鱼的强烈情感。 我清楚地感受到,他想离开实验室,并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那个美丽的女人——雷娜塔爱迪,我的母亲。但他并不是逃走,而是被那个独眼的矮个子男人麦金放出来的。 “研究所的三百人不是他杀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肯定——尽管我曾亲身经历了他在树洞那里,经过痛苦挣扎后进行的屠.杀——他的情感相当单纯和坚定,他无时不刻想到的只有我母亲,受到非人的对待时,他依然没有杀人欲.望,即使产生了杀.人念头,也会因为母亲的嘱咐努力克制自己。况且麦金曾嘱咐他,要为母亲的安危着想而秘密离开,他没理由置母亲不顾而杀人。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地读取了这条人鱼的记忆,我一定相信了本的话,然而事实上,这件事存在太多疑点。其实在此之前,我不太想关心这条人鱼的事,但看到母亲一直维护他,视他为家人,我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他杀的人?”本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意外。 “感觉。”我不想透露太多信息给本。 本推动滑落的眼镜,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但事实上,监控已经录下他杀人的整个过程。” “监控录像在哪?”我有点意外,但我始终不相信他会是那个屠杀了三百人的屠夫。 “监控录像被封锁起来了,遗憾的是,掌管监控录像密码的人,”本看向我,目光充满了异样的光,“在几天前护送祭祀品时意外丧生。” 我一愣,几天前护送祭祀品,不就是我在运输舰上反抗诺德族的时候么?看本的神情,难道他所说的人是死在我的手上? 我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本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地下结论,但我猜想,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对吗?比如……这条苍魔人鱼的记忆。” 第二十章 ·母亲 我身体一震,眼睛震惊地睁大。 本微笑道:“你看起来很震惊,其实这也是我们研究发现的一个现象。苍魔人鱼有一特质,拥有与他们相同基因的物种,相互之间能进行心灵感应,随时感应到对方正处于什么状态——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状态——对方是否在自己附近,这种现象我们在科学上称为精神感应。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在精神感应的基础上进行记忆交换,能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记忆植入被精神感应者的脑海,让被精神感应者以第一视角的方式亲身体验他们的经历。经过我们研究发现,你们祖上可能与苍魔人鱼通婚,因此你母亲、包括你,体内都有苍魔人鱼的基因。而出于实验的目的,我们也向这条苍魔人鱼,注入了你母亲的基因,也就是说,他能与你母亲和你进行精神感应和记忆交换。” 老实说,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知道我与母亲有精神感应,但我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因为我们体内的苍魔人鱼基因,还有几次以第一视角感觉到他人的状态,竟然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这条苍魔人鱼不是死了?”为什么还能与我进行精神感应。 “表面看是死了,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实际上,”本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他还活着。” 我吃惊地道:“什么?”我很清楚当时切尔森的微型脉冲炮将他身体打烂成了什么模样,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本扶了扶眼镜,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在事故之后,我意外发现,苍魔人鱼拥有强大生命力,当外界环境影响到生存的时候,他们就会将所有基因、细胞分解,融进躯体的某个部位中——这个部位可能是脏器、可能是眼睛,甚至可能是一根头发——我们将这个融合基因的部位称之为‘基因体’,在基因体状态时,他们会完全停止生命活动。直到有人将基因体注入另外一个物种的体内,他们才能通过吞噬并融合该物种基因的方式,将基因与细胞进行重组,最后完全夺取该物种的身体,获得新生。”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他们能靠这种独特的方式不断获得新生命,但这有个很大的局限性,如果没有人将基因体注入宿体体内——哦,我们在科学上称呼被迫接受基因体的物种为宿体——嗯,那么他们将永远不会恢复生命活动,跟死亡没有区别。所以,苍魔人鱼的新生与帮助他的人有很大关系,而那个帮助他的人,就是你母亲……是的,你母亲在那场屠.杀中失踪了,所以她并不在这里。但是,”本看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苍魔人鱼在获得新生的过程中,经过基因融合和重组,物种、形态发生了变化,可部分基因还很明显地显露出来,比如他的脸。我找到了与这条苍魔人鱼面部特征相似的人鱼,很快就识别出了他的身份,进而找到了你的母亲。” “那我母亲到底在哪!”我再一次激动了。我不管母亲与谁在一起,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在过去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在用微型火鸟向母亲传讯,但她从来没收到过我的讯息,我为了找她,我快疯了。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拥抱她,告诉她这些年我是多么地思念她! “请别激动。你恐怕不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故影响力是多么地大,人鱼电磁能量攻击对当时还在研究所的雷娜塔爱迪女士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行走,只能靠我提供给她的人造脏器以及输氧系统来维持生命,她根本没办法离开隐居的地方……哦,请别用那种愤怒的眼神看着我,请放心,我并没有伤害她,毕竟她是难得的人鱼生物学家,我们实验的顺利进行,还需要她的帮助。至于这条苍魔人鱼,因为他可怕的攻击能力,我没有、也不敢伤害他。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请不要担心,但由于你母亲和苍魔人鱼的特殊情况,实验无法再顺利进行,这也是我们请你来的目的,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进行下一步实验。如果你能顺利帮我们完成实验,我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我攥紧了拳头,我真想再打他一拳。听听他的口气吧,看起来像是与我心平气和地谈条件,但口气里都充斥着威胁,我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所以我准备了这个东西,”本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黑色u盘,递给我,“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计算机就在那里,插上电源就能使用。” 我皱着眉头扯过u盘,快步走到老式计算机前,打开电源,开机,准备将u盘□□usb接口。 “等等,”本阻止了我,他仔细地将计算机周围检查了一遍,才让我□□接口,“这u盘里的是机密文件,出于谨慎,我需要检查周围有没有监控摄像。” “那你为什么不处理掉天花板上的监控……”我对上本的笑容,戛然而止,在我进来时还完好无缺的摄像头,现在却被打碎了。 本什么时候动的手,为什么我都没有察觉。 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本这个人太神秘了。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有多深,头脑有多聪明,唯一知道的是他相当谨慎,相当不好对付。 纯蓝色背景的计算机桌面进入视线,就是现在喜欢复古的中年人都不屑于用这种丑陋的桌面了,更别说这个已经退出市场的老式系统。大概因为计算机老化,从开机到正常运行,用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我在焦急的等待中,冷汗一直往下冒。 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盘旋,他说不要打开这个u盘,你会后悔的,萨尔斯,不要打开。 然而我的手却不听使唤,鼠标移向了可移动磁盘,双击键入,点开了u盘里唯一的视频文件。 一张憔悴的脸进入视线。 母亲!我激动地凑到计算机前,想将这张记忆中的脸看得更清楚一些,但这视频就跟老式电视机一样,画面闪烁着雪花与黑点,人物不时还会变得扭曲起来。 在过去孤单的时光里,母亲的照片成为了我唯一的慰藉,即使画面很模糊,我无法进行精神感应,但我依然肯定那张脸属于我母亲——即使她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沧桑痕迹。 视频里的母亲靠在沙发上,照片里高高盘起显得十分精神的头发现在却散落下来,细碎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映射出脸上的沧桑与疲惫,她对着镜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孤独感却从全身渗透出来。 视频很短,只有几十秒,视频结束后我对着黑屏的播放软件,不舍地再重新播放了几次,想深深记忆下母亲每一个动作,但播放突然停止了。 本强制拔出了u盘。 “还给我。”我微眯起眼,冷声对他说。 “如果你帮助我,我就可以把它给你。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没有选择,虽然我不想伤害你母亲,但如果你不配合我的话,我想我不介意拍一个杀害你母亲的视频……” 我猛地向本挥去一拳,但他似乎有所准备,轻松地避开了。 “哦,暴力可解决不了问题,”本笑得很自然,扬起u盘道,“选择暴力反抗,还是老实服从?” 我再次被机械锁上的电流电麻了身体,我无力地靠在计算机桌边,忍着一口怒气,咬牙道:“你做这些,切尔森知道么?” “他当然不知道,今天的一切他只会当做是我为了说服你而进行的一次友好交谈,我想你也不会让他知道的,对吗?”本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精明的光芒,“切尔森的父亲死后,他接管了研究所,然而如同你所见的一样,他愚蠢、自大,他总有一天会毁了他父亲辛苦建起来的研究中心,所以现在,为了拯救腐朽的研究所,我们需要自救,只有掌握了核心的技术,才有权利将枪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究竟想我做什么?”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压在心底的怒气,“如你所见,我没有母亲的博学,我对人鱼一窍不通。” “你并不需要了解人鱼,我们需要的是你的苍魔人鱼基因,准确地说……” “轰!” 突然,一阵像爆破一样的声音响起,地面宛如地震一样晃动起来。 “哦,发生了什么?”本立刻收好u盘,快步走向实验室大门,刚跨出实验室,他转头对我笑道,“忘了告诉你,你母亲给这条苍魔人鱼起了一个很动听的名字:阿尔忒琉斯。” 瞬间,我僵住了。 第二十一章 ·背叛 “阿尔忒琉斯?”我指着书里陌生的名字,看向母亲,“妈妈,他是谁?” “亲爱的孩子,这是海神的名字,”母亲笑着蹲在我身旁,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传说阿尔忒琉斯是守护着西泽亚岛的海神,拥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是强大与美丽的象征。” “他比艾神还强大吗?” “不,孩子,艾神是掌控一切的神,阿尔忒琉斯只是统御海域的神而已。” “妈妈,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可以叫这个名字吗?”我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母亲温柔地笑道:“这恐怕不行,我的孩子,你的名字是艾神赐予的,不能轻易更改。” “可是,我喜欢这个名字,阿尔忒琉斯,阿尔忒琉斯……”我小声嘟囔,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我想叫这个名字。” 母亲摸了摸我的脑袋,用摇头的方式婉拒了我的请求。 我抱着怀里的人鱼玩偶,揉了揉它的耳鳍。 我不能叫这个名字,但别人可以。 我兴奋地抬头看向母亲:“那妈妈,我的弟弟可以叫这个名字吗?我喜欢这个名字,很喜欢。” “弟弟?”母亲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昨天听到你跟爸爸说,你们准备给我一个弟弟,那我可以给弟弟取名叫做阿尔忒琉斯吗?” 母亲愣住了,慢慢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把我抱进她怀里,亲切地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关爱的吻:“当然可以,我亲爱的萨尔斯,你弟弟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如果……你有幸得到一个弟弟的话。” “嗯!”我开心地笑了,回抱着母亲,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淡淡的香味…… 虽然二十年后,这个香味已经淡化得我不记得了,但当年母亲的承诺我还一直记在心里——可惜的是,母亲许下承诺的第二天,冰冷的枪械就撞开了我们家门,用暴力带走了我亲爱的母亲,我的弟弟也不幸“死亡”。 阿尔忒琉斯吗? 我看向那条名叫阿尔忒琉斯的人鱼画像,那个因外界抗力而“死亡”的弟弟形象,骤然鲜活起来了。 他美丽、强大,拥有与海神相媲美的能力,与海神的特征完美地重合。 母亲,感谢您给了我一份相当完美的礼物——我的弟弟,阿尔忒琉斯,一条拥有与我部分相同基因的苍魔人鱼。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再见,我一定给他一个亲切友爱的怀抱,告诉他,我们的母亲有多么伟大,是她让我们的血缘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可惜,连我都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见面的一天。 我眷恋地看了画像一眼,跟着本的脚步走出实验室。 看来刚才的骚动影响力很大,短短几分钟内竟然聚集了不少人,切尔森也快步走来,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大声道:“发生了什么!” 本指着一面金属墙,推动滑落的眼镜道:“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有个不安分的家伙在反抗。”话刚说完,门后又响起一阵剧烈的冲击声。 “一群蠢货!”切尔森握紧拳头,迈开大步走向金属墙,“开门。”立刻有工作人员走到墙边蹲下,在地面上敲击了一下。 等等,这个熟悉的开门位置,难道门后的是…… “萨……尔斯,萨尔斯……” 一串含糊的音节突然在我脑海里回响,有种期待又焦急的心情向倒罐子一样往我心里倾泻——“我”想见萨尔斯,他就在这里,“我”要见他! 这强烈的感觉,是释。 我睁大了眼睛,是的,这门后就是释被困的地方,他正在召唤我,并试着闯开大门来找我。 “等等,”本叫住切尔森,转过身盯着我,这个角度正好挡住我的视线,“爱迪先生,今天就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没有动。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很多种方式,逼你就范。我希望你不要尝试。”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得不暂时服从,在我掌握他们的能力前,反抗对我来说只会招来恶性后果。 我被本和几位持着自动电子.枪的工作人员送回了囚室,冰冷质感的金属门在机关声后彻底封上。 我斜眼看向墙上的监控摄像头,走进洗手间,扫了一眼地漏,无论是形制还是缝口比一般的还小,看来正如本所说,除非是蚂蚁,不然别想从下水道出去。 但我的能力并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我被限制了异能,但这并不表示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朝下水道放出一只蚊子般大小的微型火鸟,再走出洗手间,躺到床上,单手枕着脖子侧翻到面墙的一侧,闭上双眼,进入另一个意识领域。 精神共享。 这是我在常年寻找母亲的过程中领悟出的能力,它能使我与我生成的火焰共享精神力。换句话说,在我需要的时候,我能将自己的意识灌注在火焰上,使我通过火焰的视角来探视我需要的东西。 这就像灵魂附体一样,现在我的灵魂附在微型火鸟上,我就是微型火鸟,微型火鸟就是我,不同的是,我们是分开的两个个体,我的本体还有自主意识与感知力。 这种能力相当耗费精神力,在使用过程中,一旦本体受到外界干扰,共享力就会自动消失,而当共享体出现状况——比如撞到墙上的时候——本体也会出现痛感。当然,在我解除精神共享状态时,微型火鸟仍旧能在我的控制下飞行,只是它不再共享我的五感。 这个能力连马奇都不知道,在过去的时光里,我常常使用这种能力,去我到不了的地方寻找母亲的下落,因此我使用这个能力已经相当娴熟。 现在没有人打扰我,我的精神共享进行得十分顺利。 下水道里没有灯光,“我”的飞行遇到了极大的挑战:“我”必须要在漆黑的管道里,避开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污水,并安全地到达集水井。而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我”随时都有可能被过量的水扑灭。 庆幸的是,现在不是用水高峰期,加上“我”能力娴熟,大约十几分钟后,“我”终于从集水井口突破出来。 这里已经是研究所外围地区,“我”一分钟都不敢耽误,立刻扇动翅膀,循着记忆里的路线飞到a区实验部。 大概是因为我不在场,通向释所在地的门没有避嫌地敞开着,有不少工作人员扛着大小不一的仪器进进出出,看起来在忙碌着什么。 “我”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飞了进去。 空气中响起皮鞋摩擦金属地的声音,这脚步声非常粗重,看起来走路的人心情很不好。 切尔森。 他走路速度非常的快,远远地把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甩在了后面:“一群蠢货!连一条人鱼都制伏不了。马奇,”他侧头对着身后的人怒气冲冲地说,“如果那条人鱼再跑出来,我一定向政府报告,将你送回锐甲尖兵部队!” 马奇?难道是…… 正如我所猜想的一样,切尔森身后的人,正是我所熟悉的马奇。 他穿着与切尔森一样的军装,笔挺的服装与他高大的体魄,让他个人焕发出一种威严的气势,显得精神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粗莽大汉。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马奇果然背叛了我,不,更准确地说,他果然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卧底。 “噢,亲爱的切尔森莱森先生,”马奇追上切尔森的脚步,苦恼地拍着额头道,“您知道那条人鱼攻击力有多强么?最新的数据测评结果显示,他的力量远远超过同龄的恶煞人鱼,甚至能与成年恶煞人鱼相媲美。艾神,这样强大的人鱼,一般的电网根本拦不住他……” “那么便加大电网的强度!”切尔森回过头指着马奇的鼻子道,“一群废物!既然知道他攻击性强,就应该加强控制措施。” “可是……” 切尔森粗暴地打断了马奇的解释:“我不需要听任何解释!比起你们这些蠢货,高科技的机器比你们有用多了。听着,从现在开始,实验部里所有人员都全部撤离,除了调查员外谁都不准进入,再调高电网电流强度,开启自动反应机制,一旦人鱼再有什么情况,直接向他注入大剂量镇定剂,如果他再反抗逃出来,就用微型脉冲炮毁了他!” “切尔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本发话了,他的语气很沉,听起来相当不高兴,“我想我需要提醒您,这条人鱼是多么稀有的实验体,一旦毁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实验体。” “那就启动c计划!” 本停住脚步不走了,他森冷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切尔森的背影上,语气冷得可怕:“我想需要再次提醒您,您所说的c计划是您父亲莱森先生禁止启动的。” “闭上你的嘴!”切尔森瞪圆了眼,怒骂道,“现在我才是莱森研究所的总指挥,我才有权决定一切。” 本不说话了,他的衣袖有轻微的皱起,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马奇叹了口气拍拍本的肩头,劝道:“伙计,走吧,切尔森莱森先生一定有他的打算。” “是么?”本冷笑着推了推眼镜,“希望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可不希望十八年前的悲剧再次重演。” 马奇身体一抖,似乎打了一个寒颤:“噢,请别提这件事,太可怕了。走吧伙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三人离开了,没过多久,实验部里的人员也陆续撤离,金属门在轰地一声后落下,隔绝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解剖 “我”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飞出来,寻找释的踪影。 这是一个与阿尔忒琉斯实验室完全不同的实验部,大得不可思议,一眼望过去,“我”几乎看不到尽头,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和通天水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在绕了很多圈后,才在宽大的实验部尽头看到释。 释静静地漂浮在一个与天花板相接的玻璃水槽里,他好像睡着了一样,双眼紧闭,脸部表情非常柔和,尽管脸部线条已经初具少年的锋利,但稚气还没有完全脱去,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我一定觉得这是一幕非常温馨的画面,然而现实是,他正在遭受非人一般的虐待! 看看那些可恶的人做了什么,这个玻璃水槽小得只勉强容得下他,他只能笔直地上下游动,连小幅度地蜷曲尾巴都无法做到。我敢发誓,如果他再长大一点,他一定会被狭窄的空间挤得身体变形,影响身体发育。 他身上插着数根导管,通过水槽壁上的孔洞,连通到槽外的精密测量仪器上,他每呼吸一下,仪器电子屏上的数值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他就像一个连着数根绳线,被人操控的木偶。 一群畜生!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们却这样虐待他,我一定要想办法带他离开这里! 他大概被注入了大量镇定剂,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我精神力有限,必须要抓住这仅有的机会与他对话。可是,看着他身上的导管,以及放置水里的各种仪器,我实在不敢下手,害怕会伤害到他。 “我”静静观察了他很久,看他没有清醒的迹象,决定先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将来能逃离的出口。 “我”飞向了旁边,才发现进来时看到的玻璃器皿,里面放置的是生物标本。器皿前方的金属铭牌,标记着标本的名称,有蜥蜴、八爪鱼……甚至还有人鱼。 人鱼标本呈一字排开,放在最中间的展区,“我”一个个看过去,不由得怔住了。 这里不仅有人鱼各种器官的标本,还有不同成长时期的形态标本。 浸泡在福尔马林的标本起了皱,肌肤颜色呈现灰白色,尤其是只有五天大的人鱼标本,更是皱成一团,需要用标本前置的放大镜才能看清。 五天大的人鱼非常地小,大概只有半截手指那么大。 看到那玩意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自己曾养过的那条小人鱼了。 哦,是的,一条小人鱼,他出现得相当突然——我意外打碎了母亲给我的项链,然后他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当时我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震惊的,他小得不可思议,就像一团肉呼呼的公鱼,如果不是他上半身是人类,我把他当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垃圾,丢进垃圾桶里了。 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既然他会在母亲给我的项链里存活了那么久,一定不简单。我照顾了他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从手指般的大小长成了人类婴儿般大小,可惜的是,他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睁开,鱼尾与头发也没有从婴孩时期人鱼共有的灰色,发展出体现种族特征的颜色。 我除了知道他的喜好,比如喜欢趴在我送给他的白海狮玩偶上晒太阳,喜欢用软乎乎的手掌摸我的脸,喜欢我摸他鱼尾外,对他一无所知。他属于什么人鱼种族,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项链里,都是一个未解的迷。 而这个迷,在我成为祭祀品后,就再也没有解开的可能。 是的,我被诺德族抓去当了祭祀品前,为了保护他,放他回归了大海,我承诺如果我逃出去,一定回去找他。不幸的是,我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没能从那个囚笼里逃脱,他就像是个孤儿,被我丢下了,而我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给他。后来我利用精神共享的方式回去找他,却很遗憾,没有找到。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愧疚地想起他。 正因为这样,在与释熟稔后,我将对那条小人鱼的愧疚以及对艾德的亏欠,都放到了释的身上,希望能通过对释的关爱,弥补自己的过错。 顺着标本的角度看去,“我”意外地看到了许多大小型水槽,水槽里放置着各种族的*人鱼,而一条雄性深海人鱼深深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的脸很熟悉,我在注视了他一分钟后,终于确定我认得他。 还记得马奇说过,他俘虏了一条人鱼来到立弗岛后,人鱼就遛了么?事实上,他的话充满了欺骗性,那条遛掉的人鱼就是眼前的这条,很显然,马奇把他抓入了研究所,再用谎言骗了我。 看来我来到这个岛上,也是马奇精心计算好的。 相比周围安静游动的人鱼,这条人鱼显得烦躁得多,焦躁地滑动尾巴游来游去,时不时就会用尾巴拍打水槽壁,当然,这样的结果,是他被水槽壁释放的电流电得惨叫。他的头上箍着一个大概半个拇指宽的白色电子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箍得非常得紧,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破,电子环上有一个数值显示屏,每隔一分钟就会跳动一次,数值在45到50之间反复徘徊。 我不知道电子环是做什么用的,只是从他屡次伸手抓这玩意的动作来看,这玩意给他造成了不少伤害。 就在“我”打算进一步观察的时候,背后响起闸门开启的声音,“我”立刻飞到能近距离观察到他们的角落。 两个看起来像是调查员的人捧着电子笔记本走来,其中一个观察了这条人鱼一分钟,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字,好像是在记录电子环的数据,另一个调查员通过通讯器对人鱼进行了扫描,之后两人同时向对方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报告总部,实验体163号联结数值持续下降,已低于正常数值,请求总部下令。” 短暂的电流声后,空荡的实验部回荡起森冷的声音:“感应联结第五次失败,实验体163号已没有价值,准许*解剖。” *解剖?我大吃一惊,这真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口中说出来的么,我对这个研究所的了解到达了一种恐惧的地步,简单的“残暴”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虐行! 之后进来了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他们启动了开关,在水槽中释放出高强度电流,将被电麻的人鱼抓出,推上了手术台,然后……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血腥而暴虐的一幕。 冰冷的手术刀不经任何消毒措施,压到了人鱼的肚皮上,锋利的刀尖一划,蓝色血液就如同泉水一样从豁口喷涌出来。人鱼发出了凄惨的尖叫,鱼尾痛苦地甩动,但这种挣扎只会让电流更大强度地击穿他的身体。 人鱼的惨叫声似乎令工作人员厌烦了,他们冷漠地钳住人鱼的下巴,森冷的刀口在他舌上一划,让那条享受美味的舌头脱离了口腔,之后他们再拿一块沾满血迹的腥臭纱布堵住人鱼的嘴巴。就这样,人鱼痛苦着、绝望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皮被掀开,翻出模糊的血肉组织,露出一根根血管,一个个还在跳动的器官被活生生地从自己身体里取出,大小肠、胃……都像垃圾一样丢到旁边放置的水桶里。 腥臭的血液流了一地,仿佛刻意欣赏人鱼痛苦的神情一样,工作人员的手法很精准,每一刀都会避开要害,而人鱼强大的生命力也让他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承受痛苦的煎熬。 除了心脏以外的器官都被取出,工作人员换上了另一副橡胶手套,丈量了下刀的位置,一刀压到鱼尾边缘,在人鱼呜咽声中整齐地将鱼尾切割下来,接下来到蹼爪,到耳鳍……所有与鱼有关的器官都被割除,放置在另外的台上。 人鱼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焦距,眼珠瞪得快要掉出眼眶,脸部表情都被泪水糊住了,可见承受了多么剧烈的痛苦。最后,工作人员摘除了他的心脏,在停止呼吸前的短暂时刻,他怨毒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工作人员,死不瞑目。 “这家伙竟然还瞪我们。这是为科学献身,他应当感到荣幸。”一位工作人员指着那双眼睛道,“伙计,一起来把这双美丽的眼睛摘除了吧,我要把它做成标本,串成项链。” “噢,你古怪的收集癖真是令人恶心,”另一位长发的工作人员一边嫌弃,一边笑着动手,“但想想以前我们被人鱼欺压了那么久,现在能掌控人鱼生死,让他痛苦地祈求我们放过他,这种滋味太美妙了。我喜欢,来吧伙计,我要收集他的头发,接到我美丽的长发上。” 第二十三章 ·决心 残忍的人们继续他们乐此不疲的游戏,而作为旁观者的我,已经恶心得快吐了。 不仅仅是我,连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几条*人鱼,都发出了呕吐声,然而可悲的是,感到恶心的只是少数,大都数的人鱼都表现得极其冷漠,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他们就像在看戏一样,看着自己的同类,甚至是同族被*解剖,这种极度反常的现象,我想应当可以解释为,他们已经麻木与习惯了——由此可见,这里经常会上演这种残忍的戏剧。 工作人员带着恶心的胜利品离开了,“我”没有动,也许准确地说,是愤怒得不知该做什么。 我恨不得冲上去用慢火焚烧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痛苦地死去,也恨不得本体闯入实验部,救下那条无辜的人鱼,然而,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联结数值是什么意思,唯一能确定的是,一旦人鱼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将会迎来被*解剖的残忍下场。 我想我现在需要静一静,我需要冷静思考该怎么保护释,带释离开这个地狱。 就在我要解除精神感应的时候,“我”听到释所在方向那里有动静,立刻飞回去,发现释已经醒来,正迷茫地转动眼珠,东张西望。 看到他没事,在松口气的同时,我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释然,幸好他刚刚才醒,并没有亲眼目睹那可怕的一幕。 原谅我这种形态时无法说话,但我有种直觉,释能感觉到我。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有出错。 释漂亮的眼珠在转动一圈后,定定地锁在“我”身上,空洞而没有色彩的眼神就像复合的镜片,慢慢凝聚起来,逐渐倒影出“我”红色的身影,他苦涩而耷拉下来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以可见的速度往上扬起,最后形成了一个笑容的弧度:“萨……尔斯……萨尔斯!”他游了过来,蹼爪激动地要往水槽壁上按…… 不,停下! “煞!”在我意念产生的同时,释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水槽壁上的高压电流释放出来,在水的导电作用下,残酷地伤害了他的身体!他痛苦地蜷曲身体,但因为空间的狭小,他的鱼尾又碰到了水槽壁,更加强大的电流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该死的。 释,停下,不要动! 大概是感受到我激烈的呼唤,释不再乱动,他痛苦地咬紧牙关,抱紧双臂,双眼含泪地看着“我”:“萨尔斯……” 此时此刻,我感觉我的心脏像被量子切割机分成了数片,然后被倒入化浆机里碾成渣滓,痛得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 那些畜生!总有一天我会将释的痛苦,双倍奉还! “我”飞到最贴近释的地方,用无声的方式鼓励他,“我”不知道我的心意能否传达到他心里,但现在没有什么比陪伴更能安抚他的了。 “萨尔斯……”水槽里氧气泵产生的水泡让“我”看不清释的眼泪,但我知道释一直在哭,他鼻翼都皱了起来,表情难过极了,他无数次想伸出手离我更近一点,但却无能为力,他甚至连抹眼泪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因空间有限而无法做出。 我想我现在能明白,母亲面对阿尔忒琉斯时的心情了——无奈、痛苦和绝望。但我不会重复母亲与阿尔忒琉斯的悲剧,我一定会用自己的能力带释离开。 我的意念似乎传达到了释的心底,他悲伤地点点头,发出虚弱的声音:“瓦嗒。” 精神力即将到达极限,“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我”贴到水槽壁上,告诉他要安静等待,我一定会来接他,在他表示会听话后,我解除了精神感应,熄灭了微型火鸟。 我缓慢睁开眼。 是天黑了么?为什么灯光那么暗,几乎看不到光亮…… 我抬起目光,定定注视着前方很久、很久,散开的视线凝聚起来,我才意识到我在看什么。 我的手。 为了锻炼强健的体魄,我做过很多运动,手掌心里布满了厚茧,然而我的手并不像那些充满肌肉美感的男士一样厚实有力,反而显得很……嗯,用一个我很不喜欢但别人经常这么称呼的词句来形容,就是“像女人的手一样修长”,很多人就因为这点而嘲笑我的弱小,但在掰手腕的对决中,我仅仅用几十秒就打破了他们可笑的认知。 艾德曾经跟我说过,手的宽度与厚度并不能决定什么,只有足够的力度才能撑起希望。 希望的火种,是时候点燃了。 麻木而失去斗志的人鱼,逐渐屈服于冷血残暴的诺德族,金字塔的顶端开始向下方倾斜,百年来建立的不平等秩序开始被打破,暴风雨即将来临,新时代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建立。 但未来绝不能交到残忍的诺德族政府手里。 根据为数不多的史料记载,以及我体内的人鱼基因可以看出,在诺德族登上西泽亚岛前,我们戈赛族与人鱼种族是平等友好的,根本不存在捕猎者与猎物的关系。 然而在诺德族出现后,这个的平衡被打破了。 诺德族敬畏着人鱼的力量,害怕着我们的异能,于是利用高科技,将我们推向人鱼族的巢穴,以此来掩饰他们躲在钢枪铁炮后的懦弱。 不平等的秩序在诺德族推动下建立了,金字塔的机制逐渐形成,罪魁祸首,归根到底都是诺德族,而人鱼族不过是享受了诺德族的战果而已。 以前我总天真地认为,如果要拯救我们戈赛族,只有推翻诺德族的统治,由我们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才可以。 然而今天的经历,让我明白彻头彻尾明白了一件事,当被欺压的人民反抗成功,品尝到胜利果实的时候,他们会开始追求劳役失败者的成就感,享受骑在失败者头上的快.感,用高高在上、自以为凌驾一切的可笑姿态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我不能让戈赛族重蹈诺德族的覆辙,因此,如果要彻底改变这个局面,必须要推翻不平等的秩序,建立平衡或者相互制衡的新秩序。这个秩序属于所有人民,应当由自由、民主、爱好和平的人民共建,由人民共享。没有种族之争,没有种族歧视,更没有种族的欺压。 在岛上混乱的这些日子,令我头脑变得麻木愚钝起来,但现在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为了自由,为了新时代。 这时候,金属门开启的声音响起。 本独自一人走进来。 我坐起来,天知道,我身体竟然不可抑制地在轻颤,我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目光紧紧锁在本身上,我敢发誓,他这时候来,一定没有好事。 “爱迪先生,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本笑着坐到我对面的椅上,闲适地支起二郎腿。 “我想,无论是谁被关在这鬼地方,脸色都不会好看。”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斜视了他一眼,走到桌边,艰难地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看到清水的同时,我脑海里陡然浮现那个血水横流的场面,差点拿不稳水壶,幸好这时候本拿起一个空杯,递到我面前:“介意帮我倒一杯么?” “介意。”我庆幸地放下水壶,故意把它故意放到离本的手很远的地方。 本有点意外,他愣了一下,笑着站起来拿水壶给自己倒满:“你总是给我很多意外,事实上你没必要这么针对我,我们从某方面来说,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我从恐惧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面对本:“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本的拳头抵在唇角,低声笑了:“只要你帮助我,我能给你大量的回报,金钱、权利、美人,甚至是你思念的母亲。” “你究竟想我做什么?”我没精力与他废话。 “我之前说过了,希望你能做我们的培育员。” “只是那么简单?”我直视着他的目光。 本垂下眼,喝了口水,淡淡地回我:“就是那么简单。” “好,我答应你。” “咳咳……”本似乎被呛了一口水,抵拳在唇边咳了几声,“你真的打算帮助我?” “我有选择?”我冷笑,“我母亲掌握在你手里。看你的样子,似乎不乐意。” “并没有这回事,”本放下水杯,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我很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能像你母亲那样优秀,忠心为我们研究所奉献。” 我看了他手掌一眼,并没有握上他的手:“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需要休息。” 本干笑着收回了手,转身走向金属门,背着我挥了挥手:“我明早会来找你,你的晚餐等会会有人送来,希望你能享受一个愉快的夜晚。” 我没有接他的话,在他走出门,我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诡异地冲我一笑:“还有我得提醒你,不要做无意义的小动作,你知道,研究所不仅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还有全方位摄像头监控你,除非有人帮你——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然,你的行为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我冷笑着回他:“当然,对于有喜欢偷窥男人睡觉、上厕所这种古怪癖好的人,我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在本离开后,我立刻暗地里地贴着地板朝外送出了一只微型火鸟,操控它飞到角落藏好。 做完这一切时,金属门正好关闭,我闭上双眼,暂时性进入精神感应状态,确定我能通过火鸟的视觉看到外界后,又倒了杯水,看着浮动的水流,仰头大口喝下,然后将水杯掷向地面。 “哐啷”,在清脆的水杯碎裂声中,我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十四章 ·试验 “我很好奇一个问题。”我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引我走向实验部的本。 “你会提出疑问,这很难得,”本侧过头,笑道,“你想问什么呢?” “你们要培育员做什么?”我冷笑,“别告诉我,只是单纯地养育人鱼。” 本微侧过脸,这个角度让他的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芒:“你知道动物行为学中的印随学习么?动物会将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视为自己的母亲,只要利用这一点,让刚诞生的人鱼认培育员为母亲,再加上后天的培养、训练,以及植入人鱼体内的神经传感芯片,我们就能让人鱼实验体听从我们的指挥。虽然利用科技可以让人鱼服从,但这太残忍,也容易滋生人鱼的逆反心理。” “你们竟然会觉得残忍?这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我讽笑道,“你们的研究项目似乎已经进行很多年了,但人鱼种族至今还站在你们的头顶上。” 本推了推眼镜:“实验遇到了层层阻碍,首先我们必须要找到人鱼胚胎才能进行下一步实验,但要从怀孕的雌性人鱼体内取出人鱼胚胎相当困难,要知道,怀孕的雌性人鱼脾气非常暴躁,这阶段她们的攻击力会上升200%,而她们身边还有雄性伴侣,这都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其次是适格的培育员稀缺,要找到有耐心,对人鱼十分了解的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后,是经费的问题,政府拨款有限,我们需要想办法融资,这也不是短时期就能办到的。” 本说完的时候,我们正好走进了c区实验部。精密的仪器呈现在我眼前,左方放置着一排鸡蛋外形的白色舱体,舱体前方悬空的电子浮屏显示着舱体情况,在舱体对面,一一对应地摆放着数张电子躺椅,其中一张电子躺椅上,躺着一条赤鳞人鱼。他双手与鱼尾都被绑缚着,额头上戴着头盔型的电子仪器,随着电子仪器显示屏上数值的跳动,他的身体作出了或颤抖或扭动的动作。 我向本投去了疑惑的目光,这是要做什么 “正如刚才我所说,人鱼胚胎实在太难得,于是我们将实验目标转为已经成形的人鱼。由于成形人鱼拥有独立的思维与思考能力,因此要让他们服从,就必须通过这个感应联结实验,让培育员与人鱼进行记忆、思想的交换与融合,当两者之间的契合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在我们人为操作下,人鱼就会产生培育员就是他亲人的错觉,对培育员言听计从。尽管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证明,我们在这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功,好了,”本走向离他最近的白色舱体,绕着舱体检查一遍后,示意工作人员打开舱体,指着舱体中央的座椅道,“轮到你了,爱迪先生,请坐吧。” 舱体内部结构非常简单,只有一张电子座椅,没有操作台和电子屏,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是开关的红色按钮,被设置在电子座椅正前方的圆柱台上,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我没有犹豫地坐上座椅,问:“我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本将座椅后方悬挂的白色头盔盖到我头上:“等你进入联结状态,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你需要的是深呼吸。如果在试验过程中你出现什么紧急状况,请按下这个红色按钮,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带你出来。但在正常情况下,只有当我们认为试验应当结束时,才会切断联结状态,让你出来。切记,在试验过程中,你不要强制切断联结状态,这将会导致很可怕的后果。” “什么后果?”我转头去问,可惜头盔挡住了我所有视线,我只看到一片黑。 “等试验结束后,我再告诉你。时间到了,爱迪先生,请你做好准备。” 舱体在发出喷气一样的关闭声后,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眼前的黑暗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我就像穿越时光隧道,在各种扭曲倒放的彩色图像里穿梭,最后一瞬间,画面停住。 水。 大量清澈的水在我周围流动,我吃惊地想划动四肢,却发现我根本动不了,不,更准确地说,是我支配不了我的四肢,它们就像独立于我身体之外,不受我控制一样。 明明我看到我有手……哦不,那不是手,是一对蹼爪。 我看到这对应该属于我身体一部分的蹼爪,超越我意识地划动起来,而我下半身的赤色鱼尾也不停甩动,往水面上游去。 这真是个奇妙的体验,我发现我变成了一条赤鳞人鱼,但我又不是这条赤麟人鱼。简单地说,我就像是附身在这条人鱼体内的灵魂,拥有自我意识与思维,能用这具身体的眼睛看外界,但我对身体没有支配权与主导权——就像现在这样,“我”在大海里,可我闻不到海水的腥味,也感受不到海风水的流动。 我想我知道所谓的联结试验是怎么回事了,那就是我以第一视角去浏览人鱼试验体的记忆。 就像现在这样—— “我”穿透水面,只见漆黑的天空有如一块巨大黑幕,沉重地压向水面,紫色电芒在乌云深处聚拢,向蛛网一样散开,撕裂天空。 “煞!”“我”发出了高亢的叫声,声音落时,水面上相继冒出了数颗人头,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的族人。 族人出现得越来越多,就像是商量好要去做什么一样,我们很一致地仰头鸣叫,往海平面上的岛屿游去。 这时候,恐怖的咆哮声仿佛□□爆发一样响起,声势大得不可估量,甚至盖过了我们的合声,“我”转头看去,只见一条无比巨大的人鱼向我们游来。 人鱼领主。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人鱼领主,他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直达云端的雕像,威严而不可侵犯,面部在电芒照映下,被笼上一层可怖的光影。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张脸竟然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时候,人鱼领主仰头咆哮起来,海浪顿时有如失控的巨龙翻江倒海,大面积地向岛屿扑涌过去。而我们,就在人鱼领主的带领下,疯狂地攻击岛屿外围设立的电网。 看来这段记忆,是不久前人鱼领主带领赤鳞人鱼群,试图闯入立弗岛时。 我以为我对这具身体没有任何知觉,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几分钟后,“我”碰到了电网,强大的电流闪烁着金光,穿进“我”身体,那一瞬间,我自己竟然感觉到一丝被电的麻意,紧接着,痛意从下半身传来,“我”猛地被拽入海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两个穿着防水服的人类出现在视线里,向“我”甩来电子绳索…… 痛! 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像关闭了显示器,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黑暗逐渐吞噬我的视觉,我模糊听到人声响起,声音沉闷又不清晰…… “42.9%!本先生,23号培育员与156号实验体的联结率,在最后一分钟达到了42.9%。” “之前呢?” “一直在15%到30%之间浮动。” “做得不错,先切断电源吧,今天先到这里。” 是本的声音。 眼皮前出现了微弱的光亮,紧接着脑袋一松,我的头盔被取了下来。 “欢迎回来,爱迪先生,跟我预料的一样,你适应得很快,今天的试验非常成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本灿烂的笑容刺得我眼睛一疼,我眯了一会眼,才适应地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几口:“什么排斥反应?”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问题,”本带我走出联结舱,推了推眼镜,“你只要记住成功的感觉,努力提升联结率就好。” 我不解地看向本。 “看来你还明白,好吧,请允许我耽误一下你的时间做个解释。简单来说,联结率的数值是反映记忆交换与融合程度的标准。联结率低时,培育员只能以第一视角看到试验体的记忆,而随着联结率的递增,培育员会逐渐体会到试验体的五感、生理反应,甚至是心理状态,当联结率到达90%以上时,从某方面说,培育员与试验体就成为了一体。好了,解释就到这里,”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为了保证实验的顺利,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让试验体继续与你实验,直到你们的磨合期结束,联结率稳定为止。” “如果联结过程中出现故障,导致联结中断会怎么样?”我追问道。 “系统会自动启动应急措施,保证双方生命安全,但是,”本古怪地一笑,“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你们之间有一方主动切断联结状态,将会导致可怕的后果。” 我皱了皱眉头:“究竟什么后果?” “目前还没出现过这种意外,但根据我们推断,很可能会导致切断者的意识进入异次元,也就是说,”本直视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如果切断者无法回归,他在某种意义上会变成植物人。” 我呼吸一紧,心脏好像多跳了一拍。这个结果虽然很可怕,但这只是他们的的猜测而已,并不表示一定会发生。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我可以试一试。 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见与我合作的人鱼试验体。” “这恐怕不行,爱迪先生,在确定培育对象前,与试验体见面是不被允许的,”本拍了拍我肩头,靠在我耳边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的话,我劝你最好停止这个可怕的想法。” 我猛地握紧拳头,我见识过他们的残酷,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旦试验体与培育员见面,试验体将会被抹杀。 我实在乏于跟这些畜生对话,回去后,我立刻与停留在囚室外的微型火鸟进行精神共享,然后飞去寻找本,看看他在做什么。 很幸运,本没有离开c区实验部,他正在与切尔森进行似乎不太友好的交谈。 第二十五章 ·赫蒂 “别废话了,本!”切尔森声音很大,宽敞的实验部都回荡着他躁狂的声音,“我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从明天开始,加大试验量,对每个人鱼试验体进行试验,最后选定联结率最高的试验体进行培育。” “切尔森,虽然你的提议能提高效率,但请允许我提出反对意见,这将会大量耗费培育员的精力,导致后期试验质量与效果不佳,甚至很可能最终测试结果都不理想。”本抿了抿唇,脸部线条绷得非常紧,看起来像是隐忍着怒火。 “本,”切尔森指着本的鼻头,声音提高了一倍,“需要我提醒你研究所总指挥是谁吗!别以为我父亲器重你,你就能把自己当一回事,我重用你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而已,要知道能取代你的人相当地多!培育员的身体状况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研究计划什么时候能真正成功。我等了二十年,已经等不及了,只要找到合适的试验体,我就启动c计划……” “不行!”本的声音也跟着拔高,他表情相当震惊,瞳孔都睁大了,“你应当知道你父亲极力反对这个计划,如果启动c计划,将会导致无法估量的后果。” “够了!”切尔森猛地揪住本的衣领,将比他高个的本提起,挡在袖口下的肱二头肌都愤怒地鼓胀起来,“当初你极力反对我启动c计划,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停止了这个念头,但就是因为你,我错过了最好时机,看看现在,掌握基因密码的那家伙死了,我们再也创造不出完美的试验体,只能用这些低劣的试验体来代替。” 本定定地凝视切尔森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大概半分钟后,他打开了切尔森的手,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绷着脸转身离开:“如果你坚持,我没有话可说,毕竟你才是研究所的总指挥。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本离开了实验部,“我”回头看到切尔森愤怒地向桌面砸了一拳,力道非常地大,桌面都被砸出了一个拳印,嘴里低声咒骂:“父亲、父亲,什么都是父亲!该死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见识到我比父亲还伟大的成就。” 切尔森离开后,“我”在实验部里飞了一圈,了解这里的环境后,就出去了。我要离开研究所,就必须先了解这里的地形与环境,才能制定周密的逃跑路线。 但大概是刚才听到的话对我造成了一定影响,我现在一头乱,相当心不在焉。我迫不及待想揭开c计划的面纱,看看他们被禁止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带来不良的后果,他们除了培育人鱼武器外,还计划着什么。 在胡思乱想的状态下,我恰好看到正在离开研究所的本。“我”立刻跟了上去,他坐上一辆越野型载货汽车,驶向了研究所左边方向的大路。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下山进入了另一片高树稀少的树林,虽然现在是盛夏,但由于立弗岛上树木成林,气温应该还是比外界更低的,可这里气温却逐渐攀升,到达一处巨大的山洞后,气温估计达到了40多度。 汽车在山洞口前一百米停下,本下车后,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我”听到仿佛野兽吼啸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好像地震一样,地面紧接着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地上碎石猛烈弹跳起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震动感越来越厉害。 吼啸声简直就像火炮在耳边爆发一样,震耳欲聋,突然,伴随着一股狂猛的热风,一个庞然大物有如烈火一般冲出山洞,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本。 八爪火蜥赫蒂。 “我”吃惊地飞到旁边,以为本至少会跑开,没想到他没有动,右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左手淡定地抬起,稳稳地抵在赫蒂的下颚上。 令人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赫蒂那具有强大咬合力的嘴巴就像被一堵坚固的墙挡住一样,竟然无法再前进哪怕一厘米的距离,它狂怒地张开上颚甩动嘴巴,充满杀意的赤红眼珠里死死地映着本的身影,可惜它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它显得更躁狂了。 这时候“我”注意到赫蒂头顶有一片鳞片非常奇怪,颜色相比其他鳞片要浅,竟然还发出微弱的光芒。 赫蒂的力气看来正逐渐消失,气势也没那么凶煞了,本趁这时候收回了手,一掌拍到赫蒂惯性下落的嘴上,跃到赫蒂背上,拍了拍它的角刺,声音放得非常温柔:“是我,本。我不想触动你的神经传感芯片让你痛苦,听我的话,安静下来好吗?” 神经传感芯片? 我曾经秘密接触过诺德族的军方,知道他们私下生产了一种名叫神经传感芯片的东西,只要将芯片植入使用者的头皮里,就能控制使用者的思维与行动。一旦使用者违抗了控制者的命令,芯片便会刺激神经系统,给使用者剧烈的惩罚。这样看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只智商低下的生物会听他们的话了。 赫蒂在本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了怒火,它瞳孔里的杀意消失了,低下头哼哼嗤嗤,顺从地接受本的爱抚。 “亲爱的孩子,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你□□控的滋味相当痛苦,但请原谅,我暂时还不能解救你。请相信,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本抚摸着赫蒂的角刺,语气听起来温柔极了,可“我”却看得非常清楚,他的眼睛非常冰冷。 可怜的赫蒂,恐怕它并不知道诺德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要将人的价值榨干的本性,它看起来真的以为本会带它离开,兴奋地甩动起了尾巴。 本骑着赫蒂离开了山洞,下山来到了海域附近的小型基地外围。 本与驻守基地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拉开左手袖口,露出手腕,右手指尖在左手腕部一按,像是录入指纹。紧接着,在距离海岸大约一百米的空中,就像老式电视机关机一样,一阵噼啪的电流声后,闪过了一条闪电般的白线。 “莱兹先生,电网已经打开,按照惯例,系统将于十四点准时重开电网,请您尽快回来。” 本点了点头,驱策赫蒂冲向大海。 进入研究所前,我也曾见过本要带赫蒂入海,看来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原本以为赫蒂只是进入海中游泳,然而事实出乎我的意料。 它速度快得就像旋风一样,空中的气流被异常搅乱,我感觉到一股劲风猛地扑面刮来,随后我就吃惊地看到赫蒂竟然在海面上奔跑。 是的,它就像是踩在平地一样,轻松、自然,迅捷的速度使得它的八爪都出现了虚影,更惊人的是,这样的奔跑力度,竟然连海浪都没溅起,只是在脚底下产出了小范围的涟漪。 我想起有一种蛇怪蜥蜴,它们的脚趾十分细长,脚底下覆盖有能产生气泡的鳞片,它们脚踏气泡就在水面上奔跑,速度极快,也不会打破水面张力的平衡。也许赫蒂的身体里就加入了这种能力,并进行了一定的提升。 总之,这种能力对于生活在海岛上,需要靠船和舰这种笨重机器的人类来说,是相当便利的。 “我”跟上去观察赫蒂。 赫蒂突然放缓了奔跑速度,它朝海水张开口,大量的黏稠唾液滴落海中,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它突然朝海水喷出一把火。 接着,我就看到海水大面积地燃烧起来,大量的水汽被蒸发成烟,冒出翻滚的气泡,不,不只是这样,我感觉到海水的温度在急速升高,宛如被置入一高温炉中燃烧一般。 我以为火焰只是点燃了表面的海水,就像油泼在海上,使用明火点燃,燃烧的只是油而非海水一样,然而当我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火焰竟然违背了科学原理,点燃了海水。 是的,大范围海水被火焰烧得沸腾起来,而蹿得越来越高的火焰却没有被水浇灭的现象。 我虽然能在短时间内通过提高火焰温度,达到在海中燃烧海水的效果,但这相当耗费精力,且海水是源源不断地,总归会熄灭火焰,可现在,赫蒂却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现象——火焰在水中不断燃烧! 我震惊着,又激动着,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渴望在大声叫嚣:如果……如果我能掌握这个燃烧原理,那么我的异能在海里就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可以轻松地使用! “我”激动地追向赫蒂,我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与研究,究竟是什么让它打破了自然法则。 但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的头晕,眼前骤然一黑,精神共享状态被切断了。 我的精神回归本体,我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这很简单的动作竟然变得异常困难,眼皮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样,我费了很吃力的劲才勉强睁大,刚摄入一点光线,又沉得想阖上。 同时,我感觉到身体充满了无力感,虚软得抬不起手,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这种久违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我实在太清楚了。 第二十六章 ·发现 精神力耗尽。 今天试验已经耗费了我部分精神力,再使用精神共享,对我来说确实是有点吃力。从刚才本与切尔森的对话来看,未来的试验恐怕只多不少,我要逃离这里,必须要提高精神力才行。 休息了一天后,我的精神力恢复到了原状,开始试验前,我问本道:“要怎么做才能提高联结率?” 本的表情看起来很吃惊:“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询问这个问题,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尽快结束。”我语气平淡地回答他。 本微笑道:“正如我之前解释的一样,当你能体会到试验体的五感、痛感,甚至是心理状态的时候,联结率就会上升。昨天试验的最后一分钟,不是已经证明了吗?好了爱迪先生,今天会进行两个试验,希望你珍惜仅有的时间。” “再问一个问题,”我半个身体探进了联结舱,又扶在舱壁上,侧头看向本,“如果我与试验体的联结率始终不高,会怎样?” “那就试到合适的试验体为止。”本面上依然挂笑,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硬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本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尽管他用僵硬的笑容掩盖过去,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爱迪先生,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我已经从他口气里听出我要的答案了,按照他们的本性,没价值的试验体估计会被*解剖。我冷冷地看了本一眼,迈入联结舱,进入联结状态。 经过昨天的试验,我已经对试验有了初步的了解,进入试验体的记忆非常顺利,我很快就能感觉到试验体的五感,估计体会到心理状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在这一刻,我脑内响起了警钟。 萨尔斯,想想诺德族的目的,如果这个试验体达到了联结率的巅峰数值,那么余下的试验体将有可能失去价值被诺德族抹杀,而且你忘了吗,释也可能是试验体之一。你必须克制你的联结率,让诺德族不断更换试验体进行试验,直到你想到能拯救释的方法为止。 是的,我差点就大意了,幸好还来得及。 只是克制联结率说得简单,做起来相当困难。 试验体身体上传来的反应就像是一道漩涡,将处于涡心的我用力吸进去。一开始我还没找到挣脱的方法,好几次都陷入了漩涡,但幸好试验体本身对我还有一点排斥反应,将我挤兑了出来。 后来我找到了方法,只要我自身产生与试验体完全处于两种极端的情感,我们彼此之间就会产生排斥,这样就能控制联结率在一定的数值上。 今天进行了两次试验,在我有意识的控制下,结果理所当然地并不理想。 回到房间吃完饭后,我看了下时间,晚上七点十分。这时候正是研究所工作人员吃饭的时间,他们的警戒相对会放松。 我休息了几分钟后,进入联结共享状态,立刻飞去小型基地。 上次在海边碰到赫蒂和本的时候,我记得本说过赫蒂每天晚上八点会出海,这时候出去,应该能赶上。 “我”到海边不久,本就带着赫蒂来了。 “我”跟着赫蒂进入海中,仔细观察它喷火的过程,才发现其实它并没有违背自然规律,只是它聪明地借助了外物——一种不明成分的液体。还记得它喷火前会向大海滴落口中的液体吗?是的,这也许是唾液或者是什么分泌物的液体,就是让火焰在海中燃烧的介质。 那液体进入海中就像墨汁入水一样,迅速地扩散,这种液体融水性很强,它能完美地融进水分子里,令火焰能在这液体的扩散范围内熊熊燃烧起来。 看来,我还需要弄明白这介质的成分。赫蒂回到岸上后,被本带回了研究所,本提取了赫蒂的唾液,让工作人员用仪器进行检测。 “莱兹先生,赫蒂唾液中的火质过低,需要注射。” 本同意后,工作人员就扛来一个装着不知名液体的超大剂量注射器,对准赫蒂张开的口腔注射进去。随后,他端来了一盆水,赫蒂在向水里吐出唾液后,喷出的火燃干了水。 跟着他们看到这一步,我已经明白了。恐怕这能点燃海水的火质是在改造赫蒂时人为注入进去的,已经成为赫蒂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它需要像补充维他命一样,要靠外力注入。 除非我能带着一大桶的火质行走,不然火质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于是,我暂时打消了要研究火质成分的念头,转而将赫蒂列入我的计划。 赫蒂在海上能急速奔跑的本领对于要逃离大海的我来说,是非常便利的,而它独特的燃烧海水能力,可以帮助我应对海中兵力。 看来,要离开这里,我必须要得到赫蒂的帮助才行。 离开赫蒂后,“我”飞回研究所观察环境,意外之下,我闯入了一个办公室。 就在这里,我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名技术人员正对着手里拿着的u盘发牢骚,他口气相当地差,听起来很没有耐性:“见鬼,又要我对这个u盘的内容进行后期处理,这都第几次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东西却反复处理。” 另一位技术人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嘿别这么说,伙计,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得遵守……虽然,我也很不满。但是我听说莱兹先生曾经用过一次,取得了非常令人满意的效果。” “就这么一个破视频,能有什么效果。”那人不屑地鄙夷道,并将u盘插.入usb接口,打开了可移动磁盘,点开里面放的唯一一个视频。 我顿时怔住了,那个视频不是别的,正是本用来威胁我的,关于我母亲的视频。 接着,技术人员将视频放大化,就视频上的一些瑕疵做了小范围的处理,这对于后期保养视频来说,是很正常的操作,但我却吃惊地发现了一件事。 视频里的人不是我母亲! 高像素的视频放大化后,视频里的人物连毛孔都看得非常清楚,但视频里的那人左脸颊下方却没有母亲特有的红痣,是的,一颗非常漂亮的红痣,在过去的时光里,我因为喜欢这颗红痣而抚摸过很多次,即便很多年过去,我依然深刻地记得红痣在什么地方。 而且视频中人颧骨较母亲的还高一些。 那人不是母亲,这意味着本在骗我,我母亲有很大的可能不在他手里! 我激动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大喊一声,母亲不在研究所的掌控下,这也意味着我将没有任何负担,我可以不受威胁地逃离这里。 这简直是个好消息! 我再次确认视频里的人并非我母亲后,立刻飞到安全地方藏好,断开了联结状态,保留体力,激动地准备我的逃跑计划。 接下来几天,我在平时的锻炼下,精神力得到了提高,我曾多次想去看望释,可惜d区实验部管理非常严格,晚上基本没有人会进去,导致我至今都没见到释。我当天试验次数也逐渐变成了五次,当然结果依然不尽人意,每个试验体的联结率数值都稳定在一个数值区间徘徊,不会过高也不会过低。 没有耐心的切尔森已经忍不住过来看试验进展了,他狂躁地质问本为什么情况这么不理想,本很无奈地告诉他,他无法控制试验结果。 这个短暂的争吵,最后以切尔森拿我母亲的性命来威胁我而结束。 我攥紧拳头看着切尔森离去,真可惜,如果他不是用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我可能还会稍微提高一点联结率数值,满足他的虚荣心,但他触犯了我的逆鳞,这只会让我更迫切地实施我的逃跑计划。 我将精神力提升到了顶点,以牺牲睡眠为代价,利用精神共享勘察研究所的地形以及各种关键仪器的开关。 根据我的观察,我所在的房间内有监控,外面也有人员把守,要冲出金属合金的房门相当困难,那么我唯一能逃跑的机会就是在进行联结试验的时候,只要我断掉总电闸,人为中断联结状态,这在一定程度上会转移工作人员的注意,给我逃跑创造机会。 这想法相当冒险,一是我手腕上有电子绳索,要弄掉这玩意需要我花费一点时间,二是联结中断可能会导致我意识进入异次元,三是我发现,联结舱有独立的自动发电系统,总电闸切断后,联结舱能在短时期内发电,重新进入联结,这时间有多短我也无法估计。 而要说唯一顺利的事,就是我成功地避免了马奇读取我的逃跑计划——就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经常受到马奇任意读心的困扰,我领悟出了一种在同一时间进行双重思考的能力,使得读心的人只能读取我第一重的思考内容,无法读取第二重的,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马奇读取我的真正想法,为我带来很多便利。因此,即使他们拥有马奇这个有价值的助手,他们也不会知道我的逃跑计划。 但这一点成就还远远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观察和计划,以保证计划的完美实施。 然而几天后,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不得不将逃跑计划提前了。 第二十七章 ·记忆 我又一次来到这恶心的c区实验部,进行联结试验。 准备进入联结舱时,本一脸凝重地拍着我肩头,说:“今天的联结试验体在各方面还不成熟,试验过程可能不太顺利,但我相信你能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撇开他的手:“也许我会让你失望。” “不,”本的脸色稍微变得好了一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试验。” 我横了他一眼,走进联结舱,进入联结状态。 熟悉的意识穿梭画面浮现,经过短暂的准备时间后,眼前骤然一黑,画面没有了色彩。 好黑,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记忆读取失败? 吧嗒—— 眼皮前出现了微弱的光线,“我”好像从什么地方掉出来,摔在了坚硬的东西上。 “什么……东西?”熟悉的男性声音骤然闯入耳中,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那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这声音…… “我”动了动身体,哦,这触感太糟糕了,“我”就像被包裹在黏稠的液体里,全身都是滑腻腻的黏液——天,我猛地惊醒过来,我竟然体会到了试验体的触感。 我立刻利用意志力,压制这种过于完美的契合行为,但令我吃惊的是,我与试验体的契合程度远远超出了我能控制的范围,这试验体就像与我融为了一体,不,准确地说,就像是我本人一样,他身体的任何感觉,甚至是心理方面的情感与思维,我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我几乎都能用最流畅的语言去表达他现在的生理与心理状态。 我为这可怕的契合程度感到吃惊与恐惧,这意味着我与这个试验体的联结率将会达到90%以上,其他的试验体将失去价值…… 就在我被这可怕的念头吓住时,“我”似乎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被置身在一块有些粗糙、好像是毛巾的东西上。 “人……鱼?”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哦,小家伙,你怎么会在母亲给我的吊坠里?” 一个好像是手指头的东西戳到“我”鱼尾上,顺着鱼鳞的纹路摸了摸。 他似乎很清楚怎么才会让“我”舒服,每一次抚摸都舒服极了,“我”很喜欢他的抚摸,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我”听到他很吃惊地倒抽了一口气,用很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你竟然会笑……我一定是在做梦,新生的人鱼竟然不会哭,反而会笑。” 他在跟“我”说话,“我”好想回应他。“我”动了动嘴巴,啵!一个好像口水泡的东西碎了,唾液溅到“我”嘴上,“我”愣了一下,觉得好玩极了,呜呜哇哇地甩动双手,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奇怪的小家伙。” “我”会笑很奇怪吗?“我”不明白,可是他看起来很喜欢“我”的笑,还摸了摸“我”的鱼尾,帮“我”擦干了身上黏糊糊的液体。 “我”拍拍鱼尾,高兴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头,他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你这小家伙,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母亲给我的吊坠里,但你一定是对母亲很重要的人。好了,你一定饿了吧,让我看看有什么吃的。” “我”摸摸肚子,扁扁的,这是饿了,要吃东西吗? “我”喜欢吃甜甜的东西,那味道好极了,如果带着一点腥味就更美妙了。 “我只有一点羊奶,可能不是很新鲜,你将就着喝吧。” 一个又软又湿的东西贴到“我”嘴上,“我”舔了舔,有淡淡的腥味,但没味道,不是甜甜的东西,“我”不喜欢。 “我”不满意地大叫,结果只发出了细小的一声:“呜哇。” “不喜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疑惑,过了一会,他又拿那软软的玩意贴到“我”嘴上,“我”一舔,是清水,没味道,不喜欢。 他叹了一口气,又给我试了几种液体,最后他终于找到“我”想吃的东西了——放了糖的羊奶。 “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喝甜的东西,真是奇怪的小家伙,如果不是你与刚出生的人鱼体征一样,我真怀疑你是条成年人鱼。”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甩动尾巴靠近他,亲昵抱着他的指尖蹭蹭。 他身上有股“我”喜欢的味道,“我”想多亲近他。 …… 声音突然消失了,就像切换了频道一样,过几十秒后,类似菜市场的嘈杂声音响起。 冰凉的水在“我”身边流动,“我”高兴地挥动双手拍拍水,甩动尾巴游到边上,摸着大概是木桶壁的东西,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叫着。 “小家伙,你又肚子饿了?” 随着熟悉的声音落下,“我”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 “哦,才不过一个月,你就长得这么胖,我发誓你再长下去我就抱不动你了。” 他听起来在抱怨,但他还是很温柔地把“我”放在一块有点起毛的毛巾上。毛巾的触感并不舒服,可“我”还是很喜欢,“我”枕在毛巾上打滚,呜呜哇哇地挥动手臂乱叫。 他顺着鱼鳞的纹路,摸了摸“我”的鱼尾,动作轻柔极了,还把一个布偶娃娃塞进“我”怀里:“还是不能睁开眼睛吗?我真想看看你的眼睛,那一定很美丽。”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抱着布偶娃娃高兴得咯咯发笑。 “我”最喜欢的羊奶味蹿入鼻中,“我”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正好含住“我”唇边的奶嘴,“我”就着奶瓶捧住他的手,小心地吮吸起羊奶来。 “我”被他抱起来,半靠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混着奶香进入“我”鼻中,很好闻,“我”很喜欢他的味道。 “慢点喝小家伙,没人跟你抢。” 一只温暖的大掌抚着“我”后背,轻轻拍打,还不时地帮“我”擦拭流出来的羊奶。 “我”喝得津津有味,对“我”来说,羊奶就是最好的食物,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这时候,“我”听到屋外传来急切的跑步声,“我”动了动耳鳍,好奇地把头转向声音的来处。 “我”伸长脖子想看看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我”眼睛好像被什么顽固的玩意粘起来一样,怎么都睁开不了,“我”什么都看不到,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跑步声接近了我们的屋子,他抓住“我”的蹼爪放到奶瓶上。 “自己抱着喝可以么?我有点事。”等“我”点头后,他摸了摸“我”脑袋,连着布偶娃娃一起,把我们抱起来放入木桶里,“小家伙,如果有人进来请你不要乱动,躲进桶里别被人发现,知道吗?” “我”再次点点头,缩进了木桶里,大概是出于一种直觉,“我”本能地觉得来人会带来很不好的消息。 来人的脚步声近了,“我”听到房门被粗暴又快速地敲击起来,一个男人高声叫喊:“开门,快开门,出事了!” 接着,“我”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来人进房后,伴随着用力的关门声,那人急急忙忙地说:“快走!诺德族又来抓祭祀品了,刚才我偷听到了他们要抓的人名单,其中就有你。没有时间了,你赶快离开,他们这一次出动了锐甲尖兵!” “谢谢!”短促的声音过后,“我”感觉到木桶被抱了起来。 “艾神,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着一个破木桶!” “这木桶对我很重要。” “我”好奇地伸出头,好像顶到了毛巾之类的东西,然而下一秒,“我”的脑袋就被他的大掌隔着毛巾压下去了,他小声地对“我”说:“小家伙,现在情况紧急,千万别出来,也别发出声音。” “我”听话地缩回了脑袋,可是心里却生出强烈的不安。 他会不会出事,是谁要抓他? 急切的跑步声响起,他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木桶在高速运动下摇来晃去,“我”不得不紧紧扒在木桶壁上,保持平衡。 后方突然响起盔甲摩擦的声音,就像有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一样,脚步声厚重,且越来越近,我听到有人声音洪亮地大喊:“前面的人,给我停下!” 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打雷一样可怕,“我”受惊地抱紧了布偶娃娃。 “别害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声音从木桶外传来,听起来温柔极了,“我”感到一阵心安。可是还没定下心来,木桶就剧烈摇晃起来,从桶外传入的风越来越强劲,水都溅了出去。 喊杀声越来越响亮,盔甲声不但从后方传来,连前方都有了盔甲声,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嘈杂的打斗声。 “我”害怕极了,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还有火焰燃烧的刺鼻气味。 木桶晃动得更厉害了,他的呼吸也越来越不稳定,“我”感觉到他受伤了,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帮他什么,只听到他们说什么“祭祀品”“抓住他”。 那些坏人要抓他,要伤害他,为什么? “我”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想帮他,想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但显然,“我”什么都做不到。 谢天谢地,他大概是甩掉了那些人,“我”听到一声爆炸声后,那些盔甲声渐渐消失了。木桶的颠簸终于停止,“我”抹掉了眼泪,探出头想看看他,却发现头顶的毛巾不见了,“我”直接碰到了他的手。 好冰。 “小家伙……”他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手掌上都沾满了血腥味,“我”害怕地探出身体,抱住他的手掌,眼泪掉得更多了。 “呜哇,呜哇。” “嘘,别哭了,小家伙。”他摸了摸我脑袋,擦去“我”的眼泪,“听着,没有时间了,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带着你,如果你跟着我,会很危险。对不起小家伙,我将放你回归大海,如果我还能安全回来,我一定去找你,如果我回不来,请记着,去海里寻找你的族人,他们一定能保护你。” “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他在向我道别,他在跟我说“再见”…… 不,“我”喜欢他,请不要跟“我”告别,“我”不要和他分开。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肯放,他是“我”的全世界,“我”不能没有他:“呜哇,呜哇!” “很抱歉,小家伙,没能尽到照顾你的责任。”他温柔地扒开了“我”的手,在“我”脸颊上落了一个吻,很轻,很悲伤。 “我”眼泪流得更多了,“我”用力地撑开眼皮,想看看他的模样,可是眼皮就跟之前一样,顽固地撑不开。 “呜哇,呜哇。”“我”想看他,“我”想待在他的身边,“我”不要分开。 “对了,我还没给你起一个动听的名字……”他突然不说话了,“我”骤然听到了令人厌恶的盔甲声。 “见鬼,他们来了。很抱歉小家伙,如果还有机会再见,我一定给你起一个动听的名字。” “我”的脑袋顿时被他冰冷的手按了下去,接着“我”感觉到木桶被他摇摇晃晃地抱起来,好像被放入了水里,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 不,请不要丢下“我”! “抱歉小家伙,我欠你一份责任。” 哗—— 水流涌动的声音响起,“我”感觉木桶被一股大力推开了,大量的水从木桶外灌入,“我”被溅了一脸的水。 “我”立刻扒着木桶壁冒出头,遗憾的是,“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盔甲声、喊杀声响起,然后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面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哇哇大哭。 他跟“我”分开了,他丢下“我”了…… 是的,“我”的世界离开我了。 而“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样子。 “我”也……没有名字。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名词,渐渐地清晰立体起来。 这个名词就像与生俱来,印刻在“我”脑海里一样,“我”知道它的含义,知道它代表的意思。 “喀……”“我”艰难地蠕动嘴巴,从喉头里干涩地挤出这个名词:“释……” 喀释,是母亲,是神,是照顾自己的那个人,是“我”的全世界。 紧接着,像是受到了神的指引,“我”的眼皮一松,“我”尝试着,缓慢地,睁开了紧闭已久的眼…… 然而,除了一片碧蓝的海水,“我”看不到任何人影。 显然,他不在了。 “我”低头看着木桶,水很清澈,清楚倒影着“我”的眼睛。 浅绿色。 ——“我真想看看你的眼睛,那一定很美丽。” 但可惜的是,他不在了。 在“我”睁开眼,能看到他的时候…… “我”发誓,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还要他给“我”一个动听的名字。 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喀释……喀释。 第二十八章 ·中断 “莱兹先生……脑电波发生异常……” “快,切断电源!” 什么声音……真是吵死了。 头好痛,神经像被撕扯一样,疼得快要裂开了。 “爱迪先生,爱迪先生!” 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头盔好像被粗暴地扯开,眼皮前出现了一丝的光感。 “萨尔斯!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快睁开眼睛。” 吵死了。 我扶着胀痛的脑袋睁开眼,正对上一张惊慌的脸。 “谢天谢地,”眼前这人看起来像松了口气,“你没有出事。” 我迷糊地转动眼珠看向四周,视线慢慢地凝聚在这人身上。 他……哦,是本。 他在这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 本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试验出现了问题,现在已经中断。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今天就到这里结束,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试验?哦,对了,我在进行试验,接着我看到了…… 我猛地惊醒,立刻抓着本的胳膊,大声道:“我要见今天的试验体,立刻!” 本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糟糕,但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的神情,推了推眼镜回道:“很抱歉,我想我提醒过你,培育员是不允许与试验体见面的。” 我甩开他,冲了出去,可惜的是,在我眼力所及的范围里,联结舱对面的一排电子躺椅上并没有人鱼。今天实验部冷清得可怕,工作人员数量比之前的还少,整个实验部都回荡着计算机键盘发出的机械打字声。 这看起来是多么地不对劲。 “很遗憾爱迪先生,作为不能见面的试验体,我们会将他安排在别的实验区进行试验,只有找到合适的试验体,我们才会将他安排在这里。” “见鬼的合适试验体!”我失去冷静地揪着本的衣领,个子比我矮的本被我狠狠拽了起来,“刚才我的联结率已经超出了平时的水平,他就是适合我的试验体!” 本看起来瘦弱极了,没想到只是轻轻地在我手上一拍,我的手顿时如同被重力机压到一样,无法抗拒地松开了。 我惊愕地看着本,他却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领,捋平衣服上的褶皱,指着联结舱的电子显示屏道:“爱迪先生,我想我要必要提醒你,请你看一下你的联结率。” 我转头看去,吃惊地发现,联结率竟然只有53.5%! 这不可能!我很清楚联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试验体就像是为我精心准备的一样,我无法抗拒、无法排斥,完美地接受了试验体向我渗透的精神,感受到了试验体的所有生理、心理状态,我甚至以为我就是试验体,试验体就是我。 “爱迪先生,今天试验出现了问题,我认为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进行试验,你需要休息。”本给我递来一杯热水,侧头对着工作人员打手势道,“今天暂停试验,具体恢复时间等待我的指令。” 实验部突然响起了发出了话筒的尖锐啸叫声,一个熟悉而令人恶心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本!我不允许你中断试验,休息十分钟后,继续试验。” 本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手看起来很闲适地推了推眼镜,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道:“切尔森,我很明白你急切的心情,但允许我提醒你,我们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导致一名优秀的培育员脑死亡。请你看看爱迪先生的脸色,经验丰富的你真的认为他适合再进行试验吗?” “你别忘了,那家伙是被谁害死的!是萨尔斯爱迪!如果那家伙还在,我们就还能掌握基因密码,进行下一步实验,但现在全被毁了!”切尔森暴怒的吼声通过话筒传来,简直尖锐得难听。 本没有一点动摇,依然面无表情地回道:“这是两回事切尔森,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需要萨尔斯的力量,况且你早就想那家伙死了,不是吗?从某方面说,萨尔斯帮了你一个大忙。” 我对他们将杀人凶手的罪名冠到我头上,感到相当地莫名其妙,不过死在我手上的诺德族很多,就算他们告诉我“那家伙”是谁,我也未必记得。 广播保持了半分钟的沉默,在一声好像锤击桌子的响声后,切尔森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从明天开始,我将接手联结试验。”尖锐的话筒啸叫声随后关闭了,实验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当然不会认为本是在替我着想,他不过是想让我发挥更大的利用价值而已,看吧,他的真面目很快就暴露了。就像现在这样,他走过来拍了拍我肩头,诡异地露出一个微笑:“请回去休息吧,爱迪先生,明天开始你将会迎来巨大的挑战,祝你成功。” 本亲自送我回到了令人厌恶的牢室,关上门之前,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头——当然,我反感地打开了他的手,他用很轻的声音凑到我耳边说:“我知道你想知道今天的试验体是谁,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让我来告诉你吧,他是……” 我身体一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事实上这个答案我已经隐约猜到,可真听到真相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接受。 我不明白,本选择在这时候告诉我,有什么目的。 “目的?”本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我的目的相当简单,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而已,你知道,即使你知道对方是谁,你也做不了什么。” 我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受制于电子绳索,我一定让他尝尝被火烧成灰的痛苦滋味:“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以为相比切尔森来说,我已经算得上是厚道了。” “不,你们本质都一样,”我转身走向床铺,用生硬的语气道,“区别在于切尔森是个里外都猪狗不如的畜生,而你至少外表像个人。” “呵,”本关上了门,留下轻轻的一句话,“那真是我的荣幸。” 当天下午,我进入精神共享状态,飞去d区实验部。 庆幸的是,由于是下午工作时间,d区实验部有工作人员来往出入,“我”几乎没费什么精力就进入了里面。 我迫不及待要去见那个被我冷落很多天的释,不,准确地说,是要去见那个当初被我丢下的小人鱼。 是的,今天的联结试验,让我发现试验体就是我养过一个月的小人鱼,而试验体记忆中的男人就是我。 更巧合的是,本告诉我,今天的试验体就是一直待在我身边的释。 第二十九章 ·计划 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表述我知道真相时的心情,震惊、惊喜还是不敢相信? 我一直在寻找的小人鱼就在自己身边,可我完全没有察觉,还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将他推开,甚至让他落入诺德族肮脏的手里。 萨尔斯,你这个蠢货。 难怪他当初会对我的吊坠感兴趣——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吊坠是“孕育”出他的母体——冒着会被人鱼领主杀死的危险救我,之后还那么亲近着我,这都是因为他认出了我,知道我就是承当了类似母亲角色的“喀释”。 愧疚与深深的自责,各种负面情绪压在身上,迫使我必须要去见释,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地愚蠢。 就像现在这样,“我”在水槽壁外,对着看见我激动摆尾的释,用意念告诉他,我对他的思念与自责。 释很快就流泪了,像个见到失散亲人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与此同时,令我不可思议的是,我感到一种意念在向我大脑渗透,悲伤、痛苦。 【我已经长大,有足够的能力能陪伴在你身边,请你不要因为我是负担而丢下我,好吗?】 【你带给了我生命,是我的喀释,是我的全世界,我喜欢你,想要与你在一起。】 【喀释,我亲爱的喀释,请你不要丢下我。】 他的心痛与害怕,清晰地传达到我心里,我几乎要因为感同身受而跟他一样流泪。天,我从来没有认为他是负担,他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让我竭尽一切的爱去呵护他。我心情非常难受,仿佛有一双名为“愧疚”的手紧紧地捏着心脏,用力将心脏的血,一点不剩地挤出来。 我用意念说:“我很抱歉释,我并不是因为你是负担而丢下你,我只是在保护你,你知道,当时我被追赶,我怕会连累到你……哦,请别哭了。” 他哭得更厉害了,那扁着嘴巴,泪眼汪汪的样子简直就像我在欺负他一样。好吧,虽然某方面说,我确实是欺负了他,但我没想到,会哭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看看周围的情况吧,似乎是他的声音引起了共振,放置在水槽附近的器皿发生了细微的颤动,连周围水槽内的水都冒出了气泡。 我必须停止他的哭泣行为,不然他会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尽管工作人员刚才已经离开。 “请别哭了小家伙,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好吗?我没认出你,确实是我愚蠢,你要怪我,我不会说什么。但请你相信,当初丢下你都是为你好。请你停止你的哭泣好吗?如果引来工作人员,那将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事实上,释一直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在过去短暂的时光里,他总能听我的话,乖乖地在规定的时间里入睡,乖乖地吃他不喜欢吃但却富含维生素的食物。现在,他也很听话地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笨拙又吃力地在狭小的空间内抬手,抹去脸上那很快就被水融化的眼泪,委屈地回应我:“瓦嗒。” “好孩子。”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我给你取了你想要的名字,也算是满足了你一个小小的要求,当然,我对你的补偿并不只是这点。我发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丢下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必须得保证,不会伤害我的族人、朋友,不要乱杀人,哦,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瓦嗒瓦嗒。”释兴奋地摇起了尾巴,笑容大大地展露出来,他甚至激动地要扒在水槽壁上看我。 天,快停下! 就在我以为他会再次被电击到痛嚎的时候,奇迹发生了,高强度电流依然释放出来,击在他身上,然而他就像没事一样,动作自然地趴在水槽壁上,冲我甩动尾巴,咧开嘴角开心地笑,还在水槽里四处撞击,得意地炫耀他抵抗电流的成果。 正如我所见,他成功地对高强度电流产生了抗体。 这应当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我却笑不出来,甚至感到悲伤。我看得很清楚,他身上有多处明显的烧伤,鱼鳞也是伤痕累累,他一定是经历很多次试验,才赢来这悲哀的胜利。 而我作为他曾经的监护人,却没能好好地保护他,让他吃尽苦头。我感到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我发誓我一定要尽快带他离开这里,远离这些肮脏的诺德族。 我真想给释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惜,我现在的状态并不能完成这个简单又充满热情的动作,而且时间紧迫,我没有太多时间与释叙旧,温情的话应当留在安全的时候再说,现在,我要将逃跑计划告诉释,我需要他的帮助。 释对逃跑计划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与兴奋,他好像迫不及待要逃离这鬼地方,脸上表情愉悦极了,在我说完计划后,他甚至激动地跃到了水槽顶端,做了一个高难度的水中翻跃。 刚才释的哭声引起了共振,我想,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能力,而释表示,他能通过次声波与人鱼交流,这意味着他能将逃跑计划告诉实验部里的所有人鱼,以获得他们的帮助。 是的,在我计划里,所里被关押的人鱼是不可缺少的助力,毕竟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要闯出拥有高科技武器的研究所相当困难,但如果利用人鱼强大的力量,就一定能逃离这里。而且我敢发誓,人鱼一定也想逃出这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可以暂时性地放下仇怨,结成同盟。 但次声波的传播范围毕竟有限,释不可能将计划传达给每一条人鱼。 这就需要我的辅助——通过联结试验。 请让我做一个大胆又冒险的猜测,既然试验是对双方记忆进行交换与融合,那我是否能通过幻想的方式,将逃跑计划变成我的记忆,再通过试验传达给试验体? 我光是想到这个猜测成功的可能性,就兴奋极了。 要知道,如果还是本监督试验,他一定会采用稳当的方式,让我与释进行多次试验,以提高我们的联结率。但不幸的是,切尔森这个性急的蠢货接手了,他一定没有耐心与精力让我和释磨合,只会加大我每天的试验次数,与更多的人鱼进行试验。显然,切尔森的做法,将会为我寻找人鱼做帮手提供便利。 事实上,切尔森这个蠢货,做得跟我猜想的一样。 当然,在他提出每天要进行十次试验的时候,本变脸地与他辩驳起来。 “切尔森,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在要培育员的命!” “够了!我不需要你提醒我,”切尔森揪住本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然而因为本的身高较高,切尔森的动作非但没有威慑力,还显得相当滑稽,“阿尔忒琉斯死了,我急需更完美更能服从我们的人鱼,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试验体,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启动c计划!你还要继续阻止吗?” 本抿着唇,沉默了半分钟,然后他拍开切尔森的手,板着脸离开了。 切尔森接管了一切,包括对试验启动或停止等命令的下达。 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 据我观察,整个研究所现有人鱼试验体大概一百多条,在不考虑新捕获人鱼的情况下,按照一天十次试验来算,至少要半个月才会结束一轮的试验,而下一次试验,将会直接选取联结率最高的人鱼进行试验。 目前我与释的联结率最高,只要我控制与其他人鱼的联结率,我就能保证在半个月后与释进行第二次试验,而那时,就是我预定的逃亡时间。 反抗即将来临,自由就在眼前。 肮脏的诺德族,丑恶的嘴脸,是时候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第三十章 ··意外 征和历三百七十九年十月五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就在今天,我将会带着释逃离这里,用血腥与暴力叩开自由的大门。 请原谅我太过激动了,竟然一晚上睡不着,只能早早便起来做好准备。 藏在发里的两枚针、躲在外界角落的微型火鸟,衣裤穿戴整齐,裤脚扯平,鞋带系好…… 精神状态保持最佳,精神力正值顶峰。 一切都准备得相当完美。 毕竟在这半个月内,诺德族采用透支我精神力的试验和隔绝我与释接触的方式,给我送了一份大礼,作为有教养的人,我理所当然要以精心准备的逃离回报他们。 好了,时间到了,我听到了金属门启开的声音,光明向我展开双臂,迎接我的到来,自由的火种即将点燃。 我跟随工作人员来到了老地方,这里依然是那么地恶心,空气中都充斥着浓厚的水腥味,即便喷洒了大剂量的消毒剂,那充满人鱼气息的味道还是掩盖不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这里,现在准备离开了,我才发现原来这里布置得那么完美,灯光不刺眼也不会让人感到疲惫,设备与仪器的布局也符合实际工作情况,为了缓解工作人员的疲劳,甚至还给他们配备了按摩椅。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工作性质的丑恶,我还是很喜欢这种工作环境,并乐意为研究所效劳的。 煽情的话就到这里为止。 我看了一眼负手站在旁边的切尔森,他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地凝重,眉头紧皱,我猜他心情一定很糟糕,毕竟他浪费了半个月时间在没有意义的试验上,结果却回到了原点。哦,是的,正如我计划中的一样,这段时间内,我与其他人鱼的联结率始终没超过我与释的联结率,这导致切尔森不得不花费时间,让我与释磨合。 本今天还是没有到场,自从切尔森接手一切后,本就再也没出现过,这让我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的庆幸,毕竟比起切尔森这蠢货来说,谨慎的本可难对付得多。 出于谨慎,我环视了一圈,仪器、设备和电线都在我计划之内,没有任何变动,而释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等候我的指令。 准备就绪。 我进入联结舱,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戴上头盔,舱门关闭,计划开始了。 从舱门关闭到开启联结状态需要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我必须抓紧时间。 我迅速将藏在发里的针取出,对准自动机械锁的锁槽,找准施力点撬锁。这是一项大工程,庆幸的是,我在之前已经摸索到了撬锁诀窍,也对工作人员的反应状态进行了试验,因此撬锁相当成功。 很快,我就脱离了这个困了我一个多月的玩意,向自由迈进了一小步。 在保持手上动作的同时,我进入了精神共享状态,驱策微型火鸟飞到电闸旁边,按照我原本的计划,等到自动机械锁解开,我能轻松地使用异能时,就利用微型火鸟燃烧电缆,断了整个研究所的电路。 事实上,我也确实让微型火鸟向集电箱喷射了火焰,但就在火焰即将熔烂电箱,烧到电线的时候,我的意识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猛地从精神共享状态中抽离出来,接着我就看到一片空白的画面。 进行过多次联结试验,我清楚地知道我进入了联结状态,现在我看到的是释的记忆。 该死,我明明计算好了时间,当我做完那些动作的时候,根本连一分钟都不到。我想,这恐怕是急切的切尔森,让我进入联结状态了。 谢天谢地的是,释按照我的要求保持了记忆的纯净与安静,记忆一片空白,没有声音也没有画面,我就像在享受一个没有梦的睡眠。这样的状态,能让我不受干扰,也让我消耗较少的精神力。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我能不能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慢慢地从联结状态中脱离? 这是一个冒险,如果失败,我的意识将会进入异次元。庆幸的是,释干净的记忆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抽离意识,这感觉很奇妙,我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灵魂脱离了自己本体,进入到别的个体,因此只有当我睁开眼,回到现实,或者自己身体作出什么反应能让我精神感受到的时候才算成功。 我想动手指。 在我大脑发出这个命令的时候,我从精神上感觉到了手指的颤动,这很令我兴奋,这意味着我正逐渐脱离联结状态。 我准备成功了,我感受到了身体更多的反应,比如扭动头部,挪动脚尖……快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意识就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狂吸进去,眼前画面骤然从纯白变成一片血海。 是的,就像地狱一样,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人体残肢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在金色沙滩上,血迹就像用沾血的拖把拖行出来的一样,一条又一条,几乎要将整个沙滩填满。还没死去的、唯一一个活人痛苦地在地上匍匐前进,托着自己从被撕裂的腹腔掉落出来的器官,血手在沙滩上盖出一个又一个的血色掌印。 这是一座美丽的岛屿,两艘张狂的舰艇停靠在岸边,如同钢铁之墙坚不可摧。然而那看起来只是一个摆设而已,那里没有一丝人气。准确地说,是整座岛屿的人气都基本消失了。 趴在沙滩上姑且算是肢体完整的活人,身上穿着锐甲尖兵的盔甲,但那看似坚硬的盔甲却被掏出一个个孔洞。 沙滩上也洒满了蓝色的血液,数条重伤的深海人鱼正被同伴带回海里,显然,厮.杀结束了,胜利者是深海人鱼。 看到这一情况,我深刻意识到,我读取的记忆应该是之前切尔森所说的,政府派锐甲尖兵攻击深海人鱼的栖息岛屿。 天,这简直糟糕透了,为什么在这时候会让我看到如此混乱的记忆,我必须赶快切断联结状态,回到现实。 就在这时候,有股奇怪的力量冲击着我的意识,一种莫名的情感向我渗透、渗透,霸道地取代了我的个人思想,将我本体产生的情感挤压出去。 我就像被黑洞吞噬一样,慢慢地本体意识消失,再然后,我变成了“我”。 “我”看着沙滩上最后一个活人。 说实话,“我”还是不适应杀人的感觉,不,准确地说,是心理有个声音在阻止“我”,它用很清晰的声音提醒“我”不能杀人,不能让“我”的手沾染上人类的鲜血。 “我”因此而害怕得颤抖,担心那个声音的主人会惩罚“我”。可是,深深恐惧的同时,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渴望在叫嚣:新鲜的血液,太美妙了,它们散发的香味就像纯正的羊奶,“我”渴望着、渴望着尝尝它的味道。 “我”笑着舔了舔利牙,看着临死挣扎的人,他坚固的盔甲被“我”打穿了几个孔洞,头盔也像垃圾一样滚在地上,掉落在沙滩旁的身份证明牌,显示出他难听的名字:沃尔夫鲁珀特。 “我”兴奋地俯视沃尔夫鲁珀特的表情,这表情棒极了,看看他的脸,扭曲得像个美丽的魔鬼,还有血与汗混合的液体,像漂亮的瀑布一样流下……很高兴,看到他痛苦我感到非常高兴。 不够,想看得更多一点……如果“我”当着他的面吃下他的心脏,他会不会更痛苦一点? 哦,这个想法不错,那就这么做吧。 他们带走了我亲爱的喀释,还攻击我们的栖息岛屿,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容易了,要慢慢地折磨,慢慢地为喀释报仇。 就像这样……我俯下.身,张开嘴巴咬破他的肩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好臭,恶心的血味,难吃,还是直接吃他的脏器吧。 “我”抓住痛苦反抗的他,对着他烂了一个洞的胸口用力一撕,哦,脏器就像恶心的虫子一样滑了出来,铺在地上,浓稠的鲜血把细沙染得像血河一样漂亮。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干涩难听,“我”只听到“嗬嗬”的干音。 “我”抓起他的大肠,看了看,太丑陋了,“我”嫌弃地丢掉它,再抓起肾嗅了嗅,味道不错,先放着……“我”抓了一个又一个的脏器,最后在他痛苦的哀嚎中,掏出了他的心脏,激动地抚摸那还带着余温的器官。 真奇怪,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类,心脏竟然热的。可是,流动着热血的丑恶人类,却抓走喀释,让我们被迫分开,让“我”在年幼的时候被迫离开亲人,在凶猛的海里流浪! 杀了他们吧,捏爆他们的心脏,伤害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在世上! “我”立刻抓紧他的心脏,粗暴地送进嘴里…… 第三十一章 ·救援 不!不应该这样,快停下来,这简直就是恶魔,彻头彻尾的恶魔! 我强烈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那将毁了“我”! 但就在我产生自我意识的一刻,眼前像被关闭了显示器,画面骤然切换成乱七八糟的图像碎片,我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要飘起来一样,在图像碎片拼合成的彩色隧道里穿梭、穿梭…… 舱体外隐约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有人在大喊:“培育员联结中断,脑电波异常……” 有人在命令:“启动紧急程序!” 声音像风一样飘得越来越远,我只模糊听到“异次元”这个单词,然后就听不清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图像碎片逐渐从彩色,变成单一的色调,然而我一直都没停下,还在穿梭、穿梭。 当图像色调变成惨淡的白色时,我猛然意识到,我正在堕入异次元,我的意识将永远停留在这里,而现实的身体将会脑死亡! 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必须要回去,释还在等我。 可是,无论我产生多么强烈的意识与意志力,我都没有停下,我还在往异次元堕落、堕落,更不幸的是,我的意识正逐渐消失,我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眼皮很累,想闭上眼,永远地沉入睡眠。 看起来自救的方法已经行不通,释,我只能靠你了,希望你能完美地实施我们的紧急方案。 精神共享。 我用尽残留的精神力,强迫自己共享微型火鸟的精神,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向已经暴露在空气里的电线喷射火焰…… 滋啦。 电路彻底断开。 世界骤然一片黑暗。 …… 亲爱的释,请记得我们的计划,在停电的一瞬间,带领其他人鱼冲出舱体,与那些丧尽天良的诺德族搏斗。 如果……如果,你救不出我,那么请忘了我,忘了你的喀释。 . “萨……尔斯,萨尔斯!” 这什么声音,好吵。 还有……尖锐的警报声,太刺耳了。 “人鱼集体出逃……请求支援。” “启动应急预案a……” “啊——” 又来了,谁在尖叫,还有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不能停下吗? “萨尔斯,萨尔斯!” 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请原谅,实在太小声了,我听不清。哦,再靠近一点,让我听听是谁的声音。 奇怪,动不了。 身体好像负担了千斤重量,沉得抬不起来。动根手指看看……真艰难,这真是我的身体吗?简直像被丝线操纵的木偶一样,别扭极了。 “轰!” 又发生了什么事,这像是什么东西被强制撞开的声音。哦,声音变大了,可以听得很清楚了。 “喀释!” 这声音,我在哪听过…… 嗯?什么东西抵住我后背,把我身体托起,还有膝弯,像被什么揽住一样,弯了起来……身体突然变轻了,有风往耳里灌,还有惨叫和枪击声。 发生了什么?等等,我这个羞耻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好像被人抱起来一样…… 我猛地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打在我眼球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红色液体从眼前喷涌过来。 腥臭的血腥味汹涌地进入鼻中,我惊愕地睁大双眼,飘到很远的意识立刻收了回来……接着,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释。 他除了脸上覆盖了几分疲惫外,与半个月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接收到我的目光,高兴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别扭地在这种姿势的情况下,用耳鳍蹭我耳朵:“萨尔斯,萨尔斯。” 太好了,释救出了我。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去看现在的情况。 相当不妙,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 出逃的人鱼群疯狂地涌出来,愤怒的爪牙撕裂了工作人员的腹腔,地面、墙壁,触目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新鲜的血液和人鱼滑行时留下的黏液。 拉长的警报声像恶魔的啸叫,刺耳地响彻整个研究所,警报灯旋转着刺目的红光,颜色像极了猩红的血液。武装的防爆人员持着各式枪械赶来,在一阵疯狂的子弹扫射后,将没有战斗力的工作人员护送到安全地带。 金属弹壳密密麻麻地掉落在金属地板上,听起来防爆人员似乎进行了有效的攻击,然而事实上,有部分人鱼的鳞片竟然一片片张开来,嵌住高速飞行的子弹。 我为这诡异的能力大吃一惊,人鱼的身体并不是经过改造的金属躯体,他们与我们人类一样是血肉之躯,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异化出这种惊人的能力。 我感到一阵恐惧的同时,有种不好的猜测,也许从某方面说,人鱼的进化程度与速度是远远超过机器的,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相应的进化,就像现在这样……为了抵挡普通子弹,而对鳞片进行了进化。 我在庆幸他们此刻是我盟友的同时,又感到无法言语的悲凉。如果人类与人鱼和平共处,那么这种进化就不会发生,今天这场动.乱也不会发生。 是的,血腥、杀戮与惨叫,这是一场为了自由而进行的暴.动,是暴.力与科技抗衡的不公平行动。 这场暴.动的主导者,是我。对,这是我的计划,在我用微型火鸟切断电路的短短几秒内,研究所内所有人鱼就会用自己的方式闯出水槽或者联结舱。显然,时间非常短暂,但只有成功闯出去的人鱼,才有资格与本事参与接下来更艰险的逃亡。 从某种方面来说,我就是在利益共同体的基础上,利用人鱼来帮助我们逃亡。事实证明,我的计划非常成功,尽管过程中我出了一点小意外,差点进入异次元,但谢天谢地,释凭借他精明的头脑与高超的反应能力解救了我。 就像现在这样,他抱着我躲避了数道飙射过来的激光。 我从他怀里跳下来,一边狂奔,一边化出凶猛的爆裂火球砸向冲过来的防爆人员。 释突然仰头啸叫一声,之后,在场的人鱼都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啸叫,他们顿时像受到指引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松散的群体变成了有秩序的攻防一体阵型,队伍秩序井然,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如果组成阵型的不是来自各种族的人鱼,我当真以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彼此信赖的军队。 我吃惊地看着这个阵势,完全没想到释竟然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仅通过次声波沟通的方式,训练出这样的队伍。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条成年人鱼,拥有冷静的判断能力与睿智的头脑,与刚才那条年幼的人鱼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人鱼群靠着这样的阵型,攻破了第一防线,与我们一起冲出了实验部。 但是更大的困难还在眼前,实验部只是研究所的一小部分,要逃出研究所还有很长一段路。庆幸的是,逃出研究所的路线我都刻在脑海里,我能带领他们走最快捷最方便的道路。 切尔森带着他的机动部队赶来了。我曾在窃听切尔森与本的对话时,知道这种机动部队的存在,他们是切尔森,不,应该说,是切尔森的父亲莱森先生秘密训练并且培养出来的特种部队,他们的机动攻击能力甚至可以与锐甲尖兵相比。 由于机动部队的隐秘性,不到非常特殊且必要的时期,切尔森不会出动他们,然而尽管我已经将他们的出现列入预案,但没想到他们出现得比想象中更快。 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砰——砰——砰” 高攻击力的枪械发出巨大轰击声,抗冲击玻璃都承受不住武器的威力,碎裂成渣,碎片高速向四方冲刺,扎进*,引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各种价值不菲的大型机器被人鱼群当作保护的屏障,用来抵挡密集的枪弹冲击。 空气充斥着浓厚的血腥以及化学制剂的味道,打散的化学药品洒落在地上,与个别化学制剂发生反应,形成黄色的硝烟和气体,让视觉与嗅觉承受更大的冲击。 但暴.动没有因此停下,人鱼群反而因为环境的恶劣,显得更愤怒与暴躁,攻击力更是提升到了顶点。 “萨尔斯!如果你停下你疯狂的举动,我还可以留下你母亲的性命!”切尔森聚拢起闪电光球,向我投掷而来。 拿母亲的性命威胁我,这拙劣的理由我已经听腻了,母亲根本不在他们手上,而母亲在的地方我也有了眉目。 我没有停下狂奔的脚步,反而以爆裂火球的方式回应他。这段时间积累的愤怒,令我异能能力提升了一个档次,普通的自动喷水系统已经浇不灭我的火焰。 本来两股异能相互冲撞,其蕴含的力量会相互抵消,但我没想到,在即将撞击到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了微型电磁炮的高频度电流声…… 天,切尔森这个疯子,他想杀了我,想毁了研究所!在两股力量冲撞的同时,产生的冲击波会让我短暂的失去战斗能力,而在那时,我一定避不开他的电磁炮! 但是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刺目的炫光炸开,地面在剧烈震动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我背心轰击而来,我抓住释用尽全力向前一扑。 “轰,轰,轰!” 一股狂风猛地向四面八方冲荡,掀起的气浪把所有的小型物件都震成了碎片,巨大的轰击声震得我耳朵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我感觉身体都快碎掉了,骨头也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我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在听到一声愤怒的“切尔森你疯了,快停下”后,听到了令人绝望的电流声。 我凭靠意志驱使自己身体弹跳起来,最大限度地向后方甩去一个大型爆裂火球,试图抵消掉电磁炮的力量,或者给我争取一点逃跑时间,然而刺目的强光逐渐将我笼罩进去,我感到电磁能量在不断向我逼近,逼近…… “煞!” 突然,我身体一轻,眼前景物超高速倒退,只是一阵风过的时间,巨大的冲击声,伴随着仪器与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强大的能量波动令整栋大楼剧烈颤动起来,我几乎以为要塌方了。 我竟然得救了。 我吃惊地发现我被人抱在怀里,正处于天花板的边角上。 而抱着我的人…… 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刚才那个年幼的释。 第三十二章 ·变化 释简直就像被重新塑造一样,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稚嫩,面部轮廓变得更立体了,透发出英气逼人的气息。原本瘦得像根骨头的胳膊与胸口,也隐约鼓起了肌肉,可以看出他的身材正在从瘦弱向结实过度,当然,他的肌肉发达程度与健美先生相比还有段距离,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按照他的发展速度下去,他完美的身材一定能与健美先生媲美。 更令我吃惊的是,他的卷发与鱼尾变长了,并变成了纯正的银色,灿烂的银光仿佛瀑布一样从身体上流泻下来,而在他尾部竟然长出了两条尾鳍,它们像锋利的骨扇一样张开,充满了强劲的力感,美丽又令人害怕。 我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呼吸变得相当困难。这种感觉很奇怪,在遇到人鱼领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但现在的释,却让我从心底感到恐惧与臣服。是的,一种莫名想认他为主的臣服。 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威胁力从释身上爆发出来,杀气似乎要将空气粒子挤出去,浓烈得让我感到强烈不安,我几乎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残暴的屠杀。 他的双眼犀利极了,就像是盯准了猎物的狼……不,他比狼的眼神更犀利、更可怕,似乎能穿透人的身体,将心脏分割成碎片。他每一块鼓起的肌肉随着呼吸膨胀起来,仿佛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一旦释放出去,就能毁灭整栋研究所,甚至毁灭整座海岛。 苍魔人鱼。 我脑海第一时刻冒出这个名词。 一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或者说稀少到仅有几人见过的人鱼种。他们被赋予了强大、美丽等高度赞扬的词汇,并因为其超高的伪装能力、敏捷度与攻击力被称为“暗夜的潜行者”。 这样一来,我在偶然看到释的鱼尾出现银色的情况,也能得到完美的解释了。是的,事实证明,释并不是一条深海人鱼,而是一条苍魔人鱼,他的蓝发蓝尾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而且,他不仅仅是一条普通的苍魔人鱼。从他进化出的尾鳍来看,他已经是一条低阶的人鱼王。 我不知道怎么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一条年幼得只会甩着尾巴撒撒娇的小人鱼,而转眼间他就变成了具有强攻击性的苍魔人鱼王。 就在这时,下方出现了激烈的争吵。在好似拳头击打*的声音落下后,本暴怒的声音响起:“切尔森你疯了,你杀了他们,我们的计划将全盘毁灭。” 切尔森以更大的声音反驳:“我们拥有阿尔忒琉斯的基因,只要破解基因库的密码,我们就能启动c计划,这个人类与人鱼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受够了这种的日子,瞧瞧他们,给了我们什么回报——一群出逃的人鱼!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杀了那些知道计划的人,包括人鱼!” “你个疯子!” 争吵还在继续,释愤怒地咧开嘴角,露出如同匕首一般的利牙,眼里的凶光在告诉我,他将要冲上去把切尔森连同电磁炮毁成碎片。但现在不是杀切尔森的时候,切尔森的死亡并不会让防爆人员与机动部队停止攻击,也不能给我们带来自由,毕竟研究所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机构,其内部拥有一整套完美的机构接手与移交手续,一旦切尔森死亡,本或者别人将会接手研究所,继续下达抓捕我们的命令。 我拍了拍释的肩,摇了摇头,释就抱着我离开了这里,冲去援护其他人鱼。 作为一条传说中的苍魔人鱼,我对释的攻击能力没有任何质疑,但我从没想过,他的攻击力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动作非常迅捷,几乎在我眨眼的瞬间,他就滑行到了数米之外,连以光速行进的激光都伤不到他一根头发,同时他的物理攻击力非常强悍……是的,请原谅我用这个很独特的词形容,我想如果你在看到他徒手捏碎了高强度合金材质的激光步.枪、锋利的鱼尾将一个穿着坚硬盔甲的防爆人员腰斩之后,你也会赞同我的形容的。 他强得就像一个恶魔,可以随意掌控任何人的命运,生,或者死。更令人可怕的,是他对水元素的操控能力。 人鱼这一物种,能凌驾在诺德族头上,依靠的不仅仅是物理攻击力,还有对自然天气的掌控能力。当然,这种能力,只有进化到一定程度的人鱼王才有拥有——比如现任人鱼领主拥有操控闪电的能力——释显然也具备了这种能力。 自动喷水系统在我火焰经过的时候启动了,大量水花喷洒出来,这并没有什么,这点水不会对我的高温火焰造成任何威胁,我依然能熔穿防爆人员的盔甲,但这些水花到了释手里却发挥出了惊人的效用。 释的掌心仿佛放置了一块强磁力的磁铁,而水花则像是铁元素,受到“磁铁”的吸力聚拢过去,在释的操控下,或者化成锋利的水剑,刺穿防爆人员的心脏,或者形成一堵具有反弹性的水墙,挡下扫射的子弹。 所有人鱼都向释聚拢过来,在他的庇护下,谨慎攻击与前进。 在那一刻,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释就像是一个君王带着他的臣子开疆辟土,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帮他开路的士兵。 这想法真是又可笑又糟糕透顶。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切尔森带着他的机动部队追上来了。看来他已经与本达成了共识,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了结我们的性命。看,他们的激光步.枪像疯了一样扫射,连敌我都不分,我听到不少惨叫与倒地的声音,但我顾不上去看倒地的哪些是敌人哪些是盟友了,在逃亡的路上,必要的牺牲是肯定有的,我并没有多余的善心去救那些受了伤无法行动的盟友。 我向后方挥出数道火焰,并形成一道火墙,挡住敌人的视线,就在这一刻,释拉住我的手,在墙上的感应器上按了几个数字,墙面便开出了一道大门,他仰头发出一声啸叫,带领人鱼群闯入门中。 金属门关闭后,外面的战斗声就被隔绝了。 我们暂时松了口气,这里没有人。 这是一条很安静的金属圆柱体小道,白炽灯被嵌在天花板外,我们就像置身在金属圆筒里,灯光从圆筒外照射进来。我以为我对研究所各条通道都了解透彻,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有这个秘密通道,而我竟也不知道通道尽头会是哪里。 释怎么知道这里,他又是怎么知道打开密码的?我不由得发出疑问,他身上充满了各种谜团,就像我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母亲送我的吊坠里一样,我解不开他的秘密。 尽管如此,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我不知道人鱼之间是通过怎样的话语去鼓舞士气的,但我看到释在发出了一声啸叫后,那些疲惫不堪的人鱼顿时精神振奋起来,双眼爆射出激动的光芒。 我看着释,感觉现在的他陌生极了,在我的认知里,释是一位可爱的孩子,他会抱着我笑,会因为做错事而可怜兮兮地请我原谅,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位权威领导者的身份,向不同种族的人鱼布施命令,并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率领。 “萨尔斯。”释结束了他与人鱼群的交流,他伸出双手向我移来,我脑海里突然划过他用双手撕开防爆人员双臂的景象,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接着,我就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释似乎因为我的后退而受到了伤害,他害怕得睁大眼睛,眼里溢满了可怜又无辜的神情,红得像血一样的唇颤抖起来,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个音节:“喀……释。” 哦,别这样,我对这种表情最没有抵抗力,当释还是那个小人鱼的时候,他就总用相似的表情来讨要羊奶,尽管他已经吃得肚子都圆了。 好吧,不管怎样,他还是那个小人鱼不是吗?他只是在成长的路上发生了一点点的改变,但他本质还是善良的,我不应该拒绝他,况且他的杀.戮,只是为了救我而已,如果不是撕开那人的双臂,那人手里的枪就会洞穿了我的眉心。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展开双臂,回应他渴望的拥抱。 他的拥抱紧得几乎令我窒息,我才发现他的身高已经到我脖子部位,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高过我了。我在替他庆幸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忧愁,仿佛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长大了,即将脱离我的怀抱,走到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 “萨尔斯。”释的耳鳍摩挲着我的耳朵,尽管我快被他耳鳍上沾染的血腥味熏得快吐了,我却没有推开他。 在拥抱的一瞬间,我感到了释身上迸发出的心理状态,那是一种强烈到仿佛要爆炸的喜悦与庆幸——他渴望与我相见,与我面对面地拥抱,现在艾神实现了他的愿望,他感到无比的庆幸与喜悦。 这种浓烈情感清晰地渗入我的精神里,我因此而感到一丝丝的满足与虚荣。是啊,他还需要我,他还没有离开我,依然将我当作他的喀释……哦,好吧,尽管“喀释”这个称呼不那么地令人愉快,但至少这是联系我们之间的一个称呼,我不应该否定它。 释的脑袋深深地埋在我颈窝里,变得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我的腰,蹼爪轻轻地在我背上摩挲,就像贪恋亲人温暖的孩子,眷恋地汲取亲人味道一样。 “萨尔斯,萨尔斯……伊哇卡。”他的声音在兴奋的情绪作用下,变得低沉而富有魅力,仿佛用世间最美妙的器乐弹奏出的乐曲,动听而迷人,空气也因此而充满了一种温暖又甜蜜的气息。 我的性格比较冷淡,不知道怎么用最炽热的方式回应他的思念——尽管我已经感动并激动得恨不得流泪——我最终选择一个比较能贴切表达我内心情感的方式来回应他,我轻柔地抚摸他的脑袋,轻轻拍着他开始抑制不住抖动的肩膀,尽可能温柔地告诉他:“别让你的同伴看到你哭泣的模样,现在你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的王,你应该坚强,他们也需要你的坚强。” 释的肩膀停止了抖动,他将脑袋更深地埋入我颈窝,同时我感到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我脖子滑落,沾湿了我的胸膛。有那么一瞬间,我心口仿佛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冲击,难以言喻的情感碎片随之闯入进来。 担心、心疼,还是喜爱……又或者是这些情感的混合体? 我迷茫得无法给出答案。 释停止了哭泣,他红着眼睛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脸,用自己脸蛋轻轻蹭了蹭,嘴上喃喃着他喜欢的词汇:“萨尔斯,伊哇卡,伊哇卡。” 我很自然地接受这种充满亲情爱意的抚摸,但在几秒钟后,我脸上便贴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释的唇。 他仿佛品尝着美味的糕点,迷醉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都是幸福的味道,他的唇沿着我的脸颊慢慢地亲到耳朵,再到鼻翼,再接着游动…… 我知道这很不对劲,这种亲吻已经超越了亲人之间的互动范围,但我身体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热流,它让我的行动与思维变得迟缓了,同时,空气像灌满蜜汁一样变得更加甜蜜,连腥臭的血腥味都莫名地带起了淡淡的花香。 萨尔斯,推开他,推开他。 但我动不了,他好像散发出大量的荷尔蒙与激素,让我身体跟着他作出回应。 不,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亲密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我脑海里在发出警告的同时,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推开了释。 在他的唇即将落在我唇上之前。 与此同时,一声爆炸声轰地响起,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气浪掀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爆发 铛、铛、铛—— 碎片掉落在金属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趴在地上,身体疼得快要散架了,但后方响起的匆忙脚步声,在提醒我,现在不是查看伤势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撑地站起来,只见那道金属门被粗暴地炸开,倒下的重门压住了一条人鱼,蓝色的黏稠血液从门下缓缓流出,像河水一般流淌到闯入者的脚下。 那群穿着合金盔甲的人,没有任何情感地踩着倒下的门走进来,肆无忌惮地用脚碾碎了门下的人鱼身体,可怜的人鱼在他们进入之前还有很微弱的呼吸,但经过他们的无情踩踏,很快就去见了艾神。 同伴屈辱的死去,令在场人鱼愤怒起来,他们无一不龇起锋利的牙齿,急躁地划动鱼尾,弓起身体摆出攻击姿态。 释立在他们前面,恢复了蓝发蓝尾的姿态,显然不想让敌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他眼里的凶光充满了杀性,他在死死地盯着正隔着门、踩在人鱼头上的切尔森,那目光仿佛在盯着一具死尸一样。 通道后方陆陆续续进入数位持枪的机动部队人员,我们被包围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只有暴.力才能打开希望的路。 “游戏结束了伙计们。”切尔森就像在盯着一群困在囚笼里的奴隶,眼里充斥着得意和傲气,这表情看起来太欠揍了,如果不是现在情势不对,我一定好好地让他尝尝我拳头的滋味,“我劝你们乖乖举手投降,没有人能抵挡我枪炮的威力,你们的反抗只会让你们更早下地狱!当然,如果你们跪下来向我求饶,我会考虑让你们作为伟大的实验品,为研究所贡献出最后一份力量。” “刹咖瓦。”释喉咙里滚动出低沉的声音,仿佛克制着什么情绪,声音听起来有些颤音。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哦,你说你不想投降?”切尔森自顾自地解说起来,摊开双手露出一个看似无可奈何的表情(实际上他眼神却表现得非常高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只能让你们下地狱了。” “请等一等。”我走到释的身边,给释递去一个眼神,我们之间某种奇怪的情感联系足以让释明白我的想法,他滑动鱼尾退到了我的身后。 即使我背对着释,我也能感应到他正在用人类听不到的声波与人鱼群沟通,布置接下来的计划,而我则负责拖延时间。 “你还要交代什么遗言。”切尔森显然不喜欢我打断他的猎杀,眉头皱紧,声音变得粗鲁起来。 “不,我只是很好奇,你杀了我们,你能得到什么?”我看到切尔森要张嘴解释,立刻打断他的话道,“权利、财富,你都拥有,你缺的只是计划成功的导引线,阿尔忒琉斯已经死了,据说你连存着阿尔忒琉斯基因库的密码都已遗失,那么在基因库的密码被破解之前,体内拥有苍魔人鱼基因的我,正是你最合适的导引线,但是你杀了我们后,你将一无所有,计划将永远没有成功的时候。” 切尔森身体很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他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们还有你的母亲。” “你在说笑?”我冷笑道,“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找我过来?要知道,我对人鱼完全不了解。” 切尔森凶狠的脸色有所松动,似乎有点动摇了。 我继续道:“当然,你可以等基因库的密码破解后实施c计划,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漫长的等待,就像你等了二十年一样,无限期的等待下去,然后……”我冷冷地讽笑,“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已经不年轻了。” “喀啦。” 切尔森的拳头捏了起来,身体又发生了细微的颤抖。 很好,他再次动摇了。 “杀了我们,你将一无所有,而留下我们,给我们好处,让我们忠诚于你们,你还有一线希望,否则诺德族将永远被人鱼种族骑在头上……” “闭嘴!”切尔森睁大双眼,暴怒地指着我的鼻头,大声喝道,“看看你们被我们追赶的狼狈模样,现在主导者是我们,是诺德族,而不是你们这些弱小的人鱼种族和伽底族……” “砰!” 枪声从背后响起,我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侧过身体,然而…… “萨尔斯!” “噗!”右肩骤然一痛,我听到子弹穿过我*、穿透肩胛骨的声音,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肩头飚射出来。 “该死,是谁开的枪!”切尔森发出狂怒的叫喊,释扑到我的面前,捂住我的伤口,惊恐地看着我。 强烈的痛意席卷神经,我不是没尝过子弹的滋味,但从没有像这次这样,痛得几乎要癫狂,这子弹仿佛注射了大剂量的痛觉刺激药剂,从伤口处开始,痛意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身体几乎处于麻痹状态。肩胛骨的碎裂令我右手无法行动,我看向正在找开枪者的切尔森,用力推了释一把,颤抖地道:“走……” 释骤然睁大双眼,眼里的杀意浓烈得几乎让我窒息,我无比惊恐地感觉到,释将要做一件只有恶魔才会做的事。 “不,释……”在我喊出声的同时,我被一条成年赤鳞人鱼揽住腰部,带离释的身边。 现场混乱起来,由于刚才的枪声,切尔森与机动部队都分散了注意力,这让人鱼群抢占了先机,他们配合默契地对持枪人员进行了暴.力式的攻击,捏碎他们的枪、咬破他们的头颅、洞穿他们的心脏。一条人鱼倒在冲向光明的路上,就会有更多的人鱼前仆后继地涌去,举起死去人鱼的尸首,充当打开希望之门的挡箭牌,抵挡下一波枪炮的攻击。 他们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在我火焰的辅助下,闯到了通道尽头。这时候,已经离释所在的地方很远了,我完全看不到后方的释在做什么,只是听到凄厉的惨叫不断地从通道里传出,那声音甚至比枪炮声还大。 “请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伤口处衍生的强烈痛感,令我丧失了大部分力气,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连一个别扭的怀抱也挣脱不了。 赤鳞人鱼没有听我的话,固执地甩动尾巴冲向前方。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释在里面有危险,他需要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再丢下他。 “放开我!”我暴怒地一吼,身上爆发出炽热的火焰,赤鳞人鱼受痛,把我甩了出去。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拖动即将丧失知觉的右腿,艰难地跑回通道。 我知道这很冒险,释不惜留下,让赤鳞人鱼带我离开,就是想保护我的安全,而行动不便的我回去,只会给释添麻烦。 但是请原谅,我不能丢下释不管,他是陪伴我一个月的小人鱼,是从人鱼领主手上救了我的深海人鱼,也是与我为了找我而被囚、现在正与我共患难的苍魔人鱼。 我以为我回去,会见到释陷入困境,伤痕累累拼死战斗的模样,然而事实上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通道内像被洪水淹过一样,地板、天花板,甚至是墙壁都是湿漉的。 “嘀嗒。”有水滴从合金材质缝隙里掉落,溅落在地上,滴水声在这诡异安静的通道里听得相当清楚。 入目所及,是一片红色。腥红的血液与水汇聚到一起,有如地狱里的血河,蜿蜒着向外流动。 在血河之上,覆盖着一具具残破的死尸,他们或缺了胳膊,或缺了体内器官,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他们狰狞的脸孔,显示出他们临死前经历过怎样残暴的虐待。大量枪械犹如玩具一样,被捏成碎片,丢在残破的肢体与器官旁边。 显然,释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现在通道内唯一幸存的人,是切尔森。 当然,他的情况也相当不妙,他的右手臂没了,凹凸不平的断口显示出那条可怜的胳膊,是被粗暴地撕开。他颤抖地坐在地上,裆下一片湿意,显然他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出于恐惧而产生了一些生理反应。 他仿佛看到魔鬼一样,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抖着手指向释的背影,苍白的嘴里泄出低低的颤音:“啊……呃特……” 他似乎很努力地想表达什么东西,但遗憾的是,在恐惧的情况下,他无法组织流畅的语言表述他的想法,他甚至抖得更厉害了。 看看他,这就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的切尔森?我实在不敢想象,他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更难以想象的是,释的攻击力竟然那么地可怕。 释恢复了苍魔人鱼的模样,尽管他已经取得胜利,身上的杀气却没有消失,空气里还回荡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息。他正背对着我,对着地上一具尸体不知在做什么。 “煞,煞!” 我走过去一看……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第三十四章 ·安慰 释正在挖那具尸体的脏器!那具尸体显然在生前已经被他□□很多回了,身上的爪痕多得数不清,每一道都深可见骨,猩红的血肉组织都被抓得翻卷出来,有的肉块还藕断丝连地黏附在肢体上,有的肉块直接就被抓烂,丢在地上……可以想象,当时释是怀着怎样暴怒的心情去杀这个人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刚才开枪射杀我的人。 只是作为一具死尸,他的下场也实在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脸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有被丢在一旁的身份证明牌,告诉我这人的名字:“斯宾塞鲁珀特”。 诺德族总喜欢用这种愚蠢的方式让敌人知道死者的名字,当然他们对这种行为作出了合理的解释:人们有权利知道死者的身份,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好吧,我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这跟告诉敌人死者的亲戚是谁,将来要报复的对象是谁有什么区别? 总之,撇开那人的身份不谈,他的胸膛被粗暴地撕开了,露出的脏器正被释沾满血腥的手挖出来,像罗列胜利品一样,一一摆放在地上。 气管、肾、大肠……最后到心脏。 内脏被掏空了。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脑海里蹦出了进入异次元前看到的惨状,这跟现在的场景多么地相似。 【他伤害了我的喀释,我要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可惜他死得太快了,不然我还可以再享受一下乐趣。】 【哦,心脏,多么温暖的东西……啊,还有他的脑浆,一定美味极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它们了。】 某种不属于我的思想,突然闯入我的脑海……报仇、杀戮,这是释的内心想法,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怨恨,他的愤怒,还有他对杀人的兴奋。 不,不应该这样,释是那么单纯的孩子,他应该活在纯真的世界里,抱着白海师玩偶,咿咿呀呀笑着叫“喀释”,或者他应该在深海里,陪着亲人朋友快乐地嬉戏、玩耍,唱着动听的歌,跳着欢快的舞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残忍的方式获得报仇的喜悦,用残暴的杀.戮获取食物。 “不,释,快停下!”我猛地抱住了释。 在他拍碎了尸体的头颅,低头准备吸吮脑浆的时候…… 释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我趁这机会把他掰过身来。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这是释。 嗜血与残凶残取代了往日的纯真,他眼睛里没有我的存在,只有猩红的鲜血与肢体。他指缝里还残留着恶心的白色浆水(我怀疑那是某些不幸人士的脑浆),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惊恐地睁大双眼,甩开我的手退后几步,好像在害怕什么,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眼神里的凶光也在慢慢地被莫名的恐慌情绪代替。 我对这种现象表示非常疑惑,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是我感到害怕吗?为什么反倒是他在害怕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用微笑面对他(好吧,这个微笑僵硬得就像苦笑):“小家伙,你怎么了?是我,你不记得吗?” 释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他甩动鱼尾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后,突然向门口冲去。 “释!”我追上他,用力握住他的胳膊,“你究竟怎么了!” 他胳膊上都是黏稠的血液与肮脏的人体组织,天知道我被恶心得快吐了,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放开他,他现在非常需要我。 释背对着我,肩头轻微抽动起来,发出了细微的抽泣声,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刚才那个凶猛残暴的释。 我不知道释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用还有点力气的左手揽过他的腰,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拍了拍他抖得更厉害的后背:“释,是我,没事了,那个人已经死亡,仇也报了,别害怕,我在这里。” “喀释……”他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他动了动身体,将脑袋伸向我颈窝,颤抖的双手慢慢抚上我的后背,刚碰到我的时候,他像害怕什么,怀抱有一瞬间紧张地弹开,大概是察觉到我没有反抗,才轻微松了口气,把脸更深地埋进我颈窝,渐渐地加深拥抱,把我抱得很紧很紧。 在这一刻,像是打通了我们之间堵塞的精神联系,有种莫名的感情渗透进来,我很清楚地感应到了他的内心情感。 【喀释看到我杀人了……我好害怕,他会因此责备我,害怕我。】 【可是那人伤害了喀释,我想为喀释报仇。】 【但是,我不想让喀释害怕我,离开我,我想他给我一个拥抱,想他一直陪着我。】 【我该怎么办,喀释?】 在听清释的心声后,我有种说不上来的释然。至少他还保留一点人性,他还知道害怕与杀人后的后果,这比以杀.戮为乐的恶魔好得多了。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害怕我因此而讨厌他,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他用残暴的方式杀人,但在此之前我都没有向他表现出我的厌恶。 好吧,比起弄明白释的矛盾心理,现在安抚他显然更重要。“别害怕,释,我不会责备你,你是为了我。” “喀释,喀释……”释低声吟喃着他最喜欢的称呼,略微侧过头,目光定定地锁在我右肩的伤口上。哦,这伤口看起来可不美妙,凝结的血块因为大幅度动作而裂开,鲜血从恶心的黏稠血块里流出来。 “我没事伙计,”我无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努力让我的脑袋保持一点清醒,“只是一个枪伤而已,我很好……噢,请别这样,这很恶心。”就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我肩头感到黏稠的湿意,转头看去,就见释在舔舐我的伤口。尽管我内心在拒绝这恶心的行为,但我得承认,他的唾液对愈合伤口起了很大作用,那强烈的痛觉在伤口逐渐愈合后,也跟着消失了。 释舔掉了最后一丝血液,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流淌的泪水几乎让我心碎,他就像一个打碎了亲人心爱瓷器的孩子,害怕得不知所措。他耷拉着耳鳍,向我伸出手掌,用他惯常的方式请求我的惩罚:“泥达哇。” 我反而握住他的手,毫不顾忌他手上的血腥,用衣服碎片擦去他手上的血液:“你如果你带着我们安全逃离这里,我将宽恕你的罪行。” 【可是不杀人,我做不到离开这里,而且我会忍不住杀人,我抑制不了我的杀性。】 释的情感又渗透到了我脑海里,他扁着嘴巴摇了摇头,没有精神地看着我。 释的话提醒了我,我想是我错了,我忘了人鱼在深海那种恶劣的环境里,杀.戮是最简单的生存方式,而他们食用食物,也是采用掏心挖肺的野蛮方式,只不过现在,将食物换成人类了而已。 我摸摸他的脑袋,用恢复力气的右手环住他背部,给了他一个炽热的拥抱:“是我错了。那就不要抑制你的杀性,按照你的本心来,但请记着,你的杀.戮是为了我们和你的族人,只有当我们和你族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才能伸出杀.戮的手,将敌人斩杀。否则,你将会堕入地狱。” 释的嘴角慢慢上扬,眼里挣扎的矛盾逐渐消失,他亲密地用耳鳍蹭了蹭我的耳朵,甩动鱼尾缠住我的腿:“伊哇卡,萨尔斯,伊哇卡,伊哇卡。” 我笑着抚摸他的脑袋,亲密地回应他的撒娇。 最后,我与释离开了通道,作为始作俑者的切尔森,我们理所当然地赏了他一顿狠狠的暴打。按道理我应该杀了他,可是他已经相当于一个废人了,释的声波攻击震碎了他的内脏,他下半辈子必须得依靠人工脏器而过活,当然,人工脏器与身体的某些不融合性将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留他一命来牵制本,本至今都没有出现,很可能在计划什么,我不能不防。 通道外的战斗并没有因为切尔森的重伤而停止,整个研究拥有完整的应急体制,它能保证当指挥人出现意外时,还有人下达命令、指挥行动。 人鱼群因为失了释的指挥,乱成一盘散沙,不少人鱼死在枪下,相反,机动部队与防爆人员合作起来,普通枪弹与高科技弹炮配合得相当默契,给予人鱼群重大打击。 “煞!”释发出了狂怒的叫唤,天花板上的自动喷水花洒应声碎裂,大量清水无法控制地喷涌出来,在释的操控下,化为最强力的水波轰击到人员身上。 我将火焰温度提升到足以将金属焚烧殆尽的程度,化出两股强劲的火风,向后方扫荡。 狂风带着灼热的火气,将空气中的水分蒸发干净,不幸被烈火包围的人,也在发出短促的惨叫后化为灰烬。 我与释同时向天花板发出攻击,一冷一热的相互反应,令天花板承受不住地坍塌下来,我们在巨大的坍塌声中,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跑到了地下车库。 从研究所到海边是一段漫长的路程,没有汽车的帮助,我们将难以逃亡。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我用精神共享的方式,提前让微型火鸟将一辆普通装甲车的引线搭好,点火启动,但我回头一看,目前存活的人鱼少说有五十条,一辆普通装甲车不可能装得下所有人鱼,除非丢下赶不及的人鱼。 可是,看着那些拼命出逃,与我并肩作战的人鱼们,我的内心受到很大的触动,他们伤痕累累,蓝色血液蔓延在冰冷的金属地上,同伴的尸首像山一样堆积在前往光明的路上。明知道逃亡之路的尽头可能会是地狱,但没有一条人鱼半途放弃,我可以看到他们对自由充满了渴望,甚至为了获得自由,不同种族间进行了默契的合作。 是的,我是为了利用他们,才将他们纳入计划里,他们的生死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但是,看着他们拼命的背影,我恍然大悟,每一条生命都应得到尊重与救赎,他们曾经帮助过我,难道我忘了吗?无论戈赛族与人鱼种族是否还处于对立状态,但现在,我们是相互帮助的盟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人鱼种族也理应得到自由。 我立刻放弃了已经点火启动的普通装甲车,带着人鱼群跑到放得更远的另一辆更大型装甲车上,打碎玻璃,撬开车门,拽出点火锁旁边的两根电线,将线头擦碰几下,启动车子,招呼人鱼群上车。 要走,当然得一起走! 然而在这值得雀跃的时候,眼角突然摄入强烈的光线,只听几声人鱼高亢的惨叫后,倒地声响起。 糟糕,是机动部队的高离子激光.枪,他们追上来了! 第三十五章 ·收服 我向机动部队挥去一道高温火焰。 “上车!” 人鱼们迅速跳入车厢,向被火焰挡住去路的人员发出愤怒吼叫。 释麻利地钻入副驾驶座,动作娴熟地抓住头顶的拉手,发出高亢的叫声,后车厢内人鱼们的叫声就停止了。 我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方,墙壁以及铁梯被我的火焰熔烂,成块成块地往下掉,而火焰还燃得正旺,看来还能拦住部队人员一段时间。 我加大油门,硬撞开道闸栏杆,在系统警报声中,驾驶大型装甲车离开研究所。 但这只是我们迈向光明的第一步,我们还有更多的路要走。 接下来的蜿蜒山路,考验的不只是车技,还有面对凶险时的反应能力。如果要最短路程到达海滩,那就应该舍弃蜿蜒的大路,走直线横穿的山路,但这对大型装甲车来说太过冒险,加上车厢有负重,一不小心很可能车毁人亡。 所以我只能走人为铺设的道路,并做好迎接凶险困难的准备。 “释,”我一边掌握方向,一边急匆匆地告诉他,“道路两旁有微型摄像头和针射器,请想办法解决它们。” “瓦嗒。”释点点头,从窗口蹿了出去,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他带领人鱼们向道路两旁喷射水枪,打碎微型摄像头与针射器。 他们出色地解决掉了麻烦,连不时冲过来的凶猛野兽也解决得干干净净,释不再留在车内,而是坐在车顶,方便随时看到周围的情况。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将能保持这样的速度与合作顺利地到达海滩。 然而,研究所的人员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 螺旋桨声在不远处响起,我大吃一惊,立刻喊道:“回车厢!” 声音刚落,我就听到炮弹声从高空射下来,情急之下我立刻调转车头,冲向山林之中。我知道装甲车的速度是无法与高空投弹相比的,只是在大路上受到炮弹攻击,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煞!” 天,释还在外面。 “释,快回来!” “轰!” 爆炸声骤然响起,一股强烈的气浪裹挟着热风袭来,装甲车不受控制地往上翻起,幸好我早有准备,在装甲车腾空的一瞬间扑出去,伴随着还没停止的轰炸声,在地上打了数个滚。 我听到轰鸣声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很久之后才头晕目眩地停下。巨大轰鸣声令我双耳出现刺耳的耳鸣,土壤里的渣滓刮破了我的皮肤,鲜血丝丝缕缕地沁出来。 我顾不上看自己的伤势,慌张地撑起身体,寻找释的身影。幸好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正在装甲车的掩护下,朝上方的直升机发动水波攻击。 直升机敏捷地避开了。我睁大双眼,发现不远处又飞来五架直升机,各自的舱门分别打开,各都有一位武装人员肩扛一把火箭炮,炮口正在瞄准释。 该死! 我一面咬牙向释跑去,一面高声大喊:“释,快跑,别停在那……”我顿时语塞。 凑近了我才发现,释为什么一直待在装甲车下不离开,不,准确地说,是守在那里不走。装甲车的汽油在不停地漏出,只要有一点火星,那里就会发生大爆炸,释应该明白这点,但他没有离开,是因为车下压着数条气息奄奄的人鱼,他们还有呼吸,他们还在咬牙挣扎着用双手撑着土壤,试着顶开身上笨重的装甲车。 “刹咖瓦,刹咖瓦!”释在鼓励他们,也在保护他们,在替他们争取一点点的时间。 ——“一个合格的领袖,会选择持枪站在同伴的面前,而不是选择逃避。” 我脑海突然涌现出教导员说过的话,这是在我因为艾德而拒绝使用枪械战斗,被劝退“猎鹰”组织时,教导员跟我说的,虽然我对他的不理解很不赞同,但我必须得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而现在,释就将他的话践行到了现实当中。 释是当之无愧的领袖,是伟大的领导者,他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自己的同伴。 我不由得热泪盈眶,一种仿佛隐藏很久的澎湃热血猛然从胸口生起,像火一般燃烧着我的心脏。 久违了,这种热血的冲动,自从麻木的族人放弃抵抗,自从艾德之死浇灭了我的热情后,就很久没有这种特别想保护什么、拯救什么的冲动了,即便是口口声声说要拯救族人,那也不过是长期以来的一种执念而已。 是啊,萨尔斯,你不是说好要守护你的小人鱼吗?在此之前都是他在保护我们,现在该轮到你守护他了。 没有时间了,我双手向地上一推,生出六股火焰旋风,呼啸着向直升机旋转过去,火焰旋风看似威力惊人,但对付高速移动的物体效果很差,更何况火焰旋风燃烧的高度有限,只要直升机往高空飞去,就能避开火焰旋风。 但我就是要让直升机移向高空,让准心偏移释的方向。 “伙计,你们在看哪里,你们的对手,是我!”我朝高空方向大喊,双手聚出两道凶猛火焰打向平地,同时向上跳起,在火焰的反冲力下,我跳得比平常高了数倍,再敏捷地配合甩动到高树借力的火条,仅仅十秒的时间,我便冲到了高达数米的空中。而这时候,我敢发誓,直升机上的人员还没来得及将枪口转到我身上。 机会只有一次。 我迅速将火焰温度提升到极致,双手摊开,生出六个巨大的黑色火球,它们宛如光明的红日一样绕着我身体游走,火球中心发出了有如胜利欢呼般的爆裂脆响…… 燃烧吧,愤怒的火焰! 火球有如炽热的陨石,带着强劲的冲击力分别向六架直升机轰击过去,准确无误地正中机身。 轰!爆炸声响彻天空,直升机像烟花一样带着浓烟炸开,强大的火风余波以机体为中心,向四周狂猛扫荡开去,令空气变得炽热无比,而机体与人员还没坠地,就被高温火焰熔成灰烬,只剩一点点黑色残渣洒落下地。 我成功了。 但失了火焰的支撑力,我开始往下坠。 我刚松下一口气,骤然又提了起来。 糟糕,直升机的灰烬还带着火星,如果掉下去正好落在汽油上…… “释!” “煞!” 不等我出声提醒,空气里的水粒子就像被吸去一样,聚合在释的手里,旋转着喷射向直升机的灰烬。 火星熄灭了。 在感到庆幸的同时,我却担忧地看到装甲车并没有被抬起来的样子,它太笨重了,而人鱼由于身上润.滑的黏液以及没有双脚以得到地面反作用力的缘故,想要凭蛮力抬起装甲车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候,我目光一扫,落在了一个地方。 赫蒂的巢穴。 老实说,我之前曾想过借助赫蒂的力量逃离这里,但当计划实施时,因为盟友多得出乎我意料,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但现在是时候寻求赫蒂的帮助了。 “释,你跟他们留在这里,等我。”我丢下一句话,甩动火条到树干上,荡了出去。我凭借这种省力又便捷的方式来到了赫蒂的巢穴。 这地方跟我之前来过时一样,没有什么大改变,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本体亲自到来。 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火气,连地面都像被放在架上炙烤一样,温度高得不可思议。 我形成一个火圈包裹全身,走到巢穴口外,深吸口气,向□□出一道火焰。 没过多久,地面发生了剧烈震动,地上碎石疯狂弹跳起来,有个庞然大物正在向出口逼近、逼近…… “嗖——” 伴随着一股呼啸狂风,赫蒂庞大的身影闯入我视线,我看准它冲过来的一瞬间,对地使用火焰,借反冲力弹跳起来避开它蛮力的冲撞。 难以想象,赫蒂那么大体积的生物,反应能力非常地快,几乎是失去我这个目标的同时,它就刹住了脚,然后甩动粗大的尾巴横扫一圈,我刚跳起来避过,它立刻快速地调转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 我惊出一身冷汗,受伤的我反应能力明显下降,而与它面对面战斗时才发现,它比我想象中难对付得多。我向它口中打出一道火焰,它也同时向我喷射火焰,两股火焰冲撞后力量相互抵消,但余波却将我冲到了半空中,相比之下,赫蒂却没有挪动一步。 它似乎发现我是弄瞎它一只眼的人,立刻仰头发出愤怒的吼啸,一边甩动尾巴横扫过来,一边喷射强力火焰。 它庞大的体积不但没影响敏捷性,反而让它充满了威慑力。我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光是它脑袋的阴影,就能把我笼罩进去。 庆幸的是,火焰对我没有伤害力,然而几次正面交锋后,除了我伤到赫蒂一点鳞片外,没有任何进展,但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急速损耗,右肩上的伤口也裂开了,痛觉又像蛛网一样向身体各部位扩散。 该死,我必须尽快收服这不老实的大型生物。 似乎是因为几次攻击都没成功,这聪明的生物停止了莽撞的行动,赫蒂正在观察我,它甩动尾巴绕着我打转,时而耸动鼻翼对着空气嗅了一嗅,时而将赤红的瞳孔睁成一条竖线,摆出随时攻击的姿态。 那红瞳实在太可怕,我能清楚看到瞳孔里倒影着我的身影。 萨尔斯,冷静,你没有多余的体力与它进行持久战,想想你当初是怎么伤到它眼睛的吧,找准时机,用尽全力对它进行致命的打击。 我深深一呼吸,弯曲膝盖,摊开双手,弓起身体摆出攻击姿势,随着赫蒂的方向转动身体,始终保持正面对着赫蒂的脑袋。我先试着用温和的态度与赫蒂交涉,如果不行,再采取暴力的方式让赫蒂臣服:“听着赫蒂,我知道你怨恨我,但现在我急需你的帮助,如果你肯帮助我,我发誓我一定想办法还你一只比以前更明亮的眼睛。” “哼哧。”赫蒂从鼻中喷出两道火息,尽管我看不懂它的面部表情,但我猜它一定在鄙视我。 好吧,看来需要更深层次的交流,比如针对某种赫蒂讨厌的东西。 我指向它的脑袋:“我知道你头皮内被植入了神经传感芯片,这令你非常痛苦。我发誓,如果你帮助我,我可以帮你拔除神经传感芯片,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远离那些束缚你的人类。” 赫蒂的伞状薄膜有松开迹象,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动摇了。 我趁热打铁道:“赫蒂,你是属于森林的,你应当有追求自由的权利,但看看现在,你被困在这小巢穴内,被那些比你还渺小的人类奴役,听他们的命令行动,还遭受他们的辱骂。”我慢慢站直双腿,放平呼吸,收起攻击姿态——如果要用语言让对方信服,首先便得收起我的敌意。 当赫蒂听到“奴役”和“辱骂”两个字的时候,它鼻中喷出了炽热的火息,看来它也对诺德族的行为相当不满。它竖起的瞳孔逐渐恢复原状,歪着脑袋打量我,似乎在确认我的话可信度。 我松了口气,只要赫蒂有一丝动摇,就足够了,接下来请让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诚信度。 我弯着身体退后几步,深吸几口气,猛地朝还没反应过来的赫蒂冲过去,准备接近她时,我向地面甩去一道强劲的火力作弹跳的动力,一跃到赫蒂高大的脑袋上,化出一把火焰匕首,对着它头皮上颜色明显不一样的鳞片用力刺了下去。 “嗤——”赫蒂痛苦地发出了惨叫,没有方向地跑动起来,八肢粗暴地刨着地面的砂砾,粗大的尾巴疯狂地甩动。 “安静点赫蒂,”我拍了拍赫蒂的脑袋,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安慰它,“我在帮你除掉神经传感芯片,如果你不想继续受到这玩意困扰,就忍一下。” 赫蒂跑动的速度逐渐放慢,尾巴也安分地恢复原状,不再乱动,显然它听懂了我的话,它发出一声不满的吼叫后,安分地不动了。 我松了口气,对着那片鳞片进行下一步动作。神经传感芯片上有联通到神经上的电线,如果按照正常方法,需要使用专门的工具慢慢拆开才行,但显然我没有那种工具,只能采用暴力的方式拆除了。 “忍着点伙计,可能会很疼。”我先将那片鳞片小心翼翼地割开,露出神经传感芯片,当然这过程中,赫蒂因为疼痛而晃动了几下,但它很听话地没有大幅度冲撞,给我带来很多便利。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我必须要将那些电线以最快的方式切断,因为一旦断了其中一根电线,余下电线会启动自动防卫系统,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对赫蒂造成伤害。 “准备好了么?”我看到赫蒂晃了晃脑袋后,化出另一把火焰匕首,同时将匕首对准四条电线,深吸一口气,迅速切断电线。 “嗤!”赫蒂身体顿时像被电击到一样,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后,猛地摔到地上,没有动静了。 天,这什么情况。 我吃惊地拍了拍赫蒂的脑袋,没有反应,用力撑开它的眼皮,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幸好,它还有呼吸,只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轰——”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在森林某处腾起了蘑菇云状的白烟,看起来那里正在经历激烈的战斗。 释有危险!不能等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撑着赫蒂的脑袋,正准备跳下去时,突然脚下的身体有了起伏,只见赫蒂甩了甩脑袋站了起来,朝天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然后侧头看向我。 赤红的眼珠里不再有嗜血的杀性,而是充满了……嗯,怎么说,重生后的兴奋?是的,就像浴火重生了一样,赫蒂充满了斗志。 我试探性地摸了摸赫蒂的头,它很顺从地顺着我手的方向挪动脑袋,看起来它对我已经没有了戒备。 我欣慰地松了口气,骑到它身上,指着浓烟的方向道:“走吧,我的朋友。” 第三十六章 ·心动 赫蒂速度出乎我意料的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它就赶到了浓烟的方向。 释正在与地面机动部队搏斗,他躲避激光的动作非常敏捷,但似乎因为保护同伴,不敢使用力量的缘故,攻击的动作看起来相当拘束。 我与赫蒂加入了战斗,赫蒂钢铁般的身躯与高温火焰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它喷出的火焰迅速穿透了人员的盔甲,给他们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最终,我们获得了胜利,只有二十人左右的机动部队全军覆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安全了。 更多的部队正在赶来,这二十人不过是先头部队而已。 我让赫蒂撞开了大型装甲车,与释和其他人鱼用最快的方式,将受伤无法行动的人鱼背到赫蒂的背上,用从机动部队人员那里找到的绳子,将他们跟赫蒂的身体捆好,避免他们摔下去。 当我们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大部队赶来了。 研究所出动了十台战斗机,大量炮弹从高空向我们发射。 我立刻跳上赫蒂的身体,伏低头,借着它钢铁身躯的掩护,向高空的战斗机射出火焰。 然而结果显而易见,我和赫蒂的火焰只能达到一定的高度,而高速移动的战斗机也不利我们瞄准。 “轰——” 一道夺目的光线从天空降落,赫蒂敏捷地冲到一旁避开,但脚下的土壤却被炸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碎屑向刀一样猛刺过来,我正打算用火焰解决掉这些玩意的时候,释突然扑上来压低了我的身体,同时一个透明的罩子在赫蒂体外生成。 气泡。 我们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隐身状态,但令我吃惊的是,这个气泡竟然真像果冻一样,将土壤的碎屑弹了出去,避免我们受到间接伤害。 我不由得看向释,又一次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眼前的释根本看不出是个幼年人鱼,他太睿智与成熟了,在战斗时所表现出来的判断与领导能力,也让我感到震惊。 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鱼,又是什么身份? “萨尔斯?”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脸上也就被一个蹼爪拍了一下,轻微地发疼。我才发现释不知不觉凑到了我身边,他眼里写满了担忧,蹼爪也按在我脸上,看样子是想打醒我。 “抱歉。”我握住他的蹼爪,向他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我没事,请别担心。” “萨尔斯。”释拥住我的肩头,将脑袋搭到我肩窝里蹭了蹭,轻声说着他最喜欢的话,“伊哇卡。” 很奇怪,明明危险还没结束,子弹枪炮的声音都还在上空呼啸,但这一刻,我的心却很平静。他的手仿佛具有魔力,被他温柔抚摸过的人,内心会变得安宁。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喜欢,是出于亲情还是友情,我只知道被他深深喜欢的我,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与欣慰。是的,在危险的时候,还有他陪伴我,帮助我,这对于一直孤独生存的我来说,是多么地荣耀与庆幸。 从那温暖的触感中回到现实,我意识到事情有点出乎我们意料。 气泡虽然能让我们处于隐身状态,但赫蒂跑动时的声音以及对因为身躯庞大而对周围树木造成的冲撞力并不会消失,只要观察仔细,战斗机还是能发现我们的,只是炮弹命中率没那么准确而已。 看,就像现在这样。 一枚导弹从高空砸落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赫蒂前方,幸好赫蒂动作敏捷,蹿到高树上勉强避开了。 密集的导弹就像一张巨网,将我们这个猎物笼罩起来,或许是发现了赫蒂的大概位置,战斗机的攻击集中起来,火力顿时增强了十倍。 “往左!”我大喊一声,赫蒂立刻冲向左边方向,然而…… “轰、轰、轰!” 接连三个炮弹在身边炸开,产生的强大气波,向四方冲荡开来,我刚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发现身体呈现大幅度的倾斜——赫蒂受到气波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面摔去。 糟糕!如果赫蒂摔倒,将会造成□□烦。 我死死地抓住赫蒂的角,向着地面打去一道火焰,与此同时,我看到火焰旁边出现了一道水波。 是释。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我们同时对地面进行了攻击,利用这种攻击的反冲力保持赫蒂的平衡。 赫蒂在摇晃了几下后,站稳了,立刻撒腿继续前冲,然而这一次赫蒂躲避得相当吃力,我明显感觉到赫蒂的速度正在下降,而它跑过的地方留有一道明显的猩红血迹。 赫蒂还是在刚才的三重炮弹攻击下受伤了。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解决的战斗机,不然到了海岸边,我们会陷入更大的苦战。 “煞,煞!”释看起来也有点束手无策,愤怒地向高空射去水波,但结果显然不尽人意。 有什么办法可行,什么办法? 等等,声音,释的声音! 我记得当时释在实验部哭泣时,产生的声波对周围物体造成了剧烈的共振影响,而人鱼的歌声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如果能利用这两点,说不定能对战斗机上的人员产生影响。 “伙计们,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大声对着背后的人鱼们道,“请你们用歌声对付那些家伙,拜托了。” “萨尔斯,卜哒!”释抓住我的胳膊,神色紧张地摇头,抬手比划着告诉我,如果采用这个方法,我也会受到影响,而受到影响的结果恐怕不会很好。 老实说,这个结果我不是没想过,但现在还有什么比大家的性命更重要的?我说过要带大家一起出去,牺牲我一时有什么关系?我抓住他的蹼爪,认真地对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救我的,对吗?” “瓦嗒!” “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露出一个微笑,“我还有你。” 释睁大了眼睛,漂亮的浅绿色就像流动的清水,深深倒影着我的脸,他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人鱼们发出了命令,在简短的沟通后,他们一起唱出了美妙的歌声。 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完美的合唱,就像令人振奋的鼓点,洪亮、有力,充满震慑力。我仿佛置身在江河边上,体会河水的澎湃,感受潮汐的凶猛……然而,随着而来的是身体上的不适。 心脏突然像产生共鸣一样,随着节奏的轻重缓急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感觉心脏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时而像要跳出胸口一样快速跳动,时而仿佛窒息一般停止,过快过慢的变化,对我心脏产生了巨大的负荷,我几乎想掏出我的心脏,捏爆它,让它停止疯狂的行为。 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冷汗不停地流下,眼前的世界以瞳孔聚焦点为中心,呈旋涡状向外扩散,变成了扭曲的灰色图像,我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了,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掏出心脏,捏爆它,捏爆它。 对,掏出它。我立刻伸出手,向我心脏伸去。 “萨尔斯!” 我的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抓住了,与此同时,唇上感到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一股气息从接触处送进我的口腔。 淡淡的水腥味,淡淡的熟悉气味…… 这不是亲吻,只是出于紧急的人工呼吸。 当我回到现实,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庞时,就这么想着。 释的唇正贴在我唇上,他的气息从彼此贴紧的唇上传递过来。 尽管这种情况很窘迫,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气息让我身体的不适消失了。 好吧,也许更准确地说,是这种羞耻的行为让我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如果眼前的还是初遇时那条年幼的小人鱼,我一定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可能还会沉浸在歌声里,但事实上,他无论是脸部轮廓、身体还是气息,都初具了青年男子的特征,如果一定要以人类的年龄来界定的话,目前的他就是个16岁左右的少年。 面对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人鱼,还让我坦然接受这种类似亲吻的行为,是相当困难的。 看吧,我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当然,这是在羞耻行为作用下产生的反应,并不是歌声的影响作用),脸轻微地发热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释的眼睛真的很美,就像玉一样泛着碧绿的光泽,还有那长而卷曲的睫毛,像……嗯,怎么形容,像扇子一样?好吧,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总之很美就是了。 当然,那皮肤触感很好、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庞也很美丽。 哦,萨尔斯,你在做什么,你竟然在这种凶险的时候去观察一条人鱼的长相? 我一定是疯了,这一定是荷尔蒙刺激作用产生的反应。是的,我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对美好的事物也有欣赏与喜欢的权利,我只是一时的出神而已,对,只是出神而已。 让我们回到现实,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吧。 哦,情况相当不错。 第三十七章 ·战舰 十架战斗机停止了向我们投掷炮弹,它们像吸入大.麻出现幻觉一样,飞行轨迹乱七八糟,有几架战斗机差点相互撞上,当然,可能是最后的一点理智迫使他们避开了。 但无论怎样,他们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威胁力了。释用力亲了我一下后,加入人鱼群的合唱声中,歌声因此变得更加嘹亮与威力惊人。 当赫蒂跑到小型基地所在的海岸边时,十架战斗机已完全丧失了攻击力,在相互撞击后坠毁。 当然,小型基地的战斗人员也受到歌声影响,行动变得相当迟缓与糟糕,射击向我们的子弹仿佛失去准心一样,瞄准的都是偏离我们很远的方向。 我跳下赫蒂的背,在子弹中穿梭,一边向左方战斗人员挥出火焰,一边化出一根火条甩到持枪冲来的一位微胖的人员手上,把枪打落,再让火条卷住他的手腕,就势跳到他头上,扭断了他的脖子。 我踢开这人的头盔,果然我没认错,这是奥里多,当初那个被我掉包的杰夫的同伴。 我让释掩护我,然后敲碎奥里多手腕上的盔甲,露出他手腕皮肤内嵌的电网紧急启动装置。 点选启动按钮,装置上出现了密码输入器,幸好,之前观察赫蒂时我记下了密码,因此我很轻松地按下了正确的密码,开启智能电网。 嗞啦嗞啦的电流声在海面上空响起,几道金色电流像细长的爬虫一样闪过,几秒钟后,就全部消失了。 电网已经启开,我们可以逃离这该死的地方了。 “伙计们,快走!”我冲正在喷火的赫蒂摇手,示意它赶快带着人鱼们离开。但释啸却叫一声,丢开手里抓着的两位战斗人员,冲进了小型基地。 见鬼,释还进去那鬼地方做什么,那里将要成为火焰的葬场了。 我不能丢下释不管,于是向人鱼群道了一声“抱歉”,跟着释跑了进去。 小型基地配备的人员相当少,有战斗能力的人员都在外面,基地里只剩下几名驻守的工作人员。当我们在通道尽头与试图逃离的工作人员撞上时,他们立刻恐惧地尖叫起来,站在原地举起双手投降。 “煞!”释似乎对他们不识相的堵路行为很不满,对着迎面那个人就撞了过去,可怜的人承受不住释的蛮力,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飞了出去。这时候,我应该紧跟释的脚步去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在那人飞出去的一刻,我看到他脖上的一条项链甩动出来。 人鱼眼睛串成的项链。 过去的恐怖记忆涌了上来,那是一段关于*解剖人鱼的残忍记忆,是残暴人类对弱者的欺凌与侮辱。 既然那人在这里,那么当时另一个工作人员……果然也在这里。我看向身边那个睁大眼睛,双腿打抖的人,看看他恶心的模样,当初多么地嚣张,还得意地将那条人鱼美丽的卷发作为他的胜利品,接在他脏乱的头发上,但现在他就是一个弱小的伽底虫,只要我轻轻一点火,就能让他后悔活着。 那人惊恐地后退,声音断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样:“我……我投降,请……请别伤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在他的叫声中,我挥手斩断了他接上的人鱼卷发,接住,攥在手里,然后我冷冷地向他挥去一道高温火焰,走向前方:“你这样的人应当下地狱,去向被你伤害过的人鱼深深忏悔。” 那人的惨叫难听极了,但我听着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痛快,即便是用同样残忍的方式烧死了另一个将人鱼眼睛做成项链的人,我也没有一点的负罪感。 我握紧手里的项链与卷发,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悲哀涌上胸口。 种族争斗、残杀,究竟能获得什么,一时的成就感、满手血腥的优越感还是凌驾弱者之上的快.感?可是获得的同时,却要背负一辈子的罪孽以及随时会被人报复的恐慌。 这真的快乐么?不,这只是一时的快乐,真正的快乐是要建立在种族都快乐的基础之上的。 和平,才是解决争斗的关键。 不能再有牺牲品了,西泽亚岛应当回归和平。 我小心将项链与卷发绑在一起,放入裤袋里,沿着释在地上留下的黏液痕迹跑去。 我在基地中央操控室看到了释,操控室的人员都躺在地上,从他们起伏的身体来看,他们只是晕了过去。 “释,你在做什么,快离开这里。”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操控室,室内正中有数个电子监控的显示屏,显示基地外各处的情况,在显示屏下方,各种颜色的操控按钮成排罗列,用途不明。 释没有理我,低头在一排复杂的按钮上按动,那熟练的程度让我几乎以为他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很好奇,但我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对着一个密码输入器键入正确的密码后,我不由得惊讶地发出疑问:“释,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密码?” “木咔木咔。”释表情愉悦地指着显示屏,鱼尾也兴奋地甩动起来。 我盯紧显示屏,只见海面突然像被挖了一块一样,从中间凹陷下去,海水仿佛瀑布一样纷纷往凹陷处涌去,我眼皮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海底升上来。 “尼尼哇,尼尼哇。”释拍着双手鼓掌,像迎接什么值得高兴的东西一样,接着他拉着我的手,迅速奔出了小型基地。 沉在海水里的东西随着升降台的升起,逐渐露出了真面目。 哦天,一艘巨大的战斗舰。 这艘战斗舰直径长达约50米,高约20米,拥有一个大型的圆盘主体、四对三角形的货舱以及圆柱体的驾驶舱,可以完美地容纳下赫蒂庞大的身躯。在舰体的四方,还安装有数个似乎是导弹的炮口,至于发射的是什么导弹,我暂时还不清楚。 “嘀嗒啵。”释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一边拉着我下海,他带我游到驾驶舱的位置,在驾驶舱口附近摸索寻找了一下,找到开关,启开舱门,推我进去,指着驾驶室那些复杂的开关,有点焦急地甩动尾巴。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要我开启货舱,让赫蒂以及人鱼群进去。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真应当庆幸,我有开启战斗舰和战斗机的经验,不然我们就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根据经验,我很轻松地找到了货舱开启的开关,打开货舱。 通过电子显示屏,我看到赫蒂带着人鱼群快速冲入了货舱,确认没有一条人鱼被丢下后,我让释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绑好安全带,我用火球将小型基地毁了后,就关闭所有舱门,启动战斗舰。 我从来没驾驶过这么巨大的玩意,一开始还有不太熟练,刚启动时,舰体在我操纵下倾斜了一下,差点撞到升降台,庆幸的是我反应及时,立刻转动操纵杆保持平衡。 通过电子显示屏,看到战斗舰后尾的喷气装置喷出蓝色气体,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我立刻向前推动油门杆,拉动操纵杆,战斗舰顿时像导弹一样冲向高空。 战斗舰的加速力快得惊人,舰体在高速旋转的气流冲荡下有轻微抖动,我让释抓稳扶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平视显示器,观察舰体外的景物以及图像参数,以控制舰体飞行。 由于缺少副驾驶,舰体的操纵性与稳定性大幅度下降,因此飞行过程并不是那么地令人愉快,一是我对这玩意还不熟练,有的开关我都不知道用途,二是从来没到过上空的人鱼们和赫蒂,身体适应不了舰体的颠簸与加速,已经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不良反应,三是释一直紧紧地盯着我,那灼热的目光总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与不对劲。 我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去管释,尽管我们已经远离了立弗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安全。研究所作为一个高科技的机构,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派遣多台战斗舰追上来,对我们实施高强度轰炸。 看吧,我预感的没有错,他们追上来了。 电子显示屏上,我们后方的浓厚云层里,数台呈三角形飞行的战斗舰就像整齐的雁群,向我们飞来,当它们从云层中露出全貌时,它们就转换了队形,分散向不同方向飞进,只是几十秒的时间,它们就把我们包围了。 对方似乎不舍得向我们的舰体开炮,损伤这看起来很珍贵的战斗舰,其中一台在我们前方、与我们面对面飞行的战斗舰,甚至通过内部扩音装置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请你们立刻停止前进,归还‘爆裂曙光’,否则我们将对舰体进行射击。” 哦,傻子才会听他们的话停下来。射击是吗?让我看看这台名叫“爆裂曙光”的战斗舰的武器在哪里。 “木咔。”释指向一个红色按钮,看起来应该就是我寻找的武器投放按钮。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这枚按钮,本来以为能让前方那嘈杂的声音闭嘴,谁知道平视显示器上跳出了赤红色的通知:导弹没有安装。 第三十八章 ·迫降 真是见鬼。 “木咔。” 在释的指示下,我再次按下另一个按钮,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平视显示器上一直跳跃着红色的“错误”信息。 好吧,所以我们这是偷了一艘除了飞行没有任何作用的战斗舰,而更该死的是,这艘战斗舰飞行速度明显比不上那些似乎安装有光速发动机的战斗舰。 “释,你能告诉你的同伴们,让他们想办法扶稳、保持身体的平衡么?接下来我们会进行一系列的高难度行动,这很可能会导致舰体产生巨大的震动。” “瓦嗒。” 在释对准话筒发声,向同伴们传达信息的同时,我握紧操纵杆,忽然向下猛推! 舰体顿时以与地面呈九十度的方向,向下俯冲,高速下坠的失重状态让我身体一产生了些微不适,更别提那从未经历过的人鱼们和赫蒂了。我全身用力收紧,采用抗荷动作的方式尽可能地保持身体处于正常状态,并通过广播的方式,尽快向他们传达抗荷动作的要领。 后方密密麻麻的子弹像一张巨网铺来,我立刻三百六十度旋转舰体,通过高速旋转产生的气流抵抗子弹的冲击力,尽管我很小心地避开了,但在高强度子弹攻击下,舰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伤,而有两台战斗舰已经追上了我们的速度,正在我们的左右两方,看起来准备要向我们近距离发射导弹。 该死,导弹发射出来了,同时那两台战斗舰停止追击我们,向高空移动。 谢天谢地,他们还怕死地离开了,否则我们一定会有更大的危险。 两枚导弹以超高速的形式从左右两方飞来,我推动油门杆到顶端,转动操纵杆到海面的一块大礁石处。 平视显示器在临近大礁石时发出了红色警告,但是我还不能停,还要更近一点、更近一点……到了,离大礁石仅剩最后一米时,我猛地转动操纵杆并拉起,使舰体斜向上方移动。 “轰!” 伴随着两枚导弹撞到大礁石的巨大轰鸣声,浓烟与赤红的火光一起迸发,礁石碎片向迸射的火光一样飞溅出来,我转动操纵杆避开,飞向高空。 经过这一次惊险的动作,我对这艘战斗舰的操纵已经熟练,尽管它体积庞大,但灵活性一点也不比敌方战斗舰差。 有两艘战斗舰一前一后夹击而来,我转动操纵杆冲向左方的战斗舰,利用庞大体积阻挡视线的功效,在即将撞上左方战斗舰的时候,立刻操纵爆裂曙光上飞,成功地让后方的战斗舰与这艘倒霉的战斗舰相撞,坠毁。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我信心倍增,躲避敌方追击变得容易多了,虽然爆裂曙光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子弹冲击受损,但庆幸的是,发动机与螺旋桨这些关键部位没有受损,舰体还能保持平衡。 而这时候,我已经解决掉了大部分的战斗舰,只剩下四艘。 然而幸运的艾神不会总是眷顾我们,当我准备避开前方导弹的时候,我感到舰体左侧一颤,同时舰体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样,前进变得相当困难了。 见鬼,两艘战斗舰的钢索嵌进了爆裂曙光的左右舰翼,而它们正反向飞行,显然是在以反向作用力控制爆裂曙光的行动,更不幸的是,前方正有导弹迎面飞来。 “伙计们,抓稳了——”我刚对着话筒说出这句话,快速转动操作杆,推动油门,使舰体在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的情况下,向后方的一辆战斗舰直冲过去,在即将接近时加速升空。 “轰!”导弹不幸地炸到了那艘战斗舰,但伴随而来的,是更麻烦的问题,坠毁的战斗舰由于钢索还嵌在爆裂曙光上,有一定重量的舰体残片正随着钢索的摇晃而摆动,这无形中造成爆裂曙光的行动力困难,而另一艘战斗舰钢索还牢牢地嵌在舰翼上,前面还有两艘灵活移动的战斗舰。 如果不解决掉钢索,我们将会被这玩意拖累。 意识到这问题,我脑海里立刻浮现数个解决方案,但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最合适的解决方案,还是我出舱亲自烧毁那玩意,并用火焰解决剩下两艘战斗舰。 然而更大的问题是,我出舱,谁操纵爆裂曙光? “萨尔斯。”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在我刚冒出这个疑问的同时,释抚上了我搭在操纵杆上的手,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告诉我,他可以。 “你可以?”我知道他很聪明,但战斗舰不是像自行车一样简单的交通工具,况且他根本都不适应高空飞行,怎么可能会操纵这复杂的玩意? “瓦嗒。”释的目光变得执着起来,我几乎在他眼里看到了燃烧的火种,坚定、期望与渴求信任。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竟然觉得他可以做到,他甚至能做得比我更完美。 没有时间了,在我躲开另一波攻击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操纵杆交给了释,快速让出座位,打开舱门。就在我准备出去的时候,释突然抱住我的头往下一压,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感到唇上一软,被一个充满热意的柔软物体贴上了…… 我脑袋出现一瞬间的短路,这是……什么情况? 释的唇贴着我的唇,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亲吻。 天。 莫名其妙的亲吻很快就结束了,释露出一个笑容,用很流利的人类语言跟我说:“萨尔斯,注意安全。” 我真是疯了,竟然觉得他这个笑容很幸福,就像是伴侣临别前,对对方的深深祝福与祈祷……哦,萨尔斯,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只不过是用亲吻的方式——这个可能是人鱼种族喜欢的方式——来表达他对喀释的关心,是的,一定是这样,请别再乱想,专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对,我该做的事情,用艾神赐予我的异能,解决那些令人厌恶的战斗舰。 我看了一眼释,尽管他对操纵爆裂曙光很不熟练,但看得出来他懂得基本操作,我没时间去深究他怎么学会这项技能了,化出低温火条缠住自己的腰部,火条另一头栓在扶手上,然后攀着舱门慢慢向舰翼移动。 狂风不要命似的地往我裸.露的皮肤狠抽,空气里充满了海水的咸湿味,我感到晕眩极了,说实话,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战斗,我的体力已经将近透支,而我现在要做的更是相当冒险的行动,要知道现在还有三台战斗舰在不停向我们发射子弹,爆裂曙光为了躲避子弹会进行旋转、上升、下降等不利于保持身体平衡的动作,我随时可能会因此而被甩出去。 庆幸的是,释很灵活地让爆裂曙光的舰翼避开了子弹,我才在惊险又刺激的情况下,顺利地爬到钢索旁边,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抓住已坠毁的战斗舰钢索。 燃烧吧,火焰。 “呼——”高温火焰就像一条赤红的彩带,沿着钢索的绳索燃烧到战斗舰体上,迅速发展成巨大的火球将战斗舰包围。 “嘭!”巨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无论是摇摇欲坠的舰体残片,还是刚才还嚣张地向我们发射子弹的战斗舰,都顷刻被火龙吞没,往海面坠落。 “嗡——” 就在这时候,爆裂曙光突然颤动起来,我立刻抓紧舰翼上凸出的金属构件,避免自己被甩下去。 糟糕,爆裂曙光被击中了引擎,火焰带着灰色浓烟燃烧起来,这样下去爆裂曙光将会因此而坠毁。 高速飞行产生的强力气流刮得我皮肤像被刀割般疼,我体力在一点点地流逝,而后方的子弹、甚至是导弹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我们将会一起死在这里! 赌一把吧萨尔斯,你只能这么做了。 我深吸一口气,勒紧缠在腰部的低温火条,闭上双眼,在两手间聚合起小型火球,火球中央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并随着时间流逝越聚越大。 我感到体内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汗水滴落的瞬间就被火气蒸干,但同时,全身气力就像开闸的洪流,随着那两团火球源源不断地奔涌出去,直到力气被火球榨干,直到火球的颜色变成黑色、长到一个人高……我猛地睁开双眼,凭借意志力迅速跑到舰体正上方,迎着密密麻麻的子弹,将两团爆裂火球推动出去—— 突然,一道与子弹的橙光不协调的蓝光晃过眼角,等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我左腿上迅速产生刺骨的痛意,左腿顿时失了平衡地跪了下去,鲜血从伤口处喷涌出去。 我来不及看伤势怎么样,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忍着强烈的痛意在舰体上打滚,避开子弹,但毕竟行动力受到限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幸运擦过皮肤的子弹擦伤,庆幸的是,追踪型火球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两辆战斗舰。 敌舰在爆炸声中坠毁,我大松口气,立刻用力拉扯火条把自己甩回驾驶舱。 我左腿中枪了,击中我的子弹简直狠辣极了,竟然将左腿打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萨尔斯!”释看到我的伤口激动地大喊,要不是我阻止他,他真会丢下操纵杆扑上来。 “我没事伙计,只是小伤而已……”我艰难地扯动嘴角,安慰他。天知道,我说完这句话用了多少力气,追踪型火球是极其损耗体力的能力,而这该死的伤口就像饥饿的吸血鬼一样,快把我血液吸干了,我两眼已经逐渐发黑,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不行,还不能昏过去,爆裂曙光的引擎坏了,我们需要迫降,释没有我的指导,他不会操纵。 再坚持一下,萨尔斯,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 “萨尔斯……”就在我虚弱地倒在副驾驶位上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凑到了我的面前,释担忧的神色模糊地进入视线。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想甩动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我连这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太困难了,意识快被腿上的痛意剥夺得一点都不剩,我就跟一具仅凭意志而支撑的躯壳一样,灵魂快要脱离身体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按到我的双眼上,这只手温暖极了,有着熟悉的气息,好像母亲的味道,似乎很值得我信任与依靠。 “交给我……萨尔斯。” 迷糊中,我听到一道低哑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它听起来很有安全感,很值得我放心…… 也许,我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 那么释,我最信任的人,交给你了。 慢慢地,我顺着手的方向闭上眼,昏睡过去。 第三十九章 ·栖息 “嘀嗒、嘀嗒。” 什么声音? 哪里来的风,真冷……嗯?大腿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大腿根部滑动,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很舒服,但又有点莫名的羞耻感,哦天,身体像被火烧一样发起热来,更见鬼的是,某个不安分的部位也对这诡异的舒服现象产生了反应……不,停下,这太羞耻了! 我猛地睁开眼,眼球顿时摄入了昏黄的光线。脑袋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我模糊地转向光线来源处,慢慢地凝聚视线,看到了一个悬挂在墙……哦不,准确地说,是岩壁上的烛台。 这里太黑了,除了那一盏烛台外,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我正打算查看周围环境的时候,身上骤然压来一个重物。 “尼尼哇!” “嗯……”与此同时,我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像要散架一样抗议地刺激痛觉神经,我敢发誓,这痛感是我以前所经受过的伤痛总和。 “萨……萨尔斯?”有点害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才看清这个压在我身上的重物是什么。 哦,释,这个调皮的小家伙。 “释,你的伤没事了吗?”我立刻打量他的身体,除了一些部位有淡红色的痕迹外,并没有伤痕,看起来伤口已经在人鱼的高强度愈合能力下愈合了。 “呜哇,呜哇。”他一脸泪水地抱着我的腰,哭哭啼啼地叫我的名字,但现在不是我安慰他的时候,因为我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的伤口都被绷带细心地包扎起来,大概是伤口太多,现在我处于全身赤.裸的状态,而伤口最深的大腿,绷带被解开了,皮肤上滑腻的触感显示出那里刚接受一种粘稠液体的治疗——人鱼的治疗性唾液。 天知道,大腿根部的肌肤是多么敏感,象征男性体征的器官正在我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精神起来,我想这二十五年来的羞耻感全积累到今天爆发了,如果眼前有面镜子,我敢发誓我的脸一定是红的。 哦该死。 我想推开怀里的小家伙,可伤口简直疼得要命,由其是被枪打穿的大腿,痛感呈数倍扩大,结果我不但没将他推开,还因为他身上黏液造成手掌打滑,抱住了他的背。 “么达?”小家伙不哭了,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滑落到他腰部的手,几秒钟后,他更加兴奋地扑到我怀里,甩动尾巴,并用耳鳍蹭我的耳朵,“伊哇卡,伊哇卡。” 天,他知道他的鱼鳞有多锋利么,刮蹭到我腿上的鱼鳞简直就像数把小刀,如果不是伤口外幸运地缠着绷带,伤口一定裂开了。 “释,停下……”我喉咙仿佛要冒火一般干涩,发出的声音虚弱得我都不敢相信。 幸好小家伙捕捉到了我低弱的声音,他老实地从我怀里钻出来,大概是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他吓了一跳:“么达!”然后看到我开始渗血的大腿,他立刻把舌头伸了过去。 “不……”我还来不及阻止他这种羞耻的行为,他的舌头就贴到了我敏感的肌肤上……舌头的温度像火焰一样沁入肌肤,湿滑的触感不但不令人恶心,还带来一种沁凉而又暧昧的气息。 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异化成了玫瑰的清香,某个羞耻的部位立刻在香气刺激下,精神地挺立起来,还不巧地弹到了释的脸。 噢该死! 我尴尬地失去了冷静,手忙脚乱地试图推开释,然而就像刚才一样,他身上的黏液再次给他提供了保护,我除了让他脑袋偏离一点以外,没有任何成就。 我想我的脸一定被血液充成了红色,尤其是看到那双直溜溜地盯着器官的浅绿色眼,我更觉得羞耻极了。 “释,听话,把眼闭上。”我放软了声音,艰难地用手盖住释的眼睛,并吃力地扯过丢在一旁的薄被。 做完这一切,我简直像被热水浇湿一样,浑身都是热汗,而汗水显然更加剧了伤口的开裂。 我又疼又尴尬地呼出一口气,释虽然老实地没有再继续他的观看行为,但他上下耸动的耳鳍却出卖了他的好奇。 “么达,么达?”他轻轻甩着尾巴,歪了歪脑袋。 但在我压制住这不听话的玩意前,我还不打算松开手。 我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是一个昏暗的洞穴,洞口非常狭窄,有几道水帘从洞顶垂落下来,挡住了我看向外面的视线。洞穴尽头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块,我就躺在一块经过人工打磨过的粗糙石板上,在石板旁边放置着几瓶看起来是药水的液体,除了这些之外,洞穴里没有其他的摆设,简陋极了。在石块群外围是流动的清水,它们通过狭窄的洞口流到外面未知的地方。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简陋的居住地。 “这是哪里?”我问释。 “咿呀咿呀。”释晃动爪子,向我作出解释:这是深海人鱼的栖息地。 我惊讶的同时,向他抛出了更多的疑问,比如我昏迷过去后的事情,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释很清楚地给我了答案。 在我昏迷过去后,释很成功地令爆裂曙光迫降到海上,尽管因为他技术不成熟,爆裂曙光出现了大面积的损伤,但庆幸的是,坚硬的高科技金属材质外壳保护了爆裂曙光,只要找技术人员进行维修,爆裂曙光还能继续使用。至于赫蒂,释将它安排到了深海人鱼岛上,而其他与我们共患难的人鱼,也与我们告别,回到了各自的属地。 释与其他共同逃出研究所的深海人鱼,因为感谢我的帮助,就带我来到栖息地养伤,这个洞穴就是释的家。但就在我询问释,是否还记得他恢复苍魔人鱼时的情况,他一脸茫然,看起来像失去了这一部分的记忆。 就在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闯入洞中:“小家伙,你的朋友醒了吗?” 水帘被一道身影切断,在微弱的光线作用下,我隐约看到有个人游了进来,。 一条鹤发白须的老年深海人鱼。 尽管他的体态相当苍老,但充满精神的眼睛与红润的脸部却显得他很年轻。 “木扎!”老者一来,一直黏着我的释登时甩着尾巴游了过去,乖巧地搀扶老者过来我旁边坐下,然后开心地向我介绍老者的身份。 我顿时放下了戒心。 托马森,深海人鱼的医者。 “孩子,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在这里能听到熟悉的语言,我立刻对托马森产生了亲切感。 他放下手里的医药箱,微笑着向我伸出手,“给我看看你的伤……哦,你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来把手递给我,孩子。” “听释说,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感谢你。”或许是托马森慈爱的笑容感染了我,或许是他能流利地与我沟通,总之他给我感觉太像爷爷了,我几乎没有戒心地就向他递出了手。 “你太客气了,孩子,”托马森慈爱地一笑,在释扶我坐起后,一边帮我检查伤口,一边说道,“你救了我们的族人,应该感谢的是我们。” 我微笑着点点头,就这个问题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我带他们逃出研究所的初衷,只是利用他们,尽管我后期改变了看法,但初衷依然是不纯的。 “不管怎么说,你也帮助了我。” 托马森笑着帮我解开绷带,释也主动地过来帮忙。 “不,比起我来,小家伙才是真的帮助了你。要知道,你昏迷了三天,小家伙一直在照顾你,几乎都没有睡觉,当然,我也劝他休息一下,但他说希望你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释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不太好。“抱歉,我不知道。”我愧疚地向释道歉,释立刻回了我一个友好的拥抱,亲密地用耳鳍蹭我耳朵。 “看起来,小家伙很黏你。”托马森笑道。 “小家伙?”我看向那个笨拙地帮我清洗伤口的释,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这么称呼他的?” “是的,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们,他的母亲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我一愣,“小家伙”是我在养育释时对他的称呼,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无意义的称呼作为他在族群里的名字。 托马森抬头看我,目光变得晦涩不明起来:“我们曾经想给他起名字,但他坚持要用‘小家伙’这个称呼,他说他的名字要等他找到母亲后,由母亲来取。” 一瞬间,我的心口像被子弹穿过一样,疼得说不上话。抛弃小家伙的愧疚感再一次侵袭了我,让我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释,我只能愧疚地道:“感谢你们,养育了释。“ 托马森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养育他的人是他的母亲,所以三天前他带你回来,说你是他母亲的时候,我们真的吓了一跳。好吧,不管怎么样,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孩子,你当初为什么要丢下小家伙呢?” 我叹了口气,将过去的不得已告诉了托马森,说完的时候,托马森与一直咿呀乱叫的释都同时陷入沉默。 释经过这几个月的变化,他已经具备了独立的思考能力,我能感觉得到他此刻能深刻理解到我的苦衷,最终他选择了原谅,抱着我哇哇大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大概是收到我困惑的目光,托马森翻译道:“他说希望和你一辈子都不分开。”他停顿了几秒,板着脸道,“但是很抱歉,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作为一位长辈,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丢下小家伙的行为,你知道,小家伙那时候才不过一个月大,尽管他成长速度很惊人,但那时他还是个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婴孩,你将他放归大海,很可能会让他遇到危险。我想,如果不是当时我们首领看到他,带他回来,他可能就死在充满危险性的大海里了。” 愧疚感仿佛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我快要窒息了,托马森说得没错,责任确实在我,如果当时我冷静一点,也许能找到比放归大海更合适的方式。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伸手盖住了眼睑,痛苦地道,“我不敢祈求你们的原谅,但我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弥补对释的亏欠,报答你们。” “萨尔斯!”释激动地扑到我怀里,撒娇地蹭着我,“伊哇卡。” “希望你能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孩子,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托马森慈爱地看着释,重新露出了笑容,“小家伙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族里人都喜欢他,希望你好好对他。” “当然,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允诺道,“说到释,我有几个疑问想询问您。” 第四十章 ··文明 “请说。” 我想起在研究所战斗时的场景,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刚才提到他的成长速度惊人,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人鱼要长到他这个形态,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可事实上,他现在才三个月大。”本在一个月前,曾说过释才四个月大,但实际上这与释的实际年龄是不符的,而本作为研究人鱼的专业人员,他的说法肯定是有依据的,那么问题就出在释身上。 托马森的表情显得很意外:“噢孩子,我以为你作为养育人,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看到我有点惊讶的神情,他解释道,“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三天前小家伙回来的时候,我们差点没认出他来。根据我们观察,他的身体发展不是逐渐性,而是突发性的。当他在某种情况下受到刺激的时候,身体会突发性地成长,不但是长高,还会逐渐出现成年男性的生理特征,可如你所见,小家伙的心理年龄与体态发展完全不相符,他在心智上明显还属于幼童。” “你们人鱼种族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皱起了眉头,我有点担心,这种不正常的成长情况会对释的身体造成某种伤害。 “很遗憾孩子,答案是否定的。我是族群里年纪最大的,见过的世面很多,但我敢发誓,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花白的胡须随着托马森摇头的动作轻微晃动着,“我们怀疑他体内可能有某种刺激性激素,促使他在某种情况下快速成长,但这种激素是什么,凭我们的技术还没办法检测得到。” 我陷入了沉默,人鱼虽然是半人生物,但他们拥有的技术并不比人类差,甚至可以肯定地说,比穷困的戈赛族还高出很多,如果连他们都不清楚,那我更不可能有能力弄明白。 让我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关于释在战斗时的状态问题。 正如我们所说,释的心理年龄还是一位幼童,正常情况下,他应当不知道很多成年人才知道的事情,比如驾驶爆裂曙光——无论他是模仿我驾驶,还是自主学会驾驶,这都是作为幼童的他不应具备的能力。但事实上,他不但完美地驾驶了这种高科技飞艇,还在战斗时,表现出冷静的决断力和惊人的领导能力,这是怎么回事?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一个名词:第二人格。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但为了不让释作为苍魔人鱼的身份曝光,我不会询问托马森,只会暗中观察,寻找答案。 “么达,么达?”大概是听到我们在讨论他,释好奇地转着眼珠,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托马森,傻乎乎地甩动尾巴,把水花拍得溅了起来。 “我们在夸奖你,小家伙。” 托马森似乎很熟悉释的想法,他慈爱地摸了摸释的脑袋,乐呵呵地看着释拍掌大笑。 “尼尼哇,尼尼哇。” 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羡慕这个单纯的小家伙的,什么都不懂。 不知道是不是我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托马森立刻说道。 “不孩子,你错了,请你不要将小家伙当作一般孩子看待,有的时候,他甚至懂得比同龄孩子还多。也许你不知道,在他离开前,他曾回来问我,什么是伴侣,要怎么才能与伴侣在一起。老实说,我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种不符合他年龄的问题,但出于教育,我耐心地给他做了解释,没想到他竟然根据我的解释,就他的恋爱观发表了很多有见地的看法,并向我告别,称他要去找他的伴侣去了。只是没想到……”托马森笑容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他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带回了你。” 我没去细想托马森这段话的含义,就点了点头,正好这时候伤口包扎完了,托马森在释的帮助下收拾好医药箱,留下几瓶药剂放在我头侧,叮嘱道:“你的伤口很深,短时间内建议你不要随意走动。这些是消炎药水,请你按照药剂上面的说明服用,这段时间,族内的伤者比较多,请原谅我没太多时间照顾你,你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告诉小家伙,他会过来找我的。” “好的,感谢你。”我真诚地向托马森道谢。 托马森在释的搀扶下游向洞口,准备离开前,他突然停下,回头对我道:“噢还有,今天首领回来,会在宫殿摆酒宴,他听说了你的事情,表示很想见你,等到傍晚的时候,让小家伙带你过去吧,首领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瓦嗒。”释高兴地点点头,送托马森出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躺回石板上,静静地看着微弱的烛光。 这种没有战斗,没有敌人的日子,太让人安心,我多希望这一刻多停留几天,可事实上,暴风骤雨却即将到来。 由于我身上有伤,不能浸泡海水,所以到傍晚的时候,释推来了一个竹排,扶我躺在竹排上,在后面推我前进。 我无知地以为深海人鱼栖息都是一个个洞穴组成的,可实际见到的一切却颠覆了我的认知。出了洞穴,确实有一段路遍布着大同小异的洞穴,但大概□□二十分钟的距离后,便豁然开朗起来。 海水止在一大片的石板路前,顺着石板路向上的阶梯看去,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海上城市。大概有三米高的城门两侧,伫立着两座雌性人鱼雕像,她们微笑着用双手捧着雕刻精致的水壶,向城门正中倾倒清澈的海水,用释的话说,是只有经过这圣灵之水洗涤过的人鱼,才有资格进入城市。 从圣灵之水中穿过,下了竹排,我与释进入这个城市。来往的人鱼全靠尾巴的摆动在石板路上滑行,在道路两旁伫立着大小各异的商铺,这些商铺的建筑材料竟然是贝壳与珊瑚,而商铺里贩卖的东西,不单有食物,还有各种各样的饰品与雕塑,而他们是使用贝类与珍珠进行交易的,更令我惊讶的是,而他们的沟通竟然通过歌唱的形式来表现。 在我以往的认知里,人鱼都是残暴的物种,但在这里我却看不到他们残暴的特性,相反他们很随和,我的戒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见到我这个人类的到来,他们感到很新奇地围过来盯着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产生敌意,也没有作出要攻击我、食用我的行为,甚至有些小孩子过来,抱着我的腿好奇地摸来摸去。 我以为是释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他们才没有敌意,但事实上,释否认了,他告诉我,目前只有长老与首领知道我的身份。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我这么……嗯,友好?是的,相当友好,有的雌性人鱼还向我送来了鲜花与贝类串成的项链,对我露出美丽的笑容,但小家伙似乎很不喜欢她们的这种行为,每当有雌性人鱼靠近时,他都会紧紧搂着我的腰,鼓着腮帮子瞪她们。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都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按照我们往常的观点,他们应该会疯抢我这个人类,把我送给人鱼领主,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一座巨大的宫殿。这座宫殿与我们人类的城堡形状几乎一致,只是它由打磨得发亮的贝壳与珊瑚砌成,在宫殿顶端与四角,镶嵌着数颗豆大的夜明珠,凸显出宫殿的繁华与高贵。 通往宫殿内部的路也是由贝壳砌成的,在路的中央有一条用珍珠镶嵌而成的人鱼雕像,更令人惊奇的是,宫殿四角的夜明珠折射出的光线,恰好就落在这条人鱼雕像上。 释说,这条人鱼是人鱼种族崇拜的海神,海神要检验进入宫殿的人是否具有纯洁的心灵,如果内心充满黑暗,海神会将那人驱逐出殿。 我深深地被震撼住了,这就是深海人鱼群的文明,一个奇妙又神奇的文明。 他们拥有自己的崇拜与信仰、建筑知识与设计,还有独特的商贸方式,与我们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我第一次切身实地地感受到,人鱼是一种名副其实的高智商半人生物。 我们即将进入宫殿时,被守在大门口的人鱼守卫拦下了。我以为他要针对我这个人类做什么,但事实上,他只是要求我们出具身份证明。 在我奇怪为什么守卫如此自然地接受我时,释递给了他一片透亮的淡蓝色鳞片,没想到守卫看后,竟然拒绝我们进入。 第四十一章 ·首领 “咿呀哇哒!”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释焦急地跟守卫解释,但守卫坚持不肯让我们进入,甚至向我们伸出三叉戟,要赶我们走。 庆幸的是,救兵来了。 “噢,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在这里。”托马森从宫殿内出来,拍着守卫的肩膀,笑着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守卫立刻收起三叉戟,向我们低头行礼,请我们进入。 “请原谅孩子们,我没来得及通知守卫你们的到来,这是我的过失。被允许进入宫殿的,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鱼,显然,小家伙还不具备这个资格。”托马森笑着引领我们进入宫殿,但他笑得很勉强,脸上写满了疲惫,手臂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丝,看起来他似乎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吗?”我关切地问道。 托马森叹息一声,道:“抱歉,最近不太太平,族里很多兄弟遭到了其他族群的攻击……噢看看我,在跟你说些什么,这是值得高兴的日子,我们的首领回来了,他一定会带领我们将侵略者驱逐出去。好了,孩子们,这是你们的座位,虽然离主宴席远了一点,但这里却相对清净一些,听不清那些嘈杂的音乐。” 宫殿内确实在回放着音乐,还伴有人鱼群的美妙歌声,在道路两旁摆放着数张打磨得光亮、并镶嵌有贝壳等装饰品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着各种食物与酒水。有的人鱼在端着酒水与同伴亲切地交谈,有的人鱼在围着他看上的对象歌唱,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在参加皇家歌舞会。 我们被安排坐在非常偏远的角落,如果不站起来,我根本看不到宫殿正中的主位。音乐逐渐低弱下去,在类似号角的声音响起后,所有人鱼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站立看向主位。 一条雄性深海人鱼手持权杖,从主位后方游出,充满威严地伫立在主位前方,刚才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 尽管我背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鱼,但我感觉得到,他们此刻的目光里一定充满了敬畏。 这就是深海人鱼族群的首领,亚德里恩。 除了权利顶端的人鱼领主外,每个人鱼族群都有一个首领,这个首领就相当于他们族群的王。而首领就与人鱼领主一样,并非世袭制,而是争夺式,只有该族群中能力最强大的人鱼,经过残酷的厮杀后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托马森曾告诉我,亚德里恩已经稳坐首领的位置十年了,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强大。而且他是个很严肃的家伙,除非在家人面前,不然不会露出笑容,一旦有人触碰他的底线,他会变得相当暴戾。 总之,这是不好惹的对象,托马森也告诫我,一定要小心说话,千万别惹他生气。但在告诫之后,托马森又拍了拍我肩膀,告诉我也请不要害怕亚德里恩,其实他是个好人。 亚德里恩抿唇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杯中液体是红色的,这颜色太像新鲜的血液了,如果不是释告诉我,这只是红酒的话,我一定以为他是在品尝人类的鲜血。 人鱼群在他放下酒杯后,也喝光了他们手里的红酒,之后在亚德里恩的示意下,开始了今晚热闹的酒宴。 各种食物被端到台上,然而大概是因为释的身份低微,我们的食物看起来并不美味,除了几块不是特别新鲜的生鱼外,就只有几个干瘪得缺乏水分的水果。相比之下,坐在离亚德里恩最近的那台,食物相当丰富,香味都隔着十几米传了过来。 看来,人鱼种族里也存在着严重的等级分化制度,而释显然是最底层的人鱼。 “食达哇。”释叉起一条鱼,往我嘴边塞来,我可不想吃生的食物,于是我接过他手里的叉,看没人注意,就偷偷用火把鱼肉烤熟后再递给他:“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烤鱼,你先吃吧。” “啊木。”释张口就咬了上来,吧唧吧唧几口就嚼碎了吞下去,然后又兴奋地递来一条生鱼,要我继续烤给他吃。 大概是烤鱼的香味吸引了坐在我们周围的鱼群,他们纷纷向我这里看来,见到我这个人类时,没有例外地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很快他们就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存在,大胆的人鱼甚至偷偷向我递来生鱼,期望我也烤给他们吃。 他们都是与我对立的种族,我应该无情地拒绝他们,但请原谅,他们眼里的热情与友好深深打动了我,况且他们对我没有敌意(当然,他们为什么对我没有敌意,我至今都不明白),还很真诚地送给我们新鲜的水果,出于友好共处,我接过了他们递来的生鱼。 人鱼种族的等级分化制度再一次呈现在我面前,有的人鱼得到的鱼是全生的,有的是半生的,而坐在前排的人鱼,得到的却是烤好的。 我对人鱼的等级制度不敢说有什么大意见,只是有点不满,像释一样的小人鱼没得到好的对待。 我不由得将得到的水果多分了几个给释。 大概是我们的动静太大了,竟然吸引到上层的注意。 “差瓦括吧啦?” 醇厚的男性嗓音仿佛通过扩音器般大声响起,整座宫殿的声音顿时就像被切断了电源,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一条人鱼发出哪怕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这里安静得太可怕了。 连释都仿佛知道亚德里恩的脾气,睁大了眼,双爪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过了几秒,他又傻乎乎地腾出一只蹼爪捂住我的嘴。 我对释的行为哭笑不得。 由于我们的动静,我们成为了众人视线聚焦地,理所当然地被发现我们的亚德里恩请到了他面前。 亚德里恩用人鱼的语言说了一通话,我虽然听不懂,但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是在询问我的身份。坐在他左下方的托马森站了出来,向他作出解释。 然后,我再次听到了熟悉的人类语言。 “你就是救下了我们族人的人类?”亚德里恩的嗓音很醇厚,听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威严味道。 事实上,说不上是救,只是我们有共同的利益而已,所以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想,托马森已经告诉了你,我的身份。” 亚德里恩坐在王位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一眼,面部表情地道:“你很勇敢,年轻人。” “感谢你的夸奖。”我皱皱眉头,说实话,我不是很适应这种有明显等级差别的对话方式,所以我的语气有点僵硬。 这时候,释把他的蹼爪塞进了我手里,尽管他的蹼爪一如平常地冰冷,但我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鼓励我的温暖内心。 亚德里恩依然没有表情,我无法根据他的神情来推断他心情,他简直太难捉摸了。 他向下方招了招手,立刻有几条深海人鱼滑动到我面前,我认出了他们,是与我们共患难的幸存者,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但他们相当精神,看来伤势并不严重。 他们在亚德里恩的示意下,围着我站成圈,突然集体放声歌唱起来,歌声舒缓悠扬,我深深沉浸在歌声的海洋里。释扯了扯我的衣袖,一边比划一边向我解释,这是深海人鱼用来表达感谢的歌。 说实话,我当初与他们逃出研究所时,没想过会得到报答的一天,毕竟我一直以为人鱼是无情残暴的生物,可现在我却感受到了人鱼不同的一面。 我突然萌生一个想法,也许人鱼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凶残,他们甚至是对人类有友好的,而那所谓的献祭游戏只是我们误会了。 萨尔斯,你疯了,你竟然会认为人鱼是友善的生物。 可是,他们懂得感恩,他们在不知我身份的情况下,与我友好相处,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我快被这两种矛盾的思想逼疯了,我需要冷静一下。 正好,人鱼的歌声结束了,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亚德里恩也以他手下不知道我们身份,所以将我们安排坐后面为由,重新给我们安排了靠前的位置,并让手下端来更好的食物与饮用水。 然而,就在我与释要坐到他安排的位置时,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等一等。” 第四十二章 ·画像 我们刚要回头,我就骤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明气息,我立刻戒备地抱着释跳开。 出乎意料的是,气息的来源竟然是亚德里恩。 他还是高高在上地坐在王位上,但我看到他身体前倾,颤抖的双手紧紧抓在扶手上,面部线条绷得很紧,看起来很想离开王位到我们面前,只是帝王的尊严迫使他保持了镇定。 “年轻人,你的身上有艾博特的气息,他……在哪里?”亚德里恩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颤意,他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某种情绪。 我皱紧眉头想了想,确定我没听过艾博特这个名字:“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亚德里恩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这导致他看起来更严肃了,他向站在他身边的属官挥了挥手,两位属官便下去了,过了几分钟后,其中一位属官双手端正地捧来一卷纸。 亚德里恩指着那卷纸道:“这是艾博特的画像,打开来。” 画像顷刻展现在我面前。 我顿时被震住了。 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吃惊过,尽管我凭借经验,在表情上保持了一贯的冷静,但我敢说,我现在吃惊的眼神一定出卖了我。 是的,这画像里的人鱼我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还会在我噩梦里,活生生地出现,并向我伸出血色的手,狰狞地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这条名叫艾博特的人鱼,正是在研究所里,被*解剖的那条深海人鱼! “你果然认得他!” “笃!”权杖用力敲地上的声音落下,亚德里恩站了起来,他凌厉地用权杖指着我,逼问道:“他在哪!”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指着鼻头逼问的情况,释似乎也明白我的想法,立刻站在我面前,咿咿呀呀地冲亚德里恩摇头。 亚德里恩似乎在克制怒火,他慢慢地放下了权杖,但目光还是如同刀片一般犀利。 “在我说出他的下落之前,请问他是什么人?”我直视亚德里恩问道。 “他是我亲爱的弟弟,上次献祭后他就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 我一愣,没想到艾博特竟然是首领的亲弟弟,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叹了口气,事情既然到这地步,我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否则只会加深双方的误会。 “抱歉,虽然这是大家都不希望的结局,但很遗憾,他死了,死在研究所里。” “你说什么!” 强烈的杀气顿时爆发,我迎着亚德里恩震怒的脸,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将那些不忍回首的回忆告诉了他。 当然,我没有告诉亚德里恩我的精神共享能力,只是含糊地告诉他我是通过别人的记忆看到艾博特的死,且出于人道主义,我只说艾博特死于试验事故,并没告诉他艾博特真正的死因,毕竟这太残忍了。 但部分隐瞒,并不代表亚德里恩会因此息怒,他甚至更愤怒了,权杖再次指向我:“人类,你在说谎!你不真诚的眼神,暴露了你的谎言,你瞒不过海神的眼睛!” 我不打算跟他辩论我的话究竟是谎言还是真言,毕竟谎言对他来说,才是最能接受的答案,我既然决定隐瞒了,我就一定会隐瞒到底。 就在我保持沉默的时候,另一位属官捧着两样东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首领,我在这人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噢艾神,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是的,属官带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从研究所抢回来的艾博特的长发和眼珠。 深海人鱼是群居人鱼,与同伴的羁绊相当深厚,因此他们对同伴气息的嗅觉是其他人鱼的一倍。在接到这两样人体组织后,亚德里恩理所当然地嗅出了艾博特的气息。 “人类,是你杀了艾博特!” “我没有,”我很冷静地回答他,“真相就是你所听到的那样。” 亚德里恩指向艾博特的“遗物”:“那么这些,你怎么解释!” “这些是我从研究所人员那里抢来的,他们正打算将这些做成标本。” “谎言!你的眼神充满了欺骗,你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的真实性么!” “很遗憾,没有。” “那么,你就是凶手!” 暴吼响起的同时,权杖顶端猛地迸射出一道蓝色的光线,我还没作出反应,一道蓝色身影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咿呀!” “释!” 光线击中了释的腹部! 他在强大的冲击力下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天啊,小家伙!” 托马森吃惊地大叫,正要过去,我也立刻朝释跑过去,但是—— “谁敢过去!”亚德里恩充满震慑性的声音一落,站在两旁的守卫顿时向我们伸出了锋利的□□,阻止我们向前一步。 我们同时站住。 托马森焦急地看向释,满头大汗,我则冷冷地斜睨几乎要架到我脖子上的枪头。 “煞、煞……”低沉的喘气声从释的方向传来,我抬眼看过去,糟糕,释的情况很不对劲。 他还趴在地上,身体起伏却越来越大,鱼尾底部两侧发出浅淡的银色,裂开了两个豁口,有什么东西正准备从豁口中钻出来,而他的尾色正慢慢变淡、变淡。 见鬼,他正在向苍魔人鱼变化,这将会暴露他不是深海人鱼的身份。 在这种危机时候,他的暴露将会给他带来危险。 “释,别乱动,我这就过去!” “谁敢过去!保护杀人凶手的,等同死罪!”亚德里恩威慑的吼叫一落,守卫的□□又向前伸了几厘米,正好架到我脖子上。 “呵,”我冷冷一笑,低睨着脖子上那些冰冷的器械,“我要过去……” “谁敢拦我!”我全身爆发出高温火焰,狂猛的焰气冲击波以我为中心,向四方震荡,所有守卫顿时都被震到十米之外。在双手火焰的推进力作用下,我立刻闯出包围圈到释的身边,把他抱了起来。 庆幸的是,释摔在角落,似乎没人发现释的变化。 “释,你有没有事?” 大概是听到我的声音,释的身体变化停止了,他狰狞起来的脸也渐渐恢复原状,他眨眨眼看着我,突然抱着我,摸着腹部哇哇大哭:“萨尔斯,萨尔斯,吐哒吐哒。” “是说你腹部疼么?给我看看。”我低头看向他的腹部,表面看那里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只是有点泛红,但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托马森,可以帮他看一下么,他好像很痛苦。” 我紧张地看向托马森,他踌躇地看了眼还处于愤怒状态的亚德里恩,叹了口气说声“抱歉”,就小跑过来给释检查。 “拿下他们。”亚德里恩厉声下令,被震开的守卫再次围了上来,我没有任何表情地冷声回道:“你放心,我不会逃走。关于艾博特的事情,我始终坚持我的说法,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如果你认为当着这么多子民的面,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就断言我是杀人凶手,是最能满足你的做法的话,你可以杀了我,当然前提是,你……”我抬起头,冷冷地直视亚德里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杀得了我。” “喀拉”,我听到亚德里恩捏紧拳头的声音。 在气氛僵硬的时候,托马森诊断结束了:“请放心,他没有事,首领并没有下重手,人鱼的高超愈合能力能让小家伙在短期内恢复到正常状态。” “感谢你的帮助。” 托马森松了口气,抹去头上的热汗:“救人是医者的天职,你不需要向我表示感谢,只是希望下次请别再出现这样的状况,我老了,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 释大概是受不了疼痛,昏睡了过去,正静静地躺在我怀里,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向托马森点了点头。 “首领,我知道您很痛心,但请容许我说一句,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萨尔斯杀害了您的亲弟,况且萨尔斯是我们族人的恩人……” 托马森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 我以为亚德里恩会为了首领的面子,再说些充满威胁性的话,但很意外,他大概冷静了下来,竟然会说:“是我冲动了,你知道,艾博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一时无法接受艾博特的死讯。你们带小家伙下去疗伤,”他转看向我道,“至于你,我暂时将你软禁起来,如果你确实是无辜的,我会亲自向你道歉,但如果你真的是杀害艾博特的凶手,我……” “不用你亲自动手,如果我真是杀人凶手,我一定自尽谢罪。”我打断亚德里恩的话。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亚德里恩冷冷地转身,背对着我侧头道,“从某方面说,知道艾博特发生事故,却没有去救他的你,也是杀人凶手。” 我震住了。 第四十三章 ·再遇 命运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才从研究所那恶心的地方逃出来,又落到了人鱼的手里。 是的,我又一次被软禁了,软禁地就是释的家,而释则被安排在了更好的疗伤地。 庆幸的是,我作为囚犯的待遇并不差,伤药、饮用水以及食物都备齐了,除了没有电视或书籍解闷外,我目前的状态就跟在医院住院差不多。 说实话,对于亚德里恩最后跟我说的话,我完全可以用有理有据的语句反驳,比如说我得到记忆时,艾博特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又比如说我只是意外看到别人的记忆,我根本不认识艾博特等等,但最终我选择了沉默。 我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有点同情艾博特悲惨遭遇、但却冷漠的旁观者。尽管当时我确实产生了想去救艾博特的念头,但我却没有将它付诸行动的实际行动力,如果我当时切断电源系统,或者是过去阻碍他们进行手术,都有一丝机会将艾博特救下。 可事实上,我从我利益最大化出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艾博特死亡。 我当时不认识艾博特,没施救实际上也无可厚非,但仔细一想,如果当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人类呢,我还会见死不救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我只是在心理上抵触人鱼种族,将这个种族划分到敌人那一类去,却没想过那时候的艾博特,应该是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朋友。 总之,亚德里恩没说错,从某方面说,我也是杀人凶手。 因此,在我有很多种方法能逃出去的前提下,我选择留下来,不是因为甘心接受他们的质疑与调查,而是因为沉重的负罪感,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看向左腿和右肩中过弹的伤口,皱紧眉头。 非常奇怪,刚才我使用异能后,这两个伤口就裂开了,痛感就像扩散性病毒,无限向周围无伤区域感染扩大,更奇怪的是,痛感还伴随着麻意,只要痛感侵蚀的部位,都失去了知觉。 我身上比这更深的伤还有好几处,但都在释的唾液作用下逐渐愈合了,可偏偏就是这两处子弹创伤,有恶化的趋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我还没找到答案的时候,释出现了。 得到守卫的许可,他游了进来。尽管这里的烛光很暗,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红通通的双眼,显然在来之前,他大哭了一场。 “哦小家伙,你怎么了?”我艰难地向他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拉他坐到我的身边,请原谅我现在身体状态不佳,不然我一定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呜哇,呜哇。”释委屈地趴在我胸口,抱着我,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我能感觉得到他在哭诉自己不能保护我。 “没事的小家伙,我很好,看,这里有药还有丰富的食物……哦,别这样,”听他哭得更大声,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真的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刚才你保护我了,不是吗?说起来,你身体有没有事?” “木嗒。”释摇了摇头,好像为了让我放心,还拍了拍胸口,证明他有多么地健壮。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总能给我快乐。 “么达?”释突然抓住我一缕头发,好奇地歪着脑袋,盯着这缕头发。 我转头看去,这缕头发颜色与我现在的棕色发不太一样,只有发尾残留一点点的棕色,其他大部分是酒红色的。 哦,不是他指出来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发色。 是的,我的头发是天然的酒红色,但这个颜色太过显眼了,容易被人认出来,加入“猎鹰”后我便将它染成了棕色,但被诺德族抓后,我都没有机会去重新染色,现在随着头发的长长,原本发色自然就暴露了。 我给释解释了发色的问题,他听后高兴地拍手,抱着我用耳鳍蹭了蹭我耳朵,表示非常喜欢这个发色。 我无力地搂着这浑身黏糊糊的小家伙,再次露出了笑容,第一次觉得,酒红色原来也是那么好看的颜色。 以前我总认为自己的发色是个累赘,但现在我却改变了看法,这个颜色有人喜欢,并深深热爱着,说明它是被人需要的,就像是热情与炽热的火焰,即使红得耀眼红得刺目,也有它们存在的价值,也有人为它们赴汤蹈火。 释向我怀里塞来了两个东西,一个是白色的海狮玩偶,一个则是一个大奶瓶。 白海狮玩偶? 我很吃惊,难道这个就是当初我在与释告别时,送给他的玩偶? 看到释欣喜地点头,我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喉咙一样,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心里感受。这是我在释“诞生”一个月时,去市场上买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天他高兴得哇哇大叫,抱着玩偶紧紧不放,连吃饭时都要抱着,连我想抱一会他都不给。 我至今都还记得释当时的笑容,就跟当初我从母亲那得到人鱼玩偶一样,但遗憾的是,人鱼玩偶在我和父亲离家流浪时弄丢了,因此当我看到释还保存着这个玩偶时,心情相当复杂。 我没能保护好的东西,释代替我保护好了,看吧,玩偶已经有旧了,但颜色还很深,虽然有些地方还脱了线,露出了棉花,但从脱落处缝补得歪歪扭扭的线头来看,释非常喜欢它,并很小心地保护好它。 “感谢你小家伙,保护好了你的生日礼物。” 释欣喜地接受我的抚摸,将玩偶往我怀里塞,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看懂,他说希望玩偶能陪伴我,缓解我被软禁的寂寞。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动,我知道这玩偶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也许在他被我丢弃在海里飘荡时,就是靠这玩偶的陪伴才坚强地挺了下来,但现在他为了我,却让出了他以前都不肯撒手的玩偶,这种情分又有几个人能拥有 我露出一个微笑,把玩偶还给他:“这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必须保护好它,知道吗?谁都不能给,包括我。” “么达?”他不解地问我。 “你让把玩偶当作是我,好好对待,听清楚了吗?”就当作是圆我不能保护人鱼玩偶的心愿吧。 释很听话地拍了拍玩偶的脑袋,傻笑着紧紧抱着,接着指了指奶瓶,要我喝奶瓶里的清水。 我很古怪地看着奶瓶:“奶瓶?” 释激动地点点头,把奶瓶托了起来,使得奶嘴离我嘴巴更近了一些。 “等等,”我阻止他的动作,“为什么要给我奶瓶?我是成年人,不是婴儿。” “咿呀呀!”释眨眨眼睛,拿过奶瓶,拔出瓶盖,对着奶嘴就吮吸起来,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喝了几口又递给我,一副很兴奋地教我怎么使用奶瓶的模样。 我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地可能:“你一直都是用奶瓶喝水的?” “瓦嗒!”释拍拍奶瓶身,激动地甩了甩尾巴。 我忍不住扶额:“难道没人告诉你,奶瓶是婴儿使用的吗?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玩意了。” “哈哈哈,不是没有人告诉他,而是他拒绝使用水杯等饮用工具。”一道苍老的声音切入进来,是托马森。 他经过守卫的检查后带着药箱游了进来,释如同之前那样扶他到我身边。 托马森眼里含着笑意,目光好似带起了一丝丝的同情:“我们曾经让他更换饮用工具,但他说母亲就是使用奶瓶给他喂水的,奶瓶有母亲的味道,所以坚持使用奶瓶。” 我实在有点头疼这小家伙的教育问题,我放下奶瓶,试着用小家伙听得懂的话给他解释,谁知道他像预感到我要做什么一样,瞪圆了眼,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抱起奶瓶不放,就算我说再多的大道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 “看来他固执起来,连母亲的话都不听。”托马森调侃地笑道。 “算了,等以后他长大了,再教育他吧,对了托马森,”我掀开被子,露出左腿的伤,“请帮我看一下,伤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倒吸了一口气,才几分钟没注意,伤口就起了脓,恶心的黄色黏稠液体顺着我腿侧流了下来。 “怎么回事?”托马森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极了,立刻拿出干净的棉签帮我处理脓,再涂抹酒精消毒,上好药,“如果我没记错,小家伙已经用唾液帮你处理过伤口了。” “可能是刚才使用异能,导致伤口开裂。” “这不可能,”托马森否定道,“人鱼唾液具有的高效治愈力,能让你在短时间内修复伤口,况且你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时间足够你的伤口愈合到不会开裂的程度了。你等等,让我检查看看,顺便,麻烦你安慰一下小家伙,他那模样简直像要快哭了。” 我在释的搀扶下坐起来,吃力地帮他抹去因为担心我而流下的泪水,问道:“他总是这么爱哭么?” “噢,这当然不是,”托马森道,“说实话,在你来之前,我几乎没见他哭过。他被块头大的人鱼欺负时,身上都是伤,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被我责骂时,也哭过,但你来后,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过这是好事,说明他把你当成真正的亲人。” 我摸了摸释的脑袋,是的,他将我当成亲人,我也将他视为亲人,我们是彼此相互依赖的。 “你的伤口不太正常,我总感觉这好像是……” 托马森的话被打断了,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叫,一条人鱼急急忙忙地游进来,焦急的脸色被烛光映照得非常清楚。 他着急抓起托马森的手臂,就要带托马森走,嘴里匆匆忙忙地说些什么,还看了我几次。 托马森皱紧眉头,回头看我,解释道:“族里的兄弟在巡逻时又遭到了赤鳞人鱼的攻击,他让我尽快去给受伤的兄弟疗伤,还说要将你一起带去。” 我皱起眉头,这时候带我这个病患去干什么?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族内最近不太太平,是发生了什么吗?”在前往宫殿前,我问托马森道。 托马森脸色顿时变得很凝重,他看了释一眼,回答道:“事实上,几个月前我们遭到诺德族的侵略后,族人伤亡惨重,导致族内经济下滑,生产滞后,这让其他种族有了机会来掠夺我们的食物,欺负我们的族人。首领为了保护族人,就在前段时间出外与其他种族首领谈判,但据首领说,谈判结果并不理想,其他种族声称要我们每个月按时给他们上交食物,不然将会带领族人来侵占我们的领地。” 我对此有点震惊,我没想到不仅是人类内部有种族歧视与战争,连人鱼也不例外。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真是可怕,同种的同伴自相残杀,每一个种族不仅面临同伴的挑衅,还面临着敌人的威胁。 “深海人鱼是最弱的种族,在速度方面比不上赤鳞人鱼,在攻击力方面也完全不能跟恶煞人鱼相比,所以在抢夺食物方面,我们完全没有优势。尽管亚德里恩是位相当优秀的首领,但深海人鱼先天的弱势注定他也没办法带领我们扭转被欺负的趋势,你看,连诺德族都欺负我们……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人鱼在力量上比人类还具有优势,我不敢想象,那一天的侵略战争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托马森捂着脸,仿佛压抑着痛苦的情绪,声音变得苍老极了,“我们多么希望有一天能迎来和平,没有种族歧视与战争,不仅仅是与其他种族,还能与人类友好相处。” “请原谅我冒昧地问一句,如果你们想与人类友好相处,”我迟疑了一下,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还要参加献祭活动,你们这种行为是在伤害人类。” “献祭?”托马森的表情看起来很迷茫,“请原谅,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道,“每隔一段时间,人鱼领主便会要求人类给他贡献祭品当作食物,然后他会召集所有种族的人鱼到西泽亚岛,抢夺人类祭品,而第一个将祭品送给人鱼领主的种族,将获得无上的荣耀。” 托马森愣了一下,突然吃惊地道:“天啊孩子,这是谁告诉你的?请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告诉你的人,这是一个误会,误会!你看看我们,我们对你这个人类没有敌意,甚至很友好地欢迎你,我想你所说的献祭活动,只是我们……” “托马森,你来了!” 就在我即将听到真相的紧要时候,亚德里恩急切的声音□□来,同时他亲自过来扶着托马森往里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态度可以知道事情很严重。 释曾告诉过我,上一次诺德族侵略之战,族内为数不多、有经验的医者都丧生了,只剩下托马森一人,因此托马森就是族内唯一的希望了。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跟着亚德里恩的脚步走进宫殿。 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我踏入宫殿,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刚刚还在忙碌游走的人鱼们,仿佛心有灵犀一样,默契地转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么达!”释似乎感受到了他们不善的目光,挡在我面前,戒备地盯着人鱼们。 这种奇怪的现象,直到亚德里恩告诉我们一件事,我们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攻击我们的赤鳞人鱼族送来的,”亚德里恩将一张纸甩到我面前,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他们说,领主正在找这个人,只要我们将这个人交出去,他们就停止一切的攻击行为,否则他们将强行闯入我们的栖息岛屿,将人抢去。萨尔斯钒希愣哉饧掠惺裁唇馐吐穑” 我皱紧了眉头,纸上画着一个人的头像,很不幸,这个人,是我。 人鱼领主在找我,甚至不惜动用武力,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的领主,甚至只见过他一面,你会相信我吗?” “你知道你的话根本没有说服力!”亚德里恩的权杖指着我道,“在交换人类时,我们都看到领主在追杀一个人类,而那人类如果我没认错,就是你。如果你们不认识,领主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直视他愤怒的目光道:“这个问题,我跟你一样,都不明白。算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那么你要将我交出去么?” “这涉及到族人的安全,我按照常理当然会将你交出去,但是,”亚德里恩道,“你是我们族人的恩人,在征得族人同意前,我不会作出任何决定。” “你很让我意外,”我有点吃惊,我以为他毫不犹豫地将我交出去,“虽然你的有些做法我无法认同,但从某方面来说,我得承认你是一位会为族人着想的好首领。” “我应当对你的赞同表示高兴吗?”亚德里恩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事实上,我很想立刻将你交出去,来保证族人的安全。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战力去应对其他种族了。” “那么如果我说,我同意你把我交出去呢?” “你是认真的?”亚德里恩表情看起来很意外,“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对手是人鱼领主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抱住激动得要阻止我的释,轻声安慰了他一句,接着说,“我知道我在冒险,但这是对双方来说,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你图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问题,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当然,你可以把我的自愿行为视为对艾博特的愧疚感。” “我不认为你会存在那种愧疚感,你的眼神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欺骗。”亚德里恩不悦地说。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只问你,是否要将我交出去。” 亚德里恩冷笑道:“当然,你自主愿意,我没有理由拒绝。” “那我们就达成了共识,用我来换取你们族人的和平,但请允许我多说一句,这意味着你们族人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亚德里恩脸色没有一丝变化,显然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说法:“我不否认。那么合作成立。” “不嗒!”在这时候,释挣脱了我的怀抱,激动地挥手摇头,阻止我。 “释,听话,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结果。”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试图用他能接受的话安慰他,“我不是去送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待在这里等我好吗?我保证会平安回来。” “不嗒不嗒!”释显得更激动了,充满泪水的眼里充满了坚毅的色彩,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释,听着,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凑到释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正在寻找我母亲的下落,而人鱼领主很有可能知道我母亲在哪里。” 释愣了。 是的,这个发现相当震惊,连我想到这个可能性时我都被吓住了。 还记得我见到阿尔忒琉斯和人鱼领主样貌时,曾产生过熟悉感么?本曾告诉过我,重生后阿尔忒琉斯在某方面还保留了原来阿尔忒琉斯的体征,比如样貌。 事实上,经过对比发现,人鱼领主与阿尔忒琉斯的样貌相似率达到了80%,除了眼睛与鼻子没有一点相似外,人鱼领主几乎就是阿尔忒琉斯的翻版。由于我只见过人鱼领主与阿尔忒琉斯一次,所以没有立刻想起来两者的相似点,直到联接试验,透过试验体的记忆再次见到人鱼领主后,我才想起来。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人鱼领主会不会就是重生后的阿尔忒琉斯,我母亲就在他的身边,而他在初次见面就追杀我的行为,是因为他认出了我与母亲的关系?当然,这只是假设而已,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能准确地解释认出我的人鱼领主,为什么会追杀我。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给我找到母亲,提供了一丝希望,我不能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释显然不认同我的看法,他紧紧搂住我的腰,哇哇大哭,不同意我去冒险,甚至要求与我同求,在我多次解释与拒绝下,他哭得更大声了。 他哭声简直像扩音器一样,向四周传播出去,我脑袋骤然感觉到一阵钝痛,疼得快要裂开了,我曾经尝过这种滋味,知道这是释释放出的声波。简直糟糕透顶,不仅仅是我,其他人鱼也受到了声波的影响,表情痛苦极了。 “释,请停下,”我抱紧释,“你会伤害到我们的。” 释停止了哭泣,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们,抽抽噎噎地抓着我的衣服,始终不肯放手。 “释,失去母亲的感受,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我板着脸道,“而且这事关你们种族的安危,你不能那么自私。” 释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他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情感,咬紧嘴唇,抱了我一下,突然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我曾经允诺不会丢下他,但现在我却要丢下他自己去冒险。可是,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亚德里恩,我有两个条件。”我没给亚德里恩发话的机会就道,“第一,在我离开后,派人盯着释,禁止他离开这里。”我知道释的行动力有多强,变化成苍魔人鱼时,我敢说这里没人能阻止他,但绝对不能让他过来找我。 在亚德里恩答应后,我看着身上这套几天前穿着的、现在已经很破烂的衣裤道:“第二,请给我准备一套合身的衣物,以及防身武器。” 打底衣、短款外套、休闲裤、中筒靴,穿戴完毕。三枚银针藏入头发中,迷你小刀藏在上衣内部口袋里,伤口缠好绷带,装备完毕。 好了,出发吧。 我坐在竹排上,由亚德里恩及手下带着前往与赤鳞人鱼交接地点。 在临出发前,托马森将一样东西递给我,脸色相当凝重:“孩子,请原谅我帮助不了你什么,关于你的伤口,我猜想,可能是感染了传染性病毒,但由于时间太仓促,我没办法轻易下定论。所以请你收好这管刺激剂,当你在紧急的时候,将它注射入你的肌肤,它能让你在短期内恢复体力,痛感与麻痹感都会消失,但药效过后,对身体的副作用很大,因此我只给你一管,希望你不大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我谢过他后接过这救命稻草,放入口袋贴身保管。 到了交接地点,亚德里恩就与赤鳞人鱼代表谈判起来,最终达成了以我为交换物,换取赤鳞人鱼承诺不再骚扰深海人鱼的书面承诺书的条件,之后,我就被迫锁上了双手,与赤鳞人鱼来到了他们的地盘。 我被带到了一座相当巨大的海上建筑物前,相比深海人鱼的宫殿,这座建筑物仿佛在炫耀它的价值,高大得出奇,建筑材质的贝类也有半个手掌大,连镶嵌在建筑物顶端的夜明珠,都有一个脑袋大小。 建筑物是敞开式的,由数条双手顶着天花板的雄性人鱼雕塑作为门柱,在通向建筑物的滑坡上,也雕刻着海神的雕像,不同的是,这个海神显得更威严与凌厉。 这就是人鱼领主秘斯缇克的宫殿。 关于人鱼领主秘斯缇克,人们提到他的时候总是会说到一个词:神秘。 是的,正如他的代名词一样,他的名字也是以“神秘”来命名的。 没有人知道他双亲是谁,从什么地方诞生,他突然就闯入了人们的视线,在经过有史以来最短暂又最残酷的厮杀后,获得了人鱼领主的荣耀,并打造了一把象征人鱼领主权利的权杖,用暴力的手段笼络了所有人鱼种族。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当上人鱼领主的,有人说是十年前,有人说是几十年前,似乎在人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存在着了。 人们在谈论他时,还会提到一个词:喜怒无常。听说他有时候发怒时,会将怒火迁到人类身上,引发小范围海啸,但高兴的时候,却会给人类送食物与来自深海的礼物。 他在任期间,是祭祀活动进行得最频繁的时候,但相对的,是人类与人鱼相处得较和平的时期。 作为即将面对这古怪人鱼的人,我也不知道见到他时,该用怎样的表达方式才合适,连亚德里恩都善意地提醒我,跟秘斯缇克说话时要注意点,他的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 不管怎样,都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我见到秘斯缇克之前,我还在想要怎么套他话,询问关于母亲的事情,谁知道他见到我,立刻将长达两米的鱼尾用力向我甩来。 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但右腿伤口骤然产生撕裂般的剧痛,身体顿时往下落,而这时宽大的鱼尾正往我面前撞来—— 见鬼!我立刻对着地面射出火焰,利用反冲力冲向高空,幸运地避过了鱼尾。 庆幸的是,秘斯缇克没有再继续攻击,不然凭我现在的状态,我将会陷入苦战。 随着权杖敲击地面的重声响起,赤色的鱼尾在划过一道弧线后,收了回去。 我现在状态很差,我感到左腿伤口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明显伤口裂开血液流出来了,而痛感与麻痹感比之前更加强烈,左大腿已完全没有了知觉。 就在这时候,秘斯缇克突然疯狂地大笑:“萨尔斯爱迪,萨尔斯爱迪,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下一秒,他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告诉我,你的母亲雷娜塔爱迪在哪里!” 我僵住了。 我来这里,就是希望能从秘斯缇克这里,得到母亲下落的消息,然而现在看来,显然事与愿违。 我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他真相,我皱紧眉头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为什么?”秘斯缇克停顿了几秒,抽动面部神经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我想念她,想见她。” “你为什么会想见她?” “你没有资格询问我!”秘斯缇克骤然变了脸色,这反复无常的态度真的就像人们所说的,性格古怪,“我命令你,说出你母亲的下落!” “我不是人鱼,你没资格命令我。”我淡定地面对他的逼问,看了眼周围虎视眈眈要上来攻击我的人鱼守卫,“当然,如果你使用暴.力的手段,那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回报你,你想尝尝我拳头的滋味吗?” 其实我这句话完全是装腔作势,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安全地从这里逃离,但是,我的震慑却起了作用。 秘斯缇克收起他强势的态度,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微笑:“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与你母亲的关系,而现在我与你母亲分开了,我需要她。所以请告诉我,她在哪里。” “很遗憾,”我对秘斯缇克会使用敬语,感到很意外,但我可不会因此而告诉他真相,“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与我母亲的关系,我跟你只是第二次见面。”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秘斯缇克突然发起怒来,“我是阿尔忒琉斯!” 我怔住了,不是因为震惊他的身份,而是他激烈的反应。如果他真是阿尔忒琉斯,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地表达自己身份。 “阿尔忒琉斯是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套他的话。 “你不知道?”他震惊地睁大眼,“你竟然不知道,本莱兹没告诉你吗!” 我再次感到吃惊,他竟然提到了本。 “很抱歉,我还是不知道你说什么,本莱兹是谁?” “你说谎!你在研究所那么久,肯定知道本莱兹是谁,没有他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逃出研究所,就像十八年前那样……够了,”正说到关键的时候,秘斯缇克突然暴怒道,“快告诉我,雷娜塔爱迪在哪里!” 什么本的帮助,什么十八年前那样,这是什么意思?阿尔忒琉斯的话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我有点混乱,请你告诉我详细情况。” “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秘斯缇克显然失去了耐性,“你只要需要告诉我雷娜塔在哪里!” “在我知道事情经过前,我想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母亲的下落。” “你在威胁我?”秘斯缇克面色变得更加狰狞了,他双手紧紧地撑着王位的扶手,附下.身,把脸移到我面前,像盯着蝼蚁一般盯着我。他的身躯实在太庞大了,脸的阴影几乎能将我完全笼罩进去。 “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如果你能用你所知道的消息说服我,我就考虑告诉你,母亲的下落,当然,前提是你不会伤害到母亲,如果你再像这样充满杀气,我将永远都不会告诉你……哦,请别发火,”我迎着他的怒火,平静地道,“我想我得提醒你,我是唯一知道母亲下落的人。”看秘斯缇克紧张的模样,显然他一直在找母亲,可都没有收获,所以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当然,我不知道母亲的下落,只是在套话而已。 秘斯缇克粗重的呼吸喷洒到我脸上,他显然在努力克制怒火,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扯住我胸口的吊坠,厉声道:“这个吊坠……这个吊坠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雷娜塔给你的!” 我一愣,关于吊坠的事情,我从来没跟人提过,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来由,为什么秘斯缇克会知道?事实上,吊坠是母亲与我们分别两年后的一个晚上,父亲给我的,当时父亲说这是母亲打算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但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我们被迫搬家后就找不到了,直到最近他才找到,于是他将吊坠交给了我,让我贴身保管。 在释从吊坠跌落出来前,我一直天真地以为那是单纯的生日礼物,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我用力想扯回吊坠,谁知道秘斯缇克也不肯放手,死死地盯着吊坠,突然,他疯狂地笑了起来:“吊坠裂开了、裂开了……太好了,快,告诉我,吊坠里的人鱼在哪里,在哪里!” 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抿紧唇,向秘斯缇克的手射出一道火焰,企图让他松手,谁知道他竟然耐住了我的高温火焰,甚至放任自己的肌肤被烧得起泡。 他竟然连吊坠里有人鱼都知道,他究竟是谁,难道真是阿尔忒琉斯? 不,他不是。阿尔忒琉斯的记忆告诉我,阿尔忒琉斯是个很单纯的孩子,绝不会是一个性格扭曲的疯子,相比长相相似的秘斯缇克,从某方面说,释的性格更像阿尔忒琉斯。 等等,释是从母亲给我的吊坠里掉出来的,秘斯缇克也知道释的存在,难道说释与母亲、秘斯缇克,甚至可能是阿尔忒琉斯都有关系? “快告诉我,雷娜塔和这条人鱼在哪里!” “放手。”我冷着脸抓紧吊坠,但秘斯缇克却用更大的力气拽它,简直像要将吊坠生扯下来一样,“我叫你,放手!” 我骤然爆发出高温火焰气波,按照我的力量估算,秘斯缇克应当会被我震开几米,然而令我吃惊的是,秘斯缇克只是上半身被震开了几厘米,下半身一点也没有挪动的迹象,由此可见他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 更不幸的是,我的行为激怒了他,他暴吼一声,我脑海里顿时像被强行塞入什么魑魅魍魉的恐怖东西,感到莫名的恐惧与惊恐,这种压抑的负面情绪几乎让我疯狂,心脏加速地跳动,快要跳出胸腔了。 这是人鱼领主的超声波,它正在摧残我的大脑。 “不,请停下,秘斯缇克大人!” 第四十四章 ·真相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少年嗓音闯了进来,秘斯缇克顿时停止了叫吼。 我敢发誓我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那种恐怖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令我快窒息了。 “萨尔斯,你有没有事?”耳边听到声音的时候,我被一双手扶了起来,我抬头看去,怔住了。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在在献祭那天,救了我,并被赤鳞人鱼送给秘斯缇克当祭品的亚麻色短发少年。 “你……还活着?”我实在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成为了秘斯缇克的食物,没想到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看他光鲜的衣着与红润的脸色,显然还过得很好。 “是的,我还活着。”少年点点头,皱着眉头看向秘斯缇克,恳求道,“秘斯缇克大人,请你息怒,请将萨尔斯交给我可以吗?我会想办法让他告诉我您想得到的信息的。” 出乎我意料,秘斯缇克这个脾气古怪的人,在少年面前竟然没有了脾气,还似乎很听少年的话,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就冷哼一声答应了。 少年向秘斯缇克谢了一声,他似乎看出我的状态不对,半扶着我走了出去,低声对我说:“我带你到我的住处,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感谢你,我的朋友。”我松了口气,虽然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软弱,但天知道,那该死的伤口又恶化了,简直就像不知饱的恶魔,残忍地侵蚀我的体力与行动力,我现在左腿快无法行走了,右手也没有知觉了。 “再坚持一会。”少年扶我到竹排上,一条似乎是守卫的赤鳞人鱼推着我们到一个相当宽敞的住宅洞穴。 这个洞穴与释的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洞穴内的石壁上悬挂着非常美丽的壁灯,灯光相当明亮,无论是洞顶还是洞壁,都被贝类与珍珠细心地装饰过,洞穴内家具俱全,布置得相当典雅。 我被少年扶着坐到石头打造成的床上,少年转身就到柜子旁拿出了一个医药箱,坐到我身旁帮我检查:“我父亲是医生,我从小就学会了很多医学知识,长大后我也曾到医院见习过,可惜的是,见习期还没满,我就被带来了这里。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但现在你的伤口化脓了,我需要帮你清洗,有点疼,请你忍耐一下。” “关于我的伤口,”我一边看他清理,一边跟他说我伤口的怪事,说完后我又道,“这伤口会不会是病毒?” 少年停顿了一下,由于低头的关系,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颤抖的手来看,情况显然不妙。 “说实话,”少年缓缓抬头,目光里写满了凝重,“你右肩与左腿的伤口,之所以一直恶化,并影响到你身体的其它机能的原因,是你中了慢性感染形病毒,病毒就是从伤口植入到你体内的,而且……”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再说话。 “说吧,我还有几天的生命?”从听到伤口恶化可能是病毒的原因开始,我早猜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我很镇定。 “如果你不再使用异能,促使病毒通过活性细胞扩散,那么你还有五天的生命。” “如果使用了异能呢?” 少年绷紧了脸部道:“大概只有两天。” “看你的表情,你没有解药,对吗?” “是的,”少年痛苦地点头,“赤鳞人鱼这里物质匮乏,而且我承认我的能力还不够,没有足够的水平配制解药,但如果在这两天内逃出去,我能介绍一个人救你。” 我有点意外:“逃?我以为你会像秘斯缇克那样逼问我,我母亲的下落。” “不,”少年摇头道,“出于私心,我更希望秘斯缇克大人永远找不到你的母亲。” 我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少年清洗了双手后,端给我一杯温水,坐到我身旁。 “我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你介意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么?包括你为什么还活着。” “当然,”少年微笑着点头,向我伸来手,“那么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纳萨尔布莱恩特。” “你好,”我握住纳萨尔伸来的手掌,“我叫萨尔斯爱迪。” “我知道你萨尔斯,在祭祀……哦不,不应该这么说,这并不是祭祀,好吧,总之就是在我们所谓的祭祀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我听说你曾经加入过‘猎鹰’组织,并以历史以来最好的成绩通过了组织恶魔般的考试,你擅长的近身格斗技,甚至还打败了教导员。而且我还听说你孤身闯入诺德族的囚室,救出了被囚禁的族人。”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纳萨尔眼里散发出了炽热的光亮,“知道吗?你是我的偶像,你就像是光与希望,带领着麻木的族人敲开希望的门,我一直希望能与你并肩作战。”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摇头道,“不管过去再怎么风光,我现在都是被组织赶出来、狼狈地被人鱼囚禁的流浪汉。” “不,请别这么说。”纳萨尔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你不会屈从于这样的命运。你是正义的战士,你会为了自由与光明而奋斗。我始终坚信着,总有一天你能带着我们挣脱诺德族的囚笼,走向光明。” 我笑而不语,无论表面话说得多么风光,我始终都是个自私的人,目前我只想知道母亲的下落,其他的先暂时搁置一旁吧。 “哦看我,一激动就忘了说正事了。”纳萨尔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让我从什么地方说起……哦,就从我被带来这里说起吧。说实话,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可事实是,我被带入赤鳞人鱼的栖息岛屿后,反而被带去洗了个很舒服的热水澡,我敢发誓,这真是我这辈子洗过最舒服的澡了……哦抱歉,稍微感慨了一下。他们还给了我丰富的食物,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我简直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没有一条人鱼对我产生杀意,他们对我非常恭敬。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惶恐地以为这是要保养好身体,以让秘斯缇克大人食用到最美味的人肉。然而当日后从秘斯缇克大人口中得知祭祀真相时,我才发现,我们一直以来都被诺德族这该死的种族欺骗了!” 我皱了皱眉头,从托马森的话中,我隐约猜到事情另有隐情,看来是真的。 “是的,所谓的祭祀是个天大的谎言,是诺德族为了让我们畏惧他们,屈服他们而撒的谎。”纳萨尔抿紧唇,我可以感觉到,他眼里有怒火跳跃,“在西泽亚岛还是我们戈赛族的领地时,我们族人与人鱼是友好相处,并相互通婚的。但自从诺德族夺取西泽亚岛的控制权后,我们成为了诺德族的仆人,诺德族为了避免我们与人鱼合作,推翻他们的统治,于是胆小的诺德族便与当代爱好和平的人鱼领主达成协议,只要人鱼领主需要,他们便从戈赛族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人,送给人鱼领主繁衍后代。”纳萨尔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人鱼领主竟然需要跟人类一起繁衍后代,但事实证明,人鱼与具有异能的戈赛族通婚,产下的后代实力比一般人鱼王要强,因此那一代人鱼领主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或亲人能继任领主之位,便签订了这个协议。” 纳萨尔叹了口气:“人鱼领主后代再与戈赛族通婚,人鱼的血统就被稀释了,这导致靠通婚的方法来保住人鱼领主位置的方法逐渐无效,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方法保证了三代人鱼领主位置都由同一家族的人鱼继承,因此这个协议持续到了今天。不止是我们,连人鱼都不知道,这协议经过百年竟然被丑化为了祭祀,更不知道他们竟然在这场协议里担任了恶人的角色。该死的诺德族,他们利用了人心,离间我们与人鱼的关系,使我们不但误解人鱼,还将人鱼视为敌人。” “这样,他们才能达到统治的目的,”我冷冷一笑,“如果戈赛族与人鱼对抗,那么将不会有哪一方有精力推翻他们丑恶的统治。戈赛族因为祭祀而误会人鱼,对人鱼饱含怨恨,那么被奴役的戈赛族就不会向有能力帮助他们的人鱼请求帮助,而人鱼当然也不会插手戈赛族与诺德族的战争,也不会出面作出解释。” “见鬼!”纳萨尔激动地向床上砸了一拳,双手愤怒地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到了这里,感受到人鱼的热情与友好,我真的就以为自己会成为人鱼的食物。萨尔斯,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个观点么?我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了,而且……”纳萨尔停顿了一下,“被送来的人,必须永久留在人鱼领域,如果人鱼领主看不上,则会让这人自由地选择喜欢的、人鱼领主的亲戚来繁衍后代。尽管我有能力离开这里,但请原谅,我暂时不想离开,如果没有我在,我不知道秘斯缇克大人会变成什么样。” “关于秘斯缇克,我很好奇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他那么固执地想知道我母亲下落。” 纳萨尔眼里的光亮顿时暗淡下来,他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与你母亲的纠葛我并不清楚,秘斯缇克大人也不肯说。” “其实秘斯缇克大人,是个好人。”纳赛尔表情变得温柔极了,“他在私底下不是像你见到的那样性格扭曲的,他对我和族人都很好,族人都很拥戴他。但是他似乎有个心结,心结长期没有解开,导致他的性格越来越扭曲,作出古怪的行为,就像今天对你那样,很可怕对吗?但我敢保证,这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是很温柔的,只是被这个心结束缚,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所谓的心结,是关于我与我母亲的?” “是的。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但秘斯缇克大人经常会将你母亲的名字挂在嘴边,说必须要找到你母亲和本。” “本莱兹?” “是的,”纳赛尔说,“秘斯缇克大人曾多次想找本莱兹,可惜立弗岛外围的智能电网是针对人鱼设计的,他根本没办法闯入进去。而他一直在寻找你母亲的下落,但都没有消息,直到在所谓的祭祀活动时见到你后,才转为找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母亲吗?” “连作为身边人的你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会知道。”我问道,“那么,关于阿尔忒琉斯,你又知道多少?” “很遗憾,除了经常听到秘斯缇克大人提到这个名字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经常提到这个名字?” “是的,他经常说自己是阿尔忒琉斯,但过了几分钟后,又否认自己是阿尔忒琉斯,连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了,有时候在做梦时,他还会叫雷娜塔女士的名字,并说‘为什么丢下他’,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流了泪,天,看到他的泪水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那时候他就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让人心疼。萨尔斯,其实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他能解开心结,变回原来的他,但另一方面我有种预感,见到你母亲或者关键人物后,他会陷入疯狂。你能帮帮他吗?现在只有你能做到了,当然我不会逼问你母亲的下落,但是我希望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请原谅,我对秘斯缇克根本就不了解,况且……”我指着我的伤口,“我时间也不多了。” 纳萨尔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把脸埋入手掌中,颤抖道:“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我真不希望他变成那样。” “你对秘斯缇克很了解?”我疑惑地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以前是怎样的人。” “我……”纳赛尔语塞,目光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我在以前,曾经研究过他,你看他体型比一般人鱼王还大很多,很奇怪是吗?还有他相当神秘,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出现,抢走了人鱼领主的位置,还强大得可怕,是吧,很令人奇怪,值得研究对吗?” 纳赛尔明显在瞒着我什么,他的表情僵硬极了,但我尊重每个人的*,没有道破。 “我想知道,没有别的人鱼像秘斯缇克那样,拥有超乎平常的体型吗?” “当然没有。”纳赛尔似乎见我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他是唯一一条,族里甚至有人怀疑他不是赤鳞人鱼种,但最后证实他确实是赤鳞人鱼。我听说,他成长速度相当迅速,几乎一年就会长长一分米,现在还在成长。” 我皱紧眉头,说到成长速度,就跟释一样,但秘斯缇克显然比释的成长速度更可怕得多,秘斯缇克与释一样充满了神秘感,难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正如我不明白秘斯缇克为什么要找母亲一样,我对此也无法作出解释。 除非能读取秘斯缇克的记忆,否则我们都得不到真相……等等,读取记忆? 我记得本曾说过,苍魔人鱼与拥有它基因的亲人之间,可以相互交换记忆,如果秘斯缇克真是注入了母亲基因的阿尔忒琉斯的话,那我是否可以读取秘斯缇克的记忆,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说到这里,我想到一个问题,只有苍魔人鱼与有他们基因的亲人之间能进行记忆交换,而释的记忆我也曾读取过,难道说释与我也有什么亲人关系? 这都是难以解开的谜团,我必须尽快明白。 “我想,也许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向纳萨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提出了读取秘斯缇克记忆的方式,纳萨尔表示支持。为了帮助我,当天晚上,纳萨尔就以我生命垂危,需要尽快治疗为由,请求秘斯缇克宽限了几天时间,并让我居住在他隔壁洞穴。当然,我理所当然地被监视并软禁,洞穴外依然驻守着人鱼守卫。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我的伤口再次产生了强烈痛意,伤口处的血管就像青筋一样大面积凸起,痛感范围开始向其他部位扩散,更可怕的是,血管呈现出黑色,简直就像黑色的蛛网一样令人恶心。现在右肩与左腿处于麻痹状态,我无法控制它们作出任何动作,仿佛它们已经脱离我身体不受我控制一样。 纳萨尔说他会帮我想办法联络他的朋友给我治疗,目前我也只能相信他了,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接下来就是比较麻烦的问题了。 在过去的时间里,我都是被动接受阿尔忒琉斯或者释的记忆,从来没有主动去读取他们的记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在确保没有人进来打扰我后,我躺在石床上,放松呼吸,慢慢地进入睡眠状态。 黑暗向我笼罩而来,我用意识反复刺激大脑:我要读取秘斯缇克的记忆,我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他与阿尔忒琉斯是什么关系。 我感到身体慢慢地漂浮起来,轻得不可思议,然后我仿佛正在穿一件连体衣,随着穿衣的动作,渐渐地,肌肤与连体衣相贴,触碰到了实感。 接着,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我的身体像被包裹在散发着不明气味的液体中,触感难受极了。 我清晰地认识到,我变成了“我”。 很黑,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状态,除了有很明显的心跳外,没有任何活动,没有肢体动作,没有摄入光线,就像在睡觉。 就在这时,“我”听到上方响起惊讶的女性声音。 “天啊,怎么会这样,基因进行分别进入了两个胚胎中。” “请不要惊慌雷娜塔,”一位男性的声音响起了,“这也许不是坏事,你知道阿尔忒琉斯的特征太明显了,如果全部基因都进入同一个胚胎的话,很容易就会被研究所的人发现。请别这样看着我,好吧,我承认当初找来两个胚胎,是因为这条赤鳞人鱼的胚胎太弱了,我担心他会死亡,所以才又找来了深海人鱼的胚胎,看看阿尔忒琉斯会选择哪个存活。总之不管怎么说,现在基因进入了两个胚胎中,就意味着阿尔忒琉斯的基因会分散,比如这个承继了他的眼睛与嘴唇,另一个承继了他的脸型与鼻子,那么当他们长大后,就没人会发现他们是阿尔忒琉斯了。” “可是本,你知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阿尔忒琉斯就分化成了两条人鱼,形成两种思维与身体,你知道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也会产生不同的想法与性格,我不敢想象阿尔忒琉斯分化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很抱歉雷娜塔,现在基因已经融合,我们再抽取出来注入新个体将耗费大量时间,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了,研究所的人随时会发现我们,雷娜塔,请容许我花费一点时间观察并处理好吗?我保证事情不会变糟糕。” “好吧,本,我相信你,请你拿着我的信任,放手去做吧。” “感谢你肯相信我。” “请别这么说,本,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从研究所逃出来,阿尔忒琉斯也不会有复活的机会。” “在我处理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你喜欢的是那个单纯天真的阿尔忒琉斯,还是具有强大攻击力的阿尔忒琉斯?” “请别这么问我,无论是天真的,还是具有强大攻击力的阿尔忒琉斯,他都是我的孩子,这两种特征是一体的。当然,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他在拥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快乐地活着,不要再成为那些人的武器,去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了,你知道,拥有的力量越强大,越容易被人盯上。” “我听明白你的心愿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关门声响起了。接着,男性叹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雷娜塔,我很抱歉,骗了你。我一开始就打算让阿尔忒琉斯的基因分化,不然复活后,强大的力量依然会让阿尔忒琉斯再次成为研究所的目标。我说过,我要还你一个单纯天真的阿尔忒琉斯,所以阿尔忒琉斯,请允许我向你说声抱歉,为了你的将来,为了雷娜塔的笑容,我必须这么做。” “我”听到男子离开的声音,接着,头顶就响起了机械的转动声,几秒钟后,“我”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刺中,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体内剥离开来。 男子的声音不时地响起。 “赤鳞人鱼的胚胎太弱了,那么我将阿尔忒琉斯三分之二的力量给你吧,希望你在将来能靠这部分力量坚强地活下去。剩下的力量就给深海人鱼的胚胎吧,这些力量用来自保足够了。” “我”身体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体内注入进来,热得快要膨胀了。 “好了,力量的基因分配完毕。接下来到其他基因了,雷娜塔喜欢你漂亮的眼睛与鼻子,就留下这一部分给深海人鱼的胚胎,其他部分给赤鳞人鱼胚胎……好了,就让深海人鱼作为天真的阿尔忒琉斯存活下去吧,而赤鳞人鱼,我很抱歉,我必须得牺牲你了,希望你不要被研究所的人找到,即使被研究所的人发现,但我相信,拥有三分之二力量的你,也能赶走他们。” “我”感觉身体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又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进来…… “记忆就留给深海人鱼,他必须得知道谁是他的母亲,谁是他的敌人,也必须要知道重活一世的意义。至于赤鳞人鱼,抱歉,我必须抹去你的记忆,你只需要坚强地活下去就好。” 不!不要抹去“我”的记忆! “只要这一针下去,你就会忘了一切,作为赤鳞人鱼而活,阿尔忒琉斯再也与你没有关系。” 机械声再次响起,“我”全身颤抖起来,“我”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住手!你没资格这么做,“我”是阿尔忒琉斯的一部分,“我”是母亲雷娜塔的孩子! 机械声响得更加厉害,“我”头顶一痛,不知名的液体往我体内注入,渐渐地,我感到意识在消失。 阿尔忒琉斯……雷娜塔……本……是谁?“我”又是谁…… “我”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尔忒琉斯,这个名字是谁,想不起来。 阿尔忒琉斯……阿尔忒琉斯……阿尔忒琉斯! 不,“我”不能忘记,“我”是阿尔忒琉斯,“我”是雷娜塔的孩子! 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砰——” 门被撞开的声音骤然响起,雷娜塔焦急的声音传来:“本,研究所的人出现了,他们正在外面搜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正好,基因分化完成。没有时间了,”本大声喊道,“我”感到“我”所在的地方(我猜,这大概是个培养皿)被人抓了起来,“这里有一个吊坠型的容器,是我之前准备好的,现在你帮助我将这胚胎放进去。” “我”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动作声,但“我”没有被移入容器的迹象。 “雷娜塔,听着,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带着这枚吊坠,离开这里,逃到不会被研究所发现的地方,吊坠里的胚胎就是你的阿尔忒琉斯,我已经将所有基因移植到这个深海人鱼的胚胎中了,容器里有养育他成长的物质,只要时机成熟,他就会复活。现在,我必须得跟你分开了,我得回去研究所,不然他们会被发现我对你的帮助。” “那么另外一个胚胎呢?” “我会处理好的,我保证这个胚胎也能很好地活下去。” “好,我相信你。” “快走,没时间了!” “感谢你,本,再会了。” 不,母亲,不要丢下“我”,本这该死的家伙在骗你,“我”才是阿尔忒琉斯,“我”才是!那个深海人鱼胚胎只是“我”的一部分,他只是“我”的一部分! 但是,“我”绝望地听到了雷娜塔跑走的声音,然后本的声音没有温度地响起。 “很抱歉,将你牵扯进来,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母体,让你平安地诞生,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去。” 见鬼的活下去,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牺牲“我”!“我”才是阿尔忒琉斯,“我”才是母亲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才是你的孩子,“我”才是…… 我从可以称之为噩梦的记忆中惊醒过来,愕然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天顶的石壁。 我从来没想过,所谓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残酷与惊人。 阿尔忒琉斯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成为了今天的秘斯缇克,另一部分,显然就是从吊坠里掉出来的深海人鱼——释。 我从来没想过,我与释的渊源竟然追溯到了我母亲,他竟然是母亲的“孩子”(虽然只是一部分),还是我的“弟弟”,天这是多么混乱的关系。 也许他早就认出了我,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与秘斯缇克的关系,才阻止我见到秘斯缇克。 惊人的不止是这点,研究所的科技研究员本莱兹,竟然是帮助母亲逃离研究所、复活阿尔忒琉斯的人,如果不是听出了本略显年轻的声音,知道释的来由,我真以为这是虚假的记忆。 事实上,这是真的,记忆里秘斯缇克的痛与恨,清晰地传达到了我心底,我深刻明白到他被丢弃、被牺牲的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本的行为,老实说,他的行为是为了拯救和保护那个天真单纯的阿尔忒琉斯,所以诞生了释,这不可厚非。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牺牲了秘斯缇克,如果研究所发现了具有与阿尔忒琉斯相似容貌与力量的秘斯缇克,那么秘斯缇克将陷入险境。 在我见到秘斯缇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一个性格扭曲的疯子,但现在,我完全可以理解秘斯缇克,甚至同情他了。如果他真的失去了记忆,或许还是件好事,但可惜的是,似乎因为痛恨的执念,他保留了当时的记忆,所以他很痛苦,很仇恨母亲与本,他甚至扭曲了记忆,认为自己才是阿尔忒琉斯,才是母亲培育的人鱼,才是最应该被保护的人鱼。 他渴望着被爱,渴望母亲,从某方面说,他就是一个可怜人。 知道真相后,我更加不知所措。如果能抹去秘斯缇克的记忆,那么就能拯救他,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释有一天与秘斯缇克相见,我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心脏骤然一缩。 熟悉的感觉,有个熟悉的人正在向我靠近。 天,是释。 我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他正在我附近。 艾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来找我的? 快回去,释,不要与秘斯缇克碰面! 我心急地下床,右腿刚迈出,左腿立刻像块铁一样拖动我身体,往地上摔去,我下意识地想用右手撑地站起来,可右手完全没有反应,仿佛脱离了我的身体,我身体一打滑再次摔到地上。 不仅如此,我吃惊地发现自己连身体的支配权都失去了,我现在只能动动手指,做些简单的动作。该死的病毒,已经蔓延到我全身了,我动不了,而痛意正在向四肢蔓延,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在沿着痛意经过的地方凸起。 见鬼,没时间了,释正在逼近,我必须要阻止他。 幸好我的异能没因此而受阻,我立刻变出一只微型火鸟,进入精神共享状态,飞了出去。 “我”焦急地寻找释的下落,只见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乌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到一起,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乌云汇集处就向四面八方放射出紫色闪电,刺目的光芒炸亮了天空。 这是秘斯缇克操控闪电的能力! 糟糕,难道他已经见到释了? 大量赤鳞人鱼涌出来,似乎是想看热闹,纷纷往闪电产生地游去。 “我”也赶紧飞过去,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听到了海浪剧烈翻滚的声音,海风也仿佛要将天地吞噬进去一样,大声呼啸。 “我”感到相当不安,快些,再飞快些。 到了! “噼啪——” 数道闪电骤然像瓢泼大雨,大面积地向海面劈去,而在海面之上,是我熟悉的人。 释,快躲开! 释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双手朝海面一打,顿时海浪掀起将他托起,然后借力弹跳到空中,幸运地避过了闪电。 “煞!”在释前方的秘斯缇克发出暴怒的吼声,趁释还没落地时,迅速游过去,粗大的手掌眼看就要抓住下落的释,就在这时候,释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尾部生出两片锋利的尾鳍,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将尾鳍对准秘斯缇克的手用力划过去。 秘斯缇克发出痛苦的叫声,蓝色血液从他蹼爪中滚落下来。释安全地落入水中,他漂亮的银色卷发舒展开来,身上流泻出如同瀑布般的银色光芒,美丽极了。 秘斯缇克捂着受伤的蹼爪,面色变得相当狰狞,与此同时,我感应到了一种怨恨又激烈的情绪。 【来了,我的另一部分来了。】 【愚蠢的人鱼,竟然为了救萨尔斯那家伙而孤身闯入这里……来得正好,我要吃了他,将我们融为一体!我要成为真正的阿尔忒琉斯,不,我才是阿尔忒琉斯,他只是我的一部分,一部分!】 【凭什么他拥有了苍魔人鱼的体质,凭什么他能得到母亲的关爱,凭什么!我吃了他,成为真正的阿尔忒琉斯!吃了他!】 他竟然想吃了释,该死,释快逃! “我”想飞到释的身边,但是海风太剧烈了,被释操控的海浪时不时卷到天空,翻腾、呼啸,对于脆弱的“我”来说,迎风破浪实在太困难了。 两条人鱼的战斗还在继续,战斗的怒吼响彻天际,释在海中翻滚、跳跃,敏捷地避开雷电的攻击,而秘斯缇克则采用雷电为辅,近身攻击为主的攻击方式,将释逼入绝境。雷电、海浪,大自然的力量成为他们的武器,然而虽然雷电是海浪的克星,释凭借自己的头脑每次都化险为夷,但从力量上说,秘斯缇克显然更占上风,即使是近身搏激战,秘斯缇克的庞大身躯也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这时候,只见秘斯缇克的身上呈现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蓝色花纹,全身像被雷电包裹一样,发出刺目的紫色电光。 阿尔忒琉斯的电磁能量。 我没见识过这玩意的威力,但从本自豪的语气中,我可以想象能量爆发时,会产生怎样巨大的破坏力。 释,快跑,不然你会死! “我”最大幅度地挥动翅膀,焦急地要赶去告诉释,但是—— 第四十五章 ·猎鹰 “噼啪、噼啪!” 秘斯缇克身上骤然爆射出强烈的紫色电光,如同数张蛛网大范围地辐散出去,迅速地铺满了整个海面! 释无处可逃! “咿呀!” “我”心跳顿时停止。 高强度的电磁能量全部轰击到释身上,他被能量波冲击到了半空中,而天空的紫色闪电正对着他的头劈下! “释——” “萨尔斯!” 我身体感到一阵摇晃,精神共享的状态被迫切断了。 我猛地睁开眼,见到了纳萨尔焦急的脸。 “你终于醒了,朋友,”纳萨尔把我扶起来,急切地道,“没时间了,赶紧跟我走。” “走?是的,”我紧张地道,“我要去看释,他被秘斯缇克攻击了!” “萨尔斯,你冷静点,”纳萨尔按住我肩头,“如果你口中的释,是指那条来找你的深海人鱼。那么你不用担心,他正在帮你拖住秘斯缇克,而我则负责利用这机会带你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解决门口的守卫,快走。” “释快死了,我不可能离开。” “萨尔斯,”纳萨尔大吼道,“你以为释是为什么才孤身闯入这里,并找我帮助你,就是为了救你出去,请别浪费他的一片好心!” “但是我答应过他,我不会丢下他!”我双目龇裂地道,“你不知道,刚才释承受了秘斯缇克的电磁能量,现在生死未卜!” 纳萨尔一怔,黯然地道:“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这时间是释为你争取来的,请别让他白白牺牲。如果你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那么你也一定可以看到他现在是否安全,不是吗?萨尔斯,请你别浪费时间了,如果战斗结束了,那么其他人鱼也会回来,你将失去唯一的逃跑与救命机会,要知道,你的命快到尽头了!现在的你根本救不了释,你该做的是,逃出这里,并相信释!” 纳萨尔的话深深刺痛了我,他说得对,我根本做不到什么,我留在这里只是在拖释的后腿。我看着已经处于完全麻痹状态的身体,痛心地闭上眼道:“我口袋里有一管刺激剂,请将它扎入我皮肤。” 纳萨尔照做后,我失了的力气顿时像洪流一样翻涌上来,力量充盈了四肢,我掐出一团火焰,火焰的亮度与热度明显比以前的更高,真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走吧。” 我跟纳萨尔一起冲了出去,边行动边感应释,尽管由于我们离得远,感应能力很微弱,但我很清晰地感觉得到,释还活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我咬紧牙关,一个过肩摔将发现我们的人鱼甩了出去,同时就势一滚,横踢另一条人鱼的鱼尾,将它掀翻后敲晕了它,“我答应过要保护他,结果却反过来是他保护我。” 纳萨尔用念力将前方三条人鱼甩了出去:“这并不是保护与被保护的问题,萨尔斯,”他又将四条人鱼扔到石壁上,向我微笑道,“而是信任与被信任的问题。你应该信任释,释敢独自一人闯进来,那么他就有把握平安地出去,在刚才与他的交谈中,我感觉他不是鲁莽的人。” “你能听懂人鱼的语言?”我生出一道火墙,堵住了后方追来的人鱼去路。 “当然不,”纳萨尔操控两条人鱼面对面相撞,“我与释是用人类语言交谈的。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没什么。”我化出火鞭,横扫四周,清扫出一条干净的路。释从来没有与我用人类语言交谈过,除了化成苍魔人鱼的时候,他才会用人类语言说出几个单词。 这小家伙真是充满谜团,可别死啊,释,我还等着解开你的谜团。 我们花费了不少时间来到了海岸边,纳萨尔已经提前在这里准备了一艘快艇,他扶着已经开始过了药效的我上了快艇,替我系好安全带:“这里有电子导航,我已经帮你设定好终点,你到这地方后上岸等待,会有人来联系你的,到时候你将这东西交给他,并说你是我朋友就行了,他会解开你的病毒救你的性命。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请放心,如果释真的被秘斯缇克抓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直到你来救他为止。” “那么你呢?人鱼看到你帮助我离开,秘斯缇克一定会饶不了你。”我收下他给我的一枚黑色徽章,徽章上有纳萨尔他的名字缩写。 “请不用担心我,”纳萨尔拍拍我肩头,露出一个笑容,淡淡的梨涡显露在嘴角,“我会处理好的,快走吧。” “再会了,亲爱的朋友,感谢你的帮助。” 丢下这句话,我立刻启动快艇走了。药效有限,我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虽然还不知道所谓的副作用是什么,但就我现在的状态来说,已经很不妙了。 我沿着导航指引的路线前进,螺旋桨搅动水流发出巨大的嗡鸣声,明明是很吵的声音,但我的心却反而静了下来。 天空依然笼罩着乌云,闪电撕裂天空般往海面狂劈,战斗还在继续,由此可见,释还活着,我甚至诧异地感觉到他比刚才更精神。 释在承受那一击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珍惜释为我争取的时间,逃离这里,找到纳萨尔的朋友。 可是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我的气力在大量流失,眼前事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甚至连踩油门都要费很大劲,这样下去,只怕我还没逃出这里,就因为身体负担而被迫停下。 靠意志坚持到最后是不可能的,我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在这关键时候,我脑海里想的不是怎么提升气力,不是怎么快速到达目的地,而是一条人鱼,释。 对于经常独自战斗的我来说,很不可思议是吗?但我发誓,我脑海里都是释的身影,并想着如果释在这里,他一定能帮我,如果他在这里。 释,释…… 突然,海面汹涌起来,滔天海浪凶猛地翻卷过来,我立刻抓稳方向盘,操控快艇躲避,然而我大吃一惊,海面生出了一个巨型漩涡,越团越大,我的快艇正在不受控制地被漩涡吸过去。 见鬼。 我看着后方的漩涡,用仅有的力气用力踩踏油门,往漩涡的反方向开去,但是漩涡仿佛具有超强吸力的吸盘,将快艇迅速地往下拖,往下拖…… “煞!” 熟悉的叫声骤然响起,一道银色身影从涡心蹿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到快艇尾部,双手按住尾部,推动快艇加速前行。 “释!”我激动地喊出来,他没有事,双眼还很精神,我甚至看到他又比之前更成熟了一点,卷发长到了背部,面部轮廓已经具备18岁青年的体征,而暴露在水面的肘部,出现了利刺而肘鳍。 他进化了。 我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问道:“释,你有没有事?我看到你被电磁能量……” “我很好,电磁能量伤害不了我。萨尔斯,你还好吗?”释用很流畅的人类语言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现在成熟极了,让我相当有安全感。 “虽然我很想安慰性地说一句‘很好’,但很遗憾,”我苦笑道,“我快撑不下去了。” “萨尔斯,我能怎么帮你?” “我要去这个地方,找纳萨尔的朋友救我。” 释停顿的同时,我也感觉到了天空的变化。 紫色电芒正在我们头顶团聚,嗞啦嗞啦的电流声放大般地在耳边震荡,闪电仿佛要立刻当头劈下来,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一道赤色身影从空中翻跃过来,猛地落在我们面前的海面,溅起的滔天海浪差点将快艇掀翻。 秘斯缇克追上来了。 “见鬼。”我低咒一声,释放弃了推动快艇,游到快艇右前方,摆出攻击姿势面对秘斯缇克。 秘斯缇克愤怒地吼叫,甩动尾巴拍击海浪,释则生出一道水墙,挡下海浪。 在两方僵持的时候,我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计划。 “释,用气泡!” 释将水墙掀高到与秘斯缇克视线持平的位置,挡住他视线,同时生出气泡裹住快艇,等到水墙松落时,我们已经越过秘斯缇克。 但是秘斯缇克也是高智商的半人生物,我们虽然处于隐身状态,可快艇开动时翻卷的海浪还是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释,有兴趣与我来个合击么?”我咬紧牙关,对着后面推动快艇的释道,在释点头后,我接着道,“我对着秘斯缇克的腹部进行火焰攻击,在我火焰熄灭的同时,你用水波攻击同一个地方。准备好了吗?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火焰能量汇聚到左手上,鼓足一口气,凝聚一道火焰旋风向秘斯缇克的腹部推过去。 火焰正中目标,秘斯缇克发出痛苦的叫声,但火焰很快就熄灭了,因为……我到极限了。 我看向立刻向秘斯缇克腹部发动攻击的释,微笑着松开手,无力地倒在方向盘上。 火与水相结合,骤然变化的温度会给秘斯缇克脆弱的腹部带来极大的伤害,他暂时会失去战斗力。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亲爱的释,我相信你。 “记得,将这枚徽章交给在终点等我的人……” 我睁开眼,过了很久才凝聚视线。 “嘿伙计,你醒了。”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你体内的病毒我已经帮你清除了,生命没有了危险,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恢复得很好。” “啊……”我很想问他是谁,这里是哪里,但是发不出声音,喉咙仿佛有几天没被水润泽一样干涩。 “你还不能说话,伙计。我检查到你体内有刺激剂,要知道这玩意的副作用是你几天几夜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哦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准备了导尿管,当然,其他生理问题我可不能帮你解决了,你得忍着,如果你忍不住,我也不介意。”巴鲁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耻地闭上了眼睛,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两次意外中弹,子弹里都带着病毒,可见这是有预谋的谋杀,如果让我找到那个想杀我的人,我一定让他尝尝狼狈的滋味。问题是,想杀我的是谁? 我自认我没有结仇敌,唯一的敌人就是研究所的人。而切尔森对我中弹很惊讶,可见他不是预谋人,本是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事实上,仔细一想,我在研究所时,本在某方面给了我不少暗示与帮助),那么就只剩下马奇了。 但马奇如果真想要我的命,当初我们相处的时候为什么他不杀了我? 算了,还是考虑眼前的事情吧。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巴鲁,”看到我疑问的唇形,巴鲁道,“我是在海岸上找到你的,当时看到你手心里抓着徽章,我就认出了你。好吧,虽然在这里说这个不合适,但是请放心,有条人鱼一直在守着你,他见到你被我带走后,他才离开。不过……”巴鲁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在这里,千万不要提起人鱼,这是忌讳,那些家伙可是相当恨人鱼的,毕竟人鱼吃了他们的同伴。” 我表示疑惑。 “请别这么看着我,我跟那些家伙不一样,我父亲曾经在出海捕鱼时,曾经被人鱼救过,所以我能接受人鱼。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父亲能出海对吗?事实上,我父亲是诺德族人,他拥有航海证,能自由出入西泽亚岛,而这是戈赛族没有的权利。不过请别将我当作敌人,我母亲是戈赛族人,我相信能接受身为诺德族的艾德,你也能接受有一半戈赛族血统的我,是吗?” “你知道艾德?”我吃惊地“说”。 “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当然也包括你,萨尔斯爱迪。”巴鲁笑着将纳赛尔给我的徽章伸到我眼前,“我想你一定没仔细看这枚徽章,看看徽章上的图案,是不是很熟悉?” 巴鲁说得没错,我确实没仔细看徽章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昂首的雄鹰,这是“猎鹰”组织的标志。 “我很意外,纳赛尔会是‘猎鹰’组织的人。”再次见到我待过一段时间的组织,我心情相当复杂,没想到纳赛尔竟然会与组织有关系。 “事实上,纳赛尔是在你离开后加入组织的,他是很优秀和勇敢的少年,其实他之所以会成为祭品,是我们共同商量好的计划,我们希望纳赛尔能趁这个机会,救出被当作祭品的族人,可惜诺德族比想象中的难对付。我们都以为纳赛尔死在人鱼手里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这真是值得庆幸。好了,伙计,现在你在我们的秘密基地里,很安全,提问时间到此结束,你知道看你唇形是很吃力的事情,吃饭时间我再来看你,再见。” 巴鲁走了,我尝试着动动手指,可惜没有用,但身上确实没有痛感了,看来病毒是真的清除了。我看了一眼周围,我在一个灯光比较暗的房间,除了一扇铁门外,只有一扇圆形窗户,但窗户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我这个角度也看不到窗户外的景物,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我没什么事干,干脆闭上眼睡觉。 到饭点时间,巴鲁就带着饭来了。我实在不想说,巴鲁喂饭的方式还真是粗鲁,好几次饭勺差点戳中我的鼻子,相比之下,释比他会照顾多了。 提到释,不知道那小家伙有没有受伤,秘斯缇克有没有找上他的麻烦,他现在在做什么…… 哦,萨尔斯,你连自己都顾不上,竟然还有精力去管小家伙。 可是我控制不住,脑海里总想到释的事情。我一定是疯了,不过才分开一段时间而已,竟然就这么想念……不,这不是想念,只是关心而已,看,就像母亲会关心孩子的安全一样。 然而,仿佛与我作对一样,脑海里更多地出现释的面孔,他漂亮的脸蛋,美丽的银发银尾…… “……” 我无语地盯着某个不听话的部位。 算了,你就勇敢地承认吧,萨尔斯,你在想念释。 好吧,想念他又怎么样,我这只是出于亲情的想念,即便是爱情,我与他也有无法跨越的种族、年龄和性别鸿沟。 跟他在一起,简直就是犯罪。 还是保持这样吧,以亲人的名义在一起。 之后我都在床上度过,刺激剂的副作用真不是盖的,我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有点力气下床走动,到了一个月,才恢复到巅峰状态。 一个月后,巴鲁带我去见了组织里的人,出乎意料,很多新面孔,老面孔还得在各种或丑或帅的脸里找半天,才能见到。 我这才知道,我们是在海里,所谓的基地是组织最新研究出的巨鲸外形潜艇,因为教导员说在水里活动,不容易被诺德族发现。 “你认识的同伴,很多都离开组织了,少部分则是牺牲了。”在给我介绍几位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后,巴鲁拍了拍我的肩头,遗憾地摇摇头,“现在的组织恐怕很难找到你认识的朋友了。” “我能理解,这条路很艰辛,能坚持下来的同伴们都很不容易。” 我曾在以前见过的一位青年男士问道:“我听说马奇背叛了,是真的吗?”这人不是组织干部,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都平凡得出奇,对于只在组织待过很短时间的我来说,要记得他名字实在太困难了。 “虽然我很想否认,但事实上,是的,他是诺德族‘ls’的人。如果不是马奇,我也不会落入‘ls’中。” “‘ls’?”巴鲁吃惊地道,“我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听说是为艾达帝国服务的科技研究所,但我从来没见过。” 我于是将在在立弗岛的所见所闻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们,当然,我省去了组织利用人鱼做实验部分,也没说我是在人鱼帮助下逃脱的。 “哼,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一个年纪与身高与我差不多的男子,抱胸冷哼。 我这才注意到,他一直靠在不远处的墙上,眼神高傲,与围在我身边的众人显得相当不协调。 “布罗德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肯来呢。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萨尔斯,萨尔斯,这位是组织里的机动小组组长,布罗德。” “你好。”我点点头示意,布罗德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没有任何表示。 巴鲁在我耳边低声解释道:“抱歉,萨尔斯,这家伙性格有点古怪,他在进组织前就知道你的事迹,对你因为艾德之死而拒绝用枪的行为表示相当不满,他一直坚持认为这是逃避现实的懦弱表现,所以对你态度不太好,希望你能理解。” 我没有说什么,事实上,我拒绝用枪不是因为逃避现实,也不是因为固执,毕竟当紧急情况的时候,我还是会用枪的(比如初次见到赫蒂时,我就曾夺过敌人的枪对赫蒂进行射击),只是我认为枪这危险的玩意是死的,总有走火的时候,一旦射出子弹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不希望重蹈覆辙,因此比起枪,还不如使用自己的异能,这至少能保证不会出现走火的情况。 对于固执认为我是懦夫的人,我也没必要解释。 “你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吗?”布罗德问。 我答:“很遗憾,没有。”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是怎么逃出研究所的?”布罗德显然不相信我。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我没必要给你作出完整的解释。” “那么,”布罗德收起环着的手,板着脸走向我,“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诺德族派来的间谍,以拙劣的借口骗取我们信任,获取情报。” “布罗德!”巴鲁站到我面前,解释道,“你知道萨尔斯不是这种人,他曾经是我们的同伴。” “那只是曾经,”布罗德道,“不代表现在。虽然你说他是纳萨尔介绍来的,但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他,谁知道他是不是抢走了纳萨尔的徽章,威胁纳萨尔救他?自从祭祀活动后,我们对他下落一无所知,他之后做了什么,都没人知道,或许他跟马奇一起背叛了族人背叛我们了呢?巴鲁,你这么轻易相信他,太鲁莽了!” 巴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焦急地看了看我,所有人似乎也被布罗德的话触动,目光一致变得迟疑起来。 “我相信萨尔斯不是那样的人。”随着熟悉的声音落下,两个人进入视线。 其中一个人是我认识的教导员保罗,当初就是他劝退我离开“猎鹰”的,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他头发间的白发又多了,人也苍老了很多,看起来这两年过得不是很好。 另一个人则让我大吃一惊,是个独眼的矮个子男人,我发誓我见过他,在阿尔忒琉斯的记忆里,我记得他的名字是麦金,是研究所的人,当年就是他放走了阿尔忒琉斯。 请原谅,在这种时候见到研究所的人,我没办法控制我的情绪:“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教导员保罗好奇地问:“你认得他?” “当然,”我说,“他是研究所的人员。” “这我们都知道,”保罗与其他人看起来并不惊讶,“他被我们救起来后,就明确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发生了什么?” “让我来说明吧,”麦金咳了几声,向我走来,“初次见面,你好,萨尔斯爱迪先生,我的名字叫麦金,也许你曾经在研究所见过我的画像,也知道我的事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两年前,我背叛研究所逃了出来,逃亡过程相当艰辛,幸好碰上了教导员,我才留下了一命,从那之后我就是组织的一员,为组织效命。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你们信任他?”我看向教导员,“他是诺德族的,还是研究所的人员。” 教导员点点头:“我们一开始也不信任他,但后面经过多次测试,事实证明他真的背叛了研究所,站在我们这边。你看,我们所在的这个巨鲸基地就是他设计建造的,如果没有这玩意,我们的底下活动很快就会被发现。还有,”教导员向我伸出手背,“我们所有人的奴隶标识都消去了,这都是他的功劳。” 所有人手背上确实没有了奴隶标识,我还是不放心,尽管不能排除麦金会像本一样是帮助我们的,但我还记得在阿尔忒琉斯的记忆里,麦金对我母亲粗暴的态度(虽然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谁能保证他不是伪装的呢?),而且麦金当初帮助阿尔忒琉斯逃亡的动机还不明,还不能完全对他放下戒心。 “如果他真是站在你们这边,为什么他不告诉你们研究所的所在位置。巴鲁刚才还说,一直都不知研究所在哪里。” “很遗憾,萨尔斯,我想我需要告诉你,研究所所在的立弗岛是相当隐蔽的,没有熟悉路线的人根本找不到在哪里。而我是被研究所的人敲晕了带去研究所里的,他们逼迫我做大量的实验,一旦我反抗,便是这个下场,”麦金指着自己瞎了的左眼,“除了两年前的逃亡,我从来没出过研究所,我当然不知道研究所在哪里。我受够了研究所那些人渣的暴.力,所以被大家救后,我就决定留下来。” “按照你说的,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够了萨尔斯!”布罗德大声道,“麦金是我们的同伴,我们都信任他,你没资格质问他,比起他来,你的嫌疑更大。” 我不说话了,当我多管闲事吧。 “萨尔斯,我知道你的担心,但麦金是我们的伙伴,他跟了我们已经两年了,并向艾神发过誓将帮助我们推翻艾达帝国。”教导员拍了拍我肩膀,“虽然这时候说这种话有点不要脸,但是萨尔斯,现在我们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对之前赶走你的行为表示抱歉,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回归我们‘猎鹰’组织?” “教导员!”布罗德阻止道。 教导员横了他一眼:“我说过我信任他,也许准确地说,是相信艾德信任的人。” 所有人同时陷入沉默。事实上,教导员保罗是艾德的表叔,他体内有一半的诺德族血统,艾德的死也是保罗的痛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老了,”教导员黯然地摇了摇头,“年轻的伙伴要么坚持不下去,要么就牺牲了,你认为我自私也可以,毕竟比起那些坚持不下去的伙伴,我宁愿选择会坚持并有战斗力的你。那么你愿意回来吗?” 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有理由拒绝吗?我始终坚持我的正义,终有一天要推翻艾达帝国,建立和平平等的新秩序。”虽然我很想提出关于诺德族、戈赛族和人鱼族共和的观点,但目前显然不是时候。 教导员带领我去见了基地里的所有人,我大概数了一下,基地里的人只有五十人左右,比两年前少了足足一百人,这对于我们来说,人还远远不够。 “你还坚持不用枪吗?”教导员问我。 “当然。” “你知道,沉浸过去对战士来说,不是好事。” “我有我的打算。” 教导员摇头叹息:“好吧,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决定。巴鲁,带萨尔斯到武器库,给他挑选一个合适的武器吧,但我得提前告诉你,大部分的武器都是枪。” “还有一小部分不是枪,不是吗?” 教导员拍了拍我肩膀,笑了笑。 与巴鲁进入武器库,这里的武器多得出乎我意料,大量枪械整齐地摆放在兵器架上,每把武器显然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保持着鲜亮的光泽,几乎没有灰尘。 “这都是我们花费了不少时间收集来的,我们在海底能挖到不少价值不菲的矿物质,将它们高价卖出,就能买到不少好枪。” 我点点头,略过那些口径不一的大小枪炮,转向另一个武器架。这武器架放置的是除了枪炮以外的武器,比如军用刀、弓箭等。 我看了一遍也没找到心仪的武器,正准备找下一个武器架时,我目光被一个铁盒吸引了。 “这是什么?” 巴鲁看着我拿起的铁盒,解释道:“哦,你可以打开看看。这是保罗从一个普通商人那里收购来的,听说是用最坚硬的合金打造,刀枪不入,但这玩意太重了,组织里没人能驾驭得了他,就放这里了。” 我打开一看,一对露指手套与护腕。 手套经过很特殊的加工,表面看起来就像黑色的皮手套,但套在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这玩意重得不可思议。而护腕看起来也像普通的铆钉护腕,可仔细一看,护腕上有几处暗开关,根据开关的不同,会启动不同的功能。譬如有的铆钉会伸长,化成一条带刺锁链,譬如有的铆钉会放射出数枚毒针…… “天啊。我都不知道这玩意有这么多功能。”巴鲁吃惊道。 “我就要这套武器。” “你在开玩笑吗,萨尔斯,你知道这玩意看起来很厉害,但用处并不大,而且还很笨重。” 我套上手套和护腕,重量确实有点吃不消,但如果带久了,会有助于提升手的灵活度。而且我不认为这武器用处不大,甚至可以说,这套武器对于用火的我来说,还可以减缓火焰对手部的压力。 “你要试试这武器的威力么?”我将手伸到巴鲁面前,调侃道。 “不,伙计,”巴鲁摇手道,“请将它伸向你的敌人吧。” 我又挑了几把轻便的小刀别在腰链上,之后与巴鲁离开了武器库。 晚饭时间到了,我准备拐去餐厅用餐时,就见布罗德双手环胸靠在餐厅外的墙边,用明显很轻蔑的眼光看着我:“我还以为你选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器,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懦夫永远就只能用这种软弱的武器去迎敌!你就沉浸在懦弱的世界里吧!”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武器:“有时候,越不起眼的武器,杀伤力越大。” “呵,”布罗德冷笑,向我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在你的拳头挥到敌人前,子弹已经穿透了你的心脏,懦夫!” “是吗?”我冲向布罗德,跳起来,“我不这么认为。”双腿夹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将他甩到地上,护腕上的丝线立刻缠住他脖子。 “如果我再往前一毫米,”我坐在他背上,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的脖子就会跟你脑袋分开。” 布罗德涨红了脸:“萨!尔!斯!” 突然,我身体仿佛失重一般,漂浮起来,显然布罗德使用了异能。布罗德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向我挥来拳头,我对地使用火焰,操控身体避开,然后抓住他的拳头,借火焰的力在半空中使了一个过肩摔。 失重状态解开了,我立刻就势扭转布罗德的双臂,一手抓住,另一手按在他狰狞的脸上:“如果我放出火焰,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布罗德愤怒地喘气挣扎,但显然是徒劳的,我不敢说我能百战百胜,但我经过多次战斗,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比一般人强。 “你们在做什么!”大概是听到动静,教导员跟着大家赶过来,“萨尔斯,还不放手!” 我从布罗德身上起来,向他伸出手,想拉他起来,他理所当然地拍开了我的手,但他不幸地打到我坚硬的手套上,结果他的手反而痛得红肿起来。 “去死!”布罗德向我挥来另一个拳头,教导员立刻喝止道:“住手!” 布罗德的拳头停在半空,他脸部线条扭曲极了,内心显然经过了一番挣扎,才呸了一声,忿忿地收手。 “发生了什么?”教导员看向我们。 布罗德不说话,瞪着我。我回答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进行友好地交流。” “用暴.力的方式交流?”教导员明显不相信。 “当然,在时刻都有可能会进入战斗状态的组织里,暴.力交流显然才是提升战斗力的最好方式。”我看向布罗德,冷冷地道,“毕竟你永远都不知道,战斗什么时候来临,有所防备才是最好的,你也许能防得了子弹,却挡不住敌人的暗算。” “你!”布罗德面红耳赤。 教导员对我说:“萨尔斯,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你知道,你今天刚进组织,大家都不了解你。” 我知道教导员在担心什么,作为新人,我刚来就打了机动小组组长,容易滋生成员的不满。 “我只是在教他一件事,轻视敌人会导致失败。对了,”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布罗德更红的脸,“请收回你对我的蔑称,除非你承认你连懦夫都不如。” 布罗德咬紧牙关,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教导员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了句“我会处理的”,就带着布罗德离开了。 我走近餐厅,明显感觉到了大家古怪的视线,我知道今天这件事肯定让大家对我有所看法,我就捡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到盘里,端到自己房间里了。幸好因为之前养伤的缘故,我被安排单独一个人住,之后教导员也没提出要我与他人共住,所以我在这方面很自由。 吃完饭,洗完碗,休息半小时后,我换上一套从巴鲁那拿来的运动背心和运动裤,准备锻炼身体。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根本没时间锻炼,尤其是在床上躺了十天后,肌肉都有点松弛了,再不练习,身体各项能力就会下降。 我在房间中摆放一张椅子,另一张椅子反向斜搭在这张椅子上,然后双手抓着椅子翻身倒立,大拇指顶着反向斜搭着的椅子一角,深呼吸,绷直双腿,另一手背在身后,进行单指俯卧撑。 这样的动作不但能锻炼臂力,还能锻炼身体的平衡力,这对擅长近身格斗的我来说,是很必要的。 我的脸朝向窗户,我能很清楚地看到窗户外的景物。深海的世界几乎一片漆黑,幸好潜艇周围有探照灯,不至于黑到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小家伙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 第四十六章 ·任务 这调皮的小家伙,打招呼的方式真是吓人,脸还没出现,就先一个巴掌拍到窗户上,让我差点以为是人鱼攻击潜艇,立刻落地走过去。 我想这小家伙大概是怕被人发现,收回手后,才小心翼翼地向探出头来,看到我,立刻兴奋地拍掌甩动尾巴,嘴里说些我听不到的话。 我们只能隔着窗户见面与沟通,这是相当艰难的,尤其小家伙现在是深海人鱼模样,明显只会使用人鱼的语言。 但能见到他,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上次与秘斯缇克战斗似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甚至兴奋地在海里跳起了我曾见过的舞蹈,跳完了他还自娱自乐地给自己鼓掌,甩着尾巴趴到窗户上,用耳鳍轻轻蹭着窗户,似乎想靠这种滑稽又天真的方式,蹭到我的耳朵。 看着他欢乐的样子,我突然生出一种感慨,也许本的做法是对的,他把天真与单纯还给了阿尔忒琉斯。 我被小家伙的笑容感染了,我不由自主地做出只有小孩才会做的行为:将耳朵贴到了窗户上。 他更加开心了,把耳鳍也贴到窗户上,蹭了蹭。 我陪着他玩闹了好一阵子,他才离开,临走前,他热切地看着我,然后闭上漂亮的眼睛,慢慢地在窗户上印了一个吻。 我的心顿时像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什么压抑很久的感情澎湃爆发了。 我不知道释什么时候离开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那个淡淡的唇印。 鬼使神差的,没有意识的,失魂落魄的,我将自己的唇印到了同个位置…… “嘿萨尔斯,在做什么呢?”正在我入神的时候,推门声响起。 我对基地最不满的就是房间的门,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要让门设计成能随时进出,以方便组织成员相互监督。 这该死的设计差点害死我,我不敢想象如果巴鲁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对着窗户亲吻会是什么表情。 “我很抱歉,麻烦你下次进门时,敲下门可以么?”我尴尬地转过身,看着巴鲁。 “噢,抱歉伙计,”巴鲁哈哈笑道,“我习惯这么做了,下次我一定敲门。” 巴鲁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窗户,关上门,走过来小声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是在跟你的人鱼朋友见面对吧?请别否认,在你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经常偷偷过来看你,为了你着想,我让他离开,但他还是偷偷跟了过来,只是很小心地没让组织其他人见到。虽然这时候说这些话不好,但是萨尔斯,你应该知道,如果组织的人看到你与人鱼来往会有什么后果。” “感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巴鲁说得没错,无论是出于对自己还是释的考虑,释都不适宜与我在基地碰面,当然这不是指我要丢下释,只是我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大家接受释。 “对了,我是来通知你的,明天早上九点在会议室集合,我们要开个会。” “好的。” 巴鲁走后没多久,小家伙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傻乎乎地戳着窗户上我留下的“吻痕”,冲我傻笑。 我发誓,如果面前有面镜子,那么一定能看到我的脸红了。我靠在窗边看着他,他在外面看着我,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承认,我是真的喜欢上释了,不是亲人不是友情,而是爱情。 喜欢上他的单纯、他的勇敢与可靠……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看法,他能否接受这背德的感情,总之,不论怎样,我都一定还会好好守护他,守护那份本牺牲一切换来的纯真。 “小家伙,我很好请放心,请不要再来偷偷看我了,如果被组织的人发现,后果很严重。”我趴在窗户上,动唇示意释。 释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甩着尾巴在海里翻腾了一圈,摇摇手做了几个动作,大意是告诉我,他处在监控的死角,他保证不会有人发现他。 好吧,不管我怎么苦头婆心地劝他,他都不愿意,我只能由着他,并保佑不会有人发现了。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半小时来到会议室,没想到有人比我来得更早。 布罗德。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布罗德脸上明显挂着嫌弃的表情。 我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我们准备要开会,无关人员请走开。”布罗德轻蔑地道。 “那很抱歉,”我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看向顿时青了脸的布罗德,“我是被邀请参加会议的人。” 说实话,我也不想刚重回组织就惹上那么多事,但我这人忍耐力虽好,却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我还没有好脾气到被人欺负或者嘲讽到头上了,还镇定地不当回事。 大家陆陆续续到来,到场人员并不多,加上我也只有十二个人。教导员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麦金与巴鲁分别坐在他两边,除了我见过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很陌生,组织人员真的像教导员所说的,进行了大换血。 教导员向我介绍了其他人员,他们都是组织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我礼貌地跟他们点了点头,会议就开始了。 其中一位人员拿着一份报告,对最近的行动进行了概括总结,接着另一个人就汇报了最近的收支情况,一系列冗长的形式性汇报结束后,教导员叫了我的名字。 “萨尔斯,今天找你过来开会,其实是有件事想安排你去做。” “请说。”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我们有位马虎的伙伴回到西泽亚岛时,不幸被诺德族发现他手上没有奴隶标识而被抓,我们花费了几天时间才打听到他被关在哪里,我希望你今天能与布罗德一起去救出我们的伙伴。” “教导员,”布罗德反对道,“我带着我们小组成员去就够了。我不信任萨尔斯,万一他出卖我们……” “布罗德!” 教导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无奈地扶额。布罗德这个蠢货,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面提出反对意见,不就等于质疑教导员,不给他面子么,这样还怎么让教导员下台。 教导员语气变得生硬极了:“我希望你明白,我做每件事都有我的考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而且,你还有另外的任务给你们。” 教导员看向麦金,麦金接话道:“事实上,我们原来打算帮萨尔斯你清除奴隶标识的,但遗憾的是,清除标识所需的鲁珀特化学酶已经用完,而这玩意只有西泽亚岛中央医学院地下实验室才存有,我需要你们帮忙拿一点回来。当然,我们依然会为你们准备接应的人,具体方面萨尔斯你可以询问布罗德,每次去拿都是他负责,他清楚怎么做。” “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需要用到这种特殊酶?” 麦金答道:“奴隶标识实际上是一种注入手部血管的特殊活性酶,它有独特的排列组合结构,并会不断繁殖,因此即使你将手背的皮肤抓烂,这玩意也不会消失。既然是酶,那么就有与它相克的酶,而这相克的酶就是我们说到的鲁珀特化学酶。” “你竟然会知道鲁珀特化学酶的存在。”我疑惑道。 “我在被带入研究所之前,就是研究这种酶的。”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是我们探查到的切西所在地的地图,哦,切西就是你们要救的伙伴。”教导员点击遥控器,中央便呈现出立体影像,地图随着他的操控进行全方位翻转,“他在地下秘密基地,根据纳赛尔给我们传回的地图,我们认定切西被关的地方与关押祭祀品的是同个地方。但这个基地出入口有很多个,哪个出入口是风险最小的,我们不敢保证,不过切西并不是重犯,诺德族可以打他几拳泄气了就了事,那里的守卫不会很森严。总之,这个任务并不算难,能否顺利完成,就需要你们相互合作与观察,我希望不要因为个人感情而导致任务失败。” 布罗德不满地冷哼一声,我故意大声道:“当然,无论我们私底下有多少矛盾,我保证我们在面对敌人时,都是一心同体的。”然后我满意地看到布罗德的脸色变了。 教导员点了点头:“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会后萨尔斯与布罗德讨论一下,制定好计划再行动。” 散会后,我主动去找了布罗德,虽然他给我解释时口气很冲,但庆幸的是,他没有因为感情用事而对我有所隐瞒。 我与他商量了半小时,拟定了初步的计划,再与教导员讨论后,才确定最终的行动方案。 布罗德冷哼一声,去选参加任务的人员了,我则走回房间做准备。 巴鲁跟上来,拍了拍我肩膀,笑着低声道:“萨尔斯你别介意,布罗德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他对兄弟还是很义气的。” “我知道,”我点头,“不然昨天我的拳头就招呼到他脸上了。不过你也知道,被人冤枉成坏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巴鲁嘿嘿地干笑,麦金正好走过来,把一样东西交给我:“这是防身喷雾,虽然伤不了人,但是跟□□一样能让人暂时丧失战斗力,请你收好。” 我接过,不明白:“为什么给我这东西?” 第四十七章 ·重逢 麦金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请原谅我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但我希望你还是小心一点布罗德。他是前任机动小组组长牺牲后,才有幸提拔的,在此之前他为组织做了很多贡献,可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你一进来就得到教导员的赏识与重用,对他来说是个打击。” 我相当无语,如果布罗德真的因为这些原因而针对我,那我只能说,幼稚透顶。 “嘿麦金,这时候说这种话,可不合适。”巴鲁皱眉头道。 “没事,麦金也是好心提醒我。”我向麦金点点头,说实话,即使麦金好心地给我通风报信,但我对他还是产生不了什么好感,所以我也不打算跟他深交,“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谢谢你的防身喷雾。” “不客气,祝你一切顺利。”麦金掩嘴咳了几声,离开了。 巴鲁一巴掌拍到我肩头,看着麦金的背影,绷紧脸道:“别听他胡说,布罗德虽然有点小气,但绝对不会害人。” 我调侃道:“听你口气,你似乎对麦金有些不满?我以为你能无条件地接受诺德族人。” “那是另一回事,”巴鲁摇头道,“麦金这家伙古里古怪的,我都捉摸不透他,但教导员既然这么信任他,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防着总是好的。唉,组织自从大换血后,就找不到以前那种热闹又热血的感觉了。” 其实不止巴鲁,连我都感觉到了。我所认识的组织,就像个大家庭一样,大家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聊天喝酒,一旦有人发生矛盾,就会一对一地进行决斗,输的那方就要喝酒赔罪。酒碗一摔,笑过一场,大家都还是好兄弟,不像现在这样,你猜忌我,我不信任你。 但这是不能避免的事情,这条路太艰辛,许多人一头热血扎进来,以为靠正义的灵魂就能撼动诺德族百年不倒的旗帜,可残酷的现实却狠狠地抽了他们一耳光:看不到希望的火种,见不到光明的黑暗,还有无数铺垫在路上的鲜血……于是他们心灰意冷,在绝望的深渊中嘶喊挣扎,最后只能鲜血淋漓地离开,屈从于悲哀的命运,凋零、腐烂。 当天,移动基地到了一个无人岛,我、布罗德及几位布罗德的手下出了基地,进入无人岛停放的一艘海船。这是组织专门安排的,组织在西泽亚岛的海口有安排专门的人放我们进岛,我们只要乘这艘海船,伪装成海外捕鱼归来的诺德族就行。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移动基地庞大得有多么不可思议,它几乎有一个小型海岛那么长,容积相当惊人,基地的每一片金属材质都是相当坚硬的合金,可见造价也不菲,组织真是下了血本造这玩意。 但请原谅我说风凉话,虽然这玩意看起来很坚硬,可毕竟不是在陆地,如果在海里出什么意外,就算又逃生用具,也不顶用。当然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是不会提的,毕竟比起陆地,海里相对安全得多。 布罗德大概是对与我一起做任务不满,上了海船就冷嘲热讽地对我说:“抓稳了伙计,海浪风大,小心别吐在船上。” 我懒得理他,驾驶爆裂曙光空战时,我都没有晕眩感,更何况这点小风小浪。我很快就回到了阔别两月没见的西泽亚岛,今天在海岸口驻守的人,是一对诺德族的双胞胎兄弟。教导员告诉我,组织里有部分诺德族人,但他保证这些人是跟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的。 双胞胎兄弟年纪还轻,跟我差不多,见到我时很亲切地给我打招呼,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我们一定要在他们换班前离开,否则就要等三天后才能走了。 我们入岛后,按照计划,分头行动,以嵌入耳中的无线电联系。 布罗德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初说好是分头行动,但是对于人员分配问题没明确落实,我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个同伴,谁知道竟然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自由,方便我行动。 自从艾达帝国成立后,野蛮的诺德族就建立起严格的等级制度,将我们戈赛族人驱赶到西泽亚岛最偏僻荒凉的地带,只允许我们在这狭窄的地带生活,他们还无耻地在这里建了高墙,派人驻守,除非工作需要,否则禁止我们跨越高墙,进入诺德族的地盘。 当然,诺德族的无耻程度还不止这一点,他们甚至过分地将歧视化应用到本族人民中。他们在本族领地也进行了划分,只有富人才准许在繁华、物资丰富的第一区生活,这里是商业圈聚集地,高楼大厦林立,政府等部门都建立在这里,而一般平民则生活在相对物资较少的第二区,普通工厂就设立在这里,贫困的人民不幸地就只能到贫瘠的第三区,这里是重工厂、化工厂等污染严重区。理所当然,我们戈赛族生活的地方就属于第四区。 事实上,第三区与第四区的人民生活水平其实差不多,两个区域仅仅相隔一道墙,白天时第四区的人还会进入第三区工厂工作,高墙完全是没必要的玩意,但诺德族却认为,只有这样的区域划分才能体现出诺德族血统的高贵与优越。 去他妈的血统高贵吧,如果没有戈赛族创造出的财富,根本没有今天的诺德族。 是的,被奴役的戈赛族为了生活,不得不受雇于诺德族,以相当廉价的劳动力获取能吃上一顿饭的微薄报酬。如果进入第三区的任何一间工厂,你就会吃惊地发现这里的劳动力全是戈赛族人。 我现在就在第三区,诺德族将关押祭祀品的基地设立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靠近海边,还因为这里靠近重工厂,枪械等物资都能及时补给。 我打开微型电脑查看地图,基地建在地底下,相当庞大,但都避开了化工厂等有可能造成意外爆炸的地区。 我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往附近的出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身后总是会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当我回头看时,却没见到可疑人。 我警觉地绷紧神经,加快脚步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的街道,拐进小巷贴紧墙壁,放缓呼吸,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我立刻转身出手—— “咿呀!” “……释?”我吃惊地看着眼前人,拉着他到巷子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释显然知道自己的鱼尾是多么明显,他做了一番装扮,比如穿了一条长及拖地的宽袖长袍,手上戴了黑色手套,保护自己的蹼爪不被人发现。 虽然他的服饰很普通,布料也很粗糙,但我不得不承认,打扮过后的释,漂亮多了。 一个月了,我现在才能好好看他。他长大了很多,面部轮廓正在向成熟过度,他站起来已经有我那么高了,包裹在长袍下的肌肉有明显膨胀感,如果忽略他有如孩子一样的肢体动作和语言的话,他就像一个成熟的18岁青年。 我想他的成长速度之所以会那么惊人,应该就是受到阿尔忒琉斯体内存在的催化剂刺激,毕竟当初研究所可是凭靠这着玩意,促使阿尔忒琉斯在短短五个月内长成成年人鱼的模样,并进化成高阶人鱼王。 虽然体态发展迅速,进化也快,但我却认为,这对释来说,完全是件坏事,他的心理年龄还小,过快成长的身体会对他心理产生一定的影响。 比如,当他发.情时,他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压力,就像现在这样…… 我与他进行阔别已久地拥抱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硬邦邦的玩意在顶着我,身为男人,我很清楚那是什么,但是释却不知道,他还在捧着我的脸,环着我的腰,撒娇般地亲密舔舐与亲吻,嘴里念着他喜欢的话:“伊哇卡,伊哇卡。” 我同样抱着他,有点尴尬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刺激感,自从认识到自己对释的感情后,我对这种肢体接触就有种莫名的渴望,所以明知道这样下去,会让这把火燃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我却没推开释,反而抱紧了他,享受他的爱抚,轻轻在他脖颈上磨蹭。 他的吻与舌头沿着我耳垂游走,轻轻地落在额头,往下走,到眼睛,到鼻子,我心跳到了顶点,接下来就到唇了……贴在脸上的呼吸越来越近,慢慢地落在我的唇上。 我唇上骤然一痛。 “……” 他含住我的唇,眨眨漂亮的眼睛,用力一吸、一放、一吸、一放…… 我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似乎觉得这样很舒服,张开牙齿咬了我唇一下,舔了舔我的唇,又继续重复他乐此不疲的吮吸动作。 是的,吮.吸,比起用“亲吻”来形容这种双唇相接的行为,我认为用“吮.吸”更合适。我简直怀疑他是肚子饿了,把我的嘴巴当成了奶嘴…… 我对接吻的期待值瞬间碎成渣。看吧,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接吻,什么是发.情,所以我真他妈地讨厌他体内的催化剂,如果他还是小孩模样,我压根就不会禽兽地对他产生爱情。 我无可奈何地推开了他,解救了自己被咬得发红发肿的唇,叹了口气,摸摸还在眷恋地用耳鳍蹭我耳朵的释:“好了,撒娇到这里结束,我想你需要跟巴鲁再学习一下,怎么解决这玩意。”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下腹,眼睛一亮,傻乎乎地戳着自己那露出薄膜外的玩意:“么达?” 第四十八章 ·救人 看那样子,根本就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收到他求助的眼神,我头疼地扶着额头,让他离我远一点,深呼吸几次,他照做了,几分钟后恢复了正常。 刚才绷紧的神经全被这小家伙弄没了,我泄气地揉了揉释长到背部的卷发,问道:“你怎么跑岸上来了?” 释咿呀呀地说来找我,想陪我。 “我在进行任务,会有危险……”看着释顿时发亮的眼睛,我叹了口气,算了,就算我跟他说任务有多凶险,他也不会明白的,反正现在布罗德不在身边,就带着释一起行动吧,我把行动计划告诉了释,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带我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离诺德族地下基地出入口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基地有什么任务,正好有一队锐甲尖兵手持激光步.枪,整齐地向出入口方向行进。 我思虑了一下,跑到他们前方的一条巷子里,等到这队人最后两名锐甲尖兵走过巷子口时,我冲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向最后那名士兵肩头投去微型摄像头兼窃听器,再利用双手火焰的反冲力,飞到半空,避免被发现。 那名士兵没有任何动作,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我带着释飞到一间平房屋顶,打开微型电脑,调开监控视频录像,看他们在做什么。 “布罗德,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我联络了布罗德,布罗德很久后才给我答复,他似乎正在发火,口气很不好。 “妈的,不知道从哪来那么多锐甲尖兵,把所有进出口都堵死了,我正在找突破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样。”我调开地图,对比视频录像观察,“我在一位锐甲尖兵身上投放了微型摄像头,现在正在观察……他们进入基地了。” “微型摄像头?!”布罗德声音更暴躁了,“你哪来的那玩意,组织里可没有这东西。” 我关掉了无线电,那家伙的大嗓门太伤我听力,反正他联系不上我,肯定会找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就能会合了。 微型摄像头是我从研究所中顺走的,非常迷你,不仔细看就根本不会发现,但这玩意体积虽小,却能进行360度无死角监控,清晰度相当地高。研究所困了我那么久,我不拿点东西太对不起他们了。当然,大型科技产品我拿不走,只能带走这种实用的小玩意。 释坐在我身后,双手环着我的腰,安静地把脑袋搁我肩头,好奇地盯着微型电脑看,时不时就舔我一下。 锐甲尖兵进入了基地,我数了一下,大概从入口进到基地内部,有两百米的距离,这两百米的通道安装了四个监控摄像头,天花板上也安装有自动防火花洒,如果我们要进去,就得处理掉这些玩意。 出了两百米的通道,就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大厅,大厅四面八方共有八条通道,每一条通道都通向未知的地方。 大概有五百名锐甲尖兵在这个大厅里集合,每个分队小队长集合自己手下队伍后,分列站好,一位穿着锐甲尖兵战甲,但没带头盔,露出刚毅脸庞的中年男子,站到大厅正中,背着手巡视一周,点点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只有一件事,人鱼领主提前了祭祀日期,就定在半个月后。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五天内,找到合适的祭祀品,听清楚了吗!” “是的,长官!”锐甲尖兵们齐声吼道。 “很好,祭祀品的条件你们都清楚了,务必要找到令人鱼领主满意的祭祀品,不管用什么手段,就要将祭祀品完好无缺地带回基地。其他没有任务的,在基地留守,加强守卫,避免有人来劫持祭祀品。现在,解散!” 锐甲尖兵们在小队长的带领下解散,分别向八个通道离开。 “妈的,人鱼领主竟然在这时候提前了祭祀活动!”暴躁的声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是布罗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而释已经不见了。 我揉了揉被吼得发痛的耳朵,释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会忘记了警觉性,不然我可不会让这家伙离自己这么近。 秘斯缇克之所以会提前祭祀活动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也许是与释的战斗,让秘斯缇克产生了危机感,因此他才会急于寻找合适的伴侣(听纳萨尔说,与他同批的“祭祀品”,只有纳萨尔一人入得了秘斯缇克的眼,其他人都被赏赐给了族人),产下后代,稳固自己人鱼领主的位置。不过,我不觉得释会对人鱼领主的位置感兴趣,他相对来说,更向往自由。 我定位了切西所在地,是在八条通道中的其中一条尽头,摄像头没录到那里,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妈的,这条通道的进口我们刚才观察过,在人口来往密集的地方,除非深夜闯入,不然几十双眼睛盯着,还闯个屁!” 我大脑自动忽略布罗德粗俗的脏话,其实我也能理解布罗德的暴躁,祭祀提前,就意味着这半个月内基地的防守将会相当严格,我们几个人想闯进去简直是找死。而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晚一天去救人,切西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只能抓紧时间,趁着锐甲尖兵大量外出寻找祭祀品时,闯入防守相对弱的基地救人。 “只有这里的进口人口密度最低,周围环境也比较荒凉。”我指着离这里最近的进口,“从这里进去最合适。” “你疯了吗?”布罗德指着地图道,“这条通道与切西所在的通道是距离最远的,还不如等深夜从那条通道闯进去!” “你算过时间吗?” “什么?” “双胞胎兄弟换班时间是在凌晨四点,下次值班时间是三天后,你认为短短几个小时,足够我们救出人再带到海岸口?”我看着布罗德涨红的脸道,“我听说切西是你朋友,我理解你的心急,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晚饭时间,从最近的这条通道a进去,然后救出人,从切西所在的那条通道b出去,通道b离海岸口最近,能最快地护送切西出去。等救出人的时候,也是晚上了,那时候街上行人比较少,也适合我们伪装。至于去中心医院盗取活性酶的任务,放到下一次再做。怎么,你没有信心救出人?” “你少瞧不起人,”布罗德愤怒地道,“就算没有你提醒,我也会安全救出切西的。”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同时陷入沉默。虽然计划得好,热血的话也说得好听,但这有多凶险,我们都清楚,我们只有几人,但对手却从计划内的普通防爆人员,变成了意料之外的锐甲尖兵。 “好了,放下我们的成见,来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吧。” 我们没有选择,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们在与组织沟通过后,组织打算派更多的人来帮助我,但太多人上岸,更容易引起怀疑,于是最后决定让组织的人给我们送来更多的便携式武器与子弹。 夜幕降临了,释没有再出现,我们换上组织给我们准备的工作服,伪装成基地工作人员,向进口行进。 进口是一间占地100平方米的小仓库,布罗德几人爬到小仓库外的墙边,架起激光步.枪,瞄准在仓库外的锐甲尖兵,我则利用火焰反冲力飞到仓库顶,听到激光声响起,立刻烧穿仓库顶,闯入仓库内,瞬间用高温火焰解决几个注意力放在门口的锐甲尖兵。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我的异能有了很大程度地提高,高温火焰已经能轻易地烧熔锐甲尖兵的战甲了。 解决了驻守在进口外的锐甲尖兵,我们走到角落一个类似下水道井盖的地方,互相看了一眼,提高警惕,掀开井盖,由机动力更强的我先顺着楼梯下去。 到达底部,我快速解决了守在楼梯口的两位锐甲尖兵和墙上的摄像头,与大家一起靠墙边往里走去。 我的火焰一旦释放出来,自动喷水系统会启动,这样中央的人员会警觉,我们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所以入了通道后,我就以在后方防守为准。 通道没有锐甲尖兵防守,我们将枪藏在工作服里,保持镇定向大厅走去。 金属地板让鞋底摩擦声变得相当响亮,我们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一旦到了大厅,就意味着可能的恶战将会来临。 “你可别拖后腿。”布罗德小声地警告我,然后走出了通道。 我放慢速度,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我身上没枪,相比他们来说,行动方便得多,也不容易被基地人员发现。 果然,尽管布罗德掩饰得很完美,但是枪械在行走时摩擦出的异样响声,还是引起了附近锐甲尖兵的注意,而我则装作看热闹,看了被锐甲尖兵拦住的他们一眼,就当作不认识他们地走向通道b。 我淡定地无视背后恶狠狠的视线,他们也是经过多次战斗的,肯定能处理这种情况,我只需要在前面等着他们就好。 我走入通道b,趁着没人注意,毁了摄像头,加快速度穿过通道b,沿着地图指示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到达,这是一处类似监狱的地方,一间间牢室用金属铁网隔开,每一间牢室里都关押着几个戈赛族人。 后方响起了清晰的枪械声,尖锐的警报声同时响起,巡逻的锐甲尖兵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持稳手中的枪,进入备战姿态。 “请问哪位是切西?”我趁着锐甲尖兵走过来检查我身份时,提声问道,接着我看到牢室里有一个人抬起了头,确实是我在照片中见过的切西。 第四十九章 ·坠落 我迅速烧死面前的锐甲尖兵,划出火焰墙向切西所在的牢室推进,火焰墙的高温熔烂了金属铁栏,被困在牢室内的族人涌了出来。 “走!”我冲过去掀翻了面前的锐甲尖兵,使出手腕上的钢线缠住另一锐甲尖兵的大腿,用力一扯,割断了那人的腿。 我飞到半空中,向冲来的锐甲尖兵砸去火球,他们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然而他们毕竟是拥有高科技装备的士兵,部分人从容地避开了我的火焰,架起激.光步.枪疯狂扫射,许多族人中枪倒地,鲜血流了一地。 我顾不了那么多人,只能保护切西的安全,庆幸的是,布罗德他们赶来了,高科技与异能的对决展开了。 火焰反冲力使我具有极高的机动性,我负责在半空中支援,而布罗德的重力异能,能使子弹无效化,其他人的异能也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然而锐甲尖兵的武器大都是激.光等非子弹化的,越来越多锐甲尖兵冲进来,堵在门口,而刚被释放的族人大都没有战斗能力,尖叫着抱头乱跑,非常影响我们的战斗,我们渐渐感到吃力了。 “趴下!”我大喊一声,向通道口砸去一个炽热的火球,轰开了闯进来的锐甲尖兵,“闯出去!” 布罗德扬手招呼:“快!” 大伙纷纷朝通道口涌去,我踹飞了一个锐甲尖兵,打碎了另一人的脑袋,正准备向通道口撤离,却听有人喊道:“手榴弹!” 我回头一看,见鬼,手榴弹旁边是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 艾德的悲剧再次涌上我脑海,我失去理智地冲过去抱起孩子就飞,但是单手的火焰反冲力能量不足,我刚飞离就感到背后扑来一股炽热的气浪,我下意识把孩子抱进怀里,让自己背对着气浪。 “咿呀!” 一道水波越过我冲向气浪,形成一堵水墙堵在我背后,帮我抵御了手榴弹产生的爆炸力,同时一条人鱼将两个锐甲尖兵抓起,两头相撞,瞬间解决了两个敌人。 释这家伙,怎么跑来了? 水墙消失了,我将孩子放下地,谁知道后方突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我还没站稳就不由自主地被吸过去。 “萨尔斯!”其他人都在前面,只有释离我最近,他立刻抓住我的手,但他由于没有双腿的抓地力,也跟着我被吸过去。 布罗德吃惊地赶过来:“见鬼,怎么回事!” “别过来布罗德!”我大喊,将孩子丢出去,释也默契地用水波把孩子推到布罗德那里,“走!我会想办法跟你们会合的!” 话刚落,我跟释就被爆炸产生的硝烟吞没,原来爆炸炸穿了金属地板,而地下竟然还有一层,那强大的吸力就是地底的一个巨大吸风机产生的。 吸风机中心是高速旋转的扇叶,照这样掉下去,我跟释肯定会被绞成肉泥,而我抱着释,单手反冲力远远比不过吸力。 “萨尔斯。”释反抱住我,向我点点头,与他长期合作的我,很快就理解他的想法,立刻松开抱着他的手,双手凝聚高温火球,冲向吸风机。 “轰!” 巨大爆炸声响起,吸风机被火球炸成碎片,释聚拢起气泡,帮我们挡住了炸裂的碎片。 我看了一眼头顶,该死,我们不知道掉了多少米,竟然连上面的光亮都看不到,如果我冒险在有负重的情况下飞上去,将有可能因为体力不足而出现状况。 “没办法了,我们下去,另外找出口。” “瓦嗒。”释向地面打去一道水波,缓冲了我们的下坠力,让我们平稳地落到地上。 “萨尔斯。”释摸了摸我的脸,舔去我身上的擦伤。 我也检查释的伤口,但我这都是多余的,释的攻击能力比我们强多了,而且人鱼特殊的身体情况就比我们具有优势。“你怎么来了?你被组织的人发现了……”看到释顿时蔫下来的耳鳍,我安慰他道,“哦,我不是在责怪你,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说实话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组织,我只是担心你会受伤。” “伊哇卡。”释笑了,亲密地用耳鳍蹭我耳朵,事实上,现在他是苍魔人鱼的状态,身上的鳍都像锋利的骨扇一样张开,一般他这个姿态时都能使用流利的人类语言与我沟通,但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不喜欢,现在依旧用简单的人鱼语言。 我摸摸他的耳鳍,带着他往前走:“没时间了,我们赶紧找路出去。” 我吃惊于基地底下竟然还别有洞天,沿着一条漆黑的通道,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宽的地方,在找到电闸通电后,发现这看起来像是废弃实验部的地方,实验部周围放着实验台,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上面还整齐地摆放着试管、培养皿及显微镜等实验器械,实验部中央放了数台计算机,但这些计算机都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了。 实验台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计算机的电线都很整齐,周围也没有血迹或者打斗的痕迹,看来这是自然废弃,而不是遭到人为破坏。但奇怪的是,这里的设备都很完好,相信在当时还是很有价值的,可却没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为什么他们离开时,却不将设备都搬走? 难道是紧急撤离?可设备都摆放得相当整齐,不像是走得仓促的样子。 释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全部计算机通了电,屏幕都亮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么达!” “什么人!”我戒备地左右环视,但没感觉到人气。 我很肯定我们两人都没碰到计算机开关,这就意味着有人打开了开关,想给我们看什么。 说实话,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加快速度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却有一种声音在阻止我,萨尔斯,你如果离开,你将会后悔。 老式机箱的风扇发出嗡嗡转动声,在这安静的实验部里显得诡异极了,计算机开机速度还挺快的,进入老式桌面,桌面很空,只有基本的图标软件。所有计算机都停在这个页面不动了,鼠标停在“我的电脑”上,但没有点击进去的意思。 第五十章 ··阴谋 我想了半分钟,决定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走到中央最大的主计算机前,打开“我的电脑”,打开各个硬盘,吃惊发现e盘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c计划”。 我呼吸一停,难道这个“c计划”就是本和切尔森挂在嘴边的“c计划”?那为什么实验部会在这里,还已经废弃。 “萨尔斯。”释的脸色很糟糕,指着那文件夹说道,“打开。” 说的是人类语言。看来事情很不简单。 我双击文件夹,却显示要输入密码。 天知道密码是什么,我又不知道研究所的计划,释却在思考了半分钟后,念了一串数字:“3610520”。 我照着他念的输入了进去,奇迹般的,竟然打开了。 大概是收到我疑惑的眼神,释脸色难看地解释道:“这是阿尔忒琉斯正式培养成功的日子。” 我大吃一惊,释告诉我,阿尔忒琉斯在作为研究所得意的生物武器之前,有一定的培养时间,而培养成功的日子,是以麦金在实验部挂上阿尔忒琉斯的画像为标识的。 更令我吃惊的是,c计划,就是□□计划,□□对象就是阿尔忒琉斯,但由于计划存在很大的风险,万一不能驯服阿尔忒琉斯的□□体,将会给研究所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因此这项计划在提出后,就被研究所原指挥莱森先生明令禁止。 等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c计划是谁提出的?” 释拧紧了眉头,似乎要提到的这个人,让他十分厌恶,他很费劲才从唇齿间挤出那个人的名字:“麦金。” 我如同遭到晴天霹雳,麦金,难道是指猎鹰组织里的那个麦金? “你说的麦金,是不是当初放阿尔忒琉斯出研究所的人?” 提到这个,释脸色更加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他呼吸都似乎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起来:“是的,他是一个小人,阿尔忒琉斯相当讨厌他。”他用的都是“阿尔忒琉斯”这个称呼,可见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阿尔忒琉斯。 我眼皮狠狠地跳了起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还伴着说不上来的不安感。随着我点开文件夹里的一个视频文件,这种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视频播放的似乎是无声监控录像,录像的时间是361-1-31,2点08分12秒,正好是十八年前。 录像中的场景相当熟悉,巨大的水槽、墙上的画像,这是阿尔忒琉斯的实验室。这时候水槽里还有流动的海水,氧气泵输送的氧气使得水槽里翻滚着水泡,大概是因为深夜的原因,实验室相当安静,只开了一盏光线相对较弱的灯。 录像进行两分钟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近了水槽,由于视频是从上方录的,这个角度看不清男子的样貌,但是从那人的身形来看,我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麦金。如果我没猜错,他将会如同记忆里反映的一样,放了阿尔忒琉斯。 “煞。”释发出低沉的吼声,显然见到这个令人厌恶的男人他很愤怒(即使他不是真正的阿尔忒琉斯,但他承继了阿尔忒琉斯的记忆与情感)。 监控录像继续播放着,跟我猜想的一样,麦金在短暂地与阿尔忒琉斯交流后,拉下电闸。 录像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我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不安感无限放大。本曾说过这段监控视频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然而这个人已经在几个月前死了,现在我却在这废弃的实验室里看到这段视频,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可是,明知可能是陷阱,我还是忍不住想跳下去,我实在太想知道阿尔忒琉斯被放出来后发生了什么。 视频恢复了,阿尔忒琉斯已经不在水槽里了,地上有明显的水痕,接着五分钟后,让我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阿尔忒琉斯出现在了视频里,他摆起攻击姿势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这时候防爆人员持枪出现了,看样子是想逼他回水槽里。阿尔忒琉斯却骤然冲向防爆人员,进行了凶暴的残杀! 人类肢体、鲜血、尸体被抛上空,连监控视频都被血迹沾污,鲜红的血色几乎填满了镜头色。 解决了敌人,阿尔忒琉斯胜利地看向镜头,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从嘴里吐出一道水波,射向监控录像。 录像陷入漆黑,结束了。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释焦急地抓着我的胳膊,急急忙忙地大喊我听不懂的语言,大概是察觉到我听不懂,他又用人类语言说了一遍:“那不是阿尔忒琉斯,不是阿尔忒琉斯!” 我知道最后出现在镜头内杀人的人鱼,不是阿尔忒琉斯,尽管他长得跟阿尔忒琉斯一模一样! 是的,尽管一模一样,但我很肯定他不是阿尔忒琉斯,阿尔忒琉斯对离开研究所充满了渴望,根本不可能会在五分钟后回来这鬼地方杀人,这五分钟的时间就足够他逃离实验室,闯到外面了。而且眼神不对,阿尔忒琉斯在被麦金放走的心情,我曾感受过,是对自由的渴望、对母亲的深爱,而不是对研究所的仇恨与厌恶,他根本不可能回来,并在杀人后露出胜利一般的报复性表情。 释焦急的态度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本所说的,屠杀了研究所几百人的根本不是阿尔忒琉斯,而是……如果我没猜错,那是阿尔忒琉斯的□□人鱼。 是的,如果当初麦金秘密进行了c计划,那么他就能□□出阿尔忒琉斯,在放真正的阿尔忒琉斯离开后,使用阿尔忒琉斯□□体进行屠杀……天,这么一想,麦金当初让阿尔忒琉斯不要离开立弗岛,而是到树洞内躲起来,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将屠杀的罪名嫁祸到阿尔忒琉斯身上、并借切尔森的手杀死阿尔忒琉斯的大阴谋!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我为自己猜到的真相感到深深的恐惧,麦金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屠.杀、杀死阿尔忒琉斯,他都能得到什么? 第五十一章 ·母亲 “煞!”得知真相,释爆发出愤怒的吼叫,尖锐的啸声顿时震碎了计算机屏幕与玻璃,我抱着释躲开了玻璃碎片,心疼地拍了拍气得发抖的他,想说什么安慰,却觉得词穷。 阿尔忒琉斯天真地相信了麦金的话,却莫名背负了罪名,成为了麦金阴谋的牺牲品,而阿尔忒琉斯他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释,请冷静点,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代表这是真相。总之不管真相怎样,我相信你都是个好孩子,你没有屠.杀研究所的人,你只是想见我母亲而已。” 释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咬了咬我的耳朵,不安地抱紧我。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思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安排我们到这里观看视频的人,究竟想表达什么?揭露真相,还是让我们看到相信麦金的阿尔忒琉斯是多么愚蠢? 糟糕!猎鹰组织的人有危险! 我就知道麦金不是什么好东西,组织的人却不知吃了什么药,竟然无条件相信他。一个能酝酿这种阴谋的人,接近组织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我利用无线电,试图联络布罗德,可是该死的,大概是因为我们处于地底,信号非常弱,我只听到杂音。 来不及了,我们只能尽快离开这里。 “释,我们快走!” 简直就像是故意给我们准备的一样,实验室左边的一扇铁门笨重地打开了,我跟释看了一眼,提高戒备跑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暗算,一路都很顺畅,这条路相当漆黑,水泥地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有些地还陷了下去。 我们以为尽头就是出口,然而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一条死路。 没有出口,中途也没有岔路。 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臭味,我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十几年没清理过的厕所,地上也很脏乱,垃圾凌乱地丢在地上,我就着照明的火焰蹲下来,看到那些垃圾大都是盒装的速食产品。 我皱紧眉头,难道说这里是实验室的垃圾场?因为实验室废弃,这里就没人清理了? 不对……我仔细一看,这里有几个速食产品的包装盒还很新,看年份还是今年的。 这意味着有人最近还在往这里丢垃圾。 “么达?”释推了推,指向漆黑的角落,我将火焰转到那方向,慢慢走过去。 越往角落过去,垃圾越积越多,且越来越新。 更诡异的是,我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就像是孱弱的小动物发出的呼吸声。 天,走近了,我才发现,这里躺着一个人! 我想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如果不是他拥有健全的四肢,身体还有起伏,我几乎以为这是一具即将腐烂的死尸。 看看他吧,身上穿着的破烂衣服,就像几块经过粗暴撕扯的破布拼接而成的,我敢发誓,连街头乞丐的衣服都比他的漂亮,他头发像麻绳一样粗糙地拖在地上,动一下都有蚊虫飞起。他瘦得就像皮包骨,皮肤像缺水的植物表皮,干瘪得几乎要凹陷到骨头里去,皮肤上还有不少的创口,创口上爬满了还在蠕动的蛆,恶心极了。 他身上散发出恶心的臭味,在他身后有大量已经干硬的排泄物,还有成片的黄渍。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一幕,我一定会嫌恶地走开,但在这种特殊的地方看到这人,我却有种说不上的奇怪感觉。总觉得,那人就是刻意让我看到这个人,与这个人相见。 “请问……” “么达?”释凑上去,在那人身边嗅了嗅,那人似乎被释吵醒了,在地上摸来摸去,艰难地撑起身体,看起来很迷茫地转了转头,才面对释的方向艰涩地道:“……你又来了?” 声音沙哑得就像很多年没进过一滴水一样,但仔细听,还是听得出来,这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竟然被丢在这种地方,还受到这样的对待,究竟发生了什么? 释的表情很奇怪,仿佛不敢相信又仿佛是吃惊,他慢慢接近女人,但女人好像没看到他的样子,迷茫地转动头部。我知道有的人长期待在黑暗的地方,会失去视力,可能她就是这样。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没有错,女人直到释捧起她的脸,才受惊地后退。 她似乎经历过可怕的事情,接触到释的时候害怕得全身发抖:“谁……谁……” 释的声音顿时哽咽。 “喀释……” 我如遭雷击。 “喀释”叫的不是我,而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 能让他称之为“喀释”的女人只有一个人:阿尔忒琉斯的培育员,我的母亲雷娜塔爱迪。 苍魔人鱼对亲人血脉的感应是很灵敏的,对于停止生命活动长达十八年的释来说,他与母亲分别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而我却是长达二十年。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被释抱在怀里的女人,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二十年的分别,让我对她充满了陌生,那种在过去时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心理感应也被稀释得淡薄了。 记忆里微笑的漂亮女人变了,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脸跟毁容了没有区别,皮肤拉簧干瘪,像晒干了的腊肠,如果……如果不是释,我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我的母亲。 “妈……妈。”我发愣了很久,才慢慢地从喉咙里滚出这个很久没说过的单词,请原谅我实在太吃惊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但我可以肯定,释的感觉不会有错,正如当初他能认出我一样。 “喀释,喀释。”释抱着母亲哇哇大哭,母亲明显还处于迷茫的状态,沿着释的后背往上抚摸,慢慢地抚摸他的脸。 “你……是谁?”母亲又转向我,好奇地问,“你又是谁?” 我仰起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单膝跪到母亲的面前,撩开她脏乱的头发,颤抖地捧起她的脸。 在过去痛苦的日子里,父亲总会告诉我,萨尔斯,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你母亲,你认不出她的样子,请不要着急,请仔细看她的眼睛,她的棕色丹凤眼就像星空一样,美丽极了。 是她,是我母亲,那双棕色丹凤眼,即使已经失去了焦距,依然漂亮得像星空一样。 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与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那人将我带来这里见母亲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无力思考了,我只想紧紧地抱着母亲,告诉她我是谁。 第五十二章 ·□□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泪水无法控制地奔涌出来,嘶声力竭地道:“母亲,是我,你的儿子,萨尔斯爱迪。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你被莱森研究所的人带走,我们被迫分开,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怀里人明显颤抖起来,母亲骤然抓紧了我的衣袖,颤抖着伸手抚摸我的脸庞,不敢相信地说着:“不……这不可能。我的儿子萨尔斯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 我大吃一惊:“是谁告诉你,我死了。请你看看我,我还有体温,还有呼吸,我还活着。对了,这个吊坠你记得吗?”我扶着她的手摸上我胸口的吊坠,“这是你在我们分开后,你在我生日时,送来给我的,我一直都戴着,这吊坠……” “我记得,我记得!”母亲激动地捧着吊坠,双手抚摸吊坠的形状,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是的,这是我送给你的吊坠……等等,吊坠有裂口,它裂开了?” “是的。”我一手抱着母亲,一手把还在哭的释揽到母亲面前,“母亲,请你看看他,他是阿尔忒琉斯的分.身,也就是你保存在吊坠里的深海人鱼,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释’。他拥有阿尔忒琉斯的记忆与部分能力,你完全可以将他当做阿尔忒琉斯。” “阿尔忒琉斯、阿尔忒琉斯……”母亲听到这个名字更激动了,她抚摸着释的脸庞,双唇打颤,“变了,样子变了。” “是的,但他还是你的孩子阿尔忒琉斯,只是换了一具身体而已。” “呜哇,呜哇。喀释,伊哇卡,伊哇卡。”释哭得更大声了,响亮的哭声产生了巨大的回声,我被带动得眼眶又有了湿意,更别提已经泪流满面的母亲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我在做梦对吗?”接过释凝聚的水喝了几口后,母亲的声音变得顺畅起来,但声音还是很虚弱。 我们在大哭一场后,平复了彼此激动的情绪,握住彼此的手,诉说着这些年分别的痛苦。 “母亲,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告诉你我死了。” 母亲抓紧我的手:“是麦金鲁珀特,那个疯子!”于是,母亲将她过去的遭遇告诉了我们,那是一个可怕又令人愤怒的遭遇! 原来在十八年前,因为阿尔忒琉斯的“屠.杀”事件,研究所乱成一团,本趁机带着母亲逃离研究所,意外发现阿尔忒琉斯在树洞被切尔森杀害,于是本与母亲救起了阿尔忒琉斯,逃离立弗岛,回到西泽亚岛。当时研究所失去了总指挥,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善后工作上,没人意识到本离开。 本得到了两个人鱼胚胎后,将阿尔忒琉斯分裂成了今天的秘斯缇克和释,之后母亲认为她现在还没安全,如果回家,会连累我们,于是她将装着释的吊坠偷偷交给了父亲,叮嘱父亲不能告诉我。接着,本与母亲分开,母亲一人躲避研究所的人。 谁知道,研究所的人没找母亲,一个人却找上了母亲。 “麦金鲁珀特,一个疯子!他掌握了阿尔忒琉斯的基因密码,试图启动c计划,□□阿尔忒琉斯,然后用他们组成一支堪比锐甲尖兵的军队,去统治人鱼种族。这计划要冒太大的风险,即使是□□我作为□□体的培育员,也不可能保证每个□□体都听我的话,如果阿尔忒琉斯□□体不听话,那么遭殃的将会是创造出他们的研究所人员。因此当时莱森禁止了这个计划,谁知道……”母亲激动得咳了几声,我于是抱紧她,喂了她一点水,“他疯了,他利用自己掌握的阿尔忒琉斯基因密码,□□出了阿尔忒琉斯□□体,并利用□□体进行了残忍的屠.杀,是的,十八年前研究所死亡上百人的事件,这不是阿尔忒琉斯逃亡引发的事故,而是麦金一手策划的有计划的谋.杀。在这场谋.杀中,他杀死了反对他的莱森,以及支持莱森的相关人员,幸存下来的,都是他的人。庆幸的是,当时莱森的儿子切尔森不在研究所内,临时有任务出去了,否则现在研究所就交到他手上了。” “煞,煞!”释愤怒地滑动鱼尾,我不得不抱住他,以免他作出什么冲动的事。 “为什么麦金不直接利用阿尔忒琉斯来屠.杀,而是要用□□体?” “阿尔忒琉斯是个好孩子,”母亲抱着释的脑袋,释亲切地用耳鳍蹭了蹭她的耳朵,“在培育他过程中,我反复向他灌输不到紧急时候,不能随意杀人与杀同伴的理念,他很听话,所以我庆幸,他没有成为真正的杀人机器。当然,不可避免的,他具有人鱼的先天杀性和研究所后天赋予他的凶性,但他本性还是善良的。” “感谢你,母亲。”我微笑着摸了摸释的脑袋,“你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生日礼物,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弟弟。如果不是你的培育,我想今天的阿尔忒琉斯就是一个杀人机器了。” “可惜这些年,我没能陪在你们身边,萨尔斯,你怨恨我吗?” “当然不,这都是麦金的错。”我问道,“那么他抓你做什么?” “屠.杀后,他想继续进行c计划,但切尔森依然禁止他实行c计划,于是他瞒着所有人,进行了地下研究,所以他找上了我,希望我做□□体的培育员。我当然不愿意,所以被他关在了这个地方,这里原来是他的实验室,但在两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弃之不用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我,我走不了……”母亲哽塞地指了指自己的腿,“这双腿已经被麦金打断了。” “妈的!”我一拳砸到地上,怒火烧到了头顶,“我杀了他!” 母亲痛苦地道:“我不知道麦金现在在哪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来食物与水,我就这么苟活着。麦金告诉我说,如果我不帮他培育□□体,他就会杀了你,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答应了他,谁知道,两年前他离开时,却告诉我说,你早就已经死了,他只是在利用我欺骗我而已,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才告诉我真相。萨尔斯,我的孩子,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母亲掩面痛哭,“我差点就想自杀了,我竟然帮助那畜生培育了十六年的□□体,你知道当我知道真相时,是多么崩溃吗?可是我还不能死,我是唯一知道那疯子真面目的人,我必须要活着揭穿他!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你们了,现在就算让我死了,我也瞑目了。” “母亲,请别这么说,”我抱紧母亲,怒火烧得我鲜血都要沸腾起来了,“我会让那畜生付出代价的。” “萨尔斯爱迪,你似乎对你的能力充满了自信。” 突然,令人恶心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同时,灯管在闪烁了几下后,全部亮起。 骤然摄入眼球的光线,令我不适应地闭上眼,等我听到奇怪的响声睁开时,愕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九条人鱼! 第五十三章 ·死亡 九条与阿尔忒琉斯一模一样的苍魔人鱼王! “麦金鲁珀特!”母亲叫道,“是你,你在哪里!” 麦金的声音是从广播传来的,明显他不在这里。比起麦金,我现在更担心眼前这十条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克.隆体。 他们除了身上没有电磁能量片的蓝色花纹,几乎与阿尔忒琉斯一模一样,克.隆最多只能克.隆体质与细胞,却不能克.隆后期植入的能力。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的劣势,他们在数量上占据了优势,光凭物理攻击力,他们就能让我们陷入苦战。 我站到母亲面前,叮嘱道:“释,保护母亲……” “煞!” 话音刚落,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摔了出去,我还没回头,后背就受到一阵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我吐出一口鲜血,利用火焰反冲力在半空调转身体。 “放开我母亲!” 不知从哪出现的第十条克.隆体,抓住了我母亲双手,将她吊了起来。 “你似乎很气愤,萨尔斯,”广播又响起麦金那恶心的声音,“怎么样,亲眼看到亲人受苦的滋味,不好受吧?” “麦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握紧拳头,却不敢移动一步,克.隆体尖锐的指甲正划在母亲的脖子上。 “哦,我只是想让你们母子相见,让你们看看我的孩子,这是我研究二十年才成功的杰作,他们都是完美的阿尔忒琉斯,是最完美的军队。你们这些没有眼珠的家伙,看看我的成就吧,他们将能带领诺德族走向辉煌,带领我们消灭人鱼种族!” “放开我母亲,有什么冲着我来!”我走上前一步,释也激动地想冲过去,但克.隆体的指甲却往母亲的脖子深入了一毫米,很快就见了血。 “我当然是冲着你来的,”麦金大笑,“不然我为什么浪费时间引你来这里,让你们相见呢?这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好处不是吗?” “你果然是故意安排我来救人的。”我沉着脸道,“你进入猎鹰有什么目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切西为什么会被抓?没有一个合适的条件,愚蠢的保罗就不会让你跟布罗德进入基地,我还以为布罗德会在半路给你下绊子,没想到这家伙太令我失望,没办法,只好我亲自对付你了。说实话,我还真得感谢你,你带来了我最想杀死的人,阿尔忒琉斯,哦不,说错了,是释,这下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他了。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给阿尔忒琉斯重生的机会!” “你设计那么多圈套,究竟想做什么!”我愤怒道,“想替研究所处理掉我们么!” “哈哈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麦金道,“去他妈的研究所,那都是一群迂腐又愚蠢的人!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萨尔斯爱迪,其实我跟你没有矛盾,我甚至得感谢你,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利用你母亲,才成就了今天的成就。但是!你要怪就怪你身边的人鱼吧,是他杀了我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还是你间接害死的,我要杀了你们偿命!” “煞、煞!”释摆出攻击姿势,愤怒地冲着广播啸叫,看他样子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怎么又扯上了麦金的儿子。 “你当然不知道,但是你的人鱼知道!沃尔夫鲁珀特、斯宾塞鲁珀特,记得这两个名字吗,不,你当然不记得,沃尔夫是在攻击深海人鱼栖息岛屿时,被你的人鱼杀死的,斯宾塞是在研究所时被杀死的!他们都被残忍地掏出了脏器,活生生地看着自己器官被挖出而死亡!” 我才想起来,沃尔夫是我通过释的记忆,看到的即将被释吃掉心脏的人,而斯宾塞是因为开枪打我,而被释杀害的人。经过他这么一提,我才意识到他们的姓一样,但我完全没想到两人跟麦金有这种关系。 不管怎样,我不会同情他们,各为其主,各有各的利益,作为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没什么好值得愧疚或者同情的。就像他们攻击深海人鱼栖息岛屿一样,站在深海人鱼的立场想,你能说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他们的死亡是壮烈牺牲,而深海人鱼杀他们是残暴的屠.夫行为吗? 麦金似乎说到愤怒的点上,话越来越激动:“原本我还打算给你注射慢性病.毒,引导你找上我解毒,从而方便我提取你的基因,完成我的杰作,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杀了你们,让你们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滋味!” “你在说笑?”我冷笑,“你不敢出来见我们,还敢开口说杀了我们,你要是有本事,就滚出来!” 我骤然利用火焰反冲力,冲向母亲,释配合地向克.隆体挥去水波,我们配合得相当默契,克.隆体还没反应过来,只要有一秒的分神,我们就能救出母亲。 “你们太天真了!” 砰! 血肉炸裂,赤红的鲜血向我飚射而来…… 母亲的腹部被炸出了一个血窟窿! “不——”我向克.隆体丢出一个火球,飞奔过去抱住被克.隆体丢下的母亲,释也赶过来嘶声大叫。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我手上全是血迹,血窟窿穿透了母亲的身体,她的腹腔空了。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我,我激动地捂着血窟窿大喊:“快帮母亲治伤,快啊!”释也趴下来想帮母亲舔伤口,可是那已经不能算是伤口了,就是在母亲身体上挖了一个洞,就算血止了,这个洞也补不上!这明显就是麦金提前在母亲衣物内放置了炸药! “萨尔斯……”母亲痛苦地扯着我的衣袖,染血的手在衣服上留下赤红掌印,“活下去,带着释一起,活、下……去。”衣上的手渐渐滑落、滑落…… “不!”我抓住母亲的手,可是她的手正渐渐变冷、变冷…… 母亲死了。 “麦金!”我双目龇裂,杀人的欲.望燃烧着我的血液,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杀了麦金,杀了他! 释放声大哭,声波形成强大的波动冲向四面八方,我抱起母亲到安全的地方,划出火圈围住她,释也使出气泡保护母亲的身体。 请原谅我,母亲,还请在这冰冷的地方待一会,等安全以后,我就带你离开。 第五十四章 ·再见 “煞!”释悲愤地张开全身的鳍,凝聚空气水分,形成水剑刺向克.隆体。 我化出数个追踪型爆裂火球,砸向他们,同时飞到他们身边,甩出手腕里的钢丝,缠上其中一条克.隆体的脖子,用力一绞,飞向半空,将他狠狠甩到释释放出的水剑上! 水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深蓝色的血液爆射出来。 解决了一条,剩下九条,继续,杀! 我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有杀.戮与死亡才能让我们冷静下来! 如果是平时,我们肯定比不过十条苍魔人鱼王,可是愤怒与杀意让我们的攻击力暴增到了顶点,我们配合默契地解决了第二条、第三条……第六条! 最后四条,我们已经气喘吁吁,感到吃力了。释毕竟只有阿尔忒琉斯三分之一的能力,即使现在已经成长为高阶人鱼王,但与阿尔忒琉斯的顶阶人鱼王还差一个阶层,而我在拯救切西的行动中已经消耗了部分体力,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我们背对背而站,四条克.隆体死守在狭窄的出口,我们即使用气泡的隐身能力,也闯不出去,只有找准时机与空隙解决他们了。 机会来了! 我飞去抱起母亲与释,快速向地面放出一道高温火焰漩涡,瞬间地面变成了高温火场,火焰蹿到了天花板上,地板、天花板都在急速融化,那四条克.隆体也在惨叫中化成灰烬。 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毕竟我没有足够的体力带着释与母亲飞行太远,而且这种方式会使天塌下来。 “萨尔斯,我承认你们很强,但就到此为止了。你以为我就只有这几条克.隆体么,太天真了,让你们尝尝绝望的滋味吧!” 我刚飞出通道,就警觉地感到左右方有什么正在攻击过来,速度快得我根本反应不及。 我下意识地将释与母亲甩出去—— “噗!” 尖利的冰剑穿透腰部,即使我已经尽量扭转身体避开要害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重伤。 我全身爆发出火焰能量,震开攻来的冰剑,但是释和母亲还在半空,那些冰剑转头就向他们刺过去,与此同时,一条克.隆体正张开利爪向释的后背抓去! 释无处可逃! “释——” 艾德、父亲、母亲……我不能再让亲人死在我的面前!不能! “萨尔斯——” “嗤、嗤!” 痛!身体仿佛要被撕裂开地痛……不,其实现在已经跟被撕裂没有区别了。 我微笑着看着怀里睁大眼的释,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不然释的眼里不会有这么多的泪水。 我真是傻,明知道释能靠自己的办法躲开,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用自己身体做挡箭牌,替他挡下了冰剑,挡下了克.隆体的利爪。 现在我就像刺猬一样,身体扎满了穿透身体的冰剑,心脏的位置停着一只穿到我胸前的利爪。 “释,活下去……葬好母亲……”我微笑着向释说再见,“请原谅,不能再陪你了。” 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将释与母亲踢了出去,然后抓紧穿透我胸口的利爪,燃烧全身血液,爆发出炽热的火焰能量。 以全身鲜血为媒介,以死为代价,将鲜血化为堪比太阳能量的超高温火焰,一生只能用一次的大范围毁灭性火异能。 “萨尔斯——” 再见了,释。 我心爱的人…… 第五十五章 ·重生 “看着你美丽的眼睛 紧紧拥抱着你 我的爱人啊 感谢你给我的每一丝感动” 熟悉的歌声响起,声音空旷寂寥,莫名悲怆。 熟悉的记忆碎片拼接成完整的画面…… “咿呀咿呀。”调皮的小家伙在地上乱爬,黏糊糊的黏液将地板弄得湿漉漉的,我刚回到家,就看到这淘气的一面。 装着小家伙的木桶被打翻,水流了一地,都渗到了地板里。 “哦,你这调皮的小家伙,怎么跑出来了?”我摸了摸小家伙刚长出一点的灰色头发,他看不见东西,但却很熟练地找到我的手掌,高兴地蹭了蹭,陶醉地享受我的抚摸。“如果不是我关着门,我猜你一定跑出家门了。” 我无奈地用布巾裹住小家伙的身体,架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抱起来,他不满地甩动尾巴想下来,气鼓鼓地挥动小拳头,咿呀呀地乱叫。 我把他放到了床上,转身就去冲奶粉,谁知道刚冲好转身,就看到小家伙爬到了我脚下,扯着我的裤脚。 真是不安分的小家伙。 我抱起他,挠了挠他的肚皮,他开心得抓着我的手咯咯发笑。我放回床上,把奶瓶塞到他怀里,他就乐滋滋地捧着奶瓶,愉快地甩甩尾巴咕噜噜喝了起来。 喝完后,我拿开奶瓶,他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我给他擦了擦嘴,把白海狮玩偶放他怀里,他就满足地蹭了蹭白海狮玩偶,享受午觉去了。 “无论你何时来到我身边 我都将为你做一切 我的爱人啊 你就是我生命里的火焰 照亮了我前进的路” 释抱着我的腰,指着天边飘动的云,比划着问我,那是什么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云不像星座一样具有特定的称谓,但看着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毁灭他的幻想。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这是属于天空的云。 “么达?”他不明白。 “云是天空的孩子,它没有名字,当人们要称呼他的时候,都会统称为‘天空的孩子’。” “尼尼哇!”释高兴地拊掌,抱着我,轻蹭我耳朵,告诉我,他也是我的孩子。 我微微一笑,根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请不要疑惑我在何方 我永远在你身旁 我的爱人啊 请让我牵着你的手走到远方” 我感到身体被抱了起来,很轻很轻,仿佛灵魂从身体飞了出去。炽热的体温贴着我的后背,烫得我快要融化。 古老的吟唱随着嘶声力竭的哭声响起,似乎是泪水的液体滴落脸颊,下滑,浸湿了胸口。 痛,胸口处很痛。 熟悉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明明是煽情的情歌,却因为混着哽塞的哭腔,听起来悲凉极了。 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为什么歌声那么亲切,哭声是那么清晰,还有怀抱是那么地温暖…… “伟大的艾神与海神,请你们见证,我在此发誓,我阿尔忒琉斯与我的爱人萨尔斯爱迪缔结婚约,我将我的生命奉献给他。从今天开始,我将与他共享生命、荣辱与财富。” 歌声渐渐远去、远去,最后消失。 我慢慢睁开眼睛,美好的梦境逐渐淡去。 我梦到了过去,那是与我爱的人相处的美好时光。 可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梦到美好?这是天堂,还是现实? 我看着手,这是自己的手没错,握一握拳头,有肌肉绷紧的感觉,触感都是真的。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木质的家具与地板显示出主人的喜好,遮光布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导致房间显得相当黑暗,只有床头一盏光线极淡的灯照明,我很肯定这不是猎鹰组织基地的房间,那这是哪里?释又在哪里? 开门声响起,我抬头,正好撞到来人的视线。 “威特先生?”我吃惊地道,威特先生是艾迪的父亲,在艾迪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常常秘密往来,但艾迪走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至今已经三年了。 威特先生穿着一套衬衫、西裤,衬衫外穿了一件西装马甲,尽管服装得体,但他一点也没精神,反而显得苍老极了,满头都是白发,样貌也变得极其沧桑,我几乎以为我认错了人。 “你醒了。”威特先生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餐盘,盘里放着一瓶清水,“我去给你准备食物。” “请等一等威特先生,”我叫住他,“请告诉我,在我……哦,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威特先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我撑起身体下床,这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谁知道我腿部肌肉完全没有力,如果不是我及时抓住床头,我一定摔到了地上。 我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词:肌肉萎缩。会造成这种情况,只可能是长期卧床不起。 威特先生很快就回来,给我作了解释。 “你睡了三个月。”威特先生依然没什么表情地扶我上.床,递给我一杯牛奶和几块沾了黄油的面包,“你刚醒,还不能大量进食。” “这三个月,都是您照顾我?” “我请的护工,放心,”威特先生道,“护工是可以信任的人,没外人知道你在这里。” “感谢你,”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阿尔忒琉斯送你来的,他请求我照顾你,他说你在西泽亚岛中,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我了。”威特先生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他还是对艾德的死有芥蒂,毕竟他的妻子早逝,艾德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但确实正如释所说,他的这个岛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释,不,我是说,阿尔忒琉斯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释怎么会用了这个名字,但既然他对外使用,我只能顺着他。 “他是人鱼,不是人类,我怎么知道。好了,别问东问西了,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威特先生的嗓音带着一点浓厚的磁性,很有穿透力,我仿佛跟着他的述说穿越到三个月前。 第五十六章 ·伴侣 三个月前,释带着我与母亲找到了威特先生,他请求威特先生收留我们,威特先生表面冷酷,其实是很心软与慈爱的人,他收留了我们,然后释借用房间不知道做了什么,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就复活了,而释带着母亲去下葬,我则留在这里由威特先生照顾,在这三个月期间,释经常秘密来看我,并带来不少的食物与金钱给威特先生。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的事我没兴趣知道。”威特先生严肃地说,“至于阿尔忒琉斯,他上一次到来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现在是大忙人,恐怕没空来找你。你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行走能力,等到时候你再找他问个明白吧。” “他很忙?” “当然,在你昏迷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人鱼领主换人了。”威特先生看着有点吃惊的我道,“我没到海岸边围观,但人鱼领主位置的争夺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期间天天打雷闪电、降暴雨,好几次还差点引发海啸,那三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争夺战最后以秘斯缇克的失败而告终,新任领主继位,就是阿尔忒琉斯。五天后,新任领主举行继位典礼,我去看了,差点没认出他来,他的样貌与部分外形发生了很大变化,简直就像是秘斯缇克与他的结合体,但人鱼种族没人持反对意见,大概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总之,当天场面相当壮观,新任领主当众宣布废除祭祀,并称人鱼与人类永不来犯,和平共处,如有违反的一方,将受到艾神与海神的严惩,戈赛族人都在欢呼,一些喜欢和平的诺德族人也相当雀跃。” 我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按照威特先生说的,释战胜了力量比他还强大的秘斯缇克,并融合了秘斯缇克,成为了阿尔忒琉斯。 “那秘斯缇克呢?” 其实我更想问,那么释呢?变回阿尔忒琉斯的释,还是释吗?只是这个问题,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争夺战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连出海捕鱼的人都没见过。有人怀疑他已经死了。” 我陷入了沉默,秘斯缇克曾想吃了释,来进行融合,如果秘斯缇克不见了,那只可能是他被释……不知道纳萨尔现在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他,从之前的相处来看,我感觉得到他对秘斯缇克是有情的。 希望他不要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得好。 “你知道我母亲葬在哪里吗?”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阿尔忒琉斯说,等你醒来,你亲自去问他。” “我目前显然没办法离开,”我指了指双腿,“请问你有联系阿尔忒琉斯的方式吗?” “没有,平时都是他来找我的,而且相当不定时,如果他下一次来,请你务必告诉他,别在凌晨过来,他身上的黏液会把地板弄得相当湿滑,我半夜起来时总是差点滑倒。” 我憋着笑点点头:“我一定会告诉他的。既然没办法联系到他,我就只能在这里等候了,希望他能尽快到来,我很期待与他再见。” 第二天晚上,释就出现了,还带着一个我意想不到人。 本莱兹。 “我想我说过,我家不是收容所,也不是医院,请不要谁都带来我家好吗?”威特先生不满地抗议道。 事实上,看到本的样子,我想我能理解释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了。 本的情况相当糟糕,他似乎在海水里泡了很多天,皮肤发白发皱,更可怕的是,他身上有多处伤口,好几道伤几乎能致命,如果不是意志坚定,他可能早就死在海里了。 本不在具有极好医疗条件的研究所里,却出现在这里,我猜,他可能与研究所出现了什么矛盾或者过节,因此释只能把他带来这里(人鱼栖息地长年空气湿润,也不适合人类养伤)。 “么扎?”释看起来没把威特先生的话放在耳里,抱着昏迷的本进了房,放到凳子上,然后找来一块布巾,帮本擦脸。 我杵着拐杖走过去,拍了拍威特先生的肩膀:“很抱歉,这是我的朋友,现在情况特殊,请暂时收留他几天,等他伤口好了,我一定把他踢出去。” 威特先生不情愿地给我们准备了热水,然后走了。 我顾不上与释叙旧,与释一起把本放到我床上,帮他处理了伤口,擦了药,一切都处理完后,才安心地松口气。 本的呼吸顺畅起来,看来没有危险了,我轻声关上房门,小心地在释的搀扶下出门。 去扫了母亲的墓后,我们在街上慢慢行走。 现在夜已经深了,路上没有几个人走动,一切安静得可怕。 明明几个月没见,再见时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如威特先生所说,眼前的释已经脱胎换骨,他变成了阿尔忒琉斯的模样,银色的长卷发长至人类的膝弯处,银色的鱼尾在月光照耀下就像是银河一样耀眼。 他长大了,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成长为成年人鱼,他甚至高了我大半个头,上半身的肌肉膨胀起来,线条均匀,充满了力量感。他甚至学会了打扮,头上戴着银色的王冠,耳鳍上别了一枚银色耳环,右手臂上也戴上了有象征王权图案的臂驯,高贵、威严,就是他现在的代名词。 我刚才注意到,他在表示疑惑时说的是“么扎”,而不是“么达”,这意味着他真正成年了。 “释……”走到巷口,我转头看向释,斟酌了很久才道,“我应该叫你释,还是阿尔忒琉斯?” “释,”释轻轻地环住我的腰,在我额上温柔地亲了一下,“这是属于你的名字。” 就像被丘比特之箭击中一样,我的心跳得快极了,这大概就是恋爱的味道吧,因为恋人的一句话而激动得脸红心跳什么的,真是太令人羞耻了。 “释,你是认真的吗?”我抚摸释的脸,静静地凝视那双一度让我惊艳的眼睛。 “当然,我们已经在艾神的见证下,缔结婚约,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伴侣。” 我忽然想起在昏迷时听到的那首歌,以及歌曲最后那段缔结婚约的话。 第五十七章 ·麦金 “那时候是你吗?唱歌的人。”其实即使我不问,我也知道答案,那首歌的旋律很熟悉,我曾听过,就在立弗岛我与释第一次分开时,他在夕阳下反反复复地给我唱这首歌,并给我跳了一支美丽的舞蹈。如果不是这次他用人类的语言歌唱,我一定没想到这竟然是首情歌。 “是我,萨尔斯。”释搂紧了我,轻轻蹭着我的耳朵,眼泪有了泪花,“你死了,我很伤心,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地需要你。就像人离不开空气一样,没有你,我就失去了空气。” “哦,别这样,”我抹去他的泪水,可天知道,看他流泪我更想跟他一起抱头痛哭,我不敢回忆三个月前生死离别的一幕,那太痛苦了,就算现在我们还活着还能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心还是会像撕裂般的剧痛,“你这样我会不知所措。” “萨尔斯,萨尔斯……我的爱人。” 释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唇,不再是青涩地唇贴唇吮吸,而是真正的热吻,仿佛要将我灵魂吞进去一样,有力、炽热。他的舌头就像一把火,沿着我的口腔燃烧下去,几乎让我血液沸腾起来。 让背德的、不被世俗所祝福的爱情见鬼去吧,现在,我只想跟释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激动的一夜过后,我们迎来了美好的早晨。 这家临时入住的小旅馆还没迎来第一批客人,我疲惫地看着窗帘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朝气与蓬勃。自从与小人鱼分开后,我再也没有好好地享受过一个美丽的早晨,每天都是在生与死的临界线间徘徊,现在我无比珍惜着来之不易的一刻。 “萨尔斯。”释健壮的手臂揽住我的腰,我几乎被他困在怀里,他迷迷糊糊醒了,舔了舔我的耳垂,亲密地用他喜欢蹭耳朵方式,跟我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释。”我动了动酸疼的身体,回了他一个吻。 人鱼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差不多,但某些方面却超乎常人,比如耐力……如果不是我实在承受不住,要求尽快中止这场过于激动的运动,我敢保证他一定会持续到早上。 本来我想由我主导的,可是大概是出于帝王的尊严,释不愿意,我只能随他的意愿,反正只要相爱,由谁主动都无所谓。 昨晚释告诉了我一切。 苍魔人鱼有一种艾神先天赐予的能力,能与心爱的人共享生命,于是他与我缔结婚约,将他生命分了一半给我,延续了我的生命。而我心脏已毁,不能使用,他便将母亲的心脏移植到我身上,让我延续母亲的生命。 他向我表示深深的歉意与遗憾,艾神赋予他的能力,只能用来救他的伴侣,不能救别人,因此他只能救我,母亲只能遗憾地永别。 我没有怪他,他尽力了,一切的罪责都在麦金身上。 可是他仍然对自己的无力表示很懊恼,所以他在救了我后,选择与秘斯缇克一战,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成为了真正的阿尔忒琉斯。但是释不忍心杀死秘斯缇克,于是他秘密找到了研究所里的本,让他帮助提取基因并融合,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释。 秘斯缇克后来去了哪里,释也不清楚,本消去了秘斯缇克的记忆,让他不再陷入阿尔忒琉斯的痛苦中,而纳萨尔表示,无论怎样他都会陪着秘斯缇克。 一切都很完美,比如释变回阿尔忒琉斯,继任领主,化解人鱼与人类的矛盾等等,然而不幸的是,由于本帮助他的缘故,本被研究所的人发现了,本与研究所经过了激烈的战斗,跳入海中逃亡,最后被释发现,带到了威特先生这里。 当我问起释是怎么从实验室里带我和母亲逃脱时,释说他在愤怒之下,进化成了顶阶人鱼王,利用克.隆体与他体内相同的基因,对克.隆体的记忆进行了干扰,使他们互相残杀,之后他在实验室中找到了麦金,将他杀了,并炸毁了实验室。 虽然麦金死了,但他不敢保证,在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克.隆体,所以他在这三个月内也在派手下寻找克.隆体的消息,可惜没有收获。 释回了我一个热烈的吻,我发现他在表达感情方面,总是热烈得让人无法招架。我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连拥抱都紧得快要勒断我骨头。 我不得不推开他的脑袋,呼吸新鲜的空气。 说实话,这时候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小得只能被我抱在怀里的小人鱼,想想他,多么可爱,哪像现在这条成年人鱼,不能像个玩偶一样抱在怀里。 “么扎?”释的额头顶着我的,与我四目相对,他似乎看出我在出神,不满地拧着眉头亲我。 “好了,”我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该走了。说不定本已经醒了,该回去了。” 释孩子气地鼓起腮帮子,在我耳边蹭了一下,就听话地滑下床,扶着我起来。 我的双腿肌肉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尽管靠着拐杖能走路,但下楼梯是很困难的。所以我是被释抱下来的,当时被很多进店的旅客看到,我觉得脸皮都丢尽了。 回到威特先生家中,本果然已经醒来,他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伤口并不深。 “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本的眼镜已经没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 “我也没想到。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倒了杯牛奶给他,“感谢你为我母亲以及阿尔忒琉斯所做的一切,我想我们这次能逃出研究所,也是你暗中帮助吧?比如你暗示我蚂蚁能从下水道出去。” “没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本喝了口牛奶,看了眼释,“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耗费精力分裂出了释与秘斯缇克,结果……如你所见,阿尔忒琉斯回来了,研究所的人已经盯上他,只是研究所内现在一团乱,顾不上抓阿尔忒琉斯而已,但这是早晚的事情。” “我个人认为,你有功也有过,你给了释快乐,但也给了秘斯缇克痛苦,但如果母亲还在世,她一定认为你是对的。” “等等!”本惊愕地道,“母亲还在世……是什么意思!” 我与释同时陷入沉默,很久以后我才黯然地摇头道:“母亲死了。” 本瞬间像丧失了所有力气,无力地靠在床头:“怎么会……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以为她还活着。” “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直到三个月前……”我忍着痛苦将三个月前的事情告诉了本,我以为释早就告诉了本,但看他难受的表情,我猜他是不忍心告诉本。 话音落后,本常常地叹了口气,痛苦地用手捂着眼:“雷娜塔,没想到你走了,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会在那里……萨尔斯,你知道吗?你母亲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她聪明、美丽与勇敢,在面对威胁时,她甚至敢站出来反抗,我深深地被她吸引了,所以我才产生了帮助她离开的念头。这很疯狂对吗?可是我义无反顾,我甚至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虽然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能为她做,但她……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本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它能让人付出一切,让人疯狂。 “是麦金害死了母亲。”释突然插.入的话,令本打起了精神。 “麦金?刚才我一直听你们说到这个名字,但我注意力都在雷娜塔上,所以没仔细听。你们说的麦金是谁?” “麦金鲁珀特,我想本你也认识,他曾经是研究所的人。” “等等,”本皱着眉头道,“你说雷娜塔是三个月前走的对吗?”看到我点头,本愕然道,“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那么我认识的麦金鲁珀特已经在五个月前死了。萨尔斯,记得祭祀那天吗?你为了逃亡,你杀死了弃舰逃亡的一名舰上人员。”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本揉了揉眉心,“你杀死的那个人,就是麦金鲁珀特。记得我曾说过十八年前的监控录像以及阿尔忒琉斯的基因密码都掌握在一个人手里吗?那个人就是指麦金。” 第五十八章 ·诺顿 “怎么可能?”我吃惊地道,“你在祭祀前见过麦金本人吗?” “当然,麦金就在研究所里,他根本没出去过,就祭祀前他请求让他乘坐运输舰来押送祭品,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切尔森考虑到他这些年为研究所作出的贡献,就答应了,当时我也在场,我曾劝切尔森不要答应,切尔森却不听我的。” “不对,时间不对,”我皱紧眉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你什么,我相信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知道猎鹰组织吧,我在此之前就待在猎鹰组织里,但是组织里也有麦金鲁珀特这个人,而且他在组织里已经长达两年了。” “你在开玩笑?”本激动地道,“麦金鲁珀特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难到他会分.身吗?” “会。”我想到一种可能,“克.隆!既然他能克.隆阿尔忒琉斯,那他一样能克.隆自己。只要克.隆出一个自己,就能让克.隆体代替自己在研究所、在组织里,甚至是世界各地活动。” “天。”本无力地揉着额头,“他这是想做什么?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想得到什么。” “像他那样的疯子,大概只是想让人承认他的c计划吧。幸好,释已经杀了他,应该不会再有他的克.隆体出现了。” “抱歉打扰你们一下,”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威特先生绷紧脸道,“很抱歉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研究所这些是什么,我只想问一句,你们说的麦金鲁珀特是这个人吗?”他向我们亮出了一张报纸,指着报纸上的头像道。 我拿来一看,报纸上印着的头像却是麦金鲁珀特,而与他相关的新闻竟然是“科学家麦金鲁珀特遭谋杀”,时间是征和历三百七十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凌晨4点半左右,谋杀地点是海岸口,据发现尸体的人称,当时与麦金一起的还有海岸口驻守的一对双胞胎士兵,三人都是被暴力撕开腹腔,刺穿心脏而亡。 征和历三百七十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正好就是我们闯入基地救切西的第二天,而那对双胞胎士兵就是在海岸口接应我们的人。 “不是我。”释震惊地看着报纸内容,摇头道,“我是在实验室杀的麦金,我也没有将他的尸体丢到海岸口,那不可能是他的尸体。” “为什么那不可能是他的尸体?”我看向释,注视他躲闪的眼神。 “因为我……”释抱着我的腰,在我脸颊上蹭了蹭,“我把麦金撕成了碎片。萨尔斯,我当时真的很愤怒,他害死了母亲、害死了你,我不想让他死得太简单,就……稍微下了点重手。”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弱,最后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你知道我警告过你什么,不要滥杀人,”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笑了,“但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你可以再心狠手辣一点,比如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器官被掏出,然后喂他吃下他的器官……” “……咳咳,”本脸色难看地打断我,“我知道你恨麦金,但请别在我面前提那么恶心的事情好吗?现在我们的重点不应该是这条新闻吗?” “不用看了,”我收起报纸还给威特先生,“这又是克.隆体,不管是释杀死的,还是新闻报道的人,我敢发誓都不是麦金本人,他本人现在一定还能逍遥地活着,而他之所以安排这次新闻里的死亡,我想他针对的是猎鹰组织,而他杀了双胞胎就是想断了组织的活路。” “我不明白。” “你知道艾达帝国政府除了人鱼种族以外最头疼的是什么吗?”我不等本询问就解释道,“反抗势力。如果他能深入组织中,获取情报,然后再以死亡为契机脱身出来,向政府提供情报,借政府的手消灭反抗组织,那么他就是大功臣。如果他在这时候向政府推荐自己的c计划,你认为成功率会是多少?” “少说有80%以上。” “是的,”我皱紧眉头,“既然他都能为这个计划,策划了十八年前的屠.杀,那为了获得政府支持,再策划这个阴谋也并不是不可能。他对c计划的执念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本问我,“双胞胎已死,你就没有接应的人了。而且即便你能回去,这三个月内组织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看样子组织的人也没来找过你,你贸然回去可能会出事。” “不管怎样,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我叹口气,“如果还来得及,我想回组织一趟。但现在看来,还需要打听怎么联络到组织的人。” “关于这个,我想你需要去见一个人。”威特先生突然插话道。 “谁?” “组织的副教导员。” “我想知道这副教导员是个怎样的人。”在前去见副教导员的路上,我问威特先生道。 “我想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诺顿加里。” 我点点头:“政府的议员,双亲都是贵族,是诺德族中出了名的大人物。你别告诉我他就是副教导员。” “很意外?”威特先生道,“但事实上,他就是猎鹰的副教导员。”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点吃惊,“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在怀疑我吗?” “当然不是,如果怀疑你,我就不会跟你来了。” “你别忘了,保罗与我的关系。” 我才想起来,教导员保罗是艾迪的表叔,他与威特先生自然也有亲戚关系。 “到了,这是秘密入口,希望你别被别人发现。我已经跟诺顿联络过了。” 威特先生指着一道很狭窄的门,我与释向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同时走进密道。 穿过密道,我们来到尽头时,有扇门正敞开着迎接我们。 走出门,我们就看到了一间非常宽敞的书房,书架上摆卖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古朴的木质家具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混着书香有种说不上来的舒适感。 “欢迎你们到来,萨尔斯爱迪与敬爱的人鱼领主,阿尔忒琉斯。” 只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士,双手交叠,姿态优雅地坐在书桌前,微笑着看我们。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周围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第五十九章 ·议案 “煞。”释似乎也感觉到了敌意,攻起身体摆出了攻击姿势,露出锋利的牙齿,恶狠狠地对着诺顿。 “释,先别动。”我拉住释,低声道。 诺顿微笑着让我们坐下,对于我们戒备的反应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很抱歉采取这样的方式迎接你们。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希望你们谅解。” “我很意外,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这说明我瞒得很好,不是吗?我父母都受过戈赛族的恩惠,我们都一致认为我们两个种族应当和平相处,所以我选择了帮助猎鹰组织,我希望猎鹰组织能建立一个和平共处的新秩序。”诺顿拿起咖啡杯,闲适地喝了口咖啡,“你知道,组织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信任,如果一不小心出了叛徒,那样我很为难的。” “那么我可以认为,你今天见我,是因为信任我吗?” “你说呢?” “如果你信任我,那么请让你的朋友们都离开,我不喜欢被枪指着脖子说话。”我用余光看向周围,如果我没猜错,这附近潜伏了数人,他们手里都有枪。我对枪特别敏.感,金属的味道,移动的声音,都逃不出我的感官。 诺顿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你很让我意外,你知道我为什么安排他们吗?”他挥手让那些人下去了,“这只是我的一个考验,看你会不会紧张得发抖,或者脸色大变。” “目的是什么?”我皱了皱眉头,“我猜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猜对了,”诺顿点头道,“知道吗?三个月前,布罗德与他的同伴救出了切西,回到组织后就称,是你将麦金杀了。” “……他们亲眼看到的?” “当天是麦金去海岸口接他们的,但最后只有他们负伤回来,他们口径相当统一,都说麦金与双胞胎被你和人鱼杀了,你杀人后就逃了。事实证明,他们身上的确实有火焰的烧伤,而巴鲁也承认你跟人鱼有来往。”诺顿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没有恶意。 “……”我感到头很疼,“教导员相信吗?” “教导员很为难,你知道,布罗德几人是亲眼见证人。” “那你呢?” 诺顿摊手道:“如果我不是认识威特,知道你这三个月在做什么,我发誓我一定相信了他们的话。没有什么比几个人亲眼看见来得更有说服力了。” “但是教导员不相信。” “这很正常,他毕竟需要站在组织的立场来考虑问题。好了,能说说你在三个月前碰到什么了吗?你今天来是想说明这个问题的吧。” 于是我将三个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诺顿,并说了自己对麦金计划的猜想。 “事实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诺顿将一份文件交给了我,“看看吧,最近政府提出的议案,就是关于c计划的。” 我翻了一遍,大意就是有人提出要以克.隆的形式,组建人鱼克.隆军队,将真正的人鱼种族驱赶出西泽亚岛。议案针对计划的合理性进行了深入的分析,言辞有理有据,并称计划成功后,可以对克.隆体进行绞杀,避免克.隆体反抗诺德族。 “这个议案刚被提出,还在讨论阶段,但据我所知,大部分人都有同意的意向。” “这份议案提出多久了?大概什么时候会有结论?” “已经有段时间了,再过几天就有结果。我敢保证,如果麦金还活着,一定利用这几天,亲自向政府证明计划的可行性,所以……” “组织的人有危险,麦金会带着他的克.隆军队去攻击组织的人,”我站起来,“你有通知他们吗?” “我不能向他们泄密政府文件,今天告诉你是个例外,而且在你告诉我麦金的计划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会拿组织开刀。但是我有提醒他们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没有时间了,”我将议案还给诺顿,“我需要你帮助我返回组织,我亲自向他们解释。” 诺顿看了眼我的腿,皱眉道:“我需要三天时间做准备,你在这期间,把双腿恢复到正常状态,三天后晚上23点,海岸口见,我的人会帮你安排。” 与诺顿告别后,我们回到威特先生家,把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了本。 本皱紧眉头,说:“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记得你们逃出研究所那天吗?切尔森在受重伤的情况下,还有人指挥防暴人员对你们进行攻击。事后我调查发现,指挥人是马奇。但是,马奇是多么鲁莽的人,你也清楚,因此我怀疑马奇背后还另外有人,而对研究所的一切如此熟悉的,大概就只有麦金了。现在切尔森已经是个废人,我也不在研究所内,如果这一次麦金真的会对组织出手,那么他可能会动用研究所的力量。萨尔斯,请你注意安全,你的对手相当强大。” “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我有点担心,如果对组织出手的不是麦金本人,而是克.隆体,我们岂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与精力。” “不,那时候出现的一定是麦金本人,如果要得到政府的支持与信任,并出动研究所的力量,他必须本人出面。” “我还是很担心。难道就不能通知组织的人,让他们找地方躲避么?” “不,即使他们相信我们的话,我们也不能逃避。这是我们与政府的一次对决,如果逃避将会动摇民心,而且请放心,”我看向搂着我肩头的释,微笑道,“我们不是一个人。” 第六十章 ··回归 三天后,释回到了海里,我在海岸口与诺顿安排的人交接。 “这是无线电,请你戴好,方便联络。我会派人秘密跟着你,有情况我会派人接应。在进入基地前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杰西。” 我接过无线电,向诺顿点头致谢,上了他安排的快艇。 有专门的人送我到组织交接的无人岛,下了岛,我拉低帽檐,在接应人的带领下进入浮到海面的巨鲸基地。 进入基地,基地就潜入了水中,我顺着过道进入中央活动区,布罗德就迎了上来:“嘿杰西,这次任务情况怎么样?” “很遗憾,我不是杰西。”我摘下帽子,无视布罗德顿时变了的脸色,走进基地,“我要见教导员,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萨尔斯!你还有脸回来这里!”伴随着吼声,我感到背后扫来一股风,我立刻侧身避过,并给了布罗德一记肘击。 我们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众人纷纷赶来,戒备地围着我。 巴鲁看到我相当吃惊,他眼神里饱含了一丝的愧疚,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萨尔斯,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来还自己一个公道。” “去你妈的公道!” 我一手抓住布罗德的拳头,一手快速架到布罗德的脖子上,护腕上的钢刺紧贴着他的肌肤:“我没跟你说话,之后的事情我再找你算账。” “这是要做什么?”教导员保罗走了出来,抿紧的唇泄露出丝毫怒意,“萨尔斯,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丢开布罗德,迎着教导员愤怒的视线道,“我是组织的成员,不是吗?” “杀了同伴的组织成员?真是可笑。” 布罗德的眼神有一丝慌乱,我清楚地捕捉到了。 “我不记得我有杀过什么同伴,我只杀过敌人。”我定定注视教导员的眼睛,“你要听我解释吗?关于救出切西后,我去了哪里。” “去你的解释!”布罗德有点急了,“你在海岸口和一条人鱼一起杀了麦金与双胞胎,如果不是我们逃得快,我们早就死了。” “你一再打断我,是想掩盖什么?”我冷笑道,“如果真是我与人鱼杀你们,那么人鱼为什么不赶尽杀绝,要知道,你们当时可是逃到海上,那是人鱼的地盘。” 布罗德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支支吾吾地道:“我……怎么知道。” “够了,”教导员打断道,“萨尔斯,你想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布罗德的眼睛,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完,并说了麦金的计划以及诺顿的帮助,当然,出于诺顿身份的特殊性,我没提到他的名字,只是用副教导员这个名称代替。 话说完时,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我的话与布罗德的话完全相反,该相信谁成了问题。众人陷入沉默,大部分人都一致地看向了教导员,他的决断将代表大部分人的意见。 “你的话有证据吗?我是指,关于麦金的事。”教导员沉着冷静地问道。 “遗憾的是,没有。除非我抓到了两个麦金克.隆体,不然请原谅,我没办法提供证据。” “萨尔斯,你知道,现在只有你的个人说明,没有其他人证或者物证佐证。”教导员摇头道,“而且麦金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话。很抱歉。” “你宁愿相信一个诺德族人?” “我是教导员,我的判断将影响很多人,我不能光凭你的话就轻易相信你。我相信的是证据,而不是情面或者种族。如果真要说的话,布罗德等人是我们族人,我相信他们有什么错?” “好吧,我知道你们不肯相信我。”我早料到这个结局,我将一封信交给他,“这是副教导员给你的,你自己看吧,你应该辨别得出真伪和他的字迹。” 教导员扯开信件看完,脸色变得难看了:“这是真的?” “你认为他会骗你么?我说过基地很危险,我们尽快转移阵地。” “教导员。”布罗德还想说什么,教导员却打断了他。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好,他安排的潜艇就在附近,这是与他联络用的无线电,我想你需要他。” 教导员拿着无线电与信离开了。 我转动护腕,定定地盯着目光闪烁的布罗德:“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冤枉我,但我希望在组织的利益上,你与我们是一致的。” 布罗德不说话,包括其他跟他同时参与救援切西计划的人,面色都很难看。 墙上的时针逐渐指向晚上24点,教导员还没出来,大家都疲倦地回房休息了。 这时候,广播突然响起。 “警戒,警戒!后方有不明潜艇向我们靠近,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我立刻跑到操控室,看向雷达检测系统,向我们逼近的不明潜艇足足有三个,看它们的移动方向,似乎是要将我们包围起来。 我道:“投射干扰弹。” “可是……” “没有可是,不想死就赶紧去做。” 操作人员投放了干扰雷达,潜艇停住不动了,等到干扰雷达的效力过后,才继续向我们移动,而这时候我们已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发生了什么?”教导员走过来,我向他要回了无线电,联络诺顿,从诺顿那得知向我们移动过来的潜艇不是诺顿安排的后,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麦金准备下手了。 “萨尔斯!你还说不是你干的,为什么敌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布罗德揪起我的衣领,作势要打我一拳,然而他还没出手,就被教导员制止了。 “够了布罗德,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它们。”教导员拍了拍布罗德的肩头,大声向所有人说,“萨尔斯是无辜的,我就说这么一句,好了,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教导员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跑到自己的岗位上做好自己的工作,操作人员负责潜艇的移动与避敌,医护人员负责准备伤药,技术人员负责维护基地的设施,其他人员持枪待命。 “我们必须转移阵地。”我镇定地道,“这个基地早就被盯上了,尽管它很结实,但请别忘了,对手是制造出这个基地的麦金。” 教导员绷紧脸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第六十一章 ·支援 “弃了这个基地,副教导员安排的人会带你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们必须得回到陆地上,在海上作战我们没有太大的胜算。加快前进速度。” 我利用无线电联络了诺顿,很快,他的人就驾驶爆裂曙光赶来了。是的,爆裂曙光就是我们从研究所带出来的战斗舰,释告诉我这玩意能海陆空三地作战,考虑到我们现在的情况,我就让诺顿派人去驾驶爆裂曙光,帮助我们。 后方的潜艇已经追上来,幸好爆裂曙光早在附近待命,时间应该还赶得及。 基地下方有个隔水区,出了隔水区的闸口就能到海里,对面的爆裂曙光已经启开了闸口,有穿着潜水服的工作人员在那里接应。 许多人对放弃这个基地很不满,但是教导员一句话就让大家镇定下来:“我们只是暂时撤退,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大家顿时没有了怨言,甚至还激动地握紧拳头,声称一定会回来。 “快!你们先走!”教导员把几个人推到前面,让他们立刻下楼梯到闸口处,离开基地。 “教导员你先走!” “别废话,没有船长会第一个离开。别浪费时间,都给我走!” 大家点点头,加紧时间出去,进入爆裂曙光中。 由于有的人不懂水性,过去时需要有人带,所以时间上耽误了很多。 我赶回了操作室,看向雷达扫描系统,情况相当不妙,越来越近了,如果对方在这个距离发射鱼雷的话,对我们相当不利。 “干扰弹呢?” “已经投射完了。”操作人员道。 “那就投射鱼雷,我们先下手。”我指着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潜艇道,“就从它下手,现在是顺行水位,对我们有利。” 操作人员按下了投射按钮,一分钟后,那艘潜艇静止不动了。 我看了眼隔水层的监控录像,人走得差不多了,我道:“你们先走,这里由我操作……” “系统检测到有鱼雷,距离十米、九米……” “见鬼!” 我扯过话筒大声道:“现在还在撤离的人迅速回舱,迅速回……” 爆炸声刺耳响起,基地猛烈摇晃起来,我震惊地看着监控录像,鱼雷攻击的方向正好就是隔水层!而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鱼雷过来的一瞬间,正在往外走的教导员正准备回来,但是一个人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鱼雷炸开,监控录像顿时变成雪花状。 我正打算冲去隔水层,操作室的玻璃前就突然出现了两道银色的身影,几乎是意识到的一瞬间,坚硬的纳米玻璃被打碎,两道身影扑向了操作人员。 “找死!” 爆裂火球迅速地将其中一道身影轰击出去,在海上炸开。我冲到另一道身影前,扯开工作人员,将护腕对准那人张开的血盆大口,嗑地一声,他正好咬到我的护腕。 “快走!” 操作人员心惊胆战地跑走了,大量的海水反灌进来,水位越升越高,而水令我眼前的对手更兴奋了。 阿尔忒琉斯的克.隆体。 一次性来了两条,麦金真是下了大手笔。 可惜的是,他们在今天都将迎来死亡。 我迅速按下护腕的开关,数枚暗针飚射到克.隆体的口腔内,在他发出痛嚎的同时,我扯开护腕的钢丝缠上他的脖子,用力勒断他的脖子,了结了他的生命。 监控视频显示器以及传声话筒因为克.隆体的闯入,而丧失了功能,我看不到教导员和其他人的情况。海水涌进越来越多,基地保不住了,还没撤离的人我只能祈求艾神保佑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憋气,从玻璃裂口处游出去。 “轰!” 惊险时刻,在我游出去的一刹那,基地中部遭到鱼雷攻击,基地断裂成两截,慢慢坠毁。 我受到冲击波的影响,反向冲了出去,被海水形成的漩涡卷入。 “萨尔斯!” 庆幸的是,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腰被人抱住,眩晕感停止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我在气泡里,释在担忧地看着我。 “你来得太迟了。”我看向成群结队的人鱼群,不仅是亚德里恩带领的深海人鱼,连赤鳞人鱼、恶煞人鱼群都在释的号召下赶了过来。 “抱歉,找你们花费了一点时间。”释蹭了蹭我的耳朵,“你们的教导员受了重伤,我刚好过来时救了他,但他情况很不妙。” 我立刻道:“快带我去见他。” 进了爆裂曙光的闸口,我在释的脸上亲了一下:“海是你们的地盘,请放手地去驱赶入侵你们地盘的敌人吧。” 释点点头,把一个用来联络的无线电教给我,然后啸叫一声,所有人鱼附和地高声尖叫,并向后方的潜艇游了过去。 “萨尔斯,教导员的情况很糟糕。” 进入爆裂曙光,迎面我就听到这个消息,我点点头,向接应人道:“确认没人过来后,立刻关闭闸口。” 我快步走进爆裂曙光内部,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萨尔斯,你来了。”出乎我意料,深海人鱼的医者托马森竟然在这里,而周围没人发出质疑与不满的声音,所有人都面色难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教导员。 教导员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不妙来形容了,简直可以用“悲惨”这种色彩强烈的词形容。 第六十二章 ·领导 教导员气息奄奄,身上扎满了金属碎片,最严重的碎片穿透了他的腹部,大量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 “人鱼的唾液只能治疗一般性创口,对于大面积创伤,我们无能为力。我很抱歉萨尔斯,他似乎想见你。”托马森遗憾地道,就连巴鲁也痛苦地摇头。 教导员已经是回魂返照了,我看得出来他眼瞳已经涣散,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离开。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嘶声道:“你说,我听着。” “光明,会来临……对吗?”教导员睁大双眼,颤抖着将一物塞到我手里,用力握紧,“拜托你了。” “好。”我没有去看他给我的是什么,就回答了他。 他牵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相信你……”慢慢地、慢慢地,气息变低,笑容渐渐消失。 我紧紧抓住即将滑落的手,掌心粗糙,布满厚茧与伤疤,沧桑地记录着他颠沛流离的一生。 “安息吧,教导员。”我强忍住喉咙里的梗塞,轻轻地放开他的手,才看清他给我的是什么。 一枚染血徽章,徽章中央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猎鹰,鹰眼锐利,仿佛能刺破黑暗,双翅充满了力量,似乎能飞向光明。 徽章背面印刻着组织的口号:“光明与正义,与我们同在。”下方刻着教导员的名字。 这是属于教导员的,独一无二的徽章,接过这枚徽章就意味着继任教导员的位置。 我深深地闭上眼,将徽章贴在心口,眼泪快要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教导员,感谢你的信任。 “教导员,请你下令!”巴鲁第一个喊道,他目光里充满了愤怒与懊恼,我想他一定是为自己无力救教导员而懊恼,为害死教导员的人而愤怒。 “布罗德在哪里?” 巴鲁道:“在休息室,刚才他受到鱼雷影响,受了点轻伤,吸入了不少海水,状态很差。” “抓住他,绑起来。”我让人安置好教导员,冷冷地道,“他是害死教导员的凶手。是他将教导员推入海的,当时还有人在场看到。” 当时看到的人也点头赞同我的话。 几人去抓布罗德后,有人激动地道:“教导员,我们能做什么?” 也许是教导员的死刺激了大家,看起来他们都丢弃了对我的成见,热血沸腾地渴望为组织出一份力。 我看向他们肩上扛的枪和小型炮:“你认为你们凭着这些玩意,能做什么?” “这……”大家同时陷入沉默,这是在海里,不是陆地,枪炮发挥不了作用。 “我们还有异能!”一人丢下肩上的枪大喊,“这是艾神赐给我们的力量,我们要靠它替教导员报仇。” 我点点头:“你们把你们的异能告诉我。” 听完他们报来的异能后,我立刻下令:“分离与融合分子异能的待命,一旦爆裂曙光哪个地方出现缺口,便去补上,水异能的跟着他们,辅助将海水排出去,务必阻止海水进入舱内。电异能的到集电箱处,保持电力供应。枪法准的到下方的手动射击舱进行射击……” 我下达完命令后,透过舱体外的玻璃看向外界,人鱼们在与阿尔忒琉斯克.隆体战斗,部分人鱼在帮助我们打开道路。 这时候,爆裂曙光剧烈震颤起来,广播响起了声音:“爆裂曙光尾部受到撞击,监控显示攻击者是四条人鱼。” 是克.隆体。我皱紧眉头,正想做些什么,托马森阻止了我。 “请不要担心,如果小家伙没有能力,是不可能成为领主的,你看,连亚德里恩都很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托马森指向那挥舞权杖率领深海人鱼歌唱的人,“虽然小家伙变成这模样,让我们很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成为领主的能力。请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海洋的霸权是属于人鱼的,我们不会让仿冒品在我们的地盘上嚣张的。” “感谢你托马森,那么伤员就交给你了。” 托马森说得没错,几分钟后动静停止了,广播也传来消息,攻击者已经在雷达中消失。 感谢释,他为我提供了安全的逃离环境。我进入驾驶舱,正在驾驶的人是诺顿派来的,据说有相当丰富的驾驶经验。 “距离我们预定的无人岛还有多远?”我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各种数值问道。 “还有一公里的距离,因为刚才的爆炸,稍微偏离了轨道,现在正在调整。” “加大马力,尽快前进,并逐渐上升。在到达目的地前,千万不要露出海面。” 海面可能会有战舰或者直升机,我们不能冒险。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与上升,爆裂曙光的震感更强大了,广播不停地响起: “一号舱遭到攻击,需要支援。” “三号舱进水!” “射击舱弹药告罄,急需补给。” 时间在紧张的分秒中度过,我一刻也不敢放松,指挥组织内各人员配合行动,并指挥操作人鱼根据人鱼的行动投射鱼雷。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出现差错,我们配合得相当默契,就连外面的人鱼也是这样。 释接连给我带来喜讯,比如他们摧毁了几艘潜艇,阻止了几次鱼雷,杀死了几条克.隆体…… 爆裂曙光已经伤痕累累,如果不是大家的异能支撑,早就因为多处受损而海水倒灌,而人鱼情况也不太妙,他们毕竟要对付的是被钢铁包裹的机器,即使他们有超声波以及掀风起浪的能力,也相当吃力,庆幸的是,每个人鱼种族之间都配合默契,以深海人鱼的歌声、赤鳞人鱼的高速为辅,恶煞人鱼的高攻为主,再配合我们投射的鱼雷,逐渐解决掉了敌人的潜艇。 即将到达无人岛,爆裂曙光逐渐向海面上升。突然,有数道水波穿透海面,几条人鱼不幸被射中,蓝色的血液汇入海水之中。 是来自高空的子弹,看这密密麻麻的弹网,我几乎可以预见高空上有多少敌人在等着我们了。 “释,释放电磁能量。”我说完的同时,爆裂曙光穿透了海面,密集的枪炮攻击迎面而来。 “快避开!” 操作人员动作迅速地拉动操纵杆,冲向高空,与此同时,爆裂曙光剧烈震颤起来,透过监控,我看到海水仿佛被电网覆盖了一样,碧绿色的闪电在海面、海水里闪烁,释放出强大的电荷,没过多久,海水里产生了大爆炸,海面隆起了一个个球状的爆炸云。 爆裂曙光已经失去了平衡,金属外壳也受到了重创,不能再用来战斗,我们立刻紧急迫降到无人岛上。 一个火箭炮向爆裂曙光砸来,眼看爆裂曙光就要爆炸的时候,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火焰,让火箭炮在半空中爆炸了。 赫蒂! 第六十三章 ·光明 我亲爱的朋友,没想到它也来了。 赫蒂发出嘶鸣,用坚硬的皮肤帮我们挡下子弹,并护送我们安全降落,从爆裂曙光中出来。 伤员被我们安排到树林里疗伤,其他还有战斗能力的人,我根据他们的异能编成几队,安排他们进行不同的任务。 这是陆地,是属于我们的战场,而我们的对手是在高空向我们投射炮弹的战舰与直升机。 具有念力异能的,负责保护伤员安全,随时根据情况将炮弹转移到别的地方。具有水异能的,则利用海水攻击,其他异能的配合我,进行强攻。 这是一场高科技与异能的厮.杀,我们没有强悍的武器,只有艾神赐予我们的力量,但是我们无所畏惧。 “听着,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走,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想想教导员,想想我们的口号,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众人齐声响应,分头行动。 我跳上赫蒂的背,在高速移动中寻找麦金所在的战舰。诺顿给了我一副电子眼镜,眼镜系统中输入了麦金所有信息,一旦发现目标,系统会自动锁定,并分析目标状态。 我很快就在一艘最大型的战舰中找到了麦金,他似乎正在指挥舰上人员进行强攻。 爆裂曙光不能用了,没有枪炮的我们在对空战上很吃力,庆幸的是,我们还有盟友。 “释。” 我声音刚落,海面顿时掀起了一道高达数米的水墙,将子弹挡了下来,与此同时,数道海浪仿佛要将天吞没一样,向高空卷去,顷刻就将两架直升机打翻下来。我的同伴们立刻对失去平衡的直升机进行了攻击,爆炸声响后,两架直升机坠毁。 尖锐而高亢的歌声随着响起,刺耳难听,耳朵里像被放置了一个大鼓一样,叮叮咚咚敲个不停。幸好之前托马森给了我们预防的药,不然我们一定像那些直升机操作员一样,陷入头昏眼花的状态,无法正常操作直升机,最后被我们合力击毁。 “释,掩护我。其他人根据自己的异能情况行动!” 我下达最后的指令,就双手汇聚火焰,利用火焰反冲力飞向高空。 释给我加持了一个气泡,并配合我在海上掀风起浪,帮我解决射向我的弹炮。 我在弹炮中穿行,由于气泡的作用,高空稀薄的空气对我没有影响,我也不会被人发现,我轻松地到达了麦金所在的战舰,汇聚所有的力量向战舰砸去高温火球,将战舰融化成两半! 断裂的战舰向下方坠毁,在刺耳的叫声中,我找到麦金,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带到地面,狠狠地甩到地上,拉出钢丝绞上他的脖子,威胁道:“让他们停止战斗,不然我杀了你!” 麦金还活着,证明我是无辜的,受骗的同伴们愤怒地冲上来对麦金拳打脚踢。 麦金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喷出一口鲜血,诡异地笑道:“但你以为你胜利了么?政府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命令,现在有百辆战舰正在赶来,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噗!” 我踩碎了他的肋骨,他的声音实在难听极了,让我总忍不住生出暴.力的冲动。 “如果你认为,凭几百辆战舰就能赢过我们,那太天真了。”我低头在他耳边冷冷地道,“你忘了,这里是海上,是谁的地盘。” 麦金惊愕地睁大双眼,天空中响起了战舰的飞行声,如麦金所说,数百辆战舰正在赶来,它们的子弹形成了密集的网,正要将我们笼罩进去。 但是,那将是他们最后辉煌的一刻。 海面猛然升起一股龙卷风似的吞天海浪,呼啸着像战舰席卷过去,被卷入的战舰失去了控制,丧失战斗力。同时,天空刹那变化,绿色电芒汇聚,形成数道足以劈裂天空的强大闪电,劈向战舰群,不幸地击中的战舰向地面坠落,成为同伴们的目标。 这是所有人鱼集合而释放出的力量,但海浪只是一时拖住战舰,真正的攻击现在才开始。 我向同伴们点点头,一起在双手中凝聚自己的异能能量,在向释点头示意后,海浪骤然消失,我们立刻推出异能能量,向还没恢复战斗力的战舰发出最强力的合攻! “轰、轰、轰!” 大爆炸骤然爆发,高空腾升起黑色的蘑菇云,强大的气波向四周冲荡开去。 艾神赐予我们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是我们团结起来的力量,更是足以摧毁百艘战舰。 战斗结束了,百艘战舰在爆炸中毁灭,只剩下残渣掉落海中。 爆炸产生的飓风迎面刮来,明明肌肤被刮得生疼,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第一次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不但有我们族人,还有人鱼种族的加入,这是两个种族撇开成见进行的战斗。 我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我一直在找机会向族人们解开我们与人鱼的误会,并说出我对共和帝国的设想,但都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在机缘巧合下,我们用实践证明了我设想的可行性。 我看着震惊得已经傻了的麦金,露出一个笑容。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这一出戏,我们还不能这么圆满地联合两个种族的人。 我拿起教导员的徽章,贴在心口,光明与正义已经不远了,只要戈赛族与人鱼族联手,我们将会推翻诺德族的□□,建立起我们理想中的共和帝国。 释带领族人游到我的身边,轻轻握起我的手,然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赤红的光彩就像我们的理想一样,象征着光明与炽热。 我与释在阳光下相拥相吻,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表达劫后余生的兴奋与激动。 我们忘我地呼吸彼此的呼吸,汲取彼此的温度。 这就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羁绊。 未来,我们将永远共存。 …… 征和历三百七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我们迎来了对莱森研究所一战的胜利,当天下午,我们处决了麦金,布罗德与帮助他欺骗众人的同伴在被我们枪击四肢后,流放到无人岛,由他们自生自灭。第二天,我们攻入立弗岛,摧毁了研究所,俘虏了切尔森与马奇,释放了被困在研究所的实验体,将研究所改为我们的据点。 征和历三百八十年一月十五日,我们潜入西泽亚岛第三区的工厂,对被欺压的工人们进行了游说与动员,期望他们加入猎鹰组织的队伍,此项活动一直持续到次年五月三日,我们的队伍也由一百人壮大到几千人。 征和历三百八十年五月三日,著名军工厂的厂长,因不准戈赛族一位工人请病假,当众毒打该工人,导致此人死亡,此举引起了戈赛族人的愤怒,工人在我们的鼓励下纷纷罢工、游.行,要求诺德族给他们平等的权利。同一天,人鱼领主阿尔忒琉斯发表声明,释明人鱼种族与戈赛族的渊源,解开祭祀活动的误会。诺德族与戈赛族的矛盾开始激化。 征和历三百八十年五月二十日,为期半个月的游.行被诺德族血腥镇压,虽然大部分工人被我们救出,但也出现了不少牺牲者,诺德族与戈赛族的矛盾达到了顶峰。 征和历三百八十年七月十五日,诺顿联合各议员、政府部门相关人员公开支持戈赛族维权,反对诺德族暴.力,并向新闻媒体等部门揭露诺德族抢夺西泽亚岛控制权□□,对戈赛族公开表示歉意。 征和历三百八十年七月十六日至次年八月十九日,戈赛族与诺德族矛盾处于紧张状态,政府与我们多次进行交涉,期望能妥善解决,但最终交涉失败。 征和历三百八十一年八月二十日,诺德族与戈赛族战争爆发。战争爆发第一个月,诺德族以高科技武器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戈赛族人伤亡惨重。第二个月,沉默的戈赛族人开始觉醒,年轻人纷纷投身到战争中,就连儿童、妇女都拿起武器反抗,在我们的正确引导下,觉醒的族人使用了沉睡已久的异能,给了诺德族一次重大的打击。第三个月,人鱼种族加入战争,在人鱼种族的帮助下,戈赛族取得胜利,诺德族政府被攻占。 征和历三百八十一年十二月三日,艾达帝国总统、我与人鱼领主阿尔忒琉斯举行三方会谈,会上我首次当众提出建立共和帝国的主张。会期持续了整整半个月,期间我们就将来各族人民的发展问题进行过多次的激烈讨论,最终达成一致意见,比如现任总统必须下台,由人民选举新总统,总统任期最长不得超过十年,再比如拆除第三区与第四区的围墙,鼓励第四区人到各区发展,赋予戈赛族人平等的权利等等。 征和历三百八十一年十二月三十日,诺德族、戈赛族、人鱼族三方签署和平共处协议,约定三方不得进行战争,和平共处,族人间相互平等,不得有歧视与欺压行为,如有违反协议者,另一方有权对违反者进行处罚。三方约定于次年一月一日成立共和帝国,以共和历纪年。同日,猎鹰组织改为捍卫种族权利志愿队。 共和历一年一月二十日,大选结束,由诺顿加里担任共和帝国第一任总统。同一天,我将教导员的徽章交给巴鲁,决定离开组织。 “萨尔斯,你确定真要离开么?”巴鲁不舍地道,“大家都舍不得你。” “新帝国已经成立,我没有继续带领组织的必要了。”我给了巴鲁一个炽热的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虽然我离开,但我的心永远与你们同在。” “那么你的责任呢?”巴鲁道,“虽然共和帝国已经成立,但内部矛盾还存在,这是一场持久战。” “我相信你能带领兄弟们迎接光明。我对组织的责任到成立共和帝国就已经完成了,现在我有属于我的责任。” 巴鲁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我微笑着看向身边的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就是我的责任。” 我的小人鱼,我的伴侣。 释。 第64章 【番外】关于奶嘴 那时候释还是一条婴儿般大小的小人鱼。 自从他长大后,我感到相当头疼。在他还小的时候,我都是用棉签沾羊奶喂他吃东西的,但长大后,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比如那天,我将他从木桶里抱出来,放到床上,结果他硬扯着我的衣服不放,咿咿呀呀地向我伸出手,示意要我抱抱。 我无可奈何地抱起了他,摸摸他还没长出头发的脑袋,他高兴得咯咯发笑。 尽管他身体长大了,但是嘴巴还很小,我习惯性地用棉签沾羊奶,准备喂他,谁知道他在我怀里拱来拱去,鱼尾兴奋地甩了起来,短短的小手在我胸口乱摸。 我的衣服被他拉开,胸膛露了出来,我立刻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小家伙,你做什么……” “啊木。” “……”我呆滞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含我的乳.头,还乐滋滋地吮吸起来。 “嘿,你在干什么。”我尴尬地推开他的小脑袋,他不满地又贴上来,找准位置又想含上去,我不得不拿手挡住他的嘴,谁知道他竟然抱着我的手指吮.吸起来。 含了几下,他又嫌弃地吐了出来,继续在我胸口上摸索找位置,准备下手。 好吧,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想喝奶。 “……我没奶,别摸了。”我把他抱到床上,棉签沾了羊奶喂到他嘴里。 他吃得开心极了,可是似乎还不满足,吃完后又贴到我身上来乱摸。 “咿呀咿呀。” “……说过多少次了,我没奶。” 我再次推开他,看他沾着奶液的嘴角,决定要采取点什么措施才行。 于是第二天,我买了一个奶瓶和奶嘴给他,然后,事情更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第65章 【番外】关于奶瓶 这是共和帝国成立后的事情。 我刚回到家,就看到一条成年人鱼抱着一个白海狮玩偶滑行过来,亲密地用耳鳍蹭我的耳朵。 释最近又长高了,身上的肌肉又膨胀起来,在他怀里我反而像个小孩。 但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小孩。 看看他吧,帮我把买来的水果放入冰箱后,他立刻拿出了两瓶大奶瓶,瞅了瞅奶瓶里羊奶的份量,把份量最多的那瓶递给了我:“给你,喝哒。” 我头疼地看着那已经抱着大奶瓶,含着奶嘴吮.吸起来的成年人鱼,无奈地道:“释,我想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已经是成年人鱼,不应该再用奶瓶这种饮水工具了。” “不嗒。”释抱紧奶瓶摇摇头——尽管他已经成年,但在日常生活中他还是喜欢用幼年时期的语言方式与我沟通,“我喜欢喝奶奶。” “你完全可以用杯子喝奶。” 释睁大眼睛,盯着奶瓶看了一会儿,突然诡异地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然后视线慢慢下移、下移,最后锁定在我的胸口。 “……”我头皮一麻,这目光太可怕了,几乎让我想起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有一条小人鱼总对着我胸口某个部分进攻…… 我打了一个寒颤,转过身去僵硬地道:“其实,用奶瓶挺好的,嗯……” 为了我的“清白”,我不得不再一次投降。 而释用奶瓶喝东西的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 第66章 【番外】关于语言 我发现释很不喜欢用人类语言,除非是正式场合,不然都是用简单的幼年人鱼语言沟通。而且我才从托马森口中知道,在幼年人鱼时期他就会说人类语言,只是不想说而已。 这样让我相当头疼,先不说他故意隐瞒的问题吧,就算是现在,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读懂他的意思,尤其是需要谈心的时候。 我无奈地向他反映了这个问题,我很理性地说希望他能理解我,我不想恋人之间连沟通都成问题。 释沉默了很久,表情伤心得像要哭了一样,之后他整整一天没跟我说话,我逗他,他也不理,耳鳍没有生气地蔫下来,连晚上睡觉时,习惯性缠着我双腿的鱼尾都没有缠上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抱着白海师玩偶摇头不说话,我实在吃不准他心里想什么,不得不去问了了解他的本。 本现在正在政府的研究机构上班,听到我找他,他就丢下手里的工作过来,听到我的疑问,他就笑了。 “萨尔斯,没想到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别笑了,这不好笑。” “好吧,”本忍着笑道,“释是个很单纯天真的孩子,他自从诞生后几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你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所有一切都是围绕你来转的。请你别看他那么成熟,实际上他心理年龄还是很小。你想想,你更喜欢的是现在这条成熟人鱼,还是过去那喜欢撒娇的幼年人鱼?” “都喜欢,他们都是释不是吗?” “不一样,你对待这两种形态的释不一样,表情、动作都不同。好吧,也许你自己都没发现,自从阿尔忒琉斯回来后,你有亲切地摸过他的脑袋么?有主动向他敞开拥抱吗?” “……”我竟然回答不上来。是的,本没说错,对待两种形态的释,我的行为是不同的,因为在我眼中,摸一条成熟人鱼的脑袋是很别扭的行为。 “他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他感觉得到你更喜欢过去的他,所以他才会想用幼年人鱼语言的方式,挽回你对过去的他的喜爱。可惜的是,他似乎用错了方法。” “不,他没用错,是我误会了他。”我愧疚地道,“感谢你,我走了。” 回到家后,释还闷闷不乐地抱着白海师玩偶揉捏,尽管一个成年人鱼做这动作很滑稽,但我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我走到他面前半跪着,抓起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笑道:“抱歉释,是我误会你了,请原谅我好吗?你喜欢用怎样的方式就用怎样的,我都没有关系,你开心就好。” 释委屈地扁扁嘴巴,突然抱着我哇哇大哭起来,我心疼地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没事了,是我没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将你视为普通成年人看待了。哦,请别哭了,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我擦去他眼角的泪,深深地吻上他的唇,他立刻反被动为主动,紧紧抱着我加深了吻。 温柔的亲吻过后,他轻轻在我耳边说:“萨尔斯,我不喜欢说人类的语言,更大的原因是,我只想用人类语言叫你的名字,其他话我都不想说。” 我愣了一下,笑着加深了拥抱。 第67章 【番外】关于孩子 说实话,跟释在一起已经一年了,我还是不能适应与人鱼做.爱的感觉,毕竟被一条成年人鱼压在身下,享受他的……哦,粗暴,不是一件令人特别愉快的事情,尤其是人鱼在某方面的攻击力与持久力比人类强大得太多了。 但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一定的生理需要,而该死的是,释能给我更愉悦的快乐。 尽管不太愿意,我在某些时候,还是不得不接受释的粗.暴行为。 好吧,不论怎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性.爱关系。 然而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令他相当头疼的事。 释索要得太过频繁了,有时候一天要做足三次才够。为此,我进行了不满的抗争,然而遗憾的是,抗争的结果,是释皱着眉头,扁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好吧,我还是败给这个可怜的表情,心软了。 心软的结果,就是连续几天腰酸背疼,恨不得陷进被窝里,休息几天几夜。然而当事人还没有任何愧疚,心安理得地给我按摩发酸的肌肉,用耳鳍蹭我耳朵,笑着说:“舒桨。” “……”我总是对他没有办法。 可是有一天,在激烈的五回合战斗后,我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释,请你顾虑我的感受,适当地减少次数好吗?” “么达?”释甩着尾巴缠住我的双腿,明显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最近那么频繁地与我做.爱么?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释拍掌,兴奋地道:“大家说,做多了可以怀宝宝生孩子,我们就有小宝宝了。” “……谁告诉你的?” “我听到隔壁的史密斯夫妇聊天时,是这么说的。” “……”我头疼地揉着眉心,按着释的肩头,认真地道,“听着,释,我是男人,我不可能生孩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就算你做得再多我也生不出来。” 释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我于是给他讲解了男女生理构造的不同,他很久以后才伤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之后几天,释一直闷闷不乐,我用了很多种方法才让他高兴起来。 然而好日子没多久,一个月后释又回到频繁做.爱的次数。 我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他,怎么又恢复了这可怕的次数。 释高兴地甩动鱼尾,蹭着我的耳朵道:“你是男人生不出宝宝,但我是雄性人鱼,我可以生宝宝的啦!所以我们要多做几次,生!宝!宝!” “……” 我他妈还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