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王国与沉睡中的100位王子殿下》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linpop 录入:kid 所谓「故事」,其实比人们所想像的还要单纯得多。即使乍看之下错综复杂,千奇百怪,经过抽丝剥茧之后得到的真相,顶多令人心想「原来也不过就这样嘛」。故事起于单纯的开端,必定也会结束得乾净俐落。 然而当局者迷,换作实际身处其中的主角们,绝对看不清其中的机关,只能任由剧情摆布。正因为如此,故事对于这些当事人──即使是某国的王子──而言,可能是一个严重问题,也可能是一场大事件。比方说…… 雪之国再也不下雪了。 红茶之国组成了侦探团。 毒药之国的四位王子消声匿迹。 魔法科学之国发生威胁事件。 不可思议之国收到来自怪盗的预告信。 以上这些状况,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谓「故事」,总是比人们所想的还来得单纯有趣。没错──只要主角不是「你」。 第一章 雪之国 覆盖在白雪下的斯诺菲利亚王宫,让原本洁白的外墙变得更加耀眼,散发银白色的光辉。 位于城堡深处,仅限特定下臣能出入的一室,目前正在举行会议。虽说是会议,其实也并非那么严肃的场合。红茶温暖的热气在室内冉冉上升,同时还飘荡著烘焙点心的迷人香气。 其中一位王子站起身,窗外倾泻而下的阳光洒在那头银白色发丝上,这让他整个人散发出用神圣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的氛围。也许有一部分是因为外头积雪反射著银白光芒,不过主要还是出自弗洛斯特本身的优雅吧。 而微微抬头仰望著弗洛斯特的,是坐在椅子上的二王子葛雷希亚与三王子修尼。两人的头发也透著光,闪耀著美丽的光泽。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了吧?」 面对弗洛斯特的质问,葛雷希亚与修尼各自点了点头回应。葛雷希亚露出略嫌麻烦的表情,然而修尼的眼中却充满期待的光芒。 「今年的『白雪祝祭』有别于往年。虽然参赛国民仍是依照往例以雪来创作作品……」 「就说很清楚了嘛。这件事你今天讲过第几遍啦?」 葛雷希亚不耐烦地插嘴说道,将叹息伴随著红茶一同咽下。而修尼则是将手伸往葛雷希亚面前的烘焙点心,一边插嘴说道: 「不过这很重要喔,葛雷哥。再怎么说,我们创作的作品可是会成为得奖者的礼物耶!」 「不是礼物,这种场合要称为奖品才对。」 「反正都是收下东西不是吗?那就一样啦。」 「葛雷希亚、修尼。」 弗洛斯特低沉而冷静的声音让两人肩头一颤。他们提心吊胆地抬起脸,便发现弗洛斯特正用冷若冰霜的眼神俯视著。 确认两位弟弟安静下来之后,弗洛斯特继续说道: 「距离『白雪祝祭』已没剩多少时间了,这一点你们都清楚吧?今天就顺便当作最终确认,就算明白了也给我完整听完一遍。」 「……好啦。」 「……真是的,都怪葛雷哥不好啦。」 修尼在餐桌底下举起脚轻轻朝葛雷希亚的小腿踹了一下,彷佛在抗议自己受到波及。 「痛!你这家伙……!」 「葛雷希亚。」 「唔……没事。」 在弗洛斯特一瞪之下,葛雷希亚马上噤口不语,但心里可没忘记要好好跟修尼算这笔帐。 葛雷希亚出奇不意伸出手,拿起修尼正打算品尝的烘焙点心,一口扔进自己嘴里。 「啊!喂,那是我的!」 「没了。」 「好过分!那是最后一个耶!」 「谁教你不快点吃掉。」 「我是要留到最后才吃啊!葛雷哥你平常明明就不爱吃甜的!」 「这是你踹我的惩罚。」 「可恶,我真的生气喽!」 修尼一股作气伸出双手撑往桌面,结果碰到杯中的茶匙,接著就随著四溅的红茶水花弹飞了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葛雷希亚用自己的茶匙挡了下来,逃过一劫。 而两人看著那只茶匙飞往的方向,脸色一阵惨白。 「「啊!」」 茶匙在空中展现了美丽的翻转,一边朝著弗洛斯特的胸前飞去。在茶色的液体玷污那身白色外衣之前,两人同时紧闭起双眼。 然而,茶匙却没发出任何撞击声,甚至连掉落到桌面的声响都没有。传入两人耳中的反而是「喀」、「喀喀」……就像什么坚硬的颗粒纷纷落下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插图006) 茶匙静止在弗洛斯特的手掌前,被冰柱所包覆起来,化身为一座艺术品。仔细端倪那座冰雕的周围,两人这才明白刚才那些声响原来是起因于本应四处喷溅的红茶水滴。红茶的飞沫被冻成一颗颗像是宝石的冰珠,往桌面直落而下。 「你们也想成为冰雕吗?」 眼前所见识到的魔力压倒性强大,让葛雷希亚与修尼发著抖直摇头。长兄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弗洛斯特的心胸并没有狭隘到真的会当场对弟弟们使出冰之魔法。 他重新就座,并端起刚才冰晶坠入杯中的红茶送入嘴里,以平复刚才的心情。修尼也胆战心惊地效仿他的动作,喝了一口红茶。 「你们已经开始分头制作自己的作品了吧?」 弗洛斯特似乎已经放弃形式上的说明,搁下茶杯后将视线转往葛雷希亚身上,如此问道。 「是、是啊。为了赶上举办日,现在正在制作中。」 「修尼呢?」 「我也很顺利喔!我会交出让大家大吃一惊的作品,拭目以待吧。」 听完弟弟们的回答,弗洛斯特总算微微扬起嘴角。 ──所谓的「白雪祝祭」,是这个一整年在雪中度过的国家,斯诺菲利亚特有的庆典,会在每年为了进行外交的「止雪仪式」之后半年举行。也就是说,这两大活动的时间点分别在一年之中正好相反的季节。 参加活动的条件只有一项,必须身为斯诺菲利亚国民。这场庆典不分性别年龄,举国皆能共襄盛举。参赛者必须在庆典期间以雪或冰作为素材进行创作,并且自行设计出最美的展示方式。作品发表时允许其他人手协助,上限为三人,因此也有许多参赛者会准备华丽的表演。 往年的优胜者都能获赠王室颁发的盾作为奖赏。也许是基于斯诺菲利亚国民热爱冰雪的民族性,这项例行活动历年都有一定程度的回响。然而今年更是带动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原因只有一个──今年决定以王子们亲自制作的作品为奖赏,颁发给荣登前三名的参赛者。 冠军将可获得弗洛斯特的作品,亚军是葛雷希亚的,季军则是修尼的。虽然大多国民的目标都是弗洛斯特的作品,不过葛雷希亚与修尼都有著高人气,似乎也有人志在夺下亚军与季军。 这样的奖赏最先吸引到的是女性国民,然而王子们的人气并不止于女性。更何况由王子亲手制作的作品价值自然也不斐,因此引起了全民共襄盛举。 由于参赛作品是以冰或雪为素材制作而成的精致艺术品,若未经妥善保存,将可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不过这里可是雪之国斯诺菲利亚,保存上并不构成问题。 提议在每年都会举办的庆典中加入这项创新点子的,正是弗洛斯特本人。 虽然遭葛雷希亚反驳「不需要凡事都由我们躬亲力为吧」,然而弗洛斯特依然坚决力行。结果演变成现在这般空前盛况。看到国民如此期待的模样,葛雷希亚也早已放下反对的念头了。 「不过,修尼你是要做雪雕对吧?时间来得及吗?」 年纪尚小的修尼,能使出的魔法仅止于降雪以及制造出小小的雪之精灵,技巧与兄长们相比尚未纯熟,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葛雷希亚操控冰与雪的技术比修尼精湛许多,而弗洛斯特更能自在运用冰雪创造出魔法。 三人的作品将成为前三名参赛者的奖品,并不带有竞争意味。但是这三位王子可是出身自自尊心奇高的雪之一族。既然要端上台面,自己的作品当然得是最出众的──即使嘴上不说,三人在心里也是如此认为。 「那当然。葛雷哥才是,发表作品时没问题吧?面对群众时可别因为太紧张而搞砸喽。」 「谁会搞砸啊。」 「弗洛哥,你在做什么样的作品?」 「当天你就会知道了。」 「咦~~透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好了啦,修尼。想也知道还是别问比较好。」 「葛雷哥明明也很在意啊~~」 「哦?是这样吗?」 「才没有!我压根就不在意大哥要做什么!」 葛雷希亚将冷掉的红茶一饮而尽,彷佛想搪塞过去,修尼便从葛雷希亚的盘子里讨回了刚才被吃掉的份。弗洛斯特则是优雅地享用著第二杯红茶。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真是一场非常和平的会议。 正值此刻,直到方才还降著白雪的天空落下了最后一瓣雪花,随后便像是陷入了静默。雪瞬间停了。 这是在「白雪祝祭」一周前所发生的事。 *** 待在被分配到的个人工作室里,修尼叹了大大一口气。为确保作品不会融化,室内温度调整到相当低,让他吐出的气息染上白色。 修尼早就习惯寒冷,身上也穿妥了御寒装备,所以绝对不可能冷得打颤。然而他从刚才就呆坐在椅子上,迟迟不起身。那模样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冻僵了。 将双肘撑在腿上,双手托著下巴,修尼维持这姿势直盯著位于房间中央的作品。可想而知,那当然是预计三天后就要在「白雪祝祭」上登场的,颁发给季军的作品。 按照原定进度,今天应该要大致完工才是。然而实际上作品连一半都还没完成。 「……该怎么办啊?」 回应这股呢喃的只有房内寂静的空气。因为修尼坚决不让任何人进出这里。 几天前,他还允许下臣送点心或轻食过来。然而现在他下令禁止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踏入这处房间一步。当然,这事出有因。 修尼再度叹了好大一口气,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身。 「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这一次吐出的呢喃,是为了鼓起勇气而说给自己听的。不这么做的话,消沉的他恐怕连站起身子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好。」 调整好呼吸,修尼暂时先闭上双眼,让意识集中在房间中央的作品上。他朝著前方抬起双臂,摊开了手心。 就这样维持了十秒钟。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不愿接受事实的修尼又再等了十秒钟,但他的手心与指尖依然没能冒出原本那种舒适的寒气。状况跟他所预想的一样,室内没降下任何一片雪花。 「果然……今天也失败了。」 修尼才好不容易站起身,现在又一屁股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开始有「状况不太好」的感觉,约莫是三天前的事了。 修尼能使用的魔法,是随心所欲让雪花降落在自己预想好的位置……本是如此,然而前阵子当他想在作品表面洒满细雪时,却弄得一团雪重重砸在自己脚边;想在脚边制造大量积雪时,却偏偏只有零星的雪花飘下。他的魔法就像故障的水管,流量不受控制。 原本还暗忖著「总会有状况不好的时候」,打算隔天再弥补耽误的进度。没想到隔天情况却变得更严重了。到了昨天,修尼已完全失去降雪的能力。 没办法让雪花飘落,也就代表──他无法使用魔法了。 这种事情至今都从未发生过。即使过去曾有过因为生病而状况不佳的时候,但魔法完全失效可是头一遭。更糟的是,他现在身体状况好得很。 「为什么会这样……?」 修尼对于原因毫无头绪。首先光是「无法使用魔法」这种事情,就已超越他的理解范围。 他再度吐出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沉重叹息。 耸立于房间正中央的是一枚西洋棋,完成度还不到一半。目前的高度大约是修尼身高的两倍,等最顶端象徵著骑士的马头做好之后,预计会超过修尼的三倍高。 「……难得我想了个绝妙的设计耶。」 修尼原本计划好,作品发表当日要在棋子周遭降下雪花,并让马头动起来,自己则骑乘在上。然而现在使不出魔法,连完成作品都有困难了,更遑论让它动起来。 要是赶不及在当天完工,会怎么样呢? 软弱的想法缓缓在修尼的脑海中涌现。 来自国民们的热烈掌声。虽然带著些许不甘,但一定也会给予赞赏的葛雷希亚。还有一定会说出「有你这个弟弟令我很引以为傲」的弗洛斯特……修尼原本期待能得到这些反应。 两位兄长的笑容,在他的想像中已转为大失所望的表情。 眼中的泪水忍不住盈眶,修尼便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现在可不是哭泣的时候。虽然目前暂时无法使用魔法,但自己仍身为雪之一族尊贵崇高的王子,可没有脆弱到为了这点小事感到挫折。 「总之必须先动手做!」 当务之急是完成雪雕。所幸现在并不是「止雪仪式」的季节,需要在人前使用魔法的机会,也只有在颁发奖品那时而已。 颁奖仪式安排在名次公布之后,因此是在「白雪祝祭」结束后的隔日举行。到那天为止,还有足够的时间。 况且,既然魔法失灵的原因不明,到了明天又会突然恢复也说不定。虽然修尼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是乐观了点,但是继续烦恼魔法是不是永久失效,对现况也没有任何帮助。 不如找兄长们商量看看?──脑海中顿时掠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他马上摇摇头打消了这种懦弱的想法。身为雪之一族,尊爵不凡又高洁的一族,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不需要倚赖谁的帮助。 修尼用力闭紧双唇,手里握著一把大大的铲子,站往雪雕的正前方。 「……我一定能办到!」 虽然一半是说给自己打气用的,不过修尼仍高声喊出这番宣言,一股作气将铲子戳往堆积在脚边的雪堆里。 *** 穿越了一整片覆盖著白雪的原野,葛雷希亚正伫立在树林另一边的湖泊前。 天空仅挂著淡淡的云彩,阳光十分灿烂。空气虽然清澄而寒凉,但不至于令人冻僵。口中吐出的气息勉强化为淡白色。葛雷希亚发现自己竟对于眼前状况感到放心而「啧」了一声。 「……可恶!」 湖面已经结冰,想当然周遭毫无人烟,甚至连动物也不见踪影。凑近往湖面下望去,也许是结冰层太厚了,连只优游其中的鱼儿也找不到。所以自己的这声呢喃,并没有任何目击者听见。 若是平常的葛雷希亚,总会在这湖面上尽情滑行,然而今天的他却兴致缺缺。不,正确来说,他就算有滑冰的兴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无法使用魔法。 「现在这是怎样啊?」 葛雷希亚踢了一下脚边的积雪,似乎带著迁怒的意味。瞬间四散的积雪比想像中来得浅,生长于树下的地被植物马上就探头而出。光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就让葛雷希亚感到胸口一阵苦闷而咬紧了下唇。 葛雷希亚失去魔法能力,是距今三天以前的事情了。恰巧就是与弗洛斯特、修尼三人一起召开会议,针对「白雪祝祭」进行最终确认的隔天。 一切来得毫无预兆。 不用弗洛斯特提醒,葛雷希亚本来也打算在「白雪祝祭」来临前,将作品完美告一段落。所以事发当天他也在分配到的个人工作室里进行作业。制作进度可说已接近完工。 葛雷希亚所创作的作品,是一座以四个巨大球体堆叠而成的冰制鱼缸,厚厚的冰层之中有著七彩缤纷的鱼儿,在低温之下依然能徜徉水中。鱼缸里同时放有水草,因此里头能维持完整的生态系,彷佛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鱼缸光是直接展示就已经够美了,不过「白雪祝祭」这个活动注重体面,也就是需要华丽的演出。正因为如此,葛雷希亚原本计划用白雪覆盖鱼缸表面,伪装成一座完全无关的冰雕,最后再用魔法褪去表层,让鱼缸登场。然而── 「别说表演了,现在能否完成作品都不确定啊……」 葛雷希亚不抱任何希望地用手轻轻往脚下一挥,试著让鞋底生出冰刀,然而不出他所料,什么都没发生。沉重的叹息从他口中流露而出。 就连平常能随手捻来的那些小魔法,也一样不见效。这样的情况下,要赶在三天后就要登场的「白雪祝祭」之前完成作品,也成了艰难的任务。 如果魔法持续失效,就这样来到活动当天的话…… 在崭露一手华丽魔法表演的兄弟们面前,自己只能交出一座空有外表的鱼缸了事吗?葛雷希亚的自尊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就算无法超越弗洛斯特,也绝不能端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表演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不先搞定作品本身,连同台竞争的前提都不成立。 「……我就完成给你看!」 没有人知道魔法会不会恢复。然而葛雷希亚的脑海里未曾有过任何一丝「找别人商量看看」的念头。就因为高洁的雪之一族绝不会在他人面前示弱。身为雪之一族的王子,在不利的条件下扭转局势正是我族的夸耀。 既然决心已定,现在已没有时间在这里悠哉偷懒。刻不容缓,必须尽快想出解决对策好完成作品。 材料方面,即使不用魔法来制造也不愁短缺──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这点也是让葛雷希亚的叹息更为沉重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天空甚至开始短暂放晴。他抬头仰望并眯细双眼。雪停了。 从葛雷希亚失去魔法能力的那天起,斯诺菲利亚就不再下雪了。 这个一年四季被冰雪所覆盖的国度,也是有不下雪的日子。然而,停雪的状况持续至今已经迈入第四天了。现在明明也不是举行「止雪仪式」的期间,若持续不见降雪,引起国民不安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葛雷希亚心想连自己都对于停雪状况有所察觉,身为兄长的弗洛斯特不可能没有任何打算。然而从目前情况看来,弗洛斯特似乎没有试图制造降雪的意思。既然如此,也许是出自什么考量。像是为了方便各国观光客入国之类。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希望能通知一声啊。 从失去魔法力量的葛雷希亚的立场来说,他不禁怀疑起是自身魔法减弱的缘故,才对本国气候造成影响。不再下雪的这个国度,根本不是斯诺菲利亚。 雪是雪之一族所不可或缺的元素,也等同于来自上天的庇佑。怎能容许像现在这种不下雪的状况发生。 「……大哥究竟在做什么啊?」 凭现在的自己,并没有能力让天空降雪。这座冰原的积雪层会如此薄,也是因为雪正开始渐渐融化了。不下雪的话气温自然也跟著回升。伴随著回温,结冰的湖面也开始隐隐浮现一层薄薄的水膜。 若停雪情况未见改善,气温持续升高的话…… 国民们跟王子三兄弟不一样,并没有能调节温度的室内工作空间,大多都在户外进行作品的制作。发表日近在眉睫,大家即将大功告成的作品,在登场前可能都难逃融化的下场。 虽然风雪过大会影响作业,不过持续放晴也很伤脑筋。葛雷希亚心想长兄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吧。 他再次抬头仰望,彷佛在怒瞪著天空。现在连空中的薄云都消散而去,暖阳彻底现身而出。 *** 「关于这件事,目前正在商讨中。」 「但是……弗洛斯特殿下,现在出现许多表示希望能尽早解决问题的意见……」 「我说目前有待讨论,你没听见吗?」 「……是!请恕在下无礼。」 接收到弗洛斯特锐利的视线,下臣直直低下头,带著仓促的脚步转身逃出办公室。 室内只剩下弗洛斯特一人。他坐往舒适的订制椅上,打算重新展开工作,把重要的文件过目一遍。他的眼神停留在刚才离场的下臣所提交的文件──「白雪祝祭」参赛者的状况报告书上。 这次活动的参与度高于往年,这点弗洛斯特已略一二,不过当发现参赛人数竟攀升至将近两倍时,他还是微微瞪大了双眼。若有这般惊人的成效,今年王子们亲身参与也算值得了。 然而正因如此,现在也导致另一个问题产生。 报告书上所记录的参赛者制作进度,大多显示为顺利无碍。然而第二页报告所统整的内容,却让弗洛斯特皱起了眉。 『雪量令人堪忧。』 『若天气仍持续放晴,感觉作品有融化的可能。』 『虽然晴天有助于户外作业,但是冰的结冻程度不如预期。』 诸如此类的烦恼,主要都是关于目前持续放晴的天气。 「……不用多说我也明白。」 弗洛斯特拿著文件的手加强了力道,纸张被握得皱起来。当他发现这点时,便把报告书半扔半放地搁往桌面,起身走近窗边。 窗外射进的阳光是那么晴朗,甚至可以说充满著暖意。室内虽然原本就开有暖气,设定在舒适的温度,不过现在的天气好到令人觉得既然阳光充足,似乎也不需要暖气了。 如果是连日降雪之间的短暂放晴,想必国民们也会乐得露出笑容吧。但现在是「白雪祝祭」倒数前三天,况且放晴的好天气已经迈入第四天了。 对于一整年在白雪中度过的斯诺菲利亚国民来说,这么长时间不下雪的状况,只会出现在弗洛斯特、葛雷希亚与修尼三人齐心协力进行「止雪仪式」的那段期间。 虽然四天不下雪并不至于让国内的积雪完全融掉,但逐渐暖化的气温还是成了引发国民不安的要因吧。不只单纯担心气候暖化,而是因为现在大家用冰或雪创作而成的作品正展示在户外。 要是在发表前融化了,那么费尽心力完成的结晶也将化为泡影。据说参赛者中还有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投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制作。这种情况下要他们别担心也难吧。 平常弗洛斯特是不会干涉天候的,不过这样的日晒若持续下去,将对「白雪祝祭」造成影响,所以下臣才会来请示。 操控降雪这件事本身是很简单──对于「往常的」弗洛斯特来说,确实如此……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弗洛斯特朝晴空瞪了一眼,别说降雪云了,连任何一丝淡淡云彩都没有要现身的迹象。 斯诺菲利亚不下雪了。这现象恐怕跟弗洛斯特失去了施展魔法的能力有什么关联吧。 本人察觉到这一点,不过是近在两天以前的事情。 那时的他正打算把完工的优胜者奖品搬运到指定场地。原本企图使用魔法代劳,结果却毫无反应。不仅如此,他连一片雪花都制造不出来了。 明明前一天还能随心所欲使用,却在突然之间就失灵。弗洛斯特尝试找出原因所在,却没有任何线索。 他甚至也怀疑过是否是有心人士策划,趁其不备在暗中搞鬼。但前提是根本不可能有敌意能逃过弗洛斯特的眼睛。况且只封印对方的魔法力量这种手段,根本前所未闻。 能使用魔法者,在高洁的雪之一族中也仅占极少数。因此就算追溯过往「单纯只有魔法失灵」的案例,也没有任何纪录可循。再说了,若是基于某些目的想让弗洛斯特失去魔力,单针对他一人也毫无意义。毕竟两位弟弟虽然程度不及他,但同样也能使用魔法。 弗洛斯特趁昨晚晚餐席间,不著痕迹地试探两位弟弟的状况,他们双双回应「进行得很顺利」,饭后也马上回去继续作业了。从这反应看来也无从怀疑他们会有什么状况。 弗洛斯特心想既然如此,那失去魔法力量的果然只有自己了吧。 他那双惨白的手紧紧握拳,血管彷佛呼之欲出。 魔法不能使用了──弗洛斯特压根没有想过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他不认为说出来就会有人想得出解决办法,更别说要他在他人面前自曝其短。 既然不能使用魔法,就用其他的技术来弥补就好。魔法并不是一切。身为尊贵崇高的雪之一族,要跨越这个难关根本不成问题。 然而,眼前的问题是三天后即将登场的「白雪祝祭」。 庆典本身是可以顺利举行,就算持续停雪,光靠上周为止的降雪量也还够用才是。再说,就算气温回升,这个国度所处的气候带也不至于一口气窜升到足以融化作品的高温。 问题在于隔日举行的颁奖典礼。修尼、葛雷希亚以及弗洛斯特将依序在典礼上分别公开自己的作品。 弗洛斯特已经完成了作品本身,所以至少不用担心没奖品可颁给冠军。不过恐怕国民期待的不只是颁奖,还有弗洛斯特为作品准备的表演。 「……看来必须有所动作了呢。」 把表演本身取消掉如何? 往年的典礼只是把颁发奖盾给得奖人而已。既然如此,今年光是颁发作品应该也够精彩了吧?这样一来魔法失灵的事实也不用公诸于世了。 然而弗洛斯特回想起来了。当初在提议由王子们亲身参与时,修尼展现了跃跃欲试的干劲。于是他又打消了念头。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剥夺了弟弟的期待。 时间所剩不多,如果魔力能及时恢复就好办了,要是继续失灵的话── 「哼……还真是有趣啊……」 这场试炼的真相为何并不重要,因为试炼就不过就是让人克服而存在的。这是位于最顶端的雪之一族所具备的原则。 弗洛斯特扬起嘴角,露出无惧的笑容,随后又回到办公桌就座,继续整理文件。 *** 时间来到「白雪祝祭」两天前的夜晚,三位王子在晚餐的席间碰头。 所有人都默默吃著准备好的餐点,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原本就是专心用餐的时间,加上三兄弟平常本来就不会聊得多热络,但也很少安静成这样。 尤其是平常总是抢著第一个开口的修尼,从刚才就保持沉默。修尼以略带生涩的手法切著肉块,送往口中。他的眼皮已阖上一半,看起来困得下一秒就能入睡。 看著修尼小小的脑袋打了个盹,葛雷希亚轻叹了一口气。 「修尼,想睡就回房间去啦。」 「我、我才不想睡呢!人家肚子还很……饿……」 话还没说完,修尼的眼皮明显又开始变得更沉重了。虽然平时能干又可靠,但终究还是个孩子。无法抵抗睡意的模样也令人觉得可爱。 「想吃的话起床再吃早餐就好了吧。」 「我现在就要吃!而且我还不能睡。」 「啥?还不能睡是什么意思?」 「呃……不关葛雷哥你的事啦。」 修尼慌慌张张地撇过头去,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隐瞒些什么。不过葛雷希亚的性格还不至于坏心到逼他从实招来。 「……喔。不过你可别吃到一半睡著,把整盘菜都打翻了喔。」 「我知道啦。」 如此提醒著修尼的葛雷希亚,脸上也能窥见几分疲态。虽然不至于像修尼那样猛点头,不过从刚才就强忍了好几次呵欠。弗洛斯特望著两位弟弟的模样,放下手中的汤匙后开口问道: 「你们准备得还顺利吗?」 葛雷希亚与修尼的肩膀瞬间僵了一下。弗洛斯特不明白这问题有什么让他们好感到惊吓的,但眼前两人都没打算开口回应。 「……大哥你这么问,那你自己的进度又是如何?」 「哦?用问题回答问题啊。」 「问别人之前可以自己先报告一下吧。」 「原来如此。」 弗洛斯特点了点头,看似十分认同这个说法,但随后便再次拿起汤匙将汤送往口中。 「呃,结果没打算说吗!」 「我想不需多说你们也明白吧。」 「难道弗洛哥已经完工了?」 修尼惊讶得瞪圆了双眼,而弗洛斯特见状便态然自若地将视线转往葛雷希亚。 「不会吧……」 葛雷希亚就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将身子往后一躺,瘫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修尼好像也把头垂得低低的。 「都已经倒数两天了,完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哎,是这样没错……」 「嗯,说得也是呢……」 「唉……」──葛雷希亚与修尼的叹息声变得更沉重了。然而这两人似乎尚未发现到这件事,慢吞吞地继续享用起晚餐。唯一察觉的弗洛斯特轻轻皱起了眉头。 华丽盛大的庆典即将在后天展开,现在室内却弥漫著一股焦躁郁闷的气氛。虽然一半的烦恼来自停雪现象,不过三兄弟谁也没打算提及这个话题。因为他们都认为「也许是自己害的」。 对话一结束,觉得困倦的修尼又开始猛打盹。原本在一旁横瞥的葛雷希亚,看见弟弟的脸都快掉进汤里了,便急忙从旁伸出手来。 「修尼!」 「吓!」 在千钧一发之际,修尼的脸总算平安无事。然而问题在那之后。 「你到底是在干嘛啊?」 「……对不起。咦?我的汤匙……」 「咦?」 刚才还握在修尼手上的汤匙,此刻已不见踪影。当他发觉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舀了满满白色汤汁的汤匙,顺势在空中猛转了好几圈,飞往修尼的正前方。 之前也曾见过一样的光景,所以葛雷希亚与修尼从汤匙还悬空时就感到十分放心。因为他们知道弗洛斯特又会再次用魔法让汤匙与汤汁结冻,稍微被长兄责备一下之后,一切就能安然结束。然而在短短数秒之间,事态的发展违背了他们的期望。 「啪唰」的喷溅声响起,两人随之瞪大眼睛。汤匙好死不死瞄准了弗洛斯特,往他的肩膀掉落,紧黏在他深蓝色的衬衫上。 「弗洛哥,你怎么……」 在道歉之前,修尼的双唇先吐出了这个疑问。弗洛斯特的眉头紧皱著,一声不吭地拿起餐巾擦拭著汤匙。 葛雷希亚望著兄长的举动,猛然惊觉了什么。 「大哥,该不会你也……不能使用魔法……?」 弗洛斯特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被汤匙波及。就算退个一百步,即使他正好若有所思而来不及应付意外状况,但当时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想使用魔法的念头,这就代表著他早已明白就算努力也是徒劳吧? 弗洛斯特并没有回答葛雷希亚的疑问,这更令人觉得是默认的意思。 「是这样没错吧?」 葛雷希亚重复问了一次,像是已经确信一般。而修尼此刻好像已完全清醒过来,插嘴喊了葛雷希亚一声。 「葛雷哥,你……刚才说了『也』是吧……?」 「啊!呃,我才没有那么说……」 「你说了!你明明有说!」 「修尼,别大呼小叫的,会被下臣听见。」 房内虽然没有外人,不过隔著一扇门有下臣在外待命。要是音量过大,对话的内容恐怕也会传出房外。 然而这一声提醒更加强了修尼的信心,他站起身。 「不能让外人听见,也就是说弗洛哥真的不能使用魔法了吧?」 「……谁这么说了?」 「不然你现在展现一下嘛。葛雷哥也是,快点!」 「修尼,你这家伙!」 葛雷希亚虽然回嘴了,却说不出任何辩驳。他大声「啧」了一下,彻底撇头不看修尼的脸。 「果然是这样。」 「修尼。假设……魔法真的使不出来好了,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那问题可大了吧!」 「我不这么认为。」 「骗人!不然你干嘛不承认?」 感受到修尼强烈的注视,弗洛斯特虽然不至于逃避对视,但还是带著不悦皱起眉头。 「……对不起。可是,这真的是个大问题。」 修尼的气势瞬间尽失,这也招来葛雷希亚同情的目光。 「如果弗洛哥跟葛雷哥真的都无法使用魔法,那就不妙了。因为……我也不能用了。」 修尼的自白让两位哥哥瞠目结舌,随后面面相觑。 「你是说真的?」 「如果是玩笑话,我可要生气了喔。」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啊!你们看。」 修尼摊开双手,让两位兄长看个清楚。那双小巧的手掌长满水泡,有几颗还破了,光看就觉得痛。 「你的手是怎么了……?」 葛雷希亚这么一问── 「自从失去了降雪的能力之后,我每天都徒手用铲子铲雪来堆叠出作品,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你最近特别想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毕竟也没别的办法啦。况且,我从来不知道铲雪是这么辛苦的粗活。」 看著修尼搓揉著双手,葛雷希亚搔了搔自己的头。 「……好啦,我承认。我的魔法也是从不久之前开始失灵了……大哥也一样吧?」 在两位弟弟的注视下,弗洛斯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承认。 「真没想到三个人都遇到同样的状况。」 「既然……大哥也一样的话,那最近这样的气候也是因为魔法失效的关系吧?」 「会不会是魔法的力量遇到某些时期不能使用?」 「若有这种限制,我们有可能不知道吗?」 「说得也是……」 修尼大大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因为得知担心的不只自己一个人,他不禁露出笑容。 「不过,还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哪里好啦,不如说这下子事态更严重了。」 「……也对。如果把这想作是针对魔法使下手的行为,可就有必要思考他国企图侵略我国的可能性了。」 「咦!你是说目标不是我们,而是这个国家?」 「假设是这样,那『白雪祝祭』还能如期举行吗?」 葛雷希亚用低沉了几分的声调如此说道,现场随后陷入鸦雀无声。在谁也不开口的这段短暂沉默之中,一阵声音突然从窗户方向传来。率先察觉到这阵声音很耳熟的修尼,马上跑往窗边。 「……如期举行吧。不办不行。」 修尼一边眺望著窗外一边如此说道。在询问理由之前,葛雷希亚先跟著走近了窗边。然后眼前的光景让他点头同意说道:「的确呢。」 窗外所能望见的,是国民们工作的身影。此时此刻明明已入夜,人们却还点著灯在户外制作雪雕或冰雕。目睹此状,实在难以说出停办庆典这种话。 弗洛斯特不用往窗外眺望,光听声音也早已了然于心。所以他点了一下头,直直凝望著弟弟们的脸。 「『白雪祝祭』依照原定计画举行。就算眼前事态真是某些有心人士所策划,如果老实停办,那才是正中对方下怀。不过……来参观庆典的观众们,其中不乏来自异国的观光客。」 「……原来如此。如果我们无法使用魔法的事情被其他国家的人知道了……」 「嗯。绝不允许我们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要害。你们也务必严加防范,这件事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 他们各以坦率的表情老实地点点头。 「不过,问题在于颁奖典礼呢……」 流程是在前三名得奖者揭晓后,由三位王子各自发表自己的作品。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想必所有参与的国民都很期待三兄弟所带来的魔法表演吧。如果未能实现,想必难免招来国民起疑。 「没问题啦!」 「哪里没问题?」 「我们三个齐心协力,一定没问题啦。对吧,弗洛哥?」 被修尼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弗洛斯特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说得也是呢。事情演变至此,只能齐心协力解决了。」 「就算你这么说……」 「葛雷希亚,你有什么意见吗?」 「……呃,我不是这意思啦。大哥就先不用担心,但修尼你的作品完成到什么程度啦?」 被葛雷希亚如此一问,原本兴高采烈的修尼便安静了下来。他嘴里喃喃著什么,却没人能听得清楚。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啦。」 「……半多……点。」 「啥?」 「我说,做了一半多一点啦!」 「一半!你这家伙,后天就是庆典了耶!」 「我知道啊!要是能用魔法,我早就如预期顺利完工啦!可是那么大一座雪雕,做起来很费力嘛……」 看修尼越说越小声,葛雷希亚搔乱了自己的头发。 「……算我不对啦。我去帮你就是了。」 「太棒了!一言为定喔,葛雷哥!」 「葛雷希亚,那你自己的作品又完成得如何了?」 「啊,对耶。弗洛哥说过自己已经完工,而葛雷哥是说还剩一点,所以还没大功告成吧?」 「唔……」 葛雷希亚飘开了眼神,似乎想逃避两人的注视。然而这样的交代并不算令人满意,葛雷希亚慑服于弗洛斯特无言的压力,开口回答: 「……大约……还剩两成就完工了。」 「还剩两成!那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嘛!」 「差很多啊!别拿我跟你的一半相提并论!」 「是一半又多一点啦!」 「你们认为现在还有多余时间花在这种无谓的争论上吗?就完工与否而论,你们两个都一样。」 葛雷希亚原本想抱怨「三成的差距很多」,但也就此作罢了。现在闹不合也于事无补,不但如弗洛斯特所说,只是浪费时间之外还没胜算。 「首先就协助进度最慢的修尼完成作品。葛雷希亚,你没异议吧?」 「……真拿你们没办法。」 「那就赶快出发吧!」 虽然「进度最慢」这几个字让修尼有点不满,不过哥哥们愿意伸出援手,老实说让他感到很开心。晚餐告一段落之后,他便引领著两人前往自己的工作室。 修尼将工作室的照明打开,首先映入大家眼廉的是房内中央一座沉甸甸的雪山。 「怎么样?很气派吧!」 虽然尚未完成,不过修尼对自己的作品颇具信心。他雀跃地跑往雪雕前张开了双臂。 倚靠在雪雕上的梯子、刺在雪山的铲子,再加上水桶。光看到这些东西,就清楚明白修尼尽了多大的努力。即使雪雕从三分之二的高度开始,堆积手法明显变得生涩拙劣,但两位兄长也丝毫没有打算嘲笑他的念头。 「西洋棋的棋子啊。真像修尼的风格呢。」 「从轮廓看来……是打算做骑士?」 「嗯!鬃毛的部分放到最后进行,削成锯齿的阶梯状,然后我乘坐上去……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修尼抬头仰望雕像半成品,最关键的马头部分还没能完成。他随后低下了头,看似很难过。而葛雷希亚伸手放在他低垂的头上。 「我知道了啦。把马头做好,再凿出鬃毛就完成了,不是吗?」 修尼一瞬间露出了心花怒放般的开朗笑容,随后又马上撇过了脸。 「葛雷哥,你可别凿过头,把雕像都毁了喔。」 「是是是。你负责上面的作业喔。我们会不断把雪运上去给你,你尽可能堆得坚固一点呀。大哥,雪山跟雕像之间有点距离,我们两个一起搬吧?」 「说得也是,这样子效率也比较高吧。堆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改由三人一起凿出形状。」 「我知道了。」 流程明确订立好,作业速度就能提升。修尼利用梯子矫捷地爬上雕像,身手看起来已非常熟练。葛雷希亚在确定弟弟站得够稳之后,开始拿起铲子铲往雪山,将白雪装入水桶后递给弗洛斯特。水桶转交往修尼手中之后,由他来负责把雪堆好,再把空水桶还给葛雷希亚填雪──三人重复著这一轮作业。 雪这种物质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由水所构成,还是有一定重量。虽然本以为早认清这个事实,不过在紧凑赶工之下,一小时过后,修尼跟葛雷希亚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你们两个,身为雪之一族不觉得羞耻吗?」 「……大哥你才奇怪吧,马不停蹄搬了这么多的雪,为什么连口气也没喘啊?」 「人家的手……好痛喔……」 「拿你们没办法啊,真是难堪。」 虽然被责备了一番,不过总算成功把棋子的马头部分堆完了。 「堆雪作业进行到这边应该没问题了吧。接下来就是凿出细节喽。修尼,设计稿在哪里?」 「设计稿……?」 「就是草图啊。你应该不会原本打算凭空大概凿个轮廓吧?」 「喔喔,你说图画吗?当然有呀!」 修尼满怀干劲端出来的「图画」,让弗洛斯特与葛雷希亚双双哑口无言。 「凭这个……是要怎么凿?」 「咦?就照著图做啊。」 在场只有修尼一个人还搞不清楚问题所在。 修尼所准备的草图只是一张平面图像,完全没针对立体部分说明该如何处理。作品的蓝图只存在于修尼的脑海中,这样一来根本无法多人分工合作。 「大哥,这下子该怎么办?要重起一张设计图吗……?」 就时间上来说虽然必定造成浪费,不过以最终结果来看,这样做应该总比胡乱瞎凿来得好。 弗洛斯特伸手抵著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把图像递给修尼。 「修尼,你负责指挥作业。这座雕像再怎么说也是你创作的,由你来指示我跟葛雷希亚要凿哪里,又要怎么凿。现在也只有这办法能做出理想的外型了。」 「可是……这样好吗?这样等于让我对弗洛哥你发号施令耶。」 「喂,命令我就没关系吗!」 葛雷希亚不假思索地吐槽一句,却被弗洛斯特的叹息声掩盖了过去。 「修尼所制作的雕像是颁发给季军的奖品。如果由我或葛雷希亚来主导,那就失去意义了。这样你明白吧?」 「……谢谢你,弗洛哥!」 「你──」 「当然也很谢谢葛雷哥!」 「……哎,真拿你没办法啊。」 看修尼露出率真的笑容,葛雷希亚像被牵著鼻子走一般,露出了苦笑。 「那么就开工吧。」 在长兄的一声令下,弟弟们便跟著相当合拍地高举起右手。 最后,修尼的作品在隔日下午竣工。作业本身虽然极其顺利,不过由于修尼在半夜败给睡魔,进度才延宕到这么晚。毕竟没了指挥者也无法动工。 因此后来决定半夜停工,隔日一大早弗洛斯特回工作岗位处理公务,由葛雷希亚与修尼两人继续完工。 「……勉强赶上了呢。」 「葛雷哥,你好厉害喔!虽然本来就知道你的手其实意外灵巧,不过没想到竟然不输给弗洛哥耶!」 「……你的称赞各方面都很画蛇添足耶。算了啦,至少完工了。」 葛雷希亚甩著因为过度搬雪与凿雪而酸痛不已的手臂,一边仰望著雕像。竖立在眼前的是一枚气派的骑士棋。虽然鬃毛部分几乎是出自弗洛斯特与葛雷希亚两人的手来完成,不过脸部──尤其是眼睛的部位,是修尼自己精雕细琢出来的。 修尼虽然没能战胜睡意,不过竟然卖力到最后一刻,这点倒是让葛雷希亚深感意外。 「那接下来就轮到葛雷哥喽!」 原本充满成就感的葛雷希亚仰望天花板,心想「还没结束啊」。虽然他不至于忘记自己还有作品要完成这回事,但由于遇到瓶颈的关系,让他一直以来都逃避去思考这个问题。 「弗洛哥说他傍晚也会一起帮忙,在那之前就靠我们自己努力吧!」 修尼在好好睡一觉之后似乎已充分养足精神,拉著葛雷希亚的手前进。 「呃,喂。」 葛雷希亚在半推半就的状况下也迈开了脚步。 一踏进葛雷希亚的工作室,修尼便发出了「哇──」的惊呼。 「好美喔!葛雷哥,原来你做了这样的东西啊!」 修尼凑上前去,彷佛被那座由四颗球体连接而成的鱼缸所深深吸引。每当徜徉其中的鱼儿路经圆弧时,体型看起来都像放大了一般。修尼看见这景象又发出更激动的欢呼。 自己的作品受到了称赞,这听在葛雷希亚耳里感觉还不赖。他原本带著微微得意的表情望著弟弟,不过随后又想起困境而面露难色。 「这作品看起来已经完工了耶,真的还没好吗?」 「要说完工的确是做完了没错,但这样直接端出去,就只是一座鱼缸而已……所以我本来计划盖一层白雪遮住表面,等颁发给亚军时再揭晓真面目。」 「哦~~就像惊喜箱一样。」 「不过,表面那层雪就是问题所在啊……」 室内一隅高高堆著作业用的雪堆,看起来也不用担心原料不足才是。正当修尼对此感到歪头不解时── 「问题在于没有新雪是吧。」 此刻出现在房内的是弗洛斯特,看起来似乎刚结束手边的公事。 「弗洛哥!工作已经搞定了吗?」 「是啊,提早告一段落。毕竟明天就要正式上场了。」 弗洛斯特眯细双眼凝视著房内的鱼缸。葛雷希亚在同一时间犹坐针毡,不知道会得到对方什么评语。 其实他并不是多在意长兄的评价,只是既然自己花了一定程度的心血劳力在作品上,对成品也并不是没信心。他虽然拚命不让这样复杂的心情表现在脸上── 「哦……这作品满美的嘛。」 弗洛斯特的这番话却让他的唇角不禁上扬。 「啊,葛雷哥好像很高兴。」 「什……我哪有!」 「又没关系,高兴就表现出来呀!不过先别说这了,重点是为什么一定要刚降下的新雪呀?要雪的话不是多的是吗?」 话题既然好不容易转向了,在这此继续紧咬著不放也难看。葛雷希亚勉强把辩驳的话语吞回肚子里,正打算说明之时,发言权却被弗洛斯特抢走。 「如果只是要做雪雕,那用角落准备好的积雪堆并没有问题,但如果现在需要做的是暂时遮掩作品用的布幕,那可不能相提并论了。你原本是打算利用别的物质来褪去最外层的雪对吧?」 「呃,对啦……一开始是计划利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冰花来打掉,不过……」 「不过现在无法使用那样的魔法。所以想出来的替代方案是利用质地比较轻盈的新雪,尽量避免跟冰雕本身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决定我可以理解。」 「但是关键的新雪目前却……」 斯诺菲利亚今天依然放晴,看起来完全没有要降雪的迹象。虽然只要能利用魔法,降雪绝不成问题,但现在三人都失去了魔法能力,无从得到新雪。 葛雷希亚开始思考运用其他方式隐藏鱼缸,或只好乾脆放弃此计。然而弗洛斯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难题一口气有了新的转机。 「要顺利得到新雪并不是不可能。」 「咦!」 「可是弗洛哥,现在无法使用魔法耶?气候看起来也没有降雪预兆。」 「所以我说用手动的方式来制造就行了。」 「手动是指……」 葛雷希亚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而皱起了脸。 「正确来说,是做出类似新雪的冰花。」 「啊!该不会是用……」 由于不方便向下臣透露实情,于是弗洛斯特吩咐两位弟弟去拿了某样道具过来──刨冰机。 「这么说起来,之前的确买过这东西呢……」 「不过他说吃冰会头痛,所以从没看过他用这东西就是了。」 两个人合力搬过来房里的这台刨冰机,是某一年夏季长假去海边时弗洛斯特所买的战利品。而葛雷希亚当时在某些因缘际会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冰店帮忙了一阵子,所以对这机器有点记恨。虽然以前心想此生再也不要看到这东西第二次,不过真没想到现在竟然要靠它了。 「这样子新雪的问题就解决了呢。葛雷希亚,你就负责马不停蹄地刨出冰花来。」 「唔……!」 「修尼,你负责把刨好的冰花覆盖在鱼缸的表面上,由我来修整形状。」 「等等……大哥,你现在的说词跟之前做修尼作品时互相矛盾喔。你不是说过作品要由本人完成才有意义,所以让修尼当指挥吗?」 「那是因为修尼的作品距离完工还很远。你的已经接近成品了,剩下的作业不过就是修整铺好的冰花表层罢了。你打算跟我计较这种事吗?」 「……我不是想计较,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合理……」 「葛雷哥,快点动手啦,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喔。」 「葛雷希亚,不要浪费时间了。况且,你不是本来就喜欢做刨冰吗?」 「谁喜欢啊!」 葛雷希亚虽然发出怒吼,不过同时还是卯足全劲开始刨起冰花。手法还十分熟练。 就这样持续了两小时的作业,葛雷希亚的作品也顺利完成。原本的冰制鱼缸现在也被纯白无瑕的白雪所包覆,轮廓看起来就像一只非常可爱的……毛毛虫。可不可爱这点还有待商榷就是。 「为什么变成毛毛虫了啊……」 「这种充满反差的惊喜感更能吸引观众目光。」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就算追求惊喜,也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吧!」 「咦~~毛毛虫很可爱啊。」 「你既然觉得可爱,那你抱上去。」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才做出轻柔蓬松的感觉耶!」 「轻柔蓬松的毛毛虫是什么啦!」 「这样就行了吧,都完工啦!弗洛哥,接下来要看你的作品了!你已经完成了对吧?」 修尼阖起双掌问道,彷佛想逃避葛雷希亚的追问。 「……好吧。」 「耶!」 「毕竟不先看过所有人的作品,也无法导出最终的解决对策。」 葛雷希亚一边跟著走在前头的弗洛斯特,一边点头认同。 「会不会露出马脚,端看表演要用什么方式来呈现喽。」 「啊,那我的作品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想到了好点子!」 紧跟在长兄屁股后头的修尼,转头望向了葛雷希亚如此说道。那张看起来得意到不行的表情让对方直觉地皱起眉头。 「你确定那真的是好点子吧?」 「嗯,绝妙的点子!你听我说喔……」 正当修尼下一秒就要说出口之际,弗洛斯特马上打断了。 「修尼,这里是走廊,不能排除隔墙有耳的可能。有话先进房再说。」 「……对不起。」 看他慌张掩口,弗洛斯特便不再多告诫什么。 在稍微放低音量讨论的同时,三人抵达了弗洛斯特的工作室。 踏入室内的瞬间,弗洛斯特以外的两人双双屏息。 「……天啊。」 「哇、哇啊──……好酷──……」 沐浴在两位弟弟不吝啬的赞赏声中,弗洛斯特仅微微挑起了眉。 「不过这个……该不会要搭配的表演是……」 「嗯,本来是预定要用魔法来让作品动起来。」 「也是……」 葛雷希亚横瞥著这引人入胜的作品,一边如此呢喃。而修尼则是看得如痴如醉,已经忘记周遭人事物的存在。 「那么,三人的作品到此都已经确认过一轮了,现在进入后续讨论。」 被如此提醒之后,原本处于看傻状态的修尼也瞬间回神,猛然抬起脸庞。 作品完成了,如此一来虽然已避免最糟的开天窗状况发生,不过实际上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颁发奖项时各自所需要准备的表演。 「你们本来都打算使用魔法对吧?」 「嗯……」 「那是当然。」 「但是正因为现在无法利用魔法,所以最初构想的表现方式也必须修正才行……」 「啊,关于这点,我可以保持原本的计画没关系!」 「咦?」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葛雷希亚回想起修尼在走廊上说过的话,表情带著难色。 「你确定真的是好点子?」 「嗯,超棒的妙计!」 「那修尼的作品就先听听他自己的构想吧。至于葛雷希亚,关于你的作品,我有个想法。」 「大哥的想法?」 既然是弗洛斯特所想出的方法,感觉就很值得期待。不只是葛雷希亚,就连修尼眼中也散发雀跃的光芒。 「会需要准备一些道具,不过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最后就是弗洛哥的作品喽!……啊!使用绳索操控如何?从天花板垂吊下来!」 「颁奖典礼的会场是户外吧。」 「喔喔,对耶……」 「会场的面积也有纳入考量的必要。这里有平面图,你们先确认一下。」 葛雷希亚与修尼两人凑近看著弗洛斯特摊开的图面。 「还有另外一点,表演时能参与协助的人手只限两名。」 「咦!不用连这种小地方也比照国民参赛的规范吧?」 修尼惊讶地抬起头问道。 在「白雪祝祭」这场庆典上,参赛者将各自制作作品,并以最完美的形式发表──也就是所谓的表演。而表演进行时有一项「助手不得超过两名」的规定。 「……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葛雷希亚察觉到弗洛斯特的话中之意,露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 「修尼,这样不是刚好吗?以我的作品来说,另外两名助手就是你跟大哥啦。」 「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忘了吧,现在知道这个状况的只有在场的我们三人。而且今后就算面对下臣也不能透露这个秘密。」 「那这次真的就得靠我们三兄弟自己克服难关喽……」 修尼紧张地咽了口水,小小的喉咙随之发出声音。 「不过仔细想想,国民们本来也是不靠魔法来表现的,我们也只能硬著头皮干了。」 「唔,嗯!也对嘛!大家都能办得到了,我们哪有办不到的可能呢!」 弗洛斯特俯视著两位企图缓和现场气氛的弟弟说道: 「别忘了我们被要求的水准可不能与一般国民相提并论。」 他的一番话让室内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不过修尼的话也有一番道理在。」 原本垂低脸旁猛盯著自己脚下的修尼与葛雷希亚,仰头望向了长兄。 「我们是高洁的雪之一族。三兄弟同心,齐力断金。」 隔天,「白雪祝祭」展现出空前未有的盛况,完美画下句点。 美术、工艺与建筑等各领域专家已经进入审查作品阶段,按照计画,明天将能顺利举行颁奖典礼。然后在发表完优胜的前三名参赛者后,就是万众瞩目的重头戏──三位王子的作品发表。 「……这真的没问题吗?」 「好了啦,葛雷哥你要绑牢点喔!」 「我知道啦。」 葛雷希亚与修尼代替因公务在身而常常需要拋头露面的长兄,悄悄在幕后为明日的表演准备就绪。至于流程,弗洛斯特已经完整灌输在两人的脑袋里了。 由于要避开下臣的耳目,两人的对话势必得压低音量进行。 「葛雷哥……我们的作品应该再怎么样都能勉强过关,但弗洛哥的到底该怎么办好啊?」 「……大哥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也许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修尼与葛雷希亚的作品目前姑且都想出了对策,至于弗洛斯特的作品要怎么演出,却遍寻不著替代方案,最后改变了路线,预计当天只做华丽的展示。 虽然光是单纯展示,作品本身水准应该就满足了众人的期待。但葛雷希亚与修尼都很清楚,弗洛斯特本人肯定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明天真的会顺利进行吗?」 修尼的语气中似乎充满不安。葛雷希亚则稍嫌粗鲁地搓揉了弟弟的头。 「我们会让一切顺利的啦,对吧?」 「……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人烟净空的昏暗会场内,只剩两人所使用的小小灯火一明一灭地闪烁著。弗洛斯特从城堡内的窗边,独自凝视著这幅画面。 过了一夜,关键的日子总算到来。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有这样的好天气为庆典作最后妆点是再适合不过了。 设置于户外的会场已挤满了人潮,简直让人怀疑是否全斯诺菲利亚的国民都前来共襄盛举了。会场设计成阶梯状,以方便民众观望中央广场。修尼则从登场的出入口缝隙仰头窥探著群众的脸庞。 「哇啊──人也太多了吧,葛雷哥!」 「别说了,我知道。」 「弗洛哥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抽身啊?」 「大哥要是没办法来,那就不用玩了。」 「葛雷哥,就算只剩你一个人也要加油啊!」 「别说傻话了!那么大的东西,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拉得动啊!」 葛雷希亚一边把昨晚预先准备的绳索绕在戴好手套的手上,一边对修尼怒吼。虽说是怒吼,不过大批人浪就在眼前,两人的音量被掩盖得几乎听不见。 「真是的,这哪里算得上是妙计啦?虽然只要负责拉,但你也考虑一下那东西有多大吧。」 「所以我才乖乖遵照弗洛哥的指示,把最前面的路段设计成斜坡了啊。一股作气滑下去!」 「斜坡只是开头的助力罢了,大哥不是也这么说了吗。接下来还是得靠我跟大哥合力拉。」 「所以我才说应该把坡度做得更陡一点嘛。」 「你是打算让雪雕一口气冲往观众席吗?」 葛雷希亚狠狠瞪往修尼,让他嘟起了嘴。 修尼的作品──骑士西洋棋雪雕,预计带来这样一段演出。 在开始发表作品的同时,修尼将乘坐在棋子的马头上,从入口处进场。开头是以斜坡状的雪地为动力前进,接下来则凭藉装置在观众视野死角的绳索,由葛雷希亚与弗洛斯特从入口正面用人力拉著棋子前进。最后再停在得奖者的面前,让一切看起来就像在修尼的魔法操控之中。 以动线与动作来说是非常单纯的作业,不过要拉动雪雕实在很费力,止住的时机也很难抓。 「不过弗洛哥还真慢耶。得奖名单都已经全数公布完毕,差不多轮到我发表作品了耶。」 「大哥还得先对所有得奖人致完贺词才能过来啊。就算成功马上抽身,要赶过来也够勉强了……啊,我也差不多该先就定位才行了。」 绳索调整完毕后,葛雷希亚站起身。修尼语带踌躇地朝二哥的背影喊道: 「加……加油喔,葛雷哥!」 修尼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让葛雷希亚噗嗤笑了出来,并回过头去。 「要加油的是你吧,修尼。这里就靠我跟大哥设法帮你撑著……加油。」 「……嗯!」 在修尼的目送下,葛雷希亚急忙前往设置于入口正面的某块空间。虽然刚才说了大话,不过要是弗洛斯特真的没能及时赶上,那状况可就相当棘手了。大哥,拜托你人一定要在啊── 正当他一边如此祈祷,一边赶往预定地时── 「来得真慢啊,葛雷希亚。」 果真不出所料,弗洛斯特早已抵达,以优雅的姿态待机中。他褪去了出席庆典时所穿的外套,手上戴著作业用的手套。 「你赶上了呢。」 「那是当然。」 两人互相点了头之后,各自把预先准备好的绳索缠往手上。雪雕其实是由这两人暗中操纵的事实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露馅,所以工作区外搭有木板,与外界隔离。也因为这样的关系,两人无法窥探场外的动静,能倚赖的只有入场的信号声。 这样没问题吗?──一阵不安忽然涌上了葛雷希亚的胸口。要是魔法失灵的事情公诸于世,会不会让王族的信用破产?更别说要是传到国外去,甚至有可能演变成国防问题。 葛雷希亚握著绳索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正当他打算斥责如此没用的自己时,弗洛斯特的手叠了上来。 「……葛雷希亚,没事的。」 弗洛斯特的眼神彷佛静静道著「没什么好担心的」,让葛雷希亚的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有大哥在一定没问题。虽然平常总是反抗兄长,不过站在同一阵线时,他是比任何人都来得可靠的靠山。 「嗯,我明白。」 葛雷希亚强而有力地点头回应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以听清楚修尼吹出信号的哨声。 开场的乐曲响彻云霄,会场顿时传来了一片闹哄哄的欢呼。修尼此时应该已经入场了吧。过于热烈的盛况虽然让葛雷希亚一度担心是否会听不见修尼的哨声,不过他的手已不再颤抖。要大展身手的可是两位尊贵崇高的雪之一族血统继承人。 在数秒之后,一阵宛如鸟鸣般的哨笛声传入耳中。 葛雷希亚与弗洛斯特互望对方后,一口气拉动绳索。沉重的手感让葛雷希亚咬紧牙关,使尽浑身的力气拉到手都麻了。由于并没有时间预先演练,两人都是直接上场。超乎预期的重量令葛雷希亚焦急地想著结束的信号怎么还不快点出现。 在双手几乎要没感觉的同时,熟悉的哨笛声再度响起,两人同时松开了握紧绳索的手。 「结束了……是吗……?」 如地鸣般剧烈的欢呼喝采声,响彻了整个狭小的工作区。 「……似乎是成功了呢。葛雷希亚,下一个就是你了,快点出场。」 「嗯。」 葛雷希亚喘了一大口气,用袖口擦去滑落的汗水。虽然被大哥这样一催,真是连沉浸在感动气氛的时间都没有,实在令人傻眼。然而在他看见弗洛斯特的侧脸之后,嘴角却浮现了笑容。 只见弗洛斯特的额头上也流下了一道汗水。 「交棒给你喽,葛雷哥!接下来就由我来帮忙!」 一踏入会场,便看见修尼从骑士棋上一跃而下,伸出手要求击掌。葛雷希亚回拍了弟弟的手,再加快脚步赶往广场中央。 实际踏上广场一看,才明白现场真的是人山人海。葛雷希亚深刻感受到群众视线全集中在现身于广场的自己身上。同时他也不禁开始敬佩起修尼竟然能如此相信两位哥哥,勇敢站上舞台。 葛雷希亚的作品──由四颗巨大球体堆叠而成的鱼缸,已经设置在广场中央的架高处了。不过作品目前的外型还不是鱼缸,而是被白雪覆盖的毛毛虫。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座实在难以称上美丽,不,再怎么说甚至也算不上可爱的作品,似乎让观众席开始议论纷纷。其中还夹带著「该不会这就是要送给亚军的奖品吧?」等等的嘲讽。 葛雷希亚提起沉重的脚步,登上比作品更高的高台。这下子要是失败了,也算是一场余兴节目吧,如此苦涩的思绪在他的口腔里蔓延。然而…… ──下一个就是你了。 ──接下来就由我来帮忙! 脑海中浮现出兄弟们留给自己的话语,让葛雷希亚猛然抬起脸庞。 想当然,弗洛斯特与修尼的身影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是两人现在一定在这座会场上的制高点待命。 葛雷希亚在脑中反覆咀嚼著弗洛斯特昨日提出的魔法替代方案。 『听好了,葛雷希亚。你只要假装自己在施展魔法就行了。』 『叫我假装,这也太……』 『弗洛哥,你打算怎么做?』 『由我跟你配合葛雷希亚的动作,朝作品射出水花。』 『水?那样一定会穿帮啦!』 『当然是从看不见的位置……也就是会场四周的最顶端射出水,利用光线来仿造出冰晶降下的感觉。』 『……这真的可行吗?』 『哼,我的计算不会出丝毫差错。只要条件不变,明天一定也是晴天。亚军的颁奖会在正中午过后的时段进行,也就是太阳当时会在天空的正上方。』 『所以说,水喷出的源头也能在眩目的阳光下受到掩护,不会被发现喽。』 『嗯,正是如此。不过关于这一点,还是小心谨慎为上。所以──』 所以弗洛斯特吩咐了葛雷希亚,要在台上竭尽全力吸引国民,让所有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这实在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如果登上舞台的是弗洛斯特,那国民的视线自然会紧盯著他不放吧。但是现在登场的是葛雷希亚与他的作品。要说视线比较集中于哪里,应该算是一半一半。 即使如此,兄弟们还是正在为自己努力。在此不放手一搏,就太愧对雪之一族这名号了。 葛雷希亚做了两次深呼吸之后,静待进场乐曲开始演奏的那一刻。 在喇叭的高鸣响起同时,葛雷希亚运用宛若滑冰的跳跃技巧,从狭小的立足点一跃而上。 不知来自何处的冰晶,配合著他的一举一动从四方降下。其实本来只是水花,然而在照明设备与阳光的折射下,看起来就像真的冰晶一样闪耀动人。 用雪花铺成的毛毛虫淋到水便开始融化,鱼缸的原貌从顶端渐渐浮现而出。眼前状况让葛雷希亚差点松了一口气,不过此时要是停下动作,观众就会纷纷抬头往上空看了。 葛雷希亚再度在摇摇欲坠的高台上崭露了单脚直立旋转与高空跳跃技。他很清楚观众的目光全聚焦在自己身上,并掀起一片欢呼与掌声。就这样,覆盖在冰雕外的雪花全数融化,一切将顺利落幕──本应是如此的。 然而,就在鱼缸从融化的雪花中现身到一半之时,原本的喝采转为议论纷纷。 「难不成……!」 葛雷希亚的背脊一阵发凉,暗忖著该不会是机关穿帮了吧。 就这样顶著一个剧烈跳动到抽痛的心脏,目睹最后一块雪融化之后,他停下了动作。此刻包围葛雷希亚的,是一整片如雷的喝采与掌声。刚才的骚动彷佛是场梦。 「……究竟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葛雷希亚藉著观众的喝采顺势往下俯瞰了自己的作品。结果底下出现的是以鱼缸为中心画出圆弧的大彩虹,宛若添翼的蝴蝶一般。 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正打算出场的弗洛斯特,此时停下了脚步。 「大哥……」 「弗洛哥……」 已经达成使命的两位弟弟仰望著弗洛斯特,眼神中充满担忧。结果直到最后一刻,依然只剩下弗洛斯特的作品迟迟未能找出替代方案,预计进行单纯的展示。 「别露出那么软弱的表情。这副德性还能自称雪之一族吗?」 「可是……!」 修尼原本想辩驳些什么,却被葛雷希亚阻止了。 「大哥,我们会待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所以……」 所以──在这个词之后要接下什么,弗洛斯特并不明白。不过两位弟弟出乎预料地展现可靠的一面,让他不自觉扬起嘴角。 「我去去就回。」 转身背对弟弟们,弗洛斯特迈开脚步,走上通往舞台的通道。 光是弗洛斯特本人现身于会场这件事,就让现场掀起如雷般的欢呼。此时的他正眯起单眼想著──如果只单纯展示出作品,不知道大家会作何反应。 他很清楚自己的作品接在两位弟弟华丽的表演后出场,就算完成度再怎么高,一动也不动这点就先输了。然而他也不至于愚昧到事到如今还为此手足无措。 弗洛斯特轻吐了一口气以压抑心中些许的不安,随后登上舞台。 一路目送长兄上台的葛雷希亚与修尼,随后急忙绕往舞台的正前方。虽然王室另设有专属座席,不过两人为了在任何突发状况发生时能马上有个照应,便来到了昨晚预先准备好的场地。 待在这里的话,就能清楚看见台上的弗洛斯特与即将放置于正中央的雕像。再加上周围搭有小小的围栏,能巧妙地掩过观众席的耳目。 在两人与大批观众的目睹之下,盖著白布的雕像肃静地被运往中央。 「……弗洛哥不会有问题吧?」 「嗯,那可是大哥耶,我想他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动摇吧。只不过……问题在于来自别国的观光客。」 斯诺菲利亚的国民大多数倾心于弗洛斯特。之所以对于国民的反应并不需特别担心,有大半也是出自这个理由。弗洛斯特光是站上台就把现场气氛带到最高点,再加上那座精美的冰雕,会不会动应该已经不成问题了。 不过这座会场里同时也有来自异国的观众。那些人会做何反应,这点比较让葛雷希亚在意。 在屏息以待之下,不一会儿开场奏乐声再次响彻会场。 弗洛斯特高举起右手的同一瞬间,雕像上所覆盖的白布随之被撤下。 现身而出的是一只巨大的冰雕狮鹫,让现场的欢呼声又更加热络了。精雕细琢的狮鹫像栩栩如生,彷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令观者为之慑服。 然而这股感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虽然这座冰雕已经几乎算是巧夺天工的杰作,但制作者是弗洛斯特──光是这一点,就让众人的期待值飙涨。从刚才就双眼发亮地等待表演的孩子们,率先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会场慢慢陷入一片静默,让葛雷希亚啧了一声。 「怎么办,葛雷哥?我们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吗?要是能让天空降雪,至少也比现在这样好多了!」 修尼仰望著葛雷希亚如此问道,语气中充满不甘心。葛雷希亚逃避弟弟的眼神,抬头望向上空。此时他发出了「啊」的一声。 「修尼!」 「咦,怎、怎么了?」 「你看天空!」 空中开始聚集起薄云。从云端飘舞而下的,是一片片雪花。 「是雪……!」 也许只是出于偶然。但是整整一周未曾下过一次雪的天空,现在正飘下雪花。 「修尼,你集中注意力让天空降更多雪!」 「知道了!」 修尼朝天空张开了双臂。站在他身旁的葛雷希亚,则全神贯注在狮鹫造型的冰雕上。 「大哥!」 弗洛斯特根本不可能听得见葛雷希亚的声音,然而他却感受到了呼唤,于是将视线移往下方。他所看见的是满脸通红的修尼,以及直瞪著狮鹫像的葛雷希亚。这画面令他微微感到不解。 正当弗洛斯特不明白那两人究竟是在做什么时,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雪。 猛然抬起头,他发现细雪开始纷飞。 「……原来如此。」 (插图007) 弗洛斯特的嘴角突然泛起了笑容,他张开右手伸往雕像。观众们察觉到他有所动作之后,纷纷屏息以待。 魔法的力量是否已恢复,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下起雪了,况且既然两位弟弟坚信著自己可以办得到,那么身为长兄,该尽的义务就是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弗洛斯特在口中轻声咏唱著魔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结果原本一动也不动的狮鹫,脚下的冰制底座开始产生了裂缝。弗洛斯特感受到下方传来一股往上推的力量,一边继续交织著魔法。他明白那股力量是来自葛雷希亚的魔法,也很清楚自己正被其支撑著。 「……我以高贵的雪之一族之名在此下令。现在展翅高飞吧,狮鹫!」 在弗洛斯特一声令下,狮鹫敞开了那双冰制的羽翼──随后朝著白雪纷飞的天空强而有力地振翅高飞。 就这样,「白雪祝祭」在空前的盛况之中顺利落幕,斯诺菲利亚的三王子也得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真是……累惨了。」 「我也是~~」 在禁止外人进入的房内,葛雷希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修尼则是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彷佛与桌子融为一体。弗洛斯特则是一边望著两位弟弟,一边优雅地将红茶送入口中。 「不过,为什么魔法为什么又恢复了啊?」 「谁知道呢,既然同时发生在三人身上,应该能想作是某种控制我们的力量被解除了吧……大哥,你怎么认为?」 「也许是诅咒或是毒药之类的咒术吧。无论如何,我都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要是查明了原因,也要告诉我喔。毕竟我也是当事人……呃,奇怪?」 修尼似乎发现到什么,而走近窗边。 「弗洛哥,狮鹫的魔法已经解除了吗?它飞回来了耶。」 弗洛斯特一脸狐疑地皱起眉头,凑往窗外一看,结果冰制的狮鹫果真停在城堡的屋顶上,像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只是飞累了休息一下吧?虽然说是靠魔法让它活动的,可能飞久了也会疲倦吧。」 「……但我施下的魔法,应该是让它持续飞行三天才对。」 弗洛斯特直瞪著窗外的雕像,挥动了自己的指尖。然而雕像却丝毫不为所动。 「咦……弗洛哥,难道我们的魔法又……?」 「这怎么可能,不信你看。」 葛雷希亚在桌面上轻轻舞动著手指,结果凭空变出的冰块应声掉入了红茶里。 「我完全没事。」 「咦~~?」 修尼将手心朝著窗外摊开,似乎想进行验证,结果窗前的范围瞬间刮起大风雪。 「真的耶,一点问题也没有。」 弗洛斯特伸手掩口沉思,仔细端倪了两个弟弟之后便回到桌边。随后他不急不徐地将刚才自己饮用的红茶杯摆往葛雷希亚面前。 「葛雷希亚,你喝喝看这个。但是只能尝一口。」 「咦……这算什么啊,强迫别人共饮一杯,却还附带条件。」 「你的意思是不愿喝我喝过的红茶……?」 「我知道了啦!喝就是了嘛,我喝。」 「只能喝一口。」 「你这到底是想不想让我喝啊……」 葛雷希亚一边发著牢骚,一边还是拿起弗洛斯特的红茶轻啜一小口。 「喝下去了吧。现在随便施个什么魔法来看看。」 弗洛斯特如此说道。葛雷希亚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像刚才一样动了动手指。然而冰块却没有出现。 「果然是这样啊。」 「咦,什么什么?弗洛哥,你知道原因了吗?」 「嗯,刚才的实验证实,原因就出在这杯红茶。」 「你是为了验证才故意叫我喝的吗!」 「所以我才说只能喝一口不是吗。」 「问题不在多少!要是有毒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 「这个可能性在我喝过时就已不成立了。不过这红茶……竟然能让魔法失效,究竟是怎么回事?」 弗洛斯特的焦点现在全集中于红茶上,对于葛雷希亚的抱怨左耳进右耳出。无奈叹息的葛雷希亚拿起了装有红茶茶叶的罐子。 「区区一杯红茶怎么可能有这种能耐……呃,等等,我记得──」 「什么?」 「呃……」 刚刚才持反对意见的葛雷希亚变得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葛雷希亚。」 弗洛斯特冷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葛雷希亚乖乖开口说下去。 「我记得当初在进行『白雪祝祭』的最终确认会议时,我们也喝了这个。就这样而已啦。」 「那天也喝了一样的红茶……?」 「不过这只是一般的红茶而已对吧?味道也没有不对劲。弗洛哥,这红茶有什么问题吗?」 「……是房里原本就准备好的茶叶。」 「那么,意思就是说犯人在女仆之中吗!」 「不。」 弗洛斯特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让葛雷希亚投以不解的神情。弗洛斯特感受到对方视线后,把葛雷希亚手中的红茶罐拿了过来。 「这是会议当天早上送来的东西……就混在我订购的商品里头。」 「你订了红茶吗?」 「不,我买的是这个。」 弗洛斯特从身旁柜子之中拿出的东西,让两个弟弟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了尖叫。 「哇啊……那是什么啊……」 「那是什么!好恶心!」 「…………」 饱受弟弟们嫌弃的商品,是一只非常拟真的不求人,就像一只真的人手。 「我本来以为应该是一口气买了大量商品所附赠的赠品……」 「你到底买了什么啊……既然混在送来的商品里头,也就代表那间商店的员工有嫌疑吧?」 「寄件人的住址跟姓名都清清楚楚记载在上头,你认为对方会冒这种风险吗?」 「……也是。」 弗洛斯特一派自然地将不求人收进柜子之后,把关键的红茶罐摆往桌面正中央。葛雷希亚与修尼两人直盯著茶罐。 罐身上并没有什么醒目的特徵。怎么看都只是一般流通于市面上的的红茶罐。 「虽然现在知道问题八九不离十就出在这红茶上,但要怎么做?」 「在尚未查明敌方底细之前,行动必须小心谨慎。」 「把这寄回去不就得了?」 「这处理方式哪里谨慎了啊?不是说了店里的员工应该不是犯人吗。我想是某个第三者把这混入店家出货的包裹里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谁都可能动手脚。」 「那……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修尼的一句话让弗洛斯特露出凛冽的目光。散发出的那股寒意让两位弟弟不自觉避开了视线。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那只要观察反应就能明白了。」 「你应该不是打算四处打听吧?」 「说这什么蠢话……以我看来,这种红茶茶叶似乎价值不斐。也就是说……」 「该不会是指红茶之国有嫌疑?」 「就算对方是产红茶的国家,这样妄下定论也太草率了吧……?」 「我听说红茶之国里头,也有许多仅限国内流通的茶叶。既然如此,首先从可能性最高的选项开始调查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假使犯人真的是红茶之国的人,直接盘问不就露馅了吗?就说『我们喝了红茶结果魔法失灵』的话……」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要察言观色。」 弗洛斯特的嘴角扬起无畏的笑。 「用假的寄件资讯包装这罐红茶,送往红茶之国,再让下臣跟我们报告对方的反应不就得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对方是犯人就一定会心生动摇?」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弗洛斯特朝著如此问道的葛雷希亚瞪了一眼,随后拿起红茶罐离开了房间。想必他是打算马上处理运送手续,送往红茶之国吧。 「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暂且需要多加注意红茶呢。还有,修尼,为了保险起见,你禁止喝红茶。」 「咦!为什么?」 「现在能使用魔法的只剩你了,要是又陷入三人都失灵的状况,对天候也会有所影响,不是吗?」 「啊,也对。」 窗外虽然仍飘著雪,但是雪势明显比刚才弱了许多。修尼一边看著窗外,一边轻轻笑了。 「笑什么啊?」 葛雷希亚发现弟弟的笑容,也跟著凑近凝视窗外。 「没有啦。只是想到这次庆典还真是开心。」 「你啊,两只手都弄得满是水泡了,还觉得开心吗?」 「毕竟弗洛哥跟葛雷哥亲自下海帮我拉了马耶,真想亲眼目睹呀~~」 「你这家伙啊……」 修尼放声大笑起来,葛雷希亚则伸手揉乱了弟弟的头。然而笑容也在他的脸上随之浮现。 「也是啦,平常根本没机会看到大哥那副模样,要说开不开心,的确算开心吧。」 「对吧?……也好期待明年的庆典喔。」 「不过明年应该就能使用魔法了吧。」 「即使如此,也举办一些要三人合力进行的活动嘛。」 「……要去找大哥商量看看吗?」 「嗯!」 冰制的鰤鹫正伫立于白雪纷飞的屋顶上,用眼神温柔守护带著笑容嬉闹的这两位王子。 第二章 红茶之国 明朗的阳光洒进城堡内一室,一位年幼王子正坐在房内床边的椅子上。他是红茶之国?欧兰榭特的大王子──派可。 他正用眼神守护著在床上沉睡的人物,那双总是闪耀明亮光辉的橙色双眸,现在却蒙上了阴影,看似充满担忧。派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要是被身为指导员的路堤法看见了,甚至可能会被要求立刻上床静养吧。 然而那位路堤法现在却自己昏迷在床上。 「派可殿下,您不需如此担心,他只是睡著了而已。」 「可是……」 老医生替路堤法进行完诊疗后如此告诉派可,然而他仍不打算离开现场。 「路堤法如果知道由于自己的缘故,害派可殿下不舒服的话,他也会很难过的吧。这里就交给在下,还请您回房吧。」 「派可没事的,所以再让我待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 「求求你。」 派可死命恳求的眼神让医师先认输了。老医生的嘴角轻轻扬起笑容说: 「路堤法真是幸福呢,能得到殿下如此的关怀。」 医师将手温柔地放上派可的肩膀,随后便踏出房间而去。 派可听见背后的房门应声阖起,视线却仍然专注凝望著路堤法,迟迟不肯从椅子上起身。据医师所言,路堤法不久后应该就会醒过来,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然而就算听完了诊断报告,派可的担忧仍没有消失。 ──路堤法也许是遭到某人欺凌。 派可握紧了搁在腿上的小手。 路堤法以目前的状态被人寻获,是距离现在约三十分钟前的事。发现他的是派可,地点就在路堤法的办公室内。 当时派可正在念书,原本待在自己房里。由于该前来通知休息时间的路堤法迟迟未现身,于是他忍不住自己跑去找对方。结果……就发现了这件事。 路堤法被派可找到时,已经陷入昏睡状态。而且还维持著坐在办公椅上的姿势,彷佛直到昏迷的前一秒都还在处理公务一样。放置于办公桌上的红茶杯甚至还冒著袅袅的热气。 「……路堤法,你放心。派可会保护你的!」 派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他如此心想。就在握紧拳头站起身的瞬间── 「派可!」 「哇──!」 房门突然被打开让派可吓了一跳,害他摔得一屁股疼。 「啊啊,抱歉,吓到你了。还好吧?」 「呃,嗯。」 眼前这位青年急急忙忙伸出手,身上散发著温柔的气息。他是达吉尔贝尔库的王子──艾德蒙。派可仰望著艾德蒙那头带著微波浪的发丝,握住对方的手,似乎松了一口气。 「艾德,你冷静点,这样真不像平常的你。竟然连门也都不敲就直闯进去,教养还有待加强呢。不过被吓得跌坐在地的派可也半斤八两就是了。」 以优雅步伐随后踏入房内的,是来自贝尔干特的杰书亚王子。虽然他并不像艾德蒙那般急躁,不过仔细一看发型比以往微微凌乱了些。也许是一路奔跑过来的。 派可好好站起身子后,重新端倪了两人的表情。 「你们是怎么了?这样突然冲过来,简直像是哈尔才会做的事。」 派可提及了目前不在场的戴夏的王子──哈尔迪恩,带著疑惑询问眼前的两人。如果是他那种个性自由奔放的人还能理解,但艾德蒙与杰书亚竟没有事先照会就登门造访,实在很稀奇。 「别把我跟那个反覆无常的哈尔相提并论。」 杰书亚皱起眉头,似乎感到十分不情愿,艾德蒙则是插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会这么突然赶过来,当然就是有大事发生啦。派可,路堤法他现在……」 派可还没开口回答,艾德蒙就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低头看著床铺。 「果不其然……」 「『果不其然』是什么意思?艾德,难道你知道路堤法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派可一股作气猛扑往艾德蒙怀里如此问道,被他轻轻地接个正著。 「哇……!冷静点,派可。我们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而赶来的。」 「没错,因为我们的国度内现在也发生了极似路堤法的案例。」 「极似的案例……咦?」 派可维持著紧搂住艾德蒙的姿势,将视线移往正在床上安详入眠的路堤法身上。 直到刚才为止,路堤法的脸上还沾著以不知名颜料画下的涂鸦。颜料难以彻底洗去,就连现在仍残留著淡淡的痕迹。还有,虽然现在已经清理完毕,不过当初在办公室找到路堤法时,他的头上还被胡乱缠了一些鸟类羽毛、草叶,以及带著果实的树枝之类。 「艾德跟杰书也被欺负了吗?你们没事吧?脸上也有被乱涂鸦对吧?奇怪,可是现在看起来很乾净耶……啊,你们先洗过脸才过来的吗?」 「派可,仔细听我们说到最后啦。」 在杰书亚平静的安抚之下,派可马上掩嘴说了声「对不起」。艾德蒙见状则一边露出苦笑,一边帮忙补充说明。 「不是我们。我这里的状况是执事遇害,杰书那边则是有亲随也遇到同样状况。」 「是啊。顺带一提,我的亲随被涂成了白脸,头上戴著花冠。」 「我们家执事则是脸上被画了莫名的图样,头上戴著一大片叶子,像是顶帽子似的。」 「这样啊……那两个人……后来都有平安醒过来吧?」 艾德蒙与杰书亚看著派可充满担心的表情,面面相觑之后静静露出了微笑。 「马上就清醒过来啦。我们家的执事跟杰书家的亲随都醒了,所以路堤法一定也没事的,派可。」 「……嗯!」 派可勉强忍住盈眶的泪水,紧闭著双唇用力点头。 「总之先换个地方说话吧。在这里长谈会打扰到路堤法吧。」 「说得也对呢。派可,方便借个房间吗?」 「嗯,当然好。」 在派可的引领下,三人踏出了房间。此刻的路堤法仍处于深沉的睡眠之中。隐约浮现于双眼下方的黑眼圈,看起来就像没擦乾净的涂鸦痕迹,所以并没有任何人发现。 王子们被派可带往另一间房内,三人一起优雅地享用著红茶。虽然现在并不是悠闲喝茶的时候,不过不来杯红茶也无法谈起正事。 「所以说,路堤法被恶作剧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咦,这不是欺凌事件吗?」 看见派可惊讶地睁著圆眼,杰书亚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 「这如果是欺凌,手法也太幼稚又拙劣了。称为恶作剧比较贴切。」 「只是据另外两个受害者表示,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为何睡著,又是被谁恶作剧的。不过他们醒来后反而还觉得神清气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所以说,他们是在睡著时被恶作剧喽?」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总之目前情况完全不明。」 杰书亚如此说完,徐徐拿著红茶杯就口。艾德蒙像是被感染一样,也喝了口红茶才开口说﹕ 「我家的执事被恶作剧是昨天的事了,我去找杰书商量之下才得知他那边也发生相同状况,没错吧?所以才想说或许派可这边也……于是就跑过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路堤法是刚刚才遭到恶作剧的喔!犯人会不会就是捉弄你们执事与亲随的凶手?」 「这一点还不清楚。不过……」 杰书亚的双唇扬起冷冷的笑容。瞥见那表情的派可吓得颤栗,而艾德蒙却毫不知情地享受著红茶。 「我并不打算放任犯人逍遥法外。这已经是一起案件了。对吧,艾德?」 「嗯?喔喔,没错呢。况且我也很在意犯人做这种事的动机。」 「不过话说回来……」艾德蒙撇头望向窗边。由于这里是一楼,窗外可清楚望见庭园。 「哈尔他究竟跑去哪了呢?」 「你们也去找过哈尔了?」 「不,本来是打算去的,但想到他八成不会乖乖待在家里,所以只传了话叫他过来会合。」 「既然人没到,表示他可能还没接到联络吧。戴夏很可能也发生了同样状况的说……」 「你说戴夏怎么啦?」 「「「!」」」 门口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让三人同时转过头去。说人人到,站在那里的正是方才提及的戴夏的王子──哈尔迪恩。 哈尔迪恩对于面露惊讶的三人见怪不怪,三两步就走向空位坐了下来。 「真棒的香气耶,我也来一杯吧。」 不等任何人回答,他便率先弹响了手指,开始把红茶倒入应声出现的专用茶杯里。杰书亚眼见哈尔迪恩这副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你应该有别的话要说吧,哈尔。」 「嗯?喔喔,伴手礼吗?抱歉耶,今天两手空空过来了。」 「不是啦!」 「杰书,你今天干嘛这么冲啊?」 自顾自喝起红茶的哈尔迪恩,让艾德蒙也露出略为伤脑筋的神情。 「哈尔,这也不能怪杰书。虽然只是恶作剧,不过现在有人专门锁定我们身边的亲随下手。这种状况要人平心静气也难呀。」 「艾德,这就不对了。我在意的是哈尔明明迟到却漫不在乎,连句说明也没有,只顾著先喝红茶这一点!好了,哈尔。别管红茶,你先报告一下你们国内的状况。」 「我可没有回戴夏喔。」 「咦……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杰书亚狐疑地皱起眉头问道。而哈尔迪恩见状则歪头不解。 「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因为找不到你们才跑来的啊。」 「哈尔,你去了我们的国家?」 「是呀,昨天去艾德那边找人,杰书那边则是更早一点去过了。但你们似乎在忙什么,都不在房内。算啦,反正我起初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马戏团就是了。」 哈尔迪恩口中的马戏团是指以贝尔干特为起点,依序绕行至达吉尔贝尔库、欧兰榭特与戴夏各国的移动马戏团。规模虽然小,不过很难得会来到这一带的国度巡回,所以不管小孩大人都满心期待。 「我昨晚也看了表演秀喔!大象真的好大喔!」 「哦哦,这样啊!我刚好错过了,不过不觉得那头象没想像中来得庞大吗?」 哈尔迪恩语带惋惜地说明了自己虽然错过表演秀,不过在遇见马戏团团员时有见到大象。 「所以我闲得发慌,在街上乱晃结果被孩子们缠著要我说些新鲜事,就陪他们玩了一阵子……然后就来到这里了。因为我想说如果是派可一定会待在城堡里。」 「这什么意外的擦身而过啊!既然来了至少也请人传个话再离开不行吗?」 「杰书,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啊,大家当时看起来可忙得很耶。」 「是啊,正因为你想一睹为快的那个马戏团来了,大家正忙于接待啊。马戏团是依序巡回各国的,所以接下来应该也快轮到戴夏了吧?就是因为正值活动时期,还碰上那什么恶作剧的关系,所以……」 杰书亚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静止不动。事情来得过于突然,派可一脸惊讶地凑近看往他的脸庞。 「怎么了?杰书,你肚子痛吗?」 杰书亚双手撑往桌面上,随后静静地原地站起身。他脸上的笑容此刻已收回,本来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然而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哈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嗯?什么?」 「杰书,难道你……」 「正是如此。毕竟时间点也太过凑巧了吧。」 「咦,什么什么?怎么一回事?」 派可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交互打量著杰书亚与艾德蒙的脸。现场气氛简直瞬间降到冰点。 「为了方便派可理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哈尔,你就是这起事件的犯人吗?」 「犯人是哈尔?他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对不对,哈尔!」 「杰书,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在事件发生当天,哈尔恰巧就出现在达吉尔贝尔库与贝尔干特,这一点让你起疑对吧?」 「再加上他现在来到欧兰榭特这一点。路堤法遭到恶作剧也正好是今天发生的事。」 「喂喂,你们从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趁现在解释清楚吧,装没事也没用的,间接的证据都有了。」 「的确没错呢。」 看哈尔迪恩茫然地歪头困惑,杰书亚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哈尔,我也不愿意怀疑你。但是依照眼前状况,以及最重要的,考量到你的性格……实在无法完全排除你是犯人的可能!」 哈尔迪恩看著狠下心瞪向自己的杰书亚,一边姑且先喝了口红茶。 「为什么这时还有空喝茶?你明白现在的状况吧?」 「不,我完全搞不懂杰书干嘛对我发脾气。」 「那个呀,哈尔,其实就是呢……」 派可开口道出了目前为止的事件经过。虽然说明得结结巴巴的,不过哈尔迪恩听完后双眼突然为之一亮。 「这可真是有趣!」 「才不有趣!你现在有犯案的嫌疑好吗?哪里有趣啦?」 「不,等等,杰书。你不觉得奇怪吗?」 「艾德……连你也要袒护哈尔?」 「不是这样,我是说哈尔的反应。你仔细看看他。」 「哈尔的反应……?」 杰书亚用充满质疑的眼神望向哈尔迪恩,彷佛在说著「他的反应又怎么了」。结果他随即瞪大了双眼。 「咦,咦?怎么回事?哎呀,哈尔,派可完全搞不懂了啦。」 「哈哈!没关系,因为我也一头雾水。」 「是喔?那我就可以放心了呢!」 哈尔迪恩与派可一边悠哉地笑著,一边重新品尝起红茶。杰书亚凝视著这两人,不一会儿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懂了吧?」 「是啊,我明白艾德你的意思了。哈尔他的眼神……刚来到这里时还很正常,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没错。直到刚才听完一连串的骚动之后,他才双眼一亮。所以推测他是现在才得知这次事件比较合理。」 「比起我亲口的说词,你们宁愿用我的眼神来判断有没有说谎喔?」 当事人哈尔迪恩正一边大口大口塞著饼乾,一边主张著。杰书亚看他吃得碎屑掉满桌的模样面露不快,但还是坚定地点了头。 「正是如此。因为哈尔你每次在打什么歪脑筋时,都会像现在一样双眼发亮。若考虑到这一点,那你就是清白的了。」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哈尔,你根本还对状况一知半解吧?」 杰书亚无力地垂下肩。艾德蒙伸手拍了拍那双肩膀,像是想安慰他一般。 「别这么沮丧,杰书。这下不用怀疑友人,不也是个好结果吗?」 「也许是这样,但有嫌疑这点是不变的。」 「咦,为什么?哈尔的嫌疑不是已经排除了吗?」 与哈尔迪恩站在同一边的派可前倾著身子问道,彷佛想袒护盟友。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跟你们的亲随们连面都没碰过。」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呀。你该早点说清楚啊。太好了呢,杰书!这样一来哈尔就是清白的了。」 「艾德……你就是太过烂好人了。听清楚了,他虽然说没见到亲随,但有去我们的国家。这两个说法都是他单方面的说词耶。」 「哈尔才不会撒谎呢!对吧,哈尔?」 接收到派可直率的眼神,哈尔迪恩大大点头。 「我不会撒谎呀。只是有些事不说出来而已。」 「就是这点!」 杰书亚二话不说伸手狠狠指向哈尔迪恩。 「哈尔根本没有说谎的自觉。不对,也许他真的没说谎没错,但说起来每次他瞒著我们做的事情准没好事啊!」 「有、有吗……?」 就连哈尔迪恩慑服于杰书亚的气势,缩回了正伸往饼乾的手。 「不过杰书,反过来说,我们手上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哈尔是犯人呀。单纯基于怀疑就对朋友兴师问罪,这实在有点……对了,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事件就此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什么销!问题根本没解决不是吗!」 「好了,别想得这么复杂嘛。杰书也喝杯红茶冷静一下。这红茶还满顺口的喔。」 杯里喝到约莫剩下一半的红茶重新被注满。杰书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还是重新就座。 「为什么被怀疑的哈尔反而如此冷静沉著……真是的,开始觉得我气成这样真蠢。」 「吶,艾德……」 派可一边看著杰书亚精疲力尽似的饮用著红茶,一边悄悄凑近艾德蒙的耳边窃窃私语。 「为什么杰书他会气成那样呀?虽然派可当初想到路堤法可能受到欺负时也好担心好担心就是了……」 「毕竟杰书是个重视礼节的人呀。恶作剧也算是违反礼仪的行为不是吗?」 「原来如此~~那以后派可对杰书恶作剧时会小心遵守礼节的!」 「嗯嗯,就是这样。这样做最好了。」 「那边两个,别商量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吗?」 杰书又叹了一口气。他已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息。 「不过,真不知道犯人会是谁呢。」 「就算姑且排除哈尔的嫌疑好了,可别忘记目前没遇害的国度只剩戴夏喔。光就这点看来,哈尔还是很可疑吧?」 「杰书,要怎么样才能让哈尔洗脱嫌疑?」 「这个嘛……只是暂时打个比方,例如哈尔现在待在这的同时,别处又发生了事件,就能完全证──」 杰书亚话说到一半,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允诺对方进门后,现身的王宫内的一位女仆。 「怎么了?找派可有事吗?」 派可马上跑到女仆身边,结果对方拿出一封信。收件人不是派可,而是说要给哈尔迪恩的。递上来的信封上压有戴夏国的蜡印。 「国内的人怎么知道我人在这里呀?」 哈尔迪恩的表情简直像是捉迷藏被抓到的孩子,他打开了信封。然而在开始过目信上内容的瞬间,他的双眼露出锐利的目光。 「哈尔?信上写了些什么?」 被派可如此一问,哈尔迪恩一派自然地把信纸摊开放在桌上。除了哈尔以外,在场所有王子都凑近看往信上。然而在一行一行读下去的同时,派可惊讶地瞪大双眼,杰书亚自言自语地呢喃著,艾德蒙则是交叉双臂像在思考著什么。 「哈尔……你还没回去戴夏过,对吧?」 「是呀,绕了一遍你们的国度之后,我就直接过来了。途中从没有回戴夏。」 「依照杰书刚才所说的那番话,这下子哈尔的嫌疑都被洗清喽。」 「派可很开心哈尔不是犯人,可是……」 「……是呀,现在似乎不是开心的时候呢。」 来自戴夏国的信上写著,身为哈尔迪恩专属指导员的玛克,今日被发现在满脸涂鸦的状态下昏迷不醒。 「哈尔……」 「怎么啦?不用跟我道歉没关系啦,反正我也觉得这起事件很有趣。」 「什么有趣……你这个人真是的。很抱歉怀疑了你。不对,等等喔……哈尔,还是说其实你有个双胞胎兄弟之类?」 「哈哈!杰书,你说话真的很逗趣耶!」 「好了,玩笑话先到此为止,这下子又得从头开始找线索了……」 「原来是玩笑话喔?我倒认为哈尔要是真有个替身也满有趣的。」 「现在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啦,艾德。总之……这起事件可说是对我们四国一起下的战帖。」 战帖这个词汇的出现,让哈尔迪恩的眼神再度散发强烈的光辉。 「这场对决,我就奉陪吧!」 「咦,不过要怎么做?路堤法还没醒过来,艾德的执事跟杰书的亲随也毫无当时的记忆不是吗?」 派可这番中肯的意见让哈尔迪恩伸出食指左右摆动,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听好了,派可。这是一起事件。而要解决事件就需要──……」 此时,在场所有人之中只有杰书亚产生不祥的预感。他心想接下来绝对会演变成什么麻烦事。而这股预感完美地成真了。 「就是侦探!我们要化身为侦探来调查事件,逮住犯人!」 「我们要变成侦探?听起来好有趣!」 「等等,派可!别开心得太早……!」 「这主意不错啊,杰书。你也想揪出犯人不是吗?身边亲信发生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去追查怎么行,只有凭藉自己的双手来解决才不愧对一国王子的身分啊。」 就连艾德蒙也一脸认真地如此说道。状况演变至此,已没有人能阻止了。 ──只求别让这次的事情节外生枝啊。 杰书亚如此祈祷著,却不认为在场有谁会替自己实现这个心愿,最终还是无奈认输,由自己来完成这个使命。 「……我知道。站在不能让犯人逍遥法外的立场上,我也赞成这提议就是了。不过,可万万不能把这次事件四处张扬。」 「不能说的话,那也无从调查起啦。」 「哈尔说得没错。只字不提事件的经过,你打算怎么找出犯人?」 「那我反问你们,难道认为四处问人家:『最近发生了脸部涂鸦的恶作剧事件,你知道犯人是谁吗?』犯人就会乖乖出面举手喊『有』吗?」 「这个嘛,应该不会吧!被杰书这样一问,想也知道会被发一顿脾气,而且我如果是犯人,一定不会承认的。」 哈尔迪恩这番不谨慎的发言,让杰书亚仅仅点了头,连叹气都懒。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就算要找出犯人,对于这次事件也得保密,可不能打草惊蛇。听懂了吧?再说就连城堡内也没几个人知情,要是有人对这次事件有所耳闻,那才真的可疑了。」 「侦探原来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当啊。」 艾德蒙呢喃著。杰书亚则回应:「首先……」并进行了以下提案。 「先不采取单独行动了,这样会造成局面难以收拾。况且要是有什么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尤其是派可,你就负责在自己的城堡里待命。」 「咦~~!派可也想当侦探的说!」 「杰书,这样排挤他一个人实在有点……」 「艾德,我这么做才不是排挤谁。让派可在街上奔走,要是他发烧什么的,你打算怎么办?在路堤法昏迷的此刻,发生意外要怎么对他交代?」 「喔喔……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连艾德你也……派可好歹也是欧兰榭特的王子!对路堤法恶作剧的犯人,一定要由我负责找出来!」 「就算你这么说……」 艾德蒙与杰书亚带著难色面面相觑。此时哈尔迪恩用开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发言。 「既然如此,那让派可跟我组一队就好了。」 「哈尔!就说了派可他……」 「不是这样啦,杰书。四处奔走这项任务就由我负责。」 「那派可的工作是……?」 「派可就担任摇椅侦探!」 「摇椅……侦探?」 这个没听过的名词让派可歪头不解。 「原来如此。这样倒是没问题……」 「你听过摇椅侦探吗,杰书?」 「嗯,我有看过那本书。记得是不用离开房间就能完成推理,解开谜题的侦探是吧?」 「果然杰书最懂呀。没错,派可不需要踏出这座城堡,而是从我捎来的情报或带来的相关人士所提供的说词,来进行推理。这么一来也不用担心发烧的问题啦!」 「好棒喔,这工作根本太适合派可了嘛!」 「咦……真的吗……?」 艾德蒙直率的赞叹声让派可双颊染上桃粉色,似乎很害臊。 「怎么样?派可,你办得到吗?」 「……嗯!我会努力善尽摇椅侦探的职责!」 「很好!既然决定好了,马上展开行动吧!」 话才刚说完,哈尔迪恩便马上飞奔出房外,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止他。 「哈尔跟派可组队行动,也就表示……」 「我跟艾德你也势必同组了呢。」 「哇……艾德跟杰书这对搭档,感觉会是很不得了的侦探呢!吶,你们要当哪种侦探?」 「「咦?」」 派可天真无邪的问题让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侦探还有分种类的吗? 两人心里的疑问终究没有得到答案,半路出家的侦探团就这样展开行动。 *** 在全员离开城堡之后,派可在房里乖乖待上了一阵子。然而哈尔迪恩没回来,摇椅侦探自然也没工作可做。 况且他从刚才就一直挂心于某件事。跟大家待在一起时虽然按捺住了,不过现在忍耐也差不多来到极限。 派可趁著哈尔迪恩还没回城堡之前,急急忙忙跑去路堤法的房间。艾德蒙跟杰书亚都说过昏迷的亲随们后来马上就清醒过来了。既然如此,那路堤法也差不多该醒了才是。 「拜托他一定要醒过来。」──派可在口中如此呢喃著,随后打开了房门。 「派可殿下……!」 房门敞开的瞬间,映入视线的是在床上坐起身子的路堤法。脸上残留的涂鸦痕迹已不复见。 「路堤法!你没事了吗?」 「派可殿下,您一路用跑的过来对吧?跑得那么急,小心胸口又会不舒服喔。」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派可,是路堤法啦!吶,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吧?」 「派可殿下……」 派可伸手触摸对方,一脸认真地仰望著路堤法的脸庞,彷佛在确认他的脸色是否安好无恙。路堤法见到派可这番举动,差点就泫然泪下。然而他拚命地忍住泪水,扬起了笑容。 「让殿下担心了。我已经彻底没事……应该说,甚至觉得现在的精神比昏迷前还好。」 「咦,路堤法也是这样吗?」 「……您此话的意思是……?」 「艾德跟杰书家的执事呀,他们也说过醒来之后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 听派可说明完事件经过,路堤法面有难色地皱起了眉头。 ──糟了!都忘记说好不能泄漏这次事件的! 派可慌张失措,然而为时已晚。他焦急地思考著该怎么把刚才那番话敷衍过去,但在王子们当起侦探的事情也说漏嘴之后,更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派可殿下……」 正当路堤法的说教时间即将展开之际,房门突然敞开。连一声敲门知会都没有。 「哈尔!」 「派可,我马上就准备好喽!」 「哈尔迪恩殿下……恕在下无礼,以这种状态跟您问安。」 「喔,路堤法,你已经醒来啦!」 「是的,托您的福。所以说,那个,哈尔迪恩殿下……」 派可很清楚路堤法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他一定是想拜托哈尔迪恩不要让自己去做侦探这么危险的事。 「等等,路堤法!派可不会放弃当侦探的!」 「派可殿下,您又说这种任性话……」 「嗯?怎么?路堤法反对派可当侦探吗?」 「那是当然。要是派可殿下有什么万一,那就太迟了。」 「可是,可是啊,人家已经下定决心了。」 「听好了,派可殿下。以您的身体状况……」 「人家知道啦!所以派可才当摇椅侦探的嘛。」 「您说摇椅……是吗?」 「意思是派可他呢,是负责待在城堡里解谜的侦探!由我担任派可的双眼与手足,所以他不用四处奔走。」 派可似乎因为哈尔迪恩的这番话而充满勇气,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无论路堤法说什么,我都不会作罢的。因为……保护路堤法是我的责任不是吗?犯人要由我逮捕到案才行。」 「派可殿下……可是,身为您的指导员,守护您才是我的使命。」 「不对,你错喽!路堤法要由我来守护,因为我可是王子呀!」 做出这番宣言的派可,让路堤法在一瞬之间失语。此时响起了哈尔迪恩的掌声。 「说得好,派可!不过有一个地方弄错了。」 「咦,真的吗?」 「是呀。要解开这个谜题的……是我『们』才对!」 修正为复数的代名词,让派可瞬间绽放笑容。看见那张笑脸,路堤法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只是朝著哈尔迪恩低头致意。 「在下明白了……哈尔迪恩殿下,派可殿下就托付给您了。」 「嗯,放心交给我吧!」 派可原本打算趁著路堤法尚未改变心意前速速离开房间,然而却被对方叫住。 「派可殿下。」 「怎、怎么了?」 派可心想对方一定是要叮嘱自己「多加小心」、「别逞强」之类的,而紧紧闭起了双唇。然而路堤法的一句话出乎了派可的预料。 「……请加油。我相信派可殿下一定能找出犯人的。」 「……嗯!等我的好消息喔,路堤法!派可我一定会揪出来的!」 路堤法深深低下头,直到王子们踏出房门的背影消失为止。 离开了路堤法所在的房间,哈尔迪恩与派可接著前往先前四人一起喝茶的房内。把阵地转移到这里,不但能透过窗户清楚掌握外头状况,艾德蒙他们回来时也能马上找得到人。 派可一边请女仆重新泡红茶,一边把身体没入椅子中,彷佛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摇椅侦探。两边脸颊仍因为路堤法刚才的声援而泛著热度,显得红通通的。 「所以说,哈尔!你在街上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还没查到喔!」 「咦咦!你刚才明明说获得了很多情报啊!」 「这话可不对。我是说『准备了很多』。」 「这有什么差别?那派可不能解谜了吗?」 鼓起的勇气越多,失落也越大。派可拚了命才忍住想哭的冲动,然而泪水仍然在眼眶内蓄势待发,彷佛下一秒再有个什么就会立刻溃堤。 哈尔迪恩察觉到了派可的心情。 「哈哈哈!有什么好哭丧著脸的呀?」 他轻易地一笑置之。 「我不是说准备好了吗?你只要在这里等著就好。按照计画,多得数不完的情报正要涌来呢。接下来可有得忙喽,派可!」 「这、这是什么意思?」 情报竟然会跑来,这种说法完全超乎派可的理解范围。然而就在派可感到疑惑之时,情报真的自己找上来门来了。 首先登门的是一对年纪还小的兄妹。两人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踏入房内,来到哈尔迪恩面前诚惶诚恐地恭敬行礼。 「所以,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问什么?」 哈尔迪恩提出的这个质问,让派可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能瞪圆了眼紧盯著那一对兄妹不放。 「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在期待马戏团的巡回表演了。」 「可是,当马戏团来到欧兰榭特时,我们刚好都染上了感冒……」 「等身体康复时,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我们是不是再也没机会看到马戏团了?」 兄妹中的哥哥摸了摸妹妹的头,像是想安慰她一般。看来他们真的非常期待马戏团表演。然而很遗憾的,正如这对兄妹所言,马戏团在今天一早就已启程离开欧兰榭特。 ──咦,不过…… 派可的思绪在脑海里转呀转地──好像在哪里听过关于马戏团的事呢。他一边这样想著想著……总算回想起来。 「派可,告诉他们吧。马戏团现在在哪里?」 在哈尔迪恩的催促下,派可大力地点了头。 「马戏团现在正在戴夏喔。所以只要在今晚以前赶过去,就能看到表演了。」 听完派可的回答,两兄妹瞬间跳了起来,发出欢声尖叫。 「现在就出发的话,距离开演应该还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吧。」 哈尔迪恩给予强而有力的首肯,两兄妹便一脸欢喜地离开了。 「他们看起来十分开心呢。不过,哈尔……为什么他们会来到城堡?」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刚在街上四处散播了消息才回来的。」 「咦!你把这次的事件说出去了?」 派可想到会被杰书臭骂,脸色转为一阵惨白。哈尔迪恩则笑著否认了。 「不是啦。我是在街上四处告诉大家『如果有任何烦恼疑问,或是想找人商量的疑难杂症,就来城堡一趟』。」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现在要找的目标,明明是对路堤法他们恶作剧的犯人耶。」 「听好了,派可。管他是恶作剧还什么,人类这种生物并不擅长把事情藏在肚子里永远保密。发生好事就会想跟他人分享,做了坏事也会想找人商量。」 「那么,所以犯人也不例外喽?」 「对方已经成功对四个人犯下恶作剧了。岂不是很得意洋洋吗?也许会忍不住想跟别人炫耀吧。在此就由受害者的主人……也就是我们,来听听他的自豪事迹吧──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不觉得是个很有趣的诱饵吗?」 哈尔迪恩双眼闪著蠢蠢欲动的光辉,彷佛自己才是想出恶作剧的孩子。 「你好聪明喔,哈尔!这就是引诱敌人自投罗网的作战对吧!」 「正是这样没错。而且我还向大家发下豪语,说王宫里有优秀的侦探坐镇,能帮忙解决所有难题!」 「优秀的侦探是指……」 派可才心想「该不会……」就马上被哈尔迪恩伸手一指。 「咦咦!我?我才没那种能耐啦……!」 「你刚才不也成功解决的那对兄妹的烦恼吗,派可侦探?」 哈尔迪恩拍了拍派可的肩膀直夸精彩,让对方双颊激动得涨红。 「可是,刚才我只是想起了杰书说过的话,并不是靠我自己的力量……」 「这样说就不对了。」 「咦……?」 「就算话是从杰书口中说出的,但派可听完有好好记在心底不是吗?你运用吸收到的资讯帮助了那对兄妹,所以这是派可你的功劳。」 「……真的吗?」 「嗯,正是如此。所以你要保持自信。噢,话才刚说完,下一位委托人就登场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让派可慌慌张张挺直腰杆。他的表情比刚才还更多了份侦探的架势。 「门没锁,自己进来。」 接著进入房内的,是一位身材充满福态,肚子特别大的中年男子。 「所以你想谘询些什么?」 「其实,我最近因为吃太多甜甜圈而胖了不少,非常伤脑筋。」 「好,戒掉甜甜圈!还有多运动!」 「咦咦!哈尔,你回答得也太随便了吧!」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 眼见哈尔迪恩丝毫没有内疚的样子,反倒让派可紧张了起来。而那位男性当事人露出一脸被雷劈到般的表情。 「可是,再怎么说这还是太──」 「不,我觉得自己醍醐灌顶!」 「咦?」 「说得也是,嗯!如果吃甜甜圈不好,那也只能敬而远之了!我决定戒掉甜甜圈去慢跑!」 「突然练跑对身体负担太大,还是先从快走开始比较好吧。」 「是!非常感谢!」 「很好,下一位!」 派可呆呆目送那圆滚滚的背影意气风发地离去。虽然哈尔迪恩的率直没话说,不过对方男性坦然面对的态度也令人钦佩。派可在心中对自己宣誓「派可也要加油」,便直直面向前方。 下一位委托人又是个孩童。年纪搞不好比派可还小。 「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我们商量吗?」 派可带著笑容引导对方开口,而那位孩子忸忸怩怩地红著脸,一边开口说道: 「我……将来想在城堡里头工作。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完成梦想,而且也不知道城堡里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嗯──被你这么一说,我对于城堡里的工作内容,好像也一知半解耶。哈尔你呢?」 「知道的有限就是了……噢,对了。不如这样,我先找几个下臣问问,之后再告诉你答案好吗?资料就命人寄去你家吧。」 「真的可以吗!」 「嗯,一言为定。」 「非常谢谢您!」 「太好了呢。」 孩童带著兴高采烈的小跳步离开了房间。 「好,下一位!」 房门随之敞开,却没有任何人踏入。两人不明所以地等了一会儿,结果有个小小的身影穿进房内。 「啊,等等!站住别跑!」 追在那道身影后头的是一位身著邮局制服的男子,随后也踏入了房内。 「怎么?是来送猫的吗?」 率先闯入房里的猫咪,正机灵地坐在哈尔迪恩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快活声。邮局男性见状则慌慌张张抱起了猫。 (插图008) 「非、非常抱歉!这只猫老是给我找麻烦……」 「邮差先生,该不会你想商量的就是关于这只猫的事?」 「老实说,正如您所言……」 猫咪灵活地从男子手中逃脱,在房内自由自在地四处溜达。男子似乎对此感到非常为难,叹了一口气。 「虽然它平常是个亲人的可爱家伙,不过唯有一个癖好让我很头疼。」 「猫咪有所谓的癖好吗?」 「该说是癖好,还是喜好呢……这家伙老是朝著邮件的寄件人资讯舔上去……」 「寄件人资讯舔起来好吃吗?」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只要稍微一个不注意──啊啊,不可以!」 话才刚说完,猫咪就企图对邮差的包包下手。 「就像这样,它会从包包里挑出中意的然后舔一舔。被它这样一舔,寄件人就看不清楚了,真的很伤脑筋!」 「嗯?那收件地址的部分还看得到吗?」 「啊,是的。邮件都是朝同方向放进包包里,这小子能舔到的高度只到寄件人的部分。再往上爬就会被我发现了。」 「既然知道地址就可以送达,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咦,这样可不行呀!大家收到寄件人不明的邮件会很困扰吧?」 「你会困扰吗,派可?」 「嗯~~派可的邮件都不是自己拆的,所以也许不会吧。」 「我是会自己开封,不过看内容大概也猜得出是谁寄来的。嗯,所以没关系。好,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咦咦!但是这样子,这小子之后也会继续舔呀~~」 哈尔迪恩看著愁眉苦脸的邮局职员,耸了耸肩膀。他对此案已完全丧失兴致了。派可慌慌张张地盯著猫,思索著有没有什么解决对策。 猫咪、猫咪、猫咪……一道灵光乍现于派可的脑海中──他突然想起那只跟自己很要好的猫咪「毕可」,还有之前曾经请哈尔迪恩帮忙救幼猫的事情。那只小猫现在虽然现在已被镇上居民所收养,不过在确定找到领养人之前,自己也陪它玩了好几次。逗这两只猫的方式几乎都大同小异。 「我知道了!」 「咦,怎么?派可,你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吗?」 「嗯!我说啊,挂个逗猫咪的玩具怎么样?」 「逗猫的……玩具吗……?」 「原来如此,把更能吸引猫咪注意力的东西挂在包包上,上钩的猫咪就不会管邮物了,是这样吗?」 「嗯。之前我跟猫咪玩的时候呀,用绳子或草逗弄它们,它们都会玩得不亦乐乎!所以想说邮差先生也在包包上挂个玩具,如何?」 「确、确实没错呢!不过猫咪会喜欢的玩具是……?」 对方虽然深受猫咪欢迎,本身似乎还不太了解如何跟猫相处。哈尔迪恩听见这番提问,便暂时离席走往庭院,用草叶与鸟的羽毛做了个逗猫棒回来。 「来,把这挂在包包上怎么样?」 哈尔迪恩拿过来的玩具虽然只是临时做的,完成度却相当高。 他帮忙将玩具挂在邮差的包包上,结果本来只对包包感兴趣的猫咪,突然开始猛玩了起来。 「它、它完全上钩了!这样一来邮件就能……啊!呃,好痛!脚!抓到我的脚了啦!啊,等等!哇啊啊啊!」 邮差就这样被正在兴头上的猫咪追著,离开了房间。 「……这样能算是顺利解决了吗?」 「算吧?毕竟邮件也成功摆脱目标了。好,下一位……」 正打算呼唤下一位委托人进房时,哈尔迪恩与派可都僵掉了──他们从微微打开的门缝之中,窥见到外头几乎满溢的人潮。 「哈、哈尔!你、你看外面!」 听见派可近似尖叫的呼喊声,哈尔迪恩慌张地看往窗外。 「……这可真是……盛况空前呢。」 「怎么办啊,哈尔……」 前来找摇椅侦探指点迷津的委托人们,此刻已在庭园大排长龙。 *** 当哈尔迪恩与派可快被人山人海的委托者逼得喘不过气的同时,艾德蒙与杰书亚两人正在戴夏国,推著货车。 「准备好了吗,一、二──!」 「嘿咻──!」 「一、二──!」 「嘿咻──!」 「板子请再往脚边的方向塞进去一点。对对,就是这样子。」 「再加把劲喔,一、二──!」 艾德蒙正与一群男子共同推车,杰书亚则站在一旁发号施令,指挥著推车与催引擎的时机。此时此刻的这两人,早已忘记自己原先来到戴夏的目的是什么了。 「一、二──!」 「油门踩到底……!」 货车的后轮总算脱离了因为昨夜大雨而陷入泥泞的道路。看著车辆开始前进,刚才协力推车的这群男人开始欢呼喝采。 「哎呀──真是多亏有你们!非常感谢!」 「不会,能帮上忙是再好不过了。」 「小哥你也是,多谢啦!」 「……是,请多保重。」 货车往前方奔驰而去,车棚的帆布随风掀起。艾德蒙与杰书亚看著随之露出的货物,双双不由自主地瞠目结舌。 「……难怪那么重呢。」 「……我想我们能推动还真是奇迹。」 货台上载著的是小孩──只不过,是大象的小孩。小象的脸上涂著看似稀奇的图案,打扮得很华丽。「这么一说,今天马戏团来到戴夏了呢。」──杰书亚一边重新回想起这件事,一边试图拍掉沾染在衣服上的泥巴。这身脏兮兮的模样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艾德,凡事好商量,我们要不要先回一趟城堡呢?」 「的确,毕竟实在弄得一身脏。我懂你的心情,不过还是继续前进吧。」 「……艾德,你在想些什么?」 泥巴不仅附著在衣服,还喷溅到两人的脸上。以这身模样示人,就算身上服饰再怎么华贵,应该也没人认得出这两位贵为一国王子。 「我们的身分在这戴夏国有多少人知道还是个谜。不过毕竟是邻近国,就算被认出来也不意外吧。」 「这我明白,但是我们的目的也只是从国民口中探听消息罢了,实在不用以这身脏兮兮的样子见人……」 嘴上虽然如此抱怨,其实杰书亚也早已了然于心。王子突然现身在国民面前,要对方把所知的情报从实招来──除非是哈尔迪恩,否则对方也不可能像面对朋友一样侃侃而谈吧。 「……我明白了。不过呢,只要得到必要的情报,我就要马上去沐浴了。」 「关于这点我也赞成。」 艾德蒙露出苦笑,举起手背擦去沾在脸颊上的泥巴。 两人一踏上戴夏的市区,首先往市集的方向前进。毕竟若是要打探情报,不会有谁比商人还更清楚的了。 「不过,要从何问起才能套出情报?杰书,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这个嘛……」 杰书亚伸出手指抵著嘴,似乎陷入沉思。他维持这样的姿势静止了一阵子,让艾德蒙渐渐开始担心之时,他总算有所动作。 「艾德,总之就先顺著哈尔的提议,成立侦探社吧。」 「你打算拋弃王子的身分了吗!」 艾德蒙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结果嘴巴被杰书亚用双手摀住。 「不是这样啦!」 「嗯嗯、嗯唔唔唔嗯!」 「……要说话至少等我先放手吧。不过你可别大声嚷嚷,好吗?」 被如此叮嘱之后,艾德蒙以认真的表情点了头。等杰书亚一放手,他便先喘了一大口气,再依照约定开始低声交谈。 「杰书,要同时身兼王子与侦探两种职业,实在有点太吃力了吧?虽然目前我们还不需要处理太多公务,但是考虑到将来……」 「……艾德,你搞错需要担心的方向了。听好了,我们并不是真的要成为侦探,而是在这里乔装成侦探啦。」 「所以是要骗人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我们就化身为想在这个国度开设侦探事务所的搭档,现在正需要入手某样情报。如果有人可以提供需要的情报,那我们就免费帮他解决一个问题,任何疑难杂症都行──这样一来,应该也会有人买帐,顺口把别人的情报全招出来吧。」 「可是,让对方来谘询问题,如果我们无力解决怎么办?」 「艾德……这就要倚赖可靠的你了。」 「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褒我也不会帮你泡红茶喔。」 「我才没期待红茶端上来。重点不是这个,我是指你的直觉从以前就在一些莫名的地方特别敏锐。运用你的直觉加上我的知识,大部分的问题都不成问题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还真有信心。不过被你这么一说,特别具有说服力,真神奇……嗯,说得也对,总要迈出第一步才能前进。就试试看吧。」 两人在店里随便买了顶帽子戴上,帽沿压得低低的,尽量装得像是侦探的样子。虽然最后的定装造型怎么看怎么可疑,不过硬要说成是侦探风格也挺有一回事。 「那么出发吧。首先要从谁开始探听起好呢?」 「……你还真是一下定决心就马上豁出去呢。这个嘛,去问问坐在那间店里角落的老板如何?」 「嗯,看起来一脸愁眉苦脸,感觉就有什么烦恼。」 「艾德,你这样太失礼了。」 「你还不是也基于同样理由才选人家的吗?」 「才不是。我会选他是看在他的服装。」 「服装?」 艾德蒙这次稍稍抬起了帽沿,再度凝望著店老板。对方是一位看起来刚迈入老年的白发男性,腰带上挤著一团颇具福态的肚子。然而身上的造型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套服装其实要价不斐喔。店里头的商品价位也比周遭店家来得高。这也就代表……」 「出入这间店的顾客,也多处于富裕阶层是吧。不过杰书,就算受害者是王族的近臣们,也不代表犯人一定有相当的格调吧?」 「……你怎么知道我试图先锁定品味人士调查起?」 「这个嘛……听完你刚才那番话大致就懂了。」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如此,那你也发现我对哈尔还存有疑心了吗?」 这段突如其来的自白让艾德蒙眼睛瞪得圆大,差点就叫出了声。他把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吞回了喉咙,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 「杰书,你不是说了哈尔没犯案吗?」 「我也并非对哈尔不信任。只是,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杰书亚将视线垂往脚下,似乎感到很尴尬。这副态度比刚才那番话语更表现出强烈的肯定。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哈尔所到之处都有事件发生,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没错。要说是偶然,也太凑巧了。」 「可是你应该没忘记吧?戴夏这里发生事件时,哈尔正在欧兰榭特与我们一起享用红茶,还吃了饼乾。」 「是呀,我清清楚楚记得他还吃得到处掉饼乾屑。」 「既然这样,那就别再怀疑他吧,他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成立了不是吗?」 艾德蒙的手温柔搭上了杰书亚的肩。杰书亚轻点了头,然而下一秒确猛力将双手搭往对方肩膀上。那股力道之强,让艾德蒙的脚步不禁一阵踉跄。 「哇……杰书,你是怎么了?」 「艾德,我也不想怀疑哈尔。如你所说,他有充分不在场证明,我也很想相信他是清白的。但是,你知道吗……?」 杰书亚此时的表情已无法用严肃形容,应该说带著沉痛。他紧抓著艾德蒙肩膀的双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个不停。 「你好好回想,回溯至今为止的每一天……!就算哈尔本人不是犯人,但他一路以来不经意的举动总是……没错,总是引发各种状况对吧?对方可是哈尔,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哈尔……这样说完,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吧?」 只要与哈尔迪恩在一起,总会有状况发生。而其中大多数状况都会把杰书亚、艾德蒙与派可三人也一起牵扯进去,最后演变成麻烦事。这些回忆现在正在杰书亚的脑海中像跑马灯一般开始播放起来。 艾德蒙忍不住心生同情,慑服于对方的气势下点了点头。 「……的确,总是有状况发生呢。」 「就是说吧。所以只要确认一遍就好了。只要能证明哈尔最近并没有路经戴夏这里,我就会把怀疑过哈尔的言论统统忘掉。」 「所以你才提议先来戴夏进行调查,而不是先回我们自己的国家啊……」 「……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啦。只是换个顺序罢了,终究要来戴夏一趟嘛。好,我明白了。我也陪你找证据吧。只要没有目击哈尔在场的证词,自然也能证明他的清白喽。」 「你温柔的性格从以前就一点都没变呢。」 「你这样褒我,我也不会帮你泡红茶……」 「就说了我也没在期待这件事好吗。好了,出发吧。首先从那间店的老板打听起。」 杰书亚与艾德蒙上前与店老板攀谈,结果对方用有气无力到极点的口吻开始意思意思地随便介绍一下商品。依这种推销技巧,原本卖得出去的东西都要滞销了。 「老板,其实我们并不是来购物的。」 「……什么嘛,这样啊。」 还以为对方应该会心生不快,结果却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表现出一副「既然如此,那不用招呼你们也没关系喽」的态度。看起来实在很有问题。 「怎么办?」──艾德蒙用眼神问著杰书亚。杰书亚对他点了头,这次轮到自己主动出击。 「老板,其实我们两个从事侦探的工作。」 「是喔。」 反应果然不是很热烈。 「老实说,我们现在正为了一些事情伤脑筋。如果你能帮忙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免费替你解决一则烦恼──这样的交易你觉得如何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看你那张郁郁寡欢的表情,我想谁都知道。」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店老板叹了一大口气。对方的叹息实在太过沉重,让两人心想这下要引起他的兴致似乎得费上一番工夫。然而── 「所以说,你们说免费是真的吗?」 不愧是经商的,对于「免费」这两个字特别无法招架。 杰书亚对艾德蒙打了个暗号表示:「上钩喽。」接著交棒换人,让他与对方接著谈下去。 「当然是免费喽。现在成交还可多附送一杯红茶。」 「红茶可不附喔!艾德,你干嘛擅自加码大放送啦。」 「不是啦,我想说这种关键性时刻应该要加把劲推销……」 「所以说,你们想要打听的情报是什么?」 店老板对于加码赠品毫不在意,开始有点坐立难安,似乎兴致勃勃。正当杰书亚心想此刻应该谨言慎行,艾德蒙却已带著笑容开口。 「哎呀,只是很简单的问题罢了──我们想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哈尔迪恩王子出没在戴夏国内。」 ──怎么会劈头就这样直问啊? 杰书亚拚命忍住了大喊出声的冲动,静观店老板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对方用质疑的眼神看往两人。 「你们……该不会对哈尔迪恩殿下打著什么坏主意吧……」 「这怎么可能,不如说我们是在救哈尔。」 「哈、哈尔……?你们究竟是……」 ──没救了,此次作战宣告失败。 说起来,要艾德蒙说谎骗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杰书亚如此懊悔著,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筹划新的作战计画,然而此时店老板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对方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明白了。如果你们愿意帮忙解决我的烦恼,我就回答你们吧。」 「哦,不胜感谢。」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是还怀疑我们的来历……」 杰书亚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实在多余,不过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因为你们称哈尔迪恩殿下为哈尔,又说要救他。你们应该是殿下的友人之类吧?好啦,无妨无妨,不用多作说明也罢。看你们身上的服饰虽然被泥泞弄得脏兮兮,不过是相当高级的东西。况且,就算试图隐瞒自己的出身,良好的教养也不是一时就能改掉。」 「老板,你真有两下子呢。不愧是从商的,平常就阅人无数。其实我们是──唔!」 在艾德蒙正要多嘴之际,嘴巴已先被杰书亚摀住。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这位小伙子,你实在是心直口快的老实人耶。似乎让你的搭档吃了不少苦头呀。」 「……十分感谢你的谅解,那这场交易可以当作成交了吗?」 「嗯,没问题。」 「那么,让我们先听听老板你的烦恼是什么吧。」 杰书亚认真地如此问道。结果老板瞬间又发出豪迈的笑声。 「你这小伙子也真是心地善良。这种时候应该先套出我的话才对吧。」 「可是这样跟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 「所以我才说你太善良了呀。算啦,反正这样对我而言也占到便宜就是了。」 刚才还像具行尸走肉的老板,现在完全变了个样。杰书亚感到傻眼的同时,总算放开了摀著艾德蒙的手。 「呼……终于能呼吸了。杰书,下次要堵住我的嘴时,希望你至少把鼻子留给我呼吸。」 杰书无视艾德蒙的牢骚,继续引导老板开口。 「所以老板你的烦恼究竟是……?」 「是这样的……」 老板的语气再度沉重了起来。看来是相当重大的烦恼吧。杰书亚开始感到不安,心想凭两人的力量是否真的能解决对方的烦恼。此时老板终于开口: 「其实明天……是我跟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今年是第五十周年了。」 「哦哦,这真是恭喜两位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烦恼呀……」 「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问题在于……要、要我说出『我爱你』,实在办不到!」 「啥?」 杰书亚歪头不解,还以为对方在开什么玩笑,然而店老板已满脸通红。看来对方是认真的。 「当初求婚时也没能说出口,就这样过了五十年。事到如今,你们要我如何开得了口啊……?但是在这一路相伴下,我们都迈入金婚了,没能好好表达心意实在也……身为一个男人实在太难看了!」 「嗯嗯,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正在烦恼该如何传达爱意是吗?」 「…………」 艾德蒙听完之后深有所感地点头认同,而杰书亚已经左耳进右耳出。 「……就自然地说一句『我爱你』不就得了。」 杰书亚不经意脱口的一句话,不仅让店老板瞠目结舌,甚至连艾德蒙也惊讶不已。 「自然?怎样叫自然啊!要是能自然地说出口,我怎么会失败了五十年!」 「杰书,即使这句话对你而言毫不费力,但可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呀!」 「这、这样啊……那真是抱歉了。」 最后,在店老板的烦恼获得解决时,时间已接近日落。「为什么最后我当了一日店长,替老板顾店呢?」──杰书亚仰望著染上橘红色的夕阳天空,如此心想。 不过从老板那边获得需要的情报,所以店也不算白顾了。 「哎呀,真是帮了大忙。明天我会依照你说的方式试试看的。」 「嗯,好好加油吧。我会在一旁默默替你加油的。」 艾德蒙与店老板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甚至互相拥抱。这两人究竟缔结了多深厚的友情? 「所以呢,店老板,关于哈尔的事情……」 杰书亚一开口问起,对方马上便带著好心情回答: 「嗯,我当然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最近都没看到哈尔迪恩殿下呢。如果他人在戴夏,一定会莅临市集这里。所以可能正在外地吧。」 「有没有可能他是直接回去王宫内呢?」 「虽然无法完全否定,但可能性非常低吧。毕竟殿下是个受瞩目的存在,要是有人见到,消息一定马上传遍四方的。」 店老板这番话言之有理。哈尔迪恩只要一露面便会引来大批人潮,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他深受国民爱戴。 「这样一来就能放心了吧,杰书。」 「……是呀。」 一想到花了整整半天,所得到的情报就只有这么一丁点,让杰书亚心中的失落感无法释怀,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哈尔迪恩也许真的是清白的。不过若真是如此,新的问题又随之诞生了──那么对近臣们恶作剧的犯人究竟是谁? 搜查行动回到了原点。正当杰书差点流露出叹息之时── 「让你们陪我搅和了这么久,却没什么情报能提供,实在过意不去。我多附赠一个消息给你们吧。」 店老板给了两人以下的情报。 据他所言,在马戏团来到戴夏之时,曾有一位男孩子来问他「哈尔迪恩王子在不在国内」。 艾德蒙与杰书亚两人与店老板告别之后,马上举足前往马戏团。不加快脚步的话,晚间表演就要开场了。 「你认为那是怎么一回事?」 杰书亚一边快步走著,一边问向稍稍领先在前的艾德蒙。 「这个嘛……哈尔说过他去访我们的国度时,曾经陪小孩子玩耍。会不会这两个孩子其实是同一人呢?」 「哈尔身边常常有孩子打转呀。」 「不过要是那孩子真的跟哈尔一起玩耍过,那等于哈尔的不在场证明又多了一项啦。」 「前提是那孩子要连当时的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喽。」 说著说著,马戏团的帐篷已出现在两人视线可及范围内。所幸目前似乎尚未开放观众入场。 杰书亚与艾德蒙试图找出关键的那位孩童,结果两人的视线双双停留在同样的地方。 「……艾德,你现在在想什么?」 「……恐怕跟你想得一样吧,杰书。」 两人所注视的,是之前那辆陷入泥沼的货车上的乘客──脸上彩绘著奇妙图样的小象。 由于对方是动物,所以当初没特别放在心上。然而仔细一看才发现,象脸上的彩绘图样,跟路堤法脸上被画的涂鸦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先问问负责彩绘那头象的人是谁吧。」 「嗯嗯,恐怕这就是揪出犯人的线索。」 两人在现场找著找著,就有一个孩子从帐篷内探出了头,手上拿著看似小象饲料的东西。 「是小孩!」 「是小孩没错呢……」 直冲而上的两人让对方露出了稍稍受惊的表情,不过并没有逃跑的念头。 「这头象是你负责照顾的吗?」 杰书亚开口问向孩子,结果对方表现得忸忸怩怩,不过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那么,象脸上的图案也是你画的喽?」 艾德蒙带著温柔的笑容问道。然而孩童却摇头。 「咦,不是吗?那不然这是谁画的……?」 两人本来还以为这次事件只是这孩子的恶作剧,能就此解决。毕竟这个马戏团的巡回动线与哈尔的行踪几乎完全吻合,还绕遍了四个国度。 正当两人以为推理错误之时── 「它脸上的图案是哈尔迪恩殿下帮忙画的哟。」 孩童如此说道。此时两人内心的情绪已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 「……这样啊。所以你跟哈尔一起玩耍过喽?」 「嗯,他说了好多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喔。关于它脸上的彩绘图样,也有很精彩的一段故事,所以我每前往一个新的国度,都忍不住告诉当地认识的新朋友们。」 艾德蒙与杰书亚从这位孩童的口中听完详细经过之后,总算明白了。 ──总算明白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了。 *** 在所有人回到集合地点──欧兰榭特时,夜幕已彻底笼罩周边。 艾德蒙与杰书亚一踏入房内,便发现哈尔迪恩与派可不知为何两两趴倒在桌面上。那副看起来过于疲劳的模样,让原本打算马上进行质问的两人心生动摇。 「你们两个回来啦……派可我……尽力了喔……」 「派可!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事实上也没什么,派可只不过疲倦得想睡而已。杰书亚把派可的事交给艾德蒙去操心,自己则两手扠腰,双腿打得大开,直站在哈尔迪恩的身旁。 「哈──尔──……」 杰书亚低沉得震耳的声音,让哈尔迪恩狐疑地抬起脸庞。随后他见到杰书亚冷冽的笑容,还不清楚对方生气的理由,就先起了逃之夭夭的念头。 「怎么了,杰书?你脸冒青筋耶!」 「还不想想是谁害的!真是的,最后真相大白,没想到原因就出在哈尔身上!」 「你究竟在说哪件事?」 原本快睡著的派可似乎感受到室内气氛为之一变,而抬起了脸庞。 「该不会杰书你们知道犯人是谁了?」 「是呀,弄清楚了。虽然是个非常令人遗憾的结果。」 「咦……」 派可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艾德蒙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背说道。 「派可,你今天也已经很疲倦了吧?可以回房休息喽。」 「……不!派可也要好好听完事情经过。毕竟人家是侦探啊!」 派可的这番成长令杰书亚深受感动。为了不辜负对方,杰书亚决定继续说下去。 「哈尔,你在贝尔干特跟马戏团的大象训练员──那个孩子聊过天。这是事实没错吧?」 「大象……喔喔,那个忸怩小子呀!」 「你干嘛帮人家取那种奇怪的外号啊?」 「很奇怪吗?」 「现在若跟你争论这个,事情都讲不下去了,先姑且不谈。总之你跟那孩子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喔,这个嘛……」 哈尔迪恩微微抬起头仰望上方,试图唤醒脑中回忆。他点了一下头后,便开始说起。 「他说那头象是他的朋友,由于它很无精打采,我就教了他能打起精神的魔法。」 「能打起精神的魔法?有这种东西?派可也想知道!」 「派可,问题就在于那个魔法。」 被艾德蒙用告诫的语气如此提醒,派可歪头不解。他似乎还没融会贯通。 「所以呢,告诉我们那是怎么样的魔法吧。」 在杰书如此催促之下,哈尔迪恩一边交杂著手势一边说道: 「这是我以前走访异地时,从当地民族那边听来的啦。就是在脸上画上特殊的图样,然后收集草叶、树枝与鸟羽毛等等自然素材装饰在头发上。透过这样的妆点来达到驱魔的效果,就能马上恢复精神──就是这么一回事。」 「哈尔你对大象进行了这个仪式对吧?」 「喔喔,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我有替它彩绘没错呢!那可画得真不错!」 「然后你后来是怎么告诉那个训练员的呢?」 杰书亚虽然带著笑容,但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尚未发现这件事实的,只有哈尔迪恩一个人。就连派可都已经有所察觉,紧紧抓著艾德蒙的手,彷佛死都不打算放开。 「我记得……我好像是说了『这样一来,这头象就会恢复精神了!』吧。」 「没有其他的了?」 「嗯?其他……啊啊!我好像还告诉他:『你要是遇见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人,就能使用这个魔法。』这样吧。」 「岂止好像,你确确实实这么说了!就是因为这样,以路堤法为首,我们身旁的亲信才会接连遭到恶作剧。」 「咦!那你的意思是,忸怩小子就是犯人吗?」 「……他本人也坦承了。」 「吶,杰书……那个犯人,会被责备一顿吗?」 全身静静散发著怒意的杰书亚实在让人不敢搭话,然而派可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如此问道。他的眼里带著对训练小象的少年的恻隐之心。 而杰书亚早已没任何责骂少年的念头。原因在于对方的行为都是出自善意。 「……不会被骂。至少我跟艾德都没有对他生气。」 「太好了~~!毕竟他并不是想对路堤法做坏事,而是希望他打起精神才这么做的嘛。好想找个时间跟他说声谢谢呢。」 「的确是呢。马戏团未来一定还会再度巡回此地的,到时再跟他致谢就行了。」 「不过派可,就算那是个助人的魔法,也不可有模仿的念头。」 在杰书亚如此严厉叮嘱之下,派可缩起了颈子。 「所以说呢,哈尔。这次事件的责任归属,追根究柢全是你造成的──这一点现在也真相大白了。」 杰书亚紧紧逼近哈尔迪恩,让对方的上半身退缩到快闪到腰。 「等、等等!我的确教了对方魔法没错,可是我也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用在近臣们身上啊!说起来他为什么会挑玛克他们下手呢……?」 哈尔迪恩的这番疑问由艾德蒙开口回答: 「哈尔,这是因为呢,马戏团在出入各国时,都会前往该国的王宫请安。据他所言,就是在当时看见了一脸疲态的执事与近臣们陷入熟睡,心生同情所以才使用了那套魔法。」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真相水落石出之后还真没什么耶。」 「哈尔,你那是什么置身事外的口气。多少也自责一下好吗!」 「别这么生气嘛,杰书。虽然这次确实惊动到大家,不过从结果看来,受害者们既然恢复了精神,那也是好事一桩嘛。」 正如哈尔迪恩所言,原本陷入昏迷中的近臣们,在清醒后都异口同声表示疲劳感凭空消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点都不好!真是的,老是这样子……果然每次麻烦事都少不了你。」 「不过派可觉得很好玩喔!人家听了好多人的烦恼,好好帮他们想办法解决喔。」 「是呀,派可真的很了不起呢!」 「哈尔他呀,帮了我很多忙喔。所以,杰书、艾德……别骂哈尔骂得太狠嘛。」 在那双水润双眸的注视之下,艾德蒙难以招架。他马上就放弃生气的念头,摇了摇头。然而杰书亚可不吃这套。 「派可,这是两回事吧。况且我还有事情想问哈尔。」 「咦,还有啊?」 哈尔迪恩露出一脸难色,很明显地非常不情愿。杰书亚见状便瞪了他一眼。 「我要问关于那个魔法的功效。」 杰书亚如此说。 「大家都变得精神抖擞不是吗?」 派可百思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彷想问──这不是值得赞赏的行为吗?不应该被骂吧?然而,杰书亚见状叹了口气答道:「不是这样的。」 「听好了,根据遭到恶作剧的受害者们所提供的证词,『感到通体舒畅』是醒来之后的事。也就是说……」 「意思是,会感到通体舒畅,纯粹只是睡了一觉的效果──杰书想说的是这样吗?」 「这也是一种可能,但不是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大家都昏睡过去』这一点啦。那个魔法难道有催眠作用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太神奇了耶!」 「现在可不是值得高兴的时候耶!」 「不过,这样说不对吧?那个训练象只的孩子是说『因为看大家熟睡中,所以才施加了魔法』。时间顺序跟杰书你刚才所说的完全相反呢。」 杰书亚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前提是那孩子有老实招出一切,对吧?」 「杰书是在怀疑对方有撒谎的可能吗?」 派可的表情中流露出些许的悲伤。杰书亚将眼神微微错开,避免与派可四目相交。原因在于一切都是为了追查事实,杰书亚也并非如此喜欢怀疑人。 「我质问哈尔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但是从目前状况看来,魔法似乎并不具有催眠的功效呢。」 「不可能有吧。要是能催眠,我早就抢先尝试了!」 「哈尔的话的确有可能这么做呢……不过这样一来,新的谜题又产生了呢。」 艾德蒙直爽地如此说道,让杰书点头称是。 「咦咦?为什么?派可弄不太懂耶!」 「派可,听我说。假如近臣们昏迷的原因并不是魔法,那也就代表──他们在事前就陷入昏睡了。」 「这算是谜题吗?不小心睡著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在大白天,况且还是值勤时间中睡著?熟睡到连脸上被涂鸦都丝毫没发现?派可,你有看过路堤法睡成这副德行吗?」 「这倒是……没有……」 派可带著不安张望著艾德蒙与哈尔迪恩的脸。这也难怪。毕竟杰书亚现在的意思等同于──各位亲随有可能是被人蓄意迷昏的。 「可是,把我们家的执事迷昏又如何?他陷入昏睡也才大概一小时……如果想在王宫里犯罪,那不如把卫兵弄昏,各方面还更好办事多了。」 「对方的目的为何,目前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先从受害者们遇害前的行动来抽丝剥茧吧。」 「嗯?这样的话,那正好……」 正当哈尔迪恩要开口之时,敲门声传了过来。 「真是挑准了好时机呢!」 哈尔迪恩带著轻快的步伐前去打开房门,从女仆手中接过了某样东西。回座之后,他兴高采烈地把刚才收到的文件摊在桌面正中央。 「这是……!」 杰书亚惊讶地瞪大双眼。 「看来是亲随们一整天的行程表呢。每位各有一周份的纪录。为什么哈尔会准备好这种东西啊?」 「我跟派可当侦探的时候,有一个年纪还小的孩子说将来志愿是进入王宫工作,想了解王宫里的职务内容,所以我就找了城堡里看起来工作最复杂的人,问问他们都在干些什么。这份记录我打算送给那个孩子。」 「哈尔,你好厉害喔!当初你回答说要找几个人问问,原来是进行这种调查啊!」 「毕竟一时之间也弄不懂嘛。之后再请人把这个寄过去吧。」 杰书亚站在欢欣雀跃的哈尔迪恩与派可身旁,凝视著那份文件。在读完所有人的纪绿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本来还在想,如果这些犯行全是出自同一人,那应该找得到共通点。但是……」 「这里不是有吗?」 艾德蒙从一旁伸手指向文件。然而此举让杰书亚缓缓摇了摇头。 「『红茶送达』与『饮用红茶』这两项,与其说是共通点,倒不如说在我们国家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吧?毕竟在这里没有人一天不喝红茶。」 「不过只有路堤法一个人提到『收到了寄给派可殿下的红茶』,这也能相提并论吗?」 探头注视著文件的哈尔迪恩伸出手指,指向了其中一点。 (插图009) 「咦?」 「啊,真的耶。路堤法真细心呢。」 「路堤法喝了寄给派可的红茶吗?」 「哈哈!到底是多渴啊。」 「就算是指导员,任意饮用指名寄送给王子的红茶这种行为,实在也太……」 话才说到一半,杰书亚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下半句吞回肚子里。 路堤法一定会事先知会,绝不可能自行拆开寄给派可的包裹吗?──不,并不全然如此。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寄件人不明呢?」 「原来如此。因为不知道包裹是谁送来的,所以路堤法负责开封并试饮──这个假设很说得通吧?」 「艾德,换作是你会怎么做?收到来源不明的包裹时会如何处理?」 「也许会由执事负责开封吧。哈尔那边呢?」 「不清楚耶。玛克平常怎么做我是不知道,不过有时候东西到我这边时已拆掉外包装,只剩下包裹内容物就是了。」 「派可也是吗?」 「呃,嗯。就算是认识的人寄来的东西,也是由路堤法帮我开封的。」 「大家各自确认一下实际的处理作业是怎么样吧。不过现在已经入夜了,明天一早再来这里集合如何?」 在杰书亚的提案之下,原本一日限定的侦探工作延长至明日了。 隔日早晨,三位王子依照约定来到欧兰榭特王宫内的一室会合。 「……哈尔真慢耶。」 在场三人都已经准备续第三杯红茶了,哈尔迪恩却迟迟不见踪影。 「他到底在做什么?」 「毕竟是哈尔,迟到也不意外。大概又绕去哪溜达了。啊,说人人到。」 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便传来。总算露面的身影是哈尔迪恩本人。 「你也来得太迟了吧。」 「别生气嘛,杰书。我被玛克狠狠训到深夜,困死了。」 「自作自受。谁教你不回王宫一趟,四处闲晃。所以问到答案了吗?」 「他在气头上,我不敢问。」 「哈──尔──……」 「好了好了,等等。我虽然没问成,但有带了实物过来。」 「匡咚」一声,哈尔迪恩从口袋中取出一只红茶罐摆在桌上。 「这似乎是寄给我的红茶。」 「咦?这个……」 派可歪著头,把哈尔迪恩的红茶罐拿了过来,摆往原本就在桌上的另一个红茶罐旁边。 「啊,果然是同一款!路堤法刚才说这非常好喝,就拿过来给我了……」 「刚才?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喝的正是这可疑的红茶吗!」 「呃,不是!这茶叶还没泡啦!想说等哈尔先到齐再说。」 「什、什么嘛……这样呀……」 「好,那马上来喝吧。」 「等一下,哈尔。经过刚才的对话,为什么你得到的结论是要喝?要我们亲身试饮可疑的东西实在太冒险了。」 杰书亚把有问题的红茶罐摆在桌面一端,结果仍吸引著哈尔迪恩的注视。若是伸手可及的距离,对方恐怕早已马上拿来泡了。杰书亚看著他那副模样,保险起见又把罐子推得更远了一些。哈尔迪恩的视线就是热情得如此夸张。 「不过,这品牌从未见过呢。看起来似乎也并非产自戴夏……」 「我的国家也没这种茶叶喔!」 「我在达吉尔贝尔库也从未见过呢。」 「当然也不是来自贝尔干特。茶罐本身似乎是随处可见的普遍包装,却不属于红茶四国中任何一国的茶叶,那么……这红茶来自他国的可能性很高。」 「可是寄件人不明对吧?我听说送来我国的包裹上,寄件资讯那块是破损的。」 「路堤法他则是说字迹好像被什么东西渗透了,难以辨识。」 「我那边的包裹外箱资讯是很清楚,不过近臣调查之后发现住址与姓名都是虚构的……戴夏的状况如何呢?」 「嗯?似乎因为下雨而弄得湿淋淋的,就连收件资讯都只能勉强辨识。那张纸我也带来喽,你们看。」 皱巴巴的纸团上确实能看见雨水渗透的痕迹。 「这下子果然只能实际喝喝看了吧?凡事就是要勇于尝试。派可,帮我拿过来。」 「咦!可是……杰书他正用可怕的眼神狠狠瞪著耶……?」 「是喔?是不是有异物掉进眼睛了,弄得他不舒服呀?」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大脑为什么会这样解读!」 杰书亚抢在两人之前,快速把可疑的红茶罐拽往自己怀里。艾德蒙在一旁望著这副场面,一边用半带钦佩的语气说道。 「真佩服哈尔跟派可你们两个,竟然打算尝试可能有毒的茶耶。」 「!就是这一点,艾德!」 杰书亚突然当场猛站起身子。 「杰书,你怎么啦?」 「派可、哈尔,你们两个打消试饮的念头吧。毕竟茶叶里头也可能掺有毒物。」 「你说有毒?可是杰书,我们的亲随也都平安无事啊……?」 「我只是说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如此罢了。」 「与其说毒物,应该是接近安眠药的东西吧?」 哈尔迪恩打算悄悄从杰书亚手中抽走红茶罐,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杰书亚发现,成功阻止。 「哈尔!就说了也许有毒,你到底为何非要喝呀?」 「近臣他们也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醒来后甚至还更活蹦乱跳了,你别想太多啦!」 「一般人碰到这种状况都会多想一点吧……况且谁能保证换作我们喝下肚,也同样睡一觉就能了事?」 「不过,原因真的出在这红茶上吗?」 派可胆战心惊地开口,问著深深叹了一大口气的杰书亚。 「这个嘛,谁知道呢。老实说,我也不能断定。如哈尔所言,唯有找个人再喝一次才能确认事实。」 「话虽这么说,但让人喝这东西也很冒险呢……对了,杰书,这里就交给专家来处理吧?」 「你是指……请毒药之国协助调查吗?」 「嗯,正是如此。若是毒药之国,这奇妙的红茶之谜想必难不倒他们,一定能水落石出。」 这提议听起来是个妙计,然而杰书亚却不知为何面露难色。 「杰书,有哪里行不通吗?派可可以好好拜托他们哟。」 「不是这样。这提议的确合理,而且我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但是,假设这红茶真的有毒,那就代表我们这四国正成为犯人的锁定目标对吧?这种国家机密如果外流就……」 「这也有一番道理呢……」 正当三人如此喃喃沉思之时,独自享受著红茶的哈尔迪恩一派自然地说道﹕ 「既然如此,拜托王子帮忙不就好了?就告诉他们『不想把事件闹大,所以请暗中偷偷调查』。对方站在跟我们相同的立场,应该能谅解的吧。」 「原来如此!」 「不愧是哈尔!」 「等等,各位!这想法也太过乐观了吧!就算立场相同,这实在也……」 「杰书,那你设身处地想想,今天有王子有求于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我的确是会暗中处理没错啦!」 「好,既然定案了,那就捎封信过去喽!派可,纸笔!」 「知道了!」 「等等,哈尔!信由我来写!要是交给你们来动笔,铁定又会引发别的问题!」 「吶,杰书。你认为随信送上的红茶要选哪种好?我想从四个国度各挑一款上等红茶送过去当伴手礼。」 「艾德,我们请对方调查红茶里的毒物,又把自己的茶叶一起送过去干嘛?会越弄越混乱啦!」 「对了,既然难得写信过去,也教教他们那个魔法好啦。」 「哇~~不知道毒药之国的王子们会不会很开心呢?」 「啊啊,你们够了,给我等等!这样一搞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制造出更多麻烦!」 在其他三人自由奔放的干扰之下,杰书亚勉强顺利写好了寄往毒药之国的信。 书信与有问题红茶在当天就已交往邮差手中。那位邮差的包包上不知为何挂著一串破破烂烂的玩具,看起来似乎是用草做成的。在跨越国境时,玩具已被完全破坏,遗落在路途上的某处。 王子们不会知道,那位邮差身后追随著一道小小的身影──…… 第三章 毒药之国 「萨齐亚,把手给我……!」 「……你们……先走吧……」 「我们要是先走了,你能追上来的机率根本趋近于零啊!」 「啊哈哈!亚毕斯说得没错呢。」 「雷伊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给我……认真跑!」 「咦,可是我要是拿出真本事跑起来,弗尔玛就会被一个人丢在后头耶。」 「哼……我才没有慢成那样!」 「……还要……继续跑吗……?」 「如果你不想丢掉性命的话!」 四位王子正竭尽全力气奔驰著。落后的萨齐亚被亚毕斯拉著手,弗尔玛则从后方追赶著打算保留体力的雷伊斯。 如果目前的场景是海岸或花田,那么或许能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温馨画面……虽然王子们脸上的表情完全发僵。 然而他们目前身处一条昏暗的狭窄地道,路面宽度只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此时明明应该还是阳光正明媚的午后时光,这里却暗得不见天日。 设置在两旁的火炬呈点状分布,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只能勉强望见前方道路。空气中充满著霉味,两旁的石壁与地面都充满潮湿的水气。地道内某处似乎有设置出风口,所以至少不会面临窒息的最糟情况,但是这里的空气仍算不上清新,让人不想大口呼吸。 而此时此刻的这四人为何奔跑,原因就在于后有追兵。 「可恶!距离被拉近了!」 「毕竟对方是不会脚酸的嘛。」 「我现在真是打从出生第一次如此羡慕你的粗神经!」 「亚毕斯……你、跑得好快……」 「对了,要不要试试看急踩煞车?也许意外能扭转情势哟。」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跑在前头的亚毕斯不假思索地回头看往雷伊斯。结果进入视线范围内的是从后方滚过来的巨大岩石。 「越来越接近了啦!」 「我从刚才不就这样说了吗!」 负责殿后的弗尔玛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大吼了回去。他的怒吼虽然传入了近在前方的雷伊斯耳里,对方却依然一脸从容。 「所以我说暂停一次看看嘛。凡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呢?」 「试了这条命就先丢啦!」 「弗尔玛说得没错!哪可能有办法让岩石停止追上来!说起来也不是『追』,它本来就只是顺著斜坡滚下来而已!」 然而雷伊斯的提议最后却在意外之中被采用。 这时,首先是萨齐亚在石板路上绊倒了。 「……啊……」 「萨、萨齐亚?哇啊!」 亚毕斯原本抓著萨齐亚的手奔跑,想当然也因此被他扯了一把,往后方一倒。 跑在后面一个位置的雷伊斯也为了避免冲撞到前方两人,而急踩剎车。 「哇……!」 「咦?别突然停下来啦!」 紧跟在后头的弗尔玛则重重往雷伊斯的后背撞了上去。 「啊,抱歉呀,弗尔玛。你还好吧?」 「你为什么要……啧!眼镜的镜框都微微撞歪了!」 「……大家……对不起……」 「那个,我想现在应该不是吵架的时候。眼前状况很不妙耶?」 亚毕斯保持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姿势,静静地如此说道。听完这番话,弗尔玛重新戴回眼镜,缓缓转头往后方望去。 「……是啊,糟透了。」 体积几乎能完全堵住通道的巨大岩石正紧逼而来,就近在这四人的眼前── (插图010) *** 时间回溯至当天的早晨。 在莫尔凡王宫内的宽敞庭院之中,有位王子正默默不语地摘著草叶。长长的紫色浏海虽然遮住了他的表情,不过不知道是否多心了,那蹲著的背影看起来流露著喜悦。 「……长得……很茁壮……」 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这股声音虽然很微弱,不过若是认识他的人听见了,想必会知道他现在心情有多好吧。 就在此时,一位邮差正好经过了庭园,上前与他搭话。 「萨齐亚王子!有您的包裹。」 「……寄给我的?」 萨齐亚脱下手上的手套,接过了一个小包裹。 「谢谢……」 货物确实送达萨齐亚手上,邮差便带著笑容离去。萨齐亚目送著对方的背影后,直接将包裹搁往一旁便回归工作,继续进行毒药草的采收,连上头的寄件跟收件人都没多看一眼。若不趁太阳还高挂的时候搞定,庭院的采集工作可就难以进行了。 今日的行程预定要制作即效性的安眠药。这项委托来自何人并不清楚,不过对方的要求是「服用后马上陷入短暂昏睡,随后醒来时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睡著过」。而且这还是国王直接发派下来的案子,因此有必要加紧赶工。 萨齐亚并不清楚这样毒药要作何用途,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是一心认为能进行研究就好了。选择不面对某些事实的他,一心一意地摘著毒药草。 这时又一股声音传来,呼唤著萨齐亚的背影。 「萨齐亚,原来你在这呀。在研究室没看到人影,所以我正到处找你呢。」 声音的来源是来自安拜戴尔的亚毕斯王子。站在逆光处的他,一头金发看起来美得晶莹剔透。 「亚毕斯,怎么了吗……?我今天……跟你有约吗……?」 萨齐亚歪头不解,但还是停下了采收毒药草的动作,站起身子。 「没有约啦,只是有个寄到手边的东西让我很在意,所以来看看状况。萨齐亚也有收到吗?就是这个……」 亚毕斯正打算打开手上的小包裹,结果发现了萨齐亚脚边搁置的东西,随后露出苦笑。 「你是何时收到那个的?」 「这包裹吗……?嗯……就在刚才……应该吧……」 「你还是老样子,对研究以外的事物毫无关心呢。打开来看看。我想应该跟我手上的东西一样就是了。啊啊,不过……」 在亚毕斯提醒此事还是关起门来谈比较好之后,萨齐亚便带著对方前往王宫。当然,采集到的毒药草也好好捧在手里一起带走。 踏入城堡内,沿著走廊前进,便能望见一道被常春藤缠绕的门扉,看起来可疑到了极点。两个不知名的身影伫立在这道门前。门上挂著的门牌写著「萨齐亚研究室」。 「嗨,萨齐亚。亚毕斯,你果然也来到这里啦。」 来自戴洛索多的雷伊斯王子原本正调整著小提琴的弦,此时微微举起手打了声招呼。由于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头及腰的黄绿色长发几乎快接触到地面。 站在雷伊斯身旁的,则是来自法尔戴特的王子弗尔玛。他俯视著以一副放松模样直接席地而坐的雷伊斯,露出十分无言的表情,然而眼镜底下的双眸中却藏著一丝温柔。 「既然亚毕斯也来到这里,表示一样收到了那样东西吧。」 弗尔玛看见亚毕斯手中的小包裹,随后压低了双眼。 「我是有猜想弗尔玛会过来这里,不过真没想到你有本事把雷伊斯也带来呢。我还以为他没收到。」 「就是说呀。要是寄给哥哥们就好了,让我少件麻烦事。」 「对方没选择你那四个兄长,而把包裹送给你,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在吧。」 「原来如此。所以雷伊斯是被弗尔玛强行拉来的喽。」 「总之可以先让我们进去吗,萨齐亚?在地上坐了这么久,我的屁股也开始痛了。」 在雷伊斯的催促下,萨齐亚打开了自己研究室的门扉。 踏入室内瞬间,一阵特殊的刺鼻臭味马上传了过来。一般状况来说,这种气位应该会让人退避三舍,但对于生于毒药之国的王子们说,这反而是他们熟悉的味道。 「你又增加新种类了吗?」 亚毕斯一边望向各式各样栽培于室内的丰富植物一边问道。 「对……因为想进行新的实验……」 「萨齐亚真的很热爱研究耶。所以,我们要针对这玩意儿进行什么讨论呢?」 雷伊斯把从口袋里取出的小包裹摆在宽敞的桌面上,拉了一把一旁的椅子坐下。不愧是被弗尔玛强行拖来的,全身上下感觉不出什么干劲。 「真不懂贝尔干特的杰书亚王子为何会寄给雷伊斯。好想问问他动机。」 「咦,亚毕斯的包裹是来自杰书亚王子手上吗?我的是哈尔迪恩王子寄来的耶。」 「戴夏的那位王子?那我可以理解。」 「咦,为什么?」 「我听说哈尔迪恩王子出入各国像走自家厨房一样。这点不是跟雷伊斯很像吗?也许是同类相吸的道理吧。」 「是吗?这我就不清楚了。所以弗尔玛那边是谁寄来的?」 「我收到的是来自达吉尔贝尔库的艾德蒙王子所写的信件。萨齐亚你呢?」 被弗尔玛问到的萨齐亚,此时正把刚采收的毒药草磨碎,看起来乐此不彼。时不时还从室内的植物上摘取果实加进去一起研磨。 「萨齐亚一进入这种模式,跟他说话也只是白费力气喽。包裹已经送到他手边了,就打开来看看吧。」 正当亚毕斯打算赶紧开封时,马上就被弗尔玛伸手制止。 「包裹是寄给萨齐亚的,我认为他人随便打开实在有点不太好。」 「要等他也是可以,但大概只会是浪费时间耶。」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萨齐亚已经沉迷于制作毒药了。哎~~萨齐亚啊~~要帮你开包裹了喔~~?」 「……三分钟……还是要再短一点比较好呢……?」 「哈哈!看吧,果然没在听。」 雷伊斯眯弯了双眼,简直像在温柔凝视著小朋友的儿戏。看见他这副样子,弗尔玛也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手。 「……我明白了。只不过,先确认一下收件资讯与寄件人再拆吧。」 「寄件人,不就是红茶之国吗?」 「如果开封前能确认这点当然没问题,但是……」 「也对呢。我想萨齐亚收到的包裹上,寄件人的部分大概也……啊啊,果然。」 亚毕斯看著小包裹上所贴的标签,转身面向弗尔玛与雷伊斯。 「送来我这边的包裹也一样。我想你们收到的东西也有相同状况吧?」 关键的标签上清楚记载了收件资讯,然而寄件人的部分却像是被什么湿湿的东西磨擦过,字迹已变得模糊不清。 「我收到的包裹确实也是这样,无法辨识寄件人的资讯。」 「我的也一样喔。因为这样,甚至差点就被送去父王那边了。」 「多亏你能拦截下来。」 「因为包裹送达时我人正好就在附近嘛。」 「运气真好耶。东西要是送到戴洛索多的国王手上,现在搞不好已经被拿来当成政治工具利用了呢。」 「亚毕斯。」 弗尔玛插嘴打断了亚毕斯直白的一番话。然而当事人雷伊斯却毫不在意,甚至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正如亚毕斯所说。要是被父王发现,状况可就麻烦啦。一想到这就觉得不对劲,红茶之国的王子们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的确可以这么说。收到寄件人不明的邮件,会由我们亲自开封的可能性太低了。而且信件上确实盖有各国的蜡印,信里头甚至有署名,到底哪里有必要隐藏寄件人呢?」 「有一个可能的理由。」 亚毕斯不知何时已坐上椅子,一边拆著萨齐亚的小包裹一边说道: 「你们也读过信件了吧?啊,好像也不用问,毕竟都知道写信的是不同王子了……」 「……亚毕斯是收到杰书亚王子的信对吧?上面写了什么?」 「……『希望你能帮忙暗中调查这罐茶叶』──这样子。」 「暗中……?」 「原来啊。」──弗尔玛点头称是,似乎理解了什么。 「对方想请我们调查这件事,却又希望此事不要外传,所以才说暗中。简单来说……他们应该是怀疑自己的国家正受到某些威胁对吧?」 弗尔玛的疑问像是在二度确认。然而亚毕斯并没有回答他,露出了美丽的无语微笑。 「也就是基于同为一国王子这样的立场,对方很信得过我们吧?真是感激呢。」 如此挖苦的亚毕斯让弗尔玛微微皱起了眉。 「我收到的信……只写著『希望帮忙调查小包裹里的内容物成分』这样而已……」 「毕竟总不能老老实实写说『我们国家好像遭受威胁了,帮我调查这里头有没有毒』吧?」 「是要调查这里头有没有毒?呃,既然会选择送来我们这,我想也许八九不离十是这样没错,不过……」 「……弗尔玛,你也看见了吧?」 雷伊斯微微露出了不忍心的眼神问道。弗尔玛见状则一边苦笑一边点头。 「毕竟就算不想看,还是会进入视线范围内啊。」 弗尔玛的双眼拥有辨识有无毒性的能力。能辨识的不仅限于物质,连人类的负面感情在他眼里也无所遁形,因此也害他经常抱病。 「所以你判断的结果是无毒吗?」 「嗯。至少在我眼中看不出里头有毒。」 弗尔玛如此说完,从小包裹里取出红茶罐摆往桌上。 「这也是吗?」 雷伊斯也从自己带来的小包裹中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摆往弗尔玛的茶罐旁。 「大家都收到了相同的东西啊……」 亚毕斯看了雷伊斯的茶罐之后,也把自己带来的,连同才刚开封的萨齐亚的份,也一并排在桌上。 现在桌上总共摆了四罐茶叶罐。从规格跟种类来看,完全如出一辙。 弗尔玛单眯起一只眼凝视著罐身。 「……每一罐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状呢。」 「既然不是毒物,为什么要送来我们这里?」 「嗯──礼物之类的吗?」 「人家都写了『请帮忙调查』不是吗?况且,会收到开封过的红茶茶叶这种礼物,那应该想作我们人缘也太差了吧。」 「不过,我怎么样还是看不出里头有毒。」 「……那个……是毒吗……?」 突然参与讨论的萨齐亚让其他三人一脸惊讶,不过当他们看见萨齐亚手中拿著小瓶时便明白了。看来刚才一路进行制作的毒药已经大功告成,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下一种毒物上。 「我本来以为有毒,但看来似乎搞错了。毕竟都给弗尔玛鉴定过了。」 「……这样啊……?」 「嗯,没感受到有毒素的存在。」 「……还是说,难道是对我们而言『无害』的毒?我的意思是,也许是药物。假设有一种药对我们是有益的良药,然而因为体质不同的关系,对红茶之国的王子们来说也许有致毒性?这样的话,在弗尔玛眼中看起来是『有毒』吗?」 「这个嘛……这种状况,有可能不纳入有毒的范围内。」 「先调查看看如何?毕竟我们就这么正好待在研究室里嘛。」 「嗯……我来查查……如果能知道茶叶是来自什么植物……一定能得知更多资讯……」 萨齐亚把拿在手上的小瓶子收进口袋后,便开始兴冲冲地从罐子里倒出红茶茶叶。 「我来帮忙吧,萨齐亚。」 「……谢谢你,毕亚斯……那……可以帮我依序滴上测试剂吗?」 「了解。」 「我也帮忙吧。」 「你们三个加油喽。在结果出炉之前,恕我先去睡个午觉。」 「你也要一起来,雷伊斯。多增加检验项目,准确度也更高吧。」 「咦~~有三个人手已经够多啦。而且我对毒物又没什么研究。」 「算了,就随他去吧?要是让雷伊斯插手结果不小心中毒,我们也伤脑筋。」 「没错没错。大家不用顾虑我,齐心协力加油吧。」 「真是的……」 弗尔玛也放弃继续强求对方。在萨齐亚的指示之下,检验作业开始进行。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后,所有项目已检验完毕。 「……结果,最后有发现有毒物质吗?」 亚毕斯将检验用具放在桌上,吐出了叹息。然而萨齐亚却有别于沮丧的亚毕斯,不知为何继续认真地凑近看著显微镜。 「……不过只有这茶叶本身依然成谜……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子……」 「因为是混合红茶。虽然确定是茶叶没有错,不过是哪种品种就……」 「应该至少能确定不是来自红茶之国的产物对吧。从我们持有的样本之中也找不到吻合的品种。」 「这也不是……毒药草…………究竟是来自哪里的叶子呢……似乎具有助眠的效果……虽然只有一点点……」 「如果连萨齐亚都不知道,那不禁让人怀疑也许是新发现的品种了。」 「新品种……如果是这样就太棒了……」 激动的心情让萨齐亚的微微放大了音量。这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就算仔细倾听也分不出来,却似乎让刚才坚决睡起午觉的雷伊斯有所反应,抬起了脸庞。 「如果是『那里』,就算有新品种存在也不意外了,不是吗?」 「你指的该不会是……」 亚毕斯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非常不情愿。 「没错,就是『无花之地』。」 「在毒药之国尚未分裂时,曾属于国土范围的那片土地是吧……不过那边的统治权目前还不确定将转移到哪一国,所以应该是禁止进入的状态才是。」 「虽然说是禁止,但我想总会有办法进去的吧。毕竟也没设卫兵站哨。」 「……惟独花朵永不绽放……不可思议的一片土地……那边有新品种……?」 「雷伊斯,你不要在一旁乱怂恿人。萨齐亚要是上钩了,你打算怎么阻止他?」 「既然好奇就去呀。踏上未知的土地,不是让人很兴奋难耐的一件事吗?」 「我说你啊……」 亚毕斯正打算发牢骚,结果同一个瞬间萨齐亚开口了。 「我想去……新品种……长满各种植物的土地……我去想看看……亚毕斯……不行吗?」 「…………」 虽然萨齐亚的双眼藏在浏海下,不过在那样热切的凝视之下,让人实在难以拒绝。亚毕斯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之后首肯。 「……我明白了。不过,只要觉得发现新品种植物的机率不大,就马上回来。无花之地是未经开拓的土地,甚至没有前人勘查过,没人知道那边存在著什么样的危险。」 「既然要去,就先做好该做的准备方为上策吧。不如我们先各自回到自己的国度准备一下,再重新会合如何?」 「我倒是可以直接出发喔。」 「至少该准备个解毒剂吧。还有,雷伊斯。你那把小提琴看起来就碍事,先拿回家放好再过来。」 「咦,会吗?」 「原本还真的打算带去吗……」 「……弗尔玛,拜托你看好雷伊斯了。」 四人就这样暂时解散,在一小时后重新会合。穿越了月光道路,没花多久时间他们就在无花之地落地了。 无花之地──虽有草木生长,却从不开花的奇妙大地。在毒药之国未分裂前曾接受其统治。若回溯到更早的时代,据说曾为其他国度领土,然而在灭亡后便陷入一段漫长的荒废状态。 「……真的……没有花耶……」 「是呀。这里似乎也有些眼熟的植物,不过就是偏偏没有任何一朵花呢。」 萨齐亚与弗尔玛一抵达后,便立刻开始投入调查脚下的草叶。 「你们两个,我们可没有美国时间一一调查完所有植物喔!搜索工作要锁定在这个来路不明的茶叶上,否则可要找到太阳下山了。」 亚毕斯的手里拿著从茶罐里取出并泡水还原的茶叶。由于经过烘培的关系,原始的颜色已经褪去,不过形状几乎完美重现了,被保存在玻璃皿之中。 「可是,要从这满坑满谷的植物里找出那茶叶,难度也太高了吧?」 「……雷伊斯,说要来这里看看的就是你。别躺在地上了,快点帮忙好吗?」 「是是是。亚毕斯真是急性子耶~~」 亚毕斯一边催促著一离开视线范围就企图摸鱼的雷伊斯,四个人就这样缓缓前进。拟定的搜索计画如下──看见已知的植物就暂且先略过,只要一个劲地找寻没看过的植物来跟茶叶比对。 然而,也许因为经过长时间的荒废,生长于无花之地的植物种类超乎预期地的多。 「这实在是……嗯。放弃吧。」 「雷伊斯,你放弃得也太早了。」 「可是弗尔玛,要从这么多的植物里找出新品种,可要花上好几个月耶。」 「不过……真的有好多好多喔……真有趣……」 「多是多没错,但全是不开花的突变种就是了。雷伊斯说得没错,要找出新品种太难了。」 就连亚毕斯也开口想放弃,这趟找寻新品种毒药草的任务面临了停摆的危机。 「没错没错,要是太乱来,弗尔玛的眼睛恐怕也会受影响,不如在此先……咦?」 雷伊斯突然注视著前方略微高起的缓坡,眯起了双眼。 「怎么了?」 「那里好像有类似建筑物的东西喔。」 「……喔喔,真的耶。原来这地方还留有没拆除的遗迹喔。」 「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我还带了很多点心来!」 「难怪我就觉得你的行李特别多,原来……」 弗尔玛吐出无言以对的叹息,然而他的双眼似乎因为使用过度的关系,带著满满的倦意。亚毕斯见状便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暂时休息一下吧。虽然不清楚那栋建筑物是什么,不过看起来至少应该有空间能坐著歇脚吧。」 「既然定案了,就火速前进吧!」 「你为什么只有在休息时间才这么活力充沛呢?」 「弗尔玛,你要是累了的话我帮你一把吧。」 「不用了。」 望著率先起步的雷伊斯与弗尔玛远去,亚毕斯开口对还蹲在地上的萨齐亚说道: 「萨齐亚,暂时休息一会儿喽。」 「……啊,嗯……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待萨齐亚站起身,亚毕斯才发现他的包包早已鼓得满满的。启程时还没这么大包,想必里面装满了在此摘取的植物。 「……只准你采集能带得回去的分量喔。」 「……还装得下……」 亚毕斯发现了对方藏在浏海底下的双眼正在打量著自己的包包,便后退了一步。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的包包』装得下的分量喔!」 「……跟你借用……就等于是我自己的了?」 「不等于好吗。好了啦,走吧。这地方很大,要是走散待会就麻烦了。」 亚毕斯滴水不漏地保卫著自己的包包,随后朝著小丘上的那栋建筑物迈开步伐。 登上山丘后,映入眼帘的与其说是建筑物,还比较像一座户外阳台。白色的屋顶与柱子下方虽然设置了长椅,应该只能稍微避点小雨。 「似乎全都是以石头打造的呢。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属于庭院的一部分?」 雷伊斯一边伸手触摸著柱子一边说道。弗尔玛则已经坐在长椅上了。 「假设这里是庭院,那王宫本身也许已经被拆毁了吧。单就眼前所见,这里只有一整片草木。」 「嗯……暂且先来喝杯茶吧。毕竟这里以前应该也是座花园露台。我不但带了甜点,连三明治都准备了,你们想吃哪个?」 雷伊斯在弗尔玛身旁坐下,开始摊开自己的行囊。用余光瞄见此举的亚毕斯,还在观察著建筑物的柱子。石柱上精致的雕刻巧夺天工,怎么看都出自高超的技巧。他开始思考起,拥有如此高度技术的国家为何会在不为人知的状态下灭亡。 「……咦……这里有花……」 晚了一会儿才抵达的萨齐亚,看著位于亚毕斯相反侧的另一根柱子说道: 「花?但这里明明是无花之地耶?」 「不是……是花朵图样的雕刻…………你看,这里……」 萨齐亚用指尖触碰花朵,结果「喀嚓」一响,那块图案往石柱里凹陷了进去。 「嗯?刚才是什么声音?」 就在雷伊斯察觉到声响而抬起脸的那瞬间── 「!」 亚毕斯脚下的石地板往下坠落。他反射性地伸出手,抓住了原本坐著的雷伊斯的脚踝。 「哇啊!咦、咦咦?什么状况!哇啊,弗尔玛!」 「啥?喂,究竟发生什──!」 被亚毕斯抓著的雷伊斯快一起被拉下洞里,这次换他抓住了弗尔玛的手。 萨齐亚看著朋友们即将被来路不明的地洞吞噬,一脸惨白地往弗尔玛的手臂飞扑而上。 「萨齐亚,放手!连你也会一起掉下去!」 「我……不能放开……唔、唔唔……!」 萨齐亚直到最后一秒都没有松开手。即使他明知自己也会一同遭殃。 在四人的悲鸣声消失于洞穴里之后,一声「喀嚓」再度响起,原本打开的大洞……就这样关上了。 所幸四人掉入的这个洞穴,深度并不至于让人受伤,甚至才一转眼的时间就以屁股著地了。只不过降落的地面是个陡坡,四人作伴一个接一个往螺旋状的滑道一路往下滑行。 「啊哈哈!这玩意儿好有趣喔!」 「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啊……!究竟会一路滑到哪里去?」 「……好……好快……」 「!萨齐亚你也在吗!结果竟然全军覆没了……!」 「对、对不起……!大概是因为我按到了什么东西才会……」 「喔喔,这么说起来刚才的确有个声音呢。那是不是陷阱启动的声音啊~~」 「为什么你连这种紧要关头也能如此处之泰然啊!」 「哎呀,穷紧张也无济于事啊。如果真的是陷阱,那也不可能永远往下坠吧,总会有终点才是。」 「终点……?」 就在亚毕斯因为不祥预感而面露难色时,正如雷伊斯所说,终点突然出现了。 「哇啊!」 亚毕斯整个人像被拋出去一样往地面飞,他马上就采取了保护姿势落地。接著换雷伊斯冲了下来,与紧跟在后头的弗尔玛与萨齐亚接连落地。 「亚毕斯,你没事吧?」 「……在问这个之前,雷伊斯,先离开我身上好吗?」 「我也想起来,但也要弗尔玛先离开我身上才行耶。」 「抱歉……萨齐亚,你能动吗?」 「……呜呜……」 低沉的呻吟声令弗尔玛心头一震。他将萨齐亚从自己身上抱下,观察著他的状况。 「萨齐亚,怎么了?撞到哪里了吗?」 「毕竟刚才也有一定的速度,希望没撞到头就好了。」 随著弗尔玛让开身子,雷伊斯也站起身,低头看著仰躺在地板的萨齐亚。最后总算得以起身的亚毕斯也加入了关心的行列。 「萨齐亚,身体哪里痛吗?」 三人带著担心的眼神看著地上的萨齐亚,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是…………刚才采集的植物……全被我洒一地了……」 环顾四周,由石板所铺成的地面确实散落著各式各样的植物。萨齐亚的包包也因此变得小多了。 「真是的,乱吓人……」 「好了好了,亚毕斯。人平安无事就万幸啦。」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可以确定是地底就是了。」 所幸四周设有火炬,虽然光线并不亮,不过周遭的视野还算模糊可见。脚下的地面与两旁墙面都是石造的,湿气非常重。空气中也带著地底特有的气味。 「以体感来说,感觉刚才坠落了颇长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滑道是螺旋状的,所以实际上可能也不至于太深?」 「不论如何,那个滑坡陡成那样,似乎不可能从原路折返呢。」 「……没有……出口……?……也许……前面还有别的机关……」 「的确是。既然都有让人踩空的按钮了,就算出现个能上升的机关也不意外。不过这里视线还真差……嗯?」 将手贴在墙面上的弗尔玛,手指不知压到了什么。 「啊……刚才,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超级不妙的声音喔。」 「我什么都没听到耶……」 「……抱歉,我似乎按到了什么。」 弗尔玛的自白让在场所有人僵住。也许脚下的地面又要消失了。然而在数秒钟的等待后,地面依然健在。 「什么都没发生耶……弗尔玛你别吓人啦。」 松了一口气的亚毕斯如此大声喊著,结果马上被雷伊斯打断。 「嘘!等等……我听见了什么声音。」 「你又来这招……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喔。」 「不对,亚毕斯。雷伊斯耳朵很敏锐,搞不好……」 在弗尔玛的制止下,亚毕斯微微耸了肩,闭口不语。雷伊斯利用这段沉默的时间,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聆听。结果在持续了一会之后── 「……大家,你们愿意相信我说的吗?」 雷伊斯难得露出了极度不妙的表情。 「……你……听见了什么……?」 雷伊斯并没有马上回答萨齐亚的问题,反而不知为何确认起脚下。而他试著滚动脚边的小石头之后,紧紧闭起双唇。 「你在确认什么?」 「看看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不是斜的。很遗憾,看起来这里是斜坡的途中。」 「这跟那有什么关联?」 「也就是说呢,从刚才传过来的声音听来,照我的预测,我们现在不拔腿逃跑不行了。后续我一边跑一边说!」 雷伊斯喊著:「好了好了!」一边推著萨齐亚与亚毕斯的背,让两人跑起来。他自己则追在那两人的身后,而弗尔玛则在最后方尾随而上。 「也没个方向,是要跑往哪里去?只会消耗体力罢了。」 「嗯──如果能遇到岔路,转进去也许就没事了。不过脚步如果放得太慢,感觉会被追上哟。你们也差不多渐渐能听见了吧?」 雷伊斯一边跑著,一边稍微转头回顾后方。弗尔玛虽然不为所动,仍转头看了自己的背后,随后瞪大双眼。 「那是……什么啊!」 「怎么了?」 「……好像……有岩石……要滚过来了……」 「咦?岩石?」 总算轮到亚毕斯也撇过头。他远远望见了巨大岩石滚动的画面,随后转回身子面向前方。 四人与岩石之间的追逐战就此宣告正式开始,一路持续到萨齐亚跌倒的那一刻为止。 *** 双膝还跪在地上的萨齐亚,尚未能好好站起身重新出发的亚毕斯,突然急踩剎车不动的雷伊斯,以及整张脸撞上雷伊斯后背而摀著鼻的弗尔玛。气势万钧滚动而来的巨大岩石,已进入这四人的视野范围之中。 「哇啊,好大!」 「现在是佩服的时候吗!这怎么可能躲得开!」 「……试著让它停下来呢……?」 「那种大小跟速度,怎么想都不可能停得下来啦。」 然而此时就算再次起跑,恐怕也为时已晚──四人都已发现这则事实,所以谁也没打算迈开脚步。 在这不为人知的地底,四位王子的性命正在生死交关。事情虽然变得很不得了,所有人却无力回天。 万念俱灰的他们闭上双眼……此时,奇迹发生了。 「……咦?」 雷伊斯突兀的疑惑声让弗尔玛发出了叹息,却还是紧闭著双眼。也许是心想如果可以的话,不想让生命凋零的最后画面烙印在脑海中吧。 「雷伊斯,怎么了?」 「没有啦,我想说声音不见了耶,就睁开眼睛。结果状况变得有点有趣耶。你们也亲眼确认看看最快啦。」 弗尔玛虽然心想著「谁想目睹巨大岩石迎面而来的画面」,不过还是出于无奈睁开双眼。结果眼前光景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为什么岩石停下来了?」 「雷伊斯……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啊。啊,果然是因为我们逃跑,它才追上来的吧?」 「荒谬。只是碰巧被什么卡住罢了吧?」 「可是你看。」 雷伊斯朝著岩石迈进一步,结果岩石一个翻滚,往后方退了一步。 「看来我们一靠近它反而会倒退呢,这里明明是下坡的说。」 「……真的耶……不过……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萨齐亚,你身上有火柴之类的吗?」 亚毕斯接过萨齐亚递来的火柴,照亮了脚下。 「……果然没错。」 「你发现了什么吗?」 「因为太昏暗所以一直没注意到,地面上某些石板似乎会对踩踏的动作产生反应。这是……魔法的一种吗……?」 「所以说我们是踩中那些石板,岩石才开始追著我们跑?」 「应该没错。我想你现在把岩石逼退也是基于同样的原理。」 「真相大白之后,还真是没什么大不了耶。」 「但是四周这么昏暗,要避开特定的石板走不会很困难吗?」 「也对呢。单靠火柴也没办法撑多久……」 就在弗尔玛与亚毕斯从长计议著对策时,一道光芒突然在他们眼前点亮。 「……虽然没有提灯……不过用这个撑著行吗……?」 萨齐亚所点燃的是实验用的酒精灯。虽然拿起来不方便,不过似乎足以照明脚下。 「总比没有好。不过用手拿很危险耶。」 「不然装进这瓶子内携带如何?瓶口就打开别盖上……对了,再绑上缎带还能当提把。」 雷伊斯从大包包里拿出原本装著点心的瓶子,俐落地制作起克难版提灯。那双手的灵巧让亚毕斯已超越了惊讶,而用带著钦佩的口气说道: 「真没想到你带来的废物能派上用场耶。」 「既然派上用场,就不叫废物了吧?好,完成了。所以谁要负责走在最前面?」 雷伊斯手里提著克难版提灯,带著笑容转身看往其他人。但任谁也不想在这条充满陷阱的路上打头阵。 「让我带头没问题吗?我是没差喔。」 「……等等。让雷伊斯领头,不如让我来还比较……」 「弗尔玛……你眼睛不太好……让我来……」 「好啦……路就交给我来带。雷伊斯负责殿后,注意声音的动静。」 四人没有互踢皮球,反而抢著自愿。最后决定由亚毕斯打头阵,一行人排成纵队小心翼翼地出发。多亏脚下有了提灯的照明,能顺利避开施有魔法的石板,岩石也没有追赶上来的迹象。光是少了岩石的威胁就让人松了一大口气,不过这条通道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既然脚下都设有陷阱了,墙壁上会不会也有什么机关,比方说可以通往岔路之类的?」 「是不否认有这个可能性,但太过冒险了。」 「……也许……又会往下坠……」 「你们说得没错。总之先循著这条路往前比较安全。」 「可是,不觉得走得很腻吗?凡事不试试看怎么有机会。」 「这不是腻不腻的问题。雷伊斯,别说这些荒谬……」 在亚毕斯带著叹息声回头说著的同时,雷伊斯正巧按下了位于自己身旁的按钮。 「啊,抱歉。我已经按了。」 「你为什么──!」 亚毕斯的怒吼声被身旁石墙滑动的声响所吞没。 「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不过这还真神奇耶!」 一道门扉就在亚毕斯正旁边的墙面上敞开,门的另一端是一片广阔的空间。或许是因为刚才一路上走在令人喘不过气的窄径上,大家在雷伊斯的催促之下半推半就地踏入石门里的大厅。 「这里……好大……天花板……好高……」 「地底下竟然有这么一片空间……?」 「嗯──开阔的地方果然舒服多了呢!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要不要来吃点点心?」 面对突然敞开的这个空间,气氛比刚才稍微安稳了些。室内的照明并不是火炬,而是以类似提灯的灯具营造出一片辉煌。设备怎么看都是具有科技性的产物,不过此时四人只求光线充足就好,谁也没对这一点特别在意。可见他们刚才实在被昏暗的氛围闷坏了。 也因此,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身后的门已经阖上。 然而弗尔玛环顾了这宽广的空间之后,将视线停留在笼罩于阴影下,看不清楚的一个角落。他久久盯著那里不放。 「……马上离开这比较好。」 弗尔玛低沉的声音让雷伊斯不明所以。 「为什么?而且说什么要出去,门已经关上了耶。」 「你说什么!这下糟了……」 「……弗尔玛……?」 萨齐亚感觉到弗尔玛的不对劲,便凝视著远方那块阴影处。结果他发现了两个亮点现身于漆黑之中,而暂停了呼吸。 「狮子……」 「啥?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狮……」 亚毕斯话还没说完,狮子粗壮的前脚踏进了照明范围内。 「咦咦?还真的是狮子耶!」 「雷伊斯,别大呼小叫!要是对方正好心情不好又被刺激到……就不妙了。」 「什么不妙,我觉得我们早就被锁定了。」 距离一步一步缩短中,四人退往后方,但是背部没多久就贴壁了。 「正是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悠哉话的时候。」 「……狮子……肚子饿了吗……?」 「恐怕是。毕竟那股杀气似乎是直冲著我们来的。」 「只好先下手为强了呢。」 「亚毕斯,就算你这么说,我们身上也没有任何看起来能防身的武器啊。」 「你忘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凡事不试试……」 「怎么有机会──对吧?说得有道理呢!」 说时迟那时快,雷伊斯向前跑了出去。 「雷伊斯?你会被当成目标的!」 「那就帮忙一下,让我别真的被盯上喽!」 「可恶!」 弗尔玛也朝反方向开始跑起来,紧接著亚毕斯与萨齐亚各自跑往不同方向,就为了分散狮子的注意力。狮子眼见目标四散,露出了一瞬的疑惑,然而就在它把目标锁定于某人身上后,便缓缓开始加速。 「不好了,萨齐亚被盯上了!」 「哇啊,动物也太没人性了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萨齐亚,往我这里跑!」 亚毕斯虽然出声呼唤,而萨齐亚却停下脚步翻找著包包。 「萨齐亚?啊啊,喂,不管了我要按下按钮喽!大家提高警觉!」 靠近墙面的雷伊斯按下了一颗貌似设有机关的按钮。瞬间,一座像是牢笼的栅栏从天而降。亚毕斯看著牢笼伴随「匡啷」巨响降落地面,大喊出声。 「对了!如果能把狮子关进那座栅栏里的话……!」 「可是都已经掉下来了,是要怎么把它关进去?」 「我看看,等一下等一下!应该应该还有其他按钮才是,大家一起找找!」 「这个吗!」 弗尔玛按下按钮,结果栅栏微微往上升起了一些。 「光这样是不行的!要把狮子引进去才行……!那这个如何!」 亚毕斯按下了附近的按钮,结果雷伊斯身旁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座类似拉杆的开关装置。 「咦,这是什么!虽然有点可疑,不过我可以拉起来看看吗?」 「随便你,动作快!萨齐亚!你也快点逃跑!」 「等等……我现在在……咦……到底放哪去了呢……」 此时狮子的眼里只剩下萨齐亚一人。它压低了身躯,彷佛下一秒就会飞扑而上。然而萨齐亚却还在翻著包包。他似乎遍寻不著想要的东西,现在还开始悠哉地改掏起口袋。 「萨齐亚!」 看不下去的亚毕斯拔腿冲往萨齐亚身旁。然而在他抵达以前,狮子硕大的利爪已朝萨齐亚挥舞而下。 「来不及了……!」 就在弗尔玛不忍直视而移开视线的瞬间── 「找到了……」 萨齐亚从口袋取出一只小瓶子,将内容物瞄准狮子洒了过去。转眼之间狮子像喝醉般摇摇晃晃,当场倒地不起。 「萨齐亚……你带了毒药过来吗?」 冲过来的亚毕斯垂低双肩,看起来已完全精疲力尽。 「不……不是毒药喔……是我今天在制作的……安眠药……药效只有……三分钟……」 「这样啊。原来是安眠药。不过话说……嗯?三分钟?」 「虽然能立即见效……不过药效也很短……」 「出口!随便哪里都好,快找地方逃出去!」 才刚松了一口气,四人现在又展开限时三分钟的密室逃脱游戏,纷纷开始摸索著墙壁。 「咦咦?那我就要把拉杆拉起来喽!」 「等等,雷伊斯!那个拉杆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咦!你太晚说了啦!」 弗尔玛的制止来得太迟,雷伊斯已经一股劲拉起了拉杆。一阵剧烈声响瞬间响起,原本单纯的石壁上出现了门。然而──总共有两道。 「什、什么嘛,太好了。看来好像找到出口喽。」 亚毕斯与萨齐亚两人也避开沉睡的狮子,来到了门前。但问题是该选哪一边前进。 「怎么办?要兵分两路还是四人同行?」 「考量到其中一边有可能是陷阱,分头前进似乎比较好就是了。」 「……还剩两分钟……」 「不能把那头狮子弄进栅栏里吗?这样就也能多一点时间考虑了。」 「来找找看操作的按钮?不过要先升起栅栏再移动方向,步骤感觉挺复杂的。」 「仔细一看,那座栅栏对狮子来说也太小了。我想……原本应该是用来捕捉入侵者的吧。」 亚毕斯的说明让在场所有人脸色一沉。这座地底迷宫似乎比想像中更不欢迎外来分子。 「总之现在没时间了,兵分两路寻找出口吧。只要有一方走到无路可走,就折返回来改走另一边会合。虽然有点冒险就是了。」 「我赞成。话说狮子先生好像差不多要醒来了……」 「咦……时间明明……还不到三分钟……」 「人类跟动物的药效有差异吧……」 弗尔玛冷静的分析让萨齐亚点头称是,似乎深感认同,还一边抄起笔记。 「趁它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出发吧。问题是该怎么决定谁要走哪边……」 「哈哈,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的时候耶。」 「咦……」 一阵「吼噜噜」的低沉喉音让四人的脸同时僵了。 「总之大家跑往离自己最近的入口吧!萨齐亚,笔记晚点再抄!」 亚毕斯揪著萨齐亚的后领,冲进了眼前的门扉。雷伊斯与弗尔玛则确认两人离开之后,才举足踏进另一道门。彼此并没有交换任何一句道别。 他们深信著之后一定能相见,就只是埋头往前奔驰。 *** 亚毕斯与萨齐亚所冲进的入口里,又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而且这次连火炬的照明都没有。 身后的门扉在两人一踏入此地后随即阖起,将他们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萨齐亚,提灯呢?」 「……对不起……我放在刚才的大厅里就跑来了……」 当时的萨齐亚正在跟狮子对峙,这也情有可原。不过亚毕斯还是没能藏住失望的神情。 「看不见的状态下,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前进才好呢……只求别按到什么奇怪的开关就好了。总之先沿著墙壁……!」 亚毕斯伸手摸上墙面,结果传来一股湿润触感,令他不假思索抽回了手。 「怎么了……亚毕斯……?」 「墙壁是湿的。不,与其说潮湿,感觉有点滑滑的……」 「……滑滑的……?嗯,咦……?」 萨齐亚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吸了吸鼻子。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亚毕斯光听见那声音就知道对方在嗅著什么。 「这气味……大概是……亚毕斯……你先暂停一下呼吸……」 「……知道了。」 确认亚毕斯一次吸饱了大量空气并屏住气息之后,萨齐亚从包包里拿出某样物品,朝墙壁稍微洒了一点上去。正当亚毕斯开始有点憋不住气时,墙壁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已经……可以了。你……快呼吸……」 「……潮湿的触感原来是来自光苔啊。」 「嗯……所以……我洒了一点弱毒性的毒药……让光苔发光……」 所谓的光苔,乍看之下只是平凡无奇的苔癣,不过特性是受到外来攻击就发光。 「竟然有这么一大片……真……美呢……」 「如果我们不是在逃亡的话,的确很美。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照明的问题了。接下来只要烦恼该选哪条路前进……」 前后的壁面上都长满了一整片茂密的光苔。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不过亚毕斯发现到一件事情而眯细了双眼。 「看来这些光苔并不是野生的呢。」 「……是吗……?」 「这面墙上也有以魔法在固定间隔下设置的机关,虽然被苔癣掩盖住,从缝隙中难以察觉到就是了。通道上没有火炬,应该也正是因为有光苔能作为照明吧。也就是说,这座地下迷宫很有可能是有人管理的。」 「可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里明明位于已灭亡的国境内才是,不过,难道说……总之先找出口吧。既然是人为的通道,一定有出口。」 「……嗯……」 两人倚赖著光苔散发的淡淡光芒,勉强往光线越趋微弱的方向前进而没有折返。原因在于曾有人类通行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有人走过,那代表前方应该有路才是吧。」 「……亚毕斯……好聪明……」 「先别说这些了,重点是前面会出现什么没人知道。萨齐亚,你先把毒药准备好。」 「我知道了……」 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行进,结果通道的前端渐渐越来越明亮。 「如果是出口就好了。」 前方的明亮光线让已适应昏暗环境的他一阵目眩。为谨慎起见,亚毕斯要萨齐亚先在后方待命,自己则尝试踏出一步──结果瞬间踩了空。 「!」 「亚毕斯……!」 萨齐亚吓得抓住了亚毕斯的手,然而重量的关系让他被亚毕斯一起往下拖。 「又是踩空,真是受够了耶!」 「亚毕斯……另一只手……也抓住我……」 「不……幸好底下地面似乎不深,你可以放手喽,萨齐亚。下去之后要怎么办我还得想想,所以你先留在原地。」 「可是……」 「要是两个人一起困在洞里,那也逃不去啦。没办法,我只好打头阵先去帮你探路喽。」 在亚毕斯的催促之下,萨齐亚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对方的手。这次的墙面不再是石壁,而似乎是土墙。亚毕斯贴著墙往下滑落,降落在下方的地面。 「……下面看起来跟刚才沿路不太一样,没经过人为整顿呢。土墙完全是自然的型态,也没有类似按钮之类的开关。」 「亚毕斯……你没事吧……?」 萨齐亚充满担心的呼唤从上方传了过来。他目前所在的洞口,与亚毕斯距离似乎不过三公尺。 「目前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像是陷阱的东西呢。」 「我不是在问这个……」 「咦?」 萨齐亚的口吻不知哪里带著担忧,让亚毕斯仰头望向上方。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就是……亚毕斯,你虽然非常可靠……不过……你是不是发烧了?」 萨齐亚几乎把整个上半身探了出来,俯瞰著下方。这画面让亚毕斯看著都冒冷汗了。虽然知道对方是出于担心,不过亚毕斯仍发出了近似苦笑的叹息声说著:「你整个人都快掉下来啦。」 「目前精神处于紧绷状态,所以没事啦。不过等逃脱出去之后可要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啊。」 「……嗯。」 萨齐亚稍微把上半身缩了一点回去,似乎总算放下心头大石。确认了萨齐亚已安全之后,亚毕斯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空间。 「我找找看出口。萨齐亚,你负责从所在位置替我把风。」 就眼前所见,这里的面积约等同于刚才出现狮子的那个大厅。差别在于这里的土墙已裸露在外,以及能看见好几个大洞穴。其中只有一个洞穴位在与萨齐亚高度相当的位置,这一点也令人特别在意。 「要是其中有哪个洞能通往出口就好了。」 亚毕斯正打算马上展开探勘,结果被萨齐亚慌张地制止了。 「不行……亚毕斯……!」 「咦?」 「那个……」 亚毕斯朝著萨齐亚伸手指往的方向看,脸色为之大变。 「……为什么那东西会出现在这──」 从特别宽广的洞穴中现身而出的,是全身由岩石构成的无生命体──石傀儡。 *** 与亚毕斯组分道扬镳的雷伊斯及弗尔玛,已经对于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原因在于两人正在坠落。 「你觉得还要多久才会著地?」 「不管多久,我觉得目前已经没救了。」 「弗尔玛真是爱操心耶。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已经坠落了超过一分钟耶!怎么想都应该著地了……」 「是啦,以一般状况来想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认为实在很可疑吗?」 「哪里可疑?」 「声音呀。与其说是往下坠落,我觉得气流声听起来比较像是有股风由下往上吹,支撑著我们悬空罢了。」 「你认为这种差距我听得出来吗。」 「嗯,所以我可以实验看看吗?」 「你要干嘛……?」 还没得到对方首肯,雷伊斯已经先伸手把弗尔玛的身体推往一旁。结果弗尔玛随即失去了风压的支撑,双脚降落在地面。就在雷伊斯身旁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啊,果然没错。弗尔玛,抱歉了,麻烦你拉我一把。」 「啊,嗯。」 弗尔玛伸手抓住一拉,雷伊斯也轻飘飘地踩上了地面。 「我认为只有一踏进来的那块区域有设置出风的机关喔。」 如雷伊斯所说,把手伸往刚才所处的空间,便能感受到一股强风由下往上吹来。不过由于这里几乎没有灯光,所以难以明确区分出两者的界线。 「这里一片漆黑,又有气流往上冲的感觉,让人产生坠落感呢。」 「也就是说,单纯只是错觉喽?」 「似乎是这样呢。不用屁股著地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过真累啊。」 看著悠哉地活动著肩膀的雷伊斯,弗尔玛发出了苦笑。只要跟这人在一起,实在很难保持紧张的气氛。 「入口的门也已经关上了,就暂且前进看看吧?虽然伸手不见五指。」 「毕竟只有萨齐亚带著照明工具,这也没办法。」 「而他本人却似乎把提灯搁在狮子身旁就跑掉了。」 「……真是白带来了。」 弗尔玛叹了一口气,不经意地将手扶往墙壁。就在这瞬间── 「!弗尔玛!」 「!」 雷伊斯一个飞身上前,把弗尔玛扑往地面。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上方射了过去,距离就近在眉睫。 「哇啊~~千钧一发……」 「雷伊斯,刚才那究竟是……?」 弗尔玛缓缓站起身,直盯著眼前所插著的长枪。 「看来这条通道陷阱重重呢。」 「刚才好像是我按到了什么机关。抱歉,雷伊斯。你还好吗?」 「嗯,大概吧。只是稍微擦过脸颊的轻伤吧。」 「……让我看看。」 弗尔玛让直喊著没事的雷伊斯闭上嘴巴,在接近漆黑的昏暗之中凝视著对方的脸颊。 「根本没事对吧?」 「何止有事,甚至还有毒。」 「咦!」 「也许是事先涂在长枪尖端上的毒。幸好我有带解毒剂。你等我一下。」 弗尔玛伸手往自己的包包里翻找,摸索到了貌似解毒剂的东西后,便涂往雷伊斯的脸颊上。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原来你还真的带了解毒剂来喔。」 「亚毕斯不是提醒过要大家带著吗?」 「我想,会这么乖乖听话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是吗?」 「不过也多亏有你,我才得救就是了。好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好?」 两人已了解到前方路上满布陷阱,不过继续伫立原地,出口也不会自动现身。 「就某种程度上还能靠声音来辨识出陷阱,不过行进时还是尽量别碰墙面喔。」 「这样似乎比较保险。那脚边该怎么……」 「这你就死心吧,要是在意这么多,根本寸步难行。」 「你这个人真是……」 「咦,这样不好吗?」 「不,就这样吧。现在甚至觉得你有点可靠了。」 两人一边闪避著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长枪,一边总算勉强抵达前方──一片开阔的空间。视野突然转为一片明亮,双眼花了一些时间才得以适应光线。 这块空间并非石造,四处尽是裸露的土层,令人联想到建筑工地。 「噢噢,这里真大耶。而且有好多貌似出口的洞穴。」 「既然有这么多,那猜错的机率还比猜对高不是吗?」 「谁知道呢,我看也只能一个一个勘查过才行了。」 两人才踏入这片广场,一阵沉重的地鸣声之响起。 「……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弗尔玛,你看看前方,应该就会更明白你的预感从何而来。」 雷伊斯的声音中带著乾笑,加深了弗尔玛的不安。他看向雷伊斯所指之处,然而位于那里的只是单纯的岩块,令他百思不解。 「……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也是正常的啊。那是没有生命的……石傀儡。」 「那不是岩石吗!」 「是岩石没错啦。以前我曾听旅经我国的吟游诗人说过,有一种魔法能赋予石头生命。」 「也就是说,它是以魔法来操控的吗!」 「我也不清楚耶。从刚才沿途所见,应该不是单纯的魔法。」 石傀儡缓缓地做出环视周遭的动作,宛如在搜索入侵者。 「也对。这里应该也没住人,怎么使用魔法……」 「嗯,所以这是过去留下的遗物吧。」 「魔法科学是吗……!」 施行魔法的术师不存在,魔法的效力理应无法永久延续。目前所在地可是已灭国的终焉之地。因此,这里存在著至今仍持续活动的魔法生物,就代表很有可能被施行了能永续循环的魔法技术──也就是所谓的魔法科学。 虽然想藏匿在暗处,不过这片开阔的广场上也只有几座以土堆成的小山。两人一边穿梭于土堆的背面,一面保持轻声细语,谨慎为上。 「既然知道了那是魔法科学,那要怎么让它停下动作?」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如果是亚毕斯也许可能比较了解。」 「亚毕斯啊……分头行动真是错误的选择呢。」 「它好像还没发现我们的存在,不过要是真被找到,我们应该就玩完了。毕竟对方是石傀儡,投毒也没效。」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吧。对面那一侧那么多洞穴,也许其中某一个会通往出口啊。」 「就算你这么说,走过去的途中就先被它踩扁啦。」 「两个人合作的话可就难说了。」 「你该不会……!」 「刚才掩护我的那份人情还没还你呢。快跑,雷伊斯!」 弗尔玛强而有力地推著雷伊斯的肩膀,自己则同时猛冲往石傀儡面前。 「这种时候还讲什么人情,你太拘泥于礼节了啦!」 「别说了,快跑!跑起来,找到亚毕斯后把他带过来!」 「那要求也太没道理了!」 在两人互相呼喊的同时,石傀儡似乎已锁定弗尔玛,一边踩著撼天动地的步伐一边朝目标前进。石傀儡的动作意外缓慢,令弗尔玛松了口气,不过仍竭尽全力吸引对方的注意。 「喂!我在这里!往我这里来!」 弗尔玛大力地挥舞著双手,石傀儡瞬间伸臂一挥而下。虽然成功在前一秒跳往旁边闪躲,不过弗尔玛刚才所站的地面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这……不认真逃命似乎真的危险了。」 「所以我早说了啊!竟然跑出去当诱饵,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啊,所以你快点想点办法!」 「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啊!」 雷伊斯一边跑往有四个洞穴的方向,一边用至今最快的运转速度绞尽脑汁。他计算著自己进入其中一个洞穴后能遇见亚毕斯的机率,又评估了同一时间弗尔玛遭遇危险的可能性。此时身后再度传出冲撞的巨响。 「不管怎么想,这么做的胜算也太低了啦!我们还是一起逃跑比较好!」 计算结果出炉后,雷伊斯绝望地大喊。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猛然一惊,整个人突然静止不动。他听见了一股声音。土墙的另一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亚毕斯?亚毕斯!你在那边吗!」 雷伊斯死命地大喊,然而对方似乎听不见。但是雷伊斯千真万确听到了亚毕斯的声音与不知何人握拳揍墙而发出的巨响。甚至连萨齐亚隐隐约约的微弱声音也没错过。 「弗尔玛!这里!把它引来这里!」 「你说什么?要是这么做的话……!」 话说到一半,石傀儡便朝著弗尔玛出了一脚。弗尔玛蹲下身子勉强闪过,让一旁目睹的雷伊斯吓得一身冷汗。然而他本人却马上站起了身子。 「出口会被它堵住耶!」 「不是,是墙壁啦!亚毕斯他们就在这面墙的另一侧!」 「真的吗?」 「是啊,我听见声音了!」 而且对面大概也遇上了同样的危机──这句话雷伊斯忍住没说出口。这次换雷伊斯来吸引石傀儡的注意力,然而对方却执意锁定弗尔玛为目标,迟迟不上钩。 「雷伊斯,你先闪到一旁!我过去你那边!」 「等等!我在确认正确的位置!」 雷伊斯在袅袅升起的尘土之中,拚了命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耳朵。 能听得见对面的声音,代表这土墙似乎不怎么厚。问题在于如果轻率地破坏墙面,恐怕会殃及应该就待在另一侧的亚毕斯与萨齐亚。所以如果要破墙,必须让石傀儡瞄准上方而非下面。 「好,就在这里!」 从声音判断出位置之后,雷伊斯从包包里头拿出了果冻,一股作气扔往土墙。果冻「啪」地一声击中墙面,染上湿濡的痕迹。 「弗尔玛,让那家伙瞄准那边揍下去!」 弗尔玛一边闪避著石傀儡的出拳一边回头,彻底皱紧了眉。 「又做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然而他却没有说「办不到」。 「我在这里!跟著我过来!」 弗尔玛盯著石傀儡的双眼,随后转身背对它跑了起来,像是在引诱著它前进。不知是否受到其气魄所感染,本来应该不具思考的石傀儡就像被挑衅一般,缓缓加速追逐弗尔玛。 雷伊斯做下记号的位置稍高于人的头部。要让石傀儡揍往那边,只能跳起来了。 「弗尔玛,你小心安全!」 「嗯,我知道!」 正当墙面近在眼前时,弗尔玛往墙上一踹,利用反作用力跳往石傀儡的方向。 石傀儡出拳的速度不及弗尔玛,一股作气朝墙面高处揍了下去。 「成功了!」 雷伊斯摆出握拳的胜利姿势,而土墙几乎在同一时间产生龟裂。石傀儡一时无法取回重心,整个身子跌往崩塌的墙面。结果此时一块庞大的岩块从墙的另一侧冲了过来,打往石傀儡的下巴。 「「咦?」」 在雷伊斯与弗尔玛两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遭到不知名物体攻击的石傀儡倒往后方地面。而此时踩著石傀儡上来的,是另一只如出一辙的石傀儡。 新出现的这一只,不知为何似乎少了一条手臂。 「弗尔玛!雷伊斯!」 亚毕斯的声音从崩塌的墙面另一侧传来。 「萨齐亚,还有一只!快点投毒!」 「……等等……我现在就……」 在弗尔玛与雷伊斯还处于惊讶时,不知名的液体从墙面空隙喷出,洒往石傀儡的手臂关节处。机械部分一接触到液体,便发出了啪滋啪滋的短路般声响。 「趁他还迟缓得无法动弹时,也朝脖子喷一点吧。」 「嗯……喷好喷满……」 登上瓦砾堆现身的两人,利用某种熟悉的器具将液体洒往石傀儡的颈部。结果不出所料,石傀儡喷出火花,动作变得更迟钝了。 「哈哈!你们两个何止平安,根本超活跃的呢。」 「那是……以前用于毒物攻击时所开发的毒液?」 「是亚毕斯……带来的……」 「毕竟也无法打包票这一趟绝对不会遇到食梦魔嘛,所以带来了。」 「不过毒物攻击应该对石傀儡没用的才对,怎么会见效呢?」 虽然说石傀儡的动作已变得迟钝,但难保不会再次启动。为求慎重起见,四人与石傀儡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这些石傀儡似乎是由魔法科学技术所创造出来的。关节部分有人工接上的电线啦。」 「所以是用酸类腐蚀那些部位喽?咦,那毒物成分是……」 「……『好伙伴五人组』……衍生出的新毒物……所以就取名……『愉快四人组』好了?」 「我记得我驳回了那名称才是……」 「又没什么不好,毕竟都这样成功打倒石傀儡了。」 「并没有完全抑止对方的行动喔,还是别松懈大意比较好。现在也只是连接部位的电线受损而已,魔法本身还没有失效。」 「……要是又受到魔法操控而动起来……就危险了……」 「看来在那之前先往前移动比较好吧。不过出口……」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有底了。往这里。」 在亚毕斯的引导下,一行人往亚毕斯与萨齐亚原本所处的空间前进。 「上面那个洞穴,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亚毕斯伸手指向的洞穴,刚好位于两具石傀儡相继倒地的正上方。 「啊,所以你们两个是为了进入那个洞穴,才让石傀儡往这里冲的吗?什么嘛,我还以为我们心有灵犀耶。」 「……看到雷伊斯跟弗尔玛在那里……吓了一跳……」 「刚才差点就把亚毕斯跟萨齐亚活埋了吗……」 「我想应该不至于啦。萨齐亚直觉很敏锐,似乎早预知到哪里有危险,哪里安全了。」 「这是基于我们深厚的情谊吗?」 「嗯,我想应该跟那没关系就是了。」 被亚毕斯斩钉截铁地否定的雷伊斯虽然看似不满,不过所有人的脸上都绽开了安心的表情。四人重新聚头这件事果然是一剂强心针。 趁石傀儡尚未有所动作之前,四人攀上了瓦砾与石傀儡堆成的山,想办法爬进了位于更高处的洞穴。 洞穴内的通道窄得只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行,里头的照明是电灯而非火炬,充满著人工打造而成的感觉。 「很明显连接著通道呢。」 「希望是这样喽。」 就这样继续往前行进,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这趟迷宫探险就画下了句点。 「……与想像相差这么多,实在很难不惊讶呢。」 也难怪雷伊斯会发出惊叹,因为通道尽头的房间里摆放著大型萤幕与电脑设备,跟刚才所处的空间实在称不上协调。 「那条通道果然也是魔法科学所打造的吧。」 亚毕斯一边确认著其中一面萤幕,一边如此说道。 「……还有……地图……」 「通道会随著时间而变化是吗……这样逃不出来也不意外嘛。」 「咦?不过你们看。」 雷伊斯不知发现到什么,另一面萤幕上出现了画面。 「这……看起来是运作纪录呢。」 「不过好像已经休止好长一段时间了耶。」 「……在昨天……被启动了……」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时候……有其他人事先进入了这里吗?」 「这就难说了。这间房间看起来是控制中心,却没看见有什么按钮能让整体系统停止运作。况且如果真要操作,我想远端操控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吧。」 「所以你是说,有人预测到我们前来,于是操控了这座迷宫?」 「这实在有点想太多了吧,我们会来这也只是出于偶然。」 「……真的是偶然吗……」 萨齐亚口中喃喃的自语让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四人决定前来无花之地的动机,就在于来自红茶之国的包裹。因为接到对方调查茶叶成分的要求,结果发现了这是前所未见的植物,因此决定赴往最有可能找到新品种植物的无花之地──这一连串的因果并非完全不可预测。 假设真有某个人预料到这一切,那么就能合理怀疑对方很可能企图陷害这四位王子……甚至进一步对毒药之国不利。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现在也只能等出去后再次调查那些茶叶了。」 亚毕斯慎重的发言得到大家的首肯,于是确认过地图之后,四人回到了地面。 *** 再次回到莫尔凡的四位王子,首要之务就是捎信给魔法科学之国。 无花之地原本就是毒药之国过去所统治的领地,直到现在也尚未放弃那边的统治权。既然当地有建筑物使用了魔法科学之国的技术,首先就应该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问起──「那栋建筑物究竟归何人所有」。若魔法科学之国对此一无所知也好,那就重新委托对方进行调查。在四人同意之下,决定按此计画进行。 魔法科学之国并非君主制,因此收信人会是总统,而内容则是以毒药之国四国的立场要求对方提供相关情报。不过,若连臆测也一起写进信里,将难以避免国内互相猜疑等纷乱产生,所以最后只好以迂回的方式来刺探。 「写成这样还有意义吗?」 亚毕斯对于内容不著边际的这封信发起牢骚。 「但如果那座设施真由魔法科学之国的人管理至今,那真的会演变成国际问题了。」 「状况要是变成那样可就麻烦了呢。」 「……比起这些……我更在意这红茶茶叶……」 才经历过生死关头的萨齐亚,早已对迷宫兴致缺缺。现在他正用红茶之国送来的茶叶实际冲泡看看。 「气味就像一般的红茶呢。」 雷伊斯将脸凑近杯中热气,吸了吸鼻子嗅著。 「雷伊斯,如果茶真有毒,光是那样闻就很危险了。」 「可是这在弗尔玛眼里并没有毒,不是吗?」 「是这样说没错……」 「茶色也是正常的褐色呢。我个人比较好奇红茶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耶。」 「亚毕斯又在说些坏心的话……」 「……未知的茶叶……到底来自哪里呢……?」 「在无花之地似乎也找不到呢……呃,萨齐亚?」 就在亚毕斯确认著茶色的同时,萨齐亚拿起红茶饮下一口。 「我想说……直接喝喝看比较快……」 「那至少也让我先试过才对吧?」 「啊……说得对耶……」 萨齐亚回了一句「我现在才想到」。弗尔玛一族的体内拥有吸收毒性的能力,因此,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让他来负责试毒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所以,喝完什么事也没有吗?如果出现任何症状,就得赶快制作解毒剂了。」 「……好像没问题。亚毕斯……也要喝吗……?」 「要我喝可能有毒的东西?恕我拒绝喔。」 「我来喝喝看好了。」 「雷伊斯,我就说了至少让我先试过!」 弗尔玛从一旁抢过雷伊斯正打算就口的红茶,饮下了一口。下一个瞬间他面露难色。 「咦,果然有毒吗?」 「……我想应该没有。但……感觉确实有什么东西。」 「是指有药性之类的吗?原来也有弗尔玛无法辨别的毒啊。」 亚毕斯带著讽刺的发言让弗尔玛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过仍喝下了第二口红茶,随后摇摇头表示依然无解。 「所以这混合红茶虽然不是毒物,但也有可能有毒性是吧。问题果然还是出在其中唯一认不出品种的茶叶吗?」 雷伊斯对著萨齐亚如此问道,似乎放弃试饮。然而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嗯?萨齐亚?」 「…………」 「……似乎睡著了呢。也是啦,毕竟在迷宫里跑来跑去的。」 亚毕斯表示「就让萨齐亚休息吧」,然而弗尔玛却面露难色。 「他真的是因为疲劳而睡著的吗?」 「不是这样吗?可是你看,雷伊斯也睡著了呀。」 一回过神才发现雷伊斯也靠在椅子上呼呼入眠,似乎睡得很舒服。 (插图011) 「这么说起来,萨齐亚是不是曾经说过这种茶叶有轻微的催眠效果?」 「喔喔,被你一说才想起的确有这件事呢。不过,若真属于安眠药那类的药物,你知道的吧?那应该也纳入有毒物质的范畴内才对。」 「按道理是这样没错……」 弗尔玛又喝了一口红茶,歪著头百思不解。 「我觉得这跟单纯的安眠药又不太一样。」 「……也就是说,虽然不能否定有毒的可能,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性喽。这件事似乎还是有彻底调查一番的必要呢。」 「是呀。如果有连我们都不知道的毒物存在,有需要进行了解。」 「那么就先把萨齐亚他们叫醒吧。」 「就赌上毒药之国的尊严,揭开这未知毒药的真相吧。」──亚毕斯与弗尔玛激昂地作下这番宣言,然而却怎么样也叫不醒萨齐亚,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与马上醒来的雷伊斯先行展开研究。不过要解开这神秘茶叶之谜,似乎得花些时间抽丝剥茧了。 在三位王子奋斗一小时后,萨齐亚总算起床。他对露出疲态的三人所说的第一句话是──「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第四章 魔法科学之国 在雪之国忙于筹备「白雪祝祭」的同时,魔法科学之国达丹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前国王的儿子──继承王室血统的前王子真琴,另一封则是给拥有相同血脉,同时身为真琴监护人的澄快。 在信件送达时,这两人正好待在同一间房内,一切凑巧得像是安排好的。 然而当场从邮差手中收到信的只有真琴一人,并没有澄快。「配送地址为真琴家」虽然是个合理的理由,不过事实并非如此。邮差只是没认出身在现场的另一位青年就是澄快罢了。 那一天,房内飘荡著红茶的香气──是澄快所泡的。同时还洋溢著饼乾的香甜气味,那是在非手工饼乾不吃的真琴强烈要求下逼澄快做的。就在此时,邮差登门了。 真琴当时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一身优雅气息让邮差瞬间误以为自己来到了王宫内。邮差眼见自己明显地格格不入而手足无措。在真琴回以微笑后,他便用伺候王族般的态度单膝跪地奉上信件,随后转过身子带著仓促脚步跑走了。 「哇!」 差点跟拔腿奔驰的邮差相撞的澄快,慌张地举高了热腾腾的烤盘以避免危险。他的手上正戴著可爱花朵图样的隔热手套。 「是怎么啦?」 澄快一脸不快地盯著「磅」一声响猛然阖上的大门,脸上表情彷佛写著「那么粗鲁地关门,刚烤好的饼乾都要蒙上尘埃了」。 「登门拜访却那么大力关门是怎样啊。真是的,缺乏教养啊……」 澄快一边发著牢骚,一边拆下了绑在头上的三角巾。那一头充满个人风格的黄绿色刺猬头发型也随之现形。 虽然身著围裙,不过只要看见澄快那发型,那位邮差或许就会发现在场还有另一位收信人了。然而他慑服于真琴的气场,逃跑都来不及了,连澄快的脸也没正眼瞧过一眼。 「真琴,你对人家干了什么好事?」 「什么也没做。我甚至还释出善意接纳对方耶。」 「不过,是有什么东西送来了对吧?该不会又~~是不可思议之国寄来的商品传单?」 在澄快凑近真琴手边端倪的前一秒,真琴抢先把刚收到的邮件塞往身旁书柜的缝隙里。澄快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回订购了一次巧克力之后,就老是来烦人呢。」 「……」 「嗯?你是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在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出于好奇而订什么猫咪造型巧克力罢了。」 真琴微微扬起嘴角,就把还冒著热气的红茶送往口中。 「先别说这些了,澄快,饼乾还没好吗?我说过非刚出炉的我可不吃吧?」 「我知道啦!喏!」 澄快将烤盘上的饼乾分装至小碟子,端往真琴面前。虽然是业余等级,不过做出来的成品有一定水准,让他偷偷对自己的手艺感到一番得意。 然而真琴在看见碟子里的饼乾时,表情一瞬间蒙上了阴影。 「……这是什么?」 「什么问题,当然是饼乾啊。你不是很喜欢动物吗?」 盘里的饼乾堆得像座小山,轮廓是用狗、猫、大象与羊等等的造型模具所压成的,颇为可爱。甚至还费心使用加了可可粉的面团,忠实呈现出乳牛纹。 但是这些并没有打动真琴的心。 「我比较想要中间有红色果实的挤花饼乾耶!」 「你刚才哪有提出这种要求!」 「因为我就现在才想到啊。」 「唔……!红色果实,你是要我去哪里生出来啊!」 「中央塔那边有在卖哟。」 「还事先查好了是吧……」 澄快嘴上虽然叹著气,同时还是脱掉了围裙,握紧钱包。 「既然如此,一定要做出让你直呼好吃的饼乾!我去买一下材料就回来,给我等著!」 澄快伸手往真琴面前狠狠一指,随后就急忙赶出门了。他的动作虽然势头十足,不过确实轻轻地阖上门,没发出一点声音。 真琴目送对方忙碌的背影离去之后,拿起小狗造型的饼乾微微地笑了。 「真~~可爱。」 把小狗、小猫与小牛的饼乾摆往桌面,真琴露出天真无邪的侧脸,如天使般惹人怜爱。然而在他把各种小动物排好一轮之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已不复见。 「好了……接下来得趁澄快回来前先确认一下。」 真琴不急不徐地将刚才塞入书柜的两封邮件拿在手里。刚才被澄快问到是不是传单时没有否定,但并不算说谎。因为其中一件真的是广告明信片。不过另一件则是白色的信封,而且纸质非常高级。真琴在接过的当下就觉得事有蹊翘,于是马上藏进柜子以避开澄快的耳目。 他将手中信封翻面一看,结果并未记载寄件人姓名,只看见一块类似涂鸦的痕迹。上头画了一个圆圈,但也不太圆。这个记号长得就像吃剩的饼乾,形状残缺。真琴对此毫无任何概念,然而这点令他不是很开心。 「连姓名都不报上,是哪个卑鄙小人寄来的信啊。」 他轻轻摇了摇信封,确认里头装的不是爆裂物之类的危险物品后,便拿起桌上的小刀开封。看来开口处也没有暗藏著刀片之类的机关。 「真嫩啊。」 真琴的双眼不自觉地发直。既然来找碴,还比较希望对方来真的。 「难不成……」 真的只是单纯一封信?没写上寄件人只是纯粹嫌麻烦。这种可能性也并非完全为零。 真琴微微歪著头,抖了抖信封。结果从中掉落的信纸实在摺得乱七八糟。 「……连澄快都摺得比这整齐。」 在看见这种杂乱无章的摺法后,刚才猜想这只是普通书信的疑惑也已消失无踪。 真琴心里虽然嫌麻烦,仍然打开了信纸。逐行读著内容的同时,他的嘴角开始上扬。读完之后便将信纸随意扔往桌面上。 『你重要的宝物将由我收下。若不情愿就好好取悦我吧。』 内文的笔迹跟信纸摺法一样撩乱,真琴对这字迹并不眼熟,不过会寄这种怎么看都是恐吓信的东西过来的人会是谁,他心里倒是有底。 身为前国王的子嗣,真琴频频成为现任总统的索命目标。这次想必也是同一批人寄来的信吧。对方至今为止用尽狙击或绑架等各种手段,不过像这样写信过来还是第一次。 「啊哈哈!偶尔也换个花样的意思?不过……」 真琴用手指描绘著信里的其中一句文字。 「『重要的宝物』指的是什么?」 他继续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胸,彷佛就像在说著「完全不明所以」。 「重要的宝物……重要的宝物……」 若是金钱,自己的财产可没有庞大到令人觊觎的程度;若是同样具有价值的画作,也早就被掠夺了;更别说现在的自己早已失去的地位或名声。真琴开始在脑中想像一般人所珍视的宝物,最后浮现出的答案是双亲的笑容。他几乎把下唇咬得发白,拚命把这个想法逐出脑海。 「夺走这一切的就是你们,事到如今还想怎么样……!」 勃然大怒的真琴用力握拳敲往桌面,此举让原本排放在桌上的饼乾散落一地。 「啊……」 掉在地板上的小狗饼乾已经身首异处。真琴将头部的碎片轻放在手心上,用手帕仔细地包起来。简直就像在表示哀悼。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重要的宝物。就算曾经拥有,也早已……」 真琴的自言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份找不到出口宣泄的情绪似乎令他无所适从,而吐出沉重的叹息。 现在的自己并不拥有任何重要的东西。就连这条性命也可以在复仇成功后送给任何人了结都没问题。对抱持这种想法的真琴大胆作出「夺去你重要的宝物」这番宣言,根本就是在胡闹。 真琴再次直瞪著信上的文字。 对方所觊觎的「重要的宝物」为何,依然没有答案。不过「取悦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倒很清楚。 现任总统恨不得真琴做的一件事。对方所乐见的一件事。 那就是──要真琴自我了结。 「呵!……呵呵,啊哈哈!谁会让你称心如意啊!」 在复仇结束以前,真琴并没有寻死的念头。 话虽如此,对于这封恐吓信他也不打算就此姑息。 「……应该不可能是单独犯行的吧。那也许是总统底下其中一个派系所主导的吗……」 既然不知道要守护的是什么,那就主动直捣本营。 真琴将手机拿在手里,迅速列下了拥护现任总统的团体或企业。接著又从中筛选出有可能假借他人之手干些卑劣勾当的对象。 在大致掌握对象范围之后,他眯起了单眼。 「达丹森林保护团体……之前才换过首长,应该不是吧。这间企业……说起来确实有参与国家施政计画呢。」 真琴的目光集中在一家大型零食企业。虽然该厂商大肆宣扬自己在环境保护上贡献良多,但据说实际上曾数度被市民检举旗下所经营的工厂有噪音与排水污染问题。而现在得以在总统指示下主掌国家认可的健康食品生产专案,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大型专案所牵涉到的金额当然也很庞大,想必也希望得到总统的关照吧。 「……就从这里开始探听吧。」 正因为是大企业,戒备想必也滴水不漏,不过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必定有漏洞可钻。 真琴独自行动虽然不成问题,但若使用自身的能力,不但引人耳目,澄快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让澄快去做还比较有效率。虽然是只笨狗,不过调查敌情至少还是办得到的吧。 「澄快……啊,对了,他人还在中央塔是吧。」 真琴不经意喊出对方名字,才回想起自己差遣人家出去采买了。 「买个东西是要花多少时间啊?那只笨狗。」 他啜饮彻底凉掉的红茶,将上身躺往椅背。 「……总之先派他去查查对方有没有任何可疑举动吧。」 真琴并不打算把恐吓信的事情告诉澄快,因为他要是知情一定会喽嗦半天。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能说的理由。 真琴用指尖握著刚才随意乱扔的信纸,再一次过目上面的内容。 『要是敢告诉别人……』 内文就结束在没说完的这句话。透露给别人知道的话究竟会怎么样? 接续在删节号后方的,是一块晕染开来的墨水渍,怎么看都充满耐人寻味的氛围。简直就像一滩血迹。 虽然内文并没有说明白,不过单纯思考一下,应该指的是──只要告诉他人,『重要的宝物』就会被夺走吧。 「我会让你……后悔对我口出威胁喔……」 真琴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双眸泛起了邪恶的光芒。 *** 当真琴正在房里把信纸揉烂的同时,澄快人还在中央塔的食品卖场里。 「等一下……?这么说起来,红色的果实到底是什么果实?」 虽然意气风发地出门了,不过却忘记问仔细真琴想吃的究竟是哪种饼乾。澄快的脑海中虽然已有选项,不过要是又弄错可就糗了。 「没办法了……打电话问他吧。」 正当他打算掏出口袋内的手机时,零食专区映入了他的眼帘。 「哦……哦哦?」 其中一座陈列得井然有序的货架上,正摆著中央有红色果实点缀的挤花饼乾。 「这个这个!就是这个!把这买回去就行了吧。」 澄快正要把饼乾放入购物篮之际,却瞬间停下了动作──光这样是不行的。 「啊啊啊啊……不对!他指定要现烤的!」 澄快当场双膝跪地,宛如悲剧里的男主角。他将手中的饼乾捧得高高的以避免接触地面,结果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在膜拜著饼乾一样。 以诡异姿势大喊的他,让路过的行人纷纷从旁闪避而过。不过,其中一位老妇人却停下了脚步。 「那边那位先生,难不成……」 「嗯?」 「您打算买那饼乾吗?」 澄快抬起脸,结果发现老妇人正用略带惨白的脸俯视著自己。澄快见状便盘腿坐往地板。 「不,我弄错了,如果老婆婆你要买,可以让给你……」 「不用!如果您没有要买那就好。」 「啥?这饼乾有什么问题吗?」 澄快看了看手中的饼乾外盒,并没有找到任何特别可疑之处。价格相较之下也算亲民,就是非常普通的饼乾。 「那种点心……根据体质不同,有些人吃了可能会中毒。」 「中毒!」 大呼小叫的澄快让老妇人朝四周张望了一番,似乎感到很慌张。正当澄快还不搞不清楚对方为何如此畏畏缩缩时,一阵脚步声正慢慢接近。 「唔……」 老妇人惊慌失措的模样让澄快十分在意,于是他把饼乾放回架上后,便走到对方面前,转身背对后蹲了下来。 「老婆婆,上来吧。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你不想久留此地对吧?」 「呃,可是……」 「动作快,一直蹲著更累。」 在澄快再次催促后,老妇人似乎总算下定决心,将身体倚往澄快的后背。澄快轻松地背起老妇人,开始往脚步声传来的反方向奔驰。 所幸那群人并没有看见澄快的身影,两人顺利跑出了中央塔,没有追兵。不过澄快为求保险起见,还是拐弯绕了两三条路之后才把老妇人放下。 「逃来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实在给您添了天大的麻烦。」 被老妇人深深一鞠躬,澄快慌张地挥了挥手。他的双颊泛起微微的红。 「不要紧啦,是我擅自妄为的举动。不过,你在避著什么人?」 在澄快的提问下,老妇人低著头缓缓道出了事情经过。 「他们是受雇于某家零食厂商的警卫。就是您刚才拿著的饼乾的制造商……」 「咦?饼乾的制造公司?他们干嘛做出这种事啊?」 「我想,是因为我会上前阻止打算买那盒饼乾的客人。」 「喔喔,说起来刚来的确被你劝退呢。跟我说那有毒什么的……」 「那种饼乾使用了未记载于成分上的药物,如果是对该药物过敏的体质,不无可能因此致命。虽然在这个国家里头并非违法,但在某些国家明明是列法禁止使用的危险药物!」 老妇人的双眼隐约浮现出泪水。澄快见状便不由自主地将手轻搭上对方的肩。 「该不会,老婆婆你身边有人因此……」 「是的,我的孙子就因为吃了那饼乾,现在在医院度日。」 「不会吧……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国家会坐视不管啊?」 「我也有一样的想法,于是直接写信向总统陈情。当然,在这之前我先对企业方提出了告诉。然而,却没有任何回音……」 老妇人说明,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每当自己看见有人打算购买饼乾时,就会忍不住向对方确认是否清楚其中的成分。在持续这样的提醒行为之下,消息渐渐传进了企业的耳里,因此她成为被盯上的目标。她不平地说著自己明明只是提醒消费者,以前却曾因此被警卫逮捕,以妨碍营业的罪名遭到长时间的拘留。 虽然此举怎么看都是企业对于个人行为所采取的特例处理,不过这样的行为反而让人怀疑,台面下也许真藏著什么不希望被公开的秘密。 老妇人从手提包里取出手帕,朝双眼按了按。那弱小的背影让澄快看了都差点有陪哭的冲动。 「如果是前一任的国王殿下,想必愿意倾听我的声音吧。」 「……是呀,也许是这样呢。」 搁在老妇人单薄肩膀上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然而她并没有察觉到。 「不过,多谢你的帮忙。那种危险的食物,可不能买回去让他吃到。」 虽然打从一开始,用现成的饼乾充数就会被嫌弃一番就是了……澄快想到这里── 「糟了,红色果实!」 他回想起自己来到中央塔的目的后,仰天叹息。 「红色果实……?」 「呃,我本来要来买刚才那种饼乾上所放的红色果实,结果两手空空就跑出来了……」 「啊啊,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 「这不是老婆婆你的错啦,再说也许外头也能找到地方买嘛。」 话虽如此,可不能两手空空回到真琴那边。正当澄快苦恼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老妇人伸手指向街道的另一端说著:「这样的话……」 「那边的蛋糕店有在卖哟。」 「咦!真的吗?谢谢你,老婆婆!我有脸回去了!」 「如果有为您尽到一些微薄之力那就太好了。啊啊,还有……」 在老妇人坚持答谢之下,澄快受邀前往就位于附近的对方家里,收下了多得必须用两手才抱得住的蔬菜。这下子实在无法顺道去一趟蛋糕店了。 「没办法了,先回去一趟吧。」 澄快的目的地是自己的住处,并非真琴家。把蔬菜带去真琴那边,大概也只会放到坏掉,况且离这里比较远。由于自己的改造自行车──不,是爱车还停在真琴家就跑过来了,要扛一堆东西回去也嫌麻烦。 基于这些理由,澄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结果巧遇看似来送信的邮差。 对方看见澄快后点头行礼,于是澄快也跟著低头致意。结果此时怀里抱著的马铃薯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哇啊!」 「您还好吧?」 看不下去的邮差帮忙捡起马铃薯放回袋里。 「不好意思呀。」 「不会,不过……您行囊这么多,应该没办法开信箱吧。」 「怎么?有东西寄来吗?」 「是,有几封寄给您的信。」 邮差一边如此说著,一边从大包包里取出信件。 「啊~~那不然放上头……也没办法吧。给我,我咬著。」 「咦,这样好吗……?」 眼见澄快「啊──」地张开嘴巴,像要求对方喂饭一样,应该没有任何邮差敢把信塞进他口中吧。果然对方一脸为难地不知该把信搁往哪里。 在澄快强硬地催促「好了,快点」之下,对方逼不得已把数封邮件递上,让澄快一口叼著。这副模样要是被真琴看见,一定会笑著说「果然是只狗」吧。 澄快就这样两手抱著一大堆蔬菜,嘴里咬著邮件,踏入了自己家。 「呼~~……蔬菜就先这样吧。」 迅速把蔬菜放好之后,澄快的视线望向刚才搁在桌面上的邮件。一只白色的信封夹杂在传单与广告明信片之中。他伸手拿了起来。 「现在这时代还寄信,真稀奇耶。」 现代任何大小事都能用电子邮件一键搞定,确实很便利,不过总觉得缺乏温度。一想到这点,澄快不禁对这样亲笔捎信过来的人先抱持起好感。 「不过,到底是谁寄来的啊?嗯嗯?」 澄快将信封翻面一看,又翻回正面。正反面总共确认了三次,都没看见寄件人姓名,上头只有一块涂鸦的痕迹,像是个残缺的圆形。 一般来说,正常人在此阶段都会起疑心了,然而澄快并不然。 「嗯──……我知道了!暗号是吧!」 涂鸦上头没有任何类似暗号的记号,澄快却拍响了手,双眼散发雀跃的光芒。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不过他似乎已满足于此,于是拿起了料理剪刀。原本企图直接剪开的他停下动作,先拿著信封往桌面咚咚咚地敲了敲,确保不会伤到内容物之后,再从边缘剪开。澄快做事的手法总是意外细心。 正当他取出信纸要确认内容的那一瞬间,手机响了起来。 「唔噢!」 澄快的直觉反应先把信纸塞入口袋,空出手之后拿起手机。他急急忙忙地接通,结果话筒另一端传来了「喂」一声,不爽的情绪完全一览无遗。 『你打算要让我等到何时?』 「啊~~马上就去,马上!我待会儿就回去!」 脑海中浮现出真琴等到不耐烦的表情,澄快一边保持通话状态,一边先踏出了家门。 蔬菜收好了,也没有开火,门窗有好好关紧。澄快虽然有种「好像忘了什么事」的感觉,不过他没特别在意就奔跑了起来。毕竟让对方等太久,可能会害自己折寿。 当澄快用尽全力奔回终点时,真琴仍保持著一样的状态,跟刚离开时完全没任何差别。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算自己动手,而等著对方主动把温热的红茶与刚出炉的饼乾端来桌上。 「慢死了。不过就是出门买饼乾的材料,你是要我等几个小时?」 「啊──!」 此时澄快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红色的果实。 「……你应该不会两手空空就回来了吧?再怎么笨的狗至少也会跑腿买东西吧?」 「……抱歉。」 澄快实在无可辩驳,丧气地低著头。这副模样似乎让真琴感到痛快,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便只回了一句:「红茶。」 然而澄快并没有意会到对方的意思,歪头不解。于是── 「我说红茶啦,帮我重泡。谁教你让我等太久,饿过头只好将就点,用这些饼乾果腹喽。」 真琴拿起了桌面上排开的其中一块动物造型饼乾,送入口中。 「喔……喔──!红茶是吧!等等我。」 澄快看著真琴吃下自己亲手做的饼乾,脸上浮现出害臊的表情。仔细想想,对方不但要求做饼乾,还附带了这么不合理的条件,不过澄快似乎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插图012) 「真是不知道你大老远跑去中央塔到底干了些什么。」 真琴一边无奈似的看著卷起袖子走向厨房的澄快,一边呢喃著。接近自言自语的这一段话让烧著热水的澄快抬起脸庞。 「发生了很多事啊,本来在找红色果实,结果发现了饼乾,后来背著老婆婆跑走之后拿到了蔬菜,然后……」 「……够了。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澄快看著真琴撇过头去,便发出苦笑。此时他想起自己还没过目刚收到的信,于是伸手探入口袋。口袋里的信纸已皱成一团,但不至于不能看。 三两下摊开信纸的瞬间,原本就长得一副坏人脸的他,表情又更添凶狠了。 「……这……什么东西啊?」 澄快低沉的呢喃并未传入真琴的耳里。 『你重要的宝物将由我收下。若不情愿就好好取悦我吧。 要是敢告诉任何人,游戏就结束了。』 信上字迹绝对称不上工整,写著宛若胡闹般的内容。 澄快眯起单眼重新读过一遍,乱摺起信纸后再度塞回口袋里。 隔著烧水壶上冉冉的热气,能望见真琴的侧脸。被问起「重要的宝物」,澄快脑中第一个浮现的答案就是真琴。 「是打算对真琴下手吗……!」 狙击与绑架还不够,这次连恐吓都用上了。手段之卑劣令人作呕。 在怒气翻腾而上的同时,澄快疑惑地想著,若是现任总统干的好事,也太过磨磨蹭蹭了。况且至今对方根本无视澄快的存在,企图直接对真琴下手。澄快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主动介入罢了。 「所以说……目标是我的车吗?对方觊觎我的车是吧!」 若要直接找澄快的碴,很有可能锁定他那台经过多次改造的爱车──超越二流机车的高性能,称之爱车的改造自行车。 「可恶!没想到竟然会被盯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先把帅气的外型改得低调点了。澄快认真烦恼到这一步,随后又恢复理智,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找澄快的碴这件事究竟让谁痛快了?他并没有印象自己被谁恨之入骨,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澄快与真琴一样继承了王室的血统,所以若被现任总统锁定也不算没道理。但前提是真琴已先消失。只要真琴还在,他们的目标就不会转向澄快才是。 「这么说来,信里指的果然还是真琴吗……」 澄快再次将视线投往窗边,结果发现真琴就近在眼前,令他心头一惊而忘了呼吸。 「哇啊!你怎么在这里啦!」 「还不是你,水都烧开了还站著发呆。」 「你看。」真琴伸手指著持续发出哔哔声响的烧水壶。澄快急急忙忙熄了火,随后窥探著真琴的脸色。信已经寄来澄快手边,那真琴就算已经碰到什么麻烦也不意外。 「你在看什么?快点泡红茶啦。」 「呃,没有……我问你,最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状况?」 真琴缓缓地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澄快并未从对方的眼中找到预期中的动摇或惊愕。 「是指什么状况?」 「……没有就好啦。嗯。红茶泡好我就端过去,你先等等。」 「…………」 真琴凝视著低头望向红茶茶壶的澄快,彷佛在观察著对方。然而澄快并没有察觉到这股视线。 澄快用眼角余光确认真琴已乖乖回到窗边座位,内心松了一口气,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看来真琴还没遇上麻烦。也就是说,游戏仍在进行中。 ──记得信上写著「好好娱乐我」是吧。 茶叶还泡在壶里,澄快开始思考著那句话的个中之意。就算提出「娱乐我」这种要求,每个人对于快乐的感受也各有不同吧。即使想推敲答案,信上也没有任何线索。但若置之不理,真琴将会遭到觊觎。 既然这场游戏有结束的一刻,那想必也有时间限制吧。澄快想像著一位素昧平生的男人某天来到面前,对自己说「来娱乐我吧」的画面。他开始抱头烦恼。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男人啊!」 「……在你大喊出这种话的同时就已经蠢得够有趣了,不用担心喔。」 真琴对于这句不由自主发出的吶喊,回以平静得接近冷淡的吐槽。 「……呃,喔。说得也是呢。」 不妙。若是这样心生动摇,马上就会被真琴发现不对劲。 澄快随便地附和了一声敷衍过去,改成轻声细语地呢喃。他的嘴里不停复诵著「有趣的事」四个字,就像在念经一般。结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身影是──一头大象。是他小时候看移动马戏团时所见过的大象。 记得马戏团里头还有会变魔术、展露滑稽才艺表演的小丑,博得大批观众的欢笑。 「就是这个……!」 应该总有些表演,一般人练习之后也能上手才是。 澄快立刻用手机搜寻小丑的表演,比划著手模仿。 「红茶还没好吗~~?」 催促的声音传来,于是他赶紧把茶壶与茶杯端往真琴面前。 「我都以为你要从采收茶叶开始了。」 「哪有让你等这么久啦。要加牛奶吗?」 「不~~要。」 真琴伸手拿起总算上桌的红茶杯喝了一口,瞬间摀住了嘴。 「好苦!」 「真是大惊小怪耶。这是成熟大人的味道啊,成熟大人啦。」 「那你也喝喝看。」 茶杯被一口气推往澄快面前,他低头望著那晃动的红褐色液体。被对方这么一说,才发现茶色浓得看不见杯底。澄快心想就算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便将茶含入口中,结果喷了出来。 「呕恶!这什么东西啊!」 「脏死了──!你负责把桌子擦乾净喔。」 「抱歉……这东西实在不能喝耶。」 澄快马上放下茶杯,发现桌面上摆著一条手帕,里头好像包著什么东西。正当他打算拿取时,手马上被真琴狠狠拍掉。 「痛!你干什么啊!」 「你快点去重泡红茶就对了。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耶~~」 「知道了啦。」 澄快叹了口气并准备站起身之际,突然一股作气迅速抢过了手帕。 「喂,你干嘛随便……!」 「你看清楚就是啦……一、二、三!」 在倒数完毕的同时,澄快将手帕往上拎起,结果出现在他手心上的是一片完好无缺的小狗饼乾。真琴惊讶得瞪圆了双眼。 「拿去。」 澄快将饼乾放进盘内,手上拿著手帕往厨房里头去。 不明所以的真琴盯著饼乾看了好几次。 「……区区一个澄快,臭屁什么。」 真琴的嘴里虽然发著牢骚,却泛起了微微的笑容。 躲在厨房一隅的澄快偷偷注视著真琴这副模样,轻握拳头做出胜利的手势。 没错,就是这个。这就是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他一边如此想著。 建立起信心的澄快,接下来搜寻的项目是「拋球杂耍」…… 在真琴的抱怨之下,澄快还是重新泡了红茶。总算能迎接午后的优雅午茶时光之时,真琴缓缓开口说道: 「对了,我有新差事要吩咐你。」 「差事?」 「反正你现在在看影片,很闲不是吗?」 「我看影片可不是在消磨时间啊……」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 「唔……这个嘛……对啦,是我的新嗜好!」 「那就是消磨时间。好了,你去调查一下这间企业的底细。」 澄快正在播著影片的手机上传来了真琴的电子邮件,别无选择之下只好关掉拋球杂耍的影片,打开收信画面。 「这公司我记得是……那家很大的零食厂商吧?」 「嗯。是这样没错……我想知道的是这家企业的高层据点在哪里。」 「要我调查是没问题,不过怎么会突然对这种企业产生兴趣?你不吃一般市面上的零食不是吗?」 「因为我怀疑其中有跟现任总统有关的黑幕……也就是政商勾结的意思。我想偶尔由我们主动进攻也不错。」 真琴这番话并没有半点虚假,只是没说出目的是为了揪出那封信的主人,并给对方一点教训。要是随便透露这件事,难保澄快不会做出失控之举。 「原来是这样啊。」 「给你一星期的时间调查完毕。」 「别小看我了。三天就够了。」 「这样的话,那我顺便再追加一点任务好喽?查明据点之后,顺便把那里的内部平面图也弄到手吧。当然,保全状况也要调查好,事先注明在上头。」 「唔……这就有点……」 「咦,办不到吗?」 被那双宛如想到整人点子的淘气眼神注视,澄快叹了大大一口气。 「知道啦。地图是吧。」 「还有保全分布状况?」 「……我明白。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在我调查的期间,你要去哪里都得先跟我报备。」 「咦──这样岂不就像在我脖子上挂串铃铛,我才不要~~」 「这点小事你就忍耐一下!这家企业若真有跟总统挂勾,在我进行调查时也有可能出手干涉吧。」 「你这是在预告自己一定会搞砸吗?」 「这……!才不是呢!我只是想说小心为上罢了。」 「是喔──好吧……拿你没办法,我就好心点,乖乖听你这一次吧。」 从这天起,两人便各自展开了新生活──真琴开始在自己的住处辛勤地制作某样东西;澄快则在外头东奔西跑,晚上回到家就练习拋球杂技。 *** 时间来到约定的三天后,夜已深── 两人不著痕迹地站在某栋大楼的后门前,身影彷佛融入夜色。 「老实说我原本并不抱期待,没想到你真的只花三天就搞定。看来你偶尔也能派上点用场嘛。」 「哼,好歹我也是有自己的情报网的。话说……何必挑这种时间来企业参观啊?暗成这样什么都看不见吧。」 澄快抬头仰望已彻底熄灯的大楼,真琴则用感到傻眼的视线望著他。实际上他也真的感到非常傻眼。 「谁跟你来参观这种破大楼啊。想也知道是专挑保全不在的时间带过来啊。侵入时如果有人就麻烦了。」 「侵入什么?你可没告诉我这件事耶!」 「现在告诉你了。你要是害怕可以在这里等著。毕竟你比我弱。」 「哼……就算真是如此,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吧!我也要一起。」 澄快毫无退缩的模样让真琴脸上悄悄浮现了笑容。然而在昏暗的夜色下,并没有被澄快发现。 「你要跟上的话,就把这拿著。」 真琴若无其事把某样东西扔过来,澄快用两手接住后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手枪吗!难不成……?」 在这动荡不安的国度,随身携带自卫用的手枪也不奇怪。澄快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惊觉自己的手枪不见踪影而发出闷哼。 「你是什么时候……」 「就算你带著枪也不敢杀人,那不是毫无意义吗?所以我帮你改良了一番。」 「啥?你说改良,可是……」 光就外观所见,似乎毫无任何差异,顶多拿起来的手感似乎轻了一些。 「你仔细看看。里头装著用魔法科学制造的子弹不是吗?手枪也改造成专用的了。」 澄快依照对方吩咐确认之后,结果发现子弹确实散发出淡淡的魔法光芒。 「这跟普通子弹有什么差别?」 达丹这个国度的魔法科学技术虽然十分发达,但对于不具有魔法力量的澄快而言,不太能理解个中差异。真琴望向对方,眼神就像看著不成材的学生一般,叹了口气喊著:「真是的。」 「目前填装的子弹是雷弹,能麻痹击中的部位。然后这里还有火、水、冰……」 「等等,等等!」 新的子弹陆陆续续递了上来,让澄快的口袋一瞬间鼓得满满的。 「用颜色来判断你总能明白了吧?啊,还是你要用闻的比较准?」 「因为我是狗吗?你真是的……」 真琴无视无奈垂下双肩的澄快,开始用手机确认大楼内部的平面图。萤幕亮光在漆黑的夜路上微微照亮了真琴的脸庞。 澄快一边凝视著真琴的侧脸,一边感到不解。 对现任总统怀抱深仇大恨的真琴,受对方袭击时总是毫不留情地给予反击,即使关乎人命。然而这次都主动采取进攻了,又怎么会如此顾虑他人呢? 关于这一点,澄快感觉自己似乎没察觉到某些关键。 就在澄快在内心起疑的同时,真琴一边看著地图,心头也涌上一股疑惑。 他感觉到澄快似乎在隐瞒著什么,但跟这次事件并没有关联。而是更关乎真琴本人的某些事。 澄快原本就对于真琴的一举一动给予过度干涉,不过最近又更严重了。加上最近澄快每天都在看著不明的影片,还有每当找不到他的身影时,房门的另一端却传来了「哟!嘿!哈!」的神秘喊声。 ──一定有什么内情。 这一切虽然真琴都看在眼里,但到今天为止他都不敢摊牌。 人与人就算再怎么亲近,总会有专属自己的一两个小秘密。虽然这一点彼此应该都已了解,不过实际上有了猜疑之后,两人之间便开始产生微妙的隔阂,或者应该说是距离。但此时的澄快与真琴压根没想过,这竟然将成为致命伤。 座落于郊区的这栋大楼,在达丹算是老旧的建筑了,后门的保全系统也非常阳春。也因此两人得以顺利潜入其中。然而难关还在后头。 「进是进来了,不过这么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啊。」 「但要是开了灯等于自打嘴巴啊。这时候就靠手机的亮光来……」 「啊,要亮光的话,这里不就有了吗。」 「咦──」 正当真琴心想「不会吧」而转身之时,澄快已经把灌入火系魔法的火弹往天花板击发。 「砰!」一声低沉的重响,子弹撞上了天花板引发爆炸。 「唔啊!」 「你在干嘛啦,笨蛋!」 「你……!你根本没告诉我这会爆炸啊!这子弹哪里安全了啊!」 「我只有说『雷弹』只会麻痹好吗!」 就在两人争论的同时,爆破所引燃的火花在天花板蔓延开来。 「唔噢噢噢噢!水!对了,水!喂,真琴!水弹是哪一颗?」 「水蓝色的!」 然而在火光照射之下,澄快分不出水蓝色与白色的差异。 「吃我这一颗!」 澄快再次往天花板击发的子弹并不是「水」。天花板连同火焰一起结冻,让真琴瞪大了眼,没想到这样也行。 「喔、喔喔……虽然不是水,不过勉强解决了……吧……?」 「笨蛋!快离开那里!」 「哇啊!」 就在澄快被真琴狠狠踹了一脚而跌往旁边的瞬间,天花板崩塌下来,砸中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他茫然地仰头看著上方的大洞。 「产生高温又急速冷冻,所以老旧的木板就裂掉了。」 「真是好险……谢啦,真琴。」 「澄快,难道你是专门来扯我后腿的吗?」 真琴冰冷得令人冒冷汗的口吻,让澄快尴尬地抓了抓脸颊。 「算我不对啦。不过我们在此先暂时撤退比较好吧?刚才的声响也许会吸引保全跑来。」 澄快说的话虽然再有道理不过,真琴却心有不甘似的咬紧下唇。 「这样就太迟了……!」 「你说什么?」 澄快没能听清楚真琴的低声呢喃,而将脸凑了过去,结果被对方用力推开胸口。真琴怒瞪著踉跄了几步的澄快。 「你想回去没人拦你呀?没找到挂勾的证据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真琴畅所欲言之后,便马上避开天花板崩落的地方,往楼梯处前进。 「喂,真琴!等等啦!」 澄快慌忙地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才跟上踏入深处房间的真琴。他也跟著冲进房内,结果惊讶得失语。 「这房间是怎么回事……」 里头的空间摆满了最先进的电脑设备,简直无法与老旧大楼的外观作联想。而且那不是单纯的电脑,是植入魔法科学技术的机械。 室内虽然是熄灯状态,不过电脑的电源似乎还开著,所以四处充满了零星的微小光点。 刚刚从走廊上还没看出来,原来这间房的内部可通往整层楼,面积大得惊人。简直可以说别有洞天。 「这就是这家企业的真面目吧。」 「假设是这样好了,但这些电脑究竟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这就是现在要开始调查的任务啊。澄快,我拜托你了,可别乱碰什么可疑的按钮。」 「是是是。我把两手举高总行了吧。」 澄快闹脾气般地举起双手时,指尖掠过了天花板较低的部分,那上面装设著按钮装置。一块类似操控面板的东西瞬间从天花板射了出来,于是他往旁边闪了几步。 「哇啊!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咦?」 澄快跳了几步之后肩膀撞上真琴的后背,真琴重心不稳之余将手按上了一旁成排的按钮。他自己也不知道按下了哪几颗,总之按钮随之产生反应,位于正前方的萤幕上突然显示出影像。场景似乎是个昏暗的洞穴。 「唔,喂。有画面跑出来了耶。」 「我知道啦!我现在正在……」 真琴正在确认自己究竟按下了什么按钮,结果他双眼瞪得圆大。映照在他双瞳里的萤幕画面,正播放著原本应为无生命体的岩石开始活动的模样。 「喂喂喂,那什么东西啊!」 「……是石傀儡啦。真没想到这东西现今还存在呢……」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啦!总之得快点让它停下来……」 「啊!不能随便乱按啦,否则……」 真琴的制止比澄快的行动迟了一步。就在澄快伸出手指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你这个笨蛋!」 「你说什么!我也没办法啊!总之快逃啦!」 澄快抓著真琴的手拔腿奔驰,然而一股作气撞上了刚才天花板上凸出的控制面板。 「痛痛痛痛痛死啦!」 「你到底在干嘛呀!真是只没用的笨狗耶!」 「少喽嗦!还不是怪这块板子自己从这凸出来!」 就在澄快挟怨挥拳揍往控制面板后,房内众多萤幕同时亮了起来。每个画面的角度虽然不同,不过看起来全都在拍摄一样的东西。 「所有画面都出现同样的东西是怎样啦!」 澄快伸手打算关掉显现出石傀儡的大量画面,却被真琴一句「等等」给制止。他直觉停下了手,结果真琴凑近注视著萤幕。 「不对。」 「什么?」 「这些石傀儡每只都不一样。」 「啊?有这么多只也太扯了吧。」 「是呀。这么多的数量可是大问题了。嗯……原来如此。原来这家企业暗地里进行著石傀儡的开发啊。所以才需要大笔资金吧。」 「喂喂,这可不是闹著玩的了。不过制造这么多石傀儡这种东西是打算干嘛?」 「用途多著是啊。可以卖给其他国家,甚至拿来当成战争用的武器都行。」 真琴这番危险的发言让澄快开始坐立难安。 「呵呵,啊哈哈!跟总统关系匪浅的企业在干这种勾当,这件事要是公诸于世,可就真的不得了喽!」 「总统也有沾上边吗?」 「我查查。」 澄快还来不及制止,真琴已开始用惊人的速度操作起装置。原本播放著石傀儡的萤幕开始映出了一列列的文字,令澄快无奈地扶著额头。 「再调查下去会被逮!现在走为上策吧!」 「我就说了,你想逃就一个人逃……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回头了。」 「……你真的哪里不太对劲耶。」 「那才是我的台词。快走啊?我不需要对主人不忠诚的狗。」 「这算什么啊,可恶……!」 澄快败给死也不离开萤幕一步的真琴,一屁股就地坐了下来。真琴用冷淡的眼神瞥了一眼,双手仍持续操作著装置。 「……奇怪了,找不到这件事跟与总统的关联。」 经过数分钟的奋战,真琴默默发出了呢喃。手里玩弄著子弹的澄快随之抬起脸。 「也许这件事他没有参与吧。」 「这怎么可能……!」 澄快察觉到真琴一阵屏息,于是站起了身子。他抬头望向萤幕,结果上头显示出的企业名称,是这栋大楼所属的大型零食厂商的竞争对手。 「……所以表面互为竞争对手,结果暗地里却有一腿是吧。」 真琴所找到的是这家企业与竞争对手的会议议事录,也就是一览无遗的交谈纪录。上头记载的内容主要关于两间公司共同开发石傀儡一案,另外还写著企图以参与政策计画来图谋国家财产作为资金来源。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总统岂止没有参与,甚至还遭到利用。 「被这假情报骗倒了。」 真琴粗鲁地拔掉刚才接上电脑的小型记忆体装置。原本是为了找到证据时随时拷贝用,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是要公诸于世。」 「喂!」 真琴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澄快口中的菸差点掉下来,好险在前一秒闭起了嘴。他认真端倪著真琴的脸庞。 「干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有利于大总统的行为。」 「我可不是为了那家伙。只是这次事件若坐视不管可能会带给其他国家麻烦,我不允许让达丹的名声再次蒙羞。」 「……哦~~这样喔。」 「怎么?你那张笑而不语的表情很恶心……这东西带在身上也危险,就由你保管吧。」 真琴将随身碟塞进澄快原本就快爆满的口袋里,随后便转身离去。澄快一边追著他的背影,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满是豁然开朗的愉悦。 「好──!既然弄明白了,就赶快告别此地──」 一阵枪击声打断了澄快的话。子弹击中了他所含著的菸头。他立刻抱著真琴的头当场伏地。 「喂……!」 「先把头压低就是了!这下子……看来是不打算让我们全身而退了呢。」 在两人躲藏的同时又传来了两三发枪击声。真琴与澄快继续压低著头,静悄悄地在桌子的缝隙间走动。 「真琴,在我吸引他们注意的同时,你就逃去楼梯那边。」 「别傻了!谁敢把性命托付给刚才弄错子弹的笨狗。再说了,楼梯现在也早就被包围啦。」 「那不然要怎么办嘛?」 「我现在正在想啊!」 在情绪激动之下,两人不自觉当场站起身。 「「啊。」」 一身黑西装造型的男子架好了枪,瞄准著这两个再明显不过的标靶。真琴虽然马上企图使用能力,但是室内除了萤幕亮著的位置以外一片昏暗,他无法对准男子的双眼。 这下子无计可施了──真琴如此心想,进入半放弃状态。然而此时一个宽阔的背影站往他的面前。 「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也知道吧,当你的挡箭牌啊。」 「笨蛋,这样你会……!」 「少喽嗦,乖乖闭嘴躲好!」 枪声响起,澄快微微将头往后缩回。所幸对方的枪法太差劲,子弹并没有打中,但还是擦过了澄快的脸颊而见血。 「这里暗归暗,但这么大一个标靶你还打不中啊?」 澄快挑衅般的发言让真琴不假思索捶往他的后背。 「你激怒对方是想怎样啦!」 真琴显得十分焦急,反观澄快却意外冷静,将雷弹填装进手枪内准备应战。期间他仍然用自己的肉体充当真琴的盾牌。 「真琴,趁那帮家伙锁定我时快点逃走。如果是你,一个人也能顺利活下去吧。」 「……少在这种时刻才装出忠犬的样子!」 「现在也别无他法了吧。不过舍身守护你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这样一来对方应该也多少感到开心了吧。」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狗比主人先死,这算哪门子的尽忠职守!」 真琴原本充满威吓的语气,现在不由自主地微微带著颤抖。他自己发现后便咬紧了唇,却无法抹灭心中「也许会失去澄快」的这股恐惧。 「喂,平常总是一副臭屁态度的小子跑哪去啦?别为了区区一只狗哭啊。」 「谁哭了啊?」 然而真琴的颤抖并没有停止。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身边还存在著宝物。 在即将失去之际,真琴才第一次明白──那封信上所写著「重要的宝物」,指的就是此刻近在眼前的澄快。 「事到如今才知道答案也……!」 就在懊悔即将压垮真琴的胸口之时,他抓著澄快外套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发出「沙沙」声响的物体从澄快塞得满满的口袋里露头。真琴不假思索将其抽了出来,移往萤幕前对著亮光一看。他心中迟迟未解开的疑点,在这一瞬间粉碎了。 「……没想到,你跟我收到了同一封信呢。」 「嗄?你在说什么?」 澄快一边擦掉滑落脸颊的血,一边微微转过头望向肩后。真琴将信纸拿到他眼前摊开来。 「唔,喂!这样我看不见前面……呃,所以你说的是这封信?」 「没错。我也收到了内容几乎相同的信。一想到被这东西耍得团团转就火大。」 「原来是这样喔。我就觉得你哪里不太对劲,原来你也收到啦……啊~~害我想东想西头都痛了。」 澄快的嘴角浮现出微微的笑容。真琴见状也立刻当场蹲下身子──不是为了逃跑,而是要展开反击。 真琴快速将手探入澄快的口袋里,挑了三发子弹递给对方。 「澄快。」 「我明白啦!」 在真琴从背后起跑的同时,澄快瞄准那帮男子所处的位置,往上方稍微偏离一点的天花板射出了火弹。瞬间爆炸声响与火焰蔓延成一片。 「还没完呢!」 他紧接著朝相同位置又击发了冰弹。 「射不准的蠢蛋!」 就在敌方其中一人发出嘲讽般的喊叫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天花板与结冰面一起砸了下来。 「哇啊!怎么回事?」 「喂,又要掉下来啦!」 「可恶,快逃!」 原本四散于各处的男子,在慌张失措地窜逃之下,集中往同一点。两人在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真琴!」 「……区区一只澄快,吵什么啦。」 在对方喊出自己名字的前一秒,真琴就已跳往桌面上。微微昏暗之中显现的身影,吸引了那帮男子的视线。 「好了喔,澄快。」 「了解!」 「砰」地一声,澄快发射了第三发子弹「雷」。 打中人体将产生麻痹效果的雷弹,若往空中击发则会制造出闪电。而闪电发出了亮光。 「接下来是惩罚的时间哟。」 在令人目眩的亮光之中,真琴的双眼发出了更强烈的光芒。而回过神时,所有人已被那双眼神控制。 「首先来个友情大决裂吧?」 「唔……啊,怎么会……!」 「可恶……手不听使唤!」 「住手……不要射我!」 真琴一眯起单眼,黑衣男子们便开始持枪瞄准彼此。不需透过闪电发出的亮光,也能清楚看见他们脸上已血色尽失。 「住手,真琴!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在澄快慌忙地从中制止之下,真琴摆出一张大臭脸。 「刚被当成标靶的人还真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呢。朝手臂打个一两发不至于死人啦。」 嘴上虽然如此嘟哝著,真琴还是让男子们丢掉了手中的枪枝。 「证据在手,就已经能让他们受到制裁了。既然如此,没必要搞出伤亡啦。」 澄快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碟,拿在手上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枪已收在腰间,完全露出胜者的从容。 战场上最危险的就是一开始的攻坚与胜负已定这两个时刻,而现在正处于后者。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刚才似乎躲藏在屋柱暗处,此时飞快朝著澄快掷出无数把小刀。 「澄快!」 率先察觉异状的真琴大喊出声,然而光凭他的喊叫无法阻止小刀飞去。如果是枪枝,也许在扳起击锤时还能先发现声响,然而小刀混在夜色之中,静悄悄朝澄快射去。 对方在掷完刀的同时便打算逃之夭夭,然而真琴可不允许这种事。 「你这家伙……!」 从桌面上一跃而下,真琴出脚往男子腹部猛力一踹。这一击虽然让对方失去意识,但是小刀早已射出。真琴慌张地转头望向澄快……结果他目瞪口呆。 「你在干嘛……」 在真琴视线前方的澄快,正灵活地用双手将好几把小刀在空中拋成圆圈,简直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果然凡事做足准备,总有派得上用场的一天呢。」 在昏暗的光线下,澄快准确地握住飞过来的刀柄。他本人也从未料想到拋球杂技竟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发挥作用。 (插图013) 「很厉害吧?」 「是出乎我意料没错,但你该不会是为了那封信而学这种东西吧……?」 「什么该不会,当然是这样啊。我每天收看教学影片才好不容易学起来的呢。」 「…………」 真琴叹了一大口气,彷佛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随后他开始把刚才搁在一边的黑衣男子们绑起来。当然不是亲自动手,而是操控他们互相捆绑。 注视著这副景象的澄快,一边拋著小刀表演杂耍,一边开口说:「话说回来啊……」 「你呀,为什么这次偏偏要用魔法科学做子弹?平常的你会叫我真枪实弹上场吧。」 真琴正无奈地亲自帮落单的最后一名男子捆绑双手。他回过头说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问出那封信的真相啊。人死了可就没办法逼供了。」 「呃,喔……」 真琴脸上浮现的笑容几乎让人觉得天真无邪。澄快对他含糊地点了点头,一边在心中呢喃著──这些家伙有先寄信真是万幸。 由于必须趁保全赶到现场前离开这座大楼,最后也没能问出信件的寄件人是何方神圣。不过只要这间企业与其竞争对手关门大吉,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也已无所谓了。 即使两人并没有为了这场胜利击掌欢庆,但还是并肩踏上夜晚的街道迈步而去。 *** 在这场夜色之下的大冒险告一段落后没过几天,真琴家中传出电视的声音,同时混杂著奇怪的声响。 「啊,你看。上新闻了耶。」 「哦……噢……」 电视上正播报著一则新闻──大型零食公司与竞争对手企业著手进行非法魔法科学研究。当然,爆料人正是真琴与澄快。 虽然直接求助警方也行,不过这样有被吃案的可能,因此两人直接把随身碟送往电视台。此举也顺利让这一桩大案件浮上台面。 「新闻说高层遭逮捕,企业也被勒令停业了耶。」 「呃,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啊,工厂似乎也遭到稽查,目前所贩售的零食类商品也将回收。看来除了魔法科学相关研究外,这些人在本业上似乎也干了不少黑心事。」 「这样……啊……呃,唔噢!」 总算将视线移往电视萤幕的澄快,伴随著惊呼声跌了一地。巨大的圆球也跟著在室内发出「匡隆匡隆」的声响越滚越远。那是刚才澄快踩在脚下的球。 「我说了我想看的不是滚球,而是踩球耶~~」 「唔……我知道啦!」 走去把滚到房里一隅的圆球捡回来的同时,澄快再一次凝视著电视画面。新闻正在介绍目前进行回收的零食类产品,他在其中发现了那款放了红色果实的饼乾。就是之前在中央塔时老妇人泣诉的那款饼乾,含有走在法律边缘的药物成分。这下子应该不会再出现新的受害者了吧。 「……原来就是那款饼乾的制造厂商啊。」 「什么~~?踩球练好了吗?」 「嗯。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可以轻松达成了。」 澄快的脸上乍现笑容,他轻巧地跳上大圆球──然后摔倒了。 「……哪里轻松达成了。这点杂耍连狗都办得到耶。」 「可恶──!一定要成功给你看!」 真琴压低了双眼凝视著莫名突然恢复干劲的澄快。他的表情虽然看似傻眼,双唇却微微扬起柔和的弧度。 第五章 不可思议之国 「可罗纳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我再也不要跟你当什么朋友了喵!」 「怎么可以这样!呜呜,但是唯有这点我不能退让!」 「嗯哼──哦──!那你离开这里不就得了喵?」 「柴郡猫,请听我说!我并不是在否定你的意见,只是表达我自己喜欢在欧姆蛋上加番茄酱……」 「可罗纳的喜好根本太古怪,谁~~也不会认同的喵!我叫你快点离开!」 「……我有这么……奇怪吗……」 这位低垂著长长的兔耳,同时蜷缩著修长上半身的,是不可思议之国「惊奇梅亚」中治理著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王子──可罗纳。他踏出了房间。 那双总是闪耀著柔和光辉的蓝绿色眼眸,现在因为难过而蒙上了阴影。然而在他带著有气无力的步伐走在大理石走廊上之时,他停下脚步发出了一声「咦」。 「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城堡耶!」 他匆匆忙忙掉头折返自己的房间敲了敲门,然而里头却只传出一句「没有人喵」,明显是假装不在。上了锁的门依然怎么也打不开。 「柴郡猫,请你开门!」 可罗纳锲而不舍地继续敲著门,然而在长达十分钟的对峙后他放弃地叹了气。没想到柴郡猫生气的程度超出自己的预料这么多──如此一想,他又把双耳垂得更低了。 「……明天疯帽子先生那边要举办茶会,请在那之前出来吧。」 可罗纳轻轻对著门的另一端如此说完后,再度悄然地往走廊离去。他的背影甚至令人觉得散发出哀愁。 同一时间,位于房内的柴郡猫则横躺在可罗纳的床上,享受优雅的午睡。刚刚嫌吵的敲门声,在有条有理的节奏下也渐渐听起来像节拍器的摆锤,一不小心就勾起迷迷糊糊的睡意。 「呼啊……睡得真饱。」 柴郡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弯起手腕蹭著脸,简直就像一只真正的猫,那双黑色耳朵也随之抖了抖。条纹图样的尾巴原本也缓缓地摆动著,似乎很舒服,然而在他看见房内的桌面之后,便停下了动作。 刚才与可罗纳争执的导火线──欧姆蛋还继续搁在桌面上没动过。原本该收拾的可罗纳被关在房外,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柴郡猫用尾巴狠狠打往地板,说了句:「为什么还放在这呀!」 「欧姆蛋加什么番茄酱,超怪的!光想像就觉得恶心。」 他一边对于留在桌面上的欧姆蛋视而不见,一边继续顺起毛。 「可恶~~都是可罗纳害得我兴致都没了啦。」 柴郡猫虽然可以若无其事忘掉自己对别人做的好事,但立场对调时却意外爱记仇。这次可罗纳并没有特别对他怎么样,不过为了平复自己被打坏的兴致,他心想一定要让对方吃点苦头。 就在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当柴郡猫觉决意继续假装房里没人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自言自语:「真伤脑筋了。今天以前一定要交出去才行的说……啊,对了。」 竖耳仔细聆听的他,等脚步声渐行渐远以后才悄悄打开房门。 走廊上已不见人影,不过可罗纳的房门上贴了一张不明的明信片。 「什么嘛,真无趣~~」 柴郡猫将明信片撕下来后,随手往走廊一扔。名信片在走廊上飞舞,越飘越远。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喵!」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并开始探找著墙边的书桌。 柴郡猫的双唇勾勒出新月般的圆弧,若是认识他的人看到了,必定会心想准没好事吧。 在胡乱翻找著抽屉之后,他发现了一套简约的白色信纸信封组。 「找~~到了!」 柴郡猫一派自然地坐往椅子,在桌面上打开了信纸组,彷佛这房间原本就属于自己一般。随后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了专用的钢笔。 那只钢笔似乎是为他特制的,笔帽部分有个嘴巴笑成弯月状的猫咪图样,营造出不知该说可爱还是诡异的气氛,可能只有一线之隔。 他伸舌舔了舔笔尖之后── 「我记得~~之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好像是这种感觉……」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开始书写文字。内容是…… 『你重要的宝物由我收下了。想要我归还的话就好好娱乐我吧!』 「嗯嗯,这开头感觉很不错喵。接下来呢……啊,对了对了。要是他跟疯帽子还是谁告状了,我一定会被训一顿的,所以……」 不知道是因为柴郡猫没把长长的衣袖卷起来再写,还是本来的字迹就如此,质感高级的信纸上所留下的笔迹歪七扭八,让人得费劲才能辨识文字。然而他本人当然毫不在意,继续顺顺地写下去。 『要是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用孩子般的笔迹写下如此耸动的文字,柴郡猫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好~~酷喔!真有感觉耶!咦?不过……我又还没偷走可罗纳的重要宝物,说『收下了』总觉得有点不对喵……」 话说回来,依照那部电影的剧情,主角似乎是在怪盗偷走了皇冠之后,才收到信件的──柴郡猫如此心想。 他歪著脑袋发出沉思的呻吟,随后一句「重写不就得了吗!」意外爽快地放弃了旧信纸,取出了新的一张。由于是可罗纳的东西,所以他丝毫没任何舍不得。 『我将收下你重要的宝物。若不情愿就好好娱乐我吧。 要是敢告诉别人……』 在顺利重新写完之际,凝聚于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面上。 「喵!难得写出不错的感觉说~~!」 墨水渍紧接在信纸上的删节号之后,渐渐扩散开来。换个角度看,也有点像是一滩血迹,增添了些许诡谲气氛。 「这次一定要成功~~!」 柴郡猫又拿出一张全新的信纸,开始竭尽全力书写。 (插图014) 『我将收下你重要的宝物。若不情愿就好好娱乐我吧。 要是敢告诉其他人,游戏就结束了。』 虽然笔迹潦草得像是随便乱写,不过不至于无法阅读。况且这次也没有沾到墨水渍了。 「呵呵呵……大~~功告成!」 心满意足地举高双手后,柴郡猫便兴冲冲地将信纸对摺两次。 「嘿嘿~~?把这装进信封里就……」 把最后一张信纸装入信封之后,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刚才写的前两张信纸。虽然分别写错字又染上墨水渍,但也不至于不能见人。 「都难得写了,也一~~起装进去吧?」 一边哼著歌一边把所有信纸分别装入信封,完成了三封信。柴郡猫朝著开口舔了一下密封起来。 「再来要写上收件人~~……喵喵?」 桌上摆著三封一模一样的信件。由于刚才已经牢牢封口了,现在想确认哪一封放入了哪一张信纸都没办法。 无论拿起来对著光线看,还是嗅嗅里头的气味,都不可能分辨得出内容。 在经过三秒的深思熟虑之后,柴郡猫喊了一声:「……哎呀,算了没差喵!」决定同时采用这三封信。 大功告成之后他对于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止不住脸上得意的笑容。柴郡猫心想:「接下来只要交给可罗纳,一切就搞定了!」于是他踏上走廊。 「可罗纳!你在哪呀?」 朝著空无一人的走廊呼唤,没得到任何回应。想想也是,距离可罗纳离开,已经过了约莫一小时。 「真是个不会看时机出现的家伙喵。」 柴郡猫只字不提自己的过错,噘起嘴似乎感到很不满。 把信搁在房里的话,可罗纳迟早会看到,但是刚出炉的作品就是想立刻交给对方。 柴郡猫迫不及待地跑出可罗纳普拉姆王宫。 为了寻找可罗纳,他一路来到了环绕在城堡周围的城镇。人潮虽然不至于汹涌,但要找著对方的踪影看似是个困难的任务。柴郡猫光是环顾四周就感到不耐烦。 「我一辈子也找不到可罗纳啦~~」 他如此说著,很乾脆地放弃了亲自递信给对方。 然而他也是不是放弃送信了。 柴郡猫直接在街道上席地而坐,等著某个人的到来──现在时间还没到正午的,一定能等到那个人。 「还不快点来吗~~?」 坐立难安的他简直就像在等情人到来一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来到柴郡猫身边,是五分钟后的事。要是再晚个五分钟,柴郡猫肯定已经不耐烦而拍拍屁股离开,一连串事件也不会发生了。然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已开始转动。 那个人──一位男邮差打开了柴郡猫所倚靠的邮筒,从中取出邮件后塞往大包包里。 「等你好~~久了喵!」 「哇!吓我一跳~~」 柴郡猫一股作气地跳了起来,像是找到猎物一样猛扑而上,将三封信递往邮差面前。 「这些也麻烦你喵?」 「呃,但如果您不先投进邮筒里……」 「麻烦你,喵。」 「……我明白了。」 邮差折服于柴郡猫的气势,勉为其难地接过信件。然而对方确认过信封的正反面之后,眉毛垂成了八字型,似乎很伤脑筋。 「可是,这些信连收件人姓名地址,还有寄件人都没注明啊。也没有贴邮票……」 「送去给可罗纳就没问题喽!」 「问题可大了!要寄给可罗纳王子的话,请好好写上王宫的地址与收件人姓名,还有您的大名也要写清楚!」 「你不知道可罗纳是谁吗?」 「当然知道!但这是送件的规定!」 「咦~~真麻烦呀~~」 「您不配合的话,我是不会收下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 信件被一口气推回面前,柴郡猫逼不得已只好从口袋掏出钢笔。 「我写总行了吧,我写~~」 他一副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让邮差悄悄叹了口气。 柴郡猫以邮筒的背面当垫背,将三封信压在上头,随便挑了其中一封写上「可罗纳收」。由于不知道住址为何,决定姑且写上「可罗纳普拉姆王宫」。 正打算把寄件人姓名也补上之际,柴郡猫停下了动作。 ──要是写上我的名字,也许他就不会吃惊了喵。 他盘起双臂沉思著。既然如此,那该写上什么好?该使用那部电影里的怪盗名字吗?不过这样一来也许会被认定是恶作剧而直接退回。 「嗯~~……」 遍寻不著好方法的他抬头仰望天空,结果喊了一声「啊」。只见天上浮现而出的是白昼的新月。 「就是这个喵!」 竟然想到这么一个妙计,我也许是天才呢──柴郡猫一边半带认真地如此心想,一边拿著钢笔绕呀绕地画下新月的记号。伸直手臂拿远一点看的话,好像还满帅气的。 「感觉不赖?」 正当柴郡猫带著好心情打算在第二封信上也画下新月时── 「不好意思,请您快点喔。接下来我还有信要派送,耽误到可就不好了。」 邮差往柴郡猫的手边凑近看著,插嘴说道: 「真是的~~啰啰嗦嗦的吵死了喵~~」 不但被对方从一旁催促,墨水的流量又难以控制,让柴郡猫开始甩著尾巴狠狠拍往地面,心情看似很不好。不过他还好好替三封信分别画上了新月记号。 「这样就行了吧?」 柴郡猫将信交给邮差说:「这样一来就完成一件差事喽。」结果对方确认收件资讯后随即摇了摇头。 「这样子无法辨识。」 「无法辨识也无妨,我就说了是要寄给可罗纳的嘛。」 「这样可不行!要好好写清楚!啊,另外两封的收件人连写都没写啊!」 邮差本著职业的尊严,用强硬态度逼近柴郡猫。柴郡猫没有足以逼退对方的气势,一边喃喃抱怨著,一边还是接过了两封信。 「明明就能看得懂~~……」 信上的鬼画符就算本人看得懂,派信员与收信人大概也不明所以。柴郡猫看著信封发出深深的叹息。虽然心里也认为至少有一封成功寄出就好,但是新月记号画得如此满意,另外两封要丢掉也于心不忍。况且再仔细想想,与其三封都寄给可罗纳,不如分送给其他人还比较好。 如此决定后,问题就在于剩下的两封要寄给谁。此时柴郡猫的脑海中浮现出哈兹与恰皮塔的脸孔,但既然要寄,选择不认识的对象更有趣。就在他思考起人选时,邮差身上背的大包包映入了眼帘。 「让我看看喵。」 「咦!啊,等等!」 「借看一下就好喵~~」 不顾邮差仓皇失措,柴郡猫随便从包包里抽出了两封邮件,将上头的收件人资讯抄往自己的信封上。所幸两封都是寄到同一国家,抄起来轻松多了。只不过名字分别是「真琴」与「澄快」,这几个字特别难写,让他费了不少力气。 「来,这样就没意见了吧!」 将借来的邮件与自己的信一起递给邮差后,对方已不再细作确认,大略看了姓名与住址便作罢。看来柴郡猫真的拖了很久,让对方赶时间了。 「好的,确实收下了。」 邮差这次总算好好收下了邮件。确认成功寄出后,柴郡猫留下一声「再会啦」便消失无踪。 「啊!等等!这些信的邮票呢?」 完全慌了手脚的邮差大声喊著,结果柴郡猫的身影从邮筒后方出现,但可见的部位只剩下尾巴,还缓缓地摇摆著。 「你帮我贴一贴喵?」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仅剩的尾巴也转瞬消失。 「怎么这样!我会很困扰……」 被耗了这么一大段时间,最后还要自己认赔补贴邮票钱,邮差已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在他头上响起的是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幸福钟声。 *** 时间来到隔天,距离正午还有些许时间── 不可思议之国惊奇梅亚里的玛德内斯领地,座落著一家名为「疯狂之家」的帽子店。店内的空中庭园正聚集了多达七位王子。 一位是这间帽子店的店老板──疯帽子王子。今天的他依然一身优雅风采,戴著时髦的丝绸制礼帽,正用红茶招代著宾客们。 紧邻在疯帽子左手边的则是柴郡猫。由于不知他何时又会耍什么把戏,于是被安排在这个位置。而在他旁边的则是特朗皮亚领地的王子哈兹,这两人有事没事总是一起行动。哈兹从刚才每注视著疯帽子的手边,便发出一声赞叹:「果然好酷喔!」 坐在哈兹对面的,则是马奇布罗领地的王子玛奇亚。他正在玩弄著手机,频频互传讯息的对象似乎是女孩子,让他脸上露出浅浅的傻笑。 而在玛奇亚右手边比邻而坐的,则是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王子可罗纳,以及夫斯特的王子恰皮塔。恰皮塔静静拿起招待的红茶就口,而藏在单框眼镜底下的眼眸,似乎哪里带著一丝忧愁。 最后一位则来自睡鼠之家的多摩斯,与其说他坐在恰皮塔的隔壁,正确来说是应该趴倒在一旁。刚抵达时还保持清醒的,但似乎在品尝红茶的同时输给了睡意。 总之,七位王子正在位于顶楼的空中庭园,享受著优雅的茶会。 庭园里装饰著色彩缤纷的缎带,与满满盛开的花朵互相辉映下所呈现出的美景,彷佛是一片桃源乡。而身处其中的王子们更是各个俊俏,散发高雅气质。若有迷途的女性误入此地,想必会被迷晕。 然而这群王子本身其实闲闲没事做。尤其是柴郡猫── 「好~~无聊~~好无聊喔~~随便什么都好,有没有啥乐子呀?」 「喂,柴郡猫!不许趴在桌上!这样对替我们泡红茶的疯帽子先生很失礼吧!」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就闲到全身无力呀~~」 「咦!这可不好了!柴郡猫,请把我这份饼乾也吃掉吧!」 可罗纳听见柴郡猫这番话,便慌慌张张把面前的饼乾递往柴郡猫那边。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玛奇亚发出了叹息,似乎感到很无言。 「可罗纳真的是听不懂别人的玩笑话耶。」 「原来是开玩笑的吗!」 「才不是喵。」 柴郡猫直直竖起双耳,马上用两手拿起可罗纳的饼乾狼吞虎咽。 「啊啊啊,我的饼乾……!」 「……你这个人真的哪里少根筋耶。好啦,我把我的饼乾分给你一些就是了,别哭啦。」 「哦?那我的也分你一半吧?毕竟保持适度空腹状态比较有助于思考。」 「哇啊!感谢你们!」 得到了哈兹与恰皮塔两人分享的饼乾,可罗纳盘子里的份比递给柴郡猫前还澎湃多了,令柴郡猫一脸不是滋味地注视著。 「不过话说回来……把我们全召集过来,究竟是要招待什么珍贵的茶叶呢?」 恰皮塔点燃了水菸,将视线投往疯帽子身上。疯帽子则装模作样地伸手扶著帽沿,随后露出优雅的笑。 「这可是我珍藏的红茶喔。就算找遍惊奇梅亚这个国度,目前也几乎没有管道可入手呢。」 「哇~~!不愧是疯帽子先生!竟然拿这么珍贵的红茶来招待我们,真是令人尊敬万分!」 哈兹与疯帽子中间隔著一位柴郡猫,于是哈兹将身子往前倾,以望向疯帽子的脸。而坐在哈兹正前方的玛奇亚似乎为了闪避对方而微微缩回上半身说道: 「能受邀喝到这么稀奇的茶饮是很好,不过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组合?尤其是那边那只笨猫,哪懂得品尝红茶?」 「这种话唯有从不挑嘴的玛奇亚口中说出,让我无法接受喵。」 「我说啊!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在我的红茶里放了十颗方糖?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脑袋有问题吧,笨蛋!」 「玛奇亚你又马上就生气喵~~明明是你平常老是喊著最~~爱吃甜了,我才好心帮你加糖的耶。」 「我喜欢的不是甜食,而是像甜点一样可口的女性!连这两者的差别都搞不清楚,真的是小屁孩~~」 「马上就气得满脸通红的玛奇亚才更小屁孩呢~~快看喔~~快看喔~~玛奇亚变成水煮章鱼了~~」 「够了,真是让人火大!疯帽子,想办法管管这家伙吧。」 看著柴郡猫吐舌对玛奇亚挑衅,疯帽子发出了叹息,彷佛在说著「这可真是……」。 「柴郡猫,若你无法遵守茶会该有的礼仪,我就要请你打道回府喽。」 「我才没有违反礼仪喵~~」 「那么我换个方式说吧。在这场茶会上请别对玛奇亚做出不必要的干扰。」 「……照你的说法,只要认定有其必要性,或是在这场茶会以外的场合,就可以对玛奇亚动手动脚了不是吗?」 刚才一脸若无其事听著对话的恰皮塔,一边调整著脸上的单框眼镜一边插嘴问道。疯帽子对此问题回以「是」并露出美丽的微笑。 「若有必要性那也无可奈何,而且我能负责的也仅限于在这座空中庭园内所发生的事。再说,若到了外面的世界还要局限著天性自由的猫,我认为这样似乎有点不妥呢。这样的做法你还是不满吗,玛奇亚?」 若在此时表达不满,那自己就真如柴郡猫所说,还是个小屁孩了。玛奇亚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认同。 「只不过,红茶要帮我重泡。这种东西已经不能喝了。」 玛奇亚将糖分多到呈现浓稠状的红茶整杯推往疯帽子面前。在一旁看著的可罗纳也将自己的空杯摆往旁边。 「我也可以再续一杯吗?实在太美味了。」 「啊,疯帽子先生,我也想再来一杯。」 「我也口渴了喵。帮我泡冰的喔?」 恰皮塔看见四个排好的红茶杯,点头发出一声「嗯哼」,随后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那么,这样一来空杯就有五只了。是时候该端出你珍藏的宝贝了吧?在你卖关子的期间,多摩斯都快睡著了。 「早已睡昏了不是吗?你看看~~」 「嗯嗯~~……唔……」 柴郡猫企图用砂糖条的前端戳弄多摩斯,结果被一旁的哈兹急忙阻止。 「既然他都睡著了,就让他好好睡嘛!毕竟人家虽然在梦中,看起来还是有好好享用自己那杯红茶吧。」 「这实在也太……」 荒谬──正当恰皮塔差点开口时,他发现多摩斯的茶杯里确实只剩半杯红茶。 「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谜……?」 原本双眼无精打采的恰皮塔,现在闪著好奇的光芒。然而这个谜题很快便解开了。 「喔喔,关于这点,是我一开始本来就只为他倒了半杯。因为我怕他睡得迷迷糊糊也许会打翻。」 可罗纳一脸笑眯眯说明。恰皮塔对此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到很惋惜。看起来伺机已久的疯帽子见状则开口说道: 「那么在此就容我提供一则谜题吧。」 「你说谜题是吗……?」 看见恰皮塔的双眼又再次酝酿著光芒,疯帽子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个小猜谜,不过跟这茶会也算挺搭的吧。」 「哦?……那就让我洗耳恭听吧。」 相对于整个人往前倾的恰皮塔,可罗纳显得踌躇不安;玛奇亚则兴致缺缺似的玩弄著自己的耳朵。柴郡猫又开始顺起毛,哈兹则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神注视著疯帽子,而多摩斯仍旧呼呼地酣睡著。 有兴趣参与解谜游戏的怎么看都只有一位,不过疯帽子却没感到任何失望,当场轻快地挥舞了一下手。下一个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上出现了一只红茶罐。 「好酷──……」 柴郡猫无视哈兹发出的这番陶醉赞美,把手伸向疯帽子面前。 「那就是你珍藏的红茶?借我看借我看~~」 然而他的手被疯帽子轻松闪过。 「要是这么轻易给你看,还猜什么谜呢?」 「也就是说,要我们猜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茶叶吗?」 「没错,正如恰皮塔所说。提示是──这非常贵重。」 「光凭这个线索很难猜得中吧……」 可罗纳丧气地垂低了耳朵,而疯帽子竖起食指说道: 「那么我再多奉上另一个提示吧……这款红茶并非从红茶之国订购而来的商品。」 「什么嘛,我还以为一定是红茶之国期间限定贩售的梦幻逸品。」 玛奇亚耸起肩膀说道。疯帽子则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一年之中仅贩售一个月的棉花糖红茶对吧?很可惜,那并不是正确答案。而且那款红茶的罐子是全白的。」 疯帽子手中的茶罐有著全黑的罐身,看起来确实跟棉花糖红茶不同。 「呵呵,『棉花糖红茶』,多么可爱的一个名字呀。下次真想喝喝看。」 「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比起猜谜,可罗纳的兴致已全转移到白泡泡软绵绵的东西上。他身旁的玛奇亚则举起了手。 「我我我──我觉得……喝喝看就会明白了!」 「这可不行。因为这样一来有些人就会知道答案了。」 「也就是说,可以解释为──在场有人曾经喝过这款红茶,对吗?」 「咚」一声,恰皮塔拿起水菸敲往菸灰缸。这场猜谜从一开始就是他与疯帽子一对一的对决,看来此刻胜负已见分晓。 「非常贵重,却非来自红茶之国。而且在场还有人喝过……」 恰皮塔呢喃著,彷佛在自言自语。 「从你那句『有些人会知道答案』,代表我们当中只有少数几人喝过对吧?这是取决于家世……还是领地……?不,还是年龄吗?」 「你渐渐有答案了呢。」 「是呀,似乎有头绪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目前在惊奇梅亚也无法入手』。这也能解释为『过去』曾经在市面上流通。」 疯帽子脸上浮现笑容,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惊奇梅亚古早以前生产的茶叶吧?有显著的保健效果而博得高人气,然而却在推出后数年内停产的那款梦幻红茶……没错吧?」 咕嘟──不知是谁发出了吞咽声。 经过一阵不算短的沉默,疯帽子轻轻拍响双掌。 「答得精彩。我就猜想如果是你应该会知道这个红茶的存在。这就是过去曾在惊奇梅亚栽培,与这个国度同名的──不可思议红茶。」 「咚」一声,黑色的红茶罐被摆往桌上。 「这是我从客户那边收到的,心想这么难得的机会,想与各位一同品尝。」 「确实是很贵重的好东西呢。我也仅仅喝过几次而已。」 「哦?原来如此。那么今天请尽情享用。我另外准备了纪念礼的份,让各位离开时带回去。」 「咦!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的没关系吗?」 惶恐的可罗纳如此问道,然而回答他的并非疯帽子,而是玛奇亚。他挥了挥手说著:「安啦安啦。」 「既然对方都说是礼物了,收下来就得啦。疯帽子这个人虽然爱喝红茶没错,不过款待别人喝茶似乎也是他的嗜好啦。」 「不过,疯帽子先生,你说这红茶有保健效果,究竟是有什么益处呢?」 「这没人知道。」 「咦?」 「因为这款茶叶视饮用者的健康状况,哪里不佳就补哪里。也就是说……每个人得到的疗效各有差异。」 「哇──!这么神奇的茶叶啊!不过既然有这种效果,又为何停止生产了呢?」 哈兹看著开始泡红茶的疯帽子,眼神中不知哪里带著一丝不安,彷佛想说「有疗效就有副作用」。 他的疑问由恰皮塔接著回答。 「因为那时候爱丽丝还在啊……当时是人气正旺的产品没错,在经过改良后的现在,据说只剩下消除疲劳的效果了。与其说是不可思议红茶,应该叫保健红茶才对呢。」 「什么嘛,所以喝下肚也不会有问题喽!说什么停产,让人吓死了。」 「是呀,『我们』喝的话是不会有问题吧。」 「咦?」 哈兹正打算拿起刚泡好的红茶入口,结果吓得肩头一震。 「这款红茶若没在『满足某些条件』的状态下饮用,将可能引起产生强烈睡意;能使用魔法的人则可能会暂时丧失力量。不过无论哪一种人喝下肚,听说都有消除疲劳的效果就是了。」 「你说的条件……是指……?」 哈兹注视的眼神彷佛带著恐惧。恰皮塔则拿起自己的红茶杯,轻轻仰首饮下了一口。 「喂,你直接喝没关系吗?」 「嗯,没问题。我有满足条件。毕竟我是惊奇梅亚的人。」 「所以说,所谓的条件是指──必须是惊奇梅亚的居民吗?」 可罗纳一边嗅著气味一边问道。 「看来是这样没错呢。疗效从何而来最终仍未能厘清,还以为这茶叶已完全消失在世上了,没想到……」 恰皮塔眯起了双眼,彷佛感到十分怀念。 「看各位似乎很享受,令我再荣幸不过了。而柴郡猫……你从刚才就在忙什么呢?」 替所有人的杯里注满红茶后,疯帽子一个转身往后头望去。眼前的柴郡猫不知在偷偷摸摸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喵~~我只是怕多摩斯继续睡下去就喝不到红茶了,所以在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叫醒他而已喵?」 「……这样子啊。既然如此,这杯红茶正好。毕竟他也许是太累才睡著的。不过听说睡觉也是需要耗费体力的,人究竟是累了才睡,还是睡了才累呢……噢,这问题真可耐人寻味。」 趁疯帽子满足于自己的提问而发笑时,柴郡猫已飞快地把目标物塞入自己口袋里,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间,随后开始把多摩斯叫起来,像是想蒙混些什么。 「多摩斯,起床了喵!现在不起来你肯定吃亏喽~~」 柴郡猫拿起放置于桌上的糖果随意扔了过去后── (插图015) 「至少用普通的方式叫人家起床吧!」 哈兹出声制止,然而其中一颗糖已经直击中多摩斯的头。 「呼啊……刚才怎么好像……咦~~?我本来在这里干嘛?」 「既然醒来了,把这喝下去!我想知道你会睡著还是会醒著~~」 「你别拿人家当白老鼠来实验……」 「哈兹一直在旁边碎碎念,好吵喵~~」 「柴郡猫先生……?我把这喝掉就行了吗……?」 多摩斯一边揉著惺忪的双眼,一边拿起不可思议红茶喝下一口。「叩」一声,他的额头瞬间响亮地敲往桌面。 「这究竟是……」 就坐在多摩斯身旁的恰皮塔,确认著对方的状态。 「……看来是睡著了。」 「唔……呵呵,好~~好吃……有这么……这么多……」 「刚才额头那一下撞得那么大力,现在却好像进入一场美梦似的……」 哈兹原本担心得半站起身子,又安心地坐了回去。 「等等,你不是说惊奇梅亚的居民喝了这个,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吗?」 玛奇亚用指尖把茶杯推得远远的,表现得敬而远之。而疯帽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理应如此没错……也许还是疲劳先显现吗?」 「不,刚才的结果是睡眠胜出不是吗?」 「不对,是因为消除疲劳的疗效先出现了,所以才进入睡眠……」 「随便怎样都好喵~~」 打从心底觉得一点都无所谓的柴郡猫如此说著的同时,通往空中庭园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轻柔的微风拂过,点缀于四处的缎带装饰随之飘舞。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带往电梯的方向,结果踏入此地的邮差当场僵直著身子。 「喔喔,今天楼下的店铺没开门,所以就特地送上来是吗。劳烦你大费周章了。」 疯帽子一边开口慰问,便朝邮差走近,对方则用力摇著头,像是在说「不敢当」。 「不好意思!我是来派信的,不过收件人是可罗纳王子……」 「什么?」 突然被唱名的可罗纳抖了抖兔耳。 「是我吗?」 邮差朝著慌张离席前来的可罗纳恭敬有礼地递上了邮件,随后便像只脱兔般折返电梯离开。可罗纳带著困惑目送对方背影离去。 「那是什么信呀~~?」 可罗纳才刚回到座位上,柴郡猫便前倾著身子如此问道,似乎非常好奇。那张彷佛充满愉悦的侧脸,全收进了疯帽子的眼里。 「不知道耶,会是谁呢?」 「不送到王宫里,特地大老远跑来这里给你,会不会是什么急件呀?」 「哇!也许是这样耶!」 「快点打开喵!」 「就这么办!」 可罗纳听从对方的催促,将邮件开封。结果打开的瞬间他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不好了!事情不好了!啊啊,该怎么办!」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结果一口气弄翻了自己的茶杯。玛奇亚为了闪避,而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喂!你干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啊!」 「啊啊,玛奇亚!大事不妙了!被偷走了啦~~!」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 「啥?」 「可是可是,真的不好了!上面写说如果我告诉任何人,就就就、就会要我的命……!」 看可罗纳双眼飙出了泪水,恰皮塔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以平复他的情绪。 「请把那封信给我们看看。」 「不、不行的!信上都说了如果泄密就没命了!」 「所以我说啊,你不早就已经说出来了吗!好了啦,快点把信拿出来!」 「!真的耶!我已经说溜嘴了~~!」 「明白了就快把信交出来!」 在哈兹催促著「快点」并伸出手之下,可罗纳便胆战心惊地将摊开的信纸递了过去。哈兹并没有一个人阅读,而是将信纸摊在桌上让大家看个清楚。乍看之下这是个很好的判断,然而很可惜的,桌面刚才被可罗纳打翻的红茶弄湿了。 「哇啊,沾到红茶了!」 玛奇亚赶紧将信纸拿起,但为时已晚,纸张已被染成了红茶色。 「对、对不起!可罗纳!」 「不,是我刚才也慌得乱了分寸,才会……」 「总之内文还算看得清楚,所以也没差吧?」 接下来改在乾燥的位置重新摊开了信纸。信上晕染的字迹如此写著── 『你重要的宝物就由我收下。若希望我归还,就好好娱乐我吧! 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除了继续在睡梦中的多摩斯以外,在场所有人都逐行读过了信。 「……还真是颇为激进的发言呢。」 打破现场沉默气氛的是疯帽子。 「你不这么认为吗,柴郡猫?」 「会吗~~?总觉得很酷喵?」 「现在是在乎酷不酷的时候吗!这内容实在不妙耶。」 「可罗纳,这是谁寄来的信?」 可罗纳似乎在玛奇亚一问之下才第一次想到这问题,而把信封翻过了面。 「呃……不知道是哪来的信。」 「不知道是指寄件人是陌生的姓名?还是根本没有写?」 「写是有写,只不过……这个,算是文字吗……?」 可罗纳将信封翻面放往桌上。上头画著一个新月的记号,就像涂鸦一般。然而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这代表著新月。 「也是啦,寄这种恐吓信不可能还报上姓名吧。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呢?」 恰皮塔的视线投往位于正前方的柴郡猫。然而对方似乎毫无发觉,还笑得很开心。 「收到这~~么偏激的信,难道说可罗纳私底下意外是个花花公子?你勾搭了几个女孩子呀?」 「玛奇亚!我才没有做那种事!呜呜,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同时,我也正被犯人继续锁定中……!」 「暂且先冷静一下吧,慌张也无济于事。」 恰皮塔虽然企图想尽办法让可罗纳冷静下来,然而对方却顾著发抖,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噗……啊哈哈!可罗纳真是的,耳朵变得垂趴趴,好像玛奇亚!」 「这哪里好笑了?」 「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好!」 「可罗纳,别哭了!我绝对会帮你逮到犯人啦!」 「哈兹……!……可是可是,对方到底偷走了我的什么东西呢……?」 「噢哇!别扑上来啦!」 哈兹被对方一股劲地扑抱住,结果屁股直直跌坐往地面。他嘴里呢喃著:「这个嘛……」 「那么首先从『调查是否有遗失物品』开始,这样如何呢?如果遭窃已成事实,那现在穷紧张也没有用。还有信上另一行所提到的恐吓,既然已经打破了,就当作失效了吧。」 疯帽子拍响了双掌如此说道,试图想平息现场的纷乱。虽然不清楚是否托这番发言的福,不过可罗纳总算稍微平复了情绪,一边吸著鼻子一边抬起了脸。 「那么可罗纳,请你回想一下,对你而言的重要宝物会是指……?」 「我的……重要宝物……?父、父母与姊姊吧!啊啊,不好了!这下怎么坐得住!我必须马上前往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才行!」 「就叫你冷静点啦!」 哈兹迅速伸脚绊住了下一秒就要飞奔离去的可罗纳。 「哇啊!太过分了,哈兹……」 「不这么做的话你马上就要跳走了吧。我想你的家人应该没事啦。」 「我也赞同哈兹的意见。假设王室成员的人身安全出了什么差错,会引起骚动才是。毕竟光就这封信看来,比起暗地里行动,犯人似乎更偏好沐浴在大众目光之中呢。」 「我也跟恰皮塔持相同意见。这位犯人会寄出这种信……图的是新鲜刺激吧?」 恰皮塔与疯帽子的视线静静投往柴郡猫身上。然而,即使被如此明显的目光注视著,柴郡猫似乎依然不为所动,眼里甚至还散发雀跃的光芒。 「可罗纳,你还有其他线索吗~~?关于那珍~~贵的宝物?」 「这个嘛……我想想……啊!怀表!我的怀表……!」 可罗纳仓皇失措地翻找著口袋,随后瞬间静止不动。 「该、该不会不见了吧?」 「你不会跟我们说那个怀表被偷走了吧?」 玛奇亚抓著可罗纳的双肩摇晃,结果对方手中发出了「喀拉」一声──是怀表系链的声响。 「什么嘛,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幸好怀表平安无事……!我实在松了一大口气,全身无力所以就……」 「真是的~~傻里傻气的,亏你还担任时间的守门人。」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鬼才替你担心!」 玛奇亚瞬间将手从可罗纳的双肩上抽离,然而他的双颊微微泛红。 「话说你快离开我身上啦!好重!」 「啊啊!非常抱歉!我快把哈兹压扁了!」 「才没有扁啦!」 「毕竟哈兹个子小归小,可是很耐操呢。」 「你也没跟我差到哪去吧!」 可罗纳才刚离开身上,哈兹又马上改跟柴郡猫斗起嘴来。恰皮卡望著这样的画面开口说道: 「既然家人跟怀表都安在,那还有其他可能吗?」 「啊,城堡!……不过从这里看不见呢。」 「虽然的确是看不见,不过说起来那么大的东西也不可能失窃吧。」 「啊啊,说得也是呢。要偷的话实在搬不走。」 可罗纳安心地顺了顺胸口,然而疯帽子见状后却似乎猛然一惊,仰头望向天空。正确来说是仰望空中庭园内的时钟。 时钟上的指针已越过了下午一点的位置。 「疯帽子,怎么了吗?」 疯帽子看著时钟整个人僵住不动,而察觉到他不太对劲的人正是恰皮塔。 「……我原本把那封信当成单纯的恶作剧。但是,这也许是天大的误会。」 「怎么回事?」 恰皮塔原本与疯帽子所见略同,认为这不过是胡闹的玩笑,现在则皱紧了眉头。 「现在时间已超过下午一点,这场骚动也不过没多久以前才发生。一小时前的我们,应该还在安静地品茶才是。茶会是在十一点开始的。」 「……你想说什么?」 「你有听见吗?」 这个问题已道尽疯帽子想说的答案。恰皮塔微微瞪大了双眼,随后自己也确认了时钟上的时间。此刻无庸置疑已超过下午一点。 「可罗纳、玛奇亚。」 恰皮塔呼唤了茶会成员中听力特别敏锐的这两人。他们各自带著疑惑转头望向恰皮塔。 「你们……有听见十二点的钟响吗?」 「没有呀?因为又还没……」 可罗纳掀开怀表的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掉。 「咦咦!怎么会这样!玛奇亚,你有听见吗?应该只是我自己一时大意所以漏听了对吧!」 「我根本没仔细注意过钟声。到底是什么钟响?」 「可罗普拉姆的幸福之钟啊!」 「呃,喂!别这么激动地抓著我摇啊!红茶要洒出来了!」 「请你仔细回想看看,玛奇亚!如果钟声真的没响起……若真是这样的话……!」 「冷静点,可罗纳!也许只是今天碰巧没听见而已呀!」 然而哈兹的这句安慰被疯帽子当场否定。 「可罗纳普拉姆的钟声之宏亮,据闻可响彻方圆百里。就算把今日风向也纳入考量,若有依照惯例准时在十二点响起,实在难以相信会逃过我们的耳朵吧。」 「那、那么……疯帽子先生的意思是那座大钟被偷走了吗?」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哈兹的乾笑声。 「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原本也认为太不合理,不过……」 连疯帽子也认同这个可能性,在场没有任何人打算反驳。 可罗纳此时此刻只能铁青著脸全身打颤。 「可是,那么大的一座钟要怎么偷?光是要拆卸下来应该就够费力了,况且搬运时也非常引人耳目吧。」 「也许在外观下了工夫,伪装成别的物品也说不定。」 「假设真是这样好了,但重量也不是盖的。没有动用机械怎么可能卸得下来。」 在疯帽子与恰皮塔严肃地进行议论的同时,哈兹正全力安慰著可罗纳:「放心啦,一定会没事的……吧。应该……」 就连玛奇亚也开始心生同情,还有不知何时起床的多摩斯也一同安慰著可罗纳,结果不知不觉又靠在人家身上睡著了。 「昨天为止都还正常报时的,究竟为什么会……!」 「你想想,也有可能是今天刚好有点小毛病嘛。」 「噢,玛奇亚这话说得好!没错没错,钟也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嘛!」 「可是,我昨晚睡前抬头仰望时,大钟还没有任何异状……」 「呃,这个嘛……也许钟也有它自己的苦衷啊……」 「没错没错。而且晚上不乖乖睡觉会被骂的嘛!」 「唔嗯……好温暖……」 「……喂,谁帮忙把多摩斯弄去床上睡呀?」 在众口纷纭之中,唯有一个人望著在场的大家,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就是柴郡猫。 议论组的两人虽然对于柴郡猫这副态度感到怀疑,但既然遭窃的物品是大钟,就有必要排除他的嫌疑了。因为柴郡猫虽然是只喜爱恶作剧的猫,但从不为此付出半点劳力。 「虽然很在意犯人偷窃的手法,不过看看信上的最后一句。若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恶作剧,那我们也是否也该小心为上呢?」 恰皮塔伸手指著「就要你的命」这几个字。疯帽子见状则慎重地颔首认同。 「犯人也有可能已经得知可罗纳把这封信的内容泄漏给我们了。暂时别让他落单比较好吧?」 「不过,若要回王宫加派护卫,从这里到可罗纳普拉姆的路途上该怎么办?光靠我们的保护也不够放心吧。」 「可罗纳的话,双脚一跳就能回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柴郡猫突然插嘴说道。疯帽子与恰皮塔以复杂的表情注视著他。 「话虽这么说,但对方若有一样的跳跃能力该怎么办?要是犯人同属白兔一族,要追上可罗纳并非不可能吧。」 「不是那种『跳』啦~~只要在惊奇梅亚这国度内,可罗纳想瞬间移动去哪里,都不成问题喵?」 恰皮塔与疯帽子两人看了看用指尖画著圆的柴郡猫,随后面面相觑──对耶,都忘了还有这一招。 两人即刻中止讨论,呼唤了被哈兹、玛奇亚与多摩斯包围的可罗纳。 「可罗纳,你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先暂时回去可罗纳普拉姆比较好。」 「幸好怀表还安在呢。使用怀表的力量就能平安回去了对吧?」 担任守时人职务的可罗纳一族,拥有著特殊的力量──利用代代相传的怀表能横跨时空,并能在整个惊奇梅亚内进行瞬间移动。 虽然只要持有怀表,谁都可以操纵时空,将这称为「可罗纳一族的力量」是有点语病。不过「瞬间移动」这一点就是白兔族独有的能力了。而要准确进行瞬间移动,则不能少了怀表辅助。从这点看来,守时白兔一族与怀表之间可说有著难分难舍的关系。 在年长的疯帽子与恰皮塔如此叮嘱之下,可罗纳点头称是,但眼眶又冒出硕大的泪珠。 「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回去!重要的大钟被偷走了,我却安然无恙地回去!」 「别说傻话了!王子平安归来当然是可喜可贺的好消息吧?」 「就算只是个可罗纳,有总比没有好嘛。」 哈兹与玛奇亚一左一右分别拍了拍可罗纳的肩。他轻轻点头,不过双耳还是垂得低低的。 「……我明白了,我暂且先回去一趟。」 下定决心的可罗纳毅然决然抬起脸庞,然而他的双眼仍然带著湿润。盈眶的泪水感觉稍微晃一下就会决堤。 即使如此,他还是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小段粉笔,开始在地面上画起了圆。画完之后地面瞬间开了一个大洞。 「那么各位,惊动了你们实在很抱歉……!呜呜,我先回可罗纳普拉姆了。」 就在可罗纳带著泪汪汪的双眼正要跳入洞里的瞬间── 「暂且留步喵!」 「哇哇!」 柴郡猫整个人飞身扑过去,让可罗纳狠狠跌了一跤。 「好、好痛……!柴郡猫,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说既然你都要回去了,那把时间也一起往前拨不就好了~~」 「时间?只是回去可罗纳普拉姆,不需要把时间往前拨呀?」 「但你回去已经没有钟的可罗纳普拉姆又能如何?」 柴郡猫伸手掩上嘴边,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在场所有人见状便大叫了一声「啊」,随后望向彼此。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 「真没想过竟然会有由柴郡猫来点醒我们的这一天。」 「太好了呢,可罗纳!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被骂一顿啦!」 「咦?咦?」 「该不会你还没搞懂吧?要回去喽……回到大钟被偷走前的可罗纳普拉姆!」 被哈兹狠狠拍了拍后背的同时,可罗纳的双眼渐渐找回了生气。 「对耶!的确没错呢!只要回到遭窃前的时空,大钟就还在原地了!」 「没错没错。然后在场守株待兔,捉下犯人!」 「不过,要擒凶的话问题就在于『大钟在几点几分之前还安在』吧?长时间埋伏这种苦差事我可不干~~」 「真是没骨气的一番话耶!就由我们一起埋伏吧,疯帽子先生!」 已彻底燃起干劲的哈兹逼近而上,让疯帽子微微耸起肩膀。 「你这份想擒凶的气魄我深感佩服,不过如同玛奇亚所说,把时间带再缩小一点方为上策吧?请问今天早上有人看见幸福之钟吗?」 然而现场谁也没有回应。 「那么,昨晚的话呢?」 「啊!昨晚我倒是有看到!晚上睡觉前我想见见月亮大人,跳往空中时确实看见了幸福之钟!」 可罗纳猛然举起手说道: 「睡前指的是几点呢?」 「昨天的话……是晚上十一点!」 「收到信的时间今日下午一点,也就是说犯人是在这十四小时之间犯案的喽。」 「要加强警备的话,时间稍嫌太长呢。」 「重复用怀表来回几次不就得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过于频繁干涉时间,这样子好吗……」 恰皮塔面露难色说道。而可罗纳本人这次则举高了双手喊著:「就这么办吧!」虽然姿势像是在高声喝采,不过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可罗纳普拉姆的大钟,能为听者带来幸福。这是不能失去的宝物!」 可罗纳这番明确的宣言,得到在场所有人坚定的颔首。除了柴郡猫与多摩斯以外。 「既然决定了,就赶快起身行动吧。首先呢……为求效率,先推回到最近一个应该敲钟的时段──十二点前一小时,如何?」 「这样应该刚刚好吧。毕竟不是随手能拿著带走的小东西,也不可能在敲钟前一刻才行动。不过,只要让报时钟声本身停止运作,也不费吹灰之力就是了。」 「啊,在讨论这之前,多摩斯要怎么办?他还没醒来,也不可能带著他跳跃时空,但是把他扔在这又有点……」 玛奇亚凝视著在花台旁酣然入眠的多摩斯。 「反正最后终究要回到现在这个时空,帮他盖条被子就没问题了吧。所幸今天很暖和。」 「睡鼠在茶壶里都能睡,所以放他随便睡也没差喵?」 「是没错。」 玛奇亚也表示认同,便拿著疯帽子所准备的毯子把睡鼠裹成了一卷。原本是心想这样总比直接躺在地面上来得好,但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准备绑票一样。 「好,那就出发吧!去逮捕犯人喽!」 哈兹握拳举往空中,结果被双眼带泪的可罗纳紧紧握住手。 「各位,非常谢谢你们!那就拜托了!」 开场口号顿时变得气势全无,不过六位王子还是一致跳入了洞里。 黑暗的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任凭身体坠落。 就在不知道何时才会落地,开始丧失时间的概念之时,六人总算来到了终点。 「大家,请做好落地准备!」 在可罗纳的呼喊之下,所有人采取保护姿势。就这样,在脚下感受到轻微的冲击又稳定下来之后,所在之处已被光芒所包围。 「现在是我们展开茶会的时间……十一点的可罗纳普拉姆。」 六人抵达的场所是钟塔的屋檐上,立足点有点危险。 「我、我们先……到屋檐下再说吧……」 哈兹整个人紧贴在屋檐上以避免失足,一边如此说道。玛奇亚也马上表示赞同,一行人便缓缓爬往正下方。 所抵达之处比想像中还宽敞许多,大家才正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可罗纳就当场跪地大喊道:「啊啊!」 「不见了!大钟已经……不在了!」 恰皮塔点点头,语带认同地表示:「难怪这么宽敞。」 「看来现在这时间点已经是遭窃之后了呢。那就再往前推一小时吧。」 「我明白了……!请稍等喔!」 可罗纳取出怀表,便马上慎重地拨弄著时针。周遭环境看起来毫无任何变化,不过就在倒转两小时之后,大钟突然就现身在一行人的眼前。 「好大!原来有这么大一座吗!」 哈兹发出了惊叹。 「现在是早上九点。时钟在这时间点还安在呢……」 可罗纳用脸颊蹭著大钟,彷佛充满了慈爱。 「看来是这样没错呢。也就是说,是在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内遭窃的喽……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我我我!我认为应该要躲起来埋伏比较好!然后等犯人一现身,我们就一拥而上逮住他,万无一失!」 「嗯,这的确是最合理的选项呢。有六个人在,犯人也许也会心生胆怯而逃跑。」 「怎么能让他逃掉呢,玛奇亚!大家要合力逮住他!」 在场其他成员虽然对于完全在热头上的哈兹感到有点傻眼,不过大致上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最后大家就一起藏匿在暗处。然而才不到五分钟,就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好闲喵~~」 「别出声啦!要是被犯人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很无聊呀~~哈兹,你来段即兴的才艺表演嘛喵。」 「啥!最好是现在有办法啦!」 「唉~~……有没有哪个王子能马上来个段子呀~~」 「怎么可能有那种王子。你要是安静不下来,至少睡一下还比较好,如何?」 柴郡猫被玛奇亚用手肘顶了顶侧腹,就当场一个翻身躺了下来。 「躺在水泥地上,背很痛喵~~」 柴郡猫在地面上滚呀滚,却被大家无视。于是他猛然爬起身── 「我去杀点时间再回来喵!」 「啊,喂!」 柴郡猫以轻盈的身手跑下阶梯离去,不给哈兹任何挽留的时间。 「我想,要猫咪老实待著两小时不要动,本来就强人所难吧。」 「也许他不在场还比较有效率。」 「嗯嗯,此话是有一番道理。」 哈兹看著前方两位年长的王子彼此点头认同,便发出了叹息。大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太宠柴郡猫了。 此时的可罗纳则紧紧挨在时钟前,简直要把它看穿了。他的视线似乎已容不下其他东西。 独自跑下钟塔的柴郡猫,带著充分享受自由的愉快心情走在街上。 「要是继续闷在那种地方动也不动,我都要发霉啦。」 心情好得想踩小跳步的他,轻跳了一下后发现口袋里传出「喀锵」声响,便停下脚步。 「啊~~完全忘光光了。」 柴郡猫的口袋里,放著疯帽子特别准备让宾客们带回家的纪念礼──红茶罐。他心想这也许能拿来做些什么好玩的事,于是偷偷收了一罐起来,但是现在要小跳步时就成了满碍事的东西。 「嗯~~丢掉也觉得浪费~~……」 由于无法跳,柴郡猫便只好乖乖用走的。结果他发现了建筑物前伫立著一位邮差,脚边放著一台载满了邮递物的推车。他凑近想看看邮差在做什么,结果对方似乎在看著建筑物里播放的电视画面。 「是什么新闻呀?」 柴郡猫将头一探,伸往了里面。 「是雪之国的庆典哟。就快要举行了呢。好美呀……」 电视上似乎播放著去年的活动影像。 ──好夸张的人潮喵。 雪之国给人的印象虽然是披上一层银装的雪白国度,不过人比预期来得多。一年一度的庆典吸引大批人潮不无道理,不过这样的人山人海已远远超过柴郡猫的想像。 电视的声音传来了户外,新闻主播正热烈地诉说著今年「白雪祝祭」有多么值得万众期待。 「今年有这么热闹喔?」 「我想这是当然的喽。毕竟那王子三兄弟也宣言会亲自创作作品,啊啊,真想去看呀。」 「那就去呀。」 「我还有工作,去不了呀。啊啊,不过……真想混在这堆包裹里,一起被运送过去呀。」 这位邮差看来相当向往这场盛事,陶醉地看著电视画面看得入迷。 「包裹是指什么?」 「就是这些呀,这些。」 邮差的视线并没有离开电视,就只是伸手轻轻敲了脚边的纸箱。柴郡猫确认了外箱的收件资讯,发现是寄往雪之国的王宫……而且收件人还是大王子弗洛斯特。 「这间店的老板听说弗洛斯特王子只要收到稀奇古怪的宝贝都会很开心,所以想说那如果把自己店里卖的拟真不求人送过去,对方一定也会龙心大悦的。所以就决定寄去当礼物了……老实说,我觉得王子才不会高兴,但他坚持要送我也没办法。」 「难道这一大箱装的全是不求人……?」 「是啊,一整箱。这可颇重的喔~~」 柴郡猫悄悄打开了纸箱,结果不出所料,里头装满了不求人。其中一小部分的空间塞了貌似附赠的点心,不过基本上一整箱全是不求人。而且做工还非常栩栩如生,就像真人的手…… ──有点恶心。 电视里传出了一片欢声,让柴郡猫不由自主转过头去。上头播放的影像是以冰为素材精雕细琢而成的雕像作品。 展示著精美艺术品的一场盛事,却配上不求人。 「王子也真是难为呢。」 正当柴郡猫打算丢下沉醉于电视新闻的邮差离开时,他口袋里的茶罐又响了一声。 「……对了喵!」 比起那一堆不求人,把这稀有的红茶送过去,还比较能讨对方开心。我真是何等温柔体贴喵!──柴郡猫兴冲冲地抽起一根不求人,改用红茶罐填补了空位。 「日行一善真是愉快喵~~」 柴郡猫没对邮差留下任何一句话,便带著好心情一边挥著手里的不求人,一边举足前往钟塔。 当他返回钟塔时,五位王子还待在暗处屏息以待。 爬上楼梯走原路回去的话,按照常理就会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然而柴郡猫却特地从外侧绕往后门的楼梯上去。 消声匿迹这种事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于是他悄悄地绕到了哈兹与玛奇亚背后。 「脚开始麻了呢~~……」 「别太多嘴,否则犯人上门就会发现我们了啦。」 长时间的等待让王子们的紧张感也舒缓了不少,哈兹与玛奇亚已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两人丝毫没察觉到柴郡猫的存在,于是他拿起不求人往哈兹的肩上戳。 「我就说了,你不安静点会被发现的啦!」 「咦,怎么了?」 「咦?你刚不是戳我的……」 肩膀吗?──话才说到一半,哈兹便往肩膀一看。 「呃哇!这啥啊!好恶心──!」 哈兹当场像只兔子一样,两腿一蹬跳走了。 「噗!啊哈哈!哈兹变成兔子了喵!」 「柴郡猫~~!既然回来了就正常点出声喊人好吗!」 「我想说保持安静比较好,所以就悄~~悄地敲了你两下而已喵。」 「至少用自己的手吧!」 「真的,那是什么啊?你拿著那什么恶心的东西~~」 玛奇亚也一脸厌恶地望著柴郡猫手上那异常逼真的不求人。 「你们可以安静点吗?」 「啊!非常抱歉!」 被疯帽子一告诫,哈兹便慌张地正襟危坐。虽然根本没必要正坐,不过对疯帽子的憧憬促使哈兹这样反应。 「柴郡猫回来了是吗?」 恰皮塔也转头望向后方,微微皱起戴著单框眼镜的那一只眼睛。 「那根不求人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没做出任何会改变未来的举动吧?」 「改变未来的举动?指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喵~~」 「比方说把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带进来,或是引发任何原本不应发生的事情。」 「你跟我说这么艰涩的事情我也听不懂喵~~我只是去散散步然后回来罢了~~」 「……你要是没轻举妄动那就好。」 被柴郡猫三两下巧妙岔开了话题,恰皮塔无奈地转回身子往前,丝毫未发现对方在后头凝视著自己的背影,嘴角已勾起新月般的一道圆弧。 「所以犯人还没现身吗?」 「看也知道吧。从你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 哈兹立起单膝坐著,似乎已重新振作起精神,硬是躲在柱子的暗处窥伺著大钟。他本人也许以为自己走的是冷硬派路线,不过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倒有点像玩捉迷藏玩得紧张刺激的小孩。 「既然还没抓到,我该晚一点再回来的呢~~」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时间快接近十一点了,也该现身了吧?」 玛奇亚伸手掩口,正打算打个呵欠,结果突然双眼一瞪。同一个瞬间,位于最前线的可罗纳,背影也散发出紧张感。 唯有长著兔耳的他们能听得见,一阵脚步声正登上阶梯而来。人数不只一个。 可罗纳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转身往后示意要大家保持安静。现场所有人见状便沉默地点头回应他。柴郡猫发亮的双眼之中带著前所未有的雀跃──那是发现猎物时的眼神。 可罗纳并没有多余心思对于柴郡猫的眼神产生任何一丝不安。而除了可罗纳以外,在场也没有其他人看得见位于最后方的柴郡猫,双眼正望著哪里。 「……等犯人一对大钟下手,各位就一起上吧。」 正当大家听见疯帽子近似呢喃的提醒时,爬上楼梯的一群男子已现身。对方人数约莫有五到六人。他们一致身著灰色的服装,或许是行窃时的固定装扮。 其中一位男子一边不知道说著什么,一边开始对大钟下手。就在这一瞬间── 「请不要偷走它──!」 伴随著可罗纳悲痛的喊叫,六位王子一同从暗处跳了出来。男子们见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场所突然迸出了人影,惊讶之下直觉将双手举高过头。然而王子们猛扑而上的动作还是快了一秒。 「这是带给众人幸福的大钟!求求你们别偷走!」 「逮到了~~!很好~~你们老实点喔~~!」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压在你身上了。」 「这个人已经被压得扁扁了喵?」 「请你们安分点,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虽然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不过别无他法了。噢,激烈挣扎的话可能会弄断胳臂的哟。」 六位王子正好分别逮捕了一名犯人,事件就此顺利结案──才怪。 「可、可罗纳王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咦?」 被柴郡猫坐在屁股下的一位男子,看见可罗纳后便慌张地舞动著双手挣扎。 「可罗纳,他是你的熟人喵?」 「不,我怎么会认识窃贼先生……」 「窃贼?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来替大钟进行保养维护的工作人员!」 「咦咦!」 慌张之下松手放开男子的只有可罗纳、哈兹与玛奇亚三人。柴郡猫依然坐在人家身上,用手背蹭著自己的脸;疯帽子与恰皮塔则保持一脸警戒,继续束缚著男子们。 「原来如此。如果以保养维护为由,就能在不引人怀疑的状况下拆卸大钟对吧。这种路数很常见。」 「不是路数,我们说的是事实!」 「但是我们可不能如此轻易就相信你们。毕竟这可关乎可罗纳普拉姆大钟的安危。」 「您这么说的话,那么我持有维护作业的许可证!在口袋!就在我的口袋里!……呃,请您先让让~~!」 被压在柴郡猫身下的男人慌张地挥舞四肢挣扎著。 「……嗯哼,要怎么办喵?」 「要确认证件的话,由我们来进行也无妨吧?柴郡猫,翻翻他的口袋。」 「明白了喵。口袋口袋~~」 柴郡猫继续坐在人家身上,往口袋里翻找,结果发现了一张类似纸片的东西。 「那个!就是那个!」 「我看看……」 恰皮塔透过单框眼镜凝视著纸片,发出一声叹息后便松开了束缚男性的双手。 「看来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工作人员没有错。做出如此蛮横举动非常抱歉。」 「不会,能得到各位的谅解就好……」 总算重获自由的男子们虽然一脸疲态,但并没有动怒。也许是因为可罗纳双眼通红地低头道歉了无数次吧。 「啊啊,非常抱歉!没有想到你们是进行维护的人员!该怎么赔罪才好……!」 「请别这样了,王子。让您这样低头赔罪,我们怎么敢当。」 「不过如果要保养,为什么可罗纳普拉姆的王子会没有收到通知呢?」 疯帽子说到了重点,而工作人员们也频频歪著脖子不解。 「昨天应该有知会过才对,真奇怪了……」 「不好意思……也许是我遗漏了没听到。」 「啊啊,不是的。您当时似乎不在王宫内,所以改以明信片通知。您没有收到吗?」 和善的工作人员们表示明信片只是薄薄一张纸,也许是夹在什么里头弄丢了,而向可罗纳致上歉意。而那张名信片现在正在可罗纳普拉姆的王宫内,被女仆们误认成掉落在走廊的纸屑而被送往垃圾桶。 结果六位王子就目睹工作人员们把大钟拆卸完毕,接著顺利返回原本的时空。 回到原本的空中庭园,此时多摩斯还维持著寿司卷的状态,裹著被子呼呼大睡。 可罗纳转身背对多摩斯,朝著其他王子猛低下头道歉。 「大家,真的非常对不起!」 「真没想到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啊。」 「不过大钟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呢!」 「是的!」 可罗纳的脸上恢复了开朗的笑容,然而── 「既然遭窃的宝物不是幸福之钟,那究竟是什么?」 恰皮塔的一席话让他的表情又蒙上了阴影。可罗纳似乎已经把那封恐吓信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了。 「对耶……我到底被偷走了什么……」 「你心里没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特别想到什么……」 「这样一来,让人挂心的就是……」 疯帽子伸手压低帽沿,藏起自己严肃的表情。 「啊啊,对耶。遭窃的物品跟犯案的犯人都未能厘清,那剩下的一句话实在令人在意。」 「啊……」 可罗纳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怎、怎么办!对方觊觎的果然是我的性命吗?」 「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好,这次就再度由我们待在可罗纳身边监视吧!要是有可疑人物接近,那家伙准是犯人没错!」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呢。」 「在不清楚对方下手时间点之下,也难以保障可罗纳的人身安全。」 「这时候也许应该反过来思考,有没有方法能引犯人出面。」 「还有这种战术吗?疯帽子先生果然就是不一样~~」 「要钓鱼但也没有诱饵呀?」 「难道说,要拿可罗纳当诱饵?这家伙这么傻呼呼的,不会被人家一把抓走吗?」 在大家认真思考对策的同时,一声「噗哧」的轻笑传了过来。这搞错场合的笑声让现场所有目光集中往柴郡猫身上。 「哪里好笑了?」 「哎呀~~我忍不住喵~~!啊哈哈!大家脸色好~~可怕,笑死了!你们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犯人啊~~」 「呃……柴郡猫,这究竟是……?」 「因为那封信就是我寄的呀?」 劈哩──现场的空气瞬间结冻。 「咦?啊,不小心说出来了……喵?」 「喂,柴郡猫!你干了什么好事啊!」 「太过分了,柴郡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个性真的很恶劣耶!」 「喵喵!」 在哈兹、可罗纳与玛奇亚一气呵成的责备之下,柴郡猫像弹簧般高高跳了起来,逃离三人的包围。 「可是可是,大家玩得很~~开心不是吗?紧张刺激,心跳加速的冒险很有趣呀~~」 「你这家伙又搞这些无聊的恶作剧……」 「寄恐吓信这种行为实在难以苟同呢。」 恰皮塔与疯帽子也缓缓逼近了过来。柴郡猫双耳竖得直直的,彷佛像只炸毛的猫咪,进入了警戒状态。 「我明明做了件好事,为什么被大家骂喵!」 从两人的手中逃脱,柴郡猫矫健地跳往近在身旁的树上。他灵巧地横躺在树枝上甩动尾巴,似乎带著不悦。 「你所谓的好事是指哪件?你……在回到过去时应该没有轻举妄动吧?」 「我什~~么也没听到喵。」 「没办法了。疯帽子,麻烦你允许我砍倒这棵树。」 「喵!」 「为了给使坏的猫咪一点教训,这也是必要之恶呢。虽然这棵树开的花很美。」 疯帽子伸手对树干下手,看起来不像在闹著玩。 可罗纳、哈兹、玛奇亚加上起床的多摩斯也忿忿不平地仰望著树上。 「给我下~~来!」 「柴郡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柴郡猫,我们好好谈谈吧!」 「今天就让疯帽子与恰皮塔狠~~狠地训你一顿吧!」 柴郡猫朝著如此喊叫的王子们吐出舌头。 「谁要听他们说教喵!」 「「「啊!」」」 当众人发现柴郡猫在树上一跃,使出后空翻的瞬间,下一秒他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今天也被他逃掉了呢。」 「毕竟要逮到那家伙的难度可媲美找到爱丽丝呀。」 「呵呵,这比喻可真绝妙。」 疯帽子与恰皮塔仰望著树木,脸上表情似乎哪里带著一股明朗。 柴郡猫消声匿迹的那棵树,只留下栩栩如生的不求人在树干上。而那根不求人在雪之国将再度引起一场骚动……但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后记 各位读者朋友,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了。我是执笔本部作品的狐冢冬里。 本作品是以gcrest的原创游戏《梦王国与沉睡中的100位王子殿下》为题材所改编而成的轻小说。 我想,阅读本书的读者之中,也许大多是游戏原作的爱好者。因此在此请容我省略关于游戏的说明。未曾玩过的朋友,也欢迎以此书为契机接触看看。美好的王子们与可爱又畅快的消珠游戏等著各位体验喔。 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在这本改编的轻小说作品里,我描写了几位王子的日常(?)故事。由于游戏原作正如其名,有超过百位的王子殿下登场,所以我想每一位公主玩家的真命天子也各有不同。不论自己喜爱的角色是否有在本作中出场,都希望各位公主在阅读后能多少获得些许娱乐,那便是我的荣幸之至。 关于故事内容,就留待各位实际阅读时再慢慢享受。接下来就以封面的柴郡猫为发想,来聊聊我家养的猫。 我家总共有三只猫,其中最晚来的一只是黑猫,个性实在很调皮……随时东奔西跑的它没有一刻静得下来,让其他两位先住进来的前辈也感到有些困扰。黑猫在我心中的形象原本很冷酷,但自从这孩子加入我们家之后就让我彻底改观了。 然而这样的它同时也是个陪笑高手。所谓的陪笑高手是指很会讨人类欢心。它真的是这方面的天才。 如果你在走动,它就凑上来磨蹭你的脚,跑到你面前使出路倒绝招,用惹人怜爱的眼神往上看著你。你一坐下它就马上飞奔过来,跳上膝盖缩成圆圆一团。稍微摸摸它而已就呼噜呼噜,被人抱起来也毫不反抗,乐意得很。配合到这种程度,都让人怀疑是不是仙人跳了。 虽然是个爱调皮捣蛋的问题小孩,不过它凭藉著高超的讨好技巧夺得主人的宠爱。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柴郡猫虽然老是那副样子,却仍深受大家的喜爱,是不是因为他也是个陪笑高手呢? 在闲聊这些的同时,页面似乎也快填满了。 来到卷末,请让我致上谢辞。 用爱进行监修作业的gcrest各位同仁、描绘出可爱封面,并用充满魅力的插画点缀内页的一花ハナ老师、总是在身边用开朗气氛感染我的责任编辑青木,还有校正的负责人与印刷装订的设计师与印刷厂等所有相关人士,在本书制作发行上借助了大家的力量才得以完成,在此容我致上感谢。 而我最要衷心感谢的,是正在阅读这篇后记的每位读者。愿各位能与王子们共度一段愉快的时光。 那么,最后期待下次有机会再相见。 二○一六年春天 狐冢冬里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