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的不死冒险者》 插图 话说回来……我接下来该怎样才好呢？ 我认为最先考虑的，就是这件事。 总而言之，我被巨龙吃掉应该是千真万确，不过还能这样保住性命，应该算是侥幸。 不对，我这样还算活著吗？ 说到骨人，虽说是一种不死系魔物，但也被认为是已经死去的魔物。 据说骨人也是教会的司教或神官最容易用净化魔术加以消灭，是一种非常弱小的魔物。 一般认为骨人会被净化魔术消灭，在于骨人是违反神之天理的邪恶魔物，而所谓的神理，就是「死去的东西不可存在于世上」。 因为骨人违背神理持续留在现世，所以会被净化魔术消灭，这似乎是还算合理的解释。 至于这个解释是否正确，不是神官也不是司教的我是不清楚，但如果根据这个解释，骨人算是被视为死去的东西，这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个重要的事实。 换句话说，如果就这个解释来说──我已经死了。 所以说，我是以死去的状态存在于世上。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事实。 我会这么想，正如先前所提到的，明明死去却还留在世上，似乎是件违背神理的事。 要是我傻傻地以这种状态回到镇上，去酒馆露面，无论我怎样解释自己是雷特费纳，那些从大白天就聚在酒馆里的不良神官们肯定会抄起手杖先把我净化再说。 那样我的存在就彻底消灭了。 就算这种只剩骨头的状态，我还是活著， 就算我是骨人，就算我是被定义为已经死去的存在，但在我的意识上，我还是活著的。 所以我不能回到镇上去送死。 可是，那我又该怎么做？ 这就是问题了。 我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可是，这里是迷宫。 冒险者会跑来这里讨伐魔物，就算说这里只是位在边境的一座适合低阶冒险者的寒酸迷宫，也会以不少比我厉害的人跑来。 如果在迷宫内游荡，多半会被人除掉吧。 可是，那我又该怎么办……？ 就在我陷入苦思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现在的我──是魔物。 魔物这种存在有种神奇的性质，那就是魔物在累积时间跟经验之后，会渐渐进化成高阶存在。那种现象被称为魔物的《存在进化》。 虽然还不能十分肯定我是否算是魔物，但至少在外观上，我跟魔物中的骨人完全一样。 这样说来，我说不定也可以啰？ 存在进化。 我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因为职业需求，还有基于单纯的兴趣，我对魔物的研究书也颇有涉猎，而我记得在其中看过骨人在存在进化之后，会成为名为食尸鬼的魔物。 当然，食尸鬼也是不死系的魔物，也是所谓违反神理的不死魔物之一，不过比起骨人，模样要更加接近人类。 重点是有血肉，这样用长袍或面罩遮掩一下，硬说自己是人类似乎也不是不行。 那样我勉强就能到镇上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跟认识的人说明状况。 当然，我明白这是个相当荒诞无稽，甚至算是异想天开的打算，可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如此这掰，我就这么打定了主意。 总之先以存在进化为目标吧。 我就在这座迷宫里，努力成为食尸鬼吧。 ◆◇◆◇◆ ──以从骨人变成食尸鬼的存在进化为目标。 决定以此作为眼前的方针是没问题，但后续的问题是，现在的我究竟在战斗方面有多少能耐？ 由于我原本是勉强还能在冒险者公会内敬陪末座的铜级低阶冒险者，所以还有胜过新人中的新人，也就是要比铁级冒险者多少堪用的实力。 如果要具体解释，就是面对一两个骨人或哥布林，也能在无须担心会超越安全界限的状况下战斗并获得胜利。 我还拥有这种水准的实力。尽管不代表能毫发无伤。 如果对手有三只以上，老实说会很吃力，但也不是打不赢。 超过四只就得逃命。 超过五只就没辙了。 大概就这样吧。 ──好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别看我这样，在我成为冒险者之后的这十年来，不，甚至是在成为冒险者之前也算在内，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十分努力地锻炼自己。 尽管如此，也只能有这点实力的我，也是希望有人能同情一下的。 话说回来，如果要问为什么那么努力锻炼却只能拥有这点实力，其实理由相当简单，因为无论是魔力、气力、圣气，我都相当缺乏。 加上我就连控制自己渺小实力的控制力都相当欠缺，因此光是能成为冒险者，甚至都可说是相当侥幸的事。 别说数落，我甚至还希望得到称赞呢。 顺带一提，如果问魔力、气力、圣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首先是魔力，那是在施展魔术及魔法时所需要，鲜少有人天生拥有的神奇力量。 简单来说，只要拥有魔力，就算不用任何工具也能变出火、刮起风，也能造出水，或是让土移动。 实力强大的魔术师还能做出更加复杂的事。 总之是种相当好用的力量。 虽然会根据种族有所差异，以人族来说，据说大约每五十人便有一人会天生拥有魔力。这样数量还不算少。 不过，要说能真正以魔术师身分获得大成水准的魔力，据说大概千人也不一定会有一个。 如果拥有一定程度的魔力，是可以使用小规模的火弹或土箭等低阶魔术，但要学会更强的魔术，则必须要拥有千中选一的天分。 顺带一提，我本身虽然拥有魔力，但如果要说是否能以魔术师身分获得大成，我的魔力也只有会让人对此充满怀疑的水准。 就算是低阶的攻击魔术，我也完全没法使用。 这样应该就明白我有多么欠缺天分了。 不过……就算是那样，我还是能靠魔力制造饮用水跟变出火种，所以说起来，我还算是幸运了。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足以运用在战斗上的魔力。 再来是气力，关于这个能力还有各种称呼，也有像气、脉轮、气息等说法，总之是一种生物生命力的起源之力。 由于是以生物的生命力为来源，因此不同于魔力，是每个人天生就拥有的力量。 如果能加以活用，就能强化体能，发挥强大的力量，或是拥有非比寻常的耐力。 不过人平常都在下意识中使用这种力量来维持生命，因此要自觉到这种力量，本身就很困难。 而且就算能有所自觉，要将其活用也需要经过相当的锻炼，而且据说也需要一定的天分。 我虽然有练到能自觉这股力量的地步，但由于欠缺天分的关系，因此没法充分活用。 不过我还是可以将这股力量作为一张底牌，在一天内有一次机会可以发出拥有1.5倍的攻击力，不过尽管算是相当出色的力量，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肯定也只是班门弄斧的把戏。 最后关于圣气，那对一般人来说，基本上可说是无缘的能力。 据说那要是藉由神或精灵的加护才得以拥有，被认为是相当罕见的特殊能力，而拥有那种力量的人，据说几乎都是圣职者。 就用途来说，主要闻名的大概就是治疗与净化能力了。 那种力量的基本能力是可以治疗人身上的伤痛与疾病，并且可以消灭不死系的魔物，据说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甚至可以一次净化大片土地。 另外由于是藉由加护所获得的能力，因此也拥有跟神或精灵沟通的能力，也有人因此受到众人崇拜。 对于过著正常生活的人来说，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得到的能力。 不过，事实上，我也拥有少许这种力量。 我拥有这种力量的理由，是以前在故乡的村子里，有座被人遗弃的小庙，我一时兴起将那座小庙修复之后，似乎是因此被供奉其中的精灵给了我微小的加护。 从此之后，我便能够使用少许的圣气，不过我能做的最多就是让脏水变乾净到能够饮用，或是净化伤口到不会化脓；至于让伤瞬间消失或净化整片土地的本事，我可是完全办不到。 尽管如此，那种能力还是相当实用，在这十年来，那也是十分管用的力量，所以我真的想打从心底向当时给我加护的精灵道谢。 不过想光靠这个能力成为冒险者恐怕有所困难，大概也就是这种程度的力量。 如此这般，我说自己无论魔力、气力、圣气都相当缺乏，就是这个意思。 换句话说，讲得难听一点，我根本就不适合走冒险者这条路。 说起来，这三种能力全部拥有的人类似乎十分罕见，我也没见过除我之外还有这种存在。 不过重要的并不是拥有多少种类的力量，而是质。 而在质这方面，我可说是一点都不走运。 证据就是会成为冒险者的人，大半都是在其中某方面能力有相当水准的人，像我这种任何能力都半吊子且弱小的人，基本上是看不到的。 那种人通常会在村庄或城镇找个跟战斗无关的工作来结束一生，而我原本也应该要那么做才对。 但让我伤脑筋的是，我拥有远大的梦想。 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从我小时候对此怀抱憧憬以来，我就一直追逐这个梦想。 我根本没法放弃。 虽然不能说是那样让我换来变成骨人的下场，不过没法放弃梦想的我，还是不免会产生如果自己这样算是为梦想牺牲，感觉似乎也不坏的想法。 而且我还不算完全死去，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算活著，但我还有能够活动的身体，因此运气或许还不算太差。 人只要活著，就总是会想到办法。 总是能做点事情。 我就是抱著这种想法活到今天的。 就算说我变成了骨人，但我还是可以继续这么想。 虽然就根本的问题来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算活著，不过我还能动，因此可以确定我还可以做点事。 为此努力找事情做，感觉也不坏。 我试著确认生前拥有的力量，也就是魔力、气力、圣气是否能用，在实验之后，所有力量都能照常使用。 光是这样，就已经给了我十足希望了。 至少一般作为魔物的骨人没法那么做。 我认为自己能够战斗。 虽然说以成为食尸鬼为目标，听起来有点会遭天谴的感觉，不过我并非是想吃人类腐肉而那么做，只是想要拥有更加接近人类的外观而已。 而且就算说是食尸鬼，也不代表我变成食尸鬼之后，就非得吃人肉不可吧。 虽然说成为食尸鬼之后，可能会有某种本能强迫我吃人，不过那种状况就到时候再看著办吧。 我是想尽可能先默默将眼前的问题搞定。 在确认过自己的能力之后，我也大致拿定主意了。 再来眼前要做的，就只有努力变成食尸鬼而已。 要达成这个目的，要做的应该就是打倒迷宫的魔物吧。 如果要问为何会有这种结论，是因为之前所提过的，魔物能够随著时间及经验累积，让自己的存在升华成高阶存在。 会随时间变成高阶存在的代表性魔物，就是像龙之类会从幼体变成成体，最终会变成人称「千年龙」的魔物，对那些原本潜在能力就相当优异的魔物来说，这算是基本能力。 而在这方面，骨人这种魔物不管过多少年，也都只是骨人。 由于骨人是不死系魔物，因此据说只是要持续存在，似乎过几千年都能维持不变，不过这类魔物似乎并不会随著岁月累积而变强。 毕竟只是骨头，因此不会成长。 这样的话，究竟该怎么样让自己成长呢？ 就是要累积经验。 所谓的累积经验，就是尽量进行战斗。 据说魔物如果打倒其他魔物，就能将对方拥有的力量吸收到自己体内。 不只是魔物，就连人类也是一样。 正因为这样，长年战斗的战士及冒险者多半都能行使强大的力量，不过人类跟魔物在根本上的差异，就是人类无论怎样吸收魔物的力量，基本上都还是人类。 而魔物与人类不同，魔物只要累积一定的经验，就有可能进化成高阶存在。 这就是我想达成的目的。 当然，我究竟是否算是魔物仍是疑问，不过我也可以透过实际尝试来确认这件事，因此我打算以能够进行存在进化为前提，试著努力看看。 如此这般，我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就是先打倒容易欺负的魔物。 至于哪些是连骨人也能打倒的魔物……以这座迷宫来说，大概就是黏液怪、哥布林，或是同族的骨人了。 虽然我现在正位于低阶迷宫《水月迷宫》的未知区域，不过在来到这里的途中，那些魔物我都有看过，我也有自己打倒他们的记忆。 关于迷宫魔物的详细存在方式，虽然有数种说法，不过就事实来说，已知的是只要经过一定时间，魔物就会复活。 那种被称为再涌出或复原的现象，短的只要三十分钟，长的据说从几天到几年都有，至于在这座迷宫里那些没多大本事的魔物，已知的是用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复活。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被龙吃掉之后究竟过了多少时间，但我想应该可以假装已经超过了再涌出的所需时间，毕竟我怎样也不觉得只有经过五分钟或十分钟而已。虽然身体变成这样，要说相信自己的体感时间也没什么说服力，但如果真的还没到再涌出的时间，也只要多等一下子就是了。 这样一来，要碰到我想找的魔物，循原路折返应该是最简单的方法。 这么打定主意之后，我便活动自己变成骨人的身躯，一步一步循原路回去。 实际活动之后，我感觉身体十分沉重，怎么想都没法跟过去一样战斗，不过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活动力，因此多少也有些放心。毕竟虽说是最弱魔物的身躯，但速度跟力量还是远胜过一般人。总而言之，我认为自己多少还能打，虽然可能只是乐观的希望就是了。 至于武器，我生前爱用的单手剑跟盔甲则是一开始就配备在身上，因此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事情，大概也只能在实战中确认了。 就这样，我开始行动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 我便遇到了最初的魔物。 我的对手──不知运气是好是坏，对方正是我的同族，是一只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跟防具的骨人。 ◆◇◆◇◆ 在迷宫昏暗的通道内，那名站在前方彷佛在等待我到来的魔物，是一只十分平凡的骨人。 虽然拥有用来维持存在并让自己得以活动的魔力，但不会使用魔术，并未拥有气力，也不带丝毫圣气的普通骨人。 在我举剑对峙的同时，那个骨人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存在。 ──喀哒咖哒咖！ 对方的骨头发出感觉像是笑声的声响。 骨人。 虽说那是我交手过无数次的魔物，但这样仔细一看，还真是一种感觉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生物如果只有骨头，照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站立的。 然而那种违背自然常理，彷佛生前一样持续行动的魔物，越看越觉得那像是在嘲讽某些常理的存在。 换句话说，我在别人眼里也是这副德行。 这样不管怎么想，我都没法以现在这模样回到镇上了。 再次认识到这个事实，让我涌现一股想叹气的冲动。 可是我甚至连用来叹气的器官，也就是肺，现在都没有了。 毕竟我变得只剩骨头，所以这也是当然的。 认识到这个事实，让我十分沮丧。 这种感觉就像被强迫面对我已经不是人类的事实一样。不过，这也是再怎么烦恼也无济于事的问题就是了。 我原本以为对于自己变成骨人的这件事，已经相当冷静地接受现实，不过从客观角度重新认知现状后，依旧会涌现许多感慨的反应来看，我似乎也挺优柔寡断的。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必须往前迈进。 我要击败眼前那多半跟自己是同族的存在，成为食尸鬼！ 这么坚定意志之后，我迈开步伐，朝骨人冲了过去。 ──我原本是想这么做的。 老实说，我的速度实在稍嫌缓慢。 唉，虽然一定要说的话，是在奔跑吧，确实也有可以让人点头肯定的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同样也是会让人怀疑有没有认真在跑的速度。跟一般人跑步的速度相比，应该是比较快吧。可是以冒险者来说，可能还不如铁级的水准。 看来我的体能似乎真的打了不少折扣。 仔细想想，这或许也是当然的。 骨人是只有骨头的存在。 原本动物是靠著肌肉来活动身躯，而没有肌肉的骨人在活动上会有障碍，也是十分合理的结果。 证据就是对面的骨人速度也相当缓慢。 对照我过去的经验，普通骨人都是这种水准。 正因为这样，它们才会是适合我这种铜级冒险者对付的魔物，就某些角度来说，正因为有它们这种魔物，我才能够活到现在。 不过对眼前的骨人挥剑的瞬间，我便理解到就算是在铜级冒险者面前没什么威胁的魔物，如果换成是同族对抗，也会是一场棘手的战斗。 虽然说我的挥剑速度要远比生前慢上许多，但我过去所学到的剑术并未丧失，一些基本知识我也记得相当清楚。 因此我根据那些知识，考虑到自己没有过去的实力，因此合理判断要提升剑速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上往下的劈砍，可是实际尝试，我才发现问题远比我以为的更加严重。 首先，我就连举剑都很困难。 由于身体的构造改变，这也是当然的结果。 尽管我还是努力将剑高举过头，但却又难以翻转举剑的力量将剑挥落。 这同样也是因为缺少肉体才有的状况。 也就是说，我过去所学的剑术理论完全派不上用场。 好吧，这或许也是在仔细想想之后，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状况。 毕竟我所学的剑术，是为人类设计的。 而骨人并未拥有适合挥砍的身体构造。 不过话说回来，就没有什么折衷的办法吗？ 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只能任凭对方攻击到死吗？不过不知是否值得庆幸，对面的思考能力相当迟钝，就是一只只想著要打倒眼前生物的弱小骨人而已。 在我被剑的重量摆布时，试图攻击我的骨人虽然快步朝我逼近，但脚下却滑了一跤。 而且对方的右脚部分还在摔跤时脱落，结果只能用跌坐在地上的姿势连忙把脚捡回来，并努力装回关节的位置。 那彷佛喜剧演员的行动虽然让人想笑。但我似乎连发出笑声的声带都没有了。 骨人能发出的声音似乎就只有骨头碰撞的喀哒声，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决定像对方发现我时那样，发出喀哒声响嘲笑对手。 对手似乎有些气愤，只见它匆忙把脱落的脚装好，接著用较先前稍快的速度朝我逼近。 看来对手被我惹毛了。 这下不妙。虽说是弱小魔物，但骨人的力道跟速度还是足以杀死并非冒险者的一般成人男性。如果只是铁级程度的冒现者，骨人也拥有足以造成危险的实力。 实际上对方的冲刺也顺势撞到我，让我应声倒地。 我在倒地的状态下，想到这么下去自己刚成为骨人就会被杀，焦急地想要设法反击。 可是定神一看，我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反击的必要。 因为对面的骨人没有继续追击。 原因是我一直握在手中，因为身躯活动不便而让我被其重量摆布的那柄剑，不知究竟是怎样的阴错阳差，剑刃在我不知不觉之间，不偏不倚地刺进了那只骨人的头部。 不过对手也真不愧是不死系的魔物。 那只骨人只是被剑刺中脑袋似乎并不会丧命，而是一副摸不著头脑的模样，对于一边眼窝被剑刺穿碎裂，视线受到若干影响的情况感到困惑。 虽然那只骨人展现出不少类似人类的动作，不过在合理性方面的智能似乎差强人意，对于究竟该如何处理插在脸上的剑，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我把这个空档视为良机，迅速上前抓住剑柄，接著用我不多的力量试图挥剑。 因为剑刃正好插在对方脸上，我只要顺势挥剑将对手劈开就行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看来我终究只是弱小的骨人。 由于骨头是足以作为防具原料的东西，因此也有一定的硬度，刚成为骨人的我随便使力，似乎没办法将对手劈开。就算我试著把体重送到剑上，也因为只有骨头的关系，同样奈何不了对手…… 这种状况让我相当尴尬。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带上更多力量吗…… 这样下去，我岂不是要永远跟对手耗在这里了？ 我可不想和这家伙就这样纠缠个上百年呢。 正当我脑中浮现出如此空虚的未来时，我想到了先前尝试过的能力。 对喔，我并不是一般的骨人。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由于我对自己是骨人的认知太过强烈，加上人类时代的锻炼让我在面对单一的骨人时可以凭藉单纯的身体能力对抗，让我自然选择了那样的打法，但我其实拥有魔力、气，还有圣气，因此我可以善加运用那些能力。 据说就算是一般的骨人，尽管不去特别意识，也会自然在活动时运用魔力，因此就算只是骨头，骨人依旧是在力量与速度方面超越常人的魔物。 而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我，应该也要善加运用这些力量战斗才对。 而在三种力量当中，气力在单纯提升体能的效果上是最容易期待的力量，同时也是现在的我最容易运用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我便立刻让气力流遍全身。 对于能否顺利生效，我自己其实也是半信半疑。这其实也是导致我选择生前战法的原因之一。 不过我好歹也已经尝试过能否发动，就算没法顺利发挥作用，也只要再尝试其他力量就好，如果通通不管用，也是可以重新用本身的力量应战。 总而言之，就是不抱期待的尝试。 走运的是，这个宝给我压对了。 先前我怎么使力都没法挥动的剑应生动了起来，而对面那个骨人的脑袋最后也被我用剑劈开。 不只是脑袋，伴随著一连串听了让人发毛的破碎声响，构成对面那个骨人身躯的数根骨头也一并被劈开。 而那只骨人似乎顿时失去了支撑身躯的力量，变成一堆散落在地上的骨块。 原本那只骨人的身躯是无数骨头确实接合，就像是完整的生物般在活动。 可是头部被彻底破坏的骨人，也就此失去了原本的不死性。 那散落在地上的亡骸此刻已经变回了普通的骨头。 ──看来我勉强打赢了。 虽然这是一场相当难堪又搞笑的首战，不过我好歹算是打赢了。 尽管和人类时代有不少差异，但我还是确认到可以将能力运用在实战中的事实。 就起头来说，这或许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战果。 想到这里，也让我心中涌现出应该撑得下去的安心感。 ◆◇◆◇◆ 话说回来，设法击败一只骨人是没问题，但我这样真的有朝存在进化多卖进一步吗？ 我从那只骨人散落的骨头中捡起魔石，接著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躯……真的有什么变化吗？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从那只骨人的亡骸当中突然涌现出像微光的物体朝我接近。 它还活著！？ 瞬间浮现这个想法的我，尽管连忙摆出应战架势。但那不带丝毫攻击气息，且在我试图闪避之前就命中我身体的微光，让我根本无从应付。 不过相较于我的担忧，我的身体却完全没有因为那股微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还有体内涌现出某种力量的感觉。 随著微光逐渐被我的身体吸收，我先前应该已经消耗的气力也逐渐回满，魔力与圣气似乎也有些许增加。 这说不定就是魔物的《存在进化》吧。 我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 话虽这么说，虽然我确实感觉到力量增加，但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变成食尸鬼。 正确的说，我在外观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由于手边没有镜子，让我没法知道自己脸部附近的状况，但光就手脚及我自己能看见的身体部分看不出任何变化，因此脸部也多半一样。 不过…… 这样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像这样的想法，倒是没在我心中浮现。 毕竟我早就预料到存在进化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仅仅只击败一只同族魔物就能达成的东西。 虽然这也是我从魔物的研究书中看来的知识，不过在那些书籍中确实有写过类似的推测。 而这种想法也很合理，毕竟魔物如果只要击败一只同族就能完成存在进化，那就应该会不断有高阶魔物出现。那对人族来说，这个世界理应早就陷入宛如地狱的状态才对。 当然，这个世界就算是现在也有许多魔物，其中也有不少会对人族构成威胁的魔物，不过其中大半魔物基本上都能够讨伐，而人类也能维持在四处建立城镇及村落，保有在各地生活的安稳。 在我所阅读的研究书当中，也由此做出并没有大量魔物能进行存在进化的推测。 换句话说，《存在进化》并不是能轻易达成的东西，而是必须击败相当数量的对手，或是击败一定实力的存在，甚至得要花费漫长年月才能达成的东西。 就这方面来说，我还只是刚成为魔物的菜鸟，现在也不过是才击败一只弱小魔物的状态而已，因此不能进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这样，毕竟还是能感觉到能力有所提升，产生似乎有变厉害一点的感觉，因此眼下的状况或许已经算值得庆幸了。如果比较自己人类时代就算每天训练也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有变强的状况，就更加让我觉得幸运。 每次击败一支魔物，就会稍微变强。 也就是说，我可以做出战斗会越来越轻松的推测。 当然这并不代表每次都一定会变强，毕竟这是我打倒的第一只魔物，因此我只是碰巧变强的可能性也还是存在，不过…… 不管怎么说，不试著去多打倒几次魔物是得不到答案的。 总之就先多试几次看看吧。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再次在迷宫内展开探索。 ◆◇◆◇◆ 就结论来说，每次打倒魔物我就会稍微变强的这件事，似乎是事实。 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后来又击败了几只魔物……正确的说，是又找到了几只骨人，将它们一一击败，而每次击败对手，都跟一开始一样发生吸收力量的状况。 而在吸收完力量后，能力有所提升并非是错觉，身体的动作比起一开始的迟钝，明显变得更加顺畅了。 运用气的攻击，威力也稍稍获得提升。在面对最初的骨人时勉强能打破脑袋的攻击，现在如果使出全力，甚至可以将头骨整颗粉碎。 这样看来，说不定我差不多可以去挑战黏液怪了。 感觉逐渐增强的能力，让我甚至产生了如此想法。 黏液怪虽然也是跟平凡骨人一样并称代表性的弱小魔物，不过会让我如此谨慎的原因，是因为它们是不定形的液体魔物。 那种魔物的性质会让所谓的物理攻击难以生效，要击败那种魔物，一般认为使用魔术是最简单的办法。 话虽这么说，那并非是唯一的打法，要用物理攻击打倒黏液怪也不是不行。 主要有两种方法，在黏液怪体内有种被称之为核心的物体，以动物来说，就是相当于内脏的部分，如果能准确破坏核心，黏液怪就会彻底瓦解，留下魔石死去。 不过那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容易，要准确击中那个会持续在黏液怪体内移动的核心，必须要有精湛的剑术或枪术，如果没有铜级中阶以上的实力，基本上是学不会那种技术的。 由于我只是铜级低阶的冒险者，因此理所当然地没有那种本事。 如此这般，另一个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构成黏液怪的液体状身躯打散到没法再生的地步。 这是个相当简单，就连我都能办到的办法，不过相对的，得要花上不少时间。 黏液怪拥有液体状的身躯，就算被打散，也会立刻蠕动聚集成原本的大小让自己再生。 要阻止黏液怪再生，得用相当大的力量一口气将黏液怪打散，要不然就只能高速持续破坏黏液怪的身躯，而没自信能发挥那种速度的我，就只能选择用气攻击，一口气将黏液怪打散的方法。 也就是说，我一天最多就只能狩猎一只黏液怪。 我好弱。 好吧，所谓的铜级低阶冒险者，其实就是这样。 而且我还是个不跟人组队的独行侠。 黏液怪那种东西，正常来说就算不奢求冒险者队伍都会有的专属魔术师出马，只要魔力量足以施展火弹或土箭等低阶魔术，就能够轻易击败的魔物。 而像我这种用欠缺效率的方式去对付黏液怪的冒险者，其实是少数派。 相对的，我击败的骨人及哥布林数量则相当可观，就铜级低阶来说，我的收入还算是不错的。 话题回到那个算是我宿敌的黏液怪，以我现在的状态，要击败黏液怪可能相当容易。 或许是比较习惯骨人的身体该如何活动，现在我就算不使用气，也能施展相当的力量，以我现在的实力，要打散黏液怪的身躯可能连气都不需要用到。 ──去试试看好了。 抱著这个想法，我开始朝自己成为骨人之前，知道有黏液怪的区域移动。 虽然那边的黏液怪在我来到未知区域之前就已经被击败，但在感觉已经过了不少时间的现在，黏液怪很可能已经在再涌出之后重新出现了。 只要新的黏液怪没有被其他冒险者击败，应该还能在那里找到。 长年过著在迷宫内游走的生活，让我能藉由迷宫内的空气与体内时钟的感觉，掌握大概的时段。 在较多人往来的迷宫内，血与铁的气味会比较强烈，沿著壁面传递的震动感觉也较多。 尤其是我总是在这座迷宫内出没，因此更能相当精准地掌握时段，而我也知道在那些时段会比较常有哪些冒险者在此出现。 而从我以这种感觉所得到的时间，让我知道在现在这个时段，没有多少闲人会跑到这座迷宫来猎杀魔物。 况且在马尔特这座都市附近的迷宫，本来就不只有这里，还有另一座更加热门的《新月迷宫》。 那座迷宫尚未被彻底探索，也有许多还没被彻底调查的阶层跟区域。 如此这般，在马尔特的冒险者几乎都是在那座迷宫活动，会跑来这里猎杀魔物的，不是个性太过古怪，就是没法跟人组队闯荡迷宫的个人冒险者。 而我就是后者。 老实说，我自己其实也很想挑战《新月迷宫》，不过那里跟这座迷宫不同，魔物数量较多，会成群结队袭击的状况也不在少数。 那对单独行动而且又只是铜级低阶冒险者的我来说，那等于是会立即丧命的状况，因此除了能够加入临时队伍的状况，我无论如何都只能在这里猎杀魔物。 仔细想想，这真是个令人感到无限寂寥的状况。 要说我为什么选择单独行动，虽然是有不少理由，但最主要的理由，单纯只是几乎没有冒险者愿意跟我组队而已。 我成为冒险者到现在已有十年之久，然而却还只是铜级低阶冒险者，这等于是我不成材的铁证。 无论多么欠缺天分，努力个十年，也该要有铜级中阶或上阶的实力才对。 但我偏偏就是……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人愿意跟我组队，事实上也偶而会有人愿意找我加入。可是我的梦想是想要以自己的力量成为神银级冒险者，也因为这样，我在跟人组队方面十分消极也是一大因素。 说起来，这种生活过久了，也开始有人说我是万年铜级冒险者，而那些愿意跟我组队且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人，也因此逐渐变少了。 也罢，这种越想越让人难过的事情，暂时就先放到一边去吧。 比起那种事，现在的重点是黏液怪。 在我边走边想那些往事的时候，似乎也正好抵达了目的地，一只拥有水晶般透明身躯，不停蠢动的不定形魔物出现在我面前。 不会错，那是一只黏液怪。 我举起剑，缓缓靠近那只在这十年来对我来说都是宿敌的魔物。 ◆◇◆◇◆ 看见那只黏液怪相对乾净，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那像是由清水形成黏液的清澈个体，让我推测那只黏液怪在这座迷宫涌出到现在，应该还没经过多少时间。 如过多经过几天，黏液怪就会将栖息在迷宫内的其他魔物，或是一些倒楣闯进迷宫内的小型动物当成自己的养分加以捕食，并开始消化，因此很少会这么乾净。 如果是那种状况，那么在黏液怪体内就会常看见生物被消化到一半像烂泥般的尸体，或是有骨头等残骸浮在其中，如果是不熟悉那种景象的新人冒险者，甚至会有人忍不住呕吐。 当然，如果是接近动物的魔物或老鼠之类的尸体，大多数人都还能保持冷静，但如果是人型的魔物──例如哥布林，或是看见在迷宫丧命的其他冒险者处于消化中的景象，那就会让人有很高的机率在那天没法再探索下去。正确的说，是丧失那么做的干劲。 当然，如果总是那样也没法胜任冒险者这种职业，所以总是会渐渐习惯，不过心里多少会留有厌恶感。 像我这种已经干了十年的冒险者，虽然已经不会有太多感觉，不过身为一名冒险者，是一定得要有被那种厌恶感纠缠一整年的心理准备。 考虑到那种状况，眼前的黏液怪可说是乾净到令人十分庆幸的状态。 就算我是骨人，根据状况可能有时模样会比消化中的黏液怪更加骇人，但我的感觉还是跟人类时没有两样。 而且我也不想去做那种得把黏稠尸体连同黏液怪的身躯一起打得四处飞散的工作。 不过如果是这种状态的黏液怪，它的体液反而还是特别乾净的东西。 像这种刚涌出没多久的黏液怪，如果能将它的体液装进容器里保存起来，可是能够直接卖给冒险者公会或炼金术师的宝贵物品。 就算不是如此乾净的黏液怪体液，只要经过煮沸或跟其他药剂混合等处理，也能制成低阶的恢复药水，因此也是不错的原料。不过乾净的黏液怪体液能有更多用途，因此也更有价值。 此刻在我腰际仍挂有在成为骨人之前所用的道具袋，里面也准备了一些用在这种时候的保存容器，因此我在心中打定了在打倒对手之后，不忘回收对方体液的主意。 就这样，我缓缓靠近那持续以不规则方式蠕动的黏液怪。 而黏液怪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存在，先是全身开始抖动，接著朝我射出一块像是水块的物体。 由于我早已预料到这种状况，因此毫不大意地避开。 那被我躲开的水块命中了地面，只见地面冒起烟，并稍稍遭到溶解。 那是黏液怪主要的攻击方式之一，酸弹。 正如其名称，那是黏液怪在体内生成酸性物质并朝目标射出的攻击手段，如果被击中，就会被酸弹溶解。 虽说那是单纯带有酸性的攻击，而且也没有一击就会形成致命伤的强力酸性，但如果打到的部位不好，也是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至少脸部是绝对要避免被酸弹命中的部分。 ……话说回来，现在的我就算脸部稍微溶解，应该也不会蒙受丧失视力的伤害，不过就那种状况来说，等于是我的骨头会直接受损。 如果是那样，说不定会变成比丧失视力更加严重，甚至可能会是直接导致丧命的伤害。 因此我无论如何都得避开所有攻击。 不过黏液怪的攻击尽管相当危险，但其本身的动作却相当迟缓。 普通黏液怪的移动速度都十分缓慢，而且动作本身也相当单调，只要稍加留意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虽然酸弹的发射速度有一定水准，但只要留意那种攻击，黏液怪并不算是值得畏惧的魔物。 只是因为我所拥有的攻击手段，要击败黏液怪会比较棘手而已。 不过我的身体能力经过先前跟其他骨人的战斗，因为吸收了一定程度的力量，所以也有所提升。 我觉得现在至少在速度上，我已经能够发挥跟生前差不多的水准。 只是区区一只黏液怪，我并不认为自己没法打赢。 当我正慢慢逼近时，黏液怪再度射出酸弹。 这次我用气力提升速度，与剑逼近到黏液怪身边，在对方试图射出酸弹之前挥剑斩落并立刻退开。 尽管感受到剑刃劈中黏液的触感，但这一击应该没法击败对手。 这也是我之所以在攻击后立刻后退的原因。 可是── 令人意外的是，黏液怪并没有对施加攻击的我发动追击，而是在原地蠕动缺损的身躯，在短暂静止之后，接著便像是少了灵魂似地瘫软瓦解。 这是黏液怪在失去生命时会有的现象，由于失去支撑身躯的力量，没法维持液体状身躯而有的反应。 也就是说，我会看到眼前这种景象，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黏液怪已经死了。 这简单到难以置信的结果，令我相当讶异。 毕竟以前身为铜级低阶冒险者的我，并没有可以一击打倒黏液怪的本事。 可是，这次我却…… 由于刚才紧张得无暇确认，但说不定是黏液怪的核正巧被我的攻击命中。 如果是那样，那么这次这种结果就说得通了。 我想自己反而该更加谨慎，在下次与黏液怪战斗时，一样要以没法一击打倒对手为前提，慎重应战才是。 ……不过比起那些，现在最重要的是黏液怪留下的原料。 由于黏液怪体液接触到地面的部分会没法使用，所以必须在打倒之后，立刻将黏液怪的身躯装进容器回收。 黏液怪还活著的时候，如果想将东西伸进它的躯体中，都会被一股带有弹性的感触阻挡，但死去的黏液怪躯体就不会有那种阻力，感觉就只是把东西伸进胶状物当中，能轻松侵入。 此时我从自己的道具袋中取出烧瓶状的容器，并将那个容器伸进正在瓦解的黏液怪体内装满。 虽然黏液怪是会发射酸弹的危险魔物，但死后的躯体意外地并未带有强酸，加上经常将手伸进黏液怪体内的冒险者会发现手部皮肤变得光滑，因此甚至会被人当成女性化妆品来使用。 在乾净黏液怪体液的多种用途中，之所以有不少用途是跟化妆品有关，也是因为黏液怪的体液拥有润滑皮肤的效果。 这种体液之所以会比能作为低阶恢复药水的体液更加昂贵，也是基于这个理由，这也不禁让人感叹女性对美丽的追求心实在是毫无止尽。 再怎么说，会想拿魔物的体液当化妆品也未免太…… 也罢，实际上从魔物身上取得的原料，也有不少会对人体产生显著影响，不只是返老还童，在传说中甚至还有能让长生不老的原料，因此会有想拿魔物体液当化妆品的想法，或许反而该说是很自然的事。 我抱著这种想法看著那在黏液怪体内的容器被体液装满，瓶内空气被体液挤出而发出声响的光景。 当确认容器装满体液之后，我便将容器从那原本是黏液怪身躯的黏液中取出。 ……嗯，就这个分量来看，应该能换到不少钱吧。 要换个几天份的住宿费，应该不成问题。 乾净的黏液怪就是如此值钱的玩意。虽说只要耐心等待约一个小时的再涌出，就能碰到这种魔物，不过要从黏液怪身上取得乾净的体液，那么自然不能用火烧，或是用土箭把体液弄脏，因此没有用魔术轻松讨伐的选项。也因为这样，唯一的方式就是用武具将黏液怪击败。所以乾净的黏液怪体液，也是在武艺上有一定实力，或是肯耐心与黏液怪纠缠的人才能取得的原料。而有本事一击打倒黏液怪的冒险者，还有更好的猎物，因此大半都是像我这样耐心跟黏液怪周旋的人。 话虽这么说，现在的我就算取得值钱的原料也没用，别说是找人卖钱，就连能让我花钱住宿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毫无意义就是了…… 不对。 我早晚都会变成食尸鬼的。 到时候我就能够回到城镇，要变卖手上的原料也不成问题。 至于住宿……好吧，虽然我怀疑有没有地方肯让我过夜，但如果肯睡仓库的话，应该也是可以找到某个好人愿意提供仓库吧。 先不说我能怎样解释状况，要说是否有愿意接受我变成魔物并且听我解释的朋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我想像著到时候的状况，同时也动身前去猎杀下一只魔物。 ◆◇◆◇◆ 这天，我在打倒第五只黏液怪时，我感觉到身体上的异状。 之后我又在迷宫内跟魔物交手过几次，让我发现自己一击打倒黏液怪那档事似乎并不是运气，因为就算是之后碰到的个体，我也都能一击打倒。 看来我的实力要比活著的时候强上许多。 在我身为铜级冒险者的时候，无论如何锻炼都没法获得实力提升的感觉，而且实际上我的实力也确实没有提升，但对于自己死后的这种状况，我也不知道究竟该高兴还是懊恼。 好吧，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比不会变强要好得多了。 虽然还没法确定自己以后是会像这样持续变强，亦或是会在某个地方打住，但我抱著总之先努力看看的想法，持续跟魔物战斗。 而在之后大概又打倒十几只魔物的时候，我的身体产生一股过去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会让人难受，反而像是某种力量从体内涌现的奇妙感觉。 话虽这么说，要是发生什么怪事也只是徒增困扰，所以我多少有试著抵抗，但我的努力终究只是以徒劳告终。 就这样，我全身开始发出微弱的碎裂声响，最后全身被微光笼罩。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才刚闪过这个想法，下一瞬间，构成我身躯的白骨四周，突然浮现出像是肉乾般的枯黄肉块。 那些肉块正逐渐遮蔽白骨的颜色。 到这个时候，我才领悟到自己面临的状况。 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状况吗？ ──存在进化。 这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事吧。 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而这个现象又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并遍及我全身每个角落。 枯黄感觉到不到水分的肉块包覆手臂，我的双腿及身躯也逐渐被相同的肉块包覆。 原本我那只有骨头的身躯，逐渐得到血肉了！ 这个现象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停止。 我这时重新观察自己全身。 我身上确实有了血肉。 原本一直没有的血肉。 不过在我眼前的，并非是像我人类时那样的漂亮皮肤，感觉是异常枯瘦乾瘪的肉块。而且那些血肉并没有把所有骨头都遮蔽起来，在许多地方还是能看见白色的骨头。说起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变成大块会动的带骨肉。要是这样离开迷宫，狗跟狼应该会很高兴看到我吧。因为看来就像是它们爱吃的东西。 从我全身上下的状况来看，尽管我没有镜子能确认脸部，但我还是可以大致想像。 事实上有这种肤质，或该说是根本就是骨头上挂著枯肉的存在，我自己也很熟悉。 ──食尸鬼。 这正是我努力想藉由存在进化成为的对象。 在我记忆中的食尸鬼模样。就像是人类身上的皮肤全被剥去，在皮肤下的肌肉也有缺损，甚至还有些许外露的白骨作为点缀，并且还经过彻底风乾的感觉。我想这样形容，应该多少能够想像是什么模样。 换句话说，那是一种十分恶心……没错，那就是一种感觉像是风乾尸体的不死系魔物。 可以想见在这世界上根本没人会自愿想变成这种东西。 不过对我来说，跟之前相比，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 毕竟现在我身上有肉了。 而且我也亲身体验了魔物的存在进化，换句话说，如果我继续努力下去，也有机会成为更加高阶的存在，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 不死系魔物越是高阶，外表就越是与人类相近。 好比说如果能变成食尸鬼的高阶存在，也就是变成吸血鬼的话，那么就能在外表上跟人类没有两样。 如果能变成那种魔物，那我肯定也能顺利在城镇中活动。 毕竟以现在这种状态，最多只是可以躲躲藏藏地溜进城镇，实在不是可以能够任意行动的状态。 说起来，我跟守门卫兵有些交情，顺利的话，想要正常进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对了。 虽说是乾瘪状态，但我好歹也拥有肉体了。 能够获得肉体，我自然也有想要尝试的事。 「──啊……啊──……」 我试著让喉咙用力，试试自己能否发出声音。 看样子我可以出声。 「你、你好……你、你、嘎……唔嘎……呕……你、你嘎……」 …… 呃…… 还说不太准。 虽然勉强算可以说话，但谈不上流畅。 看来得要经过一番练习才行。 话虽这么说，跟完全没法说话的骨人时代相比，绝对还是要好多了。 这样如果遇到其他进到迷宫里的人，也能设法沟通……或许可以。 好吧，前提是对方完全不会害怕我这身模样，愿意跟我说话才行……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锵！ 我听到远方传来某人跟魔物交战的声响。 那听起来像是刀剑之类的兵器碰撞声。 在这个阶层只会有我先前打倒的那些弱小魔物，因此应该没有魔物会发出那样的金属声响。 也就是说，既然会听到金属碰撞东西的声音，如果不是什么太过诡异的状况，通常就是冒险者跟魔物交战的声音。 而听到那个声音的我，反应是…… 有人！ 我难掩内心的兴奋。 我开始在这座迷宫生活到现在，其实也才过了约一天之久。 但就算那样，独自一人彻夜在迷宫中战斗，也难免会对其他人的出现充满期待。 平常总是从上午猎杀魔物到傍晚就返回城镇吃饭的我，莫名其妙地变成骨人，在完全看不到未来的状态下，在鲜少有人往来的深夜迷宫中独处，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会期盼看见其他人也是很正常的。 不管什么人都好，如果有其他冒险者在这里，就算一句话也好，我也想试著跟对方交谈。 我心中产生如此念头。 不过就算是此刻雀跃不已的我，也明白那是相当困难的奢求。 毕竟我虽然已经摆脱骨人的身分，但终究是食尸鬼。 如果看见一具乾瘪的尸体突然朝自己逼近，只要是正常的冒险者都会立刻处于备战状态，并挥舞手中武器发动致命攻击。 我们根本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我看起来是较有智慧的魔物，倒也不是一定无法与冒险者沟通，但食尸鬼……实在太难了。 如此这般，我现在该采取的选项，是尽可能远离战斗声响传来的方向，将自己藏好，避免跟冒险者接触才对。 但是…… 我实在是无法抵抗好奇心的诱惑。 知道有人就在距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我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一探究竟吗？ 不行，我办不到。 我渴望看见其他人的情绪，让我可以如此断言。 就这样，我做了选择。 我只要稍微靠近，如果发现对方可能注意到我，到时再开溜就是了。 假使只是从暗处偷看一下，应该不成问题。我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我尽可能藏住自己的气息，缓缓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前进。 随著声音越变越大，我内心也越发激动。 再一下下。 只要在一下下，我就能看见久没看到的人类。 接下来，我终于到了可以探查的地方。 可以从那个角落的对面听到战斗的声响。 我从那边徐徐靠近，然后悄悄地窥看在转角彼端的通路。 一如预料，我在那里看见一名正与魔物战斗的冒险者。 序章 「……呀！！」 发出这样试图壮大自己气势的吆喝声，对一只骨人挥舞手中武器的人，是一名年轻少女。 从她身上的装备──廉价的皮铠与单手剑来看，多半是一名刚获得铁级资格的菜鸟冒险者。 在马尔特城活动的冒险者，我大多都认得名字跟长相，因此对方既然在我眼中是生面孔，那也没有其他可能。 尽管铁级冒险者对我来说就是一群迟早会超越我、令人生厌的竞争对手，要问我为什么会费心思去记住那些人的面孔，是因为总是有些家伙知道我欠缺天分而把我当傻瓜看待，会想把一些罪名嫁祸到我身上。 为了应付那种状况，记清楚每个人的长相跟名字，还有定位与交友关系，在日后会相当管用。 虽然我在冒险者所须的武力方面没有太多天分，但在这方面的记忆力及狡诈等方面，我似乎反而有些才能，因此如果只是铁级水准的家伙想要设计我，我都能轻松还以颜色。 至于在马尔特比我高阶的冒险者，由于也都知道我狡猾的一面，因此不会随便找我麻烦，而且说到底，马尔特的冒险者与其他城镇相比，大多都是守规矩的人了。 对于那些心术不正的新人来说，我等于是会让他们尝到教训的一道门槛，就结论来讲，我对于提升马尔特冒险者道德水准算是有一定贡献，因此像我这种干了十年都还是低阶冒险者的人，才不至于被冒险者公会当成包袱或累赘。 换句话说，有计画性是很重要的。 话题回到那名正在战斗的少女冒险者。 正如她那身一看就知道是菜鸟的装备，她的实力也相当可悲。 老实说，我甚至怀疑她可能比生前的我还糟糕。 也是啦，尽管我只是个铜级低阶冒险者，但跟铁级相比，我还是比较能干。 就算对付骨人还不能算轻而易举，但拥有不用担心安危击败骨人的实力，也不算简单了。 如果换成是一般人，遇到骨人通常只能等著投胎，如果是铁级冒险者，如果没有两、三人联手，想要击败骨人也并非易事。 而看在我这个人的眼中，眼前那名少女冒险者实在很弱。 具体的说，她虽然很努力跟骨人对抗，但以眼前的状况来看，她一不小心就会立刻屈居劣势，输给对手。 她就是只有这点本事。 不过虽说是菜鸟，那名少女好歹也是冒险者。 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也还有逃命这步棋可以走。 也因为这样，我当时并没有特别担心。 可是…… ──拜托…… 我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名少女的应对方式实在令人咋舌。 她所采取的战法简直完全没考虑后路，只是一股脑地往前死拚。 然而她又没有对应的实力，局面也开始逐渐被对手掌控。 那在这座只有狭窄通道的迷宫当中是致命的状况。 少女一路被对手逼退，然后…… 「……呃！？」 直到背部撞到墙壁，她这才察觉不妙。 这也难怪，在这种地方不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只是一股脑儿盯著前方战斗，不管她怎么打，都肯定会碰到这种状况。 而且像她这种身为剑士的人，身边得要有一定空间才能挥剑。 在失去所需空间之后，她的下场等于在这一刻就注定了。 事实上跟她交战的骨人，此刻正喜孜孜地对著她高举手臂。 由于骨人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因此应该是打算用单纯的蛮力攻击对手。 不管怎么说，骨人好歹都是魔物。 骨人的臂力，一击就足以将没有多少防御力的菜鸟冒险者给击昏，如果被打中的位置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致命。如果换成一般人，则是根本无法承受。 换句话说，要是少女被那记攻击命中，八成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我脑中也闪过「看来没办法了」的想法。 当然，我这么想的意思并不是认为那名少女就这么死掉是件没办法的事。 而是原本默默在一旁观看、始终没有出手的我，这下得要冒险在她面前现身的意思。 虽然我之前对于能看见其他人这件事相当兴奋，不过实际看到活人之后，脑袋也冷静许多。 我冷静到足以明白就算我在少女面前现身，多半也只会被当成魔物，而且也肯定没法跟少女有任何对话。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眼睁睁看著人类在我面前送命。 就算我的躯体变成魔物，我的心终究还是人类。 除非是什么跟我有深仇大恨的对象。否则看见眼前有人面临生命危险，我自然无法见死不救。 如果对方又是位可说是我后辈的菜鸟冒险者，那就更不用说了。 没错，所以…… 「……唔嘎！！！！」 为了将骨人的注意力从少女身上拉开，我在现身同时也不忘大声喊叫。 我这个行动是否有用，其实算是一种赌博。 毕竟我外表看起来就是只食尸鬼。 对魔物来说，其他魔物的喊叫声是否值得注意，实在很难说得准。 不过我先前用骨人身躯跟魔物战斗的时候，所有魔物都是一看见我就立刻发动攻击。 虽然我不清楚魔物彼此原本就是互相敌对，还是我在魔物眼中算是异类，总之我认为这是一个成功机会颇高的行动。 看样子，我似乎赌中了。 原本正打算攻击少女的骨人，接著转身朝我逼近。 骨人的行动让那名少女惊讶到瞠目结舌。 尽管我在心中发出：「骨人都被对你了，你还不快给它一剑！」的抱怨，但少女却因为太过惊讶，整个人只能在原地发楞。 在无可奈何之下，我举起自己的剑，向骨人迎战。 由于我打算速战速决，因此动用了原本一直有所保留的气力来提升攻击力。 其实变成食尸鬼之后，我感觉自己体内气的量增加不少，因此我知道这样用个一次两次并不至于将力量耗尽。 我用过去反覆锻炼的动作将举起的剑朝对手挥落。只见那名骨人的身躯多出一道直线的切口，下一瞬间，组成骨人身体的各个骨头便应声一分为二。 「……好厉害……」 少女冒险者茫然地说出这句话，望著那只骨人的残骸发楞。 这也难怪。 虽说骨人在整体上被归类为弱小魔物，但能够这样彻底将骨人劈成两半的战士，至少在低阶冒险者当中是很难看到的。 连我自己看了都感到惊讶。 没错。 就连我也一样。 怎么会这么威？ 咦？ 我有这么猛吗？ 在砍翻骨人的瞬间，尽管是我自己办到的事，但也不免产生如此感想。 我是感觉自己实力提升不少，但实在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照这样下去，要成为吸血鬼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吧。 我感觉自己似乎看见希望，是我想太美了吗？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比起这些，现在那名少女冒险者比较重要。 你还好吧…… 正当我想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股喉咙彷佛有许多地方打结的感受，让我想起自己现在是食尸鬼的现实。 要是我随便靠近，搞不好对方会跟我拼命呢。 那样可就不好了…… 我该怎么…… 当我想到这里，转头望向那名少女的时候，少女的反应一如我所预料，只见她举起手中的剑，紧盯著我。 我实在感受不到什么能和对方达成沟通的迹象。 ◆◇◆◇◆ 「别、别过来！」 一看见我缓缓伸手，嘴里还发出「噗嘎……」的声音，少女便立刻这样尖叫退后。 这也是当然的。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在迷宫里看到食尸鬼带著呻吟逼近，会不带任何戒心的。 而且仔细想想，会有食尸鬼出现在这座《水月迷宫》的这个阶层，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 食尸鬼是比骨人更加高阶的魔物，因此在这个算是铁级冒险者猎场的地方，根本少有机会看到。 如果会有食尸鬼出现，不是下面阶层发生什么异状，就是某些不受迷宫规则支配的特殊个体。 而无论是哪种状况，那类特殊魔物的强度也多半会比普通个体要高。 刚上路的新手一下碰到那种东西，根本就是只能准备领死而已。 对方会紧张也是正常的。 要是有人责备我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发出呻吟朝少女靠近，其实我自己一开始也不打算那么做。 我其实原本只是想开口普通向对方打声招呼，但终究还是不太习惯这副身躯，如果只是战斗还不成问题，但开口出声这种行为却非常困难。 关于如何战斗，如何活动身体这种事，由于我从以前就毫不间断地锻炼自己，因此我能客观理解自己做出的动作有和缺点并该如何改善，要调整起来较为容易，让我很快就得以克服战斗问题。 可是关于如何说话这档事，仔细想想，我几乎没有什么自我检视的经验，因此我在这方面算是陷入很大的困境。 就结果来说，我会发出「噗嘎」之类的呻吟声，我自己其实也相当无奈。 加上我在变成这副德性之后，被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人类，而且还是年轻女孩发出「别过来！」的哀叫，我自己其实也受到不小打击，不过这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人家其实也并不是对我这个人的存在感到恶心，只是因为我食尸鬼的模样才有如此反应，所以我应该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应该是。 不过就算那样，我还是很想设法与对方沟通。 正因为这样，我顺著少女的意思停下脚步，并努力让自己设法发出听起来像话语的声音。 「嘎、嘎……你、你嘎！我、呕嘎……嘎……雷、雷特，雷噢！」 「咿！」 看我突然发出音量跟音调都毫无章法且莫名其妙的声音，让少女发出恐惧的呻吟。 可是我没有就此退缩。 因为我觉得在这时放弃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说吧，如果我在这时打退堂鼓，接著让少女逃回镇上好了。 要说那样会有什么结果，就是冒险者工会会收到迷宫内出现特殊魔物的报告，接著来到这里的冒险者就不会是铁级或铜级，而是派出有相当实力的高手跑来找我吧。 要是演变成那样，就实在太糟糕了。 虽然说我跟不少魔物交战后经历了存在进化，多少有了一些实力，但实力强到让我望尘莫及的人类仍多到要命。 要是我在这种状态下碰到那种对手，那我就完蛋了。 如此这般，我无论如何都得跟少女达成沟通。至少也得让对方明白我是无害的存在。 虽然一定要说的话，也是有杀掉这名少女这种最终手段，但我终究是人。 我不认为自己能狠下心做那种事。 如果说这个少女是盗匪或罪犯之类的货色还另当别论，但至少从现在看起来，她就只是个努力打拼的年轻冒险者而已。 这样的女孩，就算说我得为自己著想，也实在没法狠心去剥夺她的未来。 基于这些理由，我决定拼命说话。 「噗、拜托！……嘎、听、听我、咳……呕、我……噗、不是……敌人！」 我有一段时间在持续重复这类话语。 而那名少女似乎也对眼前的魔物迟迟没有发动攻击感到奇怪，开始试著倾听我的声音。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嘎、没错……呕是！雷呕！嘶、是唔险……嘎……」 有能说话的对象似乎就是不一样，我也开始逐渐熟悉说话的方式。 听到我说出较原先要略为清楚的字句，少女似乎也开始能掌握我话语的意思。 「……唔险嘎……冒险……冒险者！？难道说……你是……呃，是冒险者……？」 「对！呕是……冒险……者！我叫……雷哆！」 「……雷多先生？」 「雷哆……雷……哆……雷特！」 「我懂了，是雷特先生……」 费了这样一番功夫，少女似乎也习惯了。 这名少女的神经说不定意外大条。 虽然她手里还举著武器，但却已经开始跟身为食尸鬼的我正常对话起来。换成是一般的冒险者，不是早就跟我拼命，也是拔腿逃命才对。 「那么，呃……雷特先生为什么……看起来会像这样……是什么伪装吗？」 「噗、不是……呕……死了……」 少女听我带著沮丧的心情说明自己的状况之后，露出遗憾的表情。 「啊……说、说得也是……因为不管怎么看，你都是食尸鬼嘛……呃，可是我是听说有部分不死系魔物，确实是人类死后变化而成，但……我也听说过那样几乎不会留有生前的意识，跟生前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才对……」 少女说得没错。 不死系魔物保有部分生前记忆的状况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前例，不过据说那也只是生前的记忆被融入本能的形式，跟生前拥有明确记忆及意志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 在高阶不死魔物当中。似乎也有人类藉由极为高深的魔术将自己变成不死魔物的例子，但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并不是常有机会看到的魔物。当然，我自己也没见过那种魔物。 换句话说，像我这种身为食尸鬼却还像人类一样拥有意志与记忆的状况，已经不只是罕见，几乎可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自己也想不出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不过我多少可以猜到应该算是原因的东西。 我想多半是我遇到的那头《巨龙》造成的。 因为除此之外，我这个人本身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所以这也是当然的结论。 可是现在跟这名少女解释那些也没有意义。 比起那种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少女明白我确实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并请她在各方面提供协助。 总而言之，我想到镇上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名少女帮忙，所以我这么开口： 「……啦些……呕、我也不……清楚……可是！呕还……活著！」 「是、是这样吗？要说还活、活著，是感觉有些奇怪，可是……你看来确实跟普通魔物不大一样，而且你还救了我……对喔，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少女似乎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件事，尽管手里还举著剑，但仍不忘对我低头道谢。 而我自然也做出回应。 「没、没关系……噗、别在意……冒险……者……嘎、该互相、帮助……」 「既然你这么说……那个……容我问个失礼的问题，我可以就这样回去吗？你要杀我吗？」 听到少女这么问，让我连忙答覆。 「呕、我咱么、会杀你……可、可是……呕、我想、请你、帮点忙……」 「太、太好了！我总算放心了。话说回来，你需要我帮你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许该说是恩魔物，我是可以先听看看……只要不是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之类的……」 「当然、不是……呕、想要你、帮呕……嘎、买件、衣、衣服！」 「……买衣服吗？啊～～……啊！我懂了……」 这名少女看来还挺有慧根的，在看了看我全身的模样之后，便会意地点头这么说道： 「毕竟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其他冒险者看到，肯定会把你当成魔物攻击你嘛……唔～这样的话，找类似长袍之类可以遮住全身的衣服比较好啰？」 「嘎、可能的话，那样、最好不过……啊，叽、钱……」 这名少女冒险者八成是铁级冒险者。 她的收入应该十分微薄，这件事从她身上的装备就一目瞭然。 关于这一点，我虽然是低阶冒险者，但还算有不错的收入，我生前的物品跟金钱，也都还留在手边。 因为那些东西有的是原本就还在我身上，有的则是就掉落在附近。 而我也不忘把自己的东西捡回来，也都有确认过里外的状态。 我将装有金币跟银币的布袋放在地上，接著向后退开，示意少女将布袋拿去。虽然对方仍带有些许戒心，但还是缓缓上前捡起袋子。 少女看了看袋里的东西，然后…… 「这、这是……你的收入想必很可观吧……？你生前是位颇负盛名的冒险者吗？」 不过我之所以有为数可观的金钱，并非是一次就能领到很高的报酬，而是一点一点存下来的。 而近乎我全部财产的金钱，就都在那个布袋里面。 不过我并没有对那名少女解释得如此清楚。 应该说，我不想在解释后觉得自己可悲，所以刻意在这部分装傻转移话题。 「如、如果你……帮我买衣服……剩下的……你可以拿去……所以，拜托了……」 听到我这么说，少女的反应是…… 「……我明白了。虽然我还有些怀疑，可是……你似乎并不是坏魔物……说起来，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莉娜卢贝齐身为骑士家之女，必知恩图报。我一定会回来的……雷特先生。」 少女这么说完，便举著剑，已倒退的方式缓缓自我面前离去。 尽管她嘴上那么说，但她似乎还无法完全对我放下戒心。 也罢，这也是当然的。 应该说身为冒险者，那样才是正确的态度，没有那种戒心的人岂止是会碰壁，应该没多久就会把命给送掉吧。 她说不定有天会成为优秀的冒险者吧。 现在的问题是她究竟是会遵守承诺，还是就那样把钱拿走，不过根据我十年来见识过许多新人所培养的眼光，我认为那名少女应该不会背叛我。 不知该说感觉太乖，还是…… 其实就算她真的背叛我，到时候就再想办法就是了。 如果是那种状况，之后很可能会有实力高强的冒险者来找我麻烦，因此我也得必须设想到那种状况，尽可能提升实力才行。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磨练一下躲人的实力呢？ 不对不对，再怎么说那样也太……先朝正常提升实力的方向努力吧。 我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便为了讨伐其他魔物，再次在迷宫当中徘徊。 ◆◇◆◇◆ 冒险者莉娜卢贝齐，是一名菜鸟冒险者。 她是一名才刚年满十七罪的年轻少女。 她身上的武具是便宜货，外表也没有特别打理，整体来说是个让人感觉不太可靠的少女。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应该不难发现她有一头如果经过细心梳洗，理应相当美丽的金发，还有一对充满生气的水蓝色眼珠，如果不是当冒险者，那名少女其实拥有跟礼服十分相称的华美姿色。 这样的女孩之所以会来到亚兰王国的边境城市马尔特，理由十分单纯。就只是因为她在王都听说在这附近有两座适合新人冒险者闯荡的低阶迷宫而已。 在王都那里的冒险者为数众多，其中高手也不计其数，因此没有任何人脉的新人冒险者要在该处立足也不容易，因此莉娜才会尝试寻找让自己更加自在的环境。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从王都的冒险者公会职员那里听说就算是新人冒险者，在边境的城镇及村庄也有一定需求，如果想要在磨练实力的同时顺便有些收入，可以介绍她去几个都市试试身手。 而莉娜就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听从职员的介绍，跑来马尔特这座都市。 原本就算工作再怎么少，在王都成为冒险者的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据点转移到边境地带。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抱著说不定哪天会接到能一举成名的工作，挤身顶尖冒险者之列的梦想，因此难以拋下王都这个环境。 会从王都转往边境活动的冒险者，甚至会被说成「王都失败者」，由此应该不难瞭解一般在王都的冒险者对此是抱持何种心态。 不过莉娜却完全没有那类想法。 基于种种理由，让丽娜反而抱有想要尽早离开王都的想法，因此对莉娜来说，冒险者公会职员的介绍，甚至还可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就这样，莉娜抵达边境都市马尔特，才只是这两天的事。 就某些角度来说，莉娜可算是怀抱著梦想与希望来到此地，不过她的希望早早就被粉碎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莉娜这个菜鸟中的菜鸟来说，马尔特附近的迷宫实在是她难以独自探索的水准，要闯荡迷宫，一定需要找人组队，但却完全没有人愿意与莉娜合作。 原因在于莉娜的性别及外表，还有她的经历。 首先，光从她是女性这一点，作为冒险者就容易被人瞧矮一截，加上她的外表实在太过纤瘦，装备也很穷酸，自然会给人没法像样战斗的印象，最后再听到她成为冒险者还不到一个月，就会立刻让人认定这丫头只是玩票性质，结果自然就是得到「谢谢，再联络」的回应。 这实在很凄惨。 事实上，莉娜的实力跟都市马尔特的其他新人冒险者相比，反而要算是高出一筹，从她身上武具经过细心保养的程度，也能看出她认真的个性。 以一个成为冒险者还不到一个月的人来说，要拥有如此实力跟心态可说是颇为罕见，看在较有眼光的人眼哩，莉娜甚至可算是一个便宜又大碗的货色。 然而不走运的是，莉娜在寻找愿意跟她组队的人时，并没有遇到能适切判断莉娜实力，给予她正当评价的人。 原本在各个都市的冒险者公会当中，一定会有几名担任这类工作的人物，并常驻在冒险者公会附设的酒馆内，在饮酒作乐的同时也不忘观察新人。 而在都市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这里，这种工作经常是由雷特费纳负责，当他不在的时候，则是由其他高阶冒险者接下这个工作，但莉娜在寻找队友的时候，偏偏没有这样的人在。 正因为这样，莉娜始终没有遇到拥有适切实力并愿意跟她组队的对象，最后只好为了赚吃饭钱，被迫做出独自闯入迷宫的决定。 关于这种状况，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职员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到问题，可是根据王都冒险者公会送来的资料，让这里的职员也多少掌握了莉娜的实力，在判断她就算去迷宫进行简单探索也不太容易丧命之后，仅只是在给予委托时请她多加留意而已。 冒险者公会职员会有如此判断，也是认为她迟早都会遇到雷特或其他愿意跟她组队的冒险者，而在那之前的短暂期间让她独自闯荡一下，应该不至于有太大问题。 实际上就一般来说，这样的判断并不成问题，但如果知道莉娜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单纯性格，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论。 没错，莉娜是个重度的单纯女孩。 虽然以新人来说，她在剑技方面算有不错的技术，但那终究是用在模拟战斗上、接近表演性质的技术，而她在实战方面的经验相当浅薄。 正是因为这样，她闯进冒险者公会介绍她适合独自闯荡的《水月迷宫》内持续战斗，就这样一直拚到让自己陷入死地。 由于莉娜一开始成功击败了几只魔物，尽管当时大可返回城镇拿原料跟魔石换钱，但她却觉得状态不错，做出了自己应该还能再多打几次的判断。 这其实是新手常犯的错误，莉娜在王都时虽然待遇不好，被人当成杂工使唤，但好歹也是有跟她一起组队的队友，当中经验丰富的成员自然会对这样的新手给予告诫。 不过一旦身边少了告诫自己的人，莉娜自身的判断就显得相当粗心。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陷入险些遭骨人杀害的窘境。 不，如果当时没人伸出援手，她肯定免不了一死。 可是莉娜相当走运。 因为她遇到了愿意伸出援手的高手。 正当莉娜眼前的骨人高举手臂，准备取她性命的时候…… 「……唔嘎！！！！」 有人跳出来发出这样的声音。 莉娜起初是对那个人的身分感到好奇，不过当她看到对方的身影的同时，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那是一只要比骨人危险度数倍的魔物，食尸鬼。 而且那只食尸鬼的脸部刻有复杂的刺青，刺青还发出微弱蓝光。 莉娜见识过的魔物虽然并不算多，但还是立刻明白那只魔物是特别的存在──那多半就是人称特殊个体的魔物。 魔物的特殊个体又被称为《冠名魔物》或《稀有魔物》，那类魔物十分罕见，以迷宫来说，有时是指平常根本不会在该阶层出现的魔物，另外也跟普通个体有不同特徵的魔物。 而那类魔物在大部分状况下，都拥有跟普通个体完全不同层次的战力，当中有不少都拥有冒险者如果遇到就只有死路一条的实力。 而出现在莉娜眼前的食尸鬼，从外表明显就能看出那正是特殊个体，而且那个魔物所散发的气势，也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下不妙了。 莉娜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那只食尸鬼只一挥剑，就把原先想要杀害莉娜的骨人轻松劈成两半。 那完美的挥剑动作甚至让丽娜有短暂时间忘记对方是魔物的事实，只是一心充满著对那精湛剑技的赞叹。 可是一旦重拾冷静，那个事实让莉娜浑身更加僵硬。 因为那只是代表对方是莉娜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而已。 自己的冒险者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当时莉娜心中甚至涌现这样的觉悟。 但奇妙的是，莉娜在这里遇见那只魔物，似乎反而是件走运的事。 因为出现在莉娜眼前的那只魔物试著说话，并开始与莉娜对话。 而且那只魔物竟然还有求于她。 它希望莉娜能帮忙买件衣服。 莉娜立刻答应了那魔物的请求，立刻返回城镇。 对方是魔物，就算它说自己曾是冒险者，也不知道究竟能相信几分。 莉娜明白正常该有的想法是无视对方请求，向冒险者公会报告才是正确行动。 可是，就算明知这个道理，莉娜也确实让那只魔物救了一命。因此莉娜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报那份救命之恩。 因为虽说现在的莉娜是一名冒险者，但她同时也是骑士家之女。 ◆◇◆◇◆ ──雷特费纳没有回来。 这件事让冒险者公会职员希拉伊伯斯感到不可思议。 希拉担任冒险者公会职员刚迈入第五年，虽然是相对年轻的女性公会职员，不过她跟雷特有相当久的交情。 正确来说，当希拉成为冒险者公会职员的时候，第一个接触的冒险者就是雷特费纳。 雷特当时是名二十岁的年轻人，尽管他已经累积了五年的冒险者资历，不过却仅止于铜级水准，可说是具代表性的低阶冒险者。 在冒险者这一行干了几年时间，如果只能获得这种阶级，大多数的人都会认清自己欠缺天分的事实，不是返回故乡，就是寻找其他工作，从冒险者这一行退休。 那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实际上有许多人会做那样的选择。 虽然说总是会有人嘲笑那些人是贪生怕死或不够努力，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冒险者这个职业并不轻松，而大半有常识的人，反而会认为去嘲笑那些退休冒险者才让人看不起。 换句话说，当时的雷特在资历与年纪上，都到了考虑退休也不奇怪的年纪，而这时负责处理他事务的人，就是希拉伊伯斯。 不过当时的希拉对于要接手雷特事务的安排，其实相当不满。 这并非因为希拉对雷特个人感到厌恶，而是冒险者公会职员的工作，也包含要老实告知冒险者们为自己的冒险者生涯划下句点。而以雷特的年龄跟资历来看，希拉知道自己很可能得要负责劝他放弃冒险者这个行业。 这虽然是一定有人得做的工作，但同样也是大家都尽可能不想去做的事。 而自己最初的工作就被分配到那种必须要劝退的冒险者，让当时的希拉心里实在是感到乌云笼罩。 不过就结果来说，希拉的顾虑最终只是无谓的担忧。 因为在冒险者公会眼中，雷特根本就不是需要被劝退的对象。 确实，根据雷特的资历，就算光从他成为冒险者的年数来看，都到了差不多该放弃的时候。 可是雷特在冒险者公会内外所做的事情，对于冒险者公会进行圆滑管理有非常大的贡献，因此公会内甚至还有人希望他的阶级最好不要提升，就一直这样待在冒险者圈子里也没关系。 说起来，如果雷特要从冒险者这一行退休，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甚至很可能亲自出面，邀请他到冒险者公会任职。 雷特在冒险者公会的作用相当广泛，除了判断那些到冒险者公会报到的新人实力之外，他还会帮新人挑选并介绍对应实力的队友，此外他还有担任跟基本战斗知识与迷宫礼仪有关的解说及讲习工作，甚至在一些居心不良的冒险者想玩弄奸计时，瓦解那种人的阴谋。雷特教导新人的都是基本功夫，是任何人都能够教授的内容。不过实际上几乎没有冒险者愿意接手教导新人这种事，因此雷特对新手冒险者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存在。 而且他所做的，也并非全是冒险者公会给予的委托，大多都是雷特自己无偿从事的行动。 虽然当中也有部分是冒险者公会提供报酬委托他处理的工作，不过那些报酬其实相当微薄。 尽管如此，雷特却能自得其乐地接手那类杂务。 而且他所做的那些活动都有相当好的成效，让这里新人冒险者的死亡率跟其他地方的冒险者公会相比，明显低上许多，而且冒险者们也更守规矩，让城镇里的居民跟冒险者们打成一片。 雷特所做的，就是成就这些看似理所当然，但其实相当难能可贵的事。 希拉本身并非原本就住在马尔特的居民，她是离乡背井到王都接受亚兰王国冒险者公会的录用考试，在成功就职后配属到此地的人。 因此关于冒险者公会，她只知道自己故乡的冒险者公会状况，至于在那里出入的冒险者，简单来说，大多都并非善类。 其中当然也是有好人存在，城镇居民也不会害怕或刻意疏远那些人。 但是大多数的冒险者都被居民当成恶徒疏远也是事实，其中自然也有些不折不扣的罪犯。 然而在马尔特这座城镇，却几乎没有那种状况。 这里的冒险者深受居民信任，如果有少数害群之马有企图为非作歹的迹象，其他冒险者反而还会自己迅速整肃。 而低阶冒险者雷特费纳正是其幕后功臣的事实，希拉也在接手他事务的过程中逐渐有所体认。 会让身为新人的希拉负责他的事务，并不是公会要希拉先在低阶冒险者的事务上累积经验，而是冒险者公会考虑到希拉是名毫无经验的新人，所以安排他先从雷特这名完全不会给人制造麻烦的冒险者开始熟悉业务，希望她能比较轻松地上手。 而实际上，希拉也从雷特身上学到许多作为冒险者公会职员该懂的知识，现在希拉也已经是一名称职且每天积极工作的公会职员。 这样得到雷特帮助的公会职员与冒险者不在少数，如今在这座城镇逐渐崭露头角的新人，大多都是曾接受雷特指导的人。 将来就算从那些人当中出现最高阶的神银级冒险者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甚至还有许多人都期待那天到来。 尽管希拉跟其他的冒险者都明白那其实是雷特自己想达到的目标，而且他也每天从未间断地锻炼自己，不过大家同时也知道以他自身的冒险者天分，那是十分难以实现的梦想。 如果他能拥有更多天分就好了。尽管这是许多人都会不禁产生的感叹，但现实终究是现实。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话虽这么说，其实让他跟高手组队，以冒险者队伍的方式扬名也未尝不可。 不过许多在马尔特的冒险者都知道雷特的目标。 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那与想要扬名立万并非同义。 雷特想实现的，是以自己的实力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并非是靠他人的力量扬名。 要实现那个梦想，无论可能性多么渺茫，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累积实力。 而众所皆知持续独自战斗，是累积实力最有效率的方法，正因为这样，除了紧急或临时状况之外，也没有人想邀他入队。 这其实是大家的一片善心。尽管雷特自己有时会拿这件事自我调侃，说是因为自己欠缺实力跟人望，但并非是事实。 可是就事实来说，他真的不算强。 因此就算他哪天在某个地方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无论是希拉还是其他冒险者，都认为那是可能性极低的事。 正因为如此，就算他独自探索迷宫，也没有人会制止。 毕竟尽管雷特在单纯的战技上只有铜级水准，但他的知识跟经验一点都不亚于其他高阶冒险者。 大家都确信他是名面对危险状况时，能保有充分判断力及冷静的冒险者。 然而── 雷特费纳没有回来。 他每天都会在相同时间进入迷宫，然后在相同时间返回冒险者公会缴纳魔物原料或回报完成的委托，接著回去进行自己的训练。 那是他的例行活动。 应该是这样的。 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包含希拉在内，有许多人都在为他担心。 雷特。 雷特费纳。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当希拉内心抱著如此期望，同时正处理公会工作的时候…… 「……请问……」 一名少女这么对希拉开口。 希拉抬起头望向那名少女。 她记得那张面孔。 那名少女是这几天才刚从王都来到这里的新人冒险者。 由于她不巧是在雷特不在时来到此地，因此只得暂时独自行动──她应该是叫莉娜卢佩齐吧。 希拉回想起这些情报之后，便向少女确认来意。 ◆◇◆◇◆ 我挥剑击败了眼前一只不知道是我击败的第几只的骨人。 生前战斗的辛劳现在都像假的一样，我轻松就抢到骨人的身后，将对手劈成两半。 真不敢相信。 并不是我的剑术突飞猛进。 但我拥有的力量──除了单纯的身体能力，魔力、气力、圣气的量，都会随著每次击败魔物而提升。 只要运用那些力量强化体能，原本感觉沉重的身躯，就能随心所欲做出洗炼的动作。 我还活著的时候，经常在挥剑的同时，脑袋也想像自己该如何动作。 我让自己磨出带血的水泡，甚至把水泡弄破，仍不停练剑，可是我的身体从未能如我想像的那样活动。 但现在却不一样。 我的身躯完全能按照自己的想像行动。 动作的误差也减少许多。 我能清楚看见对手的动作，感觉也更加敏锐。 那些能站到比我更高阶级的人，眼中的世界肯定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这种我在生前从未见过的世界，现在我能够看见了。 可能的话，我很希望自己能够在活著的时候变成这样，但到头来那终究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也罢，就算那样，我在死后可以这样保有原本的意志战斗，也算可以接受了。 照这样下去，我哪天说不定真能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想到这里，我才突然涌现一个迟来的疑问。 那个疑问就是……我这样还能继续当冒险者吗？ 冒险者这种职业，基本上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当然，那是光指成为冒险者这件事，像我这样始终没法提升自己冒险者阶级的人多不胜数，如果只是要将自己登记成冒险者，除非是某些特例，任何人只要年满十五岁都不成问题。 可是…… 问题在于，魔物能当冒险者吗？ 如果要问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我脑中自然浮现出这个再自然不过的答案。 这种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假设某天有只食尸鬼一跛一跛地走进冒险者公会。 那只食尸鬼拖著腿来到柜台前，对柜台小姐伸出带著腐肉的手臂，用接近呻吟的声音开口： 「呕、呕想……当、冒险……者！」 ……那太恐怖了。 柜台小姐肯定不会给出「没问题」的答覆。 我完全可以想像人家会立刻按下柜台底下的紧急联络按钮，接著实力高强的冒险者，甚至是冒险者公会会长亲自现身，然后以今天成功讨伐一只食尸鬼作为故事的结局。 可是，就算是那样…… 这算什么嘛……我就这样没法当冒险者吗…… 我打算让自己停止这类的想法。 比起那种抱怨，我应该多想些能继续当冒险者的方法才是。 最重要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毕竟原本是我最大瓶颈的天分问题，在我成为魔物的现在，总算看见解决的契机了。 要是现在因为我魔物的身分让我无法再当冒险者，我可是会很头痛的。 只是话说回来，我还是想不到能让自己立刻以这种状态继续当冒险者的方法。 正如我先前多次提过的，冒险者公会确实对任何人都会场开步上冒险者之路的大门，但并不包含魔物在内。 虽然我拜托那名少女冒险者莉娜帮我弄件可以遮掩身体的衣服，但就算她真的帮我买来长袍之类的东西，让我能遮住大半的乾瘪身躯，但只要跟其他人靠近，对方就能清楚看见我的脸，在填写文件或进行交易的时候，也一定会被人看见手臂。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乾瘪。 无可辩驳的乾瘪。 不久前还带有些许褐色的枯肉，现在甚至还多了一些让人看了发毛的黑斑。 我相信不会有人看见这种手臂伸到自己面前，还可以处之泰然。 不过搞不好有人会在考虑各种可能性之后，好心的假装没事也说不定…… 不行，不可以。 我这个名叫雷特费纳的冒险者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认识的人也算不少。 就算我是个万年铜级冒险者，但为了避免被人嫌弃而多方努力的结果，在马尔特不认识我的人也相对较少。 换句话说，在冒险者公会工作的人，大半都知道我的长相。 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某天突然露出这种手臂，肯定会被人追究原因。 除了出于好奇的人，也会有人是基于关心，而且考虑到说不定有危险魔物在迷宫里出没的可能性，也肯定有人会为了收集情报而追究理由。 到时候……我身上的长袍很可能被人脱掉。 如果只是手臂，或许还能找到藉口。 例如被不太寻常的魔物吸走生气让手臂变乾瘪等等，那种状况也并非毫无前例。 可是要是脸被人看见，那我就没戏唱了。 虽然我没有镜子可以确认，但从触感来看，可以肯定我的脸部就是食尸鬼的模样。 到时不管怎么辩解，多半都会演变成我因为某种理由变成魔物，非铲除不可。 好像越想越没指望了…… 这是个让我实在乐观不起来的状况。 想到这里，让我再次感觉到决心有所动摇。 不过既然是自己下定的决心，就要坚持下去。 总之现在的问题就只有外观而已……如果能设法搞定外观问题，应该就能找到出路。 还是按照当初的计画，以存在进化为目标吧。我暂时给自己这个结论。 在找到就算回城镇也不用担心外观问题的办法之前，或许别靠近冒险者公会比较好……可是那样该怎么赚钱呢…… 正当我在烦恼各种麻烦问题时，突然听到一个来自远方的声音。 「……雷特先生！……雷特先生！你在哪里！？」 我可以肯定出声的人正是昨天受我之托，帮我买衣服的那名少女冒险者莉娜。 ◆◇◆◇◆ 「……噫！？」 那个一看见我接近就发出如此声音的人，确实就是那名少女冒险者莉娜。 虽然以见到人最先开口的话语来说，发出那种彷佛努力克制的哀号声总觉得相当失礼，部过考虑到我现在的模样，也怪不得她。 毕竟莉娜直到这个时候，都还十分胆怯地这么向我确认： 「……请、请问……你应该是雷、雷特先生吧……？还是说，你是其他的食尸鬼吗……？」 当然，她此时手里也不忘举著剑。 也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人光从外表去判断食尸鬼的个体差异，正常来想都是强人所难。 就像要人从相同颜色又相同乾枯的尸体去判断身分一样，绝对是强人所难的要求。 虽然说事可以从我身上的武具来辨识，但其实也是会有身上装备武具的食尸鬼的……如果是老经验的冒险者还另当别论，要只是新人的莉娜去判别食尸鬼的身分，实在太困难了。 如此这般，我乾脆答覆莉娜的疑问： 「……没、没错，我是……雷特……」 现在咬字之所以相对清楚，是因为我后来有努力练习的关系。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应该变得更为清晰，也更容易让人听清楚内容。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我并没有实际跟人对话，只是靠著自言自语的方式练习，没法知道客观看法的关系。 不过，从莉娜的反应…… 「……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你躲著我该怎么办呢……嗯？雷特先生讲话似乎更清楚了呢……」 听到她这么说，看来我的感觉并没有问题。 「……我有练、练习过……因为……我想更、更能……说话。」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好事呢，毕竟你打算以后也要到镇上……啊，对了，这是你要求的东西，还有剩下的钱！」 莉娜这么说完，便将放在脚边的东西递到我前方。 那是一个看来装了不少东西的袋子。 既然他说是我要求的东西，那么里面自然应该是衣服了。 我有些兴奋地想靠过去确认，但莉娜却是将袋子放在地上，并稍稍退开。 这让我有些受到打击，不禁停下脚步。 而在下一刻，莉娜她…… 「对、对不起……那个……我还……有些害怕……在我习惯之前，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出以上这句话。 ……唉呀。 这实在怪不得她。 说起来，光是她愿意这样跟怎么看都是魔物的我进行交流，就已经十分值得感激了。 所以我…… 「……没、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比起那个，我、可以、看衣服吗……？」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做出回应： 「当然可以！请便请便！除了衣服之外，我还买了一些你可能需要的东西，所以请尽量看！」 听她这么说，我便来到袋子旁，将袋子打开。 ◆◇◆◇◆ 我看了袋子里的内容，首先看到我要求的东西──我看见那件能遮住我全身的长袍，因此伸手将长袍取出。 我取出在袋子里叠好的那件长袍抖开一看，发现那是一件色调全黑的连帽长袍。 这种主要是让魔术师等职业青睐的设计，如果是以前的我，就算在店里看到也完全不会考虑。因为对剑士来说，那是会妨碍活动的穿著。 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那种不会引人注意的低调配色，还有可以从头到脚都全部盖住的设计可说是相当完美，这件长袍甚至拥有即使要我掏金币购买都不成问题的魅力。 只靠著一句帮我买衣服就为我挑选这件长袍的少女冒险者莉娜，她精湛的服装品味实在令我想对她鼓掌。不过现在的我就算鼓掌，也只会发出乾瘪肉块互相碰撞的声音就是了。 ……先不管这个，总之先穿起来看看吧。 实际将长袍穿在身上，感觉这件袍子似乎使用相当不错的布料，触感相当舒适。 这身只有乾瘪肌肉的躯体在触觉方面还能跟生前一样管用，说起来虽然有些奇妙，不过就算不特别冷静去想，但我现在可是魔物啊。 我想这肯定就是答案。 另外，除了长袍的舒适度，对于暂且还不打算放弃冒险者工作的我来说，衣物是否会妨碍活动也是问题。 在经过确认之后，盖住整个脑袋的兜帽确实是会让视野稍微变窄，不过前方还是看得十分清楚，多少也还能确认周围的状况。 虽说如过遇到被敌人包围的状况应该还是得脱下兜帽，不过如果只是一两只魔物，就算是这种状态应该还不成问题。 「……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哇……吓、吓了我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靠近到我身边的莉娜这么开口问道。 前一刻还对我外表相当畏惧的她，现在跟我的距离一下近了许多。 虽然她手里还举著剑，但已经没有把剑对著我了。 她已经习惯了吗？会不会太快了点？ 我不禁浮现这种疑问。 「……我、我很满意、这件衣服……话、说回来，你……不、不怕、我了、吗……？」 「没有啦，我还是很害怕啊。只是你很多不像人的部分，现在都遮住了……现在靠近到这样的距离，感觉好像没问题了。」 其实说近，也还有大约三步的距离。 大概是勉强在莉娜剑圈范围外的感觉吧。 从她会选择这种无论任何状况还能对应的距离，可以肯定她并没有对我卸下心防。 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算是一大进步了。 我每次看见莉娜所做的这些行动，都不禁会有一个想法。 我不但突然遇到巨龙还被吃掉，甚至还变成骨人，就客观来看，我的运气实在很糟；但能遇到莉娜，还是让我不免感到幸运。 虽说我救了莉娜一命或许是事实，不过能够像她这样拋开成见与魔物沟通的人类，照理说是不会有的。 尽管我仍不清楚这名少女为何要如此为我费心，但这确实是一个我求之不得的状况。 「啊，对了对了，我还帮你买了其他东西喔……你看，有鞋子、手套，还有绷带之类的东西。你既然要到镇上，手脚应该不太方便让人看见吧？」 莉娜边说边从袋子里取出鞋子、手套跟绷带，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 鞋子跟手套都是样式精良的革制品。 两者也同样是采用朴素色调，可以看出她是为我挑选不会惹人注意的样式。 这实在令我相当高兴。 说起来，我其实就只有拜托莉娜帮我买衣服而已。 所以我原本认为她应该就只会帮我买一件长袍而已。 然而莉娜却考量到我的意图，为我设想之后，帮我买了其他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其他像她这样，愿意为魔物挑选衣服的年轻女孩呢…… 成为魔物之后首次体会到这样的亲切，让我不免产生想要落泪的感受……不过以我这种身体，那应该也算奢求吧。 不管怎么说，我先试著穿上莉娜为我准备的鞋子跟手套。 由于我无论手脚都跟活人不同，处于完全乾枯的状态，因此我对于自己能否穿上那些为正常人类制作的物品，其实多少存疑。 但在实际尝试之后，两者都姑且还算穿得起来，让我稍稍安心。 只是鞋子其实是用鞋带强行绑牢在脚上，手套也是松垮垮的。 这样感觉就连握剑都有问题，是让人有些困扰，不过……也罢，我只在去城镇的时候戴上就是了。 「喔！这样看起来……还挺有魄力的呢。你这样一穿，看起来很有尸妖的感觉呢……啊，我还有帮你买镜子，你要看看吗？」 莉娜说完这些听起来像是店员推销的话术（虽然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把「很有尸妖的感觉」当作赞美）之后，便从袋里取出镜子放到地上，接著稍稍退开。 ……话说回来，尽管她这么率直地跟我交谈，但仍不愿亲手把东西递给我的举动，实在让我有些受伤，但也怪不得她…… 不过她甚至还会帮我准备镜子，这点倒是相当善解人意。 自从我变成骨人之后，我始终只能用触摸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的脸部状况，因此我对自己的长相也相当在意。 当然，就算是我原本的活人身躯，我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到二十五岁还能让人误以为不满二十的童颜面孔，我以前的长相也并非什么绝世俊男，因此我对自己生前的容貌并没有太过眷恋。 其实就算我的容貌变成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也不成问题。那样也有那样的魄力，也算不坏。至少就冒险者这一行来说是这样。 我心里带著这些盘算，拿起用金属打磨制成的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 而出现在镜中的是…… 「……这、这是……」 好吧，其实大致跟我的想像相去不远。 那是一张乾瘪尸体的面孔。 稍稍令我感到意外的部分，大概就是在深陷的眼窝里面，只有一边还有眼珠吧。 可使我主观感觉自己两眼都还能视物，所以这实在有些奇妙，不过我现在这种模样，脸上到底有几个眼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张死人脸。 不过另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就是在我脸上有著样式奇特且复杂的刺青。 而且那个刺青不知为何还带有些微蓝光。 那让人感觉美丽的微弱光芒，甚至会让注视之人产生奇妙的感受。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刺青会让我非常困扰。 因为脸上如果有这种东西，那么所有变装就都白搞了。 简单来说，那玩意太显眼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刺青，或许还不用特别在意，但会这样发亮，也未免太…… 尽管我对著镜子，想试试看能否靠著压低兜帽来解决，但一点都没有改善。因为那些光会从兜帽底下透出来。不管怎么想，我看起来都不像人类。 就结论来说，我这个打扮只是让我看来像是在长袍兜帽底下有蓝光闪动的恐怖尸妖而已。 ……不不不。 这让我很头痛。 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不过，就在我焦急到开始抱头的时候…… 「啊，对了对了。还有这个，虽然你没有拜托我买，但我想你说不定用得上，所以就买下来了……你看看怎样。」 莉娜这么说完，便再次从袋里取出一个东西。 虽然她从刚才就一直从那个袋子里掏出各种东西，不过那个袋子怎么看也不像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那是什么魔法袋吗？ 不对，现在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莉娜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副面具。 是一副感觉能够把脸完全遮住，有骇人骷髅造形的面具。 「……这、这个……是……？」 我语气中的疑问，是对于莉纳为我买这副面具的意图，而莉娜也明快地给出答覆。 「我知道雷特先生想到镇上去，所以我想你应该会想找东西把脸遮住……毕竟脸上会发光的人，应该很难进入城镇吧？」 她说的没错。 这女孩真的是很机灵。想到这里，我眼眶又再次发热，但是……我还是没法流泪。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多努力一下就能哭，还是我只是幻想自己能哭而已。 总而言之，当莉娜照例将她替我著想买来的那个面具放到地上之后，我便捡起面具，把面具拿近到自己脸部。 面具在眼部与嘴部都不忘设有开口，视野跟呼吸感觉都不成问题。尽管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有呼吸。 这样戴起来应该没问题……戴看看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不知为何那副面具突然产生一股惊人吸力，就这么紧紧贴到我的脸上。 「……唔哇！」 我发出滑稽的惊叫声。 而当我回过神时，面具已经完全贴到我的脸上。 「哇～看起来很搭呢！」 听到莉娜这句异常天真的称赞，让我转头看了一下镜子。 在镜中是一名脸上戴著骷髅面具，看起来有黑暗魔剑士感觉的诡异男子。 ……要说很搭，确实也说得通。 也罢，毕竟我不久之前，也真的是骷髅。 这样当然没有跟骷髅面具不搭的道理。 我心里这么想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面具感觉还挺紧的。 ……这拆得下来吗？ 由于心中突然涌现这股不安，让我将手伸向面具，试图将面具取下。 结果…… 「……拿、拿不……下来……」 「咦……」 听到我那么说，莉娜也发出傻眼的声音。 ◆◇◆◇◆ 「……怎样都没办法吗？」 看到我跟紧贴脸部的面具陷入苦战，莉娜用担心的语气这么问道。 从发现面具紧贴脸部到现在，我大概努力了有半刻的时间。 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法将面具取下。 面具彷佛就像是与我的皮肤同化一样，如果强行取下，八成整张脸都会完蛋。 「没……没办、法……」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立刻露出一脸愧疚的模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其实现在想想，卖我那副面具的人还挺可疑的……那是我在地摊买的，我听人家说现在买会算我便宜，而且价格真的便宜到吓人……」 她说出这种让人不能当作没听见的话。 如果只是推销词句，那就只是普通伤人的话术，但如果加上低到让人怀疑的价格…… 不管怎么想，听起来都像是诈欺犯的手法。 不过也真的是有近乎诈欺犯的普通商人就是了…… 「我问、一下……这个、卖多少……？」 「三枚铜币。以模样坚固的金属制面具来说，再怎么样都太便宜了……可是我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特别喜欢……」 莉娜喜欢这种的吗？ 既然这样，就怪不得她了……最好是啦。 这当然是她的错。 再怎么说，三枚铜币都太扯了。 冒险者用的面具，其实不是特别罕见的东西。 因为长年从事冒险者工作，很容易受到没法用低阶恢复魔术或治愈术彻底治愈的重伤。 如果是丧失手脚之类的严重缺损，就只有教会等宗教团体认定的圣女级人物能够医治，而且要接受那种治疗，还必须支付大笔以捐赠为名的治疗费。 无法支付那种费用的人，就只能死心拖著残缺身躯度过余生，或是装上义手、义肢之类的，设法努力下去。 如果是脸上有大片伤痕，或是让人难以直视的烧伤痕迹又没法治愈的人，就会选择戴上面具。 包含低阶魔物在内，像黏液怪发射酸弹那样会让人毁容攻击的魔物也不在少数，如果不幸遭到那类攻击，也会落得类似下场。 如此这般，面具对我们这些冒险者来说，也算是一种意外常见的用品。 正因为这样，尽管大家都会抱著尽可能不要用到的想法，但多少也都知道面具的行情。 就我所知，像我现在脸上的那种金属制面具，再怎么便宜也是一定要掏出银币才能买到。 至于铜币，大概是一两枚铜币勉强可以换到一块面包的价值。 也就是说这副面具就算不管加工费，也是会让人想吐槽光是材料费就超过三枚铜币的玩意。 可是莉娜却把这东西买下来了。 从她也知道可疑的反应，多半是输给便宜的诱惑吧。 「……」 我不发一语地用双眼看著莉娜。 虽然少了一颗眼珠就是了。 看见我那样的反应，莉娜连忙挥著手说道： 「啊、那个、呃，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的！那个面具也感觉不到诅咒的气息……你看，我也是正常用手拿过，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那个面具可能真有什么问题，但只要不是诅咒，应该就还好才对……」 好吧，说起来也没错。 莉娜的确是在没有特别提防的状态下，自己亲手从袋子里拿出面具，之后才放到地上。 也就是说，这个面具应该并不是带有诅咒的……？ 不对。 我仔细去注意那贴在脸上的面具，感受到些许邪恶气息。 这肯定是有带诅咒的东西。 之所以会对莉娜没有影响……八成是她从没有想过要把面具戴到自己脸上的关系。 毕竟我还只是拿在手上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感受到异状。 也就是说，这个诅咒应该是在戴起面具的瞬间才会发动。 我实在太不走运了。 话说回来，是诅咒啊…… 既然这样，或许有办法解决。 想到这里，我将意识专注在体内的某个力量上。 下一瞬间，一股淡蓝色光芒从我身上涌现。 「这、这是……！？难道……这是圣气吗！？」 莉娜惊讶地这么说道。 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因为圣气算是相当罕见的力量。 虽说在祭典之类的状况，偶而会有机会看见圣职者使用，但一般来说都鲜少有人能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目睹圣气发动。 而我之所以在此刻使用那种力量，是因为圣气有净化的作用。 如果是要消除或破解诅咒，神圣魔术也能办到，不过由于那类魔术的用法是由圣职者独占，几乎不会外流到一般人手中。 而我当然也不知道用法。 不过我听说如果是圣气，就算不知道详细的魔术用法，光是放出圣气就有可能将诅咒消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那应该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毕竟我最多就只能净化水而已。 换成诅咒之类的东西，是我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消除的。 可是在我现在击败过许多魔物，经历过《存在进化》的状态，说不定…… 我就是基于这个想法而采取行动。 事实上，也确实有效果。 原本持续贴在脸上怎样拉扯都没有反应的面具，在我开始放出圣气的同时，也发出喀哒声响响微微晃动。 看这样子……能拆掉了！？ 我心中是抱著如此期待，不过…… 「咦？雷特先生，那股青白色的光，比起刚才是不是变小了？」 在一旁观察我状态的莉娜担心地这么说道。 正如她所说，那些从我体内放出的圣气减少了。 正确地说，我已经没力了。 虽说我感觉自己的圣气有所增加，但终究还是少得可悲。 先前我还能感觉到面具被圣气压过的感觉，但现在我只能感觉到面具把我的圣气挡开。 这样不行。 随著我死心缓缓让圣气停止放出，面具的晃动也同样停止。 当我的圣气完全消散，面具也再次紧贴到我的脸上。 那似乎能把面具拿掉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看来以我的力量，还无法对抗面具的诅咒…… 「……不行吗？」 「好像、是……不行……」 看见我因为打击跟疲惫瘫坐在地上，莉娜的反应是…… 「对不起……都是我买了那种有诅咒的东西……」 她这么道歉。 也许我看起来真的很沮丧吧。 只见莉娜眼眶泛泪，看起来真的相当过意不去。 老实说，我确实是有「唉，拿不下来，真衰。」的想法。 不过仔细想想，她应该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要责怪的行动才对。 正因为这样，我开口对莉娜说道： 「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现在这样、也只能把、脸、遮起来……暂时、维持这个样、子，也没差……」 「可是……」 「刚才我、感觉有能、拿掉的感觉……如、果我再变强一点，或、许就能拿掉了……我也、能凑钱找、圣职、者帮我拿掉……」 我这样试图安慰沮丧的莉娜。 而正当我想把手放到她肩上的时候……在手碰到她的前一刻收了回来。 因为我临时想到：对了，我是食尸鬼，她还不习惯我这个模样。 可是莉娜就像是制止我缩手的动作一样，她这时主动伸出双手，隔著手套握住我的手。 「你、你这是……」 莉娜对感到吃惊的我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雷特先生绝对不是坏人……还是该说坏魔物？所以说，我不会再害怕了。我不会……怕……」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手还微微颤抖。 我明白。 尽管嘴里说不怕，但她还是会怕吧。 我也明白，就算她明明怕成这样，但还是为了安慰我，鼓起勇气握住我的手。 因此我也…… 「谢、谢你……不过……等哪天你、真的、习惯之前，你不用、勉强自、己……」 在这么说完之后，缓缓把她的手拿开。 见到我如此反应的莉娜则是…… 「我会立刻习惯的！立刻！一定！」 她露出笑容，毫无根据地这么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对话。 类似的内容，在很多地方都能听见。 不过我内心还是不免涌现「啊，我真的还活著」的感叹。 只是能实现像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对话这种小事，竟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 「……对了，我们立刻试著去镇上看看怎样？」 我把莉娜买来的衣物全都试过，正要喘口气的时候，莉娜突然做出这个提议。 她的建议让我不禁愣了一下。 我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是因为我对于那种事是否可行仍抱持怀疑。 当然，我原本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回到镇上才努力以存在进化为目标，我也认为自己现在说不定努力一下，就可以回到镇上去的想法。 可是要我真的付诸实行，还是难免感到不安。 「……你觉、得可以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简短对莉娜这么问道。 看在人类眼中，我这身长袍加手套，腰间还挂著剑的模样，人家是否会肯让我进入城镇？ 能给我这种客观判断的人，现在也只有莉娜了。 只见莉娜将手放在嘴边，想了一下： 「嗯……虽然感觉有些可疑，不过类似的人本来就很多嘛。虽然可能会有人要求你拿下面具，但也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个面具怎样都拿不下来嘛。如果有人因此拦你，只要老实说那个面具拿不下来就行了。反正如果有人真的硬扯，就会知道你没说谎了。」 「可、是……如、果那样，我皮、肤的样子……」 「这部份靠硬拗就是了。例如说是被魔物吸走生气之类的。虽然说你真的是一副不死魔物的模样，不过就一般常识来想，人类是不可能跟不死魔物正常交谈的。虽然你讲话不太俐落，但只要让人知道你能和人沟通，比起说你是不死魔物，怎么想把你当成是被魔物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冒险者都比较合理。虽说要是你那张脸被人看见还很难说，但反正现在想看也看不到，没问题的！」 莉娜这么给我挂保证。 其实说真的，我也认为她的分析颇为正确。 不死魔物除非特别高阶，不然根本没法和人沟通，而且那类魔物都有光在附近就会让人察觉的强大存在感，但我不认为自己现在有那种能耐。 说起来，要是我有那种本事，我大概根本就不用烦恼能不能进入城镇的问题了。 不管怎么说，要是被人怀疑，总之硬拗到底就没错，目前大致就是这种状态。 也可以说完全要看我怎样努力而定。 「好……那么，我、就试试、看……」 「嗯，那我们这就走吧！」 听莉娜这么说，令我感到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 「咦，你不要跟我一起走吗？」 面对我的疑问，莉娜满脸疑惑地这么回应。 她的反应让我相当惊讶。 因为我完全没想到她愿意跟我同行。 毕竟现在的我是不死魔物。 她跟我一道进入城镇，风险未免太大了。 要是穿帮，她会被人当成是魔物的同伙，甚至可能会被追杀。 她该不会完全没考虑过那些问题吧？ 我抱著这个想法，开口询问：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很、危险、吗……？」 「啊～～……也是啦，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我想这样应该会比你一个人去容易成功啊。如果有人类在旁边帮忙说你是人类，应该就不会有人想到你可能是魔物了。」 「这样说、是没错，可是……你真、的愿意吗？如果有、什么万一……」 「万一就等遇到万一的时候再说啰。毕竟如果我没有遇到雷特先生，那我早就死了。所以就算要为雷特先生冒一次生命危险，那也是应该的吧？」 尽管莉娜回问的态度，似乎把自己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但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有人会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我原本对她这种个性就心里有数，不过莉娜看来是超乎我想像的好人。 这实在是令人感激。 就我的立场，我脑中有闪过「如果为她著想，就应该拒绝她才对」的想法。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回到镇上。 而且她的说法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有人类愿意在旁边为我打包票，成功率确实会增加许多。 而且只要曾经进去一次，之后人家也会相对容易放行。 毕竟守门卫兵见到熟面孔，检查也会比较轻松。 如此这般，我决定主动拜托莉娜。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你不需要、为我冒生、命危、险……如果有什么万一，你就说、自己也是、被我欺、骗就好了……」 如果我的身分曝光，至少莉娜这么说，应该就能避免被我拖下水。 虽然她应该还是会被人怀疑，不过就常识来说，毕竟有只能跟人说话的不死魔物才是真正的怪事。 我是冒险者，是在受伤之后才变成这样，相信我。其实这真的是很奇怪的状况。 听到我那么说，莉娜稍微想了一下。 「如果能够不用那么做当然是最好，不过……真的碰到什么状况，我会试著想办法的。」 她带著甜美的笑容这么说道。 ◆◇◆◇◆ 「……下一个！」 在都市马尔特西门，能听见守门士兵严肃的声音。 而莉娜也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 「……我们走吧，雷特先生。」 她这么说完，便大方地往前走去。 这女孩一下突然变得可靠起来了…… 我内心涌现这种彷佛事不关己的想法，并跟了上去。 「……女性……跟男性各一名吗？麻烦把身分证拿出来。」 虽然中间有些迟疑，但守门士兵似乎还是判断我是男性。 那是我不认识的士兵。 挑选熟人较少的门，这个方法似乎奏效了。 毕竟要是遇到能够把我名字跟长相联想起来的人，可能就会让事情变得比较麻烦。 虽然那种人也可能反而成为助力，不过……那实在很难说得准。 不管怎么说，在听到士兵的指示之后，莉娜就从怀中取出作为冒险者证的铁色卡片。 而我也同样从道具袋中拿出铜级的冒险者证，迅速将证件交到士兵手中。 「……莉娜卢贝齐，还有……雷特费纳吗？这两张都是正规的冒险者证，应该没问题吧……呃，你等一下。」 当我们听到士兵说出「应该没问题」这句话，从对方手中接过证件，正打算进入城镇的时候，对方一如我们预料地将我拦住。 可恶，还是给拦下来了。尽管我内心闪过这个想法，但仍从容应对。 「……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话感觉怎么这么奇怪？方便的话，可以请你拿下面具吗……」 一听士兵这么说，莉娜便立刻插口： 「不好意思，他的面具上似乎有诅咒，不管怎样都拿不下来。他说话会这样，也是因为喉咙……应该说整张脸都被魔物弄伤，所以才……」 她为我这么解释。 尽管莉娜的解释仍无法化解士兵脸上的怀疑，但我也接著开口： 「……请、你用力、扯看、看……」 我这样说完，便将戴著面具的脸凑到士兵面前点了个头，让对方伸手抓住我面具边缘。 「……唔唔……扯、扯不下来……真的是有诅咒吗？」 「没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我们原本是因为刚才说的那样，他脸部四周都被魔物弄伤，所以才买面具遮脸，但偏偏不走运……那个面具似乎平常怎么摸都不会让诅咒发动，但如果靠近脸部，诅咒就会发动，让人没法取下面具。」 「是这样啊……我也听说过有那种在特殊条件下才会让诅咒发动的东西，不过那种东西，不是找圣职者帮忙就能拿下来了吗？」 「那个诅咒似乎很强，普通的圣职者很难化解。但要去找高阶的人又……」 「得花不少钱吗？对铁级跟铜级的人来说，那确实是笔不小的花费。怪不得你们也没打算消除伤痕了，原来如此……」 莉娜不大丝毫迟疑地向士兵解释状况。 那名士兵也没多加怀疑，到了最后…… 「好，我明白了，你们过去吧！」 士兵给了我们这个答覆。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莉娜悄悄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并露出微笑。 第一章 掌握现况与存在进化 「我到、镇上了……」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忍不住这么说道。 在我眼前是都市马尔特充满活力的景象。 虽然只是间隔短短几天不见，但对我来说却像是恍如隔世般的漫长时间。 我甚至还怀疑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法回到这里了。 之前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现在正站在这里。 我就在马尔特，在都市马尔特里面！ 我感觉自己激动到想跳跃大叫，可是在距离城镇入口不远的地方那么做，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而且我还有不少事情得处理。 想要打从心底高兴庆祝，应该也不是非得现在做的事。 「我们终于进来了。真是太好了，雷特先生！」 莉娜在我旁边带著笑容这么说道。 她真是个好女孩。 因为她竟能发自内心对变成不死魔物的我那么说。 她甚至还给我这么多帮助…… 不过，那也该到此为止了。 要是再继续麻烦人家，未免太不识相了。 所以我开口对莉娜说道： 「真、的……全、都多亏有、莉娜帮、忙……这、样我应该、就能自己、应付之后、的事了……」 「咦？」 「……莉娜。我跟你、该道别、了……因为你、如果继、续跟我在、一起，一定、会惹、上麻烦的……」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显得十分意外。 「雷特先生……怎么会？我根本……」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我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莉娜……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如果、我还、能变成更接近、人类、的模样……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话才说完，我便立刻转身跑开。 我是食尸鬼。 我的身体能力远远凌驾人类之上，再加上莉娜也只是铁级冒险者。 我会这么做，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只要认真奔跑，她绝对不可能追上我。 我听见身后传来莉娜的声音。 那是莉娜想叫住我的声音。 但我不可以停下来。 虽然我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来她很有身为冒险者的天分。 要是她跟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存在混在一块，让她的未来承受更多风险，我也会相当过意不去。 在进入城镇之前接受人家那么多的帮助，一进来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说起来也是相当过分，不过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而且虽然现在的我确实不该待在她附近，不过有天等到我有比较像样的外表，肯定还能够去找她。 我打算到时候再去向她赔罪。 在那之前……我就先跟她保持距离吧。 这都是为了她好。 我是这么认为的。 ◆◇◆◇◆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无庸置疑地还是需要有人类帮手。 毕竟我还是不敢以现在这种模样走进冒险者公会。 可是从小就一心只为成为冒险者而努力的我，也只懂得靠冒险者的工作赚钱。 当然，问题还是我现在的模样。 尽管我接受的委托仅限于讨伐魔物跟收集材料等杂事，不过还是能让我赚到不愁温饱的收入。足以靠这个工作养活自己的经验，我还是有的。 不过要我自己走进冒险者公会，实在是一大难事。 毕竟冒险者公会的人，基本上全都是魔物方面的专家。 就算我用长袍、手套加面具遮住全身，还是有可能因为某些细节漏馅，被人把全身衣服扒光。 因此我完全没有打算冒险一试的意思。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这时就需要有人类帮忙了。 而且我需要的不是像莉娜那种个性单纯的人，最好是那种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擅长隐瞒想法的人。除此之外，最好还是能提供给对方某些好处的对象。 如果不是那样，我会再次感到心虚的。我可不想再继续依赖那种纯粹的善意。 可是，真的有那种人吗？ 老实说，我心中有候补的人选。 那个人是在都市马尔特当中，堪称是我头号朋友的人物。 我这段时间也正朝那个人的住处走去。 就是现在，我抵达了目的地。 ◆◇◆◇◆ ──叩！叩！ 我用门上那刻有诡异图样的门环用力敲门。 不过门后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来应门。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再次敲门，不过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正常来说，这应该是要死心离开的状况。 可是我自己也有不能轻易放弃的苦衷。 如果我不能见到住在这栋屋子里的人，那就连今天的生活都会有困难。虽说我身为不死魔物或许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但我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要是我这身模样在夜晚晃荡，肯定会被卫兵抓起来的。尽管我生前是住在给冒险者睡觉用的旅店，但要我用这身模样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所幸那里是会先收一个月费用的地方，等到使用期间结束就会自动中止契约。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旅店，遇到冒险者长期没有回到所住房间的状况，旅店的人自然就会当成那个人已经死去，把房间空出来。所以就算我没去给旅店那边任何交待也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我无论如何都得要进到这栋屋子里。 因此我抓紧门环，开始转动门把。 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因为对住在这里的人用正常的拜访方式，几乎是没法得到回应的。 应该说对方从以前就一直是任人自行开门，而我基本上也都一直是那么做。 不过我之所以在今天会这么守规矩地用门环敲门，是因为我担心对方如果看见现在这个模样的我是突然造访，八成会大吃一惊。 所以我想如果隔著门，对方应该还能安心跟我交谈。 我是替对方著想才那么做的。 不过让我一片苦心都白费工夫，也是对方自找的。 想到这里，我便决定既然不打算继续忍耐，那就跟平常一样自己进门吧。 或许可说一如预料，门并没有上锁，门把被我轻易转开。尽管这是粗心到夸张的地步，不过对方也是个不须让人在这方面担心的对象。 我就这么把门打开，毫不客气地踏进屋内。 ◆◇◆◇◆ ──还是老样子。 我一进到屋内，最先闪过的就是这个想法。 我在充满灰尘气味的屋子当中看见数座由书本堆积成的书塔。 散落在地上的书籍让人寸步难行，除此之外地上还能看见一些用途不明的工具。 虽然屋里姑且还有其他家具，不过几乎所有家具上都堆满书本跟垃圾，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而其中唯一没有堆放书本及垃圾的地方，则能看见一身邋遢打扮的屋主正躺在那里睡觉。 那名身穿邋遢长袍，留有一头凌乱长发的人物，正是我要找的对象。 我走近到她身边，伸手摇了摇她的身子。 「……喂……喂，该起床了。」 「嗯……嗯嗯…………再让我睡一下……」 尽管对方的声音跟呼吸都充满倦意，但我并没有停止摇晃她的身子。 而且…… 「……你再说一次、那种话，我就、拿书敲、你头、喔……」 「……那可就不太好了……呼啊……怎么，是雷特吗？你这个时间跑来做什么？你平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都会跑去迷宫那里……！？」 能够意识清楚地回应我的话语，接著边伸懒腰边坐起来跟我说话的那名女性，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我面貌的瞬间，立刻吓得退开。 然后…… 「你……呃，什么嘛，只是面具吗……你别吓人啦。」 当她仔细观察，发现我脸上戴的是面具而稍稍安心之后，我便取下手套，让她看我右手的状态。 她所看见的，自然是我那带著乾瘪肌肉的手臂。 正常来说，突然看见这种东西，应该都会相当吃惊。 不过…… 「……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她立刻用严肃表情这么向我确认，让我也对她迅速进入状况的反应产生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并开口对她说明我这几天所遭遇的状况。 ◆◇◆◇◆ 「……没想到竟会扯到『巨龙』。尽管你说的内容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 她说到这里把话打住并看了我一眼，接著摇了摇头。 「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也不得不信了。而且竟然还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旧识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不死魔物……实在是连作梦都想不到的状况。」 在我脱去长袍后上下打量我全身并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我认识多年的老友──学者兼冒险者的罗琳维维耶。 我跟她有相当长的交情，由于她是我在来到马尔特这里不久就认识的朋友，所以我们认识的时间应该已经有十年之久。 虽然最近我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像是想甩也甩不掉的损友，不过她的学识总是会给我一些帮助，关于这次问题的商量对象，我也想不到有其他比她更适合的人。 实际上她在听我叙述事情经过并看见我现在的状况之后，虽然感到惊讶，但并没有不由分说地否定。 不仅如此，她还愿意在相信我说法的前提下对种种迹象进行考察。 「其实、我自己、才是最、难相信有、这种事、的人……我竟、然会变、成这种、东西……」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也缓缓点头。 「这也难怪……被『巨龙』吃掉然后变成不死魔物，这种事谁都不会想到。不过，是『巨龙』啊……那座迷宫里竟有那种东西。现在还在吗？」 「呃……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我也、一直没再、感受到、那东西的、气息，我想、现在已经、不在了……」 如果巨龙还在那里，应该要立刻向冒险者公会报告，不过自从我醒来之后，那种异常强大的气息就已经消失了。 巨龙彷佛就像是幻觉或烟雾一样，彻底消失了。 我完全不知道那头巨龙究竟是如何出现，又是怎么消失的。 尽管不知道巨龙那么做的原因，但如果巨龙能够任意地凭空出现，又能随时消失，那么再怎么小心也没用。 虽说可能多少也该要有人去进行调查，但我知道没有证据光进行口头回报，最后也只会被人当成是在瞎扯。 如果让人确认我现在的模样，跟人说这就是巨龙造成的，或许是多少能当成证据，不过那样我得要有自己可能会陷入危险的心理准备，况且要是人家问我为什么碰到巨龙会变成不死魔物，我也无从答覆。 换句话说，那种到最后很可能拿不出像样证据，而且还会让自己面临危险的选择，我实在不认为有冒险的必要。 如此这般，目前巨龙的问题也只能先放到一边了。我是这么想的。 当我对罗琳说出这些考量之后，他也点头肯定。 「这应该算是正确的推测。就算你说有巨龙，基本上也没人会信。我是跟你认识够久，才知道你不会拿那种事说谎，不过……换成其他人就是另一回事了。最多大概也只会有『虽然我们很想相信你，但再怎么说都太扯了。』的结果吧。况且要是你那个模样曝光，铁定会变成讨伐对象的。死心吧死心吧。」 说到最后，罗琳笑著这么挥手说道。 话说回来，面对我这个怎么看都像不死魔物的人，罗琳的态度实在是欠缺戒心，如果要问为什么她能够这样处之泰然，其实罗琳基本上就是个神经大条、不太会去在乎细节的个性。 而另一个原因是她的主要研究对象就是魔物及魔术等学问。 目睹人类竟会变成眼前这种模样的状况，让她似乎对原因及个中原理相当感兴趣，所以说，她刚才为我做的许多设想，其实不一定全是基于想帮助我的心态。 「不过你还真是越看越像不死魔物呢，雷特。这样问虽然有些奇怪……你真的跟以前的雷特是同一个人吗？会不会只是看起来相同，但其实根本是不同的东西呢？」 对于罗琳这个疑问，我自己也难以回答。 毕竟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虽然自觉自己是雷特费纳，不过我想自己肯定已经经历过一次身为生物的死亡。 毕竟我一开始甚至是只有骨头的存在，那实在让我无法强辩自己是还活著的人。 然而我却拥有跟以前相同的记忆跟意识。 如果要问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是否确实是相同存在，我是很想说那份记忆与意识就是证据，但是不死魔物原本就是类似的存在，如果别人说我已经跟生前是不同东西，我感觉自己也难全盘否定。 如此这般，我也只能说不知道。 我这样对罗琳叙述心中想法之后，她也露出理解的表情。 「看来这件事的事实究竟如何，并不是光想就能得到答案的样子。如果就我的看法，我是感觉你的答覆确实是属于雷特的想法，不过如果要问记忆跟人格一样，是否就能算是相同存在……那搞不好就会有『或许不算』的答案了。嗯，没法判断。这个问题就暂时摆著，以后再去想吧。比起那个，雷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应该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吧？」 她这种对于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就立刻搁置，转头去思考其他问题的个性，让我可以省去不少顾虑。 而她现在所提的这件事，正是我跑来找她的原因。 我开口说道： 「我想要继续做冒险者的工作……可是我没办法去冒险者公会……」 「毕竟你去那里会变成讨伐对象嘛……所以说，你希望我代你接工作，还有缴交原料吗？你是为这些事跑来找我的吗？再来大概就是找地方过夜的问题吧。」 只听我说这些话就能理解我的来意，这也反映我跟她的交情。 不过她如此爽快答应我的要求，反而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可以、吗？」 我不禁这么问道。 而罗琳的反应则是…… 「我是不麻烦啦，我自己偶而也会到冒险者公会去，顺便帮你做这些事也费不了什么功夫。不过如果我无条件帮助你，我想你八成会过意不去吧……所以说，就麻烦你在我的研究上提供一些协助吧。」 「研究、吗……」 也罢，其实我原本就猜到她会这么说，甚至可以说我就是知道会这样才跑来找她。因为我现在拥有这种身躯，所以我知道自己作为实验对象，或许能够派上用场。不过要具体说能派上什么用场，我倒是没有多想。而关于那方面的事，罗琳也继续说道： 「别担心，我不会要你做什么困难的事，我是在做哪方面的研究，你应该也知道吧？」 「你是、在研究魔、物跟、魔术、吧？」 「没错。其中当然也包含魔物的进化。事实上不只是在我这里，所有跟魔物存在进化有关的研究，都没有太多进展。不过，雷特，有你在这里，我想应该可以多发现不少东西。」 「……要、我帮忙、是可以，但解剖之类的，我可、不干喔。」 「就算是我，也不会做那种类似疯狂科学家的行为啦。最多就是要你给我一些皮肤或肉就是了。」 「……」 这已经够疯狂了吧？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并不打算说出口。 如果我说不要，结果她拒绝帮忙，那我可就头大了。 不过我倒是不知道关于魔物存在进化的研究，竟然有这么欠缺。 虽然我对那方面的知识并不算特别清楚，不过还是略知一二，所以我原本以为在专家之间会拥有更多知识。 听我这么一提，罗琳便向我解释道： 「就目前来说，如果有从魔师协助，是可以在限定范围内知道一些东西，不过从魔师本身就算是种特殊技能，数量也少。而且会完全服从他们的魔物，不知什么原因，似乎不会发生存在进化。也因为这样，最多只能拜托他们运用专业技能尽可能捕捉受伤较少的魔物。而之后的研究是学者的领域，在那方面也有不少困难还需要解决，这大概就是目前的状况。」 看来那方面的研究，要比我想像得更加艰难。 而正当我怀疑自己究竟又能在这种状况下有什么作用时，罗琳继续说道： 「不过能够获得魔物自愿帮忙的机会，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的。而且你不是还已经经历过一次存在进化了吗？换句话说，你之后很可能也会再次经历存在进化。只要你能将当时的状况向我报告，那样就很够了。话说回来……毕竟状况特殊，想发表研究成果多半会有问题，不过应该可以成为个中道理的契机，对你自己应该也有帮助。」 「对我、自己、有帮助？」 「没错。你接下来能进行何种进化，我可以一起帮你想。你也看过不少在这里的书，要比普通的冒险者更加瞭解跟魔物有关的知识，不过我可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我想我能给你的建议，肯定也不算少喔。」 ◆◇◆◇◆ 当罗琳维维耶十四岁时在帝都获得大博士头衔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发自内心感到无趣。 从小就被人称为神童的罗琳，那个评价在成长过程中也从未改变，她在十岁时便进入某个国家最具权威的高等教育机构就读，十二岁时获得博士头衔，之后更在十四岁得到了大博士头衔。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她不瞭解的事，就算有不懂的东西，也只要稍微学习，就能拥有更胜专家的理解。这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如此无趣。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 某天罗琳拋下一切，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可说位在大陆最边陲地带的边境国家亚兰王国，而且还是当中最边境的都市马尔特。 当然，她还是有准备一个表面上的理由。 她的理由是想采取只有在都市马尔特附近才能取得的某种植物，所以自己前来采取。 那当然是个可以拜托他人，或委托冒险者解决的事情，不过罗琳真的很无聊。 她想要得到刺激。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做出自己前去采取植物的鲁莽行径。 没错，是鲁莽。以史上最年少纪录获得大博士头衔的少女，某天突然消失，不管任何人都会为此感到担心。就连当时身为她竞争对手的人──虽说是竞争对手，年纪也有相当差距，是一名年龄超过当时罗琳有四倍之多的人──都为此紧张地找遍整个帝都，因此不难想像与她更亲近的人有多么担心。 当然，在经过十年后的现在，罗琳也已经明白自己当时的行动有多么幼稚，不过在那个时候，她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事情。 虽然她或许在钻研学问方面相当优秀，但当时的罗琳终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不过，她也遇到一个教会她那些道理的人物。 而那个人正是当时在都市马尔特从事冒险者工作的少年，雷特费纳。 两人之所以会有这种关系，是因为罗琳曾在意外的情况下，与他一同探索位在都市马尔特附近的森林。 ◆◇◆◇◆ 当时的罗琳以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拥有大博士头衔，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学者，而要获得那个头衔，也必须在魔术方面有一定研究。 也因为这样，她本身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魔术技能，而所谓的一定程度，如果以冒险者公会的阶级评比来说，是相当于银级魔术师的水准。 不过那仅仅代表她是能施展相当于银级魔术的魔术师，并不代表她作为冒险者也实际拥有银级的实力。 即便如此，一般能拥有那种本事的人，也都拥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可是由于罗琳始终都未离开学问之道，因此她根本没有任何需要耗时累积的魔术师实战经验。 正常来说，在那种状况下能习得的魔术师技能相当有限，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罗琳偏偏拥有得天独厚的魔术师天分。 因此就算没有实战经验，罗琳还是靠著自己超常的天分，就学会了相当于银级水准的魔术。 由于当时罗琳想去必须得有冒险者公会许可的区域采取材料，因此来到冒险者公会登记，不过冒险者公会自然无从得知她的独特背景，仅根据她所拥有的大博士头衔，便用像是处理标准流程的方式，将她登记成银级冒险者。 虽然在年龄方面，一般必须要超过十五岁才能登记，不过罗琳拥有大博士头衔，在规定上是有登记为银级冒险者的资格，让她得以超龄成为冒险者。 严格说起来，这种处理方式应该是有问题的。有大博士头衔就能登记，与未满十五岁就不能登记，这两种规定并没有制定优先顺序。可是那并非是常见问题。毕竟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未满十五岁就获得大博士头衔，所以也没有人设想过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 就结果来说，这件事根据职员未经细想之下就这么处理了。这个案例至今都还留著，因此如果以后如果再出现十四岁以下的大博士，依然可以登记为银级冒险者。虽然罗琳认为这样有些不妥，不过她也没法开口要求别人不能去做自己做过的事，因此就这样把这件事情给搁置了。 如此这般，当时的罗琳就这么拿著顺利完成登记后得到的银级冒险者证，得意地准备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打算顺便赚点零用钱的她，也顺便接下了采取附近药草的采集工作。 可是在罗琳正打算离开冒险者公会的时候，一个来自身后的声音将她叫住。 罗琳回头一看，发现叫住她的人是一名身材壮硕，看来颇有几分实力的剑士。 「小妹妹，你刚才接了要去阿兹尔森林的工作吧？既然这样，你就带这小子去帮你拿东西吧。」 那名剑士这么说完，便往一名少年背上一推，让少年站到罗琳面前。 尽管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状况，但现在回想起来，罗琳认为此刻就像是自己人生的一个转捩点。 也就是说，那名少年正是雷特费纳。 当然，罗琳当时脑中闪过的想法是：这个中年冒险者在想什么？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说那种话。 似乎是察觉罗琳内心的疑问，那名中年男子接著说道： 「这小子还是个新人，我想让他累积各种经验，所以总是他跟我一起进阿兹尔森林去采集材料，不过今天我正好有其他事情没法分身，正在找可以代我陪他去那里的人。就是这样，我想你应该正好方便，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真是毫无道理的内容。 这样突然要自己带个人去实在莫名其妙，而且从对方话语的内容来看，那名少年的阶级多半是在铜级以下。 也就是说，看在一下就被认定有银级实力的罗琳眼哩，那名少年只是个包袱。 因为这样，罗琳原本打算拒绝，但那名中年男子又继续说道： 「放心，我不会要你跟他平分报酬，你只要带这小子一起去就好。你刚才接的是采集工作吧？你让这小子帮忙采集，报酬也会变多喔。当然，所有报酬都算你的也没关系。而且他还能免费为你拿东西。这样很划算吧？拜托你了。」 那名男子死推活推，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后罗琳只好在无奈之下点头答应，带著那名少年一起处理这份工作，不过事后回想起来，罗琳则打从心底庆幸自己当时有跟他同行。 ◆◇◆◇◆ 阿兹尔森林是一片占地广阔，有许多动植物存在，像是自然要冲的地方。 罗琳根据书中所得到的知识，相当清楚这些情报，不过实际来到此地，却对现实与书中知识的巨大差异感到惊讶不已。 会这么说，其中一个原因也是罗琳几乎从未有在森林中行走的经验。 她并非是没有体力的人。 以十四岁来说，罗琳的体能其实还属于较为出色的类别，而且她还会使用身体强化系的魔术。 可是在森林中行走还是有其技巧，罗琳也是这时才初次知道，如果只是用平常的习惯行走会大量消耗体力，最后落得疲惫不堪的下场。 然而雷特这名理应比自己低阶许多的冒险者却彷佛完全不感到疲惫，甚至还有余力为瘫坐在地上的罗琳弄来饮水。 而且当罗琳注意到他腰际的袋子时，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采集了数种药草。 如果一一检视那些药草的状态，就算是看在身为学者的罗琳眼中，那些药草也都是用完美的处置方式摘取或挖掘。 这让罗琳想到她请人帮忙调度药草时，都少有收到处置如此完美的药草。 在遭遇魔物时也是一样。 罗琳在探索这片森林之前，从未有跟魔物单独交手的经验。 当然，她身为大博士，自然懂得使用许多威力具有实战水准的魔术，不过罗琳无论到哪里身边都一定有人随行，因此她自己根本不需使用魔术，随行者就会先将魔物击败。 正因为这样，当她首次跟魔物正面对峙时，罗琳甚至紧张到无法呼吸，完全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野生的魔物原来有这么可怕吗？ 一定要说的话，当时的她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至于其他念头──例如该准备迎战、得使用魔术之类的想法，根本完全没在脑中浮现。 而且她甚至全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而就在这个时候…… 「……罗琳，用火弹！」 如果不是雷特对她发出这声呼喊，罗琳肯定就永远都无法动弹，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当时的罗琳也就只是个因为听到指示所以照做的傻瓜而已。 看见罗琳一脸茫然地望著被强力魔术烧成焦炭的魔物，让雷特明白她几乎没有战斗经验，于是便细心教导她与魔物战斗的要领，还有实际在战斗时魔物会如何行动的知识。 罗琳很聪明。 她的聪明程度无人能与之相比。 因此她就像是乾涸的土地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吸收雷特所教的知识，不过她也深深相信是因为雷特让她在最初的战斗中活下来，自己才能学到这一切。 那些她应该要收集的材料──那些药草也是一样。 根据在书上所看到的内容，那些药草能生长的地方相当有限，要发现也很容易，因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实际尝试采集，却怎样都找不到。 当罗琳总算发现时，却是已经花了半刻时间也才找到一株而已。 这让罗琳脑中甚至涌现下次见到那本书的作者时，一定要给对方一拳的想法。 可是，自己明明处于这种窘境。 自己明明就是这样。 带著微笑跟罗琳一起走在森林里的雷特，他腰际袋子里的药草数量，却在她每次回头时都明显增加。 而且当中还包含许多罗琳要找的药草。 也就是说，罗琳所经过的地方确实有那种药草，但她全部都没能看见。 当罗琳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这才明白自己所知道的世界有多么渺小。 就这样，除了战斗的知识之外，罗琳还低头向雷特请教身为冒险者的基本知识、植物的采取技巧、药草的生长地点等知识。 雷特爽快地答应罗琳的请求，而罗琳也总算在日落之前达成了那天的委托。 ◆◇◆◇◆ 罗琳事后向那名中年冒险者一问之下，才知道当时对方其实并不是单纯要雷特去帮她拿东西，而是他在看了罗琳的行动与动作之后，明白她是在毫无经验下想要处理委托的人，所以才要雷特去担任向导。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当罗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起初也为冒险者公会竟然会对新人冒险者如此照顾感到惊讶，不过那似乎也不是必然的状况。 当时只是那名中年冒险者与雷特在冒险者公会附设的酒馆内观察其他冒险者的行动，正好看见罗琳，两人在交换意见之后，一致认为如果让她就这样跑去，可能会演变成无可挽回的状况。 就这样，为了避免伤到罗琳的自尊，两人决定由雷特以拿东西小弟的身分与她同行，接著便看准机会跟罗琳攀谈。 尽管罗琳在知道真相之后，不免觉得真亏他们费心去想这种主意，不过也对两人的用心怀抱感激。 而罗琳也同时体认到自己从前所见的世界有多么渺小。 到头来，名叫罗琳的人，看到的都只是手边的东西。 罗琳原本以为自己明白世上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而自己也明白那些事情的数量。 然而现实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应该才是现实。 而正是雷特跟那名中年冒险者让自己明白这件事。 之后罗琳又在都市马尔特停留了一段时间。 那段快乐时光，甚至让她觉得自己过去人生全部都是灰色的，也让她在人生中初次感受到舍不得与此处分开的感觉。 可是罗琳本来就是拋下自己原本所在地方的应尽责任，来到了这个国家的这座都市。 在经过几天、甚至几周的时间之后，催促罗琳归乡的联络也逐渐累积，让罗琳终于做出决定。 先回去吧。 然后，自己要再回来这里。 罗琳对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多少眷恋。 虽然罗琳喜欢身为学者的生活方式，不过就算不待在那个地方也能钻研学问。 因此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乾净再回到此处的罗琳，挑了一个日子离开马尔特。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实际回到原本的地方之后，以前自己感觉是灰色的世界，也不再是自己原本认为的那么无趣。 在睁开眼睛仔细观察之后，罗琳意外发现有许多为她担心的同僚与朋友，同时也知道自己过去所待的地方，并不是一张空虚的椅子。 如果没有遇到雷特，这同样也是自己过去未曾看见的东西。 正是因为遇到了雷特，让罗琳睁开了心中的眼睛。 罗琳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就算是那样── 罗琳还是想回到都市马尔特。 尽管罗琳对在这里的旧识、新发现的朋友、同僚们感到愧疚，但还是无论如何都想回去。 当罗琳说出自己这个想法时，她身边的人脸上都浮现近乎绝望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决定。 或许是大家感受到了罗琳的决心，还有她所产生的某些改变。 但相对的，也给了罗琳一些条件。 大家可以允许罗琳将根据地设在都市马尔特，不过一年得回来一次。 在归来时，必须要与大家交流，并且发表她一年来的研究成果。 还有不能毫无联络。 罗琳爽快地同意了这些她认为简单的条件，并实际以这种方式开始活动。 不过当她在都市马尔特买了屋子，开始独居生活一段时间，罗琳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懒散。 由于研究是罗琳本身的嗜好，所以在这方面并未松懈，可是跟祖国友人联络这件事，刚开始还有定期进行，但后来逐渐变得马虎。 应该说那边一直都有定期送来信件，但罗琳却只有在想到的时候才会回信。 每年都要回去一次的承诺，也随著每次期限将近，开始出现「今年就算了吧」的想法。 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回信还是返乡，罗琳都会在雷特的催促下确实履行。 如果要问为何雷特会知道这些事，其实是因为在罗琳故乡的一名好友寄信给雷特，请他关照罗琳的关系。 那名好友似乎十分清楚要找谁才能逼罗琳行动。 实际上，罗琳刚开始展开独居生活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必须依赖雷特帮忙。 从跟雷特从头学起到全部都能自己处理，甚至到开始怠惰之后，雷特经常都会来看罗琳的状况，并且嘴里边说些「真拿你没办法。」的牢骚，边帮罗琳打理好大小事。 话虽这么说，雷特也不是做白工。 对于总是帮自己处理许多杂事的雷特，罗琳也教了他不少东西。 罗琳好歹也是一名学者，而且还是相当优秀的学者。 也就是说，一般得花费可观金额才能学到的知识，雷特只靠著帮罗琳做家事就得以学习。 当然，雷特并没有那么打算。 应该说雷特根本不知道罗琳过去的经历。 雷特一直以为罗琳只是个在王都混不下去的平凡学者，而罗琳自己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罗琳并没有说谎。 她只是没把自己拋下原本在灿烂大城市的生活、同僚们极力劝阻、自己至今仍在祖国有影响力，还有自己在学者领域有超一流地位的这些事让雷特知道而已。 也罢，反正是雷特。 罗琳不清楚向他解释那些事情，他能接受到什么地步，不过可以确定在完全没有碰触那些过去的情况下，也顺利过了十年的时间。 罗琳觉得只要这种关系继续持续下去就可以了。 没错，持续到死。 雷特只要他还能做冒险者的工作，应该就会一直做下去，而自己只要一直在他身边看著他努力就好。 在他身边做自己想做的研究，偶而一起吃饭闲聊，罗琳一直以为这种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 在某天，雷特费纳突然消失了。 雷特一连几天都没来找罗琳的状况十分罕见，这也让罗琳不禁产生他可能遭遇什么不测的不安。 罗琳甚至涌现雷特可能被魔物杀害的想法。 如果真是那样…… 罗琳感觉自己内心有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甚至涌现想立刻冲到街上，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四处寻找他踪影的冲动。 可是罗琳清晰的头脑明白那是十分无谓的举动。 自己不该胡乱行事，而是该想其他方法找到雷特才对。 罗琳不会吝惜金钱。 而她也有足够的积蓄。 好，来写委托书吧…… 正当罗琳想要这么做的时候，罗琳听到有人用她住处门环随兴敲门的声音。 这是…… 罗琳在这十年来，也在都市马尔特结识了许多朋友。 那个声音有可能只是那些朋友当中的某人前来拜访。 可是，罗琳能够分辨那种敲门方式。 对凡事都抱有研究癖的罗琳，甚至会从用门环的敲门方式找出规则，并记住对象。 而会用这种敲门方式的人── 是雷特费纳。 当罗琳确信这个事实的时候，虽然忍不住想冲到门外，但如果自己那么做，一定会让他觉得奇怪吧。 最重要的是，他还活著。 只要知道这个事实就足够了。 虽说近几年甚至不会敲门的雷特，为何罕见在这时敲门的这件事让罗琳感到奇怪，不过罗琳也预料到就算放著不管，雷特也会自行开门进到屋内。 如此这般，罗琳打算以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来迎接他。 平常在这个时间，罗琳会在沙发上睡觉。 那就装成那样吧。 罗琳把头发弄乱，随兴地躺到沙发上。 她听见开门声。 接著是一阵脚步声──他开口说道： 「……喂……喂，该起床了。」 ◆◇◆◇◆ 后来我把自己在迷宫所获得的各种原料及魔石等成果交给罗琳，请她帮我到冒险者公会换钱。结果换到的金额相当可观，因此我的荷包现在十分饱足。 罗琳本身愿意收购乾净的黏液怪体液也占了很大比例。 虽说那是冒险者公会也愿意高价收购的东西，不过并没有冒险者不准将东西卖给他处的规定。 东西要卖给什么人，基本上是冒险者的自由。 由于罗琳是对炼金术也有研究的多才学者，也会自己调配各种药剂，因此会需要用到许多原料，当我手边有跟她需求一致的物品时，她也会愿意用很好的价格跟我收购材料。 就罗琳的角度来说，如果向冒险者公会购买，就得付出冒险者公会加上利润的价格，所以考虑到这点，对她也是一件划算的交易。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我现在在做的事，我其实正在街上闲晃。 当然，我并非事来享受久违的城镇气氛，而是另外有明确目的。 我是来购买武具的。 自从我变成食尸鬼之后，正确的说，是从还是骨人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使用自己生前持有的武具，只是防具还姑且不论，但武器已经耗损得相当严重。 这些装备是在我生前就已经用了数年之久的东西，或许也因为这样，加上单纯力气及其他魔力和气力等能力提升，似乎变得更加容易耗损。 这其实相当合理，毕竟我原本的感觉，是气力一天大概能用一次就不错了，而魔力及圣气基本上不会有施加在武具上的机会，应该说我没有那种本事，所以不会那么做，因此一直都是使用廉价武具。 可是随著这几天频繁使用魔力、气、圣气的关系，让武具承受强烈负荷，耗损得相当严重。 现在那些武具已经撑不下去了。 原本那是我想说还能再撑上一年左右的装备，但也因为连日待在迷宫里没能善加保养的关系，现在已经耗损到无法修复的地步。 不过随著实力提升，我猎杀魔物的效率增加，就结果来说荷包也更加充实，而且莉娜为我买完长袍等物品后也把剩下的钱交还给我。两者相加，让我现在手边有不少钱。 而这也让我认为现在正是购买新装备的时候。 不过，就算这么说，防具方面应该还是没法购买吧。 因为要购买防具，就必须在尺寸方面仔细调整，而这代表我势必得脱下长袍给人测量尺寸。 我担心的并不是得在他人面前赤身裸体。 毕竟我可不是年轻的新人女孩。 可是我比那样的女孩更加不能让肌肤曝光的苦衷。 毕竟像我这身食尸鬼的乾瘪肉体，究竟能给谁看呢？ 不可能。 除非对方是我非常信得过的人。 而能让我如此信任的对象，我只知道罗琳而已。 不过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罗琳那不拘小节的随便个性就是了…… 更何况也不只有信任问题。 如果我以这样的状态曝光，光是跟我有过往来的人都会遭到牵连。 所以现在让罗琳以外的人看见我这个身躯也实在不妥。 如此这般，今天我购买的也只有作为武器的剑。 我在抵达目的地之后，仰头看了一眼该处的招牌，接著便硬著头皮将门推开。 ◆◇◆◇◆ 「欢迎光临……？」 在我进入店内的同时，一名女性这样开口招呼我进门。 对方是这间铁铺「三尖鱼叉」的老板娘，也是店主克罗普的妻子露卡。 这名拥有金发碧眼，容貌宛如贵妇的女性，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她为何会成为克罗普的妻子。 她的视线在看见我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多半是因为我用长袍遮住全身，脸上还戴著诡异骷髅面具的关系。虽说面具对冒险者来说并不算罕见，可是像我这身如此诡异的装扮也不常见。 我抱著如此想法，稍稍往露卡走近，开口说道： 「……不、不好、意思……我、这样一身、吓人、装扮。」 露卡一听见我这么说，立刻连忙摇头。 「不会！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感觉您很像某个我认识的人，才多看了一下。毕竟有戴面具的冒险者也不算少嘛。我的视线让您不舒服，是我该道歉才对。」 露卡这么对我道歉。 也对，他们应该早就习惯打扮怪异的客人了。 露卡接著说道： 「……话说回来，您来这里有什么需要吗？您会到『三尖鱼叉』这里来，是想找武具吗？还是希望我们帮忙修理您手边的武具呢？」 「啊，对了。我想、找一柄、新的、剑……你看这个。」 我这么说完，便将我收在剑鞘里的剑放在柜台上。 看来我不须多做解释，露卡也明白我拿出剑的用意。 「那就容我失礼了。」 她这么说完便伸手将剑从剑鞘中抽出，确认剑的状态。 虽然她只是这里铁匠的妻子，不过由于长年这样在店里接待顾客，因此她的眼光相当可靠。 无论是任何种类的武具，对于品质及瑕疵，露卡都有一定程度的辨识功力。听说如果是简单的东西，她甚至可以自己制作。 而看在她的眼中，我那柄剑的状态是…… 「……看这样子，可能也只能买新的了。虽然看得出有用心保养，但应该已经没法再用下去了。您对新剑有什么要求吗？从您剑上的痕迹来看，您应该是精通魔术或气的剑士吧……？」 尽管那应该不是能轻易从武具伤痕中看出的事情，不过看在她眼中，似乎理所当然地能辨别那些痕迹。 由于我并不打算刻意隐瞒，因此我老实说出我的要求。 「嗯……我、会用魔力、跟气……圣气、也、会一点。所以、我想要、一柄、那些力量、都能、承受的、剑……」 「……您全都有吗？这还挺特别的呢。您可是我知道第二个有这种本事的人呢。」 「可能、的话，能、替我保密、吗……？」 「这是当然的。要是不能替顾客保守秘密，可是没法开铁铺的。不过您这样的要求……费用可不便宜喔。而且在日数方面，可能也要花比较多时间……」 我想也是。我内心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魔力、气、圣气都能使用的人，实在相当罕见。 如果同时有两种还有可能，但同时有三种可就相当稀奇了。 给那种人使用的武器，自然也不是轻易就能制成。 而且一般来说，在这类城镇中的铁铺，武器也多是制作给一些有魔力或气的人在使用。 有圣气的人不仅数量稀少，而且大多是圣职者，因此那种人想要武具的时候，都会跟有关系的店家直接下单。 换句话说，我提出的要求其实是十分罕见的。 正因为这样，我也明白这得花费相当的金额。 「没、关系，不过……我、全部的钱、就、这么多……」 我边说边将装在布袋中相当我全部家当的钱放在柜台上。 里面装了不少的金币跟银币，就我看来，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然，如果看在高阶冒险者眼哩，可能不算什么就是了…… 露卡确认了里面的内容，接著说道： 「……有这些钱应该能做出够好的东西了。不过在支付方式这部分，您可以先只付一半就好。剩下一半的金额，您可以等实际拿到东西再支付。」 「这样没、问题吗？」 我要求对方制作的，可是相当特殊的东西。 我也是考虑到对方光是购买材料就得支出相当花费，所以才会有此疑问，不过露卡则是…… 「没问题。不过，也不能说是交换条件，只是……我先生……这里的店主兼铁匠的克罗普，要请您花点时间与他沟通。因为他是个吹毛求疵的人，所以……我想在制作过程中，他应该也会多次找您交换意见才是。」 她这么说道。 克罗普是我在开始做冒险者这一行的时候，就一直持续有往来的铁匠。 正因为这样，我也瞭解他的个性。 如果是普通的武器也就算了，但像我这次要求的东西，我明白他一定会吹毛求疵地反覆试作。 因此就某个角度来说，露卡话语的内容其实也算是在我预料之内。 我对露卡点了个头，开口说道： 「没、关系……到、时候去、学者、罗琳那里、就能找到我。」 由于罗琳已经允许我在镇上的时候，可以用她的屋子作为栖身的地方，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听到我这么说，露卡立刻睁大眼睛，透露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往常的营业笑容。 「我明白了。那么，这些钱您先收著吧。」 露卡将剩下半数钱币的布袋交还给我，接著说道： 「请跟我来。关于您所要求的武器，我想克罗普应该会有一些事情要当面跟您确认。」 露卡这么说完，便领著我进到店铺后头。 ◆◇◆◇◆ 露卡领著我来到的是位在店铺后的锻冶场，这里弥漫著热气。 在当中能看见一名正持续挥动锤子，肌肉结实但身材偏细瘦的男子，正心无旁鹜地打造一柄剑。 看见这个景象，我脑中立刻闪过「啊，这样应该短时间没法跟他说话了」的想法。 不出所料，为我领路的露卡也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看样子可能还要得等上一阵子……大概过一小时之后，他应该就可以跟人说话了，您如果可以先去其他地方打发一下时间……」 露卡满怀歉意地这么说道。 不过，虽然这对初次上门的访客来说，算是会让人讶异的状况，但跟克罗普算是老交情的我，其实早已习惯他这个模样。 他一旦开始制作武具，几乎都会陷入这种状态。 而在这种时候，不管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 他那种有时甚至会直接用铁锤让人闭嘴的专注方式，除了等他工作告一段落之外也别无选择。 由于我不用提醒也十分瞭解他这种个性，所以…… 「……没、没关系。可以、让我在、这里、等吗？」 听我这么说，露卡答覆道： 「我们是无所谓，只是……应该说，您真的愿意在这里等吗？这里没有什么能让您打发时间的东西，这样……」 我不等露卡说完就接著说道： 「看人、打、铁……不会、无聊的……」 我的答覆让露卡脸上透露出些许讶异，不过她立刻恢复平时的表情，同时脸上也浮现些许微笑。 「既然这样，那里有椅子，就请您做著观摩吧。我去帮您拿点喝的来。」 露卡这么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我说的并不是场面话，我真的很喜欢看人工作。 无论是任何职业，一流的人在工作时，都会有种特别的气魄，我觉得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有所感受。 而克罗普是如假包换的一流铁匠，在他工作的光景当中，甚至能让人感受到美感。 我在欣赏那种光景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感到无聊的。 ◆◇◆◇◆ 一段时间之后，断续响起的锻冶声响终于停止，充斥锻冶场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 克罗普望著他刚刚打好的剑，露出笑容。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对品质相当满意。 真是令人高兴。在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克罗普转头望向我： 「抱歉，你似乎等很久了。」 他这么说道。 看来他并非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只是因为要专注在锻冶上才选择忽视。 如果是初来的客人，或许会在这个时候抱怨店家竟然让顾客枯等，不过由于那是不能中断的工作，因此我反而是将克罗普的决定视为理所当然。 正因为这样，我这么说道： 「……不、不会，没关系……很有、意思……」 对于我这样的答覆，站在我眼前的男子，克罗普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喔？我还在想露卡很少带人到这里来，不过……看来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他这么说道。 克罗普此时脸上的表情与其说像铁匠，更像是看见敌人的战士一样，带有一股接近傲气的干劲。 他的容貌看起来不算年轻，大约是近四十岁的年纪。 在外表上他看起来似乎比露卡年长许多，不过他们两人的年龄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差距。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没有人直接开口向露卡询问年龄，唯一的推测依据，是克罗普曾说过「她是我的儿时玩伴」这句话。 顺带一提，直接向露卡询问年龄的人全都失踪了……这当然是笑话，据说是看见她脸上露出充满煞气的笑容，每个人都会识相地把问题吞回嘴里。 也就是说，正确的年龄就算询问本人，她也不会给予答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有趣……听说、你可以、帮我、造剑……」 「喔，你要订制的武器吗？其实在店里已经摆了很多种剑才是……那些全都是我的自信作，就算不特地花钱订制，只要多看一下，应该都能找到合手的武器才是。」 克罗普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由于语气有些粗鲁，所以听起来可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在拒绝，但其实他只是不想让人花冤枉钱而已。 由于这个人无论长相或眼神都相当锐利，是个感觉光是瞪著人看就足以把人吓哭的男人，不过我知道他这个不管说什么话都会让人感觉像是威胁或是恫吓的人，内心其实意外地善良。 正因为这样，我在答话时语气并没有丝毫不悦。 「因为、摆在、店里的、商品，没法、承受圣、气……」 「圣……你是说圣气吗？看你这身打扮，原来你是圣职者吗？既然这样，你应该有另外熟识的铁匠才对吧？」 我这种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圣职者，就算论内在，我也跟那种人是南辕北辙。不过这也是事实，所以我老实说道： 「我、不是、圣职者……我还、会用、魔力、跟气。」 「你全都会！？……原来如此，我懂了。这样的话，店里那些东西确实不适合你用……怪不得露卡会让你进来，你应该有准备钱吧？」 「听、店员说，我、准备的、钱、够你、打造、够好的、武器。」 「既然露卡那么说，那应该就不会错……好，我明白了。那么我们立刻来谈谈你想要的剑吧。当然也包含你的预算在内。」 克罗普这么说完，便另外拉了一张椅子，和我一起坐在桌旁开始谈话。 ◆◇◆◇◆ 「……那么大致就是这样。之后还会需要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到时我会再跟你联络，没问题吧？」 在大致确认过预算及样式之后，克罗普这么说道。而我也点头肯定。 「没、问题。」 「好，那这笔交易就算成交了，请多多指教啦。」 克罗普边说边对我伸出手。 那应该是要跟我握手的意思。 然而我却稍稍有所迟疑。 我的手是不死魔物的手，那是不净之手。 我感觉用这种手随便碰触他人，可能不太妥当。 可是我的迟疑相当短暂。 我并没有让克罗普知道我是不死魔务这件事。 可是…… 我回握住克罗普的手…… 「交给、你了。」 并这么对他说道。 ◆◇◆◇◆ 一名顾客刚从大门离去。 那是一名奇特的顾客。 他身穿彷佛象徵深沉黑暗的漆黑长袍，脸上戴著犹如产自死灵之国的骷髅面具。 不过那乍看之下令人感到诡异的身影，却与不久前还经常到店里往来的青年有几分相似。 可是…… 「喂，露卡，怎么啦？看你一脸严肃的模样。」 身为我的丈夫，同时也是这间店店主的克罗普，带著微笑从我身后这么对我开口。 我转头答道：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那是……」 听到我话说到中途打住，身为店主也是我的丈夫的克罗普说道： 「……是没错。最近都没有在街上或酒馆看到他，我还想说他究竟跑到哪去了，没想到……看来他似乎惹上大麻烦了。」 「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们帮忙呢？我们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听到我因为难过而脱口而出的话语，克罗普摸了摸下巴说道： 「可能真是那样吧……喔，我是说笑的啦，别当真。」 察觉我几乎要落泪的模样，克罗普连忙挥手解释。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看我用眼神这么询问，克罗普说道： 「……他或许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吧。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穿那种袍子，还戴著面具，可是……或许他是中了什么诅咒也不一定。那是冒险者偶而遇到的状况。如果是那样，可能会有人拿他中诅咒这件事来挑我们店里武具的毛病，也会有人把中诅咒的人来我们店里光顾的事情当成话柄。他大概是担心我们事后抱怨不知是哪个中了诅咒的家伙跑到店里搞坏商誉，所以才刻意隐瞒身分吧。」 「何必那样呢！你应该不会那么做吧？」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追问，克罗普解释道： 「……这还用说吗？那些我看不上眼的家伙不管说什么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说起来那小子本来就很容易在这种时候跟人生分。算了，也罢。总之知道他还活著就好。我们就暂时顺著他的意思吧。只要他以后找机会跟我们说实话就行了……其实他也多少有透露一些让我们知道他身分的线索吧？虽然我不能肯定，不过我猜这也是他所做的一点点让步吧……况且他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打算继续找我们帮忙呢。」 听他这么说，我也颇有同感。 魔力、气、圣气，全部都拥有的罕见特质，加上又是在罗琳的住处出入。 光是这些线索，就已经是相当明确的提示了。 他会特地告诉我们这些事情，肯定是刻意透露的。 当然，光是这样，我们也无从得知他究竟遇上什么麻烦。 或许是实在无法告人的问题。 然而他还是来到我们这里来订制武器，就这点来看……或许可以想成是他对我们的信任吧。 想到这里，我转头望向让我理解个中道理的丈夫。 「的确……真的是这样。」 我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这么说道。 第二章 冒险者莉娜 两只发出喀哒笑声的骨人，在《水月迷宫》的狭窄通道中将我前后包围。 它们缓缓朝我逼近，在距离我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便高举手臂发动攻击。 不过在两只骨人的手臂挥落之前，我手中的剑已经挥出── 两只骨人的身体应声断裂。 就这样，我开始在完全失去连结骨头力量而崩落的两只骨人残骸当中翻找战利品，从残骸中找出了魔石。 我将约有小指大小的魔石放进腰间的皮袋当中，继续往前走去。 在昨天才向铁匠订制武具的现在，要问我现在究竟要前往什么地方，其实答案相当简单。 我要去那头《巨龙》出没的未发现地带。 虽说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巨龙》的气息，不过还是多少需要调查，但鉴于我这种难以取信于冒险者公会的尴尬现状，我也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我是这么判断的。 在武器方面，则有克罗普给我的一柄剑作为打造好武具之前的代用品。 根据克罗普的说法，这柄剑虽然可以承受魔力跟气，不过也要留意它并没有承受圣气的能耐。 剑本身的性能虽然不算特别突出，不过还是要比我原本用的武器更加出色。 加上能够承受魔力跟气的构造，让我远远不须像以前那样顾虑武器的负担，使用起来要顺手许多。 基本上我是个把每天时间都花在冒险者这门生意上。因此在做完像是订制武具这些该做的事情之后，自然就会想动身探索迷宫。 如此这般，我做好各种准备，并向罗琳交代我会外出的安排后，就这么来到《水月迷宫》当中。 ◆◇◆◇◆ 不过── 「你真是救了我一命！真没想到黏液怪会有那种招数呢！如果你没出现，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这件事光是回想就让人发毛呢！」 走在我身旁边说这些话边隔著长袍大力拍打我乾瘪肩膀的人，是一名年近四十，似乎算是剑士的男子。 之所以说「似乎」，主要是因为刚才看他表现的技术有不少问题，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像样的锻炼。 他在迷宫内被黏液怪袭击，正难以招架的时候，我正巧路过，无意中就这样伸出援手。 原本冒险者在迷宫里的行动，几乎都是所谓的责任自负，如果在迷宫里看见其他冒险者与魔物交战，就算冒险者明显处于劣势，也没有帮忙的义务。 如果冒险者在迷宫里丧命，就是那名冒险者本事不够，只能怪那个人自己不自量力，而不互相帮助的规矩，也是由这种基本的想法所衍生出来的。 当然，话虽那么说，冒险者也是人。 就像人有好有坏，有良知的冒险者也不在少数，因此碰到这种状况，不少人也会不顾那种原则伸出援手。 不过热心助人之后，结果却产生纠纷，最后因为比被魔物杀害还要凄惨的问题闹出人命……这类状况其实也不罕见。 正因为这样，基于保护自己的想法，就算看见其他冒险者陷入困境也不伸出援手，也会被视为明智的抉择。 实际上如果要避免纠纷，那确实是最正确的作法。 毕竟特地装成打不过魔物的样子让人出手相助，趁著其他冒险者专心跟魔物战斗之时从他人身后偷袭，把人跟魔物一起杀害之后洗劫财物的无耻冒险者，其实也是存在的。 而且在那种状况下，几乎很难找到证据。 不知是什么原因，迷宫总是会维持一定程度的清洁性。 因此飞溅的鲜血跟肉块等痕迹，大约在经过跟再涌出相当的时间之后，就会被迷宫本身吸收到不见踪迹。 而且就算遭遇那种状况，最后还是会被所有冒险者认为那是要责任自负的问题。 正因为这样，冒险者是一种必须十分谨慎才能做得下去的危险生意。 不过就算我对这种事实有一定知识，一定要说的话，我依旧算是会出手相助的那种人。 如果在实力上真的很难救的状况，我是会乾脆放弃，但如果是感觉还有得救，除非是我能明显判断对方是不良冒险者的状况，否则我还是会选择插手。 如果是生前的我，可以说这种行为是基于我身为一名《善良冒险者》的良知；不过对现在的我而言，感觉这更像是还能让说自己是人类的唯一证明。 因为如果我现在对陷入困境的人类见死不救，感觉我就会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物了。 不顾自己有能力拯救的人类，只为自己而活的非人存在…… 那或许就是人类口中的《魔物》吧。 正因为这样，我没法轻易对陷入困境的冒险者见死不救。 不过理所当然的，这并不代表我必须拯救所有冒险者。 我只需要在自己能力所及，而且也不会太过危险的状况，根据良知行动就够了。 我原本是打算抱著这种想法采取行动。 但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对现在在我身边的这个人见死不救应该也没关系。 因为这个明明应该早早离开迷宫的家伙，现在却一直赖在我旁边。 不知他是看我有一定实力，期待能捡些好处才这么做，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 总而言之，我已经开始觉得烦了。 我接著是要去调查有《巨龙》出没的区域。 要是他太过碍事，在碰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反而会更加危险…… 不过我又不能太直白地说出这种想法，因此让我现在相当尴尬。 这就是眼前的状况。 说起来，我其实并不奢望现在这种状态还能跟其他冒险者打好关系。 乾脆说对方碍事把他赶走也是个办法，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家伙不会认真把我的话听进去…… 其实我从刚才就有些委婉地表达那种想法。不过，就算我的语气已经逐渐强硬，也丝毫不见效果。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走了。这么想应该没错。 「……你、为什么、要、跟著我？」 我终于不耐烦地乾脆提出疑问。 听到我这么说，原本聒噪的男子意外地陷入沉默，然后…… 「……因为你很强。」 他勉强挤出这句话。 他果然打著在我身边捡战利品的主意吗？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可取的行为，不过对于欠缺实力的冒险者来说，这也算是逼不得已的选择。说起来，这还不算是毫无同情余地的行为。当然，大多数的冒险者都会认为这种家伙不值得同情就是了。 不过这座《水月迷宫》虽然是被归类为适合弱小冒险者闯荡的地方，但也不是必须得跟著人捡战利品才能生存的地方。毕竟这里就只有一座如果特地跟在其他人后面，反而只会让自己的获利减少的迷宫罢了。正因为这样，这名男子的行动更加令人费解。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男子似乎也明白我的疑问而开始解释。 「……我真的很需要钱。我得在下个礼拜前筹到三枚金币，否则我的店就会给人顶走了……」 在我向男子详细确认状况之后，得知他原本是一间小餐馆的店主。 而最近几年因为经营不善的关系，积欠债务，现在处境相当艰困。 如果他不能在下个礼拜之前准备欠下的三枚金币，或是将全部十五枚金币的欠款还清，就会失去作为抵押的餐馆，因此在无论如何都需要钱的状况下，决定跑来试著当能快速赚到钱的冒险者。 尽管这实在是相当鲁莽且近乎不可能的作法，不过问题就是这也是一条很难跟人断言绝对不可能的选项。 毕竟十五枚金币这个数字，对于有一定实力的冒险者来说，是只要五天就有办法赚到的金额。 不过至少这名男子怎么看都没有那种本事。 而他对此有所自觉。 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定跟在我身边。 可是…… 「……这样、的话，你不该、来这里，应该到、新月、迷宫、去、才对吧？」 在都市马尔特附近还有另一座迷宫。 那座名为《新月迷宫》的巨大迷宫，无论是魔物的质还是量，都是这座《水月迷宫》无法相提并论的。 如果到那里去，比起跟著我这种铜级程度的人，应该能够找到拥有相当实力的银级冒险者，跟在那种冒险者身边，要赚到十五枚金币也不是梦想。 当然，对方是否愿意让他跟，还有他是否有能耐根德祝，其实都是问题。 没有多少实力的人遇到强大魔物，就算只是瞬间的大意都可能丧命。 考虑到这个风险，这实在不是什么划算的赌注。 而在我向男子说出自己的疑问之后…… 「我试过了，可是……每个人都很乾脆地拒绝了。」 男子沮丧地这么说道。 唉，这也是当然的。在迷宫哩，没有实力的同伴就只是包袱。就算勉强说可以当拿东西的小弟，但也得要有能够独力逃命的实力。像他这种连躲开黏液怪都办不到的实力，实在很难让人接受。 而且就算是我，也只能给他相同答覆。 「……不好、意思，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没余力、让你跟……」 虽然我很想帮忙，但以我现在的状况，这不是我有办法承受的负担。 虽然我是认为自己要比还是人类时要强上一点，不过实力最多也就只是能构到铜级高阶冒险者的水准而已。 以这种状态想在五天里赚到十五枚金币…… 嗯，没办法…… 冒险者的报酬跟一般职业相比确实比较高，不过阶级不够高的冒险者，收入其实也只能算还过得去。 如果不是什么能赚到外快的特别状况，低阶冒险者根本没法赚到那么…… ──特别状况吗…… 想到这里，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现在确实是处于特别状况。 当然，我指的并非是我变成不死魔物这件事。虽然把这件事向冒险者公会报告，是有可能换到十五枚金币的酬劳，但我自己可就麻烦了。 我想到的是让我变成不死者的那个地方。 在迷宫里发现未探索区域。 这是相当重要的情报，而冒险者公会应该也会给带回这个情报的人一笔不小的酬劳。 虽然说是否会值十五枚金币还有待商榷，不过……也罢，稍微抱点期待也不碍事。 老实说，我是很想自己向公会报告，不过我自己现在毕竟是这副模样。 这种连进入冒险者公会都有困难的状态，我是没办法如愿的。 由于只能找其他人代为回报，所以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拜托罗琳代劳。 不过就算让这个人代为回报，应该也没关系吧。 不过如果要这么做，可能就不能说成是别人事先知道，然后告知他的情报，而是得弄成是他发现这件事才行。 如果不是那样，就会变成有人事先知道但没有回报，这种事传到冒险者公会那里，很可能会让状况变得难以收拾。光是现在的状况就已经够难搞了，我实在不想让问题更加复杂。 而且……比起我用这种状态回报，由正常人类来报告这件事，冒险者公会应该也会比较投入心力调查才对。 就结果来说，这样也比较能照顾到往后会来到这座迷宫的冒险者…… 虽然是少了那份报酬很可惜，不过十五枚金币的画，就算是我，花点时间也是能赚回来的。 虽然我生前可能还有困难，但如果是现在的我，迟早都会有那种实力才对…… 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就算放弃眼前的利益也不成问题。 好，就这么做吧。 我在内心这么做出决定之后，我便转头再次对因为遭到拒绝而垂头丧气的男子说道： 「……我想、你、还是、跟著我、吧。你至少、还、可以、帮我、拿东西、才对……」 「咦……？」 虽然男子对我的决定感到惊讶，但看我迈开步伐，他也立刻连忙跟了上来。 「喂，请等一下！真、真的可以吗？！」 「……可、可以。」 尽管这是男子自己提出的要求，但他的表情就像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同意一样。 虽说他或许是个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靠寄生他人作为赚钱手段，不过应该是个本性善良的人。 当然，男子的所有言行也有可能通通都是装出来的，但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再看著办就是了。 而且我这个决定，也并非单纯只是想要帮他。 这同样是我为了确认自己仍是人类而采取的行动。 会这么讲，也是因为自从我变成食尸鬼之后，偶而会莫名地感到不安。 也许该说是在某些时候，我会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冲动……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涌现应该多少帮助他人的念头。 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忘记自己是什么人。 如果演变成那样，感觉一切都完了。 不可以变成那样。 那是绝对要避免的状况。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朝那头《巨龙》出没的地点前进。 那名不习惯在迷宫内活动的男子则有些笨拙地跟在我身后。 我以前看起来是否也像他那样呢？ 不知为何，我感觉那份记忆似乎十分遥远，让我难以回想起记忆中的景象。 我变成这样到现在，明明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才对。 这或许是个不好的倾向。 ◆◇◆◇◆ 「……喂，那里应该是死路吧？」 跟在我身后的那个男子确认著地图，对我这么说道。 男子手中的地图，当然是《水月迷宫》的地图，那也是在镇上可以轻易买到的东西。 迷宫的地图在价格上会有相当大的变化，根据各种条件会大不相同。 因为迷宫本身的难易度跟阶层数都不一样，如果是除了路线之外，还详细记载迷宫特徵与魔物种类的地图，那么价格也会较为昂贵。 一些精巧的地图甚至会记载魔物固定的涌出地点，有时就连有哪些冒险者探索过此地都会记载在地图当中。 不过详细到那种地步，几乎已经算是反映制作者嗜好，或是与其他制作者较劲的结果，除了用来表示自己的地图比其他地图制作者的作品更加详细之外，实在没有多少意义。 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越详细的地图就越加昂贵，也更加管用。 从这个观点来说，男子手中的地图算是标准程度的作品。 前人探索过的部分，在那张地图上都有记载，不过仅止于此，完全没有其他附加情报。 简单来说，那就只是最普通的地图。 至于我所要去的方向，在那张地图上似乎是条死路。 我也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手里拿的也是相同的地图。 要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的地图要比男子手中的那份多了我自己加写的各种注记，几乎已经算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十年来在这里活动的经验可不是假的，我手里的这份地图，可能也是整座城市马尔特当中最为详尽的《水月迷宫》地图。如果变卖，应该是会有不错的价格，不过这些情报可是我赖以维生的工具，因此我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而在那份地图当中，也有一条几天前新画上的通道。 当然，那自然就是那头《巨龙》出现的区域。 「……别管、那么多，跟我、来。」 听我用不由分说的话语这么催促，男子虽然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只能让步。 跟他在一起行动的这段时间，让我明白他几乎一点都不懂战斗的知识。 虽然他手里拿著不差的武器，但别说是熟练，他连像样的架势都摆不出来。 这种状况下，就算他在怎么欠缺危机感，大概也明白离开我只会让他自己更加危险。 因此我没有对他多说，就这么继续往前走去。 ◆◇◆◇◆ 「……这是……？呃，可是，地图上明明没有……」 男子傻眼地比对地图与眼前的光景。 我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毕竟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时，也有相同的感觉。 而我当时因为一时冲动，就这么走下去了。 尽管我明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危险。 正常来说，我应该先回到镇上，带其他人来一起进行调查才对。 身为有长年经验的冒险者却做出那种举动，我其实也不是毫无辩解的理由。 首先，如果不立刻进行探索，可能会有其他冒险者也来到这里，抢先向公会报告。 基于这个理由，让我当时有些焦急。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也没有多少人会特地跑到地图上记载是死路的地方。 但事实是，我就是会到这里来，而且死路也是适合用来困住魔物的地点。 我没法保证不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加上我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 也就是说，我一下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回去找什么人来帮忙。 虽然说罗琳也算是一个选项，但她的本业是学者。 虽然我教过她许多关于冒险者这一行的知识，加上她在魔术方面的实力，她已经确实拥有银级冒险者的本事，可是她鲜少以冒险者的身分活动。 感觉学者的工作似乎还是比较合她所好，她需要研究材料的时候，也大多都是由我代劳。 最近她的研究似乎也进入轨道，感觉变得比以往都要忙碌，让我感觉不太方便找她帮忙也是一个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太粗心了。 我事先就认定在这条通道彼端，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魔物。 正因为这样，我当时就这么走了过去。 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如果有什么强大的魔物，通常都会散发一定程度的气息，只要稍加留意，通常都能感受到徵兆。 虽然说确实有些高阶魔物跟特殊魔物是拥有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不过在这座迷宫的这个阶层，几乎不会有什么高阶魔物出没，就算是特殊魔物，不要是太过夸张的东西，我也不是完全无法应付。 当然，我并不是指我有本事跟那种魔物交战，而是指自己好歹也有办法逃命。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实际碰到，也不会知道是什么状况，而且那种让人连逃命机会都没有的东西，虽说不管在什么迷宫的什么阶层都很少出现，但也确实存在。 只要在太过担心就没办法干冒险者这一行的前提下，让我轻忽了那种可能性。 而种种错误的结果，让我不幸的碰到了《巨龙》。 不过仔细想想，那真的是无可奈何的状况。 毕竟《巨龙》是在毫无气息的状况下突然出现，而且我在想要逃跑的时候，身体又不听使唤。 加上《巨龙》也不是多几个人就有办法应付的对手，就算再怎么慎重，碰到那种东西也只能认命。 因此就算我回头反省当时的状况，在当时没有任何情报的状态下，我应该也不会做其他选择。 回头来说这一次的状况，我想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现在我并没有感受到那头《巨龙》的气息。 虽然《巨龙》有可能像上次一样突然现身，不过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辙。 只要是身为冒险者，对于某种程度的危险放弃考虑，也是必要的想法。 真的碰到什么状况，还能拿身后那家伙当成诱饵自己逃命……我是没有黑心到会打这个主意，不过真的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 如果有两个人，在《巨龙》出现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人可以活命。 想到如果那个男子是成功活命的那一个，就有机会拿到他所需要的金钱，那么让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背负那个风险，也不算是太缺德的事……不对，这已经够缺德了。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 「……我们、走去、看看、吧……」 我虽然这么说，不过我还是让自己走在男子前面。 在碰到什么状况的时候，我应该要比他走在前面更有机会生还。 上次《巨龙》几乎是一下就出现在我眼前，所以我才会在无从反应的状况下遭殃。 如果小心一点，或许可以多争取到一些距离…… 我以相当怕事的速度缓缓深入那条通道。 在通道中出现的魔物，跟先前那些已经被人彻底探索过的地方差不多，主要还是骨人、哥布林、黏液怪这些东西，并不会太过难缠。 我路上有试著让那名男子战斗，但他面对魔物的时候，根本胆怯到没法应战。 真不愧是一时兴起尝试当冒险者的水准。我脑中甚至浮现这种滑稽的想法。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是认为他最好能多接受一些锻炼，不过他的期限只剩不到几天，我可没有只用几天时间就能让人变强的本事。 对于他的表现，我想应该也只能死心了。 不过他的实力糟糕到这种地步，就算向冒险者公会报告他发现这个新区域，甚至会有不被采信的可能。 真变成那样我也很头大，所以我最后还是大致教了他拿武器的方式，还有面对魔物时逃命的方法。 懂得这些知识的人，是有可能摸到这个地方。我希望至少能让其他人会这么认为，况且这里原本就是一座难易度偏低的迷宫。 就这样，我们沿著通道走了一段时间，似乎才终于抵达我撞见《巨龙》的地方。 在通道彼端可以看见一个开阔的空间。 那就是我遭遇那头《巨龙》的广场。 换句话说，那就是我变成骨人的地方。 ◆◇◆◇◆ 「……结果还是死路吗？」 男子追到带著戒心缓慢前进的我身旁，转头沿著广场墙壁往四周看去之后这么轻声说道。 事实上这个空间看起来就像是个死路。 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被发现的未知区域，会这样毫无任何东西也实在令人傻眼。 应该说会希望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算是人之常情。 例如有一两件特别的宝物……或许有比较厉害的魔物也好。 其实说起来，或许可以想成那个特别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我所遇到的《巨龙》，就是在这里的特别东西。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未免太无趣了。 因为这样，那名男子抱著希望能至少找到一些东西的想法，开始在周围空晃。 就在这个时候…… 「……喂！这里有道缝隙呢！」 男子这么大声喊道。 我立刻到男子身边一探究竟，接著便看见男子伸手指向的墙面上，确实有条缝隙。 我将脸凑近一看，发现我在面具下些微外露的皮肤能感受到空气流动。 ……看来那里真的有些蹊跷。 我抱著这个想法，开始在墙壁上四处摸索，随后我似乎触动了某个机关，只见一小块墙面应声凹陷，接著部分墙面朝上方升起，在我面前出现一条新的通道。 「……这是、秘道、吗？」 「……喔！应该是喔……话说回来，这真是太棒了。不但有没人知道的新通道，再加上这条秘道……如果向冒险者公会报告，应该可以发一笔小财吧？」 那确实是很有可能的结果。 这样你的债务问题应该就有希望解决了。我抱著这个想法望向那名男子，不过他一察觉我的视线，立刻连忙解释： 「别、别担心！我知道这当然是你发现的！我只是跟著你，也没有打倒任何魔物，我绝对不会肖想跟人说是跟你一起发现的啦……」 男子猛力摇头，用十分卑屈的态度这么说道。 坦白说我都让他跟到这里，自然不会到现在还去在意那种问题，况且我觉得他都跟我一起到这里来了，强硬一点要求分帐也不算过分，不过由此也可看出他是个相当谨守分寸的人。 就算不趁这个机会发一笔横财，以后再慢慢赚回来我也无所谓。 虽然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滥好人，不过这也是我原本就没法向冒险者公会报告的关系…… 「我、对功劳、归谁、不感、兴趣……这些、就、算是你、的功劳、好了……比起、那种事，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眼前有另一条通道。 这才是真正令我关心的事。 我不等待男子回应，再度迈开步伐。 ◆◇◆◇◆ 那条秘道跟先前走过的通道依然没有多大差别。 虽然魔物的质多少有所提升，不过最多就是黏液怪的亚种，有带毒的毒黏液怪，还有装备廉价盔甲及武具的骨兵而已。 对现在的我来说，虽然还不至于把这些魔物说成是杂鱼，不过已经是我能在充分确保安全的状况下击败的对手。 这条秘道并不长，我们很快就再次抵达另一个开阔房间。 再次来到广场，也让我内心再次涌现是否会遇到《巨龙》担忧，不过事实是我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不过这次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在广场中央，可以看见一座刻在地面的魔法阵。 这种状况虽然罕见，不过倒也不是毫无前例。 在巨大迷宫深处，有时也有站在当中就能启动某些机关的魔法阵，听说有些地方还是必须利用那种机关才能抵达。 在这里的魔法阵可能也有类似的作用。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魔法阵就是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跟我一起来到广场中的那名男子却…… 「……又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吗？该不会又有秘道吧？」 他这么说道。 而且那清楚刻在地面上的显眼魔法阵，他根本连瞧都没瞧一眼。 「……你、怎么……？」 尽管我这么出声的同时，还把视线移到地上让他注意地面，但男子依旧毫无反应。 不只如此，他似乎完全不懂我的意思一样，露出不解的表情。 「……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甚至还这么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让我明白他应该看不见地上的魔法阵。 可是就算知道这个事实，我也不能怎么样。 那个魔法阵只有我能看到吗？还是只有他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也都能看到？ 我无从确认。 不过要在这种状况下老实站到魔法阵里面去尝试魔法阵有何作用，也实在令人却步……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那名男子似乎发现我陷入烦恼，打算跟我确认，就这么朝我这里跑来。 而这也让他一脚踏到魔法阵当中。 「……啊……」 在他踩到的瞬间魔法阵开始发亮，而男子就像是被光芒吞没般从我眼前消失。 看见这个景象，让我相当懊悔。 早知道我应该先踏进去才对，不然至少也该先提醒他一下。我脑中闪过这些想法。 可是现在那些反省全都无济于事。 现在该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对。 所幸因为他踩过了魔法阵，让我大概理解了魔法阵的作用。 那多半是所谓的转移阵。 那是踏道其中就能移动到指定地点，相当特殊的魔法阵。 据说那种在深达数十层的巨大迷宫当中，会间隔五层或十层就有配置的魔法阵，是目前依旧无法以人力制作的东西。 听说就算照样刻出同样的魔法阵也不会发挥作用，而其中的架构跟人类所用的魔法阵有根本上的不同，因此无法解析。 不过依旧有许多人在对这类魔法阵进行研究，企图能有一天让人类也能制作，但目前仍没有任何突破。 那就是这样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迷宫里特有的东西，加上我也不是那方面的专家，就算想知道魔法阵会把人送到什么地方，我也无从调查起。 只有自己站上去才会知道。 只有这个办法。 换句话说，我现在有两个选项。 要跟过去找那名男子，还是就此放弃。 如果要谨慎行事，那么放弃他应该算是正确选项。 要是站到魔法阵里，结果被丢到不得了的地方，而且还没办法回来的话，那就太凄惨了。 可是，如果我就这么拋弃他…… 说起来，能清楚看到魔法阵的我没有出声提醒，确实也能算是原因。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我丢下他离开，我肯定会遭自己良心谴责的。 况且又不是一定回不来。 我回想目前已经确认的转移阵情报，记得其中也是有可以双向往返的类型。 可是那名男子感觉并没有那方面的知识。 毕竟他是个连冒险者基本知识都没有的人。 要期待他会知道不太可能派上用场的转移阵知识，实在不切实际。 更不用说他根本看不见魔法阵了。 这么一想，就算真的是能够双向通行的转移阵，应该也没法期待他能自行归来…… 「……可、可恶……」 我越想越不甘心。 照这个状况看来，我该做的事也确定了。 要我拋下他逃回城镇，让自己受到良心谴责，那还不如…… 我走到转移阵旁边，对那带有些微亮光的魔法阵注视了一会儿，接著踏出脚步。 一如预料，魔法阵的光芒加剧，强光转眼间就笼罩我的视界。 啊，要被转移了。我心里这么想道。 虽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但实际站上去，还是会有许多不安。 不过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因为听说如果从运作中的转移阵中强行离开，身体甚至会被撕开。 如此这般……希望我转移到的，会是个安全的地方。 此刻我也只能这样在心中怀抱如此期待。 ◆◇◆◇◆ 看来我的期待似乎不太管用。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当转移阵所发出的强光奔流逐渐消退后，让我看见那个在我眼前的光景。 在我眼前是一座有挑高顶部的石造大厅。 那是会让人推测自己多半是置身在迷宫当中，不算特别的景色。 这个四周墙面是会吸收魔力的特殊空间。 这里是否也是水月迷宫的未知区域呢？ 我无法确定，不过在我眼前有其他更需我烦恼的事。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巨大到几乎要触及大厅顶部的巨大魔物，还有让人感觉应该是被那个魔物击倒的男子身影。 我会知道那名男子就是我在找的人，是因为就算他倒在地上，我还是能辨认出他身上的装备跟发型。 怎么看都像是被魔物攻击趴倒在地上的他虽然跟我有段距离，不过还是看得出他还有在呼吸。 另外他手脚也还能做出缓慢的反应。 我必须救他脱困…… 可是在眼前还有阻挡我去路的东西。 就是魔物。 那是一只十分庞大，但有著我熟悉外观的魔物。 全身皆由骨头构成，没有生命，在无尽时间中徘徊的魔物。 骨人──的高阶个体，一具骨巨人就在我眼前。 他会用骨头碰撞发出在整个大厅回荡的笑声，行走时会因为那让人难以想像是仅有骨头的重量，让地面剧烈摇晃。 那是如果在迷宫当中遇到，就该立刻逃命的魔物。 骨巨人并非只是骨人巨大化的魔物。 不只是骨人，还带有巨人因子的魔物，无论是强度或是速度都会较普通的骨人强上两三个阶段。 当然在力量上也会强到骇人，如果被击中，我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无法招架。 要我跟那种东西战斗？ 虽说我多少变得要比以前厉害，但这实在太不切实际了。 可是那名男子就在那个魔物脚边。 如果我不能弃他不顾，那就代表我没有其他选项。 而且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我在这座大厅里看不到任何通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房间。 ──这里就是俗称的头目大厅。 这是个一旦进到里面，除了击败大厅主人跟在里面被击败之外，绝对没法离开的特殊空间。 这是相当有名的传说，也是大半冒险者都知道的事。 可是正常来说，冒险者根本没什么机会碰到那种状况。 毕竟一般的头目大厅，都会准备一条让觉得自己没有胜算的人可以立刻折返的通道。 如果不是那样，冒险者的死亡率肯定会高到吓人，而且可能连想成为冒险者的人都会大幅减少。 可以撤退是十分重要的要素，也正因为这样，冒险者才能循序渐进地磨练实力。 可是对那样的冒险者来说，这种无法逃离的头目大厅正是一大难关。 据说那种至今都还无人能彻底探索的迷宫，里面就有这种头目大厅。 除此之外，听说在迷宫超过四十层的深度之后，也会逐渐碰到这类的头目大厅。 换句话说，基本上得要面对这种头目大厅的人，也只有在冒险者当中的顶尖人物，至于新人、中级者，就算包含上级者在内，凡是无法到超过四十层深度赚钱的人，几乎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到这种地方。 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这里看来似乎就是那种头目大厅。 看样子，我也只能硬著头皮硬干了。 这大概就是当下的状况。 我让自己做好各种觉悟，抽出剑，与骨巨人对峙。 所幸在我现身的同时，骨巨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我身上。 至于在骨巨人脚边的男子，或许是因为已经奄奄一息的关系，它似乎不太在意。 我必须尽快解决对手，治疗男子的伤势。 基于这个想法，我跨步往前迎战。 我用跟自己生前无法相提并论的速度将身子往前一跃，迅速逼近到骨巨人脚边。 我高举手中的剑，朝骨巨人的脚猛力挥落。 可是…… ──锵！ 我的剑伴随这样的声响应声弹开。 下一瞬间，巨大的骨掌从上方朝我逼近。 我在内心大叹不妙，连忙跟对手拉开距离。 当然，我也不忘抓起倒地的男子，将他带离骨巨人的脚边。我可不能让他在我跟骨巨人分出胜负前一直倒在那里。 毕竟要是把他放在那里不顾，他很有可能会在骨巨人的践踏下丧命。 所幸我在破坏力上虽然难以跟骨巨人一较高下，但论速度我似乎略有优势。 由于我是初次跟这种魔物交战，对于对方的实力并不算十分瞭解，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抱著这个想法的我先让男子躺在大厅边缘，接著再次跟骨巨人对峙。 我可以在速度上占到便宜。再来的问题就是，我要怎样让那硬到夸张的骨头造成伤害了。 刚才的攻击是我灌注气力，可说是我威力最强的一击。 然而就算是那种攻击似乎也伤不到对手分毫，如果不能想到其他办法，我就难以取胜。 一般来说，这样就已经算是绝境了。 因为就算速度多少有些优势，但如果没有能带给对手伤害的手段，那就等于毫无胜算。如果不能伤害对手，那么自己的体力迟早都会耗尽，到时就只能等死。 迷宫里的魔物相当奇妙，据说在头目大厅里的魔物基本上不会有体力用尽的问题。 至于其中的理由，有人说是迷宫会直接赋予魔物力量，也有人说这些魔物原本就有无穷的体力，尽管理由众说纷纭，不过众多冒险者长年的经验，几乎可以肯定魔物的体力不会耗尽。 也就是说，期待头目大厅的魔物体力耗尽是没有意义的。 正因为这样，如果没有足以突破头目防御的攻击力，一切都完了。 考虑到这种种因素，现在我所置身的状况或许真的让人感觉相当绝望。 可是我跟普通冒险者不同，还有其他手段。 我虽然不是圣职者，但却拥有十分特殊的圣气。 尽管对手庞大到吓人，但根本上还是不死魔物，如果使用圣气的净化之力，应该就能够给对手造成伤害，我是这么想的。 可能有人会觉得如果我拥有那种绝招，怎么不一开始就使出来？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理由。 首先是我本来就不是多么熟悉该如何运用圣气的人，除此之外，还有武器的问题。 克罗普借给我的这柄剑确实是相当精良，不过并不是为了承受圣气而打造的武器。 因此如果我使用圣气战斗，我的剑究竟能撑多久也是个问题。 可是…… 如果这个时候不使用圣气，那么我跟那个男子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还有任何可以尝试的手段，就绝对不放弃尝试。 这才是冒险者。 战斗时直到最后都不放弃，才是冒险者的战法。 我打定主意之后，接著便在剑上注入圣气。 原本因为气力而包覆著金色气息的剑刃，此刻开始散发圣气青白色的洁净气息。 看见我手中的剑，骨巨人似乎也察觉到异状，甚至稍微退开。 净化之力是不死魔物的天敌。 我能明白对方为何感到畏惧。 虽然不知道身为食尸鬼的我，为何可以带著圣气却不受伤害，不过真要说起来，我就连自己为何会成为骨人的理由毫无头绪。 现在去想那种事情也无济于事，总之就先对我能使用圣气这件事心怀感激就是了。 为了用带有圣气的剑攻击对手，我再次朝骨巨人跃去。 用气力强化的双腿让我瞬间缩短与骨巨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抵达对方脚边。 当骨巨人察觉到我靠近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高举的剑准确地朝向骨巨人那如同树干般巨大的腿部挥去。 就在剑刃命中目标的瞬间，骨巨人的腿部就像是溶化似地被剑刃切开。 当剑刃彻底辉过的同时，骨巨人也失去一边的腿骨，严重失去平衡的庞大身躯倾斜倒下。 而我并没有错过这大好良机，立刻奔向骨巨人的头部，猛力挥剑将骨巨人的脑袋击碎。 ◆◇◆◇◆ 跟之前一样，我能够感受到魔物的力量流入我的体内。这股力量应该是来自于刚才被我击败的骨巨人。 我之所以会觉得这股奔流比以往都要强劲，或许也反映出对手相较于我，是个十分强大的存在。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也就只是如果有银级实力，应该就能轻松击败的对手而已…… 也罢，就算是那样…… ──似乎总算脱险了。 我看著那头部被击碎后便不再动弹的骨巨人残骸，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只是比喻，现在我的肺根本没法像人类那样收缩。 这是心情问题。 只是现在的我跟还是骨人的时候不同，尽管确实有肺在我体内，不过我也确定我的肺没法跟活人一样活动。 我可以吸气，不过不管我怎么吸气，都没有空气进入肺部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那样，当我在做挥武器之类的动作时，还是会在活动时去意识呼吸。 那是习惯动作，毕竟呼吸法是武术的基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据说也可以凭藉对手呼吸来预测对手动作的高手，如果我要以神银级为目标，就必须要有本事与那种存在对抗才行。 这么一想，再多加习惯这个身体，搞不好也对重新检视呼吸法会有所帮助…… 算了，现在就先不想那么多了。 比起那种事，现在重要的是那个受伤的男子。 他多半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就先遇到骨巨人，遭到骨巨人伤害。 如果不立刻做紧急处理，他说不定会就此丧命。 虽然他刚才还有呼吸，可是现在就很难说了……毕竟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击败骨巨人的。 我抱著这个想法来到男子身边观察他的伤势，所幸他的伤似乎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严重。 不过在仔细确认之后，他的侧腹似乎有骨折，一边的腿骨似乎也断了。 说起来也算是放著不管肯定会死的重伤。 不过现在有我在这里。 虽然我不会使用恢复魔术，但我拥有圣气。 魔术是必须要花费心力学习用法，并且彻底理解理论才能运用自如，不过圣气就算只是顺从本能使用也能发挥效果。 正因为这样，虽然我不是圣职者，但也能在获得圣气之后立刻就能用圣气净化污水。不过由于没有人教，所以我也有经历过尝试错误的阶段就是了。 而以我现在的实力，还能让圣气发挥更大的作用。 刚才我在击败骨巨人之后，感受到一股力量的奔流。 随著那股力量流进体内，让我感觉自己获得强化。 从我体内涌现的魔力、气力、圣气等力量，都比跟骨巨人交战前要强大许多，而这也让我涌现一个想法。 我想到的是，我的圣气说不定不只能净化水，可能也能够治愈伤势。 运用圣气的治愈术是圣职者的专长，那种能力基本上是被视为神迹，就算是在拥有圣气的圣职者当中，能够运用圣气来治疗他人的人也不多。 因为一般认为一个人所拥有的圣气量与质，是与虔诚度呈正比，要十分虔诚的人才能够运用治愈术。 正因为这样，能够使用治愈术的圣职者相当受到敬重，有一定程度实力的人甚至会被尊为圣者或圣女，成为众人景仰的对象。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自己能够用圣气治伤这种事，实在相当奇怪。 毕竟我实在不算是多么虔诚的人。 而且我获得圣气的理由，几乎是基于一时兴起的偶然结果，虽然我至今仍对那个结果心怀感激，不过也不到成为信仰的地步。 然而我的圣气却依旧要比过去成长许多。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说这份力量会让身为不死魔物的我遭到净化就此消灭，那当然另当别论，不过我在运用圣气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限制。 只要没有问题就是好事，这种现实且合理的思考方式，也算是冒险者的特色。 总而言之，我开始尝试治愈术。 要问我过去是否有使用治愈术的经验，答案当然是没有。 老实说，这是我人生中的首次尝试，就连我自己都说不准是否真的可行。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感觉自己大概可以办到而已。 虽然这种单凭感觉所做的尝试可能令人摇头，不过我用圣气净化污水的能力，其实也是用类似的方式学会的。 我想应该差不多吧。 我将手伸向昏迷的男子，将手放到他骨折的患部上，接著我就像让剑带有圣气那样，让圣气包覆手掌。 我的手掌开始冒出青白的磷光。 虽然隔著手套，不过如果我把手套脱掉，要是男子突然醒来看见我手部的模样也会产生问题，所以我先试著不脱去手套。 如果不行，到时候再把手套脱掉就是了。我是这么想的。 所幸就算隔著手套的厚布，圣气似乎也能确实发挥效果。 因为骨折而变红发黑的部分逐渐恢复正常的血色，移位的断骨也逐渐回到正确的位置。 老实说，由于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伤势痊愈，所以我在自己觉得应该不成问题的时候就停止治疗该处，随后将手从男子的侧腹移到受伤手脚部分。 当我同样发动圣气之后，男子腿部因为骨折而出血发黑的部分，也同样逐渐恢复肤色，并逐渐恢复到从外观难以看出有骨折的健康状态。 ……这样算治好了吗？ 虽然是我亲手进行治疗，但我自己却不清楚治疗的状况。 不过至少从外观来看，似乎是治好了。 其实就算不到痊愈的地步，状况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要具体形容的话，比起男子先前的惨状，现在他看来已经恢复到放著不管，他也能够自己设法回家的状态。 话虽是这么说，要是状况变成他一被挪弄就再次骨折也不太好。 总而言之，我就先在这里等他清醒，确认他是否感觉疼痛之后再带他回镇上好了。我这么在心中打定主意。 ◆◇◆◇◆ 「……唔……这、这里是……？」 我稍微摇晃男子身躯，见他没有清醒的迹象，正当我闲到发慌开始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声音。 看来他似乎醒来了。 理解这个事实的我，立刻来到男子身边。 「……你、醒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男子点了点头。 「嗯……这里究竟是……对了！那个特大号的骨人……！好痛……」 当男子完全恢复意识睁大眼睛想要大声警告的时候，因为疼痛而用手按著腹部。 从他这个反应来看，我的治愈术并没有让他的伤势痊愈。 也罢，那终究只是临阵磨枪的治愈术。 效果差强人意也是应该的。 我想他之后还是到施疗院去一趟比较保险。 我抱著这些想法，向男子开口说道： 「……那个、魔物、被我、打倒了……这、是证据。」 我边说边将一颗巴掌大的魔石拿到男子面前。 那是我在打倒骨巨人之后，在它残骸中找到的东西。 由于骨巨人的头部被我打得粉碎，要找出混在碎片中的魔石费了我一番功夫，不果我反正有的是时间。总之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 当然，因为魔石本身够大，所以也不算太难找。 男子看见我手中的魔石，表情显得相当惊讶。 「……从这个尺寸来看，这可是相当于金级的模式呢……虽然详细价值没经过鉴定还很难说，可是……原来那个魔物那么厉害吗……」 确实，光从这颗魔石来看是有金级水准，不过要说那个骨巨人是否真有如此实力也实在令人怀疑。 如果那是有金级水准的魔物，我想自己应该没法打赢才对。 我认为这比较像是运气好出现的稀有掉落品。 偶而就会有这种状况。 例如存在时间超过某种程度的魔物，身上就会带有较普通魔物更高品质的魔石那样。 这次遇到的骨巨人多半是有相当长的时间没被人发现，所以我才会在它身上找到这种东西吧。 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这是能卖到相当价格的魔石。 看见我手中的魔石，那名男子的反应是： 「……只要有这样一颗魔石……啊，没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便立刻闭嘴。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颗魔石多半能够卖超过十五枚金币。 也就是说，光这颗魔石应该就能让男子摆脱债务。 可是他实在没法开口跟我讨这颗魔石。 我想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立刻闭嘴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对男子开口说道：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当然，我并不打算无条件将魔石送给他。 ◆◇◆◇◆ 「……你说真的吗？那是在你打倒的魔物身上所找到的魔石吧？我实在不能……」 尽管男子心里应该十分想要这颗魔石，但他内心仍有所犹豫。 我对他说道： 「……我、可不是、要、无条件、给你、的。」 听到我这么说，男子这才露出释怀的表情。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状况吧？像你这么厉害的冒险者，我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帮到你什么喔。」 他这么说是也没错。 至于他说我很厉害，唉，现在的我跟生前相比是能这么说，但其实也没有厉害多少。 不过我能理解看在没有任何冒险者知识的男子眼中，是会有那种错觉。 同时我也理解他为何会有不可能帮上我任何忙的想法。 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他此时正欠了一屁股债，而且身为冒险者的实力也令人摇头。 要说他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的资产，无论在经济上还是肉体上都找不到。 不过，那是从他的角度。 如果从我的角度来说，他光是身为人类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有重要的价值。 我是不死魔物。 在镇上我的行动并没有太多自由。 我就连要去商店买东西都有困难，如果能找到人为我代劳，或是给我类似方面的协助，这种人我是不会嫌多的。 换句话说，我希望这名男子能成为我在都市马尔特的协力者。这就是我打的主意。 不过要我仔细解释理由，我对他实在还没信任到那种地步。 如果要我表明自己不死魔物的身分，难保他不会跑去告密，就算他没那么做，光是知道这个事实可能迟早就会给他带来麻烦。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要一个能够不须我说明原因，就愿意提供我各种协助的帮手。 我开口说道： 「我、不会、要你、帮我、做什么、困难、的事……」 「那么，你的要求是……」 「重点是我这身模样。我没法正常出入商店或冒险者公会……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去商店买东西，还有到冒险者公会回报……」 我这么说完之后，脱下手套，让他看见我的手臂。 虽然我不能让他看到我全身或面孔，但这样应该还不成问题。 我并没有失去手臂，看起来也就只是手臂异常乾枯而已。 这种程度的异状，对冒险者来说也是偶而会有的状况。如果是老练的冒险者，看见我这种手臂也不会大惊小怪。 不过这名男子是连新人冒险者都还谈不上的新手。 他似乎对于我手臂的诡异模样完全没法适应，脸上难掩惧色。 不过从他没有别开视线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对我可能是魔物这件事产生怀疑。 他似乎只是把我的手臂当成是旧伤，看见他这种一如我预期的反应，让我放心地继续说道： 「这是、以前被、魔物、弄成、这样的。我、的声音、也是因为、那件事、才、变成、现在这样……」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厉害的冒险者，会碰到的危险也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我想这名男子只是基于轻率的想法才成为冒险者，对于身为冒险者的危险性大概从未仔细考虑吧。 不，也许是因为经济问题太过紧迫，才让他连考虑危险性的冷静都没有吧。 看见我手臂的惨状，似乎让他想当冒险者赚钱的想法受到强烈冲击。 只见男子想了一下，接著点头说道： 「……好吧。如果只是这点事情，我还办得到。可是，真的只要这样就行了吗？这话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但未免对我太划算了吧……」 「那、是你的、问题……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再、加一个、条件、吧……」 男子见我附和他的话语打算加条件的反应，露出一脸像是在说「我就知道」的失望表情。 他大概是认为这么有好处的事情，背后肯定有鬼吧。 不过我接著说出的，是会让男子担心落空的话语： 「你、把债务、还清之后，要让我、能、在你、的店里、免费、吃喝……这样、就好。」 男子似乎一下没法听懂我的要求，不过随著时间经过，他似乎也逐渐明白我的意思，接著露出苦笑。 「……你是当真的吗……你不是傻子吧……」 「我这样、怎么会傻？」 「这……这并不是值得用价值超过十五枚金币的魔石交换的事吧！」 「你、不答应、吗？」 「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呢……你想怎么吃喝都尽管来吧。我这次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让店再倒掉的……先谢谢你了……老哥。」 男子带著笑容这么说道。 不过看他眼眶泛红，泪水不停落下的模样，我想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件好事吧。我是这么想的。 ◆◇◆◇◆ 当巨大魔物、男子的债务，还有我需要在镇上有协力者的问题都一一得到解决的现在，我开始和他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心里都已经有头绪了。 简单的说，就是先离开迷宫，返回镇上再说。 毕竟男子闯进迷宫的目的，已经在得到那颗魔石之后获得解决，因此他没有必要再继续冒险留在迷宫当中。 就算从我的角度来说，要继续带著他在危险的迷宫里行动，也实在不方便。 如果只会碰到普通骨人、黏液怪、哥布林之类的魔物还不成问题，但现在已经证明这里不只会有那些魔物了。 如果再碰到骨巨人等级的魔物，我自己的安危还姑且不论，这名男子能否活命实在难以保证。 所以当我提议先返回城镇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立刻就点头赞成。 虽然要如何从这里回去多少算是问题，不过其实那个问题已经在男子昏迷的时候解决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骨巨人被击败的瞬间，地上便出现我转移到这里时并未存在的转移魔法阵。 虽然还不能确定那个魔法阵是通往何处，不过看魔法阵出现的地方就在我们转移来到此处的地点，让我判断那应该就是能让我们回去的手段。 就算不是那样，这里也找不到其他通道，所以其实也别无选择，而实际尝试之后，我们也顺利返回原本的地方，因此我们就这样踏上归途。 回程跟之前相比要显得轻松许多。 这也是因为那名男子的实力，也许应该说是胆量，跟进入迷宫时变得判若两人。 因为跟强大魔物对峙的经验，还有我教导他的基本技术，让他在遭遇魔物时也得以保持冷静，理解自己该采取的行动。 虽然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跟魔物一对一的状况下轻松取胜，不过已经懂得跟袭击我们的魔物保持距离并确认逃跑的机会，因此已经可说有很不错的进步。 如果这样继续累积经验，或许花个一两年就能培养出铜级的实力，不过他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做的必要了。 不过由于我还要靠他代我接工作并进行回报，所以老实说，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拥有一定程度的战技。 如果是难度在一定程度以上的工作，我原本就打算找罗琳代为回报，所以他其实也只要拥有能够独自在森林或浅层迷宫活动的能力就足够了。 ◆◇◆◇◆ 「……呼！总算是出来了。感觉似乎有好久都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呢，虽然我们在里面的时间明明不长，但却已经会让人怀念外头的感觉了。」 男子在离开迷宫后立刻大口呼吸并这么说道。 我能体会他的感受。 毕竟那是与死亡为邻的强烈经验。 来到安全的地方，应该让他紧绷的神经相当放松吧。 虽然说并不是在迷宫外面就完全没有魔物，不过在迷宫外头的魔物数量要少上许多，虽说这时还不能太过松懈，但这次先不泼他冷水吧。 不过我还是得稍微要他留意才是。 「……在回到、城镇、之前，探索、都、还不算、结束……」 见我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迈开步伐，让男子连忙开口： 「啊！等我啊，老哥，我知道啦！」 听到他这么说，让我产生自己似乎又开始了阔别许久的冒险者活动，不由自主地涌现笑意，不过我乾瘪的肌肤没有办法构成笑容。 我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拥有像人的笑容。 我抱著这个想法，跟男子一同前往迷宫附近的马车站。 ◆◇◆◇◆ 「……老哥，这里就是我的店。怎样，还不错吧？」 从迷宫返回城镇之后，男子便带我到他的店里。 那间店位在一个我必须努力回想才能大概记得可能有这样一家店的区位，也是在马尔特这里住了十年之久的我，从来没有光顾的店家。 不过这里虽说是边境，但马尔特好歹也是个能称为城市的地方，因此也不算小。 由于附近有两座迷宫的关系，让这里有不少冒险者往来，因此餐饮店的数量也相当可观。因此除了常光顾的店家之外，对其他餐饮店没有多少印象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间店正如男子所说，在外观上并不差。 这是一间石造的漂亮店家，并不会给人难有客人上门的感觉。 如果菜色有一定水准，又能培养一点知名度，应该也是会让人偶而想进去光顾的店家才对。 这里的东西该不会其实难吃到要命吧？ 光看店家的外观，让我无法理解这间店经营碰壁的原因，忍不住产生这种怀疑。 不过见男子开门进到店内，我也随后跟了进去。 ◆◇◆◇◆ 「……老公，你没事吧……！」 在我们进入店内的同时，这么大喊并紧抱男子的人，是一名美丽的女子。 那名将一头褐色头发绑在头后，给人勤奋感觉的女子，有颇为纤细的体态。 简单的说，那是一名美女。 不过从她称男子为「老公」的表现，自然让人立刻明白她的身分。 男子对美女开口说道： 「伊莎蓓儿！我不是要你别担心我吗……你看，我活得好好的呢！」 「可是……你竟然跑去迷宫那种地方……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只知道做菜的你，去那种地方什么事都做不到吧！」 「那是什么话，我好歹也是男人呢！闯迷宫这点小事是难不倒我的……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这次你是对的。其实我是在差点给魔物杀死的时候被人救了。我能活著回来，都得要感谢这位老哥救我呢。」 「……？啊，我真是的，明明有客人在，我却……听说是你救了我先生，真的很……」 在男子这么说之后，他的妻子伊莎蓓儿这才察觉到我的存在，脸颊有些羞红地低头道谢，看见她这样外表美丽举止可爱的美女，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抱怨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男子的妻子。 话虽这么说，那种话当然不能老实说出口。 我稍稍低头向伊莎蓓儿回礼： 「没、关系……我、只是、正好经过……不用、放在心上。」 我这么说道。 听到我的话语，伊莎蓓儿露出略为不解的表情，不过男子立刻向她解释： 「这位老哥是本领高强的冒险者，不过身上似乎有不少地方被魔物弄伤，也因为这样，说话也不太流利。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而且他还救了我……对了，他还给了我这颗魔石呢。」 男子边说边从怀中取出骨巨人身上的魔石让伊莎蓓儿确认。 伊莎蓓儿一看见魔石，便吃惊地睁大眼睛。 「这、这是……咦？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他要把这个东西……」 「我跟这位老哥说明我的状况后，他就决定把这个给我……」 我想男子应该打算在之后对妻子详细解释，不过遗憾的是他根本来不及开口。 因为伊莎蓓儿立刻就抢在男子之前…… 「不可以！这么……这么昂贵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收下呢？！我们不可以给只是路过帮忙的人添这种麻烦的！人家都已经救了你一命，你还让他……」 她这么大声说道。 感觉伊莎蓓儿的反应并不是讨厌接受我的施舍，而是基于不该给我制造困扰才如此抗拒。 不过那其实并非我无条件施舍他们的。 我对男子使了个眼色，催促他向妻子解释。 「伊莎蓓儿，这并不是人家施舍给我们的。虽然说我确实占了很大的便宜，不过……我以后要为这位老哥做事，这是他给我的代价。还有，我还答应让他以后可以在我们这里免费吃喝。」 「……你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没有啦，不是那样……应该不是吧？」 男子自己似乎也不太能够肯定，这么向我确认。 我点头回应他的疑问。 「你看，人家也说不事的样子。基本上我只需要代这位老哥向冒险者公会回报发现跟缴纳材料而已。」 「那种事他自己来不是就……」 听伊莎蓓儿不解地这么说道，我也主动向她解释： 「……因为、我、是这个、模样……所以、我不太想、去、冒险者、公会……」 我边说边稍微卷起袖子，让她稍稍看我的手臂。 之前给那名男子看我手臂的时候，我是露出几乎整条胳臂，不过这次考虑到我手臂的模样对女士来说可能负担稍嫌强烈，所以才有所不同。 不出所料，伊莎蓓儿立刻倒抽一口凉气，但她似乎也因此理解了我的意思。 只见她低头对我说道： 「真的很抱歉，我不懂分寸地追问您难以启齿的苦衷……这个人很容易被人欺骗，我是因为担心他，才会……既然是这样，那么这次的事情如果您不嫌麻烦，可以请您帮忙吗……」 她指的应该是魔石的事吧。 她这么拜托我，也算是合乎情理。 我当然不会拒绝，因此点头说道：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那么、这笔生意、就、算、谈定、了……」 听我这么一说，伊莎蓓儿便伸出手。 「好的，请多多指教。」 她对我这么说道。 这是要跟我握手的意思吗……她刚才看了我手臂的样子，难道不怕吗？ 我内心抱著如此疑问望向站在伊莎蓓儿身后的那名男子，而他则是用下巴示意我跟伊莎蓓儿握手。 她就是这样的女性。他似乎是这个意思。 理解男子的意思之后，我便不客气地朝伊莎蓓儿伸出手。 「嗯……」 我开口这么应声的同时，与伊莎蓓儿握了手。 ◆◇◆◇◆ 「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在走出店门时向男子这么问道，而男子也坦然地说道： 「说得也是……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老哥你并没有对我报名字的意思，所以我想说你大概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哩，所以才……容我自我介绍，我叫洛里斯。洛里斯卡列罗。我是这家店『赤龙亭』的店主。老哥你呢？」 「我、的、名字……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正确来说，我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在之后给他们造成麻烦。 可是这名男子──洛里斯看来无法接受。 「为什么！我好歹也会想知道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啊……不能告诉我吗？」 他这么恳求道。 他这样的态度让我难以拒绝，不过我也不忘先做提醒。 「要我、告诉你、名字、也可以，可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答应、我……我、的名字……你、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我不知道为何你要对自己的名字这样保密，可是……好吧，我以后只会用『老哥』称呼你，以后无论是任何人向我询问老哥的名字，我都不会说。这样可以吗？」 「嗯……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是……雷特。我叫、雷特费、纳……」 听我报上这个名字之后，洛里斯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或许是觉得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懂我为何要他保密吧。不过他很快地对我开口： 「我知道了，老哥。先谢谢你了，那下次有机会，你可要记得来我店里用餐喔，到时我会很欢迎你的。」 他遵守自己的诺言，没有用我告诉他的名字称呼我。 我用点头代替回应之后，便转身朝街上走去。 第三章 不死者，侵入城镇 老实说，洛里斯有家庭这件事让我相当遗憾。 因为我原本以为他说不定对我说谎，事实上他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欠债，只是想骗我而已。 而且如果是那种状况…… 、、、、、 反而比较好。 我是这样想的。 因为我体内有股冲动，一直怂恿我做一件事。 吃人吧。 如果要试试看，当然挑坏人比较好。 如果是吃骗人的家伙，就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但是，洛里斯是个诚实的好人。 所以我没法吃他。 我想如果要吃人，就要挑不知道名字的人，所以才一直没问他的名字，这样费心给自己充分的心理准备。 真是遗憾…… 我猛然察觉心里有另一个自己正在思考这些事情，让我大叹不妙。 我猛力甩了甩头，试著摆脱那莫名的思绪，这才继续往前走去。可是我的思考就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缠住一般，思绪相当迟钝。 我接著要去罗琳家里。 人肉布满舌头的滋味，肯定很香甜。 鲜血肯定就像红酒一样芳香润喉。 不对，我在想什么？ 这样不行…… 我没法控制脑袋中的思绪。 啊，罗琳，去罗林家…… ◆◇◆◇◆ 我推开门。 这里是我熟悉的罗琳住处。 也是我现在的栖身之处。 这是在罗琳的善意下，给难以在旅店过夜的我提供的栖身之地。 她开始住在这里，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感觉彷佛就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我跟她的交情久到可以用孽缘来彼此调侃。 她是我最宝贵的朋友。 她住处的大门平常几乎都没有上锁，而今天也跟往常一样敞开。 再怎么说，这里好歹也是年轻女性的住处。 这样未免太粗心了，我不禁这样替她担心。 可是，这也是她的个性使然。 罗琳基本上是在过著堕落且懒散的生活。 正因为这样，她在许多方面都很粗心，门锁也是相同道理。 可是这并非是唯一的原因，她拥有战斗技能或许也是一大因素。 通常不会有人斗胆会想袭击拥有银级实力的魔术师。 罗琳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 她明白无论什么样的暴徒找上门，也少有自己没法应付的状况。 没错，正是因为明白这个事实，她才会如此粗心。 而我自己也一样不认为罗琳会有危险。 所以……所以怎样？ 对了。 就算有渴望血肉的食尸鬼找上门，她也一定能够保护自己的…… ◆◇◆◇◆ 「……是雷特吗？你回来啦。」 罗琳应该是听到我进屋的声音。 她那带有知性的说话声伴随身上衣物发出的声响，带有一种莫名的迷人魅力。 那是慵懒却不显粗鲁，温和且稳重的话语声。 听到她的声音，我和往常一样开口回应： 「……嗯……」 「对了，我记得你说今天会去《水月迷宫》那里看看，结果怎样？有找到《巨龙》吗？」 「……没、有……」 我回应罗琳随兴的询问，同时缓缓朝她所在的位置走近。 随著距离接近，让我看见罗琳倚靠在沙发上的身影。 罗琳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她把手中的厚重书本放到腿上，用亲切的眼神望著我。 这个光景让我涌现一股奇妙的感觉。 因为我明明是个食尸鬼。 我不是人类，是人类的敌人…… 然而她却…… 「……？雷特，你怎么了……？感觉你都不怎么说话，是因为没找到《巨龙》，受到打击了吗？」 「……不是、那样……我、很高兴……」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也接近到距离罗琳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我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她。 就是这样的距离。 我发愣地看著罗琳的脸。 她的头发还是一样没有费心梳理，身上也只是相当随便地穿著长袍。 可是，我还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难以掩盖的魅力…… 魅力……究竟是什么魅力？ 当然是…… 罗琳这时开口对我问道： 「高兴？有发生什么好事吗？」 在她话说完之前，我已经紧紧将她抱住。 ◆◇◆◇◆ 「……？！雷、雷特……你这是……？你喝醉了吗……？不对，不死魔物应该不会喝醉才对……」 听罗琳用较平常激动的语气这么给自己解释，让她显得比平常更加可爱。 她的肌肤多了几分红润并渗出汗水，让我在这弥漫灰尘空气中能闻到罗琳身上的香气。 那股香气让我感觉有些晕眩，我抱著罗琳开口…… 「罗、琳……我……」 「嗯，嗯……你想说什么？雷特。」 我感觉自己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某件重要的事。 可是那份思绪却逐渐被某种东西覆盖消失。 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泛红，脑袋一片混乱。 而且罗琳的香气让我涌现的感情是…… ──可口食物的香气。 当我浮现这个想法的同时，我已经张开嘴，拉开罗琳肩部的长袍，往她白皙的肌肤咬下。 「……唔？！」 然而罗琳并没有发出哀号。 她将不成声的呻吟忍在喉咙当中。 尽管她身体僵硬，因为疼痛颤抖，但并没有哀叫。 如果叫出来，外头的人应该就会听到。 这样很可能会有人赶来。 都市马尔特的治安并不坏。 如果有什么犯罪的迹象，立刻就会有人介入。 就是因为这样，罗琳才会有此反应。 没错，罗琳明明感到疼痛，但却选择忍耐。 我感觉这个行为让她的肉变得更加可口，我的牙齿也更加深入她的肩部。 鲜血从她肩部渗出，滋润了我的喉咙。 啊，真是太可口了！ 我从未喝到这么鲜甜的饮品。 这种甜美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以前喝过的二十年陈年老酒，与之相比都如同泥水一般。 我还想再喝更多。 更多，更多…… 这么想的我，开始用力吸吮罗琳的鲜血。 「……唔！啊，雷特……你……」 我能听到罗琳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而且我还涌现另一个想法。 如果鲜血如此可口，那么肉又是什么滋味呢？ 那说不定才是世上所有东西都比不上的美味。 我加大牙齿上的力量，然后…… ──噗刺！ 「……啊？！」 我从罗琳肩上咬下了一块肉。 那只是仅有小指末端分量的肉块。 可是那肉块有著一点都不辜负我期待的甜美…… 我反覆咀嚼，品尝那鲜美的滋味。 就算要我嘴里永远都含著这个肉块也没问题。 那就是足以让我有如此想法的美味。 可是分量终究太少，那份幸福转眼就逐渐散去。 我将肉块咽下，喉咙再度感到饥渴。 我必须滋润我的喉咙。 我抱著这个想法转头望向罗琳。 、、 「……雷、特……你……还在……那里吗？」 罗琳的肩膀流著血，直视著我这么问道。 ……？ 雷特。 那是我的名字。 她问我在不在这里？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就在这里吗？ 我在啊。 所以，让我喝你的血吧。 我只有短暂停顿了一下，接著我便再次扑向罗琳。 可是罗琳看见我的反应之后，先是微微点头，然后…… 、、 「看来你还在的样子……太好了。那么，你就先睡一下吧！」 罗琳用掌心对著我这么喊道。 当我察觉魔力在罗琳掌中凝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罗琳对我射出火弹。 火弹的威力反映出她身为银级魔术师的实力。遭到强力魔术命中的我往后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到后方的壁面。 我的身子无力沿著壁面滑落到地上……而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在我倒地的同时，罗琳也慌忙地赶到我身边，并将手放到我的脸颊上。 「……好，还活著。总而言之，等你醒来再向我赔罪吧。」 罗琳的态度跟先前截然不同，她用严厉坚定的语气这么说完，接著对我施展「催眠」魔术。 那加快了我意识消逝的速度。 在我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听到了罗琳的话语。 「……这些话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如果你要对我出手，至少也该挑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其实是随都可以让你吃掉的……」 这是幻听吗？ 我在逐渐模糊的意识当中这么想到。 同时我也感受到身体似乎涌现一股莫名的力量。 ◆◇◆◇◆ 我感觉身体相当沉重。 这种感觉好奇怪…… 不对，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久前应该还在《水月迷宫》才对。我后来离开迷宫，到了洛里斯的店里，然后…… 我是什么时候睡著的……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意识便逐渐清醒。 我感受到眼皮外的亮光，并睁开眼睛。 ◆◇◆◇◆ 「……你醒了吗？雷特。」 当我睁开眼睛的同时，眼前看见的是我熟悉的罗琳家天花板。 而我也紧接著听到罗琳的声音……啊，我想起来了。许多景象重新在我脑中浮现。 我大概把握状况之后，开口说道： 「嗯……对不、起……我的、脑袋、相当混乱……」 「没关系，你不需要太过在意。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比起那件事，现在重要的是你的状态。你现在……有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支配吗？还是有什么莫名的冲动？」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摇了摇头。 现在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正确来说，多少还残留在屋内的血香虽然还是会刺激我体内一股类似食欲的感觉，不过像之前那样眼前景象染上鲜红的强烈渴望，现在已经没有了。 罗琳对我的反应点了一下头，接著将手放在我肩上对我说道： 「是吗……那就好。还有，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不需要太过愧疚。那是不幸的意外。我是打算这样去看待那件事……还有，你究竟记得多少事情？」 在我打算再次道歉的时候，罗琳便先伸手制止我开口并这么说道。 我想这是因为罗琳明白她如果不那么做，我就会一直为那件事过意不去。 长久的交情似乎让她连我内心的想法都瞭若指掌，这个事实虽然让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种时候却也令人庆幸。 我想我跟罗琳之间，应该不需要有太多顾虑。 正因为这样，我决定不对罗琳的话语做其他揣测，试著不让自己太过在意先前的事。 当然，要我立刻把那些事情全部忘记是有困难，不过……我想时间应该会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现在我就先回答罗琳的问题吧。 她问我记得多少事情。 我不太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我记得先前自己在看见罗琳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就变得一片鲜红……然后我就对罗琳出手了。 之后……呃，我记不清楚了…… 不行。 我的记忆相当混乱。 不知该说是热衷还是亢奋，我感觉有许多思绪都失去控制。 我没法做出任何理性判断。 罗琳听我这么叙述自己的感受之后，理解地点了头。 「我想大概也是那样……因为那跟平常的你差太多了。其实我也早有预期到大概会有类似状况，正因为我当时并没有太过惊讶，所以也能够应对。」 从我会这样躺在沙发上的状况，我大概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状况，而在我要求罗琳详细解释事情经过之后，她这么说道： 「其实也不是多么复杂的状况。就是你回来之后突然攻击我，所以被我用魔术轰出去而已。你算是个很好的肉靶呢，如果换成平常的你，我大概没机会用魔法打中你吧……」 是那样吗？ 罗琳的实力可不算差。 以前还姑且不论，现在的她就算要单独探索迷宫都能够轻松胜任。 我并不认为以自己的本事，能够轻易闪避她的魔术。 听我这么说，她的反应是： 「如果我也是万全状态，或许是那样没错。不过我当时其实挺慌张的。我平常跟魔物对峙的时候，并不会那么靠近，毕竟我是习惯想好如何从远距离将魔物击败才采取行动的人。如果近到那样……在选择魔术上也有困难。我当时使用的魔术，也是在无从选择下才会压缩大量魔力来提升攻击威力……虽然结果还算顺利就是了。」 罗琳自己似乎也有相当的动摇。 由于她总是带著沉稳的表情，所以让人不太容易看出内心的动摇，不过被自己认识的人突然攻击，我想就算是罗琳也很难保持镇定吧。 罗琳接著有些心虚地对我问道： 「……现在问这个或许有些晚，不过你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我自认在威力上有所控制，不过我毕竟很少有需要节制威力的时候……应该说，那么突然的状况，我也没法那么做。你身上该不会有什么致命的伤害吧……？」 听她这么说，我特地活动身体确认了一下，不过看来并没有大碍。 应该说，我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相当不错。 听我那么说，罗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就好。不过你毕竟还是刚刚才从昏睡中清醒的人，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也得把屋子整理一下……唔！」 罗琳转头看了看周围家具跟书本比以往更加凌乱的惨状，正打算起身。 可是她在这个时候身子突然失去平衡，露出难忍疼痛的表情，并用手按住自己肩膀。 我并没有迟钝到看不出这是什么状况。 那多半是我在她身上留下的伤。 我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不好意思，雷特。」 看见罗琳嘴上这么说，但却立刻站开，不愿让我搀扶的反应…… 「你快让我看看……」 我这么说完，便拉开遮住罗琳肩部的长袍。 在长袍底下是用绷带胡乱包扎，甚至还能看到渗血的伤口。 那很明显是只有进行紧急处理的伤势。 当我询问罗琳为何没有去找治疗院医治时，她的答覆是： 「要让他们看见这种伤口，肯定会被追问理由吧？别担心，我等等会准备恢复药水的。昨天我把库存的药品卖给了魔法药商，现在手边正好没有，不过……这点小伤，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做出可以治愈的药水了……」 看罗琳还打算整理屋子，我立刻制止她，并开口说道： 「让我、来吧。」 当然，我是指进行治疗这件事。 虽然我不懂治愈魔术，不过我有圣气。圣气的效果也已经在洛里斯身上获得实证。 这种程度的伤势，我想我应该可以不靠恢复药水之类的东西就能用圣气治愈。 罗琳似乎也理解我的用意，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你的身体……」 罗琳似乎还担心我有身体不适的状况。 不过那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罗琳的伤给治好。 况且据说用恢复药水治伤，有时会因为受伤的方式跟严重程度，容易留下伤痕。 虽然说确实是可以把伤治好，但如果是便宜药水，甚至会让肌肤的色调产生些微变化，留下醒目的痕迹。因此女性冒险者通常宁愿花较高的价格买品质较好的药水。 但是罗琳在这方面欠缺关心，如果让她自己制作恢复药水治伤，我想她肯定会抱著只要能把伤治好的想法随便弄弄。 那样到最后可能会让她身上留下伤痕。 因为我的关系。 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抱著如此想法，将手放到罗琳肩上，这时她才一脸无奈地同意让我治疗。 「……我是第一次接受人家用圣气治疗，不过……还挺舒服的，很温暖……」 由于我还没试过用圣气治疗过自己，因此我不太清楚那是何种感受，不过幸好并不会让罗琳感到疼痛。 看见罗琳的肩上有我的齿痕跟多半是被我咬破的撕裂伤口，让我觉得如果用恢复药水治伤，肯定会留下伤痕。 由于我相当卖力地施展圣气，因此罗琳肩上逐渐治愈的伤口也慢慢恢复到跟周围肌肤同样的白皙柔嫩。 在确认伤痕完全消失之后，我轻触原本伤口的位置，询问罗琳是否会感到疼痛，而她的答覆是： 「……完全不会痛。看来圣气的治愈术真的很管用……」 话才说完，罗琳又低声说道： 「这样就不能要你负责了……」 她用隐隐带著失望的表情这么说道。 不过看见我不解的反应，罗琳连忙摇头。 「没什么，你别在意……嗯？」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突然像是察觉什么变化般，盯著我的脸看。 她接著开口： 「喂，雷特……你的面具是不是歪了？」 她这么说道。 ◆◇◆◇◆ 「……等一下，我记得镜子应该是摆在这附近……」 罗琳边说边开始四处翻找镜子。 虽然她生活相当马虎，但好歹也是女性，所以家里看来也是有镜子的。 不久之后…… 「你自己看……不对，说歪掉或许不太正确……」 我望向罗琳拿到我面前的镜子，在镜中面具的位置确实有所变化。 不对，不是面具位置的问题。 ──面具的形状改变了。 原本覆盖住整张脸的面具，现在仅有覆盖住我脸部的上半部，我的嘴部则是处于暴露在外的状态。 而且…… 「……是皮肤。」 听到我发愣地说出这句话，罗琳也点头附和。 「嗯，没错。虽然因为许多状况让我没机会说，不过……雷特，你的样子看起来不一样了。」 她这么说道。 ◆◇◆◇◆ 之后我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我的外观产生不少变化。 当然，我说的不只是面具形状改变而已。 我脱下长袍确认自己的身体，虽然皮肤还是有乾瘪的部分，但也多了一些看来健康的肌肤。 换个说法，大概就像是生前的身体有著像是遭虫蛀的斑驳乾瘪痕迹吧。 这样就算被人看见身体，或许也能用身上有比较多旧伤来解释。 不过要那么说，这些伤痕或许也太多太大，不过应该已经不至于会被人立刻指著鼻子怀疑说是食尸鬼了。 至于脸…… 少了面具的下半部，也跟身体一样。 不过跟身体相比，倒是更有像是食尸鬼的怪物感。 虽然是有看来健康的部分，但最能左右他人印象的嘴巴实在太难看了。 不只是牙龈外露，甚至可以说是……有骷髅的感觉。 看来这是非遮掩不可的部分……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喂，你看！」 罗琳突然这么大声喊道。 正当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状况的时候，看见镜中那遮住我上半脸部的面具突然像是溶化般产生变化，只见面具改变形状，再次将我脸部彻底覆盖。 不久之后，我又变回先前熟悉的骷髅面具样貌。 ……这是什么状况？ 「……雷特，看来那个面具不只是单纯的诅咒而已。」 罗琳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著我这么说道。 的确，会有如此奇特反应的面具，想必不是普通的东西。 好吧，虽然光从这玩意有诅咒这一点，其实就不能算是普通的面具了。 罗琳观察著我脸上的面具说道…… 「……刚才面具改变形状的时候，你有做什么吗？」 听罗琳这么问，我便答覆说自己当时是正想著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牙龈外露的模样，希望能有办法解决。 听我这么说…… 「嗯，所以说这玩意会根据你的想法变化吗……是有意志的道具吗？这可真罕见。」 有意志的道具。 那是以会自己挑选主人的武器，魔剑等为代表，十分特殊的无机物。 那类物品多半是在迷宫被人发现，据说那类现代难以制作的道具不仅稀少，而且多半都是名品。 罗琳的意思是说我脸上的面具或许也是那类物品。 不过听莉娜的说法，这玩意是她只用几枚铜币买到的。 以有意志的道具来说，再怎样都太廉价了。 我对罗琳说出自己这个想法，她的反应是： 「很可能是人家认为这东西有诅咒，想尽早脱手所以才会那么廉价。不然就是……那个面具可能会有操纵他人意识的能力……」 罗琳说出这种吓人的推测。 因为诅咒而没法取下这件事我是已经认命了，但如果连意识都会遭到控制，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我现在已经算是相当诡异的存在了。 好歹也该让我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行动吧。 话虽这么说，如果要问从我戴上这玩意到现在，是否所有行动都是根据自己的意志……虽然我相当怀疑，可是我自己也无从判断。 毕竟我甚至都对罗琳动手了。 罗琳此刻仍在观察我脸上的面具。 「……如果说这个面具会根据你的意志改变形状……我刚刚想到，会不会你其实已经可以把面具拿下来了呢？」 听罗琳这么假设，我也理解她的意思，因此开始试著在脑中浮现希望取下面具的想法。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面具一点都没有脱落的迹象。 「可以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扯下来吗？」 「嗯……」 罗琳就像她所说的，伸手抓住面具两端用力拉扯，不过面具还是紧贴著我的脸，完全没法扯开。 我想应该不是罗琳欠缺力气的关系。 虽然罗琳的力气确实比不上士兵或男性冒险者，不过她好歹也有冒险者的资格。 跟普通人相比，罗琳其实算是比较有力气的人了。 换句话说，这个纠缠我的面具还是没法取下，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解释。 「看来不行。你可以再试著用意志让面具改变形状吗？」 我点头之后，开始试著在脑中想像面具的形状。 不久之后，面具又变成只遮住我上半脸部的模样。 「其他形状呢？」 经过各种尝试之后，比较肯定的是，这个面具大致上能变化成三种形状。 遮住整张脸、遮住上半脸部、遮住下半脸部。 除此之外虽然不是不行，不过在几十秒内就会恢复原样。再来大概就是可以改变面具上的装饰跟图案了。 「……虽然能在形状上有一定程度的变化，可是没法取下吗？算是有些差强人意的结果。不过这样应该也不坏，毕竟你现在的脸，还有不死魔物的感觉嘛。」 罗琳这么说玩点了一下头。 实际上就跟她所说的一样，我的下半脸部实在不能见人。 身体从政体来看，同样也是会让人怀疑能否正常行动的状态。 毕竟当中不只是伤痕，还有明显能看见骨头的部分。 那样完全没有出血也很奇怪。 不过只要将那些地方遮起来，应该还是要远比先前好多了。 以我现在的模样，乍看之下已经很有人类的样子了。 而且…… 「……我的声音、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嗯，变得流畅多了……虽然语调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应该是习惯问题吧。」 「我不太确定，不过……说起话来、确实容易多了。」 这是让我相当庆幸的变化。 话说回来，又到底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变化……正当我对此产生疑问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又经历、存在、进化了吗？」 听到我低声这么推测自己的现状，罗琳也点头附和： 「我想多半是那样吧。因为你在迷宫跟魔物经历过战斗的关系吗？」 我有跟罗琳提过我去《水月迷宫》这件事。 应该是这样才让她有此推测。 但我却对此感到怀疑。 「这个……我不太确定。我确实有跟魔物交战，可是……我在成为食尸鬼、的时候，是在打倒魔物之后、立刻进化的……」 「……跟那次相比，你这次至少是在回到这里之后才进化的，所以如果要说这中间有什么不同……是因为你打倒我才进化吗？」 「等等等等……我没有打倒你吧？」 虽然我有攻击罗琳，但考虑到最后我是被她用魔法打昏，怎么想都是我被击败才对。 「也对。应该说是我打倒你才对。其他可能……啊，是因为你有吃我的血跟肉吗？那有可能是原因吗？」 罗琳突然说出令我惊讶的事情。 看见我睁大眼睛，她的反应是： 「呃，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看你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食尸鬼，更像是会被吸血鬼当成眷属的尸鬼呢。那是一种比低阶吸血鬼还要低阶的魔物就是了……」 ◆◇◆◇◆ 「尸鬼啊……」 提到尸鬼，虽然那是一种颇为棘手的魔物，但平常不太容易看到。 正如罗琳所说，由于尸鬼是吸血鬼的眷属，因此据说如果吸血鬼不制造尸鬼，就不会自然出现。 就像是印证这个说法一样，在迷宫当中通常不会有尸鬼涌出，而是在涌出跟吸血鬼有关的低阶吸血鬼之后，才会衍生出那种魔物。 所以那是相当罕见的魔物。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极端到没有任何人见过的魔物，在吸血鬼出没的地区，也是偶而能够看到。 不过一般认为那是因为人类被吸血鬼咬过之后才变成那样，而不是一开始就是尸鬼。 「嗯，我以前也接过尸鬼的讨伐工作，我当时看到的尸鬼跟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当然，身体缺肉的状况是有些不同，不过……那大概可以算是个体差异吧。」 罗琳本身是对魔物相当有研究的学者。 既然她这么说，那么自然就是相当有可信度的说法。 可是我并没有被吸血鬼咬过。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存在进化成像是尸鬼的东西呢？ 说起来，从食尸鬼进化成尸鬼，那样是正常的吗？ 由于我对这个部分感到怀疑，因此我开口提问： 「……那是可以、藉由、存在进化变成的魔物吗？」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罗琳似乎也不太清楚。 罗琳缓缓摇头： 「我说过了吧，关于存在进化这部分，现在仍在研究阶段。现在就连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正常都不知道。而像你这么特殊……应该算是特殊的存在，究竟会如何进化，是没法轻易得到答案的。」 她这么说道。 这样说也确实没错。 这不可能是能轻易得到答案的事。 可是，这样我会相当困扰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抱头。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不知是否出于同情，继续说道： 「不过……在你去迷宫的这段时间，我也没有闲著。我有设想过一些可能，如果只是说说我的想法，你愿意听吗？」 她先这样说出前提。 我当然不会拒绝。 在跟罗琳这十年的交情当中，我十分清楚她这类假设相当管用。 因此我也迫不及待地要求她说下去。 「好，那我就说吧……其实就算你拒绝，我也还是会说就是了。」 罗琳笑著这么说道。 「该从哪个部分开始说，其实也是个问题……总之我就先从关于你进化的这个部分开始，应该会比较容易理解。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不过雷特，我记得你说自己一开始是骨人吧？」 「嗯……我甚至希望能让你亲眼看过我当时的模样，不过我也没法便回去。不过不管怎么看，我当时都是、骨人呢。自己能看见自己白骨的生活，还挺、诡异的……」 看见我满怀感慨回忆那段生活的模样，罗琳虽然短暂露出傻眼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本的模样。 「然后，你说自己接著就进化成食尸鬼了。」 「嗯，我食尸鬼的模样，你也、有看过，所以应该很清楚吧。」 「嗯……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感觉有些诡异，不过也有很多让我好奇的部分……啊，现在我的感想不是重点。比起那些，重要的是我关于进化的考察。你不觉得自己从骨人变成食尸鬼这件事本身，其实就很奇怪吗？」 「嗯……？」 听到罗琳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令我感到有些不解。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似乎看出我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进一步为我解释。 「我想说的是，关于存在进化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指某种魔物变化成更加高阶的存在。虽然事实可能不是那样，不过目前暂且是那样定义的。在这个部分你应该没问题吧？」 「嗯。」 「那么，你仔细想想，骨人的高阶存在，只有食尸鬼而已吗？」 「呃……」 这样一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我是在这里看过一些研究书跟魔物图鉴，记得当中有骨人经历存在进化会变成食尸鬼的记述，所以才没有抱持太多疑问，但仔细想想…… 其实骨人有各种高阶存在。 例如我先前交战过的骨巨人就是其中之一，其他还有较弱的骨骑士跟骨兵。 如果从骨人进化，变成那些魔物应该比较符合常理，应该说让人感觉比较自然吧。 不对，这样说起来，魔物的存在进化是否能算自然，也是另外一个问题，可是……算了，那种问题现在就先摆到一边去好了。 总而言之，我向罗琳说出我这些想法之后，她得意地点了头。 、、、、 「没错。确实有一些研究书中是有提到骨人也会变成食尸鬼的存在进化，但那并不是绝对的。应该说只是有人看过那种现象，至于那究竟是正常的存在进化，还是其实是例外状况，其实没有人能够说得准……」 「你的意思是……」 「……讲白了，根本没人知道答案。」 这样也白得太过分了吧？或许是看出我这个想法，罗琳继续说道： 「……可是，这次包含你成为尸鬼这件事在内，有一个推测可以成立。」 「什么推测？」 「魔物的存在进化，有可能是往那个魔物想成为的魔物在进行的。」 这个……我其实不是不能理解。 说起来，我从骨人变成食尸鬼的时候，我确实一直都想著要成为食尸鬼。 在成为尸鬼的时候也一样……我也是想著要成为外观上看起来像人类的吸血鬼。 这应该就是罗琳想要说的吧。 可是如果要说有什么疑问…… 「……那我又为什么、会从食尸鬼、变成尸鬼？我比较想要变成、吸血鬼啊。」 如果说是因为我想变成某种魔物，所以就会变成心中所想的魔物，那么不是应该要那样才对吗？ 不过罗琳也明确答覆了我这个疑问。 「我想应该就跟冒险者公会的阶级一样吧。无论多么有实力，也不能一下从铁级跳到金级吧？况且如果实力不够，就算再怎么想也没用。」 听到这个比喻，我的反应是…… 「……你是说、有步骤、得遵守吗……？」 「看你现在的状态，我推测是那样。由于样本数实在太少，所以也只能算是假设就是了。要说能够作为佐证的要素，最近是有一个小鼠的进化实验……」 小鼠是一种常见的娇小鼠型魔物，能够轻易捕捉。 那是一种高阶个体会根据环境而带有不同属性的有名魔物。 听说是有用那种魔物进行的实验。 罗琳继续说道： 「那是简单的实验。就是将几只小鼠放进笼里，放在火山地带、河岸、森林、洞窟等地方饲养的实验。结果相当耐人寻味喔。」 听罗琳的说法，那些小鼠似乎分别进化成火鼠、水鼠、风鼠、土鼠的样子。 而且每个笼子最后都会只剩一只魔物，而现在的我也能够理解理由。 多半是小鼠彼此战斗，吸收彼此力量的结果。 不过那也因此让人能确认到存在进化的现象。 罗琳接著说道： 「当然，只是那样并不能印证我的假设。因为那有可能只是适应环境的结果。不过如果那并非是被动的进化，而是基于魔物自己想成为特定魔物的想法所产生的现象呢？这种说法或许太过跳跃，不过考虑你的状况，我认为有那种可能。毕竟要说你是为了适应水月迷宫的环境而成为食尸鬼是说不通的，真是那样，应该还有其他更适合的高阶存在才对。所以说，如果说是根据你的意志这样还比较合理。而事实上你也是想要成为食尸鬼。这样应该并非毫无说服力吧……当然，也不保证一定是那样就是了。」 ◆◇◆◇◆ 「……所以说，如果我想成为吸血鬼，只要继续努力、就可以了吗？」 我向罗琳这么问道。 如果罗琳的解释是对的，那么基本上我只要抱著想成为吸血鬼的想法，持续吸收魔物的力量就可以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罗琳在这时摇头。 「并不保证一定是那样……不对，以方向性来说是没错，不过有可能光那样是不行的。」 「……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就是在你这次的存在进化上。如果是只要打倒魔物就能实现存在进化，那么这次你应该也会在迷宫就变成尸鬼才对吧？」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确实也感到奇怪。 如果只要打倒魔物，吸收力量就能够进化，那么在我击败那只骨巨人获得强大力量的时候，应该在那时候就进化才对。 虽然也有光靠那些力量还不足以进化的可能性，但我之后就返回镇上了。 虽然我在回程途中又有击败几只魔物，不过那时候也没有经历存在进化，而我会变成尸鬼，是在跟罗琳发生摩擦被她弄昏，到我清醒的这段时间。 我明白了，怪不得罗琳刚才要提到那件事…… 「你想说是因为我吃了你的血、跟、肉，所以才进化的吗……」 「没错。我认为你这次能够经历存在进化，就是因为你做了那种事。虽然不清楚详细规则，不过我推测魔物的存在进化，有时候可能还得满足特殊条件。毕竟你不能光靠击败魔物来进化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就算我想成为吸血鬼，可能也不能光靠击败魔物而已。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能靠著罗琳的血跟肉进化呢…… 当我问到这件事，罗琳的答覆是…… 「这也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不过……毕竟尸鬼也算是一种低阶吸血鬼的关系吧。据说吸血鬼是藉由吸血行为，将对方的魔力跟气力吸收到自己体内。虽然不是说不那么做就会死，不过似乎还是会逐渐虚弱。我想尸鬼大概也是一样吧……也就是说，你能藉由吸食人血来获得力量。」 「那肉、呢？」 「我想那应该是你身为食尸鬼的冲动吧。我想你那时候应该是失去理智了，不过……也许正因为有一股足以让你失去理智的冲动吧。你在身为食尸鬼的时候，除了那次之外，有感受到像是本能之类的类似感受吗？」 被罗琳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似乎经常会隐隐有好想吃肉的想法。 我经常会自己吐槽自己那是不该有的想法，让自己忍耐，不过那也是因为那股冲动相当轻微，并不算格外强烈的关系。 可是随著我跟魔物战斗后逐渐变强，那股冲动也同样逐渐变得强烈。 当我遇到那名餐馆男主人洛里斯的时候，正是那股冲动相当强烈的时候。 在击败骨巨人之后，那份感觉更是强烈到让我几乎没法忍耐。 听过我叙述这些状况，罗琳点了点头。 「就算说是魔物，可能也需要摄取能量。也许你是受到必须吃东西的本能强烈影响了。所以当你回到我这里的时候，那股冲动就此爆发……就结果来说，你吃了我的血肉，完成了存在进化……虽然不清楚是因为巧合让你满足进化条件，还是魔物会有类似本能的冲动会试图去满足条件，不过大致应该就是这样。所以我猜想你除了击败魔物之外，可能还得努力思考要怎样满足进化条件才行。」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只是她说是猜想，这让我实在不太放心，而罗琳对我的不安，则是如此回应： 「……我也只能这么说啊。就算是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说起来，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建立在假设上的假设，甚至说是妄想也不为过。啊，好想要更多样本喔……如果有更多样本，就能知道更正确的答案了。」 考虑到像我这种存在实在不可能太多，罗琳这份希望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实现的一天吧。 不过虽然罗琳说是妄想，不过从她设想的这些可能性来看，内容仍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如果只靠我自己多半没法设想到这么多，我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试著多想。我很可能只会闷著头认为自己只要一直去打魔物就是了。 能认识一个有长年交情的学者朋友，还真的挺不错的。 「总之说了这么多，也只能慢慢努力尝试了。毕竟你说不定是人类史上第一个有这种经历的人呢……我会尽量协助你的。」 这实在令我相当感激。 想到这里，我对罗琳说道： 「……谢啦。」 「别放在心上……那么，就立刻来让我对现在的你进行各种调查吧。」 「咦？」 在气氛开始有些感伤的时候，罗琳这突然的提议让我相当傻眼。 然而她却继续说道： 「你还楞著做什么？先把衣服脱掉。映像水晶我都准备好了，快让我把你现在的状态给录下来。啊，还有，你能吃东西吗？从你在食尸鬼状态时可以吃我这件事来看，我想你应该是可以吃东西，不过等等你也试著来吃些普通食物看看。对了，在那之前先让我从你肾上切一点样本下来。如果会痛我可以麻醉……麻醉对现在的你管用吗？药物效果最好也能调查一下……再来是……」 罗琳接二连三说出各种实验提议，而且全都打算拿我当实验品的样子。 听到那些话，让我脸色相当难看。 虽然罗琳平常感觉过得相当懒散，可是一旦对某些事情热衷起来，就会没日没夜地投入其中，甚至还曾有因此废寝忘食到昏迷的例子。 以前每当她陷入那种状态的时候，我都变成负责打理她身边琐事的人。 就算我威胁说要把她绑在床上逼她休息，她也不肯听劝，面对这种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要持续做下去的毅力，让我每次都搞得十分狼狈。 这次她这种坏习惯又发作了。 不过听她所提出那些实验，感觉每个实验也确实都有其必要，因此让我也产生最好趁这个机会确认的想法。 药物对现在的我是否有效，这件事在探索迷宫时也会影响到药剂对我的效果，如果能够吃东西，或许还是养成吃东西的习惯比较好。 想到我可能会突然饿倒，或是陷入缺乏营养倒地的状态，就算只是求个心安，我想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况且如果因此想要吃人也是问题。 说起来我自己也很享受吃东西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那么做。 自从我成为骨人到变成食尸鬼，一直到咬罗琳这段时间，我除了罗琳以外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也许真的可以不吃东西，而且也很可能想吃东西都没办法，不过……这件事应该很值得确认一下。 「来吧，雷特，打铁要趁热，我们立刻开始进行实验吧……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你今天肯定很累了，所以明天再开始吧。嗯……你为什么那种表情？」 听她先前讲得那么起劲，结果竟然说要等明天才开始进行实验，似乎让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对罗琳说道： 「……没有啦，我原本以为你会打算要立刻开始……」 「我偶而也是会展现常识的。」 是偶而吗？ 虽然我是想这样吐槽，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结果让我错过了立刻吐槽的机会。 ◆◇◆◇◆ 隔天。 在确认过我身体状况大致复原之后，我便实行了几个罗琳提议的实验。 首先是从确认外观开始，确认的项目相当繁细，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我完全不明白为何需要确认的东西。 看来是因为学者的天性，让罗琳不全部调查清楚就不舒服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在这些实验当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我觉得有用的东西。 应该说过去隐隐抱有的一些疑问获得解答，反而让我庆幸自己有进行这些实验。 而当中比较重要的部分，首先是我能够正常饮食，还有恢复药水之类恢复系的药剂，不知为何对我身为不死魔物的身躯还是管用，而毒药之类的药品则几乎没有效果。 在饮食方面，知道自己能吃人类血肉之外的东西尤其重要。 老实说，就连我在成为尸鬼的现在，还是会隐隐抱持想要吞噬人类血肉的冲动。 关于人肉部分，或许真的是身为食尸鬼的冲动，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对于人血我却抱有颇为强烈的渴望。 具体来说，我甚至能立刻分辨附近人类体内的血液气味。 不只是方向，我还能分辨血液主人的年龄及性别，甚至是大致的健康状态。 这让我感觉实在相当异常。 而且我甚至还会觉得那是可口的味道。 尤其是年轻健康女性的血液气味，最能刺激我的食欲…… 我开始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很糟糕了。 不管怎么说，会一直感受到这种饥渴实在是一大问题。 在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尝试各种方法后的结果，发现吃一般的食物可以稍微减缓那种冲动。 除此之外，喝下罗琳分给我的一些血，也能明显让那种冲动消退。 如果是一般食物，大概需要一般成年男人三人份的分量，如果是喝罗琳的血，只要一滴就足以让那种饥渴平复，以花费对效果来说，罗琳的血比较划算，可是要定期请她给我吸血实在也很难开口。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说道： 「……就这个结果来看，你定期喝我的血比较好。总之我先准备一瓶分量的血放在施有保存魔术的容器哩，如果喝完了就跟我说。」 她这么说完，便乾脆地将装有血液的瓶子交到我手中。 一整瓶的血液让我觉得分量实在不少，其实我每次也只需要喝一滴血就够了。 换句话说，有这样一瓶血，应该可以让我撑上一个月。不过保存魔术的效果大概只能维持一周，所以还是得定期请罗琳重新施加魔术。而且虽说保存，也不是永远不会劣化，保存一个月应该也是极限了。不过那样或许也够了。 不过，这样也并非毫无问题。 毕竟每个月都要罗琳付出这种分量的血液……再怎么说都会有产生健康问题。 我打算搭配一般食物，珍惜地饮用。 ……不过会这样自然产生要珍惜喝血的想法，也让我对自己欠缺人性的思考方式感到头痛。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失去人性，我想自己也应该要避免只是喝血，要多吃一点一般食物才是。 另外关于毒素方面，我先后尝试了毒性偏弱，还有具即效性的毒药，不过后来就算是效力相当强烈的毒药，我也一点都不会感到不适。 如果有什么万一，罗琳也懂得使用毒素的净化魔术，而且我也有圣气作为发生意外时抵抗毒素的最后手段，所以才会如此胡来，不过看来两者都没有派上用场的必要。 「……是因为身体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效果吗？」 罗琳虽然那样揣测，不过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如果是因为那样，恢复药水应该也没有效果才对。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比较像是对毒素免疫的特殊体质吧。毕竟人类也是会有拥有奇妙特殊体质的人，如果把我想成是类似状况，感觉其实也不算太过奇怪……我是希望能这么想。 再大致都调查过之后，罗琳说道： 「那么我接下来要对实验结果进行各种分析，至于你……其实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罗琳所指的，是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件事，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我目前该做的事，就是要让自己能拥有看起来尽量像人类的状态。 可能的话，我是想直接成为人类，可是……如果存在进化的本质是《接近想成为的东西》，那么我有天真有机会变成人类吗？ 我不知道。 我试著向罗琳说出这个疑问，而她的答覆自然是： 「我也不可能知道……可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或许是可以把『人类』视为一个目标吧。」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那么，我该先朝那个方向努力看看吗…… 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是暂定目标。 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要再次进入迷宫，可是…… 「……这柄剑，你觉得、还能用吗？」 我将剑抽出剑鞘，让罗琳确认剑的状态，她的回应是： 「……剑刃受损得好严重，这样不能再用了，应该要给人修理吧？」 「我想也是……」 这柄剑明明是人家不久前才给我的，却已经被我弄成这种状态。 人家肯定会生气的。 尽管这么想，但用这样的剑战斗实在太危险了。 如此这般，我只好硬著头皮到铁铺去。 ◆◇◆◇◆ 「……喂，这什么鬼？」 铁匠克罗普原本就不太友善的面孔变得更加扭曲，对我这么询问。 「……这是你的、剑。」 我简短地如此答覆。 而克罗普的反应是…… 「我看得出来……我想问的是……」 看到他开始叹气，让我决定不再含糊其词，说出实话。 「对不起，我用了圣气了……」 「啊？这……如果是那样，也难怪这柄剑会变成这种状态，不过我记得你去的应该是《水月迷宫》吧？在那里会有必须要用到圣气的魔物吗？」 这个疑问是克罗普在知道我也在魔力跟气力方面也有一定实力的前提下说出口的。 也就是说，就算我不使用圣气，在那座迷宫里应该最多也只会出现只要我运用那两种力量就足以应付的魔物。 这个说法在基本上是正确的。 可是…… 「……我碰到、骨巨人了。所以才……」 听我这么说，克罗普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是认为那里应该不会有骨巨人才对，可是……不对，你应该不是会说谎的人……你到底是在哪里……」 「我发现了新的未知区域……」 「什么？！你……喂，这……」 虽然克罗普相当吃惊，可是从他立刻压低音量的反应，看得出他也明白这份情报的重要性。 他接著说道： 「……真的吗？」 由于他这么问，因此我默默点头。 克罗普接著说道： 「……我看你一身怪模怪样跑来找我，还在想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吗？既然这样，那么也难怪这柄剑撑不住了……也罢，我知道状况了，那里你已经探索完了吗？」 虽然他说得好像完全知道我的状况一样，但我并没有特别追究，只答覆他最后问我的问题。 「还没，不过我希望、能尽快有剑可用……」 「我想也是……可是你订的剑还没造好，今天你再拿其他代用品去吧。我会另外给你一柄更好一点的剑。」 我原本还抱著我订的剑说不定已经造好的期待，不过看来还是太早了。 我点头同意之后，便接过克罗普之妻露卡为我挑选同样能承受魔力跟气的新剑，走出铁铺。 ◆◇◆◇◆ ──砰！ 我在离开铁铺的同时感受到冲击。 似乎是我的脸部……应该说是面具撞到了什么东西。 当然，这副硬到让人生气的坚固面具只是碰撞并不会有任何损伤，而我在确认自己眼前的状况之后，看见面前站著一名男子。 那是一名身穿白银盔甲，装扮像是骑士的男子。 虽然我跟骑士没有过节，不过对方仪态相当端整，想到这类的人有不少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让我立刻涌现趁早离开的想法，但就在我微微点头致歉打算离去的时候── 「抱歉，你没受伤吧？」 由于对方这么对我说话，我也只好答覆。 「……嗯，你呢？」 「我也没事……对了，看你这身装扮，你是冒险者吗？」 由于对方这样转变话题，让我也必须答覆，因此我只好点头表示肯定。 看见我点头，那名骑士装扮的男子用严肃的表情对我问道： 「那么，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知道在这里的冒险者当中，有个金发碧眼、名叫莉娜的少女吗？」 ◆◇◆◇◆ 我记得那个名字。 当然，就是那个在迷宫里帮助我的少女冒险者。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从那次之外，由于我外出时都会留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遇见她。 所以关于她的现状，我没有任何头绪。 她是否已经摆脱单独冒险的状态了呢？ 她的实力不坏，我想冒险者公会应该会好好为她安排一些队友才对…… 算了，现在就先不想那些了。 比起那个，问题还是我眼前这名骑士装扮的男子。 这名有一头亮丽金发跟碧蓝眼珠的男子，那精悍中带有亲和力的容貌，彷佛就像是绘画中的骑士一样。 「……请问、你是……？」 总之不管要不要告诉他我所知的情报，都该先确认对方的身分再说。我抱著这个想法这么一问，那名男子也会意地报上姓名。 「是我失礼了。我是隶属于亚兰王国第一骑士团的骑士，伊德雷斯罗格。」 提到第一骑士团，据说那是在亚兰王国的骑士当中全由菁英组成，全国最为精强的骑士团。 当中的成员不是有力诸侯之子，就是才气过人的剑士，全都是将来备受瞩目的人物，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名列其中。 那样的人在找莉娜？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感到在意的我开口问道： 「像你如此、高贵的人，为什么要找、一名少女呢？」 面对我的问题，男子虽然表情稍有迟疑，不过还是用不带隐瞒的态度说道： 「呃……说来惭愧，那位名叫莉娜的少女是我的妹妹。详细理由不值得外扬，总之她有天突然离家之后便失去音讯。我只得到她似乎成为冒险者，还有在都市马尔特这里有人曾见过特徵与她相似的少女，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这么说，你说的莉娜……应该就是、莉娜罗格女士、吗？」 「是那样没错……你见过她吗？我已经到处打听了一下，不过冒险者公会说不能随便把个人情报交给他人，酒馆之类的地方也不太欢迎我这种骑士……」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跑到铁铺之类冒险者会使用的店家到处打听吧。 甚至不惜向连往来的顾客一一确认。 尽管是冒险者公会，如果是国家单位提出要求，应该也不会拒绝，不过这名男子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老实地到处打探情报。 如果他是以个人身分询问冒险者公会，那么工会自然不会轻易泄漏个人资讯。 其实隶属于冒险者公会的人，多半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背景。 如果有人胡乱打听他人不愿让人知道的过去，基本上是会被撵走的。 如此这般，我的答覆是…… 「我没有听过莉娜罗格、这个名字。」 「……是吗，真遗憾。如果你之后有机会看到她，请跟我联络，我预计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也向骑士团申请了休假，虽然时间不会太久就是了……我很想见她。」 这么说完之后，他接著告知我他下榻的旅店，然后沮丧地进到店内。 他应该是打算继续向克罗普他们打听吧。 虽然男子落寞的背影带有几分哀愁，不过没有得到本人许可就透露莉娜的消息，在道理上说不过去。 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想伊德雷斯口中的莉娜，应该跟我见到的莉娜是同一个人。 我在这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当中也算是老资格，当中是女性冒险者又名叫莉娜的人，我也只知道那个莉娜。在外观方面，拥有金发碧眼这种特徵的人也不多。虽然并非是贵族才有的特徵，不过那确实是高贵血统比较容易有的外观，那种特徵在这个乡下城镇相当罕见，而且在莉娜之外最近来到这个城镇的冒险者当中，我也不记得有其他人有那种特徵。 虽然说在我没有出入冒险者公会的这段时间不是不可能又跑出一名莉娜，但我想那种可能性应该相当低。 虽然严格来说，在名字方面是有出入，不过我想莉娜卢贝齐这个名字，应该十之八九是化名。 冒险者公会的登记系统十分单纯，就算是化名也能让人正常登记。 因为那里的登记，完全依靠本人自己申告的资料。 就算被认定是假资料，也不会有任何处罚。 冒险者公会的基本态度，是只要冒险者能够处理委托，其他事情都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被发现是逃亡的罪犯，也是会老实把人交给国家或军警，不过因为看不出那类身分，让罪犯工作的状况也不少。 考虑到罪犯也不是什么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身分，这也无可奈何。 而对于那一类的人来说，冒险者公会也算是相当方便的组织。 正因为这样，冒险者经常被人鄙视也是事实。 当然，我并不打算因此说莉娜就是那种人。 她应该只是不想被人找到，所以才隐瞒真实姓名吧。 我就是抱著如此想法，所以才跟伊德雷斯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实际上我只听过莉娜卢贝齐这个名字，也从未认识名叫莉娜罗格的人，因此我并没有说谎……当然，这只是狡辩罢了。 我这样推测莉娜应该就是对方所说的人，而事实应该有是那样。 算了，不想了。 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到时候我再帮忙莉娜就是了。 毕竟那个怎么看都是骑士的人，不管在这里做什么事，都会很醒目的…… 就这样，我迈开步伐。 总之先回到罗琳那里吧。 ◆◇◆◇◆ 现在我姑且算是拥有了能勉强硬说自己是人类的身躯，也拿到了替代的武具，有这些东西，现在我应该有办法自己到冒险者公会去了。为了我之后的存在进化，我必须要试著挑战强敌才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除了《水月迷宫》之外，我还得到马尔特附近的另一座迷宫《新月迷宫》去才行。在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也让我心里有了另一个想做的事。 「所以你现在要去冒险者公会吗？我是认为你还是别急著去那里比较好……」 说这些话的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罗琳。 她正在享用著我为她准备的料理，而我则坐在他对面，一边浅尝瓶中的罗琳血液，告知我今天的计画，这才让她有此反应。 所谓今天的计画，就是我打算在最近将自己的猎场从适合新手及低阶冒险者的冷门迷宫《水月迷宫》，改成从新手到银级冒险者都相当喜爱的热门迷宫《新月迷宫》去，而也因为这样，我打算去冒险者公会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期限较长的委托可以做。 而罗琳反对的，就是最后的部分，也就是我去冒险者公会接委托这件事。 她的理由相当明确，就是以我现在的模样，肯定会遭到怀疑。 罗琳接著说道： 「你以那身装扮说自己是雷特费纳看看。肯定会立刻被人再三追问的。搞不好连冒险者公会会长都会出面呢。不只是那样，说不定所有资深冒险者都会立刻跑来……」 「我不过、就是一名铜级冒险者，怎样都不会、变成那种状况吧？」 实际上我确实只是一名不值得一提的冒险者，我实在不认为会有那么严重。 可是罗琳却…… 「……你的实力确实是很弱。也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是铜级冒险者。这点是没问题的。可是……对冒险者公会来说，你也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存在。你为了讨好冒险者公会所做的杂事，虽然单独来看都没什么大不了，也是许多人都能够办到的事，可是能像你那样完美处理那么多事，还花心思善后的人并不多。甚至常有人说当你不干冒险者的时候，就要拉你到冒险者公会任职呢。」 「……咦……不会吧？」 罗琳所说的这些话，让我有些惊讶。 虽说冒险者公会确实是有给我一些方便，不过我完全没想到他们有打算拉我任职的意思。 原来我的未来还挺有保障的呢。我不禁涌现如此想法。 话虽这么说，就算说是顽固也好，我当然还是没有放弃冒险者身分的意思。 「是真的。真是的……也罢，总而言之，因为你这种身分，所以到冒险者公会去只是……」 说到这里。罗琳的话语突然打住。 她似乎对自己的话语有什么想法，微倾著头，接著喃喃自语起来。 「你这种身分？因为你是雷特……如果雷特不是雷特……嗯，如果是这样，或许就有办法了……」 她这么说道。 当罗琳停止自言自语之后，下一瞬间便说出一个惊人的提议。 、、、、 「……雷特，如果你一定要到冒险者公会接委托，就重新登记新的身分吧。我的意思是，你要换一个名字。你不是雷特费纳……也罢，只是名字还不太容易被人看破，所以继续用雷特也没关系，但你换一个姓氏吧。」 看我不太明白这个提议究竟有何用意的反应，罗琳开始为我详细解释。 ◆◇◆◇◆ 「……喔喔……」 来到阔别许久的冒险者公会，感受到其中一如往常的气氛，让我内心涌现少许怀念之情。 虽然距离我之前来这里的时间并没有特别久，不过由于我内心一直隐隐抱著说不定再也没法回到这里来的想法，因此能再次进到这栋建筑当中，让我感动到几乎落泪。 ……虽然我不太清楚尸鬼是否会流眼泪就是了。 我试著用力睁著眼睛，并数了大约三十秒的时间，可是眼睛却连乾燥的感觉都没有。 看来我的眼睛原本就已经乾透了。 也因为这样，我完全没法流出眼泪。 「……？」 因为我呆站在原地，也让跟我擦肩而过的冒险者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 发现这个事实的我连忙迈开脚步，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向柜台的冒险者公会职员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抬头这么答覆我的，是一张令我感到相当怀念的面孔。 ──希拉伊伯斯。 她是在冒险者公会已经有五年资历，摆脱新人身分，对工作已经相当熟练的职员。 想到自己曾在这里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拜托下，作为她最初接洽的委托受理者，也算是一件令人怀念的往事。 虽然这让我又再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不过对自己实际上一丁点眼泪都流不出来而感到有些烦躁的我开口对希拉说道： 「我想要登记、成为冒险者。」 「啊，是登记吗……那么请您在这些表格中填写必要项目，不会写的部分可以先空著。」 希拉这么说完便将一张纸质粗糙的表格递给我。 这种纸是某国用魔道具制成的纸张，是相对廉价而被广泛使用的产品。 品质更高且更光滑耐用的高级品，通常只会被用在国家的重要文件上，价格也颇为昂贵，因此比较少见。 话虽这么说，不知为何在罗琳家里偶而也是会看到那类纸张。 我开始在表格上填写各种资料。 上次填写这个表格，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甚至还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名字、年龄，还有我稍微懂一点的剑术。 大概就只有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还有一些可以填写的技能，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些技能有足以填写在这份表格中的程度。 好比说，我有一点药草学的知识，也有肢解动物的经验。 以新手来说，拥有那些技能的人并不多。 而我是因为在故乡的村里向药师及猎师学习，才得以学会那些技能。 如果要问我为什么要学那些技能，答案自然是为了成为冒险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目标就未曾改变。 我有一天一定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如此而已。 为了这个梦想，就算要我拋弃过去以铜级冒险者身分所累积的经历重头来过，我也在所不惜。 因为我并不是想要成为雷特费纳。 我只要当我自己就足够了。 况且铜级冒险者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当然，看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已经算是有相当值得惊讶的实力，不过对冒险者来说，终究是低阶水准。 所以说，我愿意这么做。 而且如果我有天恢复原本的样貌，到时候再以雷特费纳的身分活动就行了。 虽然根据冒险者公会的规定，是不允许一个人登记两个身分，不过就算真有人那么做，他们也无从确认。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罚则。 最主要的理由，也是因为那么做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那只会让自己登记在冒险者公会的委托达成纪录遭到分割，一点意义都没有。 而且虽然在这里登记的身分，是可以勉强充当证件使用，不过有冒险者的身分也不代表没有犯罪。 罗琳的提议就是以这个背景为前提，说起来算是一个钻漏洞的办法。 我如果以雷特费纳的身分来到这里，多半会被人追问变成这样的理由，可是如果让人把我当成其他人，那么就不太可能会有人找我麻烦。 实际上我也只有在刚才发楞时被人多看几眼而已。 在冒险者当中，奇装异服的人也不在少数。 带著面具并身穿长袍在路中间发楞，也就只是会被当成有些奇怪的人而已。最多就是被人多看一眼，但也不会被特别留意。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也开始去填写表格中最后仅剩的一个项目。 其实或许不是最后的项目，而该说是最初的项目。 我留到最后的，是姓名栏。 我虽然先写下雷特的名字，可是姓氏……该怎么办呢？ 我完全想不到主意。 ……管他的。反正只是暂用的姓氏，随便写写就是了。 抱著这个想法，我草草写了一个姓氏，便接著将表格拿给希拉。 「……好的，感谢您的合作，您是雷特维维耶先生吧？」 ◆◇◆◇◆ 希拉在念出我所写下的名字时，不知为何脸上带有些许哀伤。 对此感到不解的我开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被我这么一问，希拉说道： 「没什么……只是不久前，有一位名叫雷特的冒险者失踪了……」 那就是我嘛。尽管我这么想，但还是装傻地回应： 「……我听说、当冒险者，就是要对这种事、有心理准备……」 实际上冒险者在某天突然失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可能是死了，有时候甚至只是单纯离开到其他地方去而已。 也有人是对冒险者的生活感到厌烦而不干了，还有人其实是罪犯，必须要跑路等等。有各种理由。 不过我想希拉大概是认为我已经死了吧。 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失踪的理由。 希拉说道： 「您说得没错，不过实际遇到这种状况，还是会让人难过的。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第一个接洽的人，所以……我只是看见同样的名字，有些惊讶而已……」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所说的那个人，是一位名叫雷特费纳的冒险者吗？」 我之所以特地问这个问题，是为了避免遭到怀疑。 话虽这么说，如果只是这么说，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事实上，希拉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嗯……是没错，您怎么知道的？」 她这么问道。 不过她的这个疑问，正是我想要的。 我开口说道： 「是罗琳跟我说的。」 听我这么说，希拉似乎从我所写的名字当中得到什么线索。 「啊……维维耶，原来如此，你们是亲戚吗？」 她这么问道。 因为是亲戚，所以有相同的姓氏。 我经常出入罗琳家里这件事，迟早会被其他人知道。 我不希望到时会有什么奇怪的谣言。 我自己是还无所谓，但罗琳可是未婚女子。 我不希望给她徒增困扰，所以才想趁早准备好藉口。 把自己塑造成罗琳的远房亲戚，暂时接受她照顾，这样应该算是不错的藉口。 顺带一提，雷特这个名字是以前圣人所用的名字，现在用这个名字的人到处都是。 那是个不管在任何国家都有不少人使用的名字，因此就算同名也不会被人怀疑。 「是的……我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会寄住在她那里。」 「原来是这样，我其实也有听说罗琳女士那里最近有名怪人出入，不过……其实罗琳女士自己也算是个怪人就是了。」 看来这件事早就已经传开了。 我点头回应： 「我想那个怪人、应该就是我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关系。而且那丫头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就是个怪人了……」 虽然我不知道实际上是不是那样，但还是随口应付了一下。 我把自己的角色定位成顺道经过附近来拜访罗琳的叔叔。 希拉看起来似乎也是那样认定。 「原来如此，辛苦您了……我原本以为她会跟雷特先生……我是说另外那名雷特结为连理的，不过看来已经没机会了……对了，冒险者证完成了，请您确认。」 虽然我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什么不能听过就算的事情，不过希拉也在这时完成了手边的工作。 她递给我的是一张铁灰色的卡片。 那是新人冒险者──也就是铁级冒险者的证件，同时也是成为冒险者的人最初会拿到的东西。 上次我拿到这个证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怀念之情让我一下有些难以自己。 看见我的反应，希拉就像是在看著熟悉的光景般带著微笑说道： 「您需要我详细说明冒险者公会的规则吗？」 虽然希拉这么说，但我可是老手。 尽管我在实力方面不怎么样，但至少我从事冒险者工作的年资相当长。 因此我对于规则十分清楚。 我甚至清楚到可以利用那些规则赶走某些败类的地步。 因为像我这种欠缺战斗能力的人，也只能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正因为这样，我对希拉说道： 「不需要。详细的、规则，应该、都写在、那里面吧？」 见我指著柜台旁边一本有皮封面的手册这么说，希拉表情有些惊讶地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么问道。 也对，以新人来说，很少会有人去注意那种东西。 对这里的职员来说，那也就是一本有空可以去翻翻详细规则的手册。 不过我可是已经熟读了那本手册，所以大部分的内容我也都熟记在脑中。 我会特地提到那个东西，其实只是想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自己会去翻来看，所以不用为我费心的意思。 「我听罗琳、说的。她还教我了一些基本的规则。」 「原来如此，毕竟你们住在一起嘛。那应该就不需要我多做说明了。雷特先生，请您努力做好冒险者的工作，并且一定要珍惜生命喔。」 听希拉这么说，我用点头作为回应，接著便离开柜台。 ◆◇◆◇◆ 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大多贴在设至于公会墙上布告栏上。 委托的种类五花八门，从任何人都能办到的杂事，到需要战斗的危险工作都有。 基本上这是个有强烈万能杂工色彩的工作。 因此极端地说，就算完全没有战斗技能，要赚到能够糊口的酬劳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为这样，才会偶而有罪犯混进冒险者当中…… 包含我自己在内，我在生前除了讨伐弱小魔物收集材料之外，也接过许多杂务性质的工作。 因为这个缘故，我对那些工作十分熟悉，就算是现在我都还隐隐会有想接下那类工作的冲动，可是考虑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不容易。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虽然也不算特别俊俏，不过也是个经常被人说是有张和善娃娃脸的人。 我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会招致太多反感，可是我现在这身装扮──诡异披风加上骇人的骷髅面具，这实在不是个会让人能爽快交付委托的模样。 不过会发出委托的人自然是有其需要，所以应该也不至于遭到拒绝，不过比起那类委托，现在乾脆去击败魔物还比较有效率，考虑到我自己的感情方面，那么做也比较轻松。 毕竟就算是我自己，要我因为自己的诡异装扮，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状态下工作，虽然不是无法忍受，可是还是会有些煎熬。 比起那种工作，在黑暗潮湿的迷宫里像蛞蝓一样四处徘徊要来得好多了。 脑中抱著如此想法的我，从布告栏的委托当中挑选一个符合我现在实力的工作，将那份委托单拿到柜台。 「啊，雷特先生，您决定好要接的工作了吗？」 听希拉这么说，我便将委托单交到她手上。 她在看过委托单之后…… 「……您要立刻尝试收集猪鬼物品的工作吗？以新人来说，我是建议先试著收集哥布琳的魔石比较合适……」 猪鬼是实力颇强的魔物。 那种魔物通常被认为拥有铜级中阶到高阶的实力。 正因为这样，希拉才会说那些话，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那是我完全有实力击败的对手。 当然，如过被多只猪鬼包围也是会难以应对，不过我也会注意这类危险。 「……因为我在祖国就有、击败过猪鬼。虽然身为冒险者，我还只是新人，不过我认为自己的实力、并不算差。」 事实上确实偶而会有这样的人登记成为冒险者，所以这并不算是特别奇特的状况。 然而希拉还是一脸担心。 但就算是那样，我的决定依旧不会改变。 而希拉似乎也有些死心地说道： 「……您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喔。毕竟命只有一条，如果觉得有危险，就要选择逃跑，知道吗？」 关于这件事，我十分清楚。 毕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况且就基本来说，我原本就是个感觉有危险就会立刻采取逃命手段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希拉的担心其实相当多余。 不过去解释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 因此我顺著她的指示开了口： 「我知道。」 我这么说道。 ◆◇◆◇◆ 虽然我顺利到冒险者公会完成登记，并且接下委托，但我并不打算立刻就前往《新月迷宫》。由于距离委托期限还有很多时间，因此不成问题。 要说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水月迷宫》。 我要回到那个未知区域。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去的是那只骨巨人出现的地方。 《水月迷宫》跟往常一样，相当安静。 虽然我路上巧遇了正在跟魔物战斗的铁级冒险者，不过由于他们正死命奋战的关系，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我从一定距离外经过。 其实也是因为我尽可能将魔力跟气等会暴露自己气息的能量藏进体内，让人不易察觉的关系。 由于以前我的力量并没有大到需要使用那种技术，只要脚步稍微注意一下，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就难以察觉到我。 现在必须要这么做才不会让自己被人发现的状况，让我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抱怨。 说起来这也算是变强才有的烦恼，目前也没有多大的问题，所以就不计较了。 而且隐藏自己的魔力跟气，也可以训练自己操作那些力量的能力。 当我穿过秘道，来到转移魔法阵所在的地方之后，我便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 由于已经有过一次经验，所以我并不感觉危险。 虽然听说在转移魔法阵当中，也有并非每次都会通往相同地点的类型，不过我想相信这座迷宫应该没有那么整人的东西。 虽说在高难度的迷宫当中会比较容易遇到那类状况，可是这里又不是那种迷宫…… 不管怎么说，这些也都只是我的期待就是了。 所幸我的希望获得实现，我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一个曾经见过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跟那只骨巨人交战的地方，我提著剑缓缓前进。 要问我为何这么做，理由是没法保证那只骨巨人不会再涌出。 虽说这里多半就是头目大厅，头目大厅的魔物也有分经过一定时间后会复活的类型，还有只会在第一次进入时会出现的类型。 关于这里究竟是哪一类的头目大厅，没有仔细调查也很难说得准，但想到头目有可能会再次出现，所以我也必须准备应对手段。 但从我站到转移魔法阵外面之后，无论等多久，都感受不到那只骨巨人有涌出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是间隔不够久，还是那只骨巨人再也不会出现，但感觉现在似乎已经可以安心的我，也放下一直高举的剑。 话虽这么说，我也还没打算收剑入鞘，只是…… 我转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如果要问我为何把特地接下的委托放著不管跑来这里，我当然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现在我所离开的转移魔法阵。 这是在我击败那只骨巨人之后所出现的东西。 也是我当时趁著餐馆店主洛里斯昏迷时进行探索所发现的。 可是…… 我发现的不只那些。 其实还有另一个转移魔法阵。 那个正好与让人来到这里的转移魔法阵在对称位置的魔法阵，多半能让我通往其他地方。 没错，《水月迷宫》还没有探索完毕。 我缓缓地让自己站上那个转移魔法阵。 在魔法阵上那些带有魔力的文字，虽然我无法瞭解文字的意义，可是魔法阵的形状跟让人来到这里的魔法阵形状有所差异，因此才让我推测这个魔法阵应该能把人转移到其他地方。 而且这也让我明白这并不是在大厅两端设置两座相同魔法阵的状况。其实偶而就会真的遇到那种状况…… 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呢…… 当我全身被转移魔法阵散发的强光笼罩时，也正思考这些事情，并举著剑，等待转移的结果。 ◆◇◆◇◆ 当强光退去，我便立刻转头确认周围的状况。 毕竟不能保证没有魔物会突然袭击，而且这座转移魔法阵也可能根本就是陷阱。 但是…… 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看见魔物或陷阱之类的东西。 相对的，这是一个许多物品的房间。 地上有各种腐朽散乱的家具……这是一座彷佛有人曾在这里生活，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迷宫的房间。 在这里能看到几座并排的书架，也有桌子跟床等物品。 我伸手去碰触掉在地上的布偶，只见布偶在我碰触的同时四散瓦解。 这让我明白这里已经长年遭到弃置。 而且…… 在位于这个空间最深处的一张床上，有东西正在沉睡。 只不过那并非是在享受一夜安眠的沉睡，而是永远的沉睡。 换句话说，在床上的是一具化为白骨的尸体。 从白骨空洞的眼窝不带光亮地直视天花板，还有双手放在胸前的模样，那多半是一个就躺在这里断气的人。 在枕边能看见乾枯花束的物品，而那物品同样也在我触碰的瞬间瓦解。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虽然可以明白有人曾在这里生活，可是这里是迷宫深处，我从没听说有人会做这种事。 应该说，那种事真有可能办到吗…… 我不知道。 可是既然这种房间实际存在，那么至少可以想成这个房间的主人曾经办到过。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里感觉起来不像是有什么金银财宝，至于有什么有特殊意义的物品…… 我抱著这个想法，秉持著冒险者精神四处翻找，但同样没找到任何东西。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放在书架上书类吧。 那些书本感觉是用古代语书写，书架上有许多看来像是专业书籍的厚重书本，不过其中也能看到一些较薄的图画书，让人感觉相当奇妙。 话虽然这么说，这毕竟是古代的书籍。 如果找到恰当的买家，应该能够发一笔小财。 正当我抱著这个想法，伸手想试著抽出书本的时候…… 「……你在那里做什么？」 一个来自身后的声音这么对我说道。 来自身后。 这是异常状况。 由于我不清楚这个房间内究竟有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戒，但我却完全没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转头确认。 虽然不保证对方不会突然攻击我，不过从对方特地开口对我说话，那么应该可以期待对方会给我转头确认的时间。 我缓缓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在那里看见一名女子。 那是一名外观没有任何异状，有著一头白色秀发跟水蓝色眼珠，脸上带著亲切微笑的女子。只不过她身上穿著漆黑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是魔术师的打扮…… 她开口说道： 「我再问一次好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女子的语气相当温和。 彷佛就像是在对不懂事的孩子提出带有关心，不过也透漏严厉的质问。 但是，只是这样的声音，我不知为何就充满彷佛窒息般的紧张感。 一言蔽之。 ──这个人很危险。 我过去人生所培养的所有直觉，都清楚地如此断言。 可是那名女子正好就站在转移魔法阵前面，让我陷入想逃也逃不了的状况。 虽然我对于自己该怎么办烦恼了一下，但最后我得到应该癌是先答覆对方询问比较好。 我开口说道： 「……我正在物色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因为我是冒险者……」 听到我这么说，那名女子说道： 「喔，你是说物色吗……物色，物色吗……也就是说，你是小偷啰？那么你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了吗？」 「啊……？」 「你似乎不太懂呢。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感受，只不过……我也是有不能容忍的事喔。我不想让人玷污这里……所以说，我必须要消灭你，别无选择。」 那名女子这么说完之后便轻抬手臂，将手对准我。 她想做什么……我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问，便察觉到女子手中有惊人的魔力凝聚，而我也连忙在对方施展魔力之前全力防御。 我用魔术组成防顿，用气强化肉体，并将圣气注入剑内，让自己处于能够应付任何攻击的状态。 当然，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避开攻击。 可是那名女子的魔术射击速度快到让我无法闪避，而且相当精准。 强力的火焰从女子掌中射出。 那是宛如龙息般的烈火，同时一股彷佛被大炮命中般的冲击在推动我的身躯。 女子的攻击要远比骨巨人的攻击更加沉重、强劲。 我整个人飞了出去，猛烈撞上墙壁。 我背部感到疼痛，可是发现只是这样就能了事，又想到自己拥有能勉强撑过对手一击的实力，反而让我感到高兴。 可是在下一瞬间，我又在前方感受到同样的魔力凝聚，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我连忙调整姿势，而女子也用掌心对准我，准备再次施放魔术。 ──要是再来一次，我八成就撑不住了。 尽管抱著那种想法，但我还是不放弃地开始准备魔术防盾之类的防御准备，但发现来不及应对的我，眼睛望向那名我认为十分危险的女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名女子停止了动作…… 「……你的……那个身体是……」 她这么问道。 身体？ 不忘施展魔力跟气的我，看了看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我身上的长袍似乎已经被先前的火焰烧去大半，让我尸鬼的身体有大半暴露出来。 我的身躯有遭到腐蚀，以及肌肉有大片缺损的部分，而看见我那明显不同于正常人类的身躯，那名女子似乎相当惊讶。 这或许也是当然的反应。 像我这种生物，除了魔物应该也没有其他类似的了。 「……看了不舒服吗？我自己，也不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 只要这名女子没有罢手的意思，我迟早会死在这里。 正是因为我涌现想将心中思绪一吐为快的想法，才会有如此发言。 不过那名女子并未因为我的话语而动怒，甚至还放下了那试图用魔术将我消灭殆尽的手。 接著…… 「……我想也是。可是……考虑到您究竟是如何来到此处，原来是这样吗……看来似乎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她开始道歉，然后…… 「……啊，您身上的衣物都给烧坏了……虽然不敢说是替代品，不过您就收下吧。这是有相当水准的东西，应该不会让您吃亏的。」 女子边说边将自己穿在身上的漆黑长袍交给我。 并且…… 「虽然这是最后，不过这间房间对我来说是相当宝贵的地方。我想您应该也能理解这里的特殊性，不过可能的话，可以麻烦您对这间房间的事情保密吗？」 她甚至还这么说。 听到那些话语，我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看来还不用迎接第二次死亡的安心感，还有这个女子十分熟悉这个地方，但却没有向任何人回报，让人摸不著理由的疑问。 毕竟就算不是冒险者，能够发现迷宫的未知区域，就足以换到不少报酬。 正常来说，应该都是会向冒险者公会回报才对…… 「你是要我不向公会报告、有这个地方吗？」 「是的，就结果来说是这样……不过只要您不在，就应该没有人能进到这个地方。您应该是藉由转移魔法阵来到这里吧？那个魔法阵可是只有您在上面才能启动。」 她这么说道。 虽然她接连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重点还是这个女人跟我的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就算跟有银级实力的罗琳相比，她也明显胜过罗琳。 不难想像如果我在对答中说错话，就很可能赔上性命。 可是提升自己在冒险者公会的阶级是我的梦想。 原本预定让给洛里斯回报发现这块未知区域的权利，因为魔石让他有了足以还清债务的收入，因此又回到我的手中。 而现在我又拥有能勉强强辩自己是人类的容貌，所以我认为自己是可以挑个人少的时段向冒险者公会回报发现。 那样我就能累积自己在冒险者公会中的成就，并朝目标的神银级又更进一步。 我原本是那么想的。 可是现在她却要我不能向公会报告…… 「……话虽然这么说，我也理解您来到这里不愿空手而回的想法。毕竟冒险者总是在追求成果的。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但请您收下这个东西，我想一定会对您有帮助的。您觉得如何呢？」 「这是……」 她交给我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古老的空白羊皮纸。乍看之下我还以为是类似古文书之类的东西，但这种空白羊皮纸实在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价值。 不过那名女子接著说道： 「这是会将持有者走过的迷宫空间自动制成地图的魔道具《刺槐的地图》。由于纪录已经清空的关系，限在上面是空白的，不过对冒险者来说，应该是相当宝贵的道具……」 如果她所言不虚，那么确实是那样。 应该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惊讶的魔道具。 如果拿去卖钱，不知究竟有多少价值。 不过，前提得是这些都是真话。 那种像是童话般的道具，现实中怎么可能…… 「如果是真的，您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点头作为回应。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么有了这个东西，我以后探索迷宫也会轻松许多。 就算是放弃报告这片未发现领域，也都相当划算。 「那么，请您在羊皮纸中注入魔力……」 我按照她所说的注入魔力，然后…… 「……真是惊人。」 原本空白的羊皮纸，此刻上面已经记载了详细的《水月迷宫》地图。 上面甚至还有我会加上自己地图上的注释。 「那么，这笔交易可以算成交了吗？」 「……嗯。」 虽然我还是有想要回报这个区域的欲求，不过如果我那么做，不能保证这名女子不会跑来向我索命。 至少刚才她确实是打算取我性命，这样一想，让我实在很难反悔。 「真是太好了。那么，就让我将您送到入口吧。」 「咦？」 女子话才说完，似乎已经发动了某种魔术，而我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我看见她面带笑容对我挥手，那跟先前她想取我性命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那么，请保重。不过对您说这种话，可能有些讽刺就是了。」 她最后这么说道。 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呆立在迷宫入口。 这是梦吗？ 但要说是梦，我身上的长袍已经跟先前不同，而手里也确实握著那份羊皮纸。 ──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脑中浮现这个疑问。当然，我今天已经没有继续探索的意思了。 我抱著对刚才那些经历的强烈困惑，疲惫地返回镇上。 ◆◇◆◇◆ 「……你最近是受到什么诅咒，让你会连续碰到怪事吗？」 我从迷宫回来，说明自己的遭遇之后，身为家主的罗琳用傻眼的表情说出这个感想。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碰到怪事的……」 虽然我这么回嘴，不过仔细想想，我确实是满怀期待地往有《巨龙》出没的迷宫未发现区域深处进行探索。 虽然说我已经感受不到《巨龙》的气息，但如果被人说是自己主动上门去找危险，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这样说是也没错啦……说起来，冒险者本身就是一个主动去接触怪事的工作。现在抱怨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对了，关于这个魔道具，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的罗琳，眼睛正看著那名白发女子给我的魔道具《刺槐的地图》。 虽然那是会自动制作迷宫地图的好东西，不过我最近才领悟到随便放在身上的道具，容易会有诅咒的道理。 由于我开始认为要对他人给予的东西特别谨慎，所以才请罗琳帮我确认这东西是否有诅咒之类的问题。 由于我自己也拥有圣气，因此多少可以进行判别，但有时也会有像我脸上的面具那样，是带有特殊的诅咒。 因为我能感受到的，也只是模糊的回避感，所以要详细调查，对我来说还是有困难。 而在这部分，罗琳拥有学者、魔术师、炼金术师的知识与经验，也有能力鉴定多种道具。 听说罗琳甚至还拥有冒险者公会认定的鉴定技能士资格。 尽管那是只要拥有就不愁没有工作的高门槛资格，不过罗琳说自己只是趁空闲取得，让我实在羡慕她那与常人不同的脑袋。 「……对了，你能知道、那个道具的、详细用法吗？」 虽然人家把这东西交给我，可是关于用法的说明也只是灌注魔力而已，关于更进一步的用法，我毫无头绪。 关于这件事，罗琳的答覆是： 「我试著调查之后，感觉我似乎没法自己拿来用。虽然你说是只要注入魔力就会有地图出现，但看来用我的魔力没有反应……你来试试看。」 罗琳说完便将地图交到我手里，因此我顺从她的要求灌注魔力，让当时显示出的《水月迷宫》地图再次出现在空白的羊皮纸上。 「嗯，这东西真的很好用……嗯？这个黑点是……？」 仔细观察，在地图上能看见有几个黑点正在移动。 当我正好奇那些黑点是什么东西，伸手去触碰之后，在黑点底下便显示出名字。 「这是……」 「嗯，我想这多半是现在在迷宫里的冒险者名字吧。没想到连这种情报都能显示……这东西的性能实在太惊人了，这可是国宝级的东西呢。」 罗琳的语气中满是赞叹。 实际上我自己也从未看过这种东西，看来我似乎跟人做了一件相当不得了的交易。 不过相对的是，我也经历了稍有差错就可能被杀害的状况，就结果来说或许也算公平。 之后我又跟罗琳一起对那地图进行各种摸索及尝试，发现注入魔力并搭配我的意志，还能切换地图上显示的资讯。 好比说，我可以用想法来让内容从《水月迷宫》的地图变成其他地图。 另外关于显示迷宫内部人类的机能，这似乎是必须将那座迷宫彻底制成地图后才能发挥作用的机能。 我虽然已经将《水月迷宫》彻底制成地图，可是关于《新月迷宫》我几乎没有去制作地图。 如果我要羊皮纸显示《新月迷宫》的地图，是会显示出我曾走过的部分，但并不会出现显示其他人位置的黑点。 我试著观察了一段时间，由于以现在这个时段不太可能完全没人在《新月迷宫》活动，所以才会得到是地图没法显示的结论。 不过要追究原因，大概是绘图的部分太过欠缺吧。 虽然说或许也有其他可能，不过我们会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因素，也是因为已经完整地图化的《新月迷宫》第一阶层，就能同样显示其他冒险者位置的关系。 这确实是一个方便的道具，不过我们也充分理解到这份方便也有其限制。 再来就是关于那名女子给我的长袍。 「还有这个，有诅咒吗？」 「似乎没有……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心穿。毕竟看起来也是相当不错的好东西。」 「是那、样吗？」 当时人家可是相当乾脆地就把这件长袍丢给我呢。 「嗯，这件长袍的魔法抗性相当高，刀刃也刺不穿。虽然在面对实力出色的剑士或某些名兵器的效果有待确认，不过应该要比普通盔甲更有防御力。」 这也同样让我觉得拿到好东西了。 最初我只是觉得难得找到未发现区域，所以才深入探索，结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向冒险者公会报告的成果，还正在发愁，这样一想，之后能拿到方便的地图跟耐用的防具，反而可以算是我赚到了。 其实就算说是未发现区域，终究也只是铜级冒险者才会去的《水月迷宫》。 虽然说是有可能换到一点报酬，不过从功绩的角度来看，也不是什么需要执著的东西。 这么一想，这次探索从收支上来看算是有所斩获了。 我决定这样看待。 路上跟魔物战斗所取得的魔石，还有骨巨人之外其他魔物身上的东西，我也都有收获，在把那些东西卖给罗琳之后，现在我的荷包也算饱满。 这样就算支付克罗普另一半的武器费，我也不至于变得身无分文。 「……最后关于你遇到的那名女子……我还是没有头绪。我个人其实也对能够在迷宫里建造居住设施的技术相当好奇，但是……」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对方就只是突然出现，在几乎没给我什么解释的情况下就把我赶了出来。 我还没有机灵到能光从那点互动当中看出她的身分。 虽然可以肯定她是实力过人的高手，不过要说实力远在我之上的人，本来就多不胜数。 虽然如果是银级低阶的工作，我或许还能勉强应付；如果真的没法取胜，我或许还有办法逃命。可是要处理更加棘手的工作也相当困难；如果是金级的委托，我很可能会立刻丧命…… 这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实力。 当然，我也不打算让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我接下来会持续变强的。 因为现在的我，拥有能够持续成长的肉体。 ……虽然我也可能无论如何努力，也都一直是魔物就是了。 「我打算再去迷宫的那个地方看看。」 「你不是才被赶出来吗？你胆子还真大。」 「毕竟人家并没有、不准我再去。她只是、要我别向公会、回报而已。」 听我这么说，罗琳想了一下： 「……也罢，听你的描述，确实也是那样。不过这算是狡辩吧？对方明显不希望你再跑去的样子。」 罗琳说得应该没错。 可是，我还是很在意。 因此我还是怀抱少许能够再次跟对方交谈的希望。 要是真的不行，其实也没有关系。 就只是试试看罢了。看对方的态度，人家应该也不会突然要取我性命。 听我这么说，罗琳的反应是： 「……你可得自己小心。听你的说法，那个女子非比寻常，很难说得准有什么行动会触怒对方。」 「我知道。」 我点头肯定罗琳的看法。 实际与她交手过的我，对这件事相当清楚。 虽然这次对方应该不会突然取我性命，但我肯定还是必须格外谨慎。 ◆◇◆◇◆ 可是到隔天我到迷宫一看，结果还是空跑一趟。 原因是原本昨天还在那里的那条连结未发现区域的通道。 那条通道在今天完全消失了。 不管怎么看，那里都是一面墙壁。 就只是那样。 不管我怎么摸索，都只是摸到冰冷的壁面。 这样有关那名女子的线索，就完全断绝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 尽管我打从心底想知道答案，但没有人会给我解答。 我们是否会有再次碰面的一天呢？ 我不知道。 可是，如果我继续以神银级冒险者为目标。 我有天肯定会再见到她。 我有这种感觉。 这十年来，我为了自己的梦想持续锻炼，但却一点都看不到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 我遇到了《巨龙》，发现了未发现区域……而且还变成了不死魔物。 在他人眼中，或许会认为这是不幸的遭遇。 可是我并不那么想。 跟强大的魔物战斗，接触许多神秘事物，并且变得更强。 那正是我所憧憬的神银级冒险者生活。 我现在正在经历那种冒险。 这样一想……最近我所面临的种种困难，反而可以算是精彩无比的经验。 我一定会成为神银级。 我抱著这个想法，打起精神。 只是想到达到那个目标，我也必须让自己再次遇到《巨龙》或那名女子时，拥有足以与之对抗的实力，这让我心情有些沉重。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是这样的。 第四章 《水月迷宫》与包袱 「……喔，这不是罗琳吗？真难得，你一个人来啊？」 成为冒险者迈入第六年的我听到有人这样向我攀谈，是我在进入都市马尔特的酒馆，正准备享用杯中红酒的时候。 对我说话的人，是一名在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中也算有老练资历的剑士，一个名叫萨里德的男子。 说有老练资历，其实他的阶级也仅是铜级高阶，整体来说并不能算是实力高强，可是长年的经验，还有在马尔特与魔物对峙到天却还四肢健全的事实，就已经可以说是值得骄傲的成就。 冒险者是个经常会在冒险过程中丢掉性命，就算好运只是缺手断脚也都是被视为理所当然，在这样的世界当中能够仅止于脸上有大片刀伤，手脚却都安然留在身上，已经可以算是一种勋章。 虽然有些人会因此揶揄他胆小怕事，或许没有真正经历「冒险」，不过那些都是愚见。那些人只不过是把勇气跟蛮勇，或是不经思考的豪赌混为一谈的蠢蛋。 就这点来说，萨里德完全不属于那种蠢人，而且他对于常被人说成欠缺天分的雷特，还有常被认为欠缺干劲的我，都是能敞开心胸跟我们往来的优秀冒险者。 因此他跟我们也有著偶而会组成临时队伍的交情。 「我又不是总是跟雷特在一起。应该说，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还比较多。」 萨里德听我这样一说，脸上立刻露出带有些许调侃的笑容。 「是那样吗？我跟其他朋友可是每年都在打赌你们什么时候会变成一队呢……」 他说话的态度与其说捉弄人，其实更像是带著半关心半调侃的心态。 我已经二十岁了，差不多是会有人鸡婆说再不积极点就嫁不出去的年纪。 来自帝都的朋友的信件当中，关于相亲的邀约也增加不少。话虽这么说，关于结婚那种事……虽然我不是从未考虑，不过我不认为那是需要其他人费那么多心思的事情。我认为那种事情，应该是要在顺其自然下进行的。 ……你那样说会永远都结不了婚喔！尽管已经结婚的同性朋友很有可能这样念我，不过这是原则问题，我不打算让步。 况且我又不是只要有对象，什么人都好。 至少那些寄到我这里来的相亲资料，是永远不会派上用场的。 「被人那样打赌，只会让我们更尴尬吧？你们就不能展现一点默默守护的胸襟吗？」 「要是我有那种东西，我早就结婚啦。」 听萨里德毫不犹豫给出这个答覆，让我想起这个男人也是未婚。 冒险者这种职业，如果是高阶冒险者还姑且不论，一般冒险者想要结婚并不容易。 从收入的角度来看，就算是铜级的收入也远比街上的普通工作要来得优渥，但实在不是能长久持续的工作，毕竟运气不好隔天就没命了。 如果只是当朋友还不成问题，但要作为伴侣……对象恐怕得同为冒险者，或是相当有胆识的人才有可能。 「我多嘴了，对不起。」 「用不著在意，要说多嘴，我也差不多……算了，先不提那个，如果你没有伴，要来跟我一起喝吗？」 「怎么？你想把我吗？」 「别说傻话，我可还没饥渴到对自己年纪小超过一轮的丫头出手呢。」 尽管萨里德用傻眼的态度这么答覆，不过他似乎也将我的话语视为肯定，拉了张在我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他还不忘向服务生点了麦酒跟小菜。 看他这些举动如此熟练，或许也是因为萨里德的年纪远比这家酒馆更老的关系。 我记得这里的店主是前任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据说他在现役时代是个名字足以让小孩止啼的男人，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和善爷爷。听这里的常客说他最近也有孙子也刚出生，会有如此转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你真的不饥渴吗？你刚刚还在感叹自己没法结婚不是？」 我对跟服务生点完菜的萨里德这么问道，而他的回答是： 「虽然对身为女性的你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反正也有提供那种服务的点吧？况且……该怎么说……冒险者对其他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理想的结婚对象，所以只是跟人玩玩也就够了。就算是铜级的收入也算很不错了，也有不少人根本是钱不留过夜呢。」 「所以你也是那种人吗？我看你很容易被女人给吃乾抹净喔。」 「这还用说，我早就连屁股毛都……呃，感觉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可不一定，从某些角度来说，甚至可说是英勇事迹呢。」 「会吗？提到英勇事迹……嗯？」 正当萨里德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酒馆大门有三名冒险者粗鲁地闯了进来。 那三人大约都是二十几岁上下，拥有可说是冒险者典型的粗犷体格，不过在实力方面…… 「只是些没啥本事的家伙。只有装腔作势的功夫比较好而已。」 萨里德低声用嘲讽的语气对我这么说道。 这并非是因为萨里德喜欢数落人，他平常几乎不会用实力高低去批评人，多半是刚才那些人的入店方式令他感到不悦吧。 而我也十分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他们推门的方式，完全是在向里面的人示威。那是明知这里是以冒险者为主要顾客而采取的行动。也难怪萨里德会如此不悦。 「的确……感觉你就要比他们强上十倍了。」 「你怎么不说百倍呢？」 「我不喜欢说谎，就算对方是不懂礼貌的人也一样……嗯？」 当我们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刚才进到店里的三人组看见了我，便朝我走来。 他们站在我面前，在三人当中看来像是带头的男子开口说道： 「……喂，大姊，你长得不错嘛，要不要来陪我们喝酒啊？」 换句话说，他们的意思是要我为他们做类似陪酒女郎的事。 以前我对这些事情不太理解，不过雷特似乎是对我的无知不太放心，所以才无奈地为我解释。现在我瞭解对方的用意，也知道要如何应对。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因为我正在陪这个男人喝酒，去找其他人吧。」 可是对方听到我这么说，立刻大声拍响桌子。 「死丫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啊？比起这个没种的男人，你应该优先服务我们吧？」 对方怒声这么说道。 如果是普通女孩，这时候应该会害怕到跟人求助，或是无奈屈服吧。 不过我并不是那种普通女孩。 虽然我偶而会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人，但遗憾的是我身上的魔力不允许我那么做。 我开始用不会被对方察觉的方式在体内凝聚魔力，不过察觉到我意图的萨里德则慌张地开口： 「喂、喂！你们最好……」 他打算警告对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新的访客进到酒馆当中。 「……嗯。」 我也在这时撤去了自己打算发动的魔术。 以为是我原谅他们了吗？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那样，而是我在新出现的访客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杀气，考虑到我应该根本不须出手，所以我才撤去魔术的。不过当我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在酒馆里散发这种强烈杀气，转头确认的时候，在那里却看见了我熟悉的面孔。 「……雷特？」 没错，在那里的是我相当熟识的友人，雷特费纳。 不过他跟平常的模样明显不同，而是一脸彷佛随时都会取人性命的凶狠模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我感到不解的时候，萨里德用胆怯的语气说道： 「……不妙，那小子真的生气了……」 「你是说雷特在生气吗？」 听我怀疑地这么询问，萨里德说道： 「……嗯，你不知道吗？也对，上一次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再之前一次则是你还没来马尔特的时候。这也难怪……」 「当时有发生什么事吗？」 「是有啦。」 「到底是……嗯？刚才那些人哪去了？」 我这才发现，刚才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 刚才那样死缠烂打要我陪酒的三人，现在就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 「他们刚刚一看见雷特就往后门跑走了。简直就像逃难一样狼狈。」 「……什么嘛，我还以为他们会更有一点胆量呢……」 虽然他们可能是会将勇气跟蛮勇混为一谈的人，不过怎样也不像是会狼狈逃跑的人。 「我想大概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被雷特修理过了吧。」 「唔……不懂。」 「只以推测来说，应该就是那样。我们直接问本人吧。雷特，刚才是怎样？」 萨里德话说到一半将脸一摆，不知何时雷特已经站到我们旁边，并一脸不悦地向服务生点菜。 那股杀气……似乎已经消散了。 「别说了，那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看来不狠狠给他们一点教训是学不乖了。」 雷特将服务生立刻送上的麦酒一饮而尽，并一口气这么说道。 雷特如此激动的模样实在相当罕见，这让我跟萨里德都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而雷特则脸色难看地向我们解释状况。 「……那些家伙之前把追他们的魔物，转嫁给新手冒险者。」 听到这种事，萨里德也皱起眉头。 「……真是败类。是刻意的吗？」 所谓的转嫁，是把自己遇到的魔物引诱到其他冒险者那里，让自己得以逃跑的行径。单纯因为欠缺实力而逃命的时候，常会在无意中演变成那种状况，不过当中也有刻意做那种事的人 萨里德会询问是否是刻意，意思是在确认那是否是基于恶意所采取的举动。 不过雷特在这时摇了摇头。 「不，感觉似乎不是刻意的。你们刚才应该也看得出来，他们实在太弱了。那些人似乎是以《新月迷宫》为猎场，结果在碰到大约十只的哥布林队伍时仓皇逃命……结果他们就把那些哥布林转嫁到在安全圈小心狩猎的新人冒险者身上。」 「那个冒险者怎样了？」 「没事，因为我出面给他指示，让他设法脱困了。」 之所以不是将哥布林击败，是因为到了十只这个数量，就算是雷特也难以应付。 如果身边有碍事的新人，也会让战斗更加困难。不过那种魔物脚程并不快，善用迷宫的环境逃跑就能顺利摆脱。 而那也是雷特擅长的技术。 「如果是那样，应该用不著那么生气吧？他们应该也会反省，避免再犯不是吗？」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光是我打听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干过五次类似的事。而且每次都是转嫁给其他新手。其实也是啦，毕竟老手在看见他们接近的时候，就会早早避开了。」 「那些家伙……没救了啦。」 「可不是吗。至于被我救的人，其实就是尤里斯那些人……」 我记得尤里斯是雷特在冒险者公会的新人讲习中，接受他指导的新人之一。 我记得以前在跟雷特吃饭的时候，他有在街上跟雷特交谈。雷特应该是帮了那个尤里斯担任领队的队伍吧。雷特继续说道： 「今天刚才那几个家伙也有进迷宫，我在想他们可能又会搞出转嫁的状况，所以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因为这样，我才会帮到尤里斯他们，到明天可能会是其他人，这样哪天闹出人命都不奇怪。我得在搞出问题前阻止他们。」 听雷特这么说，萨里德也点头同意。 「好，我明白了。总之给那些家伙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犯就成了吧？我们三个就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学乖吧！」 原来如此，这样倒也容易。看他们的实力，就算是我一个人都足以应付。如果在加上雷特跟萨里德，完全不成问题。可是雷特在这时说道： 「……不，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嗯？」 「打倒他们听话是很容易，不过那样感觉实在不好，而且对方搞不好会试图报复。我想把那当成最后手段。当然，如果我真的搞不定，应该还是得找你们帮忙就是了。」 看来雷特似乎已经有自己的办法。某种不是靠蛮力的办法。萨里德立刻点头。 「也好，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不过，雷特……你可别搞得太过火喔。」 「太过火是什么意思？况且我也不是有多么厉害，不需要考虑那种事啦。那我差不多该走了，我还得去找他们呢。」 雷特这么说完，正打算掏钱的时候，却被萨里德制止。 「这次就让我请客吧。」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走啦。」 雷特这么说完便转身离去。只剩我跟萨里德之后，我开口问道： 「别太过火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相当好奇。雷特的实力并不算特别厉害。虽然说那三人就算一拥而上应该也不是雷特的对手，不过应该还有如果雷特手下留情，他自己可能也会有危险的实力。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感到不解。而听我提出这个疑问，萨里德的视线短暂望向远方： 「……等事后问他，你就知道了。对了，罗琳，今天我也顺便请你吧。」 「为什么？」 「因为刚才那些人过来的时候，我早早把他们赶走，你也不用跟那些人打交道了。这算是我为轻忽自己身为绅士的责任赔罪吧。」 「我是没有特别介意啦……也好，就看在你卑微的自尊分上，我接受你的好意。」 「真不好意思。那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毕竟想喝酒的兴致也没了……对了，麻烦你事后代我向雷特确认事情始末喔，拜托你了。」 「没问题。」 就这样，我们这天就这么解散了。 ◆◇◆◇◆ 几天之后。 「……那是什么状况？」 我话才说完，身后便传来萨里德的声音。 「就是之前想骚扰你的三傻蛋吧？」 我转头一看，发现萨里德就在我身后。 「这个我是看得出来，可是……」 我在回话的同时，也再次望向那三傻蛋。这里是《新月迷宫》的入口。而每当有冒险者从那里进去迷宫，那三个人就会在入口下跪赔罪。 听他们赔罪的内容，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转嫁行为道歉…… 「他们之前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打从内心反省的人啊。」 「怎么？你没听雷特跟你说吗？」 看见我不解的模样，萨里德这么说道。看见我眼中的疑问，萨里德便继续为我解释。 「你记得之前我们在酒馆碰到他们那次吧？后来雷特似乎找到了那三个家伙，然后他锁定他们住的旅店，确认了旅店店主的名字，还调查他们的出身地等各种背景，之后就离开了。」 「……所以雷特不是立刻去见他们啰。」 「没错，问题是在之后，那些家伙隔天就被旅店赶出去了。」 「……是因为雷特把他们的行为给说出去吗？」 「大致上就是那样。而且他们连想要找其他旅店住宿也全都遭到拒绝。不止如此，所有店都不卖他们食物，也没有铁铺愿意帮他们修理武器。而且他们走在路上就会遭人指指点点，就这样持续了几天时间。」 「因为雷特人面很广的关系……」 「之后他们好不容易才买到食物……不过人家却要价一枚金币，还有被人从头上泼水跟鸟粪，光是走在路上也常会被人找麻烦。」 「听起来像是很露骨的恶作剧呢……」 「就算是那样，一直持续也是会让人受不了的。后来他们跑去找卫兵告状，结果却被卫兵答覆说是『你们自找的。』不管找谁帮忙，也都被当成活该。这种状况重复了好几次。结果他们在精神上彻底崩溃了。那些家伙也不是笨蛋，他们也知道是谁在后面穿针引线。正确来说，是雷特刻意让他们知道的。结果他们最后就直接去找雷特道歉。」 「结果就是……那样吗？」 「雷特大概是说如果他们向所有被他们招惹过的人道歉，就原谅他们吧。这样算很宽容了。」 「的确……老实说，原本是就算闹出人命也不奇怪的问题。不过这样也算是给大家一个痛快，事情也能就此有个了结。」 「就是这么一回事。雷特实在是个让人惹不得的人呢……」 萨里德满怀感慨地这么说道。 顺带一提，所谓的闹出人命，并不只是在说那些被他们转嫁魔物的冒险者。 对身为这次主犯三人来说也是一样。 冒险者的怨恨是很可怕的。 如果一个弄不好，他们三人可能就会在夜路惨死。正因为这样，冒险者在迷宫才必须遵守最低限的规矩。而那三人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包含这个可能性在内，雷特应该也有费心告诫过他们了吧。 结果就是他们三人老实在这里诚恳道歉。 整件事情说起来，是雷特让问题得以圆满解决。原本没法当成笑话看待的事情，大家也因此可以当成笑话而让事情落幕。这可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 「雷特……他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我同样产生这样的感慨，并开始思考今天要请他吃什么东西。 第五章 非人的证明 老实说，洛里斯有家庭这件事让我相当遗憾。 因为我原本以为他说不定对我说谎，事实上他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欠债，只是想骗我而已。 而且如果是那种状况…… 、、、、、 反而比较好。 我是这样想的。 因为我体内有股冲动，一直怂恿我做一件事。 吃人吧。 如果要试试看，当然挑坏人比较好。 如果是吃骗人的家伙，就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但是，洛里斯是个诚实的好人。 所以我没法吃他。 我想如果要吃人，就要挑不知道名字的人，所以才一直没问他的名字，这样费心给自己充分的心理准备。 真是遗憾…… 我猛然察觉心里有另一个自己正在思考这些事情，让我大叹不妙。 我猛力甩了甩头，试著摆脱那莫名的思绪，这才继续往前走去。可是我的思考就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缠住一般，思绪相当迟钝。 我接著要去罗琳家里。 人肉布满舌头的滋味，肯定很香甜。 鲜血肯定就像红酒一样芳香润喉。 不对，我在想什么？ 这样不行…… 我没法控制脑袋中的思绪。 啊，罗琳，去罗林家…… ◆◇◆◇◆ 我推开门。 这里是我熟悉的罗琳住处。 也是我现在的栖身之处。 这是在罗琳的善意下，给难以在旅店过夜的我提供的栖身之地。 她开始住在这里，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感觉彷佛就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我跟她的交情久到可以用孽缘来彼此调侃。 她是我最宝贵的朋友。 她住处的大门平常几乎都没有上锁，而今天也跟往常一样敞开。 再怎么说，这里好歹也是年轻女性的住处。 这样未免太粗心了，我不禁这样替她担心。 可是，这也是她的个性使然。 罗琳基本上是在过著堕落且懒散的生活。 正因为这样，她在许多方面都很粗心，门锁也是相同道理。 可是这并非是唯一的原因，她拥有战斗技能或许也是一大因素。 通常不会有人斗胆会想袭击拥有银级实力的魔术师。 罗琳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 她明白无论什么样的暴徒找上门，也少有自己没法应付的状况。 没错，正是因为明白这个事实，她才会如此粗心。 而我自己也一样不认为罗琳会有危险。 所以……所以怎样？ 对了。 就算有渴望血肉的食尸鬼找上门，她也一定能够保护自己的…… ◆◇◆◇◆ 「……是雷特吗？你回来啦。」 罗琳应该是听到我进屋的声音。 她那带有知性的说话声伴随身上衣物发出的声响，带有一种莫名的迷人魅力。 那是慵懒却不显粗鲁，温和且稳重的话语声。 听到她的声音，我和往常一样开口回应： 「……嗯……」 「对了，我记得你说今天会去《水月迷宫》那里看看，结果怎样？有找到《巨龙》吗？」 「……没、有……」 我回应罗琳随兴的询问，同时缓缓朝她所在的位置走近。 随著距离接近，让我看见罗琳倚靠在沙发上的身影。 罗琳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她把手中的厚重书本放到腿上，用亲切的眼神望著我。 这个光景让我涌现一股奇妙的感觉。 因为我明明是个食尸鬼。 我不是人类，是人类的敌人…… 然而她却…… 「……？雷特，你怎么了……？感觉你都不怎么说话，是因为没找到《巨龙》，受到打击了吗？」 「……不是、那样……我、很高兴……」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也接近到距离罗琳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我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她。 就是这样的距离。 我发愣地看著罗琳的脸。 她的头发还是一样没有费心梳理，身上也只是相当随便地穿著长袍。 可是，我还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难以掩盖的魅力…… 魅力……究竟是什么魅力？ 当然是…… 罗琳这时开口对我问道： 「高兴？有发生什么好事吗？」 在她话说完之前，我已经紧紧将她抱住。 ◆◇◆◇◆ 「……？！雷、雷特……你这是……？你喝醉了吗……？不对，不死魔物应该不会喝醉才对……」 听罗琳用较平常激动的语气这么给自己解释，让她显得比平常更加可爱。 她的肌肤多了几分红润并渗出汗水，让我在这弥漫灰尘空气中能闻到罗琳身上的香气。 那股香气让我感觉有些晕眩，我抱著罗琳开口…… 「罗、琳……我……」 「嗯，嗯……你想说什么？雷特。」 我感觉自己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某件重要的事。 可是那份思绪却逐渐被某种东西覆盖消失。 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泛红，脑袋一片混乱。 而且罗琳的香气让我涌现的感情是…… ──可口食物的香气。 当我浮现这个想法的同时，我已经张开嘴，拉开罗琳肩部的长袍，往她白皙的肌肤咬下。 「……唔？！」 然而罗琳并没有发出哀号。 她将不成声的呻吟忍在喉咙当中。 尽管她身体僵硬，因为疼痛颤抖，但并没有哀叫。 如果叫出来，外头的人应该就会听到。 这样很可能会有人赶来。 都市马尔特的治安并不坏。 如果有什么犯罪的迹象，立刻就会有人介入。 就是因为这样，罗琳才会有此反应。 没错，罗琳明明感到疼痛，但却选择忍耐。 我感觉这个行为让她的肉变得更加可口，我的牙齿也更加深入她的肩部。 鲜血从她肩部渗出，滋润了我的喉咙。 啊，真是太可口了！ 我从未喝到这么鲜甜的饮品。 这种甜美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以前喝过的二十年陈年老酒，与之相比都如同泥水一般。 我还想再喝更多。 更多，更多…… 这么想的我，开始用力吸吮罗琳的鲜血。 「……唔！啊，雷特……你……」 我能听到罗琳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而且我还涌现另一个想法。 如果鲜血如此可口，那么肉又是什么滋味呢？ 那说不定才是世上所有东西都比不上的美味。 我加大牙齿上的力量，然后…… ──噗刺！ 「……啊？！」 我从罗琳肩上咬下了一块肉。 那只是仅有小指末端分量的肉块。 可是那肉块有著一点都不辜负我期待的甜美…… 我反覆咀嚼，品尝那鲜美的滋味。 就算要我嘴里永远都含著这个肉块也没问题。 那就是足以让我有如此想法的美味。 可是分量终究太少，那份幸福转眼就逐渐散去。 我将肉块咽下，喉咙再度感到饥渴。 我必须滋润我的喉咙。 我抱著这个想法转头望向罗琳。 、、 「……雷、特……你……还在……那里吗？」 罗琳的肩膀流著血，直视著我这么问道。 ……？ 雷特。 那是我的名字。 她问我在不在这里？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就在这里吗？ 我在啊。 所以，让我喝你的血吧。 我只有短暂停顿了一下，接著我便再次扑向罗琳。 可是罗琳看见我的反应之后，先是微微点头，然后…… 、、 「看来你还在的样子……太好了。那么，你就先睡一下吧！」 罗琳用掌心对著我这么喊道。 当我察觉魔力在罗琳掌中凝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罗琳对我射出火弹。 火弹的威力反映出她身为银级魔术师的实力。遭到强力魔术命中的我往后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到后方的壁面。 我的身子无力沿著壁面滑落到地上……而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在我倒地的同时，罗琳也慌忙地赶到我身边，并将手放到我的脸颊上。 「……好，还活著。总而言之，等你醒来再向我赔罪吧。」 罗琳的态度跟先前截然不同，她用严厉坚定的语气这么说完，接著对我施展「催眠」魔术。 那加快了我意识消逝的速度。 在我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听到了罗琳的话语。 「……这些话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如果你要对我出手，至少也该挑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其实是随都可以让你吃掉的……」 这是幻听吗？ 我在逐渐模糊的意识当中这么想到。 同时我也感受到身体似乎涌现一股莫名的力量。 ◆◇◆◇◆ 我感觉身体相当沉重。 这种感觉好奇怪…… 不对，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久前应该还在《水月迷宫》才对。我后来离开迷宫，到了洛里斯的店里，然后…… 我是什么时候睡著的……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意识便逐渐清醒。 我感受到眼皮外的亮光，并睁开眼睛。 ◆◇◆◇◆ 「……你醒了吗？雷特。」 当我睁开眼睛的同时，眼前看见的是我熟悉的罗琳家天花板。 而我也紧接著听到罗琳的声音……啊，我想起来了。许多景象重新在我脑中浮现。 我大概把握状况之后，开口说道： 「嗯……对不、起……我的、脑袋、相当混乱……」 「没关系，你不需要太过在意。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比起那件事，现在重要的是你的状态。你现在……有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支配吗？还是有什么莫名的冲动？」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摇了摇头。 现在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正确来说，多少还残留在屋内的血香虽然还是会刺激我体内一股类似食欲的感觉，不过像之前那样眼前景象染上鲜红的强烈渴望，现在已经没有了。 罗琳对我的反应点了一下头，接著将手放在我肩上对我说道： 「是吗……那就好。还有，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不需要太过愧疚。那是不幸的意外。我是打算这样去看待那件事……还有，你究竟记得多少事情？」 在我打算再次道歉的时候，罗琳便先伸手制止我开口并这么说道。 我想这是因为罗琳明白她如果不那么做，我就会一直为那件事过意不去。 长久的交情似乎让她连我内心的想法都瞭若指掌，这个事实虽然让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种时候却也令人庆幸。 我想我跟罗琳之间，应该不需要有太多顾虑。 正因为这样，我决定不对罗琳的话语做其他揣测，试著不让自己太过在意先前的事。 当然，要我立刻把那些事情全部忘记是有困难，不过……我想时间应该会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现在我就先回答罗琳的问题吧。 她问我记得多少事情。 我不太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我记得先前自己在看见罗琳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就变得一片鲜红……然后我就对罗琳出手了。 之后……呃，我记不清楚了…… 不行。 我的记忆相当混乱。 不知该说是热衷还是亢奋，我感觉有许多思绪都失去控制。 我没法做出任何理性判断。 罗琳听我这么叙述自己的感受之后，理解地点了头。 「我想大概也是那样……因为那跟平常的你差太多了。其实我也早有预期到大概会有类似状况，正因为我当时并没有太过惊讶，所以也能够应对。」 从我会这样躺在沙发上的状况，我大概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状况，而在我要求罗琳详细解释事情经过之后，她这么说道： 「其实也不是多么复杂的状况。就是你回来之后突然攻击我，所以被我用魔术轰出去而已。你算是个很好的肉靶呢，如果换成平常的你，我大概没机会用魔法打中你吧……」 是那样吗？ 罗琳的实力可不算差。 以前还姑且不论，现在的她就算要单独探索迷宫都能够轻松胜任。 我并不认为以自己的本事，能够轻易闪避她的魔术。 听我这么说，她的反应是： 「如果我也是万全状态，或许是那样没错。不过我当时其实挺慌张的。我平常跟魔物对峙的时候，并不会那么靠近，毕竟我是习惯想好如何从远距离将魔物击败才采取行动的人。如果近到那样……在选择魔术上也有困难。我当时使用的魔术，也是在无从选择下才会压缩大量魔力来提升攻击威力……虽然结果还算顺利就是了。」 罗琳自己似乎也有相当的动摇。 由于她总是带著沉稳的表情，所以让人不太容易看出内心的动摇，不过被自己认识的人突然攻击，我想就算是罗琳也很难保持镇定吧。 罗琳接著有些心虚地对我问道： 「……现在问这个或许有些晚，不过你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我自认在威力上有所控制，不过我毕竟很少有需要节制威力的时候……应该说，那么突然的状况，我也没法那么做。你身上该不会有什么致命的伤害吧……？」 听她这么说，我特地活动身体确认了一下，不过看来并没有大碍。 应该说，我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相当不错。 听我那么说，罗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就好。不过你毕竟还是刚刚才从昏睡中清醒的人，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也得把屋子整理一下……唔！」 罗琳转头看了看周围家具跟书本比以往更加凌乱的惨状，正打算起身。 可是她在这个时候身子突然失去平衡，露出难忍疼痛的表情，并用手按住自己肩膀。 我并没有迟钝到看不出这是什么状况。 那多半是我在她身上留下的伤。 我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不好意思，雷特。」 看见罗琳嘴上这么说，但却立刻站开，不愿让我搀扶的反应…… 「你快让我看看……」 我这么说完，便拉开遮住罗琳肩部的长袍。 在长袍底下是用绷带胡乱包扎，甚至还能看到渗血的伤口。 那很明显是只有进行紧急处理的伤势。 当我询问罗琳为何没有去找治疗院医治时，她的答覆是： 「要让他们看见这种伤口，肯定会被追问理由吧？别担心，我等等会准备恢复药水的。昨天我把库存的药品卖给了魔法药商，现在手边正好没有，不过……这点小伤，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做出可以治愈的药水了……」 看罗琳还打算整理屋子，我立刻制止她，并开口说道： 「让我、来吧。」 当然，我是指进行治疗这件事。 虽然我不懂治愈魔术，不过我有圣气。圣气的效果也已经在洛里斯身上获得实证。 这种程度的伤势，我想我应该可以不靠恢复药水之类的东西就能用圣气治愈。 罗琳似乎也理解我的用意，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你的身体……」 罗琳似乎还担心我有身体不适的状况。 不过那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罗琳的伤给治好。 况且据说用恢复药水治伤，有时会因为受伤的方式跟严重程度，容易留下伤痕。 虽然说确实是可以把伤治好，但如果是便宜药水，甚至会让肌肤的色调产生些微变化，留下醒目的痕迹。因此女性冒险者通常宁愿花较高的价格买品质较好的药水。 但是罗琳在这方面欠缺关心，如果让她自己制作恢复药水治伤，我想她肯定会抱著只要能把伤治好的想法随便弄弄。 那样到最后可能会让她身上留下伤痕。 因为我的关系。 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抱著如此想法，将手放到罗琳肩上，这时她才一脸无奈地同意让我治疗。 「……我是第一次接受人家用圣气治疗，不过……还挺舒服的，很温暖……」 由于我还没试过用圣气治疗过自己，因此我不太清楚那是何种感受，不过幸好并不会让罗琳感到疼痛。 看见罗琳的肩上有我的齿痕跟多半是被我咬破的撕裂伤口，让我觉得如果用恢复药水治伤，肯定会留下伤痕。 由于我相当卖力地施展圣气，因此罗琳肩上逐渐治愈的伤口也慢慢恢复到跟周围肌肤同样的白皙柔嫩。 在确认伤痕完全消失之后，我轻触原本伤口的位置，询问罗琳是否会感到疼痛，而她的答覆是： 「……完全不会痛。看来圣气的治愈术真的很管用……」 话才说完，罗琳又低声说道： 「这样就不能要你负责了……」 她用隐隐带著失望的表情这么说道。 不过看见我不解的反应，罗琳连忙摇头。 「没什么，你别在意……嗯？」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突然像是察觉什么变化般，盯著我的脸看。 她接著开口： 「喂，雷特……你的面具是不是歪了？」 她这么说道。 ◆◇◆◇◆ 「……等一下，我记得镜子应该是摆在这附近……」 罗琳边说边开始四处翻找镜子。 虽然她生活相当马虎，但好歹也是女性，所以家里看来也是有镜子的。 不久之后…… 「你自己看……不对，说歪掉或许不太正确……」 我望向罗琳拿到我面前的镜子，在镜中面具的位置确实有所变化。 不对，不是面具位置的问题。 ──面具的形状改变了。 原本覆盖住整张脸的面具，现在仅有覆盖住我脸部的上半部，我的嘴部则是处于暴露在外的状态。 而且…… 「……是皮肤。」 听到我发愣地说出这句话，罗琳也点头附和。 「嗯，没错。虽然因为许多状况让我没机会说，不过……雷特，你的样子看起来不一样了。」 她这么说道。 ◆◇◆◇◆ 之后我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我的外观产生不少变化。 当然，我说的不只是面具形状改变而已。 我脱下长袍确认自己的身体，虽然皮肤还是有乾瘪的部分，但也多了一些看来健康的肌肤。 换个说法，大概就像是生前的身体有著像是遭虫蛀的斑驳乾瘪痕迹吧。 这样就算被人看见身体，或许也能用身上有比较多旧伤来解释。 不过要那么说，这些伤痕或许也太多太大，不过应该已经不至于会被人立刻指著鼻子怀疑说是食尸鬼了。 至于脸…… 少了面具的下半部，也跟身体一样。 不过跟身体相比，倒是更有像是食尸鬼的怪物感。 虽然是有看来健康的部分，但最能左右他人印象的嘴巴实在太难看了。 不只是牙龈外露，甚至可以说是……有骷髅的感觉。 看来这是非遮掩不可的部分……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喂，你看！」 罗琳突然这么大声喊道。 正当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状况的时候，看见镜中那遮住我上半脸部的面具突然像是溶化般产生变化，只见面具改变形状，再次将我脸部彻底覆盖。 不久之后，我又变回先前熟悉的骷髅面具样貌。 ……这是什么状况？ 「……雷特，看来那个面具不只是单纯的诅咒而已。」 罗琳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著我这么说道。 的确，会有如此奇特反应的面具，想必不是普通的东西。 好吧，虽然光从这玩意有诅咒这一点，其实就不能算是普通的面具了。 罗琳观察著我脸上的面具说道…… 「……刚才面具改变形状的时候，你有做什么吗？」 听罗琳这么问，我便答覆说自己当时是正想著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牙龈外露的模样，希望能有办法解决。 听我这么说…… 「嗯，所以说这玩意会根据你的想法变化吗……是有意志的道具吗？这可真罕见。」 有意志的道具。 那是以会自己挑选主人的武器，魔剑等为代表，十分特殊的无机物。 那类物品多半是在迷宫被人发现，据说那类现代难以制作的道具不仅稀少，而且多半都是名品。 罗琳的意思是说我脸上的面具或许也是那类物品。 不过听莉娜的说法，这玩意是她只用几枚铜币买到的。 以有意志的道具来说，再怎样都太廉价了。 我对罗琳说出自己这个想法，她的反应是： 「很可能是人家认为这东西有诅咒，想尽早脱手所以才会那么廉价。不然就是……那个面具可能会有操纵他人意识的能力……」 罗琳说出这种吓人的推测。 因为诅咒而没法取下这件事我是已经认命了，但如果连意识都会遭到控制，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我现在已经算是相当诡异的存在了。 好歹也该让我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行动吧。 话虽这么说，如果要问从我戴上这玩意到现在，是否所有行动都是根据自己的意志……虽然我相当怀疑，可是我自己也无从判断。 毕竟我甚至都对罗琳动手了。 罗琳此刻仍在观察我脸上的面具。 「……如果说这个面具会根据你的意志改变形状……我刚刚想到，会不会你其实已经可以把面具拿下来了呢？」 听罗琳这么假设，我也理解她的意思，因此开始试著在脑中浮现希望取下面具的想法。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面具一点都没有脱落的迹象。 「可以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扯下来吗？」 「嗯……」 罗琳就像她所说的，伸手抓住面具两端用力拉扯，不过面具还是紧贴著我的脸，完全没法扯开。 我想应该不是罗琳欠缺力气的关系。 虽然罗琳的力气确实比不上士兵或男性冒险者，不过她好歹也有冒险者的资格。 跟普通人相比，罗琳其实算是比较有力气的人了。 换句话说，这个纠缠我的面具还是没法取下，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解释。 「看来不行。你可以再试著用意志让面具改变形状吗？」 我点头之后，开始试著在脑中想像面具的形状。 不久之后，面具又变成只遮住我上半脸部的模样。 「其他形状呢？」 经过各种尝试之后，比较肯定的是，这个面具大致上能变化成三种形状。 遮住整张脸、遮住上半脸部、遮住下半脸部。 除此之外虽然不是不行，不过在几十秒内就会恢复原样。再来大概就是可以改变面具上的装饰跟图案了。 「……虽然能在形状上有一定程度的变化，可是没法取下吗？算是有些差强人意的结果。不过这样应该也不坏，毕竟你现在的脸，还有不死魔物的感觉嘛。」 罗琳这么说玩点了一下头。 实际上就跟她所说的一样，我的下半脸部实在不能见人。 身体从政体来看，同样也是会让人怀疑能否正常行动的状态。 毕竟当中不只是伤痕，还有明显能看见骨头的部分。 那样完全没有出血也很奇怪。 不过只要将那些地方遮起来，应该还是要远比先前好多了。 以我现在的模样，乍看之下已经很有人类的样子了。 而且…… 「……我的声音、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嗯，变得流畅多了……虽然语调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应该是习惯问题吧。」 「我不太确定，不过……说起话来、确实容易多了。」 这是让我相当庆幸的变化。 话说回来，又到底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变化……正当我对此产生疑问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又经历、存在、进化了吗？」 听到我低声这么推测自己的现状，罗琳也点头附和： 「我想多半是那样吧。因为你在迷宫跟魔物经历过战斗的关系吗？」 我有跟罗琳提过我去《水月迷宫》这件事。 应该是这样才让她有此推测。 但我却对此感到怀疑。 「这个……我不太确定。我确实有跟魔物交战，可是……我在成为食尸鬼、的时候，是在打倒魔物之后、立刻进化的……」 「……跟那次相比，你这次至少是在回到这里之后才进化的，所以如果要说这中间有什么不同……是因为你打倒我才进化吗？」 「等等等等……我没有打倒你吧？」 虽然我有攻击罗琳，但考虑到最后我是被她用魔法打昏，怎么想都是我被击败才对。 「也对。应该说是我打倒你才对。其他可能……啊，是因为你有吃我的血跟肉吗？那有可能是原因吗？」 罗琳突然说出令我惊讶的事情。 看见我睁大眼睛，她的反应是： 「呃，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看你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食尸鬼，更像是会被吸血鬼当成眷属的尸鬼呢。那是一种比低阶吸血鬼还要低阶的魔物就是了……」 ◆◇◆◇◆ 「尸鬼啊……」 提到尸鬼，虽然那是一种颇为棘手的魔物，但平常不太容易看到。 正如罗琳所说，由于尸鬼是吸血鬼的眷属，因此据说如果吸血鬼不制造尸鬼，就不会自然出现。 就像是印证这个说法一样，在迷宫当中通常不会有尸鬼涌出，而是在涌出跟吸血鬼有关的低阶吸血鬼之后，才会衍生出那种魔物。 所以那是相当罕见的魔物。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极端到没有任何人见过的魔物，在吸血鬼出没的地区，也是偶而能够看到。 不过一般认为那是因为人类被吸血鬼咬过之后才变成那样，而不是一开始就是尸鬼。 「嗯，我以前也接过尸鬼的讨伐工作，我当时看到的尸鬼跟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当然，身体缺肉的状况是有些不同，不过……那大概可以算是个体差异吧。」 罗琳本身是对魔物相当有研究的学者。 既然她这么说，那么自然就是相当有可信度的说法。 可是我并没有被吸血鬼咬过。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我会存在进化成像是尸鬼的东西呢？ 说起来，从食尸鬼进化成尸鬼，那样是正常的吗？ 由于我对这个部分感到怀疑，因此我开口提问： 「……那是可以、藉由、存在进化变成的魔物吗？」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罗琳似乎也不太清楚。 罗琳缓缓摇头： 「我说过了吧，关于存在进化这部分，现在仍在研究阶段。现在就连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正常都不知道。而像你这么特殊……应该算是特殊的存在，究竟会如何进化，是没法轻易得到答案的。」 她这么说道。 这样说也确实没错。 这不可能是能轻易得到答案的事。 可是，这样我会相当困扰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抱头。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不知是否出于同情，继续说道： 「不过……在你去迷宫的这段时间，我也没有闲著。我有设想过一些可能，如果只是说说我的想法，你愿意听吗？」 她先这样说出前提。 我当然不会拒绝。 在跟罗琳这十年的交情当中，我十分清楚她这类假设相当管用。 因此我也迫不及待地要求她说下去。 「好，那我就说吧……其实就算你拒绝，我也还是会说就是了。」 罗琳笑著这么说道。 「该从哪个部分开始说，其实也是个问题……总之我就先从关于你进化的这个部分开始，应该会比较容易理解。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不过雷特，我记得你说自己一开始是骨人吧？」 「嗯……我甚至希望能让你亲眼看过我当时的模样，不过我也没法便回去。不过不管怎么看，我当时都是、骨人呢。自己能看见自己白骨的生活，还挺、诡异的……」 看见我满怀感慨回忆那段生活的模样，罗琳虽然短暂露出傻眼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本的模样。 「然后，你说自己接著就进化成食尸鬼了。」 「嗯，我食尸鬼的模样，你也、有看过，所以应该很清楚吧。」 「嗯……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感觉有些诡异，不过也有很多让我好奇的部分……啊，现在我的感想不是重点。比起那些，重要的是我关于进化的考察。你不觉得自己从骨人变成食尸鬼这件事本身，其实就很奇怪吗？」 「嗯……？」 听到罗琳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令我感到有些不解。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似乎看出我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进一步为我解释。 「我想说的是，关于存在进化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指某种魔物变化成更加高阶的存在。虽然事实可能不是那样，不过目前暂且是那样定义的。在这个部分你应该没问题吧？」 「嗯。」 「那么，你仔细想想，骨人的高阶存在，只有食尸鬼而已吗？」 「呃……」 这样一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我是在这里看过一些研究书跟魔物图鉴，记得当中有骨人经历存在进化会变成食尸鬼的记述，所以才没有抱持太多疑问，但仔细想想…… 其实骨人有各种高阶存在。 例如我先前交战过的骨巨人就是其中之一，其他还有较弱的骨骑士跟骨兵。 如果从骨人进化，变成那些魔物应该比较符合常理，应该说让人感觉比较自然吧。 不对，这样说起来，魔物的存在进化是否能算自然，也是另外一个问题，可是……算了，那种问题现在就先摆到一边去好了。 总而言之，我向罗琳说出我这些想法之后，她得意地点了头。 、、、、 「没错。确实有一些研究书中是有提到骨人也会变成食尸鬼的存在进化，但那并不是绝对的。应该说只是有人看过那种现象，至于那究竟是正常的存在进化，还是其实是例外状况，其实没有人能够说得准……」 「你的意思是……」 「……讲白了，根本没人知道答案。」 这样也白得太过分了吧？或许是看出我这个想法，罗琳继续说道： 「……可是，这次包含你成为尸鬼这件事在内，有一个推测可以成立。」 「什么推测？」 「魔物的存在进化，有可能是往那个魔物想成为的魔物在进行的。」 这个……我其实不是不能理解。 说起来，我从骨人变成食尸鬼的时候，我确实一直都想著要成为食尸鬼。 在成为尸鬼的时候也一样……我也是想著要成为外观上看起来像人类的吸血鬼。 这应该就是罗琳想要说的吧。 可是如果要说有什么疑问…… 「……那我又为什么、会从食尸鬼、变成尸鬼？我比较想要变成、吸血鬼啊。」 如果说是因为我想变成某种魔物，所以就会变成心中所想的魔物，那么不是应该要那样才对吗？ 不过罗琳也明确答覆了我这个疑问。 「我想应该就跟冒险者公会的阶级一样吧。无论多么有实力，也不能一下从铁级跳到金级吧？况且如果实力不够，就算再怎么想也没用。」 听到这个比喻，我的反应是…… 「……你是说、有步骤、得遵守吗……？」 「看你现在的状态，我推测是那样。由于样本数实在太少，所以也只能算是假设就是了。要说能够作为佐证的要素，最近是有一个小鼠的进化实验……」 小鼠是一种常见的娇小鼠型魔物，能够轻易捕捉。 那是一种高阶个体会根据环境而带有不同属性的有名魔物。 听说是有用那种魔物进行的实验。 罗琳继续说道： 「那是简单的实验。就是将几只小鼠放进笼里，放在火山地带、河岸、森林、洞窟等地方饲养的实验。结果相当耐人寻味喔。」 听罗琳的说法，那些小鼠似乎分别进化成火鼠、水鼠、风鼠、土鼠的样子。 而且每个笼子最后都会只剩一只魔物，而现在的我也能够理解理由。 多半是小鼠彼此战斗，吸收彼此力量的结果。 不过那也因此让人能确认到存在进化的现象。 罗琳接著说道： 「当然，只是那样并不能印证我的假设。因为那有可能只是适应环境的结果。不过如果那并非是被动的进化，而是基于魔物自己想成为特定魔物的想法所产生的现象呢？这种说法或许太过跳跃，不过考虑你的状况，我认为有那种可能。毕竟要说你是为了适应水月迷宫的环境而成为食尸鬼是说不通的，真是那样，应该还有其他更适合的高阶存在才对。所以说，如果说是根据你的意志这样还比较合理。而事实上你也是想要成为食尸鬼。这样应该并非毫无说服力吧……当然，也不保证一定是那样就是了。」 ◆◇◆◇◆ 「……所以说，如果我想成为吸血鬼，只要继续努力、就可以了吗？」 我向罗琳这么问道。 如果罗琳的解释是对的，那么基本上我只要抱著想成为吸血鬼的想法，持续吸收魔物的力量就可以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罗琳在这时摇头。 「并不保证一定是那样……不对，以方向性来说是没错，不过有可能光那样是不行的。」 「……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就是在你这次的存在进化上。如果是只要打倒魔物就能实现存在进化，那么这次你应该也会在迷宫就变成尸鬼才对吧？」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确实也感到奇怪。 如果只要打倒魔物，吸收力量就能够进化，那么在我击败那只骨巨人获得强大力量的时候，应该在那时候就进化才对。 虽然也有光靠那些力量还不足以进化的可能性，但我之后就返回镇上了。 虽然我在回程途中又有击败几只魔物，不过那时候也没有经历存在进化，而我会变成尸鬼，是在跟罗琳发生摩擦被她弄昏，到我清醒的这段时间。 我明白了，怪不得罗琳刚才要提到那件事…… 「你想说是因为我吃了你的血、跟、肉，所以才进化的吗……」 「没错。我认为你这次能够经历存在进化，就是因为你做了那种事。虽然不清楚详细规则，不过我推测魔物的存在进化，有时候可能还得满足特殊条件。毕竟你不能光靠击败魔物来进化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就算我想成为吸血鬼，可能也不能光靠击败魔物而已。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能靠著罗琳的血跟肉进化呢…… 当我问到这件事，罗琳的答覆是…… 「这也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不过……毕竟尸鬼也算是一种低阶吸血鬼的关系吧。据说吸血鬼是藉由吸血行为，将对方的魔力跟气力吸收到自己体内。虽然不是说不那么做就会死，不过似乎还是会逐渐虚弱。我想尸鬼大概也是一样吧……也就是说，你能藉由吸食人血来获得力量。」 「那肉、呢？」 「我想那应该是你身为食尸鬼的冲动吧。我想你那时候应该是失去理智了，不过……也许正因为有一股足以让你失去理智的冲动吧。你在身为食尸鬼的时候，除了那次之外，有感受到像是本能之类的类似感受吗？」 被罗琳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似乎经常会隐隐有好想吃肉的想法。 我经常会自己吐槽自己那是不该有的想法，让自己忍耐，不过那也是因为那股冲动相当轻微，并不算格外强烈的关系。 可是随著我跟魔物战斗后逐渐变强，那股冲动也同样逐渐变得强烈。 当我遇到那名餐馆男主人洛里斯的时候，正是那股冲动相当强烈的时候。 在击败骨巨人之后，那份感觉更是强烈到让我几乎没法忍耐。 听过我叙述这些状况，罗琳点了点头。 「就算说是魔物，可能也需要摄取能量。也许你是受到必须吃东西的本能强烈影响了。所以当你回到我这里的时候，那股冲动就此爆发……就结果来说，你吃了我的血肉，完成了存在进化……虽然不清楚是因为巧合让你满足进化条件，还是魔物会有类似本能的冲动会试图去满足条件，不过大致应该就是这样。所以我猜想你除了击败魔物之外，可能还得努力思考要怎样满足进化条件才行。」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只是她说是猜想，这让我实在不太放心，而罗琳对我的不安，则是如此回应： 「……我也只能这么说啊。就算是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说起来，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建立在假设上的假设，甚至说是妄想也不为过。啊，好想要更多样本喔……如果有更多样本，就能知道更正确的答案了。」 考虑到像我这种存在实在不可能太多，罗琳这份希望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实现的一天吧。 不过虽然罗琳说是妄想，不过从她设想的这些可能性来看，内容仍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如果只靠我自己多半没法设想到这么多，我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试著多想。我很可能只会闷著头认为自己只要一直去打魔物就是了。 能认识一个有长年交情的学者朋友，还真的挺不错的。 「总之说了这么多，也只能慢慢努力尝试了。毕竟你说不定是人类史上第一个有这种经历的人呢……我会尽量协助你的。」 这实在令我相当感激。 想到这里，我对罗琳说道： 「……谢啦。」 「别放在心上……那么，就立刻来让我对现在的你进行各种调查吧。」 「咦？」 在气氛开始有些感伤的时候，罗琳这突然的提议让我相当傻眼。 然而她却继续说道： 「你还楞著做什么？先把衣服脱掉。映像水晶我都准备好了，快让我把你现在的状态给录下来。啊，还有，你能吃东西吗？从你在食尸鬼状态时可以吃我这件事来看，我想你应该是可以吃东西，不过等等你也试著来吃些普通食物看看。对了，在那之前先让我从你肾上切一点样本下来。如果会痛我可以麻醉……麻醉对现在的你管用吗？药物效果最好也能调查一下……再来是……」 罗琳接二连三说出各种实验提议，而且全都打算拿我当实验品的样子。 听到那些话，让我脸色相当难看。 虽然罗琳平常感觉过得相当懒散，可是一旦对某些事情热衷起来，就会没日没夜地投入其中，甚至还曾有因此废寝忘食到昏迷的例子。 以前每当她陷入那种状态的时候，我都变成负责打理她身边琐事的人。 就算我威胁说要把她绑在床上逼她休息，她也不肯听劝，面对这种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要持续做下去的毅力，让我每次都搞得十分狼狈。 这次她这种坏习惯又发作了。 不过听她所提出那些实验，感觉每个实验也确实都有其必要，因此让我也产生最好趁这个机会确认的想法。 药物对现在的我是否有效，这件事在探索迷宫时也会影响到药剂对我的效果，如果能够吃东西，或许还是养成吃东西的习惯比较好。 想到我可能会突然饿倒，或是陷入缺乏营养倒地的状态，就算只是求个心安，我想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况且如果因此想要吃人也是问题。 说起来我自己也很享受吃东西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那么做。 自从我成为骨人到变成食尸鬼，一直到咬罗琳这段时间，我除了罗琳以外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也许真的可以不吃东西，而且也很可能想吃东西都没办法，不过……这件事应该很值得确认一下。 「来吧，雷特，打铁要趁热，我们立刻开始进行实验吧……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你今天肯定很累了，所以明天再开始吧。嗯……你为什么那种表情？」 听她先前讲得那么起劲，结果竟然说要等明天才开始进行实验，似乎让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对罗琳说道： 「……没有啦，我原本以为你会打算要立刻开始……」 「我偶而也是会展现常识的。」 是偶而吗？ 虽然我是想这样吐槽，不过想想也确实如此，结果让我错过了立刻吐槽的机会。 ◆◇◆◇◆ 隔天。 在确认过我身体状况大致复原之后，我便实行了几个罗琳提议的实验。 首先是从确认外观开始，确认的项目相当繁细，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我完全不明白为何需要确认的东西。 看来是因为学者的天性，让罗琳不全部调查清楚就不舒服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在这些实验当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我觉得有用的东西。 应该说过去隐隐抱有的一些疑问获得解答，反而让我庆幸自己有进行这些实验。 而当中比较重要的部分，首先是我能够正常饮食，还有恢复药水之类恢复系的药剂，不知为何对我身为不死魔物的身躯还是管用，而毒药之类的药品则几乎没有效果。 在饮食方面，知道自己能吃人类血肉之外的东西尤其重要。 老实说，就连我在成为尸鬼的现在，还是会隐隐抱持想要吞噬人类血肉的冲动。 关于人肉部分，或许真的是身为食尸鬼的冲动，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对于人血我却抱有颇为强烈的渴望。 具体来说，我甚至能立刻分辨附近人类体内的血液气味。 不只是方向，我还能分辨血液主人的年龄及性别，甚至是大致的健康状态。 这让我感觉实在相当异常。 而且我甚至还会觉得那是可口的味道。 尤其是年轻健康女性的血液气味，最能刺激我的食欲…… 我开始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很糟糕了。 不管怎么说，会一直感受到这种饥渴实在是一大问题。 在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尝试各种方法后的结果，发现吃一般的食物可以稍微减缓那种冲动。 除此之外，喝下罗琳分给我的一些血，也能明显让那种冲动消退。 如果是一般食物，大概需要一般成年男人三人份的分量，如果是喝罗琳的血，只要一滴就足以让那种饥渴平复，以花费对效果来说，罗琳的血比较划算，可是要定期请她给我吸血实在也很难开口。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说道： 「……就这个结果来看，你定期喝我的血比较好。总之我先准备一瓶分量的血放在施有保存魔术的容器哩，如果喝完了就跟我说。」 她这么说完，便乾脆地将装有血液的瓶子交到我手中。 一整瓶的血液让我觉得分量实在不少，其实我每次也只需要喝一滴血就够了。 换句话说，有这样一瓶血，应该可以让我撑上一个月。不过保存魔术的效果大概只能维持一周，所以还是得定期请罗琳重新施加魔术。而且虽说保存，也不是永远不会劣化，保存一个月应该也是极限了。不过那样或许也够了。 不过，这样也并非毫无问题。 毕竟每个月都要罗琳付出这种分量的血液……再怎么说都会有产生健康问题。 我打算搭配一般食物，珍惜地饮用。 ……不过会这样自然产生要珍惜喝血的想法，也让我对自己欠缺人性的思考方式感到头痛。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失去人性，我想自己也应该要避免只是喝血，要多吃一点一般食物才是。 另外关于毒素方面，我先后尝试了毒性偏弱，还有具即效性的毒药，不过后来就算是效力相当强烈的毒药，我也一点都不会感到不适。 如果有什么万一，罗琳也懂得使用毒素的净化魔术，而且我也有圣气作为发生意外时抵抗毒素的最后手段，所以才会如此胡来，不过看来两者都没有派上用场的必要。 「……是因为身体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效果吗？」 罗琳虽然那样揣测，不过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如果是因为那样，恢复药水应该也没有效果才对。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比较像是对毒素免疫的特殊体质吧。毕竟人类也是会有拥有奇妙特殊体质的人，如果把我想成是类似状况，感觉其实也不算太过奇怪……我是希望能这么想。 再大致都调查过之后，罗琳说道： 「那么我接下来要对实验结果进行各种分析，至于你……其实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罗琳所指的，是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件事，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我目前该做的事，就是要让自己能拥有看起来尽量像人类的状态。 可能的话，我是想直接成为人类，可是……如果存在进化的本质是《接近想成为的东西》，那么我有天真有机会变成人类吗？ 我不知道。 我试著向罗琳说出这个疑问，而她的答覆自然是： 「我也不可能知道……可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或许是可以把『人类』视为一个目标吧。」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那么，我该先朝那个方向努力看看吗…… 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是暂定目标。 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要再次进入迷宫，可是…… 「……这柄剑，你觉得、还能用吗？」 我将剑抽出剑鞘，让罗琳确认剑的状态，她的回应是： 「……剑刃受损得好严重，这样不能再用了，应该要给人修理吧？」 「我想也是……」 这柄剑明明是人家不久前才给我的，却已经被我弄成这种状态。 人家肯定会生气的。 尽管这么想，但用这样的剑战斗实在太危险了。 如此这般，我只好硬著头皮到铁铺去。 ◆◇◆◇◆ 「……喂，这什么鬼？」 铁匠克罗普原本就不太友善的面孔变得更加扭曲，对我这么询问。 「……这是你的、剑。」 我简短地如此答覆。 而克罗普的反应是…… 「我看得出来……我想问的是……」 看到他开始叹气，让我决定不再含糊其词，说出实话。 「对不起，我用了圣气了……」 「啊？这……如果是那样，也难怪这柄剑会变成这种状态，不过我记得你去的应该是《水月迷宫》吧？在那里会有必须要用到圣气的魔物吗？」 这个疑问是克罗普在知道我也在魔力跟气力方面也有一定实力的前提下说出口的。 也就是说，就算我不使用圣气，在那座迷宫里应该最多也只会出现只要我运用那两种力量就足以应付的魔物。 这个说法在基本上是正确的。 可是…… 「……我碰到、骨巨人了。所以才……」 听我这么说，克罗普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是认为那里应该不会有骨巨人才对，可是……不对，你应该不是会说谎的人……你到底是在哪里……」 「我发现了新的未知区域……」 「什么？！你……喂，这……」 虽然克罗普相当吃惊，可是从他立刻压低音量的反应，看得出他也明白这份情报的重要性。 他接著说道： 「……真的吗？」 由于他这么问，因此我默默点头。 克罗普接著说道： 「……我看你一身怪模怪样跑来找我，还在想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吗？既然这样，那么也难怪这柄剑撑不住了……也罢，我知道状况了，那里你已经探索完了吗？」 虽然他说得好像完全知道我的状况一样，但我并没有特别追究，只答覆他最后问我的问题。 「还没，不过我希望、能尽快有剑可用……」 「我想也是……可是你订的剑还没造好，今天你再拿其他代用品去吧。我会另外给你一柄更好一点的剑。」 我原本还抱著我订的剑说不定已经造好的期待，不过看来还是太早了。 我点头同意之后，便接过克罗普之妻露卡为我挑选同样能承受魔力跟气的新剑，走出铁铺。 ◆◇◆◇◆ ──砰！ 我在离开铁铺的同时感受到冲击。 似乎是我的脸部……应该说是面具撞到了什么东西。 当然，这副硬到让人生气的坚固面具只是碰撞并不会有任何损伤，而我在确认自己眼前的状况之后，看见面前站著一名男子。 那是一名身穿白银盔甲，装扮像是骑士的男子。 虽然我跟骑士没有过节，不过对方仪态相当端整，想到这类的人有不少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让我立刻涌现趁早离开的想法，但就在我微微点头致歉打算离去的时候── 「抱歉，你没受伤吧？」 由于对方这么对我说话，我也只好答覆。 「……嗯，你呢？」 「我也没事……对了，看你这身装扮，你是冒险者吗？」 由于对方这样转变话题，让我也必须答覆，因此我只好点头表示肯定。 看见我点头，那名骑士装扮的男子用严肃的表情对我问道： 「那么，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知道在这里的冒险者当中，有个金发碧眼、名叫莉娜的少女吗？」 ◆◇◆◇◆ 我记得那个名字。 当然，就是那个在迷宫里帮助我的少女冒险者。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从那次之外，由于我外出时都会留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遇见她。 所以关于她的现状，我没有任何头绪。 她是否已经摆脱单独冒险的状态了呢？ 她的实力不坏，我想冒险者公会应该会好好为她安排一些队友才对…… 算了，现在就先不想那些了。 比起那个，问题还是我眼前这名骑士装扮的男子。 这名有一头亮丽金发跟碧蓝眼珠的男子，那精悍中带有亲和力的容貌，彷佛就像是绘画中的骑士一样。 「……请问、你是……？」 总之不管要不要告诉他我所知的情报，都该先确认对方的身分再说。我抱著这个想法这么一问，那名男子也会意地报上姓名。 「是我失礼了。我是隶属于亚兰王国第一骑士团的骑士，伊德雷斯罗格。」 提到第一骑士团，据说那是在亚兰王国的骑士当中全由菁英组成，全国最为精强的骑士团。 当中的成员不是有力诸侯之子，就是才气过人的剑士，全都是将来备受瞩目的人物，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名列其中。 那样的人在找莉娜？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感到在意的我开口问道： 「像你如此、高贵的人，为什么要找、一名少女呢？」 面对我的问题，男子虽然表情稍有迟疑，不过还是用不带隐瞒的态度说道： 「呃……说来惭愧，那位名叫莉娜的少女是我的妹妹。详细理由不值得外扬，总之她有天突然离家之后便失去音讯。我只得到她似乎成为冒险者，还有在都市马尔特这里有人曾见过特徵与她相似的少女，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这么说，你说的莉娜……应该就是、莉娜罗格女士、吗？」 「是那样没错……你见过她吗？我已经到处打听了一下，不过冒险者公会说不能随便把个人情报交给他人，酒馆之类的地方也不太欢迎我这种骑士……」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跑到铁铺之类冒险者会使用的店家到处打听吧。 甚至不惜向连往来的顾客一一确认。 尽管是冒险者公会，如果是国家单位提出要求，应该也不会拒绝，不过这名男子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老实地到处打探情报。 如果他是以个人身分询问冒险者公会，那么工会自然不会轻易泄漏个人资讯。 其实隶属于冒险者公会的人，多半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背景。 如果有人胡乱打听他人不愿让人知道的过去，基本上是会被撵走的。 如此这般，我的答覆是…… 「我没有听过莉娜罗格、这个名字。」 「……是吗，真遗憾。如果你之后有机会看到她，请跟我联络，我预计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也向骑士团申请了休假，虽然时间不会太久就是了……我很想见她。」 这么说完之后，他接著告知我他下榻的旅店，然后沮丧地进到店内。 他应该是打算继续向克罗普他们打听吧。 虽然男子落寞的背影带有几分哀愁，不过没有得到本人许可就透露莉娜的消息，在道理上说不过去。 虽然只是猜测，但我想伊德雷斯口中的莉娜，应该跟我见到的莉娜是同一个人。 我在这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当中也算是老资格，当中是女性冒险者又名叫莉娜的人，我也只知道那个莉娜。在外观方面，拥有金发碧眼这种特徵的人也不多。虽然并非是贵族才有的特徵，不过那确实是高贵血统比较容易有的外观，那种特徵在这个乡下城镇相当罕见，而且在莉娜之外最近来到这个城镇的冒险者当中，我也不记得有其他人有那种特徵。 虽然说在我没有出入冒险者公会的这段时间不是不可能又跑出一名莉娜，但我想那种可能性应该相当低。 虽然严格来说，在名字方面是有出入，不过我想莉娜卢贝齐这个名字，应该十之八九是化名。 冒险者公会的登记系统十分单纯，就算是化名也能让人正常登记。 因为那里的登记，完全依靠本人自己申告的资料。 就算被认定是假资料，也不会有任何处罚。 冒险者公会的基本态度，是只要冒险者能够处理委托，其他事情都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被发现是逃亡的罪犯，也是会老实把人交给国家或军警，不过因为看不出那类身分，让罪犯工作的状况也不少。 考虑到罪犯也不是什么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身分，这也无可奈何。 而对于那一类的人来说，冒险者公会也算是相当方便的组织。 正因为这样，冒险者经常被人鄙视也是事实。 当然，我并不打算因此说莉娜就是那种人。 她应该只是不想被人找到，所以才隐瞒真实姓名吧。 我就是抱著如此想法，所以才跟伊德雷斯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实际上我只听过莉娜卢贝齐这个名字，也从未认识名叫莉娜罗格的人，因此我并没有说谎……当然，这只是狡辩罢了。 我这样推测莉娜应该就是对方所说的人，而事实应该有是那样。 算了，不想了。 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到时候我再帮忙莉娜就是了。 毕竟那个怎么看都是骑士的人，不管在这里做什么事，都会很醒目的…… 就这样，我迈开步伐。 总之先回到罗琳那里吧。 ◆◇◆◇◆ 现在我姑且算是拥有了能勉强硬说自己是人类的身躯，也拿到了替代的武具，有这些东西，现在我应该有办法自己到冒险者公会去了。为了我之后的存在进化，我必须要试著挑战强敌才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除了《水月迷宫》之外，我还得到马尔特附近的另一座迷宫《新月迷宫》去才行。在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也让我心里有了另一个想做的事。 「所以你现在要去冒险者公会吗？我是认为你还是别急著去那里比较好……」 说这些话的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罗琳。 她正在享用著我为她准备的料理，而我则坐在他对面，一边浅尝瓶中的罗琳血液，告知我今天的计画，这才让她有此反应。 所谓今天的计画，就是我打算在最近将自己的猎场从适合新手及低阶冒险者的冷门迷宫《水月迷宫》，改成从新手到银级冒险者都相当喜爱的热门迷宫《新月迷宫》去，而也因为这样，我打算去冒险者公会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期限较长的委托可以做。 而罗琳反对的，就是最后的部分，也就是我去冒险者公会接委托这件事。 她的理由相当明确，就是以我现在的模样，肯定会遭到怀疑。 罗琳接著说道： 「你以那身装扮说自己是雷特费纳看看。肯定会立刻被人再三追问的。搞不好连冒险者公会会长都会出面呢。不只是那样，说不定所有资深冒险者都会立刻跑来……」 「我不过、就是一名铜级冒险者，怎样都不会、变成那种状况吧？」 实际上我确实只是一名不值得一提的冒险者，我实在不认为会有那么严重。 可是罗琳却…… 「……你的实力确实是很弱。也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是铜级冒险者。这点是没问题的。可是……对冒险者公会来说，你也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存在。你为了讨好冒险者公会所做的杂事，虽然单独来看都没什么大不了，也是许多人都能够办到的事，可是能像你那样完美处理那么多事，还花心思善后的人并不多。甚至常有人说当你不干冒险者的时候，就要拉你到冒险者公会任职呢。」 「……咦……不会吧？」 罗琳所说的这些话，让我有些惊讶。 虽说冒险者公会确实是有给我一些方便，不过我完全没想到他们有打算拉我任职的意思。 原来我的未来还挺有保障的呢。我不禁涌现如此想法。 话虽这么说，就算说是顽固也好，我当然还是没有放弃冒险者身分的意思。 「是真的。真是的……也罢，总而言之，因为你这种身分，所以到冒险者公会去只是……」 说到这里。罗琳的话语突然打住。 她似乎对自己的话语有什么想法，微倾著头，接著喃喃自语起来。 「你这种身分？因为你是雷特……如果雷特不是雷特……嗯，如果是这样，或许就有办法了……」 她这么说道。 当罗琳停止自言自语之后，下一瞬间便说出一个惊人的提议。 、、、、 「……雷特，如果你一定要到冒险者公会接委托，就重新登记新的身分吧。我的意思是，你要换一个名字。你不是雷特费纳……也罢，只是名字还不太容易被人看破，所以继续用雷特也没关系，但你换一个姓氏吧。」 看我不太明白这个提议究竟有何用意的反应，罗琳开始为我详细解释。 ◆◇◆◇◆ 「……喔喔……」 来到阔别许久的冒险者公会，感受到其中一如往常的气氛，让我内心涌现少许怀念之情。 虽然距离我之前来这里的时间并没有特别久，不过由于我内心一直隐隐抱著说不定再也没法回到这里来的想法，因此能再次进到这栋建筑当中，让我感动到几乎落泪。 ……虽然我不太清楚尸鬼是否会流眼泪就是了。 我试著用力睁著眼睛，并数了大约三十秒的时间，可是眼睛却连乾燥的感觉都没有。 看来我的眼睛原本就已经乾透了。 也因为这样，我完全没法流出眼泪。 「……？」 因为我呆站在原地，也让跟我擦肩而过的冒险者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 发现这个事实的我连忙迈开脚步，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向柜台的冒险者公会职员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抬头这么答覆我的，是一张令我感到相当怀念的面孔。 ──希拉伊伯斯。 她是在冒险者公会已经有五年资历，摆脱新人身分，对工作已经相当熟练的职员。 想到自己曾在这里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拜托下，作为她最初接洽的委托受理者，也算是一件令人怀念的往事。 虽然这让我又再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不过对自己实际上一丁点眼泪都流不出来而感到有些烦躁的我开口对希拉说道： 「我想要登记、成为冒险者。」 「啊，是登记吗……那么请您在这些表格中填写必要项目，不会写的部分可以先空著。」 希拉这么说完便将一张纸质粗糙的表格递给我。 这种纸是某国用魔道具制成的纸张，是相对廉价而被广泛使用的产品。 品质更高且更光滑耐用的高级品，通常只会被用在国家的重要文件上，价格也颇为昂贵，因此比较少见。 话虽这么说，不知为何在罗琳家里偶而也是会看到那类纸张。 我开始在表格上填写各种资料。 上次填写这个表格，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甚至还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名字、年龄，还有我稍微懂一点的剑术。 大概就只有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还有一些可以填写的技能，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些技能有足以填写在这份表格中的程度。 好比说，我有一点药草学的知识，也有肢解动物的经验。 以新手来说，拥有那些技能的人并不多。 而我是因为在故乡的村里向药师及猎师学习，才得以学会那些技能。 如果要问我为什么要学那些技能，答案自然是为了成为冒险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目标就未曾改变。 我有一天一定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如此而已。 为了这个梦想，就算要我拋弃过去以铜级冒险者身分所累积的经历重头来过，我也在所不惜。 因为我并不是想要成为雷特费纳。 我只要当我自己就足够了。 况且铜级冒险者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当然，看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已经算是有相当值得惊讶的实力，不过对冒险者来说，终究是低阶水准。 所以说，我愿意这么做。 而且如果我有天恢复原本的样貌，到时候再以雷特费纳的身分活动就行了。 虽然根据冒险者公会的规定，是不允许一个人登记两个身分，不过就算真有人那么做，他们也无从确认。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罚则。 最主要的理由，也是因为那么做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那只会让自己登记在冒险者公会的委托达成纪录遭到分割，一点意义都没有。 而且虽然在这里登记的身分，是可以勉强充当证件使用，不过有冒险者的身分也不代表没有犯罪。 罗琳的提议就是以这个背景为前提，说起来算是一个钻漏洞的办法。 我如果以雷特费纳的身分来到这里，多半会被人追问变成这样的理由，可是如果让人把我当成其他人，那么就不太可能会有人找我麻烦。 实际上我也只有在刚才发楞时被人多看几眼而已。 在冒险者当中，奇装异服的人也不在少数。 带著面具并身穿长袍在路中间发楞，也就只是会被当成有些奇怪的人而已。最多就是被人多看一眼，但也不会被特别留意。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也开始去填写表格中最后仅剩的一个项目。 其实或许不是最后的项目，而该说是最初的项目。 我留到最后的，是姓名栏。 我虽然先写下雷特的名字，可是姓氏……该怎么办呢？ 我完全想不到主意。 ……管他的。反正只是暂用的姓氏，随便写写就是了。 抱著这个想法，我草草写了一个姓氏，便接著将表格拿给希拉。 「……好的，感谢您的合作，您是雷特维维耶先生吧？」 ◆◇◆◇◆ 希拉在念出我所写下的名字时，不知为何脸上带有些许哀伤。 对此感到不解的我开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被我这么一问，希拉说道： 「没什么……只是不久前，有一位名叫雷特的冒险者失踪了……」 那就是我嘛。尽管我这么想，但还是装傻地回应： 「……我听说、当冒险者，就是要对这种事、有心理准备……」 实际上冒险者在某天突然失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可能是死了，有时候甚至只是单纯离开到其他地方去而已。 也有人是对冒险者的生活感到厌烦而不干了，还有人其实是罪犯，必须要跑路等等。有各种理由。 不过我想希拉大概是认为我已经死了吧。 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失踪的理由。 希拉说道： 「您说得没错，不过实际遇到这种状况，还是会让人难过的。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第一个接洽的人，所以……我只是看见同样的名字，有些惊讶而已……」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所说的那个人，是一位名叫雷特费纳的冒险者吗？」 我之所以特地问这个问题，是为了避免遭到怀疑。 话虽这么说，如果只是这么说，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事实上，希拉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嗯……是没错，您怎么知道的？」 她这么问道。 不过她的这个疑问，正是我想要的。 我开口说道： 「是罗琳跟我说的。」 听我这么说，希拉似乎从我所写的名字当中得到什么线索。 「啊……维维耶，原来如此，你们是亲戚吗？」 她这么问道。 因为是亲戚，所以有相同的姓氏。 我经常出入罗琳家里这件事，迟早会被其他人知道。 我不希望到时会有什么奇怪的谣言。 我自己是还无所谓，但罗琳可是未婚女子。 我不希望给她徒增困扰，所以才想趁早准备好藉口。 把自己塑造成罗琳的远房亲戚，暂时接受她照顾，这样应该算是不错的藉口。 顺带一提，雷特这个名字是以前圣人所用的名字，现在用这个名字的人到处都是。 那是个不管在任何国家都有不少人使用的名字，因此就算同名也不会被人怀疑。 「是的……我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会寄住在她那里。」 「原来是这样，我其实也有听说罗琳女士那里最近有名怪人出入，不过……其实罗琳女士自己也算是个怪人就是了。」 看来这件事早就已经传开了。 我点头回应： 「我想那个怪人、应该就是我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关系。而且那丫头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就是个怪人了……」 虽然我不知道实际上是不是那样，但还是随口应付了一下。 我把自己的角色定位成顺道经过附近来拜访罗琳的叔叔。 希拉看起来似乎也是那样认定。 「原来如此，辛苦您了……我原本以为她会跟雷特先生……我是说另外那名雷特结为连理的，不过看来已经没机会了……对了，冒险者证完成了，请您确认。」 虽然我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什么不能听过就算的事情，不过希拉也在这时完成了手边的工作。 她递给我的是一张铁灰色的卡片。 那是新人冒险者──也就是铁级冒险者的证件，同时也是成为冒险者的人最初会拿到的东西。 上次我拿到这个证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怀念之情让我一下有些难以自己。 看见我的反应，希拉就像是在看著熟悉的光景般带著微笑说道： 「您需要我详细说明冒险者公会的规则吗？」 虽然希拉这么说，但我可是老手。 尽管我在实力方面不怎么样，但至少我从事冒险者工作的年资相当长。 因此我对于规则十分清楚。 我甚至清楚到可以利用那些规则赶走某些败类的地步。 因为像我这种欠缺战斗能力的人，也只能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正因为这样，我对希拉说道： 「不需要。详细的、规则，应该、都写在、那里面吧？」 见我指著柜台旁边一本有皮封面的手册这么说，希拉表情有些惊讶地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么问道。 也对，以新人来说，很少会有人去注意那种东西。 对这里的职员来说，那也就是一本有空可以去翻翻详细规则的手册。 不过我可是已经熟读了那本手册，所以大部分的内容我也都熟记在脑中。 我会特地提到那个东西，其实只是想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自己会去翻来看，所以不用为我费心的意思。 「我听罗琳、说的。她还教我了一些基本的规则。」 「原来如此，毕竟你们住在一起嘛。那应该就不需要我多做说明了。雷特先生，请您努力做好冒险者的工作，并且一定要珍惜生命喔。」 听希拉这么说，我用点头作为回应，接著便离开柜台。 ◆◇◆◇◆ 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大多贴在设至于公会墙上布告栏上。 委托的种类五花八门，从任何人都能办到的杂事，到需要战斗的危险工作都有。 基本上这是个有强烈万能杂工色彩的工作。 因此极端地说，就算完全没有战斗技能，要赚到能够糊口的酬劳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为这样，才会偶而有罪犯混进冒险者当中…… 包含我自己在内，我在生前除了讨伐弱小魔物收集材料之外，也接过许多杂务性质的工作。 因为这个缘故，我对那些工作十分熟悉，就算是现在我都还隐隐会有想接下那类工作的冲动，可是考虑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不容易。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虽然也不算特别俊俏，不过也是个经常被人说是有张和善娃娃脸的人。 我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会招致太多反感，可是我现在这身装扮──诡异披风加上骇人的骷髅面具，这实在不是个会让人能爽快交付委托的模样。 不过会发出委托的人自然是有其需要，所以应该也不至于遭到拒绝，不过比起那类委托，现在乾脆去击败魔物还比较有效率，考虑到我自己的感情方面，那么做也比较轻松。 毕竟就算是我自己，要我因为自己的诡异装扮，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状态下工作，虽然不是无法忍受，可是还是会有些煎熬。 比起那种工作，在黑暗潮湿的迷宫里像蛞蝓一样四处徘徊要来得好多了。 脑中抱著如此想法的我，从布告栏的委托当中挑选一个符合我现在实力的工作，将那份委托单拿到柜台。 「啊，雷特先生，您决定好要接的工作了吗？」 听希拉这么说，我便将委托单交到她手上。 她在看过委托单之后…… 「……您要立刻尝试收集猪鬼物品的工作吗？以新人来说，我是建议先试著收集哥布琳的魔石比较合适……」 猪鬼是实力颇强的魔物。 那种魔物通常被认为拥有铜级中阶到高阶的实力。 正因为这样，希拉才会说那些话，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那是我完全有实力击败的对手。 当然，如过被多只猪鬼包围也是会难以应对，不过我也会注意这类危险。 「……因为我在祖国就有、击败过猪鬼。虽然身为冒险者，我还只是新人，不过我认为自己的实力、并不算差。」 事实上确实偶而会有这样的人登记成为冒险者，所以这并不算是特别奇特的状况。 然而希拉还是一脸担心。 但就算是那样，我的决定依旧不会改变。 而希拉似乎也有些死心地说道： 「……您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喔。毕竟命只有一条，如果觉得有危险，就要选择逃跑，知道吗？」 关于这件事，我十分清楚。 毕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况且就基本来说，我原本就是个感觉有危险就会立刻采取逃命手段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希拉的担心其实相当多余。 不过去解释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 因此我顺著她的指示开了口： 「我知道。」 我这么说道。 ◆◇◆◇◆ 虽然我顺利到冒险者公会完成登记，并且接下委托，但我并不打算立刻就前往《新月迷宫》。由于距离委托期限还有很多时间，因此不成问题。 要说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水月迷宫》。 我要回到那个未知区域。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去的是那只骨巨人出现的地方。 《水月迷宫》跟往常一样，相当安静。 虽然我路上巧遇了正在跟魔物战斗的铁级冒险者，不过由于他们正死命奋战的关系，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我从一定距离外经过。 其实也是因为我尽可能将魔力跟气等会暴露自己气息的能量藏进体内，让人不易察觉的关系。 由于以前我的力量并没有大到需要使用那种技术，只要脚步稍微注意一下，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就难以察觉到我。 现在必须要这么做才不会让自己被人发现的状况，让我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抱怨。 说起来这也算是变强才有的烦恼，目前也没有多大的问题，所以就不计较了。 而且隐藏自己的魔力跟气，也可以训练自己操作那些力量的能力。 当我穿过秘道，来到转移魔法阵所在的地方之后，我便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 由于已经有过一次经验，所以我并不感觉危险。 虽然听说在转移魔法阵当中，也有并非每次都会通往相同地点的类型，不过我想相信这座迷宫应该没有那么整人的东西。 虽说在高难度的迷宫当中会比较容易遇到那类状况，可是这里又不是那种迷宫…… 不管怎么说，这些也都只是我的期待就是了。 所幸我的希望获得实现，我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一个曾经见过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跟那只骨巨人交战的地方，我提著剑缓缓前进。 要问我为何这么做，理由是没法保证那只骨巨人不会再涌出。 虽说这里多半就是头目大厅，头目大厅的魔物也有分经过一定时间后会复活的类型，还有只会在第一次进入时会出现的类型。 关于这里究竟是哪一类的头目大厅，没有仔细调查也很难说得准，但想到头目有可能会再次出现，所以我也必须准备应对手段。 但从我站到转移魔法阵外面之后，无论等多久，都感受不到那只骨巨人有涌出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是间隔不够久，还是那只骨巨人再也不会出现，但感觉现在似乎已经可以安心的我，也放下一直高举的剑。 话虽这么说，我也还没打算收剑入鞘，只是…… 我转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如果要问我为何把特地接下的委托放著不管跑来这里，我当然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现在我所离开的转移魔法阵。 这是在我击败那只骨巨人之后所出现的东西。 也是我当时趁著餐馆店主洛里斯昏迷时进行探索所发现的。 可是…… 我发现的不只那些。 其实还有另一个转移魔法阵。 那个正好与让人来到这里的转移魔法阵在对称位置的魔法阵，多半能让我通往其他地方。 没错，《水月迷宫》还没有探索完毕。 我缓缓地让自己站上那个转移魔法阵。 在魔法阵上那些带有魔力的文字，虽然我无法瞭解文字的意义，可是魔法阵的形状跟让人来到这里的魔法阵形状有所差异，因此才让我推测这个魔法阵应该能把人转移到其他地方。 而且这也让我明白这并不是在大厅两端设置两座相同魔法阵的状况。其实偶而就会真的遇到那种状况…… 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呢…… 当我全身被转移魔法阵散发的强光笼罩时，也正思考这些事情，并举著剑，等待转移的结果。 ◆◇◆◇◆ 当强光退去，我便立刻转头确认周围的状况。 毕竟不能保证没有魔物会突然袭击，而且这座转移魔法阵也可能根本就是陷阱。 但是…… 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看见魔物或陷阱之类的东西。 相对的，这是一个许多物品的房间。 地上有各种腐朽散乱的家具……这是一座彷佛有人曾在这里生活，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迷宫的房间。 在这里能看到几座并排的书架，也有桌子跟床等物品。 我伸手去碰触掉在地上的布偶，只见布偶在我碰触的同时四散瓦解。 这让我明白这里已经长年遭到弃置。 而且…… 在位于这个空间最深处的一张床上，有东西正在沉睡。 只不过那并非是在享受一夜安眠的沉睡，而是永远的沉睡。 换句话说，在床上的是一具化为白骨的尸体。 从白骨空洞的眼窝不带光亮地直视天花板，还有双手放在胸前的模样，那多半是一个就躺在这里断气的人。 在枕边能看见乾枯花束的物品，而那物品同样也在我触碰的瞬间瓦解。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虽然可以明白有人曾在这里生活，可是这里是迷宫深处，我从没听说有人会做这种事。 应该说，那种事真有可能办到吗…… 我不知道。 可是既然这种房间实际存在，那么至少可以想成这个房间的主人曾经办到过。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里感觉起来不像是有什么金银财宝，至于有什么有特殊意义的物品…… 我抱著这个想法，秉持著冒险者精神四处翻找，但同样没找到任何东西。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放在书架上书类吧。 那些书本感觉是用古代语书写，书架上有许多看来像是专业书籍的厚重书本，不过其中也能看到一些较薄的图画书，让人感觉相当奇妙。 话虽然这么说，这毕竟是古代的书籍。 如果找到恰当的买家，应该能够发一笔小财。 正当我抱著这个想法，伸手想试著抽出书本的时候…… 「……你在那里做什么？」 一个来自身后的声音这么对我说道。 来自身后。 这是异常状况。 由于我不清楚这个房间内究竟有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戒，但我却完全没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转头确认。 虽然不保证对方不会突然攻击我，不过从对方特地开口对我说话，那么应该可以期待对方会给我转头确认的时间。 我缓缓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在那里看见一名女子。 那是一名外观没有任何异状，有著一头白色秀发跟水蓝色眼珠，脸上带著亲切微笑的女子。只不过她身上穿著漆黑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是魔术师的打扮…… 她开口说道： 「我再问一次好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女子的语气相当温和。 彷佛就像是在对不懂事的孩子提出带有关心，不过也透漏严厉的质问。 但是，只是这样的声音，我不知为何就充满彷佛窒息般的紧张感。 一言蔽之。 ──这个人很危险。 我过去人生所培养的所有直觉，都清楚地如此断言。 可是那名女子正好就站在转移魔法阵前面，让我陷入想逃也逃不了的状况。 虽然我对于自己该怎么办烦恼了一下，但最后我得到应该癌是先答覆对方询问比较好。 我开口说道： 「……我正在物色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因为我是冒险者……」 听到我这么说，那名女子说道： 「喔，你是说物色吗……物色，物色吗……也就是说，你是小偷啰？那么你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了吗？」 「啊……？」 「你似乎不太懂呢。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感受，只不过……我也是有不能容忍的事喔。我不想让人玷污这里……所以说，我必须要消灭你，别无选择。」 那名女子这么说完之后便轻抬手臂，将手对准我。 她想做什么……我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问，便察觉到女子手中有惊人的魔力凝聚，而我也连忙在对方施展魔力之前全力防御。 我用魔术组成防顿，用气强化肉体，并将圣气注入剑内，让自己处于能够应付任何攻击的状态。 当然，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避开攻击。 可是那名女子的魔术射击速度快到让我无法闪避，而且相当精准。 强力的火焰从女子掌中射出。 那是宛如龙息般的烈火，同时一股彷佛被大炮命中般的冲击在推动我的身躯。 女子的攻击要远比骨巨人的攻击更加沉重、强劲。 我整个人飞了出去，猛烈撞上墙壁。 我背部感到疼痛，可是发现只是这样就能了事，又想到自己拥有能勉强撑过对手一击的实力，反而让我感到高兴。 可是在下一瞬间，我又在前方感受到同样的魔力凝聚，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我连忙调整姿势，而女子也用掌心对准我，准备再次施放魔术。 ──要是再来一次，我八成就撑不住了。 尽管抱著那种想法，但我还是不放弃地开始准备魔术防盾之类的防御准备，但发现来不及应对的我，眼睛望向那名我认为十分危险的女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名女子停止了动作…… 「……你的……那个身体是……」 她这么问道。 身体？ 不忘施展魔力跟气的我，看了看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我身上的长袍似乎已经被先前的火焰烧去大半，让我尸鬼的身体有大半暴露出来。 我的身躯有遭到腐蚀，以及肌肉有大片缺损的部分，而看见我那明显不同于正常人类的身躯，那名女子似乎相当惊讶。 这或许也是当然的反应。 像我这种生物，除了魔物应该也没有其他类似的了。 「……看了不舒服吗？我自己，也不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 只要这名女子没有罢手的意思，我迟早会死在这里。 正是因为我涌现想将心中思绪一吐为快的想法，才会有如此发言。 不过那名女子并未因为我的话语而动怒，甚至还放下了那试图用魔术将我消灭殆尽的手。 接著…… 「……我想也是。可是……考虑到您究竟是如何来到此处，原来是这样吗……看来似乎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她开始道歉，然后…… 「……啊，您身上的衣物都给烧坏了……虽然不敢说是替代品，不过您就收下吧。这是有相当水准的东西，应该不会让您吃亏的。」 女子边说边将自己穿在身上的漆黑长袍交给我。 并且…… 「虽然这是最后，不过这间房间对我来说是相当宝贵的地方。我想您应该也能理解这里的特殊性，不过可能的话，可以麻烦您对这间房间的事情保密吗？」 她甚至还这么说。 听到那些话语，我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看来还不用迎接第二次死亡的安心感，还有这个女子十分熟悉这个地方，但却没有向任何人回报，让人摸不著理由的疑问。 毕竟就算不是冒险者，能够发现迷宫的未知区域，就足以换到不少报酬。 正常来说，应该都是会向冒险者公会回报才对…… 「你是要我不向公会报告、有这个地方吗？」 「是的，就结果来说是这样……不过只要您不在，就应该没有人能进到这个地方。您应该是藉由转移魔法阵来到这里吧？那个魔法阵可是只有您在上面才能启动。」 她这么说道。 虽然她接连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重点还是这个女人跟我的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就算跟有银级实力的罗琳相比，她也明显胜过罗琳。 不难想像如果我在对答中说错话，就很可能赔上性命。 可是提升自己在冒险者公会的阶级是我的梦想。 原本预定让给洛里斯回报发现这块未知区域的权利，因为魔石让他有了足以还清债务的收入，因此又回到我的手中。 而现在我又拥有能勉强强辩自己是人类的容貌，所以我认为自己是可以挑个人少的时段向冒险者公会回报发现。 那样我就能累积自己在冒险者公会中的成就，并朝目标的神银级又更进一步。 我原本是那么想的。 可是现在她却要我不能向公会报告…… 「……话虽然这么说，我也理解您来到这里不愿空手而回的想法。毕竟冒险者总是在追求成果的。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但请您收下这个东西，我想一定会对您有帮助的。您觉得如何呢？」 「这是……」 她交给我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古老的空白羊皮纸。乍看之下我还以为是类似古文书之类的东西，但这种空白羊皮纸实在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价值。 不过那名女子接著说道： 「这是会将持有者走过的迷宫空间自动制成地图的魔道具《刺槐的地图》。由于纪录已经清空的关系，限在上面是空白的，不过对冒险者来说，应该是相当宝贵的道具……」 如果她所言不虚，那么确实是那样。 应该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惊讶的魔道具。 如果拿去卖钱，不知究竟有多少价值。 不过，前提得是这些都是真话。 那种像是童话般的道具，现实中怎么可能…… 「如果是真的，您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点头作为回应。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么有了这个东西，我以后探索迷宫也会轻松许多。 就算是放弃报告这片未发现领域，也都相当划算。 「那么，请您在羊皮纸中注入魔力……」 我按照她所说的注入魔力，然后…… 「……真是惊人。」 原本空白的羊皮纸，此刻上面已经记载了详细的《水月迷宫》地图。 上面甚至还有我会加上自己地图上的注释。 「那么，这笔交易可以算成交了吗？」 「……嗯。」 虽然我还是有想要回报这个区域的欲求，不过如果我那么做，不能保证这名女子不会跑来向我索命。 至少刚才她确实是打算取我性命，这样一想，让我实在很难反悔。 「真是太好了。那么，就让我将您送到入口吧。」 「咦？」 女子话才说完，似乎已经发动了某种魔术，而我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我看见她面带笑容对我挥手，那跟先前她想取我性命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那么，请保重。不过对您说这种话，可能有些讽刺就是了。」 她最后这么说道。 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呆立在迷宫入口。 这是梦吗？ 但要说是梦，我身上的长袍已经跟先前不同，而手里也确实握著那份羊皮纸。 ──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脑中浮现这个疑问。当然，我今天已经没有继续探索的意思了。 我抱著对刚才那些经历的强烈困惑，疲惫地返回镇上。 ◆◇◆◇◆ 「……你最近是受到什么诅咒，让你会连续碰到怪事吗？」 我从迷宫回来，说明自己的遭遇之后，身为家主的罗琳用傻眼的表情说出这个感想。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碰到怪事的……」 虽然我这么回嘴，不过仔细想想，我确实是满怀期待地往有《巨龙》出没的迷宫未发现区域深处进行探索。 虽然说我已经感受不到《巨龙》的气息，但如果被人说是自己主动上门去找危险，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这样说是也没错啦……说起来，冒险者本身就是一个主动去接触怪事的工作。现在抱怨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对了，关于这个魔道具，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的罗琳，眼睛正看著那名白发女子给我的魔道具《刺槐的地图》。 虽然那是会自动制作迷宫地图的好东西，不过我最近才领悟到随便放在身上的道具，容易会有诅咒的道理。 由于我开始认为要对他人给予的东西特别谨慎，所以才请罗琳帮我确认这东西是否有诅咒之类的问题。 由于我自己也拥有圣气，因此多少可以进行判别，但有时也会有像我脸上的面具那样，是带有特殊的诅咒。 因为我能感受到的，也只是模糊的回避感，所以要详细调查，对我来说还是有困难。 而在这部分，罗琳拥有学者、魔术师、炼金术师的知识与经验，也有能力鉴定多种道具。 听说罗琳甚至还拥有冒险者公会认定的鉴定技能士资格。 尽管那是只要拥有就不愁没有工作的高门槛资格，不过罗琳说自己只是趁空闲取得，让我实在羡慕她那与常人不同的脑袋。 「……对了，你能知道、那个道具的、详细用法吗？」 虽然人家把这东西交给我，可是关于用法的说明也只是灌注魔力而已，关于更进一步的用法，我毫无头绪。 关于这件事，罗琳的答覆是： 「我试著调查之后，感觉我似乎没法自己拿来用。虽然你说是只要注入魔力就会有地图出现，但看来用我的魔力没有反应……你来试试看。」 罗琳说完便将地图交到我手里，因此我顺从她的要求灌注魔力，让当时显示出的《水月迷宫》地图再次出现在空白的羊皮纸上。 「嗯，这东西真的很好用……嗯？这个黑点是……？」 仔细观察，在地图上能看见有几个黑点正在移动。 当我正好奇那些黑点是什么东西，伸手去触碰之后，在黑点底下便显示出名字。 「这是……」 「嗯，我想这多半是现在在迷宫里的冒险者名字吧。没想到连这种情报都能显示……这东西的性能实在太惊人了，这可是国宝级的东西呢。」 罗琳的语气中满是赞叹。 实际上我自己也从未看过这种东西，看来我似乎跟人做了一件相当不得了的交易。 不过相对的是，我也经历了稍有差错就可能被杀害的状况，就结果来说或许也算公平。 之后我又跟罗琳一起对那地图进行各种摸索及尝试，发现注入魔力并搭配我的意志，还能切换地图上显示的资讯。 好比说，我可以用想法来让内容从《水月迷宫》的地图变成其他地图。 另外关于显示迷宫内部人类的机能，这似乎是必须将那座迷宫彻底制成地图后才能发挥作用的机能。 我虽然已经将《水月迷宫》彻底制成地图，可是关于《新月迷宫》我几乎没有去制作地图。 如果我要羊皮纸显示《新月迷宫》的地图，是会显示出我曾走过的部分，但并不会出现显示其他人位置的黑点。 我试著观察了一段时间，由于以现在这个时段不太可能完全没人在《新月迷宫》活动，所以才会得到是地图没法显示的结论。 不过要追究原因，大概是绘图的部分太过欠缺吧。 虽然说或许也有其他可能，不过我们会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因素，也是因为已经完整地图化的《新月迷宫》第一阶层，就能同样显示其他冒险者位置的关系。 这确实是一个方便的道具，不过我们也充分理解到这份方便也有其限制。 再来就是关于那名女子给我的长袍。 「还有这个，有诅咒吗？」 「似乎没有……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心穿。毕竟看起来也是相当不错的好东西。」 「是那、样吗？」 当时人家可是相当乾脆地就把这件长袍丢给我呢。 「嗯，这件长袍的魔法抗性相当高，刀刃也刺不穿。虽然在面对实力出色的剑士或某些名兵器的效果有待确认，不过应该要比普通盔甲更有防御力。」 这也同样让我觉得拿到好东西了。 最初我只是觉得难得找到未发现区域，所以才深入探索，结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向冒险者公会报告的成果，还正在发愁，这样一想，之后能拿到方便的地图跟耐用的防具，反而可以算是我赚到了。 其实就算说是未发现区域，终究也只是铜级冒险者才会去的《水月迷宫》。 虽然说是有可能换到一点报酬，不过从功绩的角度来看，也不是什么需要执著的东西。 这么一想，这次探索从收支上来看算是有所斩获了。 我决定这样看待。 路上跟魔物战斗所取得的魔石，还有骨巨人之外其他魔物身上的东西，我也都有收获，在把那些东西卖给罗琳之后，现在我的荷包也算饱满。 这样就算支付克罗普另一半的武器费，我也不至于变得身无分文。 「……最后关于你遇到的那名女子……我还是没有头绪。我个人其实也对能够在迷宫里建造居住设施的技术相当好奇，但是……」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对方就只是突然出现，在几乎没给我什么解释的情况下就把我赶了出来。 我还没有机灵到能光从那点互动当中看出她的身分。 虽然可以肯定她是实力过人的高手，不过要说实力远在我之上的人，本来就多不胜数。 虽然如果是银级低阶的工作，我或许还能勉强应付；如果真的没法取胜，我或许还有办法逃命。可是要处理更加棘手的工作也相当困难；如果是金级的委托，我很可能会立刻丧命…… 这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实力。 当然，我也不打算让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我接下来会持续变强的。 因为现在的我，拥有能够持续成长的肉体。 ……虽然我也可能无论如何努力，也都一直是魔物就是了。 「我打算再去迷宫的那个地方看看。」 「你不是才被赶出来吗？你胆子还真大。」 「毕竟人家并没有、不准我再去。她只是、要我别向公会、回报而已。」 听我这么说，罗琳想了一下： 「……也罢，听你的描述，确实也是那样。不过这算是狡辩吧？对方明显不希望你再跑去的样子。」 罗琳说得应该没错。 可是，我还是很在意。 因此我还是怀抱少许能够再次跟对方交谈的希望。 要是真的不行，其实也没有关系。 就只是试试看罢了。看对方的态度，人家应该也不会突然要取我性命。 听我这么说，罗琳的反应是： 「……你可得自己小心。听你的说法，那个女子非比寻常，很难说得准有什么行动会触怒对方。」 「我知道。」 我点头肯定罗琳的看法。 实际与她交手过的我，对这件事相当清楚。 虽然这次对方应该不会突然取我性命，但我肯定还是必须格外谨慎。 ◆◇◆◇◆ 可是到隔天我到迷宫一看，结果还是空跑一趟。 原因是原本昨天还在那里的那条连结未发现区域的通道。 那条通道在今天完全消失了。 不管怎么看，那里都是一面墙壁。 就只是那样。 不管我怎么摸索，都只是摸到冰冷的壁面。 这样有关那名女子的线索，就完全断绝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 尽管我打从心底想知道答案，但没有人会给我解答。 我们是否会有再次碰面的一天呢？ 我不知道。 可是，如果我继续以神银级冒险者为目标。 我有天肯定会再见到她。 我有这种感觉。 这十年来，我为了自己的梦想持续锻炼，但却一点都看不到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 我遇到了《巨龙》，发现了未发现区域……而且还变成了不死魔物。 在他人眼中，或许会认为这是不幸的遭遇。 可是我并不那么想。 跟强大的魔物战斗，接触许多神秘事物，并且变得更强。 那正是我所憧憬的神银级冒险者生活。 我现在正在经历那种冒险。 这样一想……最近我所面临的种种困难，反而可以算是精彩无比的经验。 我一定会成为神银级。 我抱著这个想法，打起精神。 只是想到达到那个目标，我也必须让自己再次遇到《巨龙》或那名女子时，拥有足以与之对抗的实力，这让我心情有些沉重。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是这样的。 外传 雷特生气的日～冒险者罗琳的第六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 流星雨北斗 扫图： 庐州电子云 录入： 流星雨北斗 接下委托，就一定要履行。 好比说，我前阵子才接下讨伐猪鬼，并缴交相关材料的工作。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拖迟了我的行程，不过距离期限仍还有时间。 如此这般，要达成委托还不是问题。 顺带一提，所谓的「猪鬼」正如其名称，是脑袋像猪的非人生物——也就是所谓的魔物，就马尔特附近来说，通常栖息在森林当中，或是在《新月迷宫》内。 这代表接下跟猪鬼有关的委托，自然就必须选择要前往《新月迷宫》，或是进入森林内找出猪鬼将其击败，而我也十分清楚自己该选择何者。 毕竟栖息森林中的猪鬼基本上多是群聚生活，而且其中也有不少存活许久的个体。 因为这个原因，跟迷中内「涌出」的猪鬼相比，一般都被认为比较棘手。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在森林中出没的猪鬼，甚至懂得成群进行集团战斗。 对于像我这种单独行动的人来说，是难有胜算的对手。 相对的，在迷宫内，尤其是在浅层迷宫涌出的猪鬼，说脑袋就像外表一样或许有些难听，不过也是真的很笨。 迷宫内的猪鬼，基本上不会有跟其他魔物联手战斗的想法。 另外，森林内的猪鬼就算是最普通的个体-也都会配备某些武器；而迷宫内的猪鬼则只有在身上披的一块破布，无论是攻击力或防御力都相当缺乏。 其实这个状况也同样适用在哥布林身上，不过以猪鬼最为显著，也因为这样，去森林猎猪鬼是相当不划算的选择。 所以我才会选择进入迷宫。 如此这般，我正身在久未造访的《新月迷宫》。 这座迷宫的入口相当热闹。 和我昨天以前当成猎场的《水月迷宫》相比，根本是天壤之别。 原因是在这个迷宫猎杀魔物，无论是新人或老手，都是较有效率的选择。 只是要在这里活动，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并非是单独行动。 因为《新月迷宫》跟《水月迷宫》的不同之处，就是常会遭到复数魔物攻击。而且这里的通道宽度较《水月迷宫》也是两倍有余，单独战斗很容易遭到包围。 魔物本身的实力也略在《水月迷宫》的魔物之上，有人认为这是就迷宫的阶级来说，《新月迷宫》是属于较高阶的迷宫，但是否属实又另当别论。 我没有理会其他各个队伍各自聚集，彷佛热烈谈笑的人群，径自朝迷宫入口走去。 那些人当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们是在讨论各成员在迷宫内该如何行动等等，跟战术有关的最终确认。 这类行动虽然在有一定经验的冒险者之间并不罕见，不过在马尔特这里，就连新人也都懂得进行类似准备，这是与其他地方略显不同的部分。 这也是因为马尔特的冒险者老手们，花长时间慢慢推广的成果。 由于是否有进行这样的准备工作，会在生存率上有明确差距，因此老手们都会教育新人一定要事先确认每个成员在迷宫内的职责。 而眼前正是这个知识在此地生根的结果。 据说在其他地区的新人，几乎都不会进行这样的准备，所以我认为马尔特这里的冒险者确实付出了值得称赞的努力。 其实我在走过其他冒险者队伍旁边时，多少能感受到旁人的视线。 虽然并不是被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不过身边没有任何队友，单独进入《新月迷宫》的冒险者也是少数。我能够理解众人的怀疑。 之所以不是完全没有人那么做，是因为确实有就算遭魔物围攻，也有能力应付的高手。 至于在这方面，以我的实力来看……很难说。 我实在不敢确定。 虽然我自认在吸收魔物力量之后，自己也算拥有相当实力，不过那毕竟是根据以骨人、哥布林，还有黏液怪等魔物为对手时的感觉，让我有如此判断。 如果面对较那些魔物稍强的猪鬼，我究竟又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还是得等到实际试过才能知道。 话虽这么说，就算是在《新月迷宫》，在最浅层的部分还是会遇到像骨人那类我所熟悉的魔物。 像猪鬼那样的魔物，必须稍微深入才会遇到。 总而言之，我想先在浅层确认实力，再慢慢进入深处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如此这般，我就是抱著如此想法进到迷宫当中。 ◆◇◆◇◆ ——这里真是个该建议冒险者组队行动的地方。 我在进入《新月迷宫》没过多久，就深深涌现这个想法。 因为我正遭到魔物围攻。 当然，对手并不是太过棘手的魔物。 我碰到的是对我来说甚至可说是老友的骨人与黏液怪，各有两到三只的集圑。 不过就算只是那样，我也没法像过去那样轻松取胜。 在《水月迷宫》当中，一对一面对这些魔物的时候，我只要迅速针对弱点攻击就能获胜，然而在同时面对复数魔物的时候，让我很难找到利用那些弱点的机会。 由于各个魔物毫不间断地朝我猛攻，让我光是躲避就自顾不暇，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挥剑，我也很难击中自己想攻击的位置。 由于我只能选择见机慢慢给对手制造伤害的战法，因此打起来十分吃力。 虽说如果不考虑消耗大胆出手，我应该也有办法以接近瞬杀的方式获胜，但猪鬼才是我的目的。 要是在这里把魔力跟气耗尽，弄到在面对猪鬼时毫无招架之力，那就本末倒置了。 因此我理应要在这时努力保存力量。 我将强化的消耗控制在能于路途中恢复的程度，尽力避免使用贪图一击致命的招式。 尽管这样，我似乎仍可充分应付对手，让敌人的数量逐渐减少，由于到最后我是以近乎无伤的状态获胜，所以这样做应该没错。 喔！ 我刚才一不小心让披风稍微沾到黏液怪的酸弹，由于披风完全没有溶毁，让我也得以确认到防具的出色耐久性，而我武器的剑刃也尚未出现缺口。 看这个状况，我应该是有能力对付猪鬼…… 我脑袋里如此盘算的同时，也不忘回收骨人跟黏液怪掉落的魔石，将魔石塞入腰际的皮袋当中。 虽然皮袋容量跟我放入的物品量相比，明显要小许多，不过这是魔法道具，是内部空间有得到一定扩充的好东西。 这是我原本生前就拥有的道具，虽然不算便宜，不过就算是像我这样的冒险者，存钱存个五年也不是买不起。 皮袋的容量其实也不算大。 最多相当于五、六个普通尺寸的背包而已。 不过如果只是用来收集魔石，也已经算十分堪用了。 听说高价位的道具，甚至连一头龙都塞得进去，不过那种东西就算要倾家荡产也买不起，而且现在的我也用不著。 虽然我是很想努力成为有天可以买下那种道具的人物，可是……那算是距离我十分遥远的梦想。 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停止追梦的意思就是了。 当我将所有魔石回收完毕，便继续前进。 我记得《新月迷宫》是内部构造在各阶层都有明显差异的迷宫，而我记得下一个阶层是…… 想到自己即将踏入从未去过的地方，我怀抱著目睹新环境的期待，走下通往下一个阶层的阶梯。 ——这里真的是在建筑物里面吗？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让我不禁涌现如此想法的光景。 我看见翠绿的草地与璀璨的阳光，甚至在远方还能隐约看见森林。 虽然以前曾经在冒险者前辈的带领下目睹过这个光景，不过不管看多少次都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因为在迷宫当中，竟然有这种和地上没有两样的空间。 虽说迷宫是个不知由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打造的地方，然而其中最让人费解的部分，就是眼前这类特殊而且异常的内部构造。 就像以我拥有的魔法皮袋为代表的空间扩充魔术那样，运用魔法或魔术对空间动手脚，虽然有其限制，不过确实是以人手能够办到的技术。 也因为这样，制造像眼前这样的空间，就技术发展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可行的。 然而因为种种理由，据说这是现代人类不可能办到的行为。 其中包含所需的魔力量、魔术本身的不完全，以及对恒久维持这种空间的方法一无所知等等，理由不胜枚举。 然而像这类的空间确实存在于世界各地。 而且至今仍持续出现与消失。 这实在是个令人费解的现实。 过去还有一群人是将打造迷宫的存在视为神明、或是视为类似存在加以崇拜。 甚至还有人认为迷宫是人类智慧所无法推量，绝对不容侵犯的场所。 ……尽管如此，可以肯定的是，迷宫对人类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因为不仅当中有能取得各种材料的魔物，而且还能找到人类无法打造的精湛魔道具与宝物。 再加上只要稍过些时日，那些东西就会源源不绝地重新出现。 迷宫对人类来说，就像是个能够半永久使用的资源采集地。 甚至有人会毫不掩饰地如此断言。 只是要论实际的情况，虽然确实是有这样的要素，但换个角度来说-迷宫对人类来说，也有著十分危险的一面。 因为光论追求宝物进入迷宫而丧命的人数就数之不尽，而且新出现的迷宫如果被人不知情的搁置，甚至会在某天从其中涌出大量魔物，引发大规模的灾害。 不过就算将这些要素考虑进去，以事实来说，迷宫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果没有迷宫，人类的所有活动就会陷入停滞。 这就是眼前的现实。 从迷宫里能取得的材料，能用来制作武器、防具、药材……甚至还包含食物。 猪鬼。 从食用肉品的角度来说，那也是最不可或缺的魔物。 ◆◇◆◇◆ 要诠释猪鬼的外观非常简单。 那是一个有著猪头，肥胖的人型魔物。说起来，猪鬼也是种家喻户晓到连小孩都会立刻联想到的魔物。猪鬼就是这样的东西。 猪鬼的模样会让人觉得行动笨拙，似乎不需有多少本事就能轻松取胜。 此刻在我眼前的魔物，就是长得那副模样。 但是…… 眼前的猪鬼正以绝对不算笨拙的俐落动作朝我逼近。 猪鬼的双腿及手臂拥有结实的肌肉，眼睛也明确盯著我，打算以怪力折断我的脖子，试图让我一击毙命。 猪鬼手中虽然没有剑或枪，但手里仍握著看来是就地用林中木材制作的简陋棍棒。 棍棒的粗大程度，让人不难想像那是个只要击中，光是质量就能轻易让人丧命的武器。 而猪鬼能够轻松挥舞那种武器的景象，也能让人充分了解其臂力到底有多强。 光从这几个要素就能让人明白，猪鬼是一种不好惹的魔物。 正确的说，原本打算狩猎哥布林的冒险者遇到猪鬼，结果遭到猪鬼瞬杀的状况其实并不罕见。 虽然在童话书里，猪鬼常被描绘成挺著大肚子的迟钝魔物，但那毕竟只是从未见过真正猪鬼的人擅自想像，仅限于在童话书中出现的角色，不然就是被刻意变造的形象。 至于真正的猪鬼，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战士。 无论猪鬼身上的装备有多么简陋，都不能大意。 因为稍微的松懈，就会让冒险者立刻丧命。 ——话虽这么说。 我轻巧避开猪鬼挥来的棍棒。 紧接著，我迅速绕到猪鬼身后，挥剑砍中了对手背部。 猪鬼确实很强。 但强归强，只要瞭解对手的实力，就能进行充分的准备，这是无论面对何种对手都适用的道理。 眼前猪鬼自然不会轻易就范，当它理解自己遭到我从背后攻击的瞬间，便立刻转身，将那沉重棍棒朝我横扫而来。 背后遭到攻击却完全不为所动，或许是因为我刚才的攻击欠缺威胁。 猪鬼的身躯乍看之下虽然肥胖，不过其实拥有结实的肌肉，如果攻击时欠缺威力，斩击就会被猪鬼身上的肌肉阻隔，仅止于在表面留下皮肉伤，没法给予有效伤害。 这代表猪鬼在来到世上的瞬间，就像是拥有天然的盔甲。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能就这样认输。 我避开猪鬼挥来的棍棒，并察觉到继续以此种你来我往的战斗方式会难分胜负，因此开始在体内蓄积魔力与气力。 这是为了让我自己能随时施展魔术防盾，并用气强化体能。 我必须一击就造成致命伤。我脑中涌现这个念头。 尤其是没有装备金属制武具的普通猪鬼，虽然听说那种魔物大半都没有魔力或气之类的能力，但似乎还是察觉到我身上的变化，紧握棍棒紧盯我的动作。下一瞬间，猪鬼似乎打算趁我在有所准备之前先发制人，突然大胆地朝我冲来。 猪鬼的全力冲刺带有骇人的震撼力，甚至会让人萌生想要拔腿逃命的冲动。 不过实际那么做的冒险者，都会被猪鬼追上，死在猪鬼手上。 据说要战胜猪鬼的诀窍，首先是绝对不能畏惧猪鬼的冲刺，并且适切掌握猪鬼在依靠其卓越体能发动攻击时，会确实出现的破绽。 要做到这些，所需要的是知识与经验——还有战斗直觉。 过去的我，仅拥有知识。 就算是现在的我，仍欠缺跟猪鬼战斗的经验。 而在生死相搏当中，瞬间认知到成败分水岭的能力——也就是战斗直觉，此刻我比从前要远远出色许多。 当然，这终究是跟以前的自己比较，如果对比那些在银级以上的冒险者，或许又另当别论。 不过，我确信自己拥有足以跟猪鬼战斗的实力。 我会这么想，并非是基于自大或粗心，纯粹是就事论事。 我抱著这份确信，紧握著剑，迎击猪鬼的突进。 我有足够的胜算。 我自己最瞭解这一点。 我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同时，猪鬼已经逼近到我面前。 在这一瞬间，时间彷佛变得十分缓慢，让我得以清楚看见猪鬼的举动。 猪鬼正朝我高举起棍棒，试图顺著突进的势头，对我施加致命攻击。 可悲的是，那将所有力量都倾注在攻击上的动作，让猪鬼身体中央露出了明显破绽。 于是我将剑刃拖在身后，脚往地上一蹬，果断将剑朝猪鬼的身体中央——也就是胸口附近的部位挥去。 我与猪鬼互相交错，就在我转头回望的同时，猪鬼那在站立状态下静止的身躯，也喷出大量鲜血。 只见猪鬼接著以高举棍棒的姿势，缓缓往地面倒去。 见到这个景象，我不禁想道： ——看来似乎是赢了。 ◆◇◆◇◆ 虽然击败猪鬼是好事，不过工作并非就此结束。 如果只是要收集魔石，我只要随便在猪鬼身上开个洞，从猪鬼心脏旁边取出魔石即可，但我接下的委托，是要缴交猪鬼身上的材料。 正确的说，我要缴交的东西并非是猪鬼的魔石，而是猪鬼的肉。 而那当然是用来作为食品的。 这世上有许多能当食品的生物，猪、牛、鸡就是代表性的例子，而且那些生物不会有多少魔力，跟魔物相比不仅危险度较低，也能作为家畜生产，价格也相对低廉。 在味道上也不算差，而且如果肯在饲育过程中多花心力与巧思，也能呈现顶尖口感，对人类来说是十分有用的动物。 不过跟那些肉品相比，猪鬼的肉更是公认的高级品。 尽管其中有许多理由，不过最简单明瞭的理由，或许单纯就是特别好吃吧。 由于猪鬼是浑身壮硕肌肉的魔物，因此容易让人对猪鬼的肉质产生紧绷难吃的想像，但实际上却完全相反。 因为猪鬼的肌肉是靠魔力维持，随著猪鬼死亡，魔力消散，猪鬼的肉也会恢复原本的柔嫩。 而猪鬼肉的味道，有远远凌驾最高级猪肉的甜美与香醇，甚至有人认为只要尝过一次，就会感到其他所有肉品都难以下咽。 然而尽管猪鬼肉如此的美味，但之所以没法在城镇随处可得，也是因为有能力狩猎猪鬼的冒险者并不算多。 冒险者能够猎到的猪鬼肉，并没有多到能定期供给一座城镇消费的地步。 最多也就是能在富商、贵族的餐桌上，或是较高档的餐厅里看到而已。 也因为这样，基于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猪鬼肉的价格颇为昂贵。 换句话说，能靠变卖获取不少收益，因此算是打倒就有不少赚头的魔物。 我走近那对我来说就像是摇钱树的猪鬼身边，先将猪鬼的颈部切开。 下一瞬间，便看见大量鲜血从切口喷出。 加上胸口的出血，这样应该能让放血的工作更快捷素。 而这段时间，我则是提防著周遭的动静。 因为要是有其他魔物过来搅局可就麻烦了。 猪鬼肉并非只有受到人类青睐。对魔物来说，也同样是美食。 所幸这次到最后都没有魔物出现，让我安然完成放血工作。 我接著分辨出必要部位，并将切下的肉块一一用大片树叶包好。 这些叶子是来自马尔特周边森林，一种名为马尔特厚朴的植物所拥有的叶子，是包裹食品的重要用品。 这也是我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包含收集黏液怪体液的瓶子在内，对冒险者来说，有许多堪称是必须品的容器，而这也算是其中之一。 我割取的部位，主要是背肉、腰肉、肋肉、大腿肉。 能够整头猪鬼都带回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不过我的袋子容量太小，不容许我那么做。 因此我最多只能将常用部位，外加一些我自己会有点想吃的部位——心脏、肝脏，还有猪脚——塞进袋里。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能换到不少钱，如果能自己先细心完成解体工作，甚至还能直接拿到肉铺变卖，因此就算猎了超过委托要求的数量，也能赚上一笔。 尽管委托内容并没有指定部位，只要求能有约三头猪鬼的分量，不过就算猎到超过对方愿意收下的分量，也不会吃亏，因此就这个角度来说，能够整头带走也是有其优点。 实际上就算把整头猪鬼带回去，冒险者公会也有提供代人解体的服务，也可以借用公会的解体室，所以实际上能把整头猪鬼带走，确实是比较好，但在物资太大量而办不到的事情，想也没用。 完成解体与切割后的猪鬼残骸，被我弃置在迷宫地上。 奇妙的是，被弃置在迷宫内部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有时是被栖息在迷宫内的其他魔物当成食物，但有时迷宫本身也会将这些东西吸收。 虽然我不知道这头猪鬼的残骸会有什么结果，但就算弃置在这里，也不会对其他冒险者造成困扰，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让资源获得有效利用的方式。 虽然魔物被残骸吸引的时候，是有可能造成麻烦，不过……一定程度的意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好，该接著去找下一个了。 我抱著这个想法，再次迈开步伐。 委托所要求的猪鬼，并非一头，而是三头。 我还得再击败两头猪鬼，才能达成委托。 虽然说想到那种战斗还得再经历两次，感觉还颇有难度，不过刚才的战斗，也让我感觉自己吸收到比以往更多的力量。 下一战应该会更轻松吧？ 为了寻找猪鬼，我开始在迷宫内徘徊…… ◆◇◆◇◆ 努力一段时间之后，我顺利收集到委托指定分量的猪鬼肉，因此我往阶梯走去，准备返回城镇。 虽然我在回程途中也有遭到不少魔物袭击，但由于我并未深入猪鬼出没的阶层，仅是在阶梯附近行动，让自己能在达成目标之后立刻离开，因此也只有遇到黏液怪及哥布林之类的魔物，行动起来相对轻松。 我甚至还有余力去看那名神秘女子给我的道具《刺槐的地图》。 话说回来，在不知何时会遇到猪鬼的阶层，我其实还没胆量独自一人低头去看地图。 虽说身旁如果有会帮忙提防周围动静的伙伴或许还另当别论，但我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因此我只有在相当安全，或是实在找不到路的时候才会试著看地图，无法打开地图真是痛苦。 我在摊开的地图上注入魔力，地图就会清楚显示我走过的路线，让我再次体会到这玩意的便利性。 我之所以在回程刻意选择不同路线，尽可能努力填补地图上的空白部分，是因为这座《新月迷宫》实在太过广大，感觉只是随便走走的话，会很难轻易将地图填满。 如果没有把一个阶层全部走过，就无法活用那个能知道他人所在位置的机能，只是换成如此广大的迷宫，想要走遍一个阶层，或许并非一件易事。 话说回来，就算不知道其他人在什么地方，正常来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正常来说啦。 那种机能，大概也只有在真的很想找到某人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总而言之，应该不必特别在意。 就在我抱著这些思绪在迷宫内走到一半，突然听到战斗声响。 遇到这种状况应当如何应对是因人而异。 有人认为默默避开才符合礼仪，也有人认为应该先稍微看看状况，如果情况危急，就该出手相助。 由于当中包含个人喜好与价值观，因此并没有一定正确的说法。 以我来说，就像是莉娜那次一样，我属于会去看状况的类型。 如此这般，我选择静静地接近战斗现场。 不久之后，我看见有两名冒险者正努力与哥布林及黏液怪交战。 从他们两人的动作看来，应该是铁级，或是低阶的铜级冒险者。 年龄大约十五、六岁吧。 在这个年纪能有这等实力，已经算很不错了。 两人其中一人是一名少年剑士，另一人则是一名模样像是治愈术师的少女。 可以看出他们是让少年站在前方战斗，而少女则在后方施展辅助性魔术。 虽然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他们的战法让我觉得有许多破绽，不过如果只是要应付哥布林等级的魔物，这样的实力还不成问题。 麻烦的是黏液怪…… 我才刚想到这里，便看见少女朝黏液怪发射火弹。 那是一种低阶的攻击魔术，听说任何有魔术师天分的人都能轻易学会。 遗憾的是，在魔术方面完全没有造诣可言的我，只懂得单纯的身体强化与防盾魔术，没法施展那类的攻击魔术，不过看来那名少女应该是个苦心学习过魔术的冒险者。 黏液怪是一种对魔术等非物理攻击欠缺抗性的魔物，就算只是那种程度的魔术，也能一击将黏液怪击败。 而在少女的魔术攻击命中同时，黏液怪也确实被火弹烧得一乾二净，只留下掉落的魔石。 至于哥布林，也几乎在黏液怪消灭的同时被少年击败。 ——看样子，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在确认过这个事实之后，我便转身往入口方向离去。 「……我就先走一步吧。」 虽然我后来还有遇到其他冒险者，但对方并没有追究我的外观，让我得以抱著双方都能相安无事的喜悦走出迷宫，结束这天探索迷宫的工作。 ◆◇◆◇◆ 「……噗！你、你竟然……」 罗琳之所以会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是因为我从迷宫归来，在屋子里喝茶休息的时候，向不知正在书写些什么东西的罗琳告知我在冒险者公会登记了「雷特?维维耶」这个名字。 「……你还好吧？」 我边擦拭满地的茶水边这么询问，只见罗琳抱著脑袋…… 「……就某些角度来说，并不好……况且你为何要用那种名字？像我这样跟雷特有长年交情的人，拿我的家族名去用，不会被人怀疑吗？」 她提出这个合理的疑问。 只是，罗琳的顾虑虽然合理，但我既然已经用了雷特的名字，而且在长时间待在罗琳的住处，因此这个问题迟早都会浮现。 虽然可能会有人认为既然这样，那么乾脆用不同名字应该就解决了，但这也很难说得准。 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是可以摆脱身分遭到怀疑的问题，但事情也有可能演变成罗琳让可疑男子待在家里。 如果让罗琳这样的年轻女性承受那种流言，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正因为这样，我才刻意挑选维维耶作为自己的姓氏，将自己乔装成是罗琳的亲戚。 而在决定姓氏之后，我认为是否要沿用雷特这个常见名字并没有多大差别，所以让我决定正常使用自己一直以来已经习惯的名字。 罗琳听我解释过自己的想法之后，起初那像是在说「这家伙是白痴吗？」的眼神，也渐渐转变为理解。 「……亲戚，亲戚啊……如果是这样，也不是说不通……」 「对吧？」 「话说回来……你其实不用连我的名声都顾虑进去。毕竟女性在这种边境当一名学者，就已经很奇怪了。」 确实，女性又是学者的人，在亚兰王国边境都市马尔特这里，是十分罕见的存在。 不过那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身分。 当然，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的人不是没有，不过主要理由并非是性别，而是单纯是在体力方面，这份工作实在不适合女性。 毕竟在世界上有大量的魔物，而学者的工作性质也要比一般职业有更多机会遭遇到那些东西。 而且学者还得为了研究，亲自到各地东奔西跑；要参与大规模的学术会议，同样也得长途跋涉。 因为这样，基本上这是一个被认为体力门槛偏高，较适合男性从事的职业。 当然，这对实力媲美银级冒险者的罗琳来说，完全无法套用这种一般论，但仍免不了要承受世人的偏见。 如果是以田野工作较少的领域作为研究对象，女性学者的比例也算是逐年增加，不过像罗琳所研究的魔物与魔术，则是个无论如何都得到各种险境，才能深入调查的领域。 如此这般，罗琳可说必然会遭到他人怀疑。 话虽这么说，罗琳并不是会介意那种事情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得以一直从事学者这份工作。 其实她只要是以冒险者为本业，就能够摆脱那些偏见，但从罗琳始终没那么做的选择来看，可以看出她也是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 对冒险者来说，性别并不重要，而是彻底的实力主义。 在这个行业当中当然也有瞧不起女性的傻子，不过那种人大多是欠缺实力的人。 所以冒险者这个圈子，意外地算是一个对女性较为友善的环境。 实际上，冒险者公会也对罗琳抱持相当的信赖。 「这样、说不过、去吧？我、已经、受罗琳这么、多照顾了，我不希望、再给你、添更多麻烦。」 「你这个人确实是会这么想，可是……其实真的不用在意。毕竟我才是一直受你照顾的人。煮饭、洗衣、收拾杂物什么的，几乎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做吧？就算把我帮忙你的事算进去，我都还欠你呢。」 罗琳笑著说道。 虽然她这番话让我相当高兴，心情也轻松许多，不过实际上亏欠对方较多的，应该是我才对。 正常来说，就算是有交情，有多少帮忙做一些家事的朋友，突然变成不死魔物出现在面前，是不可能让对方进屋，更不用说还让对方住下来。 姑且不论危险性，我还曾一度咬伤罗琳，不是比喻说法，而是名符其实地想把她吃掉。 害怕到不愿让我待在附近，应该才是正常反应。 然而罗琳却能像现在这样，彷佛对待普通朋友一样，让无处可去的我住进她屋子里。 我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感激。 正因为这样，我开口说道： 「没有、那种、事……是因为、有罗琳、的关系，我才能、继续当人……」 「雷特……好吧，既然这样，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亲戚嘛，亲人之间是不需要客气的。」 听到罗琳用我擅自捏造的背景对我这么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也点头回应。 ◆◇◆◇◆ 我在之后向罗琳回报了在迷宫得到的各种收获，另外也聊到自己身为尸鬼的身体性能，还有实际使用《刺槐的地图》后所得到的一些感想。 在跟罗琳讨论之后，我们得到的结论，就是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所以我们接著讨论我以冒险者身分，在冒险者公会进行活动的话题。 也就是今天我按著猎捕猪鬼肉的委托，实际去狩猎猪鬼，还有缴纳收获的结果等等。 简单的说，因为这次的成果，让我得以参加将阶级提升至铜级的测验。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猪鬼本来就不是刚加入冒险者公会的铁级冒险者能轻易狩猎的猎物。 打从我能近乎无伤狩猎三头猪鬼的时候，冒险者公会应该就已经判断不能让我继续停留在铁级了。 当然，冒险者并不是只要能打就好，而是个需要相当知识的职业，因此要提升阶级的测验，也包含了跟知识有关的部分。 虽然讲白了，就是笔试，而在铜级的笔试部分，只要熟悉冒险者公会的规则，还有对魔物及相关材料的种类与应对知识有最基本的认知，要过关就不成问题。 尽管笔试也会随著阶级而逐渐增加难度，但如果只是升到铜级的测验，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 当然，我也很清楚应对测验的诀窍，我甚至有能够拿下满分的自信。 问题是在实技测验方面，会随著时期有所不同。 有时只是会要求达成常见的铜级委托，但也有特殊状况。 这方面完全是看冒险者公会会长当时的想法，总之就是得随机应变。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并不是根据会长心情好坏随便设计内容，而是为了避免冒险者在事前作弊，才用这种方式隐藏测验内容。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运用一些伎俩来让自己在测验中占到便宜，不过就算那样也算是一种展现实力的方式，所以还不至于太有争议。 只是想事先知道内容，得花费相当的劳力。 相比之下，正常通过测验要容易多了。 这次测验究竟又会搬出什么样的内容呢…… 我怀抱著这样的期待，等待明天到来。 ◆◇◆◇◆ 「我想来、参加、升级测验……」 我在指定时间准时来到冒险者公会，便直接来到冒险者公会职员希拉面前，向她告知我的来意。 希拉似乎也立刻就明白我来访的目的： 「啊！雷特先生，您真准时，真是太好了。」 她带著笑容这么说道。 或许有人会认为希拉高兴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这也是因为在冒险者当中——尤其是刚起家的新人，有不少人在时间观念上有些脱节。 原本会想成为冒险者的人，大多都是好勇斗狠的莽夫，而除了个性上的问题，有时也是因为新手多少认为「迟到一点也没关系」这类欠缺职业素养的心态问题。 可是用那种心态去干冒险者工作，总有一天会被冒险者公会惩罚。 之所以之样，也是因为冒险者这份工作随著阶级提升，也会从纯粹跟魔物打交道的工作，逐渐出现有更多需要和人应对的机会。 到时候没法遵守时间的人，就会逐渐失去信用。 这会对公会造成麻烦，因此冒险者公会也会希望能尽早让新人养成守时的习惯。 而在升级测验当中，也会观察冒险者在这方面的表现。 公会也不会在一分一秒当中吹毛求疵。 毕竟个人要能持有如此精准显示时间的道具，也只有王侯贵族或财力雄厚的富商，再不然就是顶级的冒险者才有可能。 但就算是这样，迟到太多还是会被扣分。 而我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准时来到这里。 在时间方面，罗琳有一种虽然体积较大，但却是由她自制的计时机器，所以不成问题。 在各城镇的广场也都设有提供给市民使用的机器，一般来说都是用广场的机器确认时间，因此我是托罗琳的福，得以省下跑去广场确认时间的功夫。 「别那么说。要先……进行、笔试吗？」 「是的，您说得没错。可是，真的可以吗？就算不参加今天的测验，隔一段时间等下一次的测验再参加，利用这段时间多准备一下比较好吧？我是这样建议啦……」 希拉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在日前告知我取得铜级升级测验的资格时，就已经说过我可以立刻接受测验，也能等一段时间后再接受测验。 正常来说，就算明天就能进行测验，也不会有人在这么短的间隔下立刻进行，都会选择隔一段时间再说。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比起实技，在笔试方面的出题范围，大半的铁级冒险者都不清楚。 大多都是知道自己就快可以接受测验了，才察觉到有笔试这种东西，然后才花上几个星期，有时甚至会花上几个月把那些知识塞进脑中，才会接受测验。 由于我是在登记的头一天就立下足以接受测验的成果，让公会来不及在事前告知我关于测验的事，所以从公会的角度，会希望我能多花点时间准备。 但是，那其实是我曾经通过的测验，况且跟测验范围有关的内容，我也全都记得。 无论是冒险者公会的规范、还是魔物及材料的种类、铜级范围的知识，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且测验也不是每天都有。 第一章 插图001 基本上是几个月才有一次。 就我的目标来说，当然不会希望自己一直维持在铁级。 眼前的升级机会，我不希望错过。 如此这般，我开口说道： 「没、问题。我该、去哪里报到……？」 我记得应该是要先去二楼的会议室。我回想著以前的经验这么询问，并得到一如预料的答案。 「要去二楼的会议室。请跟我来……」 希拉这么说完，便起身为我领路。 我们进入会议室的同时，有几名应该是铁级冒险者的人转头对我们瞥了一眼，但很快又低头看著自己手边的粗纸，嘴巴也念隐有词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想在那些粗纸上，应该写著测验内容。 那应该是冒险者公会出借题库给参加测验的冒险者。 铜级测验的测验范围并不大，字写得够小，只要一张纸就能搞定。 然而随著阶级提升，银级、金级的出题范围，也会让题库从纸张变成手册，接著变成书，到最后简直跟辞典没两样。 题库当然不能在笔试时使用，不过作为准备考试的资料，全都可以向公会租借。如果遗失当然也得赔偿。只有粗纸一张的题库，也只有用银币就能搞定的价值，因此就算是铁级冒险者也能轻松借用，不需有太多顾忌。 以铜级测验来说，只要熟记那张题库上的内容，基本上只要一两个星期就能拥有足以合格的知识。 所以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过对大半在这辈子从没接受过类似考试的冒险者来说，这也是人生首次的笔试，因此实在难以轻松面对。 我自己过去就是那样。 因此如果没有时时刻刻进行准备，内心难免会感到不安。 顺带一提，我以前虽然是参加笔试，不过确认冒险者拥有铜级知识的测验，除了笔试之外，也可以用口试的方式进行。 其实在这个读写能力没有那么普及的国家，口试反而才是常态。 正因为这样，在这里的人并不算多。 如果是参加口试，基于测验的性质，会被带到另外的房间进行。 而且由于参与口试的人较多，因此等待的时间也长。 我就是不喜欢枯等，所以才选择参加笔试。 我在会议室中挑了座位，坐著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领我来到这里之后便先行离开的希拉又返回会议室。 在她手中多了几张粗纸，还有数根羽毛笔。 「那么，现在开始测验。我想大家都懂得读写，所以不解释应该也知道规矩，但还是容我再说明一次……这张纸是问卷，而这张是答案卷，请各位用羽毛笔将解答写在答案卷上。考试时间到沙漏的沙子全部落完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由于在这里的都是会读写的人，因此都有使用纸笔的经验。 也没有人提出什么疑问。 「……好，那我现在就把问卷、答案卷还有羽毛笔发下去。事前发给各位写有测验范围的纸张也要收回。问卷跟答案卷都会以盖住内容方式发给各位，请在我说开始之后才翻开纸张作答。」 希拉边说明规则，边发下纸笔。 会议室中充斥著莫名的紧张感。 正当我对这种感觉感到怀念的时候，希拉也发完了所有纸笔，回到大家面前。 只见她将手伸向沙漏…… 「……请开始作答。」 测验就此开始。 ◆◇◆◇◆ 如果要问我测验的感想，老实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也难怪。 因为都是我以前就学过的东西。 当然，问题本身跟我参与测验时是有差异，但范围并没有改变。 我能够过关也是当然的。 跟我一起参与笔试的人，虽然显得有些不安，不过他们应该也都不成问题。 毕竟光是有能力读写，就已经证明这些人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 而就像是反映我这个想法一样，笔试与口试在问题难度上虽然没有差异，但两者的合格率却有明显差别。 顺带一提，要问我为何懂得读写，其实也是我在故乡村子里的时候，跟懂得读写的村长及药师学的。 我之所以会想学习读写，也是因为我认为这是冒险者所必备的技能。 我的目标从那时开始就不曾动摇。 我一定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回到测验结果，由于接受笔试的人数较少，因此公会很快就能公布结果。 结果是以叫到名字就代表合格的方式公布。 而我当然也…… 「雷特先生。雷特?维维耶先生。」 我站起身，走到希拉面前。 「……你的笔试合格了。你相当罕见地获得满分。虽然这个笔试的难度不高，但满分可不是很常见的喔。你很厉害呢。」 她这么夸奖我。 说起来，「不是很常见」的意思，代表偶尔也是会有能拿满分的人，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我以前其实也没有拿到满分。 我记得自己当时欠缺经验，所以在有些看不懂的问题犯了一些错。 话虽这么说，我当然不能对希拉说这些。 我向希拉说道： 「……是吗。幸好、合格了……接著、我该做什么？」 我态度平淡地如此回应，并询问接下来该做的事——也就是实技测验的内容。 ◆◇◆◇◆ 「……关于实技测验……这次是要请几名受测者互相合作，抵达迷宫内的指定地点。因为要跟其他受测者竞争，所以是采用先到者获胜的方式。」 听希拉这么说，我点了点头。 我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接受的测验是要缴回指定的药草。 当时我在进行测验前，原本还以为「只是缴回药草也未免太简单了」，然而实际进行才发现，要抵达长有那个药草的地方，必须击败数量可观的魔物，而且还必须能在森林深处掌握自己的位置，条件颇为苛刻。 事实上，真的也有在森林里回不来，事后才由冒险者公会救回的人…… 当然，那种人算是被淘汰了。 就这个角度来说，这次所告知的测验内容，听起来算是相对简单的。 因为迷宫里会出现的魔物有固定规则，只要肯买地图，行走路线就能立刻掌握最短距离…… 不对，考虑到这是由铁级冒险者进行的测验，或许算不上简单。 就像过去的测验内容那样，冒险者公会在这方面其实有些坏心。天晓得里面还藏有什么陷阱。 「……这样、啊。有什么、限制、吗？」 例如不能购买地图，或是只能走指定路线等等。听到我抱著如此怀疑提出疑问，希拉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只见她面带微笑说道： 「……没有什么限制。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希拉如此回答。 这种说法勾起了我的戒心。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陷阱。 我想这次就是要懂得避开那种陷阱，才有办法合格吧。 「好吧……那我、要跟哪个、冒险者、合作？」 「呃……喔，就是那两位。莱兹先生，萝拉小姐！」 希拉喊出这两个名字之后，便有两人从聚集在冒险者公会一楼的受测者当中走了过来。 来到我们面前的，是一对少年与少女。 看见那两人的面孔，让我稍稍感到吃惊。 因为我见过他们。 他们就是前阵子在《新月迷宫》里奋斗的人。 身为剑士的少年，还有身为治愈术师的少女。 当时我推测他们可能是铁级或铜级，看来我并没猜错。 毕竟会来参加测验，肯定就是铁级了。 「这两位是莱兹?戴纳先生，还有萝拉?沙提小姐。然后……这位是雷特?维维耶先生」 希拉分别为我及他们介绍彼此。 莱兹与萝拉。 莱兹是一名有一头整齐红发，看来活力充沛，外观颇为显眼的少年；而萝拉则是看来个性内向，有淡紫色头发的少女。 两人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同时，对我低头行礼，而我也用同样的方式回礼。 知道双方都懂得最基本的礼仪，让我安心不少。 在冒险者当中，偶尔会有一些不懂事的家伙，总是会有就连这种时候都为了强调自己多有实力，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的傻瓜。 我转头看看四周，就多少能看见那种货色。 尽管每一组冒险者身边都有为了说明测验内容的公会职员，就站在一旁观察表现。 ……那种人多半会被淘汰吧。 那种态度就是愚昧到会让人如此认定。 不过，我不会说出口。 比起那些人，我跟眼前的对象互相瞭解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毕竟我们是要一起进入迷宫的搭档。 如果不够瞭解彼此，甚至可能会有致命的后果。 「我是、剑士。魔术方面，就只懂得身体强化、跟魔术防盾、而已……」 听我这么说，莱兹跟萝拉也接著开口： 「……我也是剑士。我会用气强化体能战斗。至于她……」 「我是魔术师……我还会施展治愈术，可以努力充当后卫。还请多多指教，雷特先生。」 他们这么向我说明自己的能耐。 在一旁观察我们如此互动的希拉，这时开口说道： 「既然双方互相都认识了，那我就开始说明测验内容吧。」 第一章 插图002 听到这句话，让我们的表情立刻转为严肃。 如果对这份说明稍有疏漏，之后可能会有致命影响。 因此我们全都专心聆听希拉的说明。 「正如刚才所说的，这次的测验内容是要抵达迷宫内的指定地点。这里就是指定地点，有问题吗？」 希拉说到这里时，也取出了《新月迷宫》的地图，指向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她接著说道： 「这份地图交给各位，请善加利用。基本上就只有这些。这是要与其他冒险者竞争的测验，当然，是先到者获胜。」 听完希拉的说明，莱兹跟萝拉都点头回应。 至于我……虽然还是觉得有什么蹊跷，但我决定先暂时保持沉默。 「期限到日落为止，这点千万要注意。那就请各位努力进行测验，我会预祝各位测验顺利的。」 希拉带著甜美笑容这么说道。 「那我们就先到《新月迷宫》去吧。跟平常一样，用马车……雷特。你应该也去过那里吧？」 我点头肯定莱兹的询问。 看样子，他似乎打算跳出来担任我们这个集团的领队。 由于我一直都是单独行动，本身也不是什么能当领队的料，既然有人愿意扛下这个工作，我也乐得轻松。 如果有什么状况我是会开口，但只要没有问题，我基本上都打算保持沉默。 顺带一提，用马车代步这件事，应该不成问题。 大概。 实际上从马尔特到《新月迷宫》的马车，也正常载我们抵达目的地。 考虑到马车可能中途偏离路线把我们载到其他地方，因此我一路上也紧盯著车夫，虽然我的举动让车夫不禁苦笑，不过如果不这样监视，是真的有可能会发生那种状况，就我们的立场，那是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因此车夫肯定也是理解我们的难处，才不由得苦笑。 莱兹跟萝拉一路上都不显得担心，但这也是当然的。 如果没有被公会设计过，任何人一开始都不会有多少戒心。 但公会就是会做那种事。 这件事我很清楚。 我们抵达迷宫之后，莱兹跟萝拉两人便打算立刻进入迷宫。 虽然这个决定不算有什么不妥，但我还是开口提出一个疑虑。 「……等、一下。」 「要等什么，雷特？」 「雷特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我对带著疑问看著我的两人开口说道： 「……我们还是、再买一份、地图比较好。」 只见两人露出讶异的表情，接著取出怀中那份公会发予我们的地图。 「不是已经有地图了吗？」 「对啊……看这个不就行了吗？」 两人这么说道。 但我还是先摇了摇头。 「……这份地图的、发行年、是十五年前。不保证、现在、还正确……」 「咦……啊，真的耶！为什么只用这么小的字写在角落啊！」 莱兹仔细看了看地图，在看到地图角落写有发行年的小字之后，忍不住大声抱怨。 事实上，迷宫并非是不会改变的东西。 内部崩塌导致路线出现变化，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话虽那么说，那种状况也是每十年或二十年才会发生，可是十五年前的地图也实在不能完全尽信。 地图还是要尽可能用最新版的才保险。 虽然我手里是有《刺槐的地图》，极端的说，只要有那个东西，就算没有其他地图也无所谓，但问题就在于那张地图并不会记载我没去过的地方。 遗憾的是，这次的指定地点也还尚未记入我手里的地图上。 所以买新地图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究竟要跟什么人买呢……」 莱兹陷入苦思。 无论是在城镇或迷宫附近，都能找到许多会贩卖迷宫地图的贩子，但要判断什么人卖的地图可以信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我在迷宫附近转头看了一下，在看到某个人之后，便对两人说道： 「……跟那个、人买。」 两人看到我所指的对象，都忍不住皱眉。 「……那个人未免太可疑了吧？」 「看起来就不太能信任的样子……」 他们这么说道。 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我所指的对象，是一名身上披著漆黑长袍，浑身散发诡异气息的男子。 在长袍底下隐约露出的嘴角，还带有诡异微笑，感觉就像是个会向人兜售可怕药品的人。 ……也罢，我自己也没资格说其他人。 话说回来，这两人明明可以正常和我相处，为什么却没法接受那种对象呢？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解。 总而言之，我笔直朝向那名男子走去。 两人虽然不太情愿，但最后似乎也抱著姑且一试的想法跟了上来。 ◆◇◆◇◆ 「……喔，请问有何贵干？」 那名身穿漆黑长袍的矮小男子很快就察觉到我朝他走近，这么开口问道。 从他的语气，可以看出他那彷佛等著看好戏的态度并不是我的错觉。 四周也有其他看来跟我们一样是来接受测验的铁级冒险者，当中似乎也有人察觉到关于地图的陷阱，四处寻找贩卖地图的小贩。 然而会想跟这名男子搭话的人就只有我们，由此可知这名男子给人的感觉有多么诡异。 要说贩卖地图的小贩，除了在城镇当中，在迷宫入口附近也不少，这些贩子都会主张自己的地图多么正确，还会强调地图有附带其他的方便资讯，然而在我眼前的这名男子，却完全没有进行类似的宣传。 他就只是悠然地站在这里。 正常来说，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是个有在卖地图的人。 「……我想买、地图。」 听我这么一说，男子便开口说道： 「喔，真亏你看得出我有在卖地图呢？我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呢。」 「那不重要。我想买地图。」 我很清楚这家伙的个性。 他如果被自己不认识的人攀谈，就会瞎扯一些东西，最后掉头走人。 以卖地图的人来说，这种态度虽然让人觉得矛盾，不过只把商品卖给自己能信任的人，也是一种选项。 毕竟在冒险者当中，也有一些会想白白抢人商品的蛮横无赖。 「……好，好，要地图是吧？就是这个，两枚银币就好。」 男子边说边取出一份尺寸可观的粗纸，打算交给我，但是…… 「我只要、第一层、的地图就好。还有，太贵了。应该只要、五枚铜币、才对。」 听我立刻说出这些话，只见男子先是一脸吃惊，然后迅速取出其他地图，交到我手中。 男子接著开口 ： 「嗯……你看来会合格呢……站在旁边的两个小鬼，你们最好也多跟这个人学著点。好，就五枚铜币。」 我将铜币交给男子，接过地图。 男子将地图卖给我之后，便立刻就不见踪影。 而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莱兹与萝拉，他们的反应是： 「……这份地图真的正确吗……？」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自己弄得那么诡异……」 尽管两人这么说，但我还是先将地图摊开，让他们确认。 「……跟公会、发的、地图、比较看看。」 听我这么说-两人便立刻从行囊中取出地图，开始跟我刚才购买的地图进行比对。 没多久…… 「……原来这里塌掉了……构造跟以前不一样？天啊……」 「呃……那个怪人卖的地图上，还有标出一些陷阱呢……哇，这样如果我们是走最短距离……现在就走到死路了。」 两人这样嘀咕了一阵子，最后说道： 「雷特，你还真有一套。要不是有你在，我们现在就要因为这份有缺陷的地图，在迷宫里迷路了。」 「就是说啊！现在有新的地图，一定能轻松通过测验的！」 两人都认同了我的选择。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场测验会简单到只要有正确的地图就能过关。 想成只是通过第一道障碍比较好。 「……公会其实、意外地坏心眼。还不知道、在迷宫里、安排了、什么诡计，千万别、掉以轻心。」 听我这么说，两人都点了头。 看来两人就像外表一样，都是老实人。 就我个人来说是省下费力说服的功夫，不过也让人对他们未来是否容易被骗，感到些许不安。 ◆◇◆◇◆ 「喝啊————！」 伴随著吆喝声，莱兹的剑刃应声击中骨人。 虽然威力不算特别强劲，但剑刃准确击中骨人头部，成功将头骨击碎。 不过莱兹的攻击看来还不足以一击解决对手，只见骨人虽然步履蹒跚，但并未倒地。 我见状立刻从莱兹身后窜出，及时挥剑将那只有骨头构成的躯体击碎。 「……呼，呼！」 望著骨人倒地的莱兹，呼吸相当急促。 话虽这么说，这也并非只是跟眼前这只骨人周旋的结果，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有多次与魔物交战的关系。 我们的阵型是三人讨论之后，由莱兹担任前卫，而我则是站在能保护萝拉的位置辅助莱兹战斗，让萝拉担任后卫，我们一路都是以这种配置前进。但看样子，似乎差不多到界限了。 虽说如果是我自己单独行动，其实还算行有余力，但我不能那么做。 因为这是一场必须合作通过的测验。 「……莱兹，你、还可以吗？」 「没问题……我是很想这么说，但实在吃不太消。说起来，在《新月迷宫》的这个区域，原本有这么多魔物吗？」 我能理解为何莱兹会有如此疑问。 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出现的魔物，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新月迷宫》本来就是有不少魔物的地方，但也实在多过头了。 我猜应该是有其他理由……应该说，十之八九是冒险者公会把魔物诱导到这里的。 如果有铜级实力，就该拿出能够跨越眼前障碍的战斗能力。这应该就是冒险者公会的想法。 「……公会、虽然、不能控制迷宫内、的魔物，但可以利用香、或人、来诱导魔物行动……我想、这多半是公会、设计的。」 我对两人这么说完，萝拉的反应是： 「香……？啊，你是说可以诱导魔物的香吧。」 「公会、这样安排测验、还算好，不过、也有人会这样、设计同行……你们得、多留意点。」 个性天真的萝拉听到我这么说，脸上多了一层阴影。 「有那种人吗……」 她的语气中带有哀伤。 我想她应该不太愿意相信有那种事。 可是，那种事确实存在。 在迷宫内杀人当然是受到禁止，但就算真有人干出那种事，只要不被人知道，旁人也难以追究。 而且就算不亲自动手，也有利用魔物杀人的手段。 也就是说，实际上就是有人会利用诱导魔物的香，假魔物之手来杀人。 规模更大的例子，甚至是利用类似手段袭击村庄或城镇，造成历史性灾难的恶行。 我想说的是，尽管原本是为了方便讨伐魔物而创造的工具，不管是在哪里，也总是会有将工具恶用，而且还能面不改色犯下恶行的人。 没错，不管在哪里都有这种恶人。 「……停下来。」 我在他们两人正要通过迷宫内某个转角之前，这么开口将两人叫住。 他们两人都一脸不解地回望著我。 我悄声说道： 「那里有埋伏。」 听我这么说，两人先是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在开口时也同样压低音量： 「……可是，我并没感受到魔物的气息啊？」 「我也一样……而且在这个阶层的魔物，应该还没有会伏击人的智能才对。」 他们说得没错。 在《新月迷宫》的第一阶层，只会有骨人、黏液怪、哥布林等魔物的低阶种类出没，因此几乎可以断定这里不会有懂得伏击人的魔物。 最多就是偶尔会因为遭遇时机的问题，发生类似遭到伏击的状况而已。 不过，我刚才说有埋伏，指的并不是那种状况。 「在那里埋伏的，是人类。不是、魔物。」 ◆◇◆◇◆ 「人、人类……？！」 「为什么人类要在那里伏击我们？对方会不会只是想找我们帮忙呢？」 莱兹跟萝拉都难掩讶异地这么向我确认。 而我也立刻给出答覆： 「那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十之八九、不是那样。如果、要找我们帮忙，就不需要、特地、隐藏气息……」 没错，如果对方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找我们帮忙，根本不需要特地躲在那里，直接走过来开口就可以了。 在迷宫当中，虽然是有冒险者彼此遭遇时，不能互相抢夺猎物的规矩，但并没有规定彼此不能交谈，或是双方不得接近。 然而对方不愿露面，这边就应该设想对方想做的事情，是必须藏起自己踪迹才能做的事。 当我这么向两人解释之后…… 「……你的意思是……」 「真有人会那么做吗……？！」 看见两人会意的反应，我点头肯定两人的想像。 ——他们所想像的事情，说穿了，就是冒险者袭击冒险者的丑事。 当然，实情并非百分之百就是那样。 偶尔也是真有其他特殊理由，导致对方必须藏起自己踪迹。 虽然去期待那种状况十分愚昧，但先入为主地断定对方身分，也不是好事。 所以…… 「……我们、先确认看看吧。」 我对两人这么说道。 当然，我是用他人听不到的音量。 两人在点头同意之后，开口问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确认呢？」 「直接开口问吗……？」 听两人这么说，我的答覆是: 「你们、先做好随时都能、战斗的准备……我先到、转角那里去。」 我这么说完，便迈开步伐。 我所谓的确认，就是实际走到对方埋伏的地方，测验看看是否会遭到袭击。 这个工作不能交给他们。 虽然莱兹跟萝拉都算颇有本事，不过经验尚浅，而且面对人类，可能会有所迟疑。 最大的理由，就是他们要是被刀剑击中，可是会没命的。 这不是玩笑，因为换成是我，被砍个一两下应该死不了。 以前的我姑且不论，现在的我，毕竟是不死魔物。 而且在不死魔物当中，尸鬼更是一种就算脑袋搬家都不会丧命，生命力异常强韧的存在。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只剩脑袋还能活动，不过应该有胸部就算被捅几下也死不了的优势。 所以我是最适合担任诱饵的人。 两人虽然想要制止我，但我在他们拉住我之前，就已经快步往通道转角走去。 我的行动似乎让两人打消了制止我的念头，只见他们握紧武器，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他们很聪明。 尽管他们还有出声制止我的选项，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决定拿出勇气，面对现实。 这对冒险者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资质。 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仁慈。 这是一个稍有不慎，一被欺骗就会立刻丧命的世界。 ——就像我一样。 这实在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当我抱著这些想法，抵达眼前转角的瞬间…… 「唔啊啊啊！」 我感受到空气随著这声吶喊猛烈晃动，一名模样像是冒险者的男子从侧面朝我冲来。 他手中握著剑，而且已经将剑高举过头。 对方八成是想这么顺势将我砍倒。 而且在他身后，还有一名持弓男子，跟另外一名穿著像是魔术师的男子。 跟我想的一样。 这符合自己预料的状况，让我嘴角自然浮现笑意。 我抽出剑，在挡开眼前男子攻击的同时…… 「……你们两个、自己小心。」 我对在我身后的两人这么说道。 不过我的担心或许只是多余的。 因为早在我开口之前，他们两人脸上就已经带有冒险者该有的精悍。 两人听我解释状况时脸上浮现的困惑，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此刻在他们脸上，只有全心解决眼前敌人的感情。 他们真的是很值得期待的人才。 抱著如此感想的我，也立刻将心思拉回到战斗当中。 我对莱斯使了个眼色，将那名担任对方前卫的男子交给莱兹，我自己则是快步冲上前去，应付在对手后方的弓箭手与魔术师。 远胜过自己过去的身体能力，将我的身躯瞬间带到那名弓箭手面前。 「……什么」 看见我彷佛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动作，让弓箭手脸上满是错愕。 不过从对方在惊讶之余，仍不忘对我搭箭拉弓的动反应，可看出对手或许也算有些本事。 只是我在对方朝我放箭之前，早已迅速挥剑斩断弓弦，并且顺势用剑身侧面重击对方胸口，将对手击昏。 我紧接著冲到弓箭手身后的魔术师面前，用同样的方式击昏那名正打算施展魔术的魔术师。 这样对手就只剩一个人了。 我转头一看，看见莱兹跟萝拉正在与那名剑士战斗。 那名男子多半是对方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 可以跟那个人对等抗战，可见莱兹跟萝拉也颇有实力。 我起初还犹豫是否该伸出援手，但随即想到这是一次与人作战的宝贵经验。 考虑到让他们累积经验，认为这时选择静观会有更多益处的我，随即打消插手的念头。 我趁这段时间将另外两名昏迷的男子绑了起来，将他们丢到一旁。 这样就算他们醒来，应该也不用担心他们突然发动攻击。 虽然并不是这样就毫无问题，不过……应该是不需要我担心了。 我往迷宫暗处看了一眼，在确认到有其他气息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 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莱兹挡开剑士的剑，利用对方短暂出现的破绽侵入对方怀中，猛力撞击对手。 那名剑士没能耐住冲击，脚步失去平衡。 而在莱兹身后的萝拉，便在这个时候射出魔法炮弹。 虽然莱兹也在炮弹的路线当中，但这应该是两人早已练习过的战法。 只见莱兹在炮弹快击中自己前，倏地那闪身避开了萝拉的魔术。 看在那名剑士男子眼中，或许就像眼前突然有土块出现一样。 土块猛力击中那名男子的腹部，让他失去了意识。 ◆◇◆◇◆ 「赢了、吗？」 我开口这么对击败剑士男子的两人说道。 「嗯……赢得很勉强。」 「实在太令人惊讶了……其他冒险者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 萝拉的语气中充满困惑。 而我也立刻为两人解释： 「……在、公会时，你们也、有听到吧？这是、竞争，先到者、获胜。」 在这个说法当中，有几个令我在意的部分。 如果单纯就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最快到目的地的队伍就算合格。 可是如果那样，也必然代表晚到的队伍就算淘汰。 这种规则恐怖的地方，就是如果让受测者的数量减少，就能提升合格的机会。 而在受测者当中，自然也会有人想到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企图让我们被淘汰的受测者吗？」 「很有、可能。」 每次测验总是会有这样的人。 而且冒险者公会在传达测验概要时，也会刻意诱使这种人采取行动。 这就是为什么公会要用那种说法传达测验概要。 如果要问为何公会要那么做，其实也可说是公会自己的教育方式。 不过关于这件事，我打算等测验结束后再仔细向两人解释，因此现在就先不多说了。 「……总而言之，这类状况、在之后、还可能会发生。大家路上、要多加留意。如果遇到类似状况，不能、迟疑。」 在确认两人点头回应我的吩咐后，我们便再次动身。 看著两人迈开步伐，我稍微停下脚步，转头回望。 然后…… 「……快把、他们、带走吧。」 我说出这句话，确认到身后的气息有所动摇后，便重新迈开步伐跟上两人的脚步。 ◆◇◆◇◆ 雷特等人一离开该处，立刻就有一个身影从暗处现身。 那名在昏暗迷宫中身穿能溶入景物中的黑衣人，望向雷特他们三人组所离开的方向…… 「……那个人发现我了？真不得了，他应该是新人才对吧……？」 他这么说道。 从声音听起来，黑衣人似乎是一名男子。 就在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三名冒险者稍微动了动身子，三人当中的剑士男子开口说道：「先别管那个，快帮我们松绑啦。」 「喔，抱歉抱歉。话说回来，虽说是工作，但这个差事还真不好干呢。」 黑衣人用熟识的语气对剑士男子这么说完，剑士男子也露出笑容。 「彼此彼此啦。只不过你这次是给人发现啦。」 剑士男子用挖苦人的语气这么说道。 不过黑衣人却反而用嘲笑对方的态度开口： 「你说得好像自己没有漏馅一样，不过人家八成也早看出你们也是冒险者公会安排的人了。至少那个穿袍子的人有看出来。另外两人就不知道了。」 听到黑衣人这么说，剑士男子难掩惊讶。 「咦？！不会吧……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相较于剑士男子的反应，黑衣人微歪著头，稍微想了一下。 「……天晓得。不过，我也不是毫无头绪……真的会被她说中吗？」 「啊？」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对了，你们要收工了吗？你们也已经搞过其他冒险者了吧？」 「是啊，还有另外两组被我们搞掉了。我们都特地放水了，最近的年轻人实在太不像话了。我想刚才那些人应该会合格吧……」 黑衣人与那三人组，就在这样的交谈中离去…… 「……最后、这段路、倒是意外、单纯呢。」 在那次袭击之后，我们继续在迷宫内朝指定地点前进，路上击退了几次魔物的袭击，终于来到指定地点附近。 虽说是迷宫的第一阶层，但这里毕竟是连平面空间也相当广大的《新月迷宫》。 能够抵达目的地，内心也不免浮现出些许感慨。 不过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并非是欢迎我们抵达终点的花圏，而是冰冷的厚重石门。 「这扇门代表的，应该就是那个意思吧……」 萝拉语带胆怯地向我确认。 「嗯……你们没经历过这个吗？」 听我这么问，莱兹给了我答覆。 「还没有。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可以只靠两人挑战这种东西的实力……」 这应该能算是谨慎，同时也是聪明的选择。 他们所欠缺的经验，就是在征服迷宫这种存在时，难以避免的最大关卡。 那个关卡，就是—— 「头目、大厅。我听说在第一阶层、有复数、这种大厅。这里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头目大厅。 迷宫中头目大厅的存在形式，会根据迷宫有所不同，有些迷宫的第一阶层只有一个，也有些迷宫会有复数。有必须要通过头目大厅才能前往后续阶层的迷宫，也有可以避开头目大厅直接进入后续阶层的。 这次我们面前的头目大厅，并不是要前往下层所必经的路线，而且在这《新月迷宫》可能存在的复数头目大厅中，这里应该也只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看来就在这道门的后面，光就地图上的资料，这个头目大厅也是必经之路。 换句话说，如果想要通过测验，就必须打倒里面的头目，展现实力。这是十分直截了当的方式。 这跟之前拐弯抹角的陷阱相比，是色彩截然不同的一道关卡。 好吧，虽然说这种安排，确实会让人感觉到些许「搞了这么多花招，如果没有实力，到头来还是没法在冒险者这一行混下去喔。」的挑衅意味，不过这毕竟也是明确的事实，因此就算公会真是这么想，也不能说是给人找麻烦。 「你自己呢？雷特，你有闯过头目大厅的经验吗……？」 在这种时候，或许两人也不得不关心跟自己同样参加升级测验的受测者，究竟拥有多少经验的问题。 面对莱兹的疑问，我这么答道: 「多少、有一点。」 之前我闯进有骨巨人的那个大厅，正是不折不扣的头目大厅。 而且还是无法逃脱型，也就是冒险者最不想遭遇的类型。 除此之外，我毕竟也是干了十年冒险者的人。 如果是普通的头目大厅，我也有多次经验。 所以说，我其实并不是个合适的参考对象，只是莱兹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对于我的答覆，似乎让莱兹认为自己太过欠缺经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看到莱兹的反应，我这么对他说道： 「……你会怕吗？既然这样，要放弃吗？」 放弃也是一种选项。 我个人是希望能尽快升级，因此那是我尽可能不愿意选择的选项，不过我并不打算为了让我自己节省时间，就让有前途的年轻人拿未来冒险。 毕竟我才二十五岁，还有很多时间…… ……说到这个，我突然对自己的寿命问题产生疑问，不过现在还是先别多想比较好。 听到我的提议，莱兹猛然抬头。 「我不能那么做。要是在这时逃避，我想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语气坚定地这么说道。 他所担心的状况，确实也是存在。 意志受挫过的冒险者，是很脆弱的。 虽说也有重拾信心，之后一直强下去的例子，但从此一蹶不振也是很常见的状况。 莱兹会这么说，应该也是他基于本能认识到这个可能性。 虽然就我这一路上对这少年的瞭解，我认为以他的个性，就算在这里退让-应该也迟早有办法再爬回来，不过也不是非那么做。 总而言之，他现在不想逃避，也有继续挑战的气概，这应该就是眼前的状况。 我对莱兹点了个头。 「是吗……既然这样，那就、照你的意思吧。不过、如果你还会、担心，那我也有、其他 办法。」 「咦？」 相较于莱兹不解的反应，我则是转头用下巴比了一下我们过来的方向。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有四名冒险者从那里走来。 「他们是……」 「他们应该、是其他的、受测者。就让他们、先走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莱兹惊讶地睁大眼睛。 ◆◇◆◇◆ 「……怎么，是小鬼跟搞笑假面男组成的队伍吗？真有意思。」 看来像是那四人组领队的男人，看著我们这么说道。 男子的话语似乎激怒了莱兹，只见莱兹往前站了出去，似乎想要回嘴，但我立刻制止莱兹的行动，并抢先应道： 「我们同是、受测者。我不欣赏、你这种态度。」 「……哇！你说话的方法还真怪……同是受测者？我们会合格，你们肯定会被淘汰。我可不想被看成跟你们一样呢……喔，仔细一看，那个妞还挺可爱的嘛！怎样，要不要趁现在跟我们走呀？跟我们来肯定会合格的，来吧！」 男子这么说完，便试图走近萝拉，不过萝拉立刻就躲到我身后，没有答话。 萝拉的反应似乎触怒了对方，只见那名男子伸手打算拔剑，但我早已抢先一步让自己的剑尖抵住男子的下巴。 「……唔？！喂、喂……别这样，我不就只是开个小玩笑吗……？」 「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不太开得起玩笑、的人……」 「抱、抱歉，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会做，拜托，你先把剑放下吧……」 「……哼。」 当我不悦地收回剑，那名男子立刻全身瘫软。 看来这家伙可能要比外表胆小许多。 接著他问： 「……那么，你们打算先进去吗？前面应该是头目大厅吧？这是测验，我想应该只能有一组进去才对……」 听到对方冷静地这么向我们确认，我随即说道： 「没关系，你们、可以先进去。因为我们、打算先休息一下、再动身。」 「喔，这次不是先到者获胜吗？你要把机会让给我们吗？」 「……没错。」 「这你自己说的。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喂，我们走了！」 其余的人对男子简单应声之后-他们四人便往头目大厅走去。 在看到他们开了门，进到门后之后，莱兹这才开口： 「……可以这样吗？」 「你是、指什么？」 「就是你让他们先进去这件事啊……不是说先到的人赢吗……」 冒险者公会那里确实是这么说，不过这里头还有一件让我在意的事。 话虽这么说，这件事我认为应该让两人自己去察觉。 毕竟那也算是这个测验的目的。 所以我这么说: 「……你试著、多想一下。仔细想想、公会职员、是怎么说的。」 听我这么说，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萝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她似乎想到了。 不过在她打算告诉莱兹答案的时候，我对她摇了摇头，并使了个眼色，要她先别说穿。 莱兹这个人太老实了。 为了让他懂得思考，应该再让他多烦恼一下。 我是这么认为的。 萝拉似乎也理解了我的意图，只见她带著微笑点头，并不再说话。 我们接著来到头目大厅前，然后我对莱兹跟萝拉往头目大厅内比了一下。 没错，在那四人组进入头目大厅后，石门仍旧开著。 因为这里的头目大厅并不是无法逃脱型，因此石门并未关上。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外面看到里头的战况。 莱兹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也明白了我的用意。 「……你是要我们先看过其他人的战况，这样比较容易消除不安吗？」 我点头肯定了莱兹的确认。 「这算一种、简单的、侦察。」 不久之后，我们便看到一只庞大的魔物，出现在先进入头目大厅的四人组面前。 而那四人组就在我们观察下，开始与眼前的魔物交战。 ◆◇◆◇◆ 「……好，那我们、就上吧。」 在确认眼前头目大厅的战斗告一段落，我便这么开口。 「等等等等！等一下！喂，根本什么都没解决吧！」 在我身后的莱兹这么大声吐槽。 这让我转头回望著他，不解地歪著头。 「……嗯，会吗……？」 我用装傻的语气回应莱兹。 在一旁冷静看著我跟莱兹这样对话的萝拉，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著开口： 「刚才那些人要比想像中弱多了……不但转眼就被魔物摆平，还是给人救走的……刚才那些人，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吧？」 没错，萝拉说的，就是先前那嚣张的冒险者四人组。 我们原本是打算参考他们的战况，在对付头目之前有心理准备，并且拟定对策，但他们却转眼就被击败了。 不过就在他们看来就要丧命的瞬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两名黑衣人，黑衣人不仅巧妙化解了魔物的攻击，而且还有余力让那些冒险者昏迷，将他们拖出头目大厅。 虽然那是公会为了避免在测验中闹出人命所做的安排，不过看在旁人眼中，实在是颇为奇特的光景。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其实有太多部分可以挑剔，但简单说起来，或许就是基础实力不到家吧。 毕竟是能够克服重重障碍来到这里的队伍，自然是不会毫无本事，但他们有可能是像斥候之类擅长情报战的类型，只是在战斗方面不在行而已。 不过看他们好歹还有可以在稍加锻炼后，迟早有机会战胜的本事，因此还不算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是了。 可是说到这种景象能否化解莱兹的不安，恐怕就得打上一个大问号了。 应该说，这样反而是让他的不安倍增而已……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一下莱兹的表情。 「……我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怕成那样，实在太蠢了……再怎么说，我可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令人意外的是，莱兹竟变得乐观起来了。 他会说出这种话，倒也不是出于单纯的蛮勇。 说起来，无论是莱兹或萝拉，以这个年纪来说，两人都算拥有格外突出的实力，就想从铁级挑战铜级的冒险者来说，实力也算名列前茅的水准。 我认为以他们的本事，只要能够充分发挥实力，要合格应该不是难事。 就算是面对刚才看到的头目也一样 所以看到莱兹能够拿出干劲，或是该说摆脱胆怯，绝对是一件好事。 判断以这种状态挑战头目，可以不用担心会陷入窘境的我，开口对两人说道： 「……既然这样，要上吗？由你们、决定吧。」 听我这么说，两人立刻露出完全摆脱先前不安的明亮表情。 「没问题！我可不会像刚才那些人那么丢脸！」 「我们之后再去跟他们说我们合格了吧！」 两人干劲十足地这么喊道。 ◆◇◆◇◆ ——老实说，我其实有些失算了。 当我们踏进头目大厅，看著那在大厅中央等待我们的魔物，我不免对这样的发展感到扼腕。 毕竟如果这里的魔物先被人击败，魔物要再涌出也需要一点时间，就结果来说，我们就可以直接穿过这里。 这个测验所要求的条件，毕竟只是「抵达指定地点」。 因此就算这里有头目大厅，而且还是必须击败头目才能通过的构造，也不代表不击败头目直接通过这里有被禁止。 毕竟完全没有那样的规定。 说穿了，就我来说，我是抱著那样比较轻松的想法，才让那四人组先进来的。 也罢，毕竟这确实是有些卑鄙的手段，如果让对于冒险者抱有憧憬的莱兹跟萝拉知道，也是会破坏他们梦想的方法，所以这件事我藏在心里就好了。 顺带一提，如果真的就像我希望的那样发展，我也打算用假装走运的态度来应对。 不过现实似乎就是不会尽如人意。 在人生当中多少吃点苦，也是很重要的。 我想肯定会有人这么说吧。 在头目大厅中央的对手，就某些角度来说，是我们相当熟悉，但也可说是相当罕见的魔物。 「……黏液怪。不，那应该是大黏液怪吧。」 眼前魔物的尺寸，让莱兹语带感叹地这么说道。 莱兹手中已经紧握著剑，做好对手如何出招都能对应的万全准备。 萝拉跟我自然也是一样。 眼前那要比一般黏液怪大上两圈的个体，是一种被称为大黏液怪，算是黏液怪的高阶个体之一。 那是一种会在迷宫深层徘徊的魔物，不过就算在浅层地带，也是会作为头目出现的强敌。 理由是这种魔物是单纯较黏液怪更加强化并巨大化，因此更加难缠。 换句话说，这种魔物拥有物理攻击难以生效，只有魔术能发挥杀伤效果的肉体。 加上身躯庞大，因此质量也不容小觑，要是不小心站错位置，甚至可能会转眼间就被压死。 从冒险者公会挑选这种魔物作为测验的最后关卡，也可看出公会有多么坏心。 ……公会真的有想要让人合格吗？ 我内心不免浮现出这个疑问。 当我们缓缓朝大黏液怪逼近的同时，对手的庞大身躯也不停晃动。 当黏液怪体内没有在消化猎物的时候，那晃动的模样是相当可爱，萝拉甚至还不自觉地低声说出： 「我有点想要跟这个一样大的布偶呢……」 像这样的感想。 好吧，如果真有那种布偶，或许是可以拿来抱，不过大概也找不到地方放吧？ 总不能还特地弄一个房间，就为了摆一个布偶吧？ 当我们总算抵达大厅中央，大黏液怪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只见大黏液怪猛力晃动了一下身躯，接著就像是吹响开战号角一般，射出一发巨大的酸弹。 那发酸弹较一般黏液怪的酸弹要大上十倍，要是被击中，肯定不会只是稍微灼伤而已。 不过那种攻击在我们观战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大黏液怪对那四人组用过不只一次。 由于我们已经预料到，只要接近到一定距离，大黏液怪应该就会发射酸弹，因此我们也讨论过该如何对应。 简单的说，只要往射线的横方向跳开，就能轻易避开。 当然，如果不是事先就有准备，是有可能会难以避开庞大酸弹遭到命中，就这点来说，那四人组的惨败也能算是多少有起到帮助。 在避开酸弹之后，莱兹便冲到大黏液怪旁边，奋力挥剑。 虽然大黏液怪对物理攻击有强大耐性，但并不是完全无效，而且尝试攻击在大黏液怪身躯内晃动的核心，也能够让大黏液怪退缩。 实际上莱兹的攻击也是针对核心，不过毕竟没有一击就得手这么顺利。 如果是对付一般的黏液怪，不论是否有真的击中核心，只是要将剑刺入能击中核心的深度，本身并不困难。 可是大黏液怪的身躯要较一般黏液怪黏性更强，因此对刺击的阻力也更大。 而且在体积方面有巨大差异，威力平平的刺击，光是要让剑刃刺入大黏液怪深处，本身就是难事。 就在莱兹刺击失败的下一瞬间，大黏液怪的身躯猛烈晃动，只见黏液就像是猛烈击出的拳头般打中莱兹的腹部，让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 当莱兹被巨大黏液怪用像是触手的躯体击飞时，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站在吟唱咒文的萝拉前方，帮萝拉阻挡黏液怪的攻击。 魔术可说是黏液怪唯一的弱点，为了能攻击弱点-担任前卫的战士无论如何都要挺身阻挡魔物的攻击。 我自己原本也打算担任这个角色，但我们在观看先前的四人组战斗、讨论该如何应战的时候，莱兹主动请缨要站在最前方，负责吸引黏液怪的攻击。 我想莱兹肯定也有不少自己的理由，才会想主动扛下这个任务。 不过要总结出一个原因，恐怕也不容易。 虽然眼前的大黏液怪要远比一般的黏液怪庞大，不过对于区区黏液怪感到害怕，这件事让莱兹颇为惭愧，另外莱兹也想要确认自身那连自己都还不敢完全信任的实力，除此之外，与其日后遇到类似魔物，得在与死相邻的状况下累积经验，他也明白利用这个机会奋力一搏，在有什么意外的时候，还能得到冒险者公会救助，所以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而这样的想法确实不坏。 当然，如果一开始就仗著有冒险者公会救助的想法战斗，并不算是好事，可是从莱兹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么想。 莱兹正使出浑身解数在与大黏液怪奋战。 面对实力很可能在自己之上的大黏液怪，莱兹努力思考该如何转移对手注意，同时也思考该如何让自己的攻击生效，尽可能选择自己当下能办到的最佳选项。 莱兹之所以会因为行动中露出的短暂破绽而遭大黏液怪击中，除了莱兹本身经验尚浅之外，其实也只是跟他现在的实力相比，那个黏液怪实在是太过强劲的对手。 看到大黏液怪打算在击倒莱兹后，追上去将莱兹压死，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我转头回望一眼，从萝拉的眼神当中，也看到她希望我出手帮忙的意思。 如果黏液怪在这个时候用触手攻击萝拉，她应该也有自信能够闪避。 我在确认过这些条件后，往地上一蹬，朝黏液怪冲去。 对于黏液怪这种存在是否有前后之分，虽然让人意见纷歧，不过如果假定黏液怪移动方向的反面是黏液怪的背部，那么我此刻就是在对黏液怪的背后施加横扫的斩击。 伴随著黏液飞溅的声响，那介于液体跟固体之间，几乎是由水分形成的黏液怪身躯，就像是被我剑刃挖开一般飞散。 跟以前相比，我的力气似乎要大上许多，就算对手是大黏液怪，我感受到的阻力也跟对付一般黏液怪时没有两样。 话虽这么说，我的斩击也没有强到能一击破坏核心。 大黏液怪的核心不只位在躯体深处，而且就像一般的黏液怪那样，不断在身躯内移动，而且刺入体内的剑，也会因为阻力而有不小偏差。 因此除非发挥极高的攻击精度，不然就是要用可以完全无视阻力的攻击强攻核心，可是那两种办法，现在的我都做不到。 所以我现在最多能够做到的，就是将这只大黏液怪的注意力从莱兹跟萝拉身上引开。 所幸刚才的攻击，似乎已经足以让大黏液怪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只见黏液怪体内的核心动作稍有变化，随后就像是朝前方突进一样，突然朝我冲了过来。 看来黏液怪这种存在，真的没有前后之分。 黏液怪的方向，是要用核心的位置来分辨吗？ 等我回去之后，再问问看家里的大学者罗琳好了。我在抱著这个想法的同时，也一路后退吸引黏液怪的突进。 当然，莱兹跟萝拉都不在我后退的方向上。 只见大黏液怪拖著身子，用不符合那庞大身躯的惊人速度朝我逼近。 由于这里的空间有限，因此我自然没法一直逃下去。 而我当然也没有那种打算，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因为没过多久，莱兹就重新返回战线，冲到大黏液怪身边。 莱兹正好在我刚才攻击的反方向对大黏液怪施加斩击，不过莱兹虽然会用气，但力量似乎要较我弱上许多，因此没能造成多大伤害。 不过从前后都遭到会让身躯受损的攻击，似乎也迫使大黏液怪得设法对应，只见大黏液怪对我跟莱兹同时伸出触手。 先前大黏液怪的触手可以准确掌握莱兹攻击的破绽将他击飞，但同时放出复数触手，似乎也会让让精度下降，现在触手的速度就连莱兹也能勉强应付。 至于我，则还算行有余力。 我想就算我单独一人，应该也有办法持续应付这些触手。 不过毕竟还是欠缺决定性的攻击，如果要独力取胜，大概得花上不少时间…… 看来学习一些能够对应这类敌人攻击魔术，应该算是当务之急。我心中隐隐浮现这个想法。 在我们跟大黏液怪又周旋一段时间之后…… 「我准备好了！」 我们听到这个声音。 要问究竟是准备好什么东西，答案当然是萝拉的魔术。 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吟唱魔术咒文。 如果是小规模的魔术，是可以用短缩后的咒文施展，但用来对付大黏液怪的魔术似乎不能那样取巧，因此莱兹才必须扛下拖延时间的工作。 虽然后来连应该要保护萝拉的我都必须参战，但跟头目战斗，原本就不会凡事都照计画走。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就是结果好，就一切都好吧。 听到萝拉的话语，我跟莱兹便立刻与大黏液怪拉开距离。 几乎就在我们才跳开的同时，萝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黏液怪的正前方，大声吶喊： 「……大火焰！！」 在喊声发出的同时，从萝拉手握的手杖前端，也射出一道与她身高相当的火焰。 尽管大黏液怪试图扭动身躯闪避那庞大的火块，但由于先前注意力都放在我跟莱兹身上的关系，让它早已失去了闪避的时机。 结果大黏液怪完全没法避开火焰，只能正面承受火焰攻击。 那面对莱兹跟我用剑斩击却几乎没怎么受到伤害的躯体，面对萝拉的火焰却立刻溶解，不到短短数秒的时间，核心就暴露在外。 虽说黏液怪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既使变成这种状态，一段时间放著不管还是能够恢复原状，但在这种状态下，要给予黏液怪致命一击也不是难事。 莱兹看著我，一脸像是要我动手的模样，但我则是希望能把这个荣誉让给莱兹，因此用下巴示意要莱兹下手。 对于我的反应，莱兹虽然露出像是在说自己并没有立下多少功劳，不敢趁机居功的表情，但对于能够给予头目致命一击的英雄行动，似乎也有难以割舍的憧憬，因此他最后还是决定妥协，在大黏液怪开始再生之前举起剑，奋力刺穿核心。 核心遭到破坏，让大黏液怪液体状的身躯全数失去连结，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 在我们眼前的，就只是透明的胶状物而已。 这些胶状物放著不管，也会被迷宫吸收，最后消失，不过我也不忘从自己腰际的袋子中取出容器，我将容器交给正沉浸在胜利余韵的两人手中，接著说道： 「……乾净的、黏液怪、体液、可以换不少钱。快收集、起来。」 听到我说出这格外务实的话语，两人脸上虽然短暂露出「这种事一定要挑现在讲吗？」的表情，不过…… 「……会有三个人分、都相当可观、的银币。我们到时、来平分、报酬吧。」 听我这么一说，两人的眼神马上被金钱占据，看他们立刻勤奋收集大黏液怪体液的举动，感觉颇为滑稽。 ◆◇◆◇◆ 当我们正在收集黏液怪体液的同时，有一组冒险者队伍从我们身旁经过。 他们多半是为了实行我一开始想的方法，也就是「趁其他人打倒头目的时候趁机穿过去」，而一直躲在附近窥看状况吧。 我认为这是相当聪明的选择。 他们将来应该能成为不错的冒险者。 因为身为冒险者，就是需要有这样的狡猾。 不过莱兹似乎难以释怀，用忿忿不平的表情瞪著他们。 尽管莱兹一脸随时都要开口指责对方不是的模样，不过萝拉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莱兹露出微笑。 那是要莱兹任由他们去的意思。 因为萝拉比莱兹察觉到更多东西，所以就算知道那些人用这种办法抢先一步，也不会太过在意。 话虽这么说，就算在测验上不成问题，也不是说就可以随便让人抢先。 毕竟想比其他人先一步抵达目的地，也算是人的本能。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决定让那些人先走。 因为—— 当那支冒险者队伍的领队为了先离开头目大厅，将手搭上出口的石门时，嘴角也露出笑意。 应该是眼看就要抵达终点，让他难掩喜悦吧。 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相同表情。 而就在他们缓缓推开石门，往门外踏出脚步的瞬间…… ——噗咻！ 伴随著这样的声响，一阵烟雾迎面喷到他们身上。 是陷阱。 「……我就知道。」 听到我这么说，萝拉向我问道： 「你已经料到会那样了吗？」 「嗯，因为在终点之前，是探索迷宫时、第二危险的时候。因为那是、其中一个、让人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时刻。」 「……这样说起来，确实没错……」 对于我的话语，萝拉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莱兹却是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看著那些被莫名烟雾暗算的冒险者。 由于那些烟雾缓缓飘了过来，所以…… 「对了，萝拉，你能用风魔法把那些烟雾吹走吗？」 「也对，那样比较好……微风。」 萝拉这么说完，便将意识集中在手杖前端，然后便在周围吹起柔和却足以吹走那些烟雾的微风。 虽然这并不是可以攻击魔物的强力魔术，但因为是容易操控的魔术，因此萝拉似乎可以十分精准地操控，将门口的烟雾全部赶到门外。 只是我们可以因此避免遭到烟雾波及，但位在烟雾当中的那些冒险者，恐怕就得伤脑筋了。因为原本可以更早消散的烟雾，因为萝拉的关系，反而让烟雾在门口停滞了更久。 虽然那些人也努力想让烟雾散去，但不知是否是烟雾的效果，他们动作看来有些笨拙，原本应该能施展魔术的魔术师，也只能让手杖发出闪烁的魔术光亮。 没过多久之后…… 「……原来如此，是这种、效果吗？」 「原来是催眠烟雾。虽然是老招数，但还挺可怕的。要是现在有魔物出现，他们就完蛋了。」 那些冒险者全都瘫软在地上，并开始发出鼾声。 由于烟雾已经没有再继续喷出，原本的烟雾也完全散去，因此我们在靠近确认后，也确定那些人就只是睡著了。 当然，我们并没有这样就放松戒备，我依然要萝拉准备施展随时都能驱散烟雾的魔术，我自己也张起魔术防盾，并手握武器，维持就算有魔物出现也能够应对的状态。 至于莱兹则是看著那些睡著的冒险者，开口问道： 「……如果是我们先走，也会变成这样吗？」 莱兹看来也有自己思考过这类的可能性，因此我点头回应。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些人、来得正是、时候。」 虽然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但还是不免对他们感到同情，但他们其实也是在利用我们努力击败头目的成果。 所以我们反过来利用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既然这样，也先知会我一声啊……」 尽管莱兹这么说，但我的回应是： 「能懂得、自己思考，才算是、能独当一面的、冒险者。不过莱兹有、萝拉在，现在就算、不懂，或许、也不算坏事。」 我内心确实抱有不希望莱兹失去他耿直性情的感情，不过如果一直都当个纯朴少年，肯定会成为他今后发展的阻碍。 所幸萝拉在这次的探索中，已经懂得思考很多事情，也可是说是她理解了防人之心不可少的道理。 把大部分需要思考的事情交给萝拉，莱兹只要专注在战斗上，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不过就最基本的要求来说，在萝拉思考各种事情时，莱兹还是必须要有能够理解萝拉意图的思考能力。 我对莱兹这个解释之后，他似乎也认同了我的看法。 「也对……萝拉，我在这方面或许不太可靠，但如果你想到什么，请尽量让我知道。我也会尽可能自己多想一点的。」 「嗯。不过，莱兹可以不用想太多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帮你想的。」 看到他们这样相视而笑的反应，让我露出会心微笑，同时也不禁怀念起自己也曾有过这种时代。 话说回来，我在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可以像这样一起跟我同行的异性就罗琳？ 要把她算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总觉得不太一样…… 因为我跟罗琳从以前都是不算单纯，而且都有各自问题的人…… 算了，先不想那个。 比起那些，现在该先想终点的事。 「……好，我们该、动身了。我想应该、没有陷阱了，不过大家还是、小心点。」 听我这么说，两人同时点头回应。 在他们的表情当中，已经没有丝毫因为终点就在眼前，就掉以轻心的神色。 虽然两人在刚进入迷宫时，都还是相当稚嫩的冒险者，但此刻的表情已经变得精焊许多。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确实是成长了许多。我这么想著。 ◆◇◆◇◆ 「喔，有人来了。你们是铜级升级测验的受测者吧？恭喜各位，你们是最先抵达的！」 当我们抵达目的地，用这些话迎接我们的人，是一个看似冒险者公会职员的男子。 那个人身上并没有特别令人怀疑的特徵，在表情上也没有不自然的部分。 我没有忘记请对方出示能够证明自己是公会职员身分的证件，在经过确认后，这个人应该确实是公会的人。 看来已经没有陷阱了。我直到这个时候才感到安心。 职员对我们上下打量了 一番，开口说道： 「哈哈。看来各位在通过一连串关卡之后，都很累了吧？不管怎么说，这里确实是事情指定的地点，所以尽管放心吧。」 「那么说，测验就到此结束了吗？」 面对莱兹的询问，职员点头回应：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们接下来还有事情得做。首先是……这是证明你们有抵达这里的徽章。请拿好跟你们人数相当的徽章，只要将这些徽章交给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柜台职员那里，你们就正式成为铜级冒险者了。」 公会职员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也将小指大小的金属制徽章交到我们手中。 虽然这是看起来很容易弄丢的东西，不过必须要将这个徽章缴回到公会那里，因此一定要妥善保管才行。 虽然事前说只要到这里就算合格，但实际上还是得向冒险者公会提出这种证明，说起来或许会让人觉得麻烦，但考虑到实际上在处理公会的委托时，也是要一直到完成回报才算达成委托，所以说起来这也算是正确的安排。 而萝拉此时开口 「……对了，我记得规则是说这是竞争，所以先到者获胜，这代表……」 「喔，是这样没错。你们是最先抵达这里的队伍，在跟其他冒险者的竞争中获胜了，所以可以领到一些奖品。三个人都能各自领到一份奖品喔，请收下。」 公会职员这么说完，接著便给了我们每人各三瓶的回复药水，另外还有能够装备在腰部或腿上，能用来固定药水瓶的皮革套。 三瓶回复药水跟固定药水瓶的皮革套，都是冒险者的必备用品，但都是得花费不少钱购买的东西，对新进冒险者来说，也是得花时间存钱才能支付的金额。 能够收到这么实用又划算的礼物，让莱兹与萝拉都显得相当开心。 不过萝拉在收下礼物的同时，在她的笑容中还多了喜悦以外的感情。 「所以说，并不是获胜等于合格啰。」 她这么说道。 听到萝拉这么说，来兹的反应是…… 「咦!?」 他先是感到不解，在思考一段时间之后…… 「……啊，我懂了，因为人家并不是说先到者合格嘛……玩这种伎俩还挺过分的……」 莱兹自己得出了结论。 其实我并不认为这有多过分，也不觉得里头有什么特别难以看穿的伎俩。 应该说，这次测验虽然跟以往的内容有不小差异，不过基本上都是要让从铁级升上铜级的新人冒险者瞭解要长久从事冒险者工作的必要技术，并亲身体会如果没有那些技术，会有什么 样的后果。 也是因为这样，测验中所安排的，大多都是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看穿的陷阱。 如果是更高阶级的测验，还会有更多毒辣且难以察觉的陷阱。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测验本身会带有更多根本是为淘汰受测者而准备的内容。 跟那种测验相比，这种铜级升级测验根本算不了什么。 也罢，不管怎么说，这场铜级升级测验对新进冒险者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关卡。 因为经历过这次测验，才会瞭解到要长久从事冒险者工作，究竟需要哪些技能。 「看来各位都察觉到了。是的，你们说得没错。不过既然各位能够到这里来，就代表各位都已经克服了那些障碍，所以说是合格也没错。其实到达顺序从一开始就不重要。因为能否在期限内完成委托，才是对冒险者的基本要求。除此之外，都是属于可以酌情处理的范围。」 换句话说，最终只要能够在期限之前抵达这里，那就算合格了。 虽然这是一个包含烦人花招的测验，但本质其实十分单纯。 听过公会职员的说明，莱兹与萝拉都一副浑身失了力气的模样。 由于我在过去已经有过类似经验，所以看到公会职员对受测者说明真相，只有感到怀念而已。 公会职员接著用笑容说道： 「总而言之，各位辛苦了。再来就只剩下要回去冒险者公会回报而已，就请各位打起精神，回公会那里吧。」 尽管他话说得轻松，但这里没有人会老实相信。 在回去的路上，说不定还有什么陷阱。 要是没有这种程度的戒心，肯定会栽跟斗的喔。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在公会职员的笑容底下，藏著这样的想法。 ◆◇◆◇◆ 「唔啊啊啊！！」 听到这样的吶喊声从侧面响起，莱兹先是皱眉。 「……我就知道是这样！来吧！」 莱兹在这么怒喝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挥剑迎击。 而在击败那个袭击我们男子之后…… 「这里果然也有陷阱呢……」 萝拉用已经不感到讶异的表情这么说道。 要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其实是《新月迷宫》的入口。 我们从迷宫深处花了一段时间，现在才总算回到入口。 而就在我们要离开迷宫的时候，刚才那名男子便突然挥剑朝我们冲来。 这也是冒险者公会安排的陷阱之一。 「在向冒险者公会回报之前，委托都还不算结束。就是这个意思吧？」 莱兹在经过一番磨练之后，似乎也靠自己的脑袋理解了一些道理，已经不会感到困惑了。 此刻在他脸上透露的，只有对这接二连三的陷阱感到厌烦，希望快点告一段落的感情。 总而言之，我们在回程路上，遇到的麻烦几乎跟去程时没有两样。 而在去程时所经历过的种种陷阱，从其中的意图，还有抵达目的地时公会职员给人的感觉，让莱兹也能够理解接下来的状况。 毕竟要是他一直都那么老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萝拉有些不安地这么寻求我的见解，不过这实在说不准。 这让我决定告诉他们在去程时，关于马车的事情。 也就是如果我们如果完全没有戒备，车夫很可能会把我们载到其他地方的伎俩。 听我这么一说…… 「连这种事情也必须留意吗……」 「所以说，真的是一直到抵达城镇……不对，是抵达冒险者公会柜台之前，都不能放心啰……」 两人都露出丧气的模样。 我可以体会他们的感受，不过这就是这样的测验。 为了确认受测者的资质，因此必须要有够多的考验。 话虽这么说，在这之后的状况，都不会太过困难。 能够闯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太会被淘汰。 只是我们当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只要别太过大意，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走吧。」 听我这么说，两人的表情都带有些许惊讶。 看来他们似乎对于我的称赞感到意外。 而他们跟在我身后的时候…… 「我们被称赞了耶。」 「……我有点高兴呢。」 两人都带著笑容，交换彼此的感想。 这让我反而害臊了起来，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 我们在返回马尔特的路上，始终都相当慎重，但就结果来说，我们一路上并没有再碰到任何阻碍。 马车的车夫跟载我们来到这里的，是同一个人，对方一看到我面孔，或是该说是在看到我假面的时候，就带著苦笑对我们说：「我会老实载你们回镇上的，快上来吧。」结果也如车夫所言，我们就这样顺利返回马尔特，在回到马尔特的时候，我们也都时时提防周围是否有可疑对象，不过那种人也在察觉我们抱有戒心之后，就乖乖离开了。 我想那些人多半也是冒险者公会的人，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一发现有受测者因为抵达城镇而放下戒心，就会动手抢夺徽章。 不过那些人跟迷宫里阻挠我们的人不同，他们之所以没有强行动手，可能是因为地点是在城镇，加上对于已经能来到这里的受测者，认为没有必要再多加阻挠的关系。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我们三人正站在冒险者公会的大门前。 「……感觉这段时间似乎很长，也像很短……」 莱兹用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感慨表情跟语气这么说道。 「上次看到这种建筑，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是不可思议……」 萝拉似乎也有类似的心境，就连表情都跟莱兹一样。 而我则是不理会两人那样的感伤…… 「……快进去吧。」 我这么说完，便快步走进冒险者公会。 两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 看来他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我这样出人意料的行动，而跟他们在一起，也让我不免产生这样偶尔跟人组队行动，或许也不坏的想法。 「……徽章是要交到这里，没错吧？.」 莱兹保持戒心对坐在柜台后的冒险者公会职员，也就是希拉这么确认后，只见希拉用欣喜的眼神望著莱兹： 「呵呵，看来你变得成熟多了。没错，徽章就是要交到这里。」 她这么说道。 我们听从希拉的指示，将带在身上的徽章交给希拉。 希拉反覆确认那些徽章没有问题。 「……嗯。辛苦各位了。冒险者公会铜级冒险者升级测验，到此真正结束了。」 希拉这么说完，便对我们献上掌声。 在冒险者公会当中的其他冒险者，也在听到希拉的话语后，都带著笑容为我们鼓掌。 大家之所以会如此热情，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曾经有过相同经历的前辈。 也就是说，这是前辈们对于证明自己能独当一面的后辈，所给予的祝福掌声。 顺带一提，公会当中其实也有一些完全不明白测验概要的铁级冒险者，他们自然是对眼前的光景感到不解。不过等到他们有天也成为受测者的时候，相信就会明白此时眼前光景所代表的意义了。 不过，虽然在现在的冒险者公会当中，冒险者彼此的关系基本上都是这般融洽，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样热情，其中也是有对此光景嗤之以鼻的冒险者。当然，那些人只是少数派。 在马尔特这里，冒险者的性质比起其他地方，要正面许多。 品行恶劣的冒险者只占少数。 「所以说……我们这样就正式成为铜级冒险者了吗？」 「关于这个……」 在希拉正要说明的时候，一名青年从她身后走来。 青年将递给希拉一张纸，并开口说道： 「他们都没问题。这是报告书。」 「嗯……好的，原来如此，这样确实都没问题呢。」 他们两人交换著这番让旁人听不懂的对话。 对两人谈话内容感到好奇的莱兹，忍不住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呃……」 不过希拉似乎一下想不到该如何解释，当她正犹豫的时候，我决定先开口向莱兹跟萝拉解释状况。 「……在测验、过程中，那个人、一直都跟著我们。」 「咦？！」 「真、真的吗？我完全都没有发现……」 听到我这么说，两人都十分吃惊。 听到我们的对话，那名青年带著微笑说道： 「我一直都在观察各位的表现。在这个测验当中，我们也会对人品进行审核。虽然是没法完全看穿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不过如果品行太过恶劣，我们也不能让那种人升级。所以公会会派出像我这样的人，偷偷跟在受测者身边，观察各位的表现。」 听到他这番话，让我回想起了在最后头目大厅外所遇到的那些冒险者。 如果那种人能升到高阶，也许确实会有些人难以忍受。 不过其实就我来看，那个四人组只是多少有些嚣张，品行其实不算太过恶劣。 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要用品行为门槛去淘汰的人，都是更加糟糕……也就是为淘汰那些真正以伤害他人为乐的人，才会立下如此门槛。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个四人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态度嚣张，但毕竟没有真正动手。 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抢先用剑抵住对手，不过就算我只是把手放到腰际吓唬对方，他们也很可能会立刻退让。 毕竟那个当领队的人，就算在被我用剑抵住的时候，其实都还颇为冷静。我认为他的嚣张表现，很可能只是为了牵制竞争对手的演技而已。 算了，那件事就先不去想了。 青年继续说道： 「所以说刚才我交给希拉的，是关于你们表现的报告书。当中有许多细微的评估，不过结论大多都是不成问题。毕竟这次的测试，基本上是只要能带回徽章都会合格。只要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扣分的部分-都会顺利合格。也就是说，你们都是能顺利合格的人。」 ◆◇◆◇◆ 「合格……合格吗！喂-萝拉，他说我们合格了！ 在稍稍间隔一段时间之后，莱兹似乎才理解青年话语中的意思，像是爆发般地兴奋大叫。 而萝拉也是。 「哇！太好了，莱兹！这样人家不顾父母反对，离开村子到这里来，总算是值得了……！」 她这么开心地说道。 只是她话语当中，是有一些让人担心的部分就是了…… 也罢，厌倦乡村生活，想藉著成为冒险者过都市生活，这其实算是很常见的状况。 说起来，我自己也是类似状况，所以也没什么资格对他们说教。 而且以那样的出身，能拥有如此本领，其实也相当不容易。 就算其中有受到幸运眷顾，但能够升上铜级，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们付出的努力。 因为成为铜级冒险者，至少就能赚到远比一般雇员要丰厚许多的报酬了。 这跟待在乡村，靠自己双手种田的收入相比，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换句话说，从他们成为铜级冒险者的这一刻开始，两人就已经拥有足以称得上是衣锦还乡的身分。 这当然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我对自己升上铜级这件事，自然也是十分开心。 说起来，我在生前就是铜级，尽管那是让我停滞多年、无法再往上爬的阶级，但也是让我抱有熟悉感情的阶级。 而且这代表我可以开始处理过去习惯处理的工作，也能接著以银级作为新的目标。 就这方面来说，我可以很高兴地认为自己现在的冒险者人生十分顺利，甚至可以想像自己只要继续努力下去，就能打开通往神银级的道路。 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我取下长袍跟假面之后，我是个被归类为不死魔物的尸鬼这件事了…… 算了，这应该是小问题。 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有个不死魔物像正常人一样在城镇里活动，又不会怎样。 我脑中开始浮现一些妄想。 我想像一个身上有许多空洞的尸鬼，在街上跟小贩攀谈。 「麻、麻烦给我一颗、苹果。」 「喔，没问题。一颗苹果五分钱。来来来，你的苹果。话说回来，雷特，你今天身上的洞还是一样多呢。」 「我是不死魔物嘛。哈哈哈！」 「啊哈哈哈……」 就算在街上跟人这样正常交谈，又不会怎样。 ……才怪。 好吧，虽然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碍到其他人吧？ 我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而且我想街上的那些大婶，不管我是满身洞的尸鬼，还是只有骨头的骨人，大概也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我真的那样走在街上，八成会有人去把卫兵还是冒险者找来，然后我就得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就是了。啊哈哈。一点都不好笑。 不过，这件事先摆到一边。 我如果能够继续进行存在进化，相信迟早有一天能毫无顾忌地在街上走动。 这是只要在迷宫持续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迷宫里，我有机会达成存在进化，也能用魔物身上的材料换钱，而且还能完成许多委托提升阶级。 这不仅是一石二鸟，甚至是一石三鸟的办法。 当然，前提是要一切顺利…… 不过比起那些，现在重要的是我升上铜级这件事。 确定升级是好事，不过应该还是得学一些细部的规矩。 虽然那些都是我大多知道的事，不过莱兹跟萝拉他们都还没经历过。 想到这里，我转头望向希拉，她也在这时开口： 「对了，各位已经升为铜级，所以要先将铁灰色的铁级冒险者证，换成这个铜级的。」 希拉说到这里，也亮出手中的铜级冒险者证。 不过那个冒险者证上面，在人名部分，只是很随便的填了一个「公会人」的名字，地址也是冒险者公会的所在地。 而希拉甚至也不忘对这个部分进行解释。 「……因为这是样本，所以名字是虚构的。顺带一提，这个公会人先生，是所有冒险者公会的样本都统一使用，有悠久历史的虚构人物。」 虽然我很想开口要希拉跳过这个部分，不过莱兹跟萝拉却听得相当认真。 好吧，毕竟确实是没什么机会看到这种东西。 可是，你们在领取铁级冒险者证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看过一次了吧。 对于我的疑问，莱兹的反应是： 「没有啦，那个时候，我还真以为那是某个人的冒险者证呢。」 他这么说道。 当时给他们看样本的人，大概没有像希拉这么亲切地解释吧。 也有可能是当时的职员，是刻意要捉弄年轻冒险者。 毕竟那种恶作剧不会真造成什么损失，所以很可能真是那样。 希拉继续说道： 「铜级的冒险者证基本上是有施加防伪的附魔效果，也因为这样，制作得花一两天时间。各位的铜级冒险者证会在后天完成，在那之前，请继续使用现在手中的冒险者证。就算是用现在铁级的冒险者证，各位也能够承接铜级的委托，这点无须担心。」 冒险者证之所以要有防伪能力，并不是为了提升证明身分的效果，而是冒险者公会不希望有人擅自拿冒险者的身分去招摇撞骗。 而且会说是「基本上」有防伪效果，也是因为有一定本领的魔术师，还是有办法伪造。 正因为这样，在冒险者当中也有不少身分可疑的家伙，偶尔也甚至会看到一些来路不明的队伍…… 顺带一提，这里提到的防伪附魔效果，据说也会随著阶级提升而提高水准。 我曾经在罗琳那里看过银级的冒险者证，也向罗琳问过关于防伪技术的事情，不过她的答覆是只要有时间跟材料，依然能够伪造。 金级跟白金级也是一样。 不过神银级的冒险者证，要伪造是近乎不可能的。 神银级的冒险者，是冒险者公会的至宝。 因此公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伪造神银级的冒险者证。 话虽那么说，就罗琳的说法，也不是绝对无法伪造，她还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也不是伪造不出来……所以我当时也告诫她千万别那么做。 毕竟如果不这么说，她哪天搞不好真的会干出那种事。 当我想到这里，希拉的说明也接近尾声。 虽然希拉为我们说明了许多事，不过基本上铜级的工作跟铁级并没有太大不同。 大概就是像是护卫之类会跟人互动的工作会比铁级要多，因此必须要在礼仪跟交易规矩等方面，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而这方面的知识-在柜台旁边的厚重书籍里，都有详细记载。 如果有必要，冒险者公会偶尔也会有讲习课程，只要去听课就能学到。 而且那些课程的费用，我记得都相当低廉。 不过那些就真的是些旁枝末节的问题了。 比起那种事，现在重要的是…… 「……莱兹，萝拉。」 我向两人这么开口。 他们都有些不解地回望我。 在他们脸上，都清楚表露出好奇我会说出什么话的疑问，想到那是他们已经对我个性有相当理解才有的表情，让我的嘴角忍不住浮现笑意。 可是，我跟他们终究只是临时组成的队伍。 我们是为了参加铜级升级测验，被冒险者公会强行编组的两组人马。 现在我们当然不会说因为是被强行编组而想赶快拆伙，但在本质上仍是被强编的队伍。 换句话说，在测验已经结束的现在…… 「怎么啦，突然这么严肃？」 「你想说什么？」 我对面露不解的两人开口说道： 「……这段时间、能跟你们一起努力，感觉很愉快。我们也都、合格了……虽然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冒险者，但今天的、事情，我肯定、会一直记住。谢谢你们。」 听到我这么说，两人猛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并先后开口。 不过，他们所透露的感情并非惊讶，而是给人冷静叙述事实的感觉。 「……别这么说，我们才该感谢你。我觉得直到今天，我们才总算成为真正的冒险者。雷特，这都是因为有你的关系。我先前一直以为冒险者最重要的，就是要能打。但因为有你，我才瞭解那并不一定是对的……真的很感谢你，雷特。我才该牢牢记住今天的事。我会以你教导的东西为基础，继续努力下去。希望有天我们还能一起工作。」 「雷特先生……我很想要求你能继续跟我们在一起，但我想这个要求是不对的……我大概感觉得出来。雷特先生……你跟我们有些不同。啊，我不是说外表喔。我的意思是……该怎么说，是目标，或目的吧……我感觉你在寻求一个我们不明白的东西……我想那一定不是一个可以跟我们一起寻找的东西。雷特先生教了我们很多，我也知道雷特先生在战斗时很为我们费心，却不会随便出手，那是为了让我们能以自己的力量跨越障碍，一直默默帮助我们。我也明白在测验结束后，你肯定就会跟我们分开。但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个队伍，或许是只限今天才存在的队伍，但雷特先生仍是跟我们同队的伙伴。如果有需要帮助，或是有什么机会，请再跟我们组队。到时还请多多指教。」 听到两人说的话，让我颇为吃惊。 我惊讶的是他们的成熟，还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对我的观察竟如此细微。 虽然我之前自认为我在栽培年轻人，但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是在彼此有所迟疑时，能互相推对方一把的关系。 至少我感觉在此刻，莱兹跟萝拉就推了我一把。 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变成《人》。 我有了绝对不能放弃这个希望的想法。 所以…… 「……对不起，我没法继续跟你们组队。可是，这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你们，或是认为你们欠缺本事。是因为我自己的关系。等我解决这个问题……到时候，我会再仔细、向你们解释。在那之前，我们彼此努力吧。」 我对两人这么说完，最后跟他们握手。 两人也都带著笑容回握我的手。 虽然隔著手套，但他们或许还是能感受到底下那不自然的感触。 可是，他们都没有对这件事多问。 两人自然不会知道我是不死魔物，但应该也都能察觉我肯定有什么苦衷。 在这之后，莱兹跟萝拉都为了休息，而先返回他们住宿的地方。 在看著两人离开之后，我也打算返回罗琳的住处，正要迈开脚步的时候…… 「……雷特先生！」 这个声音从身后把我叫住。 那是希拉的声音，而这个声音让我十分惊讶。 因为我感觉出她叫我名字的语气，并不是像先前那样把我当成「不怎么熟悉的雷特」，而是把我视为「有长久交情的雷特」。 插图 我转头一看见希拉的脸，发觉她的表情相当严肃，这让我立刻明白一件事。 ——看来这次没法轻松混过去了。 我涌现出这个想法。 因此我主动走到希拉面前，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的嗓音还有些嘶哑，但跟还是食尸鬼的时候相比，已经流畅许多。 不过希拉一听到我的声音，看得出她相当挣扎，但怎样都无法保持沉默…… 「……是的。我有事情想问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另外进房间说话吗？」 看来她并不打算在这里表明意图。 关于这件事……我不太清楚该如何判断。 至少可以肯定希拉不希望这件事让公会里的其他冒险者听到。 我认为希拉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就是雷特?费纳这件事，而她这样的反应，我想可以视为她愿意帮我隐瞒我伪装身分，而且还愿意隐瞒我用那个伪装身分，另外登记成冒险者的事。 对于我特地用假身分这件事，希拉或许是猜测我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就算是那样，要说她是否会愿意隐瞒我其实是不死魔物这件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说我是人类，用了假的身分。 这件事她或许还能容忍。 可是，如果我是个不死魔物，又用了假的身分。 这可能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事。 我该怎么做…… 这让我相当犹豫。 不过看希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打算让步。 而且要是在这时拒绝，让她胡乱抱持怀疑，反而会有问题。 既然有适度解释的必要-那么先顺著希拉的意思应该没错。 我这样经过一番盘算之后，开口说道： 「……好吧。那我们要去哪里？」 「……！感谢你同意我的要求。请跟我来……」 看到希拉表情瞬间转亮的反应，让我感到有些心虚。 因为她一定期待我能够仔细解释状况，但我能够告诉她的事情并不多。 毕竟我总不能脱下长袍，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看来我只好尽可能用有说服力的说法，并且极力将问题核心——也就是我现在是不死魔物的事实隐藏起来了。 我打定这个主意，跟在希拉身后。 ◆◇◆◇◆ 我们来到冒险者公会只能容许职员进入的某个房间后，希拉便将房门关上。 在这里就只有两人。 就是我，还有希拉。 为了避免房间内有安装能录音或录影的魔道具，我试著探查是否有异常魔力，但并没有发现异状。 其实那类魔道具不仅价格昂贵，本身也相当罕见，因此就算是冒险者公会，也很难轻易取得。 虽然不知为何，罗琳偏偏就拥有那种东西，尽管我对此抱有疑问，但我也知道那家伙其实有不少事情是对我保密的。 我猜那些东西，八成就是罗琳用那些我不知道的秘密管道取得的。 「——那么，雷特先生，像你观察力这么强的人，应该明白我想问什么吧？.」 希拉一开口，便立刻说出这样直捣核心的话语。 虽然她的语气不会令人不快，可是却能让人感受到不容拒绝的态度。 而且希拉在提到像是我名字等部分时，也隐约加重了语气。 而那样的语气变化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以我的智慧，确实没理由不明白。 不过就算明白，我也不能就这么说出一切，我也没有那种打算。 当然，我也清楚如果毫不解释，希拉也绝对不会接受。 所以我决定要先取得一定程度的保证之后，才对她解释状况。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没有立刻答覆希拉的问题，而是先提出反问。 「……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些事。你会、带我到这里来，可以视为你身为公会的人， 对于我以新身分登记成为、冒险者这件事，没有追究的、意思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雷特先生。而且你所说的，原本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我明白希拉的意思。 虽然冒险者公会在登记冒险者资料这方面，有许多马虎的部分，但至少在表面上，或该说在基本规则方面，是不容许登记复数身分的。 因此希拉作为公会职员，自然不能容许那种事。 但如果是那样，她根本不需要把我拉到这里来。 所以我并不是用谈条件的态度，而是用叙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不能保证这一点，那我就立刻离开。而且我再也不会在、公会出现。你能保证吗？」 就算真的演变成那样，我也无所谓。 话虽这么说，这并不代表我得就此放弃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梦想。 就算不能在这里实现，我只要离开马尔特到其他都市，在那里另外登记冒险者身分就行了。 我说过许多次，冒险者公会对于身分管理方面，其实相当马虎。 虽然说得从铁级从头来过是很麻烦，不过要是希拉真的不肯给我保证，我也别无选择。 服装跟样貌方面，我只要稍微修饰面具形状，再换一件颜色跟样式不同的长袍就不成问题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提出这个要求。 对于我的要求，希拉先是惊说地睁大眼睛，接著连忙开口： 「请、请等一下！关于这件事……」 「希拉，我现在正面临很严重的问题。就算是公会，我也不希望他人随便插手。所以如果没有、最低限度的保证，我什么都、不能说。当然，我希望得到的保证，是有魔术效果的、书面保证。」 「……雷特先生，你现在遭遇的状况，真的那么严重吗？」 希拉也许并没有想到事情是如此严重。 她原本可能只是认为我得短暂隐瞒行踪，所以才暂时掩饰身分。 但现实并不是那样。 我现在的状况，搞不好会永远都没法在人前曝光我的身分。 不只如此，说不定明天就丧命在某人手中……甚至是被熟识的冒险者当成魔物讨伐也毫不奇怪。 置身在这种状况下，我自然不能随便说出实情。 这并不代表我不信任希拉。 只是她毕竟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 置身在必须守护人民安全的立场，面对有可能威胁人民安全的存在，就算那个存在是自己的朋友，希拉也可能会决定向上司回报，做出将我消灭的行动。 因为那正是冒险者公会这个组织的存在意义。 所以只要她置身在这个立场，我能说的内容就十分有限。 罗琳是因为在各方面都算是特立独行的人，所以我才能对她说出实情。 也是因为我明白她一旦表明立场，就绝对不会向他人透露我的身分。 铁匠克罗普也是一样。 但就这个角度来说，希拉是个较为不同的存在。 这并非是好恶的问题。 而是立场上的差异。 我点头答覆希拉的疑问，然后等待她给我答覆。 希拉先是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在一段时间之后，才下定决心开口： 「雷特先生。其实我还没向冒险者公会报告你的事情。因为我对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确信……只是今天负责观察你们三人的职员，有跟我稍微聊过你的事情，所以就只有他也知道我的怀疑。也就是说，我身为冒险者公会的人，原本就不打算追究你登记新身分的事情……」 听到希拉这番话，这次换成是我感到惊讶。 ◆◇◆◇◆ 「……这让你很惊讶吗？」 希拉带著尴尬的苦笑这么确认我的反应，而我也老实点头。 我当然惊讶。 毕竟她可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 所谓冒险者公会职员，跟只要有些身手就能轻易登记的冒险者不同，基本上是必须通过相当困难的测验才能取得资格。 也因为这样，他们的收入要较一般职业更加优渥，而且跟冒险者不同，几乎不需要暴露在危险当中。 另外根据一些坊间流言，在这里也很容易认识许多前途无量的年轻冒险者。 也因为这样，这也是个很受年轻女性欢迎的职业。 由于这些理由，为了保住这个饭碗，冒险者公会职员对公会也相当忠诚。 他们不仅会严密避免跟业务有关的秘密对外泄漏，如果能从外部得到什么情报，就算是小事也会立刻向公会回报。 这些都是常识。 然而希拉却说她没有向公会回报我的事情。 这实在很难教我不感到惊讶。 而希拉也接著向我解释原因： 「当然，我也不想拿自己的饭碗冒险，不过……其实冒险者公会这个组织，对待职员并没有像外传的那么严厉。整体来说，公会对职员的规范相当宽松，对于细节也不太拘泥。这点从公会对于登记冒险者身分的处理态度，应该多少看得出来，对吧？年轻女性职员之所以会对冒险者公会特别忠心，与其说是想保住这个工作，其实最主要还是希望能透过公会介绍，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不过要找适合作为结婚对象的冒险者，不是只要靠自己接触就能搞定的事吗？对于我的疑问，希拉的答覆是： 「如果只是要在当地挑对象，是那样没错……但你也知道，高阶冒险者多半都在大都市活动。所以如果不转调到大都市，就很难认识那些冒险者。所以女性职员大多都会抱有努力转调到大都市，在那里找到金龟婿的梦想……至于我是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所以对于现在做出这种行动，也比较没有顾虑。」 希拉说得没错，金级、白金级，还有最高阶的神银级冒险者，主要都是在大都会——例如王都，或是有顶尖规模的地方都市活动。 所以想要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如果不努力表现自己的能力，就很难取得机会的样子。 说起来，光是要在冒险者公会任职，本身就是一道难关。 有本事跨越那道关卡的人要彼此激烈竞争，所以能否在小地方展现忠诚，自然也会变得格外重要。 而希拉却说自己没有那种欲望。 这是真的吗？ 听了她的解释，我不禁浮现这个念头。 就我所知的印象，公会的男性职员在工作表现上确实没有女性职员那么积极。 如果想成是因为男性职员没有到大都市找金龟婿的需求，这样确实说得通。 虽说男性调职到大都市，也可算是出人头地，不过……就算是争赢了，待遇跟发展顺利的冒险者相比，收入仍有天壤之别。 所以对男性职员来说，争取调职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 话说回来，希拉所透露的冒险者公会内情或许是可以相信，不过希拉本身是否完全没有调职欲望这件事，那又另当别论。 事实上，如果希拉后来把我们在这里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向上头回报，到时我就无计可施了。 如果变成那样，我大概也只能等著被人当魔物讨伐吧。 我可不想让事情变成那样。 可是，我内心也有想相信希拉的念头。 虽然希拉跟我的交情不如罗琳那样深厚，可是她同样是跟我有长年交情的对象。 就算她不是能让我无条件寄予信赖的人，但作为工作伙伴，她是很值得信任的。 基于我过去对希拉的认知，我的直觉是认为希拉没有说谎。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希拉似乎也看出了我内心的挣扎： 「……也对，要你就这样相信我，也太随便了。我明白你的顾虑。毕竟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公会的人，我确实也肩负著义务跟责任……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希拉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起的羊皮纸，在我面前摊开。 在那张羊皮纸上有著带有微光的复杂图样，而我也一眼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是魔术、契约书吗。你算是有备而来呢。」 我先前提到希望能有带魔术效果的书面保证，其中的一个方法，就是使用希拉此刻取出的魔术契约书。 那用特殊羊皮纸与墨水制作的契约书，只要在上面写下契约内容，再由当事人签名立下契约，当某方违背契约时，就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惩罚，是相当方便的道具。 至于惩罚可以订到什么程度，又能写入多少契约项目，也会根据契约书的等级在价格上有所变化，而希拉所准备的契约书，算是从上头数来第三高级的道具。顺带一提，那个契约书从下头数来，也同样能说是第三低级的东西。 以通常的契约来说，这个等级的契约书就十分足以应对，而且也能订下颇为严重的惩罚。 也因为这样，那也是需求最高的魔术契约书。 会准备那种东西，代表她是认真的。 希拉开口说道： 「雷特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什么状况……但可以请你告诉我吗？这个请求与冒险者公会无关，而是我个人想帮你。因为……今天我能成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公会职员，都是拜你所赐。为了能够帮你，如果有那个必要，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在契约书上写下名字……唯一的问题就是刚才提到的公会职员，也有听我提过你的事情，不过那件事我也会设法处理的。」 希拉这边，应该是只要靠魔术契约书就能搞定。 可是跟希拉讨论过我身分的那个男职员，那就很难说了。 毕竟那是已经说出口的事情。想要在事后隐瞒，可没那么容易……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希拉说道： 「……那个人……是我的弟弟。正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我才会跟他谈到你……但我吩咐过他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对其他人透露，他保密的功夫也很值得信任。如果你这样还不放心，我也可以要他也用魔术契约书立下契约。就算他本人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签下名字……」 希拉有弟弟这件事，是我以前就听过的事。 可是他们姊弟都在冒险者公会工作，这件事倒是令我颇为惊讶。 我之所以会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就算是冒险者公会职员，如果是负责监控魔物活动、讨伐状况，还有像这次测验那样暗中观察受测者，也就是担任斥候工作的人，基本上都会尽量避免在人前露面，这也难怪我会不知道这件事。 这次他之所以会在我面前露面，或许是因为他本人想当面瞧瞧我长什么模样的关系。 因为姊姊对某个特别的冒险者很感兴趣，所以我也来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吧。大概是像这种心态吧。 ……搞不好那家伙还有一点恋姊情结呢。我心中闪过这有些失礼的想像。 不过希拉这时的话语，否定了我那种妄想。 「说起来，他从下周开始就会转调到王都去了。他跟我不一样，是已经走上菁英路线的人，所以你看到他的那次，也是他在马尔特这里处理的最后一件工作。我会跟他提到你的事情，也是认为他跟雷特先生扯上关系的机会，至少在马尔特这里已经不会再有了，所以应该不用为他太过担心才是。」 也就是说，就算他有看过我，也已经不会继续在这里工作，所以用不著担心他会泄密。 而且如果是走上所谓的菁英路线，那么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接斥候的工作了。 他往后可能会以成为冒险者公会会长为目标吧。 希拉之所以在个人成就上欠缺欲望，或许也是基于家中已经有了一个出人头地的弟弟，所以自己没必要太过强求的感情吧。 而在这个时候，希拉接著向我确认: 「这就是现在的状况……雷特先生，你愿意让我瞭解你现在的状况吗？我认为如果在冒险者公会职员当中能有愿意协助你的人，在你碰到困难的时候，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 老实说，就算直到现在，我还是有所犹豫。 毕竟希拉的提议，是对身为《人类》的雷特?费纳所提出的。 如果希拉知道我现在是《不死魔物》的事实，说不定就会立刻撤回所有提议。这样的怀疑，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可是…… 面对已经拿出魔术契约书的人，要是还不同意信任对方，对于希拉的决心，感觉也是一种侮辱。 要对写在魔术契约书上面的内容反悔，是相当困难的事。 我之所以没说绝对办不到，是因为依旧有一些漏洞可钻。 但就算是那样，那依旧不是简单的事。 当对方拿出魔术契约书的时候，通常就足以认定对方的决心毫无虚假，并且有能力履行契约。 不过根据惩罚的内容，对方是否真的打算遵守，又是否瞭解契约的轻重，这都是需要深思的问题。 「……我个人是很想相信你。只是……这个确认或许有些烦人，但关于惩罚，你打算订到什么程度？」 听到我提出这个疑问，希拉回应道： 「我并不打算违背这次的契约。所以不管惩罚内容要写什么，我都无所谓。就算是要我辞去公会职务，还是变成奴隶都没关系。」 希拉所举的两个例子，在我看来都算是严重过头了。 虽然说就我的立场，是只要穿帮就只能等著被人讨伐，所以那种惩罚或许也不算太重，但放弃冒险者公会职员的身分，丢掉自己努力取得的工作，也等于是否定希拉过去人生所累积的一切，更不用说还得变成奴隶了。 说起来，这个国家根本就不承认奴隶制度。 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只见希拉将那份魔术契约书在房间桌上摊开，接著从怀中取出羽毛笔,开始在上面立下契约。 希拉接著让我确认羊皮纸上的内容。 我清楚看到上面以合乎法律效力的正确表现，写著相当于《如果违背契约，希拉?伊伯斯就要辞去冒险者公会的职务，在有奴隶制度的国家完成让自己成为奴隶的手续，并由我拥有所有权》的内容。 等等等等，这未免太严重了。我承受不起啦！ 尽管我很想这么说，但全都已经写好了。 我看我们乾脆再另外买一份魔术契约书，先把这份契约书给烧掉吧…… 可是当我正打算开口这样提议，转头望向希拉的时候，也看到她正目不转睛地望著我。 我都愿意写到这种地不了，所以把一切都告诉我吧。她的表情彷佛正对我这么说。 这样……我也只能让步了。 被希拉带进这间房间，优柔寡断了这么久，结果我还是只能老实说出实情啊…… 我放弃挣扎，对希拉说道： 「……好吧。我们把详细的契约内容整理一下，然后在契约书上签名吧……要说什么，等签完契约书之后再说。」 希拉似乎也看出我已经决定退让，立刻带著笑容说道： 「好的！我立刻把其他契约项目整理好，写在契约书上！」 只见希拉喜孜孜地开始构想详细项目，在对我说明并得到我同意后，希拉便以惊人的速度将详细的契约内容写到羊皮纸上并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她随即将羽毛笔交到我手中，让我也在上面签名。 ◆◇◆◇◆ 「好，既然这样，虽然不太甘愿，但我就告诉你实情吧……」 虽然我有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觉，不过希拉所说的好处，就内容来说，我也大致同意。 考虑到往后可能遇到的问题，在冒险者公会内部有人帮忙，其实算是我求之不得的状况，能有这个机会，我自然也不想错过。 可是在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之后，要说希拉是否还愿意帮助我…… 这就是伤脑筋的地方了。 老实说，如果会有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帮我的公会职员，确实除了希拉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处在这个或许能说是在尽了人事之后得到的状况，我自己或许也暗自对这个发展感到庆幸。这是我此刻的想法。 话说回来，我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这件事虽然令人伤脑筋，不过或许还是从头说起，应该最容易掌握状况吧。 在契约当中，有写明不得在未经我允许下对他人透露我的身分，因此从头说出一切也不成问题。 正因为这样，我决定先在希拉面前褪去自己长袍上方的兜帽部分。 虽然将衣物全部脱掉,应该更容易让希拉瞭解我的状况，不过我实在没有在年轻女子面前突然做出那种行动的胆量，而且就算只是头部，其实也够吓人了。 虽然我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看到对面景色的空洞，但乾枯的皮肤也颇为骇人。 只是跟还是食尸鬼的时候相比，是真的好很多了。 「……？……唔？！这、这……怎么会……」 起初希拉还只是感到困惑，但在她绕到我身后确认我的状态之后，看来也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接著让希拉回到我前方，这次我让假面改变形状，让她能清楚看到我的脸。 不管我其他地方是什么状态，这都是最骇人的部分。 因为我容貌的下半部分，几乎是牙齿与牙龈外露的骸骨状态。 罗琳对于这类恐怖事物颇有耐性，所以还不成问题，但对希拉来说，似乎让她相当震撼。 希拉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接著她脚步一个不稳，便跪倒在地上。 「……你还好吧？」 虽然我这么跟希拉确认，不过她惨白的脸色迟迟没法恢复。 她似乎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久久都无法言语。 看见希拉如此反应，我开口说道： 「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你肯定很害怕吧……」 听我这么一说，希拉急忙摇头。 「我才不怕！」 她大声喊道。 紧接著又说： 「……我……并不怕。雷特先生碰到这么严重的状况……如果我毫不知情，才是最让我难受的事。我刚才虽然……吓了一跳，可是……我还是庆幸自己能知道这件事。」 她这么说道。 看见希拉没有做出早知道就不要过问这件事的反应，让我稍稍松一口气。 我接著问道： 「在看过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面对我的提问，希拉的答覆是： 「……该怎么说。你是受了相当严重的重伤吗？因为没法治愈，所以才隐瞒身分吗？但如果是那样，只要透过治疗术或回复药水……就算那些办法都不管用，还可以去找教会里的圣女……」 看希拉想不到答案，让我决定向她说明实情。 「不，并不是那样。其实是……我变成魔物了。我现在的身分，是个尸鬼。」 或许是我说得太过乾脆，让希拉得花上一点时间才能理解我话语的意思…… 「呃……你的意思是……呃……」 我接著解释道： 「我前一阵子进入《水月迷宫》的时候，在里面、找到一个没人发现过的区域，我一时冲动、就闯了进去……然后，我很快就、撞见巨龙……就那样死掉了。但在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骨人。无计可施的我，只好不停打倒魔物，让自己获得、存在进化……所以到现在，我变成尸鬼了……怎样，很有趣吧？」 我是想用自嘲的方式取笑自己，不过这样将一连串状况说出口，似乎还真的颇为滑稽可笑。 「怎……怎么可能会……」 虽然我说的状况似乎让希拉惊讶到说不出话，但这些都是事实。 只是听到这种事，大概没有人会一开始就全盘相信吧。 希拉会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 我看了看希拉的反应，做出了需要给她更多时间的结论。 所以我这么说道： 「我明白突然听到这种事，你一定感到很混乱。所以……你再多想想。想想自己是否真要协助、变成这样的我。当然，我并不打算攻击人。我只是想继续、从事冒险者的工作而已。 我也明白要你立刻相信我，肯定有困难……尽管我们立了契约，但只要双方同意，也能够解约。总而言之，今天我就先回去，你再多考虑一下……想想自己是否、能把我当成一个人类信任。」 说完这些话，我便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如果希拉最后做出无法信任我的结论，我想自己到时就会解除跟她立下的契约，然后离开马尔特。 因为我并不打算用契约绑住希拉的人生。 而在解除契约之后，由于希拉知道我的身分，因此我待在马尔特很有可能会被人逮到，但就算那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因为我只要跑到其他地方就行了。 只要有拋弃人际关系的决心，我现在还有能够独自活下去的本事。而且我如果拜托罗琳陪我作伴，她说不定也会同意。 不过…… 「请等一下!」 就在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希拉这么喊道。 当我转过身的同时…… 「……我愿意相信雷特先生。我相信你就算变成魔物……也绝对不会攻击人……因为雷特先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好人！所以……我愿意帮你！」 希拉用接近恳求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接著便快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抓起我的手： 「雷特先生，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跟冒险者公会有关的麻烦，就尽量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第二章 插图001 希拉这么说完，对我露出沉稳微笑。 ◆◇◆◇◆ ————喀。 我推开眼前的门扉。 推开那扇我十分熟悉的门，在门后能看见的，是一张我十分熟悉的女性面孔。 那是一张充满智慧、带有慵懒气息、有些许淘气却又十分善解人意的面孔。 罗琳。 这是那名女子的名字。 「……喔？真难得，你带了一个罕见的人来呢，雷特……你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看罗琳脸上的调侃笑容，她应该不是认真在怀疑我。 但不知为何，我却隐隐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算了，应该只是我多心了。 罗琳所指的是站在我身后的人，也就是身为冒险者公会职员的希拉?伊伯斯。 在听我解释过所有状况，并且也能理解之后，我便告知她罗琳也同样知道我的状况。 而在希拉知道我目前正被罗琳收留的处境之后，她便提出希望能跟罗琳会面的要求。 说起来，我住在罗琳家里这件事，我以前也跟希拉说过，所以希拉应该不至于太过惊讶，不过在我这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希拉却似乎惊觉到了某些问题，若有所思了一段时间。 希拉究竟在想什么呢？ 虽然我不清楚希拉的想法，不过希拉说跟罗琳见面是当务之急，所以我就这样把她带来了。 说起来，现在这座城镇明确知道我身分的人，就只有罗琳跟希拉，还有我一开始遇到的冒险者少女，莉娜?卢贝齐而已。 铁匠克罗普跟他的妻子露卡八成也有察觉到我的身分，但我并未明确向他们解释状况。 他们在立场上，也有不少机会跟行政与教会人员往来，因此要是让他们在知道我是不死魔物的情况下跟我有所牵扯，很可能会拖累他们，因此我也没有表明身分。 尽管我很希望有天能好好对他们解释，不过现在我就再多依赖一下他们不追问我状况的善意吧。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不过……现在就先别想那么多了。 比起那件事，我该先注意罗琳跟希拉才对。 听到罗琳的话语，希拉说道：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罗琳女士。不过，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他都告诉我了……」 罗琳似乎也多少猜到了现在的状况，不过对于希拉究竟瞭解到什么程度，似乎还没有把握。 由于这是得看我愿意让希拉知道多少而定的问题，罗琳会没有把握也是当然的。 不过，这毕竟不是能站在门口说的话题，因此罗琳的反应是： 「……是吗。算了，也罢。总之先进来再说吧。虽然里头很乱，不过习惯之后，其实还挺舒适的喔。」 罗琳这么说完，便示意我们先进到屋内。 只是我对于「里头很乱」这句话，感到有些不解…… 因为我记得自己在出门之前，才有帮罗琳整理过才对。 要是又变乱了，那不是很奇怪吗……？ 才没过几个小时呢。 我不禁产生这种疑问。 ◆◇◆◇◆ 答、答、答、答。个人用的计时魔道具——也就是时钟，在沉默当中不停发出告知我们时间流逝的声响。 时钟这种东西，以个人来说，是只有贵族或是富翁才会拥有，是昂贵而且十分罕见的魔道具，但不知为何，在罗琳的住处就有一个。 罗琳还研究过时钟的构造，而且还曾说如果是大型的时钟，她甚至有办法自制，由此可知我们的罗琳大小姐，是真的很有一套。 基本上，她也确实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只是她那无所不能的能力，不知为何就是没法运用在家事上。 不对，我记得她原本应该是连家事也都能应付自如，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再理会家事，结果才变成都是我……算了，总觉得再想下去，会碰触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这件事就先别想了。 「……那么，我们就来好好聊聊吧。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我想还是别拐弯抹角比较好。你究竟知道多少？」 当罗琳对希拉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她那我从未见过的严肃眼神，让我内心有些讶异。 而希拉回望罗琳的双眼，也带著我过去从未见过的色彩。 在希拉的双眼中，带有像是立下某种决心，绝不退让的眼神。 「……我知道雷特先生现在是魔物。也知道他不会攻击人。」 希拉的语气虽然平静，不过那带有些许颤抖的嗓音，不知是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出自其他感情。 这让我难以分辨。 不过罗琳似乎能看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只见她轻哼一声： 「什么嘛，所以你全都知道嘛。那你怎么还敢傻傻地跟雷特到这里来？你不觉得危险吗？」 罗琳这么问道。 听罗琳这么说，希拉摇了摇头。 「不会，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危险……雷特先生带我走的路线，确实是通往罗琳女士住处的路线，我也不认为他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你这样太欠缺戒心了。你仔细想想，雷特是不死魔物，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怪胎学者。年轻女孩误闯有魔物跟魔女同在的巢穴，会有什么下场？就算你被丢进油锅，最后进到我肚子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把自己比喻为魔女的罗琳这么说道。 这种比喻，就算是希拉也听得出那是玩笑话。 只见希拉那之前或许是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脸颊，在这时露出笑意。 「您说笑了……您怎么是魔女呢？罗琳是名杰出学者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 「哪里哪里，那只是我表面的模样。其实我每天都会在深夜四处寻找猎物，以畅饮年轻少女的鲜血为乐。少女的鲜血十分可□，不仅有益健康，而且还能让皮肤更加艳丽呢。」 因为罗琳用让人难以分辨是说笑还是认真的语气及表情说出这些话，因此反而更是让人觉得滑稽。 但是，在下一瞬间…… 「——雷特现在就是那样的存在。你真的明白吗？」 罗琳猛然对希拉丢出这句话。 罗琳的语气并非责备，其中也没有像是怒气之类的感情。 真的就只是一个疑问。 如此而已。 而这不带多余感情的疑问，反而令我感到战栗。 罗琳现在并没有把在眼前的希拉当成一个人类看待。 她会根据希拉的答覆，决定对她的看法。我能从罗琳身上感受到她这极为自然，同时也极为残酷的感情。 此时罗琳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没错，就像是面对魔物时会有的眼神。 那是罗琳在思考是否该除去眼前魔物时会有的表情。 我在事后从希拉口中得知，她在这时是带著些许的恐惧答覆罗琳的疑问。 希拉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几乎没有战斗经验。 可是，这并不代表希拉从未经历过战斗。 作为研修的一环，在冒险者公会旗下的战斗专家辅助下，希拉也有以哥布林或黏液怪等魔物为对手，经历过几次战斗。 希拉当时所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恐惧。 所谓的魔物，在实际面对之前，都只是一种待在远处注视自己的存在，并不是会活生生来到自己眼前的东西。 可是，在那个时候……魔物确实就在希拉面前，而且还明显打算要剥夺她的生命。 在这一瞬间，希拉被迫理解为何有人会用「彷佛无法呼吸」来比喻这种感觉。 而在被要求必须击败眼前的魔物时，希拉内心浮现的感情，是混乱。 不过如果只是混乱，还不算是太严重的问题。 真正让希拉感到恐惧的，是她发现在自己内心角落存在一块异常冷酷的部分，正催促她放手杀死眼前的生物。 而希拉也自觉到，自己内心也认为那是最好的选择，认为消灭眼前的生物，是造福人类利益的举动。 原来自己是个为了自身利益，能够轻易决定剥夺其他生命的存在。 没错，希拉在当时体认到了这件事。 而此刻在自己眼前的罗琳。 希拉直觉理解到，此时在罗琳眼神中对她抱持的感情，就是自己当时看著哥布林时所抱持的感情。 要是说错答案，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铲除。 不是杀害。 人会杀人，是因为有认知到对象同样是人。 面对不是人的对象，就只是铲除。 到时她会用魔术或其他手段，不管是用烧的还是怎样，让她从眼前消失。 希拉十分清楚，罗琳就是会那样毫不犹豫采取行动的存在。 因为罗琳是个冒险者。 而且还是有丰富经验的银级冒险者。 所以自己必须十分慎重给出答覆。 事后希拉告诉我，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第二章 插图002 而希拉在这时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开口给出答覆。 ◆◇◆◇◆ 「……我、我明白。」 希拉的声音十分微弱。 彷佛就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 但并不代表那是会被轻易吹灭的烛火。 「我明白。」 当希拉再次重复相同话语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有力。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 那并非只是为了让人听见，同时也蕴含著要让自己决心更加坚定的内在感情。 听到希拉的答覆，罗琳似乎也理解了希拉的想法，眼神转为柔和。 「……是吗。那就好。」 她这么说道。 对于罗琳的反应，希拉虽然显得相当讶异，不过罗琳接著说道： 「我也不是要找你麻烦才问这个问题的……而且时候也不早了，你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感觉自己才总算明白罗琳为何要对希拉提出那个问题。 ◆◇◆◇◆ 「……雷特先生，虽然我以前就有听人说过，但你的厨艺真的很高明呢……」 希拉带著相当尴尬的表情这么说道。 在桌上摆著几盘我为罗琳与希拉所做的料理。 话虽这么说，那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 最多就只是比一般家庭料理要多点皮毛的东西。 味道也就只是还过得去的水准。 不过拥有这等厨艺的男性冒险者，或许确实是少数派。 为工作忙碌，在结束打倒魔物这种折腾人的苦差之后，通常不会有人还想回家费心自己下厨。 说起来，收入较一般职业更加丰厚的冒险者，就算每天都靠外食解决，也不会构成经济负担。 如此这般，会自己下厨的冒险者，确实是少数派。 如果换成女性，无论是冒险者还是公会职员，为了能在公会得到赏识，确实是会有不少人花心力磨练厨艺，不过以男性来说，会想磨练厨艺的人相当罕见。 因为对男性冒险者来说，就算厨艺高明，也不会被女性看成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所以与其花时间锻炼厨艺，还不如拚命去磨练战斗技术，提升冒险者的阶级才是最实际的做法。 要说男性冒险者跟女性冒险者哪边比较轻松，实在很难说得准，算是各有各的难处吧。 顺带一提，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厨艺，是因为在故乡的时候，跟当地药师学到许多东西的缘故。 村里的药师老婆婆常在调药的时候使唤我准备三餐，有时甚至还要我在食物里头加入能强身健体的药草。 简单的说，这也是我学习药师知识的一环。 如此这般，比起普通的冒险者，我的厨艺确实要高明许多。 「家里能有个家家都需要的雷特，会轻松很多喔。因为所有家事他都会搞定。至于报酬……一定要说的话，现在就是那个吧？」 罗琳边说边伸手指著我手里的瓶子。 那是施加保存魔术，装有罗琳血液的瓶子。 当时我正在舔食用棒子从里头取出的血滴。 在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人血时，希拉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这也让希拉明白为何罗琳先前要对她问那种问题。 「原来如此，因为尸鬼算是低阶的吸血鬼嘛……」 希拉这么接受了事实。 如果想得严重一点，我其实是个在餐桌旁饮用人血的怪物，但如果什么都不去想，我就是个在舔棒子上红色液体的戴面具的男子。 这样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是有一点可怕啦。而且颇为诡异。 「现实就是这样。也罢，这件事先摆到一边。比起那种事，你们刚才提到，有用魔术契约书缔结契约对吧？」 我们在用餐的同时，话题也转到我跟希拉缔结契约时的详细内容。 虽然这并不是非告知罗琳不可的事情，不过能够共有的事情，还是要尽量共有比较好。 我点头肯定罗琳的话语。 「……没错，基本上的、契约内容，就是不能对他人透露、我的身分。」 「嗯……虽然我会想知道详细的项目，不过只要守住雷特说的这件事，其他都是小事。」 罗琳这么说道。 而希拉的反应是： 「对了，契约书就在这里。你要看吗？」 希拉这么说完，便将那份羊皮纸交给罗琳。 罗琳接过契约书，开始确认里头的内容。 由于算是仓促立下的契约，因此内容就算基本上没有问题，还是会让人担心有许多漏洞存在。 就算希拉自己并没有违背契约的意思，但也有可能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做出违背契约的行动，要是那样突然被视为违背契约，那可就麻烦了。 而且希拉也有可能受到他人操控。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能要人按照自己意思行动的魔术。 效力微弱的魔术，是可以靠个人的意志力破除，但效力强大的魔术，无论意志多么坚定都无法抵抗。 要是希拉在那种状况下说出我的身分，那样我们彼此都会有大麻烦。 考虑到这种种可能，确实是有必要再三确认。 在这方面，跟契约相关的知识，罗琳也颇为精通。 因为魔术这种东西，本身就有类似契约的要素，加上对于各种逻辑也必须有所理解，因此据说擅长魔术的人，也必然会熟知跟契约有关的知识。 话虽这么说，当然还是比不上专业的法律家，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契约内容，以罗琳的知识完全足以应对。 而以她的知识来看，我们立下的这份契约…… 「……嗯，看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虽然一定要挑剔细节，是可以挑出不少瑕疵，不过无论是直接间接，只要希拉自己没有想对他人透露雷特秘密的意思，那就不成问题。问题是在如果希拉被人用魔术控制的状况……就结论来说，要是碰到那种状况，希拉大概就只能认栽变成奴隶了。」 「碰到那种状况，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说起来，那原本就是无论用任何契约都难以应对的状况，所以也不能奢求。只是如果希拉真的被他人操控说出雷特的秘密，结果因为契约书的效力陷入必须变成奴隶的状况，只要在确认希拉是被人操控之后，雷特再自行解除希拉的奴隶身分就是了。希拉变成奴隶，所有权也是归在雷特身上，这其实是个非常有弹性的内容。所以说到底，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罗琳这么一说，感觉这份我原本认为内容相当夸张的契约，内容似乎意外地合理。 罗琳接著说道： 「其实就算不那么拐弯抹角，基本上遇到那种状况，只要在双方同意下解约就行了。毕竟刚才所说的办法，也是在最糟的状况下才需要用到……」 所谓最糟的状况，指的是希拉被某人用魔术操控，而我们没法解除操控希拉的魔术，连要双方同意解约都有困难的情况。 其实所谓的最糟状况，原本都是不需要特别去考虑的东西，不过毕竟我所置身的情况太过特殊了。 因此那种情形，或许也多少需要考虑在内。 「总而言之，现在在这里的三人，已经共有了相同的秘密。所以我们先努力别让这个秘密拽漏出去就是了。尤其是雷特还打算继续在冒险者公会工作，所以希拉的角色格外重要。以后有很多事得麻烦你啰。」 「嗯……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 「只是什么？ j 「雷特先生最近逐渐开始被人注意，所以……」 看到希拉望著我说出这些话，因此…… 「有什么状况吗？」 罗琳立刻这么追问。 ◆◇◆◇◆ 「其实是有好几个的原因。」 「好几个？」 听到希拉这么说，罗琳显得有些不解。 罗琳也多少明白我在他人眼中相当醒目，也多少能想像我醒目的理由，可是她或许也没想到竟然有好几个的原因。 希拉继续说道： 「是的，首先，大概就是装扮了……其实关于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毕竟无论是长袍还是面具，都不是没有其他人在用，而且在公会里面，装扮更奇怪的人也大有人在。」 希拉说的是事实。 我挑选的，其实已经算是尽量不让自己显眼的打扮了。 只是假面上有骷髅装饰，加上就算压低兜帽都会隐约看见的乾枯皮肤，我这身装扮的诡异程度，在他人眼中可能仍是名列前茅的。 对于希拉的解释，罗琳也颇有同感地点头附和。 「这样说也对。确实还有更夸张的家伙……这样说起来，那个人最近怎样了？就是那个全身穿著七彩服装，头上帽子还插著孔雀羽毛的那个家伙。」 「……喔，你是说奥古里先生吗？他……好像是说听到风的呼唤，然后就到王都去了。那个人确实很有本事，不过也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冒险者公会能因为这样安静下来，或许也算是好事。」 我也认识那个叫奥古里的人。 应该说，我跟他还算挺有交情的。 我不仅跟他聊过几次天，而且还曾一起组过临时队伍，相较于他的装扮，其实他是个功夫意外扎实的优秀冒险者。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装扮实在糟糕透顶。 就像罗琳说的一样，他总是一身会让人看了眼花的装扮。 我其实也不只一次想问他，是不是为了招惹魔物才选择那种装扮。 毕竟魔物也勉强算是一种生物，看见那么显眼的存在，自然也难以忽视。 换句话说，只要把奥古力丢到森林中，就会吸引魔物聚集。 所以那家伙跟我一样，都是单独行动的冒险者。 因为不会有人会想找那种人组队。 跟那种人相比，我的装扮真的算相当低调了。 话说回来，他跑去王都了吗…… 虽然说冒险者是个会经常更换据点，把别离当成家常便饭的职业，不过就算是那种人，少了他也是挺令人感伤的。 我们偶尔还会互相倾吐身为孤狼冒险者的苦水呢。 ……算了，那不是重点。 希拉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雷特先生的装扮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他在登记之后立刻打倒猪鬼，而且又接著在铜级升级测验中有优异表现……说真的，那些原本都不是问题，但偏偏最近在新人冒险者当中，有一些人失纵了……」 希拉话语的方向逐渐变得诡异。 虽然我打倒猪鬼跟在测验中有好成绩都是事实，不过光是那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算说是新人，但实力突出的人以新人的身分登记，其实是常有的事，测验其实也就只是铜级升级测验。 只是希拉最后提到有新人失踪的事情……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见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希拉接著说道： 「公会也有在追查犯人。虽然在迷宫被魔物杀害，是最先被考虑到的状况，但如果是那样，通常迟早都会有人发现遗物。可是到目前为止，已经连续发生了数起连遗物都没有的失踪事件……」 在迷宫被魔物杀害，肉体被迷宫吸收，或是被魔物吃掉。 如果是那种情况，通常衣服跟装备等物品，都还会留下来。 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跟有机物相比，迷宫吸收无机物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除此之外，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证，也有施加不会被迷宫吸收的特殊加工。 因此就算其他装备都找不到，唯有冒险者证是迟早都一定会有人发现的东西。 虽然也不是没有花上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才找到的情况，但因为新人都不太会去深层迷宫的关系，所以相较之下，通常短时间内就能找到。 也就是说，就算是在迷宫被魔物杀害，接连发生完全找不到遗物的事件，确实是有些可疑。 「当然，正巧都还没找到的可能性也不算低。应该说那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只是就算是那样，件数未免也多了点……虽然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根据，不过把这些事件都想在一块，确实让人觉得有蹊跷。也因为这样，开始有人猜测说不定是有某人刻意针对新人下手，或是把新人绑走等等……」 这样一说，我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失踪的人比平常要多，又找不到遗物。 如果失踪件数只是些微波动还姑且不论，但失踪件数却多到让人注意的地步。 这样会怀疑可能是有人觊觎新人的钱财或装备而针对新人下手-也是相当自然的想法。 希拉接著说道： 「只是就算说是新人，也都是冒险者。他们也不是会轻易任人宰割的存在。虽然说高阶冒险者是有那种本事，但在这个城镇里，所有银级以上的冒险者，也都没有做出可疑的举动。」 「原来如此，我明白状况了。你是想说在这种情况下，现在最被人怀疑的，就是最近表现颇为突出的雷特吧？」 听到罗琳说出她的推测，希拉也点头肯定。 「没错。除了刚才说的那些，雷特在登记后没多久就通过铜级升级测验，这也是原因之一……因为好像也有出于嫉妒而刻意散播那种谣言的人……」 「嫉妒啊……」 听到希拉这么说，让我不禁涌现一股感慨。 毕竟我过去从来都不是会让人抱持那种感情的对象，我反而才是会嫉妒他人的人。 当然，因为那种理由背上自己没有做过的冤罪，我也不是完全不感到气愤，不过我内心也多少有些高兴。 啊?我终于也有会让人嫉妒的本事了。我不禁产生这种想法。 只是一说出这个感想，罗琳便苦著一张脸说道： 「喂，雷特。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会被人围剿喔。虽然我不认为冒险者公会会根据那种暧昧的理由对你动手，可是……」 罗琳说到这里，似乎也不太有信心。 因此罗琳在这时将视线转到希拉身上。 而希拉则是对罗琳的犹豫表现出不悦。 「这是当然的。雷特现在的装扮虽然奇怪，不过他作为冒险者的表现，是相当卖力的。冒险者公会对于能带给公会贡献的人，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这种听起来好像没有贡献就可以乾脆切割的说法，其实也挺可怕的……」 这样一说，确实也能那么解释。 冒险者公会在这方面，有时确实会表露出那种态度，所以偶尔会让人害怕也是事实。 可是，现在的我并不是对冒险者公会毫无贡献的人。 至少我会定期缴回能成为可口食材的猪鬼，而且还有能就地做好处理工作的本事。 姑且不论其他城市，在马尔特这里，有我这等本事的冒险者并不算多。 虽然如果只是要能猎到猪鬼，有那种实力的人是不算少，可是魔物的肉如果不迅速处理，鲜度可是会迅速减退的…… 「总而言之，因为这些原因，现在雷特先生的处境颇为尴尬。所以还请务必多加留意。」 ◆◇◆◇◆ 之后我们又讨论了一些关于今后方针的问题，不过基本的结论就是尽量低调。 虽然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不过在希拉提到的新人冒险者失踪问题解决之前，我得更加小心就是了。 不过要说实际上究竟要做什么，这就是麻烦的地方，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这段时间暂时都别进入迷宫。 可是为了达成我身为魔物的存在进化，我当然不能一直这样。 如果只是几天还没关系，要是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没有进迷宫活动……这样我会很伤脑筋的。 虽然说除了迷宫之外，在附近的森林或山区也都有魔物出没，要以那些地方作为主要活动范围也不是不行，不过考虑到效率问题，迷宫还是比较好。 因为在迷宫里可以藉由阶层之类的情报，在一定程度上推测魔物的强度，而且也能限定可能遭遇的魔物种类。 而在这方面，在自然环境中生活的魔物，经常会出现难以预测的变因，在效率上也比较差。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希望自己因为装扮还有他人的嫉妒，惹上莫名其妙的麻烦。 如此这般，最后决定我先低调一段时间，如果状况迟迟没有变化，到时就不再勉强，恢复正常的活动。 虽然两人建议我在活动时，最好身边能有其他搭档，可是我也有可能在跟魔物交战之后，便突然进入存在进化的状态。 既然无法压抑存在进化的过程，所以只能限定会突然看到这种场面的对象。 考虑到这个因素，找罗琳或希拉当伙伴是最好的办法，可是罗琳其实也有她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总是陪著我到迷宫。希拉更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加上她本身的战斗技能相当有限，因此也不是适合的人选。 说到底，我还是只能独自探索迷宫。 也罢，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总而言之，就先低调几天看看状况吧。 只要我不在迷宫活动，这段时间如果又发生什么状况，那样多少可以让我摆脱嫌疑。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我这段时间还能做什么事，我自己是打算随便挑一些打杂性质的委托去做。 由于我生前也接过各种类型的委托，因此也学会不少能对应各种杂务的技能。 所以关于这段时间要如何活动的问题，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我必须处理的工作，就是我也要去拿我的武器。 毕竟从我请铁匠克罗普帮我打造武器到现在，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我在从迷宫回程的路上，偶尔也会到克罗普那里去试试新武器的手感，而现在东西应该也差不多完成了。 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吧。我这么想著。 第一章 《新月迷宫》 「喔，你来啦……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已经好了。」 克罗普一看见我，原本眉头深锁的表情稍微变得缓和，嘴角也浮现笑意。 在他视线前方立著一柄剑，剑身带著银光。 那多半就是他为我打造的剑。 「……这是、我的剑吗？」 克罗普点头肯定我的疑问。 「没错。这是一柄无论魔力、气、圣气，都能承受的剑。在素材方面也很讲究……只是稍微超出了原本的预算，不过……」 「不够的费用，我会补齐的。」 我知道就克罗普的个性，如果有超出预期的费用，他都会自己吸收，所以我才会立刻这样接话。 克罗普原本还打算拒绝，但他就在话快要出口之前，又多想了一下： 「……也对，你总是这样，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他这么点头同意了我的意见。 紧接著…… 「话说回来，虽然东西是做出来了，但这毕竟是少有人使用的特殊武器。我希望你能够实际适用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会想调整到好，有严重的缺陷，我也愿意重做。当然，我自己是打算做到好为止，可是……我不会把所有费用都算在你身上。毕竟没人知道会有什么状况。」 克罗普这么说道。 他说得没错。 同时拥有魔力跟气的冒险者，数量并不算少，可是还同时拥有圣气的人却相当稀少。 而且如果还是要求让那些能力都有能在战斗中运用的水准，那就更加罕见了。 要为那种特殊需求打造武器的生意，基本上不会有机会遇到，从铁匠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一种挑战。 因此会想亲眼确认自己作品的表现，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我在点头之后…… 「……所以是要去中庭试剑吗？」 我这么问道。 这间铁铺为了让客人能够确认武器的品质，在颇为宽敞的中庭里有准备试武器的靶子。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那么说。 听到我这么说，克罗普笑著说道： 「你很清楚嘛。没错。」 克罗普用调侃的语气答覆之后，便拿著剑起身为我领路。 我跟了上去。 当我们抵达中庭，克罗普便把剑交给我。 我接过剑。 握柄与手相当服贴，触感也很舒服。 如果不是完全瞭解我以前的习惯,就算是任何名匠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东西。 克罗普肯定是已经看穿我的身分，所以才能做出这柄剑。 不过这样实际握剑之后，让我不禁对自己现在是尸鬼的这件事感到庆幸。 因为无论我是食尸鬼的时候，甚至是更早之前还是骨人的时候，握剑的感觉跟生前其实有不小差异。 因为手上没肉的关系。 虽说现在也只有乾枯的皮肉，但好歹也算一定厚度。 所以在握持剑柄的时候，已经与生前相近许多。 「握起来的感觉怎样？」 我点头回应克罗普的疑问。 「不坏……我想立刻挥看看。」 「是吗。要挑哪种靶子都没问题，不过还是先拿最好上手的木人来试吧。你等一下。」 克罗普这么说完，便为我准备了一个像是把人偶插在木棒上的靶子，放在中庭中央。 虽然其他还有用稻草或竹子套上盔甲做成的人偶等靶子，不过这算是最好上手的类型。 如果使用的是更高品质，例如用神银或魔铁等材质打造的武器，甚至会在人偶上套上金属盔甲，不过我所订制的武器毕竟还没有到那种水准。 这柄剑虽然性质特殊，不过就武器的等级来说，其实只是普通水准。 如果去砍太硬的金属，只会让武器更快损坏。 虽然只要在当中注入气跟魔力，是比较不用担心损坏的问题，不过只是试剑，没有必要特地去冒会让武器受损的风险。 我对著人偶摆好架势。 接著我先在原地空挥了几下，确认重量与重心的位置。 跟我习惯的一样。 由于负责调整的人是我常光顾的铁匠，说起来这也是当然的。 在试挥之后，我重新摆好架式，在没有灌注任何力量的情况下，挥剑砍向木靶。 随著剑刃划过木头的声响，剑刃穿过了木靶。 感觉相当轻松。 下一瞬间，木靶上出现一道如细丝般的痕迹，接著便一分为二落到地上。 看到这个景象，让克罗普有些吃惊。 「……喂，你进步很多呢。」 他这么说道。 他话语中的比较对象，自然是过去的雷特?费纳。 毕竟以前的我，根本没有这等本事。 虽说一定要把木靶切开也不是办不到，但模样可能会难看很多。 一定要说的话，可能就像是劈柴那样，得费不少劲才能把木靶劈开吧。 相较于过去，现在去看那人偶被我切开的断面，则显得相当平整，虽然也得归功于武器的性能，但挥剑的人如果没有足够功力，也不会有这样的切口。 我的技术确实比起过去要好上许多。能够重新以客观角度确认这件事，让我心中涌起一股喜悦。 毕竟这是我在成为冒险者之后，难得感受到自己有所成长的一刻。 ◆◇◆◇◆ 当然，试剑并不是这样就完了。 毕竟我委托克罗普打造的武器，是一柄无论魔力、气、圣气都能承受的剑。 如果那些力量不全部试过，就不能说是试好了。 克罗普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立刻替换了我刚才砍倒的木人。 等克罗普换好新的木靶，我便先在剑上灌注魔力。 灌注魔力跟气，是剑士在战斗时最标准的技术。 话虽这么说，在魔力方面，我也只懂得一些简单的用法。 据说瞭解各种理论并持续训练，甚至能在剑上赋予像是火焰之类的属性，不过我还没有那种本事。 我能做到的，就只是单纯在剑上注入魔力而已。 不过魔力这种力量，就算只是单纯注入剑里，也能够充分发挥威力。 灌注魔力的剑无论是锐利度还是耐性都会增加，也能让人更容易切开坚硬的目标。 我试著将剑高举过头，接著朝木靶挥落，结果这次切开木靶的感觉，要远比刚才又更轻松许多。 在几乎没有用到什么力量的情况下，这种锐利度实在惊人。 而剑刃上也没有任何伤痕，人偶的断面也相当平滑。 这是无可挑剔的表现。 我甚至感觉就算遇到会在迷宫深处出没的岩石系魔物，我也有能力对抗。 接著是气。 克罗普再次为我更换人偶。 虽然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跟克罗普交谈，不过这时就算不多说，他也懂接下来该做什么。 毕竟我们是有十年交情的人。 我放光剑上的魔力，这次则是在剑上灌满气。 气的力量基本上与魔力一样，有能够强化锐利度与耐力的效果，不过除此之外，擅于用气的人，还会有些不同于魔力的现象。 我同样用剑朝木靶挥落。 接著我在剑刃没入木靶中央的瞬间，解放了剑上的气之力。 这次木靶并没有像先前那样一分为二，而是从内部爆散，化为无数碎片。 这就是气会引发的现象之一，也是气之所以被认为较魔力更具破坏力的理由。 魔力是一种用途广泛，也能利用属性攻击敌人弱点，具有弹性的力量，而气则是有许多纯粹将敌人破坏的招数。 这就是两者的差别，也是两者都普遍受到重视的理由。 就我来说，我是认为在面对黏液怪类型的魔物该使用气，而面对哥布林或猪鬼等魔物时，则要使用魔力，不过这部分其实也包含个人好恶的问题。 所以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而已。 最后则是圣气。 关于这个力量，是比先前两者更加特殊的能力，其中也有许多未知的部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基本上这是只有圣职者能使用的力量，而他们也很少会对他人详细说明这种力量的性质。 而且能够使用圣气的骑士，主要都是像圣骑士之类，作为各宗教组织门面的招牌，数量也少，因此一般人几乎没有机会与他们接触。 基于这些原因，关于那种技术的详细性质会让人几乎无从得知，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这么说，在剑上注入圣气这种基本的技巧，我也还是知道的。 由于常听人说圣气是神或精灵赋予的力量，所以就算没有人教尊，我也大概能推测出那种力量的用法。 虽然听说圣气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有人研究，而且也有经过整理的知识，不过我并没有取得那种知识的手段。 总而言之，我开始在剑上注入圣气。 如果是普通的武器，光是能否承受圣气就是一大问题。 圣气是能驱除邪恶的力量，同时也是让存在恢复正常状态的力量。 因此使用炼金秘术打造的刀剑，会因为圣气而破坏本身的魔术结构，强制让武器恢复到原本的矿石状态。 而这时就需要有技术卓越的铁匠打造不会被圣气破坏的武器，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一流的铁匠才能制作能承受圣气的武器。 就这个角度来说，克罗普确实是一名拥有一流本领的铁匠。 在我手里的剑并未因为圣气而有异状，只是多带有一层微光。 我再次对著替换好的木靶高举起剑，接著用剑挥砍木靶。 就感觉来说，我受到的阻力要比用魔力跟气的时候都要少。 圣气不愧是神跟精灵赋予的力量，效果相当显著。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还会有带有奇妙的效用…… 「……喂，木靶开始发芽了。」 克罗普看著木靶被切开的断面，这么开口说道。 我靠过去一看，看到断面上确实冒出了几株新芽。 这是代表圣气也有提升回复力的效果吗？ 我不敢确定。 「……你有看过其他人有类似状况吗？」 「不，我从没见过这种状况。不过，我听说圣气会根据赋予的神灵，在效果上有不小差异……你是什么时候得到圣气的？」 「以前在修理家乡废弃神庙时得到的。」 「喔~原来你对神灵还挺尊敬的嘛。」 「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一时兴起而已。」 实际上我当时真的就只是无聊，又刚好看不下去那间神庙始终没人修复，所以才那么做。 话虽这么说，接连花几天时间修复废弃神庙这种事，确实也不会有人去做。 第三章 插图001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座神庙才会一直被弃置在那里。 克罗普继续说道： 「也罢，你的动机就先不管。总而言之，你的圣气就是从那个神庙供奉的神灵那里得到的吗？」 「是啊。」 「如果是这样……我想那里供奉的，可能是某种植物系的精灵吧。就是因为这样，你的圣气才会拥有这种效果。之前来到马尔特的圣女，是拥有治愈神的加护，所以只要触碰人，就能治愈轻微的疾病。而你的应该算是植物版了。」 这样确实是说得通。 我也记得自己光是远远看到那个圣女一眼，就感觉身体状况有所好转。 也就是说，给予加护的存在会根据本身强弱，还有性质，让圣气带有不同效果。 这让我想到自己似乎曾经在书里看过类似的说法。 所以说，我的圣气会在跟植物有关的部分发挥效果吗…… 话虽这么说，我实在不觉得自己的圣气能像那个圣女那样，给人什么帮助。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克罗普说道： 「把这个芽养大，说不定也会带有圣气呢。这可以给我吗？」 他这么问道。 「我是无所谓啦，可是……也可能只会长成、普通的、树而已喔。」 「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试试罢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变成带有圣气的材料，就算不是那样，这确实也是个稀奇的东西。能得到植物系神灵加护的人，已经很久都没听过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我们这种被称为人族的生物，就几乎不会再得到植物的神灵加护了。 也因为这样，人族跟身为森林之民的精灵等种族，最近的关系也不太好。 尽管听说以前曾有交流较为频繁的时期，但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也罢，那种事不重要。 话说回来，克罗普竟然会想养这种东西，还真亏他会想到这个主意。而我才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克罗普已经把被切开的木靶搬到中庭角落，喜孜孜地照顾那些新芽。 仔细一看，在那里还有其他盆栽，看来他是真的有照顾植物的嗜好。 他那样一张脸，却有这种嗜好吗？ 虽然我很想开口吐槽，但看他开心的模样，让我决定闭嘴。 不久之后，克罗普回来对我说道： 「好了，这样差不多就没问题了。还需要继续试剑下去吗？.」 听到他这么问，我稍微想了 一下。 由于我在这时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所以我对克罗普说道： 「……我可以试著把魔力、气、圣气，同时灌注在剑上试试吗？」 「这个……」 我的问题让克罗普皱起眉头想了一下。 他随后说道： 「我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过。虽然说世界上或许真有人会这么做，但我真的没看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别试比较好吗？」 毕竟三种能力都拥有的人，本身就很罕见。 如果又是把三种能力都锻炼到能在战斗中活用的人，那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在这个前提下，还会想一次把所以力量都灌注到武器上的人，自然就更少。 毕竟光是要发动一种力量，都需要耗费不少精神。 因此正常来说，根本就不有人想到要同时把三种力量灌注到武器上。 可是…… 「……我记得确实有把魔力跟气、同时发动的技术吧？」 「没错，你是说魔气融合术吧？但我听说那得要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学会。你也知道会用那种技术的人，其实并不多吧。一定要说你那个武器是否能用，我想应该是不成问题，不过……如果再加入圣气，那我就不敢说了……也好，与其你哪天突然尝试，不如就先在这里试试看吧。」 所谓的魔气融合术，是让魔力与气同时发动，将能力灌注在剑上或身上，让武器破坏力或身体能力大幅提升的技法。 虽然有少数高手能做到实用的地步，不过听说那种技术会消耗大量精力，而且也不好控制。 而且如果学习的方式有误，甚至有可能会把自己炸成碎片，所以光是尝试都得冒相当的风险了。 基于以上种种理由，也难怪会用那种技术的人并不多。 不过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就算脑袋炸开，大概也死不了。 如果是身体炸成两截，更是不成问题。 就某种角度来说，可以说是练习那种技术的理想状态。 顺带一提，克罗普也在这时将我最近用的那柄可以承受魔力与气的剑，交到我手中。 由于将圣气注入到这柄剑里，很可能会把剑弄坏，但正当我想开口跟克罗普确认的时候…… 「这并不是多贵的东西，而且考虑到你支付的费用，我把这柄剑当成必要支出也不成问题。」 他先这么对我说道。 如此这般，我便接受他的好意，替换手中的剑，接著先试著在上面注入魔力跟气。 来试试看我是否有能力使用魔气融合术吧。 实际尝试，我才发现这相当困难。 感觉就像是在已经塞满的箱子里，要另外硬塞东西进去一样。 而且我还感觉那些东西如果从箱子里满出来，很可能会发生糟糕的事。 从先人们口耳相传的失败故事，让我明白所谓糟糕的事，八成就是我身体某处会爆炸四散。 总之，为了能尽快结束，我匆忙地往克罗普替换的新木靶上挥剑。 而就在剑刃碰触到木靶的瞬间，木制人偶就整个炸成碎片。 目睹这远比让气自内部破坏木靶还要强烈的效果，让我哑口无言。 而克罗普也带著跟我一样的表情…… 「……所以如果失败，你的身躯就是这种下场了。」 他说出这个我根本不敢想像的感想。 可是，八成就跟克罗普说的一样。 这就是风险如此强烈的力量。 而且我此刻也感受到强烈的疲劳。怎么想这都不是在一天内能多次使用的招数。 再加上…… 「看到这种景象……你还打算再试著附加圣气吗？我认为那只会更危险而已……」 克罗普虽然一脸不安地这样询问我的意见，不过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当然要试到底。 反正就算失败，我应该也死不了。 虽然我的身体有可能会炸成碎片，但到时身边也是已经知道我身分的克罗普，所以只要麻烦他帮我捡回碎块再拼回去，我再试著用圣气治疗伤口就是了。 当然，毕竟我从未试过那样是否真的可行，所以不敢打包票，而且克罗普在发现我是不死魔物之后，是否还愿意帮忙捡回我的碎块，其实也很难说。 不过我之所以会想要尝试，也并非单纯出于赌性，要说真话，如果我有能力施展威力强大的攻击，我是觉得最好能先在安全的地方尝试。 我想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无论如何都想实现这个梦想。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必须不断地提升实力，因此只要有变强的可能，无论是任何技术，我都会想要尝试。 就算得要背负巨大风险也一样。 「……我量力而为就是了。如果感觉不太妙，我会立刻停手的……」 问题是在我想要停手的时候，是否还有办法停手，不过这种事就先别去想了。 总而言之，我请克罗普再次帮我换了木靶，然后抓起剑。 那似乎是最后一个木靶。 虽然弄坏人家这么多木靶，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也算是必要的消耗，所以就只能看开一点了。 况且试剑本来就是包含支付费用当中的事，所以我本来就该尽量利用才对。 我先和刚才一样，在剑上灌注魔力与气。 在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感到相当难受。 我实在不认为自己还有再附加其他力量的余力。 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打算尝试。 我接著让圣气一并发动，将圣气注入剑中。 我可以感受到圣气缓缓渗入其中。 正当我发现其实也不是办不到，而稍稍感到安心的时候…… ——啪！ 伴随著这个声响，剑身出现裂痕。 虽然裂痕不大，但再持续下去，剑身八成会断裂。 正确的说，我脑中已经开始鲜明浮现力量失控后逆流到我身上，把我炸成碎片的未来光景。不妙。 在我后方保持相当距离的克罗普，似乎也察觉到了异状。 「喂、喂！要停手还是挥剑，快做决定！」 他这么大叫。 如果在这时停手，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也就是说，我该选择的选项，就是立刻挥剑。 我一打定主意，便举剑朝木靶挥落。 阻力相当轻微。 那种感触，跟我用魔力或气砍木靶时相当接近，可是…… 什么都没发生？ 我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问，只见那作为木靶的人偶突然迅速旋转收缩。 木靶最后变得只有原本十分之一大小的木块，掉落到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剑上的裂痕就像是叶脉一样扩散到整个刀身，在超过负荷的瞬间，剑身便开始崩解。 可是也因为这样，让我灌注在剑上的力量没有失控爆炸。 因为我似乎成功把力量全部转移到木人身上，把剑上的力量放空了。 而最后留下的是……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那看起来就只是个被压缩成一团的木块。 那个木块彷佛像是被异常强大的力量同时从内外施压，形成复杂的形状。 如果说这是我刚才将圣气、魔力、气融合在剑上所造成的现象，那我如果用这股力量攻击魔物或人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我光是想像就觉得不寒而栗。 克罗普在这时赶到我身边，在看到我手中的木块时也紧紧皱眉。 他接著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身碎片…… 「……这把剑报销了。我想就算是我这次为你打的剑应该也承受不住。别把刚才的招数用在新剑上。最多只能用到魔气融合术而已。」 「可是……要是连魔气融合术都不管用的时候呢？」 虽然感觉试了不少招数，不过这次用来试剑的对象，终究只是木人。 姑且不论最后的状况，如果论魔气融合术能造成的效果，感觉只要是有银级实力的人，其实都不难办到。 也就是说，那种程度的力量，并不算是特别强大的绝招。 对于我带有如此意图的疑问，克罗普的反应是： 「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用完刚刚的招数，你的剑可是这种下场呢。」 克罗普指著碎剑的残骸这么说道。 这样说也对。 这是一旦用了，就无法继续战斗的招数。 考虑到这一点，确实是有缺陷。 克罗普接著说道： 「其实如果准备复数的剑，以用完就丢为前提，或许还有办法，但就算不是特别昂贵，如果没有能够能承受魔力与气的性能，恐怕也很难实现。如果没有那种性能，很可能在灌注力量的时候，剑就会坏掉。而且如果真那么做，花费可不小喔。」 「这个……也对。可是……如果是用匕首之类的武器呢？如果用丢飞刀之类的方式，说不定可以降低风险。」 如果可以那样，在战略上的弹性应该会增加许多。 就算武器没法承受力量，很可能会被破坏，但只要让武器远离身体，就算力量失控，应该也能减少我把自己炸开的可能性。 不过就算那么做，那个匕首也会变成只能用一次的消耗品。 毕竟用一次就会坏掉了。 「很难说……要试试看吗？」 克罗普也没轻视我的想法，立刻准备了便宜的匕首让我尝试。 就结果来说，那是不可行的。 因为在武器脱手的瞬间，我就没法在武器上持续注入魔力跟气。 当然，那样也不可能接著注入圣气。 如果只是单一的力量，就算是用投掷的方式-是可以让力量维持到命中目标，可是……总而言之，这或许就是近接战斗专用的技法吧。 最后在这次试剑中所瞭解到的，就是在使用魔力、气、圣气的时候，各能力强化武器时带有的性质。 还有，同时让魔力、气、圣气合一去强化武器，不仅危险，而且还是必须牺牲昂贵武器的招数。 至于魔气融合术则会消耗大量精力，并不是在一天内能多次使用的技法。 大概就是这些吧。 虽然说似乎得到不少收获，可是也瞭解到威力强大的招数，同时也会伴随严重的缺陷，感觉就像被人教训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样。 话虽这么说，我也可以说是学到了一个绝招，结果其实还算不错。 只是如果不是遇到实在难以应付的强敌或危机，大概也没机会用到。 至于魔气融合术，虽然今天用起来相当勉强，不过我感觉那是熟练与否的问题，这样说起来，或许有机会练成可以常用的招数，所以我打算多花时间练习。 至于再加入圣气的技法……那种光是练习就会把武器弄坏的招数，就真的没办法了。 虽然听克罗普的说法，如果愿意奢侈地使用神银或魔铁之类的昂贵金属来造剑，是有可能打造出可以承受那种力量的武器，不过我可弄不出那种费用。 总而言之，目前我大概也只能不断往上爬，持续赚钱了。 这是个我被迫去面对种种现实的日子。 ◆◇◆◇◆ 当我把超出造剑预期花费的费用交给克罗普，正确的说，是交给他的妻子，同时也是店员的露卡之后，我便离开铁铺。 在我离开时，露卡的眼神虽然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感情，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对她透露。 我只能用尴尬的眼神跟自认是微笑的表情作为回应。 会说是自认，是因为我现在这张脸，就算想笑也只能勉强让脸皮抽动，况且我脸上根本就没有控制表情的肌肉，所以要有笑容本身就是难事。 而且我脸上还有一个面具。 其实不管我有笑没笑，对方都没法知道……然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不知为何露卡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并对我回以微笑。 她能够感受到我的感情吗？ 希望真是那样…… 我离开铁铺之后，便接著动身前往冒险者公会。 我要开始做铜级冒险者的工作了。 装备也都准备好了，这样以后在迷宫活动的效率也会提升……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罗琳跟希拉已经叮嘱我这段时间要避免在迷宫活动。 老实说，这实在让我很不甘愿，但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无可奈何。 尽管我的模样再怎么古怪，但我也不愿意就这样被人当成是绑架犯。 话说回来，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始在迷宫活动呢…… 在迷宫那种地方，无论是绑架，还是会袭击其他冒险者的恶质冒险者，其实都不是罕见的状况。 由于冒险者本身都有一定实力，而且大多懂得使用魔术或气之类的特殊技术，所以绑走当成奴隶卖掉，可以换到不少钱。 马尔特所属的乡下国家亚兰王国，或许是基于悠久历史所抱持的自尊，是个为强硬反对奴隶制度感到骄傲的国家，不过放眼世界，容许有奴隶存在的国家才是多数。 这并非是因为多数人会对拥有他人产生扭曲的快感，最主要还是如果不那么做，会导致社会有许多功能无法运作。 例如采矿之类具有危险性的工作，如果要确保一定程度以上的矿量，不靠劳动奴隶会很难达成，而且对于积欠庞大债务导致经济出现破绽，但又毫无偿还能力的人，为了给予身为人的尊严，也不能让那种人任由他人宰割，所以透过奴隶这种在劳动跟居住方面剥夺部分自由的方法，也算是为这类纠纷划出了一条底线。 当然，还是会有那种认为对奴隶就为所欲为的人，不过至少在制度上，通常都不会允许人随意凌虐奴隶。 话虽这么说，要说那是一种悲惨的身分，也确实没错。 考虑这种种因素，抓冒险者去当奴隶，算是相当划算的选项。 冒险者有体力，加上懂得运用魔力跟气，因此耐力也胜过常人。 由于有那种能力的人材想找也不容易找到，可是只要到迷宫里，就能将有那种能力的人一网打尽。 虽然要跟冒险者公会，还有实力高强又有正义感的冒险者作对，也必须承担不小风险，但如果往更为骯脏的角度去想，甚至有传言认为那类犯罪会在跟公会勾结的状况下进行。 由此可知「冒险者的敌人绝非只有魔物」此一并不让人开心的事实。 正因为这样，测验才要格外严格。 因为冒险者随时可能遇到那类罪犯。 不过正如我先前所说，亚兰王国是个禁止拥有奴隶，也禁止奴隶买卖的地方。 也因为这样，那类绑架犯在这个国家也较为罕见。 虽然因为人类的贪婪与可悲，所以并不是完全没有，但那类罪犯在这里确实已经算很少了。 话虽这么说，毕竟最近频繁有新人失踪，也难怪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要绷紧神经。 所以我也能体会像我这种身分可疑的人突然出现，难免会有人怀疑我就是犯人。 如果我继续让人怀疑下去，怀疑转变成冤罪也不奇怪。 所以我现在也只能低调去处理不用到迷宫活动的工作。 也罢，打杂工作算是我最拿手的类型，所以我并不介意，只是……我还是很想尽快再经历存在进化。 因为我很想尽快变成至少面具周围的皮肤可以让人看的存在。 以我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想在餐馆用餐都办不到。 我之所以会到洛里斯那里用餐，也是因为他不会过问的关系。 当然，我也都是挑没有其他客人，而且洛里斯的妻子伊莎蓓儿也不在的时间才会偷偷过去。 起初他看到我皮肤状况的时候，似乎认为那是伪装，不过在实际触碰而明白这是现实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我是魔物，而是相信我是受到不治诅咒才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也是这么向他解释的。 如果只是脸部，这种说法完全能够搪塞，说是诅咒，这样之后如果治好，也可以说是走运得到圣女帮助，或有什么其他机缘治好的。 我脑中边想这些事，边呆望著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布告栏。 虽然上面有各种委托，不过我想还是先挑一个可以小试身手，正确来说，是适合让我先适应这类工作的委托…… 而就在我抱著这个想法，寻找合适委托的时候…… 「我说过了，你去找其他人吧！不过我猜没多少人会想去那种偏僻地方就是了 ！」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这样求你帮忙啊！拜托你再考虑一下……」 从冒险者公会角落传来这样的争执声。 转头望去，那里有一名身材壮硕，看来应该是老鸟的中年冒险者，还有一名年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如果要问他们在做什么，其实只要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能够立刻推测出答案。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有冒险者能接下委托，而直接来这里找人的委托者，跟并不打算接下那个委托的冒险者。 要说为何没人愿意接那个人的委托，是因为如果是正常的委托，只要透过公会找人即可，所以光是委托人没那么做的时候，就相当值得怀疑了。 另外也可能是公会已经帮他发出委托，但内容却棘手到没有人想要处理…… 不管怎么说，会没人想接下那种委托，其实是很合理的。 所以那个青年会被人拒绝，也怪不得别人。 只是…… 「你烦不烦啊……要是你再招惹我……」 或许是那个青年太死缠烂打，中年冒险者已经开始冒火。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很危险。 我闪过这个想法，便走上前去…… 「……喂。」 「……怎么？你是……」 由于我突然出声，因此那名冒险者立刻回瞪我。 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彷佛在说：我正打算把这小子拖到暗巷里痛扁一顿，少来烦我。 说真的，如果我坐视不理，确实是有可能变成那样。 虽然说马尔特的冒险者在有许多莽夫的冒险者之间，多是比较守规矩的人，但那也只限长期在马尔特活动的冒险者。 不过这名中年冒险者是生面孔，我想他多半是外地人。 所以说，这个人毫无顾虑做出问题行动的可能性并不算低。 正因为这样，我不能坐视不理。 「看就、知道了吧？我是冒险者。」 「哈，可不是吗！那么，你这位冒险者老兄，想做什么？」 「把那家伙让给我。」 「啊……？」 或许是对我的提议感到惊讶，那名男子对我的眼神充满狐疑，不过我立刻在他手里塞了银币，同时在他耳边说道： 「……因为、那小子、似乎挺好骗的。」 听我这么一说，男子立刻露出贼笑。 「原来如此，好吧。我就拿你的钱去买酒喝，那个人就随便你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立刻走出冒险者公会。 虽然不是一定要塞钱，不过如果不那么做，搞不好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就算把那个人当成坏人来解决问题，还是很可能会惹出麻烦，所以这应该算是比较妥当的做法。 话虽这么说，就那名青年的角度来看，等于是让好不容易找到的冒险者给跑掉了。 「啊……」 他的表情看来相当沮丧。 ……虽然就这样不理他也是个办法，不过……可能的话，我还是看看能不能把那枚银币赚回来吧。 我抱著这个想法，对青年开口： 「……你刚刚打算找他、接什么委托？」 「咦？喔……你问这个做什么？啊！难道说，你愿意接下来吗？！」 那名青年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让他太过高兴，并不是好事。 毕竟我自己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人。 虽说刚才那个冒险者的态度颇有问题，不过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老鸟，那种老鸟都拒绝处理的委托，我很怀疑自己有能力解决。 所以我这么说道： 「……我不能保证会接，总之先听听内容再说吧……过来。」 我这么说完，便迈开步伐。 要是我们在冒险者公会里继续交谈，由于不能保证我刚才跟那个人的对话没有其他人听到，所以我很可能会被人怀疑。 基于这个理由，我们还是到其他地方说话比较好。 顺带一提，虽然我装模作样地说完话就转身走开，但其实我完全没有把握他会跟来。 其实就算他张大嘴巴原地发愣，也不是不可能，不过…… 「啊，好的！你别走那么快啊！」 我听到那个青年在发愣之后立刻说出这些话-并察觉到他有追上来，让我安心许多。 在青年追到我身旁的时候，我开口说道： 「附近、有间我常去的店。我们到那里说话。」 我丢下这句话，再次迈开步伐。 青年也紧跟在我后头。 ◆◇◆◇◆ 「说吧，委托内容是什么？」 我口中常去的店，就是我在《水月迷宫》认识的菜鸟冒险者，洛里斯所经营的「赤龙亭」。 虽然我很少在大白天到这里来，不过能够不皱眉头让我这种人进店的店家也不多。 由于洛里斯似乎相当感念我之前的帮助，基本上不会排斥我在这里露面，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也很乐于利用他的善意。 虽然不能算是补偿，不过我偶尔会请店里的所有人吃喝，适度做一些帮他揽客的事情，所以应该也不算太占他便宜。 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也确实有余力做那样的事。 「你、你真的愿意接吗……？」 坐在我对面座位的青年，战战兢兢地这么对我问道。 不过这是我无法立刻点头的问题。 「我说过我还没有决定吧？总之你先说是什么样的委托。我听完再做决定。」 我强硬的态度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我毕竟也是有信用要顾。 虽然说冒险者大半都是个性马虎的人，把委托搞砸或放弃不管的情况也不少，但那种搞砸委托或放弃的次数，还是应该要尽可能减少。 因为那样才能累积自己的信用，也会让愿意直接指名给自己工作的人变多。 虽然我很怀疑现在有多少人会想直接指名给我工作，不过……不管怎么说，慢慢累积信用总是没错。 「是、是吗……对不起。」 青年似乎也发现自己太过性急，这么向我道歉。 只见他接著稍微端整姿势，然后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 他开始说明委托的内容。 ◆◇◆◇◆ 「我住的地方是位在这里东边的小村庄。是一座在露耶斯湖旁边的村子……虽然是乡下地方，不过那里是个恬静怡人的好地方。」 那里确实就像那个拒绝委托的人所说，是个相当偏僻的地方。 露耶斯湖并不是什么很大的湖。 我对那座湖的位置也有印象，但我如果没记错…… 「是、图兹、村吗？」 一听我这么说，青年的表情立刻亮了起来。 「你知道图兹村吗？！」 他兴奋地这么说道。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记得那种偏僻村庄的名字。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会把附近所有村名都记住的人，但对于附近的村名，我多少还有一点知识。 而图兹村是我刚好还勉强记得的一个名字。 话虽这么说，我会记得那个村名，也不是毫无原因。 而那个原因是…… 「知道、一点。我听说那座村子、有独特的祭祀活动。我曾想、找机会去看看。」 那是一种用小舟在刚才提到的露耶斯湖上所进行的祭祀活动。 祭祀方式是挑选村里拥有魔力且外表秀丽的女孩，献给守护露耶斯湖的湖主。 话虽那么说，也不是真的进行活人献祭，而是很久以前为了避免灾祸，曾真的那么做过，而那里的湖主从此就一直守护图兹村，至于现在的祭祀，则是模仿故事内容所举行的祭祀活动。 顺带一提，这里所提到的湖主，十之八九是一种魔物，不过也并非所有魔物都是与人类敌对。 其中也有性情温驯，甚至偶尔会帮助人类的魔物。 而住在露耶斯湖的魔物，八成就是那类的魔物。 不过听到我说的话，让青年的表情沉了下去。 「嗯……你、你说得没错。但就是那个祭祀活动出问题了……」 他这么说道。 这让我不解地问道： 「是什么问题？」 被我这么一问，青年说道： 「其实那个祭祀，是在形式上将活人祭品献给湖主的活动……」 这我知道。 可是，让我惊讶的是青年接著说出的内容。 ————但那个湖主，真的开始吃祭品了。 ◆◇◆◇◆ 「……真的可以吗？」 在摇晃的马车里，青年这么对我问道。 他话语的意思，是在确认我就这么跟著他到这里来，是否真的没问题。 现在我跟他正坐在前往图兹村的马车上。 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抵达那个村子。 青年大概是在担心我这样轻易跟他离开马尔特，是否会有什么困扰，不过这座村子距离马尔特其实也不算特别远，大概只要花半天时间就能抵达了。 虽然在冒险者公会跟青年交谈的那个人把图兹村当成偏僻地方，不过那也是那名男子之前并不是固定在马尔特活动的关系。 看在以马尔特为据点的我眼里，图兹村只是在于马尔特周边的许多村落之一，我也不认为这里有特别偏僻。 说起来，马尔特本身就是个偏僻都市。 换句话说，在我眼里，马尔特跟图兹村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人虽然来了，但也不代表我同意接下委托。如果我感觉有能力解决，我是会设法帮忙，但如果觉得不行，我就会乾脆放弃。这是你自己也同意的吧？」 没错。 我并没有同意接下委托。 老实说，说要对付会被人视为湖主的魔物，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有那种本事。 就算我自认现在的实力要比以前出色，但并不代表我会忽视现实。 我一点都不打算跟自己打不过的对手交战。毕竟命就只有一条……虽然以我现在的状态，这个说法不太有说服力就是了。 既然这样，那么一开始就别跑这一趟不就好了？这确实也是一个选择，不过青年要求的委托，并不是要打倒那个被视为湖主的魔物。 他委托的内容是…… 「是的……只要有机会把我妹妹……把艾蜜莉丝救回来，要我做什么都行。就算没法保证一定成功，只要有人愿意尝试，我就很感激了。」 没错，委托的内容，是救回这名青年的妹妹。 顺带一提，青年的名字叫伦特斯，而他的妹妹则是叫艾蜜莉丝。 而这个委托，跟那个祭祀活动有关…… 因为艾蜜莉丝就是要在祭祀中献给湖主的祭品。 过去所谓的祭品，只不过是个形式，并不会丧命。 可是在最近——大约是一个月前——状况却出现变化，原本应该会活著回来的祭品，却没有回来。 而且献祭也从过去的一年一次，突然被要求变成十天一次。 我原本不明白那个八成是魔物的湖主究竟要怎样要求献祭，不过听说那个湖主会差遣手下的湖马，在有女儿的人家门上留下记号。 湖马是一种住在湖中，长有鳞片的马型魔物，而且那应该是一种颇为强大的魔物…… 「湖主就是湖马吗？」 对于我的疑问，伦特斯说道： 「不是，据说湖主是住在湖中更深处。湖马是湖主的手下，类似使魔那样……」 能够使唤湖马那样的魔物，肯定是相当高阶的魔物……但真的有那个湖主吗？ 我内心不禁产生这种疑问，不过就伦特斯的说法，至少湖马是实际有人看到的。 他说湖马相当安分，就算进到村里也不会攻击村人，在目标的门上留下记号就会离开。 「现在也是那样吗？」 「不，现在……每个人都因为害怕，几乎没有人敢到外面走动……可是湖马每次都还是会留下记号。」 伦特斯似乎不抱其他怀疑，不过我已经开始觉得这其中另有蹊跷。 ◆◇◆◇◆ 「好像到了。」 发现马车停止，伦特斯探头往车棚外一看，他似乎看到了图兹村的景色，这么对我说道。 伦特斯先下了马车，随后我也跟著下车。 「哥哥！」 在我离开马车的同时，便看见一名少女立刻紧抱住伦特斯。 那是一名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拥有浅蓝色头发，容貌秀丽，确实拥有会被选为祭品的姿色。 不过这种话，也只有在祭品不会真的送命时才能说出口。 要是现在把刚才的想法说出口，那可一点都不好笑。 想到眼前的少女会在不久后丧命，实在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艾蜜莉丝！你怎么可以跑到这里来，这样太危险了！」 对特地到这里来迎接的妹妹，伦特斯却这么喝叱。 我多少可以理解他为何生气。 这里是在村外，虽然能看见村庄入口，不过周围都是森林。 有些林地甚至会有魔物出没，少女单独跑来这种地方，确实有些危险。 话虽这么说，在边境村落，少女单独在森林内活动的情况，其实也不算罕见。 就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是会让人觉得伦特斯对妹妹有些过度保护，不过考虑到艾蜜莉丝所置身的状况，也难怪伦特斯会如此担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艾蜜莉丝。 这大概就是他此刻的心境吧。 「因为你突然跑去镇上，一直都没回来嘛……啊，他是……？」 艾蜜莉丝一看见我，便立刻充满戒心。 她的眼神相当冰冷，简直就像是在看待罪犯一样。 对初次见面的对象，这种态度也太苛刻了吧？ 我立刻闪过这种念头，但仔细想想，我是一个戴著骷髅面具、披著长袍，身上还带著剑的诡异男子。 尤其还是之前没看过的陌生人，也难怪会被人冷眼相看。 听到艾蜜莉丝发出疑问，伦特斯也立刻解释道： 「啊，这个人是我找来帮忙，避免艾蜜莉丝成为祭品的冒险者。他叫雷特。是一名铜级冒险者喔。」 怎样，很厉害吧？伦特斯用这样的态度向艾蜜莉丝说明。 伦特斯会如此得意，大概是因为他成功把冒险者带回村里，而且还是愿意保护自己妹妹的人吧。 只是看在艾蜜莉丝眼里，尽管应该是件好事，但她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表情，只见她眼神里同样充满狐疑，并且把自己哥哥拉到一旁，说起悄悄话。 正常来说，我应该没法听到他们的对话。 可是我莫名发达的魔物听觉，却能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哥哥，你又被人骗了吗？人家明明交待过好几次，叫你别到城里随便跟奇怪的人走……」 「呃，可是，雷特先生是好人啦……他在城里有帮过我，而且还愿意接受我的的委托……」 「……那些都是骗人的。这种小乡村能付的钱，就连雇用铁级冒险者都有困难，正常来说，铜级的人更不可能会接受这里的委托吧？」 「我不是透过正常管道找到他的。而是用出于我个人请求的方式，请他来村里……」 「……我就知道哥哥被骗了。唉！可是就这么赶人走，要是他闹起来也麻烦……我会设法打发他走的，哥哥配合我一下。你这个样子，等我不在之后，真担心你要怎么活下去呢……」 ……她越说越过分了。 我又不是骗他带我到这里来的……不过听伦特斯跟妹妹的对话，也让我不禁觉得他似乎真的很好骗。 只见艾蜜莉丝朝我走来，用恭谨的态度这么说道： 「您是担任冒险者的雷特先生吧？很感谢您愿意接下家兄的委托。」 「不……」 我原本想要她不用这么客气，但艾蜜莉丝不等我开口便接著说道： 「可是，图兹村的奉神祭是自古持续到今日的传统，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任性而中断。所以希望您能当作没有这次的委托，早早回去吧……」 艾蜜莉丝跟哥哥截然不同，看来是个相当精明的女孩。 我默默往伦特斯那里望去，只见他比手画脚希望我能说服她。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对艾蜜莉丝说道： 「是伦特斯、委托我、到这里来的。只有伦特斯、有权中止、委托。」 「这个……」 尽管艾蜜莉丝瞪的伦特斯，但他怎样都不肯让步。 这让艾蜜莉丝只好无奈地说道： 「……好吧。总而言之，如果你要待在这里，就请住在我们家吧。不过请您千万不要妨碍祭典。因为我很乐意担任祭品。」 真的吗？ 我是很想提出这个疑问，不过我在这时还是先点头： 「……那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我这么说道。 ◆◇◆◇◆ 「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我老妹很顽固，一旦做了决定，就怎样都不肯让步呢……」 在伦特斯兄妹家里，当我被带到作为我寝室的房间内，我们便立刻开始讨论。 我们讨论的话题，自然是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不过，看她那个样子，就算我说要救她，应该也行不通。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准备好具体的计画了。」 「喔……？」 这倒是令我颇为意外。 因为伦特斯看起来不像是个有计画性的人。 伦特斯接著说道： 「后天艾蜜莉丝就会被送到湖上成为祭品。到时候她会搭小舟划到湖中央，路上除了她单独搭乘的小舟外，还会有另外三艘担任护卫的小舟随行。所以只要能搭上护卫小舟的其中一艘，跟著她就行了。」 「……村人会让我上去吗？」 听起来那是祭典中相当重要的角色，不过伦特斯说道： 「担任这个护卫工作的人，一定要戴上面具。所以只要跟原本要担任护卫的人交换，就不会被发现了。而且我原本就是其中一个护卫。因为我是祭品的哥哥。剩下两人只要想个办法跟他们交换就成了。」 「原来如此……这个计画确实不错。」 真是令人意外。 看来这是一个相当管用的计画。 「担任护卫的人，会跟祭品一起在湖畔等祭典开始。那个时候不会有其他人。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已经有护卫在了嘛。不过，那些护卫当然只是普通的村人，所以像雷特先生这样的冒险者，以你的本事……」 伦特斯之所以会把话说到这里就打住，大概是对于同村的人，他不好明确说出像：「你应该能轻易摆平他们。」之类的话语吧。 不过看到我点头同意，伦特斯脸上也露出安心的神情。 ◆◇◆◇◆ 到了夜晚，我身为不死魔物的肉体，几乎没有对睡眠的欲求。 我原本打算闭一下眼睛，就这样等到天亮，但很快就因为无聊而爬下床。 莫名想吹吹夜风的我，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外面。 我开门一看，看见艾蜜莉丝正坐在门外的圆木上，望著星空。 「……你在做什么？」 一听到我出声，艾蜜莉丝显得有些惊讶。 「咦？啊……雷特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都这么晚了……」 她转头对我这么说道。 在此同时，我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这也让我明白，这名少女虽然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其实内心相当害怕。 「……我睡不著。看来你也一样。」 「不，我只是……」 「你刚才在哭吧？因为自己无法抗拒、必须成为祭品的命运。」 听到我率直的话语，让艾蜜莉丝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毫不避讳地说出事实吧。 要是她在这时否认，话题也不好继续下去-所以我接著说道： 「……你不用难过。我会想办法的。任何问题总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虽然这个说法毫无根据，但这也算是我自己学到的人生哲学。 毕竟我想成为神银级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都因为我死后成为魔物，感觉开始有机会以根本没人能想像的方式实现。 这让我觉得要避免艾蜜莉丝成为祭品，也是一件有办法实现的事。 而且说对有什么办法毫无根据，倒也并非如此。 只是我还不能清楚对她说出我想到的办法就是了。 「你……是认真的吗？」 「我再认真不过了。你也该这么想，千万别做会让自己哥哥伤心的事。只要还有可能性，就该奋力挣扎。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 我说完话，便转身回到屋内。 我不知道少女会如何看待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过在我进屋的前一刻，我明白自己那些话并没白说，因为…… 「……谢谢。」 我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这么说道。 ◆◇◆◇◆ 「……话说回来，这个村子的气氛还真糟。」 隔天一早，我抱著顺便观光的心情在图兹村里闲晃。 由于明天才是举行祭典的日子，所以我会有一天的空闲。 我能看到村人都在为祭典进行各种准备，但气氛却相当沉重。 ……这也难怪，要是知道当祭品的人会死，气氛要不糟也难。 要是有人满心欢喜地期待活人献祭，那恐怕才是真的糟糕。 「这也没办法，这种祭典根本没有人想办嘛。」 听到身后响起这个声音，我转头一看，发现艾蜜莉丝就跟在我后头。 「……你不再装恭谨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艾蜜莉丝叹了一 口气。 「因为跟你装淑女感觉也没有意义了。我看哥哥一早一副心情挺不错的模样。八成是像唬弄我的时候一样，你说了什么让他抱有希望的话吧？而且过了一天，家里也没有被人搜刮财物的痕迹，所以目前看起来，你大概不会是骗子。」 ……毕竟伦特斯的脸确实藏不住秘密。 不过，原来她以为我会在搜刮财物之后走人吗？ 被人怀疑成这样，是让我有些难过，不过冒险者在他人眼中的形象，确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不过或许是因为昨晚说的那些话，今天她对我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所以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那我就为你、愿意信任我这件事，先跟你说声谢吧。」 「是没有到信任那么夸张，不过……我姑且算信了。不过，你真的有办法吗？」 「……大概有。」 听到我语带保留，艾蜜莉丝表情转为严肃。 「……那我就先别太期待好了。不过，如果感觉有机会，我会试著挣扎一下的。这样可以吧？」 她这么说道。 我对她这样的转变感到相当欣慰。 「嗯……没问题。话说回来，今天有不少人进到村里来呢。」 听我这么说，艾蜜莉丝似乎也因为话题转移的关系，恢复平常的表情说道： 「是啊。祭典的时候大家都比较肯花钱，所以会有看准商机的行商客进村。虽然这里不是个可以期待能赚到多少钱的小村子，但也不到贫困的地步。」 「原来是这样……在那里的，也是商人吗？」 我指的是一个在地上铺著草席，看来像是在卖布类商品的男人。 看那个人的体格颇为健壮，不知是否是行商这个工作，其实意外需要力气的关系。 艾蜜莉丝点头肯定我的疑问。 「没错，那个人是常到这个村里来的商人，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毕竟在没有祭典的时候，很少会有行商客像他那样常到村里来。」 「是吗……」 在边境村庄偶尔就会有这种好心的行商客。 其实行商客这么做，也未必是出自善心，而是跟当地人打好关系，在到类似收成季节时，也有机会用比较划算的价格买到收获品，所以也是各取所需。 在这之后，艾蜜莉丝又领著我在村里逛了一段时间。 听她的说法，以前村里的气氛并不是像现在这样。 村里的气氛会变得如此沉重，其实是从真的必须用活人献祭才开始的状况。 可能的话，村人们也希望停止活人献祭这种事，但如果拒绝献祭，湖马说不定会攻击村子，而且湖主可能也会动手，所以没人敢那么做。 看到对于献祭问题，背后还有不少要顾虑的事，不过这也无可奈何。 要是这个村子有跟马尔特差不多的战力，可能只要消灭湖主就好了。 但这种小村庄……根本动不了那个魔物吧。 正因为这样，我更必须想出办法。 ◆◇◆◇◆ 祭典即将开始。 许多村人聚集在湖畔，手里拿著蜡烛，注视著一艘有华丽装饰，耀眼夺目的小舟。 在今天，有一名少女即将搭上那艘小舟，成为献给湖主的祭品。 对于这件事，所有村人都抱有罪恶感。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必须面对湖马及湖主可能会攻击村子的事实。 因为这个原因，村人只能无奈地见死不救，在心中感到愧疚。 因为这是村人们唯一能做的事…… 而要搭乘那艘小舟的艾蜜莉丝，此刻正站在湖畔跟小舟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她那穿著华丽服装，仅有淡妆的模样相当美丽。 艾蜜莉丝不久后就要搭上小舟，在护卫小舟的陪伴下出发。 在艾蜜莉丝身旁站著两名护卫，守在她身边。 如果是熟悉祭典内容的人，或许就会为原本应该是三人的护卫变成两人而感到奇怪。 不过护卫终究只是配角。 所以不管变成多少人，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认为无关紧要。 「……要是被人问到，我们就那样强辩，没问题吧？」 两名护卫之一的伦特斯这么说道。 「……虽然不是绝对，不过在祭典进行的时候，大家应该只会注意祭品而已。大概没问题吧。」 担任祭品的艾蜜莉丝点头附和伦特斯的话语。 「……你们看来、不怎么紧张呢。」 听到我这么说，两人接连说道： 「这也是因为有雷特先生在的关系。我相信你会解决问题的。」 「没错。虽然我没那么期待就是了。」 听到两人这么说，让我不知道这对兄妹的个性能否说是相似。 随著祭典进行，当担任祭司的村长对著湖献上祝词的同时，艾蜜莉丝便迈开步伐。 「我们走吧，雷特先生。」 伦特斯这么提醒我。 虽然我有把护卫在祭典中该做的行动记在脑中，不过细微的行动时机，还是得靠伦特斯提醒。 所幸我并没有特别受到怀疑，最后我跟伦特斯及艾蜜莉丝都搭上小舟，接著各自拿起桨，三人成功往湖中驶去。 虽然有看到几个村人对于护卫变成两人这件事觉得奇怪，不过他们并没有特别出声。 我想应该也是因为精神上太过疲惫的关系。 因为这种活人献祭的仪式。 那种感觉，就像是没有人想再为这件事情多说什么意见。 就这样，我们在湖中行驶了一会儿，来到湖中央。 由于这里距离湖岸很远，村人已经看不到我们的，因此我放心开口： 「到这里就好了吗？」 艾蜜莉丝答覆道： 「嗯，应该是这样。这里就是这座湖的中心……你看，有在发亮吧？」 她说到这里，稍微举起手中的光珠。 据说那是这个村子相传的宝物，在靠近湖中央的时候就会发亮。 虽然要是罗琳在这里，八成会说这是一个没用的魔道具，但对这里的村人来说，那可是十分重要的宝物。 而且，那同时也是祭典时不可或缺的物品。 「护卫的工作，其实并不是要保护祭品，而是要把光珠带回村里。而祭品会被单独留在这里……」 这番话帮我解开了一些疑问。 护卫之所以要有三人，也是古人为了防止护卫私吞宝物的智慧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已经来到湖中央了…… 「……那个湖主、应该会在这里现身吧……？」 「根据传说是那样没错……唔哇？！」 就在伦特斯要答覆我疑问的时候，湖面突然出现不自然的波浪。 「有什么东西……咦？！」 当我吃惊并紧抓小舟的同时，那个物体也在我面前现身。 「……不会吧？喂，这太夸张了吧……？」 我可以理解为何伦特斯会对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 都是因为那个在我们面前现身的湖主。 因为那是应该只会栖息在海中的大王章鱼。 ◆◇◆◇◆ 「等等……这、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打赢嘛！为什么在湖里会……」 艾蜜莉丝这么喊道。 虽然我颇有同感，但身为冒险者，不会因为这种状况就轻言放弃。 我对艾蜜莉丝说道： 「总之，艾蜜莉丝，你先到伦特斯的船上去。」 「……你该不会想跟那种东西打吧！」 虽然艾蜜莉丝一脸像是把我当成疯子的表情，不过我正是有那个打算。 甚至跟《巨龙》正面对峙过的我，没什么东西还能把我吓倒。 ……虽然当时我并不是自己想正面对峙，只是没办法逃跑而已。 「别多说，快过去！」 我这么说完，便跃下自己的小舟，跳过水面抓住艾蜜莉丝，接著将她整个人扔到伦特斯的小舟上。 「咦？！」 被我抓下来丢到小舟上的艾蜜莉丝，还有看到妹妹被丢到自己这里的伦特斯，两人都发出对眼前状况难以置信的惊叫，但我并没有转头回望两人。 我转身面向大王章鱼，并紧握手中的剑。 换句话说，我正站在水上，举剑与魔物对峙。 我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我在动身来这理之前，跟罗琳借用了可以在水面行走的魔道具。 其实罗琳似乎也对这里的祭典颇感兴趣，原本也想跟我同行，但似乎手边还有必须处理的报告，所以只能无奈放弃。 而不能同行的罗琳，也因为知道这次委托的内容跟湖有关，所以才借给我这个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能有个当錬金术师的朋友，真是太重要了。 「雷特，千万别逞强！如果真的没办法，我会死心当祭品的！！」 我听到艾蜜莉丝用沉痛的语气这样大喊，不过我当然不能让她那么做。 我没有回头，而是举起剑，然后跨步冲向大王章鱼。 ◆◇◆◇◆ 话说回来，这玩意还真大。 靠近一看，更能感受到对手的巨大。 那是浑身带有黏液的庞大身躯。 尺寸可能有十公尺左右，不过…… 这跟会在海中出没的大王章鱼相比，应该算是比较小的。 因为在海中的大王章鱼，应该有足以缠住巨大船只，让船沉没的尺寸。 我记得大王章鱼应该有三十到五十公尺才对。 想到这里，不免让人对眼前魔物的尺寸感到怀疑。 话虽这么说，大王章鱼还是朝我伸出触手，试图将我敲扁。 面对复数触手的攻击，闪避起来相当吃力。 不过也还不到没法闪避的地步。 多亏有罗琳特制的魔道具，让我能够在水面上活动自如，因此我能够跟在陆地上一样行动。 我有胜算……正当我涌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大王章鱼将嘴巴一缩，接著从口中射出某个东西。 我见状连忙往侧面一跃，紧接著看见一个火球落在我先前所站的位置。 「……大王章鱼、吐火球吗……」 这真是滑稽的组合。 我嘴角带著笑意，同时再次朝对手逼近。 接著我奋力往水面一蹬，往大王章鱼跃去…… 我的剑刃对准大王章鱼的额头横挥出去。 下一瞬间。 霹霹霹霹霹!! 无论是感触还是声响，都不像是剑刃砍中软体动物会有的反应。 「怎、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大王章鱼竟然……」 我听到艾蜜莉丝的惊呼声。 在她声音当中充满惊愕。 至于伦特斯…… 「……怎么会？」 他也发出这种难以置信的感想。 这也难怪。 因为被我剑刃砍中的大王章鱼，在中剑的瞬间，身影便立刻变得模糊，然后缓缓消失。 而最后所留下的，是一块巨大的布，还有一艘较我们小舟要大上许多的船，在船上还能看到几名男子的身影。 「混蛋！竟敢坏我们好事，杀了他！」 那些人指著我这样大叫，接著他们分别拿起弓箭跟魔术触媒朝我发动攻击。 不过，他们的功夫并不高明。 而我也在避开那些攻击之后，一跃跳到船上，将他们一一摆平。 ◆◇◆◇◆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由于艾蜜莉丝这样问我，所以我开始回答她的疑问： 「这几个家伙应该就是最近找你们麻烦的假湖主。艾蜜莉丝，你还记得这个家伙吗？」 我在说到最后的同时，也指向他们其中一人。 被我这么一问，艾蜜莉丝也察觉到异状。 「……是那个行商客！」 「没错。」 「可是，怎么会……」 艾蜜莉丝跟伦特斯都为此感到不解。 我接著往那行商客身上一踹。 「喂，你自己招吧！」 只见那个行商客不甘愿地说出真相。 就他的说法，是有几个行商客在知道这个村子祭典内容后，打算利用祭典来发一笔横财。 具体的方法，就是假借湖主的名义绑架村里的少女，然后把少女们当成商品，卖去给人做奴隶。 而在这些人当中，正巧有可以当成战力的魔术师，还有大概知道哪里有门路能贩卖奴隶的行商客。 这些人原本似乎只是保镖和普通的行商客，但因为想到这个有机会发财的办法，所以才忍不住动了贼心。 那艘船则是他们到跟图兹村一样位在这座湖畔的其他村子，在那里借用的渔船。 至于在村里做记号的也不是湖马，而是这些人。 因为没有村人敢监视湖马的行动，所以根本无法察觉到是有人搞鬼。 真亏他们想得到这种办法。 顺带一提，大王章鱼也只是魔术师投射在布块上的幻影而已。 触手的攻击只是用魔术操控的绳索。 大王章鱼会从嘴里吐出火球，也只是普通的火球魔术。 他们之所以会准备那种东西，原本似乎是要用来对付跟在祭品旁边的护卫，但当他们下手绑人的时候，护卫早就离开了。 这次似乎是那些东西第一次派上用场。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大王章鱼从嘴里吐出火球的怪事。看来这些计画干坏事的家伙，并没有好好作足功课。 「那么……先前那些被吃掉的女孩呢……？」 被伦特斯这么问，行商客也老实说出那些人都在船下的船舱里。 由于他们临时起意开始干这门绑架勾当还不到两个月，所以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原本打算等到抓了一定人数之后，才把人带到他国贩卖。 「……雷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吗？」 艾蜜莉丝这么问我，我对她解释道： 「算是吧，我本来就觉得事有蹊跷。根据经验，这类会被人视为、当地神灵崇拜的魔物，也不会突然作乱。而且我在村里看到、这个行商客的时候，也能在他身上感受到血腥味。」 我不死魔物的特性，也在当时派上了用场。 艾蜜莉丝跟伦特斯虽然在我提到血腥味时感到不解，不过我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不管怎么说…… 「这样事情就解决了。这件委托，可以算达成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两人同时点头。 「当然。」 「当然算啊！」 他们这么说道。 ◆◇◆◇◆ 我们接著回到村里，而这又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部分。 以艾蜜莉丝为首，原本大家以为成为祭品后都死掉的少女们全回到了村里，而且还看到被我们五花大绑的行商客，让村子闹得不可开交。 村人们相当感激我们的揭开真相的作为，而在知道我是冒险者之后，甚至还承诺要把这件事视为我的功绩，帮我向公会回报。 不过我推辞了这份好意。 我在表面上给的理由，是这个委托并非是透过冒险者公会接受的工作，所以会损及公会颜面，就算回报也没有意义，不过真正的理由，还是我被当成是在马尔特绑架新人冒险者的嫌犯。 我担心要是被人知道我在这里跟掳人问题有所牵扯，可能会更加深他人对我的怀疑。 就算说我来这里解决了掳人问题，还是有可能被怀疑我是在自导自演。 毕竟就整体来说-现在的我也确实是相当可疑……所以我认为别旁生枝节才是上策。 对我的说法，村人们一开始还不太能够接受，不过艾蜜莉丝跟伦特斯也有帮我说话，所以最后也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我向两人连连道谢的时候，他们反而很坚持地认为应该是他们要向我道谢。 之后开始有复数的人提议重新举行祭典，而这次祭典大家也才真心向湖主献上感谢，恢复成以往的模样。 虽然这次没有要艾蜜莉丝再次搭小舟到湖中央，而是采用较为简单的形式，不过先前那阴郁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我所见到的是一场带有喜悦，能让人感受到希望的祭典。 而我也在祭典进行时，短暂在远方湖面上看见一个骑著湖马的透明少女身影……我不确定那个身影是否就是真正的湖主，而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 「……你这就要走了吗？你可以再待久一点啊。」 艾蜜莉丝在马车前这么说道。 「是啊。而且祭典也还没完呢。」 伦特斯也同样想劝我留下。 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冒险者。我还有工作得做……」 实际上，这次的委托并不能算是我在冒险者公会的工作。 如果再不做点事情，会影响到公会对我的审核。 我可不能被人贴上变成铜级冒险者后，就没有工作的标签。 「你明明做了这么多事，却不能居功……这样太不合理了。」 「会吗？偶尔做这种事，其实也是不错的……我差不多该动身了。」 就在我这么说完，正要搭上马车的时候…… 「……雷特！」 由于艾蜜莉丝从身后叫住我，所以我自然转身回望。 下一瞬间，她整个人搂住了我，并在我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是吻在面具上而已。 「咦？！艾、艾蜜莉丝？！」 伦特斯的反应相当惊讶，而艾蜜莉丝则是…… 「……大惊小怪什么嘛，人家只是道谢而已……」 她红著脸这么说道。 看见她这种反应，我开口说道: 「……虽然我有些惊讶，不过我就欣然接受吧。艾蜜莉丝，如果你有机会来马尔特，就来找我。到时候就轮我为你当向导吧。」 「……嗯。」 第三章 插图002 「还有伦特斯也一样，你也要保重。」 「……嗯。雷特先生，真的很感谢你。下次我到马尔特的时候，一定会记得去找你的。」 我点头回应他的话语，挥了挥手便搭上马车。 我要去的地方，当然是马尔特。 那个阔别多时，属于我的城市。 ◆◇◆◇◆ 「……所以你去欺骗人家小女生的感情吗？」 回到马尔特，跟久别多时的罗琳一起用餐时，她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拜托，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我开玩笑的。不过，那个女孩肯定……」 我也不是不懂罗琳接著要说什么，但我还是打断她的话语。 「她很快就会把我的事情忘记的。」 我这么说道。 四处游走的冒险者，实际上也很容易被遗忘。 乡村女孩有属于乡村女孩的幸福。 她总有一天会跟乡村的男人交往、结婚、生子，在乡村得到幸福。 像我这种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介入其中的余地。 而听到我这么说…… 「你这个人……应该要遭一点天谴才对。」 罗琳对我丢出这句话。 真是过分。 虽然过分是过分，不过…… 或许也没错。 我想著，下次那对兄妹如果到马尔特来找我，我就好好带他们在马尔特玩个痛快吧。 第二章 魔术契约 「好，这次一定要好好处理一个委托才行……」 我望著挂有委托的布告栏，这么自言自语。 虽然我前阵子也算有完成一件工作，但那件工作完全没有被冒险者公会列入纪录。 我得多努力点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 「……一枚铜币吗？」 某个委托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个委托的报酬只有一枚铜币，由于实在低到太夸张，所以也自然乏人问津。 毕竟就连打一只哥布林都能换到更多钱，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不过…… 委托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我好奇看了 一下，结果发现上面所写的，是相当难以达成的内容。 「……雷特先生，你能接下那个委托吗？就公会的角度，其实也是很希望有人愿意接下，只是……」 听到来自身后的这个声音，我转头一看，看到希拉站在那里。 她大概是看我盯著布告栏没动，所以才好奇走出柜台，来到我旁边。 由于我刻意避开人多的时间，所以现在公会内没什么人。 也因为这样，希拉也不需要一直待在柜台后，所以才能像这样跟我说话。 「这份委托会留在这里……比起金额，主要还是因为内容吗？」 「是的。虽然乍看之下，一枚铜板像是开玩笑，不过看到委托人名称，应该也有不少人能理解状况。毕竟这也算是冒险者公会的传统了。」 希拉所说的传统，指的是一枚铜板的委托，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这是实在拿不出钱的委托人，无论如何都需要冒险者帮助的时候，以近乎招募慈善帮助的方式所发出的委托。 由于这是从以前就会有的委托，大多数冒险者也都会从前辈口中得知这件事，所以大多都会知道状况。 希拉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希拉接著说道： 「因为这样，其实也看得出有人考虑接下，可是……内容实在是……」 「采集《龙血花》啊。以我们这里来说……这也难怪，实在太难了。」 《龙血花》是一种会开出血色红花的稀少植物，在用途方面，可用来观赏跟制药。 从那种植物的花中，可以取出跟花色相同，被称为花龙血的液体，如果运用得当，可以用来调制多种药品。 另外这种花过去也有一个传说，据说有一条龙跨越种族藩篱，爱上一名人类女子，但却在命运捉弄下遭英雄铲除，当时龙所留下的血在地上形成花的形状，也因为这个故事，让这种花也被当成赠与心仪女性的礼物。 虽然就故事的结果，可能会有人认为把这种花当礼物不太吉利，不过故事的详细内容，是龙其实拥有足以杀死英雄的力量，但为了对女子的爱，而自愿选择被英雄杀害。因为那名英雄，其实是那个女子的弟弟。 如此这般，由于这种花也象徵为爱不惜一死的决心，因此常被用来赠与女性，而喜欢这种花的女性也不少。 不过由于那种花相当稀少，取得不易，虽然有时可以在花店找到，但价格也颇为昂贵。 而那个委托，就是要人去采《龙血花》。 这也难怪会没有人愿意承接。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希拉所说，其实还是有人愿意考虑。 其中的理由，只要看委托人的名称就能知晓。 在那里是这么写的： 《委托者:马尔特第二孤儿院，所有孤儿。》 这样的一行字。 我自己并不打算当个胡乱施恩的滥好人，但这是正式的委托。 尽管报酬很少，但是否愿意承接，也是冒险者的自由。 「……怎么样？」 希拉带著彷佛已经知道我会如何答覆的微笑，这么对我问道，而我则是…… 「我接了。」 给出这个答案。 ◆◇◆◇◆ 马尔特第二孤儿院。 虽说马尔特是边境国家的地方都市，不过由于附近有两座迷宫的关系，因此也拥有姑且可以称做都市的人口规模，算是一个还过得去的都市。 也因为这样，主要设施也有因应人口的数量，而孤儿院也是其中之一。 根据地区与国家，孤儿院的经营主体也会有所不同，在马尔特这个地方，则是由被称为东天教的宗教团体在经营。 东天教是相信过去曾有在东方之地降临的天使，在亚兰行使过种种奇迹，因此将故事中的天使视为神的化身崇拜，并拥有相对温和的教义。 东天教在传教时不会过分强硬，也不会强制他人捐赠财物。 也因为这样，尽管东天教在经济上相当拮据，不过东天教的僧侣大多都是高洁之士，所以东天教僧侣在亚兰也相当受人敬重。 不过这只是在亚兰的状况，在其他国家就另当别论。 东天教本身并没有向外传教，所以据说在其他国家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宗敎。 讲白了，那就只是一个地区性的宗教团体。 而马尔特第二孤儿院，就是以附设于东天教教会的形式存在。 说那是一间相当破烂的孤儿院，可能会有人认为有些过分，不过实际上就是那样，所以我也想不到其他形容。 像是从严重剥落的铺路石，还有填补得很马虎、仍留有不少空洞的石墙缺口，这些都可见一斑。 光是看到那足以让人清楚理解东天教真的是贫穷宗教的光景，就让人不禁悲从中来。 根据书籍与罗琳的说法，听说在西方帝国那里，有几个规模庞大的宗教团体，甚至拥有不亚于国家的权力与财力，其中也有不少神官会穿戴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名贵饰品，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见到了珠宝商人，不过至少在亚兰王国这里，完全没有那样的宗教家。 别说是珠宝，恐怕就连要买铜锅都有困难。 其实铜锅也不便宜就是了。但那是题外话。 我来到孤儿院门前，抓起门把打算敲门。 但就在我抓起门把的同时，门把竟然应声被我从门上扯下。 「……我假装、没这件事好了。」 所幸在门把后面还能看到固定具。 在门上也有。 我蹲下身子，从魔法袋当中取出装有黏液怪黏液的试管，在稍微沾了几滴黏液在门把后头，然后把门把压在门上，等了几秒。 接著我缓缓松手…… ——很好，黏回去了。 觉得没问题之后，我便再次敲门。 这次当然是放轻了动作。 我小心不让门把周围承受冲击，只让敲门声渗进门后。 想到自己似乎在施展什么莫名精密的技术，让我忍不住思考自己为何开始这么做，而在我就快开始深思自己人生意义的时候，眼前的门突然被人用颇为粗鲁的方式打开。 听到门板发出喀喀喀喀的粗鲁摩擦声，我心中虽然担心好不容易黏好的门把会因此脱落，但看开门的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而是仰头望著站在门口的诡异假面男子——也就是我，笑著说道： 「啊，是客人吗？不好意思，莉莉安今天不在……」 那是一名年纪约十二岁左右的少女。 那短而整齐的头发，让人感觉到就算在贫困当中也不忘保持仪容的可敬精神。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穷心不穷吧。 可是，虽然我不知道莉莉安是谁，但要是在这里被打发走，我可就伤脑筋了。 我开口说道： 「……我是在公会接下委托，到这里拜访的冒险者，可以让我进去吗？」 一听我这么说，少女立刻会意： 「啊！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早说就好了……我还以为又是来讨债的人呢……请进请进，不过里面空间很小就是了。」 少女边说边敞开大门，让我进到屋内。 ◆◇◆◇◆ 「……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置身在孤儿院内，此时正有超过十名以上的孤儿，满脸好奇地盯著我看。 那些孤儿的年龄有不少差距。 有抱著婴儿的少女，也有年纪感觉差不多该出外工作的孩子。 这也难怪，毕竟孤儿也不是每年都会出现固定数量。 有人是父母遭到魔物或山贼杀害，也有人是因为生了孩子却无力抚养，将孩子抛弃在孤儿院门口，每个孤儿的背景也各有不同。 虽说后者在马尔特比较罕见，不过前者的例子，却是无论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很常有的状况。 一旦离开有坚固防壁保护的城镇，任何人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就算是在少有魔物出没、看似安全的地域建立村庄，几天后却被突然出现的大群魔物灭村，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虽然是令人难过的现实，但也无可奈何。 就算是孤儿，光是还有一条命在，就可以算是幸运了。 至于要说这些孤儿为何会对我这么好奇，主要还是因为我的外观吧。 虽然刚才那名少女先把我带到孤儿院内一个勉强能算是客厅的房间，不过在那名少女说要帮我准备茶水而先行离开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小孩跑来，最后就演变成这种状况。 我这身面具加长袍的装扮，虽然就冒险者来说并不算太过奇特，不过看在这些孤儿眼里，似乎是十分罕见的存在，所以才对我格外好奇。 这也难怪，就算这身装扮以冒险者来说并不特别，但看在普通人眼里，终究还是相当罕见。 毕竟除了在刀口上混饭吃的工作，通常不太会遭遇整张脸都溃烂到难以治愈的重伤。 而且就算是长袍，通常也不会有人挑选这么灰暗的色调。 冒险者为了避免在迷宫或森林里被魔物发现，挑选暗色服装并不奇怪，可是在街上行走的人，尽管服装的色调不会太过鲜艳，但如果是暗色，就算是褐色也会相当显眼。 如果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这些孤儿会对我如此好奇，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我还是拜访孤儿院的冒险者。 冒险者拜访孤儿院这种事，其实相当罕见。 第四章 插图001 因为孤儿院基本上不会有能够委托冒险者工作的经济能力。 这点在其他国家应该也是一样。 毕竟将孤儿院视为慈善世界经营的宗教团体，也不会在这上面花费太多预算。 虽然说亚兰王国的东天教本身就有资金问题，不过其他宗教团体所经营的孤儿院，也是单纯因为预算微薄而相当穷困。 换句话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冒险者都几乎不会到孤儿院来。 也因为这样，这些孩子才会在我身边聚集。 不过让人皱眉的是，我是还没关系，但冒险者基本上都是莽汉。 小孩最好不要跟冒险者靠得太近，这也是社会上的一般认知。 但他们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房门正好被打开，一开始为我领路的少女从门后现身。 她手里托著托盘，托盘上能看到有缺角的茶杯与茶杯碟，这让我想起她先前离开的理由。 只是为我准备茶水的少女一看见挤满客厅的孤儿，便立刻睁大眼睛。 「你们……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样大声怒叱。 只见少女在喝叱之后，便当场向孤儿们解释冒险者是多么野蛮鲁莽，随意靠近会有多么危险的存在。 就少女的说法，冒险者甚至会挥剑砍杀随便靠近的人，像现在这样围在冒险者身边，就算冒险者突然抓起人来痛殴也绝非怪事。 「——所以大家绝对不能靠近冒险者，明白吗？」 少女最后这么说完，接著将那些被教训到大哭起来的孩子赶出房间，在转头看到我的时候，这才像是惊觉失礼地连忙解释： 「不、不是的，呃……对不起……我并不是说您也是那种人喔。」 少女用颇为牵强的说法向我赔罪。 至于我在这种时候的反应则是： 「……没关系，看到你教训他们，我反而感到安心。因为那些孩子对我、一点戒心都没有。我原本还担心他们是不是什么都没人教，但现在算是、稍微安心点了。」 我用这种态度接受少女的道歉。 其实少女所说的话，大多也是事实。 虽然在我就在旁边的状况下，大声说那些话是有些不妥，但如果稍有差错，那些孩子可能会受到伤害的说法，其实并不夸张。 只是正好今天来这里的冒险者是我，我不是特别欠缺耐心的人，所以才没有问题，但如果换成其他冒险者，确实是有少女所说的那种危险性。 虽然说愿意只收一枚铜币帮孤儿院做事的人，通常不会那么糟糕，可是怪人不管在哪里都有。 对冒险者这可说是怪人巢窟集团抱持戒心，对处于弱势立场的人而言，确实是该要被视为常识的想法。 从我的话语中多少感受到我如此想法的少女，再一次说道 「……真的很不好意思。那些孩子都是些不管我怎么说，也会去自找麻烦的孩子……我平常就对他们很伤脑筋，虽然都还算听话，但只要我眼睛一离开……」 所以说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放任好奇心采取行动吧。 虽然以小孩来说，或许算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里头还有年纪不算太小的人也那么做，那就稍嫌欠缺危机感了。 「年纪还小的时候，有好奇心并不是坏事。不过最好还是要多加小心。马尔特的冒险者虽然比较和善，但也有不少是外地来的人。碰到那种冒险者……如果不多注意点-是真的会有危险的。」 冒险者如果闹出人命，当然会惹上大麻烦，但就算有所节制，让人受重伤的状况也不罕见。 而那种状况，通常开始要找犯人的时候，动手的人早就已经离开到其他城镇去了。听到我的建议，少女的反应是: 「……好的。我晚点会好好说说他们的。」 她点头这么说完，接著露出不解的表情： 「……话说回来……您是个格外亲切的人呢。马尔特的冒险者确实有不少懂道理的人，不过会这么为他人著想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她这么说道。虽然不是没有其他人会像我一样，不过碰到这种状况，大多人应该是会选择只用笑容搪塞。 毕竟要是太多管闲事也会惹人不快，而且有不少人也都不愿意和委托人的私生活有太多牵扯。 至于我…… 我也是认为不该多过问他人私事的人，但这种程度的提醒，我也不想视而不见。 因为我不希望说日后发生什么状况，再来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多提醒几句。而且毕竟难得有机会这样说话，跟刚才那些孩子们也算有一面之缘。 这好歹也能算是一种缘分吧。 不过要说有些多管闲事，确实也是没错。 「其实就算不是我，看到他们那么欠缺戒心，应该都会说才是。不过这或许也代表他们过得很幸福吧。」 孤儿院这种地方，并不是穷困到像地狱一样的环境。 不过会受到不当待遇也是事实。 除了东天教之外，其他宗教团体经营的孤儿院更容易看见这种倾向，抱著灰暗思考在里头长大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不过在这里的孩子，光就我刚才所见，似乎并没有类似情况。 我反而感觉他们都是在呵护下成长的孩子。 我想这里的管理者，应该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 如果是马尔特第一孤儿院，我一年会承接两到三次跟那里有关的委托，不过第二孤儿院这里，我还从未来过。 要说理由，其实是已经有其他人会优先处理这里的委托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我虽然试著去想，但偏偏想不起来。 我感觉是个都已经到了嘴边，但却说不出来的名字。 而就在我努力想这件事的时候，少女说道： 「是的，因为莉莉安一直都相当用心地在照顾我们……不对，是莉莉安大人。」 虽然这名少女讲话一直很注重用词，不过在说到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时，还是会多少有些失言。 以小孩来说，她在用词方面算是相当成熟，不过还不到完美无缺。 但就算这样，还是很值得称赞了。话说回来，其实对我也不需那么客气。 一想到这件事，我便开口说道： 「如果说起来觉得别扭，用你习惯的说法就好，我不会介意。」 「咦，真的吗？可是……」 「别担心。在跟其他冒险者说话时，还是要多注意礼貌，只是我比较不拘小节而已。」 换句话说，其实也有会相当在意对方用词的人，但应该是少数。 说起来，在冒险者的世界里，光是会用一些客套词句，就会被人当成上流雅士了。 不过冒险者虽然彼此说话都不会客气，但碰到女性冒险者公会职员的时候，却会对用词恭谨的女性百般赞美，这点就连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救药。虽然不是说粗枝大叶的女性就不好，但或许是想在女性身上追求一些自己没有的优雅吧。 不过，那其实是我不太能理解的感觉。我觉得用词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有些脱线了。总而言之，大多冒险者都不太计较他人对自己的用词。 少女听了我的话，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大概是想我本人都这么说，因此也不再坚持。 「……好吧。不过，你之后不准生气喔。因为这是你自己说的。」 她改变了说话方式。觉得少女现在这样比较符合小孩该有的样子，或许是我任性的感觉吧。 既然会待在这里，那就代表她也是孤儿。如果不早点学会用词跟提防他人的技巧，总有一天会被人当作挑剔的藉口。 而遇到那种状况，十之八九也无从抵抗。孤儿的立场就是如此薄弱。 虽然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但反正她也已经改用普通的说话方式，所以我也决定不去多想。 自己或许是做什么不太好的要求，不过我会尽力透过达成委托作为补偿的。 「我当然、不会生气。关于委托……抱歉，在那之前，我们该先互相自我介绍才对。我名叫雷特.维维耶。我是铜级冒险者。」 「铜级……我还以为只会有铁级的人会来呢。毕竟像孤儿院的委托……我叫艾莉洁。我没有家族名。」 由于孤儿的背景相当复杂，有会带著父母家族名的孤儿，也有因为根本不知道名字，在进入孤儿院时才有名字，有些人甚至是之后被人收养，或是在独立的时候才拥有家族名。 艾莉洁大概也是类似情况。 顺带一提，平常如果需要用到家族名的状况，孤儿对外会使用孤儿院管理者的家族名，但现在艾莉洁应该是判断没有必要。毕竟这也不是公家办事。她判定不会有什么需要家族名的手续，是正确的判断。 ◆◇◆◇◆ 「那么，我想确认一些关于委托的事情……」 听我这么说，孤儿院少女艾莉洁便开始跟我谈起委托的事情。 「也对。不过，这个委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细节要交待。就像写在委托书上的一样。」 「是要采集《龙血花》吗？」 「没错，可以麻烦你吗？」 「这毕竟是我已经决定过要接下的委托，我不打算拒绝。不过……你知道吗？在这一带，那可不是能轻松取得的东西。所以可以先告诉我理由吗？」 被我这么一问，艾莉洁的反应是…… 「这个……」 她露出有些难以启齿的表情。这也让我察觉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不过我默默等待了一阵子，艾莉洁说道: 「……也对。我也明白这个委托会让人很难接受。可以麻烦你在这等我一下吗？」 「……？嗯。」 我不是很清楚艾莉洁是否要告诉我理由，只见她站起身子，离开房间。 又过了不久，艾莉洁回到这里说道: 「跟我来，我让你看理由。」 我看到她对我招手，因此我便跟了上去。 ◆◇◆◇◆ 艾莉洁带我在走廊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个房间外。 她接著轻轻敲门。 「……是我，艾莉洁。」 她这么对里头的人出声之后…… 「进来吧。」 听到这样一个沙哑的女性声音，艾莉洁便低下头开口： 「打扰了。」 她这么说完，便开门进入房间。 由于艾莉洁用眼神催促我跟进去，因此我也老实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 房间内的摆设相当简素，光是小书架跟书桌，再加上一张床就几乎没有空间了。 有一名中年女性躺在床上，对方一看见我们，便坐起上半身，对我开口： 「幸会。您一定是接下委托来帮忙整理孤儿院地下室的人……虽然报酬很少，但我们十分感激您的善举。我是负责管理这间孤儿院的东天教僧侣，莉莉安.若内。请多多指教。」 听到对方这番话，让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到艾莉洁用眼神示意要我别多说话，所以我没有透露内心疑问，开始自我介绍。 「喔……我是、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关于委托……其实偶尔做这种工作也不坏……」 实际上是否要接委托，确实也有看冒险者心情的部分。 毕竟要不要接委托是个人自由，如果接下委托，就是要工作的时候。冒险者就是这样的职业。 而委托者跟冒险者是对等的关系，因此委托者没有必要特别卑躬屈膝。 「您愿意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孤儿院的地下室虽小，但也有魔物，所以不能交给小孩处理。如果我不是生病，是懂一些战斗技巧，多少还应付得来，但现在……」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眼前这名年纪约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的莉莉安，我实在不认为她有那种能耐，但艾莉洁明显不希望我说出任何跟事实有关的事。 其实僧侣或神官，也是除冒险者之外，拥有特殊战斗技能的职业之一。 这些人有时甚至还懂得运用圣气，而那方面的技术，确实是跟体型无关。 用圣气的净化之力，甚至可以将小范围内的魔物烧成灰烬。 跟那种技术相比，我的圣气实在远远不成气候，不过我毕竟不是什么虔诚信徒，会有这种差距也无可奈何。而且我在铁铺那里，也已经知道根据用法，还是足以发挥强大威力，所以我不会去太过计较这种事情。 顺带一提，作为魔气融合术的圣气版，我有试著让圣气和魔力，还有和气一并融合，但关于这个招式，其实算是失败了。 圣气与魔力融合时，所产生的排斥要远在魔力与气之上，而至于圣气与气同时灌注，也会让力量瞬间解放。我有想过可能是这两种力量的相性问题，不过在练习时也没有绝对办不到的感触，因此我觉得这个招数可能要多加练习，甚至是需要什么特殊的诀窍。 不过，那些现在就先不提了。 不管怎么说，莉莉安就算拥有战斗技能，但现在也没法派上用场。 毕竟她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于是我好奇问道： 「……你身体不太好吗？」 「是啊……感觉最近身体都提不起力气。不过我原本的身体很健康。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像以前那样工作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还请您务必帮忙。」 在我不知该如何答覆的时候，转头一看艾莉洁的表情，她似乎要我想办法敷衍过去…… 「……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尽量达成。你也不要太勉强身子比较好。艾莉洁，我们差不多该……」 「……也好。那么，莉莉安大人，我们还得商量一些委托的细节，所以就先告退了……」 艾莉洁这么说完，莉莉安点了头。 「嗯，艾莉洁，这里有你在，真是太幸运了。雷特先生……这孩子是除我之外最瞭解这间孤儿院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量找她吧。」 莉莉安这么说道。 我用点头作为回应，随即离开房间。而艾莉洁也同样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然后……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莉洁的反应是： 「我们先回一开始的房间再说。」 她话才刚说完，便再次迈开步伐。 要是在这里交谈，很容易让莉莉安听到，那样也不好。 闪过这个想法的我，也默默跟在艾莉洁身后。 ◆◇◆◇◆ 「……这是什么状况？」 我的问题相当简短，不过已经足以让艾莉洁明白我的意思。 这也不奇怪，因为她就是刚刚用眼神要求我装迷糊的人。 艾莉洁说道： 「刚刚要求你那样装傻，真的很对不起，但这是有原因的……」 她立刻就先向我道歉。她这样老实地赔罪，我自然也没法计较什么。 毕竟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追究责任而那么问的。 不过，我还是必须知道为什么得要进行那种奇妙的对话。艾莉洁看我在等待答案，便开口说道： 「你应该也能看出莉莉安大人身体有问题吧？虽然她本人没有自觉，但那是一种病。」 「……原来如此。」 光从这几句话，我大概就能猜出是什么状况。 不过我的推测也可能出错，所以我决定继续听艾莉洁解释。 艾莉洁继续说道： 「我们也请治愈术师看过，可是……那种病用魔术是治不好的。除非是有治愈系加护的圣气……」 「我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失礼，不过你们怎么有钱请得起治愈术师呢？」 听我这么说，艾莉洁伸手指向我，笑著说道： 「像你一样爱管闲事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找得到。那个人说如果是帮莉莉安大人治病，就不需要钱。所以是免费帮我们的。」 原来如此。莉莉安不仅是孤儿院的管理人，同时也是东天教的僧侣。 她可能也曾帮助过不少人。 而且也可能是更直接被她用战斗技能拯救的人。 毕竟她自己说过，在健康的时候，甚至有能力跟魔物对抗。 「总而言之，状况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圣女或圣人帮忙，要治好莉莉安大人的病，就需要靠药。虽然不久前圣女大人有来过一次，但那时候莉莉安大人还很健康……」 在我还没变成魔物的时候，确实有圣女来过。 要是现在圣女再来到马尔特……我是不是会遭到净化呢？ 考虑到之前光是看到圣女就会感觉身体好转的那种效力，我搞不好光是靠近圣女就会被消灭了。那是个我必须格外留意的对象。我这么想道。 「那种药需要的药材，就是《龙血花》吗？」 「没错。那个治愈术师说会帮我们找到能调药的人。至于技术费……我原本打算支付，可是人家也是说不需要。」 我想那名治愈术师八成是打算帮他们支付吧。 这种状况也是存在的。 这大概就是过去帮助他人，现在也得到他人帮助的例子。 「原来如此，我明白状况了。对了，你知道病名吗？」 「听说是《邪气蓄积症》。似乎只有会用圣气的人才会得那种病。如果拥有的圣气不够强，每次使用圣气时，似乎都会将一些邪气蓄积在体内。就是因为这样，身体的状况才会越变越差。不过听说《龙血花》有去除那种邪气的功效。」 《邪气蓄积症》啊。 我也能使用圣气，所以对我来说，并非是事不关己的病。 可是我从以前就用到现在，似乎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状。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原本使用的力量太过微弱，所以几乎不会在我体内累积邪气的关系。 毕竟我的圣气也只是拿来净化大约一个杯子的水，或是用来阻止伤口化脓而已。 跟我比起来，莉莉安用圣气的方式，可能要比我强烈许多。 毕竟听她的说法，她以前似乎也常用圣气来对付魔物的样子……啊，说到这个…… 「……刚才有提到、地下室什么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到莉莉安说的话语，向艾莉洁提出疑问。 「那算是一个藉口，因为要是说找冒险者来是为了采《龙血花》，那么莉莉安大人肯定会立刻知道人家是来帮她治病的。毕竟在我们这里，就只有莉莉安大人会用圣气嘛。」 「就算让她知道也没关系吧？」 「不行啦。她肯定会说没有必要为了自己找人做那种事。尤其《邪气蓄积症》并不是一两天内就会死人的病，所以她会更加坚持。那是会缓缓让身体衰弱的病……听那个治愈术师的说法，虽说健康的人会因为那种病而丧命，不过通常也会花上五年十年。所以以莉莉安大人的个性，很可能会想说只要趁这段时间找到替代自己的僧侣跟管理者就够了。」 不知该说是严以律己，还是严以管控荷包的人。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如果要找冒险者采《龙血花》，正常来说，是得要拿出金币的工作。 莉莉安会不想为此发出委托，也不是不能理解。 考虑到莉莉安离开之后的孤儿院问题，当然是找人帮忙比较好，不过既然有时间，只要找人替代就好的想法，就某种角度来说，确实也是十分合理，而且不会给其他人制造麻烦的方法。因为瞭解莉莉安知道真相肯定会反对，所以做出这些行动的艾莉洁，确实也有她的道理。 虽然说虔诚的东天教僧侣大多是善人，但也因为这样，偶尔也会有固执到不听劝的状况。 就像这次一样……他们有可能会抱著如果即将死亡，那就是天命的想法。 不过考虑到如果有钱，说不定莉莉安就不会排斥花钱治疗，那么莉莉安应该也还没固执到那种地步。 只是要说服她应该不是易事，所以先瞒著她也是对的。 不过，艾莉洁似乎还有其他担心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只是，虽然是我拜托你做这件事，可是……你真的有办法采到《龙血花》吗？你自己刚刚也有提到，在这个地区，我听说只有到《塔拉斯库沼泽》能找到呢……」 就像《塔拉斯库沼泽》这个名字所表示的，那是被塔拉斯库这种强大魔物视为地盘的沼泽地带。 塔拉斯库是一种喜好在沼地活动的亚龙亲戚，拥有坚硬甲壳跟六条腿，而且还带有剧毒。 对低阶冒险者来说，那是根本无从对抗的存在，也正因为这样，采集《龙血花》才会被视为难以达成的委托。 艾莉洁所怀疑的，应该是我这个不过是铜级的人，到了那种地方还能否活著回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不过，我也对她说道： 「……我不认为自己、能打赢塔拉斯库，可是……我自有办法。毕竟那种魔物的数量也不是很多。」 「真的吗？」 「嗯。总之你等我带好消息回来就是了。我一定会把东西带回来的。」 「……谢谢。就靠你了。那么，你这就要出发了吗？」 「不，《塔拉斯库沼泽》离这里、很远。而且那里的魔物、大多是、夜行性的。我要等到明天早上再出发。」 如果莉莉安的病情严重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我或许会不顾危险，现在立刻动身，但目前并不是需要特地冒险的状况。 要是硬著头皮立刻出发，甚至有可能让自己有去无回，所以与其无谓冒险，就算稍微慢一点，挑选更为确实的做法，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啊。原来就算是铜级，也很有冒险者的样子呢。听你知道得那么清楚，感觉好像专家一样呢。」 我的解释似乎刺激了艾莉洁的好奇心。 对此感到在意的我，对艾莉洁问道： 「你对冒险者这个工作感兴趣吗？」 「咦，看得出来吗？我从小就想过要当冒险者呢。而且我运气不错，似乎拥有一点魔力。只是我还有孤儿院得顾……所以暂时没办法。至少也得等莉莉安大人病好之后再说。」 听莉莉安的说法，艾莉洁是除了她之外，最清楚这间孤儿院的人。莉莉安病成那种状态，艾莉洁恐怕也难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拥有魔力，应该也比较不会像我一样，一直停留在低阶。 「你想当冒险者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你人真的很好呢。好吧，虽然不知道还得等多久，不过我到时候会记得找你帮忙的。」 艾莉洁带著微笑回应我的话语。 ◆◇◆◇◆ 在确认过状况后，我原本打算今天先回去准备，不过听艾莉洁的说法，孤儿院地下室因为魔物而迟迟没法整理这件事，其实也是事实，所以也算避免莉莉安识破这个藉口，我决定一并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说是魔物，会藏身到都市内的魔物，通常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且不论那种能够扮成人类，或是用从空中袭击城镇之类的特殊方式来找麻烦的魔物，只会躲在地下室捣蛋的魔物，大概也就固定是那些玩意。 我让艾莉洁领我来到孤儿院地下室之后，我便进到其中观察状况，看看是我预期中的哪种魔物。会对地下室特有的冰冷空气感到格外舒适，也许是因为我是不死魔物的关系。 跟以前相比，现在我似乎格外喜欢这类阴暗环境…… 算了，那种事就先不想了。 「……喔，有了。」 「咦，在哪里？」 艾莉洁立刻对我的话语有所反应。她手中也不忘握著护身用的匕首。虽然说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毕竟是魔物，这种程度的防身工具还是需要的。 我伸手指向地下室一角，开口说道： 「在那里，有看到吗……那个圆圆的东西。」 「……啊?是那个啊……该怎么说，还挺大只的。」 在那里的，是一种被称做小鼠的小型魔物。 以前在我跟罗琳的对话中也曾提到，那是以实验动物来说，用途相当多样的魔物。那种魔物通常要比一般老鼠大上一点，不过在我们眼前的，是体积足足有普通小鼠五倍大的玩意，正如艾莉洁所说，确实很大。 是这里的环境有什么特别适合小鼠生长的要素吗？ 小鼠一察觉到我们靠近，便转过身子，对我们发出威吓声。 它尖锐的门牙就像是短剑一样，带有锐利光芒。 把艾莉洁带进来，或许失策了。我抱著这个想法，也同样抽出匕首。 因为以这里的空间，并不适合挥剑。 我暗自庆幸自己身上带有肢解魔物用的匕首。虽然这代表我只能在武器里灌注魔力，但面对小鼠这种魔物，我还不至于落居下风。 「好，那我就动手了。」 我这么说完，便往坚硬的地下室地面一蹬，迅速朝目标逼近。 小鼠的动作相当单纯。 只是看在普通人眼中，会觉得小鼠的动作十分迅速，很难掌握小鼠的行动。 不过对冒险者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面对我用魔力及气强化的身体能力，小鼠等级的魔物，只是容易击中的靶子。 面对迎面扑来的小鼠，我轻挥匕首，斩中对手。 之所以轻轻一击就有让小鼠飞得老远的威力，除了魔力之外，也要归功于我这身体能力异于常人的身体。 被斩飞的小鼠撞上墙壁，沿著壁面滑落到地上。 虽然小鼠似乎还有呼吸，但已是在垂死边缘。 只要再补一刀就行了……我抱著这个想法缓缓逼近，正当我举起匕首的时候，似乎还留有一口气的小鼠，突然朝我扑来。 由于速度并不算特别快，我只要避开即可……但就在我打算闪身躲避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我身后有其他人在。 或许是太习惯单独战斗，影响了我的判断。 习惯只需考虑自身安危的我，产生短暂的迟疑。 当然，既然艾莉洁在我身后，我自然不能让魔物闯过我面前，但这时要用匕首翻腕将小鼠斩落也有困难。 我在情急之下，决定用空出的手挥拳将小鼠击落，但或许是忙中出错，正好打中了小鼠突出的尖牙。我虽然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但现在比起那个，眼前的魔物才是要优先处理的问题。 我立刻逼近被我打远的小鼠，正当我决定这次一定要让小鼠断气的时候，那趴在地上的小鼠，突然开始痛苦挣扎。 「……嗯，怎么了？」 看到那奇怪的景象，让我决定先保持距离。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 只见小鼠痛苦挣扎了一段时间，当挣扎逐渐趋缓，原本灰色的小鼠，也转变成黑色。 而就在同时，我产生一股奇妙的感觉。我在这时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接著望向缓缓起身的小鼠，发现对方也回望著我，一动也不动。 我跟小鼠四目相对……就在这个时候，我理解了状况。 那家伙和我连结起来了。 我放下举起的匕首，保持戒心缓缓靠近。 小鼠并没有对我的靠近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乖乖地在原地静止不动。 「……咦，这是什么状况？到底怎么了？」 我可以听到身后艾莉洁困惑的声音。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试著向静止的小鼠开口： 「……原地、转三圈。」 我这么说道。只见小鼠立刻按照我的命令行动。 看到这个景象，似乎更加深了艾莉洁的困惑。 「咦？咦？怎么会这样？」 她这么问道。 不过，我大概理解了。我看了一眼刚才挥拳打小鼠的手，看到手套破了个洞，底下可以看到些许接近黑色的液体。 那其实是我的血。 虽然尸鬼的身体大半都是乾枯状态，不过也有不少接近人类的部分。 而且跟还是食尸鬼的时候不同，体内多少也有血液流动。 话虽这么说，就算皮肤被刀划开，也几乎不怎么会流血。 小鼠所咬到的地方，正好是我……看起来较像活人的部分吧。而我流出的血，就那样进到小鼠体内 我认为那个意外的结果，就是现在所看到的状态。 虽说尸鬼只是低阶吸血鬼，但好歹也是吸血鬼的一种。 吸血鬼可以藉由将自己血液注入人类体内，来制造自己的眷属。尸鬼虽然也是吸血鬼能制造的一种眷属，但问题在于尸鬼是否也有制造眷属的能力。 一般来说，答案是否定的。 但原本尸鬼这种魔物，并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是只会根据本能行动的存在，所以可能根本没法有意识地去进行制造眷属的行为。不对，就算尸鬼制造了眷属，因为无法给予指示，所以有可能只是在结果上看来，跟没有眷属一样。 但如果尸鬼拥有明确的自我意识，那又会如何呢？ 会不会跟吸血鬼一样也能制造眷属，让眷属按照命令行动呢？ 制造眷属的方法，或许跟吸血鬼一样，要把自己的血送入对象体内。吸血鬼就是用血液控制目标，让目标变成眷属，同时也有强化目标身体能力等效果。 因为吸血鬼的血液，会强行改变目标的身体结构。 而刚才那只小鼠，正是遭到我的血液占据。 或许就是因为我的血液开始强行改造小鼠的身体结构，所以小鼠先前才会痛苦挣扎。 而我现在，可以感受到我跟那只小鼠之间的连结。 那不仅是一种格外亲近的感觉，甚至像是我现在的身体是主体，而有另一个从主体分出的我，也在小鼠体内。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也就是说，现在那只小鼠成为我的眷属了。应该是这样。 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件事应该不适合让艾莉洁知道。毕竟能做出这种事的，只限少数类似吸血鬼的魔物。 可是我也不能不向她解释眼前的状况。毕竟她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也罢，我其实也能想出适合这种状况的解释。 我这么说道： 「虽然只是推测，那个魔物、跟我之间，应该是搭起《通道》了。」 我用了《通道》这个解释。 其实这是从魔师会用的术语。他们在控制魔物的时候，会用特殊的魔术跟魔物之间建立一种称为《通道》的连结，并加以操控。 也就是说，我把将魔物眷属化这件事，当成从魔化来对艾莉洁解释。 「呃……所以说，是什么意思？」 不过艾莉洁似乎并不知道跟从魔师有关的知识。 所以他没法从我的话语中立刻联想到答案。 我理解这个状况后，换了一个更加详细的说法。 「也就是说，我把那个魔物、变成我的从魔了。」 「……你是从魔师吗？」 看来她总算理解了我的意思。 虽然我不是从魔师，但这是我想要的发展。 不过她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立刻知道我并不是从魔师。 所以在这个部分，我得设法混淆一下。 「不，我是、剑士，但以前有从魔师、教过我制造从魔的方法。所以我、试了一下。」 「这样啊……冒险者真的会懂不少东西呢。好厉害喔。」 从魔师的特殊魔术，基本上是近乎不外传的东西，外人几乎没机会学到，所以这算是艾莉洁的误解，但我也不打算纠正她。就算她以后调查我的身分，也没法断言我说的状况绝对不会发生，这样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艾莉洁接著说道： 「那么说，这个魔物不会再攻击人了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我能明确给她答案。 我对艾莉洁说道： 「嗯，不只是那样，它还会听我的话呢……正好有这个帮手，就让它负责看守这间地下室吧。这里经常会有魔物跑进来吧？」 就是因为这样，莉莉安才会为自己不能用圣气净化这里这件事感到担心。 想成弄到一个正好适合这个工作的守卫，感觉也不坏。 对于我的提议，艾莉洁的反应是： 「如果它真的不会攻击人是没关系，但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她还充满怀疑，但在艾莉确认无论怎样去招惹小鼠，小鼠都不会攻击自己之后，最后也接受了我的提议。 ◆◇◆◇◆ 关于孤儿院地下的魔物问题，随著小鼠成为我的眷属，应该可以算彻底解决了。说起来，这并不是有委托我处理的工作，所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其实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顺带一提，除了那只小鼠之外，后来我们还发现另外几只正常尺寸的小鼠。不过那些小鼠真的不是什么威胁，我还让艾莉洁试著对付小鼠，而就连她甚至都打赢了。 当然，艾莉洁击败的小鼠不是全部，只是其中一只，不过对于将来有志成为冒险者的艾莉洁来说，这初次击败魔物的经验，似乎让她相当开心。 而且她还能顺便取得魔石，也算赚到一小笔零用金。 虽然只有登记过冒险者身分的人才能在公会变卖魔石，但就算到附近的商会，商会也会用公道的价格购买魔石，所以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成为我眷属的小鼠，还对我展现了一些特殊能力。 当其他小鼠在地下室四处逃窜的时候，让我们在对付小鼠的时候有些麻烦，而我的眷属似乎是对我们的窘态看不下去，只见它对逃窜的小鼠一瞪，那些小鼠就像是被蛇盯住一样，全部停了下来。 之后我们不管是靠近还是触碰，那些小鼠都不敢动弹。 看到那彷佛部下被上司教训的反应，让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它们会、听你指示吗？」 我提出这个疑问，便立刻感受得到肯定的意识。 看来成为我眷属的小鼠，拥有让其他小鼠听从自己指示的能力，感觉应该就像吸血鬼系统的魔物制造眷属那样，是性质相似的技能。 魔物这种东西，上位个体或多或少都拥有统率下位个体的能力。哥布林的上位个体，例如哥布林将军，或是哥布林王能够指挥大量哥布林，就是代表性的例子。 至于吸血鬼，甚至能将不同种族的存在纳入自己麾下，因此或许能算是进阶版的能力。 虽然说是有必须耗费自己血液的缺点，不过吸血鬼的个体能力要比哥布林更加强大，所以或许算是质重于量的类型。 就这个角度来说，小鼠究竟能在多大范围统率多少个体，又是透过用何种方法，也是让人费解的问题。由于这些小鼠原本就都在地下室活动，所以这家伙可能原本就是它们的老大，也可能单纯就是它能够统率所有的下位个体。 这方面的问题还得花时间研究才能确认吧。 我觉得要是我住处的家主知道有这种事，肯定会很高兴。 就这点来说，我是会想把这只小鼠带回去，不过我原本也想让它代替莉莉安来看守这间地下室。 而现在又发现这只小鼠可以命令其他小鼠……换句话说，我可以要它让手下看守这里，然后把当老大的小鼠带走吗？ 想到这里，我开口确认: 「……我原本打算让你看守这间地下室，但你可以叫这几个家伙做同样的事吗？」 听我这么一问，那成为我眷属的小鼠用那对红眼睛望著我，然后让我感受到肯定的意识。 就算不能说话，还是有办法瞭解对方的想法，这或许也是眷属化的力量。 我抱著身为魔物原来这么方便的感想，同时也将我刚刚跟小鼠之间成立的对话向艾莉洁说明。 听我说完，艾莉洁的反应是： 「我是无所谓，可是……让魔物看守这里，代表其他孩子到地下室来也不用担心吗？想到偶尔会有年纪很小的孩子乱跑到这里来，实在很难放心呢……」 由于艾莉洁这么问，因此我也向我的小鼠确认她提到的问题，结果很快就感受到「不成问题！」的强烈感觉。只见成为我眷属的小鼠往身旁五只较小的部下身上一瞪，那五只小鼠便立刻挺直身子，用近乎破声的「吱！」来回应。 「……它说没问题。」 「我想也是……」 当满脸惊讶看著小鼠们互动的艾莉洁听到我的答覆，也立刻点头回应。 话说回来，感觉这些小鼠在面对那只变成我眷属的小鼠时，似乎都挺敬畏的。 我猜它们其实原本就是大哥跟小弟的关系吧…… 虽然我抱有这种怀疑，不过随即想到那样应该更不成问题，所以今天就先离开了孤儿院。 ◆◇◆◇◆ 「……欢迎回……咦!?」 第四章 插图002 我打开大门回到屋内，立刻就看见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的罗琳。 罗琳似乎也从开门声知道我回到家，只见她缓缓转头正开口要迎接我的时候，不知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显得一脸惊讶。 罗琳接著先让自己深呼吸几下，这才重新对我问道: 「……我可以问你肩膀上那只肥胖的黑鼠是什么吗？我想应该不是幻觉才对。」 感觉罗琳之前似乎有做什么会让自己看到幻觉的事。 这让我嗅了几下屋内的气味，这才发现屋里充斥著诡异的药品香气。 我心里带著好歹也该开窗透气的嘀咕，默默打开窗户之后，这才回去坐在罗琳对面，开口说道： 「我在孤儿院地下室、交到这个朋友。它从今天开始就跟我了……」 「……我认为我可以说你解释太随便了，你觉得呢？」 「也对……」 她说得没错。所以我只好一一说明我在孤儿院遇到的事。 罗琳在知道一切之后…… 「……以你的个性，确实是会接那种委托，不过要去《塔拉斯库沼泽》啊。那里连我都不一定搞得定呢。真的没问题吗？」 「我有准备一些对策，不成问题。」 「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真没问题了，可是……实在很难教人安心。算了，现在说这些废话也没用。话说回来……眷属化啊，你竟然连那种事都办得到。虽然我做过许多实验，不过让其他生物喝你的血，这确实还没做。」 虽然我对「还没做」这种说法有些感冒，不过就算说我是尸鬼，是吸血鬼的低阶种族，一般也都会认为是没法制造眷属的存在。 所以不会立刻想到要实验能否让其他生物眷属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罗琳自己基本上也是把我的健康，或该说如何让我维持存在这件事视为实验重点，对于只算是旁枝末节的能力部分，顺序似乎是排在比较后面的。 「……我可以养吗？」 「你高兴就好。这才真的是废话。这栋屋子都已经住了一个不死魔物了，根本不差一两只老鼠。但我要收房租喔。」 「房租？」 「我要那只老鼠的血跟毛当样本。我有不少东西想试。当然，只要不影响健康的量就够了……还有，我刚刚才想到，这小家伙要吃什么？」 罗琳边说边将手伸到我肩上的小鼠面前。 只见小鼠嗅了嗅罗琳的手指，然后…… 「好痛！」 小鼠往罗琳的手指轻咬了一下。 接著它开始去舔罗琳手指上流出的血液。 「……原来如此，跟饲主一样吗？真是的……」 罗琳用傻眼的表情这么说道，而且…… 「也罢，这么好懂或许也是好事。话说回来，我的血还挺抢手的呢……」 罗琳用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这么说道。 不过看她心情似乎不错，就随便她吧。 就算罗琳的好心情有可能是来自于接下来有实验可做的兴奋，但反正要被当成实验对象的也不是我，而是小鼠…… 当我想到这里，立刻感受到小鼠对我表达「拜托不要。」的意识，但这件事我实在也帮不上忙。 在我用「我以前也碰过相同的事，所以你就忍耐吧。」作为回应之后，也感受到了小鼠的沮丧。 ◆◇◆◇◆ 又是新的一天。 朝阳从远方升起，缓缓照亮窗外的马尔特街景。 原本还是紫色的云朵开始变红，而当世界都染上色彩之后，今天便宣告开始。 这是每天都能看见的风景。 虽然不是什么罕见的景象，但在我身体变成这样之前，也只有在要处理必须特别早起的委托时才能看见。 现在或许因为身体是尸鬼的关系，我几乎不需要睡眠。 虽然不是完全没法入睡，但由于是自己的身体，我可以感觉出睡眠并非是我不可或缺的东西。 换句话说，在深夜到天亮这段极端无聊的时间，我只能从呆望窗外跟点灯看书当中去做选择。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去接委托，让自己一直工作的选项，但要是有冒险者做那种事，再怎么说都会启人疑窦。 况且这本来就不是一门可以不眠不休去做的工作。 不管多么勤劳的冒险者，如果不找时间休息，肯定会弄坏身子的。 所以我当然不能去选那种选项。 也因为这样，我现在变得比以前更加博学，但毕竟这种状态也才开始不到一个月。 如果拿我的知识跟罗琳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不过我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只要请教罗琳，她都会毫不保留地给我答覆，所以我也没什么需要计较的。 顺带一提，跟我相比，我今天带回来的小鼠，似乎还是需要睡眠。 它现在就躺在我常用的桌上，挺著肚子睡觉。 好歹也算是主人的我，明明正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间承受孤独，这家伙偏偏睡得这么香甜，让我实在不是滋味。 既然成为我的眷属，不是应该要跟我同甘共苦吗？ 虽然我是这么想，但现实却是另外一个模样。真是扫兴。 虽说我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向彼此表达想法，也能稍微理解对方的感觉，但话说回来，我们或许并不是完全相连。 但详细的状况，可能还是要花时间进行各种检证才会知道。 我个人是不打算在这方面花太多心思，不过我想罗琳应该会适度帮我找出答案。 把自己的问题丢给罗琳，虽然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毕竟我得专心把存在进化视为最优先，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连存在进化都处于停滞的现在，我可能会被看做游手好闲，我也还是会坚持这个想法。 当我正让这些无谓思绪在脑中打转，等待这座城镇的居民睁开眼睛开始活动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刺激我鼻腔的气味。 这味道是哪来的？是从外面来的吗？ 但我随即想到，罗琳晚上在入睡之前，应该都会仔细把门窗都关好才对。 这样一来…… 我集中精神，在确认那个气味是来自这栋屋子的厨房后，我便往厨房走去。还在桌上睡觉的小鼠，放著不管应该不成问题。 因为就算醒来，我八成也能透过彼此的连结察觉。 而当我抵达厨房，在那里看见了相当罕见的光景。 「……今天、要下雪了吗？」 一听到我这么说…… 「别说傻话。我只要想做，下厨这种事可是难不倒我的。」 这么回应我的人，自然是罗琳。她正在厨房做菜。 只见她熟练地操作许多烹饪用的魔道具，动作熟练地制作料理。 平常这个时间都在熟睡的罗琳今天竟会做这种事，还真是怪事天天有。但我虽然抱有这种感慨，但罗琳就算懂厨艺，其实也不奇怪。 应该说，以前就是我在教她，而且也确认过她各种技巧都有学会。 而且她有那个心情的时候，也是偶尔会下厨的。 也就是说，今天就是她有心情下厨的日子。 「……有我的份吗？」 虽然我只要有血喝就足够，但偶尔也是会吃点东西。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问。 而听到我这么说…… 「有，我有准备你的，你就坐在那里等吧……也差不多快好了。」 罗琳这么说道。 我对她的厨艺没有丝毫不安，而且既然她有为我准备，那我也很乐意享用。 因此我老实听从罗琳的指示，离开厨房，走向餐桌。 ◆◇◆◇◆ 「来，尽量吃吧。」 罗琳端上餐桌的，是这个地区的传统早餐。 也就是黑面包配牛奶，或是浓汤。差不多就这些东西。 而刚才罗琳在厨房里准备的，应该就是浓汤。 眼前那应该是用我特别保存的猪鬼肉、豆类、根菜类熬煮而成的浓汤，光是气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虽然身为尸鬼，对食物没什么欲求，但并不代表我连味觉都没有。虽然在还是食尸鬼的时候，不太能分辨食物的味道，但如果我现在的记忆正确，现在的我确实拥有不亚于生前的味觉。 一定要说某个与生前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我会觉得血液的味道是最可口的味道，不过那是小事。 看著罗琳亲手制作的料理在我面前，我按照惯例先向神献上祈祷，之后才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其实我并没有多么虔诚，那只是习惯罢了。 「……不死魔物在用餐前向神祈祷，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罗琳说出这个感想，而对这件事，我自己其实也是最感到矛盾的人。 虽然会根据宗派有所不同，但大多知名的宗派，都是把不死魔物视为神的敌人，或是当成背教者。在那些人的观念中，肯定认为不死魔物是绝对不会向神祈祷的存在。 「……我是不是该试著到教会去祈祷看看呢？」 「那样不会算冒渎吗？不对，变成不死魔物还愿意向神祈祷，应该算是痛改前非吧？」 就算是玩笑话，罗琳也不忘认真考察。 实际上要说痛改前非，我其实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反抗神的行为，不过我进到宗教设施当中会有什么结果，这件事我是真的挺好奇的。 那间孤儿院也是附设在东天教教会的设施，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到隔壁教会去祈祷看看了。 我心里有点后悔。 不过距离教会那么近，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就算进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话说回来，我发觉自己送进口中的料理，似乎异常可口。 别误会，罗琳的厨艺原本就不算差。 她的厨艺水准，甚至可以算是在平均之上，只是跟上次吃到她的料理时相比，味道明显要好上许多 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是让罗琳看穿了我的想法。 只见罗琳露出格外得意的笑容说道： 「喔，你发现了吗？这样真的那么好吃吗？」 她用这种我听不太懂的方式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 「其实我只是在最后，在你的浓汤里多混了一滴血而已。虽然不能说是调味料，但我想如果这样，也可以让你在吃东西时比较享受……」 她这么解释。原来如此。 这确实是抓住我喜好的料理，只是我不禁产生一些疑问，所以开口确认： 「……那么说，连罗琳的浓汤，也是有加人血……」 这毕竟是浓汤类料理，因此必然会变成这样。不过…… 「就算是自己的血，我也不会想喝加入人血的浓汤喔。放心，只有你那一份是先盛到其他锅子里才加入人血的……虽然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做魔女会做的事呢。」 罗琳为我这么说明。用那种方法，确实就不会把其他浓汤给糟蹋了。 不过，像魔女一样啊。 在食物中掺入人血，确实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也难怪罗琳会有那种感想。 「虽然我不会那样，不过我知道有些女孩，或许是模仿以前魔女的占卜手法，真的会在人吃的食物里那么做喔……倒楣的是男人就是了。」 她说出这种可怕的事。虽然我希望那是开玩笑，但罗琳的眼神却是认真的。 「……女性在什么时候会做那种事？」 听到我这么问，罗琳回应道： 「你也知道吧？不是有个圣人的诞生日，是容许女性对男性求婚的日子吗？在那个时候，女性通常都会亲自下厨招待男性用餐，就是在那个时候。」 确实是有那种活动。由于那是几乎跟我无缘的活动，所以我从未关心，不过已经结婚的冒险者伙伴，偶尔也会提到关于那个活动的事。 罗琳听到我这么说，她的反应是…… 「说不定那招真的管用……就像吸血鬼会制造眷属那样，人类的女性也有办法让男性听话。就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没错。」 只见罗琳露出得到结论的满意表情，继续享用自己的料理。 罗琳还接著说道： ◆◇◆◇◆ 「你到那里可要多留意点喔。」 我在出门之前，罗琳这么说道。 听罗琳这么说，我这才想起来，今天用浓汤当早餐，在这个地区也有希望给人带来好运的用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罗琳才罕见地早起为我准备浓汤。 因为《塔拉斯库沼泽》就是如此危险的地方。 「……尽管、放心吧。如果有危险，我会立刻逃跑的……」 「曾经被龙吃掉的人，说这种话可没说服力喔……算了，那次或许是真的太倒楣了。啊，对了，还有那只老鼠……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你不给它取个名字吗？」 罗琳指著那只变成我眷属的小鼠这么说道。 我也是听到罗琳这么说，才意识到名字的事，不过或许真的需要有个名字。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是因为那毕竟是只魔物，所以我才没有类似要帮宠物取名字的想法。 一直用小鼠作为称呼，可能也会跟其他小鼠混淆，既然正好想到，那就趁现在取个名字吧。 「……它是黑色的，就叫小黑怎样？」 听到我说出这个随便想到的名字，罗琳皱起眉头。 「你就不能再用心点吗？这未免也太……」 「可是……」 毕竟我长时间来，都一直在冒险者这个工作当中追逐自己的梦想。 所以我当然没有小孩，也更不可能有帮人取名字的经验。 加上我小时候也没养过什么宠物…… 「真拿你没办法。我来帮你取吧……就叫艾德尔怎样？」 艾德尔。 我对这个名字是没什么意见，不过……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我好奇地这么一问，罗琳便答覆道： 「其他小鼠对那只小鼠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国王或贵族吧？所以我才想艾德尔这个有『高贵之人』意思的古代语，应该很适合它啊。」 「高贵之人……」 说是贵族，其实比较像是帮派大哥，要说高贵，我觉得还比较像是虚张声势的国王……这是我才想到这里，在我肩上的小鼠立刻向我发出「太过分了！」的抗议。 不对吗？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算了，没差。 罗琳继续说道： 「我还有想到根据体形，词义是胖子的莫培尔，还有词义是贪吃的夫列沙喔。」 才短短几秒的时间，亏她能想到这么多名字，不过好像都跟食欲有关。 也许是因为刚才我把罗琳为我做的浓汤分给小鼠吃，它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留给罗琳贪吃的印象吧。 我自己是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也感觉这些名字都不错，不过我从小鼠那里，感受到它想要第一个名字的强烈意志。 明明是我的眷属，它这样的自我主张不会太过强烈吗？ 乾脆就莫培尔好了……虽然我一下闪过这个念头，但我也不是那么坏心的人。不对，我根本就不是人。 我开口说道： 「……就用艾德尔吧。其他名字太欺负人了。」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脸上透露出些许遗憾。 「是吗？我觉得莫培尔跟夫列沙也不错的说……」 她这么说道。 也许罗琳其实挺中意那两个名字的。 但我接著向罗琳解释： 「它本人……还是本鼠？认为艾德尔比较好，所以还是以这家伙的意见为优先吧。」 「啊……这样说起来，你就算不透过言语，也能轻易跟那只小鼠沟通呢。原来如此，你喜欢艾德尔啊。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艾德尔了。我是给你名字的恩人，可别忘记啰。」 罗琳边说边摸了摸艾德尔的脑袋。 等到罗琳跟我说：「没事了，你快走吧。」我这才动身出发。 ◆◇◆◇◆ 「……喂，到了。」 感觉到马车随著车夫的提醒停了下来，我便走下马车。 在我下车的时候，也把艾德尔放在肩上。 下车之后，我大概朝目的地看了一下，便听到车夫对我开口： 「……从这里往那边下去，再走一段路就是《塔拉斯库沼泽》，不过……你真的要去那里吗？那里可不是可以单独挑战的地方喔。」 车夫话语中透露对我的担心，而他确实也没说错。 在我还完全是人类的时候，我一个人也不会没事跑来这种地方。 就算真的有什么非来不可状况，我应该也不会坚持单独行动，而是找几名认识的冒险者编组临时队伍才对。 可是我这次并没那么做。 其中的理由不只一个，不过…… 「我并不打算跟塔拉斯库硬碰。我只打算进去一下，立刻出来……所以、用不著、担心。」 我先这么对车夫说道。 虽然对方并没有就此放下脸上的担忧，不过或许也是有了懒得再劝阻我的想法。 只见车夫一脸无奈地说道： 「……也罢，冒险者大概都是这样吧。这是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责任自负的世界……不过，你可要记得珍惜性命喔。感觉不妙的时候，就不要逞强，尽快退出来就是了。」 他好心地给我这些建议。 车夫会这么好心，还挺罕见的。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想法，车夫解释道： 「毕竟最近常有新人在迷宫失踪……昨天才碰面的人，今天就消失，这可是挺让人难过的事……所以我才多说了两句。或许我有点多管闲事，总而言之，你自己加油吧。我傍晚还会再过来，你可要在那之前先回这里等我喔。毕竟我也不能再多靠近《塔拉斯库沼泽》了。好了，晚点见。」 车夫这么说完，便策马离开。 会来《塔拉斯库沼泽》的冒险并不多。 马车一天也只有两班，就是在上午跟傍晚会经过这里。由于要是错过马车，就必须在这附近露宿，所以我也提醒自己千万要注意时间。 就这样，我按照车夫说的路线，走下坡道。 ◆◇◆◇◆ 《塔拉斯库沼泽》。 这个名称通常是指位于马尔特东北方，搭马车需要花费几个小时车程抵达的沼泽地带。 虽然这里其实有其他的正式名称，不过之所以没有人用那个称呼，而都称这里为《塔拉斯库沼泽》，也是因为栖息在这里的存在，实在太过强大，而且又十分有名。 被称为塔拉斯库的生物，是亚龙族的一种，拥有类似龟甲的甲壳，以三对排列的六条腿，而且还拥有剧毒的可怕魔物。 塔拉斯库的甲壳、鳞片，还有制造毒素的毒腺，都是相当珍贵的武具材料，但想讨伐塔拉斯库，一般认为需要银级中的高阶冒险者才能办到，而且据说还必须有复数冒险者，才能保证成功。 换句话说，对于不过是铜级冒险者的我而言，那是我绝对不能招惹的魔物。 就算不到遭遇等于没命的地步，但也可以肯定会陷入相当危险的处境，因为这样，我基本上是打算慎重前进，努力避免跟塔拉斯库接触。 当然，这里除了塔拉斯库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种类的魔物栖息在此地，因此我还得同时留意那些存在，所以这项任务极为艰难。 而且报酬仅有一枚铜币，一点都不划算。 可是，偶尔做这种工作也不是坏事。 顺利的话，也有机会从这里的魔物、植物身上，取得价值不斐的材料。 由于这里少有冒险者愿意靠近，因此这里的材料也相对有较好的需求。 而且如果真的苗头不对，我只要开溜就行了。 虽然有些丢人，但总比赔掉性命要好多了。 而且现在也有可以当诱饵的东西……我抱著这个想法往肩上一望，便立刻听到艾德尔的威吓声。 它似乎在说自己绝对不会为我当诱饵的样子。 你是我的眷属，用生命保护为主人是应该的吧？尽管我这么想，但看来似乎不能对它的忠诚太过期待。 ……算了，没差。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也一脚踏入《塔拉斯库沼泽》。 我也同时在心里抱著别遇到塔拉斯库的期望。 要说《塔拉斯库沼泽》的危险之处，最危险的自然是身为此地主人的塔拉斯库，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危险。 首先是这个沼泽地带的沼泽跟湖水，大多带有毒性，加上从其中喷出的瘴气，让在这里行走本身就是危险行为。 如果一定要在这里活动，就必须准备能避免吸入有毒空气的手段。 例如能抵抗毒气的魔道具，或是施展能够持续净化周围毒气的圣气。 除此之外，还必须准备能够避免沾染有毒湿土的装备。 而在这充满毒素的环境，也会改变当地魔物的生态。 黏液怪会变成有毒的毒黏液怪，哥布林也会装备沾毒的武器，而在毒沼中活动的海蛇，身上也同样会带著剧毒攻击冒险者。 光从这几点，就可以确定一件事。 就是要在《塔拉斯库沼泽》活动，是非常麻烦的事。 加上这里还有塔拉斯库这种魔物出没，也难怪没人会想到这里来。 虽然这里确实有有用的材料，需求也高，不过性命要远比那些东西重要。 我自己如果能够不来，也不会想来。 不过，也许该说我对这里的避忌感，并没有像其他冒险者那么强烈吧。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以我现在的状况，《塔拉斯库沼泽》并不算是有太大障碍的猎场。 在还是人类状态时，这里是我怎样都不愿靠近的地方，但我现在是不死魔物。 无论是泡进毒沼，还是吸入瘴气，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毕竟我已经仔细确认过任何毒物对我都不管用，在这个前提下，《塔拉斯库沼泽》的障碍，可说已经少了八成。 就算魔物拥有的毒素，也全都对我无效，因此跟普通的魔物没有两样。 除此之外，就算有效，我也还有圣气。 所以我有净化毒素的能力。 只要能用圣气确保周围的正常状态，一样不需担心毒素问题。 虽然在我肩上的艾德尔对毒素拥有多少耐性，甚至本身是否有毒都是未知数，但既然成为了我的眷属，或许也在某种程度上会拥有我的特性。 就算它没有对毒素的抗性，我也能用圣气帮它净化毒素，所以一样不成问题。 毕竟原本就是以地下室为家，对污秽的环境应该也不会特别排斥。 当然，我在带艾德尔回家时就先将它净化过，因此它本身是很乾净的。 所以就算我们在这里被毒污染，也只要在上马车前记得用圣气净化，就不成问题了。 我就抱著这些想法，进入了《塔拉斯库沼泽》。 ◆◇◆◇◆ 《塔拉斯库沼泽》的地面大半是泥泞的湿地，是个相当难以行走的环境。而且地上偶尔还会有肉眼看不到的坑洞，因此很难迅速穿过湿地。 加上—— 「……唔」 察觉到有箭从侧面飞来，我迅速抽剑将箭击落。 「……吱！」 在我肩上的艾德尔就像是在告知我箭矢射来的方向般，转头望向远处。 我望箭射来的方向一看，看见那里有只手中持弓的哥布林正看著我。 发现那个哥布林没有靠近的意思，我正感到奇怪的时候，从其他方向又有箭矢射来。 我同样用剑将那支箭矢击落，转头顺著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同样看到另一只哥布林。 该不会——我想到这里-转头确认四周，这才发现状况不妙。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已经被大群哥布林包围。 总数大约有十只上下。 它们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抱著这个疑问，抱持戒心观察了一下，便又看到有哥布林从地面下窜出。 原来如此，它们是躲在湿地的坑洞当中，等我上钩吗？ 它们在里头要怎么呼吸呢……对此感到好奇的我，看见刚从地面窜出的哥布林口中，含著细长的棒状物。 这让我明白它们应该是让那种东西微微伸出地面，藉此呼吸空气。 而且这里又是湿地，到处都长有杂草，因此在草丛里藏有一些东西，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我虽然对自己被难走地形分散注意力的粗心感到气愤，但我也不能就这么认命，所以立刻采取行动，试著击败它们。 让人生气的是，这些哥布林根本不打算跟我靠近，而是彻底在远处用弓箭攻击。 好吧，以战术来说，这么做是没错。 虽然觉得面对我这种程度的对手，这样未免太大费周章，但以哥布林这种水准的魔物，就算跟我近身，以我的实力要击杀他们也会比较轻松。 我一边在心中肯定它们的战法，同时也在双腿灌注气力，让脚能以不会陷入难走湿地中的动作奔跑。 虽然机动性还是要比在平地时逊色许多，但跟哥布林缓慢的动作相比，已经胜过许多。 它们一看见我迅速逼近，便开始慌张逃窜。 尽管我瞬间闪过它们怎么没有胆量跟我对决的疑问，但哥布林实际上就是那种生物。 就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是跟我以前个性最为相近的魔物。 也就是一觉得没有胜算，就会立刻逃跑。 而那也确实是正确的战法。 毕竟不管是人还是魔物，死掉就全部结束了。只是我大概算特例吧。不过，我也不打算就这样放它们逃走。 就算是哥布林，也并非全是坏魔物。 其中也有会协助人类，跟人类和平共处的个体，那种个体会被视为亚人，过著和人差不多的生活。 不过这里的哥布林，用了刚才那种方式攻击人类。 对人类来说，当然不会是善良的存在。 由于它们也有自己的生命，擅自用人类标准评断善恶，仔细想想或许有其不妥，但我自己也不想死，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这时放过它们，后来让其他人被它们伤害。 既然它们先选择与人类敌对，那就不可能避免互相残杀。 就这样，我抢在哥布林面前，毫不犹豫地挥剑。 以强度来说，这些哥布林的身体能力，感觉要比《水月迷宫》的哥布林稍微偏高。 而且从它们可以不怕毒素藏身在这片湿地的水中，对毒素的耐性应该也较一般的哥布林要高。 但说起来，也就只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太过习惯利用地形搭配弓箭的远距离战法，这些哥布林的近接战斗能力几乎没有经过磨练。 在我的剑刃之下，哥布林一只又一只地丧命，没过多久，在场约十只的哥布林就全部丢了性命。 而我则是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魔物后，从丧命的哥布林身上回收魔石。 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货，不过还是可以换钱。 由于哥布林本身的皮没有作用，所以我用匕首切开哥布林的身躯，从心脏旁边取走魔石后，就任凭它们暴尸荒野。 这么做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就算放著不管，栖息在此地的魔物跟生物，就会把尸体吃得一乾二净。 话说回来，艾德尔几乎没有做事呢…… 它就只有一开始让我知道箭是从哪里来的而已。 这家伙真的知道它是我的眷属吗？ 「下次要多做点事啊。」在我传达这个想法之后，得到「有需要再说。」的回应。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才是主人吗？ 我心中不免浮现这个疑问。 ◆◇◆◇◆ 虽然说这里不是个会有人想来的地方，但毕竟有许多只有在这里栖息生长的动植物，所以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有方便人类出入的设备。 例如在被池沼阻隔的地方，也偶尔可以看到方便让人在这沼泽地带渡过池沼的桥梁。 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像我这样完全不会中毒的人类，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既然没有人想用游泳的方式穿过被毒素染成诡异颜色的沼泽，那么无论如何就需要有人搭桥。 就算是我，能够不用泡在毒沼里，当然也不会那么做。 所以说，看到眼前有桥，我也会从桥上渡过沼泽。 只是，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 ————嘎叽。 大概就是我在桥上每走一步，都会听到这种让人不太希望听到的声音。 虽然桥的材质会因为所在地点各有不同，但在这里基本上都是木造桥。 制作容易应该是选用这种材质的最大理由，而且要把金属运到这里搭建铁桥，恐怕也有困难。 因为那是必须要雇用多名冒险者，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工程。 也因为这样，这里必然大多都是构造简陋的木桥。 毕竟木头在很多地方都能找到，就连这种有许多毒沼的地方，也能找到生长茁壮的植物。 如果要在毒沼上架桥，与其用普通的木材，使用在这里生长的木头，也会更加耐用。 不过，那些终究还是木造。 尽管没有偷工减料，毕竟也只是构造简单的木桥。 那些木桥劣化迅速，迟早都会被毒沼吞没。 我现在所走的桥，就是处在那种状况…… ——啪！ 当我听到这种声音的瞬间，我差不多就认命了。 不对，就是因为还没完全认命，所以我才会著急地想要奔跑。 冷静想想，这实在是个错误判断。 结果我在桥面上施加过大负担，一脚踏穿了作为桥面的薄木板。 原本尸鬼就拥有远胜过人类的身体能力。 因此突然使力，自然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我的脚完全被木桥的桥面木板困住，同时我还看见木桥从中央彻底断裂，缓缓沉入毒沼当中。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艾德尔迅速从我肩上跃下，连忙渡过持续沉没的木桥，先行抵达对岸的景象。 ——你这个叛徒。 我心中虽然涌现这个想法，不过那只黑鼠对于毒素有多少耐性仍是未知数。 它可能跟我不一样，如果泡到毒沼当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这次就放过它吧。 至于我虽然伴随气泡跟著木桥一起沉入毒沼，但我丝毫没有感觉呼吸困难，一点问题都没有。 或许因为我是不死魔物的关系，就算不呼吸，似乎也没有大碍。 在图兹村的时候，多亏有魔道具的关系，我始终没有落水，所以当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早知道之样，就算没有那个魔道具可能也没关系，不过我随即想到我如果真那么做，也很可能会被那对兄妹怀疑身分。结果有那个魔道具还是好事。 话说回来，我在地上的时候，其实还是有在呼吸的…… 毕竟如果没有呼吸，就生物来说也很奇怪。 其实可能是出于身为人类时的习惯，就算我不特别意识，还是会跟正常人一样呼吸。 现在就只是发现自己沉入沼泽也不成问题，再次感觉这个身体相当方便而已。 如果不在乎那吓人的外表，感觉就算一辈子都维持这种状态好像也不错。 虽然可能没法讨到老婆，但比起成家，我比较在乎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梦想。 原本我就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认为我有这个本事，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从我在这种时候会想到这种事来看，说不定我内心其实还不想放弃。 《塔拉斯库沼泽》的毒沼，会让人觉得是个根本没有生物能够存活的环境。 毕竟普通生物泡进毒沼，肤色就会立刻变成紫色，在五分钟内就会丧命。 可是在我掉落的这个毒沼里，似乎仍有生物在当中栖息。 那是一副十分美丽的光景……这种话打死我都不会说。 看到大小跟成人相当，类似鱼的物体张大嘴巴朝我冲来，也难怪我会有这种想法。 而且还不只一只，有将近十只。 虽然就算被那种东西吃掉，我大概也不会死，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的身体有什么分量可吃，如果放著不管说不定这些怪鱼就会自己离开，但我还留有某种程度的人类感觉，正发出拒绝被怪物吃掉的吶喊。 我抽出腰际的剑，迎战那些朝我逼近的大鱼。 所幸我已经沉到池底，脚下有地面可以著力。 这样要应战应该还不成问题。 由于一条腿被木桥卡住，所以我也能固定身子，不让身体浮起来。 虽然我没有能在水中攸游自如，还能同时将大鱼砍翻的本事，不过在这里守株待兔迎击对手，感觉要容易许多。 实际上那条立刻朝我冲来大鱼，也被我成功一剑砍下脑袋。 由于身在水中，挥剑时的感觉相当沉重，但斩击的锐利度还不成问题。 虽然跟在地上挥剑相比自己是逊色许多，不过多灌注一些气力硬干，还是有足以砍下鱼头的威力。 不过碰到四、五只大鱼同时涌上，也让我穷于应对。 况且我是固定住身体战斗，因此本来就无法对应来自全方向的攻击。 加上在水中的机动性，更是天差地远。 由于对手是专门在水中活动的生物，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应该可以事先多想想其他办法才对。我在这个瞬间这么想道。 不过大鱼似乎不想给我反省的时间，纷纷涌上打算从不同方向咬住我的身躯。 从前方三个方向逼近的大鱼，我勉强靠著一记横扫将它们驱散。 不过从后方袭击的两只大鱼，我实在无法应对，在腿部被紧紧咬住之后，就这样在水中遭到拖行。 我用力挣扎试图将大鱼甩开，并连连对大鱼挥剑，但都没有收到效果。 我还不至于因此感到绝望，但还是不免涌现如果不尽快挣脱，可能整条腿会被大鱼扯离身子的危机意识。 在这种状态下仍不会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我想并非是出于我对自己实力的信任，而是因为我这不死魔物的身体太过强韧，影响到我的判断。 我感觉自己就算脑袋搬家也死不了，而且这个感觉八成没错。而这样的身体，也让我的危机意识逐渐消失。 这不太妙……我得改正这种想法才行。我这样强烈告诫自己之后，便更加奋力挣扎，试图将大鱼甩开。 我同时中断用气的强化，改在身体中注入圣气。 因为圣气的强化效果比较好。 虽然魔气融合术效果更强，但那个招数对我来说，与其说是双面刃，也许该说我功夫还不到家，所以还不太敢在这种关键时刻使用。 如果不是到非用不可的状况，就算是面临危机，我应该也不会用。 运用圣气的强化，效果比气更加有效，让我在水中活动变得轻松许多。 而且腿部也能够使力，因此我开始试著将腿从大鱼口中抽出。 没过多久，我让一条腿成功挣脱，但咬住我另一条腿的大鱼，似乎怎样都不肯松口。 这种像鸡骨头的腿有那么好吃吗？ 我不禁浮现这种疑问，但对手毕竟是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生物。 也许大鱼对于一旦咬到的食物，有怎样都不愿松口的本能吧。 不过，这会让我很伤脑筋的。 毕竟我可没有在这毒沼里面发烂的打算。 所幸我因为一条腿已经获得自由，所以我现在得以调整身体方向。 我身子一转，朝著大鱼挥起手中的剑。 以现在的状况，我能轻松将大鱼砍杀。 而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大鱼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意图。 只见大鱼突然加速，开始冲向湖面，接著把我顺势往空中拋出。 「……唔喔！」 我整个人就这样摔在原本想要前往的对岸陆地上，发出丢脸的叫声。 浑身湿透的我，不停有水滴落到地上。 不过我长袍的性能实在相当出色，那样泡在水里，现在竟然已经乾了。 还是说，这件长袍从一开始就没湿吗？ 实在很难确定…… 我接著转头确认四周，看见那个弃我于不顾的眷属身影。 「……你……那是怎样？」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黑鼠艾德尔的脸颊，变成了奇妙的形状。 我抓起它的身子，强拉开它的嘴巴一看，发现它在脸颊里塞了大量的树果。 也就是说，它刚刚弃主人不顾，跑去收集自己爱吃的食物。 这家伙或许是不像我那么依赖血液。 但就算是那样……该怎么说呢？ 它也太欠缺忠诚心了。 吸血鬼的眷属，全都是这个样子吗？ 真希望有人能给我答案。我不禁这么想道。 ◆◇◆◇◆ ——无论任何时候，希望都是一种会背叛人的东西。 虽然有些突然，但这种想法，是否太悲观呢？ 可是，看到我现在置身的状况，肯定不会那么想。 因为此刻在我眼前的，就是绝望。 像龟壳般的甲壳、六条腿，扁平且坚硬的龙种身躯上，长满坚硬的鳞片。 那个存在眼中所散发的并非知性，而是野性，会驱使那个眼睛紧盯的对象，只有那个存在想吞下肚的弱小生物。 ——塔拉斯库。 让此地被人称为《塔拉斯库沼泽》的魔物，就在我眼前。 虽然那是我一直祈祷不要遭遇的对象，但老实说，我对遇到塔拉斯库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过惊讶。 因为目标植物《龙血花》的聚生地，就是被塔拉斯特栖息地所围绕，所以我早知道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溜进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虽这么说，为了避免闯进塔拉斯库的栖息地，我也有努力注意魔物标记地盘的痕迹与其他魔物的数量，小心翼翼地行动，但看来我是彻底失败了。 这是非常糟糕的状况。 但变成这样，似乎也只能应战了。 或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塔拉斯库的剧毒对我起不了作用。 因为这样，我只要把它当成普通魔物对付，将对手击败就行了。 问题是，我是否拥有那种实力…… 「……呜啊啊啊啊！！」 塔拉斯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这几乎可以确定它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 虽然我是千百个不愿意，但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我抽出剑，与塔拉斯库对峙。 下一瞬间，塔拉斯库便朝我冲来。 塔拉斯库拥有必须仰望才能看清全貌的庞大身躯，要是人类被它撞到，不是瞬间飞出老远，就是被压成肉饼。 当然，那两种结果，都不是我会想选的。 我一直引诱塔拉斯库的突进到最后一刻。 塔拉斯库是像乌龟那样，拥有甲壳，从甲壳下有长颈往上延伸的魔物。 想要击败塔拉斯库，是有多种方法，不过剑士能够选择的方法，大致分为两种。 就是连同甲壳一起将身体砍开，或是砍断它的脖子。 关于前者，必须要有相当卓越的实力跟武器才能办到。 塔拉斯库的甲壳，是拿来制作银级或金级防具的材料。 就算没有经过铁匠加工，依旧拥有相当的强度，加上那个甲壳的厚度，也是龟壳没法相提并论的。 要将那种甲壳砍开，以我的实力恐怕是难如登天。 虽然运用将魔力、气、圣气所有力量融合的那个技术，或许是有可能生效，但想到失败时的后果，就让我难有尝试的意愿。 因为要是在这种状况下失去武器，那就真的完蛋了。 除了真的无计可施的状况，那都不是该尝试的手段。 所以要问该怎么办，自然就是得朝砍断脖子的方向去走。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面向塔拉斯库往上一跃，让自己落在它的壳上。 再来就是要顺势挥剑，从后颈砍断塔拉斯库的脖子。 我抱著这个想法，将剑奋力一挥，但是…… ——吭！ 伴随这彷佛击中金属的声响，我的剑刃遭到弹开。 而挥砍的冲击也让塔拉斯库察觉到我正站在它背上，只见塔拉斯库将身子往旁边一倒，开始在地上打滚。 ——轰隆！ 伴随这地鸣般的巨响，塔拉斯库打滚所掀起的湿地泥块，阻碍了我的视线。 尽管这已经是相当难缠的行动，不过如果换成别人，还得另外担心会因为飞溅的泥块而中毒。 尽管这是攻防一体的卑鄙攻击，但我不管沾上多少泥块，都不用担心中毒问题。 视界其实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恶劣。正确来说，我的感官似乎能获得较人类视觉更多的资讯，尽管视线受到泥块阻隔，但我还是能掌握到泥块对面的生物位置。 这种感觉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或许可说是一种相当方便的视觉。 我相信那种视觉给我的资讯，冲入如同雨雾的飞散的泥块当中，逼近到塔拉斯库身边。 由于塔拉斯库仍持续打滚，并且用身躯猛力撞击泥地，让我感觉脚下地面有类似地震的晃动，行动起来相当吃力，但是被我视为攻击目标的颈部，反而因为塔拉斯库在地上打滚的关系，而处在更加靠近地面的位置。 只要抓准时机，要砍中不是难事。 问题还是在于我斩击的威力，不过现在应该就是轮到那招出马的时候了。 那招是哪招？ 这还用说吗？ 我在剑上注入力量。 我注入魔力……还有气。 魔气融合术。 如果没法从外面切开，那改从内部破坏就行了。 这就是我打的主意。 虽然听说真正熟练魔气融合术的高手，是可以将破坏力集中在刃上，提升锐利度，但至少那是我现在还不会的本事。 我只能放任那股力量将目标炸开。 好，接招吧。 除了手中的剑，我在身体上也灌注气，朝目标冲去。 较平常投入更多的气，将我的身躯迅速送到塔拉斯库颈部连接身躯的位置。 塔拉斯库仍未停止那打滚的行动。 我没有拖泥带水，迅速挥剑往颈部砍下。 而就在我剑刃命中塔拉斯库颈部的瞬间—— 覆盖塔拉斯库颈部的鳞片伴随巨响飞散。 ——成功了吗？ 瞬间闪过这个想法的我，短暂停止了动作，但令人遗憾的是，塔拉斯库似乎并不是会让我轻松击败的弱小魔物。 就在我停顿的同时，巨大的爪子朝我挥来。 我连忙避开挥来的巨爪，接著转头去找塔拉斯库的脖子，打算再补一剑的时候，发现塔拉斯库的脖子竟然已经移动到了遥远的高处。 也就是说，塔拉斯库似乎决定立著身子来对付我。 如果我是人类，刚才塔拉斯库那种在地上打滚的状态，我肯定会难以应对，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把我攻击目标拉远的战法，才是真正棘手。 但话说回来，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根本就完全不是塔拉斯库的对手。 只见塔拉斯库巧妙地用六条腿移动身躯，朝我靠近。 这次速度之所以比之前要慢，或许是塔拉斯库反省刚才让我跳到它背上的视觉死角，而改用更为慎重的战法。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塔拉斯库确实是相当可怕的魔物。 因为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所学习，并立刻改变战法。 虽然塔拉斯库被认为是有强烈野性，根据本能行动的魔物，不过一些认为塔拉斯库拥有理性头脑的推测，可能也是事实。 我其实比较喜欢脑袋不好的塔拉斯库说…… 算了，这样发牢骚也无济于事。 不过，我接著究竟该如何应战呢？ 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同样爬到背上再施加攻击，不过它看来不像是会让我得逞的样子。 在这种时候…… 就在我思考对策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在我肩上的黑鼠，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它跑哪去了……我抱著这个疑问四处看了一下，适才看见它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塔拉斯库的脚边冲去。 喂，你会被踩扁的。别冲动！我虽然这么想，但艾德尔却巧妙避开塔拉斯库的身体与六条脚，甚至还成功爬到它的背上。 没想到它意外能干。 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对艾德尔感到佩服。 可是尽管它要比一般个体大上许多，但终究只是小鼠的艾德尔，就算爬到塔拉斯库的背上，也不能做什么…… 但就在我刚想到这里的时候…… 「……什么？！」 随著一阵体内力量突然被吸走的感觉，艾德尔全身也开始发亮。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艾德尔想做什么？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只能紧盯眼前的光景。 换句话说，我只能紧盯著艾德尔跟塔拉斯库的反应。 艾德尔就在我面前采取行动。 艾德尔带著那笼罩全身的光芒，跃向塔拉斯库脖子衔接身体的部位，然后它看准我先前剥去鳞片的位置，猛力一撞。 虽然说艾德尔在同类中相当庞大，但毕竟只是一只名为小鼠的小型魔物。 换句话说，就算它那样去撞眼前那巨大的塔拉斯库，别说给予伤害，甚至连要给予冲击都是难事。 然而就在艾德尔那记冲撞之后，我竟紧接著看到塔拉斯库痛苦的反应。 「……咕啊啊啊啊！！」 那不知是伤口被再次挖开的痛苦哀嚎，还是对于区区小鼠竟然会让自己感到疼痛所发出的愤怒咆哮。 虽然只有塔拉斯库自己才知道答案，但可以确定塔拉斯库没法忽视艾德尔的攻击。 只见塔拉斯库虽然为忍受伤口疼痛而浑身颤抖，但仍让自己脖子如鞭子般猛力甩动，朝艾德尔撞去。 那让人难以想像是负伤状态下的猛烈速度，让艾德尔闪避不及，只能被那甩动的脖子击飞。 我看准艾德尔被拋到空中的轨道，在它摔落到地上之前，追上去将它接住。 「……你还好吧？」 我对自己接住的胖鼠这么说完，便感受到它以「没问题，比起那个，你也一起战斗吧。」的意志。 在庆幸艾德尔看来没有大碍的同时，我也不忘试著用圣气为它治疗，但我却没有在它身上看到丝毫伤痕。 就在我对此感到不解，稍微想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那股力量被抽走的感觉。 那股被抽走的力量，不是魔力或气，而是圣气。 看来艾德尔似乎是从我身上抢走圣气，不仅用来攻击，甚至还用余下的圣气治愈自己的伤势。 虽然我没有下达任何指示，也没有给予许可，但或许所谓的眷属就是这样。 只要高兴就能随意从主人身上抢走力量。 ……怎么感觉我才是被压榨的那边？ 我不免产生这种疑问，不过…… 「……呜啊啊！嘎嘎！」 听到这阵叫声，我这才想到战斗还没结束。 还好，塔拉斯库现在也只是到处乱冲而已。 塔拉斯库因为身躯庞大，因此动作不太灵活。 由于塔拉斯库直线冲刺的速度相当快，让人很难彻底摆脱，可是如果在小范围逃窜，就我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一直逃窜没法解决问题，而且这边的体力肯定会先被耗尽，因此只能用来争取时间。但能够争取恢复时间，也有很重要的意义。 只是艾德尔看来连那种时间都不需要。 话说回来，看塔拉斯库的反应，艾德尔的攻击似乎相当管用，塔拉斯库脖子的动作，要远比刚才要迟钝许多。 我稍微靠近一看，发现艾德尔所攻击的位置，正持续冒出像烟的东西。 明明没有人施展火焰魔术，却会有那种反应，八成是艾德尔那记冲撞所造成的。 那是艾德尔的特殊能力吗？ ……不对，看起来不像。 虽然它之前有发光，但那只是圣气的光芒。 也就是说，我应该想成是艾德尔用圣气攻击，才让塔拉斯库变成那样。 看来我得到重要提示了。 要对付塔拉斯库，比起用气跟魔力，使用圣气才是正确答案。 早知道我一开始就那么做了…… 老实说，我在到这里之前，就有得到些许提示。 据说塔拉斯库的习性讨厌圣水，因此只要准备圣水定期洒在自己身上，就能够赶走塔拉斯库。 所以我也实际去买了圣水那么做，而下场就是现在这样。 我原本以为那是假情报，不过可能假的不是情报，而是我用的圣水才是假货。 由于我在进行前往《塔拉斯库沼泽》的准备时花了不少钱，让自己手头变紧，结果贪小便宜在路边摊买了可疑圣水，这搞不好才是错误。 原本圣水正常是要到教会才能取得，而且颇为昂贵。 而且我自己也实在不想带著这个身体，跑去教会之类的地方。 而在妥协之下的产物，就是路边摊卖的圣水…… 所谓便宜没好货，大概就是指这种状况。 我又多上了一课。 吃这种亏，让我实在很想去学自制圣水的方法，不过那是教会秘藏的技术。 我自己也曾试著将圣气注入水中，但水里只会残留微弱的圣气，而且在发现那些水不到十分钟就会恢复原状的时候，我就放弃了。 大概要用某种特别的方法，才有可能造出圣水吧。 正当我在想这些事的时候…… ——砰！ 我附近的树干被塔拉斯库应声撞断。 就算塔拉斯库颈部受到重创，但身躯部分似乎并没大碍，因此塔拉斯库正对我穷追不舍，想要把我撞倒。 塔拉斯库接著又吐出毒雾，不过这个招数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就连我肩上的艾德尔都一副从容模样。 对我们来说，那就只是紫色的温热气息而已。 塔拉斯库张口放毒，反而正好让我们有机可乘。 虽然那是一阵会让人感到不快的空气，但毕竟本身没有威力，因此我们能轻易穿过毒雾，轻松逼近到塔拉斯库身边。 看到我们如此举动，似乎让塔拉斯库大吃一惊，连忙后退。 也难怪它会有如此反应。 毕竟能用这种战法的对手，肯定相当少见。 至少以人类来说，如果不是有可以让所有毒素彻底无效的强力魔道具，肯定办不到。 可是我却仅靠著体质克服了那个障碍。 ——这次一定不会出错。 这次我不会像先前那样停下来确认战果，而是直到能确信对手丧命之前，都持续攻击。 我抱著这个想法，在剑上注入圣气。 剑上的圣气微微渗出，开始净化笼罩在四周的紫色空气。 我的视界敞开，看见让剑刃命中塔拉斯库颈部的路线。 「接招吧……！」 我猛力挥剑，对塔拉斯库颈部那遭到我跟艾德尔先后攻击、鳞片剥落变形的位置，再次施加致命攻击。 那里是塔拉斯库在承受魔气融合术攻击时，坚硬无比的肌肉。 可是剑上带著圣气挥砍时的感触，就跟击中普通魔物时相同，这也让我明白攻击收到效果。 当然，塔拉斯库也扭动身躯，想设法中断我的斩击，但在这种时候，我当然不会让对手得逞。 我的剑刃深深没入塔拉斯库颈部——下一刻，剑刃便从颈部连接身躯的位置，将那长颈斩落。 ◆◇◆◇◆ 塔拉斯库的庞大身躯伴随巨响应声倒下。 虽然在掉了脑袋之后，身体还活动了一段时间，但也逐渐失去力气，到最后完全静止。 至于颈部则是像蛇一样扭曲挣扎，模样颇为恶心。 真不想看到那么大的东西用那种方式挣扎。这是我发自心底的感想。 尽管可能会有人觉得是我夺走对手性命，这种感想颇为过分，不过塔拉斯库对有意逃跑的对象穷追不舍，所以只能算是它自找的。 我可不会道歉喔。 回到塔拉斯库的话题，既然这玩意属于魔物，因此自然也拥有魔石。 虽然魔石存在的位置有各种变化，但大多都是在心脏旁边。 可是要说塔拉斯库的心脏在什么位置，当然是在坚硬甲壳的深处。 虽然不到不可能拿到的地步，但要取出魔石，得花费不少时间，而且正如各位所知，《塔拉斯库沼泽》可是塔拉斯库的栖息地。 几乎可以确定解体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其他塔拉斯库跑来了。 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虽然如果只是多对付一只，在知道弱点的现在，或许勉强还有机会。 在实际交手之后，我发现塔拉斯库算是跟我相性极佳的对手，而且艾德尔似乎也能发挥作用。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我的余力。 由于艾德尔已经消费了大量圣气，而我在砍断塔拉斯库脖子的时候，也用掉了许多。 圣气跟魔力与气相比，不仅保有量较少，消费快，而且回复也慢。 所以那不是能多次使用的力量。 正因为这样，我平常都会特别保留，但在这里，用圣气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这实在太勉强了。 所以说，我要把塔拉斯库的尸体丢在这里，魔石也一并放弃吗？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那么做。 我不想那么做。 正确的说，我也不能那么做。 因为如果放弃，那我就赔大了。 当然，这是个由孤儿院委托，报酬只有一枚铜板的工作。 赔本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来这里之前，花了一笔不小的花费。 如果要问我把钱用在什么东西上，答案就是魔法袋。 也许有人会问: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拥有的魔法袋，是容量最多塞进几只猪鬼的东西。 像塔拉斯库这样的巨大魔物是装不下去的。 虽然是可以在解体后只带走重要部分，但我也没法在这里进行解体。 也就是说，唯一的方法就是整只带走，因此无论如何都需要大容量的魔法袋。 因此我在进行前往《塔拉斯库沼泽》的准备工作时，也花钱准备了新的魔法袋。 而我会想到要做这个准备，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连我自己都对自己最近倒楣的事实有所自觉。 毕竟我在适合低阶冒险者的迷宫浅层，都会遇到传说级的怪物，在被巨龙吃掉后，变成骨人。 我倒楣的程度，大概是世界级水准了。 像我这种人如果来《塔拉斯库沼泽》，又会怎么样？ 我肯定会遇到塔拉斯库的……虽然这样想可能太过悲观，但直觉仍告诉我一定会是这样。 也有可能是我在变成魔物之后，某种类似危机感知能力的东西也增强了。 而且实际上，我也确实遇到了塔拉斯库，所以我现在的直觉还挺准的。 顺带一提，这个大容量的魔法袋，是租借的。 这也是当然的做法。 因为如果要买下，这玩意可是有相当于买下一整栋房子的价值。 不过如果只是租借，只要拿出金币就能搞定。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租出去的东西，很可能被人吞掉，不过这可是冒险者公会的出租品。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敢把东西吞掉，冒险者公会的高手就会倾全力讨回。 视状况而定，甚至可能会动员金级或白金级的高手。 要是变成那样，不管到任何国家都会很难混。 所以很少会有人敢吞走租借品。 之所以不是绝对没有，其实也反映出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如此这般，现在的我拥有带走塔拉斯库的搬运手段。 只要把塔拉斯库带回去，以魔石为主，甲壳、鳞片等材料都能换到不少钱。 而这也能充分赚回我租用魔法袋花费的金币。 不只是那样，甚至还能有相当可观的利益。 随著荷包变大，很多东西也都买得起。 这种发大财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就是这样才会让我一直想做冒险者这个工作。我满怀感慨地想道。 ……只是我干了十年的冒险者，这种发大财的机会，也就这一次而已。 虽然说还有前阵子遇到的骨巨人，不过那玩意的魔石我给人了，所以进到我口袋里的收入是零。 因此我现在喜孜孜地将塔拉斯库装进魔法袋。 当然，我不是用物理方式将塔拉斯库拖进袋里，而是只要将魔法袋的袋口靠在塔拉斯库身上，魔法袋就会把塔拉斯库吸进去。 这么方便的设计，实在让人感激。 不只是身体，头部也一样，我记得塔拉斯库的眼珠、脑、毒腺都有不少用途，可以换到不少钱，所以我自然也不会忘记回收。 在完成回收后，我先确认四周没有塔拉斯库等其他魔物后，这才再次动身。 虽然有哥布林看起来像是在乱晃，不过那明显是想偷捡多余的残骸。 塔拉斯库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重要材料。 这样说起来，这里哥布林身上的防具，感觉就像是把塔拉斯库的鳞片跟甲壳弄碎，再杂乱组合起来的东西。 这样看起来，《塔拉斯库沼泽》感觉也像一个生态圈，是由许多生物的活动复杂影响所形成的环境。不过我感慨归感慨，发现有哥布林企图靠近，我还是不忘捡起石块，全力往哥布林身上丢去，将哥布林赶走。 如果只是在远处偷看还无所谓，但那些家伙已经开始搭弓瞄准我了。 就结果来说，我丢出的石块命中一只哥布林的脑袋，一看见那只哥布林跌坐在地上，其他哥布林便立刻拔腿逃窜。 似乎没有哥布林有想要帮助同伴的气概，倒地的哥布林尽管因为受伤而颤抖，不过在发现自己被同伴丢下后，便匆忙起身，全力去追那些逃跑的哥布林。 看到这让人会心一笑的光景，让我感觉先前跟塔拉斯库交战时疲惫的精神，似乎也得到恢复。 但我才刚想到这里，便看见那些率先逃跑的哥布林前方是片水池，只见刚才袭击我的大鱼突然从水池中现身，将几只哥布林的上半身咬走。 而幸运活下来的，只有那只因为被我用石头击中，比其他伙伴晚逃一步的哥布林。 ——真是弱肉强食。 我之所以会另外涌现这种感慨，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确实就是这样。 看到伙伴们在眼前瞬间被吃掉的光景，使那名哥布林茫然的背影彷佛带著些许哀愁，但就算有机会，我也不认为那只哥布林会想帮助那些抛下他逃命的伙伴。 从许多角度来看，都是个挺可悲的故事。 ……回归正题，我记得《龙血花》应该是在这个方向吧。 看到形单影只的哥布林垂头丧气地消失在森林当中，我也转身往原本的目的地前进。 当然，由于还没离开塔拉斯库的栖息地，所以我仍维持警戒。 所幸我也找到了要远比刚才安全许多的移动法。 由于刚才确认圣气能对塔拉斯库生效，所以圣水的事情多半是真的。 既然这样，我只要在移动时散发微量圣气，说不定就能多少减低遇到塔拉斯库的机率。 于是我便抱著这个想法，将剩余的圣气持续以微量放出，并朝目的地前进。 ◆◇◆◇◆ 我努力穿过塔拉斯库栖息地所抵达的那个地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景色，让我一下说不出话。 《塔拉斯库沼泽》是个在泥泞中充斥毒素与瘴气，随处可见有毒植物，生物也带有致命剧毒的环境，光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块拒绝一般生物侵入的恶梦之地。 会想跑来这里的人类，只有疯子跟不畏危险的冒险者，普通人根本不会想靠近这里。 而在如此危险的土地深处，在其中最危险生物栖息地的更深处，能看见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 没错。 那里十分美丽。 眼前是一片让人难以想像是位在《塔拉斯库沼泽》当中的乐圜。 鲜红的花朵就位在清澈见底的乾净池水上，无数红花以花瓣紧邻的方式彼此群聚。 而在那些红花周围，其他植物就像是与红花互相依偎，不，就像是随侍在女王身边的士兵一样，围绕在红花周围。 而在那些植物旁边还能看到虫鸟飞舞，还有动物追逐嬉戏，光是这幅景象，似乎就足以让人忘记这里位在那瘴毒沼地的最深处。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空间呢？ 其实理由就是那些红花。 那些红花——就是我要找的《龙血花》。 那些花拥有强力的环境净化能力。 也就是说，在这里聚生的《龙血花》，会持续净化《塔拉斯库沼泽》的毒素，产生出这样的空间。 周围的植物与生物乍看之下像是为了保护《龙血花》而待在红花附近，但实际上正好相反。 因为只有在《龙血花》旁边是它们的乐园，要是离开此处，它们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会丧命。 这里确实算是乐园，但同时也是牢狱。 因为这个缘故，那些虫、鸟、动物都十分稀少，如果能从这里带回去，也都相当珍贵。 不过方法却非常困难。 毕竟这里的空气虽然相当乾净，但周围却是被瘴毒支配的空间所笼罩。 如果想带走一只动物，就必须让那只动物身边持续保有正常的空气，所以如果没有准备特殊的魔道具，就只能去找拥有高魔力量的魔术师，持续用风魔术抵挡毒气。 可是要问那样大费周章能获得多少利益，其实也没有多少，由于跟劳力相比并不划算，因此讽刺的是，那反而让这个环境得以维持下去。 当然，随便破坏《龙血花》的栖息环境肯定会遭各方谴责，这也是原因之一。 只要不是进行太夸张的滥采，《龙血花》本身是生命力十分强韧的植物，而且还能立刻再生，所以基本上这里的未来不需要人担心。 《龙血花》的强韧生命力，从这种植物会特地挑选这里作为聚生地，也可能略知一二。 因为那种花是会吸收毒素，转化为自己力量而活的植物。 正是因为那种特性，所以才会聚生在这个周围是塔拉斯库栖息地的地方。 塔拉斯库就连尸体及排泄物，都会散发剧毒。 这也是《塔拉斯库沼泽》充斥污染的重要理由。 而那些毒素会吸引喜欢毒的生物聚集，最终就是形成毒素的乐园。 就某种角度来说，塔拉斯库才是这块地域的中心。 如果没有塔拉斯库，这里就不会有《龙血花》存在。 在属于亚龙亲戚的塔拉斯库附近，就会有《龙血花》，感觉其中似乎藏有某种暗示，不过……算了，感觉这应该是罗琳才会感兴趣的东西。 太细的东西我搞不懂。 比起去想那些事，现在采集《龙血花》才是重点。 我抱著这个想法，踏进《龙血花》的聚生地。 我之所以能不在意是否会把《龙血花》踩坏，乾脆地进到其中，也是因为知道《龙血花》 的强韧生命力。 根据从书本获得的知识，《龙血花》就算践踏到全部折断，也会在经过一天之后恢复原状。 说起来，要不是有这等本事，大概也无法驱除邪气吧…… 顺带一提，在采集的时候，据说是要细心地连根挖起。 虽然不是说绝对不能从中切断，但那样可能会让花龙血这个最重要的药材流失。 其实也有人想过既然那么麻烦，那种植物的生命力又强，那只要把花带到外面，用塔拉斯库的毒液自己栽培就好了，但据说实际那么做，花色就不会染成红色，也没法采到花龙血。 虽然还是能开出美丽的白花，但那样就不能作为药材了。 其实白色《龙血花》是被称为《白龙花》，是一种不太被人喜欢的植物，不过……这部分不提也罢。 我把《龙血花》连同周围的泥土一并挖起，先用布包住土的部分，再放进魔法袋中。 虽然只采一株就行，但这里毕竟有数千株的《龙血花》，而且就算挖走，据说一个星期后，就会有其他《龙血花》补上缺口，所以不成问题。 要问我多采几株想做什么，我是打算将几株带去花店，几株拿去药铺。 虽说是我还活著时的事情，但我还记得自己以前经常听见不少想要有《龙血花》的对话。 能卖高价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我还记得听花店商人提过，年轻男女在求婚时就算知道店里没有，也都会到店里碰碰运气，而药店则是有这东西就能制作各种药剂，所以也希望能多储备一些花龙血。 我没有想滥采的意思，不过十株应该算是容许范围吧。 就算是那样，感觉也已经很多了。 还好我有租较大的魔法袋。 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采集《龙血花》。 考虑到以前的我怎样都没本事到这里来，所以这也是当然的，但我还是相当开心。 「……好痛！」 在我专心挖出《龙血花》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手臂窜过一阵钝痛。 《龙血花》应该没有刺才对…… 感到好奇的我，到处摸了几下，发现似乎触碰花瓣，就会感受到一种类似麻痹的疼痛。 那毕竟是生长在这种地方的植物。 或许是为了一定程度的自我防卫，而在花瓣上带有只要碰触就能惊吓对手的成分吧。 而我在采取到目的数量的《龙血花》后，便站了起来。 再来就只差缴回物品了。 到时艾莉洁认识的人，也会负责把《龙血花》制成药，而我的工作或许也会在那时结束…… 我抱著这些想法，正要走出《龙血花》的花园时，突然感觉眼前有人影闪过。 ……是敌人吗？我短暂闪过这个想法，不过那个人影怎么看都不是哥布林，而除了哥布林之外，我记得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型魔物了。 所以那个身影必然是冒险者之类的人。 不过就算是冒险者，我也不能彻底放下戒心。 因为冒险者互相残杀是偶尔会发生的事。 在迷宫里虽然容易被追到线索，但在这种地方就算发生意外，由于难以找到冒险者证，所以很难找到凶手。 因此在这种地方遇到冒险者，反而该提高警戒。 我用随时都能拔出腰间配剑的姿势，等待那个靠近的人露出全貌。 (待续) 第三章 新的武器与力量 大家好，好久不见。 我是丘野优。 虽说好久不见，但其实第二集意外快速地推出，所以可能感觉也没有太久。 最近我似乎常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不过想到能这样推出新书，还有人愿意购买阅读，就让我常会觉得自己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原本我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成为小说家，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能够这样出书。 我认为这实在是相当幸福的事。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这种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不过那并不是容易的事，因此我打算要持续努力，让我能实现这个心愿。 对了，最近我也有考虑关于小说写法的事。 我是认为每个人都有各种写法，就我的例子，有先想再写，也有故事突然全部涌现时写这两种状况。 我个人是后者的表现会比较好，也会希望这种好事能每天都有，但并没有那种顺利。 结果还是平常努力写，偶尔有什么灵感浮现时，让自己能有不让机会跑掉的实力是最好的。 如此这般，我往后还是会尽可能努力写出让各位读者喜欢的作品，所以无论是丘野还是这个故事，都请各位多多指教。 第四章 龙血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流星雨北斗 「……喔？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真是令人意外。」 自己并非危险人物。用如此态度说话并朝我靠近的男子，脸上确实带著相当意外的表情，因此看来确实如他所说，他并非是抱著什么企图而偷偷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这样看来，对方应该不是想打劫其他冒险者的不良冒险者。 不过现在下定论也是不智之举，所以我并没有就此放下戒心，总之对方看来是可以交谈的对象，所以我决定开口： 「我也、很意外。毕竟《塔拉斯库沼泽》这种地方，正常人、是不会来的。」 听到我这种说法，那个人笑了几声。 「您说得好像您自己不是正常人一样……不好意思，我当然是正常人。您看，我有准备这些东西。您也一样吧？」 那个人让我看见他身上用来防毒的魔道具，还有在教会贩卖的真正圣水，接著还拿出了上面有正确情报，价格不斐的《塔拉斯库沼泽》地图。 换句话说，这个人不像我是仗著身体特殊构造，用有些……不，是相当鲁莽的方式闯入这个险地，而是在充分准备下来到此处。 那才是要往来《塔拉斯库沼泽》时该有的准备。 我甚至感到有些惭愧。 而且对方似乎还误以为我是也是有充分准备的人。 当然，那并不是事实。我是仗著自己是不死魔物，所以才不怕毒气，因为拥有圣气，所以除了与塔拉斯库交战的不幸意外，在这里的行动才没有大碍。只是我没有向对方解释，也无法那么做。 所以我暧昧地点头附和。 「……差不多。」 「我就知道。对了，您来这里是为了《龙血花》吗？」 「没错……你也是吗？如果是那样，那我应该庆幸这是不需要争抢的东西。毕竟我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其他冒险者呢。」 实际上，确实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 就算有那个实力，要准备对应的装备并不容易，而且也少有人会想冒著被毒气污染的风险。 加上如果拥有能在此处往来的实力，闯进迷宫深处还比较有赚头。 虽然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弄到《龙血花》，可是……非得用到《龙血花》不可的状况，其实并不多。 话说回来，这个人的样貌真是清秀。 彷佛鲜少晒到阳光的淡色肌肤，隐约带有刻薄感觉的五官，加上一头看来滑顺整齐的银发，让这名俊俏的年轻男子整体带有贵族般的气质。 虽然他腰间挂著细剑，身上也穿著作工精致的金属制轻装铠，但不知为何，那些东西在他身上，感觉就像是无谓的装饰。 更加华美的服装，或是完全没有装饰的精实装扮，感觉才是与这名男子最为相称的穿著。 整体说来，他是一名光是出现在《塔拉斯库沼泽》就会让人感觉突兀的人，但如果说是为了《龙血花》才逼不得来到这里，那就说得通了。 男子在这时开口： 「对了，我并不是冒险者。」 「……那你是？」 「该怎么说呢？我是在某个大人物身边服务，类似管家的人。因为我的主人无论如何都需要《龙血花》，所以我会定期到这里来。」 遵从主命独自到这种险地采取《龙血花》的管家。 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主从关系啊。我心中不禁涌现这个想法。 就算我在听到男子的话语后往肩上的黑鼠瞧了一眼，它也只是做出嗤之以鼻的反应。 艾德尔。这小子肯定不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我拋弃内心对自己从魔的期待，开口向男子询问： 「……容我多问两句，是因为、什么病吗？」 「嗯，可以这么说。最近就连起床都很不容易……其实病情已经严重到我应该要留下来照顾主人，不该跑来这里的。可是……主人真的很需要《龙血花》。虽然提炼出其中成分，调合成药剂，是可以大量保存，但主人的状况是必须直接摄取花龙血……所以是很难事先保存的。不好意思，敢问您有知道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对方对我如此询问。 《龙血花》是调药的材料，不过我也曾听说直接摄取花龙血的药效会更好。 虽然我并没有像药师或治愈师那样专业的知识，但也听说那是会在短短几天就劣化的成分，因此花龙血只能在采取后的几天内使用。 如此这般，如果想要直接摄取花龙血，就必须频繁往来此处。 可是正常来说，无论考量金钱或劳力，这都是难以实现的事。 虽然说魔道具花钱买下之后是可以重复使用，但圣水基本上是消耗品。 尽管圣水有著一瓶得花费数枚金币的天价，但效果也有所保证。从考虑到效果也让人难以批评是黑心价格这一点，不得不说圣水确实算是教会的摇钱树。 话说回来，我当然不知道有什么保存花龙血的方法。 如果是一般确定的保存手法，多少有一些药师历练的我，当然是懂一些诀窍。 但那些终究只是可能管用的知识，现实是目前还没人知道该如何保存。 所以…… 「……不，我如果知道，那我应该立刻转行去当药师才对。」 我给出如此答覆。 其实就算知道，只要我不改变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目的，我也不会转行。总之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也只能这样回答。 而男子似乎也早已料到我这个答覆。 「我想也是。」 他用丝毫不带失望的语气这么说道。 听他这么说…… 「抱歉。」 我基于礼貌如此回应，不过这反而让对方显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我才应该道歉，我不该用那种擅自将期待强压到他人身上的说法。我只是姑且问问而已，请别放在心上。」 男子这么说道。 见对方如此客气，我也…… 「很感谢你愿意这么说，毕竟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而让人失望。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男子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然后想了一下。 「您真的这么想吗？……如果是那样，就算您不知道花龙血的保存法，能够获得您这样的朋友，对我及我的主人来说，或许也算相当走运呢。」 不太瞭解男子话语意义的我，不解地微倾脑袋。 「喔，不好意思。我似乎太猴急了。怎么说……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在某个大人物底下工作，而我也希望能一直跟在那个人身边。」 「你是这么说过。」 「所以说，为了实现这个心愿，我需要有能够定期采取《龙血花》的人才，可是那种人才怎样都找不到……」 「是吗……」 这也难怪。 虽然说高阶冒险者确实有能力那么做，但谈到意愿，那又是另一回事。 要不就是得承诺提供格外优渥的报酬，再不然就是得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否则大多数的冒险者都会拒绝。 正因为这样，孤儿院的艾莉洁才会如此困扰。 要不是这个工作如此棘手，也不会在我接下那个孤儿院的委托之前都没人愿意承接了。 想到这里，我也明白了男子的用意。 「我懂了……所以你是认为我算是你们需要的人才吗？」 「是的。当然这还是得看您本身的意愿……我们当然也会透过冒险者公会发出正式委托，让您确认过报酬及条件等内容后再决定，可能的话，您愿意接下这个工作是最好不过……现在才问可能有些奇怪，您应该是冒险者吧？」 听到对方这么问，我这才想到在刚才交谈中一直以冒险者身分自居的我，确实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是冒险者。 因此我稍稍调整自己的姿势，向男子报上身分。 「是的。我是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我是为工作到这里来的。」 听到我的身分，男子又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 也难怪他会感到惊讶。 因为我的阶级。 不出所料，男子接著开口： 「……真没想到您竟然会是铜级呢。」 听对方这么说，我也接口说道： 「你不打算雇用我了吗？」 我这样问完，男子立刻摇头。 「怎么会？您的阶级确实令我惊讶，但也就只是阶级而已。您能够毫发无伤来到这里，在实力方面毋庸置疑。关于委托的事，希望您能认真考虑。」 「你还真奇怪……」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想委托铜级冒险者到这里来的。 可是眼前这名男子似乎对阶级并不介意。 也罢，或许对方是认为结果才是重点吧。 虽然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能给对方满意的结果，但得到他人肯定，自然也是有些高兴。 而男子这时才想起某件他所忘记说的事，开口说道：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伊萨克.霍特。称呼我伊萨克就行了。关于我主人的身分……就等正式委托之后再说吧。」 他这样自报了姓名。 ◆◇◆◇◆ 尽管我与伊萨克意外花了不少时间交谈，不过《塔拉斯库沼泽》其实并不是个适合闲聊的地方。 这是因为我们互相明白彼此不怕受到瘴气与毒气侵害才有如此举动。 要不是这样，想尽快离开此地才是正常反应。 因为在这里待得越久，不只是人体，就连随身物品，甚至是有经过防毒处理的装备，都会在此地的污秽空气侵害下持续劣化。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伊萨克这时才惊觉不妙地说道： 「我们似乎聊得太久了。十分抱歉，您应该也想尽早离开，而我也还有采集《龙血花》的工作要做，所以就先到这里打住吧。」 他这么为我们的交谈收尾。 由于双方确实都有此意，因此他做出这个提议的时机可说恰到好处。 我点头说道： 「也好。你所提到的委托，我再到公会去确认就可以了吗？」 「是的，我们会发出指名委托，相信到时也会有人与您联络……不过就算不那么做，大概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想抢这份工作吧。」 伊萨克笑著这么说道。 他说得没错，就算在公会布告栏贴出找人定期到《塔拉斯库沼泽》采集《龙血花》的委托，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承接。 如果只是一次还有话说，但如果是定期往返，门槛实在太高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多跑几次，肯定很快就会把身体搞坏。 对冒险者来说，健康就是本钱。 要是让自己病倒，就等于是毁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换句话说，除了像我这种拥有特殊体质，不管来这里跑多少次都不成问题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想接这份工作。 而那种人当然不多。 我点头附和伊萨克的意见后，便与他挥手道别。 伊萨克也识趣地挥了挥手，接著他似乎临时想到了什么，将一个东西丢给我。 我接住他丢给我的东西，往手中一看。 「……是圣水吗？」 正当我感到不解的时候…… 「如果您不嫌弃，就尽管拿去用吧。因为我想您应该没有带那种东西。」 伊萨克话中有话地这么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 我抱著这个疑问，开口确认：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因为圣水会有独特的气味。虽然您似乎是有其他手段，可是……虽然这里是《龙血花》的栖息地，无论是瘴气还是邪气都会持续被净化，不过我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更加清净的力量。」 《塔拉斯库沼泽》这个地方的空气其实相当刺鼻。 毕竟这是个尽是毒沼与泥泞的环境，空气刺鼻也算是理所当然。 尽管在这个《龙血花》的栖息地，虽然有《龙血花》会净化毒气，不过《龙血花》本身的气味也十分强烈。 虽然不清楚这股气味究竟是来自于净化毒气与瘴气的成分，还是有其他理由，不过…… 讲白了，这里并不是个容易分辨圣水气味的环境。 虽然圣水确实是带有独特气味，但味道相当清淡，而且随时间经过，甚至要比香水更难让人分辨。 那种在城镇中与圣职者擦肩而过才会偶尔闻到的味道，在这种充斥各种强烈气味的地方，想要分辨绝非易事。 他对自己的嗅觉这么有把握吗？ 不对，不只如此。 既然他说有感受到比《龙血花》更加清净的力量，那就代表他能感受到我身上的些微圣气。 当然，光是对方能单独来到《塔拉斯库沼泽》这个地方，就代表他肯定拥有一些本事，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这个人说不定是更加深不可测的人物。 「……没想到你看出来了。我、会用圣气。」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事。 虽然能用圣气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从孤儿院管理人莉莉安就能够运用圣气这件事就能得知，光是走在街上，每个人一辈子多少都能遇到几名会用圣气的人。 虽然我并不打算到处宣扬自己会用圣气这件事，不过对已经看出我会用圣气的人承认自己会用圣气，也不会有任何抗拒。 而我现在也感觉伊萨克是个懂分寸的人，就算知道我会用圣气的事实，相信他也不会四处宣扬。 听到我的答覆，伊萨克也释然地点头。 「跟我想得一样。这么说……你会嫌圣水碍事吗？」 「不，我十分感激你的好意。虽然我是靠圣气来到这里，但老实说，回程还是相当不安。毕竟我的圣气并不能给我多强的加护。」 「原来如此，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话说回来，真的可以吗？这东西应该不便宜吧……从瓶子来看，这应该是萝贝莉雅教的最高级品吧。」 萝贝莉雅教。 虽然在亚兰王国并不算特别普及，但在西方的几个大国当中，却是个拥有极大权势的教派。 其实在马尔特也有该教派的教会，不过信徒并不多。 那间教会的规模也并不突出，但在圣水这方面，倒是准备了许多其他教会望尘莫及的高品质商品。 ……不对，也许不能算是商品吧。 因为在形式上，只是为了回报献金者所展现的信仰心，由教会给予的回馈品而已。 总而言之，捐赠的金额越多，教会给予的圣水在品质上，还有瓶装的装饰上都会更加出色。 圣水也有品质。 基本的圣水是无论向哪个宗教购买都差不多，不过随著品质提升，就会开始出现只有某些教派才做得出的圣水。 效果的持续时间、浓度、气味，还有透明度等各种要素都会决定品质的高低，而我手中这瓶萝贝莉雅教的最高级品，更是有一滴就有相当于一般圣水一瓶的效果及价值。 这实在不是能够轻易送人的东西。 不过伊萨克却摇了摇头。 「反正您日后也要用到吧？所以我想说现在给您也比较乾脆。」 我立刻就明白他是看准我之后会接下委托才会这么说。 可是…… 「你没想过我有可能不会接下委托，就这样拿了圣水离开吗？」 「那也没关系。那就只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光而已。而且无论是我，还是我的主人，在经济上也都不会为此感到困扰。」 看来就算是圣水的花费，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虽然如此傲人的经济实力令人羡慕，不过或许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更瞭解人才的珍贵吧。 对方或许是想藉著在这时送出圣水卖我人情，来提升我接下委托的意愿。 而这样也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也罢，毕竟就目前来说，我也并没有想拒绝的意思。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好吧，这次真的要告辞了。」 「好的，祝您回程一路顺风。」 就这样，我与伊萨克暂时告别。 在回程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 毕竟这次能够靠著圣水的强大效果穿越可说是最大难关的塔拉斯库栖息地，会如此顺利也是当然的。 其他魔物只要注意别落水就不难应付，而且哥布林也待在远处不敢靠近。 由于那些哥布林一看见我就害怕地退开，所以里面有可能包含我先前对哥布林大开杀戒时逃跑的家伙。 毕竟那是以远方射箭作为基本战术的弱小魔物。 现在就算他们眼睁睁看我离开也不奇怪。 不过要是我让他们避我避得太远，要是哪天有人委托我来这里讨伐哥布林的时候，那可就麻烦了。 ……不对，那些家伙的记忆力应该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大概只要间隔一个星期，他们就会把我的模样忘得一乾二净了。 虽然哥布林并不笨，不过感觉却是一种只顾满足眼前欲望的生物。 至于某些会建立聚落，跟人类交流的哥布林，或许就是对那种价值观感到厌倦的族群吧。 也许有天找机会问问看吧。 不过哥布林的语言相当特殊，所以得先学会他们的语言就是了…… 我就抱著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离开了《塔拉斯库沼泽》。 我循著来时的坡道离开沼地，等待马车到来。 在等待一段时间之后，驾著马车前来的车夫满脸讶异。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你该不会其实是高手吧？」 由于车夫发出这样的疑问，所以…… 「其实我是神银级的冒险者，当我想隐藏身分时，就会戴上这个面具呢。」 听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对方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这个人要比外表看起来要风趣多了。下次要再来这里要记得找我喔，我会算你便宜的。」 我向车夫道了声谢，便进到马车内。 ◆◇◆◇◆ 一回到马尔特，我便立刻前往冒险者公会。 虽然是可以直接带著采回来的《龙血花》到孤儿院去，不过我更想先搞定我猎回来的塔拉斯库。 如果莉莉安的病情是急迫到刻不容缓的状态，那当然另当别论，所幸她的状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就算现在找药师调药也不可能当天拿到药剂，所以这点程度的先后顺序应该也算在容许范围内。 我一进到公会内，便二话不说直接去找瞭解状况的希拉。 「……啊，雷特先生。今天您来这里有什么……等等，您该不会是已经从那里回来了吧？」 看来就算是希拉也没想到我能这么快达成委托。 这也难怪。 我想越是瞭解我以前实力的人，对于我现在的表现就越是意外。 毕竟在铜级测验的时候，我主要也是依靠知识，而不是依靠战斗技巧通过的。 可是像《塔拉斯库沼泽》这种需要纯粹战斗能力的地方，自然跟铜级测验时不一样。 加上我也没有详细说明过自己现在的能力，也难怪希拉会感到惊讶。 我开口说道： 「嗯，我把《龙血花》带回来了。我等等打算拿委托书到孤儿院去请委托人签字。」 「真没想到你竟能这么快把事情解决……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在知道你开始定期狩猎猪鬼的时候，我原本想说那应该是你过去长久努力得来的回报，可是……看来你真的进步很多呢。」 「是吗？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并非是我故作谦虚，而是我率直的感想。 我确实觉得自己要比以前要强。 这是事实。 但如果要说我现在这样变强是我本身的实力有所提升，总觉得不太恰当。 因为我有可能只是身体变成魔物，才有现在这种本事。 这种担忧始终让我挥之不去。 我并不是对于自己以魔物的身分变强感到不满。 而是担心如果某天我失去了这份力量，说不定又会变回以前那种状态的恐惧。 我担忧的是如果真遇到那种状况，我是否能够承受。 既然我已经体验过这种只要努力就会变强的状态，如果又回到从前那个欠缺天分，也没有成长可能性的状态，我真的还能继续坚持自己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目标吗？ 到时候我是否会一蹶不振呢？ 我心中抱有这样的不安。 当然，如果想简单一点，我是可以想成无论如何我都会持续朝目标努力，但真正碰到那种状况时究竟会怎样，没有实际碰到是不会知道的。 我的不安就是来自于这样的未知。 话说回来，考虑到现在连接下来究竟会怎样、甚至连我究竟能否变回人类都说不准的这个状况，可能不管怎么想都只是空谈。 「能够独力完成在《塔拉斯库沼泽》的委托，那么实力已经堪称有银级水准啰。您应该要有这样的自觉才对喔。」 虽然希拉似乎把我的答覆当成是谦虚，但我也没有多做解释。 就算这股力量会在哪天消失，但现在确实是我所拥有的实力。 而这份力量究竟强到什么程度，能有清楚的认知确实也很重要。 「我会注意的。对了，关于我为什么会先跑来这里……」 「啊，对喔。既然您不是要做完成委托的回报，那么……是要变卖原料吗？」 从希拉不必我多做说明就能立刻掌握状况这一点，或许也反映出她担任冒险者公会职员五年的资历。 我点了头。 「没错。只是这次的东西比较特别，普通的解体室可能不太……」 「我明白。对了，在分量上也很可观吗？我记得您有另外租借大容量的魔法袋吧，雷特先生。」 「是的。量很多。」 正确来说，是体积很大，不过在这方面的用词不需那么精确。 毕竟难保没有其他冒险者在一旁偷听，我也不希望等等被莫名其妙的人给缠上。 只见希拉对我点了一下头： 「既然这样，那用后头的解体场可能比较好。请跟我来……」 希拉这么说完，先跟一旁的职员交接了柜台工作，随后便起身帮我领路。 我就在她身后跟了过去。 ◆◇◆◇◆ 在冒险者公会当中虽然有几个解体魔物用的房间，不过那里面只有简易的解体设备，主要的作用比较偏向处理已经解体好的部分，另外就是用来鉴定委托材料。 一般来说，如果要解体体积在一定以上的魔物，或是要解体的魔物数量偏多，通常都是使用附设在冒险者公会后方的解体场。 代人解体的工作也主要是交由这里进行，这边也都随时都有处理解体工作的专家在这边执行业务。 虽然当中也包含许多退休冒险者及来自肉铺的派遣工，不过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远胜过一般冒险者的解体知识及技术，当冒险者自己没有解体能力，或是因为尺寸或数量问题难以自行处理的时候，就可以支付服务费请这边代劳。 由于我在冒险者当中算是格外认真学习过解体技术的人，而且在故乡的村子里也经常进行解体工作，所以在这方面也算得上是颇为在行的人，不过解体的对象换成塔拉斯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塔拉斯库不仅分量、尺寸，还有硬度都非比寻常，加上身上拥有剧毒，所以实在不是能够随便找地方解体的魔物。 虽然说我自己不用担心被毒素侵害，但如果在城镇内解体而导致有毒体液渗入地下水，哪天突然发生原因不明的集体中毒死亡意外，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不过在这个地方，对于那类状况也都有充分的预防，所以我能放心交给他们接手。 「……达里奥先生！达里奥先生！」 来到解体场门口，希拉便朝著敞开的大门内大声呼喊这个名字。 基于用途需要，这栋建筑的空间相当宽敞，所以要找的人很可能会在必须要这样大声叫唤才能听到声音的位置。 在希拉这样呼喊了几声之后…… 「喔，等一下！」 我们先是听到一个粗大的男性声音如此回应，在不久之后，一名壮硕男子来到我们面前。 他是这间解体场的主管之一，达里奥.柯斯塔。 虽然我在生前跟他见过几次面，不过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他似乎没能认出我是雷特.费纳。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今天中午有很多猪鬼送来，现在实在忙不过来。毕竟猪鬼肉不管在哪里都是被人当成宝的东西。」 看来他是特地停下手边工作来招呼我们的。 话说回来，猪鬼啊…… 虽说一次送回大量猪鬼的状况相当罕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在有需求的时候，肉铺甚至会直接发出委托，甚至还会有委托报酬跟收购价格飙涨的状况。 现在八成就是那种时期。 因为接了《龙血花》的工作，让我忽略了其他委托。 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赚钱的机会，让我心中不免有一丝遗憾。 要是《塔拉斯库沼泽》那里有猪鬼出没多好……但就算真有猪鬼，也会被塔拉斯库给吃掉吧。 毕竟猪鬼肉是真的好吃。虽然越想越觉得猪鬼简直就像是为了被吃而存在的可怜生物，不过这也算是弱肉强食吧。 正当我脑中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希拉对达里奥说道： 「抱歉，在你正忙的时候打扰你，不过这件事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位雷特先生今天可是有带稀奇的东西来喔。」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已经对希拉说过我想解体的东西。 也正因为这样，希拉才会这么说。 听不过达里奥却对希拉的话语嗤之以鼻。 「稀奇的东西？想用稀奇来唬弄我，可是要真的搬出很罕见的东西才行喔。」 尽管达里奥这么说，但希拉接下来的话语立刻让他瞠目结舌。 希拉开口说道： 「雷特先生把塔拉斯库猎回来了。他希望有人能负责解体整整一头塔拉斯库的材料。」 ◆◇◆◇◆ 「……塔拉斯库？希拉，你没骗我吧？」 我能理解达里奥为何会满脸狐疑地说这种话。 塔拉斯库虽然光论凶猛程度并不算特别突出，但它拥有的毒性相当棘手，加上又栖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就算是银级冒险者想要独力狩猎，也是得要实力格外杰出才有办法应付。 可是就我的状况，我不需要担心中毒的问题。 因此塔拉斯库周围的环境，对我所拥有的特殊体质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影响。 最多就只是活动时会有些不便，比起得随时留意毒素的正常人类冒险者，我的情况实在大不相同。 不过这当然是因为我是不死魔物的关系，所以我也没法解释。 就在我决定静观其变的时候，希拉接著说道： 「我何必特地跑来骗你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有没有骗人，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你说的塔拉斯库在哪里？摆在外面吗？」 达里奥会这么问是因为如果有冒险者真的猎回像塔拉斯库那样难缠的魔物，大多会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以显眼的方式搬运。 例如用巨大的车斗载过来。 虽然不至于到载著魔物一路游街的程度，不过也多半会在冒险者公会外面把魔物取出，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运到解体场。 除了炫耀之外，也算是宣传有人猎回罕见的魔物，因此解体后的魔物材料很快就会开始流通，说起来也不算是坏事。 可是，我不希望让自己太过招摇。 虽然说登记之后立刻就顺利升为铜级，多少已经算是有些招摇，不过毕竟也就只是铜级。 原本就有实力的人在短时间内升级，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这时在达里奥面前拿出魔法袋，开口说道： 「东西就在这里面。我可以拿出来吗？」 达里奥摇了摇头。 「……等等，如果是塔拉斯库，这里不方便。跟我来。」 他这么说完，便为我们在解体场内领路。 我们来到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这里确实是个就算取出塔拉斯库也不成问题的地方。 不只是空间宽敞，也能看到墙边挂著各种魔道具。 那些魔道具是为了在解体有毒魔物时，将毒物集中避免毒物扩散，当中也包含能够净化毒物的东西。 尽管功能相当独特，不过那可说是解体场的必备用品。 只是那类魔道具相当昂贵而且稀少，因此不容易大量储备，在这座解体场中，也只有两个房间有这些设备。 「好，你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 达里奥是转动房门上的曲杆，关上搬运大型魔物用的巨大门扉，并将防毒用的面具交给我跟希拉后这么说道。我顺著达里奥的意思，让自己处于在面具外头又戴上防毒面具的诡异模样，并在确认希拉也戴上防毒面具后，取出在魔法袋里头的塔拉斯库。 虽然要将塔拉斯库装进里头时需要用袋口接触塔拉斯库，不过在取出的时候，只要想好位置并打开袋口即可。 这部分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所以需要一点诀窍，不过我自己本来就是一直有在使用魔法袋的人。 虽然尺寸不同，但用法并没有差异，所以我对这方面的技巧自然也得心应手。 「……真的是塔拉斯库。话说回来，以塔拉斯库来说，这只也算是特别大的呢。」 达里奥边说边伸手触碰出现在眼前的塔拉斯库。 我让塔拉斯库的身躯与砍下的脑袋并排在房间内。 达里奥先是观察整个甲壳的状况，接著边用手触碰甲壳边开口： 「这部分一点伤痕都没有，这可相当罕见呢。」 「……真的吗？」 我毕竟只是铜级。 因此尽管我对塔拉斯库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但在狩猎塔拉斯库的实际经验方面相当缺乏。 要击败塔拉斯库，不是砍下脑袋，就是打穿甲壳破坏心脏这两种方法，这样比较的话，砍下脑袋应该比较简单才对。 所以说，就算甲壳没有伤痕，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状况才对。 我对达里奥说出心中的疑问，他这么说道：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要那么做，其实有几个问题得要克服。其中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必须靠近塔拉斯库。这玩意是会吐毒气的。要靠近到能砍下它的脑袋，就代表得硬著头皮让毒物缠身。如果是降低毒害的魔道具，银级跟金级是买得起，但要让毒物完全无效的魔道具，那个价格没有白金等级可是很难出手的。所以正常来说没人会去冒中毒的风险，都是会设法从远处击败塔拉斯库才对……」 原来如此，这样说确实相当合理。 我的状况是因为不用担心中毒，加上我基本上只有近距离攻击的手段，所以才没有那种选项，但如果是结伴行动的冒险者队伍，而且又拥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从远处攻击确实是比较简单。 达里奥继续说道： 「虽然说甲壳很硬，攻击很难生效，不过这玩意身上的鳞片也是一样。所以就算比较花时间，也都会选择目标比较大的甲壳。如果有威力够强的攻击，反覆攻击相同部位就有办法把甲壳打穿，而且会想找这玩意麻烦的人，自然也会准备那样的手段……只是用那种方法，甲壳上必然会有破洞。对我们这种干解体工作的人来说，也会对材料的品质稍稍感到失望。」 这样说起来，如果银级或金级的攻击能够打穿，那么要给那个等级的冒险者作为防具材料，恐怕不太恰当。 不过人类毕竟跟哥布林不同，并不是直接拿原料拼凑成盔甲。锻冶师懂得运用加工提升材料的强度，并且结合复数材料，让原料变成更胜原始状态的成品。 不过就算说是加工，材料本身的状况应该也是越完整越好。 换句话说…… 「这会比较值钱吗？」 我这样说出心中关心的事，而达里奥的反应是…… 「这是当然的。不过要解体这玩意得花费不少功夫跟时间，所以工本费会多收一些，但就算扣掉多出的工本费，还是相当值钱。脑袋的状态也很好。损伤的部分就只有颈根一处而已。这样毒腺应该也很完整……我可是很久都没看过状态这么好的塔拉斯库了。」 他这么为我挂保证。 「是吗……那就麻烦你帮忙卖个好价钱了。」 要变卖猎捕的魔物有各种方法，可以请人解体后自己去找买家，也能送到拍卖场去拍卖，另外就是花一点手续费，从解体到变卖都请人代劳。 一般来说，全部请人代劳也是普遍的做法。 理由相当单纯，因为大多冒险者都嫌麻烦。 不过如果有跟熟识的商家说好，或是猎到像塔拉斯库这类重量级猎物时，用拍卖之类的方式通常能卖到更好的价钱，所以自然就会有其他选项。 至于这次就算全部交给这里负责，像塔拉斯库这种等级的魔物，人家也会选择送去拍卖，而且这里也更能招来会想要购买相关材料的人，所以我才会认为全部交由他们处理是比较恰当的办法。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确定吗？如果你自己去找，说不定可以找到愿意出高价的买家喔。」 对方的看法或许没错，但以我现在这个模样，要找买家可是一大难事。 毕竟我这个样子，无论是要四处打听还是跟人当面交涉都不容易。 虽然说也是可以找罗琳代劳，但那家伙对金钱方面实在不怎么灵光。 她搞不好会抱著只要能卖掉就好的心态贱价出售，与其变成那样，交给达里奥负责处理要来得好多了。 不过我并没有表明内心这些顾虑，而是仅向达里奥表露出满怀信任的态度。 「……我相信你。这事就交给你了。」 听我这么说，达里奥嘴角扬起笑意。 「有你这句话，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你就等著开心数钱吧。」 ◆◇◆◇◆ 我将塔拉斯库交给解体场之后，也一并将其他需要解体的材料留在这里，而植物之类的东西则交给希拉。 由于分量可观，没法当场完成估价，我得要改天才能得到答覆，不过金额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就这样，我再来就只剩下将《龙血花》交给委托人的工作。 艾莉洁与莉莉安肯定都在孤儿院等我带《龙血花》回去。 ……不对，莉莉安应该不算。因为她根本就不知情。 不管怎么说，我在离开冒险者公会后，便接著前往孤儿院。 ◆◇◆◇◆ 啪。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我楞了一下。 对喔，这里的门把坏掉了。我想起了这件事。 要说坏掉，其实也是被我弄坏的……也罢，况且修好门把的人也是我。 再用同样的方法修一次吧。脑中立刻闪过这个想法的我，从魔法袋里取出黏液怪的黏液，在比上次更加细心地涂上黏液后，用力将门把压回原位。 「……很完美。」 就在我对自己的表现自吹自擂的时候…… 「……你说什么很完美啊？」 这个自我身后响起的声音让我吓一大跳。 我缓缓转头回望，看见艾莉洁就站在我的身后。 她手里提著像是装著食物的袋子，而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孩子，手里也都提著相同的袋子。看来他们应该是刚出门买完东西回来。 我努力保持镇定，对艾莉洁及在她身后露出不解表情的孤儿院孩子们开口： 「……呃，我是说委托的事。」 我这句话一出口…… 「咦？！这、这么快？！怎么可能？！」 尽管艾莉洁相当吃惊，但还是不忘先请我进到屋内，而我也代双手都提著东西的艾莉洁及孩子们开门，并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要让门把承受太多震动。 ◆◇◆◇◆ 「……所以你是说真的吗？委托已经达成了？」 我跟艾莉洁面对面坐在之前来过的会客室中交谈。 艾莉洁看来并不是不愿相信我说的话，只是对于我能这么快达成委托感到惊讶。 至于我刚才会说完美，当然是指门把的完成度，不过我希望让这个误会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藏著这样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说道： 「嗯……你看，就在这里。」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也从魔法袋里取出一株在《塔拉斯库沼泽》采回的《龙血花》，放到桌上。 虽然我连土都用布包裹，不过为了避免弄脏别人的桌子，所以我在桌上另外又垫了一块布。 不过艾莉洁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眼睛只顾著看眼前的《龙血花》。 「这就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花真漂亮……」 不知是因为花朵的美丽，还是对于原本以为无法取得的高价药材出现在眼前的惊讶，艾莉洁的眼中满怀感慨。 正如她所说，《龙血花》相当漂亮。 血红色的艳丽花瓣，并非笔直朝天，稍稍微倾的花形，加上衬托花朵的叶子，还有彷佛反映花朵生命力的粗硬花茎。 这些要素全都以绝妙的平衡配置，这也让我明白为何会有人想以这种花作为求婚时的礼物。 像我这种没有求婚对象的人，这样说或许有欠说服力，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可以吗？」 我对看花看到出神的艾莉洁开口确认，她这才猛然回神。 「我没法判断。因为我根本没法分辨这是不是真的《龙血花》……啊，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说我没有能力分辨而已。」 「……这样说起来，你说过你们要请认识的治愈术师调药吧。」 「没错。所以得先找那个人来才行……可能要请你多等一下，你方便吗？」 看来艾莉洁似乎打算现在动身去找那名治愈术师。 至于我自己也想尽快让对方确认，在委托书上签名，所以并不在乎多等一下子。 我向艾莉洁表明自己的意思后，点头同意等待。 在确认过我的意思后，艾莉洁便连忙离开会客室。 我想她多半是亲自动身去找那名治愈术师了。 既然那个人的身分是治愈术师，那么应该是在某间治疗院或教会里工作，而那些地方的工作也都相当繁重。 艾莉洁多半没法很快回来。 换句话说，我得等上好一阵子。 想到在艾莉洁回来之前都得耗在这里，在心理上实在不太好过，老实说，就是无聊……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那只趴在我肩上懒洋洋的艾德尔突然醒来，只见它跳到地上，径自走开。 我看著艾德尔走到墙边，开始抓起墙壁。 「……你在干什么？」 被我这么一问，艾德尔望向门把，接著往门把跃去。 艾德尔的前脚虽然能够构到门把，但由于它脚的形状没法抓住门把，所以开不了门。 就算它是给塔拉斯库造成痛击的小鼠，但却奈何不了眼前的一扇门。 这让我不免感到有些滑稽，不过…… 对于是否要帮它开门，我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想到人家虽然要我等待，但并没有限制我哪里都不能去。 虽然教会里应该是有些不能随便闯入的地方，但随便四处看看应该还不成问题。想到这里，我便伸手帮艾德尔把门打开。 要是人家有什么抱怨，我就说是宠物自己乱跑，把责任全推到艾德尔身上。 况且我也没说谎。 实际也确实是艾德尔吵著要我开门的。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想法，艾德尔盯著我看的眼神带有几分不悦，不过它并没有因此打消想离开会客室的念头。 看它始终望著门把的模样，我无奈地帮它开门。 在门打开的瞬间，艾德尔便冲出门外。 我好奇地跟了上去，结果……它急著去的地方，原来是以前我到孤儿院时来过的地下室。 艾德尔在地下室中央发出一声响亮的「吱！」声。 下一瞬间，五只小鼠便迅速现身，在艾德尔面前列队。 这样的光景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实际上那就是以前我在这里看过的景象。 我确实见过这些排著队伍的小鼠。 那些小鼠身上的伤痕与毛色也都跟当时一样。 不过跟以前相比，似乎要大了一圈……是单纯的成长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发现艾德尔跟那些小鼠做出类似交谈的行为。 虽然全部都是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吱吱叫声，所幸我跟艾德尔之间有所连结。 也因为这样，让我多少能够理解它们对话的内容。 从它们的交谈当中，我知道那五只听命于艾德尔的小鼠后来一直都守著这间地下室。 这段时间虽然有几次遭到街上的其他小鼠群袭击，但它们全都成功将对手击退，就结论来说，它们成功达成了守住这间地下室的任务。 而它们之所以有那种本事，是因为得到艾德尔分出的魔力与气力加持，让它们身为魔物的实力略有提升，并且还逐渐转变成较一般小鼠更为强大的存在。 换句话说，它们接近了存在进化的水准…… 而这个部分也引起我的注意。 说起来，那些魔力跟气，原本都算是我的吧？ 因为艾德尔的力量，根本是从我这里抢去的嘛……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艾德尔突然转头对我瞪了一眼，同时发出激动的「吱！」声。 那似乎是：「别多话！」的意思。 ……喂，这未免太不讲理了吧？那样合理吗？我可是主人，而你是从魔吧！ 尽管我这么想，但由于我屈服于艾德尔的气魄乖乖闭嘴，所以也没什么说服力。 而且艾德尔跟手下之间那类似对话的行为，也能让我得到管用的情报。 听它们的说法，那些袭击这里的小鼠，最后似乎也都被收编到那几只小鼠底下。 而因为这样，它们藉由那些被支配的小鼠，掌握了在马尔特的各个建筑物构造与秘密通道。 那些情报让这里的小鼠们在生活上更加安稳，能更加安心地过日子，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艾德尔老大的力量…… 它们进行著类似这样的对话。 ……呃～ 是没差啦，只是那些力量，源头可是来自于我呢。 我很想这么说。 不过却难以启齿。 就算开口，它们毕竟是小鼠，大概也听不懂。 而且我确实没有像艾德尔那样的领袖魅力……我很遗憾。 这个现实让我有些惭愧，不过艾德尔这时传达给我的讯息，让我稍稍感到惊讶。 因为它告诉我，如果我有想收集的情报，只要传达我的想法，就能使唤小鼠们动身收集。 小鼠的体形及敏捷性，可以任意往来于马尔特的各个角落。 虽然被人类驱赶扑杀自然是家常便饭，不过由于有优异的繁殖速度，因此始终能维持一定数量，而且无所不在。 如果能够使唤它们收集情报…… 我说不定就能够掌握马尔特的所有资讯。 这可是相当管用的能力。 我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之间，得到相当不得了的东西了。 我心中闪过这个想法。 ◆◇◆◇◆ 「……这真是太棒了！能以这么细心的保管方式带回来，可是很罕见的。」 说出这些话的人是艾莉洁所认识的治愈术师温贝尔托.艾伯尔所带来的药师，诺曼.哈涅尔。 温贝尔托是一名身材相当纤瘦的中年男子，诺曼则是年约二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的男性。 两人无论是外表及气质都给人和善的感觉，一见面就让我明白他们是会为孤儿院提供协助的人。 「是吗？我以为会去《塔拉斯库沼泽》的冒险者大多都是对采集物有一定知识，在采集时应该都会妥善处理才对…… 冒险者这种职业，随著阶级提升，工作表现自然也会上升。 不只是单纯的战斗实力，像是采集技术跟解体技术，还包含了礼仪及各领域的知识。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专家，但最低所必要的技术及知识，在尝试升级的阶段就会有所要求，因此自然会学到那些东西。 虽然也有些冒险者是只处理特定某些种类的委托，或是战斗实力异常突出的状况，而且也确实有靠一些小聪明混过测验跟委托而顺利升级的人，不过就基本的倾向来说，那些都是例外。 也因为这样，能够有本事到《塔拉斯库沼泽》带回《龙血花》的冒险者，如果不是像我这样的特例，正常来说应该都是有银级或金级水准的人，因此在采集原料方面，应该都拥有一定的技术才对。 不过药师诺曼却摇头否定我的想法。 「其他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关技术，但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性质……大多人都把心思放在塔拉斯库跟避免中毒上面，因此对于《龙血花》的状态，大多都是抱著反正采回去就好的心态。不过就算那样，因为愿意到那里去的冒险者不多，让人也不好挑剔。说起来，光是有人愿意去就相当值得感激了。」 诺曼这么对我解释实情。 我不难想像没有人想在那种地方久待的心态，所以可以理解为何会有这种现象。 而且明明有其他更有赚头的工作，在愿意特地跑去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代表冒险者多少是抱著善意，甚至可说是慈善服务的精神在承接这项委托。 当然，冒险者跟委托人基本上是对等关系，可是像《塔拉斯库沼泽》这种对冒险者来说供需不划算的地方，冒险者的立场自然也会比较强势。 虽然整体来说，通常都是委托方的立场要比冒险者强上许多就是了……毕竟不可能所有委托都有绝对平衡的立场。 「听你这么说，这样算是好事吗……」 听我这么一说，诺曼的反应是…… 「当然是好事。能有状态这么好的《龙血花》，《邪气蓄积症》的药也能立刻完成。因为花龙血的品质是花的状态越完整越好……这样之后的调药也会比较方便，要是想得贪心一点，如果有大量的《龙血花》，还可以顺便制作很多其他东西……」 只是那样真的是太贪心了。听到诺曼这么说，我开口问道： 「……你想要多少《龙血花》？」 「咦？这个嘛……如果再有三、四株是最好不过。因为那样就能帮其他病患做出管用的药物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应该不是在向我讨东西。 因为我并没有说过我手上还有其他《龙血花》，诺曼也只是出于希望有更多冒险者能同样细心维持《龙血花》品质的想法才这么说。 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花言巧语的人，而艾莉洁更在这个时候对我附耳说道： 「……诺曼先生不只有照顾我们孤儿院，也经常往来贫民区自费提供药物，是现在少有的好人呢。」 艾莉洁的话语中除了称赞与尊敬之外，也包含著「这个人善良到这个地步，真的没问题吗？」的担忧。 虽然就艾莉洁的角度来说，诺曼肯定是个令人感激且相当难得的存在，不过身为药师，其实从收集药材的阶段就得花费相当的金钱。 药师会以高价贩卖药剂并不光是为了赚钱，而是要维持这个行业不得不为的办法。 然而诺曼却跟其他药师截然不同。这或许就是艾莉洁会为他担忧的原因。 艾莉洁担心的不只是诺曼本身的生计，其中应该也包含如果这个人哪天消失，她们也会相当伤脑筋的现实考量。 也罢，就她的角度，会有这种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 而且现实是诺曼仍可以让自己维持这些活动，所以他应该是有什么方法来弥补所需要的花费吧。 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办法，不过……他既然没问题，那我也不必多想。 比起那些事，既然状况是这样，我自己也不会吝啬提供手边保有的其他《龙血花》。 「既然这样，这些你就拿去用吧。」 我从魔法袋中取出四株《龙血花》放到桌上。 看到桌上的《龙血花》，诺曼跟他身旁的治愈术师温贝尔托都不禁睁大眼睛。 他们大概没想到单独行动的冒险者能够取得这么多《龙血花》。 如果知道《龙血花》丛生的状况，应该就不会如此惊讶，不过其实就连魔法袋这种东西，也没有多少冒险者能像我一样准备到这种等级。 我身上的魔法袋可是花了五年的积蓄才买下的。 这个魔法袋就算是银级冒险者也得存一年的收入才买得下手，而且以冒险者这个职业的性质，有不少人其实都有著不会让钱留过夜的性格。 除此之外，这也不是有钱就随时能买得到的东西，必须要有缘在拍卖场或黑市看到才能够买到。 我自己也是透过许多朋友收集情报才得以买到这个玩意，而一般冒险者身上魔法袋的容量，大概只会有我的一半左右。 所以在装进必需品及容器等用品后，不会还有多少能用来装材料的空间。 虽说跟人组队的冒险者，能够带回的材料也很可观，但像是《塔拉斯库沼泽》那种地方，为了对抗毒物，得准备的必需品也较其他地方要多。 就结果来说，《龙血花》也变成一个人大概也只能采回一株的东西。 而我因为不必准备对抗毒性，所以魔法袋的容量也就自然地多出来了。 我这个身体还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呢。我内心再次涌起这个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感想。 当然，我还是希望哪天能变回人类。不过……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变回人类的时候，同时保有这种方面的体质呢？ ……我现在的想法或许才真的叫做贪心吧。 没办法，人类就是贪心的生物。一旦拥有某些东西，就会想要更多。 当我脑中闪过这种想法的时候，在我肩上的艾德尔对我传达了：「我就不会那样！」的思绪。 这还用说，因为你是老鼠嘛……我才这么想，肩膀就被用力抓了一下。 好好好，是我不对。 不管怎么说，看到我拿出的《龙血花》，治愈术师跟药师都吓傻了眼，不过那名药师男子……也就是诺曼先回过神，转头望向我： 「真、真的吗？！你手上有这么多株，与其卖给我，卖给知名药铺其实会更有赚头喔……」 看样子诺曼并不想藉著委托白拿我的东西，关于其他《龙血花》，他似乎是打算付钱跟我收购。 可是我向他摇了摇头。 「不，这是我看在你平日从事高洁活动的分上，免费提供的……放心，老实说，我手上的《龙血花》还不只这些，所以你不需要太过顾虑。」 我也不是特别喜欢施恩的人。 不过偶尔也是会想做些善事。 简单的说，这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而且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才多带其他《龙血花》回来，而是我想有个朋友应该会想要，所以才多摘了几株，将袋子里的剩余空间装满而已。 所以就算拿一点送人也没关系。 那些《龙血花》与其留在我手里，在诺曼手中应该要有用许多。 而且我也有点想要结交一个知道我现在样貌与名字的药师。 虽然罗琳在调药方面也有一点功夫，不过那家伙专攻的是魔法药，至于疾病的特效药比较偏离她的所学范围，所以没法跟专家比较。 由于我年轻时曾以药师学徒的身分修行过，所以调药知识要比一般冒险者丰富许多，不过终究还是不能跟专家相比。 就这个角度来说，诺曼会是个对我很有帮助的朋友。 如此工于心计虽然对他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吃亏，所以应该是无伤大雅。 听到我的说法，诺曼虽然再次惊讶到发楞，不过…… 「……谢谢，这是我欠你的。你这个决定不知能拯救多少性命……以后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尽管来找我。至少关于药物方面的知识，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他最后满怀感激地这么说道。 ◆◇◆◇◆ 「好，这样委托就算达成了……」 药师与治愈术师立刻为了制作药剂而离开孤儿院，而我在目送两人离开后，便请艾莉洁在委托书上签名。 由于发出委托的人并非是身为孤儿院代表的莉莉安，而是孤儿院的所有孤儿，而代表他们的人则是艾莉洁。 所以委托书是要找她签名。 话说回来，这下这个委托总算完成了。 再来，将委托书交给冒险者公会就能领到报酬。 由于是较平常辛苦许多的工作，所以也令我感触良多。 ……虽然报酬只有一枚铜币就是了。 「嗯，谢谢。」 当我开口道谢收下委托书的时候，艾莉洁摇了摇头。 「我才是必须要道谢的人。老实说，这个委托……虽然是我发出去的，但其实我几乎不抱希望。我原本以为根本不可能靠一枚铜币可以找到冒险者愿意去采集《龙血花》。可是你却愿意接下委托……而且还真的把《龙血花》带回来。这是不管说多少感谢都不够的事。真的很谢谢你。雷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来找我们。无论是我，还是在这里的孩子们，肯定都会尽力帮助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需要他人帮助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答覆道： 「就算是我也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到时我会找你们帮忙的……还有，关于这次的委托，其实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想接的人。只是这个委托……难度稍微高了点。」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感觉艾莉洁似乎对冒险者的良心有些许失望。 当然，我知道她并不是抱著那种想法在说话。 只是我能感受到她心中抱有「冒险者基本上都很冷漠」的刻板印象。 她会有如此想法其实也不让人意外。 毕竟会想跑去《塔拉斯库沼泽》的冒险者，实际上并不多。 不过在冒险者当中，还是有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而且当时感觉确实也有人打算接下这个委托。 只是最后大家还是在衡量委托内容与自身实力之后，决定放弃而已。 而那样的判断也不算错。因为强出头却因而丧命，无论对冒险者还是委托人都没有任何帮助。 而我也出于不希望她对冒险者失望的想法，就这方面努力向她解释。 听了我的解释之后，艾莉洁显得有些惊讶。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根本没有人会想接孤儿院的委托……」 在刚见面的时候，艾莉洁虽然鲜少表露，不过我还是能感受到她对冒险者不怎么抱有期待的感情。 她会说自己以为只有铁级冒险者会来，或许也是基于除了欠缺经验，什么都没考虑就跑来的人之外，不会有像样冒险者接下这个委托的关系。 说到这个，我还记得…… 「你说过自己想成为冒险者，那是……」 「嗯。我说过莉莉安大人的病情恶化得很缓慢，因此我才想说就算得花不少时间，只要有天我能够自己去采《龙血花》……所以我才会那么想。而且成为冒险者之后，我也有能力捐钱给孤儿院，如果有什么状况也能帮得上忙……只是现在想想，或许想得太简单了。不过除了那么做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虽然时间长到让人难以想像，但《邪气蓄积症》要让人丧命也是五年十年之后的事，如果以十年来说，要等到现在看来才刚过十岁的艾莉洁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冒险者……或许是勉强可行。 从并非不可能的这点来看，她的这个想法也不算是太过欠缺考虑。 问题在于要拥有那样的实力，得经过相当的修练而且还需要对应的天分，就天分来说，艾莉洁是拥有魔力的人，如果够努力，或许是有机会练就能往返《塔拉斯库沼泽》的本事。 「看来你也想了不少东西。虽然就结果来说，可能都是白想了……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放弃成为冒险者了吗？」 我出于好奇提出这个疑问，然而艾莉洁却令人意外地摇头。 「不，经过这次这件事，让我想成为冒险者的想法更加强烈了。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去采《龙血花》的必要，可是……我还是想成为冒险者。然后，雷特，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冒险者。我要成为会帮助他人的冒险者。」 ……咦，像我这样吗？ 我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 我藏著心中的想法说道：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你在说什么啊？莉莉安大人可是因为你才能保住性命，恢复健康的……而且现在这个孤儿院也是因为你的帮助，变得乾净许多呢。」 听到艾莉洁说出一件我毫无头绪的事，让我微倾脑袋。 「这话怎么说？」 听我这么问，艾莉洁说道： 「你不知道吗？在你肩上那只小鼠的手下，帮我们把孤儿院里的害虫都解决了。之前孤儿院里偶尔还会看到蟑螂，但现在常常会看到死掉的蟑螂被集中在一起。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躲在那堆死蟑螂附近偷看，才发现是小鼠咬著蟑螂堆到那里去的。蟑螂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杀都会冒出来的东西，所以它们真是帮了大忙了呢。」 看来艾德尔的手下在奇妙的地方展现了身手。 虽然在那种地方展现长才，也未免……也罢，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那些小鼠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我抱著这个疑问望向艾德尔，结果它给了我「那些家伙应该只是在努力让自己住处维持乾净而已」的答覆。 原来如此，它们并不是为了帮人才那么做的吗。 不过就结果来说，还是帮了艾莉洁他们，或许这也算是建立起一个不错的共存关系。 「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它们会派上用场，不过……那其实并不是我的功劳喔。」 「就算是那样，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这种改变啊。」 不管我怎么否定，艾莉洁在这方面仍相当坚持。 这下我也只好让步了。 「……好吧……也罢，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吧。不过，如果你真的打算走冒险者这条路，最好尽快开始练习相关技术。冒险者是十五岁就能登记，不过在那之前如果不会一些基本技能，很快就会丧命的。」 这个行业有不少才离开村子就立刻登记成为冒险者的傻瓜。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这是相当现实的建议。 艾莉洁听了我说的话，点了头。 「可是，究竟要怎样练习呢？」 她这么问道。 「方法有很多。在冒险者公会也有为新人准备的课程……这样吧，在我有时间的时候，我也可以教你。」 我顺其自然地做出这种承诺。 虽然我没有收过徒弟，不过也在冒险者公会负责过几次为新人开设的课程。 所以新人所需的基本知识跟技术，我还有自信知道该怎么教人。 除此之外…… 「既然你拥有魔力，最好也试著学习魔法……在魔法方面我比较不熟，所以……如果有机会，我会试著找我朋友帮忙。」 我所说的朋友，指的就是罗琳。 虽然她看起来每天都忙著进行研究，但在闲的时候也是闲到完全无所事事，所以我打算试著看她能否把那些时间抽出来教艾莉洁。 只是对于我的提议，艾莉洁却显得有些尴尬。 「……可是，我没什么钱……」 也难怪她会有这种顾虑。 孤儿院的孩子就算是在发出委托时，也只能拿出铜币作为酬劳。 他们身上不可能有多少钱。 而且魔术师要收的学费，通常也不便宜。 只是以罗琳的个性，大概不收钱也愿意帮忙吧。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另有想法。 「你可以不用在意钱的事。」 「那样不行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有个主意。」 「咦？」 「你的学费就算是我无息借给你的。等到你成为冒险者有能力还钱的时候再还我，这样如何？」 我想这样说她应该也能接受。 她应该也不希望再接受更多施舍。 虽然在我说出无息这个词句的时候，多少也算有施舍的色彩，不过关于这点，我并不打算多想。 因为……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可是，我会连本带利偿还的。只要等我成为冒险者，有能力赚钱……这样可以吗？」 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点了头。 「那这笔帐就这么说定了。」 我在说话的同时伸出手，而艾莉洁也紧紧握住我的手。 ◆◇◆◇◆ 「我是没关系啦。我在闲的时候确实是很闲……就像你说的一样。」 我从孤儿院返回住处，跟她一起吃晚餐的时候，罗琳略显不悦地给出这个答覆。 我们在谈的自然是请她担任艾莉洁魔术教师这件事。 起初我是对罗琳转述我跟艾莉洁交谈的内容，只是我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脱口说出：「你应该挺闲的吧？」这种应该要避免的话语。 虽然我说溜嘴的当下立刻大叹不妙，不过看到罗琳没有什么反应，正当我想说可以混过去的时候，便听到她这样的答覆。 我完全搞砸了，这样八成没指望了……当我正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沮丧的时候，尽管罗琳是那种表情，但对于她愿意答应，我心中还是怀抱感谢。 「对不起……抱歉，我并不是想说你闲，只是想说你可能比较有时间……」 当我支支吾吾这样辩解的时候，罗琳冷眼皱眉的表情突然转为笑容，对我挥了挥手。 「我知道……我是逗你的。不过这世界上有些女人可是一点都开不起玩笑的。你可要多注意点。虽然你可以跟冒险者立刻打好关系，不过你对年轻女孩的感情可是一窍不通呢。」 她这么告诫我。 看来她刚才只是在开我玩笑。 这让我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罗琳的忠告或许相当正确。 我过去一直都是投注所有心力在「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这件事上，为了达成那个目标，就算我怎样欠缺天分，我也自认自己不惜付出各种努力，不过在那当中，当然不包含如何应对年轻女性。 其实尽管我过去的实力还不到家，不过考虑到有天阶级提升，有机会面对像贵族之类上流人士，所以我对于应对贵妇的知识及礼仪也有所涉猎，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不过对于跟一般女性相处时的微妙之处，确实相当欠缺，这点我也有所自觉。 如果多费点心思，我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装模作样，也理解有什么话不该说，只是一旦面对跟自己关系比较亲近的对象，那样的镀金就会立刻剥落，脱口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就像是现在这样。 在这方面我得要多加留意才是。我深深地这么告诫自己。 「……多谢你的忠告。不过以我现在这种模样，大概不会有多少机会跟年轻女性扯上关系就是了……」 我现在的模样是穿著一身黑袍的诡异骷髅面具男。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年轻女孩会想靠近我这种人吧。 至少我如果是年轻女孩，看到这种人肯定会敬而远之。 走在路上的长袍面具男，卖花少女，长袍面具男开口说话…… 「不、不好意思，这这这、这位姑娘……」 「哇……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别、别这样！我、我只是想买花……」 「哇！那个人！那个人说他想要花！」 买花这句话的意义遭到曲解，长袍面具男被人抓住。 辩解？犯人只有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 ……太惨了。 我绝对不能在街上跟年轻女孩说话。 正当我自己在这样妄想的时候，罗琳对我开口： 「喂，这里不是就有一个年轻女孩吗？看这里。」 她指著自己的脸这么说道。 我微倾脑袋，顺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哪里？」 我这话一出口，罗琳的手立刻握成拳头。 「你这家伙……就算我脾气再怎么好，也迟早会发飙喔。看著二十四岁的女孩，你只能说出那种话吗？……嗯。这让我想起来这里应该有份最近开发的强力咒术说明书……」 看到罗琳拿著手杖开始寻找诡异魔法书的举动，我连忙制止。 「等、等等！年轻！你很年轻！罗琳是年轻女孩！有宛如新雪的白晰肌肤，还有彷佛名工雕刻般的标致身材！喔喔～～还有彷佛美神转世、仙女下凡般的美丽面孔！受学问之神眷顾的聪颖头脑，如圣女般悲天悯人的善良心地！不管怎么看，罗琳都是标准的年轻女孩！」 这种时候想到什么好话都说出来就对了。 如果不那么做，死神从我身后逼近的脚步声只会越来越清晰。 为了避免那种结局，我不顾任何形象，总之就是全力赞美在我眼前的女性。 要是我没那么做会怎样？ 那种事还需要问吗？ 话说回来，这让我想到以前在酒馆一起喝酒的一个已婚男性冒险者。 虽然他总是在被妻子教训后到酒馆喝酒抱怨，不过他跟妻子的关系也是有名地融洽，当我向他询问维持夫妻关系的秘诀时，学到的就是现在这招。 那家伙现在不知怎样了……我记得他好像是跑到其他地方去开旅店了…… 我那一连串的话语就是伴随著这样的想法说出，只是这时我望向罗琳的脸，发现她眼睛正盯著我发楞。 ……？ 这是什么状况？ 罗琳接著对我开口： 「……你那些不嫌害臊的句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罗琳的表情虽然有些傻眼，不过已经感受不到先前那样的怒气，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答覆罗琳的疑问： 「从哪里学……也不用特别去学啊。只要在街上多逛几天，就能听到有人讲类似的话，在戏剧中也有类似的台词吧……基本上我就只是想到就说而已。」 「想到就说？你这个人……会到处跟看到的女人说这些话吗？」 听到罗琳惊讶地这么说，我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应该也没看过我做那种事吧？」 像罗琳这种熟人还姑且不论，如果我到处跟看到的女人说那些话，未免也太奇怪了。 我不可能那么做。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然后才比较释怀地点头。 「……说得也是。抱歉，我只是想你也说得太顺口了……」 「要是我真有那种本事，现在我就不会继续干冒险者，而是找个对象搬到乡村去开杂货店了。那种程度的积蓄，就算是铜级冒险者也还是有的。」 「我想也是……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 正当我对罗琳这句话感到不解的时候，她继续说道： 「嗯……放心你不是一个色魔。」 这也说得太难听了。 不过想想我刚才说的话，也难怪会让罗琳这么想。 看来我选的句子不太好。 像是什么名工雕刻般的标致身材，简直就像是对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样回想起来，让我有些愧疚地对罗琳开口： 「……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这我还知道。也罢……包含这点在内，你在与年轻女孩应对这方面，真的要多加留意……啊，你还要吃吗？你的盘子已经空了。」 罗琳这时察觉到我空掉的餐盘。 盘子里原本有罗琳所做的料理，不过或许是其中掺有她的血，让我感觉相当可口，一下就吃完了。 罗琳最近经常亲手为我做菜，而理由并非是她开始喜欢做家事，而是为了帮我进行健康管理，或是想观察我健康状态的样子。 换句话说，她是基于研究目的才这么做的。 也罢……罗琳就是这样。 我点头答覆罗琳。 「如果还有的话，我是还想再吃一点。摆在哪里？」 我这么说完，正打算拿著盘子自己去拿料理的时候，罗琳说道： 「没关系，我去拿就好。毕竟有两个锅子，你也不太好分辨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从我手里抢过盘子，就这样跑到厨房去了。 我感觉她的背影似乎透露著莫名的兴奋，不过我想那多半只是我的错觉。 ◆◇◆◇◆ 罗琳进到厨房之后，突然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镜子。 她在镜中看见自己那跟往常一样的冷静表情。 可是当罗琳撩起耳旁的长发，看见那形状姣好的耳朵时…… 「……整个都红了……我喝醉了吗？」 刚才在吃晚餐的时候，有喝几口红酒。 所以是有可能是喝醉的关系，可是罗琳其实酒量相当好，不管喝多少，脸上也都不会表露醉意。 当然，那也包括耳朵。 所以照理来说，那样的推论是不成立的，可是罗琳感觉如果在心中否定那个推论，可能会有危险性。 「……喝酒还是应该要适可而止才是，下次少喝点吧……」 罗琳在这么自言自语的同时，也在雷特的餐盘中细心地装满料理，转身返回餐桌。 尽管罗琳的步伐显露出雀跃之情，不过这里并没有能确认这个事实，并将这件事说破的人。 后记 隔天。 我才进入公会，希拉便慌张地来到我面前。 「雷……雷、雷特先生！你过来一下！」 她这么对我说道。 我今天会来公会，主要是想问之前那些塔拉斯库的材料处理得如何而已，不过看希拉的反应，现在似乎不是谈那件事的时候。 「……怎么了？」 我这么问道。 「你先跟我来……」 希拉只给我这个答覆，便拉著我来到位在公会里头的一间房内。 那间房间是冒险者公会内所准备的数间会客室之一，在性质上，比较偏向是招待委托人用的会客室。 当委托内容较为复杂，需要仔细商量时，还有委托本身的规模偏大，公会就会带委托人到这样的会客室中商量委托内容。 换句话说，其实拥有一定财力或权力的委托人会用到的地方。 虽然会用到会客室的对象并不一定都是那样，就像现在我也被带到会客室一样，这也是个相当适合谈论秘密话题的地方。 但希拉究竟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呢？ 希拉在这时开口。 她手中还握著一份委托书。 「……雷特先生。呃……特先生，你认识拉图尔家的人吗？」 听到希拉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问题，让我微倾脑袋。 因为我完全没听过那个家名。 因此我也老实答覆。 「……没有啊，为什么要问这个？是因为那份委托书吗？」 听到我的答覆，希拉也满脸疑惑。 「是的……其实这里面是指名要找雷特先生的指名委托……」 希拉在说话的同时，也将那份委托书递给我。 我接过委托书，确认了内容。 委托书上写的，是要到《塔拉斯库沼泽》，以大约一周一次的间隔，定期采取《龙血花》的委托，其中还写了对于我这个不久前还靠著狩猎黏液怪与哥布林维生的人来说，难以置信的高额报酬。 至于在委托人姓名的部分…… 「喔，我还想说是什么，原来是、伊萨克的委托啊。」 写的正是我在《塔拉斯库沼泽》遇到的男子，伊萨克.霍特的名字。 然而看见我如此反应的希拉…… 「……所以果然是你认识的人啰……」 她用带有吃惊与愕然的表情看著我。 虽然我对希拉惊讶的反应感到奇怪，不过我想应该跟她刚才提到的家名有关。 我记得伊萨克说他另外有主人。 这样一想，我大致可以想像到是怎么一回事。 「伊萨克所服侍的家族，就是那个、拉图尔家吗？」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而我的推论似乎并没有错，希拉点头表示肯定。 「是的……拉图尔家是在马尔特这里的古老家族，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与这个地方的营运有所关联。虽然我对于历史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多么清楚，不过他们似乎跟冒险者公会也有深厚往来……可以算是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内少数必须特别卖面子的对象。」 虽然希拉这种说法让人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确实也让我瞭解到拉图尔家在马尔特这个地方，是个颇有权势的势力。 不过我从伊萨克身上，倒是没有感受到什么权贵的负面印象。 我好奇地提出疑问： 「他们是、会仗著权力，对特定对象、提出过分要求的、家族吗？」 「不，他们并不会那么做。应该说最近还格外安分，对于城镇的营运也几乎都没有干涉。只是他们在马尔特的发言力仍相当强势，所以还是会让人敬畏……」 我总觉得希拉的说明有些模糊。 况且…… 「拉图尔家、是贵族吗？」 在亚兰王国这个国家当中当然也有贵族。 贵族由上而下是以公侯伯子男的顺序来决定爵位的高低。 虽然再底下还有士爵及乡士，不过这部分基本上一概都是被称为低阶贵族。 只是看在平民眼中，其实通通都是贵族而已。 说起来，这里原本就是个乡下国家，有公爵下田工作，也有伯爵上街叫卖，跟大国相比，说是自由也好，总之有不少欠缺贵族感的有趣人物，不过这些是题外话。 对于我的疑问，希拉的答覆是： 「似乎并不是。他们就只是古老家族而已。因为自古就在这里，所以跟这里的营运有密切关系。别人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人家也叮嘱我们对拉图尔家不能失了礼数。听说治理马尔特一带，身为领主的罗特尼尔子爵也跟拉图尔家有深厚交情……不过老实说，就算是身为冒险者公会职员的我，对这个家族的背景也不是那么清楚。不知道是秘密主义还是怎样。可是历代的冒险者公会会长，似乎都会特别强调绝对不能对他们失礼……关于这次这件委托，上头其实也有交待我得提醒雷特先生，千万不能有太失礼的回应。」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详细的情况，像我这样的职员也没法知道。不过光是对方是与城镇营运有密切关联的古老家族，加上又跟领主有深厚交情，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对象。也就是说，雷特先生，如果你还想在马尔特过日子，就不能拒绝这份指名委托。」 希拉如此断言。 ……这未免太过分了。 看来我只是在《塔拉斯库沼泽》跟人说两句话，就跟不得了的对象扯上关系了。 话说回来……也好，反正我原本就不打算拒绝。 毕竟报酬也高，委托人也不是那个拉图尔家，而是伊萨克.霍特。 他跟我说的是我在看过他提出的委托内容后，如果可以接受就接下委托。 虽然冒险者公会怎样都不希望我拒绝，不过如果我真要拒绝，实际去跟他见面，说我搞不定，那么对方应该也不会强人所难。 也就是说，这跟其他委托并没什么两样，就我来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只是伊萨克所服侍的拉图尔家究竟是怎样的家族，包含我个人的好奇心在内，倒是很想一探究竟，只是……看来就算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知道内情。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大概也就只能当面去问他了。 去问其他冒险者跟一些朋友也是一个办法，只是我在马尔特这里已经干了十年的冒险者了。 虽然在实力上并没有特别突出，但至少关于马尔特的大小事，我还自认比许多人清楚。 可是我却对拉图尔家毫无头绪。 我也知道几个跟城镇营运有关联的古老家族，只是当中并没有拉图尔家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 也罢，关于这件事，伊萨克应该知道。 只是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告诉我就是了。 我想了一下，对希拉说道： 「我并不打算拒绝委托。其实这件事，我跟伊萨克在《塔拉斯库沼泽》、就说过了。我实际去过那里，发现采集《龙血花》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我会接下这个委托的。」 「真的吗？可是……没问题吗。因为……雷特先生现在……」 虽然希拉没有说出口，但我能够理解她想表达什么。 她想说我现在身为魔物，跟拉图尔家这种多半跟马尔特高层有深厚关系的家族扯上关系，是否真的妥当。 如果我身为魔物的事情曝光，我不仅会被逐出马尔特，甚至还可能成为马尔特的全民公敌。 到最后搞不好真的会被当成讨伐对象。 这应该就是希拉在担心的事。 不过，我对她摇了摇头。 「我这身装扮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出身分的。实际上伊萨克在遇到我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介意。」 既然当时他没有多说，现在也不太可能会对我这身装扮挑毛病。 要说有什么问题，可能就是他如果要带我去见拉图尔家的家主，嫌我面具加长袍的装扮会有失礼数，要我把面具跟长袍脱掉的时候了……到时我说自己露出被酸液弄伤的丑陋样貌会更加失礼，说不定就能瞒混过去。 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候再拒绝委托就是了。 伊萨克应该也不会言而无信才对。 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希拉这时对我说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要记得跟我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但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听希拉这么说，我点了一下头，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接著便离开会客室。 ◆◇◆◇◆ 完全迷路了。 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是在为了确认委托的详细内容，前往伊萨克那里，也就是拜访拉图尔家过了没多久的事。 关于拉图尔家的位置，在冒险者公会给我的委托书上也有清楚注明，地点是在马尔特郊外，周围也没有其他房舍，所以相当容易找到。 也因为这样，我很快就抵达了拉图尔家，但来到这里之后问题才开始。 这是一座相当巨大的宅邸，我在异常宽广的庭院外头，才能勉强看到房屋。 虽然以地方都市的古老家族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特别的光景，但问题在于那个庭院的设计。 不知是拉图尔家历代家主中哪个人的嗜好，从入口到宅邸的道路并不是单线道，而且在进入庭院后，就几乎没法看见周围的景色。 理由是庭院内到处都有看似用蔷薇系植物所组成的植物围墙，导致周围都只能看到遮蔽视线的绿色围墙。 那些围墙形成以直线组合的通道，没走几步就得被迫改变方向。 而在转过通路转角之后，不是新的转角就是岔道。 类似的通道绵延不绝地出现。 换句话说，这里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座迷宫。 实际上我在庭院内随便走了一下之后，现在就完全迷路了。 我就这样在庭院植物围墙当中，回想著在进入拉图尔家庭院之前的事。 我只是来拉图尔家确认委托的详细内容而已。 而只是想来瞭解委托内容的我，自然不会想在这种庭院内浪费时间，所以我决定向站在入口沉默守门的守门人询问状况。 由于先前我已经出示过手中的委托书，对我进入宅邸这件事，对方似乎没有异议，当我从远处宅邸的时候，对方也是一幅毫不关心的模样，但碰到现在这种状况，我也只能向那个守门人求助了。 我开口说道： 「……这里、还有其他、入口吗？」 守门人先是转头瞥了一眼那个庭院内的蔷薇迷宫，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不，说不定有，但我不知道。」 他给了我这个答覆。 守门人的表情相当诚恳，这让我明白他是老实想过之后才给我这个答覆。 但也因为这样，我所感受到的绝望才更加强烈。 换句话说，想要抵达宅邸，无论如何我都得穿过这个迷宫。 「……要穿过这里大概得花多少时间？」 「到宅邸吗……这只能说因人而异吧……而且路线似乎会定期更改，所以并没有固定的达成时间……」 听守门人的语气，他似乎对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会定期更改路线的庭园迷宫，那根本不是会想让人通过的迷宫吧？我想肯定不会只有我在这时会想这样抱怨。 守门人似乎也察觉到我心中疑问，开口说道： 「听说是有一种可以像这样制造迷宫的特殊魔道具。而拉图尔家历代家主都有收集魔道具的嗜好，眼前的迷宫据说也是用魔道具造出来的。」 竟然有那种东西？这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被称为魔道具、圣具、气物、咒物等等的道具，有些是由人手打造，有些则是由迷宫产出，而那些道具的规格或说是种类，通常都有一定的统一性，只是特殊品也不少。 有统一性的道具，好比说像灯火的魔道具，一般人也经常使用，构造也较单纯，这类道具也比较容易大量生产，价格也相对便宜。 至于特殊品，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就某个角度来说，我身上的面具跟长袍或许也能算是特殊品。 那类道具不仅效果独特，价格也十分昂贵。 有让人实在搞不懂用途的东西，也有相当实用的道具，由于种类复杂多变，价值也会因人著眼的角度有所变化。 像是我脸上的面具虽然就结果来说，对我是相当管用且方便的魔道具，不过却是用路边摊价格贩卖的。 看在贩卖的摊贩眼中，这面具毫无用处的玩意，所以才会是便宜货吧。 说起来，这种一旦戴上就没法取下的诅咒面具，摊贩的认知或许也算是正确，只是我自己的运气太……不知该说是好是坏。 「要制造迷宫是个人自由，可是被迫要奉陪那种嗜好，实在让人吃不消呢……」 听到我不耐烦的抱怨，守门人忍不住失笑。 「我能体会。不过听说在里面迷路经过一定时间，就会出现一条能笔直返回这里的路，所以还是建议您放下顾虑挑战看看。虽然我不能保证，不过听说能抵达宅邸的人，有时还能得到魔道具作为奖赏呢。」 他这么说道。 听这个守门人的语气，彷佛也是在说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事，而正当我对此感到不解的时候，守门人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怀疑，接著解释： 「我以前也曾试著挑战过那个迷宫。在没有访客的时候，这扇门平常都会保持紧闭，只是当时门却打开了。而当时镇上到处都有写著『如果有人能闯过这座迷宫就能得到魔道具』的布告……布告上还附有拉图尔家的地图，我就是看到那个布告才到这里来的。」 我想那多半是拉图尔家想到的消遣，总之是一时兴起所做的事。 富有到一定程度的名家，有时就是会一时兴起做出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虽然一般来说是会举办像宴会之类的活动来作为消遣，不过厌倦宴会而想更进一步的富人，有时就会做出旁人难以理解的事。 守门人所说的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他继续说道： 「当然，在镇上看到布告的人不只我一个。所以还有其他人也基于相同目的来到此处。而那些人也早一步进了迷宫……只是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只能铩羽而归。听他们的说法，似乎在半途就完全迷失了方向。而就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植物围墙就开始活动，开出一条回到入口｜也就是回到这里的路。我起初听到这件事时也是相当惊讶，不过……如果是靠魔道具的力量，那么也不算太奇怪。所以我当时虽然觉得自己肯定没法闯过迷宫，但想到不至于会困死在里头，也就放心挑战，结果……」 「你就那么抵达终点了吗？」 「是的。我完全是走运，我想自己大概也不可能再闯过一次。之后拉图尔家的家主也遵守承诺，准备了几个魔道具让我挑选，只是说来惭愧，当时我正处于失业状态……所以我说魔道具可以不要，但希望对方能雇用我。然后……」 「你就成为这里的守门人了。原来如此……」 毕竟这个家族拥有如此广大的土地与从远处也能看见的宅邸，加上还有能够收集魔道具的雄厚资金。 要雇用一个守门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守门人看起来相当老实，感觉不像是会把饭碗丢掉的人才对…… 「这样问或许有些失礼，请问你是怎么失业的？」 「因为我忤逆了上司。我自己也反省当时处世该更圆滑点才对。不过也因为那样，让我能有现在的工作，所以我也认为对自己的想法抱有一点坚持，或许也会有善报吧。」 「抱有坚持会有善报啊。这话说得不错……」 我如果坚持努力下去，是否有天能变回人呢？ 只是我在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我自认也是对自己的梦想相当坚持的。 不过被「巨龙」吃掉，最后获得能够变强的资质，倒也不全是坏事。 或许人生就像是复杂的绳结吧。 眼前这名男子的际遇，让我抱有莫名的共鸣。 「你的故事对我很有帮助。那我也试著挑战看看吧……你可以给我什么身为过来人的建议吗？」 这是迷宫探索者常对经验者提出的问题。 男子似乎也很清楚这个玩笑，扬起嘴角说道： 「这个嘛，大概就是不能相信太阳吧。」 虽然这句话让我感到不解，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建议，前辈的话语总是能有所帮助。 我在道谢之后，便迈开步伐进入庭园迷宫。 ◆◇◆◇◆ 话说回来，这个迷宫还真是惊人。 虽然我在庭园里因为迷路而大伤脑筋，但往周围望去，仍不禁涌现如此感想。 因为放眼望去，周围除了蔷薇的植物围墙外，就只能看到来到这里时走过的道路，还有接著要走的岔道而已。 能够造出这种迷宫的魔道具，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打造的……这件事虽然令我抱持疑问，但去想那种问题与其说是无谓，应该说魔道具基本上都是这类东西。 或许抱持目的所制作出的魔道具，甚至可以说偏离本质也不一定。 当然，现在也有人称魔道具工匠，是会制作方便魔道具的工匠，同时也算是发明家，不过初期那种职业也是备受怀疑，甚至被人当成是制作无用道具的骗子。 有人认为魔道具在历史上是先有迷宫产出的奇妙道具，之后才有人尝试模仿，而那些最早的在迷宫里发现的道具，确实也多是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而这也佐证了那种说法的真实性。 像是只会发出微弱光亮的东西，或是一碰就会发出大笑声的玩意，这类莫名其妙的道具相当多。 尽管如此，将那些道具分解之后，也能作为制作其他魔道具的材料，所以也算颇有用处，而且也有人会高价收购，而在许多人的认知里，魔道具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样一想，能造出这座蔷薇迷宫魔道具光是有明确的用途，或许也算是有其意义。 话说回来，这座庭院还真大。 想到有魔道具能够维持这么广大的迷宫，而且还能定期改变构造，应该也需要用到相当大量的魔力，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吗？ 话说回来，如果拥有能任意挥霍的财力，那么也只要用金钱大量收购魔石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或许也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 ……由于我实在找不到出路，开始逃避现实地对造出这个庭院的魔道具进行各种推论，但状况当然不会就此改变。 我真的迷路了。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下该怎么办呢？ 就在我涌现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来到一处豁然开朗的地方，让我大吃一惊。 「……这里是……？」 这是一处周围被植物围墙环绕的地方。 如果只是这样，是跟先前经过的通道没有两样，然而不同的是这个空间的亮度，还有围墙上多了许多的蔷薇花。 虽然路上的围墙并不是完全没有蔷薇，但只是零星长在墙上，配置也没特别讲究，在配色上也没特别经过挑选，感觉就是顺其自然。 不过这里却不同。 不仅蔷薇的数量惊人，围墙本身也能看出经过细心打理，而且在这个空间中央还有让人感觉突兀的……不对，那应该算与这个地方颇为相称吧……我看在以贝壳外观装饰的奢华桌子上，放有主要以白瓷材质构成的茶具，而在桌旁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拿起桌上感觉颇为昂贵的茶杯，以缓慢的动作享用杯内那似乎是红茶的东西。 那个人一看见我，便缓缓转头盯著我的脸，接著微倾脑袋问道： 「……你要放弃吗？」 听到这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这个人应该是拉图尔家在察觉到我彻底迷路后，才派来的人。 对方看起来是名身材娇小的十二、三岁少女，身上带著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少女的双眼似乎飘然地注视远方，身上则是穿著有许多荷叶边装饰，感觉不太方便活动的黑色洋装。 白晰的肌肤与碧蓝的双眼。 尽管外表上给人接近病容的感觉，可是……那种颓废感，同样也构成让人难以言喻的贵族气质。 我开口给那名少女答覆。 「……不，我想再试著努力一下……可以吗？」 听到我这么说，少女脸颊露出微笑。 带著微笑的少女感觉要比面无表情时又多了几分稚气，透露出与年龄相称的感觉。 虽然是我的主观看法，不过比起面无表情的模样，我觉得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么请往那边走，这个迷宫还有一段路得走。顺带一提，如果你想休息，不妨来一起喝杯红茶吧。这里还有准备一些茶点喔。」 虽然对方的盛情邀约让我有些犹豫，不过反正我也不赶时间……我这么在心中找了个藉口，便坐到椅子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的。请稍等……」 在我伸手打算去拿茶壶泡茶的时候，少女先拿起了茶壶，为我泡茶。 少女先是在茶壶内倒入热水，而那个倒出热水的器具，是能制造热水的魔道具，而且茶壶本身也带有魔力。 虽然茶杯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蹊跷，不过……看来说拉图尔家喜欢收集魔道具的说法确实不假。 这类跟红茶有关的魔道具需求偏高，而且就算在迷宫内也颇为罕见，只要在拍卖会场出现，就会立刻有买家出手，价格也常会飙高到让人难以想像的数字。虽然工匠制造的魔道具也会立刻卖出，不过似乎制作不易，所以数量依旧不多。 那算是收藏者多，竞争率高的魔道具类别。 当然，会参与那种竞争的人多是贵族，不过偶尔也会有平民参与其中。 毕竟那也是会让许多人认为有钱就该试著拥有的东西。 而能拥有看来应该是那类魔道具的高级品，又能这样神态自若地拿来使用……必须要有相当的财力才有可能办到。 「请用。如你所想，这个茶壶是魔道具，只要是曾放进里头的茶叶，以后就算不放茶叶，只要注入魔力就能重现出相同口味的茶。」 ……如果是这么好用的茶壶，那竞争率肯定非比寻常。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我虽然也曾到拍卖会凑过热闹，但说到偶尔会出现的红茶用茶壶，通常就只是让热水不会凉掉，或是不会让细小的茶叶被倒出茶壶口而已。 再不然就是比较耐摔之类的。 可是，这个茶壶…… 我难以想像它的价值。 我感觉自己拿著茶杯的手在发抖。 虽然我手中的茶杯看来并不是魔道具，但花纹及质感都跟茶壶相同。 茶杯上带有精致的蔷薇与藤蔓图案，简直就像是为了在这里享用红茶所打造的茶具。 这说不定是请工匠配合茶壶所打造的茶杯。 瞭解瓷器的制作法，又能将作品升华到这种水准的工匠，只有少数的佼佼者。 我想说的是，就算这些茶杯不是魔道具，肯定也很昂贵。 因为这些茶杯有堪称艺术品的品质。 是如果弄坏，我绝对赔不起的水准。 或许是察觉到我注视茶杯的眼神，在我眼前的少女轻笑出声。 「就算弄坏也没关系。如果是刻意往地上摔当然是不行，但只要不是故意弄坏，我也不会特别追究。你就放心享用红茶吧。」 少女这么说道。 少女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不带丝毫虚伪。原来人家说﹁富人不会与人争吵﹂就是这么一回事。打骨子里习惯贫穷的我，打心底涌现这个想法。 ◆◇◆◇◆ 当我将茶杯缓缓送到口边时，发现眼前的少女正对我凝视。 「……怎么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少女说道： 「抱歉……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打算怎么喝红茶而已。」 「喔……」 由于不能取下，所以基本上我脸上一直都带著连吃饭时都不会取下的面具。 现在我同样没有取下面具的意思，不过看在少女眼中，应该会觉得相当奇怪。 拉开面具喝茶当然是比较方便，不过我不能那么做。 我是个尸鬼。 既然我是那类魔物的事实不能在人前曝光，我自然就不能取下面具。 虽然说我平常在跟罗琳用餐时，会只让面具下半部变成能够看到脸部的形状，但现在也不适合那么做。 如果是成人，是可以勉强说是难看的烫伤，请对方包含，但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名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女。 再怎么说我下半脸部的模样，对这样的少女来说都太过惊悚了。 说起来，要说我这幅尸鬼身躯最让人感觉恶心的部分，正是我的下半脸部。 没有嘴唇、外露的牙齿与牙龈，再加上乾枯的皮肤，在看到第一眼的瞬间，肯定会让人联想到骸骨。 不，这说不定要比骸骨还可怕。 我那还带有些许人形的脸部，由于肌肉外露的关系，因此可以从外侧看到肌肉活动的模样。 如果只是普通的白骨，在心理上的冲击肯定要温和许多。 如此这般，我不能露出我的脸部。 而我所采取的行动是…… 「……那是魔道具吗？」 看见我采取的行动，少女这么问道。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我让面具改变形状的关系。 不过我这次并不是让下半部全部消失，而是只稍微让嘴部露出能让红茶入口的缝隙。 虽然我没法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但要持续个几秒还不成问题。 要是持续太久，面具也会自动复原，不过如果只是要喝红茶，几秒的时间已经足够。 我边喝红茶边答覆少女的疑问。 「与其说是、魔道具，其实比较像是、咒物……这是我朋友在马尔特的摊贩买的。」 听到我说的话，少女先是睁大眼睛，然后双眼炯炯有神地说道： 「在马尔特竟能找到那么有趣的东西……呃，这个要求或许有失礼数，不过……你有考虑出让吗……？」 拉图尔家有收集魔道具的癖好。 从这名少女的表现，让我明白这个传闻果真不假。 虽然我不清楚这名少女在拉图尔家究竟处于何种地位，不过可以肯定至少不是像伊萨克那样的下人，而是属于被服侍的一方。 而这句话就是从有那种身分的少女口中所说出的。 如果说愿意让出这个面具，对方应该也会支付一笔不小的金额……我才想到这里，少女果真立刻开口： 「当然，这里也会准备让你满意的金额……你意下如何？」 她这么说道。 就我的立场，我也很想卖给她。 想归想，但这个面具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正是因为有这个面具，碰到其他人要我取下面具时，我才能以诅咒作为拒绝的藉口。 所以至少在我这张脸可以给人看之前，我都不能把面具让给任何人。 除此之外，这个面具我就算想拿掉也办不到。 所以无论我怎么想，也都没法把面具转让给她。 我抱著锥心之痛目送我被金币活埋的美好光景逐渐远去，同时以坚定的意志向少女摇头。 「……不好意思。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实在没办法……」 或许是我的语气中透露出我内心的挣扎。 只见少女皱起眉头，用类似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别这么说……看得出那肯定是你带有重要回忆的物品，我却要你为钱出让，是我强人所难。恕我失礼了……」 ……回忆？ 等等，我在这个面具上有的回忆，根本没什么重要的。 这是个突然吸到我脸上就拿不下来，彷佛恶梦象徵的存在。 就算现在我也依然没法拿下这玩意，所以想起来更是让人心烦。 现在我所透露的感受并不是抱有回忆的物品可能离我而去的哀伤，而是眼睁睁看著原本有机会拿到的金钱离我远去的绝望，但这是我不方便解释的事。 应该说看到少女如此反应，让我更不想在说出实情后遭她轻蔑。 只是钱当然还是很重要。 「不，别放在心上。有些事本来就是外人很难看得出来的。我反而还要感激你愿意顾虑我的感受呢……」 没错，看在外人眼里，无法看出我对金钱抱持的丑陋执著。 我就是仗著这一点在说漂亮话。 我变成卑鄙的大人了…… 我抱著这个想法望向那仍拥有纯真眼神的少女，而她也接著说道： 「你愿意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这红茶的味道如何？」 少女识趣地巧妙转移话题。 被她这么一问，我将意识转移到口中红茶的味道上。 ……我发觉这红茶异常可口。 就连香气也无可挑剔……我甚至觉得这说不定是我有生以来喝过最好喝的红茶。 我老实对少女说出我的感想。 「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红茶……是因为魔道具的关系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茶叶本身并不是魔道具，而是得归功于种茶的农家。正如先前所说，这个茶壶只要是曾放过的茶叶，不管多少次都能重现相同的味道。也就是说……现在里面的茶叶，是很久以前某人放进这个茶壶的茶叶当中，我觉得最可口的茶叶。」 难怪会这么好喝。 茶叶会随著地区及气候，每年品质都有变动。 而理所当然的是，很难年年都品尝到相同味道。 可是如果有这个茶壶，就能随时喝到在特定年代从特定地区符合自己喜好的茶叶。 这令人惊讶的事实，让我不免再次对那茶壶的价值感到好奇。 我原本还以为那最多只是在记住茶叶的味道后，就只能重现一种茶叶的味道，如果放进新的茶叶，之前的味道就无法重现；可是如果是曾经放进的所有茶叶味道都能重现，那价值可是截然不同。 这可说是极品的茶壶。 虽说可能会有人就是喜欢享受每年的口味变化，把只在记忆里回忆特定味道视为浪漫，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认同这个茶壶的价值，不过仍不难想像这个茶壶会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宝贝。 「这种东西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 「听说是在大约两百年前，在远方的迷宫里产出的。我们是在直接跟发现那个茶壶的冒险者当面交涉后，转手到我们这里……金额记得是白金币三百枚左右吧。」 「白、金吗……」 如果不胡乱挥霍，一枚就能让人过一辈子逍遥生活的白金币，要三百枚…… 那实在不是买茶壶会花的金额。 可是对拉图尔家来说，那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金额。 因为就算支付了那样的金额，在两百年后的现在，他们依旧拥有如此规模的宅邸。 而且他们在马尔特的影响力也依旧存在。 从这一点让我深深理解，拉图尔家确实是个要比普通小贵族更需要敬畏的家族。 我们之后又闲聊了一段时间，我这才起身。 「你要走了吗？」 听到少女这么问，我答覆道： 「嗯……跟你喝茶很愉快。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但晚点我们应该还会见面吧？」 被我这么一问，少女露出别有用心的微笑。 「你看出来了吗？」 她这么说道。 其实要猜出她是拉图尔家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在家族内是何种地位我就无从得知了。 「多多少少吧。你的名字，我就等下次见面时再问吧。」 「……那么，路上请小心。迷宫剩下的路已经不多了……我给你一点提示吧。最好不要看太阳。」 「守门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有什么理由吗？」 「哎呀？既然是这样，我可能多嘴了。理由就请你自己想吧。」 「好吧……」 我就这么离开了广场。 在我离开广场的瞬间，广场入口周围的树墙便动了起来，封住通往广场的路。 我重新看了看四周，又再次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迷宫。 「……剩下的路真的不多吗……」 我带著这样的嘀咕迈开步伐。 心中则抱著想尽快抵达终点的念头。 ◆◇◆◇◆ 说来奇怪。 没错，说起来，我会在这里迷路，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因为我可是有多年经验的冒险者。 不仅方向感要相对优秀，在这座庭园迷宫里行走的同时，脑中也会画出地图。 然而在这种条件下，为何我还会迷路呢？ 这实在让我搞不懂。而问题的关键，多半就是先前少女与守门人所说的，不能相信太阳吧。 在听守门人这么说的时候，我只是单纯以为不能靠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 所以我也是以不理会太阳的方式行动，但最后还是迷路了。 因此我抱著从头摸索的心态，试著观察太阳。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太阳的位置并没有特别奇怪。 应该是。大概。 结果那个建议其实并没有帮助吗……？ 正当我抱著这个想法转过迷宫转角的瞬间，太阳的位置移动了。 原本应该在我左侧上空的太阳，在我转过转角的同时，却出现在完全相反的位置。 尽管感到惊讶，但我还是抱著可能是错觉的想法，试著稍微退回转角，结果发现太阳又再次移动，回到原位。 看来不能相信太阳，真的是不能以太阳位置来判断方向的意思。 但如果是那样，又要如何解释我会在这里头迷路呢…… 不对，这就是线索。我突然涌现这个想法。 骗人的机关或许并不只有一个。 不能相信太阳的位置。 这是我已经知道的线索。 但是不是还有其他机关，我并没有发现呢？ 我以为守门人是指只要注意太阳就不成问题，所以才给我那种建议。 可是，如果这次并不是那样…… 如果跟我想的一样，那么那名少女的个性可能就有点需要怀疑，甚至可说相当古怪了。 因为这代表她在知道守门人给我的建议之后，又给了我相同的提示，让我觉得只要留意那个提示就不成问题，但其实却还有其他机关。 也就是说，守门人的建议是事实，然而少女虽然也给我提示，但少女给的提示反而是误导我的陷阱。这或许是现在的状况。 说起来，那名少女确实带有奇妙的气质，给人难以捉摸的感觉…… 像那样的存在，就算不肯单纯的给我提示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 我抱著这个想法，再次在迷宫内行走。 不久之后，当我在某段路笔直前进到一半，突然产生道路扭曲的感觉。 虽然那是相当微小的突兀感，不过我一直保持专注，所以那应该不是错觉。 虽然乍看之下景色没有变化，可是……我试著跟确认太阳位置时一样，试著退后几步，发现这里果然不太对劲。 太阳的位置当然是有改变，不过如果以不依靠太阳的想法去想……该怎么确认呢。 我停下脚步想了一下，接著看到脚边有块掌心大小的石块，让我想到了办法。 我捡起石块，试著将石块丢向我觉得不对劲的空间。 只见我丢出的石块在空中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难道说，是空间转移、吗？」 那是至今仍无法由人手实现的特殊魔术。 可是……这说不定并不是由人手产生的。 并非毫无可能。 毕竟形成这座蔷薇庭园的东西，就是由迷宫产出的高阶魔道具，所以就算那个魔道具本身拥有那种能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我觉得那似乎不是应该可以让个人拥有的东西…… 不对，现在去想这个也没有帮助。 总而言之，先想我能做到的事吧。 如果不那么想，我觉得自己说不定永远都没法破解这座迷宫。 我再次穿过石块消失的空间。 虽然景色看起来没有变化，但这次我清楚确认实际上是有改变。 因为理应已经消失的石块，就落在我前方的地上。 我抓起石块再转头丢出，石块又再次消失。 看来只要通过这里，就会被转移的样子。 而且还是被转移到极为相似的地方，乍看之下会让人误以为是相同地点的地方。 这样怪不得会让人迷路。 我在脑中建立的地图，全部都是道路以物理相连为前提所建立的。 可是实际上我走过的路，应该没有相连的。 如果是这样…… 我根本连自己正走在哪里都无法确定。 这样当然不可能抵达终点。 可是。 现在不一样了。 我决定以这里作为起点，重新建立新的地图。 当然，地图是建立在我的脑中…… 其实我有试著拿出那个神奇的魔道具《刺槐的地图》，来看能否在这里使用，不过却只能在地图上看到﹁无法显示﹂的文字。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尽管我心中抱有如此疑问，但地图当然不会给我答覆。 也罢，其实也不打紧。 这毕竟是有钱人搞出的消遣。 而且还是过关能有奖品，失败也不会丧命的消遣…… 只是既然已经掌握到这些线索，我心中也不免涌起一定要破解这个迷宫的强烈意志。 而且我也想让那个性格意外古怪的少女知道，我并没有被她骗到。 ……虽然我其实已经被骗到，在这里迷路好一阵子就是了。 ◆◇◆◇◆ 「……总算、到了、吗……」 连绵不断的蔷薇树墙终于看见尽头，在我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间。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美丽典雅的宅邸跟喷泉，而在一旁的桌子旁，能看见那名少女就像先前一样优雅地品尝红茶，还有伊萨克随侍在少女身旁的身影。 两人一看见我，少女便起身朝我走来，而伊萨克则默默地跟随在少女身后。 少女来到我面前开口： 「恭喜你。我其实没想到你真的能穿过迷宫呢。」 虽然少女的表情带有十二、三岁少女不会有的美丽与端庄，但却总觉得在那背后肯定藏著会给人找麻烦的性格。 不过那并不是会让人有强烈反感的感觉。 说是类似恶作剧的感觉，或许是最贴切的形容吧。 不过说要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让人被那样折腾，也实在教人吃不消。 原本高挂在空中的太阳，现在也已经带著橙色光辉，将世界染成红色。 真不知我到底被困了多久…… 「我可是认为应该能更快闯过迷宫呢。就是要看破你说的那些话，多花了一点时间而已。」 「原来如此，被你看出来啦。是我的演技不够纯熟吗？」 「……不，你演得相当高明。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没法看穿你的伎俩，一直困在里头吧……」 我指的当然是身体在变成尸鬼之前的自己。 我能察觉到异状，全是靠著现在要远胜过从前的身体性能。 这个身体对空气及气味都十分敏感，而且视力也相当敏锐。 正因为这样，我只是靠著身体性能察觉到异状，依靠我本身经验的部分并不多。 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了。 听到我这么说，少女微倾脑袋。 「你说以前的你吗？」 被少女这么一问，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对了，我听说通过迷宫有奖品可拿，我也能有奖品吗？」 虽然那也是我会想努力破解迷宫的理由，不过那毕竟是守门人在闯迷宫时的事。 就算少女说这次并没有准备那种东西，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试著要求一下应该无伤大雅。 我是抱著这种想法开口，然而少女却露出笑容。 「当然没问题。你可以从拉图尔家拥有的魔道具当中，选一个你喜欢的带走。」 听到少女这么说，我有点坏心地开口： 「那可以把造出那座迷宫的魔道具给我吗？」 我试著提出这个要求。 只见少女睁大眼睛，然后…… 「……对不起，那个没法给你。还请见谅……」 听到她这么说，我立刻改口： 「我说笑的。因为我在迷宫里被你摆了一道，所以才想回敬一下。」 听我这样一说，少女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这个人真坏。」 少女这么说完之后，脸上露出微笑。 ◆◇◆◇◆ 不过要说我有什么其他想要的魔道具，我一下也想不出来。 当然，这里有的可是长年持续收集魔道具的拉图尔家所保有的宝贝。 无论是任何一件，肯定都能变卖到相当可观的金额。 换句话说，如果能拿，不管什么魔道具都会让人想要。 可是如果说要特别指定什么东西，那就…… 「……可以先让我看看有哪些东西吗？」 我试著先提出这个要求。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少女这么说完，便转身为我领路。 伊萨克也接著跟在少女身后。 他之所以一直不发一语，应该也是因为那名少女的关系。 如果她是伊萨克侍奉的主人，那也就代表……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拉图尔家的家主，萝拉.拉图尔。请多指教。」 我想也是这样。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拉图尔家某个人的女儿，而是她本人就是这个家的家主。 我听到她自报身分，对于她这个年纪身为家主也不是全然不感到惊讶，不过毕竟这跟冒险者不一样，要成为家主并没有年龄限制。 而且有家主资格的人，因为种种因素从年幼时期就成为家主的状况也不算罕见。 尤其是贵族有时还会在经过一番血腥的家族内斗后，甚至让年幼无知的小孩成为家主。 虽然拉图尔家不是贵族，不过毕竟也拥有惊人的财力。 就算有什么家族纷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金钱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听过萝拉自我介绍之后，我也开口说道： 「我也、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是雷特.维维耶。是一名铜级冒险者。」 听到我的身分，萝拉虽然略显惊讶，不过这对主从似乎颇为相似，她的反应就跟伊萨克当时听到我的身分时没有两样。 也就是说，虽然她知道我是铜级，但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 虽然这样的态度值得肯定，不过还是十分罕见。 毕竟我可是她要交付委托的对象。 因此当然是阶级越高，越能让人安心。 当然，如果委托人是准备交付与铜级实力相当的委托，那么对方是铜级自然不成问题，不过像是贵族、商家，或是像这类有历史的大家族，常会向冒险者公会发出高难度的委托，而公会也会根据委托难度，派遣有对应实力的冒险者。 正因为这样，这些人不会有太多接触铜级冒险者的机会。 最少也是银级起跳的状况，可以算是常态。 也就是说，这次我是因为伊萨克指名找我，我才有机会到这里来，原本无论是萝拉或伊萨克，以他们的身分是几乎不会对我这种低阶冒险者发出委托的。 尽管如此，从萝拉听到我阶级时也没有特别介意的反应来看，她有可能是已经从伊萨克那里听过我们在《塔拉斯库沼泽》碰面的事。 ……不对，看起来不像。 萝拉在路上瞥了伊萨克一眼，她眼中带著彷佛在说「原来如此」的眼神。 我想伊萨克很可能只是对萝拉转达他对我的大致印象，并没有在阶级之类的部分详细说明。 我原本以为伊萨克会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细节向萝拉回报，不过似乎并非如此。 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对主从呢……虽然我对此感到好奇，不过基本上我知道伊萨克是对萝拉绝对服从，总之跟我的小鼠艾德尔是天差地远。 顺带一提，今天那家伙并没有待在我肩上的指定席上。 它似乎跟孤儿院地下室的小鼠们要举行集会，所以跑到那里去了。 就我自己来说，由于我对拉图尔家这里的人还不熟悉，所以我也觉得不带小鼠一起过来比较妥当，因此艾德尔这次可算是离开得相当凑巧。 艾德尔虽然靠著我的圣气在卫生上不成问题，不过肯定还是会有人看到小鼠就嫌骯脏。 尤其是生活环境越是优渥，就越容易有那种倾向，这也是为何我会对带著小鼠有所顾虑。 当我在脑中想到这里时，便立刻感受到艾德尔踹我一脚并强调自己很乾净的意识，不过在我向它解释比起事实，这是无可奈何的印象问题之后，它也只好让步。 ……搞不好它要比我想像得理性许多。艾德尔偶尔就会让我有这种意外的感想。 「没想到你身为铜级，竟能在《塔拉斯库沼泽》往来……我听说那里应该是铜级完全没法应付的地方。而且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会跑到那里去呢？」 萝拉这么问道。 虽然我起初对伊萨克没向她转达这些情报感到惊讶，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也没向伊萨克说过我到那里去的理由。 我答覆道： 「是孤儿院委托我去那里的。酬劳是一枚铜币。」 这种说法对冒险者来说，是可以从其中听出许多端倪，相当容易理解原因的说法。 不过萝拉似乎无法听懂其中的意思。 她不解地微倾脑袋。 「你说是为一枚铜币到《塔拉斯库沼泽》去吗？这到底……」 听到她这么说，我便开口解释： 「因为那是孤儿院的委托，所以在酬劳上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冒险者在看到报酬是一枚铜币的时候，就会立刻瞭解是什么状况了。」 因为没有钱，只能拿得出一枚铜币，所以才会用一枚铜币发出委托。 这样当然也说得通。 不过那个金额当中的意义，不只是如此。 简单的说，那算是在募集一种慈善服务。 由于冒险者公会基本上是透过委托赚取报酬，藉此让生意得以成立的团体，所以正常来说不可能那么做。 可是就算是那样，不管任何时代都会有怀抱善心的冒险者，而冒险者公会多少也会有类似的精神。 而那种善意至今仍以默认的方式被持续下去，还建立起一种类似制度的东西。 在世界上总是有些问题必须得靠冒险者这类拥有一定武力的人才能解决，可是实在凑不出钱雇用冒险者的现实，也是不管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而面对这种状况，某个冒险者抱著想帮一点忙的想法，巧妙利用公会制度所开始的善行，据说就是这种一枚铜币的委托。 以冒险者公会的规定，在委托时以金钱作为最低的报酬，就是一枚铜币。 虽然那是要买到两份面包都不容易的低价，不过并没有规定不能真的以这种金额发出委托。 以一枚铜币对冒险者公会发出委托，在委托书被贴上布告栏的时候，就足以吸引冒险者们的关注。 当然，是否要接下委托是冒险者各自的自由，不过在确认过委托人、报酬，还有说明栏中所写的状况等情报后，只要能让冒险者觉得值得帮忙，总是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就结果来说，尽管这类委托的报酬相当低廉，但还是会有善心的冒险者接下委托，帮忙解决问题。 虽然这种出于善意的制度也可能被人滥用，不过在这方面只要有足够经验，就能轻易分辨委托人是真的处于困境，还是基于小气或恶意而发出的委托。 也就是说，这并不会构成什么困扰。 我大致向萝拉解释这些状况后，她脸上也露出佩服的表情。 「没想到冒险者会做这种善行，这还真是令人意外。」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毕竟这是个有许多凶神恶煞的职业。 我自己其实也是带著骷髅面具的长袍男。 我也不认为这世界有人能一眼就给人「你是好人！」的评价。 况且冒险者其实也不是对人多么友善的职业。 就只是…… 没错，我们就只是想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冒险者这种职业，基于工作性质，目睹凄惨现实的机会并不算少。 所以有时就会想在生活中，感觉自己多少做了些善事。 在有那种需求的时候，如果看见那类委托，自然就会想帮忙。 事情其实就是这样。 这跟我会想紧捉自己仍是人类的想法，其实有几分相似。 ◆◇◆◇◆ 话说回来，我走在路上仍不免对这间宅邸的规模感到赞叹。 由于从外面观看时，就知道这是一座规模媲美城堡的宅邸，所以里头会如此宽敞，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部分，大概就是宅邸内几乎没有多少人吧。 虽然路上确实是有跟几名看来像是佣人的人擦肩而过，不过就算把那些人也算进去，人数依旧相当少。 再怎么说要维持如此规模的宅邸，这样的人数实在让人觉得少到太夸张了。 当我老实说出这个疑问，结果得到「因为我们家的佣人全都很优秀。」的答案。 从伊萨克的表现来看，确实是会让人有优秀的感觉，可是再怎么优秀，如果没有一定人数，也应该会有物理上的界限才对……但我去想这个也没用。 实际上这个家确实维持得相当完善，无论走道、墙壁、吊灯全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宅邸的每个角落都经过细心打理，至少从房子本身的状况，并不会给人欠缺人手的感觉。 「……这边请。」 这么说的萝拉，将手放到一扇看来相当沉重的铁门上。 当她打开铁门，门后是一段彷佛长到直达地狱深处的石造阶梯。 「是地下室吗？」 「是的。虽然魔道具上面会带有魔力或气，基本上都相当坚固，可是毕竟还是有不少相当古老的东西，因此在保存上得多费心思。在这间地下室里维持著固定的气温与湿度，因此不会让魔道具承受太多负担。」 如果是构造复杂的魔道具，就不能单纯因为带有魔力就轻忽保存，不过基本上魔道具都相当坚固也是事实。 就像冒险者会用魔力或气强化自己的身体一样，道具本身也会因为带有魔力或气而变得耐用。 也因为这样，魔道具要比一般道具更能承受岁月侵蚀。 年代十分久远，而且还被视为国宝的魔道具之所以至今还能以彷佛新品的状态保留下来，就是基于这个理由。 当然，就算是魔道具，还是有可能因为粗鲁对待或因为用途而损坏，不过……这点就算是普通的道具也是一样。 看到萝拉走下阶梯，我也随后跟了上去。 而伊萨克则接著从我后方跟上。 在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周围没有窗户，却可以感受到空气流动，而且阶梯两旁的墙壁也随著萝拉的脚步自动点亮灯火。 这应该也是魔道具的作用吧。 由于灯火的魔道具构造单纯也容易量产，因此价格不算特别昂贵，不过这么多的数量，还是令人相当惊讶。 加上还是制作成在感知有人通过时点亮的设计，这样价格肯定要比一般的灯火魔道具要贵上许多。 这也让我好奇这个拉图尔家究竟是怎样获得如此庞大的财富。 晚点再问问看吧。我在心中这么想道。 之后我们又不知走过多少阶的阶梯。 萝拉来到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仔细一看，在那门上装有一块莫名材质的板子，而萝拉正将自己的右手平贴在那块板子上。 下一瞬间，整扇门亮了起来，随后便听到门锁打开般的声响。 「跟我进来吧。」 萝拉这么说完，便握住门把缓缓将门推开。 看来她先前的举动，似乎是解开门锁的必要动作。 在门后是一片黑暗。 在门外完全无法看见里头有什么东西。 可是萝拉彷佛一点都不惧怕黑暗般，默默走进门内。 我虽然稍有犹豫，不过还是跟了进去。 ◆◇◆◇◆ 萝拉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地前进。 接著她停下脚步…… 「……点亮。」 在她这么出声的同时，周围便瞬间被照亮。 我虽然因为突然的亮光遮了一下眼睛，不过很快就熟悉了光亮。 我接著观察四周…… 「真是太惊人了。」 在我四周有无数的魔道具，彷佛就像是破铜烂铁一样随意堆放在四周。 不对，那些魔道具是有被整齐排列的。 可是因为尺寸大小不一，加上数量太过庞大，才会在乍看之下像是被随意堆放。 萝拉似乎也能理解我此时的想法，开口为我说明： 「这已经算是整理得很好了。以前要说是杂乱……其实真的就只是根据取得顺序，被丢进这里面的状况。现在已经有确实根据用途、种类、年代，还有人工物或迷宫产出品等等差异，根据一定基准摆放。只是因为数量太多，所以还是有许多尚未分类的东西，但也只能花更多时间才有办法整理。」 确实以如此惊人的数量，光是整理就得花不少功夫。 这跟整理普通人家的仓库不能相提并论。 其中甚至还有比人大上三倍的巨大物体，那种东西究竟要怎样搬动呢…… 以萝拉的力气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有办法，所以是伊萨克努力搞定的吗？ 看来拉图尔家的佣人也不好干呢…… 萝拉接著说道： 「你可以从这里面挑选喜欢的东西带走。老实说，我也不敢保证这些全部都是一级品，不过这部分就看雷特先生你自己的眼力了。」 「这话怎么说？」 听到我老实对她那令人在意的说法提出疑问，萝拉解释道： 「你可能也知道，魔道具是玉石混杂的东西。而我们家族只要是看中的魔道具都会先收集起来，所以里面也会混杂一些真的就只是垃圾的东西。当然你如果要刻意挑那种东西也无所谓，不过我想你身为冒险者，应该会希望带走比较实用的魔道具，所以姑且还是请你留意一下。」 「原来如此……」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有只是会一直在原地跳动的魔道具。 难得有这个可以随意挑选的机会，如果最后拿到的是那种东西，那可就太悲惨了。 可是要说我在这方面的眼力，也实在没什么自信。 虽然对于一般常见的魔道具我还算是有一定知识，不过在这里的，大多是我从未看过的东西。 这里八成有大半魔道具都是从拍卖会场之类的地方所取得的。 就这种状况……我想光凭我的眼力，大概也没法有多少帮助。 正当我为此有些伤脑筋的时候，萝拉对我伸出援手。 「如果有什么比较在意的，你只要说一声，我可以解释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只是有些魔道具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用途，所以到时候还是只能请你靠自己的眼力判断。」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当初为什么要收集那种东西呢……？」 连用途都不知道的魔道具，那当真就是垃圾了。 不过听到我抱著如此想法所提出的疑问，萝拉却笑了起来。 「收集癖就是这样。总之就是想要！如此而已。」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也好，我也不是完全不懂。 就某些角度来说，那甚至可说是真理。 像贵族或商家之类在财力多到一定程度后，家主固执发作般展现收集癖的状况其实也不少。 像是收集锁头，或是只收集哥布林的魔石之类，偶尔也会听到像这类的事情。 拿自己的收集品向人炫耀，说有趣是很有趣，不过看在他人眼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当事人自己高兴，那当然是没问题，只是会想问理由，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种行为并不需要有合理的答案。 因为就是想要。 这是唯一的理由。 从这个角度来想，拉图尔家收集魔道具，还算是相对容易理解的嗜好。也因为这样，我也能得到昂贵且罕见的魔道具，所以我也不打算多做追究。 ◆◇◆◇◆ 「……这个呢？」 我边走边指向一个像是横躺的椭圆形或该说是圆柱形的物体这么一问，萝拉便点头为我说明。 「那与其说是魔道具，或许比较接近模型。那主要是在西方地域使用，被称为飞空艇的东西。当然这东西也能跟实际的飞空艇一样活动。只要这样……」 萝拉边说边拿起摆在那个模型旁边的魔石，只见她将魔石嵌入飞空艇模型的空洞部分，在其中注入魔力，接著手中拿著莫名的东西，开始下达指示。 下一瞬间，飞空艇模型喷出一阵烟雾，就这样飘浮在空中。 萝拉接著说道： 「现在实际在西方地域飞行的飞空艇不是使用魔力，而是靠蒸汽的力量活动，所以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是正确的模型……也许该说是仿飞空艇造型打造，类似玩具的东西吧。」 我也听过关于飞空艇的事。 可是我并没有实际搭过。 毕竟正如萝拉所说，飞空艇是在西方地域使用的东西，在这种只能算是边境国家的亚兰王国当然没有机会见到。 其实听说王都举行一些节庆的时候是有机会看到，不过最多也就是那样。 而且由于昂贵的搭乘费，只有拥有相当财力的人才有机会能够搭上飞空艇。 对我这个不过是铜级冒险者的人来说，那是跟我完全无缘的交通手段。 不过看到飞空艇的模型在眼前飞来飞去的模样，其实还挺有趣的。 萝拉手中那有雕刻装饰，看起来像是石块的物体，似乎是能够操纵飞空艇的操纵器。 「……你要操纵看看吗？」 由于萝拉递出操纵器这么对我询问，因此我点头将操纵器接了过来。 操纵法相当简单，只要握住操纵器，想像飞空艇的前进方向跟高度就行了。 实际操纵之后，感觉意外有趣。 毕竟除了学会特殊魔术的魔术师等例外，天空是任谁都无法前去的。由于人类不会飞，所以对于飞行自然会抱有强烈憧憬。 虽然只要搭上飞空艇就能享受空中旅行也是事实，不过我还没有那种程度的财力。 像我这样的人能有这种机会，自然会喜孜孜地善加活用。 「很好玩吗？」 被萝拉这么问，我点头肯定。 「嗯……有点想要了……」 「那么，要选这个吗？」 「不……」 说想要是想要。 可是再怎么说，带玩具回去也未免太…… 尽管在我心中的属于少年的部分，正发出「一定要挑这个！」的吶喊，但身为大人的我，则是在说「不要干那种傻事，要挑对人生更有帮助的东西！」 后者是对的。 就算知道是对的，但只根据对错活在世上，这样会有乐趣吗？我心中的少年这样加码辩驳。 ……可是……这样说是也没错啦。 没错是没错，但我这时还是该忍痛…… 就在我快要有结论的时候，萝拉接著说道： 「如果觉得那么好玩，要不要试试其他机能？你试著把意识集中到那个模型上看看。」 听萝拉这么说，我便试著照做。 只见先前我应该仰望著模型的视点突然转变，变成从模型所在位置俯瞰下方的视点。 我能看见在下方朝我仰望的长袍面具男跟美丽少女的身影。 「……呃？这究竟是……」 我一紧张，视点就恢复到原本的位置，眼前则是萝拉的身影。 「你将意识转移到那个模型上了。虽然说那是模型，不过那其实并非仿照现在在世界上飞行的飞空艇所打造，飞空艇才是模仿那个模型打造出来的。因为那是迷宫产出品的关系。」 也就是说，实际上在西方飞行的飞空艇与其说是人类的发明，其实是模仿迷宫产出品所打造的东西。 在世界上普遍使用的魔道具，其实也是在相同背景下打造出来的。 不过不同于这个只靠魔力活动的模型，会使用蒸汽，应该也是难以完全模仿的关系吧。 迷宫产出品就算经过分析、分解，要彻底理解魔道具的详细构造也不容易。 尽管如此，如果要制作类似的东西，还是可以靠巧思与发明来实现。 话说回来，可以将意识转移到上面啊。 我再次将意识集中到模型上。 这次我又回到了从模型前端观看世界的视点。 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只是玩具，不过看来不仅如此，这说不定是很实用的东西。 利用这个东西，说不定就能从空中看到远方的状况了。 这简直就侦察的利器。实在不能当成普通的玩具。 而萝拉在听过我这样的感想之后…… 「也对……确实还有这种用法。可是由于魔力因素，这个模型很难长距离飞行，所以可能会很挑用法。如果只是想先稍微探查前方状况，或是从空中观察四周，或许还算可行吧。」 这样说也没错，刚才萝拉明明用魔石注入不少魔力，但现在魔力却已经有不少消耗。 想到那么多魔力都只能维持约五分钟左右……要持续飞行确实是有困难。 如果没法飞远，就算能够将意识转移到上面，或许也不容易派上用场。 要是拥有大量魔力还有话说，但刚才萝拉使用的魔石，也已经是容量相当大的类型了。 想到我就算注入所有魔力说不定也撑不到十分钟，那确实有待商榷。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不错的点子呢。」 「那么你不考虑这件魔道具了吗？」 被萝拉这么问，我稍微想了一下。 「……不，先算是、保留好了。说不定后来我还是会想挑这件……」 虽然现在派不上多大用场，可是如果哪天我魔力增加，说不定就能让这个魔道具长时间飞行。 而且玩起来也确实很有趣…… 虽然这话我没说出口，不过倒也不是没将这点列入考虑。 总之我抱著先看看其他东西的想法，再次和萝拉与伊萨克在地下室移动。 ◆◇◆◇◆ 「……这附近的东西，感觉似乎都是些破铜烂铁的样子……」 我们在地下室继续物色魔道具，而正当我嘴里说著这些话，并将手伸向眼前怎么看都像是成堆垃圾的小山时。 萝拉见状急忙出声： 「啊……那些不能碰……！」 虽然萝拉开口想制止我，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手已经触碰到那堆积成小山的垃圾堆一角。 只见那原本只有不起眼灰色的地方开始多出其他色彩。 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种魔石，不过不知基于什么理由，当中的魔力完全放空，不带任何光亮。 可是就在我触碰的同时，也供给了些许魔力，让那玩意恢复了些许光亮。 不过我认为这种程度的小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这也算是挺常见的状况。 可是萝拉的反应却不一样。 「雷特先生……可以请你撑一下吗？我会立刻去找停止装置……究竟放到哪去了呢……如果不快点找到……」 萝拉嘴里这么念念有词地在附近快步游走。 我不解地往萝拉那里走去，可是才没走几步，额头就猛力撞到类似墙壁的东西，迫使我停下脚步。 「这是……」 我不解地仔细一看，发现眼前有面虽然能够看到对面，但却带有些微魔力光的魔法墙。 那跟魔术师用来保护自己所张开的魔法盾是原理相同的东西，不过根据尺寸及规模，会有不同称呼。 我从魔法袋取出石块丢向周围确认状况，发现在这宽敞的地下室中，似乎出现了半径约七、八公尺的半球状魔法墙。 这让我明白自己似乎被困在里头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这东西是因为刚才魔石吸收我身上魔力所造成的，那么只要等到魔石里头的魔力耗尽，应该就会自动消失。 可是看萝拉惊慌的模样，我也能猜出这八成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意外。 事实上…… 「……不会吧……？」 仔细一看，在我刚才触碰魔石的地方，附近那些怎么看都是成堆垃圾的东西，开始像生物一样蠢动。 那些破铜烂铁就那样开始一一连结。 我看著那些物体逐渐构成特定的形状。 从大概构成的形状，让我察觉那是一个相当巨大的人型物体。 「……是魔导人偶吗……？」 魔导人偶是魔术的衍生技术，炼金术的产物，那个词句是统称以魔力作为原动力，就算没有术师也能自律行动的人偶。 由于相当实用，所以被用在许多地方，只是所需材料基本上都是昂贵且稀少的东西，而且能够按照指定需求造出魔导人偶的炼金术师也为数不多。 不过也没有到完全看不到的程度，有时在迷宫等地方也会遇到身为敌人的魔导人偶，因此对冒险者来说，也算是颇为熟悉的存在。 可是…… 在迷宫里会遇到的，大多都是由土或石头等材质构成，相当原始的魔导人偶，用高阶材料组成的东西，基本上也不会在低阶迷宫出现。 以铁或铜等金属组成的个体当然也是有，据说还曾人看过用金或神银等材质构成的魔导人偶，能击败那种东西当然是能发一笔横财，不过那类魔导人偶通常都很难对付。 当然，那同样不是现在的我有能力应付的对手。 回到现实，现在这个正要出现在我面前的魔导人偶又是如何呢？ 很不幸的是，那玩意看来是相当高阶的东西。 虽说原本看来像是成堆垃圾，不过那些破铜烂铁基本上都是萝拉收集的魔道具。 虽然其中看起来也有一些普通的石头跟沙子……不对，应该没有那种好事。 萝拉说过这里是收藏魔道具的地方。 会出现在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会只是普通的石头跟沙子。 我必须设想那是带有某些特殊魔力的材质。 如果不抱著这样的戒心应对，恐怕会立刻送命。 当我心中正如此盘算时，魔导人偶也完全做好准备。 现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成堆的破铜烂铁，而是巨大的人型兵器。 仔细一看，在那人偶手臂上还装有看来像是魔炮的大炮，在相当于脸部的部分，还能看见尺寸稍小的魔枪。 两者都是事先会在其中用魔术装入被称为魔弹的物体，是能够立即发射魔术的魔道具，无论是古代或现代都有类似的装置，可是……看来在那个魔导人偶身上的，都是现代的设计。 另外在手部也能看见用剑跟短剑组成的手指，看起来彻头彻尾就是兵器的集合体。 而且那些还不是普通的武器，是魔道具。 那简直就是个危险到没有极限的存在。 可能的话，我是很想立刻逃跑，但是……周围的魔法墙完全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由于萝拉正在寻找停止装置，所以我能够做的，大概也就只能对萝拉抱持期待，死命逃窜。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用来威吓对手所配备的装置，眼前的魔导人偶开始发出类似大型魔物的叫声。 虽然我并不会因此感到畏惧，可是……就算是那样，我也无计可施。 正当我还在对这出乎意料的状况不知所措的时候，魔导人偶似乎也不打算给我思考对策的时间。 对方发出让人清楚感受到巨大质量的移动声响，转身正对我所在的位置。 糟糕的是，那个魔导人偶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因为体形庞大就相对迟钝。 在看见对方举起拳头的同时，我连忙往侧面跳开闪避攻击。 下一瞬间，魔导人偶的拳头就击碎我原本所在位置的地面。 「要是被那种拳头击中，就算是我也……」 虽然我是很想期待自己身为不死魔物的身体性能，不过很少听过有什么不死魔物是被打成烂泥还能保命的。 虽然说吸血鬼之类的魔物似乎有那种技术，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知道方法的技术，我想就不该抱有期待。 「……雷特先生！我想大概再给我三分钟就能找到，麻烦你再坚持一下。伊萨克，你记得在哪里吗？」 「不清楚，我想大概是在这附近吧……」 魔法墙看来并不会阻隔声音，所以我能听到萝拉跟伊萨克两人的对话。 虽然萝拉从一开始就说要找停止装置，不过看来现在还没找到。 而这段时间，我也只能持续闪避魔导人偶的攻击。 魔导人偶的武器不只有巨大的拳头，就连单纯的踩踏都相当危险。 而且装在头部的魔铳与手臂的魔炮，也都会射出魔术。 所幸那些武器的性能似乎并不出色，破坏力跟命中率都偏低，但不管怎么说，普通人大小的我只要被击中一发，肯定就会是致命伤。 结果我一点都没法感到安心。 「可恶……有什么办法吗……」 由于我对体力还有自信，所以要继续逃窜下去，倒也不是办不到，可是专注力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破绽。 可能的话，最好我也能给对方制造某些伤害，缓阻对手的攻势，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我回想起一件事。 提到魔导人偶，罗琳算是那方面的专家。 我记得罗琳有跟我提过关于那主要由炼金术所打造的玩意…… 「你听著，雷特，魔导人偶在额头上会用魔术语言刻上『真理』的字样。有趣的是，那个字样只要多加一个字，就会变成字意为『死』的单字。而被写上那个字样的魔导人偶就会自动瓦解。所以如果你遇到那类的魔导人偶，要记得仔细观察额头。」 ……对了，罗琳有提过这件事。 这个情报真是太管用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去看魔导人偶的额头。 可是…… 「……喂，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啊……！！」 在我抱怨的同时，魔导人偶的拳头也挥了过来。 这次我同样连忙避开，而在此同时，我也看见对手肩膀与手臂之间是以能够看见的魔力光条相连，因此我反射性地朝对手肩部跃去，将剑插进连结部位。 下一瞬间，魔导人偶的左臂部分与身体的连接就此中断，整条手臂就这么落到地上。 我完全是蒙到的。 当然，魔导人偶没有痛觉，就算遭到失去左臂的伤害，动作也不会因此减缓，但少了左臂自然会让攻击较为单调，让我比较容易预测后续的攻击。 这样感觉要撑下去，似乎会容易一点…… 当我为此稍微安心的同时，又再次回想起罗琳的话。 「……不过那也只有初期阶段的魔导人偶才会那样。那是术者在魔导人偶失控的时候，用来制止魔导人偶的紧急停止装置。近代制作的魔导人偶，已经不会再把那类东西装在可以从外部看到的地方。而且通常都是跟主体分开，完全制作成外部装置的样式。所以如果魔导人偶的额头上什么都没有，那就别找了。当然，如果能够知道停止装置放在什么地方，去找停止装置是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得直接将魔导人偶击败了……」 ……对喔。 而萝拉现在就是在找那个停止装置。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嘛！ 好吧，既然我有办法切断对方一条手臂，那么或许也能试著再切一条…… 当我抱著这个想法望向魔导人偶的同时，我看见对方也用发亮的眼睛回瞪著我。 ……还是别冒险好了。 继续逃窜就是了。 我在心中打定这个主意。 可是究竟还得支撑多久呢？ 「……哈哈，终于、没路可逃了、吗？」 因为魔导人偶胡乱破坏的关系，让四周多出了许多瓦砾。 而我偏偏就被赶进一处被地板石材围住的死路。 魔导人偶开始高举拳头…… 只能认命了吗？ 不对，我还有招式可用…… 我将魔力与气注入武器当中。 虽然我不是很想在萝拉跟伊萨克面前用这个招式，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当魔导人偶的拳头开始落下，我也决心采取行动的瞬间。 「……停止！」 萝拉开口发出这个指示，只见魔导人偶就像是瞬间变成石像一样，完全停了下来。 围绕在周围的魔法墙也瞬间消失，而在此同时，魔导人偶也伴随身上零件的掉落声响开始瓦解。 看来萝拉总算赶上了。 我是这样理解的。 实际上萝拉跟伊萨克也紧接著跑到我身边。 萝拉一来到我面前便低下头。 「对不起。都怪我找装置花了太多时间……要是我能快点找到就好了。」 她向我道歉。 可是仔细想想，这件事并不是萝拉的错。 「不，是我不该随便碰不知道的东西……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这原本就是我惹出来的状况。 我应该要在碰触之前先问清楚才对，但我却抱著反正是些垃圾的想法，擅自伸手触碰。 所以我并没有怪罪萝拉的意思。 萝拉看来也理解我的想法，放松了紧绷的表情之后，答覆我的疑问： 「那是魔导人偶。不过那不同于一般的魔导人偶，只要注入些许魔力，就能以此作为媒介持续吸收周围的魔力，而且还会自行收集高阶材质作为零件，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围住雷特先生的魔法墙，多半也是那个魔导人偶吸收在附近的魔道具并加以运用的结果。发生这种事，实在很抱歉……」 ……竟然还有这个可怕的兵器。 感觉只要把那玩意往敌人所在的位置丢过去，就足以制造难以收拾的混乱。 「这是我太粗心，所以你真的不用介意。不过那种东西算是容易生产的东西吗？」 「不，那是迷宫产出品。在价格方面也相当昂贵，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件了。」 萝拉之所以不是说肯定没有，正是因为那是迷宫产出品的关系。 毕竟就算涌出相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 不过确实也有只会出现一次的东西。 况且如果有出现相同的东西，萝拉八成也会收购，当然也有在收集相关情报，所以她的说法相当可信。 「是这样啊……对了，这间地下室里，应该已经没有、类似那样的东西了吧？」 「……呃……」 对于我这个问题，萝拉眼神闪烁。 ……还有啊。 这让我再次提醒自己，东西真的不能随便乱摸。 这间地下室实在太危险了。 也许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萝拉立刻说道： 「别担心，下次在靠近那类物品的时候，我会提前告知的，所以还请放心……」 「麻烦你了……」 虽然这是我打心底发出的话语，不过要是我从一开始就小心一点，也不会发生那种意外。 要是我一直抱著指责人家的态度，也不太合理。 我决定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竟然有能聚集魔道具并加以运用的魔导人偶……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是原本就将魔道具设计在里头，以现代的炼金术也能办到，不过要能自动聚集那么大量的魔道具，应该还是有困难。而且光是能自动收集周围的魔力，就已经是一般魔导人偶不可能办到的事。而且这里还有许多已经带有魔力的魔道具，所以刚才那个魔导人偶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运作……关于那个东西的保管场所，我想应该得另外考虑一下才对。」 萝拉这么说完并点了一下头。 她接著说道： 「话说回来，虽然你看起来没有受伤，但你还要继续挑选魔道具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改天再来也没关系……」 虽然萝拉这么顾虑我的状况，但正如她所说，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刚才的意外，反而还可说是适度的运动。 当然那是因为我没有丢掉小命才能这么说，总而言之，在继续挑选魔道具这件事上，不构成任何问题。 所以我这么说道： 「不，我没问题。如果你也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再多看一下。」 其实地下室有一部分损坏得相当严重。 尽管那让我有点担心那是否会让这栋宅邸崩塌，不过只见萝拉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佣人现身，动手清除瓦砾。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佣人全都会用魔术。 萝拉接著说道： 「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们就继续吧……」 她这么说完，便再次迈开步伐为我领路。 ◆◇◆◇◆ 后来我又看了许多魔道具。 除了飞空艇的模型之外，还有能展开障壁的魔道具、能让自己飘浮在空中的东西、能让毒物无效的东西、能将魔力化为利刃的武器、注入魔力就会自动战斗的盔甲、能射出烈焰的圆筒等等，有不少魔道具都令我大开眼界。 其中最吸引我的，就是一开始看到的飞空艇模型，还有能够改变声音的魔道具了。 前者自然是因为玩起来很有趣，后者则是能大幅改善我现在说话的难听声音，所以也让我很有兴趣。 问题就是后者也许某天就再也用不到了…… 「你做出决定了吗？」 尽管我一直犹豫不决，但萝拉并没有显露丝毫不耐，一直在等我做出决定。 这让我相当感激，同时也感到有些愧疚，不过这毕竟是会对未来有影响的重要选择。 所以我当然得花时间慎重考虑。 虽然人家并没有特别介意，可是…… 「老实说，我还是拿不定主意……该挑哪个好呢……嗯？」 当我摸著自己下巴说这些话，并转头东张西望的时候，我在视线中发现了某个奇妙的东西。 我立刻开口询问： 「那是什么？」 「喔，那些是……正如你所看到的，是魔物的材料。虽然不是魔道具，但因为是让人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们也稍微收集了一点。」 从量来看，实在不像是稍微收集一点的样子，不过以拉图尔家的感觉来说，或许真的是那么认为。 龙的鳞片、独角兽的角、巨人的骨头，那些可以用天价变卖的材料，满满地陈列在一个角落。 正当我感到叹为观止，在那里多看几眼的时候，我眼中又看见某个令我在意的物品。 萝拉也察觉到我的视线，开口说道： 「……你对那东西很好奇吗？」 「嗯，算是吧。」 看到我点头答覆，萝拉便伸手将那个物品拿在手中。 那是一个用清澈透明的细长水晶所打造的容器。 里头装有红黑色的液体。 萝拉说道： 「这是吸血鬼的血液。是用来在制作武具、魔道具，或是调合魔法药时作为触媒使用的东西，只是……」 ◆◇◆◇◆ 「……内容物的真伪很难判别，不过内容物其实无关紧要。因为那个容器本身就是魔道具，那是可以长时间保存内容物品质的物品。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竞价买下那个东西。」 「内容物其实不是重点吗？」 有著收集魔道具的嗜好，把魔物材料视为次要，确实是符合拉图尔家家主的个性，不过里头好歹也是吸血鬼的血液。 如果是刚从迷宫涌出的吸血鬼还姑且不论，但据说大多数吸血鬼都有建立复杂血缘集团的习性，在下级吸血鬼之上的存在，别说是想要捕捉，就连要铲除都不容易。 由于吸血鬼的成熟个体与一般人类之间的差异更是难以分辨，加上长寿的关系，因此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状况也很常见，就这个角度来说，也是难以对付的存在。 换句话说，吸血鬼的血液并不是能够容易取得的东西。 听到萝拉说那种东西无关紧要，是让我感到惊讶，不过如果她只对魔道具感兴趣，那么会有这种感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看在我的眼里，那简直就是成堆的金币…… 可是萝拉虽然对内容物不感兴趣，但还是不忘为我说明内容物的作用。 「谣传只要摄取吸血鬼的血液，就能变成吸血鬼。就这个角度来说，对于某些贪求永生的贵族来说，这是十分值钱的东西。」 「那只是谣传吗？」 我其实也听过那种传闻。 毕竟据说被吸血鬼咬到并注入血液，就会变成吸血鬼。 艾德尔也是在喝了我的血之后，变成跟我相近的存在……不过那也只是成为我的眷属，感觉也还不到变成吸血鬼的地步。 我对这方面毫无头绪。 「那是不太可信的传闻。实际喝下吸血鬼血液的纪录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在发疯之后，没有得到什么永生就丧命，好一点也是变成废人。说不定真有成为吸血鬼的人，可是……那种人应该也不会留下纪录，毕竟那是会永远活在世上的人。那种人肯定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的。」 我对这个说法有十分深切的体认。 因为我也不会想对人提及自己是尸鬼的身分。 虽然我有对几个熟人透露，不过最多也就是那样，我基本上不会有想特地为后世留下纪录的想法。 「说得、没错……」 「所以说，那终究只是『谣传』。其实就算是那样，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有许多会想在成为废人跟取得永生两者之间打赌，试著喝下吸血鬼血液的人，所以这玩意才会格外昂贵就是了……」 虽然萝拉的话语中带有嘲讽，不过语气中似乎并不带有对那种人的责难。 感觉比较像是她对于追求永生的人，打从心底感到愚昧。 ……我很难评断那种想法。 虽然我认为永生是不坏，可是如果持续看著身边的人衰老死去，内心说不定也会逐渐麻木。 自己不会死，只有其他人死去，说悲伤当然是悲伤，也是多少会受到打击，但那种打击如果只是重复两次、三次，也许还能承受，但如果重复成千上百次…… 说不定也会对生命感到厌倦吧。 ……如果我没法变回人类，是否也会面对那种结局呢？ 到时我也得被迫看著罗琳跟希拉衰老死去。 我想到时候肯定会感到孤单和难过，可是……现在我很难真正去体会那种感受。 永生这种东西究竟是好是坏，最后或许还是只能亲身经历才会知道。 话说回来，萝拉所拥有的吸血鬼血液。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对那东西抱有颇为强烈的欲望。 而且那跟我成为尸鬼时对罗琳产生的欲望十分相似。 虽然是有可能单纯看到血，所以会有想喝的欲望，不过说不定还有其他可能。 也就是说，那搞不好会是我下一次存在进化所需的必需品。 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之前到《塔拉斯库沼泽》的时候，已经打倒了不少魔物。 而且在质的部分，塔拉斯库也是相当强劲的对手。 但尽管我击败那么多魔物，而且也充分感受到自己吸收了对方的力量，可是我一直都还是尸鬼。 虽然也有可能是击败的魔物还不够多，不过我现在更怀疑是我尚未满足某种存在进化的必要条件，所以才没有进化。 只是在今天来到这里之前，我始终都无法想像那个条件究竟会是什么。 但现在…… 那个吸血鬼的血液。 我感觉只要能摄取那个东西，我似乎就能步入下一个阶段。 这种感觉是否算是本能呢…… 虽然跟我咬罗琳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欲望相对薄弱，不过我现在的存在本身也要比当时更具理性，所以可能只是比较能够抵抗本能的支配。 只是想到这里，我该拿什么东西就几乎可说是确定了。 不过我原本就是会打心底想要喝血的生物，所以也有可能只是看到可口的东西，克制不住食欲而已。 所以就算我喝下吸血鬼的血液，结果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 可是真有帮助的可能性当然也是存在。 而且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要得到吸血鬼那种存在的血液可没那么容易，这样一想，我该挑的东西可以说已经确定了。 所以，我开口说道： 「……我要这个。」 「你说吸血鬼的血液吗？没想到你竟然会挑这种东西……」 萝拉睁大眼睛这么说道。 她大概以为我会选其他东西吧。 其实她会这么想的理由，八成也是因为我玩飞空艇模型的时候真的相当开心，而且除了那个模型之外，也有其他许多管用的魔道具。 虽说可以用来当作制作武具、魔道具，以及药剂的触媒，但特地挑选这种喝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东西，实在不是正常人会做的选择。 就算说是想拿去换钱，也是有许多感觉更加值钱的东西。 可是考虑到我自己的需求，这是最好的选择。 「……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可以问你挑这个东西的理由吗？」 「……我有个朋友在研究魔物的生态，我认为那个人应该会很想要这个东西。」 我说出这样的谎言。 我所说的朋友当然是指罗琳，虽然并非全是扯谎，但跟事实还是有所差距。 萝拉似乎从我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她起先虽然微微皱眉，不过在注视我一段时间之后，便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你就收下吧。由于也包含那个容器，换个角度来想，也算是一次获得两件奖品呢。」 她这么说道。 ◆◇◆◇◆ 理所当然地，我并不是当著萝拉跟伊萨克的面打开盖子，一手叉在腰上像是喝营养剂或回复药水那样仰头把吸血鬼的血液给喝下肚。 虽然我并不是没有想那么做的冲动，但知道那是可能会在喝下去后变成废人的玩意，自然不会有人会做出一饮而尽之后，还开口说「好喝，能不能续杯？」举动。 更何况我原本在外表上就相当奇怪了。 所以我当然不希望做出更多会被人当成怪人的举动。 「……那我们就回上头去吧。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 听萝拉这么说，我也点头同意。 我就这么跟著萝拉沿著原路离开。 虽然在我身后的飞空艇让我相当舍不得，不过我已经拿到奖品了。 所以尽管遗憾，我也只能死心跟著萝拉离开。 不过既然那个飞空艇模型是某座迷宫的产出品，那我只要努力探索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找到。 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需要忍耐。 忍耐吧…… 我抱著这个想法，迈开沉重的脚步，跟著萝拉上了阶梯…… ◆◇◆◇◆ 回到地上之后，我被带到一间看来像是会客室的房间。 令人不意外的是，房间里的物品也全都是一级品。 房里全是连我都知道的王都著名工匠或工房所制作的家具。 其中有些东西我也曾在拍卖会场中看过。 而那些东西当然都有我负担不起的价格，就算抱有哪天自己家里也要有相同东西的妄想，但内心也隐隐明白那种日子永远不会到来，只是当时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到满是那类家具的房子作客。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况且雷特先生也不是来这里玩的。」 我从萝拉的话语中能感受到她对于让我奉陪她的消遣这件事抱有歉意。 说起来，我原本也是接下伊萨克的指名委托才会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让人困在迷宫里，拿我试著逃离迷宫的模样寻开心而来的。 不过以贵族来说，会安排难题来试探指名委托对象的实力，倒也不是新鲜事。 就算听说对方是高手，也总是有人非得亲眼确认才能接受。 那种时候，不是委托人会安排高手跟委托对象交手，就是在处理真正的委托前，要求对方先去找某些特别的东西。 虽然这原本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不过会这样试探冒险者的人，大多都会提供让人瞠目结舌的报酬，不然就是位高权重的人。 就算让人试探一下也无伤大雅，如果没法让人满意，也就只是功夫不到家而已。也是因为有像这样的观念，所以大家也都默许那种行为。 实际上以这次的状况来说，萝拉甚至还有给我奖品。 其实那种试探过冒险者之后完全不予理会，态度高高在上的人并不多，就算真有那种人，结果也只是以后找不到冒险者处理委托而已。 委托人跟冒险者是对等关系，从冒险者公会这样的基本思维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倒是觉得能一直玩下去也不错。如果那个迷宫我再闯过一次，还能再拿一件奖品吗？」 当我对萝拉说出这种话，让她忍不住失笑。 「你那么想要那个模型吗？明明还有其他更实用的东西说。」 萝拉说出这彷佛看透我心思的话语。 而她也确实说中了。 如果再闯过一次迷宫就能拿到那个模型，以我对那个模型的著迷程度，就算得试到隔天早上我也愿意。 所以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跟实用性无关。我就只是想要而已。收藏家不也是那样吗？」 听我这么说，萝拉也点头肯定。 「一点都没错。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那个迷宫基本上是一人只限闯一次的东西，所以……」 不知是根据萝拉还是拉图尔家的基准，似乎是那么规定的。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理由，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能反覆拿到奖品，那么不管拥有多少魔道具，也迟早会被人拿光，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规定。 不过这样一来，看来我是真的没有机会得到那个模型了……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要说打击究竟有多大，大概就跟我努力十年却愕然惊觉自己仍是铜级的时候差不多。 平常一直不去在意，而那自己努力不去在意的事实，某天突然鲜明出现在眼前的瞬间，那种打击可是令人相当煎熬的…… 不，那种事情现在先摆到一边去吧。我努力切换自己的心态。 可是说要切换心态，也不是那么容易。 真的很不好受…… 而我沮丧的模样，似乎也让萝拉相当同情。 「当然，由于那个模型也是拉图尔家的收集品，所以我们也是有一定的执著……不过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也不是不能考虑让给你啦。」 萝拉小心翼翼地这么说道。 听到这句话，原本望著地面用手指在底下画圈的我，立刻抬起头凝视萝拉。 她接著说道： 「雷特先生今天会来这里，是为了承接指名委托。而委托内容是定期采集《龙血花》。到这里为止应该都没问题吧？」 「嗯。可是关于委托人……」 「是伊萨克吧。不过，看到我会在这里的时候，你应该也多少能瞭解状况了吧？」 「真正的委托人其实是萝拉你吗？」 如果真的只是伊萨克个人的委托，那么只要伊萨克前来迎接我就够了。 虽然说萝拉是想跟闯过迷宫的人说话而现身，那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伊萨克本人应该也会开口提及委托的事才对。 当伊萨克始终没有开口，并且是由萝拉提到委托话题的时候，我便大致猜到应该是现在这样。 当然，那也不是绝对。 不过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萝拉继续说道： 「那个《龙血花》是我要定期摄取的东西……所以每次需要的时候，就会派伊萨克前去采集。不过最近伊萨克似乎也因为一些原因，似乎有些过劳……身为主人，我希望让他稍微休息一下。」 这也难怪，要让这么大规模的宅邸维持正常运作，还要定期往返《塔拉斯库沼泽》，不难想像伊萨克跟其他佣人都承受著难以想像的重担。 不对，在《塔拉斯库沼泽》往返的人就只有伊萨克而已，所以重担或许主要是集中在他身上。 虽然光是维持这座宅邸运作感觉也是相当沉重的工作，不过只要能省去往返《塔拉斯库沼泽》这个工作，剩下的工作就会让伊萨克感觉轻松吗……？ 这部分毕竟我没有在大宅邸里当过佣人，所以我也只能随便想像，没法确定。 「所以只要我接下委托，就能让伊萨克比较轻松吗？」 「嗯。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说的。虽然家中的工作分量也不少，不过伊萨克在这方面相当优秀。所以他会认为只要能省去往返《塔拉斯库沼泽》的时间，就算是获得充分的休息，这是说得过去的。」 伊萨克本人也点头肯定我的疑问，对于萝拉的解释也同样点头附和。 也好，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过问的。 况且仔细想想，我原本就没有必要太过深入这个家族的内情。 我承接委托是否会让伊萨克比较轻松，其实也是跟我无关的事。 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关于那件模型的部分。 「是吗……那么这件事跟那件模型……」 我是想问两者能否有什么关联，而萝拉不等我说完就立刻说道： 「如果你愿意接下委托，我可以让出那个飞空艇模型作为给你的报酬。当然，原本的报酬｜也就是金钱的部分也不会减少，所以不用担心。」 ◆◇◆◇◆ 「可、可以吗？」 听我这么问，萝拉继续说道： 「没问题……毕竟要找到愿意定期往返《塔拉斯库沼泽》的冒险者，原本就相当困难。如果能让有那个能力的雷特先生拿出干劲，用那点东西作为代价是可以接受的。」 她这么解释道。 虽然她说是「那点东西」，但如果真的拿去变卖，那个模型肯定也是价值不斐的宝贝。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爽快地把那个模型让给我…… 她实在是太慷慨了。 我打从心底对萝拉满怀感激。 感觉就算要我立刻对这名少女宣示效忠也没问题。 虽然她当然不会需要我的忠诚。 「其实如果愿意找，愿意做这个工作的冒险者应该还是不少就是了。」 我没有明说自己的感受，而是说出这样无关痛痒的话语。 萝拉说不定也有看出我的盘算。 她虽然外表年幼，可是在她眼中的理性不仅胜过一般的大人，甚至不亚于干练的富商与精明的贵族。 究竟要有多么丰富的经验才能有如此风范，虽然我只能透过想像去猜测她的人生，不过萝拉要看透我肤浅的思考，或许是轻而易举。 也正因为这样，她的表现才会如此成熟。 因为萝拉就是看透我对飞空艇模型念念不忘，所以才会乾脆做出这种提案。 现在我对于能拿到飞空艇模型的兴奋，她似乎也是成熟地忽视。 ……这可不是因为我表现太幼稚的关系喔。 身为冒险者，面对想要的东西，当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得到。 就算是激起他人对幼稚欲望的同情心，也算是一种办法的！ ……我自己都开始觉得可悲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 飞空艇模型是我的。我才不要让给任何人。 好，搞笑就到这里为止吧…… 从哪个部分开始算是搞笑？无可奉告。 好了，将玩笑部分结束，我和萝拉将委托的话题继续下去。 萝拉听到我说的话，稍微想了一下之后才答覆我： 「以实力来说，委托银级的人是比较让人放心，不过要找人到那种地方，还是有许多问题让人担心。那边的环境会让人身上的装备劣化，而且还有中毒的风险，如果是慢性的毒素，也很难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状况。至于塔拉斯库虽然基本上能用圣水避开，不过还是有可能不幸遇到争夺地盘落败而胡乱晃荡的个体。考虑到种种状况……其实找金级算是比较保险的做法，但实力到那种地步的人，如果不到王都，也实在……」 萝拉所指出的问题，确实都是事实。 就算拥有财力跟权力，在马尔特可能还是很难找到有本事克服所有问题的冒险者。 这样一想，我其实算是相当宝贵的存在，也正因为这样，萝拉才会愿意给我各种方便。 我总算明白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有一件令我感到好奇的事。 「……我明白、状况了。我不会拒绝这个委托。不过，你刚才说需要摄取《龙血花》……难道说，萝拉也患有《邪气蓄积症》吗？」 被我这么一问，萝拉露出吃惊的表情。 「会知道那个病名，莫非雷特先生先前会到《塔拉斯库沼泽》采集《龙血花》，是为了……」 萝拉这么问道。 不过，我其实也有一定程度的守秘义务。 如果只是说我有接过相关委托是还不成问题，但要透露详情就另当别论。 话虽这么说，就算我不说，感觉对方也几乎能推测出实情，而且拉图尔家在马尔特这里，似乎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如果他们想查，应该一下就能查出来吧。 但就算是那样，也不能由我说出口。 「我不能说更多了。」 听我说出这句话，萝拉似乎也能理解我的立场。 「对不起，看来是我过问太多了。不过这样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状况吧？《邪气蓄积症》从初期的数年到中期，是还能靠《龙血花》制成的魔法药来治愈，不过到了末期，就会变成伴随终生的疾病。虽然不至于立刻致命，但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得持续摄取新鲜的《龙血花》。所以……」 听萝拉说到这里，我点了一下头。 如果继续听下去，那就变成是我太过分了。 我其实并不清楚《邪气蓄积症》究竟是什么样的疾病，不过若是如萝拉所说…… 这样一想，孤儿院的莉莉安或许还能算是走运。 如果只是要人去采一次《龙血花》还有话说，要持续委托冒险者那么做，再怎么想都太困难了。 虽然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能还是会帮忙吧…… 总之现在也理解了大概的状况，委托及报酬的详细状况也都确认了。 接下这个委托应该不会有问题，报酬也十分优渥且充满魅力。 我对萝拉说道： 「这个委托我愿意以委托书上记载的条件，加上刚才追加的条件接下。往后还请多多关照，委托人。」 我将手伸到萝拉面前，萝拉也握住我的手，露出微笑。 「很高兴你愿意接受。请多多指教。雷特先生。另外，只要称呼我萝拉就可以了。」 她这么说道。就我的立场，委托人的称呼是表明我在接下委托的同时，就将对方视为我的顾客，不过看来我不须多此一举。 「我明白了，萝拉，这样可以吗？」 听我这么说，萝拉脸上显露更多笑意，点头肯定。 ◆◇◆◇◆ 「……可是，真的可以吗？」 正走向拉图尔家大门的我提出这个疑问，而跟我走在一起的伊萨克点头说道： 「不用担心。那是迟早都要给你的东西，所以现在给你也没什么两样，萝拉小姐是这么说的。」 在我跟伊萨克的视线那头，是正在空中飞行的飞空艇模型。 由于以我的魔力只能飞行约十分钟，所以萝拉特别为我用魔石在飞空艇内注入能维持飞行约一小时的魔力。 原本就算光以那个魔石作为报酬都已经算相当丰厚，不过对拉图尔家来说，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顺带一提，萝拉正留在宅邸当中。 所以现在是只有伊萨克送我来到大门。 我虽然很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姑且不论在我心里头的少年……所以也不需要特地找人送我到大门，可是拉图尔家的庭院是座广大的迷宫。 如果要我再次自己试著回到大门，那八成真的得弄到隔天天亮我才有办法离开。 不过，如果有伊萨克同行…… 而实际的状况，是当伊萨克一靠近构成庭园迷宫的植物围墙，那些树墙就自动往两旁退开，形成一条通道。 「……这究竟是怎么弄的？」 听我这么一问，伊萨克摊开手掌，让我看见他手中的圆石。 那块圆石的材质跟我得到的飞空艇模型操纵器十分相似，伊萨克解释道： 「只要握著这个在心中下达指示，就能依自己的意思修改庭园的形状。不过也没办法做出太大规模的变化就是了。」 「如果想要有大规模变化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萝拉小姐能办到了。至于方法……我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伊萨克说的是否是实话，但我也没有必要知道。 况且让人知道，搞不好还会有被人滥用的风险。 虽然我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不过只要伊萨克根本不向他人透露，自然就没有被传开的风险，所以伊萨克就算知道也不说的判断也是对的。 「我们到了。」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就在交谈中来到门口。 我让飞空艇模型降到地上，然后伸手触碰机体侧面。 只见模型瞬间缩小，变成掌心大小的尺寸。 这也是萝拉告诉我的各种机能之一。 虽然还有其他机能，不过是否有机会用到，连我都没有把握。 不过这个缩小的机能，由于我也不方便用刚才的尺寸让这个模型在街上乱飞，所以可以说是相当实用的机能。 「……守门人已经不在了呢。」 「是的，因为他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到傍晚。到晚上大门就会关闭，迷宫也会变得更加复杂，所以任何人都进不来。」 伊萨克这么说道。 那可是原本就相当难解的迷宫。 如果还会更复杂，在晚上进入迷宫的人，恐怕就真的会被困到天亮了。 听起来还挺吓人的。 「……我下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又该怎么进去呢？」 我可不想再闯一次迷宫。 毕竟没有奖品可拿，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 尽管我没有对伊萨克说出这个想法，不过被我这么一问，他露出这时才想到的表情说道： 「如果是有守门人在的时段，他会联络宅邸里的人，所以不成问题。到时我会来接你进去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许多。 就这样，我向伊萨克挥了挥手，离开宅邸。 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是我带回《龙血花》的时候。 虽然想到得再去一次《塔拉斯库沼泽》是感觉有些麻烦，不过现在我手里多了伊萨克给我的圣水。 下次应该会比较轻松吧。 ◆◇◆◇◆ 「……就是这个吗？」 「嗯。」 在罗琳家的客厅，我跟罗琳抱著胳臂，凝视著放在桌上的某个物体。 摆在那里的，是装有红黑色液体的水晶制容器。 换句话说，那正是昨天我从萝拉那里拿到的吸血鬼血液。 虽然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就有向罗琳说明自己在拉图尔家发生的事情，不过当时罗琳似乎已经相当疲惫，所以我们决定把详细的事情留到到隔天再说，然后就到了现在。 天亮起床之后，我这才知道罗琳似乎是昨天工作时太过投入了。 当我问她昨天到底是做哪些事，这才知道罗琳昨天是在制作教艾莉洁学习魔术的教科书。 我是觉得就算用一般市面上的教材应该也无所谓，不过罗琳似乎在这件事上有特别的执著，所以非得要自己制作才甘心。 而我当问她是否已经弄完的时候，罗琳也给我「已经弄完了。」的答覆。 正常来说，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一、两天就有办法搞定的玩意，不过罗琳整理的教材似乎只有跟基本知识有关的部分，所以比较不花时间的样子。 听罗琳的说法，她似乎还计画撰写总共十部的大论文。 她似乎是想制作带有「只要全部看完，你就是魔术学者了！」这种概念的作品。 至于为什么只是教孤儿院小孩魔术基础这种事会演变成这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而且艾莉洁明明是说她想成为冒险者，要是莫名奇妙变成学者，感觉也怪怪的。 听我这么说，罗琳的反应则是「那样不是也不错吗？」 ……好吧，如果能成为优秀的学者，从罗琳现在邋遢的生活也看得出来，那也是个收入不错的工作。 至少跟我以前身为铜级冒险者，身为冒险者底层的时候相比，生活应该要来得富裕。 这样一想，确实也是不错的选项。 而且如果够优秀，也能从学校得到国家安排的奖学金……就算说只是在这个乡下国家的边境都市做些莫名研究的不起眼学者，如果有罗琳帮忙，顺利走上学者之路的可能性应该也不低。 可是，艾莉洁是要成为冒险者的人。 毕竟她可是我的头号学生呢。不过我这句话如果说出口，罗琳八成会说「她也是我的学生啊。」然后跟我起一点小争执吧。 虽然争执最后应该是会得到让她本人决定的结论，可是感觉只要稍不留神，艾莉洁就会被罗琳拖上学者之路。 以后我有机会就多让艾莉洁体会冒险者的梦想、希望与乐趣吧。我在心中做出如此决定。 而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知道其实有个在铜级打滚十年的男人。 先不管那件事，话题拉回吸血鬼的血液上。 要说我为何要挑选这个东西，自然是为了我的存在进化。 我隐隐觉得只要喝下这个，应该就能获得某些变化……我是这么感觉的。 「……是类似本能的感觉吗？」 罗琳这么问道。 我稍微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跟想吃好吃东西、困了会想睡觉的感觉似乎颇为相似。」 如果要问是否完全一样，似乎又有些不同，而且那其实是我身为人类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我想不到其他表现，所以才只能那样形容。 「……也好，毕竟这种事，除了相信你的感觉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就像那个萝拉.拉图尔说的一样，吸血鬼的血液算是剧毒。我也在一些文献中读过实际喝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全都很凄惨喔。那可不是没想清楚就随便喝的东西。」 关于吸血鬼，我并没有花过太多心思去调查相关知识。 这是因为吸血鬼在魔物中属于相当高阶的存在，实力强大，而且我在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遇到那种魔物。 尽管我还是知道大概的特性，不过想成为吸血鬼而喝下吸血鬼血液的人，后来有什么结果的纪录，实在不是我会知道的。 可是身为学者的罗琳似乎相当瞭解这方面的知识。 听到罗琳再次警告我那个血液的危险性，也不免让我的信心有些许动摇。 「……我还是打消喝下那玩意的念头，玩玩这个就好了……」 我边说边将那看似圆石的操纵器抓在手中，让我细心放在房间一角的飞空艇模型起飞。 「你还真是拿了不少珍奇的东西……拉图尔家这个名字虽然连我都没听过，不过既然能拥有这些珍奇物品，怎么想都不会是普通的名门。」 罗琳看著在空中飞行的飞空艇模型这么说道。 我将意识转移到飞空艇模型上，从空中俯瞰罗琳，然后放大她那张交杂佩服与傻眼的面孔。 这样好像太近了。 近到这种地步，实在不太好…… 话说回来，今天罗琳的打扮还挺邋遢的。 从这个角度感觉会看到不少不该看的部分，实在是不妥。 想到这里，我将意识从飞空艇上拉了回来，深深吸气。 由于我还没有跟罗琳说过关于飞空艇机能的事，所以她应该不会知道我刚才从上方看她。 可是…… 「……？」 罗琳突然微倾脑袋。 「怎么了吗？」 「……没有，大概是错觉吧，没什么……」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罕见地支吾其词。 不过罗琳很快又回到原本的话题。 「先不管那个，你还是停止逃避现实，快点做决定比较好。如果你认为这是存在进化的必要品，那就是你迟早都得要喝的东西喔。」 听罗琳这么说，我只好……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还是有点怕……罗琳，你对我要喝这玩意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这么问道。 罗琳表情严肃地给我答覆： 「如果能够不喝，我当然希望你不要冒险。就算你一直都是不死魔物，其实我也无所谓。如果你打算一直在这里过著适度处理冒险者工作的生活，我是认为那其实也不错。」 罗琳这么接著说道： 「但是……你应该不会想那么做吧？我知道你的梦想。你这个人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天分，不管得花多少年，都想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算得冒生命危险，就算你内心有所迟疑，最后都还是会尝试的。不，就连你迟疑的表现，其实也是装出来的吧。你就是这样……没错吧？所以说，我也会尽可能支持你。别担心，有我会帮你收尸，细心埋葬，每个月为你扫墓的。在我死之前，也会帮你守坟。在葬礼上也会为你大哭。我能为你做的，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你还真是瞭解我。听到罗琳这番话，我自然浮现这个感想。 我现在确实是显得迟疑……应该说我显露那样的态度，不过实际上我其实早已做出决定。 我当然不会希望喝下那玩意之后会丧命或变成废人，不过如果真变成那样，那也怨不得人。 毕竟不喝我就只能原地踏步，往后的人生大概也会变成只是活在世上的行尸走肉。 ……我这是比喻的说法。 只是实际上也真是那样，说起来也挺滑稽的。 话虽这么说，因为我的决定给罗琳添麻烦，那也不太好意思。 所以我对罗琳说道： 「……谢谢。如果我喝下这个……如果有什么奇怪的状况，你就用魔术把我解决掉吧。」 罗琳听我这么说后…… 「我会祈祷事情别变成那样的……」 她带著期望说道。 我望向那瓶血液，点了个头，接著伸手抓起那水晶制的瓶子。 望著罗琳那浮现些许不安的双眼，我打开瓶盖，将里头的血液一饮而尽。 插图 当其中第一滴血液接触我舌头的瞬间，我便感受到彷佛针扎般的疼痛。 尽管我短暂闪过或许还是别喝为妙的想法，但本能强烈催促我把血液全部喝光的奇妙感觉，加深了我的决心。 那说不定只是我的错觉。 不过存在进化这种东西，我也只能相信直觉。 既然某种跟道理无关的感觉如此指引，我也别无选择。 我抱著这个想法，更是将瓶子高举。 咔啷。 空瓶在桌上滚动。 那个空瓶其实也是相当实用的魔道具。 虽然我原本是想小心放下，避免把瓶子摔破，但似乎还是不小心弄倒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彷佛被一片红雾笼罩。 一股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恶心的感觉在全身流窜。 好像不太妙呢。 我单纯地涌现这个想法。 不过并没有到我觉得自己会丧命的地步。 一定要说的话，我全身正在被彻底替换。 我有那样的感觉。 在我身体深处，某个原本毫无异状的空间正在体内翻转，并擅自动用我所有力量，把某种东西一一塞满我体内。 而那个东西，我想正是我之前体内八成没有的鲜活内脏。 紧接著那彷佛大量蚂蚁在身体表面迅速奔窜的感觉，肯定是我开始拥有皮肤的关系。 这种强烈的感觉，虽然与生前喝太多酒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不过恶心程度多出百倍，眼前的景色也彷佛像是置身在强烈地震当中一样扭曲。 就算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种行动完全毫无意义，最终我只能深切理解自己全身正在发出异常警告。 这个……得持续多久？ 不对，这真的会结束吗？ 我心中浮现这个怀疑，而这股怀疑并没有淡去，持续让我内心感到煎熬。 原来如此，如果这就是喝下吸血鬼血液的人都曾经遭遇的感觉，那么会在这种感觉中丧命或发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现在还能承受。 是因为我的意志力比较坚定？ 不，应该不是。 是因为我已经是不死魔物的关系。 成为不死魔物之后，我也自觉到跟以前相比，在感情变化上与人类截然不同。 虽然我一直抱著要尽可能让自己像是人类，要维持人类应有的模样，也一直努力让自己的表现与人类相符，然而跟我活著的时候相比，我心中的涟漪总是十分微弱、安静。 变成骨人、食尸鬼、尸鬼，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还能保持平静，理由就是我实际上就是感觉相当平静。 不知为何，那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让我毫不动摇。 不过就算是那样，还是有一些会让我内心有所反应的东西…… 例如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这类在我生前强烈重视的想法，仍会确实让我的内心产生波动。 也因为这样，我才能一直对梦想抱持执著。 也许这股执著反而还变得远比生前更加坚定。 虽然就连那股执著其实也微弱到彷佛一觉起来就会遗忘的地步，但我也变得会去强烈意识自己有那个梦想，不让那个梦想从我心中消失。 正因为我处于这种状态，所以在这些痛苦与煎熬当中，才能免于发疯或丧命。 如果在我还是人类时候遭遇这种痛苦…… 也许我在短短数秒内就崩溃了。 「……！……！！」 我听见来自远处的叫唤声。 在我扭曲的视界中，能看见罗琳的脸。 看到她的脸，让我隐隐感到安心。 因为我并没有像成为尸鬼的时候那样，对她的血肉抱持欲望。 可是，我现在…… 我的意识正逐渐模糊。 如果就这样放松会怎么样呢…… 不，以现在这种感觉，应该只是会昏过去而已。 要以这种状态一直保持清醒，实在太难受了。 乾脆先让自己昏过去，应该比较轻松。 虽然我会担心这样是否会对存在进化有所影响，不过我想真正重要的，应该是不能因为痛苦而失去理智，不能因为痛苦而让精神崩溃。 就这个角度来说，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透了。 所以我才能确信自己没有问题…… 所以我决定放开这模糊的意识。 我眼前开始发黑。 我感受到脑袋缓缓落向地面的飘浮感，而在脑袋接触地面的前一刻，似乎有人温柔地将我抱住。 ◆◇◆◇◆ 我真的撑过来了。 一恢复意识，我立刻涌现这个感想。 我感觉身上多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该怎么说…… 那就像是骨折时，患部另外缠上木片时会有的异物感。 到底是怎样…… 也罢，反正也没有特别不快，最多就是有些不自在而已。 我试著睁开眼睛，感受到眼皮的重量，让我小小惊讶了一下。 说起来，在我还是尸鬼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做过开闭眼睛的举动。 虽然有时会有闭上眼睛的感觉，不过我记得在空出面具上半部对著镜子看的时候，是没有眼皮的。 可是，现在能感受到眼皮的重量，也就是说…… 我睁开眼睛，感受光线进入眼内。 那是蜡烛温和烛光的感触。 虽然这栋屋子里头不缺照明用的魔道具，不过在就寝前，就会将那类多余的照明熄灭。 由于我刚才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应该是罗琳为我帮照明改成烛火。 我发现身体似乎正平躺著。我似乎正躺在床上。 我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那因烛光形成的影子。 ……那是人影。 我自然地掌握状况，转头往床边望去，看到床边是正安静阅读一本厚重书籍的罗琳身影。 我就这样望著罗琳的侧脸，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当罗琳视线转到书本左侧，这才察觉到我已经清醒。 「雷特，你醒了吗？」 罗琳这么说道。 她似乎一直都在旁边关心我的状况。 只是原本以为我没过多久就会醒来的罗琳，看我一直都昏睡得不省人事，所以才去找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这应该就是现在的状况。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考虑到我昏倒的时间是早上，代表我昏睡了相当久。 虽然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久违的熟睡，不过看来我还没能好好享受就结束了。 「嗯……你在看什么书？」 听我这么一问，罗琳合起书本，手轻抚书的封面答覆道： 「这是关于吸血鬼生态的解说书。虽然主要是写关于种别的资料，不过……粗略的分类，你应该也多少知道。尸鬼、下级吸血鬼、中级吸血鬼、上级吸血鬼……大概就是这样。不过随著吸血鬼的能力越强，似乎也会出现越多无法套用这些分类的个体，所以书中的说法并非一定能够套用……好比说，活过漫长年月的古代吸血鬼，就不属于其中任何类别，像是童话里登场的吸血公主，也无法用书中的说法分类。」 「……只是那两者听说都没人亲眼见过就是了。那些是不折不扣的童话。真正有人见过的，最多就是上级吸血鬼，而群体的规模，听说就算所有眷属都算进去，最大也就是相当于一个村子的程度。不过要是在城镇里建立起一个集团，当然也很棘手……除此之外，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传说中甚至还有将整个国家并吞的黄昏吸血鬼，不过也就只有传说而已……」 「就算是传说，也不一定都是假的。雷特，你自己也是因为实际遇到像『巨龙』那种传说中的传说，而且还被吃掉了。所以说不定真的有黄昏吸血鬼，以及拂晓天使曾经降临在东之地的说法，这些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是吗？」 被罗琳这么说，我确实难以反驳。 因为我实际上就是亲身遭遇了被认为是传说的东西，所以传说只不过是传说这种话，我大概是最没有资格说的人。 就某个角度来说，我面临的甚至是更胜传说的经历。 被「巨龙」之掉之后变成魔物…… 虽然是有听过可以靠著喝下吸血鬼血液，或透过诡异仪式变成魔物的方法，不过听说那些方法其实都很难成功。 想到这里，我只好无奈地点头。 「好吧……这样说也对。对了，你为什么会想到要看那种书呢？」 听我这么问，罗琳用手指著我说道： 「理由很简单。就是……」 「就是什么？」 恭喜你完成存在进化。 罗琳带著微笑小声这么说道。 ◆◇◆◇◆ 存在进化？ 她的意思是…… 我其实并没有痴呆到完全听不懂，可是从罗琳说出这句话之前我都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反应，就算有人数落我「你变成不死魔物后，不只是身体，搞不好连脑袋都烂掉了！」我也没法反驳。 这样说起来，我身体的感觉确实大幅转变了。 只是我刚醒来的关系，有些模糊的意识还无法掌握全貌…… 不过，其实就连这种尚未清醒的感觉，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毕竟只到今天早上以前，那种感觉都距离我十分遥远。 我的情绪波动彷佛一直都维持固定，除了经历存在进化的时候，内心都只会有异常冷静的情绪。 说起来，就像是所有人哄堂大笑的时候只有自己搞不清状况，但又不想被人当成异类，所以勉强自己也装笑脸的感觉。 那让人觉得相当空虚…… 不对，那样其实算不错了。 不管怎么说，跟过去相比，我感觉现在情绪的波动要活跃许多。 话虽这么说，跟身为人类时相比，感情变化还是较小，不过至少要比之前好。 那种冷静与其说是身为不死魔物的关系，说不定更像是因为体内没有东西，所以才会连带欠缺情绪变化。 不过现在我身体里什么都有了。 就算要我把肚皮拉开给人看也没……没问题才怪。 说起来，我连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都还没怎么确认过呢。 镜子镜子……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也准备周到地将墙边的穿衣镜拿到我面前。 我记得前一阵子这里应该还没有这种东西才对，看来应该是罗琳特地为我去买的。 想到这种东西价格不算便宜，也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看不太出差别呢。」 看我对著镜子说出这种话，罗琳傻眼地说道： 「把长袍跟面具脱掉，傻瓜。你这身打扮，当然看起来都差不多。」 罗琳这么吐槽。 一点都没错，不过如果是这样，罗琳又是怎样知道我完成存在进化的…… 当我为此不解地微倾脑袋时，罗琳也察觉到我的疑问，对我说明： 「我是脱下你的手套看到的。只要那样就很清楚了吧？」 她这么一说让我恍然大悟，我原本手上的手套确实已经被人脱掉，正摆在床边的矮桌上。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直到今天早上模样都还相当恐怖，感觉更像是用枯枝拼成人手形状再贴上腐肉，让我伤透脑筋的手，现在已经有了乾净的皮肉。 虽然色泽有些苍白，感觉几乎没有血色……不过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八成不用再担心会有人立刻出现「你是不死魔物吧？我是第一次看到，可以请你签名吗？」的反应，而是把我当人类看待。 ……好吧，在我是骨人、食尸鬼，还有尸鬼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人跟我要过签名。 因为我的身分并没穿帮。 而且如果真的在镇上穿帮，最多也就是会有高举巨剑的壮硕大叔靠过来对我说「你是不死魔物吧？你的讨伐报酬很不错，可以给你死吗？」而已…… 我实在不愿想像那种光景。 ……话说回来。 「……我这次的模样会比较像人吗？」 听我这么说，罗琳有些犹豫地说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残酷，其实你最终究竟能否成为人这件事，没人能够保证。我不敢太过肯定，可是……如果只是外观，也许已经跟人很接近了……总之为了确认，你快把面具跟长袍脱掉吧。」 罗琳跟以往一样，她在这种时候不会把希望当成事实的个性，也让我容易明白状况。 确实就跟她说得一样。 没有人知道我最终能否变成人。 尽管如此，我之所以没有太受打击，或许是先前听罗琳说就算我变成那样，她也无所谓的关系。 至少她那句话，让我免去了可能得以魔物身分孤独生活的哀伤想法。 「好……」 我点头这么说完，便脱去长袍。 虽然我在长袍底下还有穿衣服，不过也只是近乎内衣的简陋服装。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身上到处都有空洞跟缺口，所以我担心如果穿得太过闷热，搞不好会让里头的身体烂掉。 虽然说我就算受伤也能用回复魔术或圣气修复，所以如果身体真的烂掉应该也不会是太严重的问题，不过这是心情问题。 这就像是年轻女孩会对保湿极端热衷，但其实看在外人眼里没有多大差别一样。 不过也因为那样，让黏液怪的体液能卖到很好的价钱，所以也不会有人没事去跟年轻女孩说「再怎么保湿也没用，算了吧。」 而且如果真的说出那种话，就算被围殴都有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保持沉默比较好的。 「……嗯。」 看著我脱下长袍的身体，罗琳缓缓点头。 看见她如此反应……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这么问道。 被我这么一问…… 「……没有吧。正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话说回来，虽然很久没看过了，不过你的身体还是挺结实的……毕竟你在训练上从没马虎过，说起来也是当然的……就我看来，我是觉得在体型方面没有多大变化，你自己觉得跟以前有什么差别吗？」 罗琳手比向穿衣镜，对我这么问道。 我不太肯定。 我仔细打量自己在镜中的模样，是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变。 只是先前都是看到自己乾枯空洞的身躯，所以我对自己以前体型是什么模样，记忆相当模糊，不过也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吧。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整体看来都相当苍白，欠缺血色这件事了。 这也让我清楚理解自己虽然乍看之下是像人，不过终究还是不死魔物的事实。 话虽这么说，现在这样还是很不错。 毕竟有完整的皮肤，身上也没有空洞，光这样就很棒了…… 我醒来的时候，会感觉身体好像被东西缠住，应该就是因为多了光滑皮肤的关系。 那几乎没有皱纹的皮肤，感觉要比我以前的皮肤还要光滑许多，彷佛就像是初生婴儿一样。 「……好冷！」 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触，让我连忙转头一看，发现罗琳正轻柔地抚摸我的身子。 罗琳点著头说道： 「……这可是会让年轻女孩羡慕的肌肤呢。这种光滑触感与其说是再生，不如说是新生了。你毕竟是男人，而且还是长时间过著辛苦生活的冒险者。你以前的皮肤应该粗糙许多才对。但现在……」 罗琳会在我偶尔受重伤的时候帮我治疗，所以我赤裸上身的模样，她当然也都看过、摸过。 而以她过去的经验，我现在的肌肤似乎光滑过头了。 罗琳继续说道： 「似乎连一点伤痕都没有……你之前身上应该有一些旧伤吧？我记得在背上也有大片刀伤才对……全都不见了。」 她说得没错，我身体前方应该也有几处较小的旧伤，但现在却一点都看不到。 是因为我这身不死魔物的身躯被全部重造，所以让那些旧伤都消失了吗？ 我不是很确定，而且我对那些旧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眷恋。 我是觉得这没什么影响，不过…… 「其他的伤痕也就算了，原本在这里的伤痕看起来还挺有冒险者的感觉，我原本挺喜欢的说。算了，既然没了也不能怎样……」 罗琳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 看来她似乎要比我自己对那些伤痕更有感情。 也许就像是对布偶上面的污痕抱有感情差不多吧。 在那之后，罗琳用平静的语气说： 「……整体来说没有什么变化。最多大概就是背上多了一对小翅膀，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出了这令人惊讶的事实。 ◆◇◆◇◆ 「……翅膀？」 我满脸疑问地歪著脑袋，而罗琳也做出跟我一样的动作。 「……你没发现吗？」 她这么问道。 看来罗琳似乎并不是刻意不说，而是以为我已经知道的样子。 可是…… 「我又看不到自己背后，不可能发现吧……？」 听我这么说，罗琳的反应是…… 「可是那对翅膀从刚才就挺频繁在抽动，我还以为是你有意识让它动的。不好意思……所以说，那玩意会在你没有意识下自己活动吗？是类似眼皮那样吗……对了，这样可能需要另一面镜子。就算你勉强转头去看背部，也很难看清楚吧。等我一下。」 罗琳这么说完，便开始在房内的某个柜子里翻找出一面镜子。 虽然说这是我暂住的房间，不过这里原本就是罗琳的房间。 我自己身边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房内的柜子、箱子，里头几乎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罗琳调整手中的镜子跟我面前的穿衣镜，让我能够看见背部。 而出现在镜中的…… 「……这是……翅膀呢。」 「嗯，是翅膀。我刚才不是就这么说了吗？」 那是不折不扣的翅膀。 在我背部，在肩甲骨下面一点靠近背骨的位置，生有一对左右对称的翅膀。 而且那不是长有羽毛的鸟类翅膀，比较像是……蝙蝠的翼膜。 虽然现在收成一小块，不过我试著去意识那个部位，确实能让那里活动。 而罗琳看到之后…… 「……喔，你能自己让翅膀动吗？这样的话，刚才那种反应又是什么状况呢……」 罗琳边说边伸手去触碰翼膜，并开始又摸又拉。 虽然我感觉很痒，不过罗琳可是研究魔物的专家。 我认为让罗琳检视我的身体，也能让我对自己更加瞭解，所以我也打算配合她这番举动，可是…… 「喂，别躲。」 罗琳这么说道。 「……？我并没有要躲啊……」 「你明明在躲。我不是说身体，是你的翅膀。虽然说翼膜可能比较正确，不过……反正我跟你都不会想去严密定义那个用来飞行的器官该怎么称呼，所以怎么说应该都没差。总而言之，那个翅膀在躲我。」 就事实来说，我虽然并没有想要让翅膀乱动，可是看来罗琳眼里，似乎怎么看都觉得那对翅膀在躲她。 所以这次我刻意想著要让罗琳碰触翅膀，不让翅膀躲开。 「……嗯，没在躲了。」 罗琳满意地说道。 不过罗琳似乎还是对刚才的状况颇为在意，微倾脑袋。 「刚才为什么会……嗯，对了，说不定是……」 罗琳这么说完，接著开始用奇妙的方式触碰我的翅膀。 她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搔痒一样，而且罗琳在镜中的表情确实也带有一点笑意。 ……她根本在恶作剧。 不过我还是抱著不让翅膀屈服的强烈意志，努力撑了一下。 不过是搔痒，只要想忍耐，就算要忍几小时都不成问题。 没错，无论几小时……几小时……几……不行了。 就在我放弃的同时。 「……你刚才有刻意让翅膀动吗？」 听到罗琳这么问。 「没有。虽然很痒，不过我可是有尽可能忍耐喔。」 我给出这个答覆。 虽然我最后确实对搔痒屈服，不过我基本上并没有想去移动翅膀。 罗琳听到我这么说…… 「跟我想得一样。虽然可以有意识地活动，但就算在无意识下也会有反应的样子。在我搔痒的时候，这对翅膀一直都会自己躲开。后来则感觉像是被其他意志控制下来。你在最后放弃了，对吧？」 「嗯……因为实在太痒了。」 「我想就是在那个时候，主导权偏向了无意识的部分。翅膀那时又开始躲开我的手了……大概就像是动物的尾巴一样吧。」 罗琳最后做出这个奇妙的结论。 所以只要看我的翅膀，我的情绪还是感情什么的，就会一清二楚吗？ 其实就算不到那种地步，由于我的翅膀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会有所反应，所以要是被人盯著看，感觉想藏事情就会有困难了。 可是我大概也不会让背部光溜溜的出门吧…… 嗯？ 想到这里，有一件令我颇为在意的事。 「……这玩意在我穿上衣服之后，看起来就好像背后养了什么东西一样，那样不会很可怕吗？」 「……试试看好了。」 罗琳这么说完，拿来一件麻制的廉价上衣。 我试著穿上那件上衣，接著问罗琳我背部的状况。 「怎样？」 「……啊～这真的……确实是有点恐怖呢。背上会凸一块起来，而且那块东西还会动……」 听起来就是我不用看也能想像的惊悚光景。 在魔物当中其实也有会在人身上产卵的恐怖存在，而我也实际看过遭遇那种不幸的人。 那是彷佛皮肤底下有蚯蚓在扭动的骇人光景。 而且底下的东西最后会以冲破皮肤的方式诞生。 那是我人生中看过排名前三的恐怖景象。 顺带一提，在前三当中，也包含身为食尸鬼的自己，还有身为尸鬼的自己。 身体内部外露的乾枯人类，当然很恐怖。 虽然最近我已经相当习惯也是真的。 我试著想像我记忆中的骇人光景在我背部上演的景象。 那实在太糟糕了。 罗琳观察了一段时间，然后对我说道： 「……对了，你有办法把那个翅膀收起来吗？有些魔物是可以把翅膀收进体内的。」 「确实是有那种魔物……可是，要怎么收？」 「我怎么可能知道？总之你先用强烈意志想著要收起来试试看……」 我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从对方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出我们都觉得这是一段只能依靠摸索，而且听来相当无脑的对话。 但老实说，现在确实也只能这么做。 因为会置身于这种状况的人，大概也只有我而已，所以也没法参考其他人经验采取有效率的行动。 结果我决定先按照罗琳的说法尝试。 下一瞬间，我感受到有东西被塞入身体的感觉。 而在一旁观察我背部的罗琳…… 「喔！」 她这么出声，接著伸手拍了拍我的背部。 「完全收进去了呢，雷特。」 罗琳这么说完，接著翻起我的上衣，直接看我的背。 「……嗯，收到看不见了……虽然好像还有一点突起，不过这样应该算是容许范围吧……」 她这么点头说道。 然后…… 「你会觉得难受吗？」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答覆道： 「虽然有一点像是内脏被压迫的奇妙感觉，不过……应该不用担心翅膀会……」 突然冒出来。正当我想要这么说的时候…… 「哇！」 罗琳这么大叫。 而我当然被吓了一跳，在我正想转头问她为何突然大叫的时候，只见她傻眼盯著我的背部。 「……看来被吓到就不行了。」 听罗琳这么说，我用镜子勉强观察自己背部，结果看见那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翅膀。 而且还不是叠起的状态，是展开的模样。 要是哪天这对翅膀突然在街上冲破衣服冒出来，八成会有人大叫有恶魔出现吧。 幸好能现在先知道这件事……我打从心底这么庆幸。 ◆◇◆◇◆ 「……不过就算知道会这样，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解决。大概就是你自己得留意别受到惊吓吧……」 罗琳这么说完，就决定放弃了。 真是过分。 不过，如果要问这是否是个可能想到对策的问题，我也只能说我完全想不到，这就是这种性质的问题。 要别让自己受到惊吓，这种要求还挺困难的…… 要说我能够办到的事，大概就是受到惊吓后，立刻把跑出来的翅膀收回去吧。 再来就是经常留意背部，或许也能避免翅膀曝光。 我大概就只能做这么多。 「如果这是能靠努力克制的问题就好了……」 「如果只是在街上曝光，说不定还有办法找藉口解释吧。在迷宫之类的地方单独探索时，只要旁边没有会一直盯著你背部看的冒险者，应该也不成问题。要是翅膀真的跑出来，你就唬弄人说那是自创的魔术就好了。」 虽然听起来不太高明，不过确实也只能那么做了。 况且就算长袍底下的衣服被翅膀弄破，长袍本身应该也不会破。 虽然翅膀冒出来的速度颇快，不过面对连魔物攻击都能抵挡的防御力，就算冒出来的速度再快，仍旧比不上真正的攻击，所以也不可能会有弄破长袍的威力。 「……对了，那对翅膀，你该不会可以用它来飞吧？」 罗琳突然提出这个疑问。 对于那对突然出现在背部的存在，虽然我心里尽是抱著现实的担忧，不过确实也还没有对用途进行检证。 实际上有何作用，这点我也相当关心。 毕竟那不管怎么看都是翅膀，所以一般来说，那应该是用来飞的东西。 虽然说世界上也是有一些不会飞的鸟，而那些鸟也同样有翅膀，不过现在我想刻意忽视那种事实。 「总之我来试试看吧……」 我这么说完，便先脱下上衣，展开自己背上的翅膀。 只是就算展开，翅膀的尺寸也没有多大，就物理上来看，这种大小就算努力振翅，也不像是能够飞行的样子。 不过想在空中飞的想法，可以算是一种浪漫。 因为不懂得使用飞行魔术的我，想要在空中飞，就只能搭乘飞空艇，不然就是靠这对翅膀的能力飞行了。 希望能让自己看到那种可能性的我，开始努力振翅。 ……不过。 「……原来如此，来进行其他检证吧。」 罗琳观察了一下，残酷地说出这句话。 罗琳话中的意味相当明确。 我不能飞。 虽然我努力振翅，但身子一点都没有浮起来。 最多就是搧起一点微风而已。 「不，还没完。我还没出全力。这对翅膀肯定有什么能力才对……」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也不放弃地不断拍动翅膀。 而罗琳的反应是…… 「夏天时应该很管用。这样挺凉快的。」 她说出这样的风凉话。 可恶。 就只能这样而已吗？我的翅膀。 不，怎么可能。 一定可以的，一定能飞的。 现在会飞不起来，肯定只是少了什么……是少什么呢？ 唔……这样一想，我记得听人说过，像是龙之类的生物，并不是只靠振翅的力量飞行。 好像是因为龙的庞大身躯，就算翅膀再怎么大，也很难只靠翅膀获得浮力。 这么说……我说不定也能用那种方法。 当我想到这里，罗琳也开口说道： 「玩笑就先开到这里……身躯庞大又能飞行的魔物，常被认为是靠魔力或气获得浮力。虽然详细的方法是不清楚，不过……你说不定可以用那些力量试一下。」 她这么给我建议。 看来之前只是她在开玩笑而已。 说起来也是。 毕竟罗琳的个性就是能试的方法都会想全部试过，而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她应该也都会立刻想到。 我向罗琳点了一下头，开始往翅膀注入魔力。 然后…… 「……喔，真的管用！」 罗琳看著我发出感叹。 正如罗琳如此反应所显示的，我确实浮了起来。 也就是说，实验成功了。 看来在翅膀上注入魔力的方法，似乎是对的。 只是…… 「……你能再飞高一点吗？」 我飘浮的高度让罗琳很快就提出这个疑问。 如果要具体的说有多高……大概就是可以放进两本厚书的高度吧。 与其说是飞行，其实也只是稍微浮起来的程度。 我可以体会罗琳会想提出疑问的想法。 我自己也会想说如果能飞，当然是要能够在天空自由地四处飞翔，当然不可能满足于这点高度。 为了努力提升高度，我又是加强魔力，又是扭动身子，把想得到的方法都试了一遍。 但结果令人遗憾，不管我怎么试都没法提升高度。 「看来这就是极限了……」 看见我沮丧的模样，罗琳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也不坏啦……只要能浮起来，就能避开地上的陷阱，这样也不错吧？陷坑类的陷阱虽然单纯，不过也是夺走冒险者性命最多的陷阱，那类陷阱甚至还人被封为陷阱之王呢。」 罗琳很明显是在安慰我。 不过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实际上在迷宫等处会有的陷阱，要问是哪种陷阱夺走最多冒险者的性命，确实就是陷坑。 那种陷阱除了数量较多，也因为实在太过单纯，反而难以发现。 如果是踩到某处就会有枪或箭射出的陷阱，或是经过就会启动某种机关攻击冒险者的陷阱，只要有足够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异状。 但陷坑就不一样…… 不仅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存在，而且也不易发现。 我自己也有几次差点遭殃。 不，应该说有真的遭殃过。 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我有在掉进坑底之前设法挽救的关系。 当时我为了能在遇到那种状况时有机会应对，随身准备了绳勾之类的物品，不过当时如果稍有差错，我大概就已经死了。 虽然我不太愿意回想那件事，不过……如果能够避开那种陷阱，那么这个翅膀确实是颇实用。 「是那样没错啦……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很想在高空自由飞翔的说。」 我难过地将手伸向飞空艇的操纵器。 我的飞空艇在飞行这方面，表现得要远比我本人高明多了。 飞空艇灵活地在空中飞行。 我也好希望能够那样…… 当我正这样在心里犯嘀咕的时候，罗琳说道： 「等等等等，应该还有方法没试吧？这次不要用魔力，在翅膀里注入气或圣气试试看吧。」 罗琳这么提议。 这确实是还没试过的方法。 换句话说，我翱翔天际的可能性还尚未消失。 我默默让飞空艇降落，放下操纵器，展开翅膀。 在罗琳向我点头示意的同时，我猛力将气灌住到翅膀上。 下一瞬间，我听到空气急速划过耳旁的声响，而脑袋也撞入墙内。 「雷、雷特！你还好吧！？」 脑袋陷在墙中的我，听到罗琳这样大叫。 ◆◇◆◇◆ 我没受伤。 再强调一次。 我没受伤。 「……这是什么状况……」 我将脑袋拉出墙壁，掉落的墙壁残骸落到我脸上。 撞击的速度似乎相当惊人，粉末状态的墙壁残骸把我的面具染白了一大片。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的……先不管那个，你没事吗？你刚才撞上去的速度很快喔。」 我转头一看，罗琳满脸尴尬地这么说道。 她自己应该也不想让自己露出那种表情。 毕竟我原本应该是进行飞行实验，却像是突然从原地消失一样，猛烈撞上墙壁。 「嗯……或许是因为又一次存在进化的关系，一点都不痛。我想应该也没受伤。」 听我这么说，罗琳也仔细观察我的身体。 「看起来确实是没受伤……要说真的受重伤的，应该是这栋房子才对。也罢，我修一下就是了。」 罗琳说完便开始念起咒文，在短短几秒之内就修好了我撞出的大洞。 那面墙壁是以砖块组成，所以用魔术修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那不是攻击用的魔术，但仍是难度颇高，而且构造复杂的魔术。 不过那种魔术也是罗琳的强项，只见她轻松写意地就将墙壁给修好了。 有能力施展这类魔术的人，基本上只有在王都承接名门或贵族委托制造城堡跟宅邸的建筑家集团才能看到，其实相当罕见。 因为那种魔术学习不易，就算学会，用途也相当限定。 不过罗琳偏偏就会…… 想到她就算不干学者也不愁养不活自己，就实在令人羡慕。 换成是我……如果我不干冒险者，根本就别想……啊，也许冒险者公会愿意雇我当职员吧。 希拉有跟我那样说过。 不过，我并不打算放弃冒险者这个工作就是了。 「……墙壁大概这样就行了。回到刚才那件事，刚才那是你把气灌进翅膀的结果吧？」 罗琳修好墙壁之后，回头这么对我问道。 我点头答覆罗琳的疑问： 「没错。只是我想说用了那么多魔力也浮不了多高，所以才以为气多用一点应该也不成问题……」 「……真不知你这个人是聪明还是白痴……慢慢来又不会死。」 罗琳傻眼地这么说道。 确实如她所说，原本我应该像用魔力的时候一样，慢慢增加气力才对。 可是我想飞的欲望太过强烈，结果真的太性急了。 「……我下次会小心的。」 「知道就好……好吧，那么现在慢慢注入气试试吧。」 听罗琳这么说，我便点头照做。 要是再撞墙也不好，所以我尽可能让自己先站到房间中央。 虽然背贴著墙壁，靠在房间边缘或许比较好，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往哪个方向跑。 其实也是我认为如果没有像刚才那样乱来，应该也不至于会那样乱冲。 实际上在我灌注微量气的时候，是有感受到翅膀产生让我前进的推进力，不过也就这样。 刚才果然是我太胡来了。 我缓缓增加注入气的程度，推进力也逐渐变强，当我觉得在房间内如果再加强力量就会有危险的时候，我也先让自己暂停实验。 感觉在这种地方，不适合再试下去了。 而罗琳在看过我的表现之后表示： 「会是魔力负责飘浮，要用气才能产生推进力吗？只靠魔力不能前进吗？」 「不会……并不是那样。」 我这么说完，接著实际灌入魔力，我先让自己浮起来，然后在罗琳面前让身子四处飘动。 虽然没有什么速度，不过也不是没法移动。 速度大概跟走路差不多吧。 「如果魔力与气并用，就能飞了吗？」 「这我倒还没试过……我试试看。」 两者同时运用的技术之所以被视为相当困难的技术，据说也跟魔气融合术有关，不过我多少还是办得到。 虽然就精度与威力来说，看在经过正确训练的人眼里，我的表现可能差强人意，不过总是需要练习。 总而言之，我是可以同时在翅膀内注入魔力与气。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安，就是我担心会发生先前撞墙的状况。 考虑到魔气融合术的效果，难保那种状况不会发生。 毕竟在剑里同时灌入魔力与气力，被那种攻击命中的对象，可是会从内部爆炸的…… 我当然不会希望出现自己翅膀爆炸的结果。 我得要格外慎重才行…… 如此这般，我相当害怕地在翅膀上注入魔力跟气。 结果很意外地，并没有发生爆炸。 不只是那样，我甚至还能往前进。 我可以藉由注入气的程度来调整速度，感觉还不坏。 我能飞了！ 我有在飞的感觉。 只是我浮起的高度依旧很低，所以看起来有些奇怪。 虽然加强注入的气好像能够提升高度，不过之后高度还是会缓缓下降，所以大概也就是能用来滑翔的程度。 我透过存在进化变成飞鼠了！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为什么在尸鬼之后，我得把自己弄得像飞鼠呢？ 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有爆炸呢……我抱著这个疑问集中意识，在感受翅膀上魔力与气的流动之后，这才明白原因。 在翅膀内的魔力跟气并不像使用魔气融合术的时候混在一起。 我那像蝙蝠般的翅膀，有膜的部分跟用来支撑那个膜，类似骨头的部分｜就罗琳所说，蝙蝠翅膀的膜称为飞膜，骨头的部分则称为指骨｜而魔力是流往飞膜，气力则是流向指骨。 我试著能否让两种力量交换流向，但结果似乎没办法，魔力跟气果然还是不能混在一起。 是因为如果混合就会爆炸，所以才刻意变成这种构造的吗？ 我对魔术的身体构造实在不是很懂…… 而我也向罗琳说出自己感受到的状况。 「喔，这还挺有意思的……考虑到魔气融合术的状况，这或许是相当合理的构造。虽然详细原理可能还是得多调查一下才会知道，不过目前好歹也算能飞了……这下那对翅膀看来不会派不上用场了。你可以高兴一下。」 罗琳带著微笑这么说道。 她接著说道： 「最后还有圣气……」 没错，既然已经试了魔力跟气，圣气当然也必须要试试看。 圣气就各方面来说，都是特殊的力量。 不只是效果惊人，根据给予加护的存在，效用也会天差地远。 就铁匠克罗普的推测，我修复祀堂后遇到的精灵，多半是给我植物系的加护，如果让那种圣气流入这个魔物翅膀会发生什么状况，由于有复数的特殊要素，不太可能有前例可循，让我们根本无法预测。 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非试不可。 因为能否瞭解自己的能力，有某天可能会左右我生死的要素。 自己究竟有哪些能力，是必须要确实掌握的。 这不仅是冒险者让自己活下来的诀窍之一，同时也是长年以冒险者身分讨生活的人全都明白的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接著一咬牙，让圣气流入翅膀。 然后…… 「……挺漂亮的。」 罗琳说出这个奇妙的感想。 「咦？」 「厄……怎么说？你的翅膀正在发亮呢。」 听到这句话，自然让我大吃一惊。 ◆◇◆◇◆ 翅膀发亮是什么状况？ 听到罗琳说的话，我自然立刻涌现这个想法。 为了确认罗琳所说是否属实，我决定用镜子观察自己背部。 我看见那对长在我背上的翅膀确实跟之前不同，正发出白光。 不过那并不是具有攻击性的光芒，而是会让人隐隐感到温暖的柔和白光，而且还能看到包住翅膀的白光会像雪花般翩翩落下。 原来如此，怪不德罗琳会说漂亮。 那是带有梦幻色彩，欠缺现实感的光芒。 只是，如果要说有什么让人挑剔的部分，就是…… 「……看起来或许是很漂亮，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我不解地这么说道。 在我注入魔力跟气的时候，产生的是像飘浮或推进力那样，能感受到明确意义的效果。 可是，这个东西…… 这次可是使用较另外两者更加强大的圣气。 由于我原本期待会有相当不错的效果，所以在发现只会发光的时候，失望也格外强烈。 就算我让自己变成人肉火把也没有意义。 相比之下，变成飞鼠还管用多了。 「如果想成走夜路时也不怕没有照明，是还算有帮助啦……嗯？这是……」 原本还在说笑的罗琳，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移开视线。 我顺著罗琳的视线望去，发现她正看著我栽种的药草盆栽。 那是为了当作料理材料及口粮所栽种的东西，由于我所使用的房间也是这栋屋子日照最充沛的地方，所以才会摆在这里。 不过现在那个东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当我感到不解的时候，罗琳伸手拿起盆栽。 「刚才这玩意好像突然长大了……」 罗琳这么说完，将盆栽拿到我面前。 跟先前看到的时候相比，确实像是稍微大了一点，不过感觉也可能是因为罗琳这么说，我才会有那样的错觉。 或许是从我的眼神中察觉我的怀疑，只见罗琳将盆栽拿到我翅膀旁边，让盆栽置于白光当中。 令人吃惊的是，盆栽中的药草竟然开始迅速生长。 「这……」 「你在翅膀里灌入圣气，似乎可以促进植物生长的样子！……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想到的假设获得证明，似乎让罗琳相当高兴，她的语气也短暂地流露兴奋，不过很快又歪著头，回归现实地提出疑问。 问得好……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这样飞过田地上空，就可以让所有农家丰收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应该立刻放弃冒险者这个工作，改行去当活动肥料吗？」 我才不要。 可是这种力量确实可以那么做。 我也听说过有获得大地之神或精灵加护的圣气拥有者当中，确实有人会那么做。 他们可以强化大地之力，确保农家丰收，不过就算作物最终能够丰收，生长速度并不会变化，所以仍需要花时间。 不过我这份力量，是可以让生长时间缩短的。 这在实用性上应该毋庸置疑。 如果我加入什么宗教团体，肯定会被当成是丰穰的圣人受人敬重。 而在一些说话不饶人的家伙嘴里，我则会被称为活动肥料…… 因为罗琳说的话，让我瞬间想像那样的未来。 理所当然的，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因为我的目的始终就是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而已。 所以我当然对罗琳说道： 「我才不会放弃呢……可是，如果作用只有这样，那很逊耶。」 「我当然也知道……如果说有其他作用……对了。」 罗琳似乎也对我多少有些同情。 她想了一下，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我好奇地往罗琳手中一看，看到的是…… 「……你拿小刀要做什么？」 「要这样。」 罗琳简单答覆我的疑问，并在自己手指上划出一道伤口。 她的动作之所以会让人感觉熟练，是因为在运用契约魔术或炼金术的时候，经常得用到自己的血，所以罗琳对割伤自己手指的行为并不会有太多抗拒。 最近罗琳甚至还为我准备血液，所以那种抗拒或许也变得更加淡薄。 不过当我还不明白罗琳为何现在要那么做的时候，只见她将受伤的手指伸到我翅膀旁边。 结果…… 「……不见了。」 罗琳这么说完，接著让我看她刚才弄伤的手指。 「原来如此，完全治愈了。所以说这个翅膀还有治愈能力吗？」 「应该是这样……太好了，这样不只能当活动肥料，还能顺便让农家消除疲劳呢。」 虽然罗琳这么说笑，但如果是这样，这个翅膀或许还挺管用的。 如果我在翅膀内注入圣气，在一定范围内来回飞行，那么就能让那个范围内的人获得治愈了。 如果是拥有强大治愈系圣气的圣人或圣女，那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至少以我现在的本事，一次只能治愈一个人而已。 所以有这个翅膀，效果也算多少获得改善。 「虽然是不怎么起眼的效果，不过……总比没有好。」 「是啊。加上还会发亮，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天使之类的，受人尊敬喔。」 这应该也是罗琳的玩笑，不过想到这是如果想做，真有可能做到的事，就让我不禁有些发毛。 我并不想要因为那样受人关注。 看来这个力量得挑时候才能用了。我心中涌现这种想法。 「……其实对于我这种单独活动的人来说，大概也没什么机会用到吧。」 虽然说起来有些哀伤，但我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 总是独自活动的我，感觉就算拥有范围治愈能力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不过罗琳却有不同想法。 「那可不一定喔。你也知道偶尔会有魔物异常繁殖的状况吧？那种时候所有人都会一起去狩猎魔物，所以能够施展范围治愈的人，可是相当重要的……那种人肯定会是强制参加的对象。」 罗琳指的是在城镇周边，魔物偶尔会因为某些原因异常繁殖，为了排除危险，冒险者公会派出所有冒险者前去驱除魔物的状况，而那种时候会处于接近战争的状态，所以有治愈能力的人相当宝贵。 无论是治愈魔术还是圣气，会用的人在绝对数量上就不多，而且几乎都只能做到个别治愈，所以范围治愈能力在那种状况时，是相当珍贵的存在。 其实就算是那种状况，也不是非参加不可，不想参加的人不去也没关系，可是换成拥有治愈能力的人，很可能会被人以近乎强制的方式抓去。 如果不希望变成那样，大概也只能隐瞒自己的能力了…… 话虽那么说，冒险者还是有属于冒险者的良心。 就算是现在的我，在真的发生那种状况的时候，应该还是会认为必须帮忙。 毕竟坐视不理，之后魔物说不定就会涌进城镇，到时候我自己也会寝食难安的。 而且以现在这种状态，或许也不会被人当成魔物。 如果碰到眼力敏锐的人当然还是有可能穿帮，不过只要不要太惹人注意，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我这么答覆罗琳： 「到时候就只能死心去帮忙了……不过会这样发亮惹人注意，还挺伤脑筋的……」 就算要去帮忙，翅膀会发亮的这个部分，让我相当困扰。 再怎么说，我都不想被人当成天使看待。 ◆◇◆◇◆ 「这样关于你的翅膀，能试的大概都试过了。」 罗琳一脸满足地这么说道。 我们还试了能否在注入圣气的状态下飞行，结果或许就像魔力跟圣气会流向不同部分那样，就算同时注入所有力量，也不会像先前将力量注入剑上的时候那样混合或爆炸。 虽然说是之前都不存在的器官，不过好歹也是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对于这种可以避免爆炸的设计，让我深深感到安心。 虽然相对的不能期望能像剑一样，藉由让力量融合展现强大效果，不过光是能飞，其实就没什么好挑剔的。 如果还嫌不够，或许就算奢求了。 「的确……再来就是……我到底是变成什么东西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我们还没谈过。 由于罗琳看起来似乎有些头绪，所以我用眼神催促她给我答案，不过罗琳却是微倾著头……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 她这么说完，对我摇了摇头。 「等等，看你先前的反应，应该知道不少线索吧？刚刚还有在看吸血鬼的解说书，你不就是有了头绪，所以才会翻那本书吗？」 虽然也有可能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才努力在找有没有什么相似的东西，不过看罗琳翻书页的模样，感觉不出那样的焦虑。 就我所见，罗琳的表现是已经有了头绪，翻书只是为了多一道确认，顺便在我醒来之前打发时间。 我其实想错了吗……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说道： 「不，确实就跟你说得一样……可是在我看到那对翅膀之后，又变得不敢确定了。因为吸血鬼并不是会拥有那种翅膀的种族。在外观上，应该是几乎跟人类一样才对。最多就是多了用来吸血的鬼齿吧……啊，对喔。你的脸变怎么样了？把面具移开让我看一下。」 听罗琳提到这件事，我也同样在应声之后让面具移位。 由于罗琳提到牙齿，所以我让面具变成只遮住上半脸部的形状。 虽然我是想变成更容易让人看见全貌的形状。不过如果要长时间维持，就只能用这个形状了。 我露出以前会看到牙齿跟牙龈，还有乾枯肌肉纤维的地方。 罗琳看了一下，忍不住发出感叹。 「喔，这里也有完整的皮肤呢。而且还是跟身体一样让人羡慕的光滑……不过一样很苍白。感觉不太健康的样子。」 虽然她这么说，不过罗琳自己虽然过著懒散邋遢的生活，但肌肤却也是相当光滑。 之前希拉还有为这件事跟我抱怨。 我认为希拉自己的皮肤其实也相当漂亮，不过当我老实说出这个感想，她却说那是花费心力与金钱的结果，所以是理所当然的。 罗琳其实也有对美容相当关心的一面，从她会自己生产高品质基础化妆品的行为也看得出来，只是从生活跟饮食方面来看，或许还是会成为让一般女性忿忿不平的对象。 「说起来，健康的不死魔物，感觉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存在呢……」 「这样说是没错啦。不对，既然死了也不会死，那搞不好其实是最健康的存在呢……这有点算是文字游戏了。至于鬼齿的部分……真的有。如果要说是吸血鬼，这样应该是没错才对……」 罗琳边说边用双手抓住我的脸颊，在又压又拉的同时，也观察我口中的状况。 「意外地不怎么显眼呢。话说回来，难得有可以观察吸血鬼牙齿的机会，还挺好玩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真的很难用肉眼分辨吸血鬼呢。看起来就只是犬齿稍微长一点而已……我找一下……」 罗琳这么说完，暂时放开我的脸颊，去拿房内装有她血液的瓶子。 「嘴巴再张开一下。」 我顺著罗琳的指示，张大嘴巴。 罗琳接著把瓶子打开，把沾了血的棒子伸进我口中。 然后…… 「……嗯，想吸血的时候，鬼齿就会变长的样子。这样就容易分辨……不过也不太可能要全镇的人排队让我把血凑到别人面前，然后叫人家张开嘴巴给我检查，所以大概也没什么帮助吧。」 看来罗琳是想从我身上找出判断城镇里有没有吸血鬼的方法。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不太可行。 毕竟不太可能对所有人这么做，这样要把擅于建立群体的吸血鬼全找出来，应该很困难。 结果大概还是只能跟过去一样，去找擅于判别魔物的圣人或圣女，花时间驱除了。 不过作为辅助手法，或许是挺管用的。 「好，接著让我看你脸的上半部……因为吸血鬼的眼睛应该是红色的。」 听罗琳这么说，我积著让面具变成遮住下半部的形状。 「嗯……这张脸好久不见了呢。之前几乎都是空洞或肌肉纤维，实在不太像人呢……」 罗琳这么说完，把手伸到我脸旁。 这次她不是用刚才那种控制实验对象的动作，而是温柔地触碰。 「虽然有点晚，不过看到这张脸，就会有句话让我想说。」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不解地问道： 「说什么？」 「……这还用问吗？」 欢迎你回来，雷特.费纳。 听到这句话，让我感觉似乎有某种东西回到我身上。 是自己是个人类的确信吗？ 或许只是错觉吧。 ◆◇◆◇◆ 「好，再来说说你作为吸血鬼的种类吧。」 从满怀感慨的态度立刻转变话题，这是很有罗琳的特色，只是这件事也确实相当重要。 「结果你觉得我会是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是要特别卖关子，我想大概是下级吸血鬼的一种吧？如果要说在尸鬼上面一阶的吸血鬼系魔物，已知的种类也就只有那一种而已。你眼睛是红色，也有鬼齿，对血有反应，既然有这些可以确定是吸血鬼的特徵，也只能这么说了。」 以罗琳的脾气来说，这算是罕见的模糊答案。 也许是从我脸上看出我的想法，罗琳微微皱起眉头继续说道： 「我也很无奈啊。毕竟我从没听说过有背上长翅膀的吸血鬼。是你对我这种乡下学者期待过头了。而且……你身为魔物，肯定也是要被归类为特异个体的存在。一般的种族分类本来就没法套用，所以去想那种问题其实是白费功夫，这种结论其实才是对的。说起来，也就是如果一定要套用分类的话，你大概是在哪个位置的程度。」 「这样说不就没辄了吗？」 「没错。所以你没发现我尽量不说出来吗？」 罗琳语带些许讽刺地表明「既然明白就别多说。」的意思。 ……嗯，是我错了。 「对不起。」 「知道错就好……好吧，玩笑就开到这里，不管怎么说，你顺利完成进化这件事，应该是不会错。存在的阶级会慢慢提升这件事，看来也毋庸置疑。只是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实在无法想像。毕竟在下级吸血鬼这个位阶，已经多出莫名其妙的翅膀了。后来就算长出角、变出十二条手臂、还是冒出五十颗眼珠，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希望不会那样。」 我想像自己变成那种可怕怪物的模样之后，自然说出这句话。 不过确实没法保证不会变成那样。 可能的话，我希望外表上不要再有变化了…… 这是我今天最真切的感想。 ◆◇◆◇◆ 「……你有必要带著那个吗？」 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跟在我身旁的罗琳用充满疑问的语气这么说道。 而我则是深深点头答覆她的疑问。 「这不是必不必要的问题。因为我想带著这个，所以我才带著。」 我握在手里的东西，是飞空艇的操纵器。 我走在街上的同时，也默默在里头灌注魔力。 虽然昨天关于我种族的问题解决之后，我也有把自己所有魔力灌注进去，但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没法一口气将魔力灌满，所以只好这样在有魔力恢复的同时，一点一点地补充进去。 在我的努力之下，现在已经有七分满了。 虽然我身上的魔力还没用尽，不过就算以现在的容量应该也能飞两小时左右，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嗯，就是这里吧。我来敲门……」 我们到了目的地，罗琳这么点头说完，将手伸向门把。 我不发一语地在一旁观看。 只见罗琳抓起门把，拉著门把正要敲门的时候…… 啪。 伴随这声断裂声响，只见门把连同基座一并脱落。 「……这不是我弄坏的。是一开始就坏掉的。」 罗琳缓缓转头回望我，连忙这么说道。 虽然看在外人眼里，罗琳似乎面无表情，不过跟她有多年交情的我不会看错。 她内心相当紧张。 这也难怪，只是要用门把敲门，结果却连基座都一并脱落，不管是谁都会被吓一跳。 因为我自己也已经被吓过两次了。 而且罗琳说得并没错。因为门把是我弄坏的。 不过我并没有特别去提这一点。 罗琳慌张的模样很罕见。 至于我则是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所以今天也随身携带用黏液怪体液制作的超强胶水。 我默默在罗琳手上的门把底部涂上胶水，然后接过门把，重新黏回门上。 等待几分钟之后，在我们眼前的，就又是一个彷佛从来没有脱落，牢牢黏在门上的门把。 我接著默默敲门。 当然，我并没有使用门把。 「来了，请问是哪位……啊，雷特！」 孤儿院的艾莉洁喊著我的名字，为我们开门。 没错，我们来的地方，是马尔特第二孤儿院。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收艾莉洁当学生这件事，在罗琳陪同下跟她本人商量。 由于这件事还需要告知这座孤儿院的管理人莉莉安，所以我们才会一起前来。 不过艾莉洁不等我们开口…… 「你来得正好。其实人家跟我说今天药就会好了，所以……莉莉安大人的病有救了！」 她高兴地说出这句话，并邀请我们进入孤儿院。 ◆◇◆◇◆ 原本我所承接的委托，只有到带回《龙血花》而已，之后人家要如何处置跟我没有关系，不过对于莉莉安后续的状况，我也颇为在意。 毕竟那个委托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治好莉莉安的疾病，如果费心力取回《龙血花》，结果因为病有没有治好跟委托无关，人家一点都不打算告诉我结果的话，那也是让人挺伤心的。 虽然说会觉得委托的东西已经取回，之后就不需要再有任何联络的冒险者也不少，但我算是希望能够知道结果的人。 也因为这样，我很高兴听到艾莉洁刚才说的话。 「……对了，那位是……？」 我们被带到会客室之后，艾莉洁先是微倾著头，看著罗琳这么说道。 由于我之前都是单独到这里来，所以这次多带了罗琳，似乎让她感到好奇。 ……就算是我，身边也不是一直都没有其他人喔。 我还是有朋友的。 ……虽然会肯定我这种说法的人，目前大概就只有罗琳跟希拉而已吧。 罗琳点头答覆艾莉洁的疑问。 「喔，我还没自我介绍呢。幸会，艾莉洁。我是罗琳.维维耶。我的身分是学者，也是魔术师跟银级冒险者。艾莉洁，这次我是以教你魔术的教师身分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艾莉洁似乎也想起我说过的话。 「魔术师！而且还是银级……我叫艾莉洁。那个……真的可以吗？我没有钱，又是孤儿院的人……」 不同于跟我说话时的尊敬语调，也许是因为艾莉洁跟罗琳是第一次见面的关系。 她刚见到我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 如果从艾莉洁话语的意义去解释，她似乎充满顾虑。 说起来，我虽然说会找魔术师来帮忙，不过她大概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银级冒险者。 魔术师的数量原本就不多，如果又是银级资格，甚至能够施展看在普通人眼里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的魔术。 就本质上来说，那是比起街上混混还要危险许多的存在。 如果是一般的混混，最多就是被痛打一顿，可是如果惹怒银级魔术师，完全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有可能会化为灰烬。 ……你真是超恐怖的啦，罗琳。 也许是察觉到我脑袋里的想法，罗琳偷偷瞪了我一眼。 不过她并没有让艾莉洁看见那种表情，而是拿出较平常多三分微笑的样貌说道： 「钱的问题应该已经说好，是由雷特代垫了。跟这家伙拿钱我也拿得比较自在，所以不成问题。至于是不是孤儿院的人，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喔，这不是负面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无论任何出身，只要有心向学，任何人我都欢迎。我虽然是魔术师，但同时也是学者。学问之道最后看的不是金钱或出身，而是看有多少热忱。所以要说我想跟你确认的东西｜你有那个热忱吗？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这是颇为高明的招生话术……我是这样觉得，不过说到后面，好像有点问题的样子。 学问之道？艾莉洁是要成为冒险者吧？ 她不是要成为学者吧？ 我实在很想插嘴吐槽。 不过现在的气氛不允许我那么做。 艾莉洁吞了一下口水，闭上眼睛默默想了一下，接著开口答覆罗琳的问题： 「我虽然没钱也没什么东西，可是……我有热忱。原本我只是想说为了莉莉安大人，如果有机会成为冒险者就不错了，但现在……我想要成为像雷特一样，可以帮助他人的冒险者。人家听雷特说过一些事，知道冒险者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但就算那样……我还是想为了帮助他人试试看。如果要实现愿望必须拚命学习，我愿意努力。所以……」 我认为艾莉洁挑选的词句并不算特别高明。 说话也有些打结，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可不过也因为这样，让人能够理解艾莉洁是在认真考虑之后，想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努力表达给罗琳知道。 正因为这样，罗琳在听过艾莉洁说完这些话之后，深深点头。 「……好吧。那契约就算成立了。从今天开始，艾莉洁，你就是我｜学者兼魔术师，罗琳.维维耶的学生。往后你就跟著我一同钻研魔术与学问之道吧。」 听到罗琳这番话，艾莉洁立刻满脸笑容并这么点头答应「是！」 看在旁人眼中，这是个令人感动、两人缔结师徒关系的美丽时刻。 可是…… 魔术与学问之道？ 学问…… 咦？ 等一下，我早就说过艾莉洁没有要成为学者吧！ 她是要当冒险者吧！ 虽然我很想发自内心这样大叫，不过还是碍于气氛没法开口。 感觉类似的既成事实会在经年累月之后，会让艾莉洁某天变成跟罗琳一样的学者兼魔术师。 ……说起来，她应该也是我的学生才对…… 尽管心中有不少嘀咕，不过最后我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 「既然得到本人许可了，再来只要取得孤儿院管理者的许可就没问题了。那位名叫莉莉安的女士，就是这里的孤儿院长吗？」 罗琳这么对艾莉洁问道。 由于艾莉洁是孤儿院的孩子，所以跟她有关的种种决定，其实也需要身为监护人的孤儿院长允许。 虽然还是拥有某种程度的自由，可是这类关系到将来的事情，如果在完全没有监护人允许下决定，虽然不是不可行，但能得到允许还是最好。 如果只是出门购物，或是到冒险者公会提出低报酬的委托，当然是没问题，但这件事可不能相提并论。 罗琳会那么说，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艾莉洁点头答覆罗琳的话语： 「是的，莉莉安大人是这间孤儿院的院长，也是东天教的僧侣。虽然现在卧病在床，不过再过不久药就会送来……」 「喔，就是之前雷特处理的委托吧……这么说，要跟她见面有困难吗？如果不是很方便，我就改天再来好了。」 虽然罗琳展现少见的成熟对应，不过艾莉洁摇了摇头。 「没关系，莉莉安大人也常交待如果有访客来，也一样可以带客人去跟她见面……所以不成问题的。请跟我来。」 艾莉洁这么说完，便站了起来。 她是要带我们去之前我去过的那个房间。 虽然莉莉安本人连起身都有困难，不过看来还是老样子，虽然说我们是应该改天等她病好再来谈这件事，不过既然那是她本人的希望，现在也不太好拒绝。 我跟罗琳对望了一眼，然后起身跟在艾莉洁身后。 ◆◇◆◇◆ 「莉莉安大人，打扰了。」 艾莉洁敲门这么说完，不久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请进。」的声音。 虽然声音听起来并不是相当健康，不过似乎要比上次略有精神，所以今天或许是状况比较好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艾莉洁是否有跟她提过药的事情，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莉莉安的病就快能治好，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 艾莉洁推开门，房内能看见跟上次同样的中年女性正躺在床上。 「哎呀，你是上次来过的……是雷特先生吧。我听艾莉洁说了，你帮我们打倒了地下室的魔物……」 莉莉安看见我整体诡异的样貌跟打扮，似乎立刻想起我曾经来过，这么开口说道。 听她这样一说，我当时确实是以那个名目到这里来的。 而我也实际解决了孤儿院地下室的魔物问题。 不过要说打倒…… 我事实上是把魔物收为同伴，所以也不太好解释。 顺带一提，艾德尔今天其实先我一步来到这里，正跟手下玩在一块。 基本上除了去迷宫的时候，那家伙都是自由行动。 ……只不过并不是我允许它自由行动，而是它会擅自行动。 也罢，平常我就算没有艾德尔也不成问题，而且那家伙基本上只有在战斗时才会派上用场，所以是没关系，只是它好歹也是我的眷属，所以我还是希望它能多展现一点忠诚心才好。其实那家伙似乎也受到我存在进化的影响，产生了一些变化，不过那件事以后找机会再说。 总而言之…… 「我其实没有费什么功夫……而且能让孤儿院恢复平静，我自己也很高兴。」 听到我这么说，她如此说道： 「你太客气了。就算是小型魔物，放著不管，久了也可能会变成强大的存在。虽然听说在那里的只是小鼠，不过那种魔物如果数量增加，也是会很棘手的……」 她的看法十分正确。 虽然小鼠是相当被人轻视的弱小魔物之一，不过会被认为有危险性，也是因为小鼠曾经形成过颠覆一整座城市的鼠群。 小鼠当中偶尔会出现强大的个体，默默在城镇地下及下水道筑巢，花费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将同族纳入自己的支配，最后形成难以收拾的巨大集团。 ……我想起这个忘记在哪听过的故事，不过我决定把这件事忘掉。 我不认为艾德尔会变成那样。 而且那种状况得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好吧，就算真的变成那样，它毕竟是我的眷属，所以或许也不是坏事。 「地下室的小鼠数量并不多，而且其中一只还是艾莉洁打倒的。」 听我这么说，莉莉安表情难掩惊讶。 「艾莉洁那么做了吗？真的吗？」 莉莉安对我跟艾莉洁这么问道。 艾莉洁表情尴尬地开口： 「……是的。」 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感觉似乎不太妙，连忙帮腔： 「我是认为在有紧急状况的时候，能有曾经自卫的经验比较好，所以我才会请艾莉洁帮忙。是我多事了吗？」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艾莉洁，如果有那种事，你应该要跟我说才是。」 莉莉安的语气并不严厉，不过还是对艾莉洁做出告诫。 「对不起……因为我不想让莉莉安大人操心。」 「真是的，我都说自己没问题了啊……」 看来是她们对彼此互相顾虑，知道不会让事情变得难堪，让我放心不少。 「原来是这样……对了，请问那位是……？」 莉莉安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罗琳，这么问道。 罗琳接著开口： 「我是罗琳.维维耶。是学者兼冒险者。我是雷特的友人，跟他是有多年交情的朋友。还请多多指教，莉莉安女士。」 「原来如此……我是负责管理这间孤儿院的东天教僧侣，莉莉安.若内。还请多多指教。那么，两位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 当莉莉安话问到一半，有人敲响房门。 紧接著从房门外头…… 「艾莉洁姊姊！温贝尔托先生跟诺曼先生来了！」 有小孩的声音这么喊道。 那应该是孤儿院的孩子吧。 虽然访客平常都是艾莉洁负责应对，不过现在她人在这里，所以才会是其他人代劳。 他们说的那两个名字，我记得是我以前见过的治愈术师跟药师，他们多半是带著用《龙血花》制成的药来给艾莉洁吧。 艾莉洁一听到那两个名字，也显得相当兴奋，最后决定开口：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去招呼他们吗？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可能……」 由于我以前在这里有看过其他较艾莉洁年长的人，所以应该是不至于完全没人能招呼他们，不过艾莉洁应该无论如何都想亲自去接待那两人吧。 莉莉安似乎也能理解艾莉洁的想法，无奈地笑了。 「我是无所谓，但如果把在这里的两位客人丢在这里……」 她面有难色地这么说道。 可是我跟罗琳其实都不会在意，所以…… 「没关系，不用介意我们。」 「没错……我也有些事情想跟莉莉安女士聊聊。艾莉洁，你就去吧。」 我们先后这么说道。 莉莉安虽然对我们的反应有些不解，不过似乎认为本人都说不会介意，所以也不再坚持。 「……既然两位客人不介意，那你就快去吧。要记得尽快回来。」 莉莉安用略微严厉的语气这么吩咐。 听到莉莉安这么说…… 「是的。不好意思，委屈两位了。」 艾莉洁说完话之后低头行礼，就这么离开房间。 莉莉安接著说道： 「不好意思，那孩子毛毛躁躁的。都怪我管教不周……」 虽然她这么赔罪，不过我们一点都不觉得有被得罪。 而罗琳在这时开口： 「别这么说，我们一点都不介意。以艾莉洁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她表现得已经相当懂事，在礼仪上也很得体。而且，她也很有天分。」 她这么说道。 罗琳最后的那句话，让莉莉安微倾脑袋。 「｜天分？」 她这么问道。 ◆◇◆◇◆ 「是的，之前我已经确认过，艾莉洁很有天分。有成为魔术师的天分。」 罗琳这个答覆莉莉安的疑问。 顺带一提，一般来说，如果在什么都不做的状态下，是无法光用肉眼看出一个人的潜在魔力量。 不过如果是熟练的魔术师就办得到。 因为其实是有可以推估他人魔力量的技术。 而且罗琳还拥有能看出他人魔力量的魔眼。 因此要确认他人的魔力量，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 这也是罗琳为何要亲自到这里来跟艾莉洁见面的理由。 当然，那是我办不到的本事。 虽然我现在也拥有足以成为魔术师的魔力量，不过魔术是必须要学习理论与魔术结构才能运用的东西。我只有学过自己过去魔力量能够使用的基本魔术，现在能用的魔术也只有那些。 所以如果我想运用更多魔术，也同样得从现在开始学习。 「成为魔术师……我记得那孩子确实拥有魔力，不过在魔力量方面……」 艾莉洁的魔力量，应该没有被仔细测量过。 就算有魔力，也没有到足以成为魔术师的地步。因为大半有魔力的人，其实都是这种结果，而且要确实测量魔力，必须要有熟练的魔术师，或是准备能测量魔力的魔道具。 而不管是何者都必须支付高额的费用。 那并不是过著拮据生活的孤儿院能支付的金额。 虽然罗琳其实也是处于可以收钱的立场，不过本来就有魔术师找徒弟继承自己技术的状况，那种时候由于魔术师也是为自己做事，所以不会收钱。 这次严格说起来虽然情况不同，不过从我之前跟罗琳的交谈中，我想罗琳自己应该已经视为是差不多的状况了。 如果艾莉洁本人想要付清这笔钱，我是不会阻止，不过到时候也会是先算在我的帐上，到头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刚才我们在会客室交谈的时候，我已经测过她的魔力了。我认为她的魔力完全不成问题。至于更正确的魔力量，还需要使用专门的魔道具来测量。不过以我个人之见，只要她肯努力，她是有机会成为宫廷魔术师的人才。」 罗琳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令人惊讶的话。 虽然她说过艾莉洁有魔力，不过我实在没想到有那种地步。 所谓的宫廷魔术师，在亚兰王国可是魔术师的最顶端。 因为是直接听命于国王的高强魔术师，所以才会被称为宫廷魔术师，而要成为那种人，当然必须拥有强大的潜在魔力，还有强力且精确的魔术行使能力，而且对于魔术也必须有深厚的知识，那也是每个魔术师都梦寐以求的实力。 当然，有机会到达那种境界的人才，也是相当有限…… 「……那是真的吗？这实在太……」 看来不只是我，连莉莉安也不敢相信，只见她手摀著嘴，睁大眼睛说出这些话。 不过罗琳也接著摇头说道： 「我能理解你为何会如此惊讶。因为我也很惊讶。不过我并不是胡说或开玩笑。只要接受完善的教育跟训练，她很可能会成为稀世的魔术师。当然，如果疏于努力，也有可能平凡结束一生，这部分就只能说得看她个人努力而定……」 确实没错，就算拥有庞大魔力，最后仅止于平凡魔术师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拥有多少魔力虽然非常重要，但光是那样是没法成为一流魔术师的。 魔力的大小跟对于魔术的瞭解与钻研，是魔术师的两大课题，轻忽任何一项都无法成为优秀的魔术师。 以我来说，我几乎没有花心思去学习魔术的相关知识，所以根本没法期待。 当然，现在既然魔力量变多，所以我也涌起想学习魔术的念头，不过比起那种事，我更希望能尽早让自己实现存在进化，所以都把这个想法挪到后头去了。 加上我原本也是剑士，用魔力强化体能或武器的技法是就算魔力少，那也是只要有魔力又知道方法就能用，而由于我已经会了，所以也打算一直靠那招撑到不管用为止。 我是想说等到真的碰壁的时候，到时再试著转换跑道就是了。 老实说，虽然现在还算过得去，不过像上次在《塔拉斯库沼泽》的时候，我也开始觉得如果自己会用更多常用魔术，肯定会轻松许多。 像是对从远处射箭的哥布林用远距离魔术反击，碰到水里的大鱼如果能用雷击或冰冻魔术，也会更加简单。 在桥快崩塌的时候，如果能用土系统的魔术补强桥梁，或许就不会那样摔下去了。 至少我能想像如果换成罗琳，肯定都会用比我更轻松的方式来处理那些状况。 「是这样吗……可是，那孩子……她自己又怎么看呢？她会想成为魔术师吗？」 莉莉安会有些困扰地说出这些话，是因为魔术师这个职业，基本上是个很艰辛的工作。 首先光是学习阶段，就给人相当困难的印象。 常听人说学习魔术得付出非比寻常的努力，就算熟读理论，也可能在实践失败时遭遇许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 而且魔术师能够大展身手的舞台，最容易让人想像得到的，大多都是战斗。 当然也是有制作魔道具跟研究之路可走，不过大多魔术师都是隶属于国家底下展露实力，或是以冒险者之类的身分走上跟魔物战斗的道路。 因为那也是最能让魔术师大展所长，同时还能获得高额报酬的职业。 也因为这样，就算拥有足以成为魔术师的力量，不愿意成为魔术师的人其实也意外的多。 毕竟性命是最重要的。 莉莉安应该就是基于这一点，才会担心艾莉洁的想法。 我认为关于这件事应该由我来说明，所以我在这时开口： 「关于这个……艾莉洁在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就跟我提过她想成为冒险者的事。」 「咦？」 「刚才我有提到我让艾莉洁对付小鼠的事吧。那是因为她说自己想成为冒险者，想要试试自己的本事……所以我才会想让她体验一下冒险者的工作是什么感觉。如果她当时会因此害怕，那么自然就不适合冒险者这个工作，不过艾莉洁没有意外地打倒小鼠了。我认为她在这方面是有所觉悟的人。」 话虽这么说，我终究是个外人，我也只是有那种感觉，而我也不打算坚持我的感觉一定是对的。 我只是想让莉莉安知道这个艾莉洁多半没有对她说过的梦想，让她作为判断依据而已。 虽然没有经过艾莉洁本人同意说出这件事或许有些不妥，不过如果只是说她似乎有那种梦想，应该还不成问题。 况且莉莉安看来也不是会不经思考全盘否定他人梦想的那种人。 而且就算说有什么梦想，像艾莉洁那种年纪的孩子，会抱有将来想成为哪种人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同时从好坏两方面来说，像艾莉洁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认真看待她梦想的人并不多。 顺带一提，我从小就一直是以成为神银级冒险者为目标。 莉莉安听了我说的话，稍微想了一下，点头说道： 「原来有这种事……既然她本人想那么做，我也不会特别阻止她……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想成为冒险者呢？」 当莉莉安说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有人敲响房门。 看来是艾莉洁回来了。 ◆◇◆◇◆ 「……莉莉安大人，治愈术师温贝尔托先生跟药师诺曼先生想要跟您见面，所以我把他们带来了。可以进去吗？」 从门外传来艾莉洁的声音这么说道。 莉莉安先是看了看我跟罗琳…… 「可是现在……」 我们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先摇了摇头。 「我们以前就见过面。让他们进来没关系。」 「我也不会介意。如果我在这里会太碍事的话，可以先离开。」 我们这么说道。 虽然我跟罗琳都很擅于做出相当不顾他人想法的举动，不过想要顾虑的时候，还是很懂得顾虑的。 我们只是平常刻意不那么做而已。 ……这是真的。 「……是吗？那么就请你们多包涵一下了。我想他们应该是来说跟我身体有关的事……」 治愈术师温贝尔托原本就是负责帮最近身体状况不佳的莉莉安看诊的人，而药师诺曼也是他的友人。 这样一想，要推测他们来此的理由并不难。莉莉安应该是这么想的。 「请进。」 莉莉安这么说完，让艾莉洁带著温贝尔托及诺曼进入房间。 我曾看过的纤瘦中年跟矮胖青年跟在艾莉洁身后走了进来。 虽然两人看见我跟罗琳显得有些吃惊，不过由于以前见过面的关系，两人的表情很快就转为微笑。 结果这间房间除了莉莉安之外，又另外多了五个人进到这里，变得相当拥挤。 由于椅子也就只有三张，当我跟罗琳正打算让座给才进房间的温贝尔托与诺曼时，艾莉洁也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我这就去拿椅子来！」 她连忙说出这句话之后，快步离开房间。 艾莉洁的反应让我们有些吃惊，结果我们静止在想让座而起身到一半的姿势，温贝尔托跟诺曼也在想举手婉拒的状态下静止。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莉莉安开口打破沉默： 「……唉，那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管教不周……」 虽然莉莉安惭愧地这么赔罪，不过我们也只是脸上苦笑，并没有因此生气。 艾莉洁只是十二岁前后的少女，原本光是能这样招呼访客，就已经算很懂事了。 我回想自己在那个年纪时的模样就实在没法生气，而且看罗琳的表情，她似乎也同样回想起一些尴尬的记忆。 从表情来看，另外两人似乎也有类似的感想。 毕竟除非是相当严格的管教，不然十二岁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懂得什么完美的礼仪。 光从她察觉到椅子不够会立刻去搬椅子这一点，其实就算相当礼貌了。 「不要紧，真的不用介意。而且她已经要比起我们小时候懂事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发出豪迈笑声的人，是治愈术师温贝尔托。 从外表来看，他是一名感觉相当随和的男人，满脸胡渣的模样，给人类似冒险者的感觉。 虽然他在镇上各处建立施疗院，在那里提供市民治愈术服务，不过他以前说不定真的当过冒险者。 「您愿意这么说当然是很感激，不过……其他人……」 莉莉安转头望向温贝尔托之外的三人，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见，所有人都有类似的看法。 我们脸上带著暧昧的苦笑，表明大家都有相同想法。 「……也是，每个人小时候大概都是那样。我自己其实也差不多。那么，请问两位今天来此的用意是……得这样让大家挤在房间里，实在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也徵求过这两位客人的同意。是跟我的身体状况有关吗？」 莉莉安简单扼要地说明现在的状况并提出疑问，而温贝尔托跟诺曼看来也能理解。 「喔，原来是这样。就算跟人同席，我们也不会特别介意。只是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得花不少时间，所以你们两位先处理完你们的事情也没关系……」 听到温贝尔托对我们这么说，罗琳或许是认为这样下去会为了礼让而开始兜圈子，所以…… 「没关系，得花时间这件事，我们也一样……而且如果你们两位的事情跟莉莉安女士的健康有关，那么跟我们要说的事也不算毫无关联，如果能让我们同席，我们反而求之不得。」 罗琳这么说道。 实际上艾莉洁会想成为冒险者，也是从想帮莉莉安治病这件事开始，如果要谈论艾莉洁将来的问题，先把莉莉安的健康问题弄清楚，应该也比较好说。 而且温贝尔托跟诺曼应该是带来能治好莉莉安疾病的药。 等莉莉安喝下药，知道自己的疾病能够治愈之后，事情也比较好说。 对于罗琳所说的话，莉莉安或许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而面露不解，不过温贝尔托跟诺曼似乎也由此察觉罗琳已经掌握了一些状况。 「我们只要莉莉安女士允许，那就不成问题。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这边两位知道您最近健康不佳的理由，莉莉安女士，您同意吗？」 温贝尔托这样确认，而莉莉安似乎也对这件事并不介意。 她点了头。 「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状况，可是……如果有必要，我无所谓。请你说明来意吧。」 莉莉安这么说道。 ◆◇◆◇◆ 「首先是关于莉莉安女士的健康状况……请您冷静听我说。您所患的疾病，是《邪气蓄积症》。」 温贝尔托开门见山地这么说道。 不知他是不喜欢拖泥带水，还是认为说太多拐弯抹角的话反而会让打击更大，很乾脆地直接切入核心。 关于《邪气蓄积症》这种病，我在听艾莉洁告诉我之前甚至不知道这种病，不过对于会频繁使用圣气的人来说，似乎是相当知名的疾病。 因为当温贝尔托说出病名的瞬间，莉莉安的脸上顿时失了血气。 ……那是那么严重的病吗？ 由于我听说并不是几天内就会丧命，所以原本以为并没有太过严重……不对，如果知道很可能会在五年、十年内死亡，应该还是挺恐怖的。 而正因为温贝尔托预料到莉莉安会有如此反应，所以才会先要求对方冷静，不过既然这样，我觉得他应该要先告诉对方有治疗法才对。 不对，虽然知道有治疗法，不过其中需要用到《龙血花》，而那种材料太过昂贵，没法取得。莉莉安可能是已经想像到了这些问题。 「……那么说，我的生命……我也没法购买《龙血花》那种昂贵的药材……那样的话，这间孤儿院该怎么办……」 从她嘴里这样自言自语的反应，看来跟我想的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莉莉安似乎想要摆脱什么似地甩了甩头。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那么，我还有多少时间？我得向东天教本部联络，请他们派人来接手孤儿院才行……我还有能做完那件事的时间吗？」 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可是能毅然地抬著头，用坚毅语调提出这个问题的莉莉安，真的是个令人佩服的人。 不过，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温贝尔托摇头说道： 「所以我才说要您冷静。而且我话还没说完呢。您的病可以治愈。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让莉莉安惊讶地睁大眼睛。 ◆◇◆◇◆ 「……我的《邪气蓄积症》可以治得好吗？」 莉莉安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 从这个反应来看，让我知道她自己也很清楚那并不是容易治愈的疾病。 温贝尔托看见她如此反应，也像是要给她鼓励，用赋予自己话语真实性的强力语气说道： 「可以的。从您刚才自言自语的话语中，我想您也应该知道要治疗《邪气蓄积症》需要用到《龙血花》。不过那个药材我们已经得到了。而且药也已经完成了。您只需要按照规定分量跟次数定期服用而已。」 虽然听起来并不是吃一次药就能立刻治好，不过这应该没太大差别。 毕竟只要服用就能治愈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莉莉安似乎也明白了状况。 可是她却露出苦涩的表情。 「……可是，购买那个药的钱……」 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不过温贝尔托在这个时候如此说道： 「不用钱。对吧，诺曼。」 说完，他望向站在一旁的矮胖男子。 被拉进话题的药师诺曼对温贝尔托深深点头答覆道： 「没错。因为这次最昂贵的药材，我们没有花到材料费……至于其他材料的金额也不多，而且我们也已经得到足以填补那些损失的收益了。」 他所说的收益，应该是指他们拿其他《龙血花》帮其他人制作药物，卖给其他人的收益吧。 虽然听说他们会为贫民街的人制作药物分送，不过也没有必要所有药都得免费送人。如果完全没有收益，那些活动也没法长久持续，所以在这方面他们应该也懂得取得平衡。 要是他们用我给予的材料过分牟取暴利，我也是会想要把给他们的《龙血花》给讨回来，不过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做……我姑且先这么相信。 因为从他们的穿著可以看出他们是过著相当俭朴的生活，所以可以想像他们的收入并不会太多。 虽然是也有刻意用那种服装乔装的可能性，不过要怀疑到那种地步，是怀疑不完的。 「没有花到材料费的意思是……你刚刚不是才说治疗《邪气蓄积症》需要用到《龙血花》吗？要购买那个，应该得用到金币才行。就算要自己去采……虽然我知道温贝尔托以前曾干过冒险者，不过恕我失礼，我不认为你有能突破《塔拉斯库沼泽》的本事……」 莉莉安用不解与怀疑的语气，对温贝尔托及诺曼这么说道。 看来跟我想的一样，温贝尔托以前也曾是冒险者的样子。 不过，应该也有相当本事才对。 会是银级低阶冒险者的水准吗？ 由于他是治愈术师，考虑到这一点，就算他有银级高阶冒险者的阶级，那里也不是他能单独闯入的地方。 温贝尔托也点头肯定莉莉安的话语。 「那当然是我办不到的事。不过这次不知是哪个人走运，找到了愿意用低廉报酬到《塔拉斯库沼泽》帮我们采回《龙血花》的善良冒险者……对吧？」 温贝尔托用带有深意的眼神看著我这么说道。 莉莉安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她似乎回想起我原本是基于什么理由来到这里，开口问道： 「……是雷特先生吗？可是，他说他是来处理孤儿院地下的魔物……」 我确实是对莉莉安这么说的。 不过那只是顺著艾莉洁的要求而已。 而我也大概能够理解当时不能对她说明委托内容的理由。 当时艾莉洁并没有打从心底信任我，对于我是否真能带回《龙血花》这件事，应该也抱持怀疑。 而她那样的判断也没有错。 那本来就不是随便哪个冒险者能够取得的材料，而且我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我开始对莉莉安解释： 「那是避免让你担心的藉口。毕竟去《塔拉斯库沼泽》采集《龙血花》这件事，当时还不知道能否顺利。所以才会觉得在药完成之前，先不要说比较好。」 当然，这并不是我的顾虑，而是艾莉洁的顾虑。 在我还没有接下委托前，艾莉洁会没有说出这件事，其实也是，虽然发出委托，但会不会有人愿意承接都不知道﹂的状态，况且就算有冒险者上门，失败的可能性依旧很高。 与其让人空欢喜，不如一开始就别说比较好。这就是艾莉洁的想法。 而她在我接下委托后，也依然贯彻这个想法。 就只是这样。 她甚至还准备在真的无计可施的时候，自己亲自去采《龙血花》。 现在想想，她还真是个有胆量的孩子。 不管状况再怎样紧迫，一般人应该都不会她那种念头才对。 尽管是有相当经验的冒险者，《塔拉斯库沼泽》也都是没人想去的头号地点。 就算基于类似无谋的心态，敢说要自己去那种地方，就已经相当值得佩服了。 而能够如此受艾莉洁爱戴的莉莉安，当然也不简单。 「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雷特先生又会愿意去采《龙血花》呢……？」 「那当然是因为有那个委托的关系。」 毕竟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了把事情全部解释清楚，我这么答覆莉莉安的疑问。 「是什么人会……？」 「你应该也知道吧？在委托人姓名栏的部分，可是写著马尔特第二孤儿院全体孤儿呢。」 「是那些孩子……」 尽管莉莉安的表情显露惊讶，但同时也能立刻接受这个说法。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不多说，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人会发出那个委托。 我继续对莉莉安说道： 「尤其是艾莉洁……这样也算把我们刚才说的事情连在一起了。她跟我说过，如果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忙去采《龙血花》，她就打算哪天自己成为冒险者去做这件事。看来你是个相当受孩子们敬爱的人呢。」 「艾莉洁说过那种话……？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提到想成为冒险者的事情……」 莉莉安在听到我们说艾莉洁想成为冒险者这件事之后，应该是一直在想她是在什么状况下会那么说吧。 她像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而温贝尔托在这时开口： 「关于那些事情，还请先等一下。总而言之，您的病可以治好。诺曼也已经把完成的药带来了。您应该愿意收下吧？」 他这么说完后，示意诺曼取药。 而诺曼也从他随身的提包中取出一个木箱，交到莉莉安手中。 莉莉安有些紧张地接过木箱，打开盖子一看，里头有数十颗小指尖大小的药丸。 「这些药每天一粒，持续服用约一个月，在您体内聚积的《邪气》就会被逐渐分解，排出体外。那样《邪气蓄积症》就算治好了。不过必须服用的期间其实有相当大的个人差异，所以需要服药的时间也有可能拖长，不过这些药也还有库存。如果药不够的时候，我会再带新的药来，所以请不用担心。我想您应该可以感受到身体状况逐渐好转，所以每天都要记得确实服用。」 诺曼对莉莉安这么说明道。 而莉莉安则取出一粒药丸，看著手中药丸满怀感慨。 「……所以真的可以治好……真的很感谢你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莉莉安在这么说的同时，对我们深深低下头。 紧接著，便看到她的泪水接连落在床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到了敲门声。 「我拿椅子来了……呃，咦？」 艾莉洁推开门，房内的状况让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 「……怎、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莉莉安不停落泪的模样，似乎让她以为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状况。 只见艾莉洁大声喊出那些话，匆忙进到房内。 ……她似乎把椅子留在外头了。 也罢，这种状况也怪不得她。 看见艾莉洁的反应，莉莉安克制呜咽开口说道： 「艾莉洁……那是我该说的话。你怎么可以……瞒著我做那种事呢……」 听到这些话，艾莉洁转头看了看我们，似乎明白了状况。 只见她用愧疚的语气： 「啊……已经穿帮了吗……对不起。那个……可是，我们实在……很想要莉莉安大人好起来……」 艾莉洁支支吾吾地开始解释。 我原本以为莉莉安会为艾莉洁瞒著她自作主张的事情生气，不过这点我猜错了。 听到艾莉洁的话语，莉莉安发出轻笑声。 「我知道。我并不是要责怪你……看来我是个相当幸运的人。因为正常的情况下，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邪气蓄积症》的治疗药。那是在教会拥有圣气的人之间，最让人畏惧的疾病。可是……」 「……这一定是天使的安排。因为莉莉安大人过去一直都为这间孤儿院奉献心力，所以才会得到这个奇迹……」 面对莉莉安满怀感慨的反应，艾莉洁则是一脸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的模样这么说道。 不过艾莉安的反应却是…… 「我所做的都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能够有这种结果，也许真是天使的安排，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有艾莉洁为此努力、有雷特先生采回《龙血花》、有温贝尔托跟诺曼为我们准备药。对各位的付出，我实在感激不尽……真的很感谢大家。艾莉洁，还有你们所有人……」 莉莉安这么说完，一股情绪似乎又涌上心头，再次落泪。 ◆◇◆◇◆ 「雷特！雷特！等等可以让我玩吗？」 「再来是我啦！」 「咦～～是我先说的！」 在孤儿院当中的小圣堂内，几个人正仰头看著在空中来回飞行的飞空艇。 在那些人当中有我、罗琳，还有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 虽然飞空艇没有像我操纵时飞行得那样平稳，不过仍确实浮在空中，从飞空艇没有撞到墙壁跟天花板的这点来看，可以看出仍有按照操纵者的意志行动。 现在手握操纵器的人，是孤儿院里的一个孤儿。 那是个年约五岁左右的男孩，因为看他满脸羡慕地看我在这里玩飞空艇打发时间，所以我决定也让他玩一下。 虽然他们没有魔力，但由于我已经在飞空艇内填入许多魔力的关系，因此只要握著操纵器就能操纵。 至于要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其实是在温贝尔托跟诺曼说明过服药的注意事项并先行离开之后，莉莉安说有话想跟艾莉洁单独商量，希望我们先到外头等待的关系。 看来我跟罗琳向莉莉安提出的那个艾莉洁冒险者兼魔术师兼学者计画，他们似乎也有想要两人单独确认的部分。 而我也知道这不是能够立刻做出决定的事。 就算人家希望花几天时间考虑也不奇怪。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莉莉安却说他们不会花太多时间。 在问过理由之后，莉莉安是认为我跟罗琳看来虽然有些古怪，不过看得出不是坏人，所以她并没有对我们太过怀疑。 所以她其实只是想要知道艾莉洁抱持的觉悟，还有她对自己将来的展望是否有所认知而已。 话说回来…… ……古怪？ 这实在需要确认一下。我虽然短暂闪过这个念头，不过罗琳早早就催促我先到圣堂等待，将我拉出房间，所以让我没有机会对那个发言多加追究。 尽管我是打从心底想好好问清楚那句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也没辄。 而且那两个人确实也有必要好好聊聊。 「……话说回来，你不担心吗？那玩意应该是你很宝贝的东西吧？」 罗琳看著空中飞来飞去的飞空艇这么问道。 这样说是没错，那确实是我相当宝贝的东西，不过我还不至于有不想让任何人触碰的想法。 说起来，我反而更希望能跟大家分享操纵那个玩意的快乐……总之就是这样。 不过没有复数相同的东西，要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容易，我当然也不希望让其他人玩之后结果被拿走。 所以现在这种无须有任何顾虑跟大家同乐的状况，反而是我求之不得的情况。 所以…… 「没关系啦，而且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吧？」 我看著孩子们轮流用操纵器操纵飞空艇的模样这么说道。 罗琳看著那个景象，也微微点头。 「……也是啦。不过……你认为人家会同意吗？」 她这么说道。 后面那句话，应该是在说不同的事情。 至于要说是什么事，当然是关于艾莉洁想成为冒险者的事。 「应该会吧？毕竟孤儿能成为冒险者的机会并不多……聪明又懂得努力的孤儿，是听说有机会直接在教会里成为神官或僧侣，不过大半都得自己去找其他工作。艾莉洁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再过两三年也是必须要开始找工作的年龄。现在就只是稍微提早而已……」 听到我这么说，也许是让罗琳重新认识到孤儿院孩子所置身的艰困状况，脸上流露出些许沉痛感情。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 「……也对。」 她用带有感慨的语气点头附和。 不久之后，我们听到圣堂入口的开门声，转头确认。 「……喔，看来是他们来了。」 正如罗琳所说，在门口能看见莉莉安跟艾莉洁的身影。 莉莉安能下床行走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她接著走到我们面前，带著笑容解释道： 「……我吃过药之后，身体的倦怠感就迅速消失了。圣气也多少有些恢复……这样我就能下床工作了。」 虽然这是好消息，不过跟在一旁的艾莉洁却有不同意见。 「莉莉安大人！您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太勉强自己，先把孤儿院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 她这么插口。 虽然这让人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孤儿院院长，不过莉莉安仍带著笑容回应： 「呵呵……那我就暂时听你的吧。可是，艾莉洁，你接下来也要跟这两位学习如合成为冒险者、魔术师、还有学者吧？既然这样，你可要懂得避免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你必须要会请其他人帮忙才行。」 听到这些话，让我跟罗琳都松一口气。 因为我们明白莉莉安同意了我们收艾莉洁当学生这件事。 艾莉洁接著转身面向我们。 「呃……就是这样，雷特先生、罗琳小姐，往后还请多多指教。我会努力学习的。」 她这么说完，对我们低下头。 「我也同样要请你多多指教。我们一起钻研魔术与学问之道吧。」 听罗琳这么说，我也跟著说道： 「我也一样……对了，你应该是要当冒险者吧？没错吧？」 会忍不住这样确认，我想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第一章 奇妙的男子 「好，各位，虽然是初步中的初步，你们知道要施展魔术，需要什么东西吗？」 在罗琳家的客厅，站在大片黑板前手握棒子的罗琳对我们这么问道。 我们——指的是我，雷特.费纳还有艾莉洁。 艾莉洁是在不久前正式决定要开始接受作为魔术师，还有作为冒险者的训练，而今天就是她接受训练的第一天。 不过就算理解这个状况，或许还是会有人好奇为何连我都会在这里吧？ 理由很简单。 现在罗琳正在教关于魔术的基础知识。 艾莉洁拥有魔力，所以正开始接受身为魔术师的训练，而理所当然的，拥有魔术师天分的人，并不是只有艾莉洁而已。 我也是有那个天分的。 当然，以前的我并没有那种东西。我连低阶的攻击魔术都没法发动，最多就是变出一些清水而已。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就算打死也不敢说自己拥有作为魔术师的天分。 不过，现在可不同了。我的魔力已经增加到跟过去无法相提并论的地步。 所以要作为魔术师行使魔术，我也已经有充分的本钱。 然而我现在还无法使用魔术，只是因为我没有接受过魔术在理论与实践的相关教育，只要肯学应该就能学会。 如此这般，我决定拜托罗琳在教艾莉洁的时候也顺便教我。 结果她只说「那学费就是两倍了。」然后就爽快答应了。 ……是爽快答应没错！ 好吧，其实她也不是说只有我的学费得收两倍，而是指艾莉洁跟我两人都得付学费的意思，所以算是相当合理的要求，只是我在这里也算做了不少类似女仆在做的工作，所以也不免会希望能够有些折扣。 不过以我寄人篱下的立场，或许也没资格这样要求就是了。 况且想要学会像样的魔术，不是得跟随知名魔术师学习，就是得成为魔术学院的学生，几乎没有其他选项。 而两者都得花费几十枚金币的学费，这样一想，罗琳的收费可算是相当低廉且佛心的价贵。甚至可说是违反常理了。 所以说，我应该可以想成已经得到很大折扣了…… 不管怎么说，如此这般，现在我跟艾莉洁正在接受罗琳的《第一回魔术讲习～就连哥布林也能学会的魔术使用法～》课程。 顺带一提，讲习标题是罗琳随便取的。 而在我我正打算开口答覆罗琳提问的时候…… 「我知道！」 在身旁已经友人用充满活力的声音，迅速答话举手。那个人当然是艾莉洁。 而罗琳也用手里的细长木棍指著她。 「你说，艾莉洁同学。」 罗琳点名要她答覆。 只见艾莉洁从椅子上起身，朗声说出问题的答案。 「是！要施展魔术，需要《魔力》！」 「答得很好。坐下吧。」 ……我的反应似乎慢了。 我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喔。 我当然知道答案，只是举手的时机晚了一点而已。 真的。 「正如刚才艾莉洁说的，要施展魔术，首先需要的就是魔力，而这也是常识。当然，就算拥有大量魔力，也不表示定能成为优秀的魔术师，可是如果想成为优秀魔术师，拥有的魔力是越多越好。至于理由……」 「我、我！我知道！」 由于罗琳打住话语看著我们，因此我立刻举手并大声叫唤。 我往旁边偷瞄一眼，虽然看见艾莉洁悄声说「……这样会不会太幼稚？」的反应，不过我才不管。 我就是个不服输的人。 如果输了一次，下次就要讨回来。 看到我这么举手，罗琳先是跟艾莉洁互看一眼之后，叹了一口气。 「……你说吧，雷特同学。」 她无奈地这么说道。 得到期待的点名，我立刻大声说出答案。 「因为拥有的魔力太小，能施展的魔术种类会明显受限。例如可能只能使用被称为生活魔术的低阶魔术，或是所有攻击魔术都没法发动……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很好，正确答案。你好棒喔，雷特。」 罗琳毫无诚意地给我称赞。 而听到我最后小声附加的那句话，让艾莉洁有所反应。 「咦？真的吗？原来雷特不是从以前就无所不能啊？」 她惊讶地这么说道。 ……她是把我想像成什么超人吗？ 顺带一提，是因为我要求艾莉洁不需对我使用敬语的关系，所以她才会这样跟我说话。 罗琳也跟我有同样要求，所以除了在这个课堂上，她平常跟我们说话的用词，都是跟对待朋友一样。 不过由于罗琳有提出在课堂上必须称她为老师，而且说话得用敬语的奇妙规则，所以我们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为何，我也必须遵守那个规则。 听罗琳的说法，在她故乡的学校，这似乎是常识。 如果是亚兰王国的学校，不知又是怎样。 由于我没有到学院去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由于冒险者公会的讲习没有年龄经验的限制，所以大家也都不会用敬语说话，因此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我并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人，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本事喔。」 我用否定艾莉洁想像的方式这么说完，罗琳也跟著点头。 「雷特能做的事情是做得不错，不过他做不到的事，就是彻头彻尾地糟糕。现在他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有能耐，可是……你应该也感觉得出他有某些脱线的地方吧？不过他在干冒险者的时候，不太会暴露出这个缺点就是了。」 她这么补充说明。 只见艾莉洁露出相当意外的表情并点头附和，不过她接著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解的事情，对罗琳提出疑问。 「这样一说，雷特刚才有说他以前只能使用生活魔术……」 「那是事实。雷特确实直到最近为止都用不出什么像样的魔术。因为魔力基本上是过了成长期之后，就几乎不会再有自然增减的东西。只是也有例外，其实也是存在因为某些原因而魔力突然增加的状况。」 虽然隐瞒这个事实或许也是办法，不过那样就很难解释我为何要参加这个讲习的事。 与其那样，不如趁早先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一个理由。这是罗琳的判断。 「大概会有哪些的状况呢？」 艾莉洁对于我直到最近都没有多少魔力这个事实，似乎已经没有太多怀疑，而她接著提出这个疑问之后，罗琳也给出答案： 「虽然不是全部，不过以代表性的例子来说，大概就是服下特殊的灵药，还有讨伐强大魔物的状况。另外也有获得神灵加护的例子。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怕，不过也有拿某些东西跟恶魔交易后获得魔力的例子。」 没错，魔力基本上是一旦固定后就不会再自然增减的东西，可是还是能透过特殊方式来让魔力增加。可是目前已知的所有方法，要实现都必须伴随极大的风险或代价，而且都是相当受运气左右的途径。 能增强魔力的灵药并不是想要就有的东西，如果出现在拍卖会场上，价格也会立刻飙高到天价，如果要说会让人大幅增加的魔物，也都是一些名字在传说里出现的强大怪物，神灵加护根本只能碰运气，跟恶魔交易更是有多少条命都嫌不够的办法。 如果有能增加魔力的办法，我自己在生前当然也想那么做，不过所有方法都不是能够轻易尝试的东西。 虽然说不断打倒有一定强度的魔物，魔力其实也会增加，不过增加的幅度微乎其微。 以哥布林那种程度的魔物来说，我就算打了十年，也没有多出什么会让我有明显感觉的魔力。 话虽这么说，想到其他办法的风险，脚踏实地的努力，还是最保险的。 只是用最保险的做法，最后小命却是给巨龙吞掉，说起来也挺可笑的。 「至于我的状况，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但就是徒然增加了。我自己都觉得很走运呢。」 我给了艾莉洁这种解释。 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前例的状况。因为魔力只是几乎不会自然增加，但并不是绝对不会增加。所以这样好歹也说得通。 而且艾莉洁对于魔术师的相关知识，其实也没有多么熟悉，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雷特现在才会跟我上课啰。」 看来她接受了我们的解释。虽然可能哪天她会察觉到我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应该也只要到时候再对她解释就行了。 ◆◇◆◇◆ 「回归正题吧。魔术师要使用魔术，当然需要自己体内拥有魔力，而且还必须要能对于运用魔力有所自觉才行。明明拥有魔力，但却办不到这一点，结果没法成为魔术师的人其实不少……艾莉洁，你现在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吗？」 被罗琳这么问，艾莉洁微倾脑袋答覆道： 「……不行。感觉不到。那个……老师，我该不会没法成为魔术师吧……？」 她的表情相当不安，简直就像是正逐渐对自己敞开的大门突然关上一样。 如果以罗琳刚才所说的话去解释，听起来确实像是没法感受到自己魔力的艾莉洁就没法成为魔术师，所以我能够理解她的感受。 不过罗琳这时带著微笑摇头说道： 「别紧张。不会那样的……虽然说实话，那种事我也没法保证，不过就现在来说，那并不是需要特别担心的事，所以别担心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刚才所谓没法感受到魔力的人，大半都是想以自学方式学习魔术的人。要自力感受到体内魔力，其实相当困难。因为传说中《最早的魔术师》是自力学会如何感受魔力的，所以才会有人想依样画葫芦，而实际成功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那得要很有天分才行。」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问道： 「那罗琳老师是怎样学会的呢？」 「我吗？我当然是自力学会的啦。很厉害吧？」 罗琳毫不害臊地挺著胸膛这么表示。尽管我对她露出白眼，不过一点都不会在这时谦虚也是罗琳这个人的特色。 「……那雷特呢？」 由于艾莉洁像是顺便想到似地问我这个问题，因此我也给出答案。 「我当然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凡人而已。」 没错，虽然我拥有魔力，但没有那种本事。那么我又为何能运用魔力，这自然就成为另一个问题，而艾莉洁也对罗琳提出这个疑问。 「无法自力感受到魔力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有几个方法。其中最简单的，就是请已经能运用魔力的人帮忙。也就是请那个人让魔力流进自己体内，去感受魔力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钝感的人，用这个方法都能顺利感受到魔力。至于得花费的期间，是会因人而异，不过……一般认为魔力越多，就能越快学会。」 「其他方法又是怎样呢？」 「我其实不太建议，不过也有跟魔物战斗而学会的方法。因为打倒魔物的人会吸收到少许魔物的力量，而在那股力量中包含种种要素，而魔力也包含在内。由于可以藉此吸收到魔力，所以跟请人将魔力送到自己身上有相同效果。不过那样能感受到的魔力也十分微弱。如果用这种方法，常常得花费许多时间。」 「唔～……没有可以简单快速又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方法吗？」 毕竟哪种方法都有其缺点，所以或许是让艾莉洁感觉有些麻烦。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提出这种问题。 正常来说，很少会有技术是能不劳而获就能学会，所以考虑到对小孩的教育，是会让人想说不可能会有那种轻松方法，不过罗琳并没有因此摇头。 「有喔。就是给魔术打到。」 「咦？」 「在魔物当中，也有会使用魔术的魔物。从原始的魔术到复杂的魔术都有……好比说像是哥布林魔术师就会使用非常初步的魔术，这个你也应该知道吧？」 「是、是的……那么，给魔术打到的意思是……」 「就是最直接的意思。无论是火弹还是土箭什么都行，总之实际被打到就是了。」 虽然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不过最让人毛骨悚然的部分，应该就是罗琳的语气相当认真。 换句话说，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要是被打到，就算说那些魔术再怎么低阶，不是都会没命吗……」 艾莉洁傻眼地说出这个感想，而罗琳也点头同意。 「没错，运气不好就会没命呢……不对，该说运气够好就能活下来吗？总之可以肯定那不是正常的方法。不过效果是可以保证的。因为只要活下来，肯定以后就能感受到魔力。如果要问理由，那就是魔力之所以难以感受到，是因为平常在人体内没有被运用的魔力是处于静止状态。在还没法自力驱使魔力的时候，藉由外部的魔力感受到些微的魔力活动，这是基本的方法……而如果是被魔术打到，体内的魔力就会有像是掀起狂风巨浪的反应……虽然可能会有几天站不起来，不过醒来之后，肯定能够学会怎样运用体内的魔力。」 罗琳虽然大力强调许多优点，不过艾莉洁似乎也有怎样都无法肯定那种方法的理由。 「……再怎么样都不会有人会冒性命危险去做那种事吧……？」 不过罗琳却在这时举起手中的棒子。 「那里不就有一个吗？」 她指著我这么说道。 这让艾莉洁用彷佛像在街上看到龙的眼神望著我。 虽然她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她的眼神肯定是在对我提出「你疯了吗？」的疑问。 我的脑袋一直都很清醒。最多就是偶尔会想喝血而已。 而我也用像是找藉口般的态度解释： 「没有啦，如果有其他方法，我也会那么做。不过我的故乡是很小的村子。那里几乎没有真的懂得运用魔力的人，就算要请人教我怎样运用魔力，那也不是别人会轻易教人的东西……所以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当然，如果只是要变水或变出火苗，我是在成为冒险者的时候就已经会了。 虽然我并非完全没有人教，不过在要真正学会如何运用魔力这件事上，我还只能自己想办法搞定。 结果我就跑去找据说在我们当时住处附近栖息的哥布林魔术师，刻意被对方用魔术打中。 虽然就结论来说，我是因此学会如何感受魔力，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莽撞到不行的举动。 真亏我还能保住小命。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风险，我也是听说在村子附近的森林里有人发现年老到魔力相当衰弱的哥布林魔术师，所以才小心翼翼去招惹它的。 击中我的魔术，其实也是尺寸相当小的土箭。 或许是运气不错，那个土箭只有在肚皮上多了一块淤青的威力，所以我才能勉强转身逃跑，让自己逃过一劫。 只是之后听别人的说法，我似乎一回家就昏了过去，还发烧昏睡了好一段时间。 由于我一直没有听说当时的哥布林魔术师有被人讨伐的消息，所以它说不定现在都还活著。 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有点想去跟对方道谢呢。 听到我那么说，艾莉洁保持傻眼的表情转头望向罗琳。 「……我绝对不要用那种方法。」 她用明确的语气这么说道。 真过分。 不对，过分的也许是我当时的行为吧。 仔细想想，以前的我还真是挺莫名其妙的。 好吧，就算是现在把自己搞成不死魔物的我，还是一样很莫名其妙就是了。 而罗琳也在这时对艾莉洁开口： 「我想也是……应该说基本上不会有魔术师会建议学生用那种方法，所以尽管放心吧。既然艾莉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用正常的方法｜也就是由已经会运用魔力的人，把魔力注入到你体内的方法。实际的做法很简单，要现在就立刻开始也不成问题，你有心理准备了吗？」 她这么问道。 ◆◇◆◇◆ 「那会痛吗……？」 看见艾莉洁紧张地说出这个疑问，让罗琳有些傻眼。 「……一点都不会痛。只是因为会有他人的魔力进入自己体内，所以应该会产生像是某种东西被塞入肚子里的感觉，但并没有到会觉得痛苦的地步。一定要比喻的话……或许就像是稍微摒住呼吸时的感觉吧。总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您了。」 罗琳的说明似乎让艾莉洁松了口气，并低头这么说道。 而罗琳接著对艾莉洁发出指示。 「嗯，你把手伸出来。」 「好的。」 罗琳抓住艾莉洁伸出的手。 「……那我现在要把魔力送进你体内，准备好了吗？」 「好的……对了，我刚才突然想到，既然只要被魔术打到就可以的话，赋予魔术之类的不行吗？」 由于艾莉洁提出这个疑问，因此罗琳也接著回答： 「不，并不是不行。不过魔术师要让学生自觉到体内的魔力，特地用那种方法并没有好处。刚才提到被魔术打到的方法，只有在没有魔术师教师的状况下才需要用到。」 「呃……所以……？」 「如果选择被魔术打中的方法，体内魔力会像是刮起狂风巨浪一样混乱。如果对不懂得运用魔力，却拥有潜在魔力的人施加赋予魔术，也会发生同样的状况。在那种情况下……全身会相当痛苦，也会觉得恶心。而且那种状态会持续好几天……雷特应该有过那种经验。对吧？」 我点头肯定罗琳的说法。 「我那时真的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喔。我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实际上我也是真的那么想。 我当时的意识相当模糊，时间间隔的感觉也相当稀薄，一直没有消退的痛苦感受，让我甚至以为那种状态会永远持续。 我并不认为那是会有人想多次尝试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那也算是只会有一次的经验。 如果是很夸张的被虐狂，说不定才会想说再来一次吧。 而我当然不是。 「……如果你比较想要那种方法，我可以对你施展赋予魔术喔。」 当罗琳向艾莉洁这样确认，艾莉洁连忙摇头。 「不、不用了！麻烦您用普通的方法！」 她这么喊道。 这是当然的。 不会有多少人会自己喜欢用那种方法。 我自己也不是因为喜欢才那么做的……是真的。 我只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而已。 要找魔术师帮忙，得支付看在一介村人眼中难以想像的金额，就算我是魔力没有到魔术师水准的魔力持有者，也同样得要付钱。 结果就是我在想该如何以自己找办法自觉到魔力的时候，只能想到当时的法子。 「嗯，我想也是……那我这次真的要送魔力进去了。集中精神，试著去感觉那股在体内流窜的感觉。」 「好的……啊！？」 艾莉洁点头回应之后，罗琳便紧握起原本牵著艾莉洁的手。 而在那个瞬间，艾莉洁也睁大眼睛。 光是这些变化就让我明白到一件事。 所谓有天分的人，应该就是像这样。 真令人羡慕。 「……怎样，感觉得出来吗？」 罗琳握仍著艾莉洁的手提出这个疑问，而艾莉洁则是点头答覆： 「是的……我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黏稠的东西在体内流动……」 听到这个答案，让罗琳睁大眼睛。 「我原本认为你有相当强的魔力，所以应该不用花多少时间，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没错，那就是魔力。现在是我强行用我的魔力去刺激你体内的魔力，你可以试著用自己的意识去操纵看看吗？」 「……有点……困难……」 额上冒出汗珠的艾莉洁这么说道。 虽然她相当努力试著去推动体内魔力，不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看著艾莉洁辛苦的模样，同时也试著让自己体内的魔力四处游走。 我将在腹部的魔力拉扯到手臂，然后沿著身体轮廓转动……轻而易举。 这也是当然的。 这毕竟是多年经验的差距。 那是跟我相处超过十年以上的力量，而且我的魔力量原本就少到可悲。 虽然要自觉到自己体内有魔力存在，魔力的量是越多越容易，不过要随心所欲的操控，据说是越少越轻松。 就像是要在没装多少东西的袋子里挪动袋内物品的位置，当然要比塞满东西的袋子来得容易。 所以我在自觉到体内魔力之后，轻而易举地就能运用体内魔力，而我持续磨练那种感觉，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不过就算练就这种本事，也不代表我就能够成为优秀的魔术师。 是听说这样可以练到用身体的任何位置都能施展魔术，要调整威力也更加轻松，而且建构魔术也会更快，但也就只有这样。 要使用强力的魔术，不可或缺的还是魔力量。 不过听说对女性来说，这算是相当重要的能力。 毕竟可以在任何部位施展魔属，所以像初步中的初步，也就是变出水的魔术就很管用。 如果能从眼睛涌出清水，就能轻松假哭了。 也因为这样，女性魔术师在这种技术上都格外纯熟……仔细想想，听在男人耳中，其实还挺可怕的。 「……先休息一下吧。」 罗琳看了看艾莉洁的状况后这么说道。 当罗琳停止供给魔力，将手放开的同时，呼吸急促的艾莉洁便瘫软地跪在地上。 虽然说不至于觉得痛苦，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行为。 而且让他人的魔力流入体内，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要是长时间那么做，对身体一样不好。 这原本其实就是得间隔多次休息，花费好几天去学习的东西。 然而艾莉洁却已经能够感受到自身的魔力，这已经算是相当优秀了。 「你还好吧？要今天先到这里打住吗？」 罗琳这么询问艾莉洁的意见。 现在艾莉洁虽然呼吸比较稳定，不过看起来也不算轻松，全身也还不断冒汗。 看来她有点坚持过头了。 罗琳的询问让艾莉有些犹豫地开口： 「这、这个……大概得、花多久……？」 「要花多久能习惯吗？当然是要先练到能够任意操控体内魔力为止。如果不能做到那种地步，也只能一直试著去感受我注入魔力时所产生的感觉，所以会一直都很难受喔。」 「是喔……」 看来这个练习似乎也相当难受，艾莉洁的表情满是绝望。 而罗琳则是对有如此反应的艾莉洁露出微笑。 「这并不是一定要在一天内学会的东西。原本我就打算要花上好几天时间了。所以……」 就算今天到这里就先休息也没关系。只是我在罗琳正要这么说的时候，用魔术在自己的指尖点起一小团火。 而且我还在另一边的手中变出清水。 不只是这样，我眼睛还盯著艾莉洁。我就是一幅「这很简单嘛。」的态度。 艾莉洁看著我说道： 「……要练、到那样，大概得、花多久？」 她气喘吁吁地用有些气愤的语气这么问道。 看来我的态度在她眼中相当具有挑衅意味。 因为我还不忘做出像跳舞的动作，所以看起来或许真的会让人那么觉得。 我可不是故意的喔。 至于罗琳则是傻眼地看著我…… 「雷特……别那样刺激人家……」 她低声这么说完，接著对艾莉洁用温柔的语气： 「你很快就能学会了。那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她简单一句话就否定我十年的努力。 不过我也没法否定这真的没啥大不了的。 以我现在的能耐，就算要把全身弄得像喷泉一样感觉都不成问题。 原本这就是初步的生活魔术，所以规模也无法变得更大，但还是可以运用魔力让数量增加。 我现在就试试看好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艾莉洁起身说道： 「既然这样，我要努力到能同样那么做为止！」 她似乎受到不小的刺激，浑身充满干劲。 我可以感受到她虽然相当疲惫，不过打算用毅力撑下去的骨气。 罗琳看著艾莉洁那样的反应，忍不住失笑。 「是吗……那我们就再努力一下好了。」 罗琳说完这句话，在对我露出微笑之后，再次牵起艾莉洁的手，向她注入魔力。 ◆◇◆◇◆ 「唔唔……」 艾莉洁在发出呻吟的同时，也努力让自己的魔力集中在食指的指尖上。 基本上魔力只要够熟练，用身体的任何地方都能施展魔术。 可是最容易施展的部位，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还是用手施展。 有人认为那是因为想像从手掌或是指尖释放魔力，对人来说是最容易想像的方式；也有人认为手掌是魔力最容易通过的部位。虽然有各种解释，不过那确实也是事实。 只是我自己就认识一个会用眼睛施展魔术的奇怪魔术师，所以我比较想支持是因为想像力的关系。 我永远没法忘记当我问那个怪人明明可以用手施展魔术，为何要刻意用那种方法的时候，结果得到「这样很酷吧。」的奇怪答案。 话虽这么说，那其实只是玩笑，我想应该是用眼睛施展，对那个人来说是最轻松且快速的方法。 也就是说，像那样的魔术师虽然为数不多，但确实存在。 「嗯，很不错……已经能够确实驱动魔力了。虽然能运用的量还不多，不过……能凝聚到现在这种分量，说不定已经可以发动初步的生活魔术了。」 而当罗琳说到这里的时候，艾莉洁耗尽了专注力。 「唔……呼、呼……」 她凝聚在指尖的魔力也随之消散。 「还好吗？我看你这次真的需要休息了……」 罗琳用担心的语气对趴在地上的艾莉洁这么问道。 先前最多还只是相当于进行过两、三次短距离全力冲刺的疲劳，不过这次艾莉洁看起来彷佛就像绕城镇几圈一样，显露出近乎极限的疲惫，所以罗琳才会如此担心。 虽然我认为才第一天，这样可能太勉强人加了，不过也或许正是因为刚开始，所以才要格外严厉。 如果只是要学习魔术，是不需要像这样将她逼到极限，不过艾莉洁是要成为冒险者。 尽管是在冒险者当中体能要求相对较低的魔术师，不过要是没有在一般人眼中近乎怪物般的体力，还是会随时丧命。 就算是像罗琳这种平常从事学者工作，偶尔在有兴趣的时候才会承接委托的人，如果要跟人比腕力，一般街头混混基本上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冒险者其实是要求相当严苛的肉体劳动者。不过与其说是单纯透过锻炼到达那种地步，更多其实是因为持续击败魔物，吸收魔物力量的结果。 「我、我没问题……我要……我要努力到能像雷特那样为止……」 艾莉洁用尖锐的眼神瞪著一直在罗琳身后变出清水的我，开口说出这句话。 那是令人佩服的向上心。 如果换成是我，应该就会在这个时候妥协了。 而面对艾莉洁的反应，罗琳说道： 「……要继续努力是没关系，不过真的不需要勉强喔。因为雷特很明显只是在刺激你而已……而且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很搞笑，不过他自己对训练或是修行方面，可是像魔鬼一样严厉。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以为你明明都累成这样，还一直在那里挑衅的……」 ……我可没没那个意思喔。 大概。 毕竟人类本来是想做就做得到的生物。 听了罗琳的话语，艾莉洁露出笑容。 「我知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可是我真的还能再拚一下，要在今天学会他那一招，应该不是不可能吧？」 「是没错。雷特也不会刻意刁难。现在大概就是还差一点的地步吧。如果你可以学会，那么今天就真的可以休息了。」 「那我要再试一下｜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听到艾莉洁这么问，罗琳赞许地点头。 「接下来你可以尝试雷特用的那招。也就是一般人在提到《魔术》时会想像的东西。方法有很多种，而咏唱、短缩咏唱、无咏唱是基本。虽然还有其他特殊类型，不过你先记住这三种就好。你懂那三种类型的意思吗？」 艾莉洁微倾脑袋说道： 「我大概听得懂，可是……」 不确定正确的意思。她的表情透露出这个讯息。 这也是当然的。 罗琳当然也明白会是这种状况，所以…… 「我想也是。如此这般，我们就让从刚才就一直在挑衅的雷特负起责任示范一下吧。｜雷特，你应该还记得要怎样咏唱吧？」 罗琳对我露出调侃的笑容，对我提出要求。 ◆◇◆◇◆ 「……」 在艾莉洁与罗琳的注视下，我站到房间正中央。 当然，她们是在观察我如何施展初步的魔术。 虽说是铜级，但身为有长年经验的冒险者，要以我十分顺畅自然的魔术表现作为教材，可以说是相当英明的决定。 ……我超不安的。 没有啦，我确实会用魔术。 从我刚才一直刻意在艾莉洁面前不断施展魔术的表现，应该也看得出来。 问题是罗琳的要求。 也就是咏唱。 我基本上是不怎么咏唱咒文的。 虽然不是完全不会那么做，但要说像教科书一样的普通咏唱，我其实记得相当模糊。 习惯施展魔术的人可以让咏唱变短，再努力一点还能做到无咏唱。 而我在这十年当中，可是每天不停使用只有不到两、三个的魔术。 也正因为这样，那些魔术我才能以完全无咏唱的方式施展。 至于原本的咒文，早就远远拋到记忆彼方…… 罗琳就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用那种说法…… 「……啊～……『火焰啊，以我魔力作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在我咏唱结束的同时，我的指尖出现一小团火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这个魔术可是十年来在我露宿时一直帮助我的超高性能魔术之一。 所以我当然能够轻松施展。 问题是，这是否是正确的咏唱。 我想应该没错，可是……我对于一些细节没什么自信。 说火焰没错吗？还是只要火就好？感觉好像还多了一些赘字……显现的部分也是……说不定是现身才对……唔～ 也许是因为我的态度透露了这些不安，罗琳并没有特别开口，只是用寻开心的眼神在看我。 真是不安。 看见艾莉洁用佩服的表情看著我，让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成功展现前辈风范……如果咏唱没错的话。 而就在我的不安升到某个高峰的时候，一直不发一语的罗琳这才吐了口气。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样没错。做得很好。」 罗琳带著微笑这么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超不安的……算了，没错就好。艾莉洁，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由于先前我一直挑衅的关系，让我有点担心这个问题是否也会让她感到不快，不过艾莉洁的反应却是…… 「唔～我可以吗？我是觉得雷特真的很厉害就是了……」 她这么说道。 看来她心中一点芥蒂都没有。 这让我不知道自己跟艾莉洁到底谁比较成熟了。 不对，我想自己很明显比较幼稚吧。 我自己明白。 罗琳听了我们那样的对话之后，向艾莉洁说道： 「你应该办得到。至于诀窍……虽然有很多，不过这部分或许问雷特比较好。因为在初步魔术方面，那家伙可要比我熟练呢。」 魔术的熟悉度，会直接影响到魔术的威力与顺畅度。 成天都只会用几个初步魔术的我，光论初步魔术的功力，很可能还要在罗琳之上。 看到艾莉洁望著我，用眼神期待我给出建议，因此我开口说道： 「首先是将魔力凝聚在一点上，还有让凝聚的魔力保持稳定，再来应该就是脑中要明确想像会有什么结果了。这些是跟其他魔术共通的诀窍，学起来肯定不会吃亏的……大概。」 我会用的也只有初步魔术。 所以关于其他困难的魔术，我没法给予判随经验的建议，不过我还知道一般都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我的建议，罗琳也接著点头。 「雷特说得没错。掌握那些诀窍，以后也能应用在其他魔术上。虽然还有一些其他诀窍，不过……总之试著实践是最容易懂的。你先记住咏唱内容，试著照做一遍吧。办得到吗？」 听罗琳这么说，艾莉洁点头站了起来。 ◆◇◆◇◆ 「那就先从集中魔力开始。跟刚才一样，先将魔力集中到指尖。」 罗琳这么说完，艾莉洁便点头将意识集中在体内的魔力上。 虽然我没法看见其他人的魔力流动，但罗琳应该看得见。 所以我开口向罗琳询问： 「怎样？」 「嗯，相当不错喔……虽然跟你那种移动魔力快到让人反胃的速度相比是慢了许多……但这可是第一天，能够有这种程度，已经很够了。」 罗琳说到这里，点了个头。 然后…… 「好，再来就是初步魔术。你试著回想刚才雷特引发的现象，咏唱咒文看看……看好，就是这些。」 罗琳说完话，用手中棒子指向不知何时写在黑板上的咒文，让棒子敲出声响。 脸上冒出汗珠的艾莉洁点了个头，开口念道： 「……『火焰啊……以我魔力作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受到魔力波动，而艾莉洁的指尖也有光芒闪动。 那是我在施展魔术时没有发生的现象。 因为那是在魔力转换效率不佳时才会出现，有多余魔力变成闪光的现象。 我是因为发动过无数次的关系，所以几乎不会产生多余魔力，所以第一次的时候，都是那样。 习惯之后，那种浪费也会逐渐消失，不过能将所有魔力都有效转变为现象，也是魔术师的梦想。 多少的浪费一定会发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紧接著，在艾莉洁的指尖也出现一团跟我那时相比要小上两圈的火焰。 那团火焰摇摇晃晃地并不安定，是就连要当成火种都不太可靠的微弱火光。 不过那已经足以让艾莉洁惊讶地睁大眼睛。 就算在学习魔术时自觉到自己能确实操控魔力，但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真正施展魔术。 魔术师在普通人眼中，算是相当特殊且罕见的存在。 对于那种可以一击将人化为焦炭，不需用手碰触就能干涉各种物体的存在，一般人很难想像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就算抱有想成为魔术师的想法，或是听人说有机会办到，但实际在初次用出魔术的时候，大多都是像她这种反应。 「……好棒！我也会用魔术……啊！」 就在艾莉洁感动地说出这些话时，指尖上的火光突然熄灭。 应该是她的专注力分散了。 操纵魔力的行为在熟悉之后，是能够在无意识中进行，不过刚开始如果不把所有精神集中在一点，是很难持续的。 「因为你去想别的事了。没关系，多重复几次，迟早会练到什么都不想就能用的程度。」 罗琳对艾莉洁这么说明。 「只是我光是点起这么小的火都那么费力，实在很难想像我可以练成那样呢……」 艾莉洁虽然这么说，不过罗琳却摇了摇头。 「别那么说，才没有那种事。你仔细想想，就连雷特都办得到呢。而且更熟练一点，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喔。」 罗琳在这么说的同时，让指尖出现火光，接著又让水浮在空中，并运用那些东西陆续组成复杂的图案。 那真是绝技。 能够如此巧妙地操控魔力形状，是没有多少人能有的本事。 不过如果只是那样，我也办得到。 但罗琳会的魔术，当然不只那些。 只见火跟水逐渐变大，并分别变成动物的形状。 火变成鸟的形状，水则变成龙形，两者开始在空中飞舞。 那明显是超越初步魔术的能力。 初步魔术没法将火跟水变得那么大，而且要远离身体活动也很困难。 在能够这样操控的时候，那就已经不是初步魔术了。 如果我能办到，我大概早就拿出这招来玩了。 「哇！」 艾莉洁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而罗琳也还没停止。 「还可以这样。」 她这么说完，空中又出现魔术产生的土块，而那些土块陆续形成房屋的模样。 最先出现的是冒险者公会，接著是罗琳的家，然后是我没看过的巨大宅邸，最后是壮丽的城堡。 每栋建筑都有不同的色调，而且还有著难以想像是以土魔术形成的精巧构造。 罗琳将我跟她的实力差距突显到让人觉得伤感情的地步。 罗琳这时收起魔术…… 「怎样？很厉害吧？跟雷特比起来。」 她挺著胸膛这么说道。 看来她不只是想让学生见识魔术的可能行，而是想让艾莉洁知道她是比我更加出色的魔术师。 真幼稚。 虽然我也没资格这样说人家就是了。 而在看过罗琳的本领后，艾莉洁的反应是…… 「好厉害！罗琳老师跟雷特都好厉害！我想努力练到像你们那样！」 听到艾莉洁毫不保留的称赞，似乎让罗琳也有些害臊。 「是、是吗……也、也是啦。雷特也是挺厉害的……」 由于罗琳原本就不是想要贬低我，再加上被可爱学生称赞，让她也不好唱反调，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而艾莉洁也在这个时候…… 「嗯！没想到能有这么厉害的人教我……我会继续努力的，请多多指教！」 她用力低头行礼，而今天的讲习也就此结束。 ◆◇◆◇◆ 「那就明天见啰！」 艾莉洁这么说完，手里便捧著罗琳制作的教科书第一部返回孤儿院。 我跟罗琳则是在门口对她挥手道别，等到我们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这才回到屋内。 「话说回来，她的资质还真不错。以这种表现，感觉真的能够走上魔术师兼学者之道呢。」 罗琳坐在沙发上，语带感慨地这么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我则是回道： 「等等，艾莉洁是要成为冒险者吧？今天虽然是进行魔术的训练，但下次她可要接受冒险者的训练喔。」 总而言之，虽然罗琳在大力推她的魔术师兼学者之道，不过艾莉洁本人现在也都没有撤回原本要成为冒险者的目标。 在艾莉回去的时候，我也告诉她下次来是要进行冒险者的训练，而她也满脸笑容，老实地用「嗯！」来回应我。 她将来的目标，现在也还是冒险者。 应该是冒险者吧？ 是冒险者。 嗯。 不过罗琳这时却皱起眉头。 「真是的，你也真顽固……算了，拿你没办法。今天就当成是这样好了。」 罗琳用勉为其难的态度，这么承认我的说法。 ……总觉得好像怪怪的。 我有这种感觉。 算了，就算说了应该也没用。 「那么关于你说的冒险者训练，你打算先让她做什么？」 总之罗琳用著开玩笑的口气问我，听到她这么说后，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回覆： 「先从教她剑术开始吧。再来应该就是带她到森林跟迷宫里，慢慢教她关于原料知识与相关规矩。」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脸上流露出怀念之情。 「原来如此，就像你以前教我那样……」 说到这里，罗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雷特，到时候我可以跟去吗？」 她这么问道。 我是没差，那也是罗琳的自由。 应该说罗琳也是艾莉洁的老师，在魔术方面，应该如何在实战中面对魔物也是需要教导。 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反覆带艾莉洁去迷宫之类的地方，瞭解她会如何应对。 当然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打倒魔物，所以是要先让她观察我如何对付魔物，或是让她对付已经被我削弱到没有危险的东西，也因为这样，说是瞭解她的应对方式，可能是有点语病。 所以我这么说道： 「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那样没问题吗？你不是还有研究什么的……」 「那没关系。而且除了艾莉洁之外，雷特，我也想仔细观察你在进化后的战斗方式。你现在跟以前应该有不少差别吧？」 虽然必须实际试过才知道，不过从食尸鬼变成尸鬼的时候，变化相当大。 这样一想，我也应该预期自己的表现会有变化才对。 毕竟在我是尸鬼或食尸鬼的时候，身体甚至可以往奇怪的方向转动扭曲。 至于现在……虽然不是办不到，可是身上的肉多了不少，所以抗拒感也相对变强了。 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因为我也担心自己会表现得太过火，所以现在仍是在寻找自己界限的状况。 或许让罗琳从客观的角度观察一下，可以多知道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我点头同意罗琳的提议。 ◆◇◆◇◆ 虽然说要让艾莉洁接受身为冒险者的训练，不过其中需要准备不少东西。 罗琳所安排的魔术师课程，基本上只要有本人的身体，还有集罗琳知识大成的教科书就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是冒险者的训练，无论如何都需要准备许多道具。 虽然艾莉洁拥有魔力，真的要只用魔术战斗也不是不行，不过冒险者这个工作，可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魔力耗尽，或是遇到能让魔术无效化，还是可以挡开魔术的魔物，没有其他手段就完蛋了。 因此就算是魔术师，还是必须学习一定程度的体术跟武术。 罗琳自己也为了应对无法使用魔术的状况，多少也懂得一点武术。 如此这般，艾莉洁同样也必须学习一些武术。 除此之外，冒险者的训练也必须实际到像是迷宫那样在城镇外头会有魔物出现的地域，亲身学习各种材料的位置，还有像是采集技巧等知识。 虽然透过书本获得知识是很重要，但如果不实际体验，就会在不知如何活用那些知识的状态下去做冒险者的工作，就结果来说，很可能会让行动事倍功半。 基于这些理由，不管怎么想，艾莉洁都需要武具。 不过一直以来都待在孤儿院的她，几乎没有个人拥有的物品，所以她手中当然也不会有武具之类的东西。 这样就只能由我为她准备了。 而这需要花钱。 当然，连新人都还不是的艾莉洁，也不需要用到高价的武具。 虽然要我送她有一定价位的武具也不是不行，但以艾莉洁那种不愿接受他人施舍的个性，肯定会摇头拒绝。 我不难想像她会要求把买武具的钱一并算在欠我的帐上。 如此这般，我肯定是要去购买她现阶段会需要用到、而且在性能跟价格上都没问题的武具。 可是要购买武具，当然也需要准备资金，而我现在手头的钱实在不太方便。 因为萝拉的委托还没解决，所以并没有拿到报酬，先前得到的报酬与变卖材料的收入，也几乎在购买我自己的武具时花掉了。 租用大容量魔法袋的开销也相当可观，而且我还得意忘形地买了摆放飞空艇模型用的盒子，让我不由得反省自己花钱有些不知节制。 以我现在这种状态，不只是没法帮艾莉洁购买武具，就连要付给罗琳两人份的学费都相当困难。 不过我还是有个可以弄到钱的机会。 因为我还有一些变卖金额尚未确定的材料。 我所说的，就是塔拉斯库。 不久前我才接到冒险者公会的通知，说要跟我商量关于塔拉斯库的事情。 我想应该是完成估价并找到买家了吧。 这下我的荷包也会饱暖许多。 我抱著这个想法，开心地向罗琳挥手出门。 「……如果是完成估价并已经卖出的话，不是会清楚地那么说吗？只说﹃要商量。﹄总感觉有些怪怪的……算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虽然罗琳说了一些让人担心的话，不过那应该只是她多心罢了。 我抱著这个想法，动身前往冒险者公会。 ◆◇◆◇◆ 「啊，雷特先生！」 在我进入冒险者公会的同时，希拉便从柜台后面大声唤著我的名字。 看来她似乎早已在等待我的到来，正对我招手。 希拉的动作就像是要催促我过去一样。 那批材料究竟卖了多少呢…… 应该能卖不少钱才对。 我抱著如此期待，走到希拉面前。 「希拉，塔拉斯库已经卖掉了吧？结果卖得怎样？」 听到我这么说，希拉满脸惊讶…… 「……咦？雷特先生，你讲话流畅许多呢……」 她这么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这才想到我还没让希拉看过我进化后的模样。 在她的认知当中，我还是会走动的尸体。 想到这里，我将面具从遮住整张脸的形状变成只遮住下半部，并在她面前取下帽子。 看见我此刻的模样，让希拉睁大眼睛。 「咦，雷特先生，难道说……你进化……了吗？」 希拉在说到「进化」这个词句时，也将音量压低到几乎听不到的程度。 我点头答覆道： 「嗯。是前几天的事。听罗琳的说法，我现在似乎是下级吸血鬼的一种。所以外观应该也已经跟人几乎没两样了……只是有点苍白就是了。」 听我这么解释，希拉虽然感到吃惊，但也频频点头。 「……这样一说，虽然脸色感觉有点差，不过确实跟以前雷特先生的长相一样……只是皮肤未免太漂亮了。」 「罗琳也这么说过……这是奇妙的副产物。」 「唔～看到这种皮肤，会让人有点想变成跟雷特先生一样呢。」 看来对女性来说，光滑肌肤似乎是永远的课题，就连希拉也忍不住说出这种话。 可是我对她摇了摇头。 「别说傻话，这可是得从骨头开始喔。」 没错，如果想变成像我这样，首先得从那种状态开始才行。 虽然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不过至少我不知道。 那样就得先用不是很听使唤的白骨身躯不停打倒魔物，进化成乾尸，然后是有肉的尸体，接著还得取得吸血鬼的血液喝下肚才行。 光听我这样讲，就知道这是相当困难的事。 我的状况只是单纯地走运而已，要凭实力去做那些事，如果没有相当的本领，大概也很难办到吧。 希拉似乎也相当清楚这个道理。 「我当然知道。如果你真的说可以让我也变成那样而问我愿不愿意，我也会拒绝的。」 希拉给了我这个答案。 然后…… 「啊，对了。既然您已经变得几乎跟人没有两样，那么名字跟登记的问题要怎么处理？要改回原本雷特.费纳的身分吗？还是要继续维持雷特.维维耶呢……」 希拉这么对我问道。 确实是会有这个问题。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还只有一个。 「我暂时还是会继续用雷特.维维耶的身分。」 见我立刻做出答覆，让希拉有些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无法取下这个面具……如果是雷特.费纳，就会有为什么我会突然开始戴上这玩意的问题。而且我的实力也提升许多。要是有人问我怎么办到的……现在我很难解释清楚。」 当然，直接说因为我变成魔物了，这样当然是立刻搞定，不过就算能够解释，八成还是免不了被人讨伐，所以那种选项当然不必考虑。 至少在我还没法大声说自己是人之前，在马尔特这个地方，应该很难再用雷特.费纳这个名字。 毕竟在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以后您承接委托的时候，我就继续那样处理吧……对了，关于今天通知您来这里的目的……」 「嗯，是跟塔拉斯库有关吧？应该有卖个好价钱吧……」 听到我满怀期待地这么说，希拉则是先是楞了一下。 「咦？不，那些材料还没卖掉呢。这次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是有事情需要商量。总而言之，先跟我到解体所去吧。」 然后她这么说道。 ……那我的荷包怎么办？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不过是我自己误会了。 所以我在没法特别去提及自己荷包的状态下，只能这么点头应声。 「好、好吧……」 之后，我站起身子，带著些微的沮丧跟在领路的希拉身后。 ◆◇◆◇◆ 「喔，你来了！」 我们一抵达解体场，达里奥便在门口这样迎接我们。 从达里奥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似乎急著想要见我，但我却摸不著头绪。 从希拉的反应来看，感觉也不像是塔拉斯库的材料已经卖掉了…… 「有什么问题吗？」 当我这么问的时候，身为解体场主人的达里奥也开口说道： 「总之我们先进去吧。」 他示意要我们先进到解体场中。 由于我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感觉似乎还有什么复杂的问题要谈，所以我便老实地跟了进去。 ◆◇◆◇◆ 「……好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当我、希拉，还有达里奥都在解体场中的事务所里就座，而我也再次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达里奥有些尴尬地说道：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啦……」 虽然这种开场白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不过我还是默默等待对方解释。 达里奥继续说道： 「关于你带回来的塔拉斯库，我这边已经解体完毕，至于品质我认为也应该会是在拍卖会上最值钱的商品，所以拿去给跟我们有合作的拍卖管理人，只是……在那里有点状况。」 有点状况究竟是什么状况？ 是对方挑毛病吗？ 不过那个塔拉斯库就达里奥一开始的判断来说，应该是有不错品质，不，应该是有相当高品质的东西，他甚至还说那种品质相当罕见。 我想那应该不是会被人在材料品质上挑毛病的东西…… 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达里奥也对这一点进行说明： 「别误会，并不是在品质上有问题。其实正好相反。是品质太好了……拍卖管理人甚至希望能够直接卖给顾客呢。」 是这种状况啊。 也对，我也不是没听说过。 会来参加拍卖的人，虽然什么人都有，不过其中会频繁参加，而且总是会投入大笔金钱的人，其实相当有限。 比如说像拉图尔家那样，同时拥有权力与财力的人。 而那种人有相当高的比率会拥有特殊嗜好，并且有不惜花费多少金钱都要买下自己中意商品的倾向。 拉图尔家收集魔道具的嗜好，就是相当不错的例子。 就像那样，那类不知基于何种理由会对塔拉斯库材料抱持强烈执著的顾客，那个拍卖管理人应该也有门路。 如果是那样，那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而既然我已经将贩卖塔拉斯库材料的事情全权委交给达里奥，而达里奥又判断可以卖到高价，那么他应该可以自行作主才对，可是他又为什么要特地把我找来呢？ 想到这里的我便道： 「……这样你自己作主把材料卖掉，应该没问题吧？。」 听到我这么说，达里奥面有难色地摇头。 「……要卖是没问题。因为你已经交给我负责了。这部分我也会自行作主，而且会挑选能让你有最大获利的方式。可是，这次我不能自己决定。」 达里奥这个说法让我实在摸不著头脑。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心中确实这么想。 达里奥继续说道： 「……因为人家另外开了条件。对方说愿意用拍卖会预估卖出金额的两倍金额买下，不过我们得介绍猎回那个塔拉斯库的冒险者给他。」 「这……」 这样的确不是达里奥能自行作主的事情。 拍卖会这种东西，无论从好坏两方面来说，基本上都是匿名参加。 因此无论是买方或卖方，基本上都不会在拍卖会中暴露自己的身分。 那是因为拍卖会经常会经手价值不斐的珍品，如果买家或卖家的身分曝光，可能会有日后遭到袭击或胁迫的风险，所以拍卖管理人在这方面也会格外谨慎。 当然，拍卖管理人是会掌握买卖双方的身分，不过基本上那是不会泄漏的资讯。 因为要是让那种资讯泄漏，就等于完全失去了身为拍卖管理人的信用。 唯一的例外，就是获得本人许诺的时候。 而这次应该就是需要我的许诺吧。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奇怪。 想认识我的这个要求，换句话说，就是想找能狩猎塔拉斯库的冒险者，但如果只是那样，应该不愁找不到人才对。 拍卖会的预估卖出金额，通常都会设定成偏高的数字。 虽然是会有超过那个数字的状况，不过基本上不会超过到两倍那么多。 如果有能毫不犹豫支付那种金额的财力，只要到冒险者公会雇用金级冒险者就行了，这样特地找我……我实在不明白理由。 或许是从我的态度察觉到了我的疑问。 达里奥说道： 「……对方似乎是个眼光相当挑剔的人。那个人曾来这里看过你猎回来的塔拉斯库，当时似乎对品质相当感动。那个人是说这样确实从颈根斩下脑袋的塔拉斯库，而且几乎没有其他伤痕，可说是完美状态。还说虽然能猎回塔拉斯库的冒险者多如繁星，不过能如此保持原料品质带会来的冒险者相当稀少，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种朋友。」 感觉对方简直把我捧上天了。 确实就结果来说，塔拉斯库作为材料的重要部分几乎是在无伤状态下取得，不过我很清楚其中运气占了相当大的部分。 不过那个人似乎认为我是为了取得良质材料，刻意挑战困难方法的样子。 如果是那样，对方把我高估得相当严重…… 要在这种状态下跟对方见面，让我实在感到不安。 如果见面之后对方感到失望，结果打消买下材料的念头，那可就不妙了。 而我也尽可能不希望自己的长相、名字还有实力被太多人知道。 要我跟那种感觉有权有钱的人物见面，如果没有相当的回报，我自己也不愿意。 钱是很重要的。 没钱的话，甚至可能得被迫过著用一小片面包撑好几天的生活……啊～我怀念起自己还是新人的时候了。 当时我常常为了填饱肚子，卖力去采森林里的山菜呢。 冬天超难熬的…… 「……喂，你怎么突然愣住了？」 达里奥担心地对突然进入自我世界的我这么问道。 这让我猛然抬起头答覆对方。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点事情。对了，那个人在见到我之后，会不会打消买下材料的念头啊？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不过能那么漂亮地猎回塔拉斯库，几乎是蒙到的喔。」 在这里虚张声势也没有帮助，所以我老实地这么说。 而达里奥的反应是…… 「这种小事我跟对方都明白的。不过就算是运气好猎到这种状态，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材料品质的问题吧？再怎么说，这点小事大家都懂啦。」 「确实是如此，不过……」 达里奥应该是想说为了避免伤到塔拉斯库的鳞片，我从一开始就是针对颈根攻击这件事，其他人从伤口也看得出来吧。 而那也是事实。 听到我的回应，达里奥似乎也满意地点头。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对方所追求的，应该是懂得顾虑品质的冒险者吧。就算是金级，也还是有不少不管人家怎么讲都听不懂的蠢蛋。正因为这样，才会有人想结交像你这样的朋友。所以说，就算你跟对方见面，人家也不会因此就不想买那些材料。况且提出这样的条件，结果事后却不买帐，那对有权势的人来说也是相当可耻的行为。如果没有其他担心的事，你就去跟人家见个面如何？」 ◆◇◆◇◆ 就算听过达里奥所说的话，我仍相当苦恼。 这倒不是我那么抗拒去跟人见面。 可是这件事还有个问题。因为现在的我是魔物。 如果只是跟认识的人简短交谈还不成问题，要跟素未谋面，而且还很可能拥有相当权力与财力的对象一下子就会面长谈，让我相当担心。 身分曝光遭到讨伐，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避免的状况。 可是如果一直从事冒险者的工作，随著阶级逐渐提升，这种状况恐怕只会越来越多。 萝拉那件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对方见识过我的本事，在满意之后给我委托。 越是困难、报酬丰厚的委托，委托者本人对冒险者就越是挑剔，而且会想实际见面确认人品的状况也会增加。 不过萝拉那次跟这次的状况，对我来说有所不同。 萝拉那次是已经有个跟我交谈过，让我在人品能有一定程度认知的伊萨克，不过这次无论是拍卖管理人，还是那个希望跟我见面的人物，都是我完全陌生的对象。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有类似害怕的感觉。 也因为这个理由，让我不免有想尽可能拒绝的想法。 可是如果我想以冒险者的身分往上爬……如果要以神银级为目标，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拒绝这个机会。 如果能尽量结交有权力跟财力的朋友，那些人提供的委托，在质的方面也会有所不同，而那类冒险者也会被冒险者公会重用，在许多方面都能得到方便。 虽然说起来好像有些势利，不过冒险者公会也是在做生意。 所以会偏袒能带来较多金钱的冒险者，就某些角度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包含阶级制也一样，虽然容易被认为是以实力高低为基准，但其实是以实力的结果也就是实力越强，能够赚到的收入也越多，所以加以礼遇的制度。 之所以没有太露骨地这么说，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加上在冒险者当中有重视荣誉的价值观存在，而那跟追求金钱的感觉是对立的东西，因此大家都有不应该说得太露骨的认知。 至于本领高强又能赚钱的冒险者，跟志向高洁、不求回报帮助弱者的冒险者，究竟何者算是好的冒险者，虽然会根据不同观点有不同结论，而以冒险者公会的立场来说算是前者，而从冒险者的角度来看，应该会比较给予后者肯定吧。 就广义来说，由于两者都会给冒险者公会带来利益，所以应该都算是优秀的冒险者，只是如果断言哪一方比较优秀，也会是个问题，所以冒险者公会明确去谈这种事。 最多就是偶尔会在酒馆成为冒险者彼此议论的题材而已。 如果要说我是以何者为目标，应该算是后者吧。 不过如果完全赚不了钱，那也会是问题，所以或许该说是偏向后者的中间路线比较正确。 无论任何事情，懂得跟现实妥协都是很重要的。只是我这个死命追逐梦想不肯放弃的人，说不定没什么资格说那种话。 不管怎么说，就那种角度来看，这次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可能会有不少风险，不过在外观方面，我已经藉由存在进化解决，只要不是遇到直觉格外敏锐，或是拥有特殊技术的人，就算我脱光身子，应该也无法判别我的身分。 当然，如果我突然手叉在腰上大口畅饮瓶装血液，就算是小孩，八成也会指著我大喊「啊！是吸血鬼！」不过再怎么样我都不至于做出那种蠢事。 想到这里，我对达里奥说道： 「……我去跟对方见个面好了。我也希望那些材料能卖个好价钱，而且如果能多认识一个有钱的委托人，那也不是坏事。」 听我这么说，达里奥的脸色立刻转为兴奋。 「喔，你同意了吗？那我就跟对方这么说啰。真不好意思，还要多麻烦你跑一趟……你特地带回那么好的材料，结果事情却弄得这么复杂。」 从达里奥的语气当中，感觉他应该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状况。 毕竟他的职业是魔物的解体工人。 他工作的本质就是正确解体优秀的材料。 为了卖材料的事再三麻烦顾客，应该也不是他所乐见的状况。 姑且不论一些讨价还价的问题，这次的状况或许有点像是平常习惯的程序被突然插队一样。 不过这次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而且虽然我是达里奥的顾客，但拍卖管理人那里，应该也同样算是他的顾客。 虽然尽可能给两边方便是公平的做法，不过达里奥这个人的个性，该说是带有职人气质吧，总之是个对解体工作本身抱有热忱的人。 如果是带来优质材料的冒险者跟卖材料的商人两相比较，感觉他会比较站在冒险者那边。 「我不会介意的。要是我真不愿意，我会直接说的……不过我还是姑且问一下，那个拍卖管理人能够信任吗？」 如果对方是个性异常高傲，或是蛮横不讲理的人，那我还是别去比较好。我是带著如此意图而提出这个疑问。 而达里奥的答覆是： 「在这方面应该不是问题。因为那个人跟我是老交情了。他是史提诺商会的人……你知道那个商会吗？」 那是在马尔特这里规模排前几名的大商会。 不只是有经营拍卖会，还拥有一些常见店铺，算是经手许多生意的商会。 我以前也偶尔会去史提诺商会经营的店家。 虽然自从我变成这样之后，由于不方便去一般的店家，所以几乎没再去过，不过如果是那个商会的人，确实是没有太多的不安要素。 因为那是可以信任的商家。 「知道。我曾在他们那里买过采集植物的容器跟一些大小杂货……好吧。那么，我该什么时候去跟对方见面？」 「我会先跟对方说你同意见面这件事。等到日期决定之后，我再跟你联络。我想应该会是明天或后天……这样行吗？」 这样至少知道不会是要我今天立刻就去跟人见面。 我点了一下头。 「那就麻烦你了。」 然后这么说道。 达里奥也点头回应： 「没问题……啊，好险，我差点忘了。」 只见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这么说完，然后拿出一份文件给我确认。 「这是……喔，是我给你处理的其他材料吗？」 我看了内容之后，瞭解状况。 不只是塔拉斯库，其他需要解体的材料，我也一并交给达里奥处理。 其中不需要特地送去拍卖会的材料似乎已经卖出，在文件上也列出了卖出价格。 就我所见，似乎都卖出了相当好的价格，令我相当高兴。 「你挺有一套的嘛。」 听到我这么说，达里奥则是回道： 「别那么说……而且这次我还让你多跑了这一趟。当然也不是说这能算是补偿啦……而且你带来的材料很多都是没什么伤痕的好东西。有大半正常拿去变卖，也都能卖到好价钱。看来你相当瞭解各种材料的性质呢。」 我意外地获得如此称赞。 这其实是因为我原本是没有多少收入的铜级冒险者。 为了尽可能把收集到的材料卖个好价钱，我钻研了一些像是魔物材料使用法的知识，独自对不能弄伤的部分与采取材料时理想的击毙法进行了不少研究。 这或许就是理由吧。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我会再努力带品质好的材料来的。」 听我这么说，达里奥也说道： 「只要是你带来的材料，我也随时欢迎……这么说起来，你对于卖出价格算是满意啰？」 「满意。」 我点头肯定之后，达里奥也接著将货币摆在桌上要我收下，因此我将货币收入自己的钱包……也就是携带的皮袋内，便离开解体场。 第二章 奇妙的委托 有个名为萝贝莉雅教的宗教团体。 这个宗教以马尔特居民的感觉来说，虽然是个在亚兰不太醒目的存在，不过在西方大国当中，却是拥有强大权势的宗派之一，而这个宗教虽然在马尔特也有教会，但信徒人数并不多。 在马尔特的教会，也是跟马尔特当地信徒人数规模相当的小教会，可是在圣水方面，却能卖出许多其他教会望尘莫及的高品质产品。 他们就是这样的宗教团体。 这个评价基本上并没有错。 可是，其实也没有正确反映现实。 萝贝莉雅教的信徒在亚兰王国当中确实为数不多，但其组织的庞大规模，并不会因为信徒人数少，就影响到他们在亚兰王国从事的谍报活动。 也就是说…… 「……那就是马尔特吗？」 从行驶中的马车窗户所窥见的景色，不同于熟悉的亚尔斯圣王国风景，带有些许不羁的野性。 而马车正要前往的地点，边境国家亚兰王国的边境都市马尔特，不知是否也有带著相同气质的居民在其中生活。 虽然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来到亚兰王国，不过以前也只有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与附近的城镇及村庄稍做停留而已。 来到距离中央地带这么远的地方是第一次，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让周围景物看起来更显新鲜。 萝贝莉雅教的圣女缪莉亚丝.莱萨抱著这些思绪，前往目的地。 用慵懒神情眺望马车窗外的缪莉亚丝，有著一头有著柔顺光泽的银发，水晶般的紫色双眸，搭配她本身的身分，呈现一股神秘气质。 不仅限于萝贝莉雅教，获得神灵加护而能够运用圣气的特异能力者，也就是人称圣人或圣女的人，其实数量并不少，而缪莉亚丝也是圣女之一。 赋予她加护的神，是萝贝莉雅教所信仰的女神，被视为唯一神的萝贝莉雅，其能力十分强大。 被誉为创造世界，并造出世间万物的女神，萝贝莉雅。 不过获得她加护的人，能运用的能力因人而异。 例如缪莉亚丝的能力，就是将治愈与净化大幅特化的能力，如果她有那个意思，甚至可以降下笼罩整个城镇的治愈之光。当然，如果真那么做，缪莉亚丝自己也会疲惫到无法站立，不过光是有那种本事，就已经相当值得惊讶了。 而且以缪莉亚丝这样的实力，仍旧被视为菜鸟。 因为在萝贝莉雅教本部的其他圣人、圣女当中，还有不少人的实力远远在缪莉亚丝之上。 也正因为这样，让缪莉亚丝得以不至骄傲地执行使命。 为了女神萝贝莉雅，为了让萝贝莉雅教的教义光耀世界每个角落，全心宣扬信仰，对他人施予治愈加护。 为了这个使命，缪莉亚丝走访各个城镇，行使她的能力。 她接下来要前往的马尔特也是一样。不久之前，缪莉亚丝才得知有其他宗教团体的圣女拜访了马尔特，对居民施予治愈加护的消息。 虽然听说那个人并不是在亚兰王国最多人信仰的东天教圣女，不过那反而显示在亚兰王国开始有各种宗教在积极活动。 亚兰王国长久以来被视为不易传教的地区。 因为东天教这个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宗教团体，几乎是所有国民都认可且信仰的宗教，因此如今完全没有空间容许源自外国的其他宗教传播。 除此之外，东天教的教义相当独特，跟其他宗教相比，信仰的负担也较轻，而且该宗教的僧侣也以极为高洁俭朴的生活为宗旨，这也是个会让其他宗教难堪的优势。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多数宗教团体的高层总是会有一定程度的腐败，并且大多要求信徒捐赠资金，因此其他宗教实在难以抬头挺胸地在亚兰王国宣扬自己宗教的优点。 当然，就算在这种状况下，也有神官或僧侣一边隐瞒自己宗教的内情，同时努力宣扬教义，不过亚兰王国的人民也都能敏锐看穿其中矛盾，抓出破绽。 就结论来说，无论任何宗教团体都没法在亚兰王国大加宣扬自己的教义，让亚兰王国的东天教至今仍保有独占地位。 不过，最近这个状况开始发生变化。 因为世界上的魔物变多了。由于笼罩世界的黑暗逐渐加深，就算是亚兰王国的人民也免不了陷入人心惶惶的状况。而随著人民追求救赎的声音增加，人民也开始向打著简单明瞭救世旗号的宗教团体靠拢。 由于东天教的教义基本上是要求信众自我努力，就某些角度来说算是极为严厉的教义，而当人民目睹魔物威胁的时候，也不免对自己的信仰产生动摇。 虽然世界陷入危机，不过对宗教来说，这也正是改写宗教版图的时刻。 这不是在利用世界的危机，而是将其视为神所赋予的试炼，为了度过试炼，信仰萝贝莉雅教是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实在是相当美妙的想法。如果要问缪莉亚丝是否真心那么认为，或许很难保证，不过身为萝贝莉雅教旗下的圣女，将其视为正确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就算是那样，缪莉亚丝同时也有开始对此十分厌倦的感情。 尤其是最近…… 虽然这是身为圣女不该说出的话，但萝贝莉雅教真的是对的吗？ 虽然说是唯一神萝贝莉雅，但自己所被赋予的加护，真的是属于萝贝莉雅的东西吗？ 萝贝莉雅教是将世界上存在的所有加护，都视为是萝贝莉雅改变自身的存在样貌而赋予的加护。 好比说，在其他宗教被视为风之神范斯尔特的加护，就会被视为是萝贝莉雅改变自身样貌，以范斯尔特的形态所赋予的加护。 拥有成百上千的样貌，象徵一切与唯一的神，萝贝莉雅。 在萝贝莉雅教的解释中，萝贝莉雅的加护会配合对象的性质，让获得加护的对象更加容易接受祂的力量。 可是，那真的是全能神的加护吗…… 神灵的加护，真的是全能神赋予的吗？就自己所查到的资讯，那种加护只有在特别场合才能得到。而所谓特别的场合，就是在神殿之类的地方，听到神直接对自己说话，然后赋予加护。 另外还有在经历获得特别加护的行为后，就能立刻感受到体内萌生圣气的状况。 不过在那之外，某天突然发觉自己拥有圣气的状况，才是大多数人常见的状况。缪莉亚丝也不例外，她是在某天看见有人受伤的时候，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治愈。 就只是这样。 明明是这样，但某天突然跑来一名神官说「你是得到唯一神萝贝莉雅的加护。」这种话一般都只会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才对。 可是萝贝莉雅教的圣人、圣女，全都相信萝贝莉雅。 虽然到狂信地步的人并不多，不过基本上都将信仰萝贝莉雅视为理所当然。 缪莉亚丝很快就察觉到自己是个异端。 而自己内心的疑虑，肯定也有在态度上透露出端倪吧。 正因为这样，最近身边甚至还有负责监视的人。 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负责监视自己的神官奇利。 那名拥有尖锐眼神的年轻男子，甚至有著会让人怀疑根本就是刺客的神情跟动作，而从他明明是名神官，腰上却挂著沉重兵器的模样，也让缪莉亚丝明白自己的想像与事实相去不远。 这让缪莉亚丝能够感受到萝贝莉雅教本部对她发出别轻举妄动的警告。 「……这次访问的目的是什么来著？」 尽管如此，缪莉亚丝最后还是忍受不了马车内的沉重气氛，从不久前开始，就用这种难以分辨是自言自语，还是询问对方意见的语气说话。 前一次对方虽然没有理会，但这次似乎选择答话。 奇利说道： 「为了宣扬萝贝莉雅教，预定是要对城镇居民告知将实行治愈与净化，并对聚集而来的马尔特居民讲道。」 「讲道……比起我，由你来不是比较好吗？」 缪莉亚丝这欠缺干劲的态度，让奇利摇头。 「类似的话语在进入城镇之后请务必留意。身为萝贝莉雅教的圣女，应该对可能让人对信仰产生怀疑的话语有所节制……另外，也请考虑本部的期待。这也是为你自己好。」 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不过从他说话的态度当中隐约透露的关心，让缪莉亚丝感到讶异。 「……你是不是有点在为我担心呢？」 「你的发言太过轻率。我是担心你会变得像弗罗史崔尔一样。」 弗罗史崔尔是过去铲除人民为之所苦的强大恶龙，但却在宴会上因为酒后失言，在国王面前说出侮辱国王的话语，结果被处死的愚笨英雄。 那是家喻户晓的寓言。虽然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尽管被那样比喻让人不是滋味，不过考虑现在的状况，那虽不中亦不远矣的感觉，倒也颇为有趣。 「呵呵……好吧，我会多留意的……」 看见缪莉亚丝带著微笑这么说，奇利缓缓点头。 「希望如此。」 他用彷佛不带感情的声音这么说道。 第三章 新的存在进化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我多出了一段无事可做的时间。 今天被冒险者公会找去，我原本想说是已经找到塔拉斯库的买家，以为可以发一笔小财，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到铁铺、服饰店、杂货店好好采买一番，结果现在时间完全空出来了。 虽然确实是多少领到一些报酬，不过光靠这些钱很难把今天预计要买的东西全部买齐。 失算了。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顺带一提，去铁铺跟杂货店是为了买艾莉洁的武具与冒险者所需的基本道具，至于服饰店则是要去买我自己用的东西。 虽然我手边是有不少衣服，但那些当然全是我还是人类，也就是雷特·费纳时拥有的东西，而背部当然也完全是密闭状态。 在那种状态下伸出翅膀，实在相当难受。 所以我才打算去购买几件订制的衣服。 当然，那些衣服我也打算为迷宫之类的环境提出特别要求，所以价格也会比一般服装来得昂贵。我原本认为只要能够拿到卖掉塔拉斯库的收入，就不成问题。 而现在这个计划失算了。 可恶。 不只如此，我原本拥有的衣服其实大多都已经相当破旧，原因也是以前收入不多，所以必须省吃俭用，结果不只是服装长年没有更换，加上我在还是食尸鬼及尸鬼的时候也拿来穿在身上，所以现在那些服装都已经脏到难以见人的地步。 因为上面多了一些像是血渍跟肉片的痕迹。 虽然我是有每天勤加清洗，不过在至少身体已经完全跟人类没有两样的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再继续穿当时穿的衣服。 现在也是个不错机会，所以我原本打算顺便买几件新衣。 只可惜现在那些计划全部泡汤了…… 主要是由于经济因素。 尽管刚才在解体所拿到一些钱，但如果我把那些钱花在自己的衣服上，肯定没钱再去买艾莉洁的武具跟道具。 而且我还得缴学费给罗琳…… 我突然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现在我正处于背负多重债务的状况。 我生前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让我就连死后也还得过这种负债生活呢？ 前世的我，多累积点人品好吗？我不禁在内心这样吐槽。 算了……无可奈何的事情，再怎么吐槽也无济于事。 我现在该做的不是一直在嘴上抱怨没钱没钱，而是该好好想个开源节流的计划才是。 而且应该再过两天就能拿到卖出塔拉斯库的收入，到时候就有好日子过了。 在那之前，我只要勒紧裤带…… 不对，那样不行。 我之前就是抱着那种想法，才会陷入现在这种状况。 我甩了甩头，在心中这么告诫自己。 如果抱着等待明天会有很多钱进口袋的心态度日，我永远都会缺钱。 雷特，你原本应该是个有本事认真存钱存到能买下魔法袋的人。 你是个只要有心，就有办法累积财富的人。 你现在真的想不到任何赚钱的方法吗？ 我这么在心中自问……就在这个时候，我心中闪过一个答案。 节约……是节约吗？ 那最符合冒险者的节约术又是什么？ ｜就是在制作武具时，自己准备材料。 我想到了这个答案。 当然，现在我本身使用的武具由于这个身体的特殊性质，就算其中的特殊材料只占一小部分，要自己收集也不容易。 因为要制作能够承受魔力、气与圣气的剑，得要用到相当稀少的材料才有办法打造。 而且那类特殊武具是使用不外传的制法，所以外人就连要使用什么材料都没法知道。 当然，如果铁匠要求我自行收集那些材料，我也不会吝惜付出劳力，但如果不是那种状况，究竟需要哪些材料也只有铁匠自己知道。 所以关于我自己使用的武具，很难套用自行准备材料的方法。 可是如果是艾莉洁的武具…… 尽管她总有一天会想寻求效果更好，或是自己觉得更加顺手的武具，不过至少在入门阶段，不需要准备什么特殊的东西。 虽然这跟艾莉洁自己还没什么本事也有关系，不过其实一般也认为最早接触的武具，尽量挑选没有莫名特性，中规中矩的东西比较好。 理由是如果一开始就使用性质特殊的东西，战法容易受限，很可能会变成欠缺应用能力的冒险者。 就一名冒险者来说，尽管那还不至于会是什么致命缺点，不过也可能会在面临重要关头时形成弱点。 我希望能帮艾莉洁预防那种缺陷。 正因为这样，艾莉洁的武具由我亲自去收集材料，也算是个不坏的主意。 因为这样我就能亲自挑选有标准性能的标准材料了。 而且也不困难。 加上我现在又有时间。 我今天就把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拿去探索《新月迷宫》吧。 虽然时间是有可能拖长到隔天天亮才能回家，不过那也只要事先告知罗琳就好了。 反正现在的我不需要睡眠。 管他是不是熬夜，只要我体力没有耗尽，就能持续活动。 而借由最近的生活，让我知道自己拥有近乎无尽的体力。 这应该也是不死魔物的特性吧。 当然，还是难免会有精神上的疲劳，所以在我喊累的时候，主要都是指精神方面。 既然决定了大概的方向，那现在……就先回家跟罗琳商量吧。 ◆◇◆◇◆ 「艾莉洁用的武具吗？那确实是需要另外准备，不过有必要从收集材料开始吗？」 在我回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罗琳立刻提出这个疑问。 话虽这么说，罗琳看来也不反对，她只是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 可是啊。 「……我现在手上没钱。为了尽可能省一点，所以我才想说自己去收集材料……」 听我说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难怪了。所以说，塔拉斯库的材料真的还没卖掉啰？」 罗琳这么对我问道。 毕竟在我早上出门时，罗琳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这样了。 而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料，尽管有些不太甘愿，但我还是老实说明状况。 「没错。应该说状况似乎变复杂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 看来罗琳再怎样也没法预料到详细经过，所以面露不解地提出疑问，而在听我叙述过在解体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罗琳皱起眉头…… 「所以你又让自己陷到奇怪的状况里头了……」 她傻眼地这么说道。 「我其实也是别无选择。而且这件事是拍卖管理人那里提出来的，并不是我不理会也没差的事情……而且对方生意做得不小，尽可能给人家方便，以后在各方面也比较容易得到好处吧？」 「也是啦，确实是有这些优点，而且或许也真的不是可以不予理会的事情，只是……总是得顾虑到你身份曝光的可能性。考虑到那种致命的风险，就实在很难该怎么做才对。」 正如罗琳所说，由于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也难以提出反论。 不过既然要在这个地方过日子，那就迟早得面对那个问题。 这样一想，就让我觉得在这种时候做一些较为大胆的决定，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 我对罗琳表明自己这个想法。 「我也不是不懂，可是……也对。虽然我是想建议你尽量不要冒险，不过那确实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如果你这次去会穿帮，那么迟早也会在面对其他人时被看破身份。如果以这种想法来看……这个选项或许也不算太坏。」 她多少也对我的想法表示理解。 不过。罗琳也不忘这么追加警告。 「如果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就要尽快抽身。虽然我不愿那么想，但吸血鬼就算是下级，也有很高的价值。不能保证没有人打着想活抓你的主意。你这个原本打算在拍卖会上赚钱的人，要是自己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商品，那可是很难笑得出来啊。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可以安排你逃离马尔特，甚至逃出亚兰王国。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 罗琳这么告诫我。 我对罗琳这番话也深深点头。 「我明白。」 同时这么说道。 而我也在这时想到一件事。 「……吸血鬼这种东西，可以卖多少钱？」 我提出这个疑问。 听到我问这个欠缺危机感的问题，罗琳虽然露出傻眼的表情，却也在认真思考后给我答案。 「……大概有到白金币的价值吧。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是一般人出得起的价格……」 说到这里，罗琳又想了一下，接着似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插图13_fmt 「你该不会想为了钱去卖身吧？」 她斜眼瞪着我这么说道。 这让我连忙摇头。 「别说傻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不过罗琳这个人想得也不简单…… 「不，我想的并不是你把自己整个卖掉。我的意思是，你搞不好会想把自己的血液或肉片拿去变卖……」 听到她这么说，我其实多少有些心虚。 因为我确实有稍微……真的只是稍微有想过那种办法。 毕竟对贵族之类的富人来说，吸血鬼的血液会被视为长生不老的灵药。 先不论是否真有那种效果，但我确实想过如果把自己的血液拿去拍卖，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 我想拍卖管理人应该也有方法确认我拿去的东西是否真的是属于魔物……而且还是吸血鬼的血液。 如果我愿意多花点钱，甚至还可以把血液送去王都，在魔物研究所之类的地方鉴定真伪。 也正因为这样，我有想过这可能是个能迅速赚钱的法子。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后果。 喝下吸血鬼的血液如果还能保住一命，说不定真的能够算是有机会成为不死魔物的灵药，但吸血鬼的血液原本是吸血鬼用来增加从仆的手段。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喝了我的血，那个人岂不是就会变成我的从仆吗？ 就像小鼠艾德尔那样。 ……像艾德尔那样？ 像它那样可不太好呢……姑且先不管我这种担忧，要是我的从仆突然增加…… 虽然换个角度去想，能让有权有财的人物变成从仆好像很划算，但突然有个不认识的家伙奉我为主子，我可没有那种能够说出：「很好很好，你以后就为我工作吧。」的精神构造。 那种事我做不来。这就是我的感觉。 总而言之，我没有让罗琳知道我在这方面的内心纠葛，而是装傻地摇头回话： 「怎么会呢，我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不过光是从金额这种清楚明了的指标，我也可以想象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么危险了……」 老实说，光是想到自己有相当于白金币的价值，就让人十分发毛。 我现在打心底肯定自己绝对不能让人逮到。 罗琳所说的价值，应该是考虑到我是相当特殊的存在，如果是普通的下级吸血鬼，她应该会讲出更接近常识范围的价值才对。 毕竟吸血鬼再怎么罕见，也是偶尔会有人发现的魔物…… 只是吸血鬼拥有让人十分难以捕获的性质就是了。 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归属在被称为「群体」的集团当中，由其中最高阶的吸血鬼支配。 大多由中级吸血鬼作为盟主的群体中，会有数名下级吸血鬼，而再底下还有尸鬼与受到操控的人类，而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抓到一只下级吸血鬼，身为盟主的中级吸血鬼也能在下级吸血鬼遭到询问时，以遥控方式让下级吸血鬼体内的血液失控，炸成一片血雾。 有人认为那是因为下级吸血鬼血液里的力量遭到剥夺，导致不该存在于人形躯体内的异常力量失去控制，所以才会产生那种状况，不过真正的理由无人知晓。 总而言之，重点就是纵使抓到下级吸血鬼，目标也会在抓到的同时或不久后丧命。 由于力量已经被高阶吸血鬼剥夺，所以飞散的血液跟肉片也不会有吸血鬼血液的力量。 也就是说，作为材料的价值也同时消失。 这也是为何吸血鬼难以捕获的理由。 说的更正确一点，也许该说是就算捕获也没有意义的理由。 就这点来说，换成是我，由于我就算被人抓住也没有在我上头的高阶吸血鬼，所以不会发生那种状况。 就结果来说，我不仅能够发挥作为材料的作用，加上下级吸血鬼又是相当罕见的存在，所以才会格外值钱。 不是像我这样的特殊存在，而且又有办法捕获的下级吸血鬼相当稀少，大概也只有在迷宫里刚涌出的个体吧。 至于其他吸血鬼，则大半都拥有盟主。 这下我的稀少性就十分清楚了。如果被人逮到，下场会很可怕。 换句话说，在世界上流通的吸血鬼材料，不是盟主本身的东西，就是盟主基于某些理由而没有剥夺力量，得以持续存在的下级吸血鬼。 虽然不知我从拉图尔家手中拿到的血液是属于哪一种，不过从我在那之后并没有受到支配的感觉来看，应该算是后者吧。 虽然距离太远，或是双方力量彼此抗衡的状况下，似乎会让支配力量难以发会作用，不过既然能那样流通，这方面的顾虑应该是无须担心才是。 而且如果真有那种危险，萝拉也不像是会瞒着我不说的人。 也罢，要有什么意外，就等意外发生的时候再说吧。 我当时是产生如果不喝就没法进化的感觉，所以才会喝下那瓶血液。讲到底，我也没有其他选项，所以就算这种时候才来后悔也无济于事。 「……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就不成问题了。总而言之，自己小心……对了，既然你要去找材料，顺便也帮我拿点东西回来，我会从学费里扣掉该给你的委托费的。」 罗琳这么说完，便指定了一些魔石跟材料，委托我顺便做这份跑腿工作。 从罗琳指定的内容来看，也让我看出她的用意。 「……你也打算送艾莉洁东西吗？」 「算是吧。因为我要教她魔术师的技术，总是需要一两件魔术媒介。而我打算从如何制作魔术媒介开始教，所以这些东西也算是教材。」 「……所以才会指定复数相同的材料吗……」 跟我的想象有些出入。 魔术虽然就算没有魔术媒介也能施展，不过如果有准备媒介，会有更加容易发动或威力得到强化等效果。 此外也会有些特殊的魔术是非得要魔术媒介才能施展，所以必须自制魔术媒介。 正因为这样，魔术师基本上都要学习炼金术的知识并加以实践，所以罗琳应该也打算教导艾莉洁那些东西。 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罗琳委托的材料有三人份。 其中的理由是再清楚不过。 「总之就是这样。第一次拥有的武具总是比较特别。所以我想说让她自己动手做也不错。」 听罗琳这种说法，让学生自制第一次拥有的魔术媒介，在一般魔术师眼中似乎并非普遍的做法。 制作魔术媒介需要花费相当的功夫与技术，就算不是特别出色的魔术媒介，想自制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罗琳会如此安排，应该也是出于想让艾莉洁对魔术师训练乐在其中的师长用心吧。 我自己其实也抱有类似的想法。 而罗琳紧接着就说破这件事。 「你也是这样吧。虽然你说特地跑去收集武具材料是为了省钱，不过应该不只有那样吧？因为你如果真的只是为钱，真的拿血去卖就不担心缺钱了。所以说，你其实是想用你亲手收集的材料来打造送给艾莉洁的武具才对。结果就是我们两人都在打同样的主意。说来还挺奇怪的。」 这样会很奇怪吗？ 不对，应该不能那么说吧。 我对罗琳说道： 「这点小事，就为人师之人来说很理所当然吧。而且听说在很久以前，师父送徒弟第一份武具还是天经地义的事呢。」 至于现在，听说都是由父母或自己去设法准备。 理由除了拜个人为师的状况不像以前那么常见，而有能力那么做的人，通常也都是富裕人家的子弟。 罗琳也点头同意我的说法。 「那是古早以前的习惯。现在是没有什么人会那么做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效法一下古人也不错。」 她这么笑着说道。 ◆◇◆◇◆ 如此这般，我抵达了《新月迷宫》。 当然，我是来帮艾莉洁收集材料的。 在骨人及黏液怪出没的阶层被称为第一阶层，而有猪鬼出没的地方被称为第二阶层，以这个基准来说，我不是很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阶层，不过可以肯定这是一座不小的迷宫。 因为如果以相同基准来说，《水月迷宫》几乎只有这里第一阶层的规模而已……虽然如果把必须用转移魔法阵才能抵达的部分也算进去，或许还另当别论，不过以一般为人所知的范围来说，确实是如此。 「……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出手呢？」 我不自觉地脱口说出这句话。 为了让《刺槐的地图》资料更加充实，我在《新月迷宫》第一阶层是以稍微绕远路的方式移动，而到目前为止，我这段路程都轻松到不行。 尽管只是第一阶层，但还是少不了有魔物出没，姑且不论那种会刻意针对魔物大开杀戒，确实让魔物知道没有胜算而知难而退的冒险者，如果只是正常行走，无论实力多么强大，都免不了要被魔物袭击。 然而我在这里却相当轻松。 理由就是现在在我面前跟哥布林与黏液怪战斗的艾德尔。 由于我今天打算细心探索迷宫，加上尺寸较小的材料以艾德尔的身体尺寸来说可能会比较容易发现，所以我决定带它同行，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它现在竟然变成了扛下战斗的要角。 其实我原本对它的战力丝毫不抱期待。 虽然艾德尔的尺寸要比一般的小鼠要大，但终究还是小鼠。 小鼠的战斗能力不只是在哥布林与黏液怪之下，甚至还有只要让十岁左右的孩子手持武器，也都有机会打赢的说法，总之就是最弱水准的魔物。 虽然艾德尔在跟塔拉斯库战斗时有发挥不错的作用，但我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它夺走我的力量，硬是将自己强化才勉强能有那种表现。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放任艾德尔任意使用我的魔力，它其实并没有多少实力。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现实却有违我的想象。 现在我允许艾德尔从我这里取得的魔力相当有限。 尽管上次它可以不经我同意强行吸收魔力，但在后来我便发现只要稍加意识，就可以加以限制。 不过就算艾德尔从我身上取得的力量受限，它仍有足以应付哥布林及黏液怪的战力。 只见它娇小……其实也没小到哪里去，总之跟哥布林脑袋差不多大的艾德尔仿佛如入无人之境，在魔物周围奔窜；不时奔上壁面，不时猛撞对手，让对手穷于应对。 虽然黏液怪是我身为铜级冒险者时也必须用气力全力攻击才得以消灭的棘手魔物，不过被艾德尔用打转的身子猛力一撞，黏液怪的身躯就在破碎飞散之后停止活动，没法重新合体。 「……嘎！」 至于哥布林也被艾德尔那惊人的冲撞威力吓到瞠目结舌，但对于艾德尔那已经逼近到眼前的攻击也无计可施。 在艾德尔以惊人速度旋转的冲撞之下，哥布林的头部也应声碎裂。 这其实是一幕颇为骇人的光景。 ◆◇◆◇◆ 「……洗净。」 我对艾德尔伸出手，念出这个咒文，艾德尔全身随即被柔和的亮光笼罩，而下一瞬间，原本一团黑的……虽然这个形容不甚正确，总之现在在我眼前的，已经是个焕然一新的艾德尔。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刚才它全身都是哥布林血肉与黏液怪黏稠体液的状态，实在让我不想碰触。 所以把它弄干净就变成了当务之急。 只是现在把艾德尔弄干净，或许并没有多大意义。 因为在一路上我们已经遇到不少魔物，之后肯定也会持续遭遇魔物，所以艾德尔也可想而知地会再次变脏。 当然，我对于血渍、肉块之类的东西，其实并不会那么在意。 毕竟我自己挥剑战斗或解体魔物的时候，也不免会沾上类似的痕迹。 探索迷宫的冒险者，本来就是跟洁净无缘的存在。 可是艾德尔的状况有些不同。 因为它的攻击方式基本上是用高速旋转的身躯冲撞对手，将对方撞成肉泥。 而那种攻击自然会让艾德尔全身上下都沾上血渍与肉块，所以不难想象它之后重蹈覆辙的模样。 要我在艾德尔每次战斗后都施展洗净魔术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其实是我最近才学会的生活魔术。 姑且不论攻击魔术，由于我对生活魔术理论比较熟悉，只要知道咒文跟结构就能施展，所以我抢先艾莉洁一步，先跟罗琳学了几招方便的招数。 只是我毕竟学会的时间不长，运用起来还不熟练，在施展魔术时会浪费不少力量。 老实说，如果要每次都那么做，我自己投入战斗可能还比较能节省一点力气。 如果我再熟悉一些，是可以减少一些魔力消费，不过那实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达成的事，所以…… 「艾德尔，你没有其他攻击方法吗？」 完全想不到解决方法的我，决定直接对艾德尔提出这个疑问。 尽管我自己投入战斗应该最好的办法，不过考虑到以后的事，我也希望能趁这个机会多观察一下艾德尔的战法。 而且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练习一些合作的战法，所以像艾德尔在面对这附近还不算太强的魔物时会如何战斗，自己如果要加入战局又该如何行动，这些我都希望能多花点时间研究。 被我那么一问，艾德尔露出思索的表情，接着它高高跃起，对摊在地上的哥布林尸体射出了某种力量。 下一瞬间，那个哥布林身上就多出一道像是被利刃切开的痕迹。 「……这是……魔术吗？」 当我提出这个疑问，便立刻收到艾德尔肯定的思念。想到这家伙竟然比我更先知道要如何用魔术战斗，就让我不禁有些恼火。只是尽管我心中会抱怨希望它能多给主人一点面子，不过魔物能运用的魔术，本来就跟人类建构的魔术有些许差异。 虽然就广义的解释，也就是有意识运用魔力引发特定现象的部分是相同的，不过人类基本上是要理解魔术构造、编组架构，并透过咏唱咒文才得以使用。 然而换成魔物，魔术的效力姑且不论，有许多魔物可以直觉地将魔力转换成特定现象。 虽然与人类相近的魔物｜例如哥布林跟吸血鬼之类的魔物，也会使用跟人类魔术相近的魔术，不过那些魔物也都能透过直觉运用魔力。 以哥布林来说，尽管个头要比人类小上一圈，但哥布林之所以能发挥与人类成人男子不相上下的战力，是因为能借由本能发动类似人类强化身体能力的魔术，而吸血鬼之所以只要注视欠缺魔力抗性的人类双眼就能将对方变成自己的从仆，也是因为能用眼睛施展魅惑魔术。 也就是说，艾德尔可能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在运用魔力。 虽然一般的小鼠被认为最多只能做到类似哥布林那样，用魔力稍微强化体能，不过带有属性的小鼠，例如以火鼠来说，尽管没有人教也能射出微小的火球，那也都是因为它们拥有运用魔力的本能。 话虽这么说，这类魔物与生俱来就能运用的魔术，都不会有多大效果。吸血鬼的魅惑之瞳跟火鼠的小火球，包含龙的吐息在内，都是因为那些魔物的眼睛或喉咙原本就是特殊器官，所以主要是依靠那些器官发挥威力，就一般运用魔术来说，伴随完整架构及咏唱的体系化魔术，在效率上要好得多。 换句话说，就算艾德尔能够运用魔力，但它终究是没有任何特殊器官的小鼠，所以理应没法施展有威力的魔术才对……我想多半是受到我变成下级吸血鬼的影响，让它也跟原本的小鼠样貌有所出入。 我是这么认为的。 要说艾德尔现在具体上有什么变化……最显而易见外观的部分，现在也跟我有类似的特征。 也就是说，现在的艾德尔身上，也有类似翅膀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不是像我一样，是那种长在背上的翅膀，而是类似飞鼠那样，在腋下到后脚部分，多出像是由表皮形成的飞膜。 我有让艾德尔尝试是否能飞，其结果也跟我不同，它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在空中飞行。 虽然就构造上感觉不太合理，但艾德尔不只是能在空中滑翔，甚至还能够在空中静止。 跟我那只能飘浮、把自己喷出去，或是当作火把替代品的翅膀相比，艾德尔的翅膀性能明显要好得多。 这让我实在很想就主人的翅膀性能为何要比眷属差这件事，花费近一个小时好好问个明白。 对象可能是神，或是什么世界的真理之类的。 我是个没有什么信仰心的人。 我对于自己为何没有失去圣气这件事，虽然偶尔会抱持疑问，不过或许是给我这个加护的神灵本身也没有想要那种东西吧。 只是既然没法确认，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话虽这么说，关于艾德尔为何能得到这种能在空中自在飞行的能力，我大概也能想象。 单纯就是我跟艾德尔在重量上差太多了。 只要获得我的许可，无论是魔力、气、圣气，艾德尔都能运用跟我同量的力量。 这样体重很可能不到我六分之一的艾德尔，在空中飘浮时的动作自然会远比我来得灵活。 所以只要不去理会消费力量的问题，它就能随心所欲地在空中飞行。我想这大概就是答案。 加上艾德尔又是天生的魔物，拥有能够透过直觉了解如何运用力量的本事，这或许也是一大因素。 真是羡慕。 由于现在我限制了艾德尔能运用的力量，所以比较没有机会看到它在空中表演那些动作，不过只要我多容许它运用几成力量，它肯定就会开始在空中飞行。 明明没有人教，艾德尔自己却能不断变强。 它进步的幅度要比我大得多了。真是让人辛酸。 不过既然艾德尔能够办到，我只要多加练习，应该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这也是我接下来想努力的方向…… 而偏偏在这种时候，艾德尔又展现出刚才那种魔术。 虽然它再继续变强下去，会让我完全失去表现机会，不过要说它帮我省事也是没错，所以我也不好抱怨。 总而言之，就先来针对艾德尔的魔术有多大攻击力、得消耗多少力量、应用的弹性，还有是否还会其他魔术这几个部分做些尝试吧。 「……去找找看有没有哥布林或黏液怪吧……」 我会这么说，是基于想找实验对象的想法，不过艾德尔在这时传来了「去找猪鬼吧。」的意识。 猪鬼的实力其实颇强，而且看艾德尔面对哥布林与黏液怪时的表现，我认为它要对付猪鬼还相当勉强…… 「等等，那再怎么说也太冒险了。那玩意跟哥布林、黏液怪可是差很多的喔。」 尽管我这么说，但艾德尔接着传来「如果有危险，你就动手帮我。」的思念。 ……真不知到底谁才是主人。 我心中虽然如此抱怨，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尽管艾德尔变得再怎么厉害，又能施展魔术，但可以肯定还是我比较强。 在艾德尔还得靠我的时候，这也许也算是我在面子上还挂得住的状况……我就抱着这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 「……好，那就去找猪鬼吧。」 对站在我脑袋上的艾德尔说出这句话，然后动身寻找前往下个阶层的阶梯。 ◆◇◆◇◆ 我能看见在远方逐渐落下的夕阳。 转为红色的夕阳将整个世界也染成红色，让万物知晓黑暗的世界即将到来。 这并不是什么奇特的光景，而是每天都会上演的平凡景象。 只是前面还得加上「如果不是在迷宫里头」的但书就是了。 「这个景象实在有些奇怪……」 这里是《新月迷宫》的第二阶层。 现在的时间还没有到进入黄昏的地步。 我想在迷宫外头，世界应该还是处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之下。 也就是说，这里跟外头的时间并非完全相同。 虽然我是听过这种，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让人明白时间有所出入的光景。 毕竟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跟外头的时间带还是相同的…… 所以说在这个地方，有可能发生这里是白天，但外头是黑夜，或是外头是黑夜，这里是白天之类的状况。 如果是明亮的时间也就算了，假如来到这里发现一片漆黑，也是会让冒险者相当头大，不过这也是每个人要自己设法克服的问题。 例如拥有相当实力的魔术师，可以使用夜视魔术之类的。 不过大多数的冒险者都会选择放弃。 一般冒险者通常都会抱着今天运气不好的想法，在看到这里是黑夜的时候就打退堂鼓。 就这一点来说，我今天或许还算是走运。 因为傍晚黑夜不同，周围的景物仍看得相当清楚，要战斗也不成问题。 其实就算是太阳落下，我也有一对特别的眼睛。 我现在的眼睛就算在夜晚，也要比普通人在白天看得更加清楚，而且猪鬼算是视觉接近人类的魔物，所以如果要在黑暗中对付猪鬼，对我反而要更加容易。 不知道艾德尔又是怎样。 它好歹也是我的眷属，夜视能力应该也不错才对。 「……猪鬼、猪鬼……哪里有猪鬼呢？」 我这么念念有词地在迷宫第二阶层游走。 四周是类似森林跟平原那样充满自然气息的空间，由于这里宽敞到让人看不到边际，所以虽然有时会遇到魔物，但听说找不到魔物的时候，找半天都找不着也很正常。 虽然猪鬼跟人类有不少出入，不过就算是普通猪鬼也懂得要数只组成集团活动，所以只要找到一只，就很容易接连找到其他猪鬼。 相对的，由于也可能会遇到只是被一只猪鬼发现，结果却落到得对付数只猪鬼的状况，所以在这部分是得慎重行事，不过以我现在的实力，那反而是求之不得的状况。 虽然我也不会想遇到并非是普通个体的高阶猪鬼，不过这里毕竟还只是第二阶层。 想要遇到那种东西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在第二阶层就算有异常魔物或特殊个体出没也不奇怪，不过我也早已打定主意只要遇到那类东西，我就拔腿逃命。 虽然最近在许多方面都一帆风顺，让我自己也常忘记一件事，那就是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正是因为遭遇可以冠上异常或特殊的魔物最顶点，也就是遇到「巨龙」的关系。因此我十分清楚那类例外存在，绝对不容许我掉以轻心。 除了无论如何都必须交战或拥有十足胜算的状况之外，只要能逃走就算是赢了。 「……猪鬼、猪鬼……嗯，奇怪？」 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微倾脑袋。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究竟是怪在哪里呢……我抱着这个疑问想了一下，这才发现是因为脑袋莫名轻了一些。 因此我把伸到自己头上，这才恍然大悟。 因为原本还在头上的东西不见了。 换句话说，艾德尔不见了。 它到底跑哪去了……我抱着这个想法，专注精神去感受它的位置。 由于我跟艾德尔有所相连的关系，只要我稍微集中精神，就能够感受到它的位置。 因此我很快就察觉到它正位在进入森林当中不远的位置。 我有点不耐烦地靠了过去。 「……艾德尔，你不要随便……」 在走向森林的同时，我嘴里还犯着嘀咕。 不过当我眼前遮蔽视线的草叶，看见的却是…… 「……噗咻噜噜噜噜!!」 「嘎噗噗！噗噜噜噜噜!!」 「吱吱噗！噗噗噗噗！」 我看见用我实在难以理解的叫声互相对话的三只猪鬼，正拿着武器将艾德尔围在中间。 这、这种状况也太糟了吧？艾德尔…… 这么察觉状况的我，正打算展现主人应有风范出面相助的时候，在看到那些猪鬼手中武器及身上盔甲材质的瞬间，我立刻停下脚步。 通通都是金属制的。 惨了，这些家伙并不是普通猪鬼。 它们是猪鬼士兵。 ◆◇◆◇◆ 猪鬼士兵是猪鬼的高阶个体，那是一种拥有比普通猪鬼大上一圈的体格及金属制武具为基本特征的魔物。 虽然以拥有金属制武具的猪鬼来说，还有位阶更高的猪鬼王与猪鬼将军，不过那类个体除了基本上不会在迷宫低阶层出现之外，所拥有的武具品质也大不相同。 围在艾德尔身边的猪鬼虽然身上确实有金属制武具，不过看来都是混合青铜与铁的平凡装备，构造也不算精致。 跟这些猪鬼相比，猪鬼将军之类的魔物据说甚至会拥有神银制的武具，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不只是武具，那类魔物在实力方面也相对强大，以冒险者的等级来说，那是需要有白金级实力才能与之对抗的怪物。 而且猪鬼的高阶个体还拥有统率低阶个体的能力，而位阶越高，所具备的支配力跟支配对象质与量也会提升。 如果是猪鬼王，由于能够统领所在地区的所有猪鬼，因此更是令人畏惧。 当然，猪鬼士兵也拥有些许的支配力，不过它们能够支配的对象仅限于普通猪鬼，而且据说每只猪鬼士兵能够支配的数量，最多也就只有几只而已。 话虽这么说，三只猪鬼士兵也能够统率十几只普通猪鬼，所以并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 而且它们的叫声有呼唤同类的作用，加上声音能传得很远，如果在对付它们时花费太多时间，会让状况变得相当致命。 要是同时与那么多猪鬼为敌，就连逃命都有问题。 「……艾德尔！」 所以我一看到艾德尔是处在被猪鬼士兵包围的状况，我便这么大声叫唤，拔剑冲了过去。 我之所以采取如此行动，自然是为了尽快将眼前的对手击败。 而我也用思念向艾德尔传达了我的用意…… 「吱吱！」 它在这样发出叫声之后，便开始吸收我放松限制的力量。 由于艾德尔一点都不客气，所以让我不免有些皱眉，不过我也知道在这种状况下，它不可能有心情去顾虑那种琐事。 或许是察觉到我跟艾德尔身上的气息突然转变，原本只把艾德尔当成猎物的猪鬼士兵也一改原本的态度，摆出备战架势。 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已经逼近到它们面前的我，看准三只猪鬼士兵当中表现最强势的个体，举剑朝对方颈部挥落。 尽管这是近乎偷袭的攻击，但猪鬼士兵还是做出反应，迅速用手中的剑挡下我的攻击。 ｜有一套。 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而且也开始涌现可能很难迅速解决对手的想法，不过那是在只有我一个人战斗的状况下才会陷入那种困境。 只见那名紧盯着我，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剑上的猪鬼士兵，下一瞬间便露出呆滞的表情。 因为它原本面向我的视界，不知在何时身体已经处于腾空状态，视界也转变成望向天空的方向。 而之所以会变成那样，理由是艾德尔朝那只猪鬼士兵的腿部撞去，让对方摔跤的关系。 拥有凌驾人类的体格跟金属制武具的代价，或许就是动作变得笨重，只见猪鬼士兵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就滑稽地重摔在地上。 脑袋重击地面的猪鬼士兵这时似乎才察觉自己的状况有多么危险而打算起身，不过我的剑刃早已逼近到对方颈部。 这次对手不仅姿势与先前不同，握剑的手也没有准备，无法迅速举剑对应，只能任凭我的剑刃将它的脑袋俐落斩下。 在我眼前是掉落的脑袋与飞溅的鲜血。 看着那个景象，我心中涌现：「那些血液的味道应该不错，真是可惜了。」的想法，不过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放下战斗，自顾自地畅饮鲜血。 而且其实在短短不到几秒的时间，另外两只猪鬼士兵就立刻重新掌握状况，发动攻势。 不过我刚才打倒的个体似乎正如我的推测，是统率这三人组……也许应该说是三猪组的个体。 两只猪鬼士兵对于究竟该攻击我还是艾德尔似乎都拿不定主意，结果开始分别朝两个目标攻击。 这对我们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选择。 因为对于比起单纯的力量，在战斗时更重视速度与技巧的我，还有原本身躯就相当娇小的艾德尔来说，被对方单纯以多打少才是最棘手的状况。 如果对方分别要跟我们单独对决，那我们自然有许多选项，也有机会单独搞定。 朝我逼近的猪鬼士兵举剑发动攻势，而我也顺势贴近对手，率先往攻击对方手部。 由于猪鬼士兵有穿戴护手，因此我的攻击并没有办法切下对方手臂，不过冲击也成功让猪鬼士兵的武器脱手。 虽然猪鬼士兵连忙想要捡回掉落的武器，不过我当然不打算让对方趁心如意。 我将握剑的手往后一拉，接着对想要捡拾武器的猪鬼士兵刺去。 不过那只猪鬼士兵似乎也预料到我会趁它捡拾武器的时候攻击，只见它身子往后一仰避开刺击。 它在闪避的同时，还不忘发出嘲笑。 不过那只猪鬼士兵的动作并不算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因为在它重整姿势的时候，我趁机将它想要捡拾的剑一脚踢飞。 被我笔直踢出的剑就这么刺中正与艾德尔对峙的猪鬼士兵背部。 虽然刺得并不深，不过…… 「噗吱！」 听到猪鬼士兵这样大声哀嚎，艾德尔也对我发出「干得好！」的思念。 你是我的上司吗？ 算了，先不管那个。 总而言之，现在完全失去武器的猪鬼士兵似乎还有继续战斗的骨气，只见对方握紧拳头，摆出战斗架势。 虽然外表明明是双脚直立的猪，但却有令人佩服的战士精神。 不错。 不过就算是这样，或许该说正因为是这样，我更不能手下留情，而且对方也不是能容许我那么做的对手。 我毫不犹豫地朝那只猪鬼士兵挥剑。 那只猪鬼士兵手中已经失去能抵挡攻击的剑，所以只能设法用手背护具应对，但双方在应对范围上有绝对的差距。 最后我的剑刃成功劈进猪鬼士兵的头顶。 看见飞散的脑浆，让我不免遗憾地涌现「其实也会有人把这视为美食呢。」的想法，不过我实在很难带着那么多顾虑战斗，所以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如果我花费更多力量强化自己，或许是有机会让这些材料更加完整，不过今天的探索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 反正第一只解决的猪鬼，猪脑还是可以吃的状态，所以就算了吧…… 话说回来，魔物的生命力实在顽强，就算脑袋被剑刃劈开，身体却还能活动。 虽然看来已经没有对我发动攻击的判断能力，不过却开始以莫名其妙的动作胡乱挣扎。 为了给对手一个痛快，我将气力注入剑中。 感觉砍下脑袋似乎是停下对方动作最好的方法，因此我接着挥剑让猪鬼士兵的脑袋落地。 ｜搞定了。 虽然没法像击败普通猪鬼时那么轻松，不过这样的表现应该也算是有长足进步。 像现在这样可以抱有一定的从容击败猪鬼士兵，是以前的我就算再怎么向往也都难以想象的状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 ｜轰！ 听到这声巨响，我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看到艾德尔在稍远的地方正给猪鬼士兵致命一击。 或许是我先前的要求发挥作用，艾德尔这次并不是用冲撞，而是用魔术将对方的脑袋砍下。 看见在地上滚动的脑袋，还有倒地的身躯，让我明白那只猪鬼士兵已经确实丧命。 ……小鼠能够击败猪鬼士兵，这种事肯定不会有人信的。 看着眼前的光景，我心中涌现这个感想。 ◆◇◆◇◆ 我立刻对猎到的猪鬼士兵进行解体。 这些猪鬼可是猪鬼的高阶个体。 在口感方面也是有保证的。 其实它们原本应该是要再深入两、三阶层才会遭遇的存在。 基于这个理由，为何这三只猪鬼士兵会在这里出没确实令人产生疑问，不过…… 也罢，这种状况也并非完全不会发生。 猪鬼跟我一样累积经验跟时间而实现存在进化，这应该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至于它们身上的装备，应该是从丧命的冒险者身上抢去的。 毕竟猪鬼也是有一定程度的智能，这点小事还办得到。 为了进行解体，我得先将猪鬼士兵身上的装备全部除去，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发现那些装备上随处可见修补痕迹与破洞。 如果这些猪鬼士兵并非是借由存在进化而产生，那么也有可能是从下面的阶层来到这里。 不过这种可能性反而比较低。 因为迷宫的魔物基本上并不会移动到距离遥远的其他阶层。 「阶层」这个概念其实是人类所赋予的基准，根据不同想法，就连区隔方式都有所不同，是颇为模糊的东西，不过魔物的行为也算是其中一个判断要素。 虽然不清楚是基于地盘意识还是有其他理由，迷宫的魔物只会在由阶层这个形式所区隔的特定范围内活动，不会离开到范围之外。 尤其是在有阶梯之类明确区隔的地方，甚至常看到魔物的行动仿佛就像看得到某种界线一样。 而《新月迷宫》的猪鬼士兵也同样是被认为不会从本身栖息的阶层｜大约是第四、第五阶层左右往上方阶层移动的魔物。 当然这个说法也有例外，偶尔也会有魔物跨越这类间隔或阶梯，离开原本的栖息阶层往其他阶层移动。 我隐隐觉得我这次遇到的这些魔物，可能就是那种例外。 不过就算真是那样，也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了…… 毕竟只要不是遇到被称为「泛滥」或「大浪」那类迷宫魔物涌出到迷宫外头的现象，就谈不上是什么异常。 只是这种魔物移动到其他阶层的状况，也被认为可能是「泛滥」或「大浪」的前兆，而有时也确实如此，所以基于冒险者的道义，最好是能跟公会回报这种状况，但这也并非强制。 总之我晚点要记得跟希拉说一声就是了。 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紧急状况。 因为如果真正的「泛滥」将近，绝对不会仅止于这种程度。 那种被认为大约间隔十年或二十年才会发生一次的现象，在过去发生时，甚至连我都得参与城镇的防卫，当时由于我没有亲自到迷宫附近确认，所以详细状况也只有听人转述。 不过就我当时得到的资讯，似乎会有相当深层的魔物在第一阶层出没，而在确认到那种状况大约经过两天左右，就会有「泛滥」发生。 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就算真是「泛滥」的前兆，至少也还有一周……不，应该都还有一个月左右的缓冲期间。 而且就算真遇到那种状况，到时只要马尔特的冒险者们合作应对，就不会有太大损失。 至少过去就是这样解决的。 现在我真正该关注的，就只有收集材料这件事而已。 给艾莉洁的武具…… 罗琳为此要求我收集的东西，分别是栖息在第三阶层以下魔物的魔石，以及灌木灵的木材。 魔术媒介虽然种类多样，不过最为人知的就是短杖，那也是制作起来最不费力的东西。 因此在还只是入门阶段时，这样的装备应该就足够了。 就罗琳的说法，虽然艾莉洁可能哪天会需要穿戴型的魔术媒介｜例如戒指或手环之类的物品，不过要制作那类装备不仅得花费相当金额，也需要十分纤细的加工能力，所以现在还不用考虑。 毕竟我们虽然将艾莉洁收为学生，但也不保证她一定会成为冒险者。 所以我们也不能随便增加她背负的债务。 就这点来说，如果只是第三阶层的魔石与灌木灵的材料，我不仅可以用产地直送的方式取得，而且以此为原料的短杖也能让艾莉洁亲手制作。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我是否真有击败灌木灵的本事吧…… 毕竟那是我从来没有单独面对过的对手。 为了跑这一趟，我也是先在罗琳家里尽可能熟读相关资料，也有跟罗琳请教我看不太懂的部分，但老实说，就算做足功课，也感觉那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如果是像猪鬼那类可以清楚判断实力的存在，是还能准备对策，不过像是灌木灵之类的木灵系魔物，由于性质多样，要事先准备对策也有其难度。 虽然我拥有不死魔物的肉体，所以多半不成问题……不过在实际交战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当我边抱着这些盘算边解体猪鬼，结果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完成了全部的解体工作。 我收起魔石，严选将自己想吃的部位跟感觉容易卖到高价的部位，用叶子包裹之后塞进魔法袋。 这时候如果塞太多东西，到时可就没有空间去装灌木灵与其他材料了…… 而就在我将必要材料全部回收完毕的时候…… 「艾德尔，走啰。」 我说出这句话，便再次往迷宫深处移动。 再来就是第三阶层。 我得要绷紧神经才行…… 我是这么想的。 ◆◇◆◇◆ 「……这搞不好比第二阶层的黑夜还麻烦。」 我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我走下通往第三阶层的阶梯后，立刻看到大片树林映入眼帘。 由于仰头能看见在林荫之间有微光透入，让我理解到天上还有亮光。 不过亮光到了我跟艾德尔所行走的地面上，就仅只剩下相当于小型火把的亮度，周围十分昏暗。 这也是因为高耸的树林把原本应从天上照到地上的光线几乎全数遮蔽。 话虽这么说，对于拥有夜视力的我跟艾德尔来说，这还不会构成多大困扰。 真正的问题是眼前纵横交错的枝叶，无论明亮与否，那些枝叶都会遮蔽视线。 就算拥有夜视力，视野在物理上遭到遮蔽也无可奈何。 虽然说我这幅身躯还拥有可以识别生物温度的特殊视界，不过那种视界在这个阶层应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吱吱!!」 听到这个叫声，我迅速拔剑往后退开，紧接着便看见有东西从上方落到我原先所在的位置。 仔细一看，那是一只猴子。 那是体形纤细，尺寸娇小，被称为魔猿的魔物。 那种魔物在这个阶层为数众多，在定位上与第一阶层的黏液怪、哥布林等魔物相当。 可是如果要问实力，这种魔物倒是没有像第一阶层的那些魔物一样容易对付。 因为进入第三阶层之后，魔物也会更加狡猾，不是单纯地正面对决就能将魔物击败。 「……喔！」 当我举剑正要面对眼前的魔猿时，我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动静连忙低头。 察觉到有东西从我头上越过，我转头一看，发现后方还有其他魔猿正挂在藤蔓上对我张牙舞爪。 只是对方在第一次攻击落空之后，也迅速在第二次攻击之前就理解自己已经被我察觉，因此那只魔猿迅速沿着藤蔓攀高到我看不见的位置。 我集中精神，感受到周围有无数气息。 这也让我明白对手并不想单独跟我一较高下。 「艾德尔，小心点。」 我话才说完，便立刻感受到艾德尔给出「你也一样。」的思念。 虽然我印象中小鼠对这些魔猿来说只是食物，不过艾德尔的回应却让我感觉意外可靠。 ◆◇◆◇◆ 话说回来，数量也太多了。 如果只是两三只魔猿，我还有能够从容应对的自信，不过就我感受到的气息来看，总共可能有十只左右。 那么多魔猿在树林间纵横无阻地移动，接二连三发动攻势，自然也让我穷于应对。 虽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森林中战斗，不过我独自探索过的森林，大多都只会有哥布林或黏液怪出没，最糟的状况也就只是会碰到猪鬼，像魔猿这种会利用藤蔓跟树枝移动并攻击的魔物，我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当然，为了到这里来，我事先也调查过许多关于魔猿的资料，只是实际所见跟阅读书籍中的文字，两者当然有天壤之别。 最大的问题还是很难掌握对手的位置。 如果想靠视觉掌握魔猿的动向，由于魔猿会迅速在树林间穿梭，所以很快就会不见踪影。 原本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要用魔力或气来掌握对手的位置，不过……那类的魔力运用方式我也还在学习，而气更是只会基本技术，在我学会用感觉掌握周围状况的方法之前，我的天分就已经将我宣告出局了。 而圣气在这方面更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现在大概只能靠单纯的第六感去试着掌握对手的动向了…… 我勉强避开一只魔猿的攻击并挥剑还击，不过魔猿极为不规则的动作让我难以命中目标。 魔猿悬在藤蔓上的模样开始让我感到恼火。 也许我该一把火将森林给烧了。 不对、不对……如果形成森林大火，连我自己也会遭殃的。 我可不想再变回只剩骨头的状态。 要阻止魔猿利用藤蔓移动，也许只能老老实实将藤蔓切断。 虽然在这种持续被接连攻击的状态下要切断藤蔓并不容易，但是……看来也别无选择。 如果有办法打乱它们互相呼应的攻势……我心中虽然闪过这个想法，但以我的实力感觉也不太可行。 我也不可能爬到树上追着它们跑……正当我这么伤脑筋的时候…… 「吱！」 艾德尔这样发出叫声，只见它在自己双腿中注入魔力，随即以惊人的速度爬到树上。 原来艾德尔还有这种本事吗？我对此大吃一惊。 我之所以会如此吃惊，是因为那是我办不到的技巧。 尽管我试着依样画葫芦地在脚上灌注魔力，但也没法像艾德尔那么俐落地冲上树头。 它多半是用强化的爪子在树干上挖出着力点，所以才得以有那么惊人的速度，所以就算我用同样的方式破坏树干，没踏几步可能就会把那些没有多粗的树干弄断。 这是体形娇小的艾德尔才得以实行的方法。 在艾德尔攀到树上之后，我便留在地上继续闪避魔猿的袭击，并耐心将藤蔓一一切断。 「……嘎！」「嘎嘎！」 没过多久，上方传来这样刺耳的叫声，紧接着便看见有魔猿摔落地面。 在倒地的魔猿身上能看见无数爪痕，让我一眼明白那是被艾德尔修理的结果。 只是艾德尔的攻击似乎并没有构成致命伤，那只摔到地上的魔猿仍连忙起身想要重新攀回树上，不过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破绽。 我立刻冲上前去，挥剑朝魔猿斜劈而下。 之所以会用这种毫无顾虑的挥剑方式，是因为魔猿身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材料。 魔猿的皮太薄，作为毛皮的质感也太粗糙，因此没有需求。 以食用角度来说味道也差，要说有用的材料，大概就只有魔石而已。 魔猿的魔石位在心脏旁边，所以只要没有伤到那里就不成问题。 也因为这样，这次就算放胆留下大片伤痕也不成问题。 眼看魔猿陆续从树上落下，我几乎毫不费力地一一给那些魔猿致命一击，而在我没有看到魔猿继续落下的时候，艾德尔也从枝头上跳了下来。 虽然它落地的声响听起来有些笨重，不过看来并没有受伤。 也许是因为艾德尔圆滚滚的身上累积了不少脂肪，可以作为缓冲的关系。 总而言之，没事就好。 毕竟我根本就看不到它在上面究竟是什么状况…… 我姑且问了一下艾德尔刚才的状况，结果不出所料，它似乎是在上头跟魔猿大打出手的样子。 虽然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从那些魔猿摔落时身上的伤痕来看，可以看出艾德尔相当卖力。 如果我是纯粹地单独行动，就不可能做到像这次的分工，以敌人的性质来说，这次艾德尔真是相当管用。 当然，由于不知道日后还会碰到哪些状况，所以我也必须要训练自己能够拥有独自应付这种状况的实力才行。 ……好，来解体吧。 由于这次只需要采出魔石，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有约十只的魔猿，不过毕竟都不算大，所以它们的魔石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话说回来，如果有这么多的魔猿状况会接连遇到好几次，那可让人吃不消。 让艾德尔去探查周围状况，尽可能挑没有魔猿的路线好了。我在心中涌现这个念头。 ◆◇◆◇◆ 我必须要找到灌木灵。 因为要制作艾莉洁跟我的短杖，那是其中一项必要材料。 至于魔石，在最糟的情况，就算用刚才那些魔猿身上的魔石也能交差。 如果贪心一点，是希望能有品质更好一点的东西……毕竟魔猿的魔石以《新月迷宫》第三阶层能采到的魔石来说，是体积较小、色泽混浊，品质比较差的东西。 多找一下应该能找到更好的魔石才对。 只是罗琳也说过，采取魔石的魔物跟作为短杖握柄材料的灌木灵最好是不同魔物…… 似乎是炼金术的角度来说，装在短杖杖头的魔石跟握柄材质出自不同魔物，在魔力的增幅与控制上会更加顺畅。 听说如果是来自相同魔物，魔力性质会太过极端，容易变成难以使用的媒介。 当然要制作性质均衡的短杖，必须要请专业的制作者进行调整，但罗琳打算连同调整技术也一并传授给我与艾莉洁，所以如果我没有收集到不同魔物的素材，到时可就麻烦了。 虽然听说根据状况，有时性质极端的短杖会更加管用，不过罗琳认为还是先从基本学起比较好。 所以说……伤脑筋。 要在第三阶层找其他魔物，可能有难度。 再努力多闯一个阶层好了。我脑中涌现这个想法。 但就算要那么做，也得先找到灌木灵才行。 姑且不论那种魔物有多么棘手，灌木灵本身就是相当难以发现的魔物。 在森林当中尤其如此。 因为如果混在树林中，一般人甚至根本分不出灌木灵跟一般树林的差别。 这也难怪，因为灌木灵是森林中林木魔力凝聚之下所产生的魔物，原本也只是普通的树。 也因为这样，想要分辨也无从分辨，毕竟灌木灵跟树木原本就是相同的东西。 不过由于灌木灵身上带有相当魔力，所以听说在熟练的魔术师眼中可以看出差异，只是我当然没有那种本事。 要说其他方法，就是可以购买魔道具店里能将魔力稍微视觉化的眼镜来分辨，不过那种东西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几乎是一下就没用的消耗品。 由于那种眼镜是采用效果大约只能维持一天的坑人设计，所以我一点都不想花钱去买那种东西。 只是就结果来说，让我现在完全无从找起，所以现在已经开始为自己没有花钱买眼镜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也罢，现在后悔也没用。 如此这般，我决定尝试最后一个办法，不过那同时也是会让人在安全性方面打上问号的办法。 简单的说，就是对每株自己觉得可疑的灌木用力敲打。 至于如果敲到可能是灌木灵的灌木，会有什么结果？ 结果其实不难想象。 虽说灌木灵据传是植物变异而成的魔物，但基本上还是魔物。 而魔物除了少部分的例外，大多都相当凶猛，胡乱敲打那类凶猛生物，结果当然是…… 「……啾噜哇啊啊啊啊！」 就在我敲打附近一小丛灌木之后，便听见怎样都不像是树木会发出的诡异叫声，而理应不会活动的树枝及藤蔓也开始像动物的肢体般猛烈挥动。 只见藤蔓仿佛鞭子般朝我攻击，树枝也像是长枪般刺向我的身躯。 这让我明白那颗树明显带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志。 树木跟藤蔓虽然同是植物，不过原本应该并不算是关系融洽的存在，但在变成魔物之后，彼此的关系性似乎也有变化。 现在那两种植物正默契十足地想看我是会被勒毙还是遭到刺穿。 ｜不管哪种我都不要。 打从心底抱持这个想法的我挥剑斩落逼来的藤蔓，并且扭身闪避刺向我的树枝。 所幸相当于灌木灵本体部分的树干相当粗大，移动的动作看来也并不灵活。 被我斩落的藤蔓就像蛇一样在地上扭动挣扎，接着开始朝地上伸出新的树根。 ……不是就那样死掉吗？生命力也未免太强了。 虽然我这么想，但仔细想想，身为不死魔物的我实在没什么资格说那种话。 说起来，我真的会因为被藤蔓缠住或被树枝刺穿就死掉吗？ 据说要杀死吸血鬼系统的魔物，必须用银制武器刺穿心脏，不然就是要用浸过圣水的武器破坏心脏。 而实际上也有人用那类方法消灭下级吸血鬼，并且也有少数成功讨伐中级吸血鬼的例子。 可是更高级的吸血鬼几乎没有成功讨伐的案例，我也从未听过类似的传闻，所以同样的方法很难确定是否管用…… 总而言之，我只要对圣水跟银制品多加留意就是了。 考虑到圣水并不会让我感到难受，所以我可能甚至只要注意银制品就够了。 不过银制品我也有在罗琳进行实验时试着碰过，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结果我与普通的吸血鬼在许多方面都不一样，所以搞不好只要被捅一刀就会死掉也说不定。 搞不懂。 先不管我自己是怎样，总之灌木灵就算有部分树枝或藤蔓被切掉，看来也不能掉以轻心。 从藤蔓上面伸出的树根虽然速度缓慢，但好歹也是肉眼容易分辨的速度，所以可以肯定成长速度还是要远在一般植物之上。 如果放着不管，那玩意该不会变成另外一株灌木灵吧…… 不过比起那件事，眼前的本体比较重要。 插图55_fmt 灌木灵的外观就是一株会动的树木妖怪。 而在相当于树干的部分也正浮出一张看来凶恶的人脸，感觉相当诡异，模样实在不怎么讨喜。 在人脸眼部与口部当中能看见微光在其中晃动。 另外在树枝与树干部分也有藤蔓缠绕，不知那是在还是普通树木时就寄生在上头的东西，还是在成为灌木灵之后才长出来的。 根据从书上学来的知识，似乎有分有藤蔓跟没藤蔓的类型，这样说来，说不定比较有可能是原本就寄生在上头的东西。 现在在我面前疯狂用树枝攻击我的灌木灵，从树干表面偏平整的白色树皮来看，应该是从白桦树变异而成的魔物。 由于我对树木的知识并不算太有研究，所以并不是很清楚这家伙是否适合作为短杖的材料。 不过在这方面我也多少有请教过罗琳，听说在树木成为灌木灵的同时，作为木材的强度就会提升许多。 这也让我多少理解为何这玩意会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战斗。 就算我用不小的力量挥剑敲打，那些树枝也不容易打断……如果在剑刃上注入气或魔力是能斩断树枝，不过那本来就有不管任何木材都能斩断的威力。 也就是说，在强度方面我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尺寸……毕竟原本要作的就是短杖，只是长度约四十公分的东西。 所以应该也用不到多少木材吧。 也罢，反正我原本就打算收集复数种类的材料。 也因为这样，我不能在一株灌木灵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在过招几次之后，我明白这株灌木灵似乎没有多少攻击手段。 藤蔓、树枝，还有本体的冲撞。 就只有这样。 就这个情况来看，我就算放胆攻击也不成问题。 抱着如此确信，我便开始等待灌木灵下一次的刺击。 我在刺击逼近到眼前时闪身避开，在切落树枝的同时，也顺势用剑尖刺向树干上的眼睛部分。 那看起来像是空洞的部分，其实里头正是灌木灵真正的本体。 灌木灵的本体不是树干，而是在树干当中那个形状不定的灵体。 换句话说，那是一个暴露在对手面前的弱点，正常来说也是敌人会想最先攻击的部分，不过却很少人会那么做。 因为就算用普通的方式攻击，那个弱点毕竟还是灵体。 普通的攻击方式无法对灵体造成有效的伤害。 那如果要问对付灌木灵的常见手段，其实就是用物理方式将灌木灵的树干破坏。 因为灌木灵的本体在存在本身相当稀薄，如果依附的树干被破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因此无法维持存在而消灭。 只是如果用那种方法，灌木灵的树干会被破坏得相当严重，能够收集到的材料也会减少许多，因此并不算是合适的方法。 虽然说我并不需要多少木材，但能拿的东西我还是会想尽量拿到手。 就算分量有多，拿去变卖也能卖到较一般木材多出几倍的价钱，所以对于想要赚钱的我来说，用物理破坏的方式讨伐灌木灵，完全不在我的选项当中。 那么，如果要问面对普通攻击不管用的对手，要如何让攻击生效，那自然就是要用到魔力或气了。 毕竟要对付形状不定的魔物或灵体，不会运用那些力量就根本没有胜算。 虽然效果最好的力量其实是圣气，不过能运用那种力量的人并不多，所以应该不能算是代表性的手段。 也就是说，我在用剑刺入那个相当于眼睛的空洞时，也同时在剑上注入魔力，并在下一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灌木灵那诡异大张的嘴巴当中，发出了类似哀嚎的刺耳声响。 紧接着看见一股仿佛黑气的物体从灌木灵身上喷出，最后完全在空气中消散。 而灌木灵眼睛与口部空洞中的微光也缓缓消失，在一声巨响之后，原本还是灌木灵的树干便应声倒地。 看来似乎是搞定了。 虽然那条往地面生根的藤蔓似乎还活着，不过生长速度似乎也回归正常。 至少现在已经看不出还有再继续生长了。 虽然灌木灵的树干本体横倒在地上，不过几乎没有明显的伤痕，就材料来说，状态应该算相当完好。 而我也在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魔物之后，开始进行采取工作。 第四章 魔术 距离那次奇妙的邂逅已经有一段时间。 对方是一名脸上有着复杂刺青，但待人却十分亲切的食尸鬼。 也是一名在莉娜人生即将结束时，救回她一命的奇妙不死魔物。 回想起来，那实在是相当奇妙的体验。 就算到了现在，莉娜甚至都会怀疑那可能只是一场梦。 为了那个人准备衣服与面具，并骗过马尔特的守门卫兵让那个人进入城镇，这对莉娜来说，也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的真正冒险。 那实在是一段不可思议，又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而且仔细想想……不，就算不特别去想，让不死魔物进到城镇内，实在不是能够容许的行为，而莉娜当然也拥有并未异于常人的常识。 所以莉娜是在明知不可行的状况下，决定采取那种行动。 可是，那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雷特不是坏人的关系。莉娜借由不能用理论解释的方式了解这一点，要是雷特是普通的不死魔物，莉娜肯定不会那么做。 换句话说，莉娜在极短的时间当中，就对雷特抱有强烈的信任。 回想过去，莉娜发现自己从前几乎没有如此信任他人的经验。 莉娜的父亲会严格对她的一言一行提出各种要求，母亲则是没说两句话就会批评她的举止欠缺气质，除此之外，就总是在说关于结婚对象的事。 虽然莉娜并没有因此认为父母对自己欠缺关爱，可是…… 莉娜无论如何强调自己想做的事，父母却一点都听不进去，而唯一愿意倾听自己说话的人，就只有年纪跟自己有相当差距的哥哥而已。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哥哥……伊德雷斯·罗格，他是莉娜所属家族的罗格家嫡子，也是隶属于王国第一骑士团的菁英。 他是莉娜崇拜的对象，并让莉娜觉得既然生在骑士之家，将来也应该努力成为像哥哥一样的骑士。 可是，现实却是…… 在亚兰王国并非没有女骑士。 莉娜听哥哥说过，在现在的王国第一骑士团当中就有两名女骑士，而她们也会执行跟男骑士一样的任务。 可是双亲并不认同莉娜想要成为女骑士的梦想，而这也成为问题的开端。 父亲坚持女子不应该以成为骑士为目标，而母亲也认为女子的幸福就是寻找一名愿意保护自己的对象结为连理，丝毫不愿让步。 而莉娜也不认为父母的意见一定是错的。 莉娜甚至觉得身为贵族，那是相当正确的看法。 但就算那样，也用不着那么顽固地否定我的梦想吧？ 莉娜希望父母能用心听进自己的意见，在这个前提下一起想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然而父母却没有那么做。 可是，只有哥哥不一样。 哥哥会认真听进莉娜的意见，帮莉娜思考对策，代她与双亲交涉。 虽然只就结果来说，交涉并没有成功，不过莉娜还是认为哥哥已经尽其所能为她争取。 而且就连在这种状况下的选项，哥哥也为莉娜设想到了。 也就是说，莉娜就算继续待在家里，迟早都会被迫跟某个不认识的对象结婚。 虽然那并不是一定不好，但如果莉娜实在不喜欢这个结果，那么离家出走也并非是不可行的办法。哥哥是这么说的。 但如果那么做，想要成为骑士就会十分困难。 因为那会让莉娜与家族脱离关系，所以之后就只能凭一己之力往上爬。 身为骑士家庭的女儿，生长在优渥环境下的莉娜，真的能承受那种考验吗？哥哥当时是这么确认莉娜的决心。 莉娜也并非是完全不懂得正视现实的人。 她明白哥哥所提示的选项有多么困难，也知道年轻女性要独力在这个世界上求生，也绝非是容易的事。 虽然莉娜的父母并没有特地对莉娜隐瞒世界上的污秽，不过身为哥哥的伊德雷斯，则会主动带领莉娜去了解社会上的黑暗。 有好几次当双亲去其他地方参加宴会的时候，哥哥就会偷偷带莉娜去见识城镇中充斥杂乱气味与诡异气氛的边缘地带。 哥哥会让莉娜跟镇上女孩一样，穿上有许多修补痕迹的破烂衣物，自己则一身地痞无赖的打扮，带着莉娜到暗巷游荡。 那也算是一种冒险呢。莉娜心中涌现怀念的感情。 出身在贵族家的哥哥为何会知道那种地方，而且还十分精通其中的文化，这件事虽然令莉娜感到不解，不过在那里的所见所闻，也改变了莉娜对于事物的看法与思考方式。 莉娜了解到那些被视为平民的人与贵族相比，生活究竟有么困苦。 也看到在明天没有保证的生活中，那些人又是如何以强韧的意志克服困境。 无依无靠的女性在必须独自求生时，最后又得以什么作为依靠。 失去一切的人，最后又会有什么下场。 一般来说，那些都不该是让贵族家女孩看到的东西。 因为让贵族女孩只知道甜美的梦想，一直关在宅邸深处，才是一般的做法。 可是莉娜的哥哥在这方面却异于常人。 说不定哥哥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莉娜最后会因为失去自己想走的路，选择离家。 所以哥哥才刻意让莉娜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如果莉娜打消离家念头自然也是好事，如果怎样都不愿放弃，那至少也对现实有所认知。哥哥或许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那些经验对莉娜的人生来说，也可说相当重要。 实际上莉娜之所以会选择成为冒险者，是因为在跟着哥哥在城镇各处行走的过程中，了解到自己拥有魔力与气的资质，如果加以磨练，就至少能赚到让自己活下去的报酬。 虽然贵族大半都在魔力或气方面有一定天赋，不过莉娜在这方面的天赋尤其出色，至少在魔力方面，莉娜明白自己只要进行一定程度的钻研，就能提升到足以对抗魔物的水准。 至于气的部分，由于就算拥有资质，没有经过相当修练也难以运用，所以莉娜认为就算现在加以钻研也难有成果，因此决定只专注在魔力上。 除此之外，想要成为骑士的莉娜也跟哥哥学习了武术的基础。 魔力与活用魔力的武术，拥有这两项技能，应该就能满足作为冒险者的最低要求。莉娜是如此理解的。 所以当哥哥问莉娜有何打算的时候，莉娜在几经思考之后，做出离家出走的决定。 尽管自己的决定让哥哥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表情，但哥哥并没有否定，而且还说如果那就是莉娜的决定，自己也会支持。 只是哥哥也不忘提醒莉娜，就算离家之后，我们依旧是亲人，所以要记得保持联络。 而就在几天之后，莉娜便穿着哥哥准备的平民服装，配戴便宜的武具与几个星期的路钱离家，而莉娜也自行前往了冒险者公会，成为公会登记的冒险者。 ◆◇◆◇◆ ｜我想得太美了。 莉娜很快就理解到这个事实。 理由是莉娜原本以为自己跟真正的骑士、而且还是个中精锐的哥哥学习过武术，在实力上一定能胜任冒险者公会的工作，不过这份希望立刻就遭到粉碎。 因为莉娜打算作为活动据点的王都地区，每件委托的门槛也都较高，就算拥有一定实力，终究只是新人的莉娜也没有能耐承接。 而当莉娜持续一段靠着琐碎委托赚生活费的生活，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听人提到都市马尔特这个地方。 由于莉娜一直担心在王都活动可能会与双亲不期而遇，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动身前往马尔特。 然而就算在来到马尔特，刚开始的生活也不好过。 马尔特是边境都市。所以在光活下去就十分困难这件事上，跟王都没有两样。 然而跟那名不死魔物雷特的邂逅，却让莉娜艰困的生活得以划下句点。 跟他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却相当有趣。 在莉娜眼中，那个人是一名本领高强的剑士，不过由于外表的关系，被迫置身在不管要做什么都得艰难地以一己之力达成的特殊状况。 他说自己原本是名为雷特·费纳的冒险者，不过却不知不觉变成那种状态。尽管这个说法让莉娜实在难以相信，不过却明白那并非谎言。 于是两人开始讨论办法、合作，并一一解决问题。 当莉娜成功让雷特进入马尔特的时候，内心甚至充满成就感。 然而他却突然说出与莉娜告别的话语…… 老实说，那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为了避免莉娜惹上麻烦才如此决定。 如果事情演变成莉娜与不死魔物合作侵入都市，那会是重罪。 而且还是一旦遭到追究，后果不堪设想的重罪。 所以雷特当时应该是判断尽可能让莉娜远离自己是唯一的办法。这是莉娜现在才明白的道理。 不对，自己当时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只是不愿意跟他分开，所以不肯承认而已。 不过随着时间经过，莉娜也渐渐能理解他的用心…… 莉娜决定让自己向前看。 雷特在一路上也听说了莉娜的故事，并给了许多建议。 莉娜认为那同样是雷特的用心。 好比说在成为冒险者的现在，生活处于艰困状态的莉娜必须要做什么事、该采取哪些方针、实用的猎场、有良心的商家、交涉方法等等，他在许多方面都给了建议。 只要活用那些建议，自己肯定能再撑下去。 莉娜有了如此想法。 于是莉娜前往冒险者公会，开始以不同于以往的行动准则开始活动。 她仔细分析委托，挑选自己合适的工作。 莉娜不再对自己单独行动感到悲观，选择自己能做的事。 要跟人组队，首先得展示出自己的实力。 另外还可以跟柜台职员打听其他队伍的情报，知道有哪些地方在找人。 结果莉娜其实一直是在连这些事情都不懂的状况下活动。 因为哥哥是骑士，几乎没有冒险者公会的相关知识，所以才会陷入那种状况。 可是在遇到雷特之后，这样的状况就大幅改变了。 莉娜接连解决了几个委托，战斗技术也逐渐提升。 另外还在参加冒险者公会举办的几个讲习后学到许多必须知道的知识。 这让莉娜能够承接的委托增加，达成率也有所提升，最后终于接到是否愿意加入特定队伍的联络。 虽然那只是年龄跟莉娜相仿的一对男女组成的小规模队伍，不过两人已经是铜级，并且都拥有一定实力。 其中一人是剑士，另一人是魔术师兼治愈术师，在分工上也很均衡，因此莉娜在简单确认过条件之后，加入了队伍。 插图69_fmt 终章 之后我又花了好一段时间在狩猎灌木灵。 虽然由白桦树变异的灌木灵作为材料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想多确保不同种类的木材。 就算同样是灌木灵，也会根据原本的树木种类导致作为材料的特性有所不同。这也是罗琳教我的。 虽然她也说这次要用的材料其实并没有特别要求，不过……就当是保险好了。 最后除了白桦树的灌木灵之外，我还成功采取了原本是黑檀及冷杉的灌木灵材料，这样就不必担心了。 我路上还遇到葡萄树变异的灌木灵，那玩意会丢出如果打中就会破裂的球体，而球体破裂后还会溅出有强酸性的汁液，对付起来相当棘手。 虽然我不怕毒物类的攻击，但这次也让我知道如果碰到强酸，身体还是会遭到灼伤。 所幸我身上的长袍对于这些酸液有一定程度的耐性，不过那种东西我可是不想再遇到第二次了。 正确来说，就是因为遇到那种东西，才让我打消继续狩猎灌木灵的念头。 如果懂得魔术，是可以在远处用魔术攻击，更加安全地分辨惯密棱，不过现在的我可没那个本事。 我也有想过让艾德尔代劳，不过实际尝试之后，发现它的魔术威力稍嫌太强，所以也不适合。 既然我的目的是采集材料，自然不能使用会让材料留下大片伤痕的风刃或可能引发森林大火的火弹。 而且艾德尔对于自己突然获得的这种力量似乎也不太能够控制。 换句话说，这种问题只能靠我自己努力学会魔术才能解决。 虽然让艾德尔学会控制力量的方法或许比较快，不过也是基于我身为主人的自尊，让我想先自己努力搞定。 而且不只是灌木灵，会以拟态溶入周围环境的魔物也不少。 如果每次遇到类似状况我都只能用单纯的敲打进行判别，那实在太危险了。 我又不是原始人…… 如果只是在《水月迷宫》活动，我是还不用担心那种问题，不过以后可没有那么容易了……这虽然让我有些高兴，不过也觉得有些烦人。 只能努力了。 就在我边在脑袋里盘算这些事情并边走了一段时间，突然来到森林中的一处开阔地。 而在那里能看见一道怎么想不会在自然中出现、通往地下的接体。 阶梯所通往的地方可想而知，八成就是迷宫的下一个阶层，也就是第四阶层。 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冷静想想，迷宫这种东西实在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基于何种理由造出这种存在……是神或精灵所打造的吗？ 尽管有诸多解释，不过这终究是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答案的最大谜题之一。 换句话说，凭我这种人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这应该是像罗琳那样的人要处理的问题…… 至于我的工作，则是要打倒魔物。 就像那些在阶梯旁闲晃的玩意。 虽然我原本期待可以轻松进入第四阶层，不过迷宫似乎不想让我趁心如意，在通往下一个阶层的阶梯附近准备了几只森魔狼。 森魔狼正如其名，是以森林作为主要栖息地的狼型魔物，同时也会在这座迷宫的第三阶层出没。 虽然单独的战斗力并非特别强大，大概只比普通野狼要强上一些，不过在群聚的状态下，危险性可截然不同。 森魔狼有懂得多只合作狩猎的特性，而且复数森魔狼的咆哮，也是会对周围的魔物产生鼓舞作用、并在魔力方面产生强化效果的棘手技能。 而那种魔物，现在在我眼前就有五只……真伤脑筋。 可是不击败那些东西，我也没法继续前进。 由于它们分布在阶梯周围，要强跑过去感觉不太可行。 当然一个终极手段就是今天就到此为止，死心回家。这其实也是一个选项。 其实不管怎么说，要制作短杖的必须材料我都已经弄到手了。 我已经有了作为短杖握柄用的灌木灵木材，还有猪鬼士兵的魔石可以用来作为杖头的魔术触媒。 猪鬼士兵原本是在第四阶层跟第五阶层出没的魔物，所以当然也能作为制作短杖的材料。 只是那些猪鬼士兵是位在远离原本栖息阶层的地方，魔石的品质会劣化得颇为严重，所以我才会想尽可能去找其他魔石。 不过毕竟只是要给像我跟艾莉洁这样的魔术新手制作短杖，就算品质稍微差一点，应该也是能做出来就好，只是如果魔术触媒的品质太差，也会有魔术失控的危险，我并不想让艾莉洁使用有那种危险的东西。 如此这般，我还是尽可能希望能有其他魔石……总之就这样。 就这点来说，森魔狼的魔石应该不错，只是……就算能拿到森魔狼的魔石，我应该也不会就此回去。 毕竟我原本想为艾莉洁准备的武具材料还没拿到。 而且既然都来到了这里，我也想弄到第四阶层的材料再回去。 我知道在第四阶层有一些适合制作武具的材料。 结果为了达到收集材料的目的，看来还是只能打倒森魔狼了…… 我将手伸向腰际，抽出配剑。 我在剑跟自己身上注入魔力，进行强化。 众所皆知，森魔狼是速度很快的魔物，能否先发制人对后续的局势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影响。 第一击一定不能失手。 我抱着这个想法，猛力往前一跃，挥剑发动攻势。 ◆◇◆◇◆ 插图75_fmt 「……嗷呜!!」 虽然被我斩击命中而发出刺耳哀号，不过还是迅速跟我拉开距离的森魔狼，是在阶梯周围的森魔狼狼群中一只体形格外壮硕的个体。 我推测这家伙多半是统率这个森魔狼集团的狼群领袖而针对它下手，而这个推测似乎也并未落空。 在听到哀叫声的同时，四周的森魔狼也立刻充满戒心地对我怒视，紧接着便朝我这里冲来。 虽然没有构成致命伤，不过这些森魔狼的反应，应该是看到狼群领袖被我攻击而动怒。 虽然这是可敬的忠义表现，不过它们的行动十分容易预测，所以应该算是成功收到先发制人的效果。 我挥剑迎击了当头而来的一只森魔狼并将其踢开，而后续前来的对手也如法炮制。 森魔狼的速度再怎么快，如果只是笔直地迎面朝我冲刺，我只需以逸待劳地将其一一砍翻。 这是再轻松不过的状况了……不过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那看来像是领袖的个体似乎也很快察觉到这个状况。 只见它高声一吠，让其他森魔狼重拾戒心。 森魔狼的毛皮似乎相当厚且坚韧，那只狼群领袖虽然遭到我的斩击，但似乎并未受到重伤。 看来到了《新月迷宫》第四阶层的入口，魔物的耐力也有所提升。 也许灌木灵只是我正好有攻击弱点的手段，所以才能轻松取胜吧。 当然可能也包含了一些相性因素。 不过换成是这些森魔狼…… 似乎会棘手许多。 那有领袖地位的个体在用咆哮让狼群恢复冷静之后，现在那些森魔狼的动作几乎就像是一流的猎人。 看来它们不会再那么容易出现破绽了……战局陷入胶着状态。 而在这种状况下，也许是已经在之前的接连战斗中感到疲累，这次始终在我肩上没有打算动手的艾德尔，也让我脑中短暂闪过将它丢到森魔狼当中，在对方大快朵颐的时候趁机偷袭的念头，不过我随即感受到艾德尔传来「拜托不要。」的意志，所以决定特别饶它一命。 ｜没办法，就用猪肉吧。 想到这里，我便从魔法袋中取出用马尔特厚朴叶子包裹的猪肉……不对，是猪鬼肉，然后使劲往狼群扔去。 虽然这只是在发现不能用小鼠当诱饵后才接着改用猪肉，毫无创意可言的战法，不过猪鬼肉不仅是被人类视为美食，对魔物来说似乎也颇有魅力。 森魔狼嗅到掠过鼻尖的猪鬼肉气味，短暂转移了注意。 而我也看准了这个空档冲向对手。 这次我在挥剑同时为了能够一击毙命，也在剑上注入更强的魔力。 如果是要砍倒对手，用魔力比较容易。 只是想要切开的目标越硬，消耗的魔力也会随之增加，所以我平常都会留意要有所节约，不过这次我决定稍微让节约精神靠边站。 毕竟最糟的状况，就是魔力耗尽然后回家，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碍。 也许是察觉到我趁隙攻击的意图，那只狼群领袖立刻发出三声短促的叫声。 那似乎是要手下别为肉块分心的意思。 自己明明也在流口水，真是个不讲理的家伙。 猪鬼肉真的那么好吃吗？好吧，是真的很好吃。 不过那个提醒来得太慢了。 当森魔狼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时，我的剑刃已经砍入其中一只森魔狼的颈部。 一如预料，森魔狼的毛皮相当坚硬…… 跟上层的魔物相比，强韧度果然明显不同。 如果换成是哥布林或普通猪鬼，在剑刃注入如此魔力，肯定能轻松将脖子斩断。 话虽这么说，我的攻击也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就只是可以只靠少许魔力与剑技就能应付的简单阶层到此为止而已。 我在手臂上加入更多力量，并让剑上的魔力更加集中。 剑刃随即深入森魔狼那厚重且坚硬的肌肉。 当剑刃脱离肌肉，完全斩透颈部的同时，森魔狼的脑袋也应声落地。 不过光是这样，并没法连同魔物的生命力一并斩断。 尽管森魔狼脑袋已经在地上滚动，但双眼仍紧盯着我。 至于身体部分也在抽搐状态下维持站立了一段时间，不过脑袋跟身体搬家之后，终究也没法支撑太久。 在几秒之后，两者才不再活动，头部合上双眼，身躯也无力倒下。 ｜解决了一只。 还剩下四只。 虽然战斗还没结束，不过在少了一只之后，要远比先前来得容易许多。 森魔狼……这种魔物的战斗方式，看来是以五只联手为前提建立的。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眼前的森魔狼虽然仍毫不间断地发动攻击，不过可以看出它们在时机掌握上已变得杂乱。 跟之前几乎找不到破绽的状况相比，我更容易找到攻击的机会。 实际上当我趁着对方攻击与攻击间的些微破绽发动攻势，森魔狼就像是乱了阵脚般无法反应，而这也让那只身为狼群领袖的森魔狼看得咬牙切齿，决定亲自动手。 ｜就趁这个机会搞定它们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在剑上注入强劲魔力，对准森魔狼领袖的颈部挥剑。 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让它重整态势，感觉就连现在已经有的破绽都会消失。 在对手从五只变成四只，还没法重整步调的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看在对方眼中，或许也认为我抱着这个想法采取攻势的状况，也是它们攻击的良机。 因为它们如果在这时退缩，我很可能就为采取重视防御的战法。 演变成那样，这场战斗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结束。 森魔狼属于以爆发力为武器的魔物，在耐力上并不算太过出色。 如果是跟普通动物相比，当然还是优异许多，不过还没法跟拥有魔力的冒险者持续交战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 换句话说，如果不趁这个时候一较高下，那它们反而会陷入相当不利的局势。 好，那就来吧。 我举剑朝森魔狼领袖挥落。 那只森魔狼也在身上注入魔力，毛皮上可看见些微绿光。 虽然我不清楚那只森魔狼有什么招数，不过可以看出对方也是全力以赴。 不对，考虑到这是对方之前一直都没有动用的招数，这可能是在必要关头才会动用的底牌。 对方全身散发强烈的压迫感。 身为领袖的矜持让那只森魔狼看起来更加巨大。 不过我也不能在这里止步。 我还只是铜级，还有许多必须跨越的障碍。 面对这种程度的对手，我必须要让自己提升到轻而易举就能取胜的地步…… 带有这份强烈意志的剑刃深深陷入森魔狼的颈部。 虽然我感受到的阻力并没有最初击败的森魔狼那样强劲，不过我这次也在剑上多注入约五成的魔力。 我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可以用相同力量击败有领袖地位的魔物。 而我这样的判断似乎收到效果，剑刃顺畅地斩透森魔狼的颈部。 对方的脑袋自颈部掉落。 ｜赢了吗…… 就在我浮现这个念头的瞬间，从那在空中的脑袋，从森魔狼的口中，突然对着我射出一道锐利的绿光。 不妙！ 闪过这个念头的我连忙扭转身躯，只见一道风刃我脸颊掠过。 紧接着身后听到重物崩塌般的巨响，转头一看，原本在我身后的大树已被拦腰劈断。 它还活着吗？ 考虑到最早击败的森魔狼，我应该要预料到这种状况才对。 不过能在这种状态下施展魔术，实在是出乎意料…… 虽然那只狼群领袖现在已经完全停止活动，而刚才那似乎也是它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不过我也不再大意。 另外三只森魔狼在确定丧命之前，绝对不能松懈。我抱着如此警惕面对剩下的对手。 话虽这么说，失去领袖的森魔狼动作相当容易预料，攻势也几乎没有默契可言。 它们只是为了咬我，直线朝我冲来。 结果我只要依序将对方砍倒，轻松就将剩下的森魔狼一一击败，跟先前的难度截然不同。 最后我打倒所有森魔狼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并带着森魔狼领袖跟组成狼群的森魔狼才真正值得畏惧的经验，为战斗划下句点。 ◆◇◆◇◆ 森魔狼身上能用的材料，除了魔石之外，就是毛皮了。 在森魔狼还活着的时候，会用体内魔力让毛皮变得无比坚硬，就算用利刃劈砍也不易受损，不过在森魔狼丧命之后，那令人意外的柔软触感让我相当吃惊。 那轻柔滑顺的毛皮与仿佛将人整个包覆的温暖，会刺激人的睡意。 由于森魔狼毛皮在外衣及地毯等产品方面的需求很高，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因此我自然也不会错过剥取这些毛皮的机会。 虽然不能拿来制作武器或防具，不过……这仍是宝贵的收入来源。 由于爪子与牙齿也是制作各种工具的材料，所以也要取下。 毛皮姑且不论，由于其他部分不会占多少空间，所以是令人相当高兴的材料。 在把可用材料大致剥取完毕后，我简单挖了个洞，将剩余部分埋入土中。 虽然放着不管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把这些残骸留在通往下层的阶梯附近，无论是从下层上来的冒险者，还是从外头来到这里的人，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爬上阶梯发现眼前就是魔物聚集处，这可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状况。 我让艾德尔用风魔术将充斥在四周的血腥味吹往上空，适度让气味扩散。 虽然还是有些难以消去的血迹跟四散的肉片，不过这实在不是能轻易处理的问题。 也罢，只是这样应该还不至于会演变到引来数十只魔物聚集的状况。 虽然有可能会引来十只左右的魔物，但有本事闯到下层的冒险者在上来时也不会太过粗心，而且要是真有那么多魔物聚集，打老远就能够看见，如果判断是难以取胜的状况，身为冒险者应该也懂得知难而退。 换句话说，这基本上不会构成问题。 由于我自己也是接着要下到第四阶层的人，所以也得把这里可能会有魔物聚集的状况给放在心里才行…… 如果忘记自己在这里留下可能成为小规模魔物聚集地的痕迹，粗心被魔物围攻而死，那就太蠢了。 第三阶层有魔物聚集地、第三阶层有魔物聚集地、第三阶层有魔物聚集地。 好，我复诵三遍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一路念念有词地缓缓走下通往第四阶层的阶梯。 ◆◇◆◇◆ 走下阶梯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许多看似坚硬的岩块，还有由那些岩块所构成的山岳。 这里就是第四阶层，而眼前的岩山周围没有地面，看起来就像是飘浮在半空的山岳。 仅有一条窄道从我站立的地方与岩山相连，眼前除了在阶梯尽头的这一小块……其实也有相当于三层楼建筑的大小……总之除了脚下这个岩块与通往岩山的窄道，也看不到其他道路。 在腾空的部分底下又是什么状况？ 由于没有人能在目睹底下的景象后回到地上，所以没人知道答案…… 如果真想知道，自己试着跳下去就行了。 那样肯定就能亲眼目睹了。 说正经的，其实真的有傻瓜用绳索之类的工具，试着去看底下有多深。 不过到头来，还是没人知道下方究竟深到什么地步。 就算使用浮游系魔术或类似的魔道具似乎也会坠落，结果完全没法查到答案。 如果用我的翅膀不知可不可行……可是如果还是摔下去也太傻了，所以我没有胆量尝试。 我能够知道的，就是那个可说是第四阶层主体部分的岩山，正如眼前所见，是处于浮在半空的状态。 换句话说，这座岩山就像是一座飘浮在空中的岛屿。 对于这种东西是基于什么原理能存在于迷宫当中，虽然我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这可能是无谓的疑问。 说起来，眼前的岩山明显要比我刚才走过的阶梯高上许多。 阶梯往上是通向飘浮在岩山相反方向的岩块内部，而我就是从那个岩块当中来到这里，不过那个岩块周围没有其他东西，为什么进到岩石当中的阶梯能够通向第三阶层，这同样令人匪夷所思。 「……喔，来了。」 当我因为第四阶层的有趣光景看到出神的时候，看见在通往巨大岩山的窄道彼端，有几只物体朝这里接近。 不用说，那些都是魔物。 我听说一进入第四阶层，就会有大群魔物仿佛像是欢迎冒险者似地出现。 说实话，我并不想要这种欢迎。 如果是普通的平坦底面，属于猎物的魔物主动靠近，或许是个帮人省去搜索过程的状况，但眼前的地形却又另当别论。 在道路两侧没有扶手，考虑到下方是一片无底深渊，只能在一条窄道上战斗的状况，实在让人难有斗志。 这也是为何从第四阶层开始，是建议冒险者阶级到银级以上才适合挑战的地方。 要说如何对抗眼前的魔物，虽然方法视冒险者的队伍结构而有所不同，不过一个简单迅速且任何人都能办到的方法，大概就是在魔物现身之前早早穿过窄道，先抵达窄道彼端。 因为只要那么做，就能在不易跌入深渊、周围有开阔地面的地方战斗。 可是对浪费时间在观察周围光景的我来说，那已经是难以达成的选项。 况且那个方法的赌博要素太过强烈，魔物也很可能会在穿过窄道的途中现身，而到时那样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所以并不是太过推荐的方法。 至于要说有什么其他方法，据说用魔术从远方攻击，是危险性最低，而且也相对轻松的方法。 或许是那条窄道属于迷宫重要部分的关系，构造相当坚固，普通的攻击魔术基本上没法将那条窄道破坏。 也因为这样，大可朝着想沿窄道过来的魔物持续用魔术攻击。 顺利的话，就算没法造成致命伤，也能让魔物跌落深渊。 虽然没法取得魔物身上的材料是会令人感到遗憾，不过在那座岩山当中还有许多魔物，因此这倒不是怎么需要担心的问题。 可是这同样是我无法选择的选项。 因为我没有学过那样的魔术，所以没法施展任何普通的攻击魔术。我最多就是会生活魔术而已。 至于艾德尔现在似乎还相当疲惫，所以还是瘫着身子趴在我脑袋上。 看来艾德尔应该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参与战斗。 既然成为我的眷属，感觉体力应该要更好一点才是……也罢，或许这就是主人跟眷属的差异吧。 如此这般，我现在只想得到一个办法。 简单的说，就是正面迎战。 我打算沿着窄道前进，在留意不让自己跌入深渊的状况下，将对手一一击败或让对手摔落深渊。 要是我自己不慎摔落，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我应该还能利用身上的翅膀活命。 当然不掉下去是最好不过…… 好，就上吧。 那些魔物正沿着窄道通过中间点。 魔物的数量共有三只。 数量之所以不多，也许是基于迷宫方面的考量。 听说如果在这里久待，魔物就会不断出现，但如果正常前进就不会有那种状况。 不管怎么说，既然在无从判断多久算是「久待」，我也只能尽快将眼前的对手击败…… ◆◇◆◇◆ 虽然在第四阶层会出现的魔物很多，不过在这个「欢迎」中会出现的魔物，几乎是固定的。 那些魔物就像人类一样，是以双脚行走。 表皮之所以看起来带有光泽，是因为全身都被鳞片覆盖的关系，而在那魔物的口中，还能看见锯齿般的利牙。 那种魔物配备金属制的盔甲跟武器，纵长发亮的瞳孔正朝我怒视。 那些魔物是蜥蜴人。 虽然有另外一种名为「龙人」的存在，外表与蜥蜴人十分相似，不过那种存在并非魔物，而是属于亚人种。 但蜥蜴人却是不折不扣的魔物，一旦看见人类，就会不由分说地攻击。 一如预料，当我在窄道上迈开步伐，眼前的三只蜥蜴人便加快脚步朝我冲来。 它们手中的武器各有不同，分别是剑、枪跟弯刀。 它们究竟要如何取得那些武器虽然令人感到疑问，不过多半跟猪鬼一样。 也就是从丧命的冒险者手上抢夺，或是在涌出的时候就已经拿在手中。 由于它们手中的武器品质看来颇为粗糙，所以眼前这些魔物的武器，应该是属于后者。 因为能够抵达第四阶层的冒险者，手中武器应该都有一定水准才对…… 我在自己身上及剑上注入魔力，主动朝对手靠近。 话说这么说，要是速度太快，我可能会被武器对击时的力量抛到空中，所以我是让自己缓慢步行。 至于那些蜥蜴人不知道是什么都没想，还是打算靠着助跑将我一击从窄道上击落，它们正以相当快的速度朝我冲刺。 也许它们是认为就体重差异来说，自己肯定不会是在交击时被击落的一方。 感觉对击会很危险……我抱着这个想法，曲身躲开蜥蜴人逼到眼前的一记横扫，然后顺势逼近到对手正面，用猛烈的斩击让对手腾空飞出。 「叽叽！」 蜥蜴人发出像是物体摩擦的刺耳叫声往后飞去，跟后方另外两只蜥蜴人撞在一块。 蜥蜴人的庞大身躯，大约有我两倍，甚至是三倍的体积。 重量似乎也相当可观，被那种东西撞到，就连站在最后头的蜥蜴人也没法完全挡住冲击，脚下一个踩空，就从窄道旁落下。 蜥蜴人在摔落窄道前露出的吃惊表情，带有难以言喻的哀愁。 「叽叽叽叽……」 这样的叫声持续远去，最后完全消失。 那只蜥蜴人究竟是会永久处于坠落状态，还是会高速坠入深渊底部摔成肉泥，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事了。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就是我绝对不想跟那只蜥蜴人落到相同下场。 为了实现这个心愿，我必须让另外两只蜥蜴人跟那只蜥蜴人一样步上摔落窄道的命运。 我抱着这个想法，对着剩下两只蜥蜴人重新摆出架势。 不过看见一名同伴被我击落，似乎也让蜥蜴人有所警惕，只见它们开始跟我保持距离。 在后头的蜥蜴人退到就算前头伙伴被击飞也能够闪避的位置，而在前方的蜥蜴人则放低重心，摆出避免被击飞的架势。 虽然状况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但还不成问题。 我会选择击落对手的战法，纯粹只是因为那样比较省事，原本老老实实地击败魔物才是比较有利的方式。因为那样才能取得魔物身上的材料，还有存在进化的力量。 最近我击败猪鬼等级的魔物，已经吸收不到力量，所以我正想说如果击败第四阶层的魔物，是否可以吸收到更多力量。 由于在将蜥蜴人打落深渊后，我并没有吸收到力量的感觉，所以如果不是那只蜥蜴人还活着，那也可能是靠那种方式击败魔物，原本就没法吸到力量。 我沿着窄道前进，缩短我跟蜥蜴人之间的距离。 由于蜥蜴人身高较高，靠近之后看起来更是格外高大，不过就算是人类也有差不多高大的壮汉。 而且块头越大，动作应该也越不灵活。 实际上蜥蜴人一察觉到我打算逼近，就立刻朝我挥剑，试图对我攻击，不过在蜥蜴人剑刃挥落之前，我就能抢先冲到对手正面挥剑攻击。 这里已经是第四阶层。 既然森魔狼的毛皮都那么难以切开，蜥蜴人的鳞片肯定更加坚硬。 我抱着这个想法，一开始就提高注入的魔力，但就算是那样，我的剑刃依旧没法深入对手身躯。 ｜力量不够吗？ 我闪过这个想法，同时迅速退开，与蜥蜴人拉开距离。 如果比单纯的力量，对方多半在我之上。 要是太过靠近，让战斗演变成单纯比较力量的状况，对我就太不利了。 从刚才的感触来看，比起靠力气硬干，我大概只能用打带跑的方式反复攻击。 虽然用魔气融合术应该可以制造更多伤害，可是……那招的消耗太大了。 在不知后续还得面对多少强敌的现在，我还是想尽量保留力气。 而且虽然剑刃不易深入，但也并非完全无效。 由于斩击确实能砍伤对手，只要多攻击几次，肯定能将对手击败。 至于魔气融合术，是真的无计可施时才用的招式。 在这么打定主意之后，我便重整姿势，再次朝蜥蜴人逼近。 然而蜥蜴人却摆出不同于先前的架势，改以手臂较靠近身体的姿势迎击。 看来对手并不打算让我重施故技。 那大概就是「我不会让再让你轻易逼近」的意思吧。 不过对手这样改变姿势，自然也暴露出其他弱点。 那并不是什么万全的架势。 因为对手将武器回缩，攻击距离自然也被迫缩短。 我之所以会欺进对手怀中，是因为蜥蜴人的身躯要远比我来得高大，在攻击范围上处于明显劣势的关系。 我的目的是要在自己有利的距离战斗。 可是如果对方自行放弃自己的优势，我反而更加容易应付。 我加快逼近蜥蜴人的速度，挥剑攻击。 一如预料，蜥蜴人为了应付我的攻击而挥剑招架，但动作已经不如之间迅速。虽然我确实没法逼近到对手怀中，可以算是蜥蜴人达到它的目的，但是…… 当我紧接着朝对方脸部挥剑，蜥蜴人便再也来不及挥剑招架。 「……叽叽！」 听到对方吃痛呻吟，紧接着胡乱挥剑，我决定暂时退开。 或许是看见我拉开距离，蜥蜴人也停下手中的剑，用带着剑伤的表情对我怒视。 汩汩流出的蓝色血液滴落地面。 从每次血液接触地面就会冒出些微白烟的反应来看，蜥蜴人的血液应该带有强烈酸性。 就算我再怎么贪吃，应该也没法喝那种血液…… 总而言之，我正确实在对手身上累积伤害。 是否要在下一波攻击就全力了结对手呢……我在心中如此盘算。 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站在前方的蜥蜴人开始缓缓后退，跟站在后方的另一只蜥蜴人交换位置。 ……就对方的角度来想，这确实是比较妥当的办法。 这次换成拿枪的对手。 碰到相当棘手的对象了。我不禁产生这个感想。 我实在不太想跟这种对象交手，可是……对了，也许不理它也是个办法。我心中闪过这个主意。 我打定主意之后，大胆往前冲去，用比先前两次攻击都要更快的速度朝对手逼近。 蜥蜴人也立刻握紧手中的枪，在我逼近的同时往前刺击，试图将我刺下深渊，不过我用剑腹架开刺击，顺着枪柄往蜥蜴人面前逼近。 我顺势逼近到蜥蜴人怀中，然后……我并没停下脚步，而是从对手身旁溜了过去。 这条窄道并不宽敞，虽说蜥蜴人已经几乎占据整条道路，不过还是有能让我勉强通过的空间。 我就这么往刚才退到后方、那只先前还在与我交手的蜥蜴人冲去。 对方或许已经完全处于休息或观战的心态。 因为那只蜥蜴人看到我突然闯到面前，脸上满是讶异。 原来蜥蜴人也是有表情的。我心中浮现这个无关紧要的感想。 眼前的蜥蜴人惊慌失措地想要应战。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手中的剑已经挥出。 朝对手侧面猛力挥击的剑刃命中蜥蜴人的腹部，让对手腾空飞出……换句话说，那只蜥蜴人被抛到空中，跌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当中。 我接着继续往前奔跑，往岩山的方向跑去。 虽然我知道在窄道上面还有一只蜥蜴人，但我并不打算勉强在这种地方应战。 我才不想在可能跌落深渊的恐惧中战斗。 毕竟我并不是那么擅于站在高处的人。 虽然说站在高处的感觉是不错，但如果是可能跌落的状况，我还是会有些害怕。 所以我决定先跑过这条窄道，先抵达绝对不会有跌落风险的岩山开阔地。 我抵达岩山之后转头一看，看见最后一只蜥蜴人正从后方紧追过来，瞪着我的双眼还带着血丝。 那或许是为伙伴被杀而怒不可抑的反应。 真的那么不想被杀，就不要一起跑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嘛。我虽然这么想，不过毕竟我不清楚迷宫的魔物是基于何种行动原理活动，所以我也不好批评。 它们有可能是被迫变成只要有人进入第四阶层就必须找碴的状态。 实际上这些魔物每次都一定会出现，从它们的角度来看，这或许算是一种诅咒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没理由对它们手下留情。 我停下脚步，摆好架式，迎战那只拿枪朝我冲来的蜥蜴人。 虽然先前我一直忌惮只要被那庞大身躯挥出的攻击命中，就有可能跌落深渊，不过来到这个安全地带，我完全不必抱持那种恐惧。 因此我也同样朝蜥蜴人迎面冲去，并在快要接触前往右一跳，顺势用横挥的斩击攻击对方腹部。 我紧接着划伤对方腿部，并抓准对手脑袋因为腿部受伤而前倾的瞬间，在剑上注入大量魔力，将剑刃朝对手颈部猛力挥落。 虽然透过剑刃感受到沉重的阻力，不过我还是成功砍下蜥蜴人的脑袋。 之所以会跟之前拖泥带水的战斗有如此差异，或许也反映出那危险的窄道给我的强烈压力。 我心中闪过「也许该多做一些在那种地方也能充分发挥战力的训练」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这样我就算通过第四阶层的第一道关卡了。 取走该拿的材料，继续往前走吧…… ◆◇◆◇◆ 第四阶层的岩山分为裸露的外壁部分，还有通往内部的洞窟部分。 洞窟部分的通路同时也是坑道，能够在其中取得种类丰富的矿石。 而那也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我打算制作送给艾莉洁的剑与轻铠，而我认为第四阶层能够取得的金属算是合适的材料。 我爬上岩山，找到在山壁上开出的一处坑道，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魔物，悄悄进入洞窟。 ◆◇◆◇◆ 坑道内部的构造相当复杂，甚至还听说曾有冒险者深陷其中无法脱困。 为了避免那种状况，原本应该是要准备能够纪录坑道内部复杂路线的地图，但我手中已经有了《刺槐的地图》。 虽然这份地图只会显示我实际走过的部分，不过既然已经足以避免无法脱困的状况，那么我也没有另外购买地图的必要。 相对的，这份地图也不会显示其他地图通常会记载的矿点，所以什么地方能够取得矿石，我就只能自己摸索了。 我在坑道中走了一段时间，突然看见一处崩塌的壁面。 那八成是某些先人挖掘后的痕迹。 像这类痕迹虽然也有所有矿石都被挖掘一空的状况，不过那类状况并不多，基本上都还能够挖掘。 我从魔法袋中取出一小块板子。 那是会对魔力有些微反应的便宜玩意。 我在那面墙壁旁边举起那块算是魔道具的板子，对前方放出魔力。 我就这样等待了一段时间，接着在一股轻微的飘浮感之后，便看见我手中的板子微微发亮。 如果要说这究竟代表什么，其实就是我在分辨这面墙壁当中，是否还有我所需要的金属。 我所找的东西，是一种被称为《魔铁》，较普通的铁有更高强度，与魔力有高亲和性的金属。 将魔力施放到《魔铁》上，《魔铁》会吸收部分魔力，同时将另一部分的魔力反射出来，而我手中的板子就是用来侦测那些反射魔力的东西。 换句话说，只要挖掘这里，就能在墙壁后头找到《魔铁》。 如果有罗琳那种一看就能分辨有无魔力的本事，当然就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我可没有那种功夫…… 我接着从魔法袋中取出鹤嘴锄，看着那面墙壁卷起衣袖。 好，要开工了。 我卖力用鹤嘴锄挖掘壁面，发出响亮的挖掘声。 由于这个鹤嘴锄也是能够承受魔力的工具，所以能让我在挖掘时注入魔力，加快进度。 虽然长时间挖掘也会让我把魔力耗尽，不过……以这种速度，应该不成问题。应该吧。 一段时间过后，在原本只能看见岩块的壁面当中，露出一块深灰色物体。 那八成就是含有《魔铁》的矿石了。 这让我更是加快挖掘速度。 虽然深灰色的壁面要远比先前挖掘的岩壁坚硬许多，但我靠着远超常人的臂力搭配借由魔力强化的肉体及工具，丝毫不成问题。 我轻而易举就将矿石挖了出来。 可是…… 「……品质不太好呢。」 我捡起带有《魔铁》的矿石仔细打量，感觉里头的杂质比例相当高。 而且是高到连我都能立刻分辨的地步。 这样得要挖掘相当大的分量才能取得足够的《魔铁》，而且以这种品质，造出的武具性能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我并不是想要制作什么性能出类拔萃的武具，但品质太差也不行。 再怎么说，这些矿石的品质也太差了。 虽然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矿石，但我还是决定将矿石丢到地上，继续寻找其他采掘点。 老实说，我并没有特别失望。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多少预期会有这种状况。 而且我也听说这座岩山的矿石，基本上是越到深处品质越好。 在这种距离坑道入口没有多远的地方挖掘，我早知道不会找到品质多好的东西。 我只是还是想先试着挖掘看看，大概了解能够挖到什么东西而已。 看来迷宫这种东西，终究还是得进到深处才有办法看清全貌…… ◆◇◆◇◆ 我似乎看到坑道彼端有人影闪过。 ｜有其他人在吗？ 就算这里有其他冒险者，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不过眼前的状况，让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也许是因为那个身影的存在感太过稀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我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过去看看好了…… 不对……我就是因为这份好奇心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为自身安全着想，也许不要贸然过去才对…… 尽管我有如此想法，但最终我还是输给了好奇心。 毕竟我如果不是这种个性，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就某种角度来说，这或许也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反正如果苗头不对，我拔腿就跑就是了。 以我现在的本事，如果不做任何保留，应该可以用很快的速度逃跑才对。 虽然如果碰到像「巨龙」那样的玩意可能很难跑掉，不过再怎么说，应该都不至于倒楣到会再碰到那种东西。 我就抱着如此想法，朝我看见人影的方向走去。 …… 什么人都没有。 刚才只是我的错觉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这个声音从我身后这么对我问道。 我吃惊地转头一看，看见一名少女就站在我身后。 那是一名十分年幼的女孩。 看她的模样，大概是五、六岁的年纪。 然而从那女孩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稚气。 女孩脸上带着只有大人拥有，交杂着猜忌与调侃的表情。 而当我在惊讶之余，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不知道。不对，我是……」 我又接着听到另一个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那不是我的声音。 似乎有另一个人在我身后。 我转头一看，看见一名穿着破旧长袍的人站在后头。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异样气息的人物。 那个人浑身散发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感……可是，心中似乎充满不安。 面对少女提出的疑问，他似乎相当烦恼…… 他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少女的脸穿过(、、)我的胸膛，开口对那名穿着长袍的人说话。 那跟我处于极近距离的少女身影，仔细一看，是透明的。 这是幻象吗？ 这名少女其实并不在这里？ 所以她也看不到我……？ 仔细一看，那名身穿长袍的人也是透明的。 「你不知道？无论你来自何处，要来到这里，都一定是要从某个地方走过来吧。可是你却不知道？」 少女这么问道。 然而那名长袍人依旧摇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东西？这里又是……」 那个人激动地这么喊道。 而随着他激烈摇头的动作，让长袍的兜帽脱落。 ｜不会吧？ 眼前的景象让我发自心底感到惊讶。 我看到的东西，是一具骸骨。 那个骸骨在眼窝部分带有光亮，而在那光亮当中，还能感受到带有理性的视线。 在骸骨上能看到复杂的刺青，那些刺青还带着微微蓝光。 虽然我没有看过那些刺青……但是…… 不会错，那是｜骨人。 那就是我曾经处于的状态，不会错的。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我抱着这个疑问，往前踏出一步。 因为我想靠近一点，看清楚那个身披长袍的人。 然而仿佛就像是与我这个举动相呼应似的，那名长袍人的轮廓就像是溶化在空气中一样逐渐转淡。 与他相对的少女也同样逐渐失去色彩……就这么不见踪影。 在我周围只剩下满是岩壁的坑道，支配周围的寂静仿佛在说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事，全都只是我的错觉。 「……刚才那个景象到底是什么……？」 我忍不住脱口说出这个疑问。 可是没有人给我答复，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坑道中回荡。 在第四阶层会经常看到那种幻觉吗？ 不，应该不是。 如果常有那种事，应该会有类似的传闻才对。 至少不至于到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地步。 那么说，这是只会发生在我身上的特殊现象吗？ 可是，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只是偶然吗？还是这当中有某种必然呢…… 我不知道。 我想了一下，最后也只能把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先搁在一边，不再多想。 包含我像现在这样成为不死魔物的理由在内，世界上有太多让人搞不懂的事。想要活得长久，适度放下疑问的精神是很重要的。 更何况我还有其他自己要做的事。 没错，我是来收集材料的。 深入坑道越深处，就能取得越好的《魔铁》。 继续前进吧……刚才发生的事，只要先放在心中一角就是了。 ◆◇◆◇◆ 「唔嘎｜！」 坑道中响起这不属于人类的哀叫声。 因为我的剑刃击中眼前的魔物，矿山哥布林的脸部。 虽然我原本是对准颈部挥剑，但对方的动作比我预期得更加迅速，让我的攻击没能击中要害。 矿山哥布林与普通哥布林不同，正如其名称，它们是栖息在矿山的哥布林，并且拥有方便它们在此地活动的技能。 它们拥有的技能，就是锻冶技术。 尽管它们不能像矮人那样制作精致且性能优异的魔道具，但已经足以凭自己的技术制作剑与盔甲。 换句话说，在这座岩山某处应该能找到它们的锻冶处，但我还不知道究竟在哪。 矿山的哥布林的锻冶处无论被冒险者破坏多少次，它们都会另寻其他地点重建。 虽然我认为那并不是能够轻易建立的东西，不过……迷宫很大。 如果想认真把第四阶层全部走过一遍，就算花上整整一两天的时间也肯定不够。 可能得要花上几周，甚至几个月。而且就算花了那么多时间，可能都还没法走遍。 也或许正因为这个地方如此广大，所以矿山哥布林才能随时保有数座锻冶处，当一处遭到破坏，就立刻在其他地方另行建造。 如果是这样，或许也能解释为何那些锻冶处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消失。 因为道具类的东西，它们只要从其他地方调用就行了。 而且它们似乎还有不少设计简单的魔道具，据说锻冶处也都打造成从外头看不到烟跟热气的构造，想要发现并不容易…… 拥有这种本事，感觉要建立跟人类保有互惠关系的生活也不成问题，而且世界上确实也有哥布林那么做。 只是在这第四阶层的矿山哥布林似乎抱有人类所不了解的矜持，所以才会选择不与人类共生的生活方式。 如此这般，矿山哥布林的外观也与普通哥布林不同，身上都不忘配备盔甲跟武器。 皮肤的颜色也像是配合矿山环境的保护色，跟普通哥布林偏绿色的皮肤相较，矿山哥布林偏褐色的皮肤也是一大特征。 另外或许是在矿山进行挖掘工作的关系，矿山哥布林的体形庞大，肌肉也更为发达。 如果说普通的哥布林是瘦小的矮子，那么矿山哥布林就可算是肌肉猛男。说起来很挺恐怖的。 实际上它们攻击的速度与力量都相当强劲，老实说，甚至要比蜥蜴人更加棘手。 它们运用武器的功夫也相当熟练，甚至会施展类似武术的动作。 尽管被我的剑刃击中，但眼前的矿山哥布林也只有短暂慌乱一下，之后很快就恢复冷静，紧盯我的动作。 看来随着阶层增加，要取胜也越来越不容易了…… 感觉多花点时间在这一带跟魔物战斗，吸收魔物的力量来提升实力，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强，不过相对我变强的幅度，我深入迷宫的进度实在增加太多了。 看来我在加深阶层的时候，应该再多考虑自己的实力才对。我心中抱着这种迟来的感想。 只是从我还没有受到重伤这点来看，我勉强还能说自己是在适合自己实力的地方活动，不过想要多深入一个阶层，也许就不太妙了。 还是说，我该到风险更高的地方战斗，借由置身在危险环境下的压力，促使实力提升……不，那样未免太危险了。 这件事等我回去之后再慢慢考虑吧。 比起那个，我现在应该先想该如何对付眼前的矿山哥布林。 对手拿着巨大的双手斧，那个感觉我运用不来的武器，对那只矿山哥布林来说似乎没有多少重量。 除了单纯的重量之外，那种斧头感觉也是运用不易的武器，不过对手却运用得相当熟练。 如果我挥剑劈砍，对方就会翻转斧刃，把斧头当成盾牌巧妙抵挡攻击。 而且它甚至还能在架开我攻击的同时顺势反击。 「……唔！」 尽管我勉强避开挥来的斧刃，但矿山哥布林的猛攻并没有就此打住。 只见对手挥动双手斧笔直朝我挥落，想要将我当头劈开。 虽然不知以我现在的状态被劈成两半究竟会受到多大伤害，不过我一点都没有想刻意给对手劈开的念头。 因为搞不好那样就死掉了。 我连忙闪避攻击，但却没能完全躲过，斧刃微微掠过我的脸颊。 虽然我脸上多了一道伤口，但伤口在短短几秒之内就获得治愈，不见踪影。 看来如果只是被利刃划伤，这个身体能够立刻恢复。 可是在恢复的同时，感觉也会多出些许疲劳，所以看来也不是毫无风险。 据说吸血鬼这个种族就算被刀剑砍伤也会立刻恢复，而实际与吸血鬼有交手经验的人也肯定这个说法。这种能力就算是下级吸血鬼也不例外，只是以我感到的疲劳来看，感觉要是被肢解得太过严重，也许那种恢复能力也会失灵。 说不定吸血鬼的恢复能力并不是没有限度的…… 虽然不知道是没有人对这一点进行验证，或只是没有留下纪录，不过大多数的状况，遇到吸血鬼也都不会选择那种方式，一般都是会针对吸血鬼的弱点攻击。 那样就算击败吸血鬼，也不会知道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是否有什么界限。 毕竟不会有人刻意挑选费力又耗时的方法，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我这次收到的伤害虽然轻微，但冲击力却不算小，所以我翻滚身躯躲避攻击，在重新起身的同时也顺势对矿山哥布林挥剑。 矿山哥布林也清楚掌握到我这次攻击，正当我心想攻击可能又会被架开的时候…… 「……嘎！」 矿山哥布林突然这么大叫，并用双手斧往身后挥砍。 它在做什么……我抱着这个疑问仔细一看，发现艾德尔不知何时溜到那只矿山哥布林身后，而且还用魔术……似乎是用风刃攻击了对手。 而在矿山哥布林转身还击的时候，艾德尔早已溜得老远，见它躲到双手斧的攻击范围外，让我松了一口气。 看见矿山哥布林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我见机不可失，立刻上前挥剑劈砍。 我的剑刃深深砍入矿山哥布林的脑袋，就这么顺势将对方一分为二。 矿山哥布林瘫软倒地，同时也看到大量鲜血从切口涌出。 插图109_fmt ◆◇◆◇◆ 我照例对矿山哥布林进行解体，不过能取得的材料相当有限。 除了武器与防具之外，就只有魔石能用，其他并没有什么能够利用的部分。 虽然切下右耳是能够领到讨伐报酬，不过……我不是很清楚最近是否有这种魔物的讨伐工作。 由于我不记得最近有在冒险者公会看到类似委托，所以拿了多半也没用，但我还是先收了起来。毕竟只是耳朵，占不了多少空间。 至于武具，虽然是矿山哥布林在这座岩山坑道中挖掘《魔铁》打造而成，不过它们的锻冶技术其实并不怎么高明。 无论是《魔铁》的提炼技术还是武具的锻造技术都差强人意，尺寸也是配合矿山哥布林打造，就算带回去，八成也卖不到多少钱。 这种东西最多就是当成材料重新溶化来用……不过很可能得另外进行提炼，这样一来，卖价很可能要比含有《魔铁》的矿石更低。 这些东西就丢在这里吧。我这么打定主意。 至于魔石，品质跟尺寸都相当不错，所以我当然不会忘记取下。 这个品质的魔石应该可以作为制作短杖的材料，就算不行，拿去变卖应该也能换到不错的价钱。 矿山哥布林身上的材料，大概就是这样吧…… 结束采取工作后，我便再次往坑道深处迈开脚步。 ◆◇◆◇◆ 我会开始有自己进入坑道深处的想法，是因为感受到空气流动越来越趋于停滞的关系。 坑道内常见的状况，就是自己置身的区域，随时有可能冒出有毒气体。 尽管发生的机率不高，不过我听说偶尔甚至会有整座坑道都充斥毒气，必须禁止所有人进入的状况。 虽然现在冒险者公会并不会特别针对这件事提出警告，不过并不保证现在完全不会再冒出毒气。 换句话说，我认为自己现在所置身的坑道，很可能就是多少带有毒气的地方。 只是这类毒物完全不会对我构成妨碍。 因为我似乎从还是食尸鬼的时候，毒物就对我起不了效果。当然，我想自己应该是从还是骨人的时候就有这种特性了。 就算是变成下级吸血鬼的现在，我也丝毫没有失去这个长处，拥有就算在这种时候能无畏毒物前进的身躯，也让我感到庆幸。 话虽至么说，从再生时会感受到疲劳的反应，也让我知道自己这类能力似乎也不是无所不能就是了…… 最近我就算做出正常人可能丧命的举动，也抱着反正自己是不死魔物，所以不用怕的这种想法，或许有些过头了。 该说是欠缺危机感吗……总之我很容易会有这样还死不了的感觉。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变成不死魔物的关系，还是单纯地过度自信，不过我打算先想成是自己过度自信，朝多费心确认安全的方向调整行动。 冒险者要胆小才活得久。这是经常能听到的格言。 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此刻有一道巨大的门扉就在我的面前。 ｜再来该怎么办呢？ 如此这般，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扇门不管怎么看都是后面肯定有头目的感觉，我应该进去吗？ 如果就我身为不死魔物的感觉，是在发出「去吧，快进去吧。」的怂恿，不过如果是过去的我，应该会说：「还、还是算了吧。再多打一些这附近的魔物，多提升一些实力再来挑战比较保险。」才对。 话说回来……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呢。 ……好吧，先试试看再说。 要是觉得苗头不对，再退出来就是了。 就算说是头目大厅，在第四阶层应该还不至于会有无法逃脱型的头目大厅才对。 因为一般来说，那类头目大厅是在深入到第四十层之后才会有的。 虽然考虑到以前在《水月迷宫》发生的状况，让我怎样都不敢说那种常识绝对不会出错，可是……那终究只是特例。 现在并没有像当时那样，得穿过隐藏通道，而且还要经过转移魔法阵……就算不是一定得那样，现在我也不是穿越重重障碍才抵达此处的状况，就只是眼前有扇强调「这里是头目大厅喔。」的门扉而已。更何况这个阶层要是真有那种危险的地方，应该早就在冒险者之间传开了。 考虑到这种种要素，我想这里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不会错的。所以说，不用怕…… 我一边这么说服自己，同时伸手触碰门扉。 我会不会太粗心了……尽管心中仍免不了这种怀疑，不过在这扇门后面，十之八九是不成问题的头目大厅。至少也是可以逃命的那种。 只是因为我自身的倒楣体质，所以才会让我产生怀疑而已。 做冒险者这份工作，多少遭遇一些变因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太过在意，最后什么就都不能做了。 所以说，现在这样做没错……对，我这么做并没有错…… 我抱着这个想法，望着眼前伴随沉重声响开启的门扉。 拜托，请真的是一间普通的头目大厅。 ◆◇◆◇◆ 看来我的推测并没错。 我观察门后的景象，心中涌现如此感想。 只是……在门后，那只位于大厅中央的头目魔物仍是问题。 带有光泽的鳞片，以四条腿支撑的庞大身躯，还有在头部由矿石构成的角…… 看见那些在在强调眼前存在具备强大实力的特征，让我一眼就明白那不是可以轻松取胜的对手。 ｜地亚龙。 在龙族中属于低阶种族的亚龙，其中以地底为栖息地的存在，就是此刻在我眼前的对手。 虽说是低阶种族，但好歹也是广义的龙族。 就一般而言，确实算是相当强大的魔物。 只是如果要说是否是应该出现在第四阶层的魔物……我很难判断。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头位在大厅中央的地亚龙，尺寸并不大。 虽然跟我相比，仍是巨大许多，不过跟一般被认为成体会有的尺寸相比，大约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约四公尺左右的程度。 如果是那种对手，我说不定还有办法应付。 总之就是会让我有如此想法，堪称绝妙的尺寸。 基本上龙族是被认为活得越久尺寸越大，实力也越强的魔物，以那种尺寸来说，应该还不会太难应付。 所以说……就是这样了。 我在仔细盘算之后，眼睛望向门扉。 还不算太厚，如果有什么万一，也是我能强行打破的厚度。 这样看来，这个头目大厅并不是无法逃脱型的……这样想应该没错。 当然门扉也有可能是十分难以破坏的特殊材质，不过跟旁边的岩壁相比，感觉并没有差太多。 像这样一开始就想着如何逃命，说起来虽然有些窝囊，不过准备面对意外状况的对策也十分重要。 如果是这样……应该可以。 我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便缓缓走进大厅。 就算我走向大厅中央，身后的门扉也没有关闭的迹象，看来我如果想逃，应该是可以逃命。 我在对这个事实深深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抽出剑，开始在剑上注入魔力。 我让自己处于备战状态。 然而那头四脚着地，眼睛瞪着我的地亚龙，仍没有采取行动。 它是在观察我的行动吗？还是在我靠近之前，都不会做出反应吗…… 不管怎么说，这感觉是个让我能先发制人的状况。 我逐渐加快脚步，接着开始奔跑。 而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嘎啊啊啊啊啊！」 尽管对方发出刺耳的吼叫声，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我顺势冲向前去，对准地亚龙的头部挥剑。 可是…… ｜锵！ 伴随着这样的碰撞声响，我挥出的斩击被地亚龙挡下。 我的攻击并不是因为对手鳞片太过坚硬而无法生效。 当然，由于地亚龙是低阶龙族之一的亚龙族，鳞片理所当然拥有与一般魔物皮肤截然不同的硬度。 可是，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尽管我并没有什么跟这类魔物交手的经验，但还是拥有许多相关知识。 我对地亚龙的认知也包括在那些知识当中，正因为这样，我在攻击时，也在身体跟武器上注入远比平常要多的魔力。 而我注入大量魔力的攻击之所以会被挡下，是因为我刚才对准地亚龙攻击的部分……也就是在地亚龙的头部周围，多出一面岩盾让我的攻击失效。 看来那应该是地亚龙在看到我的攻击之后，迅速让周围的岩石聚集，构成一面像是半球状头盔的岩盾。 也就是魔物所施展的魔术。 而且还是属性魔术。 虽然这类魔术在现代的人类社会中，是被归类为旧式魔术，但实用性仍不容否定。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魔术当中尽管咒文十分重要，但更为重要的还是施术者的想象，而属性魔术由于大半是根据自然现象衍生而成，所以是十分容易想象的魔术。 而且另一个让属性魔术更为管用的要素，就是现在我们所置身的环境。 据说如果精通属性魔术，甚至可以将周围的状况转变为武器，例如在周围尽是泥土与岩块的地方施展地属性魔术，就能节约凝聚泥土与岩石所要消耗的魔力，而且还能让魔术的威力得到强化。 而刚才地亚龙正是实现这个说法，它在这座矿山内聚集周围的岩块，构成保护自己的岩盾。 可想而知，在这附近的地层中含有高强度的《魔铁》，如果再加上亚龙用强大的魔力强化，防御力自然非同小可。 虽然我并非是要刻意证明，但实际上我的攻击确实被挡下了。 一般来说，从刚才那记攻击被挡下的瞬间，我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因为我在先发制人的情况，而且还用了自认威力相当强大的攻击，但却被对手轻易挡下。 可是，如果我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那我大概永远都别想成为神银级。 我还有其他手段。 毕竟我的底牌还没出尽，而且那种盾牌或许也有什么破绽。 我决定先跟对手拉开距离，观察地亚龙如何行动。 可是就在我才这么想的同时，地亚龙已经用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不妙……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对手已经逼近到我面前。 我连忙往侧面跳开，但地亚龙随即翻转那庞大身躯，尾巴对准我猛力挥落。 面对那从我闪避方向迎面而来的攻击，我只能用剑身充当盾牌招架。 我被地亚龙的尾巴击中，整个人飞了出去。 ｜砰！ 伴随着这声巨响，我猛烈撞上岩壁。 我紧接着听到岩壁崩落的碎裂声响。 对方的攻击就是如此强劲。 而且地亚龙还并不打算就此结束攻势。 尽管我已经被击飞到岩壁旁，但地亚龙仍再次朝我冲来。 我必须避开…… 尽管在猛烈撞上岩壁后，脑袋有些发晕，但我还是立刻涌现这个想法。 如果往旁边闪避，八成只会跟刚才一样被尾巴击中。 既然这样…… 我尽可能等到地亚龙靠近，在最后一刻利用岩壁当立足点，往上方跃去。 我的目的是要跳到地亚龙背上。 能成功吗……？ 我感觉自己腾空的时间格外漫长。 因为在这个瞬间，是我最欠缺防备的状态。 虽然在必要时刻我还能在翅膀中灌注气力脱困，但感觉那也只会再次陷入你追我跑的状况。 拜托…… 这似短非长的时间缓慢流动。 我接近地亚龙的头部，伸出脚准备着地。 地亚龙还没察觉到我的位置。 因为它刚才朝我所在位置冲撞，扬起大量尘土，遮蔽彼此的视界。 我除了普通的视界之外，还拥有甚至能分辨温度、属于不死魔物的特殊视界来视物，所以才能在尘土中掌握状况。 此刻我真的很感激自己拥有这幅身躯。 被甩到墙上能够只是稍微发晕了事，也是多亏有这幅身躯的关系…… 如果换成一般人，早就没命了。 就这样，我的脚确实踩到了地亚龙头上。 而在此同时，我也已经举起手中的剑，朝地亚龙的头部挥落。 这个瞬间如果被发现并遭到追击，虽然十分危险，但同时也是击败对手的最佳良机。 只要击中，甚至有可能一击致命。 这是孤注一掷的攻击。 不过…… 我的剑刃确实击中地亚龙的颈部，只要再稍微深入，就能击败对手。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地亚龙瞬间在颈部形成的岩块盔甲，阻止了我的剑刃。 失败了吗…… 虽然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但好歹还是给对手制造不小的伤害。 这下我也知地道亚龙并不是我的攻击绝对无法生效的对手。 话虽这么说，可以确定我现在已经无法再让攻击深入，所以我决定先沿着地亚龙的背部跑开，并从那庞大身躯跳向地面，逃离它的视界。 地亚龙似乎也难以正确掌握自己背上的敌人位置，只能疯狂地摇晃身躯。 当它开始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我早已回到地面，来到地亚龙侧面。 我就在能够看见对手腹部的绝佳位置。 ｜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闪过这个想法的我，决定不再保留，立刻在剑上同时注入气与魔力。 我用了魔气融合术。 下一瞬间，我对准地亚龙的腹部，猛力将剑刃平挥而出。 地亚龙的腹部不同于背部跟颈部，几乎没有鳞片保护，被我的剑刃轻松划开。 魔气融合术的力量当然占据大部分原因，不过会如此轻松，依旧令我十分意外。 看来这里八成就是弱点了。 虽然这是在图鉴等资料中也有提过的部分，但能够让地亚龙像这样主动露出腹部的方法并不多，所以想要积极攻击这个部分并非易事。 我这次算是相当走运…… 不过地亚龙强韧的生命力，似乎并没有因为腹部被切开就丧失斗志。 它仍重新站起身子，转身瞪着我。 只见地亚龙用脚往地上一蹬，地面便接连隆起像长枪般的尖锐岩柱。 我在闪避岩柱的同时，也朝地亚龙奔去，试图给它致命一击。 看见我的行动，地亚龙甚至连在空中都让岩石形成岩枪，陆续朝我射来。 不过或许是身受重伤，难以维持专注力的关系，那些岩枪没有什么准头。 虽然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威胁，可是跟先前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来到地亚龙面前，跳到它头上。 我打算再次攻击它的颈部。 以地亚龙现在的状态，也许已经没法再变出岩盾了。 我是这么想的。 而事实也正如我的预料。 面对我挥落的剑刃，地亚龙虽然仍试图展开岩盾，可是岩盾的强度明显较先前弱上许多，最后在魔气融合术的斩击面前，只剩下柔软的皮肉。 最后我的剑刃就这么砍下地亚龙的脑袋，而那庞大身躯也伴随沉重声响倒下。 ◆◇◆◇◆ 地亚龙身上的可用材料，是魔石跟全身所有部位。 它的鳞片、牙齿、爪子、眼睛等部位，全都是十分有用的材料，只可惜由于魔法袋的容量问题，我没法全部带走。 如果考虑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取走魔石跟一定程度的鳞片，再来大概就是较长的牙齿跟爪子，再拿走眼睛就够了。 只是这种东挑西拣的拿法……唉，要是有够大的魔法袋就好了。 最近会不会有魔法袋在拍卖会上拍卖呢？ 因为那可不是能在一般店家买到的东西。 价格也是问题……希望卖掉塔拉斯库材料的钱能买得起。 只是如果碰到太大的东西，就算那种魔法袋或许也应付不来吧。 不过就算买了新的魔法袋，也不是说现在手边的魔法袋就得丢掉，只要把两个魔法袋都带在身上就行了，而且那样感觉搬运材料的工作，也会远比现在要轻松许多。 我花了一段时间完成地亚龙的解体工作后，便再次动身探索迷宫。 其实我已经相当疲累，可能也到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时候，可是虽然魔石问题已经解决，但我依旧没有取得《魔铁》。 再一下就好，我只要再多找一下…… 插图123_fmt 我感觉自己这种心态似乎挺危险的…… ◆◇◆◇◆ 在有地亚龙的头目大厅里，共有两扇门。一扇是我进来的门，而另一扇则是相当于出口的门。 在我跟地亚龙交战的时候，出口虽然一直都是处于紧闭状态，但在地亚龙被击败的同时，那扇门也自动敞开。 那应该是要我从那里继续前进的意思。 如此这般，我自然来到那扇门前，而门后的光景让我稍稍有些惊讶。 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门后并没有让人能立刻看出是通道的地方。 门后是一片断崖，只能在岩壁上看见一些让人爬下断崖的凹陷及突起。 我之所以明白自己并非来到外壁，是因为眼前的空间十分昏暗，而且无论往哪个方向望去都尽是岩壁。 这是一个大洞。 是一个十分宽敞，约有一公里见方的空间，洞顶也相当高。 由于周围很昏暗，我没法看清全貌，不过可以肯定与先前走过的坑道通路相比，在尺寸上有明显差异。 除此之外，里头似乎还有一些不知该说是设施，还是该说有设置魔道具的地方……简单的说，这里感觉像是一座采矿场。 里头甚至还能看到轨道车，感觉是有经过相当人工开发的空间。 可是，这里是迷宫。 由于我从未听说有人在这里建造采矿场的消息，所以我应该把这里视为迷宫所造出的空间。 在迷宫这种地方，有时甚至会看见怎样都不像是人力能够建造的城镇或城堡。 考虑到这一点，迷宫里会有这种空间，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迷宫这种存在本身，至于在迷宫里会有这种阶层，反而不是什么会让人觉得奇怪的事。 可是如果要说为什么在迷宫里会有这种地方，要说完全不好奇也是假话。 是迷宫在形成的时候，有参考人类的生活吗？ 如果考虑到有城镇跟城堡的状况来看，或许是说得通。 而考虑到迷宫当中也有森林跟洞窟等重现自然地形的阶层，说迷宫只是把人类建造的环境当成广义的自然地形，或许也不奇怪。 毕竟极端的说，迷宫甚至连魔物都会加以重现，持续让魔物涌出。 真正值得惊讶的，或许是迷宫的创造力。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基于何种理由，眼前有这种空间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毕竟这里可是采矿场。 对于我这个前来寻找《魔铁》的人来说，这是最让我感到高兴的环境。 我贴着崖壁，往下方攀降。 在抵达底部之后，我先试着观察四周。 虽然因为亮度问题我没法看得太远，不过从上方俯瞰全景的时候，我记得有看到一些魔物蠢动的身影。 不过在乍看之下，在门下方的这一带似乎没有魔物，所以我才能比较放心地下来这里。 实际上周围也确实没看到魔物的身影，这也让我稍稍感到安心。 要说有什么其他东西，大概就是轨道车，还有像是魔道具开关的玩意了。 唔～……我该怎么做呢？ 眼前的开关，不知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说不予理会应该是最安全的选项，不过那样未免太无趣了。 好吧，比起趣味性，安全应该才是更加优先考量的要素，可是……我放眼望去，周围感觉也不像是会有陷阱的样子。 上头看起来不会有东西掉下来，地上感觉也不会有陷坑…… 这让我不禁产生「能按的开关都按按看」的想法。 如果见苗头不对，我就再按一次，把开关关掉就是了。 ……至于没法关掉开关的可能性，我决定刻意忽视。 好，就按吧……喔？ 我随兴按下眼前的开关，原本昏暗的周围便多出光亮。 我往上方望去，发现光源位在相当高的位置，照亮下方的空间。 也就是说，刚才的开关是用来启动照明的东西。 ……还好不是陷阱。 不过那道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只能照亮我周围约数十公尺的范围。 我猜应该还有几个类似的开关，如果不一一打开，就没法将整个空间照亮。 虽然就算多少有些昏暗，我还是拥有一定程度的视物能力，不过那主要是因为不死魔物的视界相当擅于辨识生物活动的关系。 如果要辨识无机物，就没有那么管用了。 虽然这种特性感觉颇符合吸血鬼的形象，但换句话说，就是我的眼睛其实并没有那么万能。 如果只是要挖掘岩壁取得《魔铁》还不成问题，但要分辨矿物的品质，还是得需要普通的灯火充当照明才行…… 好吧，看来也只能边挖边找照明开关，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正当我抱着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也感受到周围的魔物正逐渐逼近，我转头观察四周，看见两只矿山哥布林正往我这里过来。 它们多半是看到灯光，所以才过来一探究竟吧。 就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否也算是一种陷阱呢？ 如果是这样，我多点亮几盏灯，说不定也能稍微分散魔物的行动。 只是这个点子也得实际试过才知道是否管用…… 总而言之，先击败眼前的两只矿山哥布林，再来探索这个空间吧。 我在高处时也有看到几处色泽看来适合采矿的岩壁，就在这一带寻找《魔铁》好了。 我这么打定了主意。 ◆◇◆◇◆ ｜铿！铿！ 鹤嘴锄挖掘岩壁的声响回荡四周。 先前攻击我的矿山哥布林，我在没有什么意外的状况下将它们击败。 虽然矿山哥布林依旧是颇为棘手的强敌，不过它们并没有陆续呼唤同伴，所以我只需要解决那两只矿山哥布林就能让战斗结束。 也许它们是属于同伴意识比较稀薄的魔物。 我之后又在这座矿场到处逛了一下，找到一面感觉不错的岩壁，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试着挖掘。 我也不忘寻找附近的开关，将这一带的岩壁照亮。 这里似乎原本就是某人使用的采矿点，在岩壁上能看见清楚的矿脉，所以应该可以取得品质不错的《魔铁》。 实际上我在挖开岩壁，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矿石打量品质之后，感觉矿石的品质都相当不错。 这样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当然，我并不会只在这里采矿，而是打算多挖几个地方，挑选品质最好的矿石，尽量多带些战利品再回去。 所以这个矿点就先到这里打住，去看下一个矿点吧…… ◆◇◆◇◆ 这股全身汗毛倒竖的感觉，是当我离开第三个矿点，觉得差不多该折返时所遭遇的状况。 我在这个空间游走观察的同时，也逐渐开始了解这个空间的构造。 这里除了我四处游走寻找矿点的阶层之外，我还在下方发现另一个似乎是阶梯状的阶层。 之所以不能肯定，是因为昏暗的环境让我难以看清这个空间的全貌，所以我有好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在下面的阶层究竟有什么东西。 不过我当然会对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感到好奇，而正当我点亮第三处采矿点的灯光时，也察觉到灯光稍微照到下面阶层的景象，所以我便靠到崖壁边缘，小心翼翼地窥看下方阶层的状况。 ｜结果我看到底下有一头怪物。 我原本以为是从上层部分微漏到下方的光亮，照亮了远在下方阶层的地面，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地面正缓缓移动。 我的眼睛就算在黑暗中也能感知到生物的存在。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而这也是我首次知道在力量差距过大的时候，那种能力会无法发挥作用。 正当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不解，仔细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对象的全貌才逐渐揭晓。 我最先明白的是，那乍看之下像是粗糙岩块的东西，其实是某种巨大存在的皮肤，而那个存在巨大到我无法掌握轮廓。 不久之后，光线短暂照亮了应该属于那个存在的脸部。 我首先看到的是尺寸跟我整个人差不多大小的眼睛。 在这个时候，我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逃跑。不过那个眼睛此刻并没有睁开，尽管距离遥远，我还是能看出那个存在正处于沉睡当中。 可是，就算是那样……依旧令人畏惧。 我绝对不能挑战那种东西。 现在的我完全没有那种本事。 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到我就在这里，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我打从心底涌现出了这个想法。 之所以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能一直都抱着自己还有能力应付的想法，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只要稍微留意，就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关于魔物的种类、强度、陷阱的多寡，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危险，我都事先做过功课。 综合我所知的资料来想，我认为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并不为过。 可是，此刻在我下方的东西…… 那是我不需要多做什么判断，就能确实断言自己无力对抗的存在。 那是…… ｜大地龙。 那个魔物的样貌就像是在青蛙脸上装上胡须与带有理性的眼睛，并在背部加上与其庞大身躯不成比例的小翅膀。 可是大地龙的尺寸及存在感，完全不是青蛙能够比拟。 那玩意的长度有近四、五十公尺……不对，就那惊人的体积来看，应该更大才对。 如果有那种身躯的魔物发怒肆虐，可能不到一小时就足以让一座城镇被破坏殆尽。 实际上确实在某些传说当中，有提到城镇、村庄、甚至国家遭大地龙凶暴摧毁的事迹。 大地龙不只会用那庞大身躯攻击城镇，还会用本身的能力引发地震。 它能让大地摇晃，让建筑倒塌，将城镇破坏。 它还能让岩块从天而降攻击逃窜的群众，幸运逃过一劫的人也会成为大地龙手下魔物的食物。 没想到这里竟有那种东西…… 我根本没有在任何资料中看到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 有如此巨大的存在，竟然会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我抱着如此疑问，看着对方缓缓远离的时候，大地龙的眼睛突然睁开，并伴随轰隆隆的沉重巨响开始行动。 糟糕……我被发现了吗？ 我的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就像那时候一样……我感受到跟遭遇「巨龙」时相同的感觉。 而在我死心的同时，内心也涌现莫名的解放感，还有遭遇传说级生物的感动。 两者都是十分难得的经验，想想如果能这样丧命，或许也不错。那就是会让我内心涌现如此想法的感觉。 不过理所当然的，我还不能就这样丧命。 因为我的梦想是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为了实现梦想，我甚至连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路走来都从未放弃。 话虽这么说，但面对眼前的状况，我又能怎么做？ 大地龙只要用那看起来软趴趴的手臂轻轻一挥，我很可能就没命了。 我跟大地龙的差距，已经悬殊到我无法拿自己是不死魔物作为筹码的地步。 我实在……实在是无计可施，我根本不认为自己能有任何办法。 除了祈祷那个生物没有察觉到我，或是将我视为不值得介意的渺小生物外，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感觉可以从自己这幅没有生命的躯体中听到心跳声。 我还能感受到冷汗沿着皮肤滑落的感触。 虽然浑身颤抖，但我还是拼命地……没错，我确实是以性命为赌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 我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跟大地龙视线相对。 不过，那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只见大地龙缓缓转身，接着巧妙地挖开地面，深深沉入地底。 虽说是地面，由于这里是座岩山，因此地面也并非泥土地，理应是十分坚硬的岩盘，但大地龙仿佛让那个事实毫不存在，轻易就将地面挖开…… 那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 而我也只能摒住气息，默默看着大地龙离去。 由于偶尔会有飞溅而来的石块，所以我还得忙着闪避，或用魔术防盾抵挡。 这种只是被行动波及，连攻击都算不上的现象，甚至都要比先前地亚龙施展的岩枪更有威力……实在太吓人了。 据说神银级冒险者就是要拥有足以与那种怪物单独对抗的实力，这也让我深切感受到自己的目标，是多么地遥不可及，可是…… 我总有一天要让自己能打倒那种怪物。 一定可以的。 我强烈地涌现这个念头。 ◆◇◆◇◆ 原来如此。 我会有如此感想，是在大地龙那异常强大的存在离去之后，我在这个被寂静所支配的空间观察它先前所在的位置时，自然产生如此想法。 尽管大地龙不久前确实就在此地，不过眼前却只有一片让人丝毫无法察觉那个事实，尽是散乱岩块的空间。 如果眼前的景象与此处的常态无异，那么也难怪完全没有大地龙的消息。 说不定其实有其他冒险者也曾与大地龙遭遇，不过若不是全数丧命，就是因为过度恐惧而无法正确传达所见的景象。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为不死魔物，在精神上与人类有若干差异的话，我现在搞不好已经瘫软在地上失禁了。 那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那种存在的魄力，就算距离如此遥远也能让我有浑身刺痛的感受，就魔力大小来说，如果大地龙的魔力是一座湖泊，那么我的魔力连一杯水都算不上。 而且光是那庞大的身躯……就算我挥剑对抗，在大地龙眼中，最多大概也就只像是被牙签刺到罢了。 理所当然的，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制造什么像样的伤害。 遇到那种东西还能保持冷静的冒险者，至少也要有白金级的实力才行…… 至于会以这个第四阶层为主要猎场的人，根本不是那种怪物的对手…… ……唉！ 真不知我今天究竟是走运还是倒楣。 也许光是自己还能保住小命，就算值得庆幸了。 往后我得要更加谨慎才行。 就算事先已经做过功课，但还是不能过分相信自己的知识…… 回去吧，回去吧。 我今天已经没法拿出干劲了。 我只想回家，在安全的地方裹着棉被好好睡上一觉。 顺便要罗琳帮我准备热葡萄酒好了……就这么办…… ◆◇◆◇◆ 「……大地龙？你又碰到那种不得了的东西了。我想你肯定是被霉运上身了……」 傻眼对我说出这些话的人，自然是身为家主的罗琳。 我在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新月迷宫》返回地上，将会坏的材料全部交给冒险者公会之后，便夹着尾巴跑回来。 至于像是魔石之类可以保证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腐坏问题的材料，由于那些也是帮艾莉洁制造武具时所需的东西，所以我一并带了回来。 至于魔铁，并不是我要自己动手进行锻造，因此我预定是之后要拿去克罗普那里，请他打造武具。 到时候我应该也会带着艾莉洁同行。 那个大叔在制作武具上有不少坚持。 如果没有带着使用者本人同行，很可能会发飙赶人。 「我自己其实也是打心底这样怀疑……说起来，为什么大地龙会出现在那种地方？我根本就没有查到任何类似的消息。况且那里虽然是在迷宫里头，但也只是第四阶层，未免太奇怪了。」 由于我已经接连喝下几杯罗琳准备的热葡萄酒，所以我也趁着自己带有几分醉意的时候，找到机会就大吐苦水。 尽管我这个身躯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喝醉…… 不管怎么说，会遇到那种不讲道理的魔物，罗琳并没有丝毫责任，我也没有迁怒她的意思，只是对自己倒楣遭遇的愤慨，让我实在很难不抱怨几句。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 那种状况就像是在《水月迷宫》第一阶层突然碰到巨魔，或是走在安全的街道上却被大批哥布林袭击，总之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状况。 碰到那种状况，无论怎样小心也无从防范。 就算想要逃跑，最少也得拥有白金级的超常本领，而现在的我自然没有那种本事。 我根本就不能怎样。 不知是能够体谅我的心情，还是只是在敷衍醉汉的胡言乱语，罗琳带着微笑说道： 「也是啦……虽然在低阶层遇到强大魔物的状况并非完全没有，可是……在第四阶层碰到大地龙，那已经是远远超过可以用倒楣解释的不讲理状况了。可是，你还是活着回来了。总之这算是值得高兴的事。而且我还帮你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怎样，好吃吗？」 正如罗琳所说，现在桌上摆着远比以往都要丰盛的料理。 不仅每道菜都是罗琳亲手烹调，而且还不忘加入就算是我也会感觉可口的血液。 这些料理确实相当美味。 葡萄酒也很香醇。 吃吃喝喝……等等。 「好吃是好吃，但那不是重点吧……」 感觉自己差点被敷衍过去的我，抬头望着罗琳这么说道。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也点头说道： 「也对，不过应该还有其他值得在意的事吧？听你的说法，大地龙应该是钻进地底消失的……」 「没错，是在一个像是采矿场的地方。」 「是那里吗……」 罗琳似乎也曾去过那里，她似乎知道我所说的地方。 「你果然也知道吗……我有些好奇，那里真的是由迷宫创造成那样的吗？」 「不，应该不是。那里的设施是人造的。不过感觉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就像你会到那里挖掘《魔铁》一样，那里应该能挖到吧？我认为那是一座用来挖掘《魔铁》的矿场。不过是几百、甚至是几千年前建造的。」 感觉是个久远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状况。 如果是在那么久以前，不就是连马尔特都还没有的时候吗？ 那座迷宫是从那么久以前就有了吗？ 虽然我自认自己对迷宫的构造、在其中出没的魔物，还有对抗那些魔物的方法有做过不少功课，不过说到历史，就不是我所擅长的部分。 虽然跟亚兰王国与马尔特有关的基本历史背景我还有所涉猎，但如果说是更早之前的古代史……那应该是只有学者才会研究的领域。 罗琳接着说道： 「现在所知道的《魔铁》，主要都仰赖矮人优异的采矿技术。如果想要大量取得，购买矮人流通的《魔铁》是既迅速又便宜的选择。不过在那座采矿场运作的时候，情况可能不比现在。我想魔铁在当时应该是相当珍贵且难以取得的资源。现在《魔铁》虽然也算是贵重资源，不过由于先在已经有数座能有效开采的矿山，因此以前跟现在的价值肯定无法相提并论。要不是那样，尽管只是第四阶层，应该也不会有人想在那种会有魔物出没的地方特地设立采矿场。」 这样一说，确实是有道理。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 「为什么在那边的魔道具，会是我看到的那样呢？」 「你是指为何那些东西一直留在那里吗？还是说为何那么久以前的东西，却还能运作？」 「都有。」 关于前者，是基于冒险者看到贵重魔道具没理由不会带走所产生的疑问，至于后者，则是在理应没人会为那些魔道具补充魔力，但现在却还能运作，实在不太合理。 无论性能多么出色的魔道具，除非是十分特殊的状况，否则都不可能永远维持运作。 而关于这些疑问，罗琳也点头给我答复： 「其实两者都有相同的答案。因为在那里的魔道具，都已经被迷宫吸收了。正因为这样，想拿也拿不走，就算没有人补充魔力，也能持续运作。虽然这种现象说起来没什么道理……不过迷宫就是那样的东西，是没法解释的。」 被迷宫吸收。 这种说法通常是用来形容冒险者或魔物丧命后，放着不管就会从迷宫内消失的现象。 可是那种状况，连魔道具也适用吗……？ 不对，考虑到迷宫会吸收死去冒险者的武具，放进某个宝箱当中，说迷宫会吸收魔道具也不奇怪。 可是…… 「魔道具维持原本的样貌被迷宫吸收，真的会发生那种事吗？」 由于我几乎没听说过这种状况，所以自然会产生疑问。 「我必须说真的会。虽然案例不多，但也有其他例子。你知道那个试图在迷宫内建设城镇的善王费尔托吗？」 那是曾经带着遭国家迫害的族民逃难，在流浪途中发现巨大迷宫，决定利用迷宫内的一个阶层建设都市的传说人物。 善王费尔托经常成为图画书与戏剧的题材，所以算是童话中的人物。 而我当然知道这个角色，所以开口说道： 「知道。不过那又怎样？」 「那是事实。我也知道哪里是他实际建设城镇的迷宫。而在那里，就能看到『维持原本样貌的城镇』。」 「这……！」 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而罗琳似乎也明白她所说的事情多么令人惊讶。 「我可以体会你的想法。因为这件事其实是秘密。在我的故乡，这件事也是被视为机密。如果想活久一点，就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喔。」 「……喂。」 罗琳就这样把如此危险的秘密对我透露了。 罗琳没有理会我的吐槽，继续说道： 「如此这般，在采矿场那里的状况，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会这么说的人，在这个国家也只有我而已。」 「这话怎么说？」 「在这个国家的人，当然，也包括冒险者公会及马尔特的人在内，都认为那座采矿场是迷宫创造出来的。说起来这也是合理的想法。因为迷宫会吸收人类设置的魔道具，维持原本样貌持续运作并不是主流的说法。你相信那种说法吗？」 听到罗琳这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 因为我认为她根本是明知故问。 「虽然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试探，不过你应该早就知道答案了吧？我没理由不相信。要是我不相信罗琳，那我又还能相信谁呢？又还有什么人会认真研究我变成现在这样的躯体呢，不是吗？」 事实上就是这样。 会愿意认真听我说那些奇妙经历的人，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 更何况是会认真看待我的处境，拿我作为研究对象的人，怎么想都只有罗琳而已。 虽然说我如果暴露自己这幅身躯，对人说出其中的秘密，肯定是能找到不少想对我进行研究的人。 可是那种人只是把我视为实验动物，而且很可能会把我关进某个研究设施当中，让我终其一生过着像笼中鸟般的生活，并进行毫无人道可言的残酷实验吧。 可以肯定没有其他人会让我像现在这样，在能自由生活的状态下研究我的身体。 听到我那么说，罗琳脸上露出微笑。 「……你说得没错。抱歉。或许我也有些醉了。」 看见罗琳那仿佛在遥望远方的眼神，让我不解地微倾脑袋。 察觉到我的反应，罗琳摇了摇头。 「抱歉，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是我在故乡时的事情。因为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当成异类……」 「有这种事？」 罗琳很少会提起自己的往事。 她所说的故乡，应该是指她来到这里之前所居住的国家。 我记得那是个被称为学问之国的地方……应该是叫…… 「我记得罗琳的故乡应该是雷尔姆多帝国吧？」 「没错，你还记得啊？」 「就算我是个土包子，朋友故乡的名字也还记得住。只是那个国家距离实在太远，所以我没去过就是了。」 那是一个位在西方、规模相当可观的国家，听说那里也是萝贝莉雅教具有强大势力的地方。 如果要问这些知识究竟是听谁说的，那自然是罗琳告诉我的。 只是对亚兰这个东方小国来说，帝国的影响力并不大。 正确来说，是雷尔姆多帝国应该也不会对亚兰这个不起眼的小国感兴趣。 这里也没有什么特产品，就算征服亚兰，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就连长年住在这个国家的我，都会感到怀疑的事情。 就算雷尔姆多帝国真的有侵略亚兰的意思，大概也是在并吞其他诸国之后的事。 亚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国家。 ……感觉越想越觉得辛酸了，这里其实还挺不错的说。 只是跟其他地方相比，有许多地方比不上人家罢了…… 罗琳继续说道： 「那个国家跟亚兰王国不同，人的时间流逝很快。现在回想起来，我在那里其实过得相当疲累。那里的人每天都在忙碌、努力，不是想将他人挤下去，就是把别人当成向上爬的踏脚石，一心只想爬到更高的位置，那里的人都是那样……虽然就国家及人类发展的角度去想，那种想法是无可厚非，不过可以说是一个过犹不及的好例子。」 「所以你才决定到这里来吗？」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稍微语塞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理由。说得夸张一点，我来这里，可以说是为了追求平静吧……好吧，先不管理由是什么，我在那里的时候，跟现在的生活可说截然不同。别看我这样，我可还是颇为出色的菁英分子。如果我有那个意思，甚至可以角逐雷尔姆多第一大学的校长宝座呢。」 听到突然出现的陌生词句，让我微倾脑袋。 罗琳所说的话，让土包子的我有些难懂。 「……那个雷尔姆多第一大学是……？」 「那是我的母校，也是在雷尔姆多最具权威的学府。因为是个只要努力，任何人都能就读的地方，所以身为那里的学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不过校长的地位，却是让那个国家所有学者都觊觎的一个位置。我也不例外，我也曾有想尝试角逐的念头。我为此做过许多努力，累积自己的成就，只是……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觉试图扯我后腿的人实在多到令人灰心。我明明是想用任何人都能了解的方式阐释真理，但不知为何，却要面临他人的全面否定。你能想象吗？当自己把橘子摆在面前，说这是橘子的时候，就会陆续有人跳出来说『不对，那是苹果。』或是『那应该是面包才对。』而且还会被人用仿佛我才是错误的眼神看待。然而在眼前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橘子。那是个会让人发疯的环境。」 「这个……」 这算是经常听说的状况，我也多少能够理解在那种环境下的人，有什么样的思考逻辑。 简单的说，应该就是罗琳的地位以极快的速度攀升，让许多人感到不快。 虽然说也有可能真有人不明白眼前的橘子就是橘子，不过想成是刻意扯人后腿，也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我的反应透露出自己对罗琳如此遭遇的同情，罗琳发出嗤之以鼻的轻笑。 「说起来，我自己当时应对那种状况的能力也太差了。毕竟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如果换成现在，或许会更懂得巧妙应对，心情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吧。现在回想起来，那里也不算是太过糟糕的地方。只是当时实在没法再待下去了……就这样，许多原因让我感到疲惫，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就是某天一时兴起，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就决定过来了。」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听起来，你以前所从事的工作，应该是个得肩负相当责任的工作吧？」 「你说得没错。但是当时已经到了我如果不那么做，我的精神会难以维持平衡的状态……我当时一心只想告别那个让我感到无趣且厌烦的生活。实际上在来到这里之后，我也得到获得解放的感觉，还有自己在间隔许久后再次获得刺激的兴奋。我很庆幸自己来到这里……没错，而且我还因此认识你呢。」 罗琳曾在雷尔姆多从事学者工作，因为对生活感到厌倦而来到这里的过去，我也听她说过，不过我其实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其中原来也有不少波折。 不过罗琳以前的解释……她说自己以前只是在雷尔姆多的无名学者，因为没什么地位才只好跑来亚兰的说法，我其实也从未真正相信。 因为就一个没有地位的无名学者来说，罗琳在这十年来所展现的学识与技术，都太过优秀了。 罗琳所展现的实力，甚至还让我多次建议她只要稍微加把劲，说不定可以在亚兰成为宫廷学者，只是在我明白罗琳对那种地位丝毫不感兴趣之后，就没有再多提了。 我原本以为是罗琳不喜欢做那种类似权力斗争的事情，不过想到她有那种过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罗琳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因为我不仅多次接受她的帮助，而且她也是我在这里最要好的朋友。 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过去，只要往后她也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开心过日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心中涌现这个从过去就有的想法。 ◆◇◆◇◆ 隔天一早。 我今天的计划，是要去见拍卖管理人……换句话说，就是要去史提诺商会讨论关于塔拉斯库材料的事。 因为有机会用拍卖会预估价值的双倍金额卖出，所以我相当期待。 问题就只在于买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是我的偏见，但我总认为有钱有权的人都有一些毛病，所以我其实有些担心。 希望只是像萝拉那样有特殊癖好的人才好。 这样想或许太奢求了。那个人怎么想都是例外。 在那之后，我还得请罗琳帮忙对我昨天取得的材料进行鉴定，确认品质。 那些材料是否有问题，我也必须让罗琳看过才知道。 我是认为应该不用担心，可是…… 这件事之所以会拖到今天，是因为昨天我回来的时间很晚，加上材料的分量也不算少，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喔，你已经醒了吗？」 罗琳在这时走出寝室，对着在客厅的我这么说道。 话虽这么说，罗琳并没有因此穿着睡衣。 这时的她已经换好衣服，换上一如平常所穿的魔术师装扮。 我实在搞不清楚罗琳早上是否是个容易起床的人。 不对，她白天会满脸倦意，通常都是因为熬夜做实验或进行研究的关系，所以基本上应该是个容易起床的人。 「嗯，变成不死魔物之后，我的睡眠时间变短很多。其实在我是食尸鬼的时候，甚至从来没有睡过呢。」 「所以你现在的身子能稍微睡一点了吗？睡眠时间会随着进化逐渐增加，这也是个有趣的现象。说不定是比较接近人类的关系。」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事实究竟如何，实在很难说得准。 现在我也只是如果想睡是可以睡的程度，如果我想要一直醒着不睡，八成也是能够一直保持清醒吧。 虽然我没实际试过，但我能从感觉上明白这件事。 「姑且不论你是否变得比较接近人类，只需要很短的睡眠时间还挺让人羡慕的。在实验正到重要阶段的时候感到睡意，总是会让我思考为何人类需要睡眠呢。」 「你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学者个性呢……我很喜欢睡觉，所以我反而很希望身体能变回可以好好睡觉的状态呢。现在我就算睡下去，不知该说是睡意很浅还是怎样，感觉就像是在进行没有必要的行为，就算睡觉也不怎么觉得舒服呢……」 就算这样我还是能睡就睡，说起来也挺奇怪的。 毕竟睡觉是长年累积的习惯，所以要舍弃睡眠并不容易。 话说回来，虽然变成不死魔物是比较方便，但也会失去不少东西。 睡眠时会有的舒服感受，或许也算是其中之一。 「虽然这是个耐人寻味的话题，不过……这件事就等以后再说吧。比起那个，你应该有带回一些材料需要我看吧？另外……大概就是提炼《魔铁》的事情了。」 罗琳打断关于睡眠的话题后这么说道。 也对，那确实是随时可以找机会讨论的事，而且今天也确实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得做。 我想罗琳应该也是想把事情尽快搞定吧。 鉴定材料这件事还姑且不论，但所谓要提炼《魔铁》，是得要借由罗琳在炼金术方面的技术，将《魔铁》弄成铸块的形式。 毕竟我所带回来的东西，并不是纯粹的《魔铁》，而是含有《魔铁》的矿石。 由于是产自迷宫的矿石，《魔铁》的含量较高，但也不能就这样拿来使用。 拿去给锻冶公会之类的地方请人提炼也是个方法，不过当然必须支付费用。 原本为了省钱才亲自去挖矿石，如果为了提炼而增加开销，那就本末倒置了。 老实说，这次会去帮艾莉洁收集材料，有大半的理由其实是为了充一些身为师父的面子，所以干脆花钱也不是不行，但既然可以找罗琳搞定，那么找她帮忙应该比较好。 其实我原本也打算付给罗琳一些酬劳，不过她说这只是简单的工作，所以可以不用我付钱。 「也对，其实分量应该也不算太多……」 我边说边取出材料，放到桌上。 我放材料的桌子并非餐桌，而是罗琳用来做实验的桌子，所以桌面相当大，能摆下不少东西。 话虽这么说，我也没有就这样把所有材料全拿出来，而是先取出魔石与一些《魔铁》矿石等物品。 灌木灵的木材也在其中。 木材的分量相当可观，尺寸也不小。 虽说是灌木，但摆在桌上还是会占去不少空间。 「你这次还真是收集到不少东西呢……喔，这是猪鬼士兵的魔石吗？」 罗琳真有一套，她似乎只看一眼，就能大概知道是什么魔物的魔石。 虽然魔石确实在颜色与形状上有其特征，但这些特征也会因为个体有所差异，想要光凭肉眼立刻分辨，其实意外困难。 至少我就办不到。 不过如果只是品质好坏，我也是能立刻分辨……毕竟这是会直接影响到收入的部分。 这种总之先看值不值钱的性格，让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的冒险者。 至于有能力立刻分辨魔石种类的人，大概就只有解体场的职员，或是高明的魔石迷，再不然……就是像罗琳这样博学的人了。 「嗯，我是在第二层遇到的。」 「第二层？嗯……这样说起来，或许快到『泛滥』的时候了。那种时候会有罕见魔物现身，我个人其实是很期待啦……」 「不要去期待『泛滥』那种事啊……那算是最好不要发生的灾难呢。」 话虽那么说，其实只要能预先防范，几乎不会有什么损失。 虽然也曾有『泛滥』规模意外庞大，导致整座城镇消灭的例子，不过那种情况相当罕见。 「那样说是没错，不过那毕竟是无论怎样挣扎也都会发生的事。既然都会发生，你不觉得抱着期待比较不吃亏吗？」 「这……好像有点道理？」 「就是这样……至于《魔铁》的矿石……嗯，这些矿石的品质也很不错呢。嗯？这是……」 将《魔铁》矿石抓在手里打量的罗琳因为某块矿石停下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矿石看。 「怎么了？」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将手中的矿石拿到我面前。 「你应该也能看出这颗矿石的颜色不同吧？」 罗琳说得没错，在那颗矿石中的《魔铁》感觉有些偏黄。 《魔铁》原本应该是带有少许紫色调的铁色矿物。 然而这颗矿石里的《魔铁》，竟然会变成这种颜色…… 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我，开口向罗琳问道： 「怎么会这样？」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这块矿石应该是你在大地龙出没的地方挖到的吧？我想应该是《魔铁》接触到大地龙的魔力，所以变质了。毕竟没有经过加工的《魔铁》，是很容易受魔力影响的东西。话说回来，会变成这种状态也不多见……」 「这些《魔铁》该不会不能用吧？」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就白跑这一趟了。 我好不容易努力顶着对大地龙的恐惧跑回来，如果这些《魔铁》不能用，那未免太惨了。 不过罗琳立刻化解了我的担忧。 「放心，不至于会不能用。况且还有其他没有变质的《魔铁》。只要拿那些《魔铁》来用就行了。不过，有变质的部分……」 「那些就真的不能用了吗？」 「不是。不会不能用，答案其实是相反的。因为大地龙魔力而变质的《魔铁》，作为材料的价值可是很高的。不仅可以拿来制作武具，也能制作魔道具。而且说不定还会附加什么特别的效果呢。」 「特别的效果……大概是怎样？」 罗琳接着答复我的疑问： 「虽然我也说不准，不过……举例来说，如果拿来造剑，有可能会变成只要挥剑，就算不耗费魔力也会射出岩枪。也就是说，很可能可以打造出魔剑或魔铠。」 所谓魔剑跟魔铠，指的是本身就带有强大魔力的特殊武具。 那些武具很难取得，所以是得花费许多白金币才有可能买到的玩意。 当然，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拥有那类武具，只是那些人不是本领高强的高手，就是十分有钱的富翁。 那类武具基本上跟我这种基层冒险者毫无关系，如果我想要拥有那种东西，除了不断接委托存钱之外，就是提升阶级打响名声，以租借的形式取得，再不然就是看能不能走运在迷宫里找到。 而眼前的《魔铁》，竟然就是能制作那种东西的材料…… 光是这玩意，就不枉费我被大地龙吓上一跳。 不过，问题应该就是找人制作那类武具，肯定也得花上不少费用…… 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负担得起。 如果塔拉斯库的材料卖掉，不知道钱够不够？ 其实费用问题，如果跟铁匠克罗普商量一下……不对，太占人家便宜也不是好事。 相对于出色的技术，也必须要给予合理的报酬。 看来在我努力存到钱之前，这玩意大概只能摆着了…… 不过如果只是讨论用途，我晚点还是打算去找克罗普一趟。 「……虽然是理所当然，不过给艾莉洁用的武具，应该不能用这玩意来制作吧。」 「如果你想准备一份以后给她的礼物，那是无所谓，但作为第一次接触的装备，我是不太建议。因为那样在教育上不太好。如果一开始就使用与本身实力不相符的武具，很容易高估自己的实力。」 罗琳说得没错。 不过就算真的造出魔剑或魔铠，要说我的实力是否跟那种武具相符，我也没什么自信…… 虽然我觉得现在我能自认实力有些许提升，不过跟真正的高手相比，也还差得很远。 这样一想，也许那些《魔铁》还是先摆着好了…… 不对，如果有钱，我还是会想把武具造出来。 造出来之后，我当然还想尽情挥舞一下。 ……省视自己这种想法之后，我觉得为了避免让艾莉洁变成有这类不当想法的冒险者，确实不该一开始就给她太好的东西。 「那有关这些《魔铁》的问题，就等晚点我再跟克罗普商量……问题是其他材料。我是有带回几种灌木灵的木材……里面有看起来能制作短杖的吗？」 我将魔石推到桌面边缘，接着将采回的灌木灵木材移到空出的地方。 虽然桌面没法摆下所有木材，不过我也收集了灌木灵在战斗缺损的木片，当作这时候的样本。 至于实际收集到木材分量，我可以之后再一一取出。 罗琳在看了看我摆在桌上的灌木灵木片，开口说道： 「有白桦、黑檀，还有……冷杉吗。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找回一些奇怪的东西，没想到你带回来的木材还挺不错的。」 我被称赞了……等等，好像不对。 听她的语气，似乎原本并不对我抱持期待…… 「你说奇怪的东西，是怎么个怪法？」 「例如一碰就坏的，或是难以加工之类，我原本以为你可能会带回那样的东西……说起来，也是我没有特别交待你该留意这些问题啦。不过你这次带回来的材料，全都很不错……只是黑檀对艾莉洁来说，或许重了点。挑白桦或冷杉好了。」 这样一说，黑檀的灌木灵材料确实是比较重。 虽然放进魔法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得特别费力，但在跟灌木灵交战时，对手的每一击感觉都较为坚硬，更具威力，感觉也更为沉重。 ……嗯？ 「……这样说起来，黑檀是不太好用的材料吗？」 「算是吧。不过如果是给你的短杖，我想反而比较合适。你有力气，而且你肯定会用短杖做一些比较粗鲁的事情。而黑檀正好就是不容易给你弄坏的木材，所以很适合给你用。不过加工可不容易，这可是项挑战喔，雷特。」 罗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有些坏心的笑容。 ……也罢，这毕竟是我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这点责任我就扛下来吧。 「那魔石呢？」 「选项还不少，不太好决定。而且每个人在颜色上也各有喜好……在制作短杖的时候，让艾莉洁自己挑吧。」 能用来制作短杖的魔石，大致就是矿山哥布林、猪鬼士兵，还有地亚龙的魔石。 至于其他魔石……几乎都是在第一、第二阶层取得的东西。 罗琳指定的魔石，是要从第三阶层之后的魔物身上取得。 「我问一下，哥布林或黏液怪之类的魔石不行吗？」 「不是一定不行，不过考虑到魔力的增幅与控制问题，最好别用。而且艾莉洁还是魔力特别多的人。如果用那些魔物的魔石，可能在运用初步魔术的时候，魔石就会破掉。」 「……那类魔石没法承受魔力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运用魔力的功夫够纯熟，就算是用那类魔石制作的短杖，也能长久运用并不让魔石损坏……但理所当然的，艾莉洁还没有那种本事，所以不能那么做。」 原来如此，我这下明白了。 由于基本上是练习用的短杖，当然不能太过容易损坏。 毕竟要另外制作，也是挺麻烦的。 如果说是要熟练制作法，所以刻意使用会弄坏好几支并另外制作的短杖，似乎也是个办法，不过听说使用魔石坏掉的短杖，会有魔力失控的危险。 我想我们没理由刻意去冒那种风险。 「大致就是这样，我可以把这些魔石收下来吗？」 由于这些魔石本来就是要带回来给罗琳的，所以我自然是点头同意。 虽然罗琳说授课要用的材料，理应是要由身为教师的她负责收集，所以我这次代为收集材料，罗琳也打算支付我报酬，但被我拒绝了。 其实我跟艾莉洁虽然有支付罗琳学费，不过说实话，那是个对罗琳来说相当吃亏的金额。 不管怎么说，罗琳都是相当优秀的魔术师，如果是正常要跟罗琳这样的人学习魔术，理应要用金币作为报酬才有如此机会。 已经占了这么多便宜，我自然没有理由再跟罗琳收取报酬。 听我这么说，罗琳虽然是认为我有机会收钱就不该客气，不过我还是希望这种事情应该要分清楚一点。 虽然我跟罗琳有多年的交情，这种时候只要双方都不介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并不打算太占人家便宜。 虽然就结果来说，我还是占了她不少便宜就是了…… 罗琳接着说道： 「再来大概就是提炼《魔铁》这件事了。」 提炼《魔铁》。 要做到这件事，有几个方法可用。 大规模的提炼法，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像锻冶公会等组织运用魔道具的提炼法。 虽然自古以来就有不必透过魔术及魔道具的提炼方式，但现在基于费用与时间问题，几乎已经没人用了。 如果是边境地带，是还会有些地区循古法进行小规模的提炼，但几乎没有大规模的例子。 顺带一提，亚兰王国就是位于边境地带的国家。 换句话说，如果到位在深山的村落，说不定还能看到有人用古法进行提炼。 至于是否有真有机会那么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如此这般，基本上透过魔道具进行提炼，算是代表性的方法，不过也有其他方式。 就是炼金术。 严格说起来，运用魔道具的提炼法也可说是从炼金术衍生的方式，不过这里所指的是运用魔力，不用透过专用魔道具也能进行提炼的方法。 而罗琳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帮忙提炼《魔铁》。 炼金术并非是只有魔术师才能学习的技术，也有并非是魔术师的炼金术师，不过在运用魔力方面有一定程度的实力，在研究上也比较方便。 不是魔术师的人，则必须使用魔石跟操控魔力的器具进行提炼，据说相当麻烦。 而在这方面，由于罗琳是一名优秀的魔术师，所以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件轻而易举的工作。 实际上，罗琳也很快就抓起几块《魔铁》矿石摆到桌上。 「那就立刻开始吧。」 罗琳在这么说的同时，也开始凝聚提炼《魔铁》用的魔力。 虽然我无法看见她将魔力集中在何处，不过我能看见矿石中的《魔铁》正呼应罗琳的魔力，发出淡淡紫光。 不久之后，突然产生变化。 矿石发亮的部分开始呈现液体般的反应。 这就是《魔铁》。 只见《魔铁》开始像蛇一样扭动，逐渐从矿石中离开。 在此同时，还能听见细微的金属声响，并看到微小的矿石碎屑飞散，而那些碎屑正是《魔铁》中的杂质。 而眼前那些纯粹的《魔铁》也集中到一处，细长的《魔铁》逐渐凝聚成块状。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罗琳伸手抓起最后飘浮在空中，带有些微紫色色泽的长方形金属块这么说道。 「这样就行了吗？」 听到我这么问，罗琳答复道： 「嗯……我认为品质很不错。虽然这样说有点像是自吹自擂，不过一般的炼金术师应该没法提炼出这种纯度喔。」 罗琳这么说完之后，便将《魔铁》的铸块交到我手中。 我仔细打量手中的铸块，发现罗琳虽然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自己是自吹自擂，不过品质确实相当精良。 尽管纯度在一定水准以上的金属块，以我的眼光也很难说可以准确辨别差异，不过我想现在手中的铸块，应该可以肯定品质是在锻冶公会等处流通的《魔铁》铸块之上。 不过毕竟他们那些是大量生产品，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不仅两者花费的工程不同，加上锻冶公会的产品也是以铁匠经手后会再次提炼为前提，所以不能单纯比较品质差异。 不过就算是那样，我当然还是比较喜欢品质好的东西。 就结论来说，罗琳的服务实在是无可挑剔。 「我接着要把其他《魔铁》也都炼成铸块，没问题吧？」 我点头回应罗琳的确认，然后将魔法袋里头的《魔铁》矿石全部取出。 「啊……这里头也有一些变质的东西。我先把两种矿石分开好了。只要把偏黄色的矿石挑出来就行了吧？」 「也好……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只有内部有变质的矿石，不过那些在我提炼时分出来就行了。要我全部一起提炼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太累了。大概分一下我会比较轻松。」 要将沾染大地龙魔力的《魔铁》跟普通的《魔铁》同时提炼并分开，虽然以罗琳的本事似乎是能办到，不过在控制魔力时感觉也会相当费神，所以她并不想那么做。 而且提炼失败的可能性当然也会变高。 如果只是混有少量变质矿石，罗琳要另外分开似乎还不会太过麻烦，所以我也立刻着手分开矿石。 「……分量意外的多呢。」 我所指的并非所有矿石的分量，而是说那些沾染大地龙魔力的矿石。 比例大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从我带回来的矿石分量来看，应该可以提炼出不少铸块。 「那头大地龙应该对周围散发不少魔力吧？如果是普通的冒险者，搞不好光是待在那里就会昏过去呢……」 罗琳说出这个吓人的假设。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能逃过一劫，还是拜我这身特殊体质之赐。 虽然不是说普通的冒险者到那里就会立即丧命，不过要是昏倒在那种地方，也是会立刻被魔物袭击。 就结果来说，应该还是难逃一死。 「好，那就早早搞定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开始对我分出的普通《魔铁》矿石进行提炼。 这次提炼的速度之所以跟刚才不同，应该是罗琳已经理解矿石结构，更为熟练的关系。 只见铸块陆续在我眼前堆叠。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 罗琳说出这句话时，距离开始提炼到现在，还不到三十分钟。 真是太快了。 如果是普通的炼金术师，这应该是得花上一整天才能完成的工作。 「接着换这里的。」 罗琳接着准备对沾染大地龙魔力的《魔铁》矿石进行提炼。 「……没问题吗？」 由于罗琳提炼的速度实在快到离谱，让我不禁有些担心。不过…… 「放心，不成问题的……」 罗琳在这么说的同时，又陆续提炼出成堆的铸块。 这些铸块跟刚才的《魔铁》不同，是带有黄色色泽的金属块。 跟黄金相比，这些铸块的色泽要暗上许多，光泽也不显眼，不过与普通的《魔铁》相比，似乎能让人感受到某种压迫感。这会是我的错觉吗？ 「好，这样应该就搞定了。」 罗琳开口这么说的时候，时间要比前一次更短，大约只有经过十分钟左右。 然而罗琳提炼出的铸块，品质依旧相当完美。 「你真有一套。不过让你免费帮我这个忙，我实在挺心虚的……」 要是找一般的炼金术师做这些事，大概得动到金币才找得到人吧。 毕竟得花上一整天时间，品质也高，而且还得耗费大量魔力…… 可是罗琳却对我摇头。 「要这么说，你也是在让我免费研究应该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照理来说，这可是万金都换不来的经验。毕竟能做这些事的炼金术师并不是找不到，但要找到像你这样的存在，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所以说，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虽然我怀疑说不定其实还有其他人跟我一样，但至少我没见过，罗琳当然也是，所以这样说也没错。 毕竟要先被「巨龙」吃掉，这个门槛也太高了…… 「那么说，我们这样能算是互相扶持的关系吗？」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点了头，说了声：「没错。」 后记 「你自己要多加留意。做商人的，可都是很精明的。」 罗琳在送我出门时这么说道。 「嗯。我其实也有这个打算……」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有几次取得珍贵物品的机会，那时也有跟一些知名商家的商人有所接触。 不过我话才说完，罗琳便摇头说道： 「这次跟之前都不一样。因为你现在自己就是贵重品。你得要像捧着百枚白金币一样慎重。」 也对……确实跟罗琳说的一样。 一般人如果看到吸血鬼，就立刻会想将吸血鬼铲除或抓住，然而商人肯定只会有抓住吸血鬼的想法。 加上他们经常雇用保镖，所以跟一些本领高强的冒险者之间也关系匪浅，要是他们找高明的冒险者来帮忙，我肯定处境堪虑。 想到这里，让我不由得绷紧神经。 ……这可不代表我原本就不抱戒心喔。 我只是让自己比之前更加谨慎而已。 「我会小心的……那我这就出门了。」 我这么说完，对罗琳挥了挥手，转身往街上走去。 ◆◇◆◇◆ 座落在大道上显眼位置的史提诺商会本部，说明他们不愧是在这座城镇的顶尖商会，规模相当庞大。 那是一栋石造的五层楼建筑，一楼到二楼都是店铺，再上头则似乎分别是商会的事务所及仓库等空间。 店铺部分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的状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顾客络绎不绝的经营状态。 由于这里从日常杂货到冒险者用的道具都有贩卖，所以客层也相当多样。 只不过在众多顾客当中，我却显得格外突兀……我身上的长袍还姑且不论，但实在没有什么人会戴着面具。 虽说戴面具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再怎样也不会有人戴着骷髅模样的醒目面具。 毕竟会戴面具的人，多半是因为受伤或烧伤之类的关系，不方便让脸直接给人看见。听说基于这个理由，这类的人多少也带有自卑感，所以多半也不会选择太过醒目的面具。 尽管偶尔还是会有戴着醒目面具的人，但那种人肯定也是连服装也十分醒目。 我身上的长袍虽然品质不差，但样式相当朴素，然而面具却相当显眼，这种落差导致我变得格外引人注意。 虽然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不过……这样大白天站在城镇里的大型商家门口，让我不禁对于自己是否该走进店内感到迟疑。 因为这个缘故，我平常出外活动时总是专挑夜晚或清晨等路人较少，不会过于引人注意的时间，可是面对久违的人群，也让我担心自己是否会在行为举止方面失了礼数而感到紧张。 搞不好连在面对大地龙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不对，那太夸张了。 我连那种怪物都见识过了，雷特，何必到现在还对一般人的人群害怕。我在心中这么鼓励自己之后，便走进史提诺商会当中。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几乎就在我走进商会的同时，一名身材纤细的男子就迅速来到我面前，熟练地招呼我。 那名男子明明没有奔跑，但接近的速度却几乎与冒险者不相上下。 真不愧是在大商会工作的员工，水准就是不一样。我不禁涌现如此感想。 如果换成一般商家，招呼客人的态度都挺随便的……虽然就我个人来说，那样我也乐得轻松，不过如果是要购买贵重品，也许这样的服务表现比较能让人放心。 眼前这名店员给人的感觉，仿佛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他就一定能为顾客挑选合适的商品。 虽然不敢说店员一定不会趁机把不好卖的商品塞给顾客，不过相信这种商店的店员肯定也了解如果自己那么做，只会损及后续其他顾客的信任。 「呃……我名叫雷特·维维耶。我是前阵子猎到塔拉斯库的人……」 在我报出姓名的时候，男子的表情就说明他已经掌握状况，而就在我话语停顿的同时…… 「我们有收到通知，请跟我来。」 店员便立刻给出如此回应，并开始为我领路。 对方并非是要带我到商会中属于店铺的部分，而是透过升降机带我来到商会上层属于事务所的部分。 「……我好一阵子没来这里，现在连这种东西都有了呢。」 我望着升降机惊讶地这么说道。 「是啊，这是最近才装的……这是由王都的魔道具工匠制作而成，在马尔特这个地方，也只有本店才看得到升降机。话说回来，原来您以前有来过吗？不好意思，敢问您上次来到本店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还得找王都的魔道具工匠啊。关于升降机这种东西，我也只有在罗琳的书籍里读到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实物。 我记得这是借由西方技术所开发的产物，以前我还想亚兰这里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看到这种东西，原来已经有了。 既然在马尔特这个边境国家的边境都市里都能看见，那么在王都的商家当中，是否已经很普遍了呢？不对，如果只有王都的工匠能够制作，那么说不定并没有那么普及。 这应该是用来展现商家经营能力的设备。 除此之外，对方会问我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可能也代表他记得大部分顾客的长相与姓名。 换成是我，我连自己是跟哪个店员说话买东西都记不太清楚，不过想要成为这个商家的店员，或许一定要有这等记住顾客姓名的本事。 不过，我实在很难答复对方这个问题。 因此我决定打迷糊仗。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说不定我是记到其他商家。我记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要买马尔特厚朴吧……」 「喔，如果是那样，那么你去的应该是威塔商会。因为那里卖得大多是适合冒险者用的优质商品。当然，本店的商品其实也不会比那里差喔。」 提到马尔特厚朴的叶子，在马尔特的威塔商会是贩卖那种商品的第一大宗，那同时也是史提诺商会没有的商品。 而我当然也是刻意那么说的。 看到对方就此释怀的反应，也让我感到安心。 顺带一提，马尔特厚朴是个没有多少利润可图的商品，所以并不是所有商家都会贩卖。 只是对我们这些冒险者来说是属于必需品，所以威塔商会也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贩卖，而威塔商会跟马尔特厚朴之间的关系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其他商会也不太愿意插手这门生意。 由于是随处可见的植物，商品取得容易，威塔商会也都会持续采集，其他商会就算插手也没多少好处。 说穿了，其他商如果想吸引招揽顾客，都不会把马尔特厚朴视为选项。 实际上看这间商会络绎不绝的访客，肯定不缺其他能吸引顾客的商品。 「……我们到了。这里是本店的第五层，会客室在这边……请随我来。」 我们离开升降机，店员便再度迈开步伐为我领路。 我们来到一扇感觉似乎颇为昂贵的木门前。 ……应该不是「似乎」，而是真的相当昂贵吧。 毕竟这扇木门上面有相当精致的装饰，门把也是银制的。 是因为这里是会客室，所以才特别讲究吗？还是这里就是这么有钱…… 不管是怎样，都跟我无关。 「请进。」 店员开门招呼我进入门内，我便穿过房门。 那名店员在我之后进入会客室，将门关上。 然后…… 「这边请。」 我顺着对方指示坐到沙发上，而店员则是从会客室的柜子中取出茶具，用优雅的动作在我面前泡茶。 温热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本店贩卖的红茶，如果您不嫌弃，还请与这里的茶点一起享用。我这就去请商会的主人过来，这段时间请不用拘束。」 男子说完这些话，深深一鞠躬，便离开房间。 「……喔，这还挺好吃的。来尝尝另一种。」 我毫不客气地大啖茶点，没过多久，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我吓了一跳，我连忙放下手中茶具，尽可能用听起来冷静的语气开口： 「……请进。」 ◆◇◆◇◆ 「……打扰了。」 走进房内的，是一名身材肥胖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有十足商人样貌的暖色调服装，加上全身散发的大方气质，更让人不容怀疑他是一名大商会的领袖。 尽管我的想法只是猜测，不过我似乎并没猜错。 「您就是猎回那头塔拉斯库的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先生吗……真是不好意思，这次特地麻烦您抽空跑这一趟。我是史提诺商会的会长，夏尔·史提诺。为了弥补您的损失，本商会的商品将会为您准备特别的折扣，您往后在与本商会往来的时候，也会尽可能 插图173_fmt 给您各种方便……」 他这么说完，深深低头行礼。 对方会这样一开口就提出这些对我如此有利的条件，不知是真的想表示歉意，还是另外有什么企图。 正常来说，这些条件应该都是在逐步试探的过程中提出，像我过去发现某些珍奇物品带去商会变卖时，大多都是那样。 但现在却…… 如果不是因为塔拉斯库这个商品的独特性，就是想要得到塔拉斯库的人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对这种状况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笔不能掉以轻心的交易。 不过我当然没有将如此想法透露在脸上，我隔着只遮住下半脸部的面具，用带有笑意的语气回应： 「……我是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幸会。关于来这里见面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道歉的。首先我是自愿来跑这一趟，而且您也愿意以拍卖预估售价的双倍价买下我辛苦讨伐的塔拉斯库，我想这是所有冒险者都求之不得的交易。能有这个机会，我开心到都快跳起来了呢。」 听到我最后说得那句话，夏尔露出微笑。 「……没想到您会是如此健谈的人。根据传闻，我原本以为您是个更难以亲近的人呢……」 对方这段话让我相当好奇。 说起来，关于我的传闻，究竟又是从哪里传开的？ 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可以请教是什么样的传闻吗？老实说，对于其他人是怎样看我，我其实没有多少自觉……」 在我还是雷特·费纳的时候，我还比较清楚他人对我的评价，但现在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我接触过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大概就只有罗琳跟克罗普等几个人，至于其他冒险者，都跟我几乎没有交谈。 最多就是我帮人捡起掉到地上的东西时，会简短交谈几句而已。 就算是那样，也说不到几句话。 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和人说话，只是我怕说太多话，会让自己身份穿帮的关系…… 对于我的提问，夏尔的答复是： 「嗯……身为商人，随便对他人透露情报并不是什么可取的行为，不过这次已经让您这样附和我的任性，我也说过要给您方便，所以我就老实说了吧。」 他展现出意外的亲切。 夏尔继续说道： 「话虽这么说，要收集关于您的情报，还意外费劲。要知道您是一名冒险者并不困难，但几乎没有人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您是个《可怕的人》。」 「这话怎么说……？」 「听人说您虽然是铜级冒险者，但几乎没有跟其他人交谈。也因为这样，您在他人眼中是个沉默寡言、不喜与人往来的人物，而其他人在迷宫等地方看您展现的身手，怎么看也都不像是只有铜级本领的人。」 原来如此，我有时确实会与其他冒险者擦肩而过，也有几次在战斗时察觉其他冒险者从我附近经过。 尽管我们彼此都遵循在迷宫里基本上不多管闲事的原则，不过有人在旁边稍微观察战况，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有时甚至会有人停下来长时间观战。 尽管那种行为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绝对不能做的忌讳。 只要不惹麻烦，也无从追究。 我想夏尔就是从会做那种事的冒险者口中探听情报吧。 话说回来，沉默寡言、又不喜与人往来啊。 我在冒险者公会确实都只会跟希拉交谈，而且大多都是低声说悄悄话。 在解体场，我也只会跟身为负责人之一的达里奥说话…… 唔～这样我岂不是像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吗？ 虽然我是真的没朋友。 能让我断言说「这是我朋友！」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罗琳而已…… 还是别想下去了。越想越难过。 我以前也是有很多朋友的。 「听起来似乎被人吹得我有多厉害，不过人家太高估我了。跟我有同样本事的人，其实随便都找得到……」 我并非是故作谦虚。 实际上如果从客观角度来评估我的实力，最多应该也就只是银级低阶冒险者的水准。 虽然我是有一些绝招可以让实力获得短暂提升，但在一般状态下…… 尽管如此，跟我还是雷特·费纳的时候相比，已经拥有我过去望尘莫及的实力，加上还拥有往后还会继续变强的确信，所以可以算是相当幸福。 而对于我的答复，夏尔微微点头。 「确实也有人是那么说的。不过也有人认为您的动作相当洗炼。有人认为您在强弱之外，更值得佩服的是毫无破绽，认为您是个懂得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人说您拥有非比寻常的执念……只是最后的这个评论，说实话，我其实听不太懂就是了……」 懂得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我或许总是选择如果会有危险就能拔腿逃命的战法，只是没想到这个习惯会受到肯定。 至于执念云云，我自己也感到意外。我是自认总是全力以赴，不过倒是没想过要展现什么执念…… 要说非比寻常，呃……虽然我心中有想说出「因为我不是人类。」来看看对方是否会失笑的冲动，不过要是真那么做，我在人类社会的生活大概也就此结束了。 我再怎么健谈，也没有健谈到那种地步。 「唔～……全部加在一起，感觉像是一个胆小的危险人物呢。……感觉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肯定的部分。」 「您怎么会那么想呢……唉，也罢。就算是那样好了。不过，还是有个无论我怎样调查，都没法查明的部分。」 夏尔手按着额头摇头说出这句话，让我感到不解。 「嗯，是什么部分？」 「您的出身。我知道您是雷尔姆多帝国的人，但除此之外……也没法知道更多了。关于这件事，您愿意聊聊吗？」 ……等等，我什么时候变成帝国的人了？ 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关于这部分的问题，由于我早知道罗琳跟希拉有为我掩饰，所以不怎么惊讶。 在冒险者公会的纪录那里有希拉帮我处理，至于更细微活动迹象，有罗琳靠她的人脉为我掩饰。 之所以会用帝国出身的背景，是因为我在对外的身份是罗琳的亲戚。 冒险者这个职业，有古怪背景的人并不罕见。 面对其他单纯打探的人，是可以随便敷衍，但在面对商人时可不能那么做。 虽然我认为就算背景多少有些可疑，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彻底清查，不过现在我倒是庆幸有事先做好各种准备。 而且为了今天要与商人会面，我跟罗琳还有一起设想一些细微的资料。 如此这般，我开口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事……我来自雷尔姆多的机械都市，亚凡。您知道那个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连去都没去过。 不过罗琳在跟我叙述帝国的时候提过那里，所以我脑袋里有关于亚凡的知识。 听说那是一座魔道具与机械相当发达的城市，被人誉为铁、油与魔术之都。 那里随处可见魔工与机械工，不分昼夜持续开发新产品。 由于都市的性质，让许多想找工作的人都会往该处聚集，或许也是因为那样，有许多孤儿在那里工作。 据说在其他贫民窟的孤儿，认为只要来到亚凡就能拥有能够糊口的手段，所以会纷纷往亚凡聚集。 而在捏造的资料当中，我也是那样的孤儿之一。 我在说明的过程中，也连带叙述了从罗琳那里得知的亚凡特征，而夏尔似乎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不过夏尔是否真的相信，我没法光从表情得知。 我想自己的说法应该还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 我也答复了对方几个问题，感觉也没有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 应该没有。 晚点我再向罗琳求证自己的答复是否会有问题好了。 夏尔接着开口： 「虽然多说了不少闲话，不过和您说话很愉快。现在我也对您的个性多少有些了解，会面的时间也快到了。提出这次要求的买家，再过几分钟就会抵达，没问题吧？」 他这么说道。 ◆◇◆◇◆ 就在我点头回应夏尔的时候…… ｜叩叩。 敲门声正巧在这时响起。 「……尼芙·马里斯女士与缪莉亚丝·莱萨女士已经到了。」 一个声音从门外这么说道。 听起来似乎是刚才招呼我的那名店员。 夏尔朝我点了个头，接着转头朝门口的方向开口： 「让她们进来。」 夏尔在开口的同时站起身子。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房门在这时敞开，两名访客进到房内。 两人都是罕见的美女。 其中一人拥有一头灰色发丝与炯炯有神的红色双眸，给人想法难以捉摸的印象。而另一人则是拥有银发跟紫水晶般的双眸，带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至于年龄……两人看起来都是十多岁到二十出头的年纪。 由于推测女性年龄并不是我的强项，所以可能会有差错，不过我想应该差不了太多。 虽然现在多半没有那个机会，但以前跟着冒险者前辈到有女性陪酒的酒馆时，我在「猜猜看我几岁？」的游戏中，常常猜不准。 至于那名冒险者前辈，则是展现出总是能答出比正确年龄小上两、三岁的绝技。 真不知那种本领是怎么练的。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 插图183_fmt 店员等两人进入房内，便关上房门，似乎就这么离开了。 「欢迎两位，尼芙女士，缪莉亚丝女士。这位就是不久前猎回塔拉斯库的冒险者……」 夏尔的话语在这时打住，并看着我，那应该是要我开口自我介绍的意思。 从夏尔称呼对方的方式来看，也让我明白这两人颇有地位。 我在心中感谢夏尔的用心。 我开口说道： 「我是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幸会。」 我在开口的同时低头行礼。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是： 「喔，用不着那么多礼，快把头抬起来，雷特先生。我们并不是什么特别尊贵……啊，缪莉亚丝大人是很尊贵啦。不好意思，是我并没有特别尊贵。虽然我是拥有爵位，不过原本也只是平民而已。」 我听到对方这么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在眼前的是一名满脸笑容的女性。 从她所说的内容，让我知道这名灰发女子应该就是尼芙。 老实说，我听过她的名字。 尼芙·马里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一名年纪轻轻就在邻国取得金级位阶，甚至被认为实力直逼白金级，拥有过人天分的冒险者。 有鉴于她所达成的傲人功绩，甚至获得国家赐与名誉男爵的地位。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 而她所立下的功绩，内容跟我的身份相当不对盘…… 「我也是冒险者，所以听过你的传闻。我记得……你曾经成功讨伐盘据在城市内的中级吸血鬼，算是家喻户晓的吸血鬼猎人呢。」 没错。 她是专挑吸血鬼下手，并立下傲人功绩的冒险者。 话虽这么说，基本上这类冒险者的猎物大半都是尸鬼或下级吸血鬼，不过她在邻国霍普王国成功铲除了盘据在城市里的中级吸血鬼集团而声名大噪。 由此可知她除了毋庸置疑的战斗能力，在分辨吸血鬼身份的这个部分，也拥有卓越的本领。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分辨吸血鬼的身份，可是…… 就事实来说，她是个能够只身摧毁中级吸血鬼集团的人物。 这个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高手。 ……为什么这种简直是我天敌的人会突然出现呢？ 我的运气未免太差了吧？ 尽管我心中这么想，也抱有想拔腿就跑的冲动，不过再怎样我也不能对人家说出「因为你是吸血鬼猎人，让我这个吸血鬼在这里待得很不自在，所以容我先走一步。」的傻话。 看来除了尽可能把正事谈完走人之外，似乎也没其他办法了…… 有没有可能对方其实已经知道我是吸血鬼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完蛋了。 到时我能做的，大概就是拼死逃跑，逃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吧。 对方是否真的知情呢…… 从态度上完全看不出来。 光看表情，就只是心情相当愉快，满脸笑容的模样。 虽然是带有深不可测的气质，不过对我似乎完全不抱有丝毫敌意或戒心……我的身份没有穿帮吗？实在很难说。 虽然对年轻女子那么做不太妥当，不过我真的很想干脆揪住对方衣领问个清楚。 只是如果真的那么做，我就死定了。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要是穿帮，那就等穿帮之后再想吧…… 「喔，你知道我啊？没想到我的名字连这种边境之地都有人知道……啊，真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轻视的意思，还请见谅。」 尼芙对于自己说马尔特是边境的发言立刻道歉。 虽然我并不会感到介意，不过偶尔也是有人会为此生气。 「什么边境？这里可是大都市！」就像这样。 尽管那种话只有鬼才会信。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马尔特就是个乡下地方。而且还是偏僻到不行的偏乡。 长年住在这里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别介意，这里确实是个偏僻地方……敢问那位是……？」 我望向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银发女子这么问道。 听到我这么说，那名女子接着开口： 「不好意思，我是萝贝莉雅教的神官，缪莉亚丝·莱萨。还请多多指教。」 她在报上姓名之后，直盯着我的双眼。 就在这个瞬间，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在我全身扩散。 那并非是不快的感受，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包覆的奇妙感觉。 那究竟是什么？ 正当我涌现这个疑问的时候，我感觉到体内的圣气仿佛与那股感觉产生共鸣，受到牵引。 这是…… 在我为此感到不解的同时，缪莉亚丝也满脸讶异地看着我，接着开口说道： 「……你懂得用圣气吗？」 她这么问道。 虽然我很想开口问对方为何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我大概可以知道理由。 「刚才那股感觉……是你做的吗？」 「是的，我只是想施加圣气的祝福……那可以用来驱除不好的东西，呃……该怎么说……」 缪莉亚丝偷瞄了一眼在一旁的尼芙，满脸尴尬的模样。 而尼芙则是用笑容回应缪莉亚丝求助的眼神。 「真不好意思，正如雷特先生所说，我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也因为这样，常会有人想取我性命……如果是普通的攻击，我对自己的实力还颇有自信，自认大多都能应付，但如果是下毒之类的手段，那就很难一一提防了。也因为这样，我今天特地找拥有圣女身份的缪莉亚丝女士与我同行，请她帮忙净化附近的坏东西。我自己虽然也懂得用圣气，不过像是什么净化、祝福之类的技术，我其实不太在行……所以能有萝贝莉雅教的人帮忙，对我来说相当重要。要说我擅长的东西，就是分辨吸血鬼了。因为吸血鬼不太能承受圣气，如果是比较弱的魔物，只要一发就能搞定了。」 尼芙这么说道。 感觉她是个相当爱说话的人。 虽然她说起话来相当随兴，不过……却也说了不少相当重要的事。 她提到缪莉亚丝是萝贝莉雅教的圣女，而且从她的话语当中，也让我知道尼芙拥有可以请求萝贝莉雅教提供协助的权力。 当然，还有尼芙之所以擅于狩猎吸血鬼的理由。 不过，理由是吸血鬼不能承受圣气吗？ 我自己身上就带有圣气，但我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况且那种说法……我好像从来都没听过。 真的是那样吗？ 当然，如果在武器上注入圣气攻击吸血鬼，是能制造伤害，可是直接朝对方发出圣气……我从没听过能以这种方式判断吸血鬼的方法。 如果能够那样，那么吸血鬼猎人这种工作，应该会变成圣人跟圣女的专利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不正说明了那种方法不管用吗？ 尼芙似乎察觉到我内心的疑问，接着开口： 「其实单纯把圣气放到对手身上，并不是完全没效，只是……要确实分辨对方是否是吸血鬼，有更确实的方法。而那个方法正好被我发现了。所以其他人虽然办不到，但我可以。事情就是这样。」 她这么解释道。 ◆◇◆◇◆ 「有其他更确实的方法吗……」 原来还有另外的诀窍。 在运用圣气的部分，我除了靠本能理解之外，根本没有相关知识。 所以我无从判断是否真有那种方法…… 更何况尼芙还说那是只有她才会的方法，那么就算对运用圣气的技术再怎么熟练，说不定也无法分辨真假。 我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缪莉亚丝，她脸上似乎也带有些微怀疑，一脸仿佛也想开口追问的模样。 ……也许这两人的交情并没有特别深厚。 尼芙虽然说是她请缪莉亚丝帮忙，不过尼芙或许并没有特别指定对象。 而对于我的反应，尼芙接着开口： 「没错，有更确实的方法。我就是靠那种方法成为百发百中的吸血鬼猎人……当然，就算用在普通人身上，也不会让人有任何痛苦。只要对方是普通人。」 这是……什么意思？ 我实在无法判断自己的身份是否穿帮。 她那个「确实的方法」是不是已经实行了？ 不对，如果真是那样，我应该已经被她制伏，或是被她杀掉了。 毕竟尼芙·马里斯的牙与爪都是为撕裂吸血鬼而存在，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传闻。 这么说，我其实还没有穿帮吗…… 不过要说她对我抱持怀疑，倒是很有可能。 尼芙很可能是抱着对我的怀疑，用言语试探我的反应。 这么说……我是否知道判别吸血鬼的方法，可能会是关键…… 就在我为此烦恼的时候，尼芙不知是否察觉我心中的纠葛，开口说道： 「喔，你不太相信吧？也是啦，我明白你的感受。毕竟从来没有人是一开始就相信的。而且要是在路上发现吸血鬼，当场将对方大卸八块，也只会被人当成杀人狂而已。当然，在知道我杀害的人其实是吸血鬼之后，人家就会释放我，还不忘给我报酬就是了……那种经验还真不好受呢。」 虽然尼芙的语气像在说笑，不过想象那种景象，确实相当骇人。 突然在街上攻击路人并痛下杀手，也难怪会被人当成杀人狂。 从尼芙的角度来看，或许是认为吸血鬼在街上活动相当危险，所以才会立刻动手，不过看在旁人眼中，就真的只是残忍杀害路人的杀人狂而已。 这也难怪人家会立刻把她逮住。 身为实力足以消灭吸血鬼的冒险者，理应不会被普通卫兵轻易抓住，不过尼芙应该是自认问心无愧，所以乖乖就范。 「……如此这般，如果你不信，要不要让我试一次看看？那会是相当宝贵的经验喔。说起来那跟圣气的祝福有点类似，所以一般人通常都会乐意尝试。毕竟在一般人眼中，圣气是相当神圣的东西，也有不少人认为圣气能够带来幸福。只是宗教团体的神官总是吝于给人施加祝福，这也让我在工作上容易许多……别误会，我可不是在批评萝贝莉雅教喔。」 从尼芙话语离题的部分开始，在尼芙身边的缪莉亚丝脸上便逐渐显露不悦。 虽然不是十分明显，但缪莉亚丝的脸色确实逐渐变得冰冷。 尽管尼芙最后否定说是批评，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在批评。 尤其是萝贝莉雅教的圣气祝福，除了圣女等身份的人在慰问等行程时会特别提供，其他时候都必须要用捐献才能换到祝福。 总觉得遇到跟钱有关的事，就没有什么神圣可言……圣水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也因为这样，萝贝莉雅教拥有许多精通圣气的神官。 是因为他们给神官的薪水特别好吗？ 比较起来，东天教的人就只能勒紧裤带过日子……好吧，就算是那样，东天教也不是都没有精通圣气的高手，这或许也代表人的本性并非完全向恶吧。 「……虽然你这么说……但总觉得有些可怕呢。」 我这么回应尼芙的提议。 我会这么说，单纯只是基于「要是穿帮就惨了！到时就完蛋了！」的想法，不过尼芙并没有那么想。 「啊，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个容易让人信任的人……像我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你肯定很难信任我吧？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我这份力量是真的。话虽这么说……唔～啊！夏尔先生，你愿意试一下吗？你看起来就是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呢。」 尼芙话说到一半，对站在一旁的商人夏尔这么问道。 夏尔之所以没有开口，应该是不想在我跟尼芙她们交谈时打扰我们。 毕竟这次会面，就是因为尼芙说想见我才特地安排的。 所以夏尔应该是看我们正聊得投机，才决定不要贸然开口。 只是我们的对话，说穿了也几乎都是尼芙一个人一直说个不停罢了。 发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夏尔微微皱起眉头，做出像是辩解自己并没有露出那种表情的反应，不过…… 「你想想看，如果你跟人说自己得到圣气祝福，对日后的生意可能会有正面影响，从更现实的好处来看，也会有好一段时间没有魔物敢靠近你喔。而且我跟萝贝莉雅教的人不一样，不会跟你收钱，是免费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划算吗？」 尼芙就像是强迫推销般，一直说个不停。 夏尔虽然并没有特别想附和她的意思，不过他似乎也明白如果不答应，事情只会没完没了。 「……好吧，真的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吧？」 夏尔在答应的同时，也不忘再次确认。 面对夏尔的疑问，尼芙立刻点头回应： 「当然不会，只要你不是吸血鬼就不会。如果你是吸血鬼的话，那当然就会很难受了。因为那就是用来让吸血鬼难受的东西。｜你应该不是吧？」 尼芙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有所不同。 那是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骇人眼神。 先前的随兴气氛顿时不见踪影。 语气也感受不到之前的轻浮。 原来如此，这就是身为吸血鬼猎人的尼芙·马里斯吗。我不禁这么想道。 看见尼芙的表情，让夏尔似乎也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他很快就接着开口： 「当然不是。要说我对永生之类的力量丝毫不感兴趣，那当然是骗人的，不过我并没有贪恋永生到不惜让自己变成魔物的地步。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以人类的身份，安详回到神的身边……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什么会受天神肯定的正人君子就是了。」 夏尔带着苦笑这么说道。 好吧……真是抱歉，我就是那种让自己变成魔物的人。 我不是自愿的，而且我也想变回人类。 所以说，我这样应该算情有可原吧？ 从人类尊严之类的角度来看。 我在心中浮现这些想法。 听到夏尔那番话，尼芙的反应是： 「毕竟你是商人嘛。能够拥有这么壮观的店面，肯定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吧。不过我想神的心胸应该没有狭窄到因为这点小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吧？缪莉亚丝大人。」 尼芙转头对身旁的缪莉亚丝说道。 缪莉亚丝对于尼芙那不知是欠缺信仰心还是打从心底那么相信的说法，露出不予置评的表情。 「……神的旨意并非吾等能轻易揣测。不过神对于寻求救赎之人，也不会吝于施舍。」 「我就说吧。」 尼芙这个附和转得有些勉强。 夏尔虽然脸上带着苦笑，不过应该也不会真的介意什么。 「那就麻烦您了。就您刚才所说，我利用这个经验进行宣传，应该不成问题吧？例如我得到吸血鬼猎人尼芙·马里斯的祝福之类。」 夏尔会那么问，应该是尼芙能运用圣气这件事，并不是众所皆知的事。 考虑到尼芙说不定有刻意隐藏自己这份能力，所以夏尔才会有此一问。 然而尼芙的反应是： 「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也没有特别想隐瞒这种能力。而且知道的人就是知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要开始啰。」 「嗯，那就麻烦您了。」 夏尔这么说完，便屈膝跪在尼芙面前。 那是萝贝莉雅教接受圣气祝福的正规程序。 ◆◇◆◇◆ 只见尼芙将手举在夏尔头上，用手摆出舀水般的动作。 我能看见圣气逐渐在尼芙的掌中凝聚。 虽然我完全没法看到魔力，不过换成圣气，我却透过感觉明白圣气在眼前凝聚…… 尽管我无法在太远的距离感受到圣气，但像现在这种距离倒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回来，这股圣气的量相当惊人。 换成是我，可能早就把全身的圣气耗尽了。 尼芙·马里斯虽然拥有名誉男爵的地位，但终究也只是一介冒险者，身为一介平民却拥有如此惊人的圣气，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般来说，如果拥有这么庞大的圣气，应该立刻会被宗教团体或圣骑士团以非比寻常的优渥条件招揽，为特定团体工作才对。 尼芙之所以没有加入那些团体，是基于某种个人信念吗……还是说，她对狩猎吸血鬼有特别的执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尼芙举起的手中出现一小团火焰。 那不是普通的火。 而是带着白光的奇妙火焰。 同时我也明白，那团火焰正是尼芙凝聚而成的圣气。 「……那是《圣炎》。在能运用圣气的人当中，也只有拥有庞大圣气且运用纯熟的人，才能展现出的神火。」 一个声音从旁边这么为我解释。 我转头望向在我身旁的缪莉亚丝，发现她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尼芙手中的《圣炎》。 「那为什么她能用那种东西辨识吸血鬼呢……？」 就之前的说法，辨识吸血鬼的方法应该是只有尼芙能用的能力，可是听缪莉亚丝的解释，应该也有其他人能够办到，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 面对我的疑问，缪莉亚丝说道： 「《圣炎》能赋予的加护，会根据个人资质差异，在效果与用途上有所不同。尼芙大人的《圣炎》……或许是专为辨识吸血鬼而存在的能力……」 缪莉亚丝用避免断定的说法做出如此解释。 我如果再努力下去，是否也能施展出《圣炎》呢？ 到时我也能获得某种特别的能力吗？ ……只是我觉得就算我能用出《圣炎》，搞不好也只会变成活动肥料而已…… 想到这里，我临时涌现一个疑问。 「……缪莉亚丝大人也拥有类似的能力吗？」 「说来惭愧，我没有那种本事。无论是圣气的量，还是运用圣气的技术，我都还相当笨拙。」 「那么在萝贝莉雅教里，有多少人能使出《圣炎》……？」 「这个……不好意思，这种事不太方便对外说明。」 缪莉亚丝犹豫了一下，给出这个答案。 看样子，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事。 不过缪莉亚丝接着说道： 「……我只能说不只是萝贝莉雅教，能施展《圣炎》的人，在任何地方都相当罕见。一个团体如果有两、三个人有那种本事，就算很幸运了。」 她这么为我解释。 那听起来像是在说其他团体，不过当然也包含萝贝莉雅教。 那是游走在规范边缘的说明。 先前听她跟尼芙的对话，我原本还以为缪莉亚丝是相当一板一眼的人，现在看起来她似乎也不是会因为信仰心而完全不容让步。 仔细想想，就算不是信仰深厚的人，听到尼芙那样影射，也难免会感到不悦。 而且尼芙确实也说得有些过分。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尼芙手中的白焰也越来越大，焰头几乎到了天花板的高度。 如果夏尔看见这个景象，肯定会瞠目结舌，不过他此时正闭着眼睛。 这或许算是值得庆幸的事。 看见那么大团火焰在脑袋上烧，多半都会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吧。 不过在这种距离有那么巨大的火焰，照理来说整间房间应该会热到像烤炉一样，但现在却丝毫不让人感觉灼热。 那看起来像是被火焰烘烤的天花板，也没有烧焦的痕迹。 也就是说，眼前的白焰跟普通火焰，在性质上有根本的差异。 不久之后，尼芙将托着《圣炎》的双手缓缓张开，白焰就这么朝夏尔头顶落下。 ｜会烧死人的！ 虽然眼前的光景让人不禁闪过这个想法，但白色的火焰并没有烧伤夏尔，只是照亮夏尔的身子，在缓缓笼罩他全身之后静静消失。 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一段时间，当所有白焰落尽，周围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恢复平静。 然后…… 「……看来夏尔先生并不是吸血鬼呢！那接着换下一位吧！」 尼芙看着我的双眼，拉大嗓门这么喊道。 夏尔也在听到尼芙的声音之后睁开眼睛，为自己没发生什么意外松一口气。 话说回来，这种事不该讲得像排队一样吧！ 尽管我很想这样吐槽，不过眼前恐怕没有能让我这么吐槽的对象。 正确来说，面临眼前这种状况，我根本没有心情吐槽。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没办法开溜吗…… 啊，我想到了。 我开口对尼芙问道： 「……你刚才有说接受刚才那股力量后，魔物就不会靠近吧？」 「嗯，是没错啦。」 「我是冒险者，那样我会不太方便，所以还是算了吧……」 我认为这算是个不错的借口，可是…… 「喔，这你不用担心。因为我还能让这股力量少掉那种效果。」 尼芙立刻这么答复。 满怀干劲的她，看来一点都不想让步。 可是我还是不死心地寻找借口。 「……原本我是还有点想试，可是看过刚才那种景象，我实在没那个胆量……」 这应该不算是太奇怪的借口。 虽然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危险的力量，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想让那种怎么看都是火焰的东西笼罩全身。 然而尼芙的反应却是…… 「我是能理解你的感受啦……唔～是我想太多吗？总觉得你从刚刚就刻意逃避呢。你有什么心虚的地方吗？」 尼芙微倾脑袋，双眼发亮地这么问道。 她的眼神跟刚才询问夏尔是否是吸血鬼时一模一样。 这让我立刻在心中大叹不妙。 可是我不能把这个想法透露在脸上。 我努力维持冷静。 「我不是想刻意逃避。我只是觉得那么做有点可怕而已。」 穿帮了吗？ 我当然不能这样问。 所以我只能坚持自己只是怕被火烧而已。 而尼芙似乎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好吧，你会这么想其实也不奇怪啦……那就算了，今天就不勉强好了……我才不会这么说呢！来，要开始啰！」 尼芙突然将手伸向我，从手中射出白焰。 大量火焰朝我迎面而来。 惨了。虽然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想试图躲避，但对方不愧是拥有金级资格的人。 尼芙射出的火焰精准无比地全数命中。 我的身体能力与闪躲技巧，差劲到让我想哭。 尽管我拥有远胜过常人的实力，不过在实力直逼白金的金级冒险者面前，我就跟路边的老鼠没有两样。 刚才尼芙对夏尔施展的辨识法，我心中也有想过那应该是没法对路人使用的方法，所以看见她还有现在这种招式，也让我内心的疑问得以释怀。 虽然置身在这样的危机当中还去想这些事情是有些奇怪，可是……会想就是会想。 话说回来，我全身真的都烧起来了。 我能看见自己浑身都是熊熊燃烧的白焰。 我想自己八成是全身都被这种火焰笼罩了吧。 这样我是吸血鬼的事实就会被拆穿吗？ 如果真是那样，会让不少人惹上麻烦的。 诸如此类的想法及感情在我心头闪过。 不过…… 「……没什么感觉呢。其实一点都不热嘛……」 令人意外的是，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光论感受，可能只是我感觉不到痛苦，不过至少从外面看起来，也 插图203_fmt 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样看来……是不是混过去了？ 我心中涌现打赌赌赢的感觉。 虽然白焰在身上燃烧也不会觉得烫这种事，在看过夏尔被白焰笼罩的光景后，其实也不算太令人意外，只是亲身体验之后，还是不免觉得十分神奇。 一定要说有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会有点痒吧。 感觉就像是有东西在抚弄全身似地。 在发现自己应该能瞒混过关之后，心情也变得比较从容，我甚至开始能享受这份奇特的经验。 我甚至还觉得自己体内的圣气似乎也被活化了。 那会是错觉吗？ 我开始觉得这样再持续一阵子，似乎也不错……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是泡在澡缸里，不太想出来一样。 不过这种状况似乎没法永远持续下去…… 没过多久，那抚弄我全身的感觉也逐渐消去。 而在我身上燃烧的白焰也跟着消失。 当笼罩我全身的白焰完全消失，尼芙也确认过没有什么异状之后，她看着我说道： 「……看来雷特先生也不是吸血鬼呢！」 我是啊！ 如果我能这样吐槽，不知心情会有多爽。 这大概就是明知那么做会没命，也会想试试看的状况。 当然，我并没有那么做。 ◆◇◆◇◆ 「……唔，我有个疑问很想请教，刚才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看起来只觉得是雷特先生突然慌张起来，做出奇怪反应而已……」 夏尔表情严肃地这么问道。 我突然慌张起来？ 等一下，这还用说吗？看到有火往自己身上烧，自然是…… 难道在夏尔眼中，那不是他会想躲避的东西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尼芙开了口： 「因为雷特先生能看见圣气的祝福，所以才会想避开。」 她这么解释道。 换句话说，那是夏尔看不见的东西吗？ 就连那么大团的白色《圣炎》，他都看不见？ 当我心中产生这个疑问，而尼芙正对夏尔解释的时候，缪莉亚丝也在我耳边低声为我解释状况。 「……《圣炎》是圣气凝聚而成的产物。没有圣气资质的人是看不见的。当然，也是有能刻意让人看见的方法，可是如果不那么做，基本上一般人是没法看见的。所以刚才的景象，看在夏尔先生眼里，大概就像是雷特先生自己在跳手忙脚乱的舞蹈一样。」 她说出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其中最令我感到震惊的，就是我看起来像是自己突然跳舞的这个部分。 没有圣气资质的人看不到《圣炎》……考虑到有魔力这个例子，倒也不算是特别奇怪的状况。 毕竟魔力也是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 只是就算是能用魔力的人，也大多看不见魔力，只有像罗琳那样有特殊眼力的人才看得见。 总而言之，比起那种事……我会被人当成怪人看待，才是真正严重的问题。 「……如此这般，夏尔先生跟雷特先生都没有吸血鬼的嫌疑。在此感谢两位的协助。」 尼芙似乎跟夏尔解释过了状况。 在内容方面，差不多就是夏尔虽然看不见，但她已经对我们两人完成了用圣气给予祝福的过程，两人的身份都没有问题。 话说回来，夏尔还姑且不论，我可是从没说过我想协助她那么做…… 而尼芙似乎也感受到我内心的不悦情绪。 只见尼芙摇着脑袋，用略显不满的语气开口：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本不知道雷特先生是拥有圣气资质的人。原本我是打算偷偷用《圣炎》确认之后，看是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离开，还是在发现吸血鬼之后将吸血鬼除掉。之所以没能那么做，也是因为……虽然跟事前情报收集不足也有关系，但最主要还是要怪这里有个明明是冒险者却拥有圣气那种特殊力量，而且还是真的懂得运用圣气的人。」 尼芙做出这个结论。 真是过分。 要说拥有异常能力，尼芙自己才是这里的头号人物，这样要怪到我头上，让我实在很想大声抗议。 尽管真的能运用圣气的冒险者，也确实是十分罕见。 毕竟如果有那种功夫，正常来说都是加入圣骑士团之类的组织。因为那类组织无论是待遇或地位都会比当冒险者更好。 不过如果我没有圣气，我搞不好就会在我自己没有察觉的状况下被看破身份，然后莫名其妙被人用木桩刺穿心脏也说不定。 真是庆幸我以前有花功夫修理灵庙……下次再找机会去把那里打扫一下吧。毕竟这份力量真的救了我一命。 我心中闪过这些想法。 话说回来，尼芙应该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她能在街上辨识吸血鬼的。 只是她应该也会懂得先慎选对象。 尼芙再怎么乱来，应该也没有无聊到在街上用见人就烧的方式去找吸血鬼才对。 ……只是想到尼芙给人的感觉，她说不定真会那么做。 我试着在脑中想象她用圣炎在路上烧人，并且放声大笑的景象。还挺容易想象的。 不对，再怎么说这都带有太多偏见了。 我认识她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说起来，这或许也得怪尼芙自己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吧。 我相信现实的她是不会那么做的。 「……好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确实的状况，总而言之，是尼芙女士有做出会让雷特先生感受到威胁的行为吗？」 夏尔这么问道。 他的脸上似乎带有怒气。 奇怪，这里面有任何他需要生气的要素吗…… 正当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 「只要不是吸血鬼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自己也没有想让人感受到威胁的意思，可是……从雷特先生的反应来看，我确实是让他产生那种感受。关于这点，我必须向两位道歉。尤其是这次会面，还是我强求夏尔先生特地安排的。」 尼芙这么说道。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在我抱持如此疑问的同时，缪莉亚丝向我解释道： 「……我想尼芙多半是间接利用了我背后所象征的萝贝莉雅教权势。对商人来说，萝贝莉雅教是……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萝贝莉雅教是商人难以拒绝的对象。虽然萝贝莉雅教在亚兰这里的影响力不大，但终究是在全世界都有庞大势力的宗教团体。由于在各个地方都有许多信徒……如果萝贝莉雅教利用这点进行操作，对于像夏尔先生这类在跨国活动的商人来说……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断送他的商人生涯。」 听到缪莉亚丝这番解释，尼芙露出佩服的表情。 「真没想到可以从缪莉亚丝大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说明呢。我原本还以为缪莉亚丝大人是只相信萝贝莉雅教的那种人呢。」 尼芙这么说完，接着转头对我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你别太怪罪夏尔先生。就他的立场，应该也是想避免雷特先生跟我们碰面才是。因为在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也是一直借故推托。是我最后搬出我跟萝贝莉雅教的关系，强硬要求他安排会面的。而且我还保证过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会危及你安危的举动。我们是在这种前提下，提出想跟雷特先生见面的要求。如果雷特先生是吸血鬼，我也是打算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将吸血鬼消灭。当然我没有连这个想法一并说明，只对夏尔先生说我想跟你聊点私事，但夏尔先生应该也多少有察觉到一些异状。毕竟我这个人还挺有名的。可能也是这样，夏尔先生不同意只让我跟你单独会面……所以现在他才会站在这里。换句话说，他是以商会领袖的身份，挺身维护顾客安危喔……我认为他这个人其实是挺不错的，虽然长相不怎样啦。」 真令人意外。 我原本以为夏尔就像许多商人一样，在带有威严的随和表情底下，其实是充满算计的人，但看样子，他似乎是个本性善良的商人。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商会才会如此繁盛吗？ 说起来，楼下店面的商品无论品质或种类都相当不错，如果只是想追求利益的商人，通常都会有更多的偷斤减两。 由此也让人感受到这是一间格外用心经营的商家。 而此时夏尔的表情，与其说是尴尬，更多是对我的歉意。 「她说的都是事实的吗？」 被我这么一问，夏尔说道： 「……都是事实。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或许还有办法，可是……如果生意受到威胁……我必须顾及到员工与他们的家庭。我有义务保护这间商会。可是，我也有义务保护自己的顾客。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夏尔这么肯定我的疑问。 由于这是个只要我不是吸血鬼就不成问题的状况，我是觉得他可能不需要这么卖命……不过这或许也是他身为商人的自尊吧。 尽管这是夏尔在天人交战之后所做的安排，但实际上也等于是把我当成祭品出卖。 尽管夏尔让事情变成像是一起陪我上断头台的状况，但或许还是对我抱有歉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一开始跟我见面的时候，就提出那么优渥的条件吧…… 他会仔细调查我的背景，与其说是对我的出身感到好奇，说不定也是为了在有什么万一的情况，比较方便对应。 ……如果夏尔连葬礼的事情都有所准备，那就有趣了。 毕竟我早就已经死了嘛。这可不是说笑的。 实际上我是还有其他亲人，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夏尔应该也是希望能派人去对家属说明。 虽然只是推测，但现在我认为夏尔是真的会那么做的人。 毕竟一个弄不好，他自己可能也会丧命…… 因为以尼芙的个性，对于包庇吸血鬼的人，多半不会宽容。 从她会处心积虑安排这次会面，也让人能看出尼芙对吸血鬼十分厌恶。 不过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产生另一个疑问…… 我转头看着尼芙问道： 「我是明白大致的状况了，不过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似乎相当怀疑我是吸血鬼呢？虽然我不算是很合作，但就结果来说，也已经证明我不是吸血鬼了，所以如果有什么怀疑我的理由，我是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虽然结果并不正确，但确实是得到证明了。 只是最后虽然得到对我有利的结果，但如果我有被怀疑的理由，我希望至少能够知道。 要不然以后搞不好还会闹出其他状况。 毕竟我的衰运可是相当有保证的。 我可不希望因为现在疏于确认，导致往后让自己深陷窘境。 「那是当然的。毕竟你也有权知道理由。而且我也有事相求。我对夏尔先生说希望能认识一些优秀冒险者，那并不是谎话。」 尼芙这么说完，便开始为我解释理由。 ◆◇◆◇◆ 「你知道最近有人在迷宫失踪的事情吗？」 尼芙先提起这件事。 我先是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件事，之后才回想起来。 「……你是指新人冒险者的失踪事件吗？听说已经有几个人不见了。」 尼芙点头肯定我的答复。 「没错，就是这件事。我认为那是吸血鬼干的好事。」 尼芙唐突地断定是吸血鬼所为。 失踪事件现在是连冒险者公会也在寻找凶手，可是应该是连一点线索都还没有的状况吧？ 只是我也只是根据希拉的说法这么想，说不定其实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线索了…… 不过就算是那样，没想到竟会跑出凶手是吸血鬼的说法。 当然，就算真是那样，我也不是凶手。 「……这样会不会太过武断了？应该并没有找到被吸血的冒险者吧？既然这样，没理由可以断定是……」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尼芙接着从她腰际的魔法袋中取出一份地图，将地图在桌上摊开。 一眼望去，在那张地图上记有许多资料。 如果细看其中内容，感觉那些资料全部都跟吸血鬼有关。 哪年的几月几日哪种吸血鬼以多大规模现身又怎样被消灭，或是仍有幸存者等等，地图上记有无数类似的资料。 如此详细的情报，真亏她收集得到。 光是看过这张地图，就足以让人明白尼芙对于吸血鬼的热情绝无虚假。 虽然我并没有因此对她抱持好感，不过也感觉值得听听她的说法。 尼芙接着伸手指向地图上一个位于西方的国家，开始进行说明。 「在这个国家，有座名为路古耶拉的城市。虽然是在这个地方……不过在大约半年之前，这里曾发生新人冒险者的失踪事件。」 「……那又怎样？」 虽然不能说是很常见，不过也不算是多么罕见的状况。 实际上新人冒险者本来就很容易丧命。 无谋跟欠缺知识，就会把自己害死。 所以就算在其他地方发生类似事件，也没什么理由在意。 可是尼芙并没有就此打住。 她的手指稍微往东方移动。 「接着是这里。这里有座名为欧拉多拉斯的城市，这里也同样发生新人冒险者的失踪事件。」 这里也一样吗？ 尼芙就这样逐渐将手指往东移动，最后指到马尔特，并指出一路上共十三座都市，都发生过同样的事件。 仿佛失踪事件逐渐东移一般，随着发生日期往东移动。 这未免…… 或许是我不自觉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尼芙说道： 「正如你所听到的，失踪事件不知为何逐渐东移。而现在来到了马尔特这个地方。到这里都没问题吧？」 「嗯……」 「当然，光是这样，还没法断言事件跟吸血鬼有关。而且这种失踪事件，在十一座城市里都没有特别公开。应该说，只是被当成新人冒险者在迷宫等地方丧命而已。这是我亲自一一确认过的，所以不会错。我也是根据这些资料，从觉得不对劲的阶段，得到肯定跟吸血鬼有关的确信。」 这……我还是有所怀疑。 因为那些人可能真的只是在迷宫里丧命而已。 毕竟有人在迷宫丧命，虽然是悲剧，但并不特别。 尤其是新人冒险者，在迷宫丧命的频率无论如何都会偏高。 就算数量有些增加，到头来也很可能被认为只是那段时间凭着蛮勇，过度深入迷宫的新人比较多而已。 而事实也是如此的可能性也不算低。 所以我针对这点提出疑问。 「可是冒险者公会应该都是视为常有的事，并不会当成问题吧？」 「也是有那类状况。可是，我发现其中有些公会明明知情，却刻意隐匿的情况。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其中几个城市，我有得到曾发现几只尸鬼，并被冒险者讨伐的消息。而在金级冒险者能够阅览的公会资料当中，也包含跟吸血鬼有关的讨伐纪录，但奇怪的是，那些尸鬼并没有被纪录进去。正如你所知道的，尸鬼是吸血鬼的眷属。如果没有吸血鬼，基本上不会有尸鬼出现。不仅如此，那些尸鬼的样貌跟装备，都与失踪的冒险者一致。」 隐匿那些情报的冒险者公会，我认为得负起巨大责任，然而在此同时，我也能理解为何会发生那种状况。 而尼芙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想法。 「……其实我也能想象公会为何知道这些事情却刻意隐瞒。毕竟如果公开尸鬼的存在，冒险者就会聚集到该处。虽然那能给城市带来短暂的收入，但从冒险者公会的角度来看，也是平常在这座城市的冒险者会有大量工作被外人抢去，变成一场让人不乐见的集会。就是这样才不想公开吧。」 听起来虽然让人觉得可笑，但冒险者公会并不是什么清廉无私的组织。 虽然在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是以相对健全的方式经营，不过其他城市的公会，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 跟其他组织挂勾争权夺利的状况，也不在少数。 毕竟冒险者本来就是莽夫组成的集团，就某些角度来说，也是有无法奢求的部分。 不过就算是这样，冒险者公会总是还能提供基本的服务，说起来或许也算挺厉害的…… 就我个人的感想，大概是会希望冒险者公会更振作一点吧。 话说回来……整理尼芙所说的情报，是代表她有发现几个被吸血鬼变成尸鬼的冒险者吗？ 如果是这样…… 尼芙继续说道： 「从我说过的话，你应该也想象得到，我是个一直在找吸血鬼的人，如果觉得有可疑的部分，我也总是会亲自确认。虽然误认的状况不少，但我认为这次可以肯定是吸血鬼所为。所以我在一路东进的路上，也不忘确认其他城市是否有尸鬼出没，结果确实在几个城市里找到尸鬼。那些尸鬼我当然也都在发现之后确实消灭了。就这样，我为了寻找最后还剩下的吸血鬼头目，所以来到这里……只是现在还没找到踪迹，明明一定有吸血鬼还躲在某处的。」 「那个吸血鬼会不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呢？」 尼芙说的是一个持续东进的吸血鬼。 所以那个吸血鬼已经离开马尔特的可能性，应该是存在的。 而尼芙也点头肯定我的假设。 「我确实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不过根据我的经验，猎杀过那么多人的吸血鬼，几乎不可能克制同样的行为。既然这里仍持续发生新人冒险者不自然的失踪状况，设想对方还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就算真的已经离开，应该也会在其他城市发生失踪事件。目前我还没有在邻近的城镇或村庄听到类似情报，所以吸血鬼应该还在这里才对。」 看来尼芙有在监控不少资讯。 至于方法……听说如果能到金级，是可以利用冒险者公会部分的情报网，所以应该就是靠那种方法吧。 还是说，尼芙有她自己的管道？ 我不清楚，不过……她感觉相当笃定。 她的看法多半也是对的。 可是。 「那么，又为何要怀疑我呢？」 这就是问题。 我有那么可疑吗？ 我抱着这个想法提出疑问，而尼芙也立刻给我答复： 「我在这里寻找吸血鬼的时候，是抱着几乎怀疑所有人的想法在行动，不过其中也有几个特别值得怀疑的人。尤其是雷特先生。你是最近才来到这座城镇，并在短时间获得铜级资格，甚至还独自讨伐了塔拉斯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有那种本事的新人相当罕见。可是，如果你是吸血鬼的话……那么有那种本事也不算太奇怪。除此之外，你有刻意选在人少时活动的倾向。那也是吸血鬼常见的特征之一。因为吸血鬼会想尽可能避人耳目，同时也躲避阳光。你身上的面具跟长袍，也有可能是为了遮掩苍白皮肤跟牙齿所挑选的装扮。简单的说，你是个会越看越让人怀疑的人，虽然我还是得向你道歉就是了。」 ……好吧，听起来是很合理。 老实说，她也全部说中了。 这也让我明白为何尼芙会是名声远播的吸血鬼猎人。 从缪莉亚丝跟夏尔的表情来看，他们对于尼芙的说明似乎也颇感认同。 可是。 现在我已经得到自己并非是吸血鬼的保证。 这让我想到自己这样遭人怀疑，要求一点补偿应该也不为过。 因此我开口说道： 「……会这样让人误会，我自己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被怀疑到这种地步……」 「嗯，我明白你的感受。这真是太倒楣了。我真的懂。虽然我可能没资格这么说就是了。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我也想说在这次购买塔拉斯库的费用上多加一些补偿，看能否当成是我道歉的诚意。还有，这个你或许用不到，可是……」 尼芙先说出她会给我的补偿，并顺势将一个莫名的东西交到我手中。 ……像是纸片的样子。 在那张纸片上面，记有她在冒险者公会的登记编号。 有这个编号，就能够透过冒险者公会跟她取得联络。 只是得花多少时间能够联络到对方，也得取决于对方身在何处，所以并不算是多么方便的联络手段。 尤其像尼芙这种神出鬼没的类型……想取得联络八成就更难了。 「别露出那么抗拒的表情嘛。说不定哪天你会用得上呢。」 「……可能性不像是很高的样子……」 毕竟她是我想尽可能回避的对象。 可是，尼芙却接着说出不吉的话语。 「我这个人虽然喜欢调查各种线索，思考各种可能性，不过我常会想，直觉才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东西。我的直觉告诉我，雷特先生，你迟早会、肯定会，主动联络我的。」 「……」 听尼芙特意强调语气的说话方式，让我实在吃不消。 可是……我想她的直觉应该相当准确。 毕竟她最后也是靠直觉判断我是吸血鬼的。 如果说她能感觉到我可能会主动与她联络……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总而言之，我就先收下吧。 只是这张纸片上说不定会有魔术之类的花样，等回去之后，最好还是给罗琳确认一下…… ◆◇◆◇◆ 「好，那么就来谈今天的主题吧。」 尼芙这么说道。 虽然我感觉脑中差点闪过「主题到底是什么？」的疑问，不过我其实记得相当清楚。 就是交易塔拉斯库材料这件事。 尼芙说会在出价上给我补偿，所以……究竟会值多少钱呢？ 最近有很多想买的东西，让我觉得自己有些缺钱。 钱是不会让人嫌多的东西。 像是用大地龙的《魔铁》打造武具，还有容量更大的魔法袋…… 不过。 「你真的打算买下来吗？我其实有些意外呢。」 我原本想说那只是为了吸引我来会面的借口，不过似乎不是那样。 尼芙听到我这么说…… 「要买啊，我本来就是要买的。毕竟塔拉斯库的材料还挺珍贵的。尤其是毒腺，那真是好东西。对吸血鬼相当管用。」 她给了我如此答复。 「塔拉斯库的毒会对吸血鬼有用？」 「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吸血鬼虽然对毒抗性强大，但塔拉斯库的毒却意外管用。那种毒可以让下级吸血鬼全身麻痹。虽然吸血鬼的位阶越高，效果也会越弱，不过总是有备无患。那可是我们吸血鬼猎人的必需品呢。」 ……可是对我却不管用。 刚才尼芙的《圣炎》也没法辨别我的身份，看来我跟普通吸血鬼果然是有不少差异。 说起来，我究竟是不是吸血鬼，可能也是一件值得怀疑的问题…… 话说回来，要确实判别我是何种魔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头来，也只能对照过去累积的知识来判断。 就对照知识的结果来说，我认为自己是吸血鬼。 而且感觉也没有其他能调查的东西了…… 再来可能就只有求神这个选项了……就各种角度来说，那恐怕只是奢求。 要我用这种身子靠近神殿，恐怕得需要很大的勇气。 总之那是我目前不会考虑的选项…… 也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现在无论如何在意，也都无济于事。 比起那个，现在重要的是塔拉斯库的价值。 「像尼芙女士这种阶级的冒险者，要狩猎塔拉斯库应该不是难事吧？」 塔拉斯库的材料虽然珍贵，不过如果有尼芙这样的实力，应该是另当别论。 就这方面来说，也会让我有些担心金额是否会因此偏低，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尼芙的反应是： 「我如果想那么做，应该是没问题。可是，塔拉斯库那种魔物……其实不管在哪个区域都一样，都是栖息在让人不太想接近的沼地。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与其花心力做那些事，我宁愿把时间花在吸血鬼上。所幸偶尔会有像你这样去狩猎塔拉斯库的人，应该说，真亏雷特先生会想去那种地方呢。」 她这么问道。 其实塔拉斯库的栖地无论是在任何地方，最终都会因为塔拉斯库分泌的毒素，变成类似塔拉斯库沼泽的有毒地带。 也因为这样，无论在任何地区试图寻找塔拉斯库，都一定得通过那种满布毒沼的环境。 我能体会尼芙不愿那么做的想法。 就算有尼芙这样的实力，大概也不会想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污泥与毒液吧。 而至于我…… 我当然也不是自己喜欢跑去那种地方的。 不过…… 「我也是因为其他理由，必须去那里收集材料。所以塔拉斯库算是顺便的……」 听我这么说，尼芙先是想了一下，接着开口： 「……嗯，要说只有在塔拉斯库栖息地能采到的材料，大概就是《龙血花》跟《毒浴鸟》……再来就是《塔拉斯库毒石》吧。喔，看来被我说中了。原来如此。」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在表情上透露端倪，不过尼芙似乎还是能看穿我的想法。 然而缪莉亚丝的反应却是： 「……我并没有感觉到雷特先生的态度有任何变化啊……」 她对我的表现是给出如此感想，可是既然尼芙能够看得出来，就代表我的功夫还不到家。 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得学。 「好吧，闲聊就先暂时打住，也该是谈生意的时候了。夏尔先生，这次的塔拉斯库在拍卖会上，你估计能卖到多少？」 尼芙对夏尔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夏尔点头给出答复： 「一般来说，塔拉斯库的材料会根据部位有不同价值，如果以整只塔拉斯库来说平均约是六十枚金币到两百枚金币。可是这次的材料无论是在狩猎跟解体方面都相当出色，是品质相当好的材料，所以……起标价格应该会是从一百枚金币开始。虽说能够喊到多少得看运气，不过从这次出席的成员来看，最多应该不会超过三百枚金币。」 唔，越听越觉得不是像我这种一般平民能够想象的金额。 我原本想说塔拉斯库那么大只，能够取用的材料也多，所以价格可能会相对便宜，但这个数字还是相当惊人。 看来应该是因为栖息环境的关系，在市面上很少流通吧……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原本是说要用拍卖价格的双倍价格购买，所以我们就从六百枚金币开始谈吧。话说回来，拍卖会上会有出价狂人，将价格拉高到四、五百枚金币也不奇怪吧？」 夏尔听尼芙这么说，皱起眉头说道： 「这个……是有可能。虽然不常发生，但偶尔也会有人记错规矩，不小心把加价十枚金币跟加价百枚金币弄错，搞到自己都吃不消的人。只是就算有那种事，也不会连续发生。所以我敢说再怎样价格都不会超过四百枚金币。」 「那双倍价格就算是八百枚金币吧。然后是关于我的诚意……一般来说，毫无理由侵害他人性命的状况，平民的赔偿金额大约多少？」 「……大多是在十枚金币到五十枚金币左右。当然也要看职业……就算是我遭人杀害，赔偿金额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十枚金币。」 这是我也曾经听闻的规矩。 平民的性命相当低贱。 就算是那样，如果有十枚金币，对失去家主的家庭来说，也是足以撑到生活恢复安定的金额。 不过如果在马尔特拥有这样气派商会的商会领袖是如此金额，换成是我…… 我想肯定要低上许多吧。 毕竟我是个连能否还有明天都不知道的冒险者。 说不定价格要比一般平民更加低贱。 话虽这么说，尼芙所说的状况，通常赔偿金额是由领主负责决定，由于基本上相同身份的性命价值不会有所差异，所以就算会根据职业有所变动，也差不了多少。 尽管夏尔丧命跟我丧命相比，社会所蒙受的损失会大不相同，不过这部分通常不太会纳入考虑。 虽然如果换成贵族，事情自然又大不相同，不过现在可以先暂且忽略。 尼芙继续说道： 「既然这样，就假设雷特先生被杀害时要给家属的赔偿金额，是五十枚金币好了。由于我确实是有那个打算，虽然就结果来说没造成问题，但确实是做了试图引对方上钩杀害的安排……所以这部分也套用双倍的规矩好了。」 也就是说，尼芙假设我被杀害的赔偿金额是一百枚金币。 我还挺值钱的。不过在这么想的反面，明明一个往后还能继续狩猎塔拉斯库的人却遭到杀害，让我取回塔拉斯库材料的可能性消失，说起来或许也算是个妥当的金额。 比起交由领主进行判断的一般状况，这里头还考虑到了正常不会考虑到的部分，所以应该可以算是相当有良心的算法。 「……所以说，总共是九百枚金币吗？」 唔，如果能拿到这么一大笔钱，我想要的东西感觉就能全部拥有了。 在花掉大半的钱购买魔法袋之后，应该还能用剩下的钱购买武具…… 魔法袋实在是很贵。 尽管如此，我最多也只能买下容量比起现在大三倍的魔法袋。 至于可以装下塔拉斯库的那种……唔～我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时候，是标出一千八百枚金币的价格……要让尼芙再让金额加倍，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我对尼芙提示的金额并没有丝毫不满，不过我对于之后是要把钱存下来，还是先买比较小的魔法袋这件事上有所犹豫，所以可能表露出奇怪的态度。 而尼芙似乎也因此产生误会…… 「……这样不够吗？也是啦……毕竟是让你有打从心底感到不快的经验，那这样吧，我们取个一千枚金币的整数，这样如何？」 她突然又多加码了一百枚金币。 这家伙究竟多有钱啊…… 不对，听说吸血鬼猎人的酬劳相当优渥。 想到尼芙又是能频繁消灭吸血鬼的人，会格外富有也不奇怪。 不过……我真的能收下这么多钱吗？ 这让我实在有些犹豫。 我并不是个讨厌金钱的人。我其实还挺爱钱的。 只是姑且不论我个人对金钱的好恶，而是如果我从尼芙那里收下大笔金钱……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更加强烈，而她偏偏是我想尽可能回避的对象。 算了……反正我都已经收下她的联络方式了，现在去想这种问题，未免也太迟了。 不对不对，就算是那样…… 当我在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尼芙似乎又再次产生误会，露出无奈的笑容。 「雷特先生，你真是个很懂得交涉的人呢……好吧，我就再加倍一次吧。两千枚金币。你之后再怎么僵持，我也不会再出更多啰。毕竟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顾呢。」 尼芙说到这里，便接着将二十枚白金币放到桌上。 ……白金币。 有这么多。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在心中做出瞠目结舌的反应。 可是，我没有透露在表情上。 由于这次我用十分坚定的意志让自己不透露出任何想法，所以尼芙似乎也没法看穿我的反应。 「身为铜级冒险者，看到这种数量的白金币还能如此镇定的人可不多见呢。雷特先生虽然不是吸血鬼，不过也算是相当罕有的人了。」 她在莫名的部分对我表示肯定。 此时在尼芙身旁的缪莉亚丝已经张着嘴巴，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 至于夏尔则是摇着头，露出傻眼的表情。 夏尔的反应不知是因为尼芙的财力，还是针对我将金额拉到这种地步的态度…… ◆◇◆◇◆ 「……这样还不够吗？」 尼芙虽然这么问，但如果我还嫌二十枚白金币不够，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当然，如果想成是自己性命遭到威胁，说那是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法挽回的状况，或许也说得过去，不过我得实际一点。 毕竟我们冒险者是经常为了一些小钱，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职业。 现在搬出性命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说法，实在太没说服力了。 这种想法如果太过极端，或许也会被人认为是轻视生命，不过如果是说自己性命值多少钱……在我们这些人心中，其实多少会有认为自己这条命不怎么值钱的想法。 所以我开口说道： 「……不，这已经很够了。我只是在想自己最近正好想要买新魔法袋的事情，所以想说如果有这笔钱，应该就有能力购买而已。」 我向尼芙说明自己先前露出苦思表情的理由。 听到我这番话，反倒是缪莉亚丝满脸惊讶。 「……你没有魔法袋，却能够将整头塔拉斯库带回来吗？」 她说出这样会让人觉得她有些不知世事的发言。 看来这位圣女似乎不太清楚冒险者公会的运作机制。 由于尼芙跟夏尔都知道公会有出借魔法袋的服务，所以并不会为此感到惊讶。 尼芙开口对缪莉亚丝说道： 「冒险者公会有短期出借大容量魔法袋给冒险者的机制，不知世事的缪莉亚丝大人。雷特先生就是利用那个机制将塔拉斯库带回来的。」 尼芙说到这里，用眼神寻求我的附和，而我也点头肯定。 然而缪莉亚丝的反应是： 「原来是靠那种机制。可是，如果有人借了不还……」 听到她开始提出这种疑问的尼芙，似乎是认为继续解释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 「我以后会解释给您听，请您先把关于这件事的疑问收在心里，缪莉亚丝大人。」 尼芙用略显强硬的语气这么说道。 缪莉亚丝脸上虽然短暂露出不服的表情，不过似乎也认同尼芙的看法，很快便点头同意。 而尼芙接着对我说道： 「话说回来，魔法袋并不是常在流通的东西，就算想取得，你应该也没法立刻找到吧？」 听到尼芙这么说，我也点头回应： 「没错。可是只要手边有资金，这样看到东西在拍卖会等地方出现，我才能立刻购买。我在不久之前，才错过一个容量比较小的魔法袋……当时真的很懊恼呢。」 这不是说笑，我脑中真的浮现起当时的状况。 我当时眼睁睁看着容量比我现在手中魔法袋多五成的商品，最后被人用跟我手中魔法袋相同的价格买去。 我明明也有能力买下那个魔法袋才对…… 虽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正当我脑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尼芙想了一下，给了我一个提议： 「毕竟魔法袋对冒险者来说，是重要的道具之一……既然是这样，我也帮你一点忙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不少人脉的。你只要说出想要的尺寸，我跟认识的朋友说一声，应该很快就能帮你找到喔。」 这是个不坏的提议。 毕竟魔法袋是真的很难取得。 虽然我现在手中的尺寸还不算太难看到，不过如果说是能装下塔拉斯库的尺寸，甚至更大…… 之前看到那个价值一千八百枚金币的玩意，真的是久久才能看到一次的宝贝。 像马尔特这种地方，可能要半年……不，说不定一年都不一定有机会看到一次…… 也因为这样，魔法袋除了极少数能在迷宫里发现，就只剩下专业工匠的作品，而制作法也是少数工匠集团不外传的机密。 所以生产数自然相当有限，以正规价格贩卖的商品，转眼就会销售一空。 就结果来说，那基本上是没法用正常方法取得的东西。 如果不是在拍卖会上竞标他人脱手的商品，那么就只能奢望在迷宫里取得。 可是在迷宫取得魔法袋的机率几乎是零，所以常用的取得管道，必然就只剩下拍卖会了。 话虽这么说，虽然魔法袋的制作法是机密，但既然有懂得制作的工匠，就是能用人手制造的东西，因此自然也有人想尝试制作出魔法袋，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实现。 不知究竟是制作技术相当困难，还是得用特殊的材料…… 由于制作法并未公开，所以当然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不过有一个说法，就是认为魔法袋的制作法，有可能需要用到古代技术。 传说中在许久以前繁荣的古王国，拥有现今无可比拟的先进文明，据说有少数古代技术也以连绵继承的方式留至今日。 而魔法袋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带有浪漫的想法。 ……不过既然是出处不明的说法，因此也很可能只是某些人毫无根据的妄想。 而尼芙现在说只要她交待一声，我就有取得魔法袋的机会。 这也透露出尼芙的人脉有多么广阔。 说老实话，我是很想接受这个提议，可是……我实在不是很想跟尼芙有太多牵扯…… 不知是察觉到我这份想法，还是从刚才的对话中看到商机，夏尔在这时对我附耳说道： 「……如果你不放心找尼芙女士帮忙，我也可以帮忙找。虽然可能会比尼芙女是的管道花更多时间，不过我好歹也是交友广阔的商人……当然，如果你对我无法信任，我也可以介绍你去找其他商会帮忙。就算是威塔商会也不成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 我并没有对夏尔提过关于威塔商会的事，可是……我想夏尔应该是从那名招呼我的店员口中听到的。 可是威塔商会对史提诺商会来说，是近乎眼中钉的竞争对手，没想到夏尔竟然会说出愿意为我介绍的这种话。 是因为史提诺商会介绍这笔价值上千枚金币的交易，可以卖一笔人情吗？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经手这笔交易的利益，应该要远远高出许多。 夏尔之所以会说出愿意不分对象为我介绍其他商会，或许也是为了展现诚意吧。 ……考虑到我在这里遭遇的事，虽然我算是受到欺骗，不过毕竟状况特殊，加上夏尔面对的又是尼芙这种只要事情跟吸血鬼有关，就完全不肯妥协的人……我认为夏尔会愿意这么做算得上合乎情理，而且夏尔也让我觉得他在许多方面都是个十分用心的人。 安排魔法袋交易的这件事，应该是可以交给他去处理。 就算真的出什么问题，最多也就只是这次拿到的白金币泡汤罢了。 会少掉的只是天外飞来的横财。不会有多大损失。 当然，如果这笔钱不会泡汤是最好的，毕竟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我对金钱的感觉，大概就是只要还有一条命在，没钱总比没命要好。 在我跟夏尔悄声交换意见之后，尼芙突然开口： 「……这样也是可以啦。我也还是会帮你找，如果夏尔先生真的搞不定的时候，你再联络我也没问题。这样如何？」 她这么说道。 我们明明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说话，但却都被她听到了。 这家伙有顺风耳吗？ 「……也好，那就这样吧。」 「你似乎真的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呢……这也难怪啦。不过，我最后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这样一说，我确实想起尼芙说过她有事情想请我帮忙。 我紧张地竖起耳朵，等着听尼芙究竟会说出什么要求。 ◆◇◆◇◆ 「如果你有发现吸血鬼，请务必通知我……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雷特先生似乎也颇有实力。而且你也能运用圣气，在大多数时候，你自己动手应该比较快，所以这句话我就收着吧。」 尼芙这么说道。 我原本以为尼芙这个人会认为所有吸血鬼都是她的猎物，不过似乎并不是那样。 这让我好奇地提出疑问： 「……你无所谓吗？就算吸血鬼被我除掉。」 听我这么说，尼芙点头说道： 「没问题的。对我来说，消灭一般的吸血鬼确实是很重要，不过老实说，那比较像是打发时间、嗜好、闲暇的娱乐。就算吸血鬼被其他人除掉，我也不会在意。」 尼芙说出这个令人惊讶的话。 有人会为了闲暇的娱乐展现出那种执着吗？ 这个说法似乎就连圣女缪莉亚丝也是头一次听到，她的表情也显得相当意外。 夏尔脸上也同样带着惊讶。 看来这是个连商人都不知道的情报。 说不定这是一条相当有价值的消息…… 会有多少人想跟尼芙扯上关系，这种事我是有点好奇，不过这份情报说不定能帮助我避免跟她扯上关系。 尼芙继续说道： 「所以说，雷特先生就算遇到吸血鬼，大可以自己动手搞定……只是……」 果然还有但书。 她会有什么要求呢？ 除了发现吸血鬼就要通知她之外，我实在没法想象其他尼芙想要的协助。 她感觉不会缺钱，在权力方面，似乎也已经拥有在白金级之上的个人人脉。 如果是酒……与其说无法想象她喝酒的样子，正确来说，她感觉是个就算喝酒也一点都不会醉的人，似乎也不会喜欢赌博……应该说，她给人赌博就会一路赢到底的感觉。 那么剩下的需求……是女人吗？不对不对，她自己就是女的……那么，是男人？这也怪怪的……老实说，我实在没法想象她依偎在男人身上撒娇的景象。 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有那种需求的样子。 我想不到答案……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尼芙说道： 「如果雷特先生遇到你觉得自己没有胜算(、、、、)的吸血鬼，请务必跟我联络。只要帮我这个忙就够了。」 「……这究竟是……」 我不太懂她这个要求的用意。 虽然她要求的内容相当明确，但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只说结论的话，尼芙是为了能亲手除掉那种吸血鬼，可是…… 她是担心我觉得没有胜算的时候，会假装没看到吗？ 如果遇到自己觉得没胜算的魔物，我当然是不会招惹对手，可是就算不说，我也会通知其他有能力对付那种魔物的人。 就算我再怎么不愿跟尼芙扯上关系，她身为吸血鬼猎人的本领仍是毋庸置疑的。 与其去通知一般的冒险者让伤害扩大，我想自己应该也是会硬着头皮用尼芙给我的联络方式通知她。 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尼芙应该也不难想象。 毕竟她是个如此精通如何让吸血鬼忌讳的人。 人类会在什么情况下有何反应，尼芙应该相当清楚才是。 就连她这次提出的请求，其实也包含在内…… 尼芙是在谈定塔拉斯库的报酬之后才提出请求，由此也可看出尼芙在交涉上的狡猾，或是该说高明。 如果是更早提出这个要求，由于我对她的印象相当负面，因此会抱有不管她怎样拜托我都不予理会的想法，但现在…… 她都付给我那么多钱了。 帮她一点小忙也无伤大雅。这是我现在的想法。 而且她要求的内容又是这么容易…… 虽然会让人隐约看见背后的巨大风险，可是……也只要避开就好了。 经过这番交流让我十分清楚，尼芙拥有就像猛兽咬住猎物般绝对不会松口的一面。 如果她想要某人做什么事，或是想跟人建立交情，一定会全力以赴。 这也让我明白自己不管多么想逃避她，她都不会放弃。 既然这样，或许我应该干脆答应她的请求…… 尼芙在稍微犹豫之后，答复了我的疑问。 「这个要求并没有藏什么特别的用意……就算我这么说，雷特先生应该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就把事情说清楚好了。」 这种说法如果又是误会我的沉默而对我有所高估，那我也乐得轻松，不过应该不是那么回事。 应该说，包含先前那些表现……尼芙应该也不是真的误会我的想法。 我觉得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打算抬高支付金额。 她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当然不是坏事，可是在这个时候，也让人强烈感觉她那种做法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正面作用。 话虽这么说，现在去想那些也无济于事就是了…… 尼芙继续说道：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并不是要说什么大不了的事。」 尼芙试着用微笑缓和气氛，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无论是我、缪莉亚丝还是夏尔，都对尼芙究竟会说出什么话感到不安。 我脸上带着面具，也专心让自己的表情不透露出任何端倪。 加上我这身不死魔物的身躯不太会出汗，所以并不会有下意识冒出冷汗的状况。 不过另外两人似乎都微微冒出冷汗。 想到能知道吸血鬼猎人尼芙·马里斯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难怪他们会有如此反应。 尼芙说道： 「……我其实一直在找一个吸血鬼。」 「找某个吸血鬼？那又是为什么……」 冒险者寻找特定的吸血鬼，这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例如亲人或好友遭吸血鬼杀害，或是变成尸鬼，自然会为了报仇而寻找特定对象。 这是相当平常的状况。 不只是吸血鬼，就算是其他魔物，甚至对象是人类，也都会有类似状况。 毕竟寻找特定目标，就是为了报仇。 只是如果要说有什么疑问，那就是尼芙是否真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因为他人遭吸血鬼杀害，所以替人报仇……尼芙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我感觉她是个完全不会在意旁人死活，完全不会将他人放在眼里的人。 就算是自己的朋友或亲人丧命，她搞不好都不会在乎。 虽然这可能是偏见，但我认为她确实拥有会让人这么想的个性。 可是眼前的事实是她在寻找某个吸血鬼。 而理由是…… 「该怎么说呢？是因为浪漫吗？雷特先生应该也会有想在古老遗迹中找到古老强大魔道具的想法吧？」 话题突然转向奇怪的方向。 我虽然感到有些不解，但还是做出回应： 「是没错啦……我还挺喜欢某些古老又奇怪的魔道具呢。」 例如飞空艇模型就是。 只是我应该没有必要明说。 无论是任何情报，我都不想透露给尼芙知道。 如果我说出自己喜欢飞空艇模型这件事，结果她下次带着飞空艇模型当礼物，并借此对我提出不讲理要求，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行为跟那种想法是一样的。」 「这话怎么说？」 「我所寻找的吸血鬼是在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存在，而且还是受众人畏惧，处于顶点的存在。」 ｜我找的是黄昏吸血鬼。 尼芙带着微笑这么说道。 ◆◇◆◇◆ 「怎么可能……黄昏吸血鬼那种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在这个时代，那只是用来吓小孩的童话而已。」 听到那个名称便摇头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萝贝莉雅教的圣女，缪莉亚丝。 然而尼芙却对缪莉亚丝的反应嗤之以鼻。 「你是这么想吗？是教会的人这么教你的吗？也是啦……萝贝莉雅教的高层确实是会想这么做。这点我很清楚。」 她这么说道。 听到尼芙这么说…… 「你说什么……」 缪莉亚丝激动地起身，开口想要抗议，但立刻被尼芙打断。 「喔，真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轻视萝贝莉雅教的意思。可是请缪莉亚丝大人仔细想想看，我是赌上自己的人生在寻找黄昏吸血鬼，从我刚才所说的话，应该不难听出这件事。然而有人毫无根据地劈头就断定那是童话，您不认为我应该要生气吗？」 尼芙的说法十分合乎情理。 而她这么说也没错。 简单的说，就是梦想被人否定，当然应该生气。 可是这话从尼芙口中说出…… 不免让人产生她是否真会生气的疑问，同时也让人怀疑尼芙其实只是想刺激缪莉亚丝才会说那番话。 至于何者才是事实，或是两者都是事实，从尼芙的表现实在很难分辨。 这也难怪。 毕竟尼芙自己多半也没有想要让人理解她想法的意思。 她是个坏心眼的人。 相较之下，缪莉亚丝算是个老实人，她似乎肯定了尼芙的说法。 「……你说得对。是我失礼了。」 她这么向尼芙道歉。 不过，缪莉亚丝也接着说道： 「请你别再批评萝贝莉雅教了。因为萝贝莉雅教所教的知识……都是对的。」 她这么说道。 尼芙对于缪莉亚丝所说的话看来还有不同见解，不过她似乎也不打算让趋于缓和的气氛再次陷入胶着。 「……也是啦。我认为想要相信什么东西，是每个人的自由。嗯。」 尼芙做出这种暧昧的回应。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也像是挑衅，不过缪莉亚丝似乎也决定不再理会。 尽管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可能晚了一点，不过跟尼芙往来，这肯定算是一个聪明的选项。 尼芙在这时转头对我开口： 「雷特先生应该也知道什么是黄昏吸血鬼吧？」 我当然知道。 那是在我小时候听过的童话与传说中，经常出现的存在。 而且我在变成吸血鬼之后，也为了寻找有帮助的提示，对那种存在进行过一番调查。 如果要说在经过调查之后有让我明白什么东西，大概也就只是回想起某些儿时回忆，还有就创作来说颇为有趣。 黄昏吸血鬼是在图画书与戏剧里十分出名的反派，城镇及村庄的孩子在玩英雄游戏的时候，通常都是立场最弱的人会被迫扮演那个角色，而且还是最后会被其他人围殴的倒楣角色。 击败黄昏吸血鬼的英雄，虽然地点跟年龄等资料有无数说法，不过通常都是圣骑士或圣人。 因为那是一个邪恶的吸血鬼，所以才会让人有那种想象吧。 话虽这么说，由于已经没法考证谁才是真正击败黄昏吸血鬼的人，所以也有可能只是后人胡乱想象的结果。 不过就算是那样，黄昏吸血鬼早在许久以前就被击败的这件事，应该已经没有任何让人争执的余地。 毕竟黄昏吸血鬼的尸体，正确来说是埋葬其灰烬的坟墓，应该可以在某个地方找到。 所以说在这种状况下仍持续寻找黄昏吸血鬼的尼芙，应该是认为那个坟墓是假造的吧。 「我知道，小时候就常听到跟黄昏吸血鬼有关的故事，在玩游戏时也会接触到那个角色。而且我还常常是扮演黄昏吸血鬼的孩子。」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实在很难想象你小时候是个会被人欺负的孩子呢。」 听到我的答复，尼芙也立刻联想到这个问题。 我开口说道： 「听我以前朋友的说法，我以前在人眼中似乎是个相当奇怪的孩子。现在我跟当时欺负我的那些人已经和好了。如果回到故乡，我们都是会正常聊天的朋友。」 听到我这么说，夏尔接着开口： 「这还挺罕见的呢。通常被人欺负的孩子成为冒险者回到故乡，往往都会报复以前欺负自己的人。换成是我，肯定会去找以前欺负我的人算账，雷特先生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吗？」 夏尔这么问道。 而我的答复是： 「这个嘛……我是觉得那么做也无济于事，而且我也有其他想做的事。所以对于其他琐事……例如报复之类的，我从没想过要去费神做那种事。」 「其他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希望自己有天能成为神银级冒险者。」 我不认为有人会认真看待我这个梦想。 而且在变成吸血鬼之后，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这让我有股奇妙的感觉。 尽管这是我还是人类时常说的话，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在说出这个梦想时，有点赌气的感觉。 可是现在…… 我似乎能感觉到有可能成真的希望。 这并不是赌气或硬撑，我只是单纯说出自己的目标。 这是我现在的感觉。 实际上如果这样变强下去，可能真有一天…… 话虽这么说，无论是尼芙、缪莉亚丝还是夏尔，当然都不会知道我的状况。 我想他们可能会笑我在说梦话吧。 毕竟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一开始也常被人笑。 虽然会笑我的人逐渐减少，不过在我真的是超级菜鸟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认为我是认真的。 可是，尼芙的反应却是…… 「喔？既然这样……你要跟我较量看看谁会先达到那个目标吗？我现在是金级，所以目前占有优势，不过距离神银级还有很长的距离喔。」 缪莉亚丝也接着说道： 「您是能单独猎到塔拉斯库的冒险者。就算有天拥有神银级资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是这么说的。 至于夏尔则是： 「到时候请务必接受本店支援。那样对本店的声望也有帮助呢。」 他用说笑的口吻这么说道。 如果是神银级冒险者，就算不购买武具跟道具，也会有店家主动提供。 当然，那不是出于善意，而是为了宣传，据说只要说是神银级冒险者使用的商品，就会让销量有明显提升。 商家本身的生意当然也会更加兴隆。 只是几乎没有想这样利用自己身为神银级事实的神银级冒险者。 大概是神银级冒险者多半不会想制造可能会为自己招惹到麻烦的状况。 毕竟冒险者原本就都是一群怕麻烦的家伙。 换成是我……如果我有天真的如愿，又会怎么做呢？ 我会想自己挑选武具，道具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应该也不太可能那么做。 话说回来，眼前的三人没有劈头否定我的梦想，让我有股相当奇妙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肯定至少会有一个人嘲笑我。 虽然我不太敢说是因为这里的三个人都是好人，不过应该也都是不会随便否定他人梦想的人才是。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成真，所以无论是较量还是支援，我都先心领了。」 我对三人这么说完，然后…… 「比起那个，先回到黄昏吸血鬼这件事情上头吧。尼芙女士真的相信那种魔物现在还活在世上吗？」 我开口拉回话题。 ◆◇◆◇◆ 「……我当然相信啦。正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是一名吸血鬼猎人嘛。」 尼芙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份莫名的感情。 不知那是憧憬、愤怒还是执着…… 我在对人说自己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时候，是否也有相同的眼神呢？ 还是说我的感情，其实跟尼芙截然不同呢…… 「是这样吗……我可以问理由吗？这么说虽然有些失礼，不过黄昏吸血鬼一般都是认为早已被讨伐了吧？」 我这么说完，缪莉亚丝也接着附和。 「是的。是萝贝莉雅教的圣人刺穿黄昏吸血鬼的心脏，将那个魔物消灭的。」 她这么说道。 不过听到缪莉亚丝的说法，夏尔接着开口： 「……在萝贝莉雅教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有一些其他宗教都说是自己宗教的圣人做的，而且黄昏吸血鬼的坟墓也不只一个……」 夏尔尴尬地这么说道。 这番话虽然让缪莉亚丝面露不悦，不过夏尔说的也是事实，所以她也没法抱怨。 夏尔当然是不会在缪莉亚丝面前否定萝贝莉雅教，他也只是说出一般所知的事实而已。 我也记得在某些书籍中提过关于坟墓的事。 最有名的坟墓似乎就是萝贝莉雅教所主张的坟墓，萝贝莉雅教似乎认为那里是如假包换的黄昏吸血鬼墓地，不过至于是否属实，那就另当别论了。 尼芙似乎也有相同想法。 「正如夏尔先生所说，关于墓地一说，全都令人怀疑。说起来，就连讨伐黄昏吸血鬼的人是谁都众说纷纭。在这种情况下，想成黄昏吸血鬼根本没被讨伐，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吧？」 她这么说道。 综合上述事实，尼芙的说法确实颇有说服力。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 「……传说黄昏吸血鬼是喜好流血、破坏与杀戮的魔物。如果那种魔物至今仍存在世上……没有发现那类迹象，不是很奇怪吗？」 在传说当中，那是足以掌控整个国家的存在。 虽然现在无从考证是否属实，不过应该会有相当规模的损害才对。 传说中的邪恶吸血鬼，就是那种光是存在就会构成大规模灾害的魔物。 可是在这数百年来，并没有听说有像是那种存在引发的灾害。 如果黄昏吸血鬼还活在世上，应该会发生那类灾害才对。 这不正是黄昏吸血鬼已经不存在于世上的最佳铁证吗？ 可是，尼芙继续说道： 「那玩意跟野兽可不一样。假装自己已经死去借此隐藏行踪，才是比较合理的想法吧？低阶的吸血鬼还姑且不论，吸血鬼越是高阶，要维持存在的血液就越少。低调吸血维持生活，其实反而是高阶吸血鬼才容易办到的选项。如果是黄昏吸血鬼那样的吸血鬼……」 这就很难说了。 毕竟高阶吸血鬼原本就很难发现，相关生态更是有许多暧昧不明的部分。 尼芙根据自己身为吸血鬼猎人的经验，或许是会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东西吧。 不过……原来高阶吸血鬼比较不需要吸血吗？ 我自己是一天只要约三滴人血就足够了……这样不知是多是少。 感觉应该算少吧？ 对此感到好奇的我，试着向尼芙确认。 「说到这个，低阶吸血鬼大概会需要多少血液？」 「这个嘛……由于有个体差异，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大概每个月会需要相当于两个人类的血液吧。差不多是……用那边那个花瓶装满十瓶的分量。如果是中阶就只需要一半，高阶会再减半，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是更加高阶的对象，需要的分量应该更少，不过那已经脱离一般论的范围了。」 尼芙指着装饰房内的花瓶这么说道。 那个花瓶并没有特别大。 如果要把液体装进里头，大概也就是五个杯子的分量。 如果说需要十杯…… 那还挺多的。 不对，是我需要的血液太少了吗？ 难道说，我其实算是高阶吸血鬼？ 虽然我不禁产生这个想法，不过八成只是想太多了。 毕竟尼芙也说有个体差异……我的状况与其说是高阶，说是特殊可能还比较贴切。 毕竟连圣气都没法判别我的身份。 我真的有哪天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存在吗？ ……感觉挺难的。 算了，也罢。 先回到正题吧。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那么……尼芙女士的要求，就是如果我发现黄昏吸血鬼，就立刻通知你吗？」 这是最终确认。 说到底，她所要求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尼芙虽然点头肯定，不过…… 「嗯，是这样没错，可是……雷特先生应该没法光用看的分辨吸血鬼吧？」 「这个……这样说确实没错。况且黄昏吸血鬼究竟又是长成什么模样呢？」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无从找起。 可是尼芙却摇了摇头。 「我也毫无头绪。」 她干脆地坦承这个事实。 拜托，这样你要怎么找？虽然我有想如此吐槽的冲动，不过看到她认真严肃的表情，让我没法将那个想法说出口。 尼芙继续说道： 「我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没道理。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要雷特先生在遇到自己觉得没有胜算的吸血鬼时跟我联络的。」 原来在那个要求背后，是有这层用意吗？ 可是…… 「你认为我不可能战胜黄昏吸血鬼吗？」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尼芙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啦，我应该没有胜算。不可能赢的。这我自己也清楚。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尼芙这么说道： 「如果让你感到被得罪，我愿意道歉。只是……黄昏吸血鬼是足以毁灭国家的魔物。如果雷特先生也有那种本事，我当然无话可说，可是……」 你应该没那种本事吧？ 尼芙的言外之意就是这样。 我没有那种本事。嗯。 如果我有那种实力，现在应该已经是神银级了…… 话说回来，如果换成是尼芙，她有那个意思就能办到吗？ 还是别去想好了……感觉怪恐怖的。 话虽这么说，身为冒险者，就是免不了去在意其他人的实力。 我开口问道： 「……所以说，尼芙女士有那种本事吗？」 被我这么一问，尼芙顿时失笑。 「当然没有啊！只是我在对付吸血鬼这件事上面，懂得比较多方法而已。就算对方有压倒性的实力，我也不是绝对没有胜算。换句话说，实力差距可以靠方法来弥补，而我拥有运用那些方法的技术跟经验，如此而已。」 她给了我这个意外合理的答复。 原来如此，因为我不懂对付吸血鬼的方法，所以才没有胜算啊。 相当合理。 说起来，就算不论那些要素，尼芙的实力本来就远远在我之上…… 总而言之，在确实掌握状况之后，我对尼芙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如果我遇到那样的吸血鬼，一定会通知你的。」 这么说完之后，我对她伸出手。 这是形式上的握手。 说和解可能有些夸张，不过我们先前确实是有些摩擦，所以这算是一点象征友善关系的举动吧。 尼芙看见我这么做，虽然显得有些吃惊，不过…… 「……嗯，那就拜托你了。」 她还是露出先前从未显露的柔和笑容，并跟我握手。 插图 我名为缪莉亚丝·莱萨。 我是萝贝莉雅教的圣女。 我从小就获得萝贝莉雅女神的加护，拥有运用圣气的资质，因此被送往教会，之后便一直接受身为圣女的磨练。 这次的旅程也同样是一项磨练。 之所以得从亚尔斯圣王国大老远跑来这种偏僻之地，都是为了让边境也能感受到萝贝莉雅教的威光。 我可以用我的能力治愈许多百姓，传播萝贝莉雅教的教义。 我就是为此来到马尔特这个地方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 在马尔特的萝贝莉雅教教会跟亚尔斯圣王国圣都的大圣堂相比，甚至是会让人想用小屋来形容的地步。 在亚尔斯圣王国圣都里给教会使用的大圣堂，甚至要比亚尔斯王居住的王城还要巨大，甚至可以说城市的中心并非王城，而是大圣堂。 可是换成马尔特这里…… 如果只是小还没有关系，但路上往来的行人对这间教会连瞥一眼都不愿意的反应，实在相当令人惊讶。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进出教会，不过那些人并非是来祈祷或听人传道，只是来购买萝贝莉雅教制作的高品质圣水，或是用圣水制作的肥皂等产品而已。 虽然在过程中会支付名为捐献的金钱，也会进行祈祷，可是从毫无诚意的祈祷动作，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只是跑个形式而已。 「……这种景象如果给大教父大人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遥望着教会贩卖萝贝莉雅教「商品」的光景，对于眼前不管怎么看都变成普通商店的教会现状发出感叹，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我身旁那名有锐利眼神的男子奇利开口说道： 「……大教父大人都知道这些状况。所谓的边境就是这样。」 「既然知道……」 为什么放着不管呢？我脱口说出这个在内心的疑问。 然而奇利却摇了摇头。 「听我说，大教父大人就是忧心这个现状，才会派遣缪莉亚丝大人来到此地。您可是肩负重责大任的人呢。」 奇利扳着面孔如此答复。 真是这样吗？ 虽然我拥有圣女身份，但并不是经验丰富的圣职者。 尽管我曾在一些城市有过治愈、净化跟讲道的经验，但比我有更多经验并拥有强大圣气的圣人、圣女仍不胜枚举。 如果这里是小规模的村庄或城镇，确实不需要动用那些人材，以我的能力或许就能胜任。 但马尔特虽然说是边境都市，也是个有相当规模的城镇。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超乎我能力所及的任务。 正因为这样，我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的想确实宣扬教义，与其派我来，应该派艾尔斯大人或米利雅大人来这里才对。」 那两人是当代顶尖的圣人、圣女，无论是经验还是运用圣气的本领，就算有一百个我加在一起也望尘莫及。 如果想要在边境将萝贝莉雅教发扬光大，就应该派出有他们那种实力的人，像我这种虽是圣女，但终究只能敬陪末座的小角色，根本无力改变这里的现状。 奇利不知是否看穿了我这样的心思，他开口说道： 「……因为那两人在萝贝莉雅教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忙人。所以再怎么样，也不太可能派遣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吧。」 奇利说出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的忙碌甚至不是一般的王侯贵族能够相比。 每天几乎都得过着分秒必争无暇休息的生活，应该就是那两人的写照。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传教。 「……换句话说，我就是闲人啰？」 「岂敢岂敢。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我很想追问他究竟又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想就算听到答案也不会高兴，所以作罢。 而且就算是因为我比较闲而被派来，我得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我的工作就是让这里的居民感受到萝贝莉雅教的伟大。 ｜总而言之，先尽力而为吧。 为了崇高的使命，无论任何状况，我的态度都应该要更加积极才对。 「讲道是预定在一周之后吗？」 听到我提出这么疑问，奇利说道： 「是的。因为在那之前还有许多手续得处理。而且还必须跟这里的掌权者打招呼。因为在他们的亲戚当中，也有人得了一般治愈魔术无法治疗的伤病。」 这代表需要我出面用治愈能力来交换他们的「捐献」。 那些人肯定会很乐于支付金钱。 因为他们拥有充裕的财富，而且治愈伤病的机会更是金钱无法取代的。 我们就是透过这种互动，慢慢让萝贝莉雅教的信仰传播出去。 就事实来说，虽然一般平民几乎没有人信仰萝贝莉雅教，可是在贵族及商人等资产家之间，却能拥有一定程度的信徒。 这也是我们默默活动的成果。 至于平民，由于没有「捐献」就难以得到萝贝莉雅教的恩惠，所以信徒的数量恐怕很难增加。 据说作为这个国家最大宗教的东天教不会要求捐献，会不分贵贱地服务信众。 就结果来说，他们常有让贵族与资产家无法立刻得到帮助的状况，而能够用金钱来决定服务优先顺位的萝贝莉雅教，也借此得到越来越多富人支持。 如果要问何者的做法才是正义，就心情上我是很尊敬东天教的选择，但仔细考虑现实……我认为这是很难有所定论的事。 毕竟如果自己的亲人罹患一刻都不能耽搁的重病，如果稍有拖延就会丧命，自然就会希望选择用钱可以先得到服务的方法。 虽然东天教在面对严重程度不同的病患时，也是会优先治疗重病患者，不过还是不免会有差错。 而萝贝莉雅教就是针对这些破绽见缝插针，并逐渐扩展势力。 说不定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东天教跟萝贝莉雅教在这个国家已经算是取得巧妙平衡。 只是萝贝莉雅教当然不会就此满足。 我偶尔也会抱有无论信仰什么宗教，其实都是个人自由的念头。 就这个角度来说，现在这个国家可以说是理想状态。 然而我却必须打破这个现状……这让我的心情相当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阅读教会信件的奇利开口说道： 「还有……嗯，这是……」 奇利做出微倾脑袋的反应。 「怎么了？」 被我这么一问，奇利说道： 「这看来是从大教父厅直接下达的指示……内容是……与金级冒险者尼芙·马里斯同行？为什么要……」 奇利的语气中充满困惑。 ◆◇◆◇◆ 金级冒险者尼芙·马里斯是什么人？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 我一直都在吸收身为圣女所需的知识与技术。 然而在其中并没有跟冒险者有关的内容。 当然，根据状况，冒险者也会获得如同国王或高阶贵族的待遇，我也知道一些有名的神银级冒险者。 可是如果只是金级程度的冒险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中是有不少人立下相当耀眼的功绩，加上又是将来可能会变成神银级的阶级，因此似乎也颇受众人关注，但那并非是我必须留意的资讯。 不过奇利似乎跟我不同…… 「……金级冒险者尼芙·马里斯，是以专杀吸血鬼出名的冒险者呢。」 「专杀吸血鬼吗？」 「没错。一般来说，冒险者很少会对猎物跟委托有极端偏好，不过……偶尔会有基于效率或个人喜好，而只处理特定工作的冒险者。尤其是狩猎吸血鬼这门工作……虽然难度极高，但报酬也相对优渥。虽然捕捉最低阶的尸鬼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能够抓到『群体』的『盟主』，就有机会大赚一笔。那可是个充满梦想的职业呢。」 奇利罕见地在语气中带有些许兴奋。 由于他平常很少在表情及态度中透露感情，所以让我感到颇为意外。 「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很向往冒险者生活吗？」 「喔，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在成为神官之前，小时候曾有一段希望自己有天能成为冒险者的时期。正因为这样，所以……」 没想到这名男子有如此令人意外的过去。 看他那张脸，我还以为他是个从小就一心追求坚实道路的人呢。 梦想……提到这个词句，我也意外有过不少梦想。 当然，这名男子也理应有过可爱的童年时代，当时会怀抱一些梦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 感觉在我心中的奇利，似乎把他当成从小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所以…… 「也对……毕竟你也是会有普通的童年嘛。」 我脱口说出这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语，不过奇利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 「这是当然的。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 他说出这种似乎认为自己相当成熟的话语。 「那么，关于指示的内容……是要求圣女缪莉亚丝·莱萨与尼芙·马里斯同行，在她与某名冒险者交涉时出席。」 「出席她与冒险者的交涉？凭什么我得……」 我并不是不愿那么做，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安排。 其实出席他人交涉的经验，我也不是完全没有。 例如贵族之间的会谈，考虑到饮食可能被人下毒，让拥有净化能力的圣人、圣女一同出席，还算是相当常见的状况。 我明白这次肯定也是看中我身为圣女的能力，不过找圣女出席，并不是能这样轻易安排的事情。 至少也需要拥有一定的权力与金钱，就算对方是金级冒险者，想要找圣人、圣女出席也不容易。 奇利似乎也能理解我的疑问。 「我不知道。可是这是大教父厅直接下达的指示，所以……想必尼芙·马里斯是个对萝贝莉雅教高层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如果不是那样，是不会有这种指示的。」 「听起来那个人似乎颇有名气……不过是金级程度的冒险者，为何会拥有那种本事……」 这种事就算是高阶贵族应该也很难办到才对。 虽说萝贝莉雅教在亚兰王国并没有多大势力，不过从整个世界的角度来看，绝对是拥有巨大权势的宗教团体。 也因为这样，萝贝莉雅教对各国的贵族及政府都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能对萝贝莉雅教的最高权力中枢大教父厅直接提出要求，这也未免…… 奇利对此似乎也感到相当不解。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缪莉亚丝大人，我只能说这是不能拒绝的指示。」 他这么说道。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是…… 奇利接着说道： 「尼芙·马里斯似乎明天就会来到这里。请到时再与对方确认。」 虽然有许多令人不安的要素，但我无法违抗命令。 我在点头同意之后，便开始思考明天该做的行动。 ◆◇◆◇◆ 「唷唷，你好啊，圣女缪莉亚丝·莱萨大人。我是尼芙·马里斯。我是一名微不足道的金级冒险者。还请多多指教啰。」 说着这些话语走近门内的人物，是我过去从未接触过的类型，这让我不知该如果应对。 就感觉上来说……似乎与艾尔斯大人有几分相似。 可是她眼中的光芒与艾尔斯大人有明确差异。 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盯着猎物的怪物面前，这就是我在这个人面前时抱有的感受。 「……嗯，请多多指教。关于这次出席您与冒险者交涉的事情……」 由于我想尽快摆脱这个人，所以决定立刻进入正题。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也回应道： 「嗯，缪莉亚丝大人能使用净化的圣气吧？那是我不太擅长的招数……毕竟那些家伙很狡猾的。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穿帮，不过还是有可能被人下毒，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留意一下。」 她说出这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 我微倾着脑袋。 「……那些家伙是指什么人？被人下毒……？您不是只是要跟冒险者做交易吗？」 至少在大教父厅寄来的信件中是这么写的。 但尼芙的回应是： 「喔，那当然也是一个目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狩猎吸血鬼。我怀疑那个冒险者其实是吸血鬼。在进行过各种调查后，我几乎确信是那样。所以我希望能做好完全准备去对付他。」 她说出这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有吸血鬼在镇上……？」 那简直就是备好大餐等魔物享用的状况。 可是尼芙却相当镇定。 「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啦。这是常有的事。我刚才也提过，他们是很狡猾的。混入人类当中对他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此这般，我希望缪莉亚丝大人能协助我驱除吸血鬼。毕竟萝贝莉雅教也有专门猎杀邪恶魔物的猎人，所以我想这应该也可以算在你们的业务内容当中吧。」 她所指的，应该是萝贝莉雅教引以为傲的异端根绝骑士团。 他们是专门针对吸血鬼、狼人、附身恶魔等会混入人群当中，给人类社会带来威胁的魔物，以找出那类魔物并将其消灭为目的的集团。 可是我几乎从未跟那类工作有任何关联，那些人平常是在做哪些工作，又是怎样执行任务，我根本一无所知。 可能就连尼芙都要比我清楚。 毕竟她可以像刚才那样说出那些话。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竟然有吸血鬼出没…… 如果是事实，那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虽然我对萝贝莉雅教抱有些许怀疑，不过我对于自己身为圣女必须为众人奉献的心意，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如果能够消灭吸血鬼，我不会吝于提供协助。 大教父厅应该也是赞同尼芙的活动，认为要尽早驱除吸血鬼，所以才会给出要我与尼芙同行的指示。 所以我很快就点头同意。 「……虽然我不清楚自己能有多少帮助，但我愿意提供协助。还请多多指教。」 我给出这个答复。 ◆◇◆◇◆ 「你可千万要小心喔。他们拥有魅惑魔眼。拥有能强烈吸引异性的眼力。就算是圣女，也不是一定拥有抗性，所以还请千万留意。」 尼芙在我们即将与那名冒险者见面的时候，在交涉地点史提诺商会外头这么说道。 「魅惑魔眼吗……」 我也知道几个拥有魔眼的人，也有亲眼见过。 不过说到魅惑魔眼…… 那并非是只有吸血鬼会拥有的能力，据说人类也有人是天生拥有那种能力。 不过如果是人类，一旦发现，就会立刻逮捕，不由分说地加以封印。 因为魅惑魔眼正如其名，如果只是让异性对自己着迷还算好，但在历史上曾发生过利用那种能力发挥无比影响力的案例。 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受到魅惑魔眼影响的人，会对对方言听计从。 而且根本无法抵抗。 如果让那种人渗透到组织或团体内部为所欲为…… 不难想象情况会有多么严重。 实际上在那么做的人当中，有个名为「倾城雅朵妮」的人物。 她利用魅惑魔眼控制一国之君，让国家陷入一片混乱。 倾城雅朵妮残害了无数百姓，吞并大量财富，到了最后……甚至导致国家灭亡。 为了避免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一旦逮到拥有魅惑魔眼的人，就会立刻施行封印处置。 所谓的封印处置，以前是直接毁坏或挖出眼珠，以毫无人道可言的方式进行。 因为当时除了这么做，没有其他方法能消除魔眼的力量。 但也因为这样，也常有父母发现自己孩子拥有魅惑魔眼却不向国家回报，结果导致日后爆发问题的状况。 不过现在就算不用那么残忍的手段，也可以借由魔术让魔眼的效力永久消失。 当然，接受处置的人也不会失明。 虽然偶尔会有视力稍微恶化的状况，不过最多也就只是那样。 如果有需要，国家也会支给辅助视力的魔道具，所以现在拥有魅惑魔眼的人都会甘愿接受封印处置。 虽然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漏网之鱼，不过……那也只是极少数。 那样的案例，十年也不见得会有一个。 这就是现今的状况。 换句话说，拥有魅惑魔眼的人相当罕见。 可是如果是吸血鬼…… 「吸血鬼全都拥有魅惑魔眼吗？」 被我这样一问，尼芙的反应是： 「不是一定有。不过许多吸血鬼都有，而且效果通常会比人类的魅惑魔眼更强。正因为这样，他们才特别危险。请千万留意。」 尼芙说完这些话便走进史提诺商会，而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 「这边请。」 史提诺商会的店员领着我们来到一间房间，我们在里头看见身为商会领袖的夏尔·史提诺与一名看来像是冒险者的男子。 商人夏尔这名字，我记得名列在这座城市我必须要打招呼的权贵当中。 只是另外那一个人…… 老实说，他是个模样诡异的人物。 要说长相，那个人脸上带着遮住脸部下半的银色面具，面具上有着精致的骸骨形状，而那个人全身还穿着宽松的暗黑色长袍。 他的站姿相当稳定，双眼朝我们直视。 ……我在这时想起自己不该回望对方的眼睛，不过可能已经太迟了。 如果那就是有无比效果的魅惑魔眼，那我恐怕已经被…… 「……你没事，至少现在还没事。但还是要记得别看对方眼睛。如果是一定得面对面的状况，就看额头吧。」 尼芙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并低声这么说道。 看来她似乎能分辨对方是否有施展魅惑魔眼。 尼芙判定我还没事的话语让我暂且安心，我们接着和对方进行简单的寒暄。 在彼此介绍的时候，我试着对他……他似乎是叫雷特·维维耶……施予圣气的祝福。 这正是尼芙带我同行的理由。 我让净化之力包覆他全身，并浸透到他体内……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感受到他体内同样带有圣气光辉。 ……吸血鬼拥有圣气这种事，是有可能的吗？ 我听说吸血鬼会惧怕圣气。 所以吸血鬼没理由能使用圣气。 这样不就已经洗刷他是吸血鬼的嫌疑了吗？ 尽管我这么想，但尼芙并没有就此放下戒心。 ……为什么？ 我不明白。 我听说尼芙也会运用圣气，那么刚才圣气所产生的反应，她应该也能察觉才是…… 可是尼芙接着仍以将雷特视为吸血鬼的方式提出质问，并且用《圣炎》这种圣气的高阶技术进行辨识。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得知尼芙拥有运用圣气的资质，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她能施展《圣炎》，因此感到相当惊讶……她或许就是靠着这种本事，所以才能成为有名的吸血鬼猎人吧。 至于尼芙为何会如此怀疑雷特，在之后也说明了理由。 由于尼芙让人感觉轻挑的态度，所以在她确实地举出种种明确根据的时候，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浅虑感到懊恼。 就结果来说，雷特虽然做出许多十分可疑的行动，可是……他还是通过了《圣炎》的诊断。 他并不是吸血鬼。 可是尼芙虽然接受了雷特的解释，但我却总觉得有些难以释怀。 虽然我无法说明理由，可是……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直觉吧。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 雷特已经没有嫌疑了。 尼芙自己也是这么说，这样应该就够了。 之后尼芙说是为了表示歉意，决定支付给雷特一笔惊人的金额，而且还借着这个机会，对雷特提出正常来说难以启齿的要求。 这个名为雷特·维维耶的冒险者，应该是个相当善良的人。 虽然外观容易让人误会，不过他对尼芙始终保持低调且诚恳的态度，而且也答应了尼芙的要求。 这让我再次体会到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而且他肯定不是吸血鬼了。 就这样，尼芙跟雷特达成协议之后，我们便离开史提诺商会。 「唉，看来似乎是白跑一趟了。」 尼芙说完这句话，用力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要怀疑雷特先生到那种地步呢？」 被我这么一问，尼芙说道： 「唔……虽然有不少理由，但到头来还是直觉。寻找吸血鬼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类似感性或直觉的东西。而我异于常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吸血鬼。不过，事实却不是那样……看来我的直觉似乎没那么准了。虽然过去都是百发百中，但因为这次失误，已经变成百发九十九中啦。」 尼芙是认真在说这些话吗？ 我无法分辨。 不过根据直觉分辨吸血鬼的部分，我觉得她应该是认真的。 当我不知该说什么，陷入沉默的时候，尼芙接着说道： 「……也罢，靠双脚收集情报也是很重要的，这次就当作是收集到雷特先生不是吸血鬼这个情报好了。只是这并不代表躲藏在这座城市里的吸血鬼就这样消失了。我还得继续找下去呢。缪莉亚丝大人，你明天也得要帮忙喔。」 她脸上带着微笑。 ……我之后还得继续协助这个人吗？ 不是陪她跑完这一趟，事情就结束了吗？ 可是，我在这时猛然回想起大教父厅信件中的内容，上头并没有期限，也没有说只要陪着尼芙就好。 不只是那样，在指示最后还交待「要尽可能给她方便」。 换句话说，我可能会有好一段时间没法从事身为圣女的正式活动了。这让我不禁抱着脑袋，想到还得陪着这名奇妙的金级冒险者共处好一段时间，就让我感受到一股精神上的疲惫…… 第一章 前往新月迷宫 那是发生在我获得不死身躯之前的故事。 「……对了，听说今天好像有圣女会来。好像是会在广场讲道的样子。如果你没有其他计划，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罗琳躺在自己家客厅边打滚边对我这么说道。 至于我，则正在厨房准备午餐。 当然，我是在准备两人份的午餐。 虽然罗琳有能力自己下厨，但今天厨房是由我负责。 在不久之前，我在《水月迷宫》幸运见到黏液怪的特殊个体并将其击败，但由于不熟悉那种魔物的资料，所以麻烦罗琳帮忙鉴定。 因此我会在这里准备午餐，也算是给罗琳的回礼。 其实就算没遇到那种状况，我们也是会根据心情由某人负责下厨。 所以主要还是我们自然觉得今天该由我下厨而已。 「圣女啊……反正那里肯定是人挤人吧？话说回来，是哪里的圣女啊？」 所谓的圣女，指的是宗教团体认定的女性圣气使用者，如果是男性则会被称为圣人。 那些人大多都拥有跟净化及治愈有关的强大力量，也因此被当成神圣的象征。 ……其实我也能使用圣气，只是我的力量要小得多了。 我的圣气并不到足以被当成圣人的地步。 要成为圣人，必须拥有一定程度以上的力量，而我距离那个标准相当遥远。 不过就算我有那个本事，我也没有成为圣人的意思。 「我记得是缘教的……听说会来的是相当高阶的圣女喔。那个圣女似乎拥有治愈系的加护。就跟你想的一样，到时肯定会有很多人。」 在亚兰王国提到宗教团体，是以东天教为大宗，其他团体的势力则是不相上下。 不过最近萝贝莉雅教的势力似乎有急速攀升的趋势，不过……也只是跟其他宗教比较而已。 依旧都只有小规模的势力。 不知是基于国民性还是有其他理由，总之这里似乎是一个让他人不易传教的国家。 而缘教也是在这样的亚兰王国当中，没法扩展多少势力的宗教团体之一。 他们主要的教义是世界迟早会迎接末日，所以要为了面对末日累积功德这种了无新意的内容，我记得应该是个起源于亚兰王国西方诸国的宗教。 虽然这个叙述听起来可能有些随便，但我毕竟是个几乎没有信仰心可言的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不过就算是那样的缘教，也是有自己的圣人、圣女。 对宗教团体来说，圣人、圣女是在传教时能发挥重要作用的存在，因此经常会巡回各地，用所拥有的力量救济百姓，并被赋予宣传自身所属宗教的工作。 这次的圣女肯定也是为了传教而来到马尔特。 不过没想到会有人把高阶圣女送到在亚兰这个乡下国家当中也是属于边境的马尔特来…… 缘教为传教还真是卖力呢。 「高阶……而且还是拥有治愈系加护的圣女啊。」 这样也难怪会吸引群众聚集了。 因为像这种状况，大多都会免费用圣气施予祝福。 如果是拥有治愈系加护的圣女，不仅可以治愈一般没法治愈的伤病，甚至还能消除疤痕之类的痕迹。 像这样的期待肯定会吸引许多人聚集。 「……我看还是别勉强好了。反正我们身上又没有什么病痛，没有理由硬是跑去跟人凑热闹……」 虽然罗琳这么说，但我接着说道： 「不，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拥有圣气，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值得参考的东西。」 「是吗？也好，我原本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说说看的。好……距离圣女讲道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吃过午餐就立刻去看看吧。」 打滚的罗琳合上自己手中的书，起身在桌上清出空间，而我也将刚做好的午餐放到桌上。 我们狼吞虎咽解决午餐之后，便换上外出服，并肩往广场走去。 ◆◇◆◇◆ 「……不出所料，什么都看不到。」 罗琳在广场的人群当中不耐烦地这么说道。 「距离实在太远了。不能用魔术还是什么魔道具想点办法吗？」 圣女的身影从这里看起来只有豆粒般大小，根本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所以我才想说能否有其他办法，不过罗琳接着说道： 「毕竟我们可是提早两小时就出门了，我原本以为可以占到能看到人的位置，所以什么都没准备……真是失策。魔术则是事前就声明禁止，所以也不行。要偷偷来也不是不行，可是……在圣女身边有相当高明的魔术师。我可不想在被抓包之后给人谴责。」 「也是啦，真是遗憾……」 虽然以罗琳的本领，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施展魔术应该也没问题，不过凡事总是会有万一。 况且也不是什么刻意冒险也非看不可的东西，老实放弃应该才是聪明的做法。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就更早来占位置吧。不过像马尔特这种边境，对方大概也不会经常到这里来吧。」 「所以这可能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吗……这也没办法。」 我们在这么交谈的同时，也努力竖起耳朵想试着听到一点圣女的声音，不过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不过从群众反应得知讲道似乎结束了，没过多久，整座广场的上空都降下发光的光粒。 罗琳仰头望着那仿佛下雪般的美丽光粒，开口说道： 「……这是圣气吗？」 「没错……这是圣气的祝福。这应该是治愈之光吧。虽然我的圣气也能发挥阻止化脓的作用，不过……跟圣女的圣气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我想这个圣气应该笼罩了整座广场……不，搞不好整个城镇都笼罩在里面。」 这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规模。 跟我的圣气相比，简直就是蚂蚁比大象。 由于圣气并不是靠努力就会增大的力量，所以这是我永远都办不到的运用法。 要是我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我肯定能早早与铜级这个阶级告别，但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有参考到什么吗？」 当治愈之光落尽，群众也纷纷开始散去，当我们和众人一样踏上归途的时候，罗琳对我这么问道。 「……那实在不是我有办法参考的东西。最多就是知道我肯定没法模仿而已。」 「是吗。也好……了解自己办不到，也可以算是学到东西。你就别太沮丧了。」 「我没有沮丧啦。」 「是吗？那就好。」 这时的经历虽然算是相当有趣的经验，不过并没有在我的记忆中占据多少分量。 我所记得的，大概就只有豆粒大小的圣女身影，以及原来有人可以这么厉害罢了。 这时的经历之所以会留在我的记忆中，是因为其他事情。 那是在圣女讲道后的隔天，我所遭遇的事…… ◆◇◆◇◆ 「啊，雷特先生。你来得正好！」 就在我进入冒险者公会的同时，便立刻听到这个声音。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身为公会职员的希拉。 平常总是坐在柜台后面的她，今天似乎正到处寻找我的身影。 「……？发生什么事了？」 「呃、那个……其实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什么？」 正当我微倾脑袋的时候，察觉到希拉身后还有其他人在。 「……是跟那个女孩有关吗？」 在希拉身后的，是将一头水蓝色发丝整齐修剪到肩膀高度的少女。那名少女有一对深蓝色的双眸。 她的个头不怎么高……正确来说，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 听到我那么说，希拉立刻说道： 「啊，你看得出来吗？我就是要拜托你这件事。她是碧露娜小妹……她说有委托想找人帮忙。」 虽然我觉得随便在人家名字后面加小妹两字有些不妥，不过对方确实是一幅看起来感觉只有约十二、三岁的模样。 这也难怪希拉会那样称呼人家。 但话说回来，那种年纪的孩子会有什么委托？ 「……是什么委托？而且为什么得找我处理？」 「这个……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委托内容是帮忙寻找宠物。我因为工作没有去看，不过听说昨天有圣女为所有镇民施加治愈祝福的样子。因为获得治愈的关系，其他冒险者今天全都跑去闯迷宫了……所以我实在很难找到其他人能处理这件委托呢。」 换句话说，今天没有那些会因为受伤而留在城镇里修养，还会顺便接些轻松工作的冒险者。 看来圣女的治愈也不全都是好处。 「所以我是看起来比较闲的人吗？」 见到我略显不悦的态度，希拉立刻说道：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是心地善良的雷特先生，应该会愿意接下这件委托……老实说，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太好交给其他冒险者照顾啊……」 在话语的后半部分，希拉是凑在我耳边说的。 也对，毕竟冒险者大半都是长相凶恶且脾气粗暴的人。 把年轻女孩交到他们手中，确实不太妥当。 「……这样说起来，我的模样确实没什么魄力，也常有人说我就是一脸欠缺霸气的模样……喂。」 「我可没那么说喔……总而言之，可以麻烦你吗？」 「……好吧。不过……你也愿意请我吗？那可是你心爱的宠物，你应该会想自己挑选比较能信任的冒险者吧？」 我来到碧露娜面前，稍微蹲低后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她接着说道： 「……你就可以了。」 看来我今天的委托有着落了。 我对碧露娜伸出手。 「好，那这件委托我就接下来。还有，我是铜级冒险者，雷特。请多指教。」 我这么对她说道。 ◆◇◆◇◆ 「那么，你的宠物是在哪里不见的……不对，我该先问叫什么名字才对吗？」 我指的当然是宠物的名字。 而且我也已经知道这名少女叫碧露娜了。 「……暗火。」 「叫暗火啊。那么，是在哪里不见的？」 「昨天，在广场的时候……在集会之前明明都还在一起的。可是等到人家发现……就不见了。」 「集会？喔，是圣女的……所以是在人群里走散的啰？既然这样，很可能还在镇上吗？」 「不知道……可是，有可能还在。」 「喔，对了。最重要的，应该是外观才对。那个暗火大概长什么模样？」 被我这么一问，碧露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交到我手中。 在那张纸上画有一个图案…… 「原来如此……这就是暗火吗？不过还挺罕见的，你的宠物是蛇吗？」 没错，画在纸上的，是细长的爬虫类图案。 那明显是一条蛇。 我原本还以为会是猫狗之类的宠物……也罢，世界上甚至连养黏液怪的人都有，所以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而且聪明的品种，也确实是挺聪明的。 不过如果是蛇，那么就有可能钻进猫狗无法进入的缝隙。 再来还有分辨外观的问题。 如果是猫狗，通常饲主一眼就能分辨，可是…… 「如果实际看到，你能立刻分辨是不是暗火吗？」 听到我问这个问题，碧露娜露出愤慨的表情。 「可以！暗火是朋友！」 「……是我不对。你说得没错，朋友当然是一眼就能立刻分辨嘛……那我们就马上去找吧。啊，对了。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没问题吧？」 「……？」 碧露娜虽然露出不解的表情，不过看到我迈开步伐，她便立刻快步跟了上来。 ◆◇◆◇◆ 「……找宠物吗？那你应该是要来拿这个玩意吧？」 我们来到的地方，是罗琳的家。 要说我来这里的理由，自然是来借魔道具的。 罗琳给我的东西，是一个硬币模样的魔道具，我在接过来之后，接着将魔道具交给碧露娜。 「……？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寻找失物的魔道具。只要边走边在脑中想着弄丢的东西，并将这玩意握在手上，距离失物越近，这个魔道具的温度就会越高。这似乎是运用占术制成的魔道具，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理产生这种效果的吧？」 我回望罗琳这么问道，只见罗琳微微皱起眉头。 「占术本身就是个难以理论化的类别。不过我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总而言之，现在只要能用就好了！别废话了，你快去帮人家找宠物吧！」 罗琳这样把我给赶了出来。 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这样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我们走吧，碧露娜。」 「……嗯。」 虽然还半信半疑，但碧露娜仍紧紧将那硬币型魔道具握在手中。 就这样，我们开始在街上展开搜索…… ◆◇◆◇◆ 「……好像变热了。」 碧露娜看着自己握着硬币的手这么说道。 也就是说，暗火应该就在附近。 可是…… 「……这里没路了。」 眼前是区隔城镇内外的巨大墙壁。 最多就是外头还靠着一些木板而已…… 是在那些木板后头吗？ 我抱着这个想法，靠过去看了一下。 「……汪！」 在我窥看木板后头的同时，一条似乎正躲在那里的狗对我吠了一声。 虽然我被吓了一跳，但也就只是稍微被吓到而已。 比起我的反应……仔细一看那条狗的状态…… 「它似乎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见我靠近，那条狗虽然想要退开，但我迅速靠上前去，对狗的患部……对前肢部分用圣气施予避免化脓的效果。 虽然我最多就只能做到这样，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再来帮它缠上绷带就是了…… 看到我那么做，碧露娜的反应是…… 「……你的力量不多，这么做没问题吗？」 她这么对我问道。 「你看得出来吗？还好啦，今天也没有打算要跟魔物战斗，所以不成问题的。」 听到我这个答复，碧露娜接着说道： 「滥好人……帮我再抱住它一下。」 她这么说完，也跟着来到狗面前，伸手触碰绷带。 只见碧露娜嘴里念了些我听不懂的词句，接着便施放出比我圣气更加强烈的圣气光芒，光芒就这么没入到狗的前肢当中。 下一瞬间，那条狗就像是根本没受伤似地跑开。 我想它的伤八成痊愈了。 如果被那么强烈的圣气笼罩，这种结果并不令人意外…… 可是…… 「……碧露娜也会使用圣气吗？」 「……会一点而已。比起那个，先找暗火。」 面对我的质问，碧露娜立刻将脸别开，就这么从我身边走开。 也许是因为硬币的反应变强了。 我立刻往碧露娜走开的方向跟了上去，然后…… 「……这里也没路吧？」 「……可是，硬币，很热。」 「就算是那样……嗯？」 我看到刚才治愈的那条狗也站在那里，它对着靠在墙上的木板吠了几声，接着转头望向我们。 见我们靠近，那条狗便用鼻子推了推眼前的木板。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我伸手往那块木板上一推…… 「拜托，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而且这个洞还一路通向墙外呢。」 在木板底下竟然有可以通到城镇外头的空洞。而且还有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大小…… 「啊！喂！」 我还来不及制止，碧露娜就立刻钻进那个洞中，一路跑到墙外。 我能理解她想这么做的心情。 她八成是认为暗火从那里跑出去了。 实际上我在追上去之后，在没走多远的地方，就看到暗火的身影。 那用尾巴立起身子的模样，就跟那张图画一模一样。 而在暗火前方，还能看到一只哥布林，暗火正对那只哥布林发出威吓声。 「暗火！」 碧露娜跑上前去，挡在暗火跟哥布林中间。 看见那毫不思索后果的举动，让我忍不住想发出咒骂，不过我得先打倒眼前的哥布林才行。 我抱着这个想法，让魔力流过体内，加快我的速度。 我看到哥布林正挥舞手中棍棒，朝碧露娜与暗火的方向挥落…… 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成功用手中的剑将棍棒挡开。 「……!?」 哥布林用满脸惊讶的表情望着我。 除此之外，还有碧露娜。 暗火似乎明白碧露娜是自己的主人，只见它缠着碧露娜的身躯，并在那种状态下持续对哥布林发出威吓。 既然你这么关心主人，就不该乱跑啊。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毕竟是动物，实在很难讲道理…… 我心中抱着如此想法，同时一鼓作气逼近到有些却步的哥布林面前，对准哥布林的颈部挥剑。 虽然平常我难得能如此俐落地让攻击得手，不过或许是哥布林在以为逮到猎物的瞬间遭到妨碍，一下子难以专心应战，因此我一剑便斩下哥布林的脑袋。 伴随着沉闷声响，哥布林的脑袋应声掉落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哥布林的身躯这时才缓缓倒下。虽然这个景象有些骇人，不过这算是难以避免的状况。 「……你没受伤吧？」 我转头对碧露娜这么问道。 「……嗯。我没事。你……」 她举起手，想要用圣气帮我治伤，不过…… 「我没受伤。比起我，那家伙就是暗火吗？」 「嗯。暗火，打招呼。」 碧露娜这么说完，暗火便…… 「……吓！」 对我发出威吓声。 ……看来它不怎么喜欢我。 至于碧露娜或许是察觉到我有些沮丧的反应…… 「……它只是害臊而已。」 虽然她这么说，不过我很清楚那只是给我有台阶下的话语。 ◆◇◆◇◆ 「……这样委托就算达成了。真是太好了，碧露娜小妹。」 我返回冒险者公会对希拉完成回报之后，希拉这么对碧露娜说道。 碧露娜也点头回应： 「嗯。谢谢你们……啊，暗火？」 只见原本一直缠在碧露娜身上的暗火迅速落到地上，朝我这里靠近。 ……它又要对我发出威吓吗？ 虽然我这么想，不过它却做出令我意外的举动。 暗火缠住我的手臂，逼我的掌心转向上方。 接着暗火对着我的掌心吐出一块不知名的玩意。 「……这是怎样？找我麻烦吗……？」 暗火做完这些举动之后，便又重新回到碧露娜身上。 「……它说那是谢礼。你也一并救了我。我能自由运用的钱并不多，所以没法支付多少委托费，不过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联络我。到时我一定会努力帮忙的。」 碧露娜说完这些话，便自冒险者公会离开。 「……那个女孩很可爱吧？你可别胡乱骚扰人家喔。」 希拉立刻这样警告我。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不过这玩意是……」 留在我手中的，只有暗火给我的奇妙石块。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魔石，不过……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需要鉴定吗？这东西看起来跟普通的魔石不大一样，所以我帮不上忙就是了。」 换句话说，就是得找公会的鉴定师进行鉴定，不过这并不在委托范围之内，所以得支付鉴定费。 与其多付一笔钱，我宁愿选择其他方法。 毕竟我可是穷人。 「我找罗琳帮忙鉴定就行了。」 「是吗……也好。总而言之，今天辛苦了。非常感谢您帮忙处理这件委托。还请往后多多关照。」 就这样，我也离开了冒险者公会。 ◆◇◆◇◆ 「所以人家就是留给你这个玩意吗……嗯，我看看……」 罗琳戴上单片眼镜观察暗火吐出的那个石块。 「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罗琳对提出疑问的我这么说道： 「嗯，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龙玉。从尺寸来看，应该是幼龙身上的东西……大概约有五十枚金币的价值吧。如果能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龙，可能还会变动，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吧？」 「龙玉……」 据说那是龙会随兴在体内生成的特殊石块。 虽然性质与魔石相近，不过由于带有龙力，因此十分宝贵。 为什么暗火可以把这种东西…… 「你打算怎么处置，卖掉吗？」 被罗琳这么一问，我看着龙玉稍微想了一下。 最后我做出的结论是…… 「……难得能拿到这种东西，就留在身边当作纪念吧。」 「亏你会这么做，你这个缺钱的家伙。」 「等我真的没钱的时候，到时可能就会考虑卖掉了。」 「哼，也罢，这样也不错……对了，鉴定费是今天的晚餐。那就麻烦你啦。」 「……是喔，好吧……」 我就这么走向罗琳家的厨房。 ◆◇◆◇◆ 「……碧露娜大人，今天您上哪去了？」 缘教的司祭对圣女碧露娜这么说道。 在碧露娜的手臂上，能看见身为水龙幼儿的暗火正缠在上头。 缘教认为在末日到来时，世界会被洪水淹没。 据说水龙会在那个时候拯救世人，所以水龙在教义上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可是暗火只会与碧露娜亲近，完全不容许其他人靠近。 这也难怪，因为碧露娜是缘教当中位居最高阶的治愈圣女，而水龙暗火正是赋予碧露娜那份加护，被视为神兽的存在。 「……我出去跟暗火玩。对了……如果以后有收到名为雷特的冒险者传来联络，要立刻让我……啊！」 说到这里，碧露娜这才想到自己并没有明确让雷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又该怎样联络到她。 「……算了，也好。如果下次有机会再到这里来，到时候再跟他说就是了……」 他是一个好冒险者。 碧露娜虽然拥有占术师的眼睛，而在碧露娜眼中，雷特的未来暂时不会中断。 虽然会看到短暂没入黑暗的部分，不过……在之后仍有道路延续。 自己肯定还有机会再跟他见面。 碧露娜抱着对那一刻的期待，回到自己身为圣女的工作当中。 闲话 冒险者莉娜·卢贝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流星雨北斗 录入：流星雨北斗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以个人身分拥有这么多藏书。 虽然至今已经多次见识过拉图尔家的雄厚财力，可是看到眼前数量如此惊人的藏书，还是不免让人再次涌现如此感叹。 虽然罗琳拥有的藏书也很多，不过这个房间光是规模就已经是不同层次。 而且罗琳的藏书多半是跟罗琳自身专门领域有关的书籍，可是这里放眼望去，拉图尔家的藏书似乎不问类别，各个领域的书籍都有所网罗。 “因为是长年累月收集起来的……所以只要肯花时间，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萝拉这么说道。 伊萨克正在这个房间内寻找跟圣气有关、有可能对我有所帮助的书籍，所以我跟萝拉暂时无事可做。 看着伊萨克在各个书架间来来去去，用梯子爬上爬下的忙碌模样，让我不免感到有些心虚。 因为人家可是为了我在找书。 虽然我有想过要帮忙，但什么书会摆在什么地方，我实在是毫无头绪。 至于伊萨克则像是把各类书籍的位置全牢记在脑中似的，他在书架间往来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看来找书这件事并不对他造成困扰，单纯只是因为书本的数量让他需要花时间拿取而已。 只是看到书一本又一本地堆在桌上……我需要这么多吗？ 虽然我并不排斥阅读，但我基本上还是一名普通的冒险者。 我是多少看得懂字，对某些略微艰涩的书籍也还能有办法阅读，不过要阅读专业书籍还是多少有些勉强。 该不会到最后还是只能通通丢给罗琳处理吧…… “就算有时间，书也不便宜。换成我就不太可能收集到这种数量。” “会吗？最近雷特先生的事迹我也有所耳闻。姑且不论我的委托……听说雷特先生靠着卖塔拉斯库的材料赚到不少钱呢。” 没错，我最近的收入确实是相当可观。 塔拉斯库的材料前阵子才刚卖掉，至于答应萝拉的《龙血花》，虽然不是今天来访的目的，不过我抱着至少也得缴纳过一次的想法，带来了一些充当伴手礼的《龙血花》，并在刚才也领到了报酬。由于尼芙人在马尔特的关系，我是很想尽快离开此地，不过长途旅行也是得花时间准备。考虑到准备工作有可能花上一个星期，因此我也打算在中间找机会去一趟《塔拉斯库沼泽》，再带一些《龙血花》给萝拉。由于是去过一次的地方，因此我对地形也算多了几分熟悉，加上我还拥有这个就算穿越毒沼也不成问题的身躯。如此这般，我应该能远比上次要更快抵达《龙血花》的生长处，所以要利用准备旅行的空档去进行采集，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加上猪鬼等等的迷宫材料，我能够采集到的种类也远比过去要多上许多，所以就普通生活来说，我的财力算颇为充裕。 不过就算是那样，要买书还是不容易。 如果只是几本书我当然还是买得起，可是要收集到眼前这种数量，不管怎样都办不到。 因为这些藏书可是相当于好几千、甚至好几万枚白金币的价值…… 金额到达这种地步，搞不好要用神银币来计算了。 那可是我一次都没看过的货币。 那是专门给国家或大商会使用，基本上一般平民根本没机会接触到的货币。 ……虽然萝拉搞不好有很多那种东西。 话说回来…… “你消息再怎么灵通，知道得也太快了。塔拉斯库那笔交易才是不久前的事呢。” 听到我这么说，萝拉脸上露出微笑。 “只要是发生在马尔特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拉图尔家不知道的。” 她这句话听起来还挺吓人的。 虽然我不知道萝拉这个说法有几分真假，不过他们毕竟是跟马尔特经营层有密切关系的望族。 虽然要说是理所当然也说得通，但姑且不论规模，能够连个人与商会的交易都一一掌握精密情报能力，还是不免令人惊讶。 不久之后。 “……这样应该差不多够了。” 似乎把书找好的伊萨克在他堆起的书堆前这么说道。 他并非将所有书堆在一块，而是经过分类堆成三个书堆。 伊萨克先指着其中一个书堆说道： “这些是关于圣气的运用——也就是对于那些称为圣术、圣气术，或是圣剑术等技术有概要说明的书籍。我建议先从这些书开始看起。” 相当于圣气版魔术的技术，应该就是圣术跟圣气术了。 至于圣剑术大概就是圣骑士之类的人，以手中武具为媒介的圣气运用法。 我其实也不是多么清楚。 关于圣气，我也只知道一些没多少根据的概要。 因为就算想获取该方面的知识，也有大半资料被刻意隐匿了。 所以过去我都只能靠着自行摸索的方式去尝试。 伊萨克接着指向第二个书堆说道： “这些书籍是叙述作为圣气之源的神灵。正如许多人所知道，神灵的数量多不胜数，所以书中的内容也并非是网罗所有神灵。而且除了关于神灵的单纯叙述之外，其中还包含关于那些神灵如何确立的历史文献，要理解其中内容需要相对较多的知识跟时间，所以这部分建议在时间充裕的时候慢慢花时间阅读。” 关于神灵其实有不少复杂的问题。 因为世界上众多宗教团体所信仰的神很少会完全相同，就算是一样的神，也会根据各宗教的解释而有大幅出入。 宗教彼此之间甚至还发生过好几次战争，而因此消灭的宗教与那些宗教信奉的神只也不在少数。 因为这些原因，如果真要正确瞭解神灵，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具备广泛的知识。 而我自然没有那种知识，所以这部分我可能也只得丢给罗琳去处理了。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没有用的，让我感觉有些窝囊，不过……其实罗琳是个热爱研究，对各个领域也不太挑剔的人。 光是能有新的书可以看，她应该就会开心了。 当然，我也不会忘记表达感谢。无论是在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最后的这些书籍……记载的是关于雷特先生即将要前往的哈特哈勒村，以及在附近地区流传的民间传说等资料。虽然数量不多，但我想说不定能有什么帮助……” 伊萨克在最后所指的书堆跟前面两个书堆相比，数量确实比较少。 应该说根本不能说是书堆。 因为那里就只有两本书而已。 话说回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那附近的民间传说汇整成册…… 当然，只要是有人住的地方，就不太可能会完全没有民间传说，可是会特地把那些传说整理成册的闲人也不多。 完全没有那类书籍其实才是正常状况。 可是会有两本相关书籍，这到底是…… 我大概翻阅了一下那两本书的内容，发现一本是图画书，另一本看来似乎是收集了包含哈特哈勒村在内，在马尔特周边区域各地民间传说的书籍。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图画书的内容其实也是马尔特附近地区有名的故事。 当中也包含几个我从小就听村中长老说过的故事，让我感觉有些怀念。 “太好了，有这么多资料，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虽然要看完可能得花不少时间，不过……反正我也正好有一个很喜欢看书的朋友。” “您说的朋友，是指罗琳小姐吗？” 萝拉这么问道。 看萝拉就像理所当然地知道那个名字，想来虽然有些可怕，不过我也不免抱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嗯，没错。看到这么多书，那家伙肯定会十分开心。” 实际上，这里的藏书全都是相当罕见的书籍。 虽然在房间一角也能看到书架上摆有马尔特当地书店正常贩卖的书籍，但那终究只占了一小部分。 其他书架几乎全是在马尔特当地书店、甚至就连在罗琳家里都找不到的书籍。 要是把罗琳带来，她肯定双眼发亮地大叹这里是一座宝山吧。 而从我话语中感受到我如此想法的萝拉则说道： “既然这样，下次您也可以带罗琳小姐一起过来。我最近很少用到这个房间，相信这些书也会很高兴有人使用它们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反应是…… “……真的可以吗？如果把那家伙带到这里来，她真的会一整天都赖在这里喔。就算我要拉她走，搞不好都拉不动呢……” 虽然罗琳还算懂得基本的常识及礼仪，可是看到有这么多算是她嗜好所在的书出现在眼前……她稍稍失去节制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 虽然罗琳要是知道我那么说，肯定会一脸不悦地抗议，说自己才没有爱书爱到那么严重吧。 而萝拉听到我那么说则回我： “没关系。你们可以在喜欢的时候来，在喜欢的时候走。而且我也想要有个能跟我一起喝茶聊天的朋友。” 她这么说道。 朋友吗？ 原来萝拉没有朋友啊…… 虽然我心中浮现如此对委托人失礼的想法，不过身为这座惊人豪宅的家主，要结交朋友可能确实会有困难。 我在心里如此解释。 话说回来，她也可能只是顺着我的说法，配合我讲一些客套话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找机会跟罗琳说这件事。容我再确认一次……真的可以吗？” 我试着再做一次最终确认，而萝拉则是点了个头。 “嗯，当然可以。” 她用看来像是真心怀抱期待的模样如此答覆。 ◆◇◆◇◆ 从拉图尔家回到家里之后，我便跟待在家中的罗琳会合，一同前往孤儿院。 “……对了，萝拉.拉图尔说我下次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在前往孤儿院的路上，罗琳听到我提起这件事，露出一脸惊讶的模样。 “……真的没问题吗？听你对那名委托人的描述，感觉像是一个虽然拥有权势，但又过着隐居生活的人……” 就常识的范围内，跟这座城市营运有关的各个家族，罗琳当然也全都知晓，可是唯有拉图尔家是罗琳从未耳闻且毫无所知的家族。 对方是拥有何种历史的家族，当中有什么样的人物，抱持什么样的价值观，罗琳都只能从我的叙述去判断。 罗琳似乎也有试着自己去调查相关情报，但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知究竟是拉图尔家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还是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可以被调查到的隐情…… 至于后者的可能性，就我对那个家族的家主本人与伊萨克的印象来看，实在不像是毫无隐情的样子。 只是拉图尔家虽然让人越想越觉得奇特，不过……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个十分友善的家族。 就真的这么想应该也没问题吧？ ……不行。当然不能那样想。 可是就算说要提防也无从提防起，这也是事实。 毕竟就目前来说，他们跟我的关系就只是给了我相当划算的工作，还送我想要的东西，甚至在我得因为其他事情离开的时候，为我准备能给我帮助的资料而已。 我一点都没有吃亏的地方。 如果要说他们是基于某些目的而给我那些好处，当然也不无可能，可是……换个说法，那就是真有必要那么做的问题。这样说虽然有些窝囊，就算最近我努力在冒险者这个领域有不错的发展，但终究只是个铜级的基层冒险者。 因为魔物体质而拥有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还同时拥有实用水准的魔力、气与圣气，确实可说是颇为罕见的，不过如果以纯粹的实力来看，就算再怎么偏袒，也就只是勉强构到银级的水准。 而这种程度的冒险者在这个世界当然多不胜数，对拉提尔家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对我有任何执着。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类似尼芙那样的状况，可是……如果拉图尔家是觊觎我身为吸血鬼的身分，那我应该早就被抓起来了。 虽然我并未亲眼见识过伊萨克的实力，不过他身为人类，可是拥有能定期且单独往返《塔拉斯库沼泽》的实力。 如果真要一较高下，不管怎么想都是我输。 而且像拉图尔家那样拥有雄厚财力的家族，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们的战力只有伊萨克一人，所以要是他们想要抓我，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 要说还有什么其他可能，大概就是想利用我的行动来让他们达到某些目的吧……只是我现在所做的行动，究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应该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虽然我的存在本身是很独特，不过我做的事情就只是反覆到迷宫去猎魔物跟采集相关材料而已…… 最多就是每天晚上都会到外头闲晃就是了…… 如果有什么像我这种人能达成的目的，他们自己来还比较干脆。 换句话说，那应该不是理由。大概。 这样一想，萝拉会对我如此友善的理由，应该就真的是难以确保能够往返《塔拉斯库沼泽》的人材，完全符合她所给我的解释了。 这是十分清楚、合理，而且理所当然的目的。 而萝拉所给我的那些好处，感觉就是那些好处对她来说其实并非是多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是个超级大好人。嗯。 “与其说是在过避世生活，说是想安静过日子可能比较贴切。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特地强调拉图尔家的存在，可是也还不到隐居的地步。” 罗琳听到我的回应，眉头皱了起来。 “……就那样的望族来说，让人几乎查不到资料也是挺奇怪的……” “你说几乎，是代表还是有查到一些东西吗？” “没错。我在参事会的古老议事录里有看到拉图尔的名字。看来他们有参与这座城镇营运的说法并不假。可是就最近……应该说是这百年来，拉图尔家似乎什么都没做。” “……真亏你能阅览那种东西。” 马尔特参事会是由领主为主召集人，由马尔特地区有力家族推出参事，经营马尔特各项事务的单位。 那种单位的议事录，应该不是一般市民说想看就能看的东西。 然而罗琳却…… “我当然是动用了一些关系。其实作为报酬，我还有答应人家要帮忙调制一些药剂……但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是需要支付对应代价的。 罗琳运用炼金术调制的许多药剂，效果都相当优秀，而帮助罗琳调阅资料的人，应该也是很清楚她有如此本事的朋友。 虽然罗琳拥有不少特别的技术，不过她会卖给城镇药店及冒险者公会的药品都只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 一些特殊药剂只有跟她本人交涉才能取得，但罗琳偏偏又是个将自身研究摆在第一位的人。 就算有人拜托她也不干的情况也不少。 所以这也算是唯一能拜托她调制特殊药剂的机会。 “虽然并不是什么能直接保命的技术，不过在这种时候倒是很方便呢……早知道我也该学一些炼金术才对。” 如果我懂那种技术，在我以前就只是普通铜级冒险者的时候，生活可能就不会那么穷困了。不过听到我基于如此想法的言论，罗琳却摇了摇头。 “以你现在的状况确实是有可能学会，但以前的你，是因为魔力量明显不够的关系……所以就想学也学不了。” 她干脆地说破这个事实。 也对，这其实也是我当时就十分清楚的事。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在明明身边就有炼金术高手的状况下却完全没有学炼金术。 虽然说炼金术不是非得要用到魔力的技术，可是如果想靠炼金术讨生活，还是需要具备一定程度的魔力。 如果每次都得靠魔石补充魔力，要花费的时间与金钱也相当可观。 与其那么做，还不容老老实实去猎魔物卖材料要得有效率。 “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叫萝拉的人会想请我过去呢？” 听到罗琳回到原本的话题对我提出疑问，我立刻给她答覆： “喔，这是因为我刚才去拉图尔家的时候，提到我要去寻找自己圣气来源——给我加护的神灵究竟有何种背景的事情，他们答应要借我许多相关资料的关系。” “喔，所谓的资料是书吗？因为圣气并非是我的专门领域，所以我手边确实没有多少相关书籍……” 罗琳手边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关于圣气的资料，不过也都是在市面上一般流通、并没有触及到教会秘密的资料。 可是萝拉借给我的东西，就我大致翻阅所看到的，里头写有许多理应是不能外传的知识。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种东西？ 实在太神奇了……不过不管怎么想，我也不会知道理由。 总而言之，我继续对罗琳说道： “嗯，然后那个有资料的地方，是一间规模相当惊人的图书室……那是个能在广大空间内看到无数书架连绵并排的地方。就连墙壁也是整面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上收藏的书籍，感觉全都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立刻变了脸色。 “什、什么……难道对方会答应让我过去，是因为……!?” “嗯，因为我说自己有个很喜欢书的朋友，很想带她来看看，结果对方就说‘你指的是罗琳小姐吧，没问题，你们随时可以在想来的时候过来。’这样。” “你……真是太能干了。现在就算要我舔你的鞋子也没问题。” 看到罗琳用认真的表情跟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让我决定先制止她做傻事。 等到罗琳比较冷静之后，她这才说道： “……不过光是听你说是朋友，对方就能立刻说出我的名字，仔细想想还挺可怕的。你之前应该并没有跟人家提过我吧？” “我也是这么想……” 这点要说是神奇，应该说是对方在情报收集能力方面有相当实力的证据。 只是那样的家族会对我抱有兴趣，还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 而罗琳似乎也有相同想法。 “从他们愿意提供我书籍这件事来说，确实是相当友善，不过看来也不是一个能随便掉以轻心的对象。” 她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从罗琳完全打算要去拉图尔家一探究竟的反应来看，她的思绪应该也是完全被书给占据了。 ◆◇◆◇◆ 我跟罗琳站在孤儿院的门前尴尬对望。 我们正在想究竟该由谁去拉门把敲门。 “……你请吧。” 一听我这么说…… “不，你来就好。” 罗琳立刻回嘴。 我们这样对瞪了好一会儿功夫，最后罗琳似乎是对我不愿让步的态度感到不耐烦了。 “……真拿你没办法……” 只见罗琳说完这句话，便伸手抓起门把敲门。 结果不出所料。 啪。 伴随着如此声响，门把应声脱落。 “……我就知道。所以我才不想敲门的……” 罗琳边叹气边转头回望我这边，而我也已经把超强力黏液怪胶水给拿在手上。 “你都准备好了嘛……” 尽管罗琳语气中充满不耐，但还是伸手过来跟我拿胶水，只是今天的情况比较反常。 “来了，请问是哪位……” 就像这样，在我们把门把黏回门上之前，就有人从孤儿院里出来应门。 在我们心中大叹不妙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 我很清楚看到从门缝探出头的小女孩在确认我们的面孔之后，视线便转向我们手边。 而女孩在看到罗琳手里的门把时睁大眼睛。 “这、这是误会！等等，听我解释！这原本……对，这原本就是这样了！” 当罗琳开始找藉口的时候，少女的反应则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我其实跟大家说过，那个门把早该修了。我想你们一定是因为门把掉下来被吓一跳吧？对不起。” 少女说出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早该修……所以说，真的是原本就坏了？” “早就坏了。可是如果用胶水黏一下，还可以勉强黏在上面，所以就一直那样……” 简单的说，就是每次弄掉，他们也会跟我们做同样的事。 只见罗琳垂下肩膀。 “……早说嘛……” 她这么说道。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子……” 我们跟随孤儿院少女来到设置在孤儿院内的礼拜堂。 礼拜堂内能看到艾莉洁正拿着书，为周围年幼的孩子朗读书中的内容。 那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故事…… “是《西行旅人》吗？原来在亚兰王国这里也知道那个故事啊。” 罗琳说出了故事的标题。 那是在亚兰王国相当着名的童话，也是其中一个无论大人小孩都一定听过的故事。 故事概要十分单纯，就是一名往西旅行的旅人沿途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并解决种种困难的故事。 没人知道那个人为何要往西走。 正确的说，是旅人往西的理由在不同家庭都会有不同版本。 也就是旅人往西的理由，会根据说故事的人而有所不同。 那同时也是会反映出不同家风的有趣部分。 最常见的理由，是为了与远方的恋人或妻子见面。 其他类似的模式，则是变成兄弟或姊妹，或是去见父母之类的亲人。 至于罗琳……不知她小时候听到的是什么版本。 “罗琳那里是怎样说旅人为何要往西走的？” “我吗？我记得……是为了去见‘全知的贤者’吧。旅人有天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决定往西走。因为他听说西方有个知道世界上所有答案的贤者。” 这个答案确实颇有罗琳的味道。 因为听那样的故事长大，所以罗琳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我似乎没能藏住内心这样的想法。 罗琳反过来问我： “你自己听到的又是什么？旅人为什么要往西走？” “喔……我听到的版本可能比较怪。” “怎么个怪法？” 罗琳好奇地看着我。 我开口说道： “……什么都没有，旅人没有目的。一定要说的话，旅人就是为了寻找目的才往西走的。因为旅人觉得一直走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目的。”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微微点头。 “那种说法感觉也挺有意思的。确实是有冒险者风格的答案。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小时候听那种故事，所以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吗？这也挺合理的。” 罗琳这样说出我刚才心里对她抱有的感想。 虽然说并不是这样一个故事就会决定人生，不过这或许可以说是一个会深植人心的要素。 正因为这样，这才会是一个能让人稍微窥见他人个性的故事。 “艾莉洁会怎么说呢？” 我这么说道。 我指的当然是旅人的目的。 罗琳说道： “……像艾莉洁这样的女孩，通常都会认为旅人是去见恋人吧？” 而旅人则是为了那个目的不辞万难，完成这趟旅程。 虽然故事中旅人的性别是男性，但有些豪气的人甚至连这个部分都会改掉。 那样如果是为了见恋人的故事，就会从男性旅人为了见女性恋人而跋山涉水的旅行，变成女性旅人不辞辛劳返回男性恋人身边的故事。 那算是相当常见的内容，而且两种都是容易吸引年轻女孩、受少女喜爱的故事。 相反的，对男孩来说则较为排斥。 似乎是因为男孩对恋爱仍难以理解的关系。 就这方面来说，就算是年轻女孩，似乎也要比男性成熟。 这种会让人感受到男女成长差异的地方，也是这个故事有趣的部分。 “可是我觉得艾莉洁没什么对爱情怀抱憧憬的感觉就是了。” “会吗？” “该说是比较务实吗？还是该说她才那个年纪，好像就已经想当大人那样。” 对于我这番评价，罗琳露出理解的表情。 “喔，你是指这个啊。听说在小时候过苦日子的人，个性容易比较现实。所以你认为艾莉洁也是那样？” “对，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罗琳能将我难以表达的想法如此干脆地转化成言语，让我佩服地用力点头。 不过，罗琳对于我的看法似乎不太赞成。 “……不过也可以想成正因为那样，所以内心反而更渴望有白马王子到来喔。” 她这么说道。 嗯，这样说也对……不无可能。 可是，不管怎么说…… “只要听下去就知道了。我们就稍微坐一下，听她怎么说好了。” 我这么说完便悄悄进到礼拜堂内，静静坐在墙边。 我跟罗琳都算是颇有经验的冒险者。 对手不过是孤儿院里的孩子，要无声无息地摸到他们身边，对我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 而孩子们也确实没有发现我们，艾莉洁也持续朗读。 “……有一天，男子突然产生前往西方的念头。” 看来故事仍是在开头部分。 而接在艾莉洁的声音之后，有小孩提出疑问： “为什么那个人要往西走呢？” 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不知那个孩子是因为知道其他说法，还是基于单纯的好奇而提出这个疑问。 而那也是对于故事后续发展具有决定性的疑问。 艾莉洁给出了答案。 “因为那个人是个厨师。他想去西方寻找全新的食材跟食谱。西方国度的文化远比男子所在的地方要先进许多……” 虽然这个面包胜过爱情的答案让人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看来是我的推测比较接近正确答案。 也就是个性务实的结果，让她比起情人，更加重视美食。 “我竟然输了……好吧，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有输赢可言的事。” 罗琳嘴上这么说，但表情却有些不太甘愿。 而我则是对她露出得意微笑。 看见我的反应，罗琳更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至于艾莉洁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继续为孩子们朗读童话。 ◆◇◆◇◆ 男子的旅途并非一帆风顺。 他一路上面临到许多困难。 当男子在往西前进的路上，发现路中央有东西拦住去路。 对此感到奇怪的男子走上前去。 走近一看，男子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挡在路上的，竟是一只有红色眼睛的怪物。 怪物开口说道： “如果想通过这里，就得把你最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怪物的要求让男子烦恼了一下，不过男子最后还是从怀中取出菜刀，将菜刀交给怪物。 “这是什么玩意？” “我是一名厨师，必须要有菜刀才能做菜。所以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男子的答覆让怪物那诡异的面孔皱起眉头，接着怪物开口说道： “这种东西我就算拿了也没用。还你。你想过去就过去吧。” 男子对怪物说的话点了个头，便继续他的旅程。 ◆◇◆◇◆ “菜刀啊。也是啦，没有菜刀就不能做菜嘛。” 对于我这番感想，罗琳的反应是则有所不同。 “用手撕蔬菜也是可以做成料理吧？是男子巧妙骗过怪物了。” 罗琳指出男子意外狡猾的一面。 听她这样说，确实也有道理。 但如果是那样，总觉得那个怪物未免也太笨了点…… 毕竟是童话，大概都是这样吧。 艾莉洁继续朗读后面的故事。 ◆◇◆◇◆ 男子走到半路，发现眼前的道路中断了。 在中断的道路彼方，映入男子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在荒野中有魔物出没，不该冒生命危险进到荒野当中。 男子想起自己的启程之前，告诉他路的村人曾说过这件事。 可是男子有他的目的。 男子无论如何都要去西方寻找未知的食材与食谱。 除了穿过荒野，没有其他选择。 男子坚定意志，踏出步伐。 他在荒野中走了许久。 有东西突然映入男子眼中。 那是什么？ 感到奇怪的男子靠近一看，看到一名在荒野中显得十分突兀的白衣女子。 女子对男子说道：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往那个方向直走过去，你就能回到故乡。但如果你继续往前走，就有可能丧命。” 没人知道女子为何能如此断言。 不过男子有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就是去西方寻找未知的食材与食谱。 就算必须冒生命危险，男子也不愿停下脚步。 男子对女子说道： “就算有危险，我还是要往西走。我一定要这么做。” 男子这么说道。 听到这个答覆，女子先是露出遗憾的表情，接着开口问道： “为什么？应该没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到西方去？” “因为西方有未知的食材与食谱。我是一名厨师，我希望用自己的厨艺让许多人展露笑容。为了这个目的，就算冒死我也甘愿。” 听到男子这么说，女子想了一下，接着轻轻一挥手。 只见空旷的荒野中突然出现厨房与食材。 男子大吃一惊，而女子则是带着让人难以捉摸想法的微笑看着男子的反应，开口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我尝尝你的料理吧。如果你办不到，我就不会让你过去。” 男子不知女子为何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可是身为一名厨师，男子无法拒绝他人说想见识自己厨艺的要求。 而且在这漫长旅途中，男子也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厨房。 男子喜孜孜地开始下厨，随后便将几道料理摆到女子面前那同样是凭空出现的桌子上。 “请用。” 女子先是点了个头，便开始品尝男子的料理。 女子起初慢慢将料理送出口中的动作渐渐加快，最后清光了所有盘中的料理。 女子满意地对男子说道： “我见识到了，你确实是一名厨师。你去了西方，肯定能做出更加美味的料理。好，我就赐与你加护吧。” 女子说完，只见她一挥手臂，男子全身便亮起耀眼光芒。 男子顿时觉得全身轻盈无比，彷佛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前往西方。 女子接着说道： “我还要给你一个旅伴……” 女子闭上眼睛，在不知不觉之间，眼前的女子变成了四个人。 有带着阴暗笑容的女性。 有带着和蔼微笑的女性。 有带着稚气笑容的少女。 有带着甜美笑容的女性。 四名女子同时开口。 “这名少女将与你同行。祝你一路顺风。” 话才说完，除了那名带有稚气笑容的少女，其他三人便从男子眼前消失。 少女开口说道： “请多多指教。” 看见少女低头行礼，男子也接着回礼。 就这样，男子与少女开始一段奇妙的两人旅程。 ◆◇◆◇◆ “我从以前就常有个疑问，其他三人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对罗琳这么问道。 无论旅人是什么样的角色，故事的这个部分都差不多。 可是另外三个人在后面的故事就完全没有再出现了。 这就是我感到不解的问题。 罗琳说道： “因为童话常会用比喻的方式……虽然是我自己的猜测，原本应该就是说女子对男子做出什么善意行为，结果就变成这种表现了。其他三人大概是象征人的本质吧。在三人当中不是有个像是带有恶意的女人吗？那大概是指就算是抱持善意帮助他人的人，心中也会有黑暗的一面吧。其实关于《西行旅人》的解说书也不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想知道得更清楚，就去找那类的书去看吧。” 虽然罗琳试着为我解释，但最后很干脆地放弃。 虽然我觉得罗琳的解释有些奇妙，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艾莉洁继续朗读童话。 之后的剧情是旅人又遇到一些人，在经过谈话、猜谜，克服种种考验之后，最后终于抵达西方。 男子如愿取得想要的食材与食谱，运用自己的天赋将食谱改良，随着名声日渐累积，越来越多的厨师都聚集到男子身边。 男子的成就受到国王肯定，甚至获得自己的领地，建立国家。 最后男子成为美食之王，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艾莉洁阖上书本的声响与她这句话互相呼应。 看来故事全部结束了。 可是我却觉得有些奇妙。 “……这样就完了吗？”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说道： “是啊。《西行旅人》都是以建立国家作为结局吧？虽然有不少可以加油添醋的部分，但结局都是这样。” “……是喔。” 我虽然点头应声，但内心却感到不解。 因为我以前听到的故事，是后来旅人的国家灭亡了。 以这个旅人是厨师的例子来说…… 由于厨艺过人的男子吸引所有国家的厨师到他身边，建立了美食王国，因而遭到他国憎恨。 结果羡慕男子拥有美食王国、羡慕他拥有强大美食之力的其他国家，为了夺取男子拥有的一切而出兵发动侵略。 男子虽然不想与他国交战，但也只能被迫应战。 最后男子的国家因为战事荒废，其他发动侵略的诸国也同样受到打击。 男子用美食让他人幸福的梦想最终未能实现，伤心欲绝的男子离开国家，再也不见踪影。 那是一个靠男子过人实力所建立的国家。 当男子离开之后，权力斗争导致国家更加荒废，最后消失在历史的洪流当中。 如今那已经是一个连名字都没人知道的古老国家。 故事就是这样结束的。 “……那是我父母自创的吗？” 如果是那样，这个结局还挺有悲剧色彩的，不过也可以说是很有现实感吧。 可是……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罗琳这么问道。 “不，没什么。我们去找艾莉洁吧。” 我们两人站起身子，朝艾莉洁走去。 ◆◇◆◇◆ “啊，你们都来啦。今天有什么事吗？” 艾莉洁注意到我们走近，便开口问道。 “嗯，是有些事情要说。” “……是很复杂的事？” “也不是多么复杂……就是我们有些事要处理，得离开这里一阵子。所以要让你知道我们会暂时无法帮你上课。” 听我这一说，艾莉洁立刻惊讶地问道： “……一阵子是多久？一、两年吗？” 她这么说道。 由于艾莉洁的反应出乎我们意料，因此罗琳连忙摇头。 “没那么久，大约两个星期而已。所以事情结束后，我们还是会继续教你的。” 听到罗琳的解释，艾莉洁顿时松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如果只是两个星期，我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她这么说道。 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任何要长时间离开的表现，为何艾莉洁会那样想呢？ 对此感到奇怪的我提出疑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再也见不到我们呢？” 艾莉的答覆是： “因为雷特至少嘴上说过自己的目标是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嘛。既然是那样，到王都去肯定有更多立功的机会，罗琳师父又是很厉害的魔术师，还是很厉害的学者。所以我才想你们是不是会想离开这个边境地方，早早到大都会去……” 原来如此，这种推测也不是没道理。 我确实是有想过某天找机会那么做。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说回来，我跟罗琳在艾莉洁心中的评价，好像有差距的样子…… 为什么我是“至少嘴上说过”，而罗琳就是“很厉害的魔术师跟学者”……真奇怪。 好吧，那样说也没错啦。 听到艾莉洁说的话，让罗琳失笑。 “……我其实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学者喔。我在魔术方面的本事虽然不差，但也不到顶尖的地步。雷特也是……虽然他确实是以神银级为目标，但要说能否在王都吃得开……只能说还得再多练练的地步。所以在我们教会艾莉洁身为魔术师与冒险者的基本功夫之前，都不会离开的。” 罗琳这么说道。 实际上我也有相当同想法。 其实只是要教基本功夫，也花不到多少时间，所以我原本就打算悠哉地慢慢教。 间隔一年确实是太久，不过就算是离开几个月再偶尔回来教艾莉洁一点东西，这样也不成问题。 所以说艾莉洁实在不需要担心。 艾莉洁这时点头回应罗琳的话语。 “这样我就放心了……要是少了你们，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成为冒险者呢。” 听到艾莉洁这么说，罗琳的反应是： “会吗？其实就算你真的没法成为冒险者，感觉也可以变成说书人或吟游诗人呢。看你刚才朗读的模样，感觉很有希望喔。” 罗琳开玩笑地这么说道。 而艾莉洁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们刚刚有在场。 “咦，你们都听到了？羞死人了啦……” 她立刻红了脸颊。 我立刻说道： “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不过真没想到你的旅人会是厨师耶。你很爱吃呢。” “雷特！才没有呢……不过如果真有美食王国，应该是会想去一次就是了。” 艾莉洁带着笑容这么说道。 美食王国啊。 这个世界上当然不会有那种地方。 因为那不过是艾莉洁所幻想的虚构国家。 可是，如果真有一个可以享受到世界上所有美食的国家…… 就算是大人应该也会想去见识一番吧。 也许是因为那些达官显要经常追求美食的关系，往往会出高价求购罕见且新鲜的魔物食材。 虽然在这一带类似的魔物只有猪鬼，但在其他地区还有更多被视为珍奇食材的魔物。 像是会动的蘑菇、在空中游泳的鱼等等。 “感觉聊着聊着，让人肚子都饿了……算了，先不管那个。艾莉洁，晚一点也没关系，可以抽一点时间出来吗？” 听到我这么说，艾莉洁反问： “有什么事吗？” 我答覆她： “我们打算帮你制作武具。由于材料已经搜集到了，所以打算接着去铁铺确认尺寸。除此之外，我们也打算要制作你专用的魔术触媒。你如果今天就能抽出时间，当然是最好了。” 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想突然开口就要她今天动身，可能会太过唐突。 所以我今天只打算先告知暂时无法帮她上课的事情，再让她另外找时间跟我们处理武具的事。 当然，如果艾莉洁今天就能动身，当然是最省事，不过……这是不能强求的事。 因为艾莉洁其实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人。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 “嗯～今天没有什么特别安排好要做的事，我想应该没问题，可是……我需要问一下莉莉安大人的意见，可以等我问过之后再给答覆吗？” 她这么说道。 虽然我们并不是闲到完全没事要做，不过稍微等一下也无妨。 而且我原本就打算如果今天不能成行，就先到处去买一些旅行用的物品。 如此这般，我点头说道： “嗯，没问题。我们就先等你去问吧。” 听到我的答覆，艾莉洁说道： “嗯，好。那就请你们等一下啰！” 她话一说完，便立刻离开礼拜堂。 ◆◇◆◇◆ 没过多久，艾莉洁便回到我们面前。 她的答覆是可以立刻跟我们走，所以我们便一同动身前往铁铺。 在铁铺搞定武具的事情之后，我们还要用上次取得的灌木灵材料制作手杖。 这部分不只是帮艾莉洁制作手杖，我自己也打算在时间长达两周的旅途当中练习一些需要用到触媒的魔术，所以我自己也想要能作为触媒的手杖。 “……啊，是雷特……先生跟罗琳小姐……这位是……” 进到久未光顾的克罗普铁铺“三尖鱼叉”店内，迎接我们的人是正在顾店的克罗普妻子，露卡。 她一看到我的样貌，便立刻露出交杂吃惊、好奇，还有怀念的表情。 这多半是因为我现在只让面具遮住脸庞下半部的关系。 在间隔许久之后再次看到我以前身为雷特.费纳的面孔，也难怪露卡会有如此反应。 “好久不见了。她叫艾莉洁，是我跟罗琳的学生。我们有些关于武具的事情想谈，克罗普在吗？” “嗯……好，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他……老公！老公!!” 露卡对后方锻冶场的方向喊了几声，接着便转身往里头跑去。 罗琳看着露卡离去的背影，开口说道： “……你这样露脸没问题吗？” 对于罗琳这简短的疑问，我的答覆是： “应该没问题。我之前不让人看到脸，是因为当时那个模样的关系。现在那个问题已经消失了，所以……没关系。” 由于艾莉洁在场的关系，我刻意避免明说，不过罗琳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简而言之，我之前是因为不死魔物的外观才隐瞒样貌，而现在我的外观已经跟正常人类没有两样了。 加上圣炎也帮我洗刷了我身为吸血鬼的嫌疑，所以我已经不用担心自己会给这里惹上麻烦。 我们的对话虽然让艾莉洁听不太懂，不过这实在不是需要她烦心的事。 艾莉洁似乎也从我们的对话中察觉到有些她不方便知道的东西，她很快就从我们身旁走开，到旁边去打量店里陈列的武具。 “也对……关于在冒险者公会重复登记的问题应该也能设法搞定，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看到明白冒险者公会在登记问题方面有多么马虎的罗琳这么点头附和，我跟着点了一下头，便朝正在打量武具的艾莉洁走去。 “有看到什么中意的东西吗？” 而艾莉洁并没有特别提及我跟罗琳先前的对话。 “嗯～……其实我没什么头绪，最多就是知道某些太重的东西我应该拿不动而已。” 艾莉洁看着店内一柄看来格外沈重的大剑这么说道。 看那玩意的重量……就算是我应该也会用得很吃力吧。 虽然以我现在的力量应该是拿得起来，要挥动应该也办得到，但要拿那种东西当一个单独活动的冒险者，还真需要不少勇气。 如果换成艾莉洁，肯定光重量就足以把她压扁了。 “……那种极端的东西就别放在心上了。而且等等要介绍给你的铁匠是个出色的老手，听他的建议再决定肯定会比较好喔。” “是吗？雷特跟罗琳师父也会给我建议吗？” 听到艾莉洁问出这种有徒弟感觉的问题，让我大力点头给出答覆： “当然会。” ◆◇◆◇◆ “你……这样没问题吗？” 克罗普一见到我，一开口就是说出这句话。 他指的应该是我露出面孔的事。 我答覆道： “在外头我基本上是会全部遮住，就像这样。” 在我话说完的同时面具也开始蠕动，变成遮住整张脸的形状。 而且还不忘变成骷髅的色泽。 克罗普的反应是…… “……原来那个面具是那么有趣的东西吗？喂，拿下来让我看一下。” 他这么说道。 这样一说，我好像从没跟克罗普好好解释过这个面具的事。 克罗普是优秀的铁匠，对武具之外的东西也颇有眼光，可是这个面具实在太过特别了。 就算他能看出这是某种魔法物品，肯定也无法知道这玩意究竟藏有什么玄机。 毕竟这是个无论我怎样调查，甚至就连罗琳也看不出端倪的东西。 我想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能看出什么头绪了。 我看着克罗普笑了出来。 “如果你有本事把面具拿下来就尽管拿吧。如果能拿下来，你要怎么看都行。” 我这么说道。 虽然克罗普看不到我的脸，但似乎能从眼睛看出我在窃笑。 似乎认为我在挑衅的克罗普卷起袖子。 “什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靠了过来，将手伸到面具旁边。 克罗普猛力想将面具扯下，但一如我的预料，面具仍紧紧贴在我的脸上。 只有我的脸皮因为拉扯而感到疼痛而已。 身为铁匠的克罗普力气自然非同小可。 要制作能够承受冒险者力量的武具，身为铁匠的人自然也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腕力。 虽然克罗普乍看之下并不壮硕，身材甚至偏瘦，不过仍是一名肌肉结实的壮汉。 被他这种人猛力拉扯贴在我皮肤上的物体，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不过我好歹是吸血鬼，因此在耐久力跟回复力方面也算有一定能耐。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脸皮还不至于被克罗普给扯下。 还好我现在是魔物……我虽然稍稍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如果我没有变成魔物，其实也就不用戴上这种面具了。我脑中提出这样冷静的反论。 “……差不多试够了吧？” 实在忍不住疼痛的我开口这么说道。 “咦？嗯……” 听到我这么说，克罗普表情难掩遗憾地将手松开。 然后提出了疑问。 “这个面具真的拿不下来呢。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对提出如此疑问的克罗普说道：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在路边摊买的，可是我一戴上去就拿不下来了。就我面临的个人问题来说，有这个没法拿下来的面具反而正合我意，而且就像刚才看到的那样，现在还能变成各种形状，所以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只是……我当然也不想一辈子都戴着这个面具。” 就算冒险者戴面具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我终究不是个需要用到面具的人。 而且就算面具不会在我做冒险者工作的时候碍事，连睡觉洗澡的时候都没法将面具取下，也是挺让人困扰的。 虽然是已经拖了很久的事，不过如果能有拿下面具的方法，我其实是很想把面具拿下来的。 在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克罗普对我说道： “……既然是这种没法卸下的玩意，那八成就是受诅咒的装备了。如果不是太强的诅咒，是可以用轻微的圣气净化再拿下来，可是……现在那玩意还是在你身上。” 克罗普也知道我能运用圣气。 我点了点头。 “我有试过，但没有效果。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也有其他人对我施展圣气，不过……一样不行。” 圣女缪莉亚丝曾对我全身施加名为圣气祝福的净化。 但面具并没有因此脱离。 当然还有尼芙的《圣炎》，不过那跟净化在性质上有所不同，所以另当别论。 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个面具都没能拿下来，想破头大概也没用。 “所以说只是靠普通的净化没法拿下来吗？” “没错。” “唔……罗琳，你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吗？” 克罗普转头询问罗琳的意见，只见罗琳摇了摇头。 “我如果知道办法当然也很想把那个面具给拿下来，可是我虽然试着查过不少资料，但始终没有头绪……” 罗琳也拥有冒险者身分，虽然在处理委托时几乎是一身长袍装扮，但她也会在长袍底下装备轻装盔甲，也会携带肢解魔物跟近战专用的短剑，所以偶尔也会到这里光顾。 也因为这样，罗琳跟克罗普彼此认识。 听到罗琳那么说，让克罗普皱起眉头。 “这样啊……连你都没办法吗？那我也试着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好了……” 克罗普说到这里，接着望向躲在我跟罗琳后面的艾莉洁。 “对了，你们今天是要我处理那丫头要用的东西吗？” 他这么问道。 艾莉洁之所以会躲到我们身后，是因为克罗普的样貌有些吓人的关系。 克罗普虽然身材偏瘦，不过颇有霸气，而且是一旦跟人视线交会就不会移开视线的人。 对艾莉洁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应该是个相当可怕的人。 “……艾莉洁，不用怕，这个人要比外表来得友善多了。而且你连雷特都不怕了，现在去怕有正常外观的人，那不是很滑稽吗？” 罗琳边说边将手放到艾莉洁背上，把她推到克罗普面前。 戴着骷髅面具的黑袍男子跟大嗓门的臭脸大叔，如果要问哪一种比较可怕…… 这不太好比较吧？ 感觉两种可怕的性质不太一样吧。 算了，不想了。 “艾莉洁，这个人叫克罗普，是我成为冒险者之后就一直照顾我的铁匠。就像罗琳说的，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可怕。他可是要帮你打造武具的人喔。” 当我对艾莉洁说完这些话，艾莉洁似乎也做好心理准备，主动往前站了出去。 “……我叫艾莉洁，我是马尔特第二孤儿院里的孩子，是雷特与罗琳师父的徒弟。请多多指教。” 她这么自我介绍。 艾莉洁一开始在孤儿院跟我应对的时候就很稳重，所以并非不懂得向人自我介绍的孩子。 只是跟上次相比，现在身边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她才会表现得比较内向吧。 这样说起来，我第一次去孤儿院的那个时候，她或许是鼓足了不少勇气才能有那种表现。 想到我当时让她有多么害怕，就让我感到有些愧疚，虽然已经是过了很久的事了。 看到艾莉洁的反应，克罗普说道： “喔？难得有小鬼不会怕我。很好，那我也请你多多指教啰。你是要我帮你打造武具吧？” 克罗普边说边将手放到艾莉洁头上。 克罗普是个对小女生很友善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个性，才让他可以娶到像露卡这样的美女。 其实虽然说他老是一张臭脸，不过样貌还挺成熟帅气的…… 我？ 我从以前就常被人说有一张娃娃脸呢。 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比较好。 变成吸血鬼之后，我觉得自己脸色变得比较苍白，眼神似乎也比较锐利，娃娃脸的感觉应该会少一点才对。 至于罗琳…… 她怎么看都是一名成熟的女性。 可是如果要问她的成熟是否与年龄相符……这就不太好说了。 一定要说的话，感觉比较像是让人难以掌握年龄的知性美女吧。 有那种不管过多久年纪似乎都不会增长的容貌，实在是令人羡慕。 话说回来，我如果维持现在这种状态，可能也是永远都不会变老吧。 艾莉洁点头回应克罗普的话语。 “是的！” 她这么说道。 我在这时接着开口： “关于武具要用的材料，我这里有些从迷宫里带回来的东西。可以麻烦你先看看吗？” 我这么说道。 听到我这么说，克罗普微微扬起眉毛。 “喔？你已经有本事拿这些东西回来吗……真是难得。好，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到锻冶场去。” 克罗普说完便转身迈开步伐，而我们也立刻跟了上去。 ◆◇◆◇◆ 这个锻冶场是我来过许多次的地方。 因此对我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感到新奇的东西，不过艾莉洁却是双眼闪闪发亮地四处张望。 也对……如果不是冒险者或骑士之类的人，正常来说是没有什么机会进到锻冶场内，所以也难怪艾莉洁会有如此反应。 而且艾莉洁女性的身分，有时也会成为一种障碍。 由于克罗普会准许罗琳跟其他冒险者一样进入锻冶场，因此并没特别的坚持，不过也是会有一些不愿让女性进入锻冶场的铁匠。 虽然有各种理由，姑且不论锻冶之神，因为炉神是女性，因此会对其他女性产生嫉妒之类的，算是比较常见的原因。 其实某某神是男是女也算是偶尔会引发争辩的话题，不过我认为对他人的信仰说三道四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就事实来说，会有如此禁忌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女性能进入锻冶场的机会是相当罕见的。 考虑到这这种种原因，让我相当能体谅艾莉洁此刻的反应。 “……把你带来的材料放这上面。” 克罗普指着一张大桌这么说道。 那是他进行各种加工时使用的工作台。 那个工作台看起来十分坚固，感觉就算处理铸块也不成问题。 我开始从魔法袋当中取出各种材料摆到工作台上。 克罗普一看到我拿出的材料…… “……是《魔铁》吗？这么说，这边这堆是从《新月迷宫》带回来的？还是在赫姆丹矿山那里找到的？” 克罗普看着那些材料这么问道。 身为这座城镇的铁匠，自然相当熟悉这附近的材料能在什么地方取得。 尤其是矿石类的材料，克罗普的记忆肯定不会错。 不过《新月迷宫》的部分虽然没错，但赫姆丹矿山其实是另外一座距离马尔特有两天路程的小矿山。 由于那座矿山从很久以前就遭到弃置，现在是个只会有冒险者会去的地方。 虽然那里似乎还留有《魔铁》，可是内部已经变成魔物巢穴，坑道本身也相当老旧，据说正是因为实在无利可图，所以才会遭到弃置。 尽管如此，在马尔特附近能够找到《魔铁》的地方，就只有《新月迷宫》跟那座赫姆丹矿山而已。 “是从《新月迷宫》带回来的。这些是我在第四阶挖的。” 我如此回覆他。 “第四阶吗……以前单独行动的时候，最多只能在第一、第二阶层活动的你……也好，这也算是身为铁匠有趣的部分吧。” 克罗普这么笑着说道。 看来他似乎是为我的成长感到高兴。 虽然严格说起来这并不算是成长，只是因为我变成魔物的关系，不过关于这一点，应该不需要特别解释。 说出来也只会让事情变复杂而已…… 我先将普通的《魔铁》全部拿出来之后，接着拿出沾染大地龙魔力的《魔铁》。 那些《魔铁》让克罗普立刻睁大眼睛。 “那是黄铜吗？不对……喂，雷特……这些是……” 看到克罗普如此反应，我便接着向他解释： “这些也是《魔铁》。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在第四阶层有大地龙出没。它似乎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所以附近的《魔铁》都变质了。我问过罗琳，她说这种《魔铁》是很罕见的东西。” 听完我的解释，克罗普说道： “没错……这相当罕见。因为魔力足以让《魔铁》变质的龙种并不多。可是，你真的要把这些材料交给我吗？要是拿去拍卖会拍卖，肯定能赚上一笔喔。” 克罗普这么说道。 这样说起来，确实也是有这种选项，可是…… ……我想还是姑且问问大概可以卖到多少钱好了。 “我其实没有什么想拍卖的意思，不过……就算是当参考，这些东西拿去拍卖，大概能卖多少？” “嗯，这个嘛……如果拍卖会上有识货的铁匠，这样一块铸块应该可以换到白金币吧。” ……白金币吗？ 也就是说，这玩意相当于一百枚金币的价值。 这是个很难说是珍贵还是廉价的数字。 总之并不是什么可以让我发大财的东西。 跟普通的《魔铁》相比，是有约百倍的价值啦…… “换句话说，这玩意是性能特别出色的材料吗？” 面对罗琳的疑问，克罗普想了一下。 “……很难说。据说得视用法而定。如果只是单纯打造成武器，大概也只是品质会比一般的《魔铁》要好上一点。不过据说多加一些巧思，是有可能打造出不得了的东西。” “这种说法挺暧昧的。巧思是指什么？” 对于罗琳继续追问，克罗普答覆道： “如果只是用这个《魔铁》打造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必须要搭配其他材料。就我所知道的一个配方来说……就是搭配白金级以上魔物的魔石，还有圣树之叶等等的东西。另外虽然几乎不可能取得，但还需要搭配吸血鬼的血液。这些条件不管怎么想都太严苛了。所以我才不建议你们拿这个东西来做武具。因为光是要收集其他材料，就得另外花上一笔可观的金钱了……” 原来如此，那些条件确实不容易达成。 不过克罗普虽然不知情，但如果是吸血鬼的血液，我应该还有办法。 简单的说，用我的血就好了。 ……只是我是否是吸血鬼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所以我的血能否管用也说不准，但应该相当值得一试。 再来就是……魔石跟圣树之叶了…… 魔石在最坏的情况下，是可以靠钱买到。 至于圣树…… “圣树是指在古贵圣树国那里的圣树吗？” 克罗普点头答覆我的疑问。 “没错，圣树就是在那个由高等精灵所治理的国家当中，怎么想都太难了。” “这样真的很难呢……” 古贵圣树国正如克罗普所说，是一个由高等精灵治理，以精灵为主体的国家。 说是国家，实际上国土几乎都被森林覆盖，也没有类似人类国家的统治体制，只是彼此有松散联系的各个聚落合称国家而已。 国境的划分也相当暧昧，说起来其实是个很难称得上是国家的地方。 听说就连国名也是以前不知哪个国家的国王擅自取的。 因为那是一个由古老高贵的种族为守护圣树而居住在该处的国家。 至于那些身为当事人的精灵，似乎对国名这件事并不在意。 当然，我并没有去过那里。 正确的说，是想去也没法去。 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界定领地，但据说只要人类踏进被他们认定是领地的森林内，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听说精灵全都是精通精灵魔术的高手，同时也是训练精良的弓箭手，如果人类粗心踏入他们的领地，只会在无从抵抗的情况下遭到驱逐。 而圣树据说是位在那个国家最深处，一株持续散发圣气的大树，可是真的看过圣树的人类恐怕也没几个。 对了，提到会散发圣气的树…… “克罗普，以前那株从人偶身上长出的树，现在怎样了？” “喔，那个吗？成长得很顺利……等等，你该不会想用那个当作圣树的替代品吧？” ……我是有稍微想过。 真的不行吗？我抱着如此想法望着克罗普，只见他摇头说道： “再怎样都差太多了。那玩意或许是因为基于你圣气的力量而诞生，确实是带有些微圣气，将带有诅咒的装备拿到附近也会有一点净化效果，但也就只是那样。听说真正的圣树，是不死魔物光是靠近就会蒸发呢。我以前曾在拍卖会场上看过圣树之叶……我明明是坐在距离颇远的位置，却都能感受到空气获得净化。你那棵树可差得远了。” ◆◇◆◇◆ “……你们说的树是什么东西？” 罗琳听到我跟克罗普的对话，这么插口问道。 虽然这个问题让我一下误以为是什么是树的哲学问题，但罗琳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仔细想想……我虽然有跟罗琳大概说过在剑上注入气、魔力、圣气之后会有的结果，但关于人偶上长出的那株小树，我似乎没有多提。 克罗普答覆道： “喔，那是这家伙以前曾用带圣气的剑砍练剑的木偶，结果木偶身上就发芽了。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试着把芽养大。” 由于那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因此克罗普是用轻松的语气如此解释。 而罗琳的反应是…… “……又多出一个怪名堂了……不过，原来如此，这也说得通。毕竟雷特有活动肥料的特性嘛……我也是觉得很有意思。克罗普，那株树可以让我看看吗？” 罗琳搬出以前开过的玩笑，带着微笑这么说道。 她之所以没有感到惊讶，可能是之前就知道我可以用翅膀促进植物成长的关系。 因为罗琳知道我的圣气有那种特性，所以对于我让木偶发芽这个事实并不特别意外。 克罗普对罗琳说道： “没问题，你等一下……” 没过多久，克罗普便带着一个盆栽回到我们面前。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株已经有相当成长的树木。 那棵树的高度大约有我身高的一半高。 中间明明没有间隔多少时间，感觉这棵树似乎长有些太快了…… “就是这个。怎样？有感觉到什么吗？” 面对克罗普的提问，罗琳先开口说道： “我感觉不到圣气，所以并不是很肯定，不过……空气似乎有变得比较干净一点。” “我也有那种感觉。” 艾莉洁跟着附和道。 至于我则是答覆： “……确实是有散发一点圣气。是跟我一样的圣气。” 我这么说道。 拥有圣气的人确实可以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我可以看到那棵树周围笼罩着一层像是轻烟般的微光。 话虽这么说，那只是相当轻微的圣气。 “跟你的圣气是一样的吗？这么说，可能是因为这玩意散发的圣气同样是植物属性的，所以成长才会特别快。现在这个盆栽已经快装不下了。可是如果要找另外找地方……” 克罗普的店虽然不算小，但全部都是铁铺要使用的空间。 由于中庭也是用来给人试用武器的地方，因此也不能把树种在这里。 如果是普通的树还可以考虑种在庭院角落，但这棵树的性质实在太过特殊了。 既然现在就已经确认到这棵树有惊人的成长速度，那也不难想像如果随便找地方种，可能会有不得了的后果。 想到我用圣气造出来的东西是这种接近诅咒物品的玩意……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我是真的感到抱歉。 不过由于是克罗普自己想要把这棵树养大，所以我并不会同情他。 其实一开始早早处理掉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现在看来还不成问题，如果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再种到山地里头去就好了吧？” 我这么说完，克罗普也同意。 “最后说不定也只能那样了。不过我觉得这玩意应该可以派上一些用场的说……虽然我刚才说这玩意不能拿来当作圣树的替代品，但只是不能取代圣树，要拿来当作武具的材料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会附带什么效果，还得试看看才知道……” “这样一说，作为材料确实是挺有趣的。感觉应该也能用在炼金术上的样子。克罗普，可以分一点给我吗？” 好奇心受到克罗普话语刺激的罗琳这么说道。 带有圣气的材料确实是不多见。 由于那类材料大多是像圣树之叶那类的罕见物品，较为普遍的材料，大概就是教会贩卖的圣水，或是在圣人圣女力量影响下所打造的物品了。 我是觉得后者是相对容易取得的东西，应该是可以拿来运用才对…… 我向两人提出这个疑问，只见克罗普皱起眉头说道： “教会会用秘密技术对圣水进行各种加工，要将圣水带有的圣气转用到其他东西上面是很困难的。” 罗琳也带着跟克罗普类似的表情。 “圣人跟圣女制造的物品也是一样。这也代表教会相当提防这方面的技术外流。” 她这么说道。 也对，如果真的可以任意转用，对于贩卖那些物品的宗教团体来说，肯定不是他们乐于见到的事。 只是就算能够转用，考虑到其中的圣气只有圣人圣女能够生产，应该也不至于会构成什么问题，但事情大概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好比说，如果有像罗琳这样的人解开圣气的运作原理，大量生产出就算不靠圣人圣女也能有净化跟回复效果的物品，那可就不妙了。 ……那应该也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情才对。 不过，也不能说一定办不到。 毕竟在迷宫里偶尔也会出现有净化或回复作用的东西。 至于效果较低的仿制品，甚至是一般魔道具店都能制作并贩售的东西。 效果较佳的道具由于需要用到相当稀少的材料才能制作，所以目前圣人圣女的价值还不会受到动摇，可是……很难说这种状况会永远不变。 正因为这样，教会才会极力保密吧。 “话说回来，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不过与其用那些东西，用这个雷特弄出来的玩意肯定是比较方便。所以说，可以分我一点吗？” 总觉得因为我力量而出现的树木好像被当成了临时的圣气制造机一样…… 虽然确实是那样没错。 克罗普点头回应罗琳的话语。 “一点问题都没有。其实盆栽不只这一株，还有另外四个……我就分两个给你吧。” 那种树会有这么多株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那时候从木偶身上长出的芽确实不少。 可能是克罗普全部都试着种看看，而这是最后有养活的数量吧。 不过既然共有五株，他却只分两株给我们啊。 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克罗普看起来好像对于该如何处理那些树相当为难的模样，所以我还以为他只会留下一株，其他全部丢给我们…… “你留下三株在手边没问题吗？” 我抱着这些担心提出疑问。 “应该不成问题。反正最后还有砍掉当柴烧这一招。虽然拿带有圣气的树当柴烧可能有些不敬，不过……反正这些圣气是从你身上来的，也不会有什么敬不敬的问题吧。” 克罗普他这么说道。 其实一定要深究的话，我的圣气其实是神灵赋予的，所以多少可能还是有些不敬的问题，不过我们其实也不是什么对信仰特别虔诚的人，应该也没差才对。 毕竟要信什么神或不信什么神，都是个人自由。 其实诸神对人类行为究竟抱有多少兴趣，是个从许久以前就经常成为争论对象的大问题。 极端的说，甚至有人认为神根本不会对人类的举手投足抱持多大兴趣，就算有人杀人放火，诸神也不会放在眼里，他们只会注视大局的变化而已。 照这种说法，把树当柴烧这种小事，诸神是根本不会介意的。 如此这般，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诸神真的会对烧柴这种小事有什么反应，人类应该早就灭亡了。 毕竟砍柴生火这种事情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 “要当柴烧掉之前，记得跟我说一声……如果要拿到森林里去种，我也随时都能一起去的。” 虽然我没有必要那么做，但那些树毕竟是因为我的圣气而诞生的。 所以我多少会有一点像是对待自己孩子般的感情。 而克罗普则回道： “好吧，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话题似乎扯太远了，先回来聊这位小妹妹的武具吧。首先从要制作什么类型的武具开始吧……” 克罗普说到这里，便先拿了几种基本武器到艾莉洁面前。 ◆◇◆◇◆ “总而言之，你都先试看看吧。” 克罗普搬到我们面前的武具，包含了古今中外各种不同的种类，其中甚至还包含实在不像是可以推荐给新手的冷门兵器。 ……圆月轮？ 这未免太扯了…… “呃，我其实连这种时候该怎么选都不太清楚……” 不知所措的艾莉洁这么低声说道。 这也难怪，突然要一个几乎从来没有买过武器的人挑选自己用的武器，这也难怪她会如此困惑了。 我还是新手的时候，一开始是先学习猎人的战法。 我用弓跟猎刀为主的战法就跟许多猎人一样，所以并没有为挑选武器烦恼过。 由于我后来有了要成为冒险者的目标，所以是一边熟练猎刀的用法，另外再靠自学的方式练习单手剑。 而我的许多基础就是在这时候学会的。 换句话说，不知是好是坏，我根本没有必要去考虑有什么其他选项。 之后偶尔会到村里来担任行商客护卫的冒险者也闲着没事，教了我学习一般的剑术，我自己再靠着反覆练习去熟练那些用剑技巧。 当我有一定程度的进步之后，教我的人也燃起兴致，开始更加热心地教我各种技巧。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固定会来的护卫没再出现，换成其他冒险者接手护卫的工作。 那个人也许是在工作中丧命，也可能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如果那个人不是在马尔特活动的冒险者，在马尔特调查也查不出线索。 要是去更大的城镇，去找汇整各地区冒险者公会情报的地方打听消息，或许是能找到什么线索。不过那样得花不少时间，况且那名冒险者也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能见到面就能见到，见不到就见不到。 虽然他是一个带有流浪气质的怪人，不过现在我多少也能理解那种感觉。 这其实也是我刻意不去探查他相关线索的理由。 就这个角度来说，艾莉洁所处的环境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也正因为可以自由选择，所以才会难以决定。 这就是身为师父的人该给建议的时候了！ 当我抱着如此想法正打算开口的时候。 “艾莉洁会以魔术师的身分战斗，因此远距离攻击应该会以魔术为主体。所以说挑选近战用的武器应该比较好。” 罗琳这样给予适当的建议。 “喔，你是有魔力的人吗？既然这样，那么这几样东西就用不到了……” 克罗普这么说完，便将弓箭跟圆月轮之类的远距离战用武具拿开。 剩下的大多是标准的近战用武具。 单手剑、短刀、枪、斧、双手剑…… “……这个我应该拿不动……” 艾莉洁边说边将手伸向眼前的双手剑，试着拿看看。 她其实并没有娇弱到完全拿不动的地步。 以十二岁左右的孩子来说，艾莉洁算是相当努力拿住了。 可是这也让她的脚步相当不稳，让我们在旁边看的人也不免为她捏了把冷汗。 “……这个应该也不行。” 克罗普说完便用看似毫不费力的动作从艾莉洁手中接过双手剑，将剑摆到旁边。 由于铁匠是个要有相当力气才干得动的工作，因此克罗普本身的力气也不算小。 双手剑的重量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 “……雷特用的是这个吧。” 艾莉洁接着拿起的武器是单手剑。 而那也是我的常用兵器。 话虽这么说…… “我并不是只有在用那种武器喔，其他武器我其实也都略懂一点。” 我说完话便接着从那堆武器中拿起枪跟斧头，随手施展一些自己会的招式。 我在内心自然是相当得意。 “好厉害喔！雷特什么都会呢！” 当听到艾莉洁大声称赞，让我心情正舒坦的时候。 “原来你还有浪费时间去学这些皮毛啊……” 克罗普有些傻眼地这么说道。 “多而不精是雷特的天性。一家一个雷特可是很方便的喔。” 罗琳也用开玩笑的口吻跟着附和。 “以我现在的实力，这些招式已经能管用了啦。” 我有些激动地反驳。 “我当然知道，只是开玩笑而已。所以说，雷特其实会用的武器不少，因此艾莉洁没有必要去配合雷特选择武器啦。” 罗琳这么对艾莉洁说道。 只见艾莉洁睁大眼睛，有些讶异的模样。 “……是那样吗？” 她这么说道。 罗琳发现艾莉洁可能知道我用单手剑作为主武器而想配合我，因此给了艾莉洁那样的建议。 虽然那不太像是一个孩子会有的想法，可是……考虑到艾莉洁的背景，那或许也算是合理的反应。 艾莉洁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可以想见过去她一直都是过着小心观察他人脸色的生活，因此就算在这种时候给她选项，她其实也很难自由做出选择。 我们正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刻意用轻松的态度交谈。 而在这个部分，罗琳立刻就理解到我的意图，克罗普也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因此也意外地识趣。 “当然，不管你是选枪选弓还是想拿斧头，我通通都可以教你……不过要说我是否算是顶尖的教师，可能比较有疑问就是了……” 能成为顶尖教师的人，应该也会是顶尖的冒险者才对。 这种话我当然说不出口。 不过克罗普在这时开口： “不，可别小看他的技术。因为这小子可是相当喜欢从架势之类的基础功夫反覆练习的训练狂，就算只看他刚才的动作……就学习基础功夫来说，要找到比这小子更好的人材可不容易喔。他的动作很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给我如此称赞。 老实说，我觉得实际上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毕竟我终究还只是铜级而已。 不过能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内心还是相当高兴。 当然，我自然没法毫不心虚地说自己就跟克罗普说的一样，所以脱口说道： “……他说得有些夸张了。艾莉洁，我真的就是懂一些皮毛而已，所以别太过期待。我是认为自己有能耐让你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冒险者，但能否成为顶尖，还是要视你本身的努力与天分。这点你必须牢记。” 我说出这番有些像是说教的话语。 不过，艾莉洁听到我这么说后…… “嗯。放心，我都知道。” 她立刻这么答覆。 原来在艾莉洁眼中，我真的就只是三流冒险者而已…… 我瞬间沮丧了一下，不过艾莉洁对我接着说道： “我很喜欢刺绣，刺绣要用很细的线慢慢编织成清楚的图案。如果用漂亮的丝细心编织，是能够织出美丽的图案，不过那是必须要花费许多时间，花费许多心力才能达成的事。我想冒险者应该也是一样。雷特是付出了许多时间跟心力才会这么厉害，而我现在还没有付出什么……”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如此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孩子，我真的有这个荣幸当她的师父吗？ 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带她到王都去一一恳求那些顶尖的冒险者，下跪求他们收这个孩子当徒弟才对？ 我心中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我不能那么做。 因为我已经说好要教她，因此我应该要负起责任教导艾莉洁才对…… 至少也要教她学会能以冒险者身分独当一面的知识跟技能。 如此这般，我顺着艾莉洁的话语说道： “你这段时间不是有用心跟罗琳学习魔术的基础知识吗？艾莉洁也相当努力了。如果能一直维持下去，迟早可以超越我的。” 我就像个溺爱孩子的傻瓜父亲一样，说出这种像是傻瓜师父溺爱徒弟的话语。 ……我可能真的有些糟糕。 ◆◇◆◇◆ “……嗯～” 艾莉洁看着眼前的两种武器犹豫不决。 在陆续试过各种武器，把使不来跟不合手的武器去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就是那两种武器。 而那两种武器是…… “……短刀跟单手剑啊。你没法决定吗？” 我这么问完，艾莉洁点头答覆道： “嗯，我认为短刀比较好拿也顺手，不过我觉得单手剑在我成为冒险者的时候，应该会比较管用……” 也就是说，就个人喜好来说是短刀，但考虑到较为现实的层面，单手剑可能比较好。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容易理解的烦恼。 艾莉洁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 魔物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姑且不论哥布林那种货色，在面对有浑厚脂肪跟肌肉盔甲的猪鬼，还有身躯是由不定形胶状物构成的黏液怪时，短刀确实很难发挥作用。 如果刀身没有一定长度…… 不过，艾莉洁还有魔术能用。 虽然现在她还只能施展生活魔术，不过只要学会有一定破坏力的攻击咒文，就算只是低阶魔术，也足以应付猪鬼跟黏液怪之类的魔物。 尤其是黏液怪，魔术反而才是比较管用的手段。 就这种情况来说，武器就纯粹只是防身用的兵器，或是作为敌人近身时的最后手段。 而那当然也是一种战法。 虽然我是希望艾莉洁能用武器战斗就是了……这算是我身为师父的私心吧。 正因为我对此有所自觉，所以我并没有给艾莉洁任何建议。 我认为让她选择自己喜欢的武器就好了。 不过，既然她有这样的烦恼……我在这时想到一个建议。 我转头望向罗琳，看她的表情，她似乎也跟我想到相同的事。 我和罗琳互相点了个头。 “艾莉洁，我是认为你想挑哪个武器都没关系，不过……当作参考依据，我想让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只是要由罗琳示范就是了。” 当我话说完的同时，罗琳伸手拿起一旁的短刀。 “看好了……” 罗琳在说话的时候也在短刀上注入魔力。 不，这种说法有些不对。 应该说她施展了某种魔术。 只见短刀的刀尖凭空延伸出一段透明的刀身。 虽然是透明，不过那里确实有某种罗琳用魔术构成的物体，所以才能看到些微的反光。 而那透明的刀身就那么延伸到相当于单手剑的长度…… “罗琳。” 克罗普出声的时候，已经在桌上放了一截圆木。 而罗琳也看出了克罗普的用意。 “艾莉洁，你退后一点。看清楚了。” 罗琳话才说完，便用那透明刀身朝圆木横挥而过。 短刀本身完全没有接触到圆木，只有透明的部分与圆木接触。 罗琳挥刀的动作相当扎实。 这也难怪，因为她的动作可是我教的。 虽然她的动作要比我还是人类时更加俐落，不过……该怎么说，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解释……因为罗琳精通魔术的关系，所以强化身体能力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其实罗琳能展现的威力还不只如此，只是现在没有必要施展全力，所以才只有展现到这种程度。 只见圆木出现一道微微倾斜的缝隙，上半截圆木接着顺着切面滑落，圆木断成两截。 艾莉洁看到如此景象，一开始的反应是…… “……怎么办到的？” 她这么问道。 罗琳答覆道： “这是魔术。我用魔术让这个短刀的刀身变长，将短刀变成长度跟单手剑相当的武器。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魔术，所以就算你选短刀，也不用太过担心短刀的缺点。” 毕竟再怎么说，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比较容易进步。 如果是想选择短刀，但又希望能有相当于单手剑的长度，那么让艾莉洁看到能够满足两种条件的可能性，应该可以帮助她做出决定。这就是我刚才的想法。 不过，虽然罗琳说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魔术……至少我就办不到。 好吧，其实我的问题并不是因为魔术本身的难度，而是因为魔力量的关系，现在如果用心去学，说不定是可以办到，不过会施展那种魔术的冒险者，通常都是银级以上的人。 换句话说，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魔术…… “……罗琳，虽然你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过那真的是艾莉洁能学会的魔术吗？” 我悄声这么跟罗琳确认。 “如果我觉得她学不会，就不会用给她看了。而且之前她在生活魔术方面也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天分了。以她的本事，只要认真学，肯定能够学会。” 罗琳同样这样悄声给我答覆。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我接着转头望向艾莉洁。 “怎样，有比较容易决定了吗？” 听到我这么问，艾莉洁说道： “嗯。如果有这种魔术，那么我想选短刀应该不错。可以吗？” 看来她已经做出决定。 我微微点头。 “嗯，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说清楚，如果要用刚才的招数，你就必须把短刀跟单手剑的技术都一起学会才行。这代表你得多付出一倍的努力，要想清楚。” 虽然我的说法有点像是给艾莉洁的决心泼冷水，不过这是必须说清楚的事情。 要是练出半吊子的功夫，结果搞到送掉性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那样而送命的冒险者不在少数，所以我才必须把话说明白。 不过我大概也已经知道艾莉洁会有什么样的答覆。 她开口说道： “虽然我没有一定能办到的自信，不过我会努力学的。我会尽一切努力学习你们教的东西，然后成为冒险者。所以，雷特，你要认真教我喔。” 就像这样。 听到艾莉洁的答覆，我点头说道： “这是当然的。我跟罗琳会努力让你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冒险者的。” 在我说完话的同时，罗琳也接着开口： “……还有魔术师跟学者喔。” 她这么说道。 ◆◇◆◇◆ “既然这样，那我为她打一把短刀就好了吗？” 当克罗普这么确认的时候，我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这样，应该是短刀跟单手剑都得准备。材料应该够吧？” 我问道。 克罗普也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 “……你说得对，确实是连单手剑的用法也必须熟练才行。毕竟在学会那种魔术之前，也只能用真剑来练。” “没错，而且学会单手剑的用法，在战斗中也比较有利。” 那毕竟是许多冒险者会用的标准武器。 学起来肯定不会吃亏的。 “那我就两种都做吧……材料应该就是用你带回来的《魔铁》……你要用哪一种？” 克罗普问的是我要用带有龙魔力的魔铁，还是普通的魔铁。 这当然也是我已经想好的事。 “用普通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想给人家比较好的呢……” “一开始如果就用偏离标准太多的东西，会很容易养成坏习惯的。关于这部分我可是也有好好考虑呢。” “喔，这样说的话确实没错。那就这样吧。不过，另外的这些《魔铁》，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克罗普望着带有魔力的《魔铁》这么问道。 对于克罗普的疑问…… “那些《魔铁》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一柄短刀够吗？还是……” 我话才问到一半…… “……这个嘛，我想应该能做更大一点的东西。虽然分量没有普通的《魔铁》多，但也不算少。要打造几把试作品也不成问题。” 克罗普这么说道。 既然这样。 “那可以搭配我造出的树来试着铸剑看看吗？” 我这么说道。 克罗普听到我这么说，立刻回我： “喂，我说过要用的材料可没那么简单喔。就算要把那些树当成圣树，你也弄不到吸血鬼的血液吧？而且还有魔石……” 吸血鬼的血液我还有办法。 至于魔石……这就比较困难了。 嗯…… “吸血鬼的血液我可以想办法弄到，不过魔石……” “你要想什么办法弄到啊……” 我就是有办法。 我不理会克罗普的追问，继续说道： “用塔拉斯库的魔石不行吗？” 如果是那种魔物的魔石，我还有办法取得。 以我现在的实力虽然还不能说是轻而易举，不过努力一下还不成问题。 塔拉斯库的魔石当然是没有白金水准，不过……品质够好的，大概也有金级水准吧。 克罗普想了一下之后给我答覆。 “……好吧，也不是真的不行。不过可能会有些浪费。因为如果能有圣树或白金级的魔石，说不定就能打造出神兵利器喔。” “就算那么说，你觉得我有办法弄到那些东西吗？” 尽管我是希望自己有天能有那种本事，但至少现在办不到。 克罗普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 “这样说也对。好吧，那我就用你能找到的东西试试看吧。不过最后可能还是会剩下一点材料，多出来的材料，我就为你哪天可以带回圣树之叶的时候留着吧。” 克罗普用这样半开玩笑的答覆同意我的要求。 第二章 为徒弟寻找武具材料 最后我们决定为艾莉洁打造的武器，是单手剑跟短刀。 话虽这么说，艾莉洁要实际开始练习那些武器，也要等我们从哈特哈勒村回来。 在告知克罗普跟露卡我们会暂时离开马尔特的事情之后，也订下了等我们回来再来取货的交货时间。 在我们离开之前也可以帮艾莉洁做一些训练，而训练时使用的单手剑跟短刀，只要拿我跟罗琳的预备品给艾莉洁用就行了。 虽然要拿来对付魔物可能不太够力，但我们手边应该还有一些可以用来应付训练的旧装备。 目前暂时可以这样应付。 我原本还打算请克罗普帮忙打造防具，不过克罗普认为艾莉洁比较适合用皮革护具或袍子等装备，因此另外帮我们介绍其他店家。 考虑到艾莉洁接下来会选择以短刀跟魔术为主体的战法，克罗普认为最好让她使用方便活动的装备才会如此建议。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实在没有能另外再跑去防具店确认防具的时间，所以防具的事情我们决定改天再说。 毕竟今天我也还有其他要做的事……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要制作魔术触媒。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吗？” 从铁铺回来之后，现在我、罗琳、艾莉洁三人正位在罗琳家的客厅。 在那里有一张大桌子，跟一面用来写字的板子，罗琳正拿着棒子为我们进行说明。 那面板子是魔道具，是不管在上面怎样写字画图都能将内容清除，可以反覆使用的好东西。 说今天要制作手杖，认为有图能看比较容易解释的罗琳，不知从哪里搬出了那种东西。 那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具。 那应该不是能够轻易取得的东西才对……有学者身分的人，都能够拥有那种好东西吗？ 我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清楚，不过既然罗琳会有，其他人应该也有吧。我相信一定是这样。 “是的，准备好了！” 艾莉洁活力十足地答话。 罗琳对艾莉洁的反应满意地点了头。 “……那雷特同学呢？” 然后，她对我这么问道。 我有些不甘愿的开口： “……准备好了。” 我这么说道。 罗琳看见我的反应，她提出要求。 “再大声一点。” 我露出不满的表情，让罗琳立刻用手中的棒子指着我。 “你真的有干劲吗？” 她这么问道。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 “准备好了！” 用全身的力量这么大声回应。 艾莉洁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当然只是闹着玩的。 之后罗琳跟我变恢复正常状态继续上课。 “其实这次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今天是要让你们制作手杖这种最基本的魔术触媒。其他还有像戒指，还有可以用来搭配武器的各种配件，不过那些算是比较有难度的东西。总之先把基础学好，之后再来学比较困难的东西。刚才说的有人有问题吗？” 我跟艾莉洁都默默点头。 罗琳看到我们的反应便说道： “——很好。那我们就立刻开始吧。我先示范一次。” 罗琳这么说完，便从我之前带回来的材料当中取出冷杉的灌木灵木材跟猪鬼士兵的魔石。 “材料就先用这两种就好。因为这是最基础的东西。虽然就算只是对基础深入钻研，也是很有多学问，不过……这部分的奥妙现在不懂也没关系。那就开始吧。首先要先在这个板子上画这样的魔法阵。” 罗琳边说边用手中木棍敲了敲那个画有许多图形的板子。 在板子上能看到用圆形、三角形，还有方形组成的简单魔法阵。 罗琳接着在桌上一块看来像是铜制的板子上沾有墨水的笔划出相同的魔法阵。 “你们摸看看。” 艾莉洁按照罗琳的指示伸手去摸，发现明明是刚画上去的墨水已经完全干了。正确的说，是墨水完全变成铜板上的图案，而这也让艾莉洁大吃一惊。 “是这块板子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对于艾莉洁的疑问，罗琳摇了摇头给出答覆。 “没有，那只是普通的铜板。特别的是墨水，这是为了绘制魔法阵而特别制作的特殊墨水。其实没有这种墨水也没问题，如果可以像这样固定在材料上，比较不用担心之后图案会走样或不小心把图案弄掉。总之这是用来提升成功率的东西。” 虽然那只是在魔道具店常见的用品，不过基本上只有魔术师跟炼金术师会去买那种东西。 重点是那玩意并不便宜。 而且无论是要用那种墨水画东西，还是要把画好的痕迹消除，都必须要用到魔力，因此一般人根本难以使用。 也是因为这样，艾莉洁才根本不知道有那种东西。 “原来是这样……” 艾莉洁点头说道。 罗琳继续对艾莉洁进行说明： “接着我要对这个魔法阵注入魔力……看好啰。” 罗琳说完便将手放到铜板上，开始注入魔力。 罗琳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动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熟练，所以才会给人轻松的感觉。 我一眼就知道如果是我跟艾莉洁要做同样的事，恐怕还得练习好一段时间。 不过艾莉洁似乎并没有看出端倪。 “感觉挺简单的……” 她这么说道。 那并不简单啊……我想光是要做到相同的动作，恐怕就得花上不少时间了。 不过罗琳在这方面有些坏心…… “对啊，这很简单喔。” 她这样对艾莉洁说道。 不知她是当真这么认为，还是打算用斯巴达教育逼我们在短时间内办到。 不管是哪一种，其实都挺可怕的。 “再来是……” 在确认魔法阵中带有充分魔力之后，罗琳接着拿起魔石。 她将魔石放到魔法阵上。 魔石立刻亮了起来。 “哇……” 当艾莉洁发出惊呼的时候，罗琳接着为我们解释： “如果是原本的状态，魔石是没法当成触媒来用的。所以现在是要让魔石吸收这个魔法阵。就这样放上一段时间也没问题，不过……今天我们就来省点时间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将双手放到魔石附近，再次操纵体内的魔力。 只见魔石发出的亮光更加强烈，在经过几秒之后，光亮突然消失。 罗琳拿起不再发光的魔石看了一下。 “……嗯，看来没问题。这样魔石就能用了。你要看看吗？” 罗琳将魔石交到艾莉洁手中。 艾莉洁往手中的魔石一看，脸上透露出些许惊讶。 “怎么了？” 艾莉洁听到我的疑问…… “在魔石里面……有魔法阵……” 艾莉洁边说边把魔石交到我手中。 我仔细一看，确实如艾莉洁所说，能看到罗琳刚才画的魔法阵正飘在魔石当中持续转动。 罗琳刚才说要让魔石吸收魔法阵，就是指这个意思。 由于这算是我还挺常看到的光景，所以我并不会特别惊讶。 虽然我现在还不会制作任何魔道具，不过光论看道具的眼光，我还挺有自信的。 话虽这么说，我的眼光也仅止于从冒险者重视近利的角度去估计手中的道具值多少钱而已。 以那种感觉去看用这颗魔石制作的手杖，大概算是便宜货吧。 想到这里，我开口说道： “艾莉洁，你可以看看罗琳使用的手杖，很有趣喔。” 罗琳自己身上有手杖、戒指等等多不胜数的魔法触媒。 所以我才会想让艾莉洁先看看罗琳常用的手杖。 罗琳听到我的提议也同意了。 “也好，那样说不定可以多学到一些东西。来吧。” 罗琳话一说完，便从墙边拿起一根手杖交到艾莉洁手中。 “艾莉洁，你注意看魔石的部分。” 听到我这么说，艾莉洁也按照我的指示望向魔石。 然后…… “哇！真不可思议……！” 艾莉洁的眼睛睁得比刚才要大上许多。 ◆◇◆◇◆ “对吧？” 听到我这么说，艾莉洁点了一下头，继续观察罗琳常用手杖的魔石部分。 她接着开口： “这里面……有好多魔法阵喔。而且那些魔法阵重叠在一块，就像是一颗球一样……” 艾莉洁边说边把手杖递到我手中。 虽然我早已知道那个手杖的魔石是什么模样，不过还是自然往魔石的部分望去。 我在魔石当中看到跟罗琳先前制作的魔石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复杂魔法阵。 无数魔法阵在魔石里交叠成球形，而且球体的数量不只一个，共有三个由魔法阵构成的球体。 球体之间保持着不会互相碰触的距离，并分别朝不同方向缓缓转动，感觉就像是看着沙漏一样，带有一种会吸引人目光的独特感觉。 “这是所谓的立体积层魔法阵。那让魔法阵不只是以二次元，而是以三次元方式组成，让人得以在其中加入更多资讯的技术。魔法阵的各个图案跟文字都拥有各自的意义，要如何有效将内容编组到里头是至关重要的事。而立体能比平面容纳更多资讯，这自然不用多做解释。要说到更复杂的东西，还有所谓的多次元立体积层魔法阵，那是将魔法阵以四次元的方式……啊。” 罗琳解释到一半，发现艾莉洁正露出一脸脑袋快要爆炸的表情。 我能体会艾莉洁的感受。 我是因为有跟罗琳借书看，从里头学到不少知识，所以多少还听得懂，但是对于在孤儿院长大的艾莉洁来说，罗琳讲的内容实在太艰深了。 罗琳似乎也察觉到这件事。 “抱歉。要能理解刚才那些东西，可能要先从数学开始慢慢教比较好。我刚才一下以为自己在跟雷特说话……是我不对。” 她这么道歉。 艾莉洁连忙摇头。 “不会……总而言之，我大概知道那是很厉害的东西。雷特听得懂这么难的东西吗？” 由于艾莉洁这么对我提出疑问，因此我只好点头。 “多少听得懂。毕竟在这里看罗琳的书，算是我的嗜好。我在这里待超过十年了，所以也算懂得不少呢。” 我这么说道。 要说我懂的知识，大概就是在一般人眼中稍微博学一点，要是在像罗琳这类人眼中的话，算是个还能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人，总之是个不上不下的地步。 当然，如果要说跟冒险者有关的知识，我有自信自己是这座城市里相当精通相关知识的人，但如果说是学问方面，我就不敢说了…… 虽然我在故乡哈特哈勒的时候，有跟药师婆及村长学习基础的学问，也因为这样才能透过罗琳的书另外自学，不过…… 总而言之，我懂得应该不算多。 不过罗琳却在这时候开口： “雷特懂得可不少喔。虽然最神秘的应该就是在边境的偏僻村子里，是怎样养出像他这种人就是了……” 她这么称赞我。 罗琳会觉得神秘，应该是我很少提到自己以前在故乡时的事情吧。 其实我是有跟她说过自己跟药师婆及村长学过不少东西的事情，但其实也就只是这样。 罗琳自己其实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毕竟会成为冒险者的人，通常都会有一些不愿告人的过去。 所以在当事人没有主动想提起自己过去的前提下，通常都会认为那是不该提及的部分。 “我的事情就先别提了。比起那种事，先回来讲制作手杖的事吧。”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也干脆地收手。 “也对……我们刚才应该是说到怎样把魔法阵放入魔石里吧。再来是手杖的杖柄部分，这部分也有不少处理的方法。” “不只一种方法吗？” 听到艾莉洁这么问，罗琳点了点头。 “没错。比方说，最原始的方法就是自己动手削整。也就是用短刀之类的工具慢慢削整成形。这是相当传统的方式。不过那样相当耗费时间，而且如果有什么失误，会做出很糟糕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建议那么做。当然如果是技术精良的制作者，是可以制造出罕见的名品，只是……那已经是专业工匠才有的本事了。想朝那个方向努力是没关系，不过现在是要学习基础，所以那是不需要刻意去尝试的方法。” 罗琳继续说道： “撇开刚刚说的方法不提，最广为人知也最为基本的方法，就是用魔术成形。就像这样。” 罗琳说到这里，便开始在灌木灵的木材中注入魔力。 在确认木材带有充分魔力之后，罗琳接着操作其中的魔力，让部分木材从其中剥离，飘浮在空中。 在空中能看到尺寸跟一般手杖相差无几，大约三十公分的木材。 罗琳继续控制魔力，让木材逐渐改变形状。 板状的木材在空中像是画螺旋似地转动，逐渐变成手杖的形状。 罗琳运用树皮的部分，让手杖成形时外侧部分带有树皮的质感，而手杖在靠近杖头的部分较粗，并且往末端方向逐渐缩窄，那匀称调整的外观一点都不亚于专业工匠的做工。 当手杖的形状完成之后，罗琳又道： “……再来算是最难的部分。我们必须让魔石跟手杖连结在一块。看仔细啰。” 罗琳话一说完，便一手将魔力注入魔石，一手在手杖杖柄部分注入魔力，让两者在半空中缓缓靠近。 只见手杖杖头部分出现几道类似闪电的青白色闪光，当魔石靠近杖头，便像是被手杖吸过去似地接到手杖上。 当魔石与手杖完全相连后，在杖头附近的木材动了起来，形成像是固定魔石的形状将魔石包在其中后才停止。 罗琳接着伸手抓起手杖，而手杖与魔石之间的光芒也逐渐变小，最后消失。 “……大概就是像这样。至于品质……还算可以吧。” 罗琳仔细打量手中的手杖之后这么说道。 艾莉洁则是回道： “刚才的景象实在不可思议。很漂亮，可是也有些可怕……我实在不认为自己也能办到……” 艾莉洁没什么自信的样子。 不过罗琳接着开口： “因为炼金术就是从这些手法里面一一去窥探真理的学问跟技术。我可以体会你的感受。不过如果要说艾莉洁能不能办到，我认为你一定办得到。以炼金术来说，刚才那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以厨艺来说，就只是学会怎么拿菜刀的水准而已。当然要更进一步是会跟如何钻研以及天分有关，不过刚才那是任何人只要练习就能办到的部分，所以尽管放心吧。” 罗琳笑着这么为艾莉洁解释。 虽然看在完全无法使用魔法的一般人眼中，刚才那确实是会让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感觉像是使用了什么天大本领的光景，不过罗琳并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说谎或敷衍的人，因此她所说的应该是事实。 ……其实我刚刚对自己能不能办到也有些怀疑，所以内心正暗暗庆幸艾莉洁有先说出来。 尽管我认为自己算是手脚比较灵巧的人，可是那种灵巧能否应用到炼金术上，我可是丝毫没有头绪…… 在运用魔力这方面，我是没有多大本事，不过好歹也用一些小规模又有效率的魔力技巧混了十年了。 我是认为应该不成问题，不过……真是令人不安。 最让我担心的，应该就是我不希望让艾莉洁看到我难堪的模样吧。 不知是否有察觉到我的担心，罗琳在这时说道： “好，那你们也试试看吧。挑自己喜欢的材料就好了。雷特带回来的材料品质都不错，不管挑什么材料都不成问题的。” ◆◇◆◇◆ 虽然我跟艾莉洁在要挑选什么材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过也没过多久便做出决定。 而我当然是让艾莉洁先挑选材料。 毕竟这些材料是我特地为了她去找的，要是我自己先把中意的材料挑走，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只要挑剩下的就好了。 毕竟我以后如果想换新的手杖，我还可以自己去另外找材料。 顺带一提，艾莉洁最后挑选的是白桦树的灌木灵木材跟矿山哥布林的魔石。 我自己是认为亚龙的魔石在品质上是最好的，所以有建议艾莉洁挑选较好的魔石，不过…… “我觉得这个比较漂亮，所以我选这个就可以了。” 艾莉洁这么说完，便拿走了矿山哥布林的魔石。 艾莉洁拿走的矿山哥布林魔石确实带有漂亮的蓝色，外观也相当亮眼，品质确实不算太差。 而地亚龙的魔石则带有鲜红色光泽，品质相当出色。 虽然比不上塔拉斯库的魔石，不过如果要从这里面挑选，地亚龙的魔石应该明显比较突出才对…… 罗琳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想法。 她在这时开口： “我们并不是要制作什么终极魔杖，第一次用的手杖，选自己喜欢的材料比较好。因为那样也比较容易成功。所以说，不需要刻意去挑选品质最好的材料。” 她这么说道。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地亚龙的魔石算是我在这些材料当中最中意的一个，至于灌木灵的木材，我则是偏好使用黑檀材质。 “既然你们都选好材料，那么就从画魔法阵开始吧。你们笔都拿好了吗？” 在罗琳的指示下，我跟艾莉洁都拿起了笔。 在桌上也准备了两瓶墨水。 “很好，那首先要在笔上注入魔力。刚才你们不会察觉我有那么做吧？也就是说，只要有稍稍注入魔力就好，不需要耗费太多魔力。如果注入太多魔力……算了，反正只要别注入太多魔力就好，这部分就省略吧。总而言之，先慎重地慢慢注入魔力，然后维持带有魔力的状态，再拿笔去沾墨水。先试着做好这个部分。” 我按照罗琳的指示，在笔上注入微量魔力。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技术，所以一点都不成问题。 基本上跟在武器上注入魔力是一样的。 不过艾莉洁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似乎陷入一番苦战。 干了十年的老手跟菜鸟会有如此差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艾莉洁似乎很不甘心。 “不能输给雷特！” 她燃起斗志这么喊道。 不过她的斗志似乎只是原地空转。 “啊！要是注入太多魔力……” “咦？” 奋力将魔力灌注在笔上的艾莉洁在让笔接触到墨水的瞬间，墨水瓶便猛力摇晃，下一瞬间，墨水就像喷泉似地冲了出来，洒在艾莉洁身上。 “啊哈哈！” 看到我这样大笑，艾莉洁那被墨水弄得一片漆黑的脸蛋，在眼睛部分射出恶狠狠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我立刻收起笑声，接着用故作认真的语气。 “……原来如此，如果注入太多魔力，墨水会喷出来啊。真是该小心才是……” 我这么说道。 罗琳微微点头。 “是没错啦，但你也别太欺负人家……艾莉洁也别太跟雷特较劲。虽然有竞争对手是好事，不过你在这种作业上跟他较劲，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为什么？” 艾莉洁似乎搞不清楚状况，一脸不解地提出疑问。 罗琳为艾莉洁说明理由。 “在笔上注入魔力这种行为，你们应该都是第一次，不过雷特已经习惯在战斗时在武器中注入魔力。他十年来都是那么做的。也就是说，这家伙在这个部分并不是完全的新手。” “有这种事!?这太作弊了啦！” 艾莉洁对这突然得知的真相感到愤慨。 “这没什么作弊不作弊的吧……我现在又不能让自己变回新手。虽然我是第一次接触炼金术，不过在作业过程中进行的魔力操作，我其实还挺在行的。所以你在这个部分就别想跟我争啦。” 不过，我给了艾莉洁这个藉口。 其实说是藉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艾莉洁可能还是会不大服气吧。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会无理取闹或爱耍性子的孩子。 艾莉洁说道： “人家原本以为可以跟雷特一起进步的说。” 也就是说，她原本是希望能跟我以差不多的速度，有差不多的进步吧。 我也不是不明白这种想法。 只是…… “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只不过是我有自己的强项而已。不管是魔术还是炼金术，我没学过的，也一样是不会用啊。” “是那样吗……？” 艾莉洁似乎有些释怀地微倾脑袋提出疑问，而罗琳接着说道： “没错。而且跟十年前的雷特相比，你的表现要远比他好多了。只要你十年后比这家伙更厉害，那一样是算你赢喔。” 罗琳这么说道。 确实是这样。 而且我心中也有自己肯定会被艾莉洁超过去的想法。 虽然我依旧有努力想要变强的念头，不过有十年的时间，艾莉洁肯定能有我现在的实力。 听到我们这么说，艾莉洁也相当老实的接受了。 “……我会努力的。” 她这么说道。 之后罗琳对艾莉洁施展了洗净魔术，然后另外准备一瓶新的墨水。 我记得那种墨水应该不便宜才对，真不知罗琳手边究竟有多少瓶…… 算了，那不重要。 在笔上注入魔力虽然是我一下就成功的步骤，不过艾莉洁在这方面费了不少功夫。 不过在反覆尝试约一个小时之后，艾莉洁也总算掌握了诀窍，这也让我不禁羡慕起她的天分。 因为我可是花费更多时间才懂得如何在东西上注入魔力的…… 虽然我在自觉到体内魔力的过程时，立刻就能控制魔力流动，不过要将魔力施展到体外，那又需要另一种不同的天分。 我是花上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总算掌握到诀窍，不过……跟艾莉洁比起来实在差远了。 “好，接着来画魔法阵。由于必须让笔维持带有魔力的状态，所以需要维持注意力。你们试试看吧。” 听罗琳这么说完，我跟艾莉洁便开始画起魔法阵。 维持笔上的魔力对我来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因此我并不需要在这方面太过费神，不过艾莉洁倒是得颤抖着身子努力苦撑。 虽然说她已经掌握到诀窍，但要说熟练，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也难怪。如果她能在今天就做到跟我一样的水准，那我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其实就算她真的办到，也是代表艾莉洁真的很有天分，其实也算是好事。 “雷特，你已经画好了吗？” 听到罗琳这样问我，我点头。 “嗯，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你的手真的很巧呢。画得很漂亮。这样说起来，你确实是挺会画图的。” “我是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特别会画图，不过应该有平均水准吧。” 干冒险者这个工作，为了跟其他处理相同工作的同行分享魔物特征等资讯，偶尔得在地上画图说明。 也因为这样，我有稍微在这方面做过练习。 可以说我一路活到现在，也算是学了不少东西吧。 “嗯，这样应该不成问题。可以正常用。至于艾莉洁那里……” 罗琳说到这里，转头去看艾莉洁画的魔法阵。 结果…… “还可以吗？” 对于艾莉洁的疑问，罗琳回道： “……不算差。不过这附近有点歪。只是这样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要是太过严重，有可能会让魔法无法发动，或是出现预料之外的效果，所以得特别留意才行。” 罗琳稍稍提出警告。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继续问道： “预料之外的效果，大概会是怎样？” “是有不少例子……以魔术师之间常听到的传闻来说，以前曾有个很不会画图的魔术师，叫做孔勒的。由于他口才很好，因此成功当上了宫廷魔术师，但有一天他被任命主持一个国家的传统仪式，那个仪式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只是其中包含要用魔法阵施放烟火的部分。孔勒虽然明白自己画图的功力差劲，不过想说就算到时魔法阵没有作用，也只要另外施展能够充当烟火的魔术就好。结果他实际画了魔法阵，魔法也发动了。据说当时他画的魔法阵是真的很丑，你知道结果发动的是什么魔法吗？” “……是什么魔法？” “据说魔法阵召唤出了火龙，将附近烧成一片灰烬之后才离开。” “这……” 听到如此凄惨的结局，让艾莉洁吓得脸色苍白。 她大概是想到自己画的魔法阵可能会制造类似的惨状，所以被吓坏了吧。 不过罗琳立刻说道： “其实刚刚那只是个故事，算是给人警惕的故事。实际上不太会发生那么夸张的状况。孔勒确实很不会画魔法阵，不过仍是一名优秀的魔术师，也有莫大的魔力量。据说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引发那么大的灾难。艾莉洁就算把魔法阵画坏……现在最多也只能召唤出可以一脚踩死的小黏液怪吧。也有可能会引发只有声音大，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的小爆炸。所以尽管放心吧。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也会负责搞定的。”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这才松一口气。 ◆◇◆◇◆ 理所当然的，在将魔力注入到铜板的过程中，艾莉洁也同样陷入苦战。 虽然说注入魔力的对象不同，但在笔上注入魔力跟在铜板上注入魔力，都是在物体上注入魔力的行为。 所以会同样辛苦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过这对我来说反而是更加轻松。 因为无论是把魔力注入到武器上、笔上、铜板上都差不了多少，所以十年来都一直习惯在武器上注入可悲魔力的我，这个作业一点都难不倒我。 真是太容易了。 我都开始觉得对艾莉洁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其实心里也不是特别好过。 实际上艾莉洁试着在今天一天内完成的东西，其实是我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持续钻研才得以学会的技术。 一定要我说的话，能在这一天内就开始掌握诀窍的艾莉洁，才真是让我觉得作弊。 她真的光靠天分就赢过我了……不对，说不定只是我自己太没天分而已。还是说，像我这样才是正常状况呢？我实在没有头绪。 “好，接着要将魔石放到铜板上。我想你们应该也有看出来……我为了省时间，用了一些加快过程的伎俩，不过你们要学那种技巧还太早了。所以你们只要用最基本的方法，把魔石放在上面就好。只要放一阵子，魔石自然就会把魔法阵给吸进去。” 罗琳对已经在铜板上画好魔法阵的我们这么说道。 罗琳确实有说为了省时间，所以用了一些技巧加快了这个步骤，不过那似乎是比较有难度的技术。 虽然我有点想试着挑战看看，不过既然罗琳说还太早，那么肯定是真的不行。 跟艾莉洁一起慢慢学就好了。我放下了想要挑战的念头。 如果真的是分秒必争的状况还另当别论，不过我自己原本就拥有能胜任冒险者跟剑士的实力，所以其实并不着急。 当然，会的技能越多，自然是会有不少方便，不过提到炼金术师的技能，那就…… 因为就冒险者来说，那并不是能立刻派上用场的技能。 要说可以自制高品质的回复药，确实可以算是一大优势，不过就算没有炼金术师的回复药效果那么好，我其实也早就在故乡跟药师婆学过制作回复药的方法，而且如果真有什么状况，我还有圣气可以用。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 之后我便按照罗琳的指示，将魔石放到铜板上，随即看到彷佛铜板本身图案的魔法阵缓缓剥离，被吸进魔石当中。 这个过程由于罗琳在示范时是一转眼就结束，所以没法像现在这样仔细观看。 毕竟罗琳在示范时，是亮一下就结束了。 虽然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光景，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部分。 同样观看着这个过程的罗琳在一旁微微点头。 这应该代表制作手杖的过程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问题。 在经过约十分钟左右，确认魔法阵完全被吸进魔石当中后，罗琳开口说道： “……好，这样应该就可以了。你们自己再确认看看魔法阵是不是有确实进到魔石里。” 罗琳边说边拿起手边的魔石，示意我们观察魔石内部。 我跟艾莉洁其实都早已迫不及待要那么做，所以听到罗琳那么说，我们立刻抓起各自的魔石，观察内部的景象。 结果…… “啊，有耶！成功了！罗琳师父！” 首先听到的是艾莉洁兴奋的声音。 看来她的魔石顺利成功了。 罗琳看到艾莉洁的反应则回道： “我看看……” 她从艾莉洁手中接过魔石，观察内部的状况。 罗琳接着说道： “确实是很成功。虽然魔法阵的形状有点变形，不过……应该不成问题。以第一次来说，已经算很好了，艾莉洁。” 罗琳说完话，伸手摸了摸艾莉洁的头作为奖励。 然后转头看向我。 “你的魔石怎样？” 罗琳问道。 可是…… “……呃，怎么说……” 我显得相当尴尬。 我有如此反应并不是因为心虚……好吧，是有一点。 可是我可以断言自己确实有按照罗琳的指示去做。 我莫名的态度让罗琳皱起眉头。 “……喂，雷特，你该不会……” 罗琳一脸狐疑的表情走了过来，她一把抢走我手中的魔石，然后高举魔石确认内部的状况。 结果…… “你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弄出比较正常的结果呢？这种状况……你自己应该也明白有多么奇怪吧？” 罗琳这么问道。 她将魔石重新交回到我手中，我往魔石当中一看，里头确实飘浮着一个有些奇怪的魔法阵。 我应该是用罗琳的墨水在铜板上画魔法阵，然后就这样让魔法阵给魔石吸收才对。 照理来说应该会像罗琳示范的时候那样，画出的魔法阵是什么颜色，魔石里头的魔法阵就会是什么颜色。 可是飘浮在我魔石内部的魔法阵，却有绿色与黄色的斑驳纹路在其中发亮。 老实说，那实在不是什么会让人觉得舒服的颜色。 “……怎样都谈不上漂亮呢。”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立刻说道： “问题不在那里。其实这种状况也不是没有。因为魔力有奇妙特性或带有神灵加护的人，偶尔就会在处理魔道具之类的物品时弄出奇怪的魔法阵。以你的状况来说……也难怪啦。” 罗琳最后那句“也难怪啦”是什么意思，我当然十分清楚。 我是个拥有圣气，带有莫名的神灵加护，在魔力方面也因为自己不死魔物的身分，也很可能会有某些奇怪的性质。 应该说眼前既然发生这种状况，已经可以断定是一定有奇怪性质了。 我就连想好好学炼金术都办不到吗……想到这里让我不免有些难过，我开口向罗琳询问： “这种状况很糟糕吗？” 听到我这么问，罗琳说道： “……其实不会，虽然确实算是罕见的现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前例。有人就是先天带有独特的魔力性质，拥有圣气加护的人也不算少……只是既然变成这样，完成的手杖在性质上也会不稳定。只要事先有心理准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琳加以说明。 看样子虽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但也不到我没法学习炼金术的程度。 既然这样，我或许还有希望。 不过手杖的性质会不稳定啊…… 究竟会不稳到什么程度当然也是问题，只是那会是一定要实际做出来才会知道吗？ “我也想看雷特的魔石。”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听到艾莉洁这么说，因此我转头望向罗琳。 我是担心让她看到奇怪的东西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才向罗琳确认，不过在看到罗琳点头之后，我便放心将魔石交到艾莉洁手中。 艾莉洁看了看魔石中的魔法阵说道。 “哇，好漂亮喔。我的魔石里面只是普通的黑色魔法阵，好羡慕喔！” ……她真是太天真了。 不过因为艾莉洁的发言，也让我得以释怀。 虽然我自己十分清楚我的特殊性，不过在这种小地方出现差异，还是让我不免有些沮丧。 尽管只是大概给我两天时间就能完全克服的沮丧，不过还是会有些伤心难过的感觉，彷佛就像是被提醒自己并不是人类一样。 我在欠缺睡意跟发现自己身上的小伤在几秒内治愈时，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可是现在因为艾莉洁的话语，瞬间驱散了我内心哀伤的感情。 我真是收到了一个好徒弟。 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呢…… 我内心抱着这些想法，重新开始制作手杖的工作。 再来就只剩下杖柄的部分了。 ◆◇◆◇◆ “再来还剩下让杖柄的部分成形，还有让魔石跟杖柄结合。老实说，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几乎完成了，只是不太好看而已……”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不解地微倾脑袋。 “这话怎么说？” “喔，因为以魔力触媒来说，只要有魔石就够用了。加上杖柄是为了方便控制魔力，也能提升魔力增幅率，所以也是可以说有美观以外的作用啦。” 罗琳给出这个答覆。 所以说在不需要杖柄的状况下，只有魔石也能发挥触媒的作用。 至于需要杖柄的情况…… 罗琳接着说道： “以这次制作的手杖来说，有没有杖柄都差不多。不过越是高级的手杖，会连杖柄部分也施加各种加工。例如在杖芯加入其他材质，或是配置复数魔石等等。所以杖柄算是……类似魔力触媒的地台吧。” 可是如果照罗琳的说法，又会有其他疑问。 艾莉洁立刻开口问道： “那么说，比起戒指型的魔术触媒，手杖型的要比较好吗？” 毕竟要在戒指上配备复数的魔石也有难度。 单纯就这种想法来说，艾莉洁的想法并没有错。 这是相当合理的想法。 不过罗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开口解释道： “不，不能说一定比较好。当然如果只论制作便利性，杖型是比较方便。不过就算是戒指型也是能搭配复数的魔石。现在我们用的矿山哥布林魔石跟地亚龙魔石因为有一定尺寸，所以是很难办到，不过魔物的魔石也有各式各样的尺寸。有些魔物的魔石尺寸较小，就算要把复数魔石装到戒指上也不成问题。” “可是如果是比较小的魔石，不是可以在手杖上装更多吗？” “这样说是没错，可是……问题是作为魔术触媒的魔石数量，本身是有上限的。所以并不是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基本上是一个，顺利的话是两个，被称为名品的是三个，性能格外出色的是四个。听说在迷宫里甚至有人发现过装备更多魔石的装备，传说级的名工匠也能打破这个限制。不过，一般的炼金术师不管怎么努力，最多大概就是三个。如果有本事打造出装备四个魔石又能安定使用的魔术触媒，光靠这个本领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你们想以此为目标吗？” 对于看在他人眼中同样在朝无谋目标迈进的我来说，“绝对不可能办到的！”这种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不过艾莉洁似乎是抱有类似的感想。 可是艾莉洁这时突然想到一个疑问，接着向罗琳问道： “罗琳师父可以装上几颗魔石呢？” “我吗？我……是秘密。不过我可以说我要装上三个不成问题。” 这种答覆简直就像在说自己有本事装上四个一样，不过罗琳并没有那样断言。 ……唔～ 以罗琳的性格来说，这实在很难讲。 感觉无论她是否真有那种本事，都会那么说。 艾莉洁还想继续追问，不过罗琳接着说道： “好了，继续制作手杖吧。杖柄部分的加工可没那么容易，不专心可是办不到的喔。” 被罗琳这么催促，让艾莉洁失去了提问的机会。 不过艾莉洁看来并没有特别不悦，而是干脆地将疑问抛到脑后，将心思拉回到灌木灵的木材上。 就艾莉洁的角度来看，罗琳是个很厉害的人，因此无论魔石是三个还是四个，罗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好吧，其实我也差不多。 灌木灵的木材其实就采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相当接近圆木状态，不过罗琳仍开口说道： “你们要在木材表面注入魔力。接着控制魔力，想像只将有注入魔力的部分剥离，取出尺寸符合自己想像的木材。这次使用的材料在尺寸上够大，所以失败几次也没关系，总之先实际尝试看看。” 罗琳做出如此指示。 我跟艾莉洁一起点头，开始尝试。 而实际尝试的结果，我当然是顺利从木材中取出制作手杖所需的分量。 至于艾莉洁有时是只取出小木片，有时是取出扭曲的木材，还有只有将树皮剥去的状况，总之是陷入一番苦战。 不过艾莉洁最后还是成功取出了需要的木材，由这点也能看出她确实相当优秀。 “好，再来是成形。要让木材变成手杖的形状。这个步骤基本上跟其他步骤一样，是要用魔力将材料压缩整形。不过一开始很容易失败，所以艾莉洁可以先用刚才取出木材时失败的材料先尝试看看。等熟悉之后再拿真的要用的木材尝试。懂吗？”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点头回应。 那我……我抱着这种想法望向罗琳，看到她露出“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由于我从刚才就一直都很顺利，所以罗琳似乎决定不再一一给我指示，而是先把心思放到艾莉洁身上。 这应该也是正确判断。 毕竟我也是比较喜欢自己多多尝试的人。 由于罗琳已经教过方法，再来就只需要尝试错误而已。 不过要立刻拿刚才取出的木材来试也不太保险，因此我从剩余木材中又另外取出一些尺寸相同的木材，用那些木材来练习成形作业。 我打算尽量多试试看。 这跟玩黏土的感觉还挺像的。 ……反正是练习，就算不是手杖应该也没问题吧？ 突然涌起这个念头的我，开始用魔力改变木材的形状。 最后完成的是…… “喂，你们看，这个做得不错吧？” 艾莉洁跟罗琳听到我的声音，接着两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我完成的东西。 然后。 “雷特，你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我光是要做出手杖的形状都不容易了……” 在这么说的艾莉洁手中，其实也拿着确实有手杖形状的木材。 看来她已经成功了。 至于罗琳…… “……这种东西连我都做不出来。如果模特儿换成其他人，说不定能卖钱呢。” 她用交杂傻眼跟佩服的表情这么说道。 在艾莉洁跟罗琳的视线彼端，是精致反映两人样貌的木偶。 而且我还不忘让木偶摆出姿势。 罗琳的姿势是手拿魔杖施放魔术的瞬间。是相当帅气的姿势。 艾莉则是她在礼拜堂对东天教神明跪地祷告的模样。是十分纯洁庄严的作品。 嗯，真是不错…… 正当我对作品感到满足的时候。 “专心做我指定的作业。这些我就没收了。” 这么说的罗琳将两个木偶都抢了过去，而且还慷他人之慨。 “艾莉洁，这个你收下。” 她把有艾莉洁模样的木偶交给了艾莉洁。 ……过分！那可是我费心完成的作品呢！ 我脑中短暂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仔细想想，在课堂上放着该完成的课题不管，擅自去做拿其他人当模特儿的人偶，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抱怨。 好吧，虽然是可以说那算是练习的一环，所以我并没有忽略课题，不过看在罗琳眼里，大概只会觉得我在玩吧。 毕竟罗琳现在就是在用“既然你有这种本事，应该一下就能把手杖做好了”的眼神在看我。 而且罗琳的看法十分正确。 我是真的玩了一下。 我错了。 我连忙开始制作手杖，而且…… “接下来呢？” 我不忘用开朗的语气这么问道。 罗琳虽然对我露出傻眼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开口说道： “……算了，不管了。再来是最后的步骤，让魔石跟手杖结合。再努力一下，就快完成了。” 罗琳这么说道。 ◆◇◆◇◆ “……关于让魔石与手杖结合的具体步骤，就像你们之前看到的那样。所以就算不多做解释，你们也办得到吧……” 当罗琳说到这里的时候…… “喂，等一下。我是知道要用魔力移动杖头将魔石固定在上面，可是中间那些像电光一样玩意是什么？” 我这样吐槽。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露出微笑。 “嗯，你果然看出来了。我是开玩笑的。” 她这么说道。 然后开始说明： “那个电光其实很重要……刚才我是把所有步骤一次完成，不过要让魔石与手杖结合，其实有一些步骤要注意。我现在就来示范给你们看。首先第一个，是让线穿过手杖的步骤。” “线是指什么？” 听到艾莉洁提出疑问，罗琳解释道： “就像字面上一样。简单的说，就是在手杖完成时的魔力通道。其实就算什么都不做，魔力还是穿得过去，不过那样欠缺效率，所以才要加入这个步骤。这个步骤是将手杖里原本就有的复数弯曲通道整合起来，变成一条笔直且较粗的魔力通道。” 虽然我并不是听不懂罗琳在说什么，但我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 艾莉洁应该也有相同想法。 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 “……那要怎么做？” 她这么问道。 罗琳答覆道： “虽然是感觉相当抽象，不过实际尝试起来也没有多难。方法跟刚才让手杖成形的时候差不多。你们先试着让魔力慢慢从手杖下方流进去，然后试着专心去感受魔力如何流动。” 我跟艾莉洁按照罗琳的指示让魔力流入刚才我们完成的手杖内。 我接着感受到魔力从手杖下方以分散的方式往杖头流去。 彷佛就像是水沿着数条分岐通道流动一样，有些魔力甚至流向了其他方向。 这让我明白了罗琳所谓欠缺效率的意思。 艾莉洁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 “这就是线吗……？” 她这么向罗琳问道。 罗琳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没错。你们刚才应该也感受到材料虽然成形为手杖的形状，但线却是往许多不同的方向延伸弯曲。如果以这种状态做成手杖，就跟普通的棒子没什么两样。为了避免那种状况，所以需要加入一道把那些线拉直的步骤。至于方法……就跟让手杖成形的时候一样，让魔力在里头流动，然后将线整合成一道直线。这条线要从杖尾一路连到杖头。你们办得到吗？” 能不能办到我还不敢说，不过至少是知道方法了。 因此我跟艾莉洁向罗琳点了一下头，接着便开始实际尝试。 实际试过之后，确实跟罗琳说的一样，几乎跟先前的步骤没什么两样。 由于是要移动在手杖内部看不见的线，所以难度或许是有稍微提升，不过基本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原本在手杖里的线相当凌乱，所以不知该说是麻烦还是需要专注力，一定要说的话，有点类似在熬汤的时候得不停把浮渣捞出去的感觉…… 话虽这么说，我其实算是挺喜欢这类单调作业的人。 毕竟在我还有人类身躯的时候，可是每天从不缺席地持续到《水月迷宫》去狩猎相同的魔物。 这种程度的作业根本难不倒我，我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换成是艾莉洁…… 我转头一看，发现她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艾莉洁终究还是个孩子，会为这种作业感到不耐烦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看到艾莉洁的反应，罗琳问： “……开始嫌麻烦了吗？” 被罗琳这么一问，艾莉洁猛然回神。 “不、不会……呃……” 艾莉洁一脸像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 这让罗琳忍不住失笑。 “没关系，我能体谅你的想法。因为我第一次制作手杖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种表情。我甚至还不耐烦到用力把手杖朝师父脸上丢过去呢……” 罗琳揭露了这段令人震撼的回忆。 “朝、朝脸上丢吗……” 艾莉洁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声说道。 罗琳继续解释： “总之这就是麻烦到会让人抓狂的步骤。不过这个步骤会严重影响手杖的好坏，所以要努力耐着性子做好。” “是！” 大声答覆的艾莉洁重新开始自己的作业。 这次她没有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是十分专注在作业上。 ……话说回来，比起罗琳的鼓励，有其他事情让我更加在意。 “……那个师父后来有什么反应？” 我小声对罗琳提出这个疑问，而罗琳也将嘴凑到我耳边： “师父气到抓狂了。那时候真的好可怕……我甚至不敢去回想。” 罗琳微微打了个冷颤。 虽然我很好奇会让罗琳如此害怕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跟我一样，罗琳其实很少提自己过去的事。 所以我决定不继续追问。 一段时间之后，我跟艾莉洁都完成了拉线的作业。 至于我们的表现…… “……嗯，可以了。” 罗琳对我跟艾莉洁的手杖用魔力确认之后，点头表示肯定。 罗琳接着说道： “以第一次来说，你们都表现得很好。艾莉洁有确实把线拉直，而雷特……这种复杂作业你还真是擅长到让人觉得恶心呢。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似乎是对罗琳的评价感到好奇，艾莉洁连忙对罗琳开口： “请让我看一下雷特的手杖！” 艾莉洁从罗琳手中接过我制作的手杖，让魔力从其中通过。 然后…… “……哇！怎么会这样？跟我的差好多……” 艾莉洁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的反应让罗琳笑了起来。 “也难怪你会这样想，不过也别太沮丧，从刚才他做的人偶你应该多少也知道，这家伙的手要远比普通人灵巧许多。那种东西连我都作不出来。这个手杖拉线的水准，要我做出一样的东西也很不容易呢。” 罗琳这么说道。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感到相当吃惊： “就连师父也很难办到吗……” 不过罗琳解释： “与其说困难，比较像是麻烦吧。你实际做过应该也多少明白，这是只要肯耐着性子花时间去做，迟早都能做到近乎完美的作业。只是我没法在这种短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就是了。” 罗琳接着说道： “总之做到这种地步就够了。开始下一个步骤吧。再来是最后的步骤，要让魔石跟手杖结合。这会稍微困难一点。因为必须要两只手分别处理不同魔力才行。左手右手都一样，一手对魔石注入魔力，一手对手杖注入魔力。只要在手杖的线上注入足够的魔力，杖头就会出现刚才看到的电光。魔石其实也一样，只是魔石的线没有经过调整，所以是会整个发亮，不过只要魔石靠近杖头就会被魔力拉过去，所以不用在意。还有我刚才示范的时候虽然是让手杖跟魔石浮在空中，不过那其实是颇有难度的技术，你们只要用手拿着就好了。” 听罗琳这么说完，我跟艾莉洁便用手拿起手杖跟魔石，开始注入魔力。 ◆◇◆◇◆ 在我对手杖开始注入魔力经过约十秒左右，杖头便开始出现类似电光的东西。 “罗琳，这样可以吗？” 罗琳点头答覆我的疑问。 “嗯，那样就行了。不过魔石那边也得要持续注入魔力到变成像我刚才做的一样，而且手杖那边的魔力也得要维持住。你办得到吗？” “如果只是这样，那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是要右手跟左手分别做不同的事，没有这种功夫的人，在这个步骤应该就会吃到苦头。这差不多就是会给人这种感觉的作业。 而在这个部分，艾莉洁倒是相当顺利。 虽然要比我慢上一点，不过她的手杖也出现闪光，而她也维持住手杖的状态，持续对魔石注入魔力。 虽然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不过艾莉洁其实也算相当灵巧了。 “实际做过你们应该都能明白，如果不在魔石那里注入比较多魔力，就会像现在这样多费功夫。下次制作的时候可以试着在这个部分再多留意一下。” “确实是这样……” 我点头回应罗琳的话语。 至于艾莉洁似乎得全神贯注在注入魔力的作业上，完全没法分心答话。 一定要说的话，虽然可能不太贴切，不过这种感觉就像是用右手玩抛接的同时，还要用左手写信一样。 要在这种状态分神跟人说话，确实是不容易。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喔……魔石看来也好了。” 我手中的魔石总算是亮了起来。 魔石的亮光并不像手杖那样是朝单一方向，而是朝全方向射出光芒，根据罗琳的说法这是正常现象，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罗琳看到我手中的魔石发亮，也开口说道： “雷特似乎已经可以进到下一步了。你试着让魔石跟手杖靠近看看……” 我按照罗琳的指示让两者靠近，而魔石发出的亮光便开始偏向手杖的方向。 “……这样贴上去就行了吗？” 听到我提出这个疑问，罗琳说道： “上面可没有胶水喔。你必须自己改变杖头的形状去固定魔石。在改变杖头形状的同时，也要记得不能让线乱掉。这还挺有难度的，所以你要专心点。” “什么形状都可以吗？” 我好奇提出这个疑问，而罗琳点了点头。 “没错。有不少人会在这个部分玩一些花样。不过你们是第一次，只要能固定住魔石……” 就在罗琳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师父！” 艾莉洁突然出声。 似乎是她也成功让魔石发亮了。 罗琳立刻对我说道： “那你先自己努力一下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跑去教艾莉洁了。 而我也将心思投入到自己的作业当中。 话说回来，杖头要用什么形状都行吗…… 这样一想，在店里卖的手杖，确实是会带有各种装饰。 如果不能任意装饰，应该也不会有那些商品了。 不过我并不清楚究竟可以修改到什么地步。 总之我先试着让杖头缓缓变大。 我从这个过程中明白可以修饰的幅度相当宽松。 只是还是有类似界限的东西，在途中我能透过感觉明白某个如果再多做更动就会让线断掉的界限。 那种感觉就类似木棒虽然可以弯曲到一定程度，但如果超过限度就会让木棒断裂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运气好的话是还能够赋予更大的弯曲，不过十之八九都会断掉。 不过就算在这个限度里面，感觉也能做出不少花样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埋首到制作杖头的作业当中。 ◆◇◆◇◆ “好，这样就完成了。艾莉洁，你做得很好。”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转头一看，发现艾莉洁手里已经握着她完成的手杖。 她成功将魔石牢牢固定在杖头上，让成为魔道具的手杖多了一股刚才感受不到的稳定魔力。 “这就是我的手杖……” 艾莉洁满脸喜悦地看着手中的手杖。 此刻的她似乎相当疲惫，额头上带着汗珠，呼吸也颇为急促。 罗琳这时开口对她说道： “等等你可以用这个手杖施展魔术看看。雷特也一样。对了，雷特的手杖做好了吗……？” 罗琳边说边转头望向我这里，只见她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接着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又来一次。” 她这么说道。 “我又怎么了？” 听到我这样反问，罗琳指向我制作的手杖。 “就是这个，这个杖头。亏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东西……” 罗琳这么说道。 我的手杖是刚刚才完成，跟艾莉洁完成手杖的时间几乎是同时。 虽然是我先进入最终步骤，不过之所以会跟艾莉洁同时完成，是因为我在杖头费了许多心思的关系。 艾莉洁似乎也感到好奇，只见她从罗琳身后探出脑袋来看我到底做出了什么东西。 结果…… “哇！这怎么办到的！太精致了吧……” 艾莉洁惊讶地这么说道。 罗琳拿起我制作的手杖，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你竟然弄成让龙口含住魔石的形状。而且龙的雕刻还这么精致。正常来说，杖头的装饰是没法只靠操控魔力就完成的。” 正如罗琳所说，我制作的杖头是让龙口含住模式的样式。 正因为我在这个部分格外费心去刻画，所以才会多花一些时间。 顺带一提，其实那不是普通的龙，而是《巨龙》。 就是把我吃掉的那头《巨龙》。 或许是因为那是让我以为人生就要结束的一刻，因此那头《巨龙》的模样十分鲜明地残留在我脑中，所以我才会涌现想试着把那头《巨龙》做出来的念头。 其实说起来，这还挺触霉头的。 罗琳似乎也有类似感想，她的眼神彷佛在说“亏你有那种想把吃掉自己的对象制作成手杖的奇怪感性”。 不过，那并不是方便在艾莉洁面前谈论的事，所以我决定开口询问另外一件让我感到在意的事情。 “你说杖头没法只靠操控魔力的方法完成是什么意思？” “喔……因为杖头的装饰大多是在用材料形成手杖的阶段先弄得大一点，之后才另 外用工具去进行削整。”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用魔力可以任意修整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明明比较简单的说。 正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罗琳抱着脑袋说道： “用魔力是可以成形到一定程度，不过正常来说根本没法精致到这种地步。除非真的是把魔力运用得相当熟练，不然都是拿专门工具用手去雕刻才会比较漂亮。而且那样也不用担心会把线弄乱。但你却……” 罗琳露出傻眼的表情。 “所以说，雷特很厉害吗？” 听到艾莉洁这么问，罗琳则是回道： “呃……可以这么说。如果要简单的说，确实是很厉害。当然，一流的工匠也是可以做到相同的事。不过雷特今天是第一次尝试就做出这种东西。虽然我从以前就觉得这家伙的手很巧，不过看他在我的专门领域展现出这种本事……我也是重新认识到这家伙还真是灵巧到不行呢。” “……怎么说，对不起。” 听我这样道歉，罗琳立刻说道： “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你应该要感到骄傲才对……嗯，好吧，下次制作手杖的时候，杖头的加工就交给雷特来吧。那样搞不好……” 罗琳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她很快又猛然抬头。 “好吧，先不管那些，总之你们的手杖完成了，而且在品质上都没问题。再来就是实际试用，看看能不能真的当成魔杖使用。” 艾莉洁听到罗琳这么说，她立刻这样大声回应： “是！” 所以我没有机会确认罗琳刚才喃喃自语的后续内容。 ◆◇◆◇◆ 由于罗琳说要我们实际用刚完成的手杖试着施展魔术，所以我原本以为是要就在这里尝试，不过罗琳表示： “在屋子里用魔术实在太危险了，我们到外头去试吧。” 由于罗琳意外说出这符合常识的意见，所以我们开始转移阵地。 话虽这么说，我们其实也只是跑到城镇郊外的一处空地罢了。 “在这个地方就算发生爆炸，也不会有人抱怨的。” 罗琳虽然这么说，不过如果真的搞出爆炸，地主应该还是会发飙吧。 只是这片空地还挺大的，只有在远处能看到一栋独栋屋舍……罗琳的意思说不定是指空旷到这种地步，就算爆炸也不会被发现而已…… 不过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要是真的搞出爆炸，地主不会发飙吗？” “我不会发飙啊。因为这块地是我自己的。” “咦？”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我忍不住发出这样滑稽的声音。 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何罗琳从刚才就能保持一点都不担心的态度。 如果这块地是她自己的，确实不管发生什么状况都不成问题。 好吧，如果是有什么魔界通道被我们打开，从里头涌出大量恶魔袭击城镇的状况，那当然会是大问题，不过我们并没有打算那么做。 就算要我们做那种事也做不来。 我也只知道在某些传说或民间故事当中有魔术师那样做过。 “……我自己也会有些不太想在屋子里进行的实验，这块地就是为了因应那类状况在很久之前买的。由于这里距离主要城镇很远，因为不方便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贵。” 罗琳虽然那么解释，不过这块空地的规模还是相当惊人。 再怎样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吧？ 这家伙原来是有钱人吗……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毕竟她从以前就一直有莫名的财力。 她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想到就买下去的，所以我其实并不会太惊讶。 总而言之，既然是这样，那么应该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真的有危险到必须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进行吗？ 不就是试用第一次制作的魔杖吗？ 对此感到好奇的我提出疑问。 “罗琳，试用第一次制作的魔杖，有那么危险吗？”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说道： “一般来说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多数的状况，虽然也要根据使用的魔术而定，不过如果只是新手施展的初级魔术，就算在屋子里尝试应该也没问题。不过以你的状况来说，我其实不太放心……你在操纵魔力的时候相当顺利，所以我是认为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艾莉洁的魔力量也很多，要拿捏分寸可能也会有困难。所以为了让你们能放下顾虑施展魔术，我想还是到这里来比较好。” 罗琳这么为我解释。 魔力量较多的人会在拿捏上较困难，这说不定也表示透过魔杖使用魔术的感觉，跟不用魔杖使用魔术的感觉有不小差异。 毕竟魔杖是用来稳定并强化魔力的道具。 稳定还不成问题，但强化可能会是一个瓶颈。 罗琳应该就是担心我们可能会因为没有掌握好分寸而发生意外。 “总而言之，你们都先试过再说吧。我还只有教过你们初级的魔术，你们就先试着施展那些魔术看看。这样应该也是能最快理解魔杖效果的方法。”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跟艾莉洁一起点头。 “那么……先从艾莉洁开始好了。你还记得怎么咏唱吗？” “是，我都记得！” “很好。那我跟雷特会先离你远一点，你听到我指示就试着施展魔术。” “是！” 罗琳跟我先与艾莉洁保持距离，接着罗琳便大声对艾莉洁开口：“可以了！” 艾莉洁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即拿起魔杖…… “火焰啊，以我的魔力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艾莉洁念出这样的咒语。 下一瞬间，充斥艾莉洁全身的魔力开始集中，往魔杖的方向流去。 通过魔杖的魔力瞬间变大，接着一团火焰从魔杖末端喷出。 ……比起之前微弱的火光，现在已经是一团相当有规模的火球。 那团火球的规模，实在让人怀疑那是否真的只是初级魔术。 以前明明还只是指尖大小的火星，而现在已经是媲美火把的规模。 “这、这、这是……” 由于连艾莉洁自己都对火焰的规模显得有些害怕，因此罗琳立刻走上前去念了一段咒语，让魔杖上头的火焰熄灭。 看到火光消失，艾莉洁这才松一口气。 而我也接着走到艾莉洁身边对她说道： “这还挺厉害的呢，没想到可以用初级魔术制造出那么大的火焰……” 听到我这么说，艾莉洁说道： “我差点吓死了……” 就算火焰已经消失，但艾莉洁似乎还有些紧张。 听到我们这番对话，罗琳接着说道： “为了避免你们误会，其实正常来说是不会有那么大团火的。我之前也说过，艾莉洁原本的魔力量就比较大，所以才会有那么大团火焰。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就算拥有强大的魔力量，新手通常也只能发挥不到一半，可是有魔杖就不一样了。魔杖可以让魔力比较容易受到控制，在施展魔术时效率也会好上许多。当然，也不是用魔杖就一定比较好就是了……” 罗琳这么说道。 听到罗琳这么说，艾莉洁好奇地问道： “用魔杖会有什么坏处吗？” 她提出这个疑问。 罗琳答覆道： “有。太过依赖魔杖，久了就会变成没有魔杖就没法控制魔力。而且甚至可能会变成没有魔杖就没法让体内的魔力流动。” “这样……不是很严重吗？” “没错。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问题。因为那会让魔术师变成没有魔杖就完全失去战力。可是最近的年轻人还是常会依赖魔杖运用魔术。因为那样要比没有魔杖时轻松太多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拿着魔杖开始学习魔术，然后就这样独立闯荡……尽管明明还很难说有足够的本事，结果就这样成为冒险者。真是让人感叹世风日下。” 罗琳自己的年纪明明也还大不到哪里去，却已经开始“最近的年轻人”这种词句挂在嘴上了。 虽然我很想吐槽，不过考虑到她是在说严肃的事，所以就算了。 好吧，毕竟她已经超过一般认为的适婚年龄了，要说不算年轻或许也是真的不算年轻吧。 虽然我自己跟罗琳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因为因为我的年纪要比罗琳长上一些，可能是因为精神年龄的关系，让我还是常把罗琳当成年轻女性。 “可是马尔特这里的魔术师，常会看到他们在街上不靠魔杖施展魔术吧？” 艾莉洁这么说道。 对于艾莉洁举出的例子，罗琳微微点头。 “没错，偶尔会看到可能是出门购物的魔术师让买来的东西浮在空中跟着走。我第一次看到那种景象的时候，其实也挺意外的。因为在帝国已经很难看到有人会那么做了……” 罗琳口中的帝国，应该是指她的故乡雷尔姆多帝国。 听说那是一个有名的文化大国，在魔术方面应该也相当先进，不过在不用魔杖施展魔术这方面，似乎有些问题。 “为什么帝国会变成那样呢？” 对于我提出的疑问，罗琳答覆道： “我刚才是提到魔杖的缺点，不过当然也有优点。在进行较精细的作业时，用魔杖会明显轻松许多。处理大规模魔术的时候也一样。帝国在魔导兵器与魔道具的研究方面十分兴盛，所以才会养成魔术师杖不离手的习惯。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开始依赖魔杖。而且认为既然会变成杖不离手，那么一开始就专心熟练魔杖的用法才有效率的人也越来越多。结果就变成我说的那样了。当然，还是有能够不依赖魔杖运用魔术的人，只是……那些人没能成为帝国魔术师的主流派。而我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那种状况或许能说是魔杖太过便利的宿命吧。 不过听罗琳提到没能成为主流派这件事……我猜罗琳可能也是在那方面有过一些不愉快，所以才会离开帝国吧。 我心中自然闪过这样的推测。 不过罗琳接着一改语气：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们的魔杖。虽然刚才说了一些关于魔杖的坏话，不过基本上魔杖确实是方便的工具。雷特，再来轮到你了。跟刚才一样，先等我跟艾莉洁站开再开始。”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用点头作为回应。 ◆◇◆◇◆ “……喂，你们也退太远了吧？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啦……” 我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抱怨。 因为说要跟我保持一点距离的罗琳跟艾莉洁两人，现在竟然退到两人在我眼中只有豆粒般大小的位置。 跟我刚才和罗琳与艾莉洁保持的距离相比，那几乎是十倍远的距离。 我是做了什么需要那么让人害怕的事吗？ 我心中不禁闪过这样的抱怨。 不过仔细想想……光是我是不死魔物又是吸血鬼的身分，确实是很可怕。我在心中自己得到这个解释。 不过…… “……可以啰！雷特……!!”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罗琳从远处这样喊道。 那似乎是我可以开始施展魔术的意思。 间隔那么远的距离，除非发生什么不得了的状况，否则她们两人应该不至于受到什么伤害，仔细想想，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总而言之，先试着施展魔术吧…… 我就跟刚才艾莉洁一样，施展生活魔术的点火好了。 毕竟看过艾莉洁用过一次之后，我自己也会有大概的印象，这样应该也比较容易成功。 其实既然魔杖会提升魔术师控制魔力的能力，也能够强化魔力，基本上应该是不会失败才对。 再来就是调整威力的问题，不过……如果不实际用过一次，大概也很难抓到感觉。 老实说，我其实并不是从没使用过魔杖。 只是那是我生前的事情，而当时我的魔力量实在少得可悲。 也因为那样，我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魔力获得强化的效果。 毕竟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就算加个几倍也多不到哪里去。 但换成现在…… 我现在拥有明显不同于当时的魔力量。 我可以想像自己施展魔术的感觉肯定会跟以前大不相同。 真是让人期待…… 抱着如此想法的我让体内充满魔力，接着将魔力集中到握有魔杖的手上，让魔力流入魔杖当中。 我开始咏唱咒文。 “火焰啊，以我的魔力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就在这个瞬间，火焰从杖头喷出。 我一感受到魔杖强化魔力的惊人力量便立刻惊觉不妙，连忙把一部分想要注入魔杖的魔力给收了回来。 可是魔杖还是喷出了相当壮观的火柱。 ……我打从心底庆幸附近并没有任何房舍之类的建筑。 罗琳决定跟我抱持那种距离的判断实在是英明的决定。 虽然我对控制魔力颇有自信，不过这次的经验也让我的自信彻底粉碎。 看来在使用魔杖这件事上面，我得多做点练习才行。 不过我还不至于像艾莉洁那样，因为自己制造的火焰混乱到不知所措。 毕竟我在人生历练这方面可是要比艾莉洁强多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就只是多二十五年左右而已。 我冷静地不再继续注入魔力，并用剩余的魔力调整火焰的方向，同时紧盯火焰的变化。 在确认火焰彻底消失之后，我便转身向位在远处的罗琳与艾莉洁挥手。 “你们可以过来了！” 我对两人这么喊道。 她们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在确认我说的话可以相信之后，这才朝我这里走来。 也不用谨慎到这种……虽然我心中一下闪过这样的抱怨，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毕竟魔杖确实会有爆炸的状况，我也听说过残留在魔杖上的魔力因为某些异常状况而产生奇怪的反应。 她们应该就是顾虑到那类状况，所以才格外慎重吧。 “……雷特的《点火》，威力好吓人喔。” 艾莉洁先说出这样的感想，然后罗琳也接着开口： “离远一点果然是对的。要是我们站在旁边，可能就一起被烧成灰了。” 她这么笑着说道。 虽然如果她们真的待在旁边，罗琳应该也会立刻张开结界，所以八成不会有事，但凡事总是会有意外。 罗琳的判断是对的。 罗琳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以《点火》这个魔术来说，刚才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吧？虽然你的魔力量确实不小，但那个魔术应该没有办法喷出那么夸张的火焰才对……” “是喔？可是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接着说道： “这确实有些奇怪……嗯，雷特，你用其他魔术看看。你应该还会用生活魔术的《水》吧？” 罗琳做出这个提议。 《水》这个魔术能够制造出相当于一个杯子满的清水，对冒险者来说是相当管用的魔术，同时也是以前魔力量可悲的我可以勉强施展的魔术之一。 听到罗琳的提议，我立刻明白她的意图。 “我明白了……你是想试试看其他属性的魔术是否也会一样吧？” 有时就是会有格外擅长的属性。 虽然大部分的人在使用不同属性的魔术时并不会有明显差异，不过偶尔也是会有某种属性就是格外擅长的状况。 对于为何会有那种状况的看法众说纷纭，其中一种说法是认为如果出生的土地靠近火山，就会比较擅长使用火属性的魔术。 其中也有人认为可能是受到神灵加护的影响，给予加护的神灵属性会就此变成那个人的擅长属性。 不过就我的状况……我得到的应该是植物系神灵的加护，所以火属性反而应该是不擅长的属性才对，不过现实似乎不是那样。 虽然这种状况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总之先判别出我究竟擅长什么属性应该也不是坏事。罗琳大概是这么想的。 我在点头之后，便同意尝试施展《水》的魔术。 而艾莉洁跟罗琳也一样为保险起见，再次跟我保持距离。 ……虽然这让我有些难以释怀，不过看到刚才的结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听到罗琳示意可以开始使用魔术的声音之后，我便开始咏唱咒文。 “……水啊，以我的魔力为养分，在此聚集……《水》。” 生活魔术的咏唱内容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这是因为那些都是基本的魔术，架构十分单纯的关系。 不过也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人混淆。 之前罗琳问我咏唱的事情时，我的答覆会稍微欠缺自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次其实我对自己咏唱的内容其实也不太有把握，不过在感觉到魔力确实流进魔杖当中之后，也对自己没记错咒文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看到在杖头部分有清水出现。 那是一团有相当尺寸的球体水块。 不过并没有像刚才的火焰那样大到超乎常理。 大概只是比艾莉洁施展出的火焰要稍微大上一圈而已。 我让水块维持几秒的时间，在观察一番之后让水块消失。 在确认安全之后，罗琳跟艾莉洁重新来到我身旁。 “……所以你有可能真的就是火属性强到异常。” 罗琳一边思考可能的情况，边这么对我说道。 从刚才的结果来看，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 “至少跟水属性比较起来是这样。不过不知道其他属性又会怎样……” 我好奇地提出这个疑问，不过罗琳接着说道： “我是也想试试看其他属性，不过也不可能所以属性都试一遍，而且你其实也就只知道刚才那两段咒文吧？其他魔术如果是初级的东西，教你咏唱方法应该是能立刻施展，不过以你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是尝试生活魔术也是挺可怕的。所以今天就先到这里打住吧。” 罗琳这么制止我继续尝试。 而她说的确实没错。 刚才我施展的两个魔术是因为我已经相当熟练，所以才得以维持稳定，但如果换成完全陌生的魔术，很难说我能同样稳得住。 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我自己都还无法瞭解自己身体的状况下，还是尽可能小心点比较保险。 ◆◇◆◇◆ 这天我接到了史提诺商会的通知。 我向负责传话的人询问之后，对方告知我是魔法袋有着落了。 对方希望我能去确认商品，没有问题的话就出钱买下，另外如果我已经不需要的话，商品也要安排到拍卖会上拍卖，所以希望我尽快动身，也因为这样，我立刻打点了一下便动身前往史提诺商会。 魔法袋是相当珍贵的商品。 如果只是要能装下几只猪鬼的魔法袋是还不算太难取得，不过我请身为史提诺商会老板的夏尔帮我留意的，是可以装下塔拉斯库的大容量魔法袋。 那种商品相当罕见，就算真的出现，也会立刻被人买走。 所以他会这样特地派人来通知我，实在是令人感激。 一抵达史提诺商会，之前为我领路的店员便跟上次一样带我前往会客室。 这次同样是搭乘升降机来到商会上层。 不管搭机次都让我觉得升降机真是有趣的好东西。 罗琳家里不知道能不能也摆一个……虽然我稍微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又觉得个人住宅实在是用不到那种东西。 而且听说那是史提诺商会动用商会所有力量才好不容易弄到的东西，就算我要求他们在个人住宅里也装一个，他们多半也会拒绝吧。 我小小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其实如果我对罗琳说出这个想法，她说不定会试着自己做一个出来，可是……我其实并没有想要到那种地步。 所以虽然遗憾，但我还是死心吧。 进到会客室之后，我便开始期待这次会端上的茶点。 这次送到面前的是板状的黑色物体，一开始我还搞不太懂要怎么处理这个我从没见过的玩意，不过为我服务的店员立刻对我说道： “这叫巧克力，是最近正开始在西方流行的新甜点。只要改变温度很容易就能熔化或凝固，所以是十分容易进行各种加工的有趣食物。” 店员对我这么解释道。 巧克力……我第一次知道有这种东西。 闻起来还挺香的，感觉味道应该不错，不过却是板状。 虽然尺寸感觉是可以放进嘴里，不过那种东西是否可以吞下肚，实在是令人怀疑…… “……这东西可以直接吃吗？” “当然可以。” 听到店员这么说，我战战兢兢地将巧克力放到嘴里，随即感受到甜味与些微的苦味在口中扩散。 “还挺好吃的。” 听到我的称赞，店员立刻说道： “很高兴您能喜欢。” 接着店员告知有其他事情要去准备之后，便先行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把心思放在享受巧克力上。 我还真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正如店员说容易随温度熔化的说明一样，只要将巧克力含到口中就会逐渐熔化。 而且跟红茶还挺搭的。 不过感觉比起红茶，搭配稍微烈一点的酒可能更加对味……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叫人家拿酒出来。 也罢，光是这样就够好吃了。 正当我抱着这个想法大快朵颐的时候，敲门声传进耳中。 “我是夏尔，可以进去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连忙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这才发现手指上满是巧克力的痕迹，连忙从魔法袋里头拿布擦拭。 擦过手之后……我这才想到自己嘴边可能也有不少巧克力的痕迹，虽然胡乱擦了几下，但由于没法确认是否有擦干净，所以只好把面具变成遮住脸部下半部的形状。 在全都搞定之后，我立刻开口说道： “没关系，请进。” 我努力用冷静的语气请夏尔进来。 “几天不见了，雷特，之后怎样了？” 虽然这个问题相当模糊，不过考虑我跟他的关系，他这个问题指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就是我跟尼芙及圣女的事。 他应该是问那两人之后还有没有继续找我麻烦吧。 我对夏尔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已经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没注意到就是了。” 以尼芙的身分，就算她拥有让我无法发现的跟踪技术也不奇怪。 应该说她肯定拥有那种本事。 因为她就是因为有那种本事，才能有异于常人的吸血鬼讨伐数。 不过我回想自己在那之后的行动，其实也没做过任何可疑的事。 至少我并没有做过可以让尼芙喜孜孜的指着我说：“只有吸血鬼才会这样！”的行动。 而且我还极力避免在深夜外出，让自己在普通的时段活动。 虽然前阵子的魔术训练有一些比较奇特的状况，但也不是什么极端异常的行动。 应该没问题才对。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最近为了出远门，到处购买旅行用品，不过……旅行这种事谁都会做。 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我这么说，夏尔微微点头。 “那就好。毕竟她实在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其实一直很担心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状况呢。” 夏尔这么说道。 夏尔明明要比远比一般人更加忙碌，在立场上也不是个应该特地抽时间去照顾一介冒险者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何他会这样安排跟我再次见面，不过如果是因为他对尼芙的事情感到担心，那就说得通了。 话说回来，我觉得夏尔实在不用这么操心。 夏尔或许人真的很好，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何尼芙会怀疑我可能是吸血鬼的理由。 就尼芙的立场来说，我也能理解她会想尽快趁旁边没有太多无辜群众的状况，把吸血鬼这种危险存在给逮住，甚至是消灭。 虽然变成她怀疑的对象我自己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不过吸血鬼就是那种会潜藏在一般群众里的东西。 如果透过一些方法进行判别，发现有一定程度嫌疑的时候，自然是必须要再次过滤，让嫌疑变成确信。 如此这般，我对夏尔说道： “您不需要这么介意。现在我的嫌疑都已经摆脱了，而且您还帮我准备了魔法袋呢。” 听到我这么说，夏尔立刻说道： “对了，还有这件事。我这就叫人把东西拿来。” 夏尔说完话，便立刻摇响摆在桌上的铃铛。 没过多久，店员端来一个上面摆有破旧布袋的银盘，店员将银盘放到桌上之后便立刻离开。 “这就是那个魔法袋吗？” 听到我这么问，夏尔立刻答覆道： “没错，这就跟您之前指定的一样，是价值相当于一千八百枚金币的魔法袋……我是很想这么说……” 由于夏尔在这时将话打住，所以…… “这跟我说的不一样吗？” 我有些不安地这么问道。 只见夏尔缓缓点头。 “嗯，是有一点不一样。话虽这么说，并不是性能比较差。其实正好相反。这是价值约两千枚到两千五百枚金币的魔法袋。” ……这很不一样吧？ 性能更好当然不是坏事，可是我是希望人家也考量一下我的支付能力才好。 一千八百枚金币，也就是十八枚白金币，这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如果变成二十枚白金币，是还可以用尼芙给我的钱支付，但如果超过那个金额……这就是我藏在心里没说的话。 我的表情说不定透露出了内心的埋怨。 只见夏尔露出笑容…… “您误会了，我并不打算要您支付两千枚金币。因为是我对您有所亏欠，所以我想把这笔帐算在一起，用一千八百枚金币把这个魔法袋卖给您。您意下如何呢？” 夏尔这么对我说道。 ◆◇◆◇◆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个一点都不吃亏的条件。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夏尔愿意为我降价到这种地步呢…… 我是可以理解夏尔说他觉得对我有亏欠的说法，不过就算是那样，他这样也太吃亏了。 夏尔似乎也感受到我的疑问，所以他解释： “老实说……我是希望能从您身上得到一些好处，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是要从您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听到他这么说，我微倾脑袋。 “这话怎么说？” 我这么问道。 夏尔接着说道： “首先是给您这样的便宜，您以后就比较不会再把前阵子那件事放在心上了，没错吧？” 夏尔十分老实地这么说道。 被他这么问，我也只能支吾地表示肯定。 虽然可能会有人碰到这种状况反而绝对不会原谅对方，认为应该立刻划清界线，不过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毕竟那是因为尼芙实在太过异于常人才会发生的状况。 就算不在这里，换成在其他商会，尼芙多半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然后做出同样的事。 有萝贝莉雅教作为后盾，就是有如此权力。 虽然与其说萝贝莉雅教是后盾，感觉更像是被尼芙牵着鼻子走，不过那不是重点。 我这样想过之后给出答覆： “没错，那样我确实是比较不会介意。至少表面上不会。”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完全当作完全没发生过。 大概是会变成在往来时要保持戒心的关系。 如果完全断绝往来，我也会失去他们的情报，那样反而可能让我徒增一些麻烦。 “表面上不会吗。我明白了。看来您也不是单纯的滥好人呢。至于第二个理由……就算您觉得可笑也没关系。我身为商人，能从您身上感觉到一些东西。” 也许这其实才是夏尔真正的理由，因为我感觉到他的语气要比之前多了几分力量。 不过说能从我身上感觉到什么……确实以我吸血鬼的身分，我这个身躯确实有可能相当值钱，不过夏尔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的是另一种更加抽象的东西。 “您说能从我身上感觉到什么东西……我自己是不那么觉得啦。” 听到我这么说，夏尔回道： “是吗？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我看走眼了……不过我并不那么认为。而且您的目标是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吧？如果真能实现，那么先跟您打好关系肯定不会吃亏。换句话说，这可以算是一种投资。” 夏尔这样提起我曾经透露过的心愿。 尽管我当时是认真说那些话，不过我原本以为没有人会认真看待。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样。 “我是希望能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可是……很多人都不看好我能成功。” “这是当然的。身为铜级冒险者的人说自己有一天要变成神银级，会被人当作是痴人说梦也是正常反应。不过没有那个企图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我自己也是先从小商店开始起步，之后才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商会。没有什么事是一定办不到的。” 看来夏尔似乎是个令人意外的苦命人。 这让我好奇地问道： “这间店是您在一代之内建立起来的？” “……其实这样说可能不太正确。因为我们家是从我父亲那一代就开始经营商店了。不过当时真的只是一间小杂货店。所以正确的说，是我让父亲留给我的小店慢慢变大的。我自己以前也常向人夸口，说我总有一天要将这间小店变成全国顶尖的史提诺商会。——虽然现在梦想也还没完全实现就是了。” 夏尔之所以没有轻视我将来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发言，或许就是基于他这样的背景。 至于尼芙……其实我实在不清楚她是怎样看待我的。总觉得她的思考根本就不在有没有轻视我梦想的层次。 而圣女缪莉亚丝就像她的头衔一样，是一名圣女……我可以看出她并不会随便否定他人诉说的梦想。 虽然不是说圣女的头衔就能在人格上有所保证，不过隶属于宗教团体的圣女因为形象问题，经常被要求要有符合圣女的表现。 “可是就算说是对抱有那种梦想的人进行投资，这笔金额感觉也太多了……” 夏尔说的可是要把最高可卖到两千五百枚金币的商品，用一千八百枚金币的价格卖给我，所以他算是便宜了我七百枚金币。 那笔钱已经够我每天吃路边摊的串烧吃到死掉了。 ……不对，我现在不会死，所以应该不能那么说。 总而言之，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可是他却愿意…… 对于我的疑惑，夏尔解释： “这样说吧，在您眼中那或许是一笔相当大的数字，不过对史提诺商会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金额。而且我也清楚您的口袋有多深。就算我再怎样怂恿，我想您最多应该也只能出到二十枚白金币。而且魔法袋是很珍贵的东西。我原本也是打算要按照您的要求，努力收购价值一千八百枚金币的商品，不过魔法袋并不是能随意取得符合心中价位的东西。而我设法弄到的魔法袋，就是现在您眼前的这一个……身为商人得这样降价出售商品，甚至还让我有些汗颜呢。” 夏尔这么说道。 魔法袋确实不是容易取得的东西。 至少以冒险者个人的管道，如果不是试着去跟已经持有魔法袋的人交涉，那就只能到拍卖会场或迷宫里碰运气才能取得。 而基本上，魔法袋的持有者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魔法袋让出去。 而能在迷宫里找到的机会十分渺茫，所以拍卖会可说是唯一可靠的管道。 这些难处就算换成商人的角度来看，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似乎有专门制作魔法袋的工匠，不过那种人的身分几乎不会曝光，而且大多都是隶属在大规模的商会底下。 而且有那种本事的人极端稀少。 史提诺商会虽然在亚兰确实是颇有规模的商会，不过看来也没有能直接跟那种工匠交流的管道。 所以他们也只有去拍卖会上找、跟其他商会调货、收购冒险者幸运取得的魔法袋这几种选项。 毕竟想要的东西越是珍贵，要取得就越是困难。 尽管如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接近我要求的商品，其实已经算是十分难得，只是就这次的状况来说，商品本身的价值超过我所能负担的金额，反而变成另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可以理解夏尔说感到汗颜的理由。 夏尔接着说道： “那么，您意下如何？愿意买下吗？” 他这么问道。 虽然我还有些犹豫，不过能取得这种东西的机会并不多。 就算我没法完全信任对方，这毕竟也只是一笔单纯的交易。 从夏尔的表现来看，感觉也不像是我答应买下这个东西，就得吞下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可是…… 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夏尔开口说道： “喔，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这个魔法袋其实还附带另一个功能，就是可以改变外形。” 夏尔边说边拿起魔法袋，对魔法袋发出指示。 只见魔法袋随着夏尔的指示，一下变成革制的提包状，一下变成背包，甚至还能变成箱子的模样。 这实在…… 夏尔接着说道： “这个魔法袋会的价值，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功能的关系。如果光以容量来说，是相当于两千枚金币的水准。” 他是这么说的。 我确实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 工匠制作的魔法袋外观是固定的，所以这八成是在迷宫里找到的东西。 而能够这么快取得这类物品，代表夏尔在这条管道上肯定也下了不少功夫。 加上看到这么方便的功能，也让我更加难以压抑心中的物欲。 说起来，我原本就处于几乎要同意买下的状态，而这个功能更是扫去了我所有迟疑。 如此这般，我对夏尔说道： “我买了。这里是十八枚白金币。请确认。” 我在开口的同时，也迅速将白金币放到桌上。 ◆◇◆◇◆ ——我这样算是乱花钱吗？ 离开史提诺商会，手里拿着魔法袋的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可是我很快就摇头甩开那股疑问。 毕竟这是我原本就需要的东西，而且还是物超所值的好货。 就算我现在不买，将来迟早也会需要，所以趁现在手头有余力的时候买下是正确决定。 况且只要有这个东西，我就能赚回支出的费用了。 我还可以再去猎塔拉斯库，也可以猎回更多猪鬼。 不管我选择哪一件工作，都能够赚到数百枚金币的报酬。 ……我的金钱观念似乎有些麻痹了。 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铜级冒险者能赚到的金额。 而这全都是拜这个特殊身躯所赐，能够拥有这种身躯，我还真应该要心怀感激才是。 虽然我是很想变回人类，但也同时不愿变回去的想法。 我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矛盾的心境。 总之正事告一段落，该来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也是我想尽可能在出发离开马尔特之前先解决的事。 以前因为我样貌的关系，所以实在没法实现，不过现在的我至少在外观上可以让人相信我是人类。 而要判别我是非人存在的方法，八成是没有，这点尼芙已经帮我证明过了。 所以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 我在想的，是我在冒险者公会的身分。 虽然现在暂时还不成问题，可是如果有什么状况让类似尼芙那样的人盯上我，也是挺麻烦的。 所以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在“雷特·费纳正以雷特·维维耶这个名字活动”这件事上得到一些保证。 我所想的，就是为这件事去进行交涉。 跟谁交涉？ 当然是掌管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 而这自然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赌博。 不过我其实抱有胜算。 因为冒险者公会并不是什么清廉洁白的组织……而在这方面的事情，我十分熟悉。 所以我应该能够搞定。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推开冒险者公会的大门。 闲话 圣女缪莉亚丝·莱萨 “……雷特先生？今天有什么事吗？” 坐在柜台的希拉看到我靠近，便开口这么问道。 她脸上之所以会带有疑问，应该是我来访时间的关系。 现在并不是什么方便处理委托的时间，如果说要回报工作状况，希拉也很清楚我现在手边并没有接任何工作。 这让她难以推测我来访的目的。 所以她才会抱持疑问。 我尽可能用冷静的语气对希拉说道： “嗯，我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可以帮我联络公会长吗？我想跟他见面。” 听到我提出这个要求，希拉大吃一惊。 “雷特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我大概可以想像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公会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喔。” 从我的要求察觉到我来意的希拉这么说道。 我会这样特地来要找公会长的理由确实不多。 而希拉肯定不难想像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关于我现在这个身分的事。 所以希拉才会为我担心。 可是我对她摇了摇头。 “我明白。可是我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相信公会长肯定会愿意跟我商量的。” 我这么说道。 希拉依旧用充满狐疑的表情看着我，并且…… “……我是觉得你已经做了不折不扣的坏事了……” 她这么说道。 虽然说重复登记并不会被当成是什么重罪，不过肯定是不好的事，所以希拉的主张倒也没错。 不过也可以说因为不是重罪，所以总有办法通融。 虽然不能保证说完全不需担心，但也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差，反正做坏事的人也不差我一个。总之安排我跟公会长见个面吧。” 见我再次提出要求，希拉脸上虽然短暂闪过一抹不安，不过她表示： “……既然你这么说，我想你肯定是有办法才对……好吧，请跟我来。” 希拉说完话便站起身子为我领路。 ◆◇◆◇◆ ——叩叩。 希拉领我到一扇门前，她敲了敲门。 “……公会长，我是职员希拉.伊伯斯。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先生想与您会面，所以我带他过来了。” 希拉这么说道。 而希拉话说完没多久…… “……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好吧，让他进来。” 一个浑厚中带有粗野感觉的嗓音用带有些许迟疑的语气这么说道。 希拉听到里头传来如此答覆起先是显得有些讶异，不过…… “好的。” 希拉立刻如此答覆，随即开门示意我进到房内。 我走进门后，希拉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缓缓关上门，接着我便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看来她应该是回去处理自己的职务了。 在房内有一名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 那人自然就是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 提到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大多都是由公会职员一路爬到那个位置，因此是个文官色彩强烈的职位，不过那名男子却拥有与那种印象完全相反的样貌。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那名男子光是那粗壮的手臂，跟许多习惯打杀的冒险者相比也一点都不逊色……不，应该说要明显胜过许多人，而且在他脸上还能看见一道纵向切过左眼的伤疤，而他宽松的服装也难以掩饰那壮硕的身躯。 而且那紧盯着我的右眼，明显带着不是文官会有的眼神，反而充满典型的战士气质，他全身散发霸气的模样丝毫没有公会长的文官感觉。 这也难怪，因为这个人原本也是冒险者，是因为受伤而退役，不过在他打算回故乡隐居的时候，被位在王都亚兰的冒险者公会总长找去担任冒险者公会会长的职务，算是个拥有奇特经历的人。 虽然说冒险者退休后进入冒险者公会工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能在退休后立刻成为公会长，那可是十分罕有的状况。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不小，听说他刚接下冒险者公会会长的职务时，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状况相当严峻，不过在我成为冒险者的时候情况已经转为稳定，而且还成为要远比其他都市的冒险者公会更为出色的公会。 而这个人的名字是…… “嗯……你这次来……喔，应该先自我介绍才对。我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沃福.赫曼，初次见面，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 沃福对我这么说的时候，还不忘在一个奇妙的部分加重语气。 ◆◇◆◇◆ ——我感觉自己遭到一个强烈的下马威。 从冒险者公会会长沃福.赫曼的话语中感受到许多意义的我这么想道。 为什么他要在“初次见面”这种理所当然的词句上加重语气呢？ 理由再清楚不过了。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才是他的意思。 肯定是这样。 问题是他究竟知道多少…… 搞不好大部分的事情他都知道。我不禁产生这种怀疑。 说起来，只要我住在马尔特这个地方，就一定会有各种情报传进这个人耳中。 冒险者公会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身为雷特·费纳的经历，以雷特·维维耶这个身分所做过的事，两者的情报都会汇集到这里。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仔细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应该能猜到雷特·费纳跟雷特·维维耶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的身分都没有穿帮，这其实是件颇为奇怪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这个人本身没有多大重要性，所以没什么人在意的关系。 会在意这件事的人，只有跟我认识许久的朋友，而我跟那些人几乎都说明过了。 至于其他只有些许交情还谈不上是朋友的人，他们大多也都清楚冒险者这一行会有的阴暗部分。 如果有人一段时间都没人见到踪影，通常就会干脆觉得八成是死掉了。对于这种残酷的部分，冒险者大多都有很好的抵抗力。 如此这般，与其说有人不见踪影也不在意，更像是就算去谈论死人的事情也只是徒增难过，所以不会有人多提。 可是就算是在这些前提下，我也不认为会完全没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而一旦有人发现，多少都会有传闻逐渐传开。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我完全没有听过这类传闻。 换句话说，有人在帮我隐瞒这件事。 我是这么想像的。 而那个人八成就是…… 我虽然试着这样想了一下，不过终究只是想像。 总之我也只能先装傻试探对方的反应。 我开口说道： “幸会，公会长。我叫雷特·维维耶。是一名铜级冒险者。冒昧突然来访，还让您特地抽空……” 就在我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公会长沃福便不耐烦地开口： “够了够了。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名堂，雷特·费纳。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是为了重复登记的事情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所以你就把事情全都摊开来说吧。” 他说出这种把很多东西都跳过去的发言。 我虽然一开始吓了一跳，但还是继续装傻。 “……我不是很清楚您在说什么……” “就说少跟我来这套了。话虽这么说，你大概也不太能接受吧。我明白。毕竟我跟你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次话。不过我一直都有在注意你。这你应该都知道吧？” “……” 我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不，其实我以前大概算知道。因为这个人偶尔会半开玩笑地问我有没有到冒险者公会就职的意思。 我原本是以为那是玩笑，不过后来也从希拉那里知道这个人其实是认真的……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是看上我哪些优点，但可以肯定这个人确实有在注意我。 不过，那究竟对我又有多少影响呢？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沃福继续说道： “老实说吧，在听说你失踪的时候，我是最受打击的人。为什么？因为我认为你差不多会想从冒险者这一行退休，转换跑道来冒险者公会就职了。结果你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失踪了……而且你失踪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死了。毕竟你是个冒险者。冒险者突然死掉是不奇怪，不过我真的大受打击。因为可以让我的工作轻松许多，让马尔特冒险者死亡率下降的未来希望就这样失去了。” 等一下，我可从来不打算放弃喔。 他应该是认为我总是抱着再撑一下的想法，结果持续十年都没有留下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所以才认为我差不多准备放弃吧。 可是我的执念才没有那么随便。 沃福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情绪，开口说道： “在你还是手脚健全的时候或许是还不会放弃，不过等到年纪变大，身体可是会逐渐不听使唤的。你迟早会受重伤，而且很可能会留下无法治愈的痕迹。那样你就不可能继续再干冒险者了。到时候你就会考虑其他工作……然后你一定会想说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跟冒险者比较有关系，再知道有冒险者公会职员这个工作，就自然会同意了。我没说错吧？” 听他这么一讲……我实在不太敢肯定。 不过如果我受到无法再继续当冒险者的重伤，或许真的会被迫那么做。 而且尽可能找个跟冒险者有关的工作，确实也是我可能会有的想法。 毕竟我就是如此喜爱冒险者这个行业。 沃福接着说道： “要说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因为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你看我这个眼睛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已经没法再干冒险者了。可是我还有办法栽培未来的冒险者。我原本也没想过公会会想雇用我，不过人生实在没人说得准。人家跟我说就冒险者的角度，比起找个自以为是菁英的家伙当头，也是比较希望有个可以瞭解冒险者感觉的人来坐这个位置。我那时候也想到亚兰王国冒险者公会总长自己原本也是冒险者。所以认为这个讲法或许也没错，尤其在这个环境恶劣的边境更是如此。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打算以同样的方法帮你。” 这些想法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但问题是为什么沃福会看出我的身分。 说老实话，我实在不认为冒险者公会会长会一一检视铜级冒险者的情报。 要是多达几百名的铜级冒险者情报全都送到他手中，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公会长的工作可没有那么清闲。 可是沃福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就有注意过你。所以那天看到铜级升级测试的报告书，立刻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次就及格的人也不是没有，问题是你在其中的表现……能那么慎重而且完美避开陷阱而及格的新人，可就不是很常出现了。那种表现要不是真的实力过人，就是根本是过来人。然后我一看名字，看到雷特·维维耶。这当然会让我想到我有在留意的冒险者，雷特·费纳啊。不是吗？” ◆◇◆◇◆ 沃福的解释确实很容易理解。 如果考虑到那种情况，确实能解释沃福为何能那么快就察觉到我的身分。 说起来我并没有很认真想隐瞒自己身分可能是最大的原因。 如果我打算彻底隐藏身分，就应该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名字，甚至应该在拿到冒险者证之后就立刻到其他城镇活动，这才是身分最不容易曝光的方法。 而且我原本就觉得在这个有许多旧识的城镇里，不太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其实也正是因为我很清楚这些事，所以才会让可以说是朋友的人隐约察觉到我的身分，甚至是干脆表明。 在冒险者公会这里，我其实也想过迟早都得为重复登记的事情来给个交待。 为了在那个时候能比较好说话，我才会希望公会里面有些大概知道我身分的人。 虽然我没法正确掌握身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沃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也听说过马尔特正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这里的冒险者公会才会比起其他城镇要更少有舞弊或勾结的状况，而且冒险者的死亡率也比较低。 实际上就我跟他说过几次话的印象，也让我确信他绝对不是没法说话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只要老实说出实情让他接受，他说不定就会给我一些方便。 这种想法或许是一种赌博，不过我自己其实也是有在试着隐隐制造一些如果他多加留意就会察觉到我身分的痕迹。 不过我也不是一定要人发现，当然也不会期望人家一定会注意到。 大概就只是希望哪天自己都忘记的时候，说不定突然会有人来找我而已。 虽然结果是人家有发现，但没有来找我，不过……看来我所采取的行动还不至于产生反效果。 当然，我也没有单纯到就这样去期待沃福的人品……总之我试着多套一些话再做打算好了。 “……只是因为这样就认为我是雷特·费纳吗？只因为名字接近这种理由，未免太草率了。雷特这个名字是过去圣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很常见，维维耶虽然在这个国家里不多见，但是在帝国也是很多人使用的姓氏。”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点头肯定我的说法。 “当然不只是那样。还有很多能佐证你就是雷特·费纳的证据。例如你战斗的方式，现在住的地方等等。一定要说的话，当然也包含直觉这个因素，不过……其实那些东西都不重要。雷特·费纳，我并不打算要因为你重复登记或隐瞒自己身分的事情怪罪你。我只是想知道理由而已。以前的你确实是欠缺作为冒险者的天分，你自己可能也会对于自己的未来隐约抱持不安，可是你并不会对自己是雷特·费纳这件事有所逃避。你跟这里的冒险者都有交情，与情报贩子也有打好关系，一般民众甚至愿意分一些蔬菜水果给你……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必须要特地披上诡异的长袍跟面具假扮成另一个人？我也曾经是冒险者。我自认自己也有不少经验。所以我也知道许多怪异的苦衷。像是为了躲避贵族追杀，或是因为带有某些重要秘密而不愿被人认出样貌之类的。我是有想过你可能也有类似的苦衷，可是……总觉得你跟其他人的状况不大一样。我实在是很在意。你就告诉我吧。就算是我求你。只要你肯对我说实话，我可以给你一些方便。现在就是这种状况，这个条件不坏吧？” 沃福话说到最后，语气几乎变成了恳求。 虽然我不清楚他有几分是真话，不过确实像是打从心底想知道我的苦衷。 尽管这也有可能是他的策略，不过他的表现确实很有说服力。 话说回来，沃福的推测确实相当接近事实。 虽然我已经洗刷了可能是吸血鬼的嫌疑，不过我是想逃避尼芙追杀，也带有我其实是吸血鬼的重要秘密，这些都是事实。 可是如果要解释，还有究竟要解释到什么程度的问题……况且他愿不愿意相信我也很难说。 如果说到最后沃福知道我是吸血鬼，搞不好会立刻翻脸要消灭我。这也是我始终无法放下的顾虑。 虽然说沃福已经退役，不过原本也是一名实力坚强的冒险者。尽管我不知他最后是什么阶级，不过光是他身上的霸气，就让我感觉就算是他自认已经没法再当冒险者的现在，实力也远远在我之上。 在这种人面前表明自己其实是魔物，几乎等于是自杀行为。 可是从他说话给我的感觉，也让我逐渐萌生想要干脆说出一切的情绪。 因为我感觉他是相当值得信赖的人物。 他对于我的苦衷，除了我绝对不愿表明的部分——我是吸血鬼这件事情之外，在已经大概掌握的前提下，还愿意提出一个我容易接受的条件。 他的表现怎么看都是真心在为我担心。 基本上不会有其他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会这么做。 公会长只懂得忙勾结跟舞弊的事情，这也是冒险者的基本认知。 他会愿意给我这么好的条件，让我不禁认为他真的是一名值得信任的人物。 种种顾虑让我脱口说出这样的话语： “……如果我说出我的苦衷，有任何你会相信的保证吗？况且重复登记是违反规定的事。身为冒险者公会的会长，可以容许我的违规吗？”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笑了出来。 “我先说后者，这个你其实也清楚才对，重复登记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就算最严重的惩罚，最多也就是停业几天或缴一些罚金。根本不是值得担心的问题。你自己也是清楚这件事才敢这么干吧？” 沃福这么说道。 确实就跟他说的一样。 沃福继续说道： “至于前者……我只能希望你相信我了……这样好了，我们来缔结魔术契约吧。如果契约内容是我绝对不会把你说的事情说出去……这样可能还会有一些漏洞，所以我们可以列出条项仔细规范，总之就是不能泄秘就对了。如果你这样都不能信任我……” “那你会怎么做？” 我虽然提出这个疑问，但其实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了。 沃福主动提出魔术契约这件事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魔术契约是无法打破的。 如果他愿意那么做，我相不相信他基本上就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可钻，不过他愿意这样博取我的信任，我自然是相当感激，但我也好奇他还能开出什么条件…… 沃福说道： “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好了。现在就告诉你。以前我常因为这件事被人取笑呢。我其实在现役时代，一直有一个目标，尽管每个人都认为我在说笑，但我是十分认真的。不管别人怎么取笑，怎样嘲讽，我都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办到……虽然最后是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不过我并不后悔自己曾抱有那个梦想。雷特，我以前的目标是成为神银级冒险者。所以我才会特别中意你。因为你就跟我一样。” 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对其他人来说。 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这种事，实在是个蠢到根本没有人会当真的愿望。 那是随便哪个新人都可以随便挂在嘴上的无聊愿望。 没错，任何人都会这么看待。 可是沃福在说这件事时的眼神…… 我明白他是认真的。 同样是朝相同目标努力，并且同样对自己能力感到懊悔的人，让我感受到一股共鸣。 听到他说出这件事，让我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 因为那是我的一切，也是我宁愿用全部人生去实现的梦想。 就算有人指责我天真或轻率，我还是…… 所以…… “……好吧。我愿意相信你。沃福公会长。” 我点头这么说道。 ◆◇◆◇◆ 不过虽说我打算解释状况，但我也并不打算轻率到在没有任何保证的状况下一口气说出所有秘密。 总之先缔结魔术契约再说。 只要有魔术契约，就能确实避免最糟的状况。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仔细设定契约内容，并在相当于契约书的部分互相签名。 而且我也不忘要沃福先签下名字。 虽然说现在我几乎等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分，但毕竟还是得在契约书上使用雷特·费纳的名字…… 我实在不想先写出来。 沃福或许也是明白我的顾虑，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先拿起羽毛笔，在契约书上签名。 ……他这样一个粗犷的男人，没想到字还挺漂亮的。 正当我抱有这种感觉的时候，签完名的沃福抬起头说道： “……是因为文书工作变多，所以字才会越写越好。而且如果字写得太难看，不管送出任何提案都会被王都总公会的职员瞧不起。所以我必须展现出自己也是有涵养的。” 他这么解释。 也就是说，这也是身为公会长要努力的内容之一。 沃福说话的方式可能也是在我面前才会是这种“冒险者风格”，我猜如果对象换成贵族，他说不定也能展现出完美的礼仪。 他就连写字时的姿势都很优雅。 光就他签名时的举止，就算说他是贵族可能也有人相信……只是那粗壮的手臂跟眼睛的伤疤应该会扣不少分数。 毕竟他明显是长得一脸冒险者样…… “好了，你也签吧。” 沃福边说边将纸笔递给我。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老实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沃福看着我签下的名字。 “……结果你果然就是雷特·费纳嘛。” 他用抱怨的语气这么说道。 虽然我很想吐槽他说你不是早就确信我的身分吗？不过就算有九成把握，实际确认到事实的时候，沃福自己可能也是松一口气。 看来他对我抱持的期待要比我想像中来得大。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看到在舍命掩护大家逃命的伙伴最后也保住性命归队一样。 换句话说，他是真的为我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高兴。 ……看来他真的不是坏人。我会有这种感想，会算是太天真吗？ 如果是天真，这样天真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我签好自己的名字之后，契约书开始放出微光，微光笼罩住我跟沃福。 这是契约生效的反应。 契约内容简单的说，就是我今天所说的话，沃福不能用任何不利于我的方式说出去。 虽然实际的规范要更加详细，不过要一一叙述可就没完没了了…… 基本上就跟以前希拉跟我签订的契约差不多。 正确的说，因为她设定的条项实在相当优秀，所以我几乎是照样搬了过来。 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说吧。雷特，为什么你要特地搞出重复登记这种麻烦的事？你又不是死掉了，就算你继续使用原本的身分，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沃福立刻问到正题。 ……话说回来，这个人立刻说中核心的反应，实在让我怀疑他是否真的不清楚状况。 不过他既然会提出这个疑问，应该就是真的不知道，可是“你又不是死掉了”这句话，实在让我忍不住笑。 冒险者公会会长，其实我是真的死掉了。我实在很想这样跟他说。 不过突然说那种话也实在……不对，应该说那种事不管什么时候说都会让人觉得很突然。 可是还是需要有个顺序。 我先从大概的状况说起好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对沃福说道： “其实我确实有许多苦衷……” 我话才说到这里，沃福立刻插口说道： “对了，虽然我刚才都没说，不过你跟我说话没有必要这么毕恭毕敬的。冒险者不需要这么拘束吧？当然，如果以后我们在哪个贵族的宴会上碰面可能是得彼此做个样子，不过在冒险者公会里面没必要这样。” 听沃福这么说，我也从善如流。 因为我最近几乎都在接触需要注重礼仪的对象，所以自然在跟身分较高的人说话时会比较拘谨，不过就像沃福说的一样，冒险者是很随兴的。 我重新开口说道： “老实说，现在几乎是没有问题了，可是在更早之前……” “……？所以更早之前有问题吗？是什么问题？” “我当时的脸实在不能见人。” 听我简单说出部分事实，沃福的反应是： “原来如此，所以才得戴面具吗？可是冒险者受重伤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而且你的脸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没有必要特地连名字都换掉吧？” 他这么说道。 沃福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也让我有点不知该怎样解释。 虽然说自己变成了不死魔物是最简单的方法，不过突然说出那种话，沃福应该很难接受。 更何况要说有什么能证明我是不死魔物的手段，我实在…… 毕竟就连尼芙也没法看穿我吸血鬼的身分。 嗯～该怎么办呢……正当我为此烦恼的时候，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短剑。 我伸手指向那柄短剑对沃福说道： “那个可以让我借用一下吗？” 一听到我提出这个要求，沃福脸上短暂显露出些微戒心。 他应该是设想到我拿武器闹事的可能性。 不过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如果真要闹事也不会等到现在。 更何况虽说沃福只有单眼能够视物，但他的实力八成远在我之上。 就算我想闹事，他应该也有信心能将我摆平。 所以…… “……好吧，不过你借短剑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立刻这么说道。 我没有答覆他的疑问，而是接过短剑，接着卷起袖子。 沃福看到我如此举动，连忙开口： “喂，等等，你这是……” 他紧张地站了起来，不过已经慢了一步了。 我已经用短剑在自己的左臂上划出一道纵长的伤口。 鲜血随即从伤口汨汨流出。 “……你这是干什么……？” 沃福在这么追问的同时眼睛也盯着我的手臂，而他很快就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我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出现不合常理的现象。 简单的说…… “你的伤……已经愈合了？怎么可能？我完全没看到你有使用回复药跟治愈魔术，可是……” 如果淋上回复药或是用回复魔术还是圣气，是可以有类似的效果，不过现在我身上所发生的现象，沃福应该也能从经验看出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看见沃福的反应，我对他说道： “这就是我被迫得隐藏身分的理由。因为我认为如果自己不换一个身分，以后会有许多麻烦……对于我的朋友，还有认识的人都是。” 沃福对我问道：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我变成不死魔物了。我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 大概啦。 虽然最近连我自己都对此抱持怀疑，不过暂时还能这样解释吧。 我就是抱着这个想法给沃福那个答案。 ◆◇◆◇◆ 可想而知我唐突的不死魔物身分让沃福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露出一脸“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的表情。 这并不是一个只要我本人这么说，就能让人坦然接受的事实。 可是就现实来说，我确实拥有一般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异常再生能力。 要能合理说明这种现象，除了接受我的解释之外别无他法。沃福很快就理解了这个事实。 可是他想必还有许多想提出的疑问。 沃福用他强韧的意志力再次动起那瞠目结舌的嘴巴，开口对我说道： “……你的解释实在太突然了。虽然我不知应该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可是……先姑且不论你说的是否是事实，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至少也该先从这里开始说明吧？ 沃福表露出这样的想法。 “变成这样”这个部分，虽然我是变成了不死魔物，然而沃福的意思，比较像是在问我为何会变成这种受伤也会立刻治愈的状态。 他目前仍在避免断定我是不死魔物。 这也难怪。 就算换成是我，如果有其他人突然对我说同样的话，就算是平日多么老实的人，我也不可能完全相信。 所以我决定一一说明。 只是我不打算说出《水月迷宫》里有秘密通道的事。 因为这是我跟那名神秘女子有过承诺。 这并不会构成任何问题。 因为事情的核心是我被那玩意给吃掉。 关于那玩意的事情，那名神秘女子在听到的时候也是露出颇感意外的表情，不过并不在她要我保密的范围当中。 她只是要我别泄漏那个房间的事。 所以我开口说道： “虽然我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跟平常一样在探索《水月迷宫》，就是打打黏液怪跟哥布林什么的。”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脸上露出怀旧的表情。 “毕竟那是新人一定会做的工作……我以前也常常打那些东西。《水月迷宫》的环境对单独活动的冒险者来说，算是很好的猎场。” 他这么说道。 沃福以前可能也是单独活动的冒险者吧。 因为如果是有跟人组队的人，肯定会认为去《新月迷宫》要好赚得多了。 《水月迷宫》的优点，就是魔物几乎不会成群结队。 那里之所以适合单独进行修练，正是因为有那种对单独活动的冒险者来说相当友善的环境。 不过，那些事就先不去想了。 我继续说道： “当时我探索了一段时间，材料的目标数字也已经达到了……我想说差不多该离开，便开始往《水月迷宫》的出口移动。当然，我还是有维持一定程度的警戒。可是……我经过一个像大厅的空间时，在那里碰到我作梦也想像不到的对手。” 虽然其实是我发现通往未知区域的通道，才会跑到那个像大厅的空间，不过……我也不算说谎。 毕竟那里确实也是在《水月迷宫》里面，说经过像大厅的空间碰到那玩意，确实也没有错。 “你说作梦也想像不到的对手……《水月迷宫》里会出现的魔物，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但你还是碰到你搞不定的魔物吗？当然偶尔是会出现特异个体或出现异常的魔物。例如跑出猪鬼或巨魔之类的……” “如果真的只是那样就好了。那样就算当时的我打不赢那些魔物，我应该还有办法逃命。可是，我碰到的不是那种东西……” “唔……结果你到底碰到什么了？” 顺着沃福的追问，我说出答案。 ——听我说，沃福，我碰到《巨龙》了。 我这么说道。 ◆◇◆◇◆ 听到我的话语，沃福似乎先在脑中设想了许多可能性。 不过他最后不耐烦的抓了抓脑袋…… “……干脆说我不相信是很容易，不过你没理由现在还在我面前说谎。也就是说，至少可以肯定你认为事实就是那样。问题是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是否也会同样认为那是事实……” 听沃福的说法，应该是认为我有有可能是看到幻觉或是误认。 确实《巨龙》那种东西，正常来说并不是说想碰到就能碰到的。 就沃福的角度来看，会认为只是我自己认为我碰到了《巨龙》，实际上很可能是碰到其他魔物，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可是至少《巨龙》是真正存在的东西。 因为在历史上实际见到《巨龙》的人有仔细纪录外观并让画家留下图画，因此这是相当肯定的事。 而《巨龙》的图画我也在罗琳家的书籍里看过几次。 我看过的某张图画确实就跟那玩意一模一样。 而且会让我确信那玩意是《巨龙》最重要的理由，是我在那玩意身上感受到强烈且独特的压力。 我立刻就明白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对抗的存在。 那是在我看见的瞬间就能让我抱有如此确信的存在感。 如果是普通的龙，我自己也有遇过几次……例如前阵子碰到的大地龙，虽然同样拥有足以令人战栗的压力，不过并没有像在《水月迷宫》里遇到《巨龙》时感受到的无力感，以及不管怎样挣扎都没有意义的绝望感。 所以我能确定当时遇到的东西确实是《巨龙》。 我是如此确信的。 我对沃福说道： “我确信那是事实。我明白你会怀疑我看到幻觉，不过我对那类东西其实有不少经验，如果是幻觉，我会知道。” “这话怎么说？” “我在老家的村子里跟药师学过不少东西。那个药师是个有些古怪的人……那个人听我说想要成为冒险者，就说我必须对毒跟幻觉之类的东西更加瞭解，然后让我尝试了各种幻觉剂跟毒药什么的……” 那是我不太愿意回想的过去。 不只是味道，还有服下什么药物会出现什么症状，我都被迫以亲身体验的方式学习，如果没给出正确答案就得重来一遍。 那些药物被藏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过也因为接受过那样的训练，让我能立刻自觉到是否有产生幻觉。 至于毒物，就算我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我脑中也会立刻想到毒物的种类与解毒方法，并实际采取行动。 虽然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再需要去担心中毒的问题了。 至于幻觉……是否还对我有用就很难说了。虽然我已经确认过自己能抵抗一些基本的异常症状，不过毕竟还是有不少特殊的例外。 听到我这样的告白，沃福皱起眉头。 “……原来你以前还过过那种苦日子啊。” 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要说是苦日子也是没错，不过最后我自己也承认药师婆的决定确实很有帮助。 实际上跟药师婆学到的东西都相当管用，所以我不会到现在还去回头抱怨那时候的经历。 听过我的解释，沃福点头说道： “……总而言之，我明白你为何能断言说那不是幻觉了，也瞭解你为何会确信那是《巨龙》。不过我还是不懂那件事跟你现在会变成这样有什么关系……究竟是碰到什么状况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沃福这么问道。 毕竟我还没有把事情说完。 所以我继续解释。 ◆◇◆◇◆ “再来其实是比较有问题的部分……” 我内心有些犹豫。 不，我已经决定要告诉沃福了。 可是就算我说出来，这个肩负各种责任的人真的会愿意相信我吗？我对这点依然存有不安。 ……虽然现在才去想这个问题可能太多余了。 我还真是优柔寡断。 “……光是你碰到《巨龙》这件事，感觉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你还没说吧……” 我能理解沃福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状况，在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问题中，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我开口说道： “好吧，这件事再怎么拐弯抹角应该也不会有比较好的说法，所以我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去说，我被那时候碰到的《巨龙》给吃了。” “啊？你在胡说什么？你如果被吃掉，现在又怎么还会在这里？” 沃福立刻这么说道。 可是我事实上就是被吃掉，而且人还在这里。 我继续解释： “……正常来说是那样没错。我自己其实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先是被《巨龙》吃掉……等到我重新醒来，就变成骨人了。然后……” “慢、慢着！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状况！先让我喝个水！” 就在我打算一口气说到最后的时候，沃福这样打断我的话语。 沃福从办公桌旁边的水瓶中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将水喝光，又深呼吸了几下…… “……好，这样舒服多了。那么……你刚才说你变成骨人了吗……？听我说，我自己也是冒险者。对魔物也算是有一定的知识跟经验，活生生的人类变成骨人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你跟那个罗琳关系不错吧？我记得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她没有说什么吗？” 虽然罗琳的本业是学者，不过也勉强算是隶属于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 看来沃福也不忘掌握跟罗琳有关的情报。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问我这个问题。 罗琳自己说过冒险者公会偶尔会来请她提供跟魔物有关的资讯，所以沃福应该也是有在运用罗琳的知识。 我对沃福说道： “我也请罗琳帮忙，不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人类变成魔物的状况……虽然有吸血鬼制造从仆的例子，但是人类变成骨人……就常识来说，骨人应该是从已经死去的生物骸骨中诞生的，但那跟我的状况明显不同……而且我在那时候确实是变成了骨人，但却还有清楚的自我意识。我是雷特·费纳，不久前遇到《巨龙》，而且还被吃掉，这些记忆也都包含在里面。那样的骨人应该不会很常看到吧？” 冒险者资历要远比我丰富的沃福，说不定会知道什么特殊的前例。 我抱着如此期待提出疑问，不过沃福却是摇了摇头。 “我确实没听过那种例子……虽然我看过会发出只字片语的骨人，不过……最多也就只是那样。至于你的状况……可是你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人类的样子吧？不对，你刚才有说自己是吸血鬼……但是以吸血鬼来说……” 沃福似乎被我搞得有些混乱。 尽管如此，他的话语还能一一切中要点，或许也是拜经验之赐。 我开口说道： “我现在这个模样，当然是因为我已经不是骨人的关系。你应该知道魔物的《存在进化》吧？” “知道，就是黏液怪会变成毒黏液怪，哥布林会变成大哥布林的现象吧？这算是冒险者的常识。不过也还是有人不知道。因为最近的新人都不怎么重视这些知识……尤其是王都这类随便的人越来越多，连冒险者公会总长都为这件事抱怨呢。” 我是因为自己原本就识字，而且罗琳家里有大量跟魔物有关的书籍。我自己又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因此不愁没有能让我收集知识的环境。 没有类似机会的新人就得透过参加冒险者公会的讲习，或是跟冒险者前辈一一学习那类的常识，不过懒得运用那些方式学习知识的人确实是变多了。 马尔特这里的情况还算好，不过我听说其他城镇这类状况相当严重。 原来王都那里还要更糟吗…… 我还挺想哪天亲眼去见识一下呢。 算了，先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我点头顺着沃福的话语说道： “对，就是那个。我想你大概也多少有头绪了，我在成为骨人的时候，也有想过自己是否能进行存在进化。毕竟就算我有人类的心智，身体却完全变成魔物了。所以我开始去想能不能做一些魔物能做的事。” “亏你能想到那个主意……不过说起来也对，据说骨人能透过《存在进化》变成的魔物，好像都是比较有人类模样的东西，你就是看准这件事吧？” 沃福敏锐察觉到这个事实，这么对我问道。 我点头肯定他的说法。 “没错。我一开始是想能不能先变成尸鬼。之后再从尸鬼继续进化……我想说这样持续下去，有天说不定就能变成像吸血鬼之类在外观上跟人类没有两样的魔物。” “所以你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可是我刚才就想过，以吸血鬼来说……你可以正常在白天活动吧？而且血的问题怎么办？吸血鬼可是每个月得吸一两个人的血才能维持存在喔……嗯？最近新人失踪的事情，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越说表情越严肃的沃福突然这么说道。 我连忙解释： “等等，那跟我没关系！你别误会了！” 虽然我紧张地拉大嗓门，不过沃福立刻说道： “……我想也是。你不是那种宁愿牺牲他人也要苟活的人。如果你真的遇到那种状况，八成会老实让自己消灭吧。” 沃福这么说道。 虽然对于他莫名的高评价让我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这种时候沃福这种善意的解释，也实在是令我感激。 沃福继续说道：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会有你究竟要怎样确保血液的问题。你是怎么……” 看到沃福为这件事情感到疑问，我也老实说出答案。 “……我需要的血液是罗琳给我的。她也是知道我这种状况的人。” 虽然我有考虑过是否要表明我跟罗琳的关系，不过沃福已经掌握到我跟罗琳同居的事实，也知道我们原本就有交情。 况且处于这种奇妙状态的我跟罗琳一起同居，要说罗琳完全不知情也说不过去。 如此这般，我决定干脆说出来。 或许也算是不出所料，沃福对于罗琳帮助我对冒险者公会隐瞒身分这件事并没有特别怪罪。 沃福露出比较像是释怀的表情，不过…… “这……依照你刚才所说的状况，这并不是什么太值得惊讶的事，可是……这样她没问题吗？吸血鬼要吸的血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承受的吧？” 沃福担心地这么问道。 “这其实也是一个问题……我并不需要吸那么多血。我一天只需要几滴血就能化解对血的渴望。我也能正常吃一般的食物……加上其他一些状况，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吸血鬼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尼芙·马里斯这个人吧？那家伙断定我不是吸血鬼。所以……” 听到我的解释，沃福再次抱起脑袋，只见他伸手拿起水杯，再喝了一杯水。 ◆◇◆◇◆ “……结果你到底是什么？” 沃福喝完水之后沉默了一下，最后小声这么问道。 他应该是仔细想过我刚才说的状况，经过一番整理，最后才会挤出这个疑问。 这确实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可是。 这是个连我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所以我只好说老实话。 “……天晓得。” “喂！” 虽然沃福的眼神似乎在怪罪我不正经，不过我是很认真的给出这个答案。 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也只能这么说。 或许我的说法确实会让人觉得不太正经，不过也不用那么计较吧？ 不管怎么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尼芙·马里斯说我不是吸血鬼。所以我当然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毕竟我在她那样认定之前，我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吸血鬼啊。” 这是我千真万确的想法。 拥有跟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观，主要靠吸血来获取营养，拥有异常的再生能力，擅于在夜晚活动，而且又是从不死魔物进化而成的存在，根据这些要素认为自己是吸血鬼，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可是我的推测却被尼芙彻底推翻。 当然我也有可能会是连尼芙都无法分辨的新种吸血鬼，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也无从判断起。 所以我最多只能说是一种类似吸血鬼，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生物。 听我抱着这种想法做出解释，沃福回道： “……尼芙·马里斯吗？也对……那家伙是吸血鬼猎人，如果有吸血鬼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不会弄错……话说回来，你到底又为什么会遇到那家伙？” “我是跑去史提诺商会卖魔物材料，结果就看到她跟萝贝莉雅教的圣女在一起。然后她不知为何开始怀疑我是吸血鬼……” “那样真亏你还能活着回来。那家伙是有名的一旦找到自己认定为猎物的吸血鬼，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我是有听说她跑到这里来，所以是认为她应该是为了追哪个吸血鬼跑来的……原来就是你吗？” 尼芙那不知能否算是恶名的评判，在冒险者公会会长之间似乎也十分响亮。 可是我摇头否定沃福的疑问。 “不……她似乎确实是为了追吸血鬼才跑来这里，不过她原本的目标并不是我。只是我在这里的行动似乎有吸血鬼的嫌疑，所以她才来找我麻烦的样子……” 虽然尼芙的行径有些流氓，不过实际上她要做的事会比流氓可怕好几倍，所以才让人头痛。 “……如果是这样，那就代表这个地方还有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吸血鬼了。对身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我来说，这可是一件头痛的事……不对，如果尼芙·马里斯在这里，应该可以很快解决吧？不对，如果……” 我带来的消息似乎让沃福相当头大。 吸血鬼以魔物来说当然是有相当实力，不过最危险的还是那种魔物能够潜伏进人群当中。 吸血鬼一旦隐藏身分，除了有特殊技能的人之外，几乎没法分辨。 正因为这样，一旦得到有吸血鬼活动的情报，冒险者公会就会立刻全力动员公会力量找出吸血鬼，并向其他地区优秀的吸血鬼猎人请求协助。 虽然这次就我的角度我会觉得尼芙并不是会给人留下什么正面印象的人，不过她可是一名享有盛名的吸血鬼猎人。 这对冒险者公会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 不过她也有不太会顾虑他人损失的风评，为了消灭吸血鬼，常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波及他人的行为。 这应该也是让沃福伤脑筋的原因。 不过沃福决定先把那个烦恼放到一旁，开口对我问道： “对了，你到底是怎样让尼芙·马里斯放过你的？她应该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才对吧……”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最主要也是因为尼芙说要用《圣炎》这种运用圣气的技术确认我的身分，我没能在她找我麻烦的时候逃开而已。我当时也是觉得不妙，不过……结果她说我没问题，我并不是吸血鬼……自认是吸血鬼的我当时是觉得很困惑，不过我也想说如果自己真的不是吸血鬼，那样也不错。” “也就是说，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尼芙意外证明了你并不是吸血鬼这件事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件事你怎么看？沃福公会长。以血液作为主要营养源的我，你不认为怎么想我都应该是吸血鬼吗？” 正确来说，如果有其他答案，我还真想知道。 可是沃福当然没法给我答案。 只见他摇摇头。 “……我不可能会知道吧？不过就算先不管这件事，其他问题也太多了……《水月迷宫》里有《巨龙》，马尔特有《吸血鬼》跟《尼芙·马里斯》，而且全都跟你有关……你这个人未免太带衰了吧？” 被沃福这么说，我完全没法否定。 至少以一个不久前还是卡在铜级冒险者阶级上不去的人来说，这些全都是远超过合理负担的试炼。 不过，这些并不是我随波逐流或可以随我意志改变的状况。 我只能说这些是我别无选择的结果。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过…… 我对沃福说道： “我也认为自己实在是很不走运。所以我也想过如果继续待在马尔特这里，可能会搞出更多状况。具体的说，是跟尼芙脱不了关系的状况。所以我打算暂时离开这里一阵子。” 虽然这些状况有点像是围绕着我在发生，但如果换个角度去想，也可以说是围绕的马尔特在发生。 而我只是正巧遭到波及而已……大概吧。 只要我换个地方说不定就能让状况好转的相法虽然欠缺根据，不过毕竟尼芙感觉还打算在这里待上一阵子，所以我认为这算是个不错的选项。 “你说离开，是打算离开到哪里去？” 我立刻答覆沃福的疑问： “去哈特哈勒村。” 尽管我的答覆相当简短，不过沃福当然是个有把附近地图记在脑中的人。 他看来很快就对我所说的地方有了头绪。 而他肯定也同时想到我跟那个地名的关联。 “嗯……我记得那里应该是你的故乡吧。不过生活在那种乡下地方，真亏你会想到要当冒险者呢……” 我能体会沃福会有如此想法。 因为那里真的是个很偏僻的村子，几乎接收不到什么外来资讯。 那里偏僻到就算遭遇魔物袭击，也只能靠村人自己准备武器搞定。 如果碰到怎样都没法对付的强大魔物，就会使用香之类的工具将魔物驱离。 就某些角度来说，算是一座相当独立的村子。 毕竟马尔特周边的许多村庄在有魔物出现的时候，都会委托冒险者公会处理…… 现在这样一想，那里或许还真是有些奇特的村子。 ◆◇◆◇◆ “……也好，不管那里多么偏僻，暂时离开这里应该算是正确决定。感觉应该就像你想的一样，这样下去很可能再发生其他状况。话说回来，我原本还以为自己从冒险者这个位子退下来之后，就再也不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呢……” 沃福带着笑容看着我，接着继续说道。 “出现像你这样的人真是让我高兴。所以说，你可要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喔……不对，你应该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了吧？就这方面来说，你现在算是什么状况？” “……呃，其实我自己也不太……不过在我还是骨人的时候，只有骨头也能活动，所以我体内应该没有像是心脏之类的东西在动吧？” 实际上我没有心跳。 只是我可以感受到在应该是心脏的部分有东西流动。 据说将经过圣气处理的木桩刺入吸血鬼的心脏就能消灭吸血鬼，那说不定也是基于类似的理由。 还是说那种方法的原理跟我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我实在不清楚。 “你真的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不过可以肯定你已经不是人了。我想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身体已经变成魔物状态……话说回来，真亏你有胆子到这里来。说起来，就算你是想处理重复登记的问题，你到底打算怎样让我同意把你的违规正当化？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你应该没想到我对你的身分有掌握到那么透彻吧？” ……沃福说的确实没错。 虽然我有想过沃福说不定会多少有所怀疑，不过我原本并不认为他会留意得那么仔细。 可是就算是那样，我还是相信沃福一定会帮我处理重复登记的事。 理由就是…… ——唰。 我将一叠资料放到沃福的办公桌上。 沃福有些狐疑地看着那叠资料，然后开始阅读其中内容，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吐了一口气。 “……真亏你弄得到这种东西。原来如此，我这下知道你的自信是哪来的了。不过你为何要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虽然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你把这些资料继续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吧？” 他这么说道。 我交给沃福的资料，内容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各种舞弊的详细内容。 例如其他重复登记的人，还有一些不能公开的委托纪录。 要问我是怎样取得那些资料，当然是有各种管道。 例如要艾德尔去四处打探，或是找情报贩子帮忙。 ……其实主要就是这两种管道。 作为最终手段，我其实还有想过直接跟萝拉打听。 因为我觉得那丫头似乎知道不少秘密，说不定只要问她，她就会异常干脆地把重要情报告诉我。 话虽这么说，她算是我的雇主，也是帮了我很多忙的恩人，我实在不愿意再麻烦她。 另外也是就算不那么做，我自己也已经收集到了够多的情报。 这方面实在可以说是艾德尔的功劳。 说起来，可以摸进任何地方又听得懂人话，也知道要怎么收集情报，这实在是相当作弊的存在……能有现在这种结果，也算是拜艾德尔所赐。 当然，光是要靠艾德尔窃听跟偷窥得到的情报要对沃福进行威胁……不对，是请沃福帮忙，我还是会担心有些不太够力，所以我还另外去找情报贩子多收集了一些资料。 毕竟我原本就是个在这里有不少人脉的人。 无论是那些很少有人知道的情报贩子，该怎样请他们帮忙收集情报，又要怎样让他们愿意卖出情报，这些方法我几乎都熟。 考虑到刚才我交给沃福手中的资料是这些努力的成果……只是为重复登记这种小事就拿出来用，确实是会让人觉得有些浪费，不过这种东西就是要在该用的时候用掉才有价值。 而且在我跟沃福实际对话之后，由于我认定他这个人可以信任，所以我其实已经没有拿这些资料要他帮忙的必要。 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只需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行了。 如此这般，我向沃福说道： “因为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建立一个不是互相威胁的关系。虽然现在有点像是半威胁的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奇怪就是了。” 其实我也认为那么做不太好。 所以能够不需动用那种手段就能把问题搞定，我自己也是相当庆幸。 当然如果有必要，我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对于我的解释，沃福回道： “……真不知道你这个人究竟是狡猾还是天真……也好，我就帮你搞定吧。其实你这样要比你什么都没准备就空手跑来要好得多了。那种觉得只要正面跟人老实交涉大概就能解决问题的人，其实反而没什么鸟用……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证明我对你并没有看走眼。” 沃福干脆地答应了。 而他也接着将手中的资料塞进抽屉里。 看来他并不打算烧毁或撕掉。 正当我感到奇怪的时候，沃福也立刻从我的眼神察觉到我的疑惑，开口解释： “喔，你在想这个吗？因为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主要是我成为冒险者公会会长之前的事情。我其实还挺想知道你是怎么查到的……” “那是商业机密。” “我想也是。我打算晚点再来仔细确认，把那些弊案给牢记起来。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用场呢。” 看来沃福打算好好利用我查到的资料。 虽然我很好奇他要怎样利用，不过那恐怕就真的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了。 看来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我抱着这个想法开口说道： “那些资料已经交到你手里了，你想怎么用都无所谓。那么……关于你要帮我处理重复登记的这件事，你要怎么帮我搞定？” “嗯？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当成你跟罗琳已经结婚，之前登记的那个身分只要当成是公会这里的作业疏失……” “喂。” 那会很尴尬。 我是无所谓，但罗琳可就难说了…… 突然跟我变成夫妻，她肯定不会高兴的。 所以我当然要拒绝这种方法。 沃福感觉也只是在开玩笑，他立刻说道： “虽然刚才说的那种方法实在有些胡闹，不过其他还有不少方法。可以单纯将没有在用的身分删除，当成过去从来没有那个人，或是说其中一个名字是登记了中间名，然后硬把两份资料合并成一份……” 沃福这样举出其他办法。 ……话说回来，还真是挺随便的。 虽说重复登记不是什么重罪，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真的不怎么被当一回事。 这样没问题吗？ 这么随便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原本冒险者公会这种组织，本身就有很多松散到没法去计较的部分。 可是刚才沃福说的两个办法，如果现在真的做了，感觉尼芙立刻就会在我面前出现，想想还挺可怕的。 “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听到我忍不住提出这个疑问，沃福皱起眉头这么抱怨。 “你这个要人帮忙解决重复登记问题的人，还挺挑的耶……” 不过，他还是立刻帮我设想其他办法，只见沃福烦恼了一下，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想到了，还有那个制度能用。” 沃福用拳头往自己手心上一敲，这么开口说道。 “什么制度？” “喔，那原本是为冒险者公会职员准备的内规，其实就是一个可以让原本不被允许的重复登记，能在冒险者公会的公认之下得到承认的制度……” 我从来没听过有那种东西。 不过，这是冒险者公会会长说的。 所以应该是真有那种东西。 ◆◇◆◇◆ 可以在冒险者公会公认之下承认重复登记啊。 如果真有那种方法，对我来说当然是相当方便的制度。 如果能够任意切换两种身分，光是这样我要应付许多状况就容易多了。 好比说以现在的状况为例，我在面对尼芙的时候就可以是背景不详的雷特·维维耶。 虽然她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产生怀疑，不过如果她以我是雷特·费纳为前提去进行调查，可能就会开始产生我说不定是在迷宫里变成吸血鬼的怀疑。 而实际上那也是事实，要是她跑去探查《水月迷宫》，还发现那条诡异的秘密通道，感觉会跑出不小的问题。 而且我感觉自己以前在那里遇到的神秘女子脾气不算很好，要是她知道是由于我的疏忽而让那里被人发现，八成会找我麻烦。 ……也罢，如果真的会出什么问题，就等出问题之后再说吧。 我实在不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尼芙的行动。 “……听你的说法，我是觉得利用那个制度对我来说相当方便，可是真的有办法那么做吗？” 沃福立刻点头答覆我的疑问： “当然可以。不过这里面会有一个问题。所以那个问题要看你能不能接受……” 虽然我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蹊跷，不过其他方法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应该说这个方法对我来说最方便，所以我认为就算得吞下一些条件也没关系。 我抱着如此想法开口问道： “是什么问题？” “其实很简单，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这是没有对外部公开，只存在于内规上《为冒险者公会职员准备的制度》。” ……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所以沃福的意思是…… “你想说我必须要成为冒险者公会职员才能利用那个制度吗？” “简单的说就是那样。不过我可不会勉强你喔。毕竟你可是想努力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的人。你一定也很想要专心去提升阶级吧？我不会说你现在身体变成这样，又面临各种问题，却又希望你能来处理冒险者公会的业务啦。” 沃福用似乎很宽大的态度回答我的疑问。 至于是不是真的宽大，其实从他后面的话语感觉也能略知一二。 沃福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你不使用这个制度，重复登记的事情就只能用刚才提过的几个方法去解决了。跟罗琳结婚、删除并隐蔽其中一个身分、强行整合……只是不管哪个方法好像都会有些问题就是了……比较起来，如果你成为冒险者公会的职员，还能有许多优惠喔。重复登记就算不特别处理，只要当成是内规所记载的例外，就能毫无问题获得解决，而且还能利用冒险者公会的情报网。而且这个制度其实是让职员能够自然融入冒险者当中，方便收集冒险者的倾向、思考等情报而存在的制度。所以你可以像平常一样继续以冒险者的身分活动，阶级也能提升喔。虽然现在是没有那种人，不过以前其实曾经有过神银级的冒险者公会职员呢……再来还有……对了，你到有冒险者公会的各个都市，如果要使用冒险者公会拥有的设备，都能享有折扣甚至免费利用，在跟公会合作的商家消费也能享有优惠，在贩售材料的金额上也会有额外补贴，有数不完的好处呢。” 沃福开始向我宣传公会职员的福利有多么丰厚。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热情的招募员…… 话虽这么说，但沃福的提议确实让人感觉很有吸引力。 单纯的说，可以维持一样的生活，又能尽情使用冒险者公会的设备，买东西又有折扣，卖东西能有补贴，实在是无可挑剔。 我甚至想立刻就点头请他让我赶快变成冒险者公会的职员。 不过，我当然不能真的那么做。 而且沃福根本就只有提到优点。 应该肯定也有缺点才对。 我立刻能想到的就是…… “……你刚才也说过，如果变成公会职员，就会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吧？你认为我会有那种空闲时间吗？” 其实我的空闲时间意外的多。 多到我甚至能够想到就来教教徒弟或练练魔术的地步。 不过那种事没有必要在这里特地说破。因为我也没有必要没事多扛下其他工作。 沃福想了一下。 “你这样说也没错。所以说，我会尽可能避免丢工作给你。也就是让你当只是在名簿上有挂名的职员，这样如何？虽然还是有可能会让你处理一些工作，不过那种状况也保证会事先跟你商量。只是真的紧急的时候，还是可能会用命令处理……总之你不想接的业务只要摇头就是了，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沃福提出这个对我有利到不行的条件。 可是我能从他的眼神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如果真的能给我这么多方便，我是很感激，可是为什么要为我通融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说过吗？我很看好你。就算是现在也一样。虽然你可能变成了魔物，但跟你这样说过话之后，我很清楚你的心智并没有变，所以这样做一点都没问题。” 他是认真的吗……？ 应该是认真的。 那是认真的表情。 那是贯彻觉悟与信念的冒险者表情。 可是这样我也挺为难的。 因为我这下就没理由拒绝了。 一定要说的话，我还可以找一些可以算是刻意刁难的理由，不过人家为我开出这么有利的条件，我如果用那种方式拒绝人家，实在是不太厚道。 虽然沃福也是有可能就是算准我这种想法才开出这种条件，可是……这样我大概也别无选择了。 “……好吧，不管要我成为冒险者公会职员还是什么都行，可是我会优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喔。这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 沃福在点头之后又突然抬头对我说道。 “怎么了？” “你是因为有一张不能见人的脸才戴上那个面具，但那是你以前是骨人跟尸鬼的时候吧？” 听到沃福另外提起这个话题，我点头回应： “没错。毕竟没有人想看到腐烂又干瘪外露的肌肉吧？”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似乎试着想像那个景象。 沃福忍不住皱起眉头。 然后…… “……也对。可是，你现在……就算还没法确定是否是吸血鬼，可是外观已经跟吸血鬼差不多吧？” “是没错……” 我在点头回应之后，大概知道沃福想说什么的我先一步开口： “你是要问这个面具的事吗？” “没错……你是因为身为雷特·维维耶不想让人看到长相，所以才继续带着面具吗？我是想问这件事。” 沃福这样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我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 那确实也是理由之一，不过最重要的理由其实更加单纯。 “那也是一个理由，不过……其实单纯只是因为我没法把这个面具给拿下来。” “……那是诅咒物品吗？” “你说对了。” 一见我点头，沃福立刻站了起来。 “喂，我可以试看看能不能扯下来吗？” 对这个要求我只能无奈点头。 沃福将手搭到我的面具边缘，接着猛力拉扯。 只见我整个人都被他拉了过去。 至于面具当然是一点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喂，雷特，你再站稳一点。” 虽然沃福这么要求，不过其实我已经努力站住了。 尽管我拥有远胜常人的身体能力，不过看来还比不上沃福。 沃福虽说自己是因为已经无力胜任冒险者的工作才退休，不过他看来仍旧是宝刀未老。 之后沃福又试着拉扯了几次，但面具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沃福还有试着抓住面具猛力甩动，但就算是那样也没法把面具从我脸上取下。 在经过一番尝试之后，沃福也总算理解这个面具基本上是不可能用普通方法取下的东西。 我也提到了自己取得这个面具的管道——跟摊贩买的——，不过沃福却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诅咒物品应该会在进入城镇的时候就被挡住才对。我对这件事有些在意，我会再调查看看的。” 他这么说道。 之后我便离开了沃福的办公室。 至于登记的问题，沃福说雷特·维维耶以后会被视为冒险者公会的职员，之后还会为我准备职员证。 虽然中间有几番波折，不过事情基本上应该可以算是顺利摆平了。 ◆◇◆◇◆ 我在离开冒险者公会之前，先去向席拉询问能不能抽空一起吃晚餐。 其实我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是要跟她吃晚餐，而是认为今天发生的事先让瞭解许多状况的人知道比较好。 其实我原本并没有打算让沃福知道那么多事，不过既然都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没有意义。 演变成现在这样，让我相当庆幸之前有先让身为冒险者公会职员的希拉站到我这里来。 希拉应该可以变成我跟沃福之间的联络人，虽然我应该不会被要求负担什么义务，但好歹之后也会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 所以说希拉也算是我的前辈，所以最好能先跟她打听到一些像是内规之类的情报。 关于冒险者公会的规则，冒险者所被要求的部分，我透过冒险者公会柜台准备的手册已经十分熟悉，不过身为公会职员会被要求的部分，还有沃福所说的内规，我是一无所知。 我是认为八成另外有职员用的手册，之后也会有人要求我阅读里头的内容，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在那之前先知道一些基本的规矩。 而希拉也立刻明白这是基于那些必要性而提出的邀约，所以她也同意了在工作结束后在罗琳家会合的要求。 ◆◇◆◇◆ ……今天的晚餐一样这么可口。 现在我面前的桌上，摆了相当丰盛的料理。 那些全是罗琳与希拉合力完成的。 料理中似乎有加入血液，不过味道跟平常有些不同。 可以肯定今天的料理要比平常更加可口，可是……为什么？ 抱着如此疑问的我…… “……今天有换调味的方法吗？” 试着这么问道。 其实平常晚餐都是罗琳一个人负责准备，今天既然是跟希拉两人一起做，当然是会有所不同，可是……我感受到的并不是那种变化。 该怎么说？我也说不太上来…… 就在我正感到不解的时候，罗琳答覆了我的疑问。 “喔，今天的晚餐除了有我的血之外，还有放希拉的血。我是有跟她说不用勉强，不过她很坚持……” 原来如此，今天晚餐确实带有一种含有深度的味道…… 是因为掺入两个人的血所以才特别美味吗？还是因为两个人的血都很美味，才让我有这种感觉呢？ 话说回来，希拉不会排斥吗？ 对于提供血液这种事。 我好奇地提出疑问。 “希拉，你不会感到抗拒吗？” 听到我这么问，希拉的反应是…… “虽然不是说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可是……雷特先生是吸血鬼，你需要喝血的这件事，在我们签订契约的时候你也有让我知道。只是要让罗琳一个人负担你需要的分量……虽然说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月一瓶的血液，不过我想长时间下去，还是很可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所以我才想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让我试试看。” 希拉这么说道。 那其实也是沃福担心的事情。 而且罗琳之前给我的血也差不多快喝完了。 能有其他供给源，是相当值得庆幸的事。 顺带一提，当然只有我吃的是里面有掺血的食物。 罗琳跟希拉吃的东西并没有掺血。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另外，我有重要的事想说……” 就这样，我把自己跟公会长沃福交谈的内容也让他们两人知道。 我用简单扼要的方式说明我让沃福知道我大半的状况，而他能够体谅，还有关于重复登记的问题，目前决定由我成为冒险者公会职员的方式来处理。 听到我说完这些事，罗琳说道：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样，大概不会有问题吧。虽然你收集的那些资料最后似乎没能派上用场就是了……” 运用艾德尔跟情报贩子收集来的胁迫用资料，其实罗琳也有帮忙进行编辑。 也是因为有罗琳帮忙进行考察及推测，让资料内容要更加清晰有力。 然而那些资料最后却没能派上用场，也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抱歉，我就这样白白交给沃福了……那还是你也有帮忙的东西。”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摇了摇头。 “没关系，而且拿那个东西去威胁有机会建立信赖关系的对象也不妥当……虽然藏着以备不时之需可能是最好的做法，但你并不是会积极去考虑那种手段的人。这样算不错了。” 罗琳这么说道。 罗琳之所以不是说我不会去用那种手段，是因为罗琳也清楚如果我想那么做，其实还是做得下手。 我也只是尽可能不愿那么做罢了。 “话说回来，原来重复登记还有那种漏洞……我是记得好像有类似的规则，不过也真亏公会长能立刻想到有那个方法。至少在马尔特这里，那应该是个已经有几十年都没有用过的制度了。” 听到希拉说出这个感想，让我微倾脑袋。 “……是那样吗？” 我这么问道。 由于沃福看起来像是很快就想到那个办法，所以我还以为那是个只是我们这些冒险者不知道，其实在公会内部是个经常被使用的规则…… 希拉继续说道： “是啊。因为基本上冒险者的意识调查跟情报收集工作，正常职员就可以做了。要特地一边以冒险者的身分工作还一边收集那类情报，就现在的冒险者公会来说，基本上不会那么做。因为就算不那么麻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嘛。” 看样子虽然是有那种内规，不过似乎已经是个没有在用的制度。 可是，沃福却会立刻就想到那种东西…… “……八成是那个公会长从一开始就打算用那招说服你了。” 罗琳这么说道。 “我想也是……可是，他又何必要那么……” 我虽然对此感到不解，不过罗琳接着说道： “那个人盯上你很久了。我猜他肯定也是一直在想要怎样把你弄进冒险者公会。让你维持冒险者身分，又能雇用你成为职员的方法，肯定也事先做过不少功课。看来人家是真的很看好你这个人呢。” 罗琳给了我这个解释。 所以说，沃福是从我还是铜级冒险者的时候就已经为我设想好那种选项了吗？ 再怎么说那都太夸张了吧？不过我才刚这么想的时候，希拉接着说道： “会长确实是有可能那么做的人……因为会长是个挺会想各种办法的人。虽然会长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我听说会长其实是比较擅于用头脑的人。不过也不是说会长喜欢算计别人就是了。” 希拉说出这个补强罗琳推测的事实。 如果真是这样，感觉沃福不仅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而且我可能根本就一直在他手掌中被耍着玩而已…… 也罢，耍弄我这种小角色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我本来就是个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很容易被状况摆布的人。 这样一想，我就不怎么在意了。 毕竟实际上我也没有什么损失……真的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 只是如果太过大意会尝到苦头这种事，我最近其实是有强烈的体认…… ◆◇◆◇◆ 结束晚餐与说明，并送希拉回家之后，我便在罗琳家的客厅休息。 “虽然说你重复登记的问题这样似乎就算解决了，不过你以后打算用什么身分活动？” “喔，我想暂时还是继续用雷特·维维耶这个名字好了。毕竟在尼芙还没离开的时候突然改名，感觉风险太大了……” 我这么说道。 罗琳似乎也接受我的看法。 “也对，那样确实比较好。” 她微微点头。 然后又说： “不过重复登记的问题竟然有那种解决法，我还挺意外的。我原本以为就只是会把其中一笔资料删除什么的。” “喔，一开始他也有这么说过。另外他还有说只要我跟罗琳结婚就能解决什么的……不过那未免太扯了。” 我话才刚说出口，罗琳喝到一半的红酒突然从嘴里喷了出来。 “……那是什么鬼主意？” 见罗琳皱起眉头询问，我便为她解释状况： “沃福是说可以当成我们已经结婚，所以我才会变成雷特·维维耶，以前的纪录只要当成是因为作业疏失没有删除就好了。那还真是挺唬烂的……不过总之已经全部解决了。今天我们也差不多该休息了。明天还得忙着去买旅行用的东西呢。晚安。” 由于旅行所需的物品差不多该要有所准备，所以我打算明天跟罗琳一起去买东西。 虽然我不睡觉是没问题，但罗琳毕竟还是人类。 我是担心她如果没睡好会影响身体状况，所以才那么说。 “也、也对……晚安，雷特。”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便举手随便作为回应，便进到我的房间去了。 真希望明天可以顺便看到什么有趣的魔道具。我心中抱着这种期待。 ……我们只是去买旅行必需品而已，大概没机会看到那种东西吧。 ◆◇◆◇◆ “……结婚啊……” 在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罗琳这样喃喃自语。 她觉得自己听到一个让自己有莫名感觉的词句。 虽然自己在到了适婚年龄之后早就又过了不少时间，不过以前认识的朋友当中，也不是没有到自己这个年纪才结婚的人。 用雷特·维维耶这个名字结婚，那就代表是入赘了。 嗯…… “结婚啊……” 罗琳再次重复了这个词句，接着闭上眼睛。 虽然罗琳试着想像一些状况，但却浑身不自在。 ◆◇◆◇◆ “喔！那里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我在这么开口的同时跑到一个摊贩前面。 那个摊贩陈列着许多千奇百怪的魔道具。 一般来说能用的魔道具都是摆在专门的魔道具店内，在经过专业鉴定后以附带鉴定书的方式贩卖。 可是这并不代表魔道具不能在摊贩买到。 因为要对魔道具进行专业鉴定，也得花费不少金钱。 冒险者如果在迷宫里取得魔道具，正常来说都会请冒险者公会或魔道具店进行鉴定，但怎么看都用不到的东西，或是鉴定后确定派不上用场、用途不明的魔道具当然也是存在。 以前者来说，会一直跳动的别针、会唱歌的花（不是优美的歌声，而是噪音）、会以奇妙间隔不停闪烁的火炬，都是这类物品。 后者的例子，就是根本没有附带任何强化效果的魔剑，或是看起来像回复药水却只会让人拉肚子等等的玩意。 这也代表在迷宫里找到的道具并不是一定都管用。 而那类物品除了好事的收藏家，或是能看出秘密用途的行家，就只能卖给想要玩具的孩子。 如此这般，那些魔道具最后就会在这样的摊贩贩售。 换句话说…… “……这些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骗小孩的没用玩具吧？你怎么会想看这种东西……？” 罗琳皱起眉头这么说道。 现在我跟罗琳正为了不久后要旅行的事情，来到市场购买各种旅行用品。 像是口粮、携带用的磁铁、替换衣物、恢复药水等等，有许多东西得要准备。 最后提到的回复药水，由于罗琳能够自制效果出色的药水，所以并不是一定要买，可是某些现在得另外收集材料制作的药品，也会为了省麻烦而一并购买。 另外还得考虑路上有可能遇到魔物，所以需要在发现魔物身上有管用材料时，准备可以回收材料的容器。 像是以前我用来包猪鬼肉时使用的马尔特厚朴叶，用来保存黏液怪体液的瓶子等东西。 比起摊贩，到有店面的商会去是比较能买到品质较好的商品，不过价格也相对较高。 我以冒险者身分收集委托指定物品时是会去商会购买用品，不过这次只是要准备个人旅行用的东西。 因此就算品质差一点也没关系。 当然，我还是会留意别买到品质根本不能信任的东西。 “正因为没用所以才会让人想要啊。如果买的全都是有用的东西，不是很没趣吗？” “……我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哲学问题吗？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辩驳让罗琳忍不住抱头。 她不懂就算了。 这是男人的浪漫。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不过我其实很清楚看在旁人眼里到底谁比较像傻子。 不过看到想要的东西就是想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算了，你自己的钱想怎么花都是你的自由……我自己刚才其实也买了内容应该没什么用的书，所以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这么说的罗琳手里正拿着一本用硬皮装订的厚书。 那也是罗琳刚才在摊贩拿起来看了几下之后决定买下的东西，而且外头还有《魔物料理～教你如何享用珍奇食物～》这个诡异的书名。 用魔物当成烹饪材料其实并不特别，可是特别强调是珍奇食物……那本书到底是想教人用什么东西当材料啊？ 黏液怪吗？ 怎么说……如果只是那种程度，应该是还好啦…… 我只能诚心祈求罗琳并不会把书里的内容付诸实行。 罗琳接着开口说道： “喔，那边也有卖书的摊贩……雷特，我先过去看看。你也放心去看想看的魔道具吧。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后再到中央广场东侧的长椅那里集合。” 罗琳话才说完，整个人就被有许多书商聚集的摊贩给吸引过去了。 ……她还想买什么怪书吗？ 真是的，买那种东西到底能拿来……虽然我心里这样嘀咕，不过说到底，我跟罗琳其实也是半斤八两。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十年来我们才能维持这么好的交情。 看来我们在本质上还真是挺合的…… 好吧，魔道具魔道具…… 正当我抱着这个想法，将手伸向一个魔道具，那个持续飘浮在距离地面约三公分高度的神奇小板子时…… “啊，抱歉。” 在我旁边的人也同样朝那个东西伸手，因为跟我的手碰在一块，对方连忙道歉。 其实只是碰到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竟然对这种怎么看都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有兴趣，还真是……我心中犯起这种自打嘴巴的嘀咕。 不过想到这里，也让我兴起想跟那个人多聊两句的念头，所以我抬起头…… “没关系……我……” 我话才说到一半，便感觉时间彷佛突然静止。 而对方也察觉到我这奇怪的反应…… “……？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那个人这么问道。 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大概也只能说有眼睛鼻子跟嘴巴，不过我并不是因为那个人脸上有什么东西才有如此反应。 我是因为记得那个人的面孔才会如惊讶。 金色的头发跟水蓝色的眼睛。 虽然模样还有些稚气未脱，但肯定在几年后会是美女，气质出众的样貌。 然而身上却穿戴着冒险者用皮铠与单手剑，与其本身气质不太搭调的装扮。 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又碰到她…… 我抱着如此想法对她说道： “不，不是因为你脸的问题。你还记得我吗？” 被我这么一问…… “……咦？好像是有在哪里见过……嗯～脸的下半部是面具，一身漆黑长袍……嗯～” 她开始烦恼起来。 就在我以为她已经忘记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现在我脸上的面具就像她说的一样，形状跟之前她看过的不太一样。 “……抱歉，这样呢？”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也让面具变成她以前看过的样式，也就是将整张脸覆盖住的骷髅面具。 我还不忘戴起长袍的兜帽，并且让身子诡异摇晃。 这让少女立刻睁大眼睛。 “咦？你你你你你是雷、雷特先生吗!?” 她这么大叫。 我一边让长袍跟面具恢复原状，边对她点头。 “嗯，没错。好久不见了……莉娜。” 我这么说道。 ◆◇◆◇◆ “……你之前究竟到哪去了!?人家到处都找不到你，一直都很担心的说……” 看到莉娜就和她说的一样真的为我担心，所以我对她说出实话： “我们分开之后，我就躲到朋友家里去了。最近我是以冒险者的身分和其他人一样工作，不过……我都是挑人比较少的时段活动，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机会碰面吧？” “原来如此……因为我大多都是挑比较早的时间出门。不过还好你还平安……” 这也是因为莉娜还是新手的关系。 为新手准备的委托通常是一大早就会张贴，许多新手会争先恐后地抢接工作，所以新手冒险者基本上都起得很早。 当然，一直都有单纯针对黏液怪或哥布林等底层魔物的讨伐工作，如果愿意接那些工作是没有必要早起，不过再怎么说，讨伐魔物其实都还是颇有难度。 如果能一早就到冒险者公会报到，就能接到不少要远比那种工作更加安全、报酬更高、效率更好的工作。 例如采集药草或帮高阶冒险者提行李之类的。 只是那些工作意外藏有高风险的情况也不少，因此需要仔细确认委托内容，但新手常会忘记要那么做。 至于莉娜……光是她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应该就代表她在跟我分开之后，也有付出足够的努力。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不过我好歹也教了莉娜不少我知道的知识。 例如实用的猎场，优质的商店，还有一些冒险者必须注意的状况跟应该要知道的知识。 不知是否有帮上她的忙…… 我好奇地问道： “先不说我的事。就像你看到的，之前的问题已经没有了。比起那个，你最近过得怎样？冒险者的工作还顺利吗？” 听到我这么问，莉娜立刻说道： “嗯，我也没问题。人家按照雷特先生教的东西去做，结果之前的问题就立刻轻松解决了。而且人家前阵子还有组一支队伍呢！不过也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生跟女生就是了……” 队伍啊。 对十年来没有朋友只能单独活动的我来说，那实在是高不可攀的词句，看样子莉娜的沟通技能应该要远比我强多了。 真是羡慕。 ……好吧，我只是开玩笑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队伍找我。 我也是有队伍可以参加的。 我只是比较喜欢单独活动，所以对这种方式比较坚持而已…… 不过莉娜的队伍成员，似乎是除了莉娜之外男女各一人。 也好，这样应该也比较不用担心。 从年纪来看，如果是年纪跟莉娜差不多的人，应该也比较不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的人藉故去接近莉娜。 如果是二十多岁左右的冒险者，由于经过许多洗礼的关系，会打坏主意的人就比较多了。 简单的说，就是差不多像我这种年纪……等等，我可不会做那种事喔。 当然，就算那样也不能保证绝对能够放心。 为了帮莉娜在这方面进行判断，我决定试着多打探一点情报。 “那真是太好了……他们为人都怎样？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一起组队的？” “他们都是好人。男生是剑士，叫莱兹，虽然个性有些莽撞，但在战斗时很拚命，女生是叫萝拉，是懂治愈术的魔术师。我们是在冒险者公会的介绍下彼此谈过之后才决定一起组队的。” 莉娜简洁地答覆我的问题。 冒险者公会虽然在许多方面是个不太能够信任的马虎集团，可是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由于有沃福在管理的关系，因此要比其他都市的公会能干。 尤其是在冒险者的安全方面相当用心，也因为这样，这里冒险者的死亡率也特别低。 而且这里对于新人冒险者的培训也投入不少心力，在组队寻求其他冒险者的时候，公会也会介入审查。 这也是为了避免新手跟不怀好意的人组队之后遭到悲惨的下场。 就算说是新手，冒险者当中有不少拥有魔力跟气等特殊力量的出色人材，想试着把这些人抓去当奴隶的人不在少数，也因此公会才会如此防范。 因为这层理由，透过冒险者公会介绍的对象也比较能够信任。 除此之外，莉娜刚才提到的两名冒险者都是我知道的名字。 “……那两人是莱兹·戴纳跟萝拉·沙提吗？” 他们是跟我一起进行铜级冒险者升级测试的成员。 个性莽撞的莱兹跟懂治愈术的萝拉，这样的形容刚好符合两人的形象，所以我才会立刻知道那两人的身分。 莉娜对我点了一下头。 “嗯，是他们没错……他们是雷特先生的朋友吗？” 由于莉娜这么问道，所以…… “没错，我们之前有一起参加铜级冒险者升级测试，他们是跟我一起去闯迷宫的人。” 我这么说道。 莉娜听到我这么说便睁大眼睛。 “……那么他们口中亲切的雷特·维维耶先生，其实就是雷特先生吗!?” 她这么问道。 看来当时的事情，莉娜已经从他们口中听说过了。 话说回来，亲切的雷特·维维耶。 讲得好像是什么名号似的……虽然听起来不是很称头就是了。 如果真的要给我冠上什么名号，好歹也挑一个比较称头一点的才是。 不过如果名号太过夸张，变成名不符实就不太好了。 《被龙吞的雷特》……《骨雷特骨》……不行，我没有取名号的天分。 “是不是亲切先不提，那个人确实就是我……” 我点头肯定之后，莉娜突然压低音量。 “……可是雷特先生的名字，不是叫雷特·费纳吗……” 莉娜这么说道。 虽然应该没有人会偷听我们的对话，不过毕竟旁边还有摊贩老板在。 莉娜应该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为我特别顾虑吧。 我也跟莉娜一样压低音量说道： “……这件事我有我的苦衷。总之现在我是用雷特·维维耶这个名字在活动。”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人和我都跟雷特先生有一段缘分，真是太神奇了。今天我们也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巧遇……说不定我们真有什么联系呢。” 莉娜看来颇为开心地这么说道。 偶然这种东西，有时还真的会制造出一些有趣的邂逅。 就像我遇到《巨龙》。 或是我遇到尼芙。 ……我恨偶然。 遇到莉娜这件事，大概是最近唯一会让我感到庆幸的邂逅了…… 就某些角度来说，她或许算是我的幸运女神。 我甚至开始觉得能在这里见到莉娜，说不定代表我接下来在前往哈特哈勒村的路上也会碰到好事。 ◆◇◆◇◆ “说到这个，让我想起一个奇妙的缘分……” “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没错，跟莉娜有关的缘分，除了遇到莉娜本人跟她的队伍成员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我开口说出我想到的那件事。 “以前我去铁铺的时候，在店门口遇见一名自称是伊德雷斯.罗格的人。他当时跟我说他正在找莉娜·罗格……该不会……” 那名男子说他在寻找从事冒险者工作的妹妹，莉娜·罗格，不过姓氏跟我认识的莉娜不一样。 所以虽然是可以想成他是在找其他人，不过提到莉娜这个名字又是最近才来到这个地方的冒险者，以我自认还算广的人面来说，我也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莉娜。 正因为我认为对方找的人八成就是我知道的这个莉娜，所以才会提起这件事。 不出我的意料，莉娜听到我说的名字，立刻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到这里来……” “……所以真的是你吗。也罢，你放心，我没有跟他透露你在这里的事。那个人虽然是有点骑士气质，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适合在这种偏僻城镇找人的人。” 我试着回想他的样貌，那个人感觉带有强烈的都会气息，彷佛像是个出生就注定能平步青云的人。 人品似乎也不错，感觉像是个老实人。 只是虽然他看起来像个会认真投入工作的人，不过也因此让他在马尔特这种龙蛇混杂的边境都市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之所以现在还偶尔会看到他还在马尔特街上活动，也是因为他与马尔特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的关系。 而且女性的视线还很容易集中在他身上。 骑士这种人就是特别有女人缘，我可没有觉得羡慕喔。可恶。 可是他那么频繁地到处打听，却一直到现在还没能找到莉娜，八成是在收集情报这个部分进展得不顺利吧。 马尔特虽然是乡下地方，不过好歹也是小有规模的地方都市。 在这里往来的人也不算少，如果只是盲目乱找，难度简直就像是在沙漠里找一粒沙金一样。 话虽这么说，都会的骑士在这种边境能利用的情报管道，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大概也就只能在酒馆打听情报。 莉娜看起来不像是会出入酒馆的人，会常在那种地方出入的，大多是满脸横肉的大叔级冒险者，那种人感觉也不会跟莉娜有太多往来。 因此那名骑士就算到酒馆打听莉娜这个名字，八成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要是他跟见到我的那个时候一样，去铁铺之类的地方打听，那里的人也不会随便透露顾客的情报。 尤其是对于来自都会的骑士，大家更容易提高戒心，因此多半会在尽可能不提供任何情报的状态下请他早早离开。 因为这种种因素的关系，似乎也让伊德雷斯找人的进展陷入瓶颈。 如果要问为何我会说得像是亲眼看见一样，其实我也是利用艾德尔情报网的力量。 最近艾德尔似乎已经将马尔特这里近半数的小鼠纳入支配，所以马尔特全域几乎都有它的耳目。 只要我跟艾德尔说我想调查什么情报，它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给我答案。 只是它的情报网似乎完全无法靠近拉图尔家。 那个地方实在太神秘了。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拥有大量的魔道具，所以可能也会用魔道具进行妨碍吧。 也就是说像小鼠这种等级的小魔物终究还是有其界限。 不过就算这样，也已经相当管用了。 莉娜听到我说的话发出轻笑。 “因为哥哥是个打骨子里只会用骑士想法思考的人。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哥哥带我到处去玩的。” 莉娜的话语让我稍稍感到意外。 从莉娜所说的内容来看，莉娜老家应该是贵族世家。 毕竟骑士这个词都出来了。 这样说起来，莉娜应该原本是贵族家的千金才对…… 不过这样一想，莉娜会跑到这种边境都市来做冒险者工作，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不过这时候就先别提这件事好了。 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那个人是会把贵族家千金带着到处跑的怪人。 “他是个好哥哥吗？” “对我来说是。因为是因为哥哥，才会有现在的我嘛……” “你会选择当冒险者，也是因为那个哥哥的关系吗？” “嗯。我是在哥哥建议下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成为冒险者的。我有跟哥哥学习剑术，还算有些本事，可是实在不太懂得怎样跟人往来……我原本是在王都活动，可是最后实在撑不下去，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的。” 听说王都的冒险者互相竞争的状况要远比马尔特这里更加激烈，听说有相当强烈的实力至上主义。 而那里看来对新人来说并不是个友善的环境。 也因为这样，王都的冒险者公会也会建议冒险者到其他都市发展。 至于马尔特则是一个对新人十分友善的地方。 虽然这可能主要是有那个冒险者公会会长在这里的关系。 沃福跟位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总长似乎也颇有交情，所以他们彼此或许也有这类的联系。 “既然是这样，其实我就算告诉他关于你的事情也没关系吗？我那时候是假装不认识你，这下感觉好像对他不太好意思了。”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说道： “关于这件事……姑且不论我的父母，如果是哥哥，应该不至于会强押我回去。也许我该试着去见哥哥一面……” “既然这样，你跟我讲一个方便的时间好了。我会帮你转达的。你要特地去找他，也得多费一番功夫吧？” 换成是我就容易多了。 我只要让艾德尔用情报网去找到他的位置，就能假装用巧遇的方式去见他。 然后我只要用类似“你要找的莉娜，说不定是……”等等的说法，对方肯定也会很感激我提供情报。 虽然我的装扮可能会让人产生戒心，不过只要别指定他去太奇怪的地方，应该还不成问题。 如果我指定他到郊外的废屋跟莉娜碰面，对方很可能会提高警戒吧……真的那样说看看好了。不对，别闹了。 对于我的提议，莉娜的反应是…… “真的吗？如果不会让你太麻烦的话，那就拜托你了。至于时间……” 莉娜跟我说了一个她有空的时间，让我记住。 我答应莉娜会负责安排他们碰面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下，在分开之前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而这时也正好是我约好跟罗琳碰头的时间。 ◆◇◆◇◆ “呼～还真是买了不少东西。” 罗琳回到家，满足地看着放在地上的大量书籍这么说道。 那些在摊贩大量购入的书籍虽然在返家路上都收在我的魔法袋里，不过一回到家，罗琳便要我立刻把那些书全拿出来。 看来她接下来打算尽情享受读书之乐。 我可以体会她的想法。 新买的书就是会让人想早早看到内容…… 其实罗琳在路上就已经先拿着一本书开始看了。 虽然我很想跟她说这样会撞到人，不要边走边看，可是罗琳是一名拥有银级实力的冒险者。 如果有路人靠近，罗琳就算不抬头确认也能轻松避开，因此让我根本没有制止她的理由。 这种行为乖孩子不可以模仿。 这个人是不乖的大姊姊。我真想跟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这样说。 “……那我就跟刚才讲过的一样，我要再出门一趟。” 罗琳听到我这句话…… “……喔……路上小心……” 罗琳随便挥了挥手，心不在焉地应声。 她已经完全被书本绑架。 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她好歹还听得到我说话，所以还不成问题。 我很快又再次出门。 ◆◇◆◇◆ 我会跟罗琳那么说，是因为我已经跟罗琳说过我在市场见到莉娜，答应莉娜向她哥哥转达会面时间，所以要去见莉娜的哥哥一面。 由于我以前就跟罗琳提过我在迷宫里认识莉娜的事，罗琳其实也说过她有机会也想见莉娜一面，不过那可能就得要另外再找时间了。 莉娜在冒险者事业上发展得颇为顺利，生活应该算相当忙碌，要在她难得的休息时间特地打扰她，我其实也不太好意思开口。 顺带一提，莉娜的哥哥伊德雷斯.罗格目前身在何处，艾德尔的手下已经帮我找到了。 目前是由艾德尔在我前面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帮我领路，而我则是跟在艾德尔后头。 由于之前我跟伊德雷斯见面的时候，面具是遮住整张脸的形式，所以现在也同样让面具变成当时的模样。 换句话说，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带着骷髅面具身穿长袍的诡异男子，前方还有罕见的黑色小鼠在帮忙领路的景象。 ……感觉我们好像是什么会散播传染病的死神一样。 实际上偶尔还真有看到我跟艾德尔而发出惊呼声的路人。 虽然那些路人仔细观察还是会觉得我是人类而松一口气，不过我们这样确实是会有给人诡异的感觉。 如果改变面具形状，兜帽也放下去，就比较不会惹人注意，不过在行人较多的时段突然给人看到我这种装扮的人，确实是挺可怕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如果我不用这一身打扮，伊德雷斯大概认不出我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又走了一段路，在前方看到一名身着骑士装扮的壮硕男子。 就是他。 我加快脚步来到男子身边，开口说道： “——伊德雷斯先生。” 一听到我这么说，男子便转头回望我。 他看到我诡异的装扮，先是微倾脑袋想了一下，然后…… “……喔，你是以前跟我在铁铺门口说过话的……” “是的。您还记得我吗？” 听到我这么说，伊德雷斯说道： “你这身装扮我想忘记也不容易……话说回来，你的声音是不是变了？我记得以前应该更……” 他大概是想说糟糕之类的词句吧。 因为我那时候的发声器官几乎是烂的。 所以声音自然不太好听。 可是现在我已经能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不过我当然不能老实说“因为我多完成了一次身为不死魔物的进化！”所以便回道： “我之前是因为喉咙受伤的关系，但后来治好了。上次真是失礼了。” 我搬出这个简单的藉口。 不过或许是因为十分合理的关系，加上那也算是颇常见的状况，因此伊德雷斯并没有怀疑我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你看起来是一名冒险者，我也是骑士。跟魔物交手受到重伤，之后终身受到影响的状况并不少见。那是能够治愈的伤，真是太幸运了。” 伊德雷斯用满怀感慨的语气这么说道。 当然，如果是最高阶的圣人或圣女，就算是那类无法用一般治愈术或圣气治疗的伤势似乎也有办法治愈，不过那样的存在很少会为了一介骑士或冒险者施展力量。 所以伊德雷斯说他为我是受到能够治愈的轻伤感到庆幸，就是这个意思。 “嗯，确实是很幸运。” 我点头附和之后，伊德雷斯也同样点头，他接着才想到要询问我的来意。 “……对了，你刚才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刚才你好像有事情要跟我说……” “没错。上次我们碰面的时候，伊德雷斯先生不是说正在找令妹吗？我记得是叫莉娜·罗格的样子……” “嗯，你没记错。你找到她了吗？” 伊德雷斯睁大眼睛，有些激动地对我追问。 虽然他看起来一幅想揪住我衣领摇晃我身子的模样，不过看来他还保有避免失礼的冷静。 虽然他把脸逼近到我面前，但也就仅止于这样。 虽然型男把脸贴到我眼前的魄力让我有些却步，但我还是冷静地开口： “对，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人的姓氏跟令妹不一样……她不是叫莉娜·罗格，而是自称莉娜·卢贝齐的样子。” “……原来如此，是姓氏的关系……原来是这样我才找不到。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是她的？” 会用假名，代表至少当事人完全不打算让人知道原本的名字。 也就是说就算有其他人询问本人，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承认。 所以我说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分，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 伊德雷斯的眼神转为尖锐。 不过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我老实说道： “我没有特别调查，而是跟她本人确认，她自己承认的。我是在这里活动的冒险者，而我知道叫莉娜的女性就只有她一个，所以前阵子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提到之前遇到你的事情，然后她就告诉我你是她的哥哥。” 听到我这么说，伊德雷斯这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抱歉，刚才我胡乱怀疑你。” “没关系，为亲人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不用放在心上。” 我这么说完之后，伊德雷斯用不解的表情说道： “……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我感觉你这个人跟外表完全相反，是个好心人呢。” 会吗？ 我其实也没有好心到哪去。 不过这次会跑这一趟确实是出于纯粹的善意，也难怪他会有如此感想。 “我其实跟其他人差不多……总而言之，我是来帮莉娜传话的……” 之后我便向伊德雷斯转达莉娜希望见面的时间。 可是，伊德雷斯的反应是…… “……唔，那个时间可能有困难。因为我差不多得回王都了。等其他机会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以麻烦你帮我向莉娜转达吗？至于报酬……” 听他说到这里，我连忙开口： “只是传话不需要谈什么报酬，而且我还有欠莉娜人情呢。” 如果不是有莉娜帮忙，现在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所以就算把我当传言板使唤我也甘之如饴。 伊德雷斯听到我这么说…… “……嗯？我对这件事还挺有兴趣的，不过……我还是直接问莉娜好了。那就麻烦你传话吧。” 伊德雷斯这么说完，便跟我说了他下次能来马尔特的时间跟会面地点，然后就离开了。 时间差不多是一个月后。 我原本以为骑士并不是个容易抽出空闲的身分，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忙碌。 不管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我自己也接着动身前往冒险者公会。 我去那里是要将伊德雷斯交待的讯息透过公会转达给莉娜。 虽然莉娜有告诉我她的住处，不过在市场见面的时候，她说过之后要接着进到迷宫里去。 所以请公会帮忙是最稳当的办法。 终章 “有没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罗琳一大早就站在自家门前，说出这种像是母亲叮咛小孩的话语。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解决的事，像是拿新的《龙血花》给萝拉，还有传话给莉娜。 这些事全都处理妥当了……我是这么想的。 应该没错。 至于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忘记带什么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会被忘记的事吧……可是想到说不定有什么该想起来却又想不起来的东西没带，就会让人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结果，我最后决定用“既然会忘记就代表应该不重要”的想法，把那股不安抛在脑后。 “……应该都没有吧。就算真的忘了什么，等回来再想办法就是了。” 罗琳听到我说出这种健忘者的经典台词，露出傻眼的表情。 “我是很想说你好歹也试着想一下，不过我们确实也不是出去这一趟就不回来了。就照你说的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罗琳说完话便推开大门。 我们就这样启程了。 目的地是我的故乡，哈特哈勒村。 ◆◇◆◇◆ 虽然说马尔特是边境都市，不过好歹也是个规模可以被称之为都市的地方都市。 当然，要跟王都之类的大都市相比是逊色不少，不过可以肯定是一个有相当人流往来的大城镇。 当然，在马尔特城门附近的驿站中也能看到许多马车停靠，还能看到像是车夫的人正拉扯嗓门招揽乘客。 那是一幅热闹且生气蓬勃的光景。 其中许多马车是要从这个边境都市驶往位在西方的都会，来此想寻找马车搭乘的旅客也不少，因此随处可见旅客跟车夫为车资大声讨价还价的光景。 而在这样的景色中，我跟罗琳走向一处彷佛与那种活力无缘的安静区域。 由于要前往什么方向的马车会停在驿站的哪个区域，基本上有一定的规矩，所以瞭解其中门道的人根本不用花太多时间到处确认。 车夫之所以要大声招揽顾客，主要其实也是为了让不熟悉马尔特这个地方的外地人容易找到正确的马车。 “……应该就是这个玩意吧？” 罗琳在一辆马车前面停住脚步这么跟我确认。 我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不过这个玩意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让人不安呢。我自己每次也都会担心这个玩意是否真能撑到哈特哈勒……” 其实我也实际搭过不只一次，每次也都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但每次看都很难让人安心。 会这样说，是因为那辆马车负责拉车的动物并不是马，而是一只巨大的陆龟。 之所以称为“马车”，纯粹只是因为马是拉车的代表性动物，实际上还有许多马匹以外的动物会被用来拉车。 当然，大多情况都还是用马来拉车，不过因应路况与所需速度，还是会有其他动物被拿来使用。 仅次于一般马匹第二多的，是一种被称为龙马，外形与马十分相近，不过其实是相当于亚龙亲戚的动物，那种动物速度比马更快，耐力也更好，加上不会害怕魔物，因此也常被拿来使用。 可是龙马数量不像一般马匹那么多，加上体格要远比马要强韧，所以也很考验车夫的技术与体力，所以龙马并没有因为方便又快速而取代所有马匹，只有以速度为卖点的马车有在使用。 那种马车的车资也相对昂贵，所以主要服务的对象不是一般旅客，而是贵族或骑士。 相对的，我们正打算搭乘的这辆马车，是由一种名为大龟的生物负责牵引，而大龟就跟名称一样，是一种巨大的龟类，虽然是比马更有马力，不过却是脚程要比马慢的动物。 不过大龟速度虽慢，但有十分坚硬的龟壳，所以就算被魔物袭击也能缩到巨大的龟壳里避难，因此要穿越危险路线或常得翻山越岭的马车，就常会使用这种生物。 往哈特哈勒村的路线跟往西方都会的路线相比，自然比较欠缺整备，加上高低起伏也比较剧烈，所以大龟才是合适的驮兽。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是一只大号陆龟。 所以总会让人觉得让这种生物拉车，我可能过几百年都无法抵达故乡。 实际上虽然说大龟脚程慢，但毕竟是足以充当马匹的动物。 虽然是要比马慢一点，但其实也有相当的速度。 大龟的腿也比普通龟类要长，形状也颇为有趣。 “你以前都有顺利回去吧？所以应该可以放心吧……至于车夫……喔，有了。” 东张西望寻找车夫身影的罗琳，在看到一名老人之后点头说道。 那个老人不同于在驿站其他地方大声招揽顾客的车夫，只是靠在马车车斗旁抽着菸斗发楞。 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干劲。 好吧，我可以体会他的感受。 因为会特地从这个边境都市再往东走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招呼的。 那种人本来就少，而且几乎都是固定的几张面孔，大声吆喝也只是浪费力气。 “老先生，我们想搭车去哈特哈勒，您要收多少费用？” 听到罗琳这样询问，老人抬起头。 “……五枚银币。附带午餐，不过其他时间你们得在途中停靠的小镇里自己解决。人数到了才会出发，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先到车斗上去坐着，或是随便找地方歇一下。” 老人这么说道。 很难去说五枚银币是否公道，因为哈特哈勒几乎是个相当于终点站的地方。 考虑到长达一周的行程，如果有附带午餐，那应该可以算便宜。 往西行驶的马车虽然收费较少，不过那是因为车道有经过整备，乘客数量也多，所以就算是去同样距离的地方，也只需要较短天数就能抵达的关系。 乡下地方就连在这些方面也很不便。 这也算是我之所以很少返乡的原因。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段可以为了省钱而徒步返乡的路程…… “那么两人就是一枚金币了。麻烦您了。” 罗琳说完话便立刻付了车资。 虽然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五枚银币打算交给罗琳，不过…… “回程换你付帐就是了。我用不到这么多零钱。” 罗琳这么对我说道。 罗琳的举动……好像比我更有男子气概。 是我自己太含蓄的关系吗？虽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按照罗琳说的，等回程再由我付帐好了。 再不然等到路上镇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请客还回去好了。 要说旅行的乐趣，自然就是可以吃到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的珍奇美食。 虽然基本上都是常见的乡村料理，不过偶尔也会有有一些意外的惊喜，例如当地人觉得稀松平常，但其实在其他地方十分罕见的食物。 像是大冬蛙的蛋，还有油炸的杀人螳螂幼虫…… 虽然那两种东西都很好吃，不过由于外观的关系，我还记得自己在吃第一口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我们在半途会停留的镇上应该还是能吃到那些东西，到时也让罗琳尝尝看吧。 “那我们就等一下吧。这趟旅程还真令人期待。”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点头附和。 “对啊，真是期待。” 我期待罗琳看到珍奇美食的反应。 这样想可能有些太坏心了点。 再怎么说罗琳都是都会人，可能会很难接受。 我边在脑中胡思乱想，边跟罗琳一起等待马车出发。 ◆◇◆◇◆ “要出发了。上车吧。” 一段时间过后，似乎又来了几名乘客，因此车夫这么催促我跟罗琳上车。 我们登上车斗，不动声色地确认其他乘客的样貌。 包含我跟罗琳在内，总共有六个人。 这个数字不知是多是少…… 只有一组年轻女孩与中年男子的组合，还有一对老夫妇。 如果那名中年男子不是冒险者，那么在这里的冒险者就只有我跟罗琳而已。 虽然那对老夫妇有可能出人意外的是两个本领高强的魔术师，不过我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所以八成不是。说不定他们的实力已经高深到可以把体内魔力全部隐藏起来……那太扯了。 话虽这么说，考虑到我们要走的路线，车夫应该多少也有些战斗能力。 虽然说像车道那类经过人手开辟的地方不太容易会有魔物出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旅途中的危险不只有魔物，也会遇到强盗，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大概就只能靠我们设法解决了。 毕竟再怎样也不能期待老人跟年轻女孩能够战斗。 罗琳虽然也能算是年轻女孩，不过她同时也是出色的冒险者跟魔术师。 让她战斗不成问题。 车夫正坐在车夫台上，手里拿着鞭子。 只见车夫拿鞭子往大龟的龟壳上一甩，反应迟钝的大龟就像是刚睡醒似地缓缓迈开脚步。 ……好慢。 不过那也只是在离开城镇以前的事…… “……我是第一次坐大龟拉的马车，没想到还挺快的。” 罗琳有些感动地这么说道。 实际上从车棚往外望去，会看到车外的景色以相当快的速度往后流动。 这肯定是超越人类正常奔跑的速度。 如果从车夫台旁边探头往前看大龟的动作，会看到大龟的腿正快速活动，一点都没有龟类的感觉。 大龟虽然起步的动作比较迟钝，但其实是完成加速之后能发挥相当速度的生物。 加上又有充分的马力，也难怪会成为颇受重视的驮兽。 而且个性温驯，又相当强壮。 但话虽那么说…… “……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虽然不太好意思麻烦大家在外面露宿，但是这一带城镇的间隔太远了。不过这里的魔物也少，所以应该很安全。” 车夫这么说完，便让马车停住。 听到车夫这么说，车上的乘客只有罗琳惊讶地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乡下地方就是这样吗……” 她说出这种嘲讽乡下地方的发言。 虽然我是有些感到不悦，不过我也同时能多少理解罗琳的感受。 如果是往西方的路线，在正常状况下，大约每半天行程就会有能过夜的城镇。 这种状况在往都会方向那些经过整备的路线上，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我们走的是一条通往偏乡地区的车道，所以这不仅是常见状况，而且第一天几乎固定是这样。 虽然说途中是可以考虑多兴建一座小规模的城镇，但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座几十年前还曾存在的村子，因为遭到魔物袭击而消灭。 虽然摧毁城镇的魔物在当时就已经彻底遭到讨伐，不过已经不愿继续居住在这片区域的幸存者，也都移居到了马尔特或在马尔特西方的都会。 而在那之后，这附近就一直没能兴建新的城镇，一直是一片荒地。 虽然关于那场灾难的记忆应该已经转淡，如果有人愿意起头，要兴建新的村庄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愿意起头的人毕竟不是随时都有。 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你应该早就习惯露宿这种小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罗琳一听到我这么说…… “也是啦。毕竟以前常常被你拉着到处跑，被迫学会露宿的方法嘛。” 她立刻这么回应。 罗琳的说法虽然带有一点记恨的味道，不过她当然只是开玩笑。 但我拉着她到处跑这件事是真的。 毕竟当时的罗琳真的什么都不会。 虽然现在她已经可以用聪明的头脑与灵巧的双手处理大部分状况，不过当时罗琳连收集生火所需木材的方法都不知道。 虽然她知道不少魔术，不过却没有想过那些魔术该如何运用，也不知道要怎么让魔术在生活中派上用场。 所以当时的罗琳根本没有独自露宿的本事可以帮我省下不少事。 可是换成现在，露宿的时候有罗琳在，可说是相当方便。 “老先生，晚餐您打算怎么解决？” 罗琳向车夫这么询问之后…… “我这里是有一些肉干，不过……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罗琳听到这个答覆…… “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愿意给我三枚铜币，我可以顺便帮您准备一份。” “唔……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车夫这么说完，便将三枚铜币交到罗琳手中。 罗琳接着也向其他乘客询问同样的问题并收取费用，然后…… “好，那来开始弄晚餐吧。雷特。” 罗琳出声向我示意。 我们在出发前买了许多食材。 而罗琳收取的费用也要比材料费高出一些，所以我们并不吃亏。 我立刻从魔法袋里取出食材、锅子，还有调理用的台子，开始处理食材，而罗琳则在地上画出魔法阵。 罗琳在咏唱简单的咒文之后，魔法阵里便出现一团火焰。 那个光景立刻吸引了乘客们的视线。 魔术师虽然不是多么罕见的职业，不过魔术师在一般人面前施展魔术的机会并不多见。 尤其是像这种生活用途的魔术，魔术师通常为了保留魔力，就算是露宿时也很少使用。 可是罗琳拥有相当充沛的魔力量，加上她利用魔法阵让魔术极端简略，因此能够大幅节省施展魔术的魔力，而且似乎也能仅用少量的魔力维持效果。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我对罗琳运用魔术的技术并不算瞭解得多么详细，其中也有很多我搞不清楚的部分，但罗琳实际上也是相当随兴这样施展魔术。 她画的魔法阵其实也是以初步的知识构筑而成，但看起来确实画得特别漂亮。 我如果继续像罗琳学习魔术，迟早有一天应该也能有这种本事……应该啦。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怎样露宿，我就不会使用魔法阵，而是捡木材生火。 虽然我还是会用魔术充当火种，不过用魔力维持火焰燃烧实在太奢求了……尤其对以前的我来说更是如此。 当然，我这种方式也是冒险者较一般的做法。 毕竟保留魔力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看来我在想这种事的时候，已经把处理食材的工作完成了。 我把食材跟调味料一起放进锅中，然后…… “罗琳。” 听到我这样出声，罗琳便接着咏唱咒文。 只见地面的土迅速隆起，形成临时的火炉。 我把锅子放到火炉上头，罗琳便接着用魔术在锅中注入水。 虽然我觉得这个部分我似乎也能办到，不过为了避免没拿捏好分寸让所有人都泡在水里，所以目前还是交由罗琳负责。 罗琳在锅内放入符合需求的水量，在确认之后盖上锅盖。 这样让锅里的食材烹煮一段时间，程序简单但颇为可口的炖汤就完成了。 虽然在城镇里这是谈不上料理的料理，不过在露宿的时候可是相当令人垂涎的大餐。 烹煮一段时间后将锅盖掀开，香气立即伴随着热气飘散。 那对父女、老夫妻、车夫，全都迫不及待地看着那香气四溢的料理。 我们将装有炖汤的碗跟放有火腿跟起士的黑面包一一交到每个人手中。 “好，开动吧。” 一听到罗琳这句话，大家便开始享用餐点。 那对老夫妻在开动前似乎有先向神祷告，不过说的是我从未听过的祷告词，我猜八成是什么地方宗教的习惯。 由于这里是乡下地方，因此有不少村庄会祭祀一些莫名其妙的神灵。 话虽这么说，那并不是会遭到怪罪的事，通常就只会让人觉得这里的人都很虔诚而已。 我以前修好的那间灵庙，我甚至不知道祭祀的是什么神灵。 我们的炖汤似乎颇受好评，大家说就算有偿也没关系，希望我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果有机会可以再做一次。 由于我们原本就是抱着如此打算而事先准备各种食材，因此完全不成问题。 连巨大的塔拉斯库都能容纳的魔法袋容量，要存放能让六人吃一个星期的食材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吃过晚餐之后，便是进行守夜的时间。 虽然说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区域，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魔物，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有人负责守夜。 在这种时候，除非有两名车夫，不然都是由乘客中身体比较强健的人轮流守夜。 以这次的情况来说，就是我跟罗琳，还有那名跟女儿同行的中年男子。 老实说，在这些人当中最适合这个工作的人，就是尽管不睡觉也没问题的我，可是我也不能明说我是不睡觉也没差的不死魔物，守夜全交给我来就好，因此我们最后是正常以包含车夫的阵容，用四人轮班的方式守夜。 顺序是车夫、中年男子、罗琳，最后到我结束。 由于我睡不久，因此我只有在车夫守夜的时候稍微小睡了一下，之后就一直醒着。 而就在我跟罗琳坐在火堆旁闲聊的时候…… “……有不速之客的样子。” 罗琳这么说道。 而我也感觉到身后的森林内有人在活动。 ◆◇◆◇◆ 我接着往森林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很快就确认到让我有那股感觉原因。 “……那与其说是人，比较像是人类待在这里的下场吧。” 罗琳用带有同情的语气说道。 我附和道： “虽说几十年前有被魔物袭击，但那可是跟不死魔物无关的事。如果是像我一样必须得摄取特定养分的魔物也是还好，可是……” “嗯。” ——是活死人【僵尸】。 我这么说道。 ◆◇◆◇◆ 在我跟罗琳的眼前，是一群手持竹枪、锄头等武器，衣衫褴褛并浑身散发腐臭的人型魔物。 那是被称为活死人的魔物，是一种在类型上跟我我不同的不死魔物。 那种魔物跟我的差异是在于我应该算是吸血鬼系统，为了维持存在，需要藉由吸取外在血液的方式摄取能量，然而活死人则没有这类限制。 不过或许是也因为这样，活死人大多都欠缺力量，身体也很脆弱。 当然就算是那样，对普通人来说依旧会是一大威胁。 根据学者的说法，生物为了避免身体承受过大负荷，因此会有限制身体使出全力的机制，不过活死人因为没有生命，所以不会受到那种限制束缚。 活死人的身躯拥有更大的可动范围，脖子转上几圈也不成问题，手脚也像没有关节似地能朝诡异方向扭曲。 因为这些因素，因此活死人其实是连冒险者都感到忌惮的麻烦对手。 不过最让人忌惮的理由，其实是活死人肮脏的躯体与臭味…… 因为这种魔物经常也会是疾病的媒介。 如果活死人只是胡乱在附近徘徊也就罢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靠近营地。 应该要早早消灭它们才对。 我跟罗琳立刻得到这个结论。 问题是要用什么手段，不过关于这一点，我对罗琳小声说道： “……该用魔术吗？” 听到我这句话，罗琳立刻明白我的意图。 “也好。不过如果让你来，肯定会把附近弄脏，所以我来就好了。” 罗琳说完便从怀中取出短杖，接着朝那群活死人走去。 只见罗琳在走近对方的同时随手挥动短杖，当我还在想罗琳究竟在干什么的时候，发现周围吹起一阵由我们所在位置往活死人方向的风。 那是无咏唱魔术。 虽然是相对低阶的魔术，不过能够如此自然地施展无咏唱魔术，其实也反映出罗琳的实力。 其实我也能施展无咏唱魔术，不过那是十年来反覆使用两、三种生活魔术才练就的本事，并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东西。 毕竟那些原本就是不怎么需要控制的魔术。 然而罗琳所施展的魔术却不一样，考虑到吹风这种现象的意义，代表罗琳必须用魔力维持这种状态，所以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琳应该是为了避免活死人身上的气味跟碎屑飘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所以才先吹起这阵风。 罗琳来到那群活死人面前，活死人便开始缓缓将罗琳围住。 这群活死人应该是受到生者拥有的生命气息吸引而来到我们的营地，不过它们的视力似乎不太好。 它们几乎没有理会我所在方向，也是马车所在的位置，而全部被靠近的罗琳给吸引。 不过为了提防有其他伏兵出现的可能性，所以我还是待在原地对周围保持警戒，但目前并没有其他魔物靠近的迹象。 这也难怪，毕竟活死人根本不会有偷偷接近目标的技术与思考能力。 所以我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只是在较远的地方似乎还有其他活死人在活动……但不知为何，那样的迹象正逐渐减少，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有可能是自相残杀，或是跟盗匪交战，也有可能是有其他冒险者在附近…… 我还是保持警戒比较好。 而且比起那些状况，眼前罗琳的情况比较重要。 被活死人包围的罗琳开口说道： “……嗯，大概要用这种威力吧。好像也没其他的了……好。﹃风啊，吹起来，火啊，燃烧。化为龙卷，将周围夷为平地。《小火龙卷》﹄。” 罗琳咏唱起咒语。 下一瞬间，罗琳周围出现几团彷佛灯火的火球，周围也突然刮起强风。 只见强风与火球互相缠绕，形成火焰龙卷。 那些活死人腐烂的脑袋不知是否还有些许思考能力，纷纷为了躲避火龙卷开始往外侧退开，可是火龙卷拉扯活死人的力量更加强劲，让活死人根本没法逃开。 所有活死人都被拉近火焰龙卷当中遭到烈焰焚烧，逐渐化为灰烬。 虽然在森林附近使用火魔术从许多方面来看都像是自杀行为，不过那种想法仅适用在功夫还不到家的魔术师身上。 有罗琳这种功力的魔术师，就算在森林里使用火魔术，因为能彻底控制火焰的关系，能够避免延烧，因此一点都不成问题。 只是如果是我来用，肯定最后会演变成森林大火。 想到那么可怕的后果，让我一点都没有想尝试的意思。 一段时间过后，活死人几乎全部都化为灰烬。 那个魔术的威力实在相当惊人。 不过罗琳应该已经将威力调低了。 她的咏唱颇为随便，而且甚至还加入了降低威力的咏唱。 只见火焰龙卷开始缩小，当完全消失之后，便只剩下罗琳站在刚刚还是火龙卷中心的位置。 罗琳转头对我说道： “雷特，你来一下。” 不明白罗琳意图的我走近一看，发现在罗琳脚边有堆成一座小山的灰烬，里面还能看到魔石。 魔石自然是活死人所留下的，不过我原本以为罗琳的火龙卷会将这些东西全部吹散，但她看来是把东西全聚集在这里。 她控制魔术的技术还真是高明…… 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为何罗琳叫我过来的用意。 罗琳接着说道： “我原本想说只要连灰都烧掉就不成问题，不过聚集起来才发现意外难烧。用圣水 也是可以搞定，不过毕竟有你这么好用的人在这里……你能处理吗？” 简单的说，活死人留下的灰烬跟魔石会带有邪气跟瘴气。 所以要用我的力量来进行净化。 ◆◇◆◇◆ 一般来说，不只是活死人，在击败需要净化的不净魔物时，冒险者还得面临一些选择。 好比说，像罗琳刚才说的那样，用圣水净化死骸。 像是在从事冒险者活动的时候，除非是某些特别强大的存在，通常用圣水就能充分发挥净化作用，所以这应该也是较多人用的方法。 不过最常见的状况，大概就是什么都不做。 因为圣水相当昂贵，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的冒险者也不多。 在处理讨伐不净魔物的工作时，如果是有良知的冒险者是会准备圣水，不过因为嫌麻烦或利益考量而不准备圣水的人相当多。 如果要问那样要如何处理净化问题，自然就是置之不理。 这其实是不太好的行为，因为留下不净魔物的死骸没有处理，会让那块地方受到诅咒，最后甚至可能会演变成像塔拉斯库沼泽那样的环境。 也就是说，会因此跑出一片人类无法居住的土地。 当然，如果只是活死人等级的邪气跟瘴气，就算放着不管，也只会让死骸所在的位置有几年时间长不出草木，但就算是那样也不该置之不理。 罗琳也是基于这个考量才特地把灰烬聚集起来。 虽然魔石应该单纯是想说之后能够卖钱，不过同样也需要净化。 其实如果像罗琳那样把不净魔物烧成灰烬的状况，有时甚至可以省去净化的功夫。 因为如果罗琳刚才用龙卷将灰烬吹散到四周，邪气跟瘴气也会被分散，不会有太多负面影响。 那种做法可能会出现的影响，大概就只是经过这附近的时候身体会感觉有些不适，植物生长的速度会稍微变慢而已。 虽然那样也不是好事，但现实就是那种程度的影响是在容许范围当中。 可是罗琳是一名有良知的冒险者。 她也会随身准备圣水，如果这里没有我在，她应该就会拿圣水来用。 只是现在我在这里，所以没有用圣水的必要。 毕竟圣水可不便宜。 能省下来当然是再好不过。 就这一点来说，我的圣气就是不管怎么用，也只要休息一阵子就会恢复。 这也让人明白拥有圣气的人有多么好用。 “那么，我就来净化吧。” 我这么说完之后，将手伸向堆积起来的灰烬与魔石，让圣气流进其中。 无论是净化还是治愈都可以靠感觉瞭解如何使用，这是圣气的一大优点。 虽然知道经过系统整理的用法应该会更有效率，不过只有加入宗教团体才有机会学习那些知识。 再来大概就是只能去找自由活动的圣气高手学习了。 虽然那种人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缓缓将圣气注入到灰烬与魔石上，感受到原本笼罩在上头的骇人气息开始散去，缓缓消散在半空中。 看到净化似乎顺利完成，让我松一口气。 虽然我知道圣气的用法，不过毕竟没有正式跟人学习，所以我总是会担心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这次看来没出什么问题，所以应该是不用担心。 可是…… “……真不愧是活动肥料，原来在净化之后会变成这种模样吗……” 罗琳看着净化完毕的灰烬这么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 “……别再说我是活动肥料了。只是看到这种结果，我也必须说那种称呼还真有几分道理。” 我在回嘴的同时也跟罗琳一样望向灰烬。 从灰烬里正冒出几株带有双叶的新芽，那明显是受到我刚才的圣气影响所长出来的。 由于被邪气或瘴气玷污的地方会寸草不生，因此会这样长出嫩芽，也说明这里确实得到净化，并具备能让植物生长的环境，可是这种让我更像活动肥料的光景，实在让我难免有些错愕。 “……好吧，先不提那个了。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坏处，魔石应该已经可以拿了吧？” 罗琳放下刚才的话题，这么对我问道。 我看了看魔石，确认上头感受不到什么明显的邪气跟瘴气之后，对罗琳点头。 “可以了。不过活死人的魔石大概也不值几个钱吧……” “也是啦。我看干脆我拿去当作研究死灵术的材料好了。这样大家都方便。” 罗琳虽然说得随便，不过死灵术其实是禁术。 虽然没有到国家禁止使用，还是如果使用就会有什么惩罚，只是在道德观念上，那被认为是不该使用的魔术。 况且死灵术本身就是属于传说性质的技术，据说现今已经失传了。 现在大概也只有留下一些让人怀疑的传闻而已。 虽然正是因为这样才会需要有人研究，不过想到罗琳如果认真致力于研究那种魔术，搞不好真能让死灵术复活，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话说回来，罗琳会对那种东西产生兴趣，还挺令人意外的。 “为什么你会开始对研究死灵术感兴趣？” 我好奇提出这个疑问，而罗琳给我的答覆是…… “因为感觉会对理解不死魔物有帮助。由于那是已经失传的技术，所以老实针对现实存在的不死魔物进行研究应该比较有效率，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罗琳给了我这个答案。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她那么做的理由。 “……也就是说，都是为了我吗？” 听到我提出这个疑问，罗琳露出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还用说吗？不然就算是我也不会没事想去招惹那种禁术。不过研究死灵术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不用担心有太多问题也算是一个理由吧。” 罗琳这么说道。 感觉我好像一直给她添麻烦的样子，让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真不好意思。”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立刻开口： “这种时候该说的不该是那句话喔，雷特。应该还有其他可以说的话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回道： “的确……谢谢你。你总是在帮我。” 我这么说道。 而罗琳的回应是： “这没什么，我和你是老交情了。别放在心上。” 她这么说道。 ◆◇◆◇◆ 在又经过一段时间之后…… “……好像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是活人吗？” 罗琳这么说道。 我也察觉到了那个人的动静。 正确的说，是刚才感觉在一段距离外的活死人动静全部消失后，应该是在那里跟活死人交战的东西靠过来了。 接近我们的气息只有一个。 由于刚才我感觉在远方的活死人数量相当多，如果是人类，那么就是能够独自击败大群活死人的高手。 这代表那个人相当厉害。 如果是冒险者还算好，但如果是盗匪什么的，那可就不妙了。 我跟罗琳也提高戒心，等待那个东西靠近。 ◆◇◆◇◆ “……是小孩？” 罗琳在看到那个从森林中现身的身影时这么说道。 可是，不应该会有这种事。 “在这种完全没有人家，也没有经过整备的荒郊野外当中，不可能会有普通的小孩吧？” 所以我立刻出言否定。 虽然不能说一定不可能，但十之八九不会有那种状况。 那个身影光看外表确实就像是个小孩。 可是那个“小孩”有相当明显的特征。 那个“小孩”站在我们面前开口说道： “……刚才有几个活死人往这里跑了，是你们帮我除掉那些东西的吗？” 那个小孩说话的腔调相当老气。 感觉就像是我们祖父母辈，甚至年纪更长的人会用的说话方式。 话虽这么说，我们还是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所以在沟通上不成问题。 在我的故乡那里也有一些会用这种腔调说话的老人，而罗琳自己也曾待过那种必须要跟老人打交道的世界。 罗琳开口答覆那个“小孩”的话语。 “是的……那些魔物可以算是我除掉的。堆在那里的灰烬，就是那些魔物留下的。” 罗琳指着地上成堆的灰烬说道。 “小孩”微微点头，理解了状况。 “会变成这堆灰烬……所以你是魔术师吗？你看起来确实是挺有魔力的样子。有这种实力，那种程度的活死人应该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不过那些东西会跑来这里，是因为我没来得及除掉它们的关系。真是不好意思……” “小孩”用不怎么带歉意的态度道歉。 不过以这“小孩”的说法，那些魔物是这个“小孩”的讨伐目标吗？ 对此感到好奇的我提出疑问： “那些活死人是……” “喔，那些是大约四十年前，这里一个村子被灭村之后的村民变成的东西。因为那些家伙就算不吃东西也没关系，所以只要没人讨伐就会一直留着。不过原本是村子的地方在灭村之后似乎就再也没人靠近，所以几乎都是处于休眠状态。” 活死人虽然不需摄取食物，但动作迟缓，而且在周围没有要攻击的目标时会完全停止。 那种状态被称之为休眠状态。 由于休眠状态会因为某些理由让活死人再次活动，所以这次八成是这个“小孩”进到废村里，才会导致活死人开始活动。 其实那种状态让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想。 因为这让我不免想到所谓的不死魔物，其实就是这种诡异的东西。 “不死”跟“活着”感觉还是很难划上等号。 如果只是持续存在，但是却没有人记得，或许跟不存在也没有两样。 ……这样想或许太悲观了。 或许是我的表情隐约透露出内心的挣扎吧。 “小孩”似乎误会了什么，对我开口说道： “放心，我已经全把他们安葬好，所以不会再出现了。毕竟让他们一直处在那种状态没人理会，未免太可怜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圣术师，驱除邪气也是我在行的。那堆灰烬的邪气我也……嗯？” “小孩”边说边朝那堆罗琳烧出的活死人灰烬走去。 “小孩”话语的内容虽然立刻让我感到不妙，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会用圣气，想瞒也瞒不住。 而那个“小孩”并没有说谎。 因为我可以看到那个“小孩”手上带有强烈的圣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小孩”能轻易解决大量的活死人。 “……这些灰烬的邪气已经被驱走了？就算是用魔术烧成灰，有这么多灰聚集在这里，邪气应该不会消失，你们有使用圣水吗？”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立刻从怀中取出装有圣水的瓶子。 “没错，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听到罗琳这么说，“小孩”点头露出释怀的模样。 “喔？以最近的冒险者来说，这算很难得了。不死魔物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如果解决之后没有妥善处理，是会变成灾难的。以前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圣水，但最近……喔，我不小心发起牢骚了，别放在心上。” “不会……” 这里确实也有一个不死魔物在。抱着如此想法的我给出暧昧的回应。 虽然我没有特别要隐藏自己拥有圣气这件事，不过我也不想积极宣扬我有圣气，所以我很希望事情能就这样结束。 可是“小孩”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不过这些灰净化得还真是干净……而且净化得很均匀……圣水应该没办法……咦!?这是……草？为什么在灰烬里……而且还带有圣气！等、等等！你们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吧!?” 她激动地这么问道。 我们原本抱着戒心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是她却能一转眼就逼近到我们身边。 从她这样的动作让我能够确信不管她有没有圣气，这个人都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不过就算她突然攻击，感觉我们应该还有能力争取到足以反击的距离，因此还不成问题。 而且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敌意，因此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拔出武器。 罗琳决定先答覆“小孩”的疑问。 “……在说有没有隐瞒什么之前，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说，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没提过呢。” 这是相当合理的答覆。 虽然我们确实是隐瞒了我会使用圣气，而且用圣气净化灰烬的事，不过我们并没有说任何谎话，所以应该没理由被怪罪。 “小孩”看来也同意罗琳的说法，点头后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甚至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这也是你们保持戒心的原因吗？” 从她刚才展现的洗炼动作，让我们明白她看似天真无邪的举止，全部都只是表象。 而且她的脑袋似乎也很灵活。 看到我跟罗琳点头作为答覆，她说道： “……嗯，像你们这么精明的冒险者，最近已经很少看倒了。我开始想知道你们的名字了。话虽这么说，这种时候应该由我先报上名称才对。我叫艾尔希尔蒂丝。一个默默无名的冒险者。不过我可是金级喔！看！” 她说到这里，亮出她的冒险者证。 不管怎么说，亮出自己的冒险者证是冒险者互相介绍时最简单也最可靠的身分证明方式。 而那带着金光的冒险者证感觉确实是真货。 “小孩”……艾尔希尔蒂丝看到我们尚未放松戒心，大方地把冒险者证扔到我们手中。 “你们可以确认到满意为止。” 而且还这么说道。 她肯做到这种地步，感觉应该不会是假货。 不过偶尔就是会有假冒的状况。 例如伪造冒险者证假扮成冒险者，在博取信任后藉机洗劫财物的盗匪等等。 考虑到之前的状况，那种可能性其实相当低，不过我们还是为求慎重再三确认。 虽然这样好像给人感觉我跟罗琳实在太过多疑，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平常我们也不会多疑到这种地步。 但那个自称是艾尔希尔蒂丝的“小孩”，她的外观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仔细打量冒险者证，在确认应该是真货之后将东西还给对方，然后罗琳率先 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多疑了。不过希望你能谅解我们的反应。毕竟在这种边境地带，实在很难见到像精灵这样的种族。” 没错。 艾尔希尔蒂丝的外观十分特别。 尤其是在这个边境地带。 这就是我们为何会特别起疑。 她是个拥有彷佛带有亮光的半长金发，比天空更加深邃的蓝色眼睛，较人类更长的美丽流线型尖耳，还有那在年仅十岁左右的外表下，散发老成气质的人物。 就算她拥有模样可爱的少女外观，但要不启人疑窦是不可能的。 ◆◇◆◇◆ “好吧，你们说得也对。毕竟我自己也是感觉到这里有人施展强力魔术，所以也是带着一点点戒心跑来这里的。我们这算是半斤八两呢。” 艾尔希尔蒂丝用轻松的语气这么说完，并笑了起来。 由于刚才她一直给人天真随兴的感觉，因此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从她表明自己带有一点点戒心的叙述来看，看来身为精灵拥有这样的狡猾，可能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她拥有十分年幼……以人族来说，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容貌，但在精神方面可能已经有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历练。 如果年龄差距到这种地步，她的精神表现看在我们眼中，就算说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应该也不为过。 ……虽然就其他角度来说，我确实也是不同的生物。 所以我、罗琳、艾尔希尔蒂丝，我们都可以算是不同种族。想起来还挺有趣的。 不过我当然不能把这种想法说出口，所以决定继续装傻。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啊，我也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琳.维维耶。我是学者兼魔术师冒险者。这位是……” “我叫雷特。我也是冒险者。主要是以剑为武器。” 说出自己的战斗方式，是冒险者自我介绍时的习惯。 艾尔希尔蒂丝的战斗方式，在她将冒险者证给我们看的时候就算让我们知道了。 在上面写的是魔术师，不过从知道她会用圣气这件事，就知道那不过是对外宣称的东西。 那其实没多大意义。 就像我跟罗琳也不是真的只会用魔术跟剑术一样。 我跟罗琳也一起亮出了冒险者证，不过就算看了上面写的内容，也不能多知道些什么情报。 那终究只是个方便证明身分的玩意。 “嗯，罗琳跟雷特啊。我会记住你们的……对了，关于我的名字，虽然自己这样说有些奇怪，不过艾尔希尔蒂丝未免太长了吧？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用希尔德或希尔蒂称呼我……” 听到艾尔希尔蒂丝这么说，我跟罗琳先是对看了一眼，然后…… “……那我就用希尔德称呼你吧。在辈分方面……” 由于希尔德是精灵，她的年龄很可能要比我们年长许多。 从她刚才说过的话……例如“以前的冒险者”等词句，也明显能感受到这个事实。 毕竟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圣水的时代，已经是我们祖父母时代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面对像她这样的年长者，我们现在的措辞是否恰当，这应该就是罗琳所顾虑的事。 不过希尔德立刻说道： “你们就像现在这样说话就行了。况且实在有太多人把我当老人对待了。你们这样看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看起来应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吧？” 与其说年轻，根本就是年幼，不过要怎样去看精灵实际年龄与外表年龄的差距，我实在没有头绪。 罗琳看得出来吗？我抱着这个疑问转头望向罗琳，看到她也是一脸“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看”的表情。 不过既然她本人说年轻，应该是真的比较年轻。大概。 我在心里做出这个结论，而罗琳也点头同意我的看法，不过她也刻意用不去触碰年轻问题的方式说道： “那我们就这样以冒险者之间的方式说话吧。那么……希尔德，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是个可能会因为答案而被迫战斗的问题，不过说实在话，我们都已经这样表明过身分，我实在不希望得大打出手。 更何况希尔德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肯定很厉害。 在冒险者这个圈子里，越是这种不正经的人就越是厉害到莫名其妙。 而且她不管怎么说都是金级，所以代表她实力与尼芙相当，甚至有可能在尼芙之上。 加上精灵特别长寿的关系，有许多精灵都精通多种技术，而且还能施展他们种族特有的精灵魔术。 以敌人来说，算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罗琳是打算先确认对方的目的，先让我们能够放心。 我也认为应该这么做。 不知希尔德是否知道我们这样的心境，只见她依旧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喔～这个嘛，这可能会有点说来话长，不过……我简单扼要的说吧。我是以王都为据点的冒险者，不过前一阵子有接到一个委托，委托内容是：为复兴特拉卡村，讨伐盘据在该处的不死魔物。我刚刚就是在做那件事……虽然魔物头子已经解决了，但活死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我让一些活死人给跑了……结果那些活死人跑来这里，就变成现在这样。关于这件事，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她这么解释道。 特拉卡村据说是几十年前在这一带惨遭灭村的村子。 我在故乡听过大人们说过这件事，所以会有印象。 罗琳似乎也从希尔蒂话语的前后内容瞭解到这件事。 希尔德刚才有提到特拉卡村是在约四十年前灭村，从她知道相对正确的时间来看，感觉也不像是在说谎。 况且是这里是偏僻的乡下地方。 让人难以想到有其他理由需要特地跑来这种地方，这也是一大因素。 “逃走的魔物跑来这里这件事，我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也都已经搞定了。虽然搞定魔物的人不是我，是罗琳就是了……” 我话说到这里，罗琳接着说道： “我也不会介意。而且那种数量的活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如果换成是现在正在马车上熟睡的乘客，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状况，不过就算没有我跟罗琳，车夫应该也有办法解决。 只是说不定有可能会受伤，而且应该也没办法进行净化。 但是要在荒郊野外行走，就必须要有面对类似状况的心理准备，要说无奈也是挺无奈的。 “话说回来，除了普通的活死人之外，还有其他魔物吗？你刚才好像有提到魔物头子什么的……” 对于罗琳提出的疑问，希尔德答覆道： “对啊，还有其他的。不过其实就是一只活死人士兵而已。我猜应该是那个村子的猎人之类的。因为那些魔物死后都还会运用生前的技术。不过那家伙的弓箭虽然高明，但也不是什么强敌……啊，那就不提了。总之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样。你们呢？” 我开口答覆希尔德的质问： “我们不是为工作来的。只是返乡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是搭那边那辆马车，正在前往某个村子的路上吗？不过看你们这样一男一女，你们是夫妻还是情侣吗？” 看到希尔德有些期待地提出这个疑问，我立刻开口解释： “不，不是。我们只是因为某些理由才一块同行……” 我这样说完之后，罗琳接着说道： “刚才我有说过自己是学者。因为这家伙的故乡似乎挺有意思的，所以我才想说跟他一起去看看。” 罗琳虽然没有说谎，不过却巧妙转移了重点。 可是希尔德却对罗琳的说法展现出意外的共鸣。 “这种尚未被开垦的地区确实是会有些古老遗迹之类的东西，而且收集一些乡野传说也是挺有趣的。嗯，我明白你们的目的了。那么，也该说说正题了……” 我跟罗琳原本希望藉着胡乱闲聊混过去，不过听到希尔德最后说话的语气，让我们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希尔德说道： “你们是怎样净化这些灰烬的？还有这里长出的植物是……你们方便为我解释一下吗？” ◆◇◆◇◆ 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想说。 听到希尔德的质问，这是我脑中率先闪过的想法。 毕竟尽可能多保留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日后在面对许多状况时也会比较方便…… 其实我会使用圣气这件事，我从以前就没怎么隐藏。 如果要问原因，是因为我过去拥有的圣气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 可是现在知道我那些能力可以发挥不少效果的人，除了那些我主动告知的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考虑到这样的现状，让我对于是否该说实话相当犹豫，不过希尔德接着说出让我那些烦恼瞬间消失的话语。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已经知道大概是这样了。雷特，你拥有圣气吧？” 希尔德这句话让我有些惊讶。 会说只是有些惊讶，是因为希尔德已经说过她是圣术师，因此我原本就猜想她可能拥有某些我不知道的技术。 实际上希尔德也针对这一点继续说道： “其实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我也不会知道，可是要是不久前才用过圣气，仔细去看可以看出那个人身上带有圣气的残渣。不过那是要真的特别留意才会知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已经特别观察过你了。” 她说的是否是真话，我跟罗琳都无从分辨。 虽然我从萝拉那里弄到跟圣术有关的书，不过我还没看进多少内容，所以并没有多学到什么技术。 我原本以为只要阅读，自然就能多懂一些东西，可是书里的叙述不知该说是意外深奥，还是该说尽是一些让我雾里看花的内容。 如果是魔术我还能有一些概念，所以我可以透过书本学习魔术，但圣术书籍写的尽是一些我实在难以理解的内容。 其实在感觉上我可以理解的部分，我现在也能够实践，但主要是书里写的并不是那些我能理解的东西，而是主要在写某某人就理论方面编组出什么样的技术，这样也难怪我会无法看懂书中的内容。 正因为这样，如果我找不到人先帮我打好基础，我实在很难学会圣术。要不然也是得花上相当多的时间。 处于这种状态的我，自然不可能分辨希尔德话语的真伪。 而罗琳无法使用圣气，基本上她连看见圣气都办不到，所以更不用说。 换句话说，我们只能从希尔德的语气跟态度去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可是…… 没办法。 我跟罗琳对望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放弃了。 希尔德脸上完全看不出能让人分辨真伪的线索。 不知那是因为精灵长年累积的经验，还是希尔德个人的本事。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方面实在太不利了。 而且就算希尔德完全是在唬弄我们，她对这件事也是抱有过半的把握。 因为用圣水净化会有一些不均匀的痕迹，确实是事实。 我在自己能明显感受到圣气之前其实也不太能肯定，我是到后来才知道随着圣气功力提升，对邪气与瘴气也会更加敏感。 以我现在的实力来看，圣水的净化能力与其说是比不上圣气，应该说在性质上有所差异。 圣水是比较适合针对重点部分进行净化的东西。 如果范围变大，就得需要大量圣水才能应对。 ……我刚刚想到如果把圣水弄成瓶装喷剂的方式说不定可行，不过那样大概会遭天谴吧。 瓶装喷剂式的圣水不知道会不会卖。想立刻大卖肯定有困难。不过可以保证一定相当实用。得先做一点宣传才行。 算了，先不想那个。 我得先想要怎么应付希尔德的事情……既然她已经推测到这个地步，干脆说出来可能比较好。 一直被怀疑也不好受，而且这跟之前的吸血鬼问题不同，不是那种被人知道就可能送掉性命的情报。 虽然有可能会因此得多应付一些宗教势力的邀约，不过最多也就是那样。 经过一番盘算之后，我开口说道： “……好吧，你说得没错。是我净化的。我会用一点圣气。可是我没有学过像圣术那样经过体系化的技术。尤其是我没有什么信仰心，因此并没有加入什么宗教团体……” 想到自己如果多懂一些圣气可能就能瞒到最后，就让我的语气更加充满遗憾。 而希尔德听到我这么说的反应是…… “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没有信仰心这件事，可能不太妙喔。” 她说到这里稍稍皱起眉头。 “这话怎么说？” 被我这么一问，希尔德说道： “跟我刚才说的一样，你拥有圣气这件事，有一定功力的人就能看出来。你自己应该也知道拥有圣气的人有多珍贵吧？而且无论是哪个宗教团体都会想要拥有圣气的人材。因为那些人是能在传教时发挥重要作用的圣人圣女。也因为这样，才会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有抢人大战……” 可是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遇过这类邀约。 无论是在跟尼芙及缪莉亚丝见面的时候，还是跟莉莉安见面的时候。 所以说他们只是没有说破吗？ 莉莉安有可能只是单纯看不出我拥有圣气而已。 至于尼芙跟缪莉亚丝……尼芙搞不好是因为个性太过强烈，所以没办法做拉人这档事。 况且以我们当时的情况，就算他们开口希望我加入他们教派，我也不可能同意。 “……那种事情不是只要拒绝就好吗？” “你是可以拒绝。不过得要一一拒绝也很烦人吧？而且其中也是会有些手段激烈的团体。所以建议你至少要知道怎样隐藏圣气比较好。” 说得倒简单。 我就算去看关于圣术的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书中叙述的用词相当独特，我光是要看懂内容都有困难。 不过希尔德似乎也看出了我在这方面的烦恼。 “……我其实可以教你喔。反正我也是个不属于任何宗教团体的人。” 这件事应该不假。 据说精灵拥有自己的信仰，所以大多不会相信由人类建立的宗教。 而且据说精灵拥有的与其说是信仰，更像是融入生活的存在。 也就是《圣树》。 精灵们把《圣树》视为崇敬的对象。 不过据说也不是所有精灵都是那样，而且精灵也并非不承认有诸神存在。 这算是比较难去解释的部分。 不管怎么说，希尔德的提议对我来说似乎不坏。 可是，我们眼前还有有其他的事情得要处理…… 而且她会白白教我吗？ 应该没有那种好事……不知她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让我有些害怕。 “你应该会索取一些代价吧？” 听到我老实提出这个疑问，希尔德笑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我只想问长在那里的草可以给我吗？” 希尔德提出这个令我意外的要求。 她指的是从灰烬中长出的那些草。 那里有许多双叶的新芽。 我原本就打算不理那些东西继续上路，所以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说没有损失，可是…… “为什么？” 我想知道她要那些草的理由。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那些草带有些微圣气的关系，不过我不觉得那些草又能有多少用处…… 希尔德说道： “我认为随便说破人家的秘密不是好事，不过，雷特，你应该是曾得到植物系神灵的加护吧？所以你在净化的时候才会有那种东西长出来。以前拥有这类能力的人不算少，不过现在却少了很多……所以会制造圣气的植物也变少了。换句话说，我是因为那是少见的东西，所以想要。这样你能接受吗？” 我觉得有一些可疑的部分。 不过……如果她只是要这种程度的东西作为代价，那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虽然她有可能拿那些东西去到处宣扬我拥有圣气，不过那种状况我想防也防不住。 况且就算没有证据，有本事的人还是看得出来。 所以我点头说道： “……好吧。那些草你可以尽管拿。相对的，你可要认真教我圣气喔。” ◆◇◆◇◆ 话虽这么说，我们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认为能要求她现在立刻把我教会。 而希尔德自己应该也有类似的问题。 毕竟她目前正在处理手中的委托。 可是希尔德接着开口： “……比较专精的东西我以后再找机会教你，现在就先训练你怎样隐藏圣气跟一些基础好了。放心，这用不了什么时间。我看你们应该是正在守夜吧？用你们守夜的时间就可以让你学会了。” 她这么说道。 真的吗？ 总觉得她的说法很像我以前在镇上看骗子说要教人《怎样一个星期瘦十公斤》的套路。 《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学会圣术基础的希尔德式圣术》。 嗯～……太可疑了。 希尔德察觉到我怀疑的眼神，不悦地说道： “我算是有点本事的圣术师，而且我也不是说要让你瞭解什么圣术的奥妙，一个晚上就很够了。魔术其实也有类似的东西吧？” 希尔德这样把罗琳拖进话题。 而罗琳似乎能够理解她的意思，接着说道： “……是没错，如果只是要学习魔力操作，或是到达能用出生活魔术的水准，是可以短时间学会。” 罗琳说出这个我跟艾莉洁实际体验过的部分。 确实如果只是那种程度，能办到的人在一个晚上应该就能办到。 虽然说办不到的人就是办不到，不过这有一定程度的天分问题，这也没办法。 “总之试试看就知道了。虽然说是一个晚上，但现在距离天亮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了。虽然可能只能让你有临阵磨枪的水准，不过只要知道感觉，以后你自己练也能进步。” 我能明白希尔德这样的说法。 由于圣术跟魔术有不小差异，因此我根本就连感觉都抓不到。 希尔德说如果今晚学不会，她人平常也会待在王都。所以最糟也就是再到那里去跟她学就好了。我这样想完之后，便开始让希尔德教我圣术。 ◆◇◆◇◆ “……这样应该可以了。只要能藏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我也看不出来。其他水准平平的圣术师想看出你拥有圣气，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当希尔德身后的天空正逐渐从黑暗转为破晓的橙色时，她这么对我说道。 我在这一晚的时间内跟她学习圣术的基础，并反覆实践，现在我真的抓到了一些感觉。 我现在正为了隐蔽圣气而操作圣气，不过……这种技术的难度，让我忍不住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基础。 可是如果没学好这招，感觉以后会有不少问题，所以我也不能松懈。 “……我得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吗？” 听到我这么说，希尔德答覆道： “习惯之后就不会觉得难了。在习惯之前就当做是修行去练吧。快的话练一个星期就能像呼吸一样容易了。你看。” 希尔德这么说完，便释放自己的圣气。 她是圣术师，当然也有在隐蔽自己的圣气，只是我之前一直不晓得她究竟隐蔽了多少圣气。 可是现在这样看着她放出的圣气……感觉应该有相当于我圣气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分量。可能还不只如此。 太惊人了。 虽然尼芙也让我有类似的感觉，可是……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否真的能算有进步了。 话说回来，考虑到希尔德隐蔽这么惊人的圣气却不会在表情上透露任何痕迹，可以想像希尔德应该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是有相当本领的圣术师。 只是我对圣术这个东西认识得实在太浅，所以在这方面的感觉也很难去做评断…… “……规模差太多了，根本没法比较。” 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 不过希尔德在这时摇头。 “要是我输给连圣术入门门槛都还没跨过去的小伙子，那可就太不像话了。不管怎么说，这样你基础技术大致都会了。再来你可以试着去钻研刚才你拿给我看的那本书。那里面的内容是正确的，而且你现在也大致能掌握感觉了吧？” 我也趁这个机会请希尔德帮我判断萝拉给我的那本书内容是否正确，如果练习书里的技术是否没问题。 结果希尔德给出了没有问题的保证。 “我会那么做的，不过如果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到时候你就来找我吧。我平常是在王都干冒险者的工作，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来找我。这是我的联络方式跟我在冒险者公会的登记编号。” 希尔德在说完话的同时，将一张粗纸片递给我。 在我接过纸片确认过内容之后…… “……好，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跟你同车的乘客要是突然看到我在这里，八成会吓到吧。代我向罗琳问好。就说我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跟她聊聊跟学问有关的东西。那我这就先告辞了。” 希尔德手里抓着一把从灰烬中长出的草，在跟我道别之后便快步离开。 看到她那没有丝毫迟疑的步伐，反而让我涌起一股想将她叫住的冲动。 我明明昨晚才跟她认识，但她却已经让我对她抱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她已经走了吗……？” 罗琳或许是感受到希尔德离开的动静，揉了揉眼睛，对我这么问道。 罗琳直到刚刚都在睡觉。 虽然我就算完全不睡也不用担心身体有任何不适，但罗琳可不能那么做。 如果只是一个晚上没睡，或许还只是会多一点困意，可是后面的路况会更加崎岖，很难能在马车内补眠，而且遭遇魔物的可能性也会变高。 我可不希望发生罗琳因为困意导致魔法误伤自己人的意外。 由于罗琳也十分清楚这方面的分寸，所以尽管她还有许多话想跟希尔德说，但最后还是以睡眠为优先。 其实罗琳跟希尔德两人意外的投机。 希尔德似乎真的相当年长，她的知识与经验看在罗琳眼里，似乎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虽然读书很有趣，但也有许多无法光靠读书瞭解的东西。 罗琳虽然爱书，不过她也是十分瞭解这个道理的人。 所以她会跟希尔德聊得如此投机，也让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嗯，她有要我代她向你问好。还有说如果我对圣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王都找她。” “……王都吗？我感觉自己很少会去那里呢。” “这点我也一样。” 就我的状况，单纯是我就算跑去王都以冒险者的身分工作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才没去，不过罗琳应该主要是嫌麻烦。 如果罗琳想要什么得在都会才能取得的东西，都会写信请身在雷尔姆多帝国的朋友把东西寄过来。 至于像亚兰这种乡下国家的都会，对罗琳来说或许跟马尔特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虽然不算频繁，罗琳还是会抽空跑去都会逛逛，跟我这个纯粹的乡巴佬实在很难比较。 “好吧，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个时间去找她，但最近试着去考虑看看吧。我也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想去王都。” “也好……那么差不多该去叫大家醒来了。现在应该到出发的时间了。” 我这么说完，我跟罗琳便分头把乘客与车夫叫醒。 如果不趁太阳一升起来就立刻出发，就没法移动够远的距离。 再怎么说，我可不希望连续两天都得露宿。 ◆◇◆◇◆ 其他睡醒的同行乘客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不管是昨晚有活死人出现，还是我们……不，应该是罗琳一个人把活死人搞定，还有希尔德在这里待到快天亮的事，感觉没有任何人发现。 基本上活死人或许因为是不死魔物，原本的生命早已死去，所以并不会带有生者的气息。 至于希尔德因为是高阶冒险者，懂得消除自己气息的技巧，因此就算只是单纯站在旁边，要让一般人难以察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从这些乘客的角度来看，只会觉得昨晚跟平常和平的露宿没有两样。 其实车夫似乎多少有察觉到，不过会愿意在这种欠缺整备的乡间路线行驶马车的车夫，通常也是有一定本领又具备强烈慈善精神的人。 所以车夫会察觉到昨晚的异状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今天马车从破晓就开始出发，在近傍晚的时候抵达了能过夜的城镇。 由于这次路上完全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因此我跟罗琳都松一口气。 毕竟我们并不是在从事护卫工作，所以尽可能不想遭遇太多紧张状况。 尽管会在这种乡间道路上出没的盗匪基本上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就算是魔物，在车道上也不会出现多么危险的东西，不过当然还是能免则免。 “……呼，看来今天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 罗琳在下马车的同时这么说道。 由于我们一直坐在车斗上的关系，身子有些僵硬，在边走边伸展手脚的时候，还会听到关节发出的声响。 毕竟路况不怎么平坦，一路上还挺折腾的。 如果换成是往西方的车道，就会经过细心整备，路上也不太会看到会影响马车行驶的石块，行驶起来会顺畅许多。 虽然会让人想抱怨这边的车道怎么没有相同的整备，不过考虑到得投入的费用跟人力，自然就让人不敢抱持期望。 尽管糟糕的路况会让人想干脆自掏腰包整修车道，只可惜我并没有那种财力。 看来我也只能认命了。 “比起睡眠，我其实更期待晚餐。尤其说到这里的料理……” 虽然大半都很普通，不过之前提到的独特食物，就是在这个地方吃到的。 我真想知道罗琳到时候的反应……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从罗琳口中说出令人意外的话语。 “喔，也对。我记得索列斯托跟戈坦巴都是这里的特产。我其实也挺期待的。” 罗琳这么说道。 正当我对其中像是魔术名称的神秘词句感到疑惑时，罗琳皱起眉头： “怎么？你应该有来过这里几次吧？这里用大冬蛙蛋炖汤的料理叫索列斯托，用杀人螳螂幼虫做成的油炸食物就叫戈坦巴呀。” 罗琳对我这么解释。 ……听她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叫这些名字。 只是比起名字，食物本身的模样要来得震撼许多，所以我一下没有想到。 毕竟大冬蛙蛋是处在里面可以看到蝌蚪形状的状态，杀人螳螂幼虫的油炸品也是保持杀人螳螂完整的模样，以五六只堆在一起的方式端到面前。 能够面不改色吃下那些食物的女性，只有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居民跟胆量过人的人，正常来说应该都会被吓到连要放进嘴里都办不到。 不过罗琳似乎没有那种问题。 “没想到你会期待那些食物，这还真是……该怎么说……” 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罗琳先推测出我想说的话并开口说道： “你想说我像是寻找珍奇食物的饕客吗？好吧，其实也没错啦。最主要还是之前在路边摊买的那本书里有提到那两种东西，我看就在马尔特附近，所以一直想说要找机会试试。” 这样一说，这家伙确实是有买一本名为《魔物料理～教你如何享用珍奇食物～》的书。 我原本以为罗琳只是为了满足知识欲才胡乱购买各种类别的书籍，所以我实在没想到她会真的对那种内容抱持兴趣。 ……不对，罗琳可能就是为了满足知识欲，所以才会有这种管他是珍奇食物还是什么玩意都无所畏惧的表现。 罗琳就是这种人。 罗琳的优点跟缺点都是她这个人没什么刻板观念。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容易接受我变成不死魔物的事实…… 只是我实在不希望她连在食物方面也发挥那种博爱精神就是了。 我自己又能够承受吗…… 毕竟我也很久没吃那种东西了。 我心中并没有不吃的选项。 因为味道确实很好。 ……好吧，我还是先对餐抱持期待好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朝旅店的方向迈开步伐。 旅店似乎是事先就跟车夫有过联系，所以就算我们这个时间抵达城镇，也不用担心没地方过夜。 正确的说，其实不管在什么时间抵达，通常也不会有问题。 因为这里就是这样偏僻的地方。 ◆◇◆◇◆ 在热汤翻腾的锅子里，可以看到带有一层胶状物的蛙卵随翻腾的热汤滚动。 蛙卵里头能清楚看见特大的蝌蚪…… 是索列斯托。 在锅子旁边的大盘子上，才不是只有五、六只。 而是有二、三十只油炸螳螂像小山似地堆在那里。 真是壮观。 壮观到我光看就饱了。 戈坦巴……我真不想伸手去拿那种东西。 然而在我身旁的罗琳却是面不改色的把那些食物装进自己碗里大快朵颐。 “怎么了？雷特，你不吃吗？……啊，是没掺血你就不会觉得好吃吗？” 罗琳这么说道。 她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 所以在说到后半段的时候还不忘压低声量。 可是我不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单纯是我难以接受这些食物的外观。 因为在我的故乡哈特哈勒那里，并没有如此具有特色的乡村料理。 或许也是因为到了哈特哈勒所在的地区后，无论是大冬蛙还是杀人螳螂，几乎都没有在那里出没的关系。 这里会把那些东西当成食物，也是为了趁那些魔物数量还不多的时候减少数量，因此这里才会常吃那些东西，可是在本来就没有那些魔物出没的地方，当然就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不，并不是那样。我吃……我吃就是了……” 我边在心中落泪，边把少到像是当藉口的青蛙卵装进自己碗内。 虽然蛙卵已经软烂成一团，可是里面的特大蝌蚪看起来似乎还是会动。 对不起，你的命就由我收下了…… 我一边在心中这样自言自语，一边把蛙卵送进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蛙卵外头的胶状物。 虽然口感有些奇特，不过柔滑并吸饱汤汁香味的感觉，实在相当可口。 我硬起头皮继续吃下去。 当我的牙齿往蝌蚪的部分咬下，一股清爽的味道在口中扩散。 虽然模样一点都不清爽，但味道很清爽。 温和的甜味跟汤汁的香味巧妙融合，感觉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腻。 ……如果外表没有那么奇特的话。 至于油炸杀人螳螂那里…… 令人意外的是已经没剩多少了。 其实罗琳跟其他同车乘客也都和我同桌共进晚餐，而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在享用桌上的食物。 每次听到清脆的断裂声响，我心里都会浮现“喔，原来那是有人在吃螳螂的声音”，不过这当然是废话。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也伸手抓了一只。 ……我跟螳螂四目相对。哇…… 由于我无法再承受这种在沉默中对望的感觉，所以决定把那玩意从脑袋部分放进口中。 我铁了心猛力将上半身咬下。 下一瞬间，酥脆的口感与油炸之后的爽口味道在口中扩散。 真的很好吃……我心里闪过这个感想。 那是很适合下酒的味道，实际上车夫跟乘客里的中年男子也都不断在畅饮麦酒。 这样车夫明天还能驾车吗……我心中不禁浮现这个疑问，不过大龟其实是相当聪明的动物，所以车夫就算只是随便甩甩鞭子，应该也知道要怎样载我们抵达目的地。 如此这般，虽然我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但之后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正常地吃了起来。 只是下次再来的时候大概又会变回原样了…… 由于罗琳说还想再来吃一次，所以在回程的时候应该还会再到这里过夜吧。 然后又要吃这些东西。 我得努力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我在心中这么想道。 ◆◇◆◇◆ “真是感激不尽。因为有两位在，我们才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如果以后能在马尔特见到面，就让我们请两位吃个饭吧！” 年轻女性在离开马车的时候这么说道。 而在她身旁身为父亲的中年男子接着开口： “我们父女真是承蒙两位照顾了。晚上有魔物袭击营地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这些钱虽然不多……”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便想将一些铜币交到我跟罗琳手中，不过…… “……别这样，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才那么做的。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做什么事情报答我们，就等我们以后有机会在马尔特见面的时候请我们吃饭吧。你以后应该还会回去吧？” 罗琳这么说道。 在我们跟那对父女一路上闲聊的过程中，得知两人是要返回母亲与祖父母居住的村子。 他们两人基本上是离乡到马尔特去工作，在偶尔能休假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回到村里。 至于母亲则是留在家乡照顾祖父母。 这是常有的状况。 “真的这样就够了吗？正常来说，如果要雇用银级的护卫，得要用银币才请得起呢。” 银级、铜级之类的称呼，也算是一种容易让一般人理解的名称。 简单的说，那算是支付酬劳的指标。 以前听说因为雇用银级的酬劳就是一两枚银币，所以才会这样区分，不过现在报酬要比以前更高。 因为物价是会变动的。 以前铜级的酬劳就是一枚铜币。当然现在也是更高。 话虽这么说，再怎么多，最多也就是一两枚银币而已…… 铜级冒险者的荷包总是相当吃紧的。 “我们并不是受雇来当护卫，所以别放在心上。这也不算是什么善意，因为我们自己也很高兴能在旅途中遇到能陪我们聊天的人。有缘再见吧。” “……像你们这样无欲的冒险者，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好吧，那就有机会再见了。” 中年男子说完这些话对我们挥了挥手，然后便跟年轻的女儿一起进到村内。 他们离开之后…… “好，那我们出发吧。” 车夫说完这句话，便催促马车前进。 现在只是这段旅程开始的第三天。 还有三、四天的行程。 车上只剩车夫、我们，还有那对老夫妇。 ◆◇◆◇◆ “虽然我之前一直乡下乡下的说嘴，不过……我现在觉得那样说一点都不算过分。” 罗琳探头看着车外的景色说出如此感想。 对于罗琳那样的感想我也深有同感。 毕竟现在周围的景色就只能看到山地跟森林而已。 那对父女下车的地方，还有着会让人感觉距离村镇不会太远的车道。 可是现在…… 只能看到山地、山地、山地、树森、山地而已。 至于车道……虽然有条宽度勉强能让马车通行的泥土路，不过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简陋。 由于车夫的熟练技术跟马车的坚固设计应该是还不至于无法承受，不过每次行经这个地区都会让我不免感到担心。 因为如果马车坏掉，就只能走路了。 顺带一提，老夫妇在昨天已经下车了。 由于马车在车道上的停车位置距离他们要去的村子还得走上一段距离，所以是我跟罗琳两人背他们过去的。 这也是因为车夫说愿意等我们的关系。 车夫还说如果我们没法在太阳下山前回来，他甚至可以在这里露宿，这种人情味或许也算是偏乡路线的一个优点。 如果是往西行驶的马车就不可能这么通融。 因为马车上通常都会载满乘客，而且往来都会的人也都是过着被时间绑住的生活。 如果抵达日期发生什么差错，满车的乘客立刻就会怨声载道，而且还会被吵着退还车资。 而在这条路线几乎不可能会有那种状况。 要说是悠哉也好，欠缺干劲也罢，车夫自己不急着赚钱，乘客也不怎么会计较。 “也是啦，如果不是这么偏僻，我也会更常回乡。就是因为这趟路程得花很多时间，我才会很少回乡。现在虽然不用为赚钱忙到没有时间，可是不久之前我如果不每天工作，可能连隔天买面包的钱都没有着落呢。” 铜级冒险者就是这样。 其实只要跟人组队，在工作上就会更有效率，所以还不至于那么穷困，但我有自己的问题。 不过我常常乱花钱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用途不明的魔道具是浪漫。 “你有过得那么穷困的时期，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无息借钱给你说。” “我最好是说得出口啦。我比较喜欢跟你维持对等关系。” 俗话说的好，没钱没朋友。 如果我跟罗琳开口借钱，我猜她应该是会借我。 可是就算是那样，我实在不想开口跟罗琳借钱。 至少在我自己还撑得住的时候。 真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许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不过真的遇到那种状况，我想自己也会拚命努力把钱还清。 有多年交情的朋友可是很宝贵的。 “这种事明明用不着那么顽固的说……也好，或许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罗琳点头给自己这个解释。 没错，这就是我。 我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活的。 如果丢掉这个坚持，那我就等于死了。 也因为这样，在变成不死魔物的现在，我才会认为自己还活着。 因为我的意志还活着。 ◆◇◆◇◆ 之后我们大概又走了约半天的路程。 “差不多快到了。” 听到车夫这么说，我跟罗琳便探头往车外看去。 我们可以看到马车行驶的车道正逐渐变宽。 这里已经是哈特哈勒村村民会往来的范围，所以道路也整备得较为完善。 因为我记得这也是连接水源的道路。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 周围尽是我记忆中保有的景色。 “总算到了吗？” 罗琳满脸疲惫地这么说道。 看来就算是罗琳，一路这样被马车摇晃也不好受。 而且罗琳是在都市长大的人，八成很少有机会搭乘会摇晃如此频繁的马车，所以也难怪她会显得这么疲惫。 “……可以看见了。那里就是哈特哈勒村。”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也往马车前方望去。 “……那是木头围篱吗？我是不太想这么说啦，可是……感觉挺原始的。” “光看外表是那样。其实那个围栏上面涂有药师婆制作的药水。驱除魔物的效果非常好。而且如果有什么万一，只要不是太夸张的魔物，猎人大叔也都会搞定……总之很安全的。” 如果出现太过强大的魔物，自然还是得找冒险者处理，不过如果是哥布林或黏液怪之类的魔物，会有一群要比以前的我强上许多的人负责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在这样的深山里生活。 “……这些我是听你说过，不过这座村子还是有些奇怪。能自力对抗魔物的自治组织，常听说的都是一些存在于各个国家的自治都市，可是在这种小规模的山村又有那种能力的例子应该不多。不，搞不好只是我不知道，说不定在这类深山的村子里，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我也是觉得这没什么特别，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奇怪。药师婆的药效果似乎太好了一点，猎人大叔好像也厉害得不太合理。” “而且还有让你获得加护的神奇灵庙吗……之前我对希尔德说的理由其实只是随便想的藉口，不过现在我感觉这座村子似乎真的很有意思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到时候会发现什么东西了。” 罗琳兴奋地这么说道。 她要兴奋是没关系，不过在我眼里，这就只是一座再平凡不过的村子。 除了灵庙之外，我猜罗琳大概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了…… 总之等到了之后再想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跟罗琳一起等待马车载我们抵达村子。 外传 治愈的圣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晨勃子 我们走向设置在木制围篱之间的简陋村门，在村门口能看到两名负责守门的年轻人。 当我走近村门的时候，两人也同时将视线放到我身上。 「……站住。你们来哈特哈勒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这么对我开口说道。 我还能有何贵干…… 「……就是返乡啊。加尔跟多尔，你们不记得我了吗？」 我露出笑容如此回应两人。 话虽这么说，因为我整张脸的下半部被面具给遮住，所以他们也只能看到我眼睛露出的笑意而已。 听到我这么说，那两名年轻人──身材偏瘦的加尔跟个头偏矮的多尔──先是露出狐疑的表情，但很快就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该不会是……雷特！？你是雷特吗！？」 两人惊讶地这么喊道。看来他们总算发现我是谁了。 「当然是啊。一看就知道了吧？」 尽管我这么说，但加尔似乎并不同意。 「……呃，你之前回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比较普通的冒险者或剑士吧。现在这身诡异的长袍跟面具是怎样？」 加尔皱著眉头提出了这个疑问。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先让我进村再说吧。」 我简单敷衍了过去。毕竟要从头解释很难说个清楚，况且我也不好说出实情。 「……好吧，你要进村是没问题啦……嗯？对了，那边那个人是……」 直到这个时候，多尔似乎才察觉到罗琳的存在，对著罗琳上下打量。 而罗琳面对多尔的目光一点都没有回避，大方地开口对两人说道： 「我跟这家伙同样是冒险者，我叫罗琳维维耶。在马尔特我也是一名学者。请多指教。」 罗琳这么说完便主动跟两人握手。 而两人瞠目结舌地跟罗琳握过手之后，便立刻把我拉到旁边，接著神奇施展出像是说悄悄话的叫声对我说道： 「喂～！那个美女是什么人！你该不会……那是你的老婆吗！？你带老婆回来了吗！？」 加尔才这么说完，多尔又接著说道： 「你是为了回报自己结婚这件事才回来的吗！？这可是大事呢。村长！得跟村长报告才行！」 多尔这么说完，便立刻跑向村里，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 「喂、喂──！慢著！你误会了！」 虽然我连忙想将多尔叫住，但为时已晚。 多尔就跟许多住在这种深山村落的乡下人一样，尽管只是平凡的村民，但个个都健步如飞。 我话都来不及说完，多尔就已经不知跑到哪去了。 尽管加尔还留在这里，但是…… 「真没想到以前那个全村无人不晓的呆头鹅，现在竟然会带著老婆回来……莉莉跟芳莉肯定会很难过。不过这下我们可就有机会啦。」 加尔这么说道。 莉莉跟芳莉是村子里家喻户晓的美女。 他们也是我的儿时玩伴。 话虽这么说，两人都是小我七岁的女孩，所以在我眼里就像是妹妹一样。 姑且不论在城市的状况，就乡村来说，她们两人都到了再不出嫁就会被嫌年纪大的年龄，所以我也不免有些担心。 不过两人都是好相处的美女，如果有心想找对象感觉也不是难事，所以我可能也只是白操心而已。 话说回来，那两个家伙到底…… 「你刚才说有机会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提出这个疑问，加尔立刻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我还真是服了你了。她们两个喜欢你很久了耶。而且也都跟你示爱很多次了吧？你竟然还……」 「呃……真的假的？她们什么时候对我示过爱啊？」 「她们不是每年的圣亚尔特节都会送你蜂蜜饼乾吗？『无名节』的时候也会约你去湖畔约会吧？」 加尔说的两个节日，都是跟情侣有关的有名节日。 前者是举世共通的节庆，后者则是只有这个村子才有的习俗，而那两个节庆对我来说，自然也是我再清楚不过的常识。 圣亚尔特节是女性将蜂蜜饼乾交给自己心仪对象的日子，那也是一年当中少数由女性告白也不会被人指责有失端庄的节日。 后者则是哈特哈勒自古就一直持续举行的节庆，虽然节庆原本的名称如今已被遗忘，但跟节庆有关的故事还是有流传下来，而那个节庆的活动也是源自于那个故事的内容。 而故事内容其实就是跟心仪的对象一起到湖畔约会，恋情就能开花结果……说起来还挺单纯的。 而莉莉跟芳莉确实也都有给过我饼乾，也都有邀我到湖畔跟她们约会。 但是。 我是在快十五岁的时候离开村子，要说那是示爱，对两个当时还只是年纪约七、八岁的孩子，我最好有可能当真啦。 因为这件事把我说成是呆头鹅，那也太扯了。 一定要说的话，我以前偶尔返乡时，是曾因为她们变成令我意外的美女而吃惊，而且后来两人也都有找我约会、送我饼乾什么的。 但对从小就认识她们的我来说，两人依旧只是可爱的妹妹。所以她们对我应该也是类似的感觉才对。 最重要的是…… 「……她们都说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对象，所以才找我凑和给她们过过乾瘾啦。」 换句话说，因为我知道这个真相，所以根本只是加尔在瞎猜罢了。 而且再怎么说她们年纪也小我太多了。 虽然我对年龄并没有什么偏见，但两个我从婴儿时就认识的孩子，要我现在把她们当成异性看待，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我想她们肯定也跟我一样。 可是，加尔似乎还不死心。 「……最好是有你这种会把那些表面话当真的人啦……算了，也好。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把老婆带回来了。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以后我们这些村子里的男人，也有机会可以娶到莉莉跟芳莉了。」 加尔所指的机会，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好吧，不管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他们想怎样其实就我来说都是无关痛痒。 不过话说回来，罗琳根本不是我的老婆，可是……我想不管我怎么解释，加尔应该都听不进去。 也好，如果为莉莉跟芳莉著想，这样的误会或许也不是坏事，所以我或许也不用刻意解释。 「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吗？」 「哇！」 罗琳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这么问道。 加尔甚至还被吓到大叫。 我自己则是在罗琳靠近时就已经有所察觉。 姑且不论罗琳刻意用魔术隐匿气息的状况，正常来说我都能感知到她的行动。 只是加尔还没有那个本事。 我对罗琳说道： 「其实不是多有趣的事……总而言之，我们也不好一直站在这里说话，有话先进村再说吧。而且我还想先跟一些人打声招呼呢。」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也接著开口： 「嗯，也对……你是加尔先生，对吗？」 「啊，没错，有什么事吗？」 「先不说雷特，我也可以进村吗？」 其实就算不特地确认，只要是跟我同行，这件事自然就不成问题，不过以罗琳的个性，还是会想问个清楚。 而加尔也点头答覆罗琳的疑问。 「嗯，没问题。毕竟你是雷特的……」 「……？好吧，没问题就好。雷特，我们走吧。」 看到罗琳迈开步伐，我也点头附和。 「那就先聊到这吧，加尔。我们先走了，晚点见。」 我挥了挥手对加尔这么说完，便追上罗琳，跟她并肩走进村内。 「雷特这么快就被老婆牵著鼻子走啦……城市女人真可怕……」 我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嘀咕这类的话语，不过应该只是错觉。 哈特哈勒是一个鲜少会有外人来访的村子。 也因为这样，很难预测村人看到罗琳会有何反应，这让我原本有些担心，所幸我们在村里遇到的村人，基本上态度都相当正面。 ……只是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像加尔跟多尔那样……也就是「这是你老婆吗？你带老婆回来啦？」的状态，这或许也算是乡下人特有的喜感吧。 好在其他村人要比加尔、多尔都更好说话，只要否定就能立刻避免误会。 尽管在解释之后，那些村人脸上仍会带著莫名的笑意，不过应该就只是笑笑而已……我希望是那样。 「这个村子的产业……是农耕及狩猎吗？」 一路上观察村中景物的罗琳这么问道。 面对罗琳的疑问，我也点头答覆： 「没错，基本上就是那些。只是就农耕来说，除了常见的麦子跟蔬菜之外，村里还有经营药草园，这或许算是比较特别的部分。」 「药草园啊……所以这里的药草会直接卖给其他城镇或商人吗？」 「并不是，我之前说过村里有个药师婆吧？药师婆会把药草加工之后卖给行商客。经过药师婆手中的药都有很好的疗效，所以似乎都能卖到不错的价钱。也因为这样，以这种偏僻乡村来说，大家生活都还过得不错。加上偶尔还能猎到魔物，所以也能卖点魔石什么的。」 「……所以你可以对冒险者的工作那么快上手，原来是你在这里原本就过著类似冒险者的生活吗？」 「可以这么说。我原本就常帮忙做一些肢解魔物的工作，在这里也自然会学到该怎样在森林里行动……啊，那间屋子就是村长的家。」 往前望去，就能在不远处看见一栋要比其他房舍大上一圈的屋子。 那里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毕竟来到这种乡下村庄，基本上都是要跟村长打个照面的。 不过就这次的情况来说，除了那种表面上的理由之外，其实还有其他原因…… ◆◇◆◇◆ 我在敲过门后，没多久大门便缓缓敞开，门后是一名中年女性的身影。 那是一张我已经阔别多时的面孔。 虽然比起上次所看见的模样要多了一些岁月痕迹，不过依旧是一张带有纤细美感的面孔。 对方一看到我，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接著女性的眼眶中便泛起泪光…… 「雷特……你回来了。你让我担心死了。因为之前冒险者公会传回你失踪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真是太好了。」 其实冒险者公会并不是个好心到有冒险者失踪，就会积极通知当事人故乡的团体，就这次的状况，应该算是公会长沃福对我的优待。 虽然现在公会长已经知道我人还活在世上，不过我生还的消息大概还没送到村里。 尽管是有利用飞行生物传递讯息的手段，不过那并不是会用在这种偏僻乡村的联络方式，因此要传递讯息，就只能靠马车送信。 说不定告知我生还的信件，其实就在我们搭乘的马车里面。 话虽这么说，以我现在的状况，能否说是活著还有待商榷，沃福搞不好也会为此大伤脑筋，就算根本没送出任何消息也不奇怪。 不管怎么说。 「这件事其实一下子很难说清楚，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可还活蹦乱跳著呢。对了，爸呢？」 「他在里面。你先进来……咦，那位是……？」 「她是罗琳。她是在马尔特很照顾我的学者……」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虽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她最后还是耐住性子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罗琳维维耶。就像雷特刚才说的，我在马尔特是名学者，也是冒险者，对炼金术也有几分兴趣。还请多多指教……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罗琳在结束自我介绍之后，向那名从村长家中迎接我的女性这么问道。 「你是一名学者啊……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洁妲费纳。是这座村子的村长英格费纳的妻子。还请多多指教。」 「……费纳？喂，雷特，她该不会是……」 罗琳露出吃惊的表情，我开口说道： 「没错。她是我的母亲。村长则是我老爸。还有我之前提过的药师婆……应该是我祖母的妹妹。」 我给了罗琳如此答覆。 ◆◇◆◇◆ 「没想到雷特竟然会带女人回来，真是令人意外……别误会，我不是在抱怨，我其实很开心呢。」 我们进到屋内，看到村长英格坐在桌旁，我跟罗琳还有洁妲也一同就座。 在互相自我介绍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段时间。 不过基本上都是我跟罗琳在讲我在马尔特时究竟做了哪些事情。 另外就是聊了一些英格跟洁妲在村里的状况。 聊到一半，话题转到有哪些村人已经结婚的事，我这才知道我小时候照顾过的一些孩子有大半都已经结婚，甚至还有不少人连孩子都有了。 这样一说，我一年多前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有多少看出一些我认识的人，彼此关系变得格外亲昵。 这样一想，当时也许就是所谓恋爱的季节吧。 毕竟那些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在我离开村子两三年后结婚的人也不少。 看到那些人的孩子就跟我小时候那样在村里奔跑嬉闹的光景，彷佛在提醒我是如何走歪了自己人生的方向，让我内心不免涌现一股惆怅。 不过开心的感情还是占了大部分就是了。 毕竟这也代表大家日子都还过得不错。 只是从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开始，英格跟洁妲两人看罗琳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 「说到我们家雷特，不管别人怎样跟他示好，也是成天只知道训练。害我一直很担心他会不会讨不到老婆呢。不过，既然雷特能在外头认识这么漂亮的朋友……那就可以放心了。」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不会听不出洁妲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罗琳就是你挑中的媳妇吧？洁妲八成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里也展现了女性话术的巧妙之处──绝对不把话说白。 这种暧昧不清的说话方式，无论是要肯定或否定都不容易。 因为洁妲并没有徵求任何肯定或否定的答覆。 ……好吧，就某个角度来说，这样或许也是为我留面子，只是也让我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就是了。 跟我相比，罗琳似乎没有丝毫紧张，而且似乎还用颇为得意的态度开口说道： 「雷特在马尔特的女性朋友可是多到数不清呢。有莉娜、希拉、我，还有……莉莉安跟艾莉洁也是……」 喂，等一下。 罗琳这种说法明显不怀好意。 虽然罗琳接连说出的这些名字都会给人妙龄美女的感觉，但莉娜是比莉莉、芳莉更像是妹妹般的存在，莉莉安是年长我许多的神官。艾莉洁则根本是个孩子。 而希拉……好吧，虽然以对象来说，她确实算是处于适龄期的女性，不过我们的交情也就仅止于工作上的往来而已。 虽然我们共同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基本上还是一样……应该是。 至于罗琳，如果从结婚对象的角度去想，再加上我们又是同居，因此很难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过那也是从村人的角度去看。 就马尔特的冒险者来说，相同团队的人，就算男女共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所以不成问题。 ……大概。 可是就算我想这么解释，我也找不到机会开口介入罗琳跟英格与洁妲的对话。 「哎呀呀，雷特有那么多女性朋友吗……既然这样，那么我们都白操心了。毕竟以前的雷特当真是个会让人觉得他打算永远不结婚的人呢。」 「有这种事？不过这家伙就算对那方面再怎么迟钝，应该也会有人对他主动示好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强硬拒绝的那种人……」 「你真的很懂雷特呢。你说得没错，可是……在这个村子里，是不会有人会对雷特那么做的。」 「……为什么……？」 罗琳微倾脑袋面露不解，不过她的疑问很快就被其他话语覆盖。 「啊，对了。雷特难得回来，今天就来举村办场欢迎宴会吧。洁妲，你可以去准备一下吗？」 「好，我这就去，老公。那你们两个就等著享受今天的宴会吧。我现在就去跟大家说去。」 洁妲说完这些话，便匆匆出门去了。 英格也接著说道： 「我也去跟村里的人说说。这个村子虽小，但毕竟人也不算少，如果只让洁妲一个人去说，未免太辛苦她了。」 英格一样在说完话之后，从我们面前离开。 罗琳在确认离去之后，这才开口： 「……喂，雷特。」 她这么说道。 「怎么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听到罗琳提出这么疑问，我摇了摇头。 「你没有说错任何话。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很关心我，所以有些顾虑过头了……」 「这话怎么说？」 「简单来说，其实英格跟洁妲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是我的养父母。」 「养父母……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罗琳不带顾虑地提出这个一般人难以开口的疑问。 不过我很清楚这并非是因为罗琳说话不懂分寸。 因为罗琳是用十分乾脆的语气提出这个疑问。 因此我这时只要表示自己不想说，她就能用同样乾脆的态度另启其他话题。 换句话说，罗琳虽然问了，但也用态度告诉我可以自由决定是否要给她答覆。 就我来说，由于那并非我特别不愿提及的话题，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死了。死很久了。在我五岁的时候死的。」 由于是单纯的事实，因此就算说出口，我的内心也不会多么难受。 只是那终究是个会让人多少有些感伤的事实。 我记得双亲的长相，也明确拥有跟父母一起生活的记忆。 他们都是好人。 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现在都还能活著。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如此……是因为生病吗？」 「是被魔物攻击而死的。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虽然打算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件事，不过我发觉自己声音意外地有些颤抖。 在变成不死魔物之后，我曾经怀疑自己的泪腺说不定已经失去了作用，但现在看来我似乎是多心了。 好吧，毕竟在照镜子的时候，眼珠看起来也都有正常的光泽，所以或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要是继续说下去，搞不好我真的会落泪。 「所以你成为冒险者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可以这么说吧。但也不是全部。总之，因为这样，现在的父母对我的决定也是相当配合的……抱歉，罗琳。我也要出去走走。可以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虽然要你留在陌生的屋子里，你可能会不太自在。」 「嗯？喔，我是无所谓，但这样没问题吗？把我这个外人留在这里。」 「没有人比你更值得让我信任了。我走了，晚点见。」 我这么说完之后便离开屋子。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不太好，可是……我感觉自己再待下去，眼泪肯定会掉下来。 到时候肯定会让罗琳尴尬的。 这十年来，我还从没在罗琳面前哭……不对，也许是有那么几次，不过最主要还是关系到我微不足道的男性自尊。 我先在村里到处晃晃，等眼眶乾了就回去吧。 让罗琳等太久，对她也不好意思……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迈开步伐。 ◆◇◆◇◆ ──我感觉自己是重重踩到地雷了。 被单独留在村长家中的罗琳抱著这个想法，把自己的身子深深瘫在椅上。 无论是对雷特双亲的发言，还是对雷特所说的话，罗琳都觉得自己越界太多了。 可是，如果这趟行程只是单纯的返乡探亲，自己或许是可以不去碰触任何敏感话题，只要跟其他人闲话家常，但这次的状况却不容许自己那么做。 也许是因为自己内心某处那份想要瞭解雷特、想要瞭解他理念根源的想法，对自己的言行产生太多影响了。 ……不，想要知道雷特理念根源的想法，与其说是自己身为研究人的好奇心，或许更多是出自于自己本身的感情吧。 在这十年来，自己跟雷特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彼此一直维持著无话不谈又不会感到拘束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让罗琳感到相当满意，也是她在故乡雷尔姆多时未曾有过的经验。 当然，罗琳在故乡并非没有任何朋友，不过在雷尔姆多的罗琳是个拥有一定地位的人。 因此罗琳过去从未与人有过如此自然且对等的朋友关系。 正因为如此，罗琳对雷特的感情才会特别强烈……甚至可说带有些许类似依赖的成分。 虽然罗琳并不打算对这样的关系有太多依赖，但如果少了那样的存在，罗琳内心也会产生难以压抑的不安……罗琳明白对自己来说，雷特就是这样的一个对象。 而如果要给这份感情一个名字，罗琳自己也清楚答案。 可是，现在是自己必须将那种事情搁在一边。 罗琳很清楚想太多只会把事情搞砸。 想到这里，罗琳回头去想刚才得知的一些事。 不只是雷特的双亲是村长夫妇这件事令罗琳感到惊讶，两人其实是雷特的养父母更是令罗琳意外。 通常在这类乡村出现孤儿时，由村长收养的情况也会比其他村子常见，这并非特别的状况，所以理应不是什么惊讶的事，但实在没想到雷特就是这样的例子…… 对于雷特的背景，罗琳内心同时产生理解与意外。 感到意外的理由，大概是对于雷特的个性。 从好坏两方面来说，雷特都是个大而化之，不喜与人计较的人。 那是必须从懂事时细心教导才能培养起来的个性。 而从小失去双亲并被他人收养的孩子，通常在个性上会比较容易与人起冲突。 然而雷特能有现在那种个性，功劳或许是在收养他的村长夫妇身上。罗琳是这么想的。 而让罗琳感到理解的部分是，雷特作为乡村出身的人，却有许多格外优秀之处。 雷特懂书写，熟药理，不仅有武术基础，也擅长处理各种细活。 考虑到雷特如果从小因为村长养子的身分而接受许多训练，也算说得通。 虽然就算这样说，雷特还是有些让人觉得优秀过头的地方，不过……这方面或许是因为雷特抱有想要成为冒险者的意识，自己格外努力的关系。 雷特究竟为何会想成为冒险者？ 他的父母遭魔物所杀。 所以他是为了报仇？ 不，应该不是。 雷特自己说过还有其他理由。 就罗琳的想像，以雷特的个性……如果是雷特，比起报仇，他成为冒险者的目的，应该是会更倾向于要减少类似的悲剧发生。 虽然罗琳始终没能跟雷特问个仔细，但就雷特在马尔特的表现，罗琳认为自己的想法应该八九不离十。 如果说雷特过去让新人死亡率下降所做的各种努力，也是基于相同理由…… 想远了，其实这些问题等雷特回来之后再问他就行了。 问题还是该怎么开口…… 毕竟随口乱问，可能又会踏到什么不该踏的地雷。 如果雷特是会因此生气开骂的人，那也就罢了。 然而雷特偏偏不会轻易动怒，而他假装不以为意的反应，反而更加让人尴尬。 「该怎么做才好呢……」 就在罗琳脱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叩叩叩。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似乎有访客。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罗琳并不是村长家里的人。 我就这样出去应门，不会有问题吗？ 还是我应该就这样假装屋里没人在呢……真是伤脑筋。 不对，我刚刚才穿过村子到这里来，虽然不是跟全村的人都见过面，但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我在这个村子里。 所以对方应该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才对…… 况且明明有人却假装没人，基本上应该是必须要避免的举动。 因为那样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如此这般，那就不难做出结论了…… 想到这里，罗琳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 「啊，请问雷特在吗……呃，你谁啊？」 「雷哥……呃，请问你是……」 在罗琳开门的同时，两名少女的声音分别这么说道。 其中一人的语气明快，给人不轻易让步的感觉，另一人的语气则让人感觉娇柔甜美。 ……这是年轻女孩才会有的声音。罗琳脑中闪过如此感想。 至于门外的两名少女，两人都在看到罗琳面孔的同时中断话语。 两人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是因为她们都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雷特，也不是雷特家里的人。 而两人并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上述两者以外的人。 由于罗琳自己也对眼前两名少女的身分没有丝毫头绪，因此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双方的气氛立刻被紧张感占据，彼此经历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不过罗琳终究是要比两名少女成熟许多，所以很快就重整自己的态度。 「……不好意思。雷特跟村长夫妻都不在家。我叫罗琳维维耶，是在这里帮忙看家的人，我跟雷特……算是朋友关系吧。」 罗琳给出这个四平八稳的答案。 虽然罗琳起初还犹豫是否要在措辞上更加庄重，不过想到两名少女一开始就没有讲究措辞的说话方式，让罗琳决定不勉强修饰词汇，用自己平常说话的方式应对。 对于罗琳的答覆，两名少女的反应是： 「雷特的朋友？啊，这样一说，确实有听雷特说过他在城里有个学者朋友……咦？所以那个朋友是女人吗！？」 两名少女当中，将一头褐色头发绑成两条发辫，眼神有些强硬的少女睁大眼睛这么说道。 而另一名将一头偏蓝黑发修剪到耳朵长度，眼神温和的少女也接著开口： 「……这样一说，雷哥确实没特别提过他的学者朋友是男是女呢……话说回来，哇～莉莉，这人好漂亮喔。而且还挺帅气的……城市大概有很多这样的人吧。」 短发少女用懒洋洋的语气这么说道。 「芳莉！亏你还能这么悠哉！听刚才伯母们说的，雷特在城市可是跟这个人住在一起呢！就算是那个雷特，面对这样的美女……」 「应该也没法抗拒吧。有好多地方我也好想摸摸看喔……可以吗……可以摸吗……」 只见名为芳莉的少女边说边晃晃悠悠朝罗琳靠近，并缓缓伸手。 罗琳察觉到少女的手似乎正伸向自己的胸部，让她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两名少女的反应让罗琳不免有些傻眼。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得先确认访客的名字才行。打定这个主意的罗琳开口问道： 「……呃，所以你们是雷特的朋友吗？」 听到罗琳这句话，眼神锐利的少女给出答覆： 「嗯，没错。我叫莉莉。至于这个看起来快睡著的人……」 「我叫芳莉。请多多指教。」 听到两人这么说，罗琳接著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是叫莉莉跟芳莉吧。也请你们多多指教……我很想先请你们进来坐，但这里并不是我的房子。毕竟人家找我顾家，所以我也不好擅自让你们进来。如果是要找雷特或他家里的人，我想他们应该晚点就会回来，所以可以请你们过一阵子再来吗？」 罗琳说出了这样基于义务的发言。 当然，既然知道两人是雷特的朋友，就算让她们进到屋内多半也不成问题，不过自己好歹也是答应帮忙看家的人，所以不能那样擅自作主。 对于罗琳的答覆，莉莉的反应是： 「……唔～好吧。其实这个村子的人并不怎么介意其他人进到自己家里啦，可是……换成在城市大概不一样吧。」 罗琳接著说道： 「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们那里的小偷很多。就算只是走在街上，一天就至少会碰到一次扒手呢。」 「咦，那太危险了！如果是芳莉到那里去，只要一天身上的钱就会给人偷光了。」 莉莉用调侃的笑容看著芳莉这么说道。 「就算是我，只要小心一点也没问题啦……大概。」 看来一点都不像是没问题的芳莉嘟起嘴反驳。 在这之后，莉莉再次开口： 「城市啊……我都没有离开村子过呢。好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喔。芳莉呢？」 莉莉对芳莉这么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呢。虽然偶尔会有从外面回村的人带东西回来，不过也就只是那样。」 听到芳莉的答覆，莉莉深深点头附和，接著转头望向罗琳。 「就是说啊……听我说，罗琳小姐。」 莉莉突然唤了罗琳的名字，让罗琳一下不明白莉莉想说什么。 「……有什么事吗？」 罗琳这么问道。 莉莉接著开口： 「我们现在知道雷特跟他们家的人不在了。其实我们原本就是知道伯母她们不在才来的。因为我们刚才在路上有遇见伯母，聊了两句之后知道雷特在家里才过来找他。所以这件事没关系，只是……我希望能跟你聊聊。我们几乎没有离开村子的经验，所以很想知道在城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莉莉这么说道。 她口中的城市，大概是指马尔特吧。 ……那里算城市吗？ 曾生活在雷尔姆多帝国，明白马尔特并不算多么繁华的罗琳，脑中忍不住闪过这种怀疑，但跟这座村子相比，马尔特确实可以算是相对意义上的城市。 就像罗琳之前不管怎么听雷特强调自己的故乡是多么偏僻简陋的乡村，在亲眼目睹之前都难以想像一样，她们八成也很难理解城镇或城市的实际模样。 「要聊城市生活是没关系，可是……我还是不能让你们进去喔。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脑袋太硬，不过……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尽管罗琳是个在许多方面都让人感觉有些随便的人，不过在自己坚持的部分，就是会坚持到底。 好比在学问方面，罗琳就会抱持堪称吹毛求疵的坚持，而像这次这类的基本常识，罗琳也是抱持著必须要加以尊重的态度。 而罗琳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坚持，在他人眼中肯定会被视为不知变通，所以她才会对两人再三解释。 尤其像这样的乡村……考虑到这里的房门几乎都没上锁，而且似乎也都不在意有外人进屋的态度，罗琳的想法确实很容易被人看成是死脑筋。 然而莉莉却接著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们在这里说话就行了。你看，那里就有地方可以坐呢。」 莉莉边说边指向门外用圆木制成的椅子。 看到门口那数量约十个左右的圆木椅，让罗琳猜想那应该是方便村人在户外进行某种作业之时坐的地方。 莉莉说得没错，就算不能进屋，但是在外头说话就不成问题了。 再来就只看罗琳自己是否想跟莉莉与芳莉说话，而关于这一点，罗琳很快就能给出答案。 「……也对，那就这么办吧。我其实也很想听实际住在这里的人说说这个村子的生活状况。毕竟雷特很少提到自己住在这里时的事情……」 「真的吗？雷哥回来的时候，也几乎不会说他在城市的事呢……」 芳莉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说道。 不过罗琳很快就能理解雷特为何会很少跟村人提及自己在马尔特的状况。 因为雷特是个花费十年却一直停留在铜级的人。 尽管罗琳并不认为那有多么糟糕，也认为光是雷特能干冒险者十年没有丧命也没受过重伤，本身就是值得骄傲的功绩，然而对雷特来说，他肯定不会认为这是自己能抬头挺胸在故乡自夸的事。 罗琳可以理解雷特这样的苦衷。 所以虽然说要跟这两个女孩聊天，在这方面自己也得要多加留意才是…… 抱著如此想法的罗琳来到圆木椅旁，跟莉莉与芳莉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 「那我就先问了……雷哥应该是在马尔特当冒险者吧？雷哥是什么样的冒险者？」 那名有著慵懒神情，名叫芳莉的少女，向罗琳这么问道。 看到芳莉满怀期待的模样，似乎是期待著能从罗琳口中听到雷特华丽亮眼的活跃事迹。 在一旁的莉莉也带著类似的表情。 两人相当期待…… 可是，这该怎么说呢？罗琳在心中这么想道。 要说雷特在这十年来的成就，虽然不是毫无作为，但内容却相当不起眼。 要说雷特主要的作为……大概就是为照顾新人冒险者所做的付出，降低冒险者死亡率的种种贡献等等。 虽然说起来也算是颇耐人寻味的话题，不过像这样的乡村，当对城市怀抱憧憬的村人提到「冒险者」这个字眼时，脑中所想像的活跃肯定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样一想，还是把焦点放在最近发生的事上比较好。罗琳在内心做出这个结论。 至于阶级的部分……尽量假装没那种东西就是了。 「这个嘛……雷特在马尔特可以算是颇有名气的冒险者了。而且他很会照顾人，许多新人都很敬重他呢。」 「是喔……看来雷特就算去到城市，做的事情跟在这里时也差不多呢。」 听到罗琳的描述，莉莉立刻脱口说出这样的感想。 这让罗琳微倾脑袋。 「这话怎么说？」 面对罗琳的疑问，莉莉答覆道： 「因为雷特在哈特哈勒的时候就很会照顾年纪小的孩子了。所以我才会说雷特就算去了城市，也是在做同样的事。」 「嗯，原来如此……」 看来雷特他那擅于照顾人的个性，应该就是在这里形成的。 在眼前的莉莉与芳莉，八成也是从前受过雷特照顾的孩子。 「对了，那魔物呢？冒险者最主要的工作应该就是对付魔物吧？虽然在村子这里，猎人叔叔们偶尔也要对付魔物，不过听说在马尔特附近有迷宫，所以那里真的有很多厉害的魔物吗？」 对于莉莉的疑问，罗琳想了一下。 说到雷特主要对付的魔物，就是黏液怪、哥布林，还有骨人之类的魔物，而那些魔物在一般人眼中，也是有名的弱小魔物。 就算是这种偏僻的乡村，应该也都知道那种事。 当然，对普通的村人来说，就算是那些魔物也是相当可怕的对象，但是在民间故事与图画书之类的作品当中，那些魔物经常是像蚂蚁一样能轻易击败的存在，因此就算去说雷特跟那些魔物战斗的事迹，也不会有多少人感兴趣。 要说有什么例外，大概就是商人会对于黏液怪的话题特别感兴趣吧…… 毕竟从黏液怪上可以取得对美容很有效的材料，而那些也是制作回复药水的原料。 换句话说，黏液怪是相当具有商业价值的魔物。 如此这般，能够大量捕捉黏液怪的冒险者相当珍贵，只是对一般的村人来说，当然不会知道这方面的道理。 所以说……最容易让她们感兴趣的，应该就是雷特对付巨大魔物的故事了。罗琳在心中做出这个结论。 击败巨大魔物的冒险者。这是不管到哪都能刺激听众兴趣的桥段。 罗琳自己到外地行经乡村酒馆之类的地方，如果有人请她说些英勇事迹，罗琳也是习惯搬出自己击败巨大魔物的故事。 其实这类事迹在冒险者同行之间并不讨喜，因为看在正确瞭解魔物强弱的同行眼中，常常只会得到「那玩意就只是块头大而已」的感想，但是在一般村人眼里，光是魔物的块头大，就是能让人感到兴奋的故事。 举例来说，罗琳最常用的，就是自己把全长10公尺的大茶飞龙给击落的故事。 当时罗琳为对付栖息在耸立岩山顶上的巨大飞龙，用数十发冰枪魔术将飞龙在空中刺穿，而且还在飞龙落地之前，用风刃魔术把飞龙的脑袋砍下…… 罗琳会尽可能加油添醋地去说这个故事。 而且如果是在广场之类的地方，罗琳还会运用投影魔术让人明确看到实际的大茶飞龙究竟有多么庞大。 光是看到以立体方式投影的巨大飞龙，就足以把许多村人吓到直打哆嗦了。 而惊讶罗琳能够独自消灭这种魔物的村人，也很快会用充满敬畏的眼神望向罗琳。 每次罗琳这样成功收到效果之后，就会获得村民的热情欢迎。 费用大打折扣的酒水跟餐点都会接连送到，有时甚至还会得到免费款待。 虽然这并不一定是罗琳讲述这类事迹时的目的，不过确实也是能够期待的优惠。 事实上那种被称为大茶飞龙的魔物，只是一种会飞的亚龙，而且还是在有色飞龙当中实力最弱又欠缺魔法耐性的魔物，对于实力像罗琳这样的魔术师来说，只是很好对付的肉靶。 加上体积庞大，所以魔术也容易命中，只要能事先掌握栖地，接著在栖地周围构筑大量事先注入魔力的魔法阵，就能在飞龙起飞的时候同时扫射，因此是十分容易打倒的对象。 也因为这样，用击败那种魔物的事迹换到种种方便，也经常让罗琳感到心虚。 但当罗琳抱著这种想法，拿出自己跟真正强大魔物所发生的激烈战斗，反而会没法让人产生共鸣，甚至会让听众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所以现在罗琳认为用狩猎巨大魔物的故事去迎合听众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根据罗琳的看法，如果要跟莉莉与芳莉去说雷特讨伐魔物的故事，最好的选择是…… 「……马尔特附近确实有迷宫。那里有《水月迷宫》跟《新月迷宫》。而在那里出没的魔物……算是强弱都有吧。现在的雷特无论要闯哪座迷宫都不成问题，但以前比较常在《水月迷宫》活动。要说那时候雷特曾遇过的魔物……有一种名为骨巨人的魔物……长得像这样。」 罗琳在话说完的同时开始构筑魔术。 当罗琳在完成的魔术中注入魔力，在村长家门外便能看到投影出的魔物样貌……庞大的骨巨人就这样出现在三人面前。 「哇！」 「这、这是……？」 莉莉跟芳莉都瞠目结舌地看著那魔物的投影。 看到那庞大到似乎能轻易摧毁房舍的庞大身躯突然在眼前现身，要两人不吃惊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那当然只是幻影，并非实物，并没有任何能够干涉物体的力量，但考虑到这样的魔物突然出现可能会吓到其他路过的村人，罗琳也不忘设定了幻影的可见范围。 眼前的幻影其实就只有站在这里的莉莉与芳莉及罗琳本人能够看到。 「……别怕，这只是幻影而已。」 罗琳虽然这么向两人解释，但两人似乎还难以立刻相信。 「可可、可是，看得很清楚耶！」 「对、对啊。」 两人分别这么说道。 好吧，我可以理解她们的惊讶。 毕竟在这种深山村落应该没什么机会能看到这类魔法。 况且罗琳使用的投影魔术，原本就不是有多少人会用的魔术。 虽然以罗琳的本事是能轻而易举的施展这种魔术，但这原本是一种需要掌握许多复杂控制，才能施展的魔术。 就算是在马尔特，突然看到这样的幻影出现，肯定也会让许多人大吃一惊。 也因为这样，罗琳为了让两人明白幻影的安全性，先是让幻影按照自己的意思活动，接著伸手触摸。 「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尽管眼前的幻影十分逼真，但在罗琳的手接触到幻影时，她的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这么没入到骨巨人的躯体中。 看到罗琳接著将手从幻影中抽出，莉莉跟芳莉这才觉得眼前这个幻影似乎真的是安全的。 ◆◇◆◇◆ 「……真的耶，要摸也摸不到……」 「好神奇喔，莉莉。这是魔术吧？」 芳莉对罗琳问道。 「是啊，没错。这个村子有魔术师吗……？」 罗琳虽然随口问了一下，不过基本上魔术师的绝对数非常稀少。 就算只是生活魔术水准的小规模魔术，也鲜少有人能够施展。 不过就算是小村庄，就机率来说有一个拥有魔力的村民也不奇怪。 只是就算拥有魔力，如果不知道运用方法跟理论，依旧无法施展魔术。 听到罗琳这么问，芳莉接著开口： 「做药师的嘉尔布婆婆会炼金术，所以好像也会一点魔术。不过婆婆通常也不会在他人面前施展魔术，所以……这样的魔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芳莉给出这个答案。 那个人大概就是雷特提过的药师吧。 之前听雷特说她会制作一些效果超乎村人想像的药，不过如果是会用炼金术，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雷特怎么没提到炼金术的事呢？罗琳浮现出这个疑问。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莉莉接著说道： 「等等，芳莉，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嘉尔布婆婆是魔术师吗？」 莉莉这么问道。 被莉莉这么一问，芳莉脸上立刻露出发现自己说溜嘴的表情，但似乎很快也明白既然话说出口，后悔也没用。 「……嗯。是啊。虽然我应该要保密的……」 「这种事为什么要保密啊？」 被莉莉这么问，芳莉说道： 「婆婆是说要住在村里，让人知道她会用魔术不太好。」 「可是你一下子就说溜嘴了啊……」 「因为……罗琳小姐是魔术师嘛。婆婆说过魔术师可以认出其他魔术师，所以就算瞒也瞒不住。」 罗琳知道芳莉说的是事实。 虽然普通人很难分辨，但魔术师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出对方是否拥有魔力。 尽管只有像罗琳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用肉眼清楚辨识魔力，但如果只是要感受到魔力特有气息与压迫感，一般魔术师也能办到。 话虽这么说，还是需要有相当敏锐的感知能力，所以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分辨，不过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提到魔力这件事…… 「……我感觉芳莉身上似乎也带有一点魔力，这跟你知道那个人是魔术师这件事有关吗？」 罗琳这么问道。 被罗琳这么问，芳莉点头答覆道： 「是的。我跟嘉尔布婆婆学制药的时候，婆婆说我身上似乎有一点魔力，所以说以后会找时间教我炼金术。」 「原来如此。」 这么说，就是还没教了。 不同于罗琳强行让艾莉洁对魔力产生自觉的做法，芳莉的情况应该是按部就班的来。 虽然罗琳在教艾莉洁的时候说得轻松，其实那是颇有危险性的方法，如果教人的人功夫不到家，甚至可能会害人丧命。 一般来说，会先以让人每天感受到一点魔力的方式，持续好几周。 嘉尔布应该也是使用这种方法。 由此也可感受到她想细心栽培徒弟的意志。 「不公平，只有芳莉知道。人家也想学魔术，学到可以变出这种东西！」 莉莉指著骨巨人的幻影，有些不悦地发起牢骚，不过芳莉并没有丝毫动摇，而是用温吞的语气开口： 「莉莉自己也是有跟猎人哈迪多叔叔学功夫吧？我之前才看你在森林里用山刀把整根木干切开呢。射出的箭速度也快到难以置信……」 听到芳莉这么说，莉莉吃惊地睁大眼睛。 「你、你都看到了吗……」 听到芳莉所说的内容，罗琳立刻想到是怎么回事。 「……是《气》吗？虽然我在《气》方面是外行，不过似乎有不少有趣的效果呢。」 由于那也是雷特会用的技术，因此同样让罗琳有所联想。 原本还想说雷特究竟是怎么学会《气》的，原来那是在这个村子普遍使用的技术。 不过……那应该不是简单到随便一个山中小村都能有人会的技术才对。罗琳内心不禁对此产生疑问。 好吧，武功高强的武术家在年老后隐居乡村，之后把自己的本领慢慢教给村人并在村中代代相传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也不算是什么太过不合理的状况…… 这个村子还真是无奇不有。罗琳心中涌现如此感想。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的村民才能适应这种深山生活吧。罗琳内心也同时得到这样的解释。 而罗琳的话语也令莉莉大感惊讶。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莉莉这么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罗琳明白莉莉似乎是个不太会隐藏内心想法的少女。 反观芳莉虽然总是带著温和微笑，但反而让人不易看透她的想法。 芳莉说不定是个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对象。罗琳这么想著。 「我好歹也是个冒险者。我自己过去也见过几个会用《气》的高手……啊，我好像还没跟你们说过吧？」 罗琳话说到一半时才想到自己在自我介绍时只说是雷特的朋友，而莉莉也只说她听说罗琳是一名学者。 「是啊……我还以为你就只是学者而已。」 「我确实也有学者身分，不过也有在做魔术师跟炼金术师的工作。虽然专精一项工作或许比较好，但我这个人就是三心二意的。况且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我有什么想做的，就乾脆全做了。」 一般来说，同时从事那么多工作，肯定会有某些领域表现得差强人意，不过罗琳在所从事的全部领域都具备一流水准。 这其实并不是能单纯用三心二意来解释的状况，不过莉莉跟芳莉当然不会瞭解其中的差异。 两人就只是一脸佩服的表情。 「怪不得你会知道《气》的事……」 「就是这么回事。只可惜我自己不会用就是了。」 罗琳身边有雷特这样会用《气》的人，罗琳也很清楚有《气》这种技术存在。 她也多次亲眼目睹过雷特使用，对于《气》的性质也略知一二。 虽然罗琳不是没想过试著学习，但在听过雷特学《气》的经验之后，似乎要让肉体承受不少负担，觉得那种练习不合自己胃口之后就放弃了。 「不过你们还真厉害。一个人以后会是魔术师，另一个是会用气的猎人。如果多累积一些经验，要当冒险者说不定都混得开呢……」 至少在「才能」这部分应该是不成问题。 经验也只要在这个地方慢慢解决一些魔物就能累积起来。 虽然冒险者并不是一个村子能有许多人能做的职业，不过想到这座村子在雷特之后还可能会有两个能用魔术跟气的战士……让罗琳不禁觉得这真的是一座奇特的村子。 ◆◇◆◇◆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冒险者不好干呢。」 听到罗琳的话语，莉莉有些兴奋地这么问道。 这让罗琳明白莉莉感兴趣的不只是雷特，对于冒险者这个职业似乎也颇为好奇。 身为冒险者前辈的罗琳认为这个问题不能敷衍了事，因此认真答覆莉莉的疑问。 「冒险者确实不是一个好干的职业。除了要对付危险的魔物之外，这个工作必须拥有广泛的知识跟经验，同时也是一个要求具备强韧精神力的工作。」 罗琳说到这里稍微停顿，观察莉莉跟芳莉的反应，看到两人可能因为自己的叙述太过抽象而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罗琳继续说道： 「……好比说，有个采集植物委托是要采集调配药品用的药草好了。那是在实务上相对较多的工作。我处理过那类委托，雷特也经常做那类工作。不过我们在处理时都会经过充分准备。但年轻欠缺经验的冒险者，常常会认为这类委托是非常简单的工作。尽管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 「为什么？那种工作听起来只要知道植物生长的地方，就算不用对付魔物也能搞定吧？」 听到芳莉说出如此感想，罗琳明白这种说法在某些程度上算是合理，但却摇了摇头。 「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可是实际上那就是困难的理由。首先在『只要知道生长的地方』这个部分，如果不清楚那种植物的性质，要知道什么植物长在哪里其实并不容易。在欠缺相关知识的状况下，在森林内耗上一整天也找不到一株指定植物的状况并不罕见。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很容易陷入那种窘境。而且有时候还会有委托本身就根本不该接的状况。虽然这方面冒险者公会也有怠慢的部分就是了……理所当然的，能不能采到特定植物，会随季节有所变化。有时在根本采集不到指定植物的季节，委托还是会被张贴出来。如果没搞清楚状况接下委托，之后甚至会被迫要支付违约金。」 要说为何会有那类委托被张贴出来，背后会有各种原因。 首先比较恶劣的理由，就是有人刻意发出那类委托，藉此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身上骗取违约金。 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在这方面的管理可算尽责，也能说较有良心，在收到那类委托的时候就会打回票，但大多数冒险者公会并不会特别去审核委托内容，比较多是采用让冒险者自行判断的做法。所以如果没有培养出审核委托内容的眼光，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不过就算是马尔特，也还是会张贴出采取不符合季节的植物采集委托。 那通常是因为委托人基于某些理由想要在季节外取得特定植物的状况，而那类委托也会给予比正常状况更加丰厚的报酬。 这类状况就算是马尔特的公会也不会过滤，照样张贴出来，只要仔细阅读委托内容，并且不忘听公会职员的说明，就能明白是那类具备特殊性质的委托。 可是新人往往会单纯认为只是简单工作却莫名有丰厚报酬，自以为捡到便宜而接下工作。 那种状况最后同样得要支付违约金。 就是为了减少那类状况，冒险者才会需要知识与经验。 罗琳继续说道： 「而且就算把那类疑虑全部去除，并且顺利找到植物，也还有其他问题。」 「既然都找到了……不是只要把植物拔出来或挖出来带回去就好吗？」 莉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这样答覆罗琳。 可是罗琳对于莉莉的答覆再次摇头。 「有时候并不能那么做。植物不管怎么说都是生物。如果处理方式不对，就算东西带回去人家也不收的状况不算少见。最后还是有可能会是努力一整天，但连一毛钱都赚不到。」 「啊，植物会因为用途不同，采取方法也不一样，这个我知道。」 虽然莉莉似乎不太明白罗琳的意思，但芳莉不愧是在学习药师工作的人，似乎立刻就掌握到状况。 罗琳点头肯定了芳莉的说法。 「没错。好比说委托人希望能把整株植物带回来的状况，就必须连根一并采取。那种状况必须把周围的泥土也整个挖起来，然后用布包裹。另外如果只是要几片新鲜叶片的情况，把整株植物挖回去，叶片反而有可能在路上枯萎。所以也有只采叶片才是正确做法的状况。另外还有剪下树枝的做法，采集果实的做法，还有必须计算开花时段的情况，光是采集植物这个工作，就有很多东西必须知道。」 在这方面，罗琳也经常会跟雷特学习。 虽然罗琳确实透过书籍学到许多相关知识，但仍有许多在实践方面欠缺的部分，所以也需要透过跟雷特一起在森林中活动来累积经验。因为世界上有很多必须要实际尝试才会瞭解的事。 而罗琳过去跟雷特学到的经验，现在也能派上用场，在学者的工作上也有不少帮助。 加上罗琳知道雷特的知识很可能就是从现在教导芳莉的药师身上所学得，因此身为芳莉师父的药师，说起来或许也能算是罗琳的师父。 ……这样一想，等等也应该去跟人家打声招呼才对。 罗琳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如此这般，不只是魔物，冒险者还有很多事情得学。不过话说回来，最危险的还是像这类的东西。」 罗琳指著在自己身后发呆不动的骨巨人这么说道。 虽然骨巨人空荡荡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但那两个眼窝依旧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要是这种魔物实际出现在眼前大肆破坏，不知会有多么危险。 对莉莉和芳莉而言，眼前之物明明是假的，但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一种如此令人害怕的存在。 「……原来雷特每天都要对付这种魔物……」 莉莉用带著尊敬与敬畏的语气这么说道。 罗琳原本想对莉莉解释说并不是每天，只是在相当罕见且不走运的时候才会遇到这种魔物，不过为顾及雷特的名誉，让罗琳决定改变说法。 「嗯，没错。而且那家伙每次都赢了。他真的很厉害喔。」 要是雷特在这里，肯定会连忙大叫说没有没有没有，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每天都对付那种东西，而且我光是逃命的次数自己就数不清了，所幸雷特并不在场。 所以要怎么说都没问题……就算不是那样，稍微夸大一下也无伤大雅。 而且以雷特现在的实力，就算真的每天都得跟骨巨人交手，应该也不至于丧命。 毕竟雷特的实力已经能够猎捕塔拉斯库了。 罗琳想到这里，接著叫出另一个魔物的幻影。 「雷特还跟这种魔物打过……」 只见骨巨人的骇人身影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塔拉斯库的庞大身影。 ◆◇◆◇◆ 「这是……」 「看起来有点像是乌龟，但那么长的脖子跟鳞片……这是龙吗？」 莉莉跟芳莉看著出现在眼前的魔物，分别开口询问。 罗琳接著说道： 「不，这玩意并不是龙族，而是亚龙族的一种。不过这是一种必须要有金级实力才能与之对抗的强大魔物。坚硬的甲壳加上六条腿，还有弓箭无法射穿的鳞片，是难以伤害的恐怖存在。不过最危险的，不只是这个魔物的『坚硬』。而是这家伙会喷毒气。而且这个魔物的血肉也全都带有剧毒。这玩意光是待在一个地方，就会让周围变成毒沼，而那种充满毒素的世界，也会很快吸引喜好剧毒的特殊生物聚集……」 《塔拉斯库沼泽》就是这样形成的一块地方。 栖息在那里的生物全都是拥有某些手段，能适应塔拉斯库剧毒的生物。 虽然难以想像为何会有生物想栖息在那种剧毒之地，不过生物就是如此神奇，似乎也有在经年累月之后变得能够适应剧毒的生物。 塔拉斯库的毒素是进到一般人体内，就会在几分钟之内致人于死的剧毒，然而对栖息在《塔拉斯库沼泽》的生物来说，似乎一点都不受剧毒影响。 正因为这样，才没有冒险者会想去那种地方，可是……伤脑筋的是，像《龙血花》那样的特殊材料，偏偏就是生长在那种地方。 有时根据状况还是必须涉入险境，这正是冒险者难为的部分。 就这方面来说，现在的雷特或许算是有些作弊了。 毕竟雷特现在拥有一幅百毒不侵的身躯。 尽管罗琳自己也很想要拥有跟雷特有同样规格的身躯，但那毕竟不是想要就能实现。 究竟是只要遇到《巨龙》就好，还是只要能被吃掉较好，也可能都不是。 「这也是雷哥曾击败的魔物吗？」 听到芳莉提出这个疑问，罗琳点头答覆。 「没错。这是雷特会定期去狩猎的魔物。因为这家伙的鳞片跟甲壳是制造武器及防具的好材料，所以相当值钱。」 「咦！？可是不是有毒吗？不会有问题吗？」 听到莉莉立刻接著追问，罗琳虽然早有预料，但她当然不能说出实话，所以决定说出一般防范剧毒的手法。 「就算说是带有剧毒，也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免。否则就不会有人能猎捕到这种东西了。比方说用强力的圣水持续净化自己，或是配戴能让毒物效果减轻甚至失效的魔道具。这部分我也没有听雷特详细说明，只是他总是都能平安归来，所以雷特在这方面的对策肯定也不会马虎。」 对于这个问题，罗琳挑选了一个可以让雷特自行解释的说法。 ……其实听说经过特殊训练的刺客也会具备不怕剧毒的特性，不过雷特毕竟不是那种人。 虽然现在雷特带著面具又一身长袍的打扮，说是刺客大概也有人信。 听到罗琳的答案，莉莉跟芳莉似乎感到释怀。莉莉接著说道： 「是那样就好……因为雷特偶尔会做些不顾安危的事。」 「会吗？虽然他确实偶尔会做些看似不考虑后果的行动，不过说起来，他应该算是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行动的人。」 实际上，雷特虽然常常做些看起来不经大脑的事，不过真有那个意思，也能让自己狡猾到让人害怕。 看到雷特明明只是铜级，却能为新人授课并给予建议，偶尔会有些年轻气盛的新人感到不是滋味。 一旦那种人开始找雷特麻烦，雷特起初会用十分稳当温和的态度应对，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会将对方逼到一蹶不振。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说雷特会取对方性命还是砍断手脚什么的，只是会让对方再也没法待在冒险者这个圈子，或是没法在马尔特待下去，不过这依旧十分可怕。 有时罗琳甚至会想，如果雷特专门去做靠阴谋诡计打滚的勾当，说不定会有一番不小的成就。 ……不过他应该不会那么做就是了。 「这样说是没错啦，可是……以前有次有小孩跑进没有大人允许就不能进去的森林，那时雷特就独自到森林里去，一路对付魔物，并把小孩带回村子。那时候他自己也是小孩的说。」 莉莉说完之后，芳莉也跟著答腔。 「确实有那件事。那个时候能够进森林对付魔物的大人，好像都离开村子去处理哥布林巢穴了。」 「就是那样。所以雷特才会逞强说要自己去找那个孩子……看到雷特满身血回到村里的时候，我吓到呼吸都差点停了。」 「……那家伙从以前就做过那种胡来的事……」 罗琳皱著眉头这么说道。 虽说雷特基本上是会先做好计画，让行动有效率的人，但遇到攸关他人性命的状况，如果自己可以冒生命危险解决，雷特也会奋不顾身地立刻采取行动。 真不知该说雷特是有不畏牺牲的精神，还是人太好了。 一般来说，如果乡村有小孩发生那类状况，要嘛等待能够进森林的大人回来，要嘛就是死心放弃那个孩子。 虽然罗琳不难想像雷特无法接受那种选项的反应，不过终究还是太莽撞了。 「其实雷特现在已经不会那么……应该，大概，不会那么莽撞了吧。至少在面对魔物时是不成问题的。」 考虑到在面对尼芙马里斯的状况，虽然让罗琳有些心虚，不过以雷特现在的实力，面对栖息在迷宫浅层的魔物，基本上不会是雷特的对手。 虽然遇到像大地龙那种水准的魔物是另当别论，不过那不只是雷特，大部分冒险者基本上都不会是对手。 况且遇到那种魔物的机会本身就相当罕见。 「雷特那么厉害吗？」 这么问的莉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罗琳的言外之意。 面对莉莉的疑问，罗琳决定透过幻影魔术回答。 罗琳在塔拉斯库的幻影前方，又另外制造出雷特的幻影。 「雷特！？」 「雷哥！？」 看到两人惊讶的反应，罗琳立刻解释： 「那是我制造的幻影。我打算重现雷特跟塔拉斯库的战斗，你们想看吗？」 罗琳这么说道。 虽然罗琳并没有亲眼看到雷特对抗塔拉斯库的场面，不过有听雷特说过大概的状况。 加上罗琳本身也不是完全没有跟塔拉斯库交手的经验，所以还是能根据想像加以重现。 听到罗琳的话语，莉莉跟芳莉都接连点头。 「我想看！」 「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 两人分别这么说道。 ◆◇◆◇◆ 面对眼前罕见的巨大魔物，相比之下身形看来小上许多的长袍男子，正毫不迟疑地冲向魔物。 男子脸部的下半部分戴著有骸骨雕刻的诡异面具，让人难以看出表情，不过从兜帽缝隙中隐约可见的双眼，正带著无比锐利的眼神。 就算面对眼前那名为塔拉斯库，会喷出致命剧毒的魔物，男子没有透露出丝毫惧色，若无其事地缓缓拔出配剑，逼近到魔物面前。 「嘎啊啊啊啊啊！！」 塔拉斯库对逼近的男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男子并没有丝毫动摇。 男子展现出惊人的胆量、信念，以及自信。 如果没有那近似狂妄，深信自己能击败眼前强大魔物的强烈自信，面对那宛如巨大建筑崩塌般的骇人咆哮，应该难以如此冷静。 那名男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自信并非是欠缺经验的自大，而是经历过无数经验与修行而具备的正确判断力，男子在抵达塔拉斯库面前的同时一跃而上，用手中的单手直剑对准早已看准的颈部，将剑高举过头。 从男子剑上的装饰与剑光，可以看出男子的剑绝非什么举世无双的宝剑。 不过虽然不是宝剑，但也能同时看出那是一柄坚实可靠的武器。 男子在剑上追求的是足以让自己托付性命的信赖，而这柄剑也确实能让人感受到足以让人托付性命的品质。 带有微光的剑身，是因为男子懂得用气，而那柄剑也足以承受气的力量。 极限凝聚的气之力，据说有时甚至会将武具破坏。 男子的气力十分强劲，换成其他普通的武器，恐怕早已断折。 可是现在男子手中的剑绝非是那类货色。 这也证明了打造这柄剑的工匠在技术上有多么精湛。 男子在用那柄剑对抗塔拉斯库这样的强敌时，似乎也对于剑的品质感到满意，那注视著塔拉斯库颈部的双眼隐隐露出笑意。 带有气力微光的剑刃就这么对准目标挥落。 但是…… ──锵！ 在男子剑刃击中塔拉斯库颈部鳞片的同时，剑刃伴随刺耳的声响遭鳞片弹开。 仔细望去，塔拉斯库颈部的鳞片因为男子的斩击产生裂缝，甚至有部分鳞片剥落，可是相当于内部的部分在鳞片保护下，剑刃并没有对其产生伤害。 真不愧为塔拉斯库。 虽然早已知道塔拉斯库并不是容易对付的魔物，不过实际交手，肯定也让男子再次认知到这个事实。 尽管如此，男子也并没有因此心生畏惧，也没有打消要击败眼前魔物的念头。 面对眼前超乎预期的强敌，男子的眼神反而露出喜色，难掩喜悦地注视著塔拉斯库。 该攻击哪里？ 再对颈部攻击一次。 瞬间闪过如此想法的男子，在判断上应该没错。 在塔拉斯库颈部有一块因为受到男子攻击，导致鳞片剥落的部分。 只要攻击那里，那就是一个欠缺鳞片保护，毫无防备的弱点。 这次男子肯定可以将带有气的斩击劈入对手颈部。 不过，塔拉斯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正面瞪著男子的塔拉斯库，露出绝对不会再给对方攻击机会的神情。 下一瞬间，塔拉斯库突然张开嘴巴。 就在男子对塔拉斯库的举动产生短暂迟疑的时候，从塔拉斯库口中猛烈喷出紫色的毒物。 那是带有剧毒的吐息。 那是塔拉斯库最擅长的招式，据说吐息的剧毒会让直接暴露在吐息当中的人，在数秒之内被腐蚀到只剩骨头。 身为人类的男子自然无法忽视剧毒的威胁。 这样下去会相当危险……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要跟塔拉斯库交战的男子，当然不会毫无准备。 仔细一看，不知何时男子身上散发出蓝色光芒。 那是神圣力量的光芒。 男子早在与塔拉斯库开打前，就用圣水让自己全身为净化之光笼罩。 就算是塔拉斯库威力强大的毒气吐息，在受到天神加护的净化之光面前，也无法发挥作用。 男子彷佛就像在小雨中漫步般穿过剧毒吐息，完全无惧毒气地朝塔拉斯库逼近。 塔拉斯库似乎被男子的举动给震慑，庞大的身躯微微倒退。 然而面对原本对自己来说应该只是渺小存在的人类，塔拉斯库似乎无法接受自己产生畏惧的事实。 只见塔拉斯库立刻稳住脚步，为了攻击男子而在持续喷出毒气的状态下前进。 男子就算面对光是庞大身躯就足以制造破坏风暴的塔拉斯库进逼，仍依旧神态自若。 男子的表情带著似乎随时会吹起口哨的轻松。 彷佛在说那种程度的庞大算不上什么。 区区的毒气根本不痛不痒。 就像眼前的肉块全部都只是自己的猎物。 男子带著如此近乎傲慢的自信，在塔拉斯库突进到面前的同时往空中一跃，纵身跳到塔拉斯库背部的甲壳上面。 就在看不到男子的塔拉斯库开始不知所措的时候，男子沿著甲壳奔向塔拉斯库的长颈。 男子的目的是先前斩击命中的部分。 这个目的并没有随情况改变。 当举起剑时，男子的视线也清楚看见了颈部鳞片剥落的位置。 直到这个时候，塔拉斯库才理解男子跑到了自己颈上，然而这时发现已经太迟了。 早在塔拉斯库想要摆动颈部将男子甩落之前，男子就已经先往空中一跃，将剑高举过头。 「嘎啊啊啊啊啊！」 这声咆哮或许是塔拉斯库发出的哀求。 不要。 别挥剑。 战斗来到这个阶段，塔拉斯库或许才首次明白自己并非狩猎者，而是猎物。 这时塔拉斯库才总算承认眼前这名原本应该会是魔物捕食目标的渺小人类，是个实力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对象。 然而魔物的哀求对男子没有丝毫意义。 因为这名男子是冒险者。 是靠著狩猎魔物、击败魔物而获取报酬的人。 如果会理会魔物的哀号，那么男子就不会做这门生意。 可是…… 「……别怨我。」 在剑刃即将挥落的前一瞬间，似乎隐约能听到男子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语。 从那细微的声音让人明白，就算对方是魔物，男子对于自己剥夺生命的行为也并非没有丝毫感触。 可是相较于那细微的耳语，男子的剑刃依旧没有丝毫迟疑地往塔拉斯库颈部斩落…… ──唰！ 伴随这样乾净俐落的声响，塔拉斯库的脑袋应声落地。 而在又经过几秒之后…… ──轰轰！ 震天巨响传入男子耳中。 塔拉斯库丧命后身躯倒卧地面的声响在男子耳中听来，彷佛是在反映生命的重量…… ◆◇◆◇◆ ……我可能有些渲染过头了。 罗琳其实知道艾德尔在这场战斗中也有不少表现，不过如果让艾德尔登场，要解释起来又是一个麻烦…… 而且这样比较帅。 另外罗琳也听雷特说过，他击败塔拉斯库的招式是魔气融合术及圣气，不过对雷特来说那是他的秘密武器，所以这个部分罗琳也帮忙修饰了一下。 至于台词部分…… 就只是个人喜好罢了。 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反应是怎样…… 罗琳抱著这个想法望向莉莉与芳莉，只见两人仍双眼发亮地凝视那个在塔拉斯库躯体旁矗立的长袍男子幻影。 既然两人是如此反应，那正好，很完美。 看来自己成功帮雷特保住尊严了。 抱著如此想法的罗琳，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 我为了让自己的情绪平复而四处在村里闲晃，但就在返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两个儿时玩伴，两人不知为何用满怀敬意的眼神看著我。 ……这是什么状况？ 我做了什么？ 不对，我应该什么都没做啊…… 况且我这次返乡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跟她们两人见面，根本没有时间让她们对我产生那样的敬意才对。 但是…… 「雷特好厉害喔！人家对雷特刮目相看了！」 「雷哥原来能打败那么厉害的东西。冒险者真的很厉害呢。」 我的儿时玩伴……莉莉跟芳莉都笑容满面地这么说道。 看两人脸色微微泛红的模样，应该是因为兴奋的关系，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兴奋？ 如果解释成是因为看到我而兴奋，感觉像是我把这两个儿时玩伴想成是有什么怪癖似地，所以我决定删去那种可能。 可是不管我怎么想，对这个状况也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我在两人身后看到正坐在圆木椅上的罗琳。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得意，那种像是对自己表现感到无比满意的表情，是我的错觉吗？ ……不对，罗琳的表情我在这十年来已经看得很熟了。 以我的感觉来说，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得意的理由。 就状况来看，应该是我的儿时玩伴来这里时遇到帮忙看家的罗琳，后来她们应该有经过一番交谈。 罗琳究竟在那时候做了什么？ 从两个儿时玩伴对我表露的尊敬来看，不难想像很可能是罗琳把我在马尔特的表现给加油添醋了一番。 考虑到「打败那么厉害的东西」这句话，八成是我打败塔拉斯库或骨巨人的事迹。 可是罗琳的表达能力有高明到能让两个生活在深山村落的村人，正确理解那些魔物的强大与恐怖吗？ 就算罗琳一一解释状况，应该也只会给人听解说的感觉吧。 以罗琳说话的习惯，应该是会把情绪的部分排除，听起来就像是上课一样的解说。 那样没道理会让她们两人变成现在这样……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答案。 这样说起来，罗琳还有那个把戏。 就是幻影魔术。 一般来说，那是能将地图或构造物之类的东西以幻影方式投影到半空的魔术，但也是出了名的架构复杂且需要耗费大量魔力才能维持的魔术。 这类魔术的高手大多是在各国的剧院工作，由于需要准备大量魔石来补充魔力，所以花费相当可观。 不过幻影的效果足以让人在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难以对文字叙述感到满足，所以通常会在高级剧院中使用。 不过以罗琳本事，她一个人就能单独维持大规模的幻影。 在魔力量方面，她也靠著自己对魔法阵与魔术架构进行研究，似乎能够大幅减低消耗。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之前我问罗琳怎么办到的时候，听到了一连串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说明。 对于附属于剧院的幻影魔术师来说，或许那是价值万金的情报，不过当时的我无论是在魔力量或控制力都完全没有头绪，而且理论本身就复杂到我根本无法理解。 现在的我说不定努力一下可以设法理解，可是……就算那样，我应该还是得先从基本学起。 总而言之，罗琳应该就是用那个幻影魔术把我跟魔物交战的状况，以临时剧院的方式投影出来，这样去想，罗琳满足的表情跟两个儿时玩伴的兴奋与尊敬就都能得到解释。 问题是罗琳究竟在表现上做到「什么地步」。 老实说，我跟骨巨人与塔拉斯库的战斗，实在不怎么帅气。 骨巨人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巨大魔物，虽然后来设法找到弱点将对方击败，但如果稍有差错，我的处境就会十分危险。 塔拉斯库那时候，老实说也是在艾德尔的帮助下才勉强获胜。 就算说是亚龙，跟龙有关系的魔物都不是能够简单击败的对象。 如果罗琳在那些部分有正确诠释，两人的感想应该是我虽然陷入苦战，但最后还好打赢了才对…… ……不过从两个儿时玩伴那闪闪发亮的眼神，让我明白情况绝对不是那样。 总而言之，我决定先试著向两人确认我的想法是否正确。 「……好久不见，莉莉，芳莉。对了，罗琳刚才有让你们看幻影魔术吗？」 听到我这么说，莉莉立刻说道： 「对啊。城市的人好厉害喔。竟然可以用魔术让人看到那么有临场感的幻影！雷特战斗的样子非常帅气，也可以感受到魔物有多么可怕呢！」 莉莉说到这里，芳莉接著开口： 「原来魔术练久了可以那样。雷哥到城市去之后，感觉也变得好厉害……连我都想找机会到城市去锻炼看看呢。」 芳莉这么说道。 看来我想得没错。 话说回来……我总觉得两人对城市的期待膨胀过头了。 我虽然去到城市，但十年来几乎没有变强，能有现在这样的实力，纯粹只是走运罢了。 不对……我的状况究竟能不能算是走运，可能还有待商榷。 不管怎么说，都是靠著一些因缘际会才拥有的实力。 至于罗琳的幻影魔术……那单纯只是因为那家伙是超规格的天才而已。 莉莉她们就算去到她们认为是城市的马尔特，也找不到几个像罗琳那样的魔术师。 其实罗琳之所以会停留在银级这个阶级，单纯只是因为那家伙没有经常去处理委托，不然以她的实力，就算是金级也不奇怪。 而且如果不局限于战斗，单论魔术方面的实力，可能还要更加高明。 罗琳确实是一名冒险者，也是会置身战斗中的魔术师，不过她的本质依旧是研究者跟学者。 在建构理论方面，她可说拥有一般魔术师望尘莫及的实力。 要是莉莉跟芳莉想成在城市里理所当然都是像罗琳那样的人，很可能会有不少问题。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对两人说道： 「就许多方面来说，罗琳在城市也是超规格的人。你们可别以那家伙为基准跑到城市去喔。」 我这样向两人解释。 听到我这么说，莉莉开口说道： 「那雷特也是超规格吗？雷特看起来不怕毒呢。」 莉莉向我提出这个令我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让我一下词穷起来。 「没有啦，那个，我……其实没什么。」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 「所以除了不怕毒之外，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人啰……城市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呢。」 芳莉眼睛发亮地这么说道。 ……不是的。 至少在城市的人大多都还是怕毒的。 我的状况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虽然我很想这样大叫，不过要怎么解释我自己的状况又是一件难事，让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误解真的很不好。我得趁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把误会慢慢解开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我决定把解开两个儿时玩伴对于马尔特满是怪物的误会，作为我停留在这里时的另一个目的。 ◆◇◆◇◆ 「这样一说，莉莉，你不是有事情想问罗琳小姐吗？」 似乎临时想起这件事的芳莉这样开口。 这让莉莉似乎猛然回过神似地看了看我，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我把心思都放在雷特跟城市的事情上了……等等还得要准备晚上的事……罗琳小姐，您晚上还有空跟我们聊天吗？」 莉莉这么对罗琳询问。 罗琳虽然对莉莉犹豫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解，不过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因此罗琳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 「是没关系……你说晚上的事，是村长夫妻提过的宴会吗？」 罗琳这么问道。 莉莉点头表示肯定。 「嗯，就是那个。我跟芳莉都必须帮忙和准备料理，所以其实我们是没什么时间的。」 「原来是这样。真不好意思……刚才占用你们那么多时间。 「别这么说，是我们突然跑来的。而且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都听得很高兴。那我们先走了，晚点再见。雷特也是喔。」 莉莉这么说完便挥手跟我们道别，而芳莉也接著说道： 「希望晚上也能让大家看看刚才那些幻影。我相信大家一定都会想看的。那就先这样，再见啰，罗琳小姐，雷哥。」 芳莉也同样挥手离开。 留在原地的我跟罗琳就这样看著两人的身影逐渐离开。 「……那两个丫头究竟来做什么的？」 我对罗琳提出这个疑问。 「天晓得。我也不清楚。她们原本好像是来找你的……」 罗琳露出一脸摸不著头脑的模样。 话说回来，想到现在只有我跟罗琳在，我对罗琳说道： 「……你刚才用幻影魔术给那两人看了一些东西吧？」 听我这么一说，罗琳露出一脸恶作剧被抓包的表情。可是她很快就得意地挺起胸膛。 「是啊，我是让她们看了。为了不让你的秘密曝光，还要维持你在村里的尊严，要进行调整可不容易呢。不过你也看到她们的反应了。可以算是相当成功呢。」 罗琳这么说道。 听到罗琳这么说，让我明白罗琳是经过几番考虑之后，让那两人看了幻影魔术。 说起来，如果罗琳被那两人要求说想知道我在马尔特的状况，罗琳应该也难以拒绝。 我也明白与其嘴上说明，让她们看幻影魔术会更加清楚。 加上罗琳其实意外是个服务精神旺盛的家伙，并不会吝惜施展自己的魔术…… 以魔术师来说，其实算是罕见的类型。 正常来说，被称为魔术师的人都会试图隐藏自己的魔术，藉此提升魔术价值。 这也是因为通常魔术师的魔力量都不算多，没法很频繁的使用魔术，如果大方施展魔术，很容易让自己的魔力耗尽，基于这个现实的理由，魔术师才会只挑必要的时候施展魔术。 然而罗琳的魔力量却多到几乎不须担心魔力会耗尽的地步。 「……好吧，我现在多少明白你也是煞费一番苦心了，不过莉莉跟芳莉可是用像是看到英雄的灿烂眼神在看我呢。就算是要帮我吹捧，感觉好像有些过头了吧？」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也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会吗？实际上你做的事情是挺了不起的，正常说明大概也是那样，所以我不认为有什么奇怪喔。不管是骨巨人也好，塔拉斯库也好，都是一般冒险者鲜少有机会遭遇的对手，更不用说独自讨伐，事实上那也只有实力相当高强的人才能办到吧？」 ……这样说或许没错，不过塔拉斯库是要考虑栖息地与带有剧毒的特性，才会被说是要有金级水准才能对付，骨巨人则是只要有银级低阶水准的实力就足以对抗的对手。 所以我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值得称赞。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说道： 「你未免太低估自己了。你真的已经有值得令人称赞的实力了。像你这样离开村里到马尔特说想要成为冒险者的年轻人，你觉得有多少人可以有你现在的实力？你所经历的事迹，确实值得让乡村的人将你视为英雄喔。」 罗琳给了我这个答覆。 好吧，罗琳这样说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说起来我在不久之前都还只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铜级冒险者。 以从这种乡村出身的冒险者来说，大多数的人最多就是达到这个阶级，之后就是从冒险者的工作退休回到村里，在家乡以猎人或村庄守卫的身分度过余生。 我的未来很可能也是那样。 现在之所以会有不同结果，都多亏了那次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状况。 而我现在能有足以对抗塔拉斯库的实力，在那些大多数梦碎回乡的冒险者眼中，应该都算是个相当值得称羡的成就。 ……确实是这样。 总觉得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情，让我逐渐失去自信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频繁遇到像是萝拉跟尼芙那类一看就知道非比寻常的对象，让我强烈觉得自己终究只是凡人的关系。 那种彷佛是与生俱来就让人感觉非比寻常的气质，究竟是怎样练就的呢？ ……不，萝拉还姑且不论，我其实并不想让自己变成像尼芙那样…… 那家伙不只是非比寻常，根本跳脱人类常识过头了。无论是想法还是行动，都不让人觉得会是能正常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类型。 然而她却拥有各种人脉，可以将宗教权力任其摆布，异常巧妙地让自己能在原本看似难以溶入的社会中行走自如。 ……不管怎么说，那种例子实在太过特殊，想学也学不来。我就是我。 这样一想，我感觉自己似乎又有了一点自信。 先不管那个，我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知道罗琳究竟让我的儿时玩伴看了什么，所以向罗琳说道： 「既然这样……好吧，我会让自己多有一点自信的。对了，罗琳，也让我看看你刚才给她们看的幻影吧。我想确认一下。要是有人问我里面的东西，结果我却说错话就不好了。」 「这样说也对。虽然口头说明也可以，不过直接让你看过比较简单。你过来。」 罗琳这么说完之后，便开始施展魔术。 那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觉得架构复杂的魔术，在罗琳手中施展起来却驾轻就熟到彷佛可以一边施展还同时哼歌。 就这样，罗琳将幻影魔术完成之后，开始控制其中内容…… ◆◇◆◇◆ 就结论来说，我还真不知道里面的人物究竟是谁？ 美化得也太过分了。 而且艾德尔根本就不见了…… 我自己还是毫发无伤。 虽然我确实是没有受到什么可以说是致命伤的重伤，不过在我抵达塔拉斯库面前的陆上，其实遇到不少状况，模样看起来应该是又脏又破才对，但在幻影魔术里头，我简直就像是能轻易解决塔拉斯库的英雄。 这下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对我露出那种眼神了。 「……再怎么说这都渲染过头了吧……」 我这么抱怨。 「跟建国神话的国王相比，这还算不了什么呢。这是小事，别在意。」 罗琳听到后，给出这个与内容无关的答覆。 说到建国神话的国王，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充满真的可说是神话般的谎言与修饰。 把那种东西跟铜级冒险者的事迹相提并论，未免也太夸张了。 不过看罗琳的表情，看得出她有一半是认真的。 「我说啊，罗琳。」 「怎样？」 「你打算在晚上的宴会中上映这个玩意吗？」 「当然啊，人家都拜托我这么做了。」 看到罗琳开心期待的模样，除了让我感到头大之外，也让我被迫在晚上之前去想一个究竟要怎样才能让村人理解我实际样貌的方法。 只是我始终没有想到答案。 后记 位在村庄中央的广场上升起了火堆。 用木头交叉堆叠燃起的火堆燃起雄雄火焰，照亮了夜晚的黑暗。 在火堆周围摆设了许多户外用的桌子，桌上摆有村中女性准备的丰盛菜肴。 其中甚至还能看到由村里的猎人大叔们猎回来的野味，将整头鸟兽烧烤而成的野味也展现出乡村特有的粗犷。 那是在马尔特显少有机会看到的料理。 其实说起来，马尔特也同样是个边境都市，偶尔也是能看到类似的料理，不过如果去到像是王都那类真正的城市，基本上是没有机会看到这类野味的。 因为这些会被认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料理。 如果是什么格外罕见的珍禽异兽还另当别论，在一般情况是看不到的。 然而在这里，就算不是宴会，也时常会看到类似料理。 这或许也可说是乡村美食的特色吧。 村人毫无拘束地取用桌上的丰盛菜肴，在享用美食的同时彼此谈笑。 由于我算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所以有不少人纷纷来到我身边对我表示欢迎我返乡的喜悦，同时也有不少人希望听我说些跟城市有关的话题。 年轻女性会询问我现在城市流行的东西，男性则会问我在城市有多少美女。 ……说起来其实还挺单纯的。 由于我有为村里的女性准备马尔特的流行装饰品作为礼物，所以在交谈当中我也一一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大家手中。 尽管这算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无谓的浪费。 因为有这么做，我返乡的时候心情会比较轻松，回来时村人也会给我各种方便。 当然，我也不忘给村里的大婶们准备礼物。 虽然我并没有给男性准备什么礼物，不过他们从好坏两方面来说都不会去想那些东西，所以不成问题。 只要跟他们说些城市里声色场所的话题，讲些以后存钱来马尔特时我可以带他们去见见世面的客套话，这样大家就开心了。 应付那些单纯生物实在是相当轻松。 顺带一提，我可从没光顾过那种地方。 我并不是对那类场所没有兴趣，不过比起那种事情，我更想先多锻炼自己。 在锻炼后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当然就更没有那个心情了。 至于现在更因为我得隐瞒真实身分的关系，想去也不能去…… 「……你们似乎聊得很开心呢？」 就在我跟村里的年轻人聊那些无聊话题聊到正起劲的时候，罗琳突然凑过来这么说道。 村里的年轻人一看到罗琳立刻红了脸颊，对她望到出神，接著似乎才想到自己现在正在聊什么话题。 大家立刻满脸尴尬。 「雷、雷特，我先去那里跟老爸他们说些事情。晚点见。」 大家纷纷说出类似的话语之后便一哄而散。 看到他们的反应，让罗琳微倾脑袋。 「……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她对我这么问道。 我摇了摇头。 「不是你说错话，是我们刚才在聊不方便给女性听到的事情。」 听到我笑著这么说完，罗琳便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我又不会介意那种事情……他们还挺纯情的呢。」 罗琳毫不避讳地这么说道。 罗琳是一名冒险者。 而大半冒险者都是粗鲁的莽夫，所以这类话题在冒险者公会及服务冒险者的酒馆都会经常听到。 如果年轻女性走进那类地方，虽然说不至于遭到侵犯，但接触到许多问题发言的情况实在不胜枚举。 当然长年在那种环境下从事冒险者工作的罗琳，对那类状况自然早已免疫。 应该说罗琳现在甚至还能说出让对方更加尴尬的回应，让那些努力想模仿前辈不良行为的新人，反而面红耳赤到哑口无言。 想想实在可怕。 而理所当然的，我并不会那么做。 不知该说是我觉得那么做很无聊，还是说我不知道那样做究竟有什么乐趣……总之就我看来，只会觉得那样真的很闲。 其实在身边没有女性的时候，有人跟我聊那类话题我也是会附和就是了。不过那只能算是一种应酬技巧罢了。 「这样说起来，村里的男人好像都挺纯情的。你可别唬弄他们喔。要是让大家抱著只要去城市就能怎样的想法离开村子，那就不太妙了。」 正如那些男人光是看到罗琳就会面红耳赤的反应，我说这番话自然是跟罗琳姣好的容貌有关，然而罗琳对这方面实在是有些迟钝。 「……唔，这是什么意思？」 罗琳不解地这么问道。 我是可以老实说因为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可能会让村里的男人觉得只要到城市去就能认识很多跟罗琳一样的美女，所以会是一个问题，但那么说让我觉得实在不是滋味。 「……也罢，听不懂就算了。」 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虽然罗琳明明懂得用下流玩笑去反击他人，但对于重要的部分，罗琳自己或许也是个相当纯情的人。 而罗琳听到我那么说便追问我： 「喂，那样不是让我更在意了吗？给我说清楚。」 可是…… 「这件事实在不好说，如果你怎样都想知道，就去问莉莉或芳莉吧。她们一定懂的。喔，加尔跟多尔在叫我，我先过去了。」 我撇清责任后立刻跑走。 虽然还能听到罗琳从身后想把我叫住的声音，不过我决定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男人也是有许多苦衷的。 ◆◇◆◇◆ 「……真是的，到底搞什么鬼？」 被独自丢下的罗琳这么发出抱怨。 尽管罗琳相当在意雷特刚才说的话，但怎么想都想不透雷特的意思。 罗琳在原地又努力想了一下，但始终想不到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问她： 「啊，罗琳小姐。怎么啦？」 莉莉对她这么说道。 在莉莉身旁还能看到芳莉的身影，两人手中都拿著木制酒杯。 杯中是酒精浓度相当低的淡酒，只是为了方便保存而带有酒精，甚至不能算是酒的饮料，不过那是带有些微甜味，相当顺口的哈特哈勒的特产饮品。 虽然男性喝的是酒精浓度高到让人觉得会从口中喷出火来的烈酒，不过像莉莉她们这样年纪的少女，都是喝那样的淡酒。 顺带一提，罗琳喝的是火辣的烈酒。 然而罗琳惊人的酒力，让她就算喝下烈酒也能面不改色。 罗琳立刻向莉莉跟芳莉询问刚才雷特那番话的意思。 两人在听过罗琳的叙述之后似乎立刻有所理解，开始为完全不懂的罗琳细心解释。 「……因为罗琳小姐是美女的关系。我想雷特会那么说，是不希望村里的人会以为只要到城市去，就能认识很多像罗琳小姐一样的美女吧。」 「……嗯～我是美女吗？」 「罗琳小姐如果随便跟其他女人问这个问题，会被人打喔。」 对于罗琳的疑问，莉莉巧妙摆出会让人感到害怕的笑容给出答案，这让罗琳不禁打了个冷颤，并反射性地道歉： 「……对不起。话说回来，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雷特会对我有那种评价。」 如果莉莉的解释没错，就代表雷特也认为罗琳算是美女。 由于罗琳一直以为雷特对这类事情漠不关心，也因此感到相当意外。 话说回来，如果真是那样，就该多发生一些状况才是啊。就在罗琳内心对此感到有些不悦的时候，芳莉接著提出在这方面具备参考价值的意见。 「……因为雷哥在这方面有点反常。说是美女，大概也只是客观判断，所以并不会有因为雷哥认为谁是美女所以就想怎样的状况。」 ◆◇◆◇◆ 对于芳莉的说法有强烈体认的罗琳露出苦涩的表情。 「……为什么那家伙会变成那样呢……」 罗琳用半开玩笑的心态这么说道。 雷特的性格确实如芳莉所说，因为是美女所以想怎样，因为很可爱所以想怎样──像这类伴随评价的行动，在雷特身上似乎格外欠缺。 而且雷特从以前就是这样，甚至就连跟雷特在一起十年的罗琳，也一点暧昧都没发生过。 雷特又不是什么在剧院里的当红演员，根本没有理由让自己过那种禁欲生活的说。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是半斤八两的罗琳，在心中发起这样的牢骚。 正是因为这样，罗琳才会脱口说出那种话。 可是不知为何，对于罗琳的话语，莉莉跟芳莉反应却格外严肃。 察觉到两人脸上都多出一层阴霾的罗琳，忍不住涌现自己又踩到地雷的想法。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现在大概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试著化解尴尬了。 不过就在罗琳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芳莉抢先说道： 「我想雷哥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所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以前发生的事？ 虽然罗琳不知道芳莉指的是什么，但也实在不方便主动询问。不过就在罗琳这么想的时候，莉莉接著开口： 「是啊。可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要雷特把那件事忘记……感觉好像也不太对，不过也差不多是他该向前看的时候了。」 莉莉如此表示。 看来雷特在过去似乎遭遇过相当严肃的状况，可是特地追问似乎也不太好。 「罗琳小姐，其实雷哥……」 芳莉话才说到一半，罗琳便摇了摇头。 「虽然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想这应该不是我该在雷特不在场时知道的话题。现在就先别告诉我吧。」 「……这样啊。说得也是……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听到罗琳的话语，芳莉带著愧疚的表情垂下头。 「别这么说……」 对于芳莉的道歉，罗琳微微摇了摇头。 芳莉想说明雷特的过去并没有错。 因为罗琳明白，无论是莉莉还是芳莉，都是因为关心雷特才想让罗琳知道雷特的某些往事。 虽然罗琳不知道雷特的过去究竟有什么遭遇，不过肯定是在雷特心中留下巨大创伤的往事。 莉莉跟芳莉应该是想让在马尔特跟雷特有长年交情的罗琳知道那件往事，并希望罗琳能够给雷特一些帮助。 这种想法本身并不是坏事。 应该说，那反而是两人十分关心雷特才会有此行动。 只是罗琳认为雷特的过去，是必须从雷特本人口中听到的事，其实只要不到处宣扬，就算在这里从两人口中得知也不成问题。 雷特自己应该也不会将这件事视为问题。 可是罗琳是一名冒险者……冒险者有冒险者的规矩。 冒险者不会去追究身边冒险者同伴的过去。 这并不是什么白纸黑字的条文，也不是任何人订下的规矩，而是基于冒险者的良知，自然而然地在冒险者之间形成的默契。 理由是冒险者几乎都各自抱有一些陈年旧伤，如果去追究冒险者的过去，可能会挖出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基于这种十分现实的理由，才会形成这种说起来算是冒险者之间彼此体谅的规矩。 就这点来说，雷特的过去……而且很可能是关于形成他现在个性的重要往事，是罗琳不能允许自己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事情。 罗琳是这么想的。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算是冒险者特有的感觉，罗琳也很难跟莉莉及芳莉解释清楚。 正因为这样，罗琳才会有如此别扭的反应，不过…… 罗琳抱著愧疚的感觉对两人说道： 「我明白你们是因为关心雷特，才想告诉我一些事，所以你们不用在意……而且我其实也打算找机会跟他本人确认。到时候如果他不想说就不会说，如果是可以说的事情，自然就会告诉我。那家伙跟我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尽管这番话语对罗琳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过莉莉跟芳莉却露出带有些许羡慕的表情。 听完罗琳说的那些话，莉莉开口说道： 「雷特跟罗琳小姐……的感情很好呢。」 在这之后，芳莉也接著开口： 「简直就像是有分不开的羁绊一样……」 芳莉这么说道。 虽然罗琳一下子不太明白两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不过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两人的说法也没有错。 「我们的感情确实不错，也确实多少有些羁绊存在。」 罗琳所指的，是冒险者跟朋友之间的交情。 基于那种想法的话语，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不过听到罗琳如此回应的两人却莫名地显得沮丧，让罗琳实在摸不著头脑。 在这之后。 「啊，对了。我想也差不多该在这里表演一下之前给你们看过的幻影魔术了，不过我在这里施展魔术没问题吗？如果会有什么担心吓到老人或小孩的顾虑，那样也不太好……」 罗琳这样转移话题之后，莉莉便立刻给出答覆： 「啊，那个我也想再看一次。就算是老人跟小孩，这个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那点状况就怎么样的。所以就快点……」 莉莉话还没说完，芳莉连忙开口： 「等等，等一下，莉莉！突然变出那些东西，大家会误以为是魔物袭击的！应该先跟村长说过，再事先让大家知道才行！」 芳莉如此制止莉莉。 就眼前的状况来说，芳莉的想法应该是对的。 虽然这种地方不太可能会突然冒出塔拉斯库那种魔物，不过如果是骨巨人，会突然出现的可能性并非完全没有。 所以先跟大家说清楚接著要使用幻影魔术，让大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算是必要处置。 而且虽然莉莉嘴上说没问题，但对老人跟小孩来说，还是有可能太过刺激，所以事先让担心会对老人跟小孩引起不良影响的人，决定是否要回避也比较好。 罗琳向两人说明自己这些想法之后，两人先是点头，接著便跑去找村长──也就是雷特的养父那里，徵求同意去了。 罗琳虽然也想同行，但两人看到罗琳手里的酒杯后，便再三要求罗琳在这里等待结果。 ……她们是以为我醉得很厉害吗？ 莉莉跟芳莉所喝的淡酒与罗琳喝的烈酒，都可以从酒杯的形状分辨内容，所以两人立刻就能知道罗琳手里的是烈酒。 而在周围的村人大多都已经醉到步履蹒跚，甚至还有几个差点摔到火堆里去的人，这也难怪两人会有如此判断。 而要说罗琳实际上是否喝醉，其实罗琳几乎没有醉意。 因为罗琳的酒量相当强，很少有喝醉的状况。 虽然罗琳有时候会装醉，也会因为周围的气氛产生类似喝醉的感觉，不过就算是那种情况，罗琳的脑袋始终都十分清楚。 就在罗琳想到这里的时候。 「我们跟村长说过了！村长说等等就会跟大家说！」 莉莉跟芳莉回到罗琳面前这么说道。 不久之后，便听到村长朗声向其他人说明状况的声音。 内容跟罗琳刚才要求的注意事项差不多。 而村长也指定幻影魔术要在现在村长所站的位置施展。 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跟莉莉她们一起去村长那里就好了，这样还多费了一道功夫。虽然罗琳心里这么想，但罗琳发现自己迈开步伐的时候，莉莉跟芳莉也随侍在自己两侧。 「……这是什么状况？这种左拥右抱的状况，我是很高兴啦……」 听到罗琳这么开起玩笑，莉莉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 「……因为我们想说你应该已经醉了……」 听到莉莉这么说，罗琳立刻开口： 「我一点都没有醉。不过就算我这么说，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喝醉的人说自己没醉……你们看，我还可以走直线呢。」 罗琳边说边用稳健的脚步笔直往前走。 这让莉莉跟芳莉两人都满脸惊讶。 「……喝了就连强壮大人都只要一杯就会站不稳的哈特哈勒烈酒，走路还能这么稳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芳莉这么说道。 「会吗？我都已经喝到第四杯了……」 听到罗琳这么说，让莉莉瞠目结舌。 「……真是怪物。」 莉莉如此喃喃自语。 不过两人这下似乎也明白罗琳真的没醉，放心地让罗琳自己走到村长身边。 ◆◇◆◇◆ 「……搞不好我其实是有点醉了。」 不久之前才将雷特对骨巨人与雷特对塔拉斯库两段戏码，用比莉莉跟芳莉看到时又多加三成过剩渲染的方式上映之后，罗琳独自低声说出这个想法。 话虽这么说，从周围哈特哈勒村人的反应来看，不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说是赞不绝口。 看村人的反应，可以听到诸如「没想到雷特在冒险者这份工作上这么努力，真是令人敬佩。」「或是雷特好帅，如果他待在村里，真想立刻跟他求婚。」等等的话语。 ……好像真的渲染过头了。 但就算这么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没用。 话虽这么说，大概还是会被雷特抱怨吧……抱著如此想法的罗琳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四处都找不到雷特的身影。 以雷特的个性，应该会想在罗琳施展幻影魔术的时候亲眼确认内容才对，但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在场。 搞不好雷特已经对村人把他当成英雄这件事死心了……不对，说不定是他知道自己如果待在这里，肯定会被众人吹捧到不知所措，所以在上映结束的瞬间拔腿逃走了。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雷特究竟跑哪里去了…… 正想著是否会有人看见雷特的罗琳，在村人当中看到莉莉的身影，于是便朝莉莉走去。 莉莉一看到罗琳走近，立刻对罗琳刚才上映的幻影魔术百般称赞，罗琳等莉莉的称赞告一段落之后，这才表明自己的用意。 「对了，莉莉，你知道雷特上哪去了吗？我原本想那家伙应该也会想看我刚才上映的内容，不过到处都找不到他。我还想问他本人对于刚才那些内容的感想呢。」 「咦，雷特不在吗？嗯～刚才好像还有看到他的说……搞不好是逃走了。」 莉莉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似乎做出跟罗琳一样的结论。 「我想雷特应该就在附近，应该不会太难找到。我如果有看到雷特，会跟他说罗琳你在找他的。」 「这样啊，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罗琳跟莉莉这么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这时罗琳才发现莉莉已经没有在称呼自己名字时多加小姐两字，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少了尊敬，比较像是建立起朋友关系而产生的变化。 毕竟这是让雷特培养出那种个性的村子，村人们彼此拉近距离的速度说不定就是这么快。罗琳心中涌现出如此感想。 又过了一段时间，罗琳虽然到处寻找雷特，可是在火堆附近似乎到处都看不到雷特的身影。 「罗琳女士，你玩得还开心吗？」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雷特养父的村长英格来到罗琳身边这么问道。 「嗯，非常开心。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东西也很好吃……这玩意也相当合我的胃口。」 罗琳边说边微微举起手中酒杯，这让英格睁大了眼睛。 「……女性能在喝下那种酒之后还面不改色，真是相当罕见。不过你能玩得开心，那我就放心了。毕竟哈特哈勒就如你所见，是一个偏僻的乡村，所以我一直担心会不会让城市的人很难适应呢。」 「怎么会呢？您多虑了……我反而觉得这里能看到许多马尔特没有的东西，特别有趣呢。」 就算不把野味跟烈酒算进去，这个村子本身也相当独特。 无论是从身为学者的角度，还是从身为冒险者的角度，这都是一个会让人充满兴趣的村子。 「是吗？我是不认为这里有多少会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所以反而感觉不出来吧。话说回来……」 「有什么事吗？」 「您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说吗？」 听到这句话，罗琳这才明白英格特地找她说话的理由。 八成是英格看到罗琳一个人到处东张西望的模样，察觉到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吧。 罗琳先是对英格的关心感到感激，接著便不客气地开口询问： 「嗯，我正在找雷特，可是从刚才就一直找不到他，不知他究竟跑哪里去了。」 「雷特吗？嗯……他看起来确实不在这里。这样的话……」 英格到处看了一下，在明白雷特确实不在附近之后，便开始努力去想雷特可能会去的地方。 「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现在找他，如果实在不知道他人在那里也没关系。」 「不，我大概想得到他去哪里了。我想雷特应该到那里去了。可以麻烦你去看看吗？毕竟如果宴会的主角不在，气氛也会变冷的。」 英格边说边指向村内的某个方向。 英格所指的方向相当昏暗，在这个时间很难行走，不过那是对一般人而言的状况。 罗琳是一名训练有素的魔术师，同时也是一名冒险者，这种程度的昏暗丝毫不成问题。 要对抗黑暗有许多方法，而这次罗琳决定选择最单纯的方法。 简单来说，罗琳决定以无咏唱方式制造出魔术光球，作为方便行走的光源。 看到罗琳施展魔术虽然让英格有些惊讶，不过英格也早已知道罗琳是一名魔术师，所以表情也很快恢复镇定。 在这方面的胆识，以一名村长来说或许也算不容易。 罗琳接著说道： 「那我这就过去看看。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件事。」 罗琳这么说完，便朝英格所指的方向走去。 由于有清楚的光源照亮脚下的状况，让罗琳行走起来没有丝毫阻碍。 这样走了一段时间，眼前一栋巨大建筑挡住了去路。 那或许是这座村子里最大的一栋建筑。 虽然跟马尔特或其他更繁华的都市相比，那并不是规模多么可观的建筑，不过从建筑外头的装饰来看…… 「……是教堂吗？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宗派，不过在这样的深山里头，也还是有这种东西呢。」 罗琳这么小声说道。 那并非是东天教或萝贝莉雅教，也不属于其他大型宗教团体的宗派。 不过也这种乡村来说，这也不算罕见。 如果是祭祀地方神明或精灵之类的状况，会单纯用大型建筑物作为教堂，村人偶尔会在里头举办集会的状况也很常见。 可是这里依旧找不到雷特的身影。 原本想说只要到这里来，应该就能找到雷特……是猜错地方了吗？ 正当罗琳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教堂后方的气息。 看来似乎是这里没错。 这么想的罗琳绕到教堂后方，在那里也确实看到了雷特的身影。 雷特正直接坐在地上。 罗琳看到雷特，起初还犹豫著要不要叫他，不过在这么短的距离内，雷特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之后罗琳决定消去自己用魔术制造的光球，大方走到雷特身边，然后跟雷特一样坐在地上。 「……这是墓地吗？」 罗琳没有看雷特的脸，只是望著前方这么询问，而雷特也同样将视线停留在眼前的一块石碑上。 「嗯。我的父母就睡在这里。所以我才想说好歹该来打个招呼。」 雷特这么说道。 ◆◇◆◇◆ 「……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了。」 罗琳听到雷特说的话之后，立刻如此表示。 与死者的对话是任何人都不该打扰的。 在他人安静回忆自己心中死者往日情景的时候，有时他人的存在只会让人心烦。 而现在正是雷特独自与死者相对的时刻。 自己实在不该就这么闯进来…… 然而就在抱著如此想法的罗琳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 「不，没关系。是我养父让你过来的吧？」 这么说的雷特拉住罗琳的手臂，制止罗琳离去。 养父。 雷特所指的当然是英格，不过雷特在英格面前的时候，是称呼他为老爸。 现在之所以改变称呼，不知是否是刻意而为。 虽然罗琳不清楚答案，但是……如果这是无意识的举动…… 这并不是自己该去深究的问题。罗琳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决定将那个问题拋到脑后。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认为是我自己找到这里来的吗？」 「这里算是村里相当隐蔽的地方，你也知道我的气息自从变成不死者之后就稀薄许多吧？就算以罗琳的本事，我想没人给线索应该也很难找到这里。而且……养父也知道我每次回来都会跑来这里。我在这个地方常会忘记时间。我每次待太久的时候，就会有人跑来找我。」 「原来如此……」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村长英格才没有从一开始就明说这里是墓地。 因为如果说了，罗琳很可能会有所顾虑，就不会过来了。 可是如果如雷特所说，对英格还有雷特来说，派人到这里来找雷特，其实都不是什么奇怪或需要避忌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待在这里应该不成问题。想到这里，罗琳又重新让自己站到一半的身子坐了回去。 雷特接著说道： 「而且难得有这个机会，就麻烦你陪我一起扫墓吧。对我来说，罗琳是我在村外交情最深的朋友。我想我的父母肯定也会想见你一面。」 「……是喔。那我就这么做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跪在石碑前，交握起双手。 接著…… 「幸会，雷特的双亲。我名叫罗琳维维耶。我是从十年前开始，就与两位的儿子成为朋友的人……」 罗琳接著开始叙述在马尔特十年来与雷特的回忆。 然后…… 「我们的关系在这之后也还会持续。愿两位能在我们前进的路上给予光亮，在黑暗尽头、天上彼端看顾我们……」 罗琳这样作结。 听完罗琳所说的话，雷特一脸感慨。 「……听你这样一说，感觉真的经历过许多事呢。」 他小声地这么说道。 由于那些全是自己实际经历过的事，也都还有记忆，可是从他人口中听到那样客观地描述过去种种，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谁叫你有这种容易惹上麻烦的体质。就算你什么都不做，麻烦事都会自己找上门来……话虽这么说，跟最近发生的一些状况相比，过去那些麻烦事还真的只不过是些冒险者都常遇到的状况罢了。」 「说得没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变成不死魔物之后回来扫墓。其实我原本还抱有一些期待呢。」 「期待什么？」 「我想说自己都变成不死魔物了，所以说不定能看到死灵之类的东西。我是在期待到这里来之后，搞不好能够跟自己父母见面……不过那个期待还是落空了。」 「死灵啊……应该很难吧。据说大半的灵魂都不会变成死灵，而是会通过死者之门。能够把灵魂从那扇门后呼唤出来的，只有死灵术师。而且就算是那样，那些唤出的东西是否真是死灵，也还有争议呢。」 「也对……其实我也知道。我也没有多么认真。所以没关系。」 雷特虽然嘴上那么说，不过表情还是有些消沉。 就算雷特说自己没有多么认真这件事是事实，说不定还是有感受到心中某些超乎自己想像的期待吧。 「这样反覆挖你的旧事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你的双亲……我记得你说是因为遭到魔物袭击而丧命的吧？」 虽然这样的发言有些逾矩，不过墓地就在面前，不提这件事也有些奇怪。 如果雷特不想说就不会说，到时候再立刻改变话题就好。罗琳就是抱著如此想法才决定大胆开口。 对于罗琳的询问，雷特反倒是用意外平静的语气说起往事。 「嗯，没错。当时我们是到隔壁城镇去贩卖村中的特产品……老实说，当时真的是运气太差了。平常我们都是将商品卖给行商客，让他们把商品再卖到镇上，不过那次平常会到村里来的行商客迟迟没到。眼看著就要入冬，当时那个时期也是无论如何都需要有现金收入去购买必需品的时候。所以当时我才会跟我的双亲，还有村长的母亲与村长夫妇的女儿一同前往隔壁城镇……」 ◆◇◆◇◆ 我双亲的名字就写在眼前的墓碑上头。 父亲名叫洛克斯塔，母亲名叫梅里莎。 父亲是个容貌偏粗犷的人，体格也十分结实。 我跟父亲在乍看之下虽然不像，不过似乎在眼睛部分颇为相像。 就算现在养父跟养母也常这么说。 至于母亲……我似乎比较像母亲。 也有人说我就连骨架子都跟母亲很像。 听说母亲是个出名的美女，有许多追求者。 听说当时就算母亲跟父亲结婚之后，都还有一段时间会有人半开玩笑地向母亲求婚。 不过母亲当然都乾脆拒绝了…… 对了，村长的母亲也算是我现在名义上的祖母。 她跟我之前提过的药师婆长得很像。 因为两人是姊妹，这也是当然的……我记得她的名字是叫普拉薇塔。 她的长相大概就是药师婆的脸蛋再瘦一点，坏心眼的程度再少三分那样。 这样听不懂吗？ 虽然你在今天的宴会上没能见到她，不过等明天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嘉尔布婆婆外表看起来是个坏心眼的老太婆，实际上也真的是个坏心眼的老太婆。 村里的孩子基本上都很怕她。 虽然跟她认识久了，也会发现她其实意外地会照顾人，不过……现在就先不提那些好了。 要说为何我要提那些老人，因为普拉薇塔婆婆是作为村长家族的代表跟我们同行。 至于村长的女儿是为了去观摩婆婆怎样工作，还有因为我也会去的关系。 当时我跟她感情很好。 正确来说……好吧。 她几乎就像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一样。 我的双亲跟村长夫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也都想让彼此的孩子结婚。 我们当然也有拒绝的权力，不过当时我还只有五岁，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 而且我们的感情也真的很好……虽然长大之后可能还很难说，不过那时候我们只是自然觉得我们以后就是会在一起。 好吧，先不提这个。 总而言之，我们就是这些人出发到隔壁城镇。 我当时以为那一定会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不过也就只是要到隔壁城镇，其实路程也没有远到可以说是旅行的地步。 只是在哈特哈勒村用来拉马车的马，体力都不是很好，所以那也是一份需要花上两三天的大工程。 至于这趟旅程……究竟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了。 ◆◇◆◇◆ 「雷特，还有菁凛。要上路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我的母亲……梅里莎对我与村长女儿这么说道。 将各种行李搬到马车上，是父亲与村里年轻男人的工作，而我与村长的女儿……菁凛要做的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不过就算是那样，还是有不少准备得在出发前完成。 所以母亲会那么问，就是在确认我们是否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 「嗯，都准备完了。」 「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听到我跟菁凛接连给出答覆，让母亲露出笑容。 「那你们就先坐车斗上去吧。我想货物大概也都已经放好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我便带著菁凛朝马车走去。 「雷特，隔壁城镇是什么样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到村子外头，我好期待喔！」 菁凛在路上这么对我说道。 可是没有离开过村子这件事，其实我也一样。 基本上村里的孩子在到十岁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会到村外远行的机会。 毕竟得顾虑到可能会遇到魔物及盗贼的状况。 虽然以哈特哈勒周围的偏僻程度，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盗贼会在附近出没，不过偶尔也会有从盗贼团被赶出来的落魄盗贼做些不怎么赚钱的勾当。 而且魔物不管赚不赚钱都会攻击人，所以出外行走依然带有风险。 如果是大人，面对一些不是特别厉害的魔物还是能够逃命，至于小孩当然就是留在村里顾家比较好。 不过还是会有些例外…… 例如将来预定成为村中领袖的孩子，就会早早跟著父母或亲戚出外活动。 菁凛正是那样的孩子。 虽然我的父母并不是村里的领袖人物，不过父亲原本就是外地人。 父亲在我们村里落脚之前，似乎是个曾长年在外旅行的人，也是因为看中他这样的经验，像这类必须要到村外办事的状况，经常都会请我父亲处理。 而母亲也会在那种时候与父亲同行……所以说，只有我留在家里也有些奇怪吧？ 虽然说也有托其他人照顾这个选项，而且在那之前也确实是那么做，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五岁，所以也是大家认为我差不多该要开始适应出外旅行的时候了。 换句话说，我是被期待以后能代父亲在这种时候负责到村外办事的人。 话虽这么说，当时的我终究是个孩子。 所以我也没办法对菁凛解释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听说村子外头很可怕……希望不要碰到魔物之类的东西才好。」 「雷特真是胆小鬼。你就不会说如果有魔物出来，我就解决掉吗？」 当时菁凛是个以女生来说相当好动、甚至比男性还要强势的女孩，无论是爬树还是玩打仗游戏，都是会带头主导的女孩。 至于我，当时是个相当内向的孩子。 从我们说话的方式，大概也能看出几分吧？ 我当时是个喜欢待在家里玩积木的小孩。 ◆◇◆◇◆ 「又听到一件意外的事……我还以为你从那个时候就是个会每天练习挥木剑的孩子呢。」 听到罗琳这么说，让我不禁苦笑。 「怎么可能。不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我没过多久之后就开始练剑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就是那样的孩子。」 「是个可爱、内向的小孩吗？」 「虽然我自己不太乐意，不过听说我当时的样貌还挺像女孩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个问题，不过以前只要头发长一点，就常会有人说我跟女生一样。加上我动作又畏畏缩缩的，要说玩什么的时候，我也根本不会去玩像是爬树之类的游戏。」 回想起来，我当时还真是有些娘炮。 ……我现在该不会也没有差很多吧？ 可是回想起我当时的模样，肯定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冒险者吧。 「真是有太多事情令人意外了。至于长相的部分……其实如果你不说话，确实现在也有点女人模样。不过你毕竟也在冒险者这一行打滚好几年了，相貌多少是多了一些野性，所以大概算是把那种感觉给抵销了吧。」 「喔，所以说我的样貌也有一些冒险者的气魄了吗？」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 「……就算说有什么气魄，现在也很难看出来。因为都给面具遮住了。」 罗琳给了我这个答覆。 好吧，这样说确实没错。 我摇了摇头。 「……那还真是遗憾。好吧，先别说这些，我继续说后面的事吧……」 ◆◇◆◇◆ 「喔，那菁凛可以打赢魔物吗？」 就在我跟菁凛说话的时候，我们身后探出头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当时要与我们同行的婆婆，普拉薇塔。 菁凛转头向婆婆说道： 「可以啊！人家之前有跟加尔、多尔一起玩冒险者游戏。他们两个当哥布林，我是当冒险者。那时候我就打赢了。」 「……雷特，这是真的吗？」 见普拉薇塔向我这么确认，我点了点头。 「嗯……那时候我是当冒险者公会的服务员。」 普拉薇塔听到我说的话，似乎有些疑惑地微倾脑袋。 「……雷特跟菁凛的角色确定没弄反吗……？」 普拉薇塔说出这个疑问，现在想想确实是没错…… 只是我跟菁凛都是扮演自己想演的角色，所以并没有什么抱怨。 至于加尔跟多尔……虽然那两个家伙成天只会抱怨，不过这也要怪他们每次猜拳都会猜输的关系。 因为他们每次都只会出同一种拳。 而看破这点的菁凛每次都会赢。 她真是一个脑袋相当机灵的孩子。 我吗？ 因为我都是听菁凛的指示出拳，所以也是每次都赢。 我们有点像是事先串通那样。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就是了。 普拉薇塔接著对菁凛说道： 「菁凛，你们玩魔物游戏的时候要赢或许不难，可是真正的魔物是很可怕的。如果这次路上真的遇到魔物，你一定要懂得逃命，知道吗？」 普拉薇塔用颇为严厉的语气吩咐道。 普拉薇塔虽然平常是个让人感觉慈祥和蔼的婆婆，不过在这种时候的态度就会特别严厉。 考虑到她所说的内容，这也是当然的。 这让平常不怎么听话菁凛，似乎也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嗯。这个昨天就说过了。没问题！」 菁凛老实地点头。 「雷特，至于你……你看起来应该不用我说，也知道要逃命的样子。」 「这是当然的。保命要紧嘛。」 「……这样很好。不过你身为男生，这样感觉好像有点欠缺霸气……菁凛，你到底觉得这孩子哪里好了？」 普拉薇塔对菁凛这么问道。 「雷特很勇敢，所以我喜欢他。」 菁凛不假思索地给出这个答覆。 当时的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勇敢的地方，但听到菁凛那没有丝毫迟疑的话语，让普拉薇塔婆婆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 之后婆婆对我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功夫。 「……真是看不出来。我是觉得这孩子是有些有趣，可是……勇敢啊。也罢，你这么想，那就当是那样好了。来，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快上马车吧。」 普拉薇塔这么说玩，我们便开始动身。 我们跟在普拉薇塔后头，接连搭上马车。 ◆◇◆◇◆ 「到、到了吗……？」 菁凛应该是透过身体感觉到，从早上行驶了一整天的马车，终于在刚才停止了。 她这么对我问道。 菁凛的脸色惨白，表情看起来也十分难受。 不过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生了什么病。 简单来说，她就只是晕车而已。 在出发前明明还那么活力充沛的人，原来还会有这种令人意外的弱点。 跟菁凛相比，这趟对我来说算是初次经历的马车长途旅行，我丝毫没有晕车的状况。 其实我现在也是一样，就算我在马车上看书，也完全不会晕车。 虽然就性格上来看，应该自然会认为我们会有相反的体质，不过这就是人体神奇的地方。 「……我们到了，菁凛。你还好吧？不用勉强，想吐就吐吧。」 听到我这么说，虽然菁凛用手摀著自己的嘴，但还是努力说道： 「我、我没事……可是，我想到外头去透气一下……」 听到菁凛这么说，我便向普拉薇塔婆婆询问是否可以下车。 对于我的询问，婆婆回道： 「真是的。这样说起来，菁凛的父亲也是从小就这样……好吧，你们就去外头透透气吧。不过等等就要卸货了，你们可别跑到离马车太远的地方去喔。」 婆婆这么提醒我们。 姑且不论平常是怎么样，以这时候菁凛的状态就算想乱跑也跑不远。 也许就是这样，所以婆婆也没有特别担心。 她就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 我们下了马车，发现这里是某个商会用来装卸货物的地方。 大概是时候已经不早的关系，周围几乎看不到其他马车。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只是个乡下小镇，会想在这里卸卖货物的人也没有那么多。 一定要说，这里比较像是为进货商人准备的小规模装卸货区。 不过哈特哈勒产的商品，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有人愿意高价收购。 由于父亲年轻时常在各地奔走的关系，对于这一类的行情也很熟悉，所以才可以在这里用合理的价格进行交易。 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那就是去更大的城镇……如果一路把商品送到马尔特去卖，就算把旅费考虑进去，依然能有不少利润。 只是如果那么做，遭遇盗贼及魔物的危险也会大幅提升，算是各有利弊。 而在这里交易最主要的理由，也许只是像哈特哈勒那样的村子，所需要的金钱收入跟要购买的生活必需品，都没有特别高的需求而已。 「……唔，好难过……」 就算下了马车，菁凛依旧不停叫苦。 我转头看看周围，由于这里是个有屋顶笼罩的地方，感觉或许仍有些封闭，所以我想带菁凛到比较开阔的地方去可能会比较好。 「菁凛，我们到这里来。」 所以我拉著菁凛来到与装卸货区有些距离的地方。 而我当然也没有忘记普拉薇塔婆婆的吩咐。 我们并没有走得太远。 至少我们还留在可以看到马车的位置。 菁凛来到比较开阔的地方，似乎也总算舒服了点。 只见菁凛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晕车的症状似乎也逐渐平复。 「……呼，感觉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听到我这么说，菁凛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 「难得有机会到隔壁城镇来，人家还想再多到处看看！雷特，我们走吧！」 菁凛这么说完便拉著我的手，开始跑了起来。 由于我还谨记著普拉薇塔的告诫，所以立刻喊道： 「不、不行啦！普拉薇塔婆婆有说我们不可以跑太远……」 「没关系。别管那个老太婆。她成天就只知道挑剔……偶尔让她担心一下也好。」 这么答覆我的菁凛完全不理会我的忠告。 当然，我想她这番话也不是认真的。 因为菁凛在说话时的表情并非气愤而是不安，比起怨恨更像是在闹脾气。 菁凛是村长夫妻的独生女，处于将来迟早要承担整个村子大小事务的立场。 现在回想起来，正因为这样，她接受的教育应该相当严厉。 虽然跟我比较可能不太妥当，但她在五岁的时候已经懂得许多事情。 当时菁凛已经会基本的读写与算术，对于村里的特产品，从如何制作到有哪些人家负责生产也都瞭如指掌。 她想必接受的是英才教育。 正因为是置身在那种环境底下，当菁凛正接受教育的时候，看到我跟其他同年的孩子可以毫无拘束地四处嬉闹，在她心里可能也有不少对我们感到羡慕的部分。 这也难怪在她偶尔可以出来玩的时候，会显得格外好动。 由于我当时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虽然当时不会这样细想，可是对于菁凛内心的纠葛还是多少有所察觉，因此就算我在嘴上制止菁凛，其实也还是有没法完全抗拒她的部分。 所以到头来我就那样被菁凛拉著到镇上乱逛。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的是一件相当不好的事。 ◆◇◆◇◆ 「当时雷特的个性确实跟现在不一样，不过容易惹上麻烦的体质，似乎从以前就没什么变呢。」 罗琳对我这么说道。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 「尤其我当时还特别没有主见。因为我消极又内向的关系，跟性质完全相反的菁凛在一块，就经常会变成那样。虽然我现在比较常像是我自己去招惹麻烦就是了。」 要说最近惹上的麻烦，无论是遇到《巨龙》，与尼芙马里斯的邂逅，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莫名的好奇心，或许都不会发生。 ……从我倒楣的程度来看，最近搞不好还会再碰到其他麻烦。 我如此心想。 「也罢，既然是身为冒险者，主动投身到危险当中的状况，在某些程度下也算是难以避免的……说起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罗琳用这样的说法给我打气。 罗琳的说法确实算是真理。 毕竟冒险者这种工作，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面临危险的职业。 如果是不愿遭遇危险的人，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成为冒险者。 尽管为了保命还是得在工作时格外谨慎，而我也认为自己有保持该有的谨慎。 如果那样还是赔了性命，其实也是有其无可奈何的部分。 这是一种可能随时丧命的生活。 也因为这样，冒险者才会被人看成是一群莽夫。 「说得也是……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是冒险者。所以我也许还是该制止菁凛才对。」 我继续叙述往事。 ◆◇◆◇◆ 我们两人对于一路上看到的街景感觉相当壮观。 当然，如果跟马尔特或更大的都市相比，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到了大城市。 街上有许多在村子里看不到的商店与摊贩……就连街上行人的打扮都远比村里人要洗练许多，还有许多村子里看不到的雄伟建筑。 我们一边在街上闲晃，边聊著像是某栋房子说不定是贵族的住处、国王的城堡肯定会更加巨大等话题。 当时真的很快乐。 这也让我再次确认哈特哈勒真的是个乡下村庄。 不过那并不代表我讨厌哈特哈勒……只是知道除了哈特哈勒之外，也有像是这样的地方罢了。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虽然我不清楚菁凛的想法，不过我猜她应该跟我差不多。 现在想想，哈特哈勒有哈特哈勒的优点，城市有城市的好处，而我们能够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算是挺幸福的。 因为有不少贫困到连想过普通生活都有困难的村子，哈特哈勒虽然位置偏僻，但却不至于穷困。 不过当时的我们还不会想到那么多就是了。 后来大概是在我们把整个城镇大致逛过一遍，差不多满足的时候。 菁凛突然开口： 「……？雷特，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菁凛对我这么问道。 因为我并没有听到什么，所以……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给了她这样的答覆。 但就在下一瞬间。 ──救命！救救我！ 我听到一个异常尖锐的呼喊声。 那听起来不像是人类会有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 菁凛也跟我一样，转头观察四周，但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于是我们对望了一眼。 「……刚才那应该是有人恶作剧吧？」 「不可能！我听得那么清楚！」 我们之间进行著这样的对话。 实际上我确实有清楚听到声音。 况且就算是有人恶作剧，完全找不到声音来源也未免太奇怪了。 所以我们拚命寻找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久之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终于耐不住性子。 ──上面！上面！ 那个人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我们刚刚确实没有找过上面。 我们只有在找前后左右而已。 人类意外地不会去注意上方。 可是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我们便老实地抬头观望。 我们在上方看到一个延伸出的树枝，在树梢上有个看来像是「小人」的东西，因为衣服被树枝钩住而挂在上面。 所谓的小，并不是因为那个人跟小孩差不多大。 而是只有大约十五公分不到，真的就只有跟玩偶差不多的尺寸。 这让我大吃一惊。 可是菁凛却没有特别惊讶。 因为她知道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 「雷特！那是妖精！妈妈说过妖精是几乎不会出现在人类面前的呢！」 虽然菁凛的语气颇为兴奋，但我并没有因此而特别激动，只是单纯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比起那个，我们不用去帮那个东西吗？他好像挂在那里下不来，很伤脑筋的样子。」 ◆◇◆◇◆ 「……你就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兴奋吗？如果五岁左右的孩子有机会遇到妖精，正常都会像菁凛那样，显露一些特别的情绪吧？」 虽然罗琳傻眼地这样吐槽，但我也答覆道： 「……还好啦，我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兴奋。只是看到那个妖精处境挺糟糕的，考虑到状况，他也好像是从之前就一直在大声求救，所以我才会先那么说而已。」 这并非是我在找藉口，而是我当时确实是那么想。 「好吧，听你这样说，我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啦……」 「对吧？那我要接著说下去啰。」 ◆◇◆◇◆ 「啊！也、也对。得救他下来才对……可是，要怎么救？」 所幸当时我跟菁凛都是小孩，所以我们很快就开始去想该怎样救妖精脱困的事。 而我们之所以会对该怎么救下妖精感到困惑，是因为那个妖精正挂在高处的树枝上。 那是一个以我们的身高怎样都没法触及的高度，就算是大人可能也不容易碰到。 话虽这么说，如果是个头比较高的人，应该也比较容易解决这种问题。 我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开口提议： 「我们去找大人帮忙吧。那样应该就能碰到树枝了。」 这应该算是相当合理的方法。 菁凛也赞成我的意见，于是我们两人便开始去拜托附近不认识的大人帮忙。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颇为危险的行动，不过就算在我们眼中看来像是城市，那里终究只是一座乡下小镇。 那里的镇民也都还颇为善良，没有因此发生什么绑架事件实在是万幸。 只是还是有其他问题…… 就算我们跟人解释有妖精被困在某根树枝上，也没有人能够理解。 虽然大家多少都会看一下我们所说的那根树枝，不过似乎没有人能够看见挂在树梢上的妖精身影，所以每个人都是在感到不解后离开。 而我到现在才知道，妖精也是有各种种类，有任何人都能够看到的类型，也有只有拥有魔力的人才能看到的妖精。 当时我们两人都不知道有那样的区别，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当成骗子，感觉相当尴尬。 我们明明说的是真话，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那种感觉相当难过。 可是就算是那样，我们并没有就此放弃。 因为我们看到那个妖精看来越来越没有力气，感觉如果不快点救他下来，情况可能会相当不妙。 面对那种状况，要说我们最后做出的决定…… 姑且不说我，至少菁凛的想法相当明确。 简单来说，就是…… 「……雷特，我爬上去救他！」 菁凛这么说完，便靠近树干，开始爬树。 我见状连忙喊道： 「菁凛！那样太危险了，别爬了！」 尽管我不断大叫想制止菁凛，但她没有罢手的意思。 好动也该有个限度。 好吧，毕竟菁凛在哈特哈勒时就相当会爬树，以五岁小孩来说，她爬树的本领也意外高超，可是在哈特哈勒时，菁凛爬的树基本上就是那几颗，在熟悉度上有所差别。 而且村子里的树都比较矮，地面也是泥土跟草地，因为知道就算我们从树上摔下来也不容易受什么重伤，大人们才会在远处观察，没有制止我们。 但眼前的这棵树完全不同。 这棵树不但特别高，地面也不是泥土跟草地，而是方便让马车通行而特别压实的地面。 如果五岁小孩从那颗树上摔下来，很可能会受重伤。 然而菁凛就那么爬上去了…… ◆◇◆◇◆ 仔细想想，我当时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找大人帮忙的。 因为有小孩试图去爬那颗高树，只要利用这件事当藉口，大人也不会像我们之前说有妖精的时候那样不予理会。 可是我现在虽然能够想到该怎么做，但当时…… 我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我根本没想到那种方法，只是满脑子在想好危险，得快点让菁凛下来，不停在树下大叫。 只是菁凛也是顽固到不行，不管我怎么呼喊，她一点都不想中断自己已经决定的行动。 当时菁凛说不定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爬树跟妖精身上，根本听不到我的呼喊。 尽管我当时担心得要死，不过菁凛的爬树技术相当精湛。 不知是否是菁凛的运动神经格外杰出，就算是她过去未曾爬过的树，因为以往的爬树经验，似乎让她很快就掌握到了爬树诀窍。 她像猴子一样往上爬，一下子就爬到了挂著妖精树枝枝干的地方。 接下来，自然就是沿著树枝往枝头移动。 老实说那根树枝其实也没多细。 至少还拥有足以稳稳支撑一个小孩体重的粗细。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也能说那是一个只能支撑一个小孩重量的树枝。 然而菁凛仍大胆地抓住那根树枝，用同样俐落的动作熟练地爬向树枝枝头。 树枝承受重压的声响传进我耳中，让我感到格外紧张。 当时担心树枝随时可能断裂的我，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 树枝随著菁凛爬向枝头，也开始随著重量弯曲。 然而菁凛依旧不打算罢手。 而且她甚至还松开一只手，把手臂朝妖精伸去。 「看，我来救你了……」 菁凛这么说道。 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置身高处而有丝毫畏惧，甚至还带有类似兴奋的情绪。 救人……虽然对象并不是人，不过或许是那种自己正在帮助他人的感觉，让菁凛的情绪显得亢奋。 妖精察觉到菁凛伸出的手，显得有些畏惧。 大概是那大到感觉能将妖精捏扁的手，让妖精感到害怕吧。 毕竟跟妖精的尺寸相比，就算是人类小孩也像是巨人一样。 菁凛似乎也立刻察觉到这件事，因此决定改变方法，让自己更往树枝枝头爬去。 菁凛接著将手伸到妖精背部，缓缓帮妖精解开那被树枝钩住的衣服部分…… 就在这个时候。 ──啪叽啪叽！ 树枝从连接树干的部分开始断裂，发出这样声响。 「菁凛！」 在那个瞬间，我紧张地呼喊菁凛的名字，并朝菁凛落下的位置冲去。 虽然我当时根本没空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脑中从未有片刻闪过是否要远离树下，免得遭到波及的想法。 我当时只想到菁凛有危险，很可能受伤，无论如何都得帮她……然后就跑过去了。 而菁凛则是在察觉自己即将从树上摔落的时候，连忙将妖精握在手中，把妖精移到自己胸前。 那多半是菁凛想保护妖精所采取的举动。 虽然正常来说妖精都会飞，但当时那个妖精已经全身瘫软。 或许也是因为那个妖精看起来不像还有能飞的力气，所以菁凛才会那么做。 而护著妖精的菁凛就这样从树上摔落。 我跑了过去。 然后…… 我在菁凛摔落地面的前一刻，赶到了菁凛的正下方。 然而当时我只有五岁。 所以我当然不可能展现俐落身手将菁凛抱住。 尽管如此，我还是抱著至少要为菁凛缓和冲击的念头待在底下。 因为我想比起摔到地上，人的身体应该比地面要软。 沉重的冲击落在我的手臂跟胸口上，没法站住脚步的我立刻倒在地上。 树枝落地的声响意外地小，我甚至听不到声音。 毕竟那终究只是一根连小孩重量都承受不了的树枝。 而在那之后，要说菁凛处于什么状况…… 「……好痛……」 她整个人压在我的身上，发出这样的抱怨。 「……菁……凛……你……还好吧？」 全身都十分疼痛的我开口确认菁凛的状况。 「嗯……其实并没有那么痛……」 她给了我这样的答覆。 实际上在她身上也确实看不到什么特别严重的创伤。 这让我明白自己应该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我之后也看了看自己的状况，我自己也并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伤害。 虽然有些擦伤跟淤青，不过这点皮肉伤平常在村里嬉闹的时候也少不了。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接著对菁凛说道： 「那么危险的举动，你下次不可以再做了啦。」 虽然我也只能这么希望，由于当时的我没法改变菁凛的想法，也只能在嘴上这么说。 我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许露出了相当难过的表情。尽管我内心有许多无奈与气愤，不过我并不是懂得将那种感情显露在脸上的孩子。 可是菁凛的反应却意外老实。 「……嗯。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她对我这么说道。 这让我感到相当惊讶。 「……菁凛，你愿意听我的话？」 我讶异地提出这个疑问。 「因为雷特生气了吧？」 菁凛回答我。 「这个……是没错啦……」 「所以……对不起。」 虽然因为我生气而道歉这种状况说起来也有些问题，不过既然菁凛愿意认错，那也不错。 而且她也答应下次不会再那样了。 想到这里，我也决定不再责怪菁凛。 「好，那就没关系了。」 「真的吗？你不生气了吗？」 「嗯。可是如果你再做同样的事，我可能还是会生气喔。所以既然答应我不会再犯，下次就要记住喔。」 「嗯……」 看到菁凛点头，我的说教这次就真的结束了。 我接著露出微笑，对菁凛问道： 「对了，菁凛救的妖精怎么样了？」 听到我这么说，菁凛才想起这件事。 「啊，对喔……」 菁凛松开她握在胸前的手。 在她手中，我们看到了先前那个被树枝钩住的小小妖精。 ◆◇◆◇◆ 「……好痛喔。」 那个妖精用有别于人类的声音这么说道。 那是一种相当奇特，让人觉得奇怪的声音。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清楚分辨他所说的话语。 妖精的外观是有著约十五公分的身高，身上穿著轻薄且颜色鲜艳的服装，而在背上还带有像是蜻蜓般的翅膀。 至于性别……虽然应该是雌性，不过我也听过妖精根本没有性别的说法，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不过那个妖精头发很长，看起来就像是雌的。 菁凛对那个妖精问道：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被菁凛这么问，妖精也做出回应： 「没问题！没受伤……啊！糟糕，我必须走了！」 妖精话说到一半，突然那么说道，随后妖精望向菁凛。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蒂露雅！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妖精丢下这句话，便拍了拍背上的翅膀飞走了。 「啊，等、等一下……啊。」 虽然菁凛想把妖精叫住，但妖精飞得实在很快。 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我记得自己脑中当时闪过妖精明明没什么力气，但不知为何却能飞那么快的疑问。 「……他飞走了。感觉好像很忙的样子。」 我这么说完之后，只见菁凛不悦地鼓起脸颊。 「人家还想多跟妖精说几句话的说！至少给点谢礼也好嘛！」 「你原本是打算获得什么谢礼吗？」 「才不是……算了，也罢。其实得赶快回去这件事，我们其实也一样……」 就在菁凛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 「……喔，你也知道是时候该回去吗？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需要拖著你们两个走了是吗？菁凛、雷特。」 一个低沉的女性嗓音传进我们耳中。 那有些许沙哑的嗓音，让我明白那是有相当年纪的女性嗓音。 那个带有独特压力的嗓音，我们自然是相当熟悉，所以要我们转头确认，那可是让我们相当害怕的一件事。 不过我们也不能不转头，所以我跟菁凛在对望一眼之后，两人一起战战兢兢地转头回望，而我们也在身后看到我们预料中的对象。 「普拉薇塔婆婆……」 菁凛用绝望的嗓音这么说道。 站在我们身后的人是菁凛的祖母普拉薇塔，我们看得出她脸上充满怒气。 事实上…… 「你们两个！」 普拉薇塔发出怒喝。 听到普拉薇塔的怒吼让我跟菁凛立刻挺直身子。 普拉薇塔接著说道： 「在陌生的地方乱跑，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在离开村子之前，我不是再三交待过村子外头很危险吗！？我也吩咐过有危险的地方不只是郊外，只要是陌生的地方全都一样。会抓小孩的坏蛋是无处不在的！而且还会有因为好玩就杀人的坏蛋。结果你们却……我原本以为你们要比普通孩子要聪明，所以才带你们出来的，结果你们却辜负了我的信任！你们知道这有多严重吗！？」 在这样的开场白之后，接著便是一连串又臭又长的说教。 ◆◇◆◇◆ 「……真是够了，那种事我再也不干了……」 我们那天抵达住宿旅店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在旅店的床上，模样看来疲惫不堪的菁凛这么说道。 我们租了两个房间，一间是给我的父母睡，另一间则是我跟菁凛与普拉薇塔睡。 普拉薇塔这时候已经入睡了。 大概是为了教训我跟菁凛，教训到累了吧。 其实婆婆虽然对我俩训斥了一番，最后还是庆幸我们平安无事，然后给我们拥抱，所以我们也能接受。 至于我的双亲，虽然也有训斥我跟菁凛几句，不过大概也有看出我跟菁凛回来时早已经疲惫不堪。 所以与其说是训斥，其实就仅止于简单的告诫而已。 不过这也已经足以让我们深深理解下次绝对不能再犯，因此双亲的反应也没有任何不妥。 只是普拉薇塔生气的模样实在很可怕…… 也正是因为这样，菁凛才会到现在还把那种话挂在嘴上吧。 「我相信这是聪明的决定……那么危险的事，绝对不能再做了。」 我自己也因为精神上的疲劳，有气无力地这么说道。 而在我那么说完之后，菁凛接著开口： 「没错……就先忍耐到长大再说吧。」 菁凛说出这个大出我意料之外的发言。 我对这个发言感到相当吃惊。 「……忍耐到长大是什么意思？」 我这么问道。 对于我的疑问，菁凛不假思索地给出答覆： 「长大之后，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啦。到时候我要当冒险者。」 菁凛说出这个令我大吃一惊的话语。 这让我一下乱了手脚。 「菁凛，你不是要成为村长的人吗？你的父母都是那么想的耶！」 我试著说出这个看法，不过菁凛似乎完全听不进去。 「反正村长又不急著轮我去当。而且也不是一定非我不可。还有其他堂兄弟可以当村长啊。」 菁凛给了我这个答覆。 这样说也没错，现在的村长，也就是菁凛的双亲在卸任之前，都还可以由他们继续当村长，而且让菁凛的堂兄弟接村长的位置，确实也是选项。 不过我当时也很意外菁凛竟然可以想得到有那些选项。 而我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开口对菁凛问道： 「……你不想当村长吗？」 「不是的，我不是不想当村长，而是我更想当冒险者。我想到外面去见识这个世界。雷特，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真的就像图画书讲得那样，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像是从天上巨鸟身上落下的瀑布，被水环绕的城镇，还有能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的城堡喔！」 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些全都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可是对当时的我来说……那些听起来都只是童话。 因为那些神奇的东西在村里一个都没有，所以我根本不相信现实中真的存在那些。 所以我当时是这么对菁凛说的： 「那些东西……只是幻想而已。你不该老惦记著那些幻想，该努力学习怎么当村长才对。而且，菁凛，明天还得早起，我们该睡了……我已经很困了……」 我说完这些话之后便闭上眼睛。 实际上我也真的很困。 ……回想起来，那也是我现在很怀念的感觉呢。 总而言之，我的意识就那样缓缓没入黑暗，不过当时我耳朵最后听到的是…… 「……真是的，雷特真笨！这样我以后不带你一起走了！」 我记得是这样。 在她的计画里，我也是要陪著她四处去冒险的人吗……？ 我抱著这样的疑问进入梦乡。 插图 「呃，我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跟菁凛将来想成为冒险者那里。」 「喔，没错……」 听到罗琳这么说，让我想到自己确实是说到那个部分。 述说这些感觉像是在遥远世界发生的故事，让我忍不住会有不知该说是意识逐渐模糊，还是嘴巴自己在说话的感觉。 在我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就会突然产生「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的感觉。 虽然有快乐的回忆，但由于那是会连结到痛苦回忆的过去，所以可能更让我没法维持意识去叙述。 然而因为那是身体清楚记得的记忆，因此我的嘴巴会自动地不停说下去。 而那些脱口说出的故事，正逐渐往破灭走去。 迈向我不想回忆的破灭。 ◆◇◆◇◆ 隔天我们的行程并不是在镇上悠哉逛街，而是已经要启程了。 要说我们要启程到哪去，其实就是回哈特哈勒村。 我们在旅店起床，跟菁凛与普拉薇塔吃完早餐后便动身前往装卸货场，而我的父母都已经等在那里。 双亲之所以比我们早睡，应该也是为了提早来这里完成许多作业跟手续吧。 实际上在昨天，卸下的货物价格似乎就已经谈妥了。 而哈特哈勒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等物资，现在也都已经装上了马车。 再来就是把我们这些最后的货物装上马车，一挥马鞭就能出发的状态。 「雷特，菁凛，要出发了。快上车吧。」 听到普拉薇塔这么说，我们便在点头之后快步搭上马车。 我们之所以会像是遵从长官命令的骑士一样迅速行动，当然是因为昨天才被普拉薇塔狠狠教训过的关系。 我可不想再被那样教训了…… 无论是我还是菁凛，都打从心底抱有这个想法。 不过我们迅速的行动或许也因此帮到了一点忙。 出发的准备以相当快的速度完成，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洛克斯塔朗声喊道： 「我们要走啰。都准备好了吗？」 此时我跟菁凛、普拉薇塔，还有我的母亲梅里莎都已经上了马车，行李也全部都装好了。 梅里莎在完成确认之后，便对洛克斯塔说道： 「嗯，没问题，出发吧。」 「好！」 在完成确认之后，父亲便挥鞭让马车出发。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 虽然我们在这里只有短暂停留，不过我跟菁凛都认为自己经历了一场大冒险。 实际上我们差点受了重伤，也见到了妖精，以小孩来说，确实已经算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冒险。 而且在成为冒险者之后，我也亲身瞭解到妖精究竟是多么罕见的存在。 在回程路上，普拉薇塔婆婆虽然有告诉我们关于妖精有多么罕见的知识，不过提到罕见，我当时也只是认为大概就跟沙里亚花差不多。 对了，沙里亚花是生长在哈特哈勒附近，只有在特定季节的满月之日才会开花的花。 那算是颇为珍贵的花。不过沙里亚果倒是想采就能采到。 不过妖精不同于那些东西，真的不是想看就能看到。 等回到村里之后，再拿这件事跟加尔、多尔他们炫耀吧。 我猜菁凛在半路上肯定是这么想的。 我吗？ 我虽然做了很多反对的举动，不过回想在城镇经历的事，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谈不上是炫耀，不过我也是打算把在镇上的经历说给加尔他们听。 当然也包括菁凛的大冒险与大失败。 也就是说，在返回故乡的路上，我也是相当开心的。 至少在半路上是那样。 ◆◇◆◇◆ 「……你们救了妖精？这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吗？」 在摇晃的马车上，我跟菁凛向普拉薇塔婆婆解释了在镇上发生的事。 听到我们的遭遇，普拉薇塔自然是相当吃惊。 担心重启这个话题可能会让婆婆生气的我，其实有些畏缩，不过在这方面菁凛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怎样，她看来一点都不担心。 可能是因为她平常早就已经被普拉薇塔骂习惯了，也可能就只是菁凛的胆量特别大……不，我想应该都有吧。 「嗯。因为我们听到妖精喊救命嘛。」 听到菁凛老实点头给出这个答案，普拉薇塔有些傻眼地说道： 「妖精可不是随便都有机会看到的东西呢……没想到你们第一次离开村子就能有这种经验。该不会是受到哪颗星星眷顾吧？……算了，先不管那个。不过，菁凛、雷特，如果以后再看见妖精，可别随便靠近喔。」 婆婆这令人意外的吩咐，让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也是是危险的事吗？」 听到我这么问，普拉薇塔摇了摇头。 「并不是那样。不对，说起来也算吧……总之妖精那种东西，最好不要太过靠近。因为那些东西跟我们人类在想法上有根本的差异。很难知道妖精会想对人类做什么。当然也是有个体差异跟种族差异，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你们实际跟妖精接触，都不觉得妖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被婆婆这样一问，我跟菁凛对望了一眼。 我们接著回想当时的状况。 ……这样一说，那个妖精确实有些古怪。 好像有点难以沟通，又好像是完全不在乎人类想法似的。 回想起那段经历，确实会让人觉得妖精跟人类在想法上有所差异。 「你们也有感觉到不对劲吧？」 普拉薇塔这么对我跟菁凛说道。 看来菁凛跟我似乎有相同的想法。 普拉薇塔将我跟菁凛的沉默视为肯定，接著继续说道： 「你们这次遇到的危险，不单只是从树上掉下来而已。我想你们也不想要被妖精调包（changeling）吧？」 听到婆婆这么说，让我们想起我父母跟亲戚偶尔会吓唬小孩说如果不乖，就会被调包的说法。 虽然大人并没有说是被什么东西调包…… 「小孩会被调包那件事，原来是妖精干的吗？」 对于菁凛的疑问，普拉薇塔点了点头。 「没错。妖精会趁人类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类小孩跟妖精小孩调包。妖精就是有那样的习性。看在人类眼里，拿自己的小孩去换其他小孩，而且还是跟其他种族交换，是怎样都难以想像的行为……这也是为何会说妖精跟人类在想法上有所差异的原因。他们是我们难以理解的东西……」 婆婆对我们这么说道。 ◆◇◆◇◆ 在马车一路行驶的路上，我跟菁凛都比去程时要更能适应马车的晃动。 话虽这么说，因为菁凛是容易晕车的体质，所以不是光靠习惯就能搞定，因此普拉薇塔在镇上帮我们买了晕车药，在出发之前要菁凛吞下。 虽然我也有吃晕车药，不过我原本就完全不会晕车，所以可能没有半点意义。 晕车药很苦，味道让人难以下咽，不过菁凛似乎更讨厌在马车上晕车，所以很乾脆地就把药吞下。 或许是药的副作用，在普拉薇塔跟我们说完妖精的事情之后，我跟菁凛的眼皮都开始变得沉重。 婆婆确实有在我们吃药之前说过可能会有点想睡，所以我记得自己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我们是可以抗拒那股睡意，不过就算睡著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算我们睡著，妈妈跟普拉薇塔也会醒著。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没有抗拒那股睡意，就顺著睡意进入梦乡。 ◆◇◆◇◆ ──砰哐！！ 当我因为巨响跟冲击而醒来，已经是不知我睡著后又过多久的事情。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紧接著景物剧烈上下翻转的感觉让我完全吓傻了眼。 尽管我完全没有余力确认四周，但当时的体验实在相当奇妙。 腾空的水果、杂草的形状，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格外清晰……就算到现在我都能清楚记得当时看到的光景。 甚至要我画出来都没问题。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然而那却是一种彷佛被焦躁追逐的可怕体验。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当我明白应该是马车翻覆的时候，马车里的东西早已散落一地。 我全身也因为撞到马车的木框跟车上的木箱多了许多淤伤。 浑身上下都是让我难以动弹的剧痛。 可是，我得先……得先确认其他人究竟怎样了。我抱著这个想法，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我得先确认菁凛的安危……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对当时的我来说，父亲、母亲，还有普拉薇塔，都是让我觉得不管在任何状况下都不容易死的人，但只有菁凛不一样。 因为她是个会让我觉得可能某天就会突然消失，让人放心不下的女孩，所以在碰到这种状况的时候，我会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我到处找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菁凛的身影。 虽然菁凛被木箱跟行李给压在底下，不过还有呼吸。 「唔……雷特……」 她还能在呻吟中唤著我的名字。 所幸车上的东西都不算太重，就算当时还是小孩的我，也只要卖力一点就能把压在菁凛身上的东西移开。 菁凛当然不会毫发无伤，不过她似乎还有办法让自己站起来。 「菁凛！你没事吧！？还走得动吗？」 面对我这一连串的问题，菁凛虽然冒著冷汗，但还是有能力答覆。 「……嗯，我没事。先别管我，伯父、伯母，还有婆婆呢……？」 听她这么说，我这才意识到这件事。 并不是我把他们给忘记，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三人并没有来找我们。 因为这实是很奇怪的状况。 我很清楚大人总是无时无刻在为我们这些小孩担心。 发生马车翻覆这样严重的意外，照理说他们应该会先来找我们才对吧？ 我们又不是在距离多远的地方。 而且就只是在马车周围找找，立刻就能看到的距离。 可是却没有任何大人在找我们…… 这还不奇怪吗？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让我开始感到不安。 那是一股难以压抑的不安。 菁凛也跟我一样，露出不安的表情。 就在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从翻覆的马车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我们惊讶地顺著声响望去，看到一道冲天的火柱。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菁凛立刻开口说道： 「……是魔术！？」 菁凛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朝火柱的方向跑去。 我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然后，在我们没跑几步之后所看到的东西，让我跟菁凛都大吃一惊。 那个东西……该怎么说呢？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那是一头无比骇人的怪物。 怪物的外观就像是一头银色的巨狼。 然而那巨狼的双眼满布血丝，带著彷佛要将世间万物破坏殆尽的神情。怪物所散发的邪恶气息在那庞大身躯周围冉冉摇晃。 也许可以形容成是破坏的化身，或是魔界的使徒。 眼前的存在让人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比喻。 而普拉薇塔正手握手杖，站在那巨狼前方与巨狼对峙。 刚才的魔术就是她施展的。 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婆婆会用魔术，不过身为婆婆孙女的菁凛似乎知情。 说不定菁凛还有跟婆婆学过魔术。 作为在必要时的武力。 正与巨狼对峙的普拉薇塔应该是察觉到我跟菁凛的气息。 普拉薇塔回头望向我们这里。 「……是你们！？你们还活著吗！快跑！我来把这只魔物……」 ……这成为了婆婆最后所说的话。 狼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普拉薇塔的身后。 普拉薇塔的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她的双眼也逐渐失去光亮。 ……死了。 普拉薇塔就这么死了。 姑且不论人的尸体，当时是我第一次目睹有人在自己面前死亡。 我完全无法思考，脑袋一片空白……然后。 必须逃跑。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总之先逃再说。 发现菁凛跟我一样在原地发楞，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试著带菁凛远离巨狼。 「雷特！？雷特，婆婆被……」 菁凛用欠缺某些感情但仍可听出想要寻求依靠的语气这么喊道。 我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 可是，普拉薇塔已经死了。 我们必须活下去。 所以一定要跑。 就只是这样。 菁凛接著说道： 「你的爸爸妈妈也……」 肯定还在附近。她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菁凛八成要远比我混乱许多。 毕竟置身在这种状况。 所以她似乎没有看见。 看见在巨狼脚边，有一对男女的尸体。 但我清楚看到了。 啊，只剩我们还活著。 我脑中确信了这个事实…… 我这个人是否很冷血呢？ 我觉得当时完全无法动弹，应该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因为菁凛现在就是这样。 可是……可是。 我绝对不能让菁凛丧命…… ◆◇◆◇◆ 我们不停奔跑。 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为了不死在这里。 为了回到村里。 为了保护自己的儿时玩伴。 我不停地跑著…… 不知道跑了多久。 「……呼！呼……跑这么远，应该……」 我跑到一个与翻覆马车有相当距离的地方之后，这么说道。 可是…… 「……雷、雷特……」 菁凛用满怀恐惧且颤抖的声音开口，并伸手指向我前方。 在那里究竟能看到什么东西，答案实在太过明显，让我甚至都懒得解释了。 简单来说，那头邪恶的巨狼就站在那里。 那对虽然充满血丝，但却让人感觉到野兽冷酷意志的双眼正盯著我们。 仔细想想，这个状况实在不太合理。 以小孩的脚力根本没可能逃离那种魔物多远，但我却跑了很久。 这代表的是……那头巨狼在玩弄我们。 那头狼型魔物在拿我们寻开心。 它把我们究竟能逃多远，逃得多么卖力，当成一出有趣的戏码。 真是太可恶了。它明明可以乾脆解决我们的。 不过巨狼的游戏在这个时候也快要结束了。 刚才始终不让我们察觉到任何踪迹的巨狼会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应该就代表它已经玩腻了。 可是当时的我一点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是想说如果那家伙挡在前面，就必须继续转身逃跑而已。 但是，就算想要逃命，我的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 菁凛看来也是连一步都跑不动的模样…… 我们无计可施了。 虽然我并不想那么做，可是……我让自己一个人缓缓往巨狼那里走去，站在它面前。 我想那实在是个不怎么聪明，而且也毫无意义的举动。 可是那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选择。 如果想保护菁凛。 如果想让她活下去。 如果在她逃跑的时候，在巨狼杀我的时候，菁凛能趁机逃走…… 我心里满是那样的念头。 我伸开双臂，眼睛望著巨狼，开口向菁凛说道： 「菁凛，你快逃。我来拖住它……」 听到我这么说的菁凛死命摇头。 巨狼仍在观察我们究竟会如何挣扎。 巨狼肯定认为无论我们如何挣扎，都不可能逃出它的掌握。 实际上我们确实也无法再逃了。 就算我牺牲自己，其实也没法改变什么。 可是因为我当时并不明白这个事实，所以…… 「不可以！雷特，我……我！」 「别再说了！你快跑！我会留在这里的……！」 我们在重复几次类似的对答之后，巨狼似乎终于感到厌烦。 巨狼发出一声像是叹气般的吐息，接著抬起前脚。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 我可以清楚看到那尖锐的狼爪，还有依旧留在上头的血迹。 那应该是普拉薇塔跟我父母的血。 他们就是被那尖锐的狼爪刺穿、撕扯，然后丧命。 我在几秒之后也会有相同下场…… 可是，我可以藉此帮菁凛争取逃命的时间。 那样或许也不错…… 想到这里，站在巨狼面前的我，心情突然轻松许多。 我就只是站著而已。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巨狼挥落前脚时的风压，并且在那个瞬间。 ──砰！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挤，让我摔了一跤。 我原本预期的利爪冲击迟迟没有到来……感到不解的我缓缓睁开眼睛。 结果映入我眼中的，是我当时所能想到的最糟结果，同时也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光景。 「……雷……特……」 「……菁凛……？」 菁凛用虚弱的声音唤著我的名字。 鲜血从她口中滑落。 我将视线往下望去，看到在菁凛的胸口附近，多出一个尖锐的物体。 ……是巨狼的……爪子…… 那应该是要刺在我身上的。 菁凛代我挨了那一下。 这让她…… 就在这个时候，巨狼缓缓将狼爪从菁凛的胸口抽出。 大量鲜血在我眼前飞溅。 菁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而她倒下的地方立刻形成一片血泊。 「……菁凛……菁凛！！别这样！菁凛！！」 我立刻冲到菁凛身边，激动呼喊。 巨狼？ 我早就不在乎了。 管它是要杀我还是怎样。 巨狼想挑什么时候杀我，我都觉得无所谓了。 比起那种事，我只在乎菁凛的状况。 救她，我必须要救她。 她流了这么多血，脸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我要怎样才能让菁凛活下去？ 我该怎么做…… 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 「……雷……特……对不起。我……已经……」 「菁凛……没关系……你别说话！你会死的……会死掉的……！！」 「帮我跟我爸爸，还有妈妈……说对不起……雷特，你要活下去……都到这种时候，我就说了……其实我……一直想说哪天……可以……跟你结婚……」 「可以的……只要你活下来……就可以的……」 「呵呵……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跟其他人……幸福……」 人要死的时候，真是一下就死了。 菁凛话还没说完，全身就突然失去力气。 这让我明白，她已经…… 不管我再说什么，菁凛都不会动了。 「菁凛……菁凛……！为什么……！」 我当时发出那样的哭喊。 我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虽然菁凛要我传话，不过反正那头狼型魔物还在眼前，我根本无计可施。 无论是好是坏，当时我豁出去了。 所以我随手抓起了一根在地上的棍子，摆起架势。 对著那头巨狼。 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我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 老实逃命远比这么做更有可能活下去。 我当时只是想说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至少也要在挺身战斗后再死。 所以，我才会…… 巨狼用看著有趣玩具的眼神望著我，并将先前放松站立的姿势转变成即将攻击猎物的架势。 这也让我明确知晓到巨狼刚才只是在玩弄猎物。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何巨狼在看到我摆起架势后会转换成认真攻击的姿势，说不定其中包含了某些巨狼特有的美学在里面。 仔细想想，巨狼在与普拉薇塔对峙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全力应战的姿势。 不过实际上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恐怕只有本人……本狼才会知道了。 我就这么高举木棍，朝巨狼靠近。 我的姿势相当狼狈，举起棍子的动作也很笨拙，脚步更是拖泥带水。 我当时完全没有能跟魔物对抗的本事。 但当时的我并不在乎。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对方战斗。 一定要说，我其实是去死的。 不知那头巨狼是否明白我的想法，只见巨狼带著开心的眼神，张大嘴巴朝我逼近。 我就要被巨狼咬碎了吗？ 虽然我心中涌现那种想法，但却不带丝毫恐惧。 巨狼的血盆大口逼近到我眼前。 巨狼的嘴巴内部或许要比外皮脆弱几分。 说不定用木棍也能制造一点伤害。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将原本打算挥落木棍的姿势转变成用木棍刺击的姿势，使劲将木棍往前刺出。 结果十分意外的是，木棍掠过巨狼的牙龈，留下了一点点擦伤。 是我蒙到的？是巨狼太过大意？还是巨狼刻意让我击中……我不知道。 可是我在确认到那个伤痕之后，感到十分满足。 我当时想著我成功报了一箭之仇了。 就这样，我抱著被巨狼咬碎的觉悟，放松了力气。 嗯，结束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锵！！ 伴随著这样的声响，巨狼的利牙被挡了下来。 ◆◇◆◇◆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抱著这个疑问抬头望去，看到一名成年男子正站在我前方。 而且那名男子还用远比我整个人还要大上许多的巨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巨狼的利牙。 他是什么人？ 当时的我首先浮现出这个疑问。 「……你先退后。这家伙让我来设法处理。」 男子用彷佛正压抑怒气的低沉嗓音这么说道。 当时我完全没有余力多做思考，所以立刻老实听从男子的吩咐。 看到我往后退，巨狼原本还想用狼爪朝我攻击，然而男子巨剑一挥，让巨狼不得不被迫后退。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的身手实在相当了得。 当时的我虽然对于剑术与体术一窍不通，不过男子优雅的动作让我也能立刻明白他是一名高手。 而男子接下来自然是与巨狼展开交战。 巨狼朝男子扑去，男子也朝巨狼挥舞巨剑。 双方的动作都快到让我眼睛难以跟上的地步。 这时我才总算理解刚才巨狼爪下留情到何种地步，而男子的本领又有多么惊人。 在我眼前是一场属于不同世界的战斗。 男子与巨狼打得难分难解。 那是一场让人觉得双方都难以找到机会了结对手的战斗。 巨狼总是能以毫厘之差避开男子的剑刃，而男子也总是能用巨剑挡下巨狼的利牙。 男子不仅可以用巨剑挡下狼爪与利牙，同时也用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闪避攻击。 就在双方体力似乎都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男子决定赌上一把。 男子抓住一个短暂的破绽侵入巨狼怀中，猛力举起巨剑往上方挥砍。 那道斩击明确地在巨狼胸口留下一道伤痕，巨狼也因为疼痛而大声哀号。 这时巨狼抬起前脚往男子挥去，虽然男子整个人因为冲击而退后，不过巨狼那用来掩饰狼狈的攻击同样被男子用巨剑挡住，男子毫发无伤。 从巨狼胸口滴落的暗色鲜血逐渐在地面形成血泊。 巨狼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眼神也失去先前的从容，完全被杀意占据。 就连身在远处的我也不禁因为那股杀意而打起冷颤。 可是男子却若无其事地与巨狼对峙。 然后……男子跟巨狼在这样的对峙下，不知又经过了多久。 充斥周围的紧绷气氛突然消散，巨狼开始缓缓后退。 令人惊讶的是，巨狼后来调头跑开。 ……它逃跑了。 在一旁看到整个过程的我实在难以置信。 让人难以想像会采取那种行动的怪物，竟然在男子面前狼狈逃命。 男子对著巨狼离去的方向维持架势观察了一段时间，直到巨狼远远离开，再也感受不到巨狼身上那股骇人气息之后，男子这才解除架式，朝我这里跑来。 「你没事吧！？」 男子这么问道。 我似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得救了。 我就这样脱离了险境。 男子对我说的话语，是对遭到魔物袭击之人表达再正常不过的关心。 可是，我当时的反应却是…… 我对男子脱口说出非常不讲道理的话。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不早点来呢……！！」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回应。 要是现在的我在帮助他人之后，有人对我说出相同的话，那肯定是会让人无比煎熬，甚至是以后连作梦都会梦到的回应。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我应该要道谢才对。 我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当时的我…… 我正看著在自己脚边那已经回天乏术的菁凛。 不管我怎样克制……都没法制止自己说出那种想法。 可是那名男子并没有动怒。 他看了看已经丧命的菁凛。 「……对不起。如果我能够再早一点赶到……真的很抱歉。是我不对……」 这当然不是事实。 事实就只是我们运气太差了。 无论是菁凛，我的双亲，还有普拉薇塔都是。 而我……只有我，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个。 因为遭到那么凶狠的魔物袭击，我竟然还能活下来。 大概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而且我还是因为得到眼前这名男子的帮助才捡回一命，照理来说，我根本没有任何权力去怪罪这个救我的人。 然而男子却愿意向我道歉…… 而且他还帮我擦去从我眼眶中不停涌出的眼泪，然后将我拥入他的怀中。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开始放声大哭。 ◆◇◆◇◆ 「……没问题了吗？」 在大哭过之后，男子对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 「……嗯。刚才很对不起……」 虽然我并没有因为哭过之后就因此感到舒坦，不过脑袋也稍稍恢复冷静。 尽管我依旧十分难过，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脑袋也一片混乱，但我还是冷静到足以明白这名男子根本不该受到我任何责备。 所以我才向男子道歉。 然而男子却对我说道： 「没关系……你很了不起。不只是你懂得道歉，像你这样的小鬼，一般是不会有胆量敢迎战那种魔物的。比起那件事，这个……关于你身边那些人的尸体……」 「……我是希望能将大家送回村子，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人的尸体应该要得到妥善安葬。 可是遇到这种状况，死心让尸体曝尸荒野，任凭魔物及动物啃噬，而生者则早早离去，这也是常识。 除了搬运困难的问题外，运送尸体也容易吸引魔物，所以那单纯是危险问题。 虽然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些详细的理由，不过我也不难明白在没有交通工具的状况下，要运送尸体是强人所难。 可是男子却在这时摇头。 「不，并非不可能。先假设要搬，那么该送去的地方……是哪里？你提到村子，以这附近的村子来说，是哈特哈勒、亚尔加，还是姆尔呢？」 男子所说的都是在这附近的村子，看来男子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相当熟悉。 我点头答覆道： 「是哈特哈勒。我们原本正在回村的路上……」 「是吗……这还真是灾难……」 「没关系，我不要紧。比起那个，有可能把尸体送回去吗？」 「嗯，因为我也是搭马车来的。虽然我是在察觉到那个魔物的魔力之后一路跑来这里，不过只要等半天时间，我搭的马车应该就会跟上来。到时候可以把尸体放到车上。所幸那辆马车是被我整个包下、除了我跟车夫之外没有其他乘客的马车。」 在这名男子的这番话当中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当时的我并不清楚。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代表他是从马车半天车程的距离外一路跑来这里，而且就算说是强大的魔物，他可以在那个距离感知到魔物存在，依旧相当惊人，另外也能知道他特地包了一辆驶向这个乡下地方的马车。 冷静想想，这名男子可说是个有许多疑点，相当奇妙的存在，不过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我当时对他抱有完全的信任。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可以帮忙把大家都送回去吗……？」 「可以。马车车夫跟我也不是仅止于工作关系的朋友……要他通融一下应该不成问题。既然这样，在那家伙到这里来之前，我们得等在这里，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把尸体集中在一个地方。如果有什么重要的遗物，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先收起来。毕竟什么是重要的东西，只有身边的人才会知道。这可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就看你的啰。」 男子这么说完，便开始吩咐我该做的工作。 这应该也是男子特地我为设想的安排。 为了让我能做些事情，转移悲伤。 而实际上……我不太确定。 我感觉自己在那段时间，确实是比较没有那么难过。 ◆◇◆◇◆ 「……嗯，喔。来了，来了。马车到了，雷特。」 男子将手放在额头上，望著火堆彼端这么说道。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因为前一刻我们才在说马车可能得要等明天才会赶到，所以这时男子的脸色格外兴奋。 我自己原本也处于如果默默独处，搞不好会想自己跑进森林让魔物杀死的状态，可是在男子陪我说话的过程中，我的心情也渐渐趋于平稳。 男子相当健谈……他特地为我选了一些小孩会喜欢听的故事。 像是存在于遥远彼方，树木与泥土之国的故事，有关空中飞船的故事，有愚者妄想能取代太阳的故事，还有人的灵魂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的问题…… 在我询问这名知道许多事情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他先是犹豫了一下。 「我是冒险者。我是神银级冒险者，韦菲特鲁格。」 虽然听到男子自报身分，但当时的我并没有特别惊讶。 因为我虽然知道冒险者这种职业，但对于阶级是一窍不通。 我当时只是在想这个人原来就是菁凛说她将来想要成为的冒险者罢了。 我还想到如果菁凛在这里，肯定会很高兴。 当时我就只有这些想法。 不过仔细想想，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某个想法开始在我心中萌芽。 菁凛想做但却已经没机会去做的职业。 她已经没法再追求的东西。 还活在世上的我，不是应该要代她实现那个梦想吗？我心中开始萌生这种感情。 「……韦菲特。你突然跳出马车，我还想说是有什么状况呢……这究竟是……」 一辆马车停在我们面前，车夫一下车就先对韦菲特这么问道。 那名车夫是一名长相清秀的青年，是名留有一头长发，有著奇特气质的男性。 明明是男人，但却有著让人联想到女性的艳丽，一点都不像是会在乡村驾驶马车的车夫。 该怎么说，现在回想起来，贵族或是神官之类的身分，或许比较符合那名男子给人的感觉。 那名车夫话才说到一半，只见韦菲特对那个人摇了摇头。 「……我晚点再仔细解释。总而言之，我想把这些尸首送回他们的故乡。你可以帮忙吗？」 如果只是光凭这几句话，正常的车夫多半不会答应，不过那名青年却是乾脆点头。 「这个嘛……虽然车上没有棺材，可是有很多可以用来包裹尸体的布料。那就来搬吧。」 车夫这么说完便立刻返回马车，接著带著大量布料回来。 那些看起来都是价格不斐的布料，如果作为商品贩售，价值应该相当可观，不过青年却毫不吝啬地用那些布料包裹菁凛等人的尸体。 而且青年在包裹时的动作也很细腻。 能够遇到这两个人，对我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幸运。 在把所有人的尸体用布包裹并搬上马车之后，韦菲特为我介绍了那名青年的身分。 「这家伙叫阿赛尔。阿赛尔科特。他的本业是行商客，不过其实是个没有特定行商路线、随兴乱跑的家伙。我偶尔会趁他有空的时候雇他用马车载我。他也有做一些冒险者的工作，所以我偶尔也会跟他搭档。」 「我叫阿赛尔。请多指教。你是……」 「雷特。」 听到我这么答覆，阿赛尔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你叫雷特是吧？我记住了。关于接下来的行程，现在天已经黑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再启程送你回村。这样可以吗？」 他这么说道。 我当然不会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意见。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还另当别论，但他们还帮忙载运了大家的亡骸，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所以我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 听到我这么说，阿赛尔露出笑容。 「不用这么客气。比起这个，你也快去休息吧。守夜的事交给我跟韦菲特就行了。」 阿赛尔说完这些话之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关怀与慈爱，光是听他这样说话就让我涌现睡意。 没过多久我的眼皮就开始变重，而我也就这样入睡了。 ◆◇◆◇◆ 隔天早晨，我们立刻出发前往哈特哈勒村，大约在傍晚的时候抵达村庄。 村里的人看到陌生马车来到村里都有些吃惊，看到我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大家更是惊讶。 这也难怪。 这样大家一定会好奇我原本搭的马车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不过我想有大半的大人多少都已经有一点头绪。 而且韦菲特跟阿赛尔一进村也立刻去找村长夫妻……也就是去到英格他们那里，说明我们的遭遇。 村里年纪跟我相近的孩子也都跑来问我许多问题……但我完全不打算回答。 虽然我可能应该要向大家仔细说明，可是我办不到。 我没法开口去说明那些我自己都还难以接受的事实。 之后发生的事情，感觉都是转眼间就结束了。 村长向大家告知我双亲、普拉薇塔，还有菁凛的死讯，并举办了葬礼。 而我则由村长收养，成为了村长的养子。 处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花了三天时间，让我惊讶的是，韦菲特跟阿赛尔在这段时间也都留在村里。 事后我听父亲……听英格的说法，那两人似乎是担心我的状况。 好像是当时遭遇到那种意外的我，模样相当令人担忧。 听说我当时是处于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状态，原本在那种时候，应该得要有人待在我身边留意我的举动，可是在葬礼结束前，村里也没人有余力能照顾我。 而当时的我确实也是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涌现寻死的念头，所以他们的担忧并没有错。 好不容易捡回一命的人却抱有那种想法，说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我当时所受到的打击就是如此强烈。 除此之外，要凭吊死者，似乎也是一件相当需要人手的工作。 听说他们实际上也帮了不少忙，像是一些必须要去森林里才能收集到的葬礼供品，那两人很快就能把东西找齐。 他们真的是好人。 在葬礼与各种事务性的工作全部完成后，我这才初次理解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尝试面对现实。 然而这对我来说十分痛苦。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成了村长的孩子，所以我要努力让自己成为村长吗？ 不…… 菁凛说过她想成为冒险者。 她说希望自己有天能出外去见识这个世界。 我这个活下来的人，也许必须要代她去实现那个梦想…… 冷静想想，那或许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想法。 可是脑中开始满是那种念头的我，让我决定去找就在我身边的冒险者。 ◆◇◆◇◆ 「……你想当冒险者？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在我突然向韦菲特问说该怎样才能成为冒险者的时候，他做出这样理所当然的反应。 而我也答覆了他的疑问。 「……菁凛……我的朋友，她说过自己有天要成为冒险者……所以……」 听到这里，韦菲特似乎也明白了状况。 不过他还是先稍做确认。 「……那个朋友，是这次走掉的人吗……？」 「嗯。」 「是这样啊……」 看到我点头回应，韦菲特闭上眼睛，稍微想了一下。 这段时间让我感觉格外漫长。 因为我担心他会要我打消这个念头。 至少在这个村子里，说自己想成为冒险者，并不是一个被看好的决定。 虽然常有小孩会这么说，不过我们也总是能从大人身上感受到不希望我们那么做的气氛。 大人们之所以会有那种反应，当然也是来自于冒险者都是粗鲁莽夫，甚至可说是流氓无赖的认知，但除此之外，最主要的似乎是哈特哈勒的村民明白冒险者是在从事非常危险的生意，而且也是一份极可能会送命的工作。 我一开始跟村里的大人说出这个想法时，大人多半是劝我打消那个念头。 算了，那些事就先不提了。 韦菲特在整理过思绪之后，睁开那带有坚定意志的双眼，语气平静地对我说道： 「……你如果真有心想当冒险者，我不会阻止你，不过要成为冒险者，你得先好好锻炼自己。首先，你必须等到十五岁才能去冒险者公会登记。现在距离你到可以登记的年龄，还有十年时间。在那之前，练就能充分对抗魔物的武艺是很重要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这充满实践性的答覆，实在是超乎我的想像。 一般来说，如果有五岁小孩说自己想成为冒险者，应该都不会有人给出这种回答。 就算是对冒险者很有好感的人，应该最多也只是会给出「如果你肯努力，可能真有机会喔。」或是「那你就要好好努力喔。」之类的鼓励话语。 可是韦菲特却不是那样。 「再来就是知识。至少你要懂得阅读跟书写。否则一定会被骗。基于同样理由，算术也要会。还有要知道诸如药草之类与植物有关的知识，并且得瞭解魔物的种类跟性质，另外还有能在村子外头让自己活下去的求生技能……这些全都很重要。哈特哈勒虽然是个小村庄，但就我所知，药师婆跟村长夫妻家里都有一些书籍，也拥有不少知识。如果你真的很想当冒险者，就先试著从说服他们教你各种知识开始吧。」 他十分认真地告诉我这些东西。 实际上他的建议也真的对我很有帮助。 「如果那些我全都学会，就能成为出色的冒险者吗？」 听到我这么问，韦菲特也给我答覆。 「我不能保证。而且就算那些你全都学会，也只是能站上起跑线而已。之后就得看你的努力而定，看你能爬到什么位置。我只能说，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尽量去尝试……那样你应该好歹能学会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立足跟行走。所以，你要记住，在实现梦想之前千万不能死。」 韦菲特表情严肃地这么说道。 他大概看出来了。 他知道我接下来如果过著没有任何目标的生活，很可能会在某天走进森林内让自己丧命。 所以就算是难以实现的目标，只要有一个能让我努力追求的目标，就能够让我舍弃寻死的念头，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认真地告诉我那么多东西。 虽然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这些道理，不过我也明白他是很认真地在跟我说这些话，所以我便点了头。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我这么说道。 ◆◇◆◇◆ 葬礼已经结束，我成为村长夫妻养子的手续也已经完成，在村子于各方面都恢复平静之后，没过多久时间，韦菲特跟阿赛尔便重启他们的旅程。 而韦菲特在即将离开的时候…… 「……雷特，你以后成为冒险者并具备实力之后，就来找我吧。虽然我没法知道自己十年后会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没法告诉你该去哪里找我，不过只要我还活著，应该都会是冒险 者。到时你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韦菲特这么说完，摸了摸我的头。阿赛尔也接著说道： 「我想到时候我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商店吧。如果到时你有看到我商会的名字，就过来看看吧。我想自己应该会用『科特商会』这个名字。如果真的能建立商会的话啦。」 他用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 由于行商客通常目标都是拥有自己的商店，所以他说的这些话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韦菲特却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如果不改掉喜欢闲晃的习惯，想开店恐怕很难喔。雷特，我猜就算十年后他的店也八成开不起来。所以来找我比较快。」 韦菲特对我这么说道。 两人对我说完这些话，就这样离开村子…… 之后我便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之前的我在空闲时都是待在家里玩。 偶尔菁凛会来找我，拉我去爬树，或是跟人玩打仗游戏，不过其他时候我几乎都待在屋内。 可是从那天开始，我有了明确的目标。 就是要成为冒险者。 那是我要代菁凛实现的梦想。 当然，不只有那样。 我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应该也想除掉那个魔物。 除掉那个逃走的魔物。 那头杀害菁凛与我双亲的邪恶巨狼。 说是复仇，感觉又有些不太一样…… 该怎么说……对我而言，那头巨狼算是悲剧的象徵。 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能打破那个象徵的存在。 我是这么想的。 还有实力足以跟那头巨狼对等战斗的韦菲特。 他说过自己是神银级的冒险者。 所以我也想以那个阶级为目标。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努力朝神银级冒险者的目标迈进。 在我确信那是在我心中胜过其他一切的目标后，我便开始锻炼自己。 话虽那么说，我一开始做的，其实是到处去求人教我各种技术。 我求自己的父母……是指养父母，教我读写与算术，也去求村里的猎人大叔们教我如何使用山刀与弓箭。 另外也去拜托村里的工匠大叔们教我各种技术。 我还请药师婆婆教我如何分辨包含药草在内的各类植物，制作药品的方法，以及与魔物种类有关的种种知识。 起初大家都是一脸以为我在胡闹的表情，但在我求了几次，甚至几十次之后，也总算答应我的请求。 到后来大家反而都很乐意教我各种技术。 因为我学得十分卖力，从来不会偷懒，只要肯教，我都会尽全力学习，那对教人的人来说，或许也算是一件乐事。 ◆◇◆◇◆ 「在这样的努力当中度过了十年时间，结果就是造就了现在的雷特费纳。这就是我的故事。」 说到这里，我的回忆也到此结束。 「原来你会一直坚持要成为神银级冒险者，是因为有那样的过去……」 罗琳用满怀感慨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从以前对于给人说自己想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这件事，其实不会有任何犹豫，不过造就我有那种想法的根本原因，我从来没有仔细跟人说过，因此罗琳当然也是第一次知道。 与其说是我不想说，正确来说，是因为那是一段让我难以述说的回忆。 除了内容偏长，要把自己的不幸过去讲给他人知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冒险者这个圈子里，不只是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幸的过去，而不去触碰那些往事，把心思优先放在当天的美酒佳肴上头，这也是冒险者之间的规矩。 这并不代表要人遗忘过去，也并非藐视他人的过往经历。 而是那些过去对本人来说，虽然是十分重要，也是在建立人格时具有重大意义的经验，但在他人眼中往往是难以触碰的话题，而且大家也不希望因为那种话题，把气氛变得沉重。 在大家正打算跟伙伴喝酒拋开平日辛酸的时候，没道理还刻意把自己的旧伤挖出来给其他人看。 总之就是这样的想法。 然而我今天会对罗琳说出这些过去，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我碰巧想说的关系吗？ 我仰头望向夜空的满天星斗。 如果是马尔特，夜空会更暗，而且看不到什么星光。 因为那里就算是夜晚，街上也到处都是火光或魔力灯光，微弱的星光很容易消失。 然而在哈特哈勒几乎不会有那些东西。 所以就算今天在村庄中央生起火堆，还是可以看到无数星光。 「……话说回来，尽管我那么卖力锻炼，后来我也只是到铜级就上不去了。人生真的很难尽如人意呢……」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接著开口： 「不久之前是那样没错。不过，接下来就很难说了。」 她这么回道。 罗琳说得没错。 这么想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不过换成现在，我真的认为自己说不定有机会实现梦想。 成为神银级的梦想。 话虽这么说，结果又在某个阶段碰壁的可能性，其实也不算低。 应该说很有可能。 现在也只是我还没察觉到自己的极限而已。 毕竟我小时候就有类似现在这样的想法，所以过度期待可能也不太好。 虽然能够努力的地方，我还是打算尽可能去尝试。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在你回忆中出现的那个魔物……那种可以跟神银级冒险者打到难分高下的强大魔物，就栖息在这附近吗？」 罗琳这么问道。 我想那确实是会令人在意的一个事实。 毕竟如果附近有那种东西，也不会有人有那个心情悠哉地办什么宴会了。 我摇了摇头。 「不，至少从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了。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那种魔物。我也试著找过图鉴之类的资料，始终都找不到。我记得以前我也有跟罗琳问过吧？我应该是问有没有那种要远比人高，体积庞大，而且身上还带有黑雾的狼型魔物。」 「啊……这样一说，我确实记得你在很久以前有这么问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理由。我记得那时候……我应该跟你说了巨狼、血狼、双头犬之类的魔物吧。」 「没错。真亏你还记得。不过……结果全都不是。」 罗琳所列举的魔物我全都有用图鉴再确认过，不过都不是我当时看到的魔物。 那些魔物的尺寸跟形状都跟我遇到的魔物不同，身上也没有那种像是披著黑纱的黑雾。 魔物的生态跟存在，原本就不是全部都有明确资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知道自己完全找不到线索，也让我有些遗憾。 「可能会是新种或特殊个体吗？如果是那样，那么要找就更困难了。可能是它一直都没有再被其他人看到，也可能是看到那个魔物的人全部都被杀了。如果去问那个神银级的人，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韦菲特吗？要是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就好了……」 听罗琳那么说，我这么回应道。 听到我的话语，让罗琳微倾脑袋。 「……你没有去找他吗？」 罗琳这么问道。 这是当然的疑问。 可是我摇了摇头。 「没有。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了。虽然我有好几次试著找过，但是……他似乎不在这个国家里面。我想他应该是在其他国家活动，所以我就想说等我冒险者的阶级再提升一些再去，这样面子也比较挂得住……」 「结果你过了十年都没有提升。」 「……你说得没错。」 虽然说起来丢脸，不过就像罗琳说的那样。 理由其实不只是我的自尊，如果不让自己至少升到银级或金级，想要到处行走其实也不容易。 如果是有队伍的冒险者或许还可以，但像我这样单独行动的人，实在有困难。 就算是像护卫委托那类要远走他国的工作，也很少有人会雇用单独行动的铜级冒险者。 不过如果是银级，就算是单独活动，就有机会被雇用。 「……那说要开商会的那个人呢？就是那个叫阿赛尔的车夫，他不是说要创立一间科特商会吗……？」 「至少我在这个国家找不到用那个名字的商会。他有可能同样是把商会开在其他国家，也可能现在仍在干行商客，当然就算创立商会，也不一定是那个名字……这些都有可能。」 以他给人的感觉来看，现在仍在当行商客的可能性似乎最高。 虽然实际上是怎样，我也不知道。 真的在其他国家开了商会也不奇怪。 毕竟亚兰王国真的是个乡下国家……这里不是什么适合发财的地方。 当时那两人会到这里来，感觉也不是来做生意，应该是有其他理由。 虽然我知道他们的出身是西方诸国，不过冒险者到了神银级，活动范围就不太会受出身地影响，可能遍及世界各地。 所以那种情报没有太大帮助。 尽管如此，找机会到西方诸国看看，说不定也不错。 毕竟还是有可能发现什么线索。 「那两人说要人去找他们，结果他们一点都不好找呢……」 罗琳对此感到有些傻眼，不过冒险者就是这样。 阿赛尔虽然是四处游走的商人，不过在居无定所这个部分，或许也与冒险者有几分相似。 这也没办法。 「再怎么说，他毕竟是神银级的人，如果真的要找，说不定意外容易找到……大概吧。」 「……会吗？有神银级实力的人，相关情报受国家管控的情况也不少喔。」 我们说的两种状况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是神银级，也都有所不同。 有喜欢出风头的人，也有极端的秘密主义者。 「总之我会另外再找机会认真去找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我得先等自己变回人类再说……不过这样想，感觉我可能永远都没法认真去找，我想在自己寻找怎样变回人类的方法时，应该也会找时间去找吧。」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忍不住叹气。 「感觉好像要做的事情越变越多了……没问题吗？」 罗琳语气有些担心地这么说道。 「至少我现在几乎不用睡觉了，应该还不成问题吧。更何况那些全都不是必须急著处理的问题，慢慢来就是了。」 我带著苦笑这么说道。 对于我这样的说法，罗琳回道： 「话虽这么说……算了，就算说了你也不会听。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做吧。不过真的觉得有困难的时候，记得跟我说。虽然你现在的身体比较耐操，但也是有界限的。」 她最后这样作结。 就在我想说差不多该回去火堆附近，正准备起身的时候。 「……喔，你在这里吗？雷特……还有……我记得那个小姐是叫罗琳吧？」 一个声音从我们后方这么说道。 我们转头一看，看到一个脸上带著坏心眼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的老太婆。 而我当然十分清楚那个人的身分。 这个人就是村里的药师……嘉尔布。 要说她跟我的关系，她是我养祖母的妹妹，所以可以算是我姨婆吧。 另外她也是我这个不专业药师的师父。 「……师父，您怎么会来这里？」 「还真是很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算了，也罢。我来这里的理由，这还需要问吗？大家特地举办了宴会，你这个主角跑掉还像话吗？而且我原本就因为身体受不了宴会那种环境才待在家里，结果英格特地跑来要我来做这种杂事，真是的……」 虽然嘉尔布嘴上发著牢骚，不过她不管怎么看都相当健康，实在让人很想吐槽她说没法参加宴会是胡说八道。 除此之外，在我魔力变强的现在，这样站在嘉尔布面前，也明白了一件事。 就是这个老人其实是魔术师。 这也让我相当惊讶这个让我做她徒弟的人，竟能一直把这件事瞒我瞒到现在。 ……其实说起来，在这个村子里也没什么机会施展魔术，所以要隐瞒自己是魔术师这件事，也不算太过困难。 毕竟如果不是拥有魔力的人，也没法感受到他人的魔力。 不过嘉尔布有仔细教过我关于魔术的基本知识，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应该要有所怀疑才对。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嘉尔布似乎也察觉到我眼神的变化。 「……喔，你注意到了吗？你这个在离开时还只有那么一丁点魔力的小子，现在魔力似乎多了不少呢。是因为有那边那个罗琳帮忙吗？」 嘉尔布这么说道。 既然我可以感受到她的魔力，那就代表她也一样可以感受到我的。 不过嘉尔布光是用看的就能推测出我的魔力量，这也代表她身为魔术师的实力相当高明。 罗琳似乎也跟我有相同想法，表情有些吃惊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幸会。我叫罗琳维维耶。正如您所说，虽然只是一点皮毛，不过雷特的魔术确实是我教他的。」 「嘻嘻！我叫嘉尔布费纳。是雷特的姨婆，也是他的药师师父。另外虽然在这个村里没有明说，但我姑且也是个魔术师……村里知道我这个身分的人，大概就只有英格了。」 「芳莉也知道吧？我听说她是您的徒弟。」 听到罗琳这么说，嘉尔布露出傻眼的表情。 「我明明跟那丫头说要保密的……算了，我原本就知道她管不住嘴。我也说过不用勉强隐瞒，也许就是这样她才会说溜嘴吧。罗琳既然是魔术师，也可能是她认为瞒不住你才说的。所以说，莉莉也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可是，这样没问题吗？虽然您说是秘密，但您似乎没有什么想要隐瞒的意思。」 「没关系。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要紧了。只是在我年轻的时候，这个村子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所以我才必须要隐藏身分，但最近跟以前相比，已经有很大的差别。在我决定要教芳莉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个身分迟早都会曝光了。」 原来这个村子曾有过那种时代吗？ 不过嘉尔布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 而在我正打算开口询问这个村子过去的状况时…… 「算了，那样也好。总而言之，你们快回去吧。罗琳也是。大家都说还想再看一次你的幻影魔术呢。我之前没有看到，所以你如果愿意，我也想看。」 「是没问题，可是……以嘉尔布女士的实力，感觉也用得出来吧？」 这应该算是罗琳推测嘉尔布身为魔术师实力之后所得到的看法。 不过嘉尔布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个本事。你在用那个魔术的时候我是有感受到魔力，不过架构那么复杂又要消耗那样大量魔力的魔术，对我这个老人来说负担太大了。」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调头沿著来时的方向迈开步伐。 看著她的背影，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师父。我有件事想跟您请教。」 嘉尔布听到我这么说，又重新转过身子。 「什么事？」 她这么问道。 我开口询问： 「在这村子里有一间灵庙吧？那个灵庙还留著吗？」 说起来，那正是我们这趟旅程的目的。 我原本想说跟大家打过招呼后，明天再找时间去找嘉尔布，到时也好向堪称是村里活字典的嘉尔布打听那间灵庙的由来。 现在正巧能在这里遇到她，所以我就先问了。 听到我的疑问，嘉尔布则回问我： 「你说的是英格家附近的那间灵庙吗？」 「不是啦。不是那个，是西边废屋那边，从那里再过去的那个。」 听到我这么说的瞬间，嘉尔布的表情隐隐多了一层阴影。 可是那个表情一闪即逝，如果没有特别留意，根本看不出变化。 嘉尔布很快就做出回应。 「……那种地方有灵庙？」 她这么说道。 感觉她明明知情，但现在却又装傻？ 可是，她有必要这么做吗…… 这样说虽然有些失礼，不过那就只是一间被弃置的小灵庙罢了。 虽然我有稍微修缮，不过依然不怎么起眼。 加上又是盖在那种地方，搞不好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不是被我看到，八成也就是破烂到彻底消失而已。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隐瞒的？ 真是搞不懂。 总而言之，我还是给了嘉尔布答覆。 「有啊。我之前还亲手修缮过呢。」 「……所以你的圣气就是那么来的吗？原来如此……」 嘉尔布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关系，这么开口说道。 我在得到圣气后不久就离开了村子，所以关于取得圣气这件事，我甚至连对嘉尔布都没提过。 可是如果本身没有圣气，基本上是无法判别他人是否拥有圣气的。 嘉尔布会察觉到我拥有圣气，这代表嘉尔布同样也是拥有圣气的人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嘉尔布似乎也从我的表情明白我的怀疑。 「我才没有圣气那种东西。我只是在你以前偶尔回村的时候，正巧看到你在对储备的食物动手脚。之后看了一下，我就想你玩的把戏八成是圣气。」 虽然我早就知道嘉尔布的眼睛很利，不过听到她这么说，也让我再次体认到这件事。 我的确是有那么做，可是…… 「雷特……你对村里的食物做了什么？」 罗琳好奇地提出质疑，所以我立刻解释： 「咦？没有啦，仓库里总是会有一些再过不久就会坏掉的食物吧？只要用圣气去净化那种食物，就可以让食物撑得更久。只是如果是要等待发酵的东西，用圣气会让发酵过程停止就是了。」 比方说容易腐坏的新鲜叶菜类蔬菜，如果持续净化，就算在常温下也能保持一个月的时间。 一般来说，不管怎样在保存方法上下功夫，那类蔬菜也最多撑一两个星期就会坏掉。 所以不做白不做。 相对的，如果是要发酵后才能吃的东西……例如腌渍类食物或酒类，要是用圣气净化，发酵就会停止。 如果是要维持自己喜欢的发酵程度，那是没有问题，但就保存的角度来说，就只是坏事而已。 如此这般，我在这方面是有用心做出区别的。 而且做那种事用不了多少圣气，因此相当实用。 况且我本来就不会在战斗中用到圣气，我的圣气对不死魔物也没有丝毫净化效果。 所以我的圣气全都是用在饮水跟食物上面。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糟蹋圣气那种力量……」 罗琳用傻眼的表情说出如此感想。 「反正我也不会少什么东西，没差啦。况且既然是神圣的气，这种和平的利用方式，说不定才是正确用法。」 不过，我给出这样的回应。 ……好吧，其实是会少一些圣气。 不过反正我睡一觉起来就会恢复，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圣气要怎么用，是每个人的自由，所以你那么做确实是无所谓，只是……还有其他人像你这样吗？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那种作用的？」 「我是在知道自己可以用圣气时，就开始进行各种尝试。我试过食物、水、植物、人……不过大多不会有很明显的效果。与其说那是圣气的界限，应该是以我当时的圣气量，本来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可是除了延长食物保存期限这种不起眼的效果外，还有很多作用喔。只是实在太多，多到要一一列举都会让人觉得麻烦呢。」 关于物品的劣化方面，我大多都有试过。 就结果来说，我明白圣气可以让绝大多数物品减缓劣化。 食品部分也算是其中一环。 所以我才说要举例会举不完。 罗琳听到我这么说后回道： 「感觉如果现在重新调查一次，可能会有有趣的结果喔……」 她看起来一幅等不及要进行实验的模样。 我懂她的心情。 感觉如果是现在的话，搞不好可以从灰烬中长出草呢。 ……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对食物进行净化，会不会从里头长出植物呢？ 真希望不要出现那种碍事的效果…… 不过凡事总是该尝试，所以我也打算晚点找机会试试看。 而听到我们这番对话，让嘉尔布露出傻眼的表情。 「……唉，我还想说雷特终于带女人回村，结果却……这算是物以类聚吗？感觉你们两人的想法跟行动方式还真像。」 嘉尔布这么说道。 而我则是这样答覆： 「会吗？我是觉得我们挺处得来的啦。」 罗琳也接著说道： 「雷特不会对我做的事大惊小怪，而且还会提供协助，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也很自在。说像似乎也是挺像的。尤其是一旦要调查一件事，就会格外认真的部分。」 我的状况是可以用认真来解释，不过罗琳她是会有接近执著的研究意欲，所以应该不太一样。我忍不住这么想道。 至于提供协助这件事，我现在其实就正在协助罗琳研究魔物的《存在进化》。 对我的状况不会大惊小怪并将想法专注在事实上的罗琳，确实也是个令我觉得能自在相处的存在。 「……嗯。是这样啊。雷特以前确实是个会对奇妙东西感兴趣并进行调查的孩子……灵庙那件事也是。你是什么时候修缮那间灵庙的？」 听到嘉尔布提出这个疑问，我回她： 「是有次师父要我去采药草，我在村子跟森林里到处找药草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间灵庙，我就记了起来。之后我在快要离开村子出发前往马尔特的时候，想说要做些什么事情回报这个村子，就想起了那间灵庙……」 「然后你就跑去修缮灵庙了吗？你怎么不会去修在英格家附近的那间？」 在村长家附近确实也有一间灵庙。 不过那跟我修缮的破旧小庙不同，是有相当规模，而且有经过细心打理的灵庙。 负责打理那间灵庙的人，都是村里的工匠，而他们的技术当然远比我要精湛许多。 那种东西当然轮不到我去插手。 「那间灵庙根本轮不到我去修吧？我修的那个是因为规模很小，我才想说自己应该处理得来。而且如果搞砸了，也不会有人怪我。」 老实说，这或许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虽然说不是没有被神灵诅咒的可能，但反正那里头祭祀的东西，也没有去诅咒长时间把那间灵庙弃置在那里的村人。 所以我才想说试试看应该没差。 就结果来说我确实修好了，而且还获得了圣气，可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你这小子……真不知你是胆大还是胆小……好吧，我知道状况了。那间灵庙现在是还在那里，不过……」 「喔，现在怎样了？」 该不会已经被打坏了吧？我对这件事其实一直有些不安。 我并不是担心会有村人把灵庙打坏。 那间灵庙的位置是在村子边缘几乎被森林覆盖的废屋后头，所以我是担心会有动物或魔物把灵庙弄坏。 如果是那样，反正都来了，我其实也可以再次修缮灵庙作为神灵给我圣气的回报，不过没坏当然是最好。 嘉尔布接著回答我的疑问。 「那里是个没人会去的地方。我也很久没去看过了，所以现在究竟怎样，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想你们明天天亮的时候再去看看好了。」 她给了我这个等于没有回答的答覆。 由于嘉尔布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一定很清楚那里的状况，所以这个答案让我有些失望。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原本就打算亲眼去确认状况，所以这其实也无关紧要。 我点了头。 「好吧。我们会那么做的。」 我这么答覆道。 我原本期待可以从嘉尔布口中打听到什么线索，不过就这个样子来看，我的期待应该是落空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对了，你们明天先去看过灵庙状况之后，再找时间一起到我这里来。说不定我可以跟你们说一些东西。」 嘉尔布这么说完，这次真的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我跟罗琳被留在这里。 「……她会跟我们说什么？」 「我也不清楚……而且她从以前就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婆婆……」 我们说到这里才想到，嘉尔布原本是来叫我们回去参加宴会，所以我们便接著动身回到火堆旁边。 ◆◇◆◇◆ 我们返回宴会之后，宴会没过多就便结束了。 大致来说，就是罗琳又表演了一次幻影魔术，然后看过魔术的村人对我展开激烈的质问攻势。 我总觉得因为那个幻影的关系，让村人把马尔特想成是什么卧虎藏龙的魔境。 ……虽然以前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再看一遍，可以肯定我跟塔拉斯库对决的幻影是罗琳的精心杰作，不过内容实在让我忍不住想高声大喊未免太夸张了。 莉莉还说为了能赶上我，也要努力变得那么厉害，不过如果能拥有跟幻影一样的实力，别说是赶上，根本是已经远远把我拋在后面了。 拜托别闹了。这是我发自心底的感想。 ◆◇◆◇◆ 「……这附近看来没怎么打理过呢。」 在宴会结束后的隔天，一起跟我来到村庄西侧的罗琳这么说道。 我们所行走的地方严格来说不是道路，而是杂草丛生，完全没人打理，只是「曾经」有路的地方。 由于这里十分靠近森林，是动物与魔物可能在附近往来，较为危险的地方，所以在这里的屋子都是从很早以前就被人弃置，才会变成现在这种状态。 所以严格来说，这里与其说是村内，比较像是被当成村庄外围的地方，不过偶尔也会有小孩跑来试胆，所以在地理关系上相当模糊。 其实虽然说这里靠近森林，还是有不少开阔的空地，如果把杂草处理一下，要住人其实也不成问题。 「这里从我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听说以前有魔物从那边的森林里跑出来攻击村人，之后这边就完全荒废了。」 那是远在我出生之前发生的事，而且还是在嘉尔布婆婆还年轻时发生的。 现在知道那个时代的人，村里也就只有嘉尔布跟一些老人。 「稍微离村庄中心远一点就会碰到魔物啊。这里还挺危险的呢。」 「乡下地方都是这样。」 罗琳的感想是几乎不用担心城镇里会有魔物出现的城市人才有的。 虽然哈特哈勒是个格外偏僻的村子，不过就算是其他地方的村子，或多或少也都时时暴露在魔物的威胁下。 有巨大外墙围绕整座城镇，在门口还有卫兵或骑士团把守的城市，跟乡间村落的环境原本就截然不同。 虽然可能会有人想说为什么不所有人都住进城镇，不过这其中牵扯到许多因素，所以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是必须要有的房屋问题，城镇内的房屋都得支付相当昂贵的租金。 因此如果真的想住在城镇里头，必须要有能确保充足收入的工作，可是以村人的教育水准，很难在城镇中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 所以就算乡村的人想住进城镇，大多在这个问题上就会碰壁。 而无论如何都想住进城镇的人，最终就会走到冒险者这个选项，不过这可说是最严酷的选择，如果没有一定的战斗技能，很快就会送掉性命。 魔力或气之类的力量，也不是很多人都拥有的东西，所以村人几乎没有能够让自己住进城镇的手段。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不愿离开祖传土地，或是因为材料问题，运用当地特有材料打造物品的工匠，以及为了就近前往职场，只能住在职场附近等诸多理由，所以村人才会住在村里。 所以就算危险，除了住在这里之外，村人也别无选择。 「……我记得应该是在这栋屋子后面。」 我在一栋废屋前停下脚步这么说道。 这栋屋子我还隐约记得。 在我身边的罗琳也仰头望向那栋废屋。 「……看起来……就只是很普通的一间废屋吧？」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这屋子里会有什么东西？」 「听你说那个祭祀某种神灵的灵庙就在这栋屋子后头，所以我想这搞不好是背负著什么特殊作用的屋子。也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原来如此，我是知道你想说什么啦，可是……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会对这栋屋子的印象更加深刻吧。嗯，应该是这里吧……」 虽说以前我有在这里往来一段时间，不过那也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 之前回村的时候，我也很少会来这里。 所以我以前走的路早已消失，我们必须穿过杂草才能前进。 不久之后。 「有了有了，还挺漂亮的呢。」 听到我对自己发现的东西说出如此感想，罗琳反驳我： 「……你竟然能说这叫漂亮，雷特，你脑袋有问题吗……」 她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我。 我可以理解为何罗琳会想那么说。 因为在我们面前的灵庙虽然保有完好的形状，可是上头爬满了茂密的藤蔓，加上风雨侵蚀的痕迹与鸟粪点缀，模样相当难看。 再怎么说也很难让人觉得漂亮。 可是。 「……跟我以前看到的时候相比，现在可要漂亮多了。至少还有完整的形状呢。」 「以前有那么糟糕吗？」 「是啊。那时候屋顶部分完全被腐蚀了，主体部分用来支撑的地方也被腐蚀到只有跟线差不多粗的部分勉强相连。当时可是只要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会整个崩塌的状态呢。」 「所以你就决定特地把它修好吗……你还真爱多管闲事。」 罗琳露出一脸真亏你会想去做那种麻烦事的表情。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挺佩服自己当时竟然会想那么做。 「那时候我虽然想修，可是如果不知道原样也无从修起，所以我是先从将灵庙解体开始。接著我试著把不能用的部分换掉……可是因为几乎都不能用，所以我几乎等于是重建了一座新的。不过也是有些还能用的部分，柱子也有一些是完好的，所以最后还是搞定了。」 「就算花那么多功夫修缮，如果十年都没人打理，就会变成这样吗……好吧，考虑到这是弃置十年的东西，或许可以算得上是漂亮。」 罗琳说到最后，似乎也理解了我的看法。 「就是这么回事。好，罗琳，那我们就来大扫除吧。」 「……嗯？」 在罗琳因为我的发言微倾脑袋的时候，我则取出事先放进魔法袋里的扫除用具，交到罗琳手中。大致就是水桶跟抹布之类的东西。 「麻烦罗琳你先用魔术在水桶里装水，我先去把藤蔓砍掉。希望可以在傍晚前搞定。」 虽然我的作法有些强硬，不过罗琳又看了一次灵庙的状况，似乎对我的决定也有所理解。 「……好吧，毕竟这里头的存在给了让你能活下去的重要力量。身为朋友的我，大概也是要表达一点感激的意思吧……」 罗琳这么说完后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拿起身边的扫除用具。 ◆◇◆◇◆ 「……这样看过去，感觉真的漂亮多了。」 罗琳看著清扫完毕的灵庙，心满意足地这么说道。 虽然罗琳脸上满是污垢的模样颇为滑稽，不过她的表情在落日余晖当中显得相当耀眼。 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 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不过能够把灵庙清理得这么漂亮，也会让人感觉努力有所回报。 虽然我自己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因为面具跟长袍多少能够挡下脏污，所以并没有太过狼狈。 这件在迷宫里取得的神奇长袍性能实在优秀，不仅是火焰跟毒物，就连灰尘都能阻挡……只是在耐性方面可能得打点折扣。 罗琳接著开始用魔术洗去自己身上的脏污。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的罗琳便恢复到以往常见的模样。 看到这个景象，我忍不住说道： 「……要是可以用洗净魔术来清洗灵庙就好了。」 我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个感想。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因为你是为了向这个灵庙表达感谢而决定扫除的。这种时候任何宗派都是要自己动手清理。而且洗净魔术其实是相当粗糙的法术。面对清理长年累积的污垢，其实不怎么管用。」 不过，罗琳给了我这样的回应。 我试著对路边的木棍施展洗净魔术，结果木棍上发黑的部分并没有变乾净，感觉就只有泼水后稍微洗过的效果。 或许就像是用在生物身上，虽然能够去除皮肤表层像是灰尘、血迹、墨水等痕迹，然而却无法清除属于女性敌人的暗沉是相同道理。 这样说起来，伤口的结痂好像也洗不掉…… 墨水也是在乾掉之前才能洗掉，如果已经乾了一阵子，要洗掉也不容易。 魔术的世界真不知是方便还是不便。 虽然就算这样，可以洗掉表层污垢其实还是挺管用的，不过我们没有使用那个魔术的最主要理由，就像罗琳说的那样，我也认为要表示感谢，就应该要亲自动手清洗。 东天教也是会在每个季节最后，安排让信徒动手打扫祭坛的活动。 在信徒当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魔术师，而且洗净魔术是连我也能使用的生活魔术。 如果从效率角度去想，用魔术自然是又轻松又快。 之所以不那么做，基本上一样是认为要表达感谢，就不该使用让自己轻松的魔术，而是该费力用自己的手去进行。 「话说回来，这份辛苦是值得的。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我看著灵庙这么说道。 附著在外头的污垢已经全部洗去，爬满灵庙的藤蔓也全都切掉了。 想到以后我们不能来这里的时候如果又变回原样，之前的费心修缮跟清扫也会白费，所以我们还拔去了生长在灵庙周围的杂草。 不过长在附近的苗木我们并没有去除。 因为感觉那些植物在生长的时候，彷佛也有要刻意避开灵庙的意思。 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个灵庙里究竟是祭祀什么样的神灵，不过从我拥有的圣气性质来看，很可能会是植物系的神灵，如果是那样，太过铲除周围的植物可能也不太好。 话虽这么说，如果是那些把灵庙覆盖的植物，虽然说起来不太好意思，但我们还是会基于人类的标准将植物去除就是了。 在这方面的感觉相当暧昧，也会让人有些心虚，不过这也没办法。 「在这么乾净的状态下去看这间灵庙，感觉你的技术还真是不错。雷特，你还真有一套。」 在能清楚看到灵庙的全貌之后，罗琳说出这样的感想。 如果我做出肯定的附和，听起来可能会有点自以为是，不过我应该可以肯定自己的技术要比一般以兴趣在做木工工作的大叔要强多了。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好歹是在专业工匠底下学习，要是技术比普通人差，那才真的糟糕。 虽然我不敢说自己拥有一流工匠的水准，但好歹也是有工匠学徒等级的技术。 「这都多亏我在村里什么都学的关系。在人生当中究竟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还真让人猜不透呢……那么，我们来拜一下神吧。」 虽然做了许多事情，不过我原本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这件事。 我是为了向一直持续给我加护，让我能保护自己生命那股力量根源表达感谢而来的。 至于这里究竟祭祀的是什么样的神灵，大概也只能之后去问村里的老人，或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书籍纪录，或许可以勉强知道一点线索。 我对这个部分并没有抱太多期待。反正我这趟回来也是抱著一点类似度假的感觉，所以这并不成问题。 我先是跪在灵庙前面交握双手，而罗琳也接著做出相同的动作。 虽然她并不需要那么做，但或许是被气氛影响吧。 罗琳这次跟我一起清扫灵庙，搞不好也会因此被灵庙中的神灵视为自己的信徒呢。 只有两名信徒的神灵吗…… 想想还挺莫名其妙的，规模再怎么小，也该有个限度吧。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没礼貌。 我似乎听到这样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 「……？罗琳，你刚才有说话吗？」 觉得奇怪的我向罗琳这么问道，但罗琳却只是抬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我刚才并没有说话……」 她给了我这个答案。 ……是错觉吗？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重新开始默祷。 真的很感谢您过去一直让我拥有这股力量。 老实说，我这个人几乎没有信仰心可言，然而不知为何，您一直都没有拋弃我。 如果不是有您给我的这份力量，现在我就不可能在这里。 希望日后也能一直得到您的加护…… 大概就这样吧。 其实在我内心一隅还想著真希望能知道灵庙里究竟是在祭祀什么神灵，到底要怎样才能够知道是什么神灵之类的，不过感觉对神灵提出那种要求似乎有些不敬，所以我立刻就把那种想法给收了起来。 就算真的要提那种要求，或许也该先回村里好好调查过再说。 也罢，所谓的神灵通常都很莫名其妙。 就算我真的那样要求，八成也不会得到回应。 其实光是给我加护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决定。 ──莫名其妙……给修缮灵庙的人加护，应该是很有神灵风范的行为才对吧…… 我听到这样一个有些不悦的声音。 ……等等，刚才这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可是就算我转头观察四周，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我跟罗琳而已。 这究竟是…… 「……雷特。刚才的声音我也听到了。有什么人住在这附近吗？」 听到罗琳提出的这个疑问，我摇了摇头。 「并没有……罗琳也看到这附近只有废屋吧？最多就是偶尔会有小孩跑来探险而已。如果是比较靠近马尔特的村子，这类废屋是有可能被盗贼之类的人当成藏身处使用，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在哈特哈勒那么做。」 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了。为了躲人类却招惹到魔物，怎么想都不划算。 而且哈特哈勒的人在察觉气息方面相当敏锐。 如果有人躲在村子附近，很快就会有人发现。 「那又会是什么人……」 当罗琳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视线被罗琳的腹部吸引，并被自己看到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我对罗琳说道： 「……喂，罗琳。」 「怎么了？」 「……在你肚子那里扭动的玩意，是什么东西……」 「……肚子？唔……」 罗琳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前似乎都没有察觉，现在才低头去留意自己的腹部。 直到这个时候，罗琳似乎才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腹部蠢动。 「……这是什么……」 尽管看到罗琳一脸困惑，但我还是先开口确认： 「这应该不是你为了某种实验而养在肚子里的什么生物吧？」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沉默地想了一下。 「……现在我应该没有在身上养那类东西才对。」 她这么说道。 「现在」是什么意思？ 偶尔真的会有吗？ 虽然我很想针对这点吐槽，不过那真的不是现在该在乎的事。 「总而言之，你可以把那东西拿出来吗？」 「……嗯，也对。我试试看。」 罗琳这么说完便将手伸进衣服的缝隙当中，接著似乎抓到了什么。 「嗯，是这个吗？好……」 罗琳边说边取出那个在她衣服里的玩意。 她握在手中的东西是…… 「……嗯？这该不会是你以前从我那里没收的东西吧？」 「……好像是耶。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玩意会自己动呢。」 罗琳手里拿著那个玩意这么说道。 那是以前我用灌木灵木材根据罗琳模样制作的人偶。 然而现在我跟罗琳并没有用任何力量，但那个人偶却会自己缓缓活动。 老实说，感觉还挺恐怖的。 「……这玩意该不会被诅咒了吧？」 我向罗琳这么询问。 「不，我想应该不是……因为我感觉不到咒物常会有的邪恶气息。不过要这么说，其实你脸上的面具也是这样……」 在罗琳这么解释的时候，那个人偶仍不停蠢动。 人偶的动法……就不能再好看一点吗？ 我都特地装上手脚了……好歹也做点比较像人类会有的动作嘛……身为制作者的我忍不住涌现这些想法。 好吧，先不管这个，现在该先做的……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应该就是先向人偶确认这件事。 正常来想，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光景。 我并不是指我毫无防备地与未知存在尝试接触，而是指我正用认真表情跟人偶说话的这个举动。 好吧，世界上也是有只要注入魔力就能在一定程度自律活动的人偶，也有一种被称为人偶师的职业，专门运用那种人偶表现戏剧，甚至是成为冒险者队伍中的一员发挥贡献，所以仔细想想也许还不算太奇怪，只是社会看待那种人的眼光也不会多么友善。 一般都会觉得那些被称为人偶师的人，好像都是些怪人。而事实上也是那样。 因为那种职业必须对魔导技术有极为高深的理解，还必须要对人偶抱持非比寻常的热情，因此大多都是人格有些偏差的人物。 当然也是有跟平常人没有两样的人，不过怪人总是会比较显眼。 我其实也曾想过是否要稍微涉足那种世界……但我并没有那么做，毕竟那算是要有相当勇气才能做出的行动。 人偶听到我说的话，用僵硬的动作把脸朝我转了过来。 「对啊对啊。你好。」 人偶嘴巴的动作跟声音并不一致。 这实在是一个会让人内心产生不安的对话。 虽然对话内容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先是跟罗琳对望了一眼，接著继续对人偶说道：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我是猜想你既然会在这里现身，所以可能是祭祀在这个灵庙里的某种存在……是吗？」 一听到我这么说，人偶突然用异常迅速的动作站直身子，接著对我说道： 「差不多就是那样。话虽这么说，我其实只是分灵。有另外的本殿，本体也在那里。所以我也没有多大力量……虽然我有给雷特加护，但抱歉喔，只是不怎样的加护。谁叫我信徒只有两个人，我也没办法。」 我肯定在这段发言当中有许多值得吐槽的部分。 该先从哪个部分开口好呢…… 就在我正犹豫的时候，罗琳先开了口：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抱歉，您是神灵吗？」 啊，确实该先问这个。 这是个我也想知道的问题。 人偶说道： 「可以算是吧。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只是分灵，所以……几乎跟精灵差不多。而且我跟本体分开太久，已经独立了。」 「……本体是……？」 「是植物之神，维洛盖特。」 植物神维洛盖特是掌管植物与肥沃之神，同时也是掌管战争与收获的存在。 那是一个颇为好战的神，据说拥有不惜为了丰饶而引发战争的火爆性格。 以从那种神身上分出的存在来说，这个附身在玩偶上的存在，感觉似乎还挺温和的…… 「您为何要附在这个人偶上？」 罗琳继续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如果不找东西附上，很难以普通人能看到的方式显现啦。如果是在神殿里还另当别论，但像这样的灵庙，而且又在深山里，实在……这次是我想跟你们说话，正愁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正巧在罗琳肚子那里看到这个恰好能用的东西。」 「为什么这人偶恰好能用？」 「这玩意是用带有魔力的材料制成的吧？而且还是由信徒制作的。我们没法附在用普通材料制作的东西上。所以这次真的很走运。」 所以是因为罗琳正巧把这个人偶带在身上，我们才得以直接见到这个不知是神灵还是精灵的东西吗？ 这样确实是很走运……不过，罗琳又为什么会把这玩意带在身上呢？ 晚点再问她好了。 「说到这个，你刚才好像提到有两个信徒……」 我说出这个突然想到的疑问，只见人偶用僵硬的动作将手指向我跟罗琳。 「信、徒。」 人偶这么说道。 ……等一下。 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信仰你了？ 虽然我们确实有拜一下，不过这十年我拜这个灵庙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完。 这样没问题吗？我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而人偶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想法。 「……因为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到这里来，我也很无奈啊。我自己也很清楚这间灵庙已经没人要了。对了，比起那个，我还得要给新的信徒加护呢！」 人偶嘀咕到一半，突然兴奋地飘到空中。 紧接著人偶开始发亮，并且在罗琳身边打转，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语。 不久之后，从罗琳身上开始散发出微光。 那是一种我十分熟悉的光。 那是…… 「……圣气。」 「圣气？这就是圣气吗……」 罗琳惊讶地看著那些从自己身上射出的光芒。 不过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因为获得神灵加护而感动不已的信徒，更像是发现新的观察对象而喜不自胜的疯狂科学家。 那个感受不到丝毫虔诚心的光景，同样让人忍不住担心这样是否妥当。 不过给予加护的当事人……当事神？看来一幅满足的模样。 「太好了，信徒增加啦。今天真是好日子。快拿御神酒来！」 人偶的反应让我很想吐槽祂是否把灵庙跟酒馆搞混了。 「……我这里有。」 话虽这么说，我手边确实有酒。 因为罗琳说希望能拿一些哈特哈勒烈酒摆在自己家里，所以我把昨天宴会剩下的酒收了起来。 由于村子给了我们近二十瓶的酒，拿其中一瓶作为供品应该也不为过。 村人之所以愿意给我们这么多酒，主要是为了答谢罗琳用幻影魔术炒热宴会气氛，所以这些酒的所有权应该有大半算是在罗琳身上，不过我毕竟是幻影中的角色蓝本。 想到我丢的脸，这样分一瓶酒应该不算过分。 看到我取出的烈酒，罗琳虽然露出些许嘴馋的表情，不过她也没有特别抱怨，我也明白这时心疼一瓶酒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乾脆地伸出拿著酒瓶的手。 「……喔！我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你还真的拿酒来了！你真是模范信徒！」 人偶边说边让那木制的身体往我这里靠近。 祂这身人偶身体要怎么喝酒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手里的烈酒酒瓶缓缓飘到空中，一路飘到人偶面前。 只见酒瓶连瓶盖都没有打开，但里头的酒却迅速减少。 「呼～喝得真爽，真过瘾！」 将一整瓶酒喝光之后，人偶用跟刚才没有两样的语调这么说道。 神灵难道都不会醉吗？ 如果真是那样，喝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吧…… 还是说他们能感受到什么人类不知道的乐趣？ 我搞不太懂……也罢，他高兴就好。我是这么想的。 而在这段时间，罗琳似乎也稍微尝试了自己身上的圣气。 「……这玩意的感觉跟魔术差挺多的。雷特，真亏你可以那么若无其事的切换。」 就像罗琳说的，魔力跟圣气在感觉上有不小差异。 其实气的力量也是那样。 所以要在用过魔力之后立刻使用圣气，接著再发动气，实际尝试就会发现意外困难。 不过难归难，只要习惯，其实还是办得到。 以我的情况来说，虽然力量很弱，但也一路用了十年。 而且由于我是处在如果不懂得切换力量就没法活下去的环境，因此自然是有勤加修练。 在这方面的控制上，我想罗琳是很难胜过我的。 ……不过关于魔术的出力与应用，我也是怎样都不可能胜过罗琳就是了。 先不管切换力量的部分，单论圣气不知又是如何。 「我自己是已经用过很多次，所以习惯了……对了，你圣气的量大概是怎样？要是比我多，我会很想哭的。」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的反应是…… 「……因为是刚刚才得到的力量，我还没法清楚掌握，可是……我想应该相当小。感觉我刚才稍微用一下，几乎就用光了。」 罗琳给我这样的答覆。 实际上从我这里看去，也感觉她体内的圣气几乎都没有了。 应该是已经耗完了。 这样稍微施展就会耗尽的量，就跟我以前拥有的量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是不怎样的加护吧？以我的本事，最多就这样了。雷特也是……咦？我刚刚才注意到，雷特会不会太猛？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的圣气？大概有我给你时的百倍多耶。」 人偶把视线从罗琳转到我身上，接著吃惊地这么说道。 的确，我身上的圣气量确实要比以前增加许多。 不过这些增加的圣气，我一直以为是这个神灵给了我什么帮助。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 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状况的我提出疑问： 「……这不是您帮我增加的吗？我原本以为圣气的量跟强度，是根据加护的强度决定的。我还以为是您体谅我最近经历的种种遭遇，为我把加护增强呢……」 就像神明那样。 我原本是猜想说不定是这里的神灵在关照信徒的生活。 至少我原本是那样想的…… 可是人偶却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才没那么好心……我是很想那么说，不过我唯二的信徒遇到危机，我也是会想帮忙。只是我力量爆弱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去频繁注意雷特的状况喔。现在我也是要相当卖力才能在这里出现呢。」 「那为什么我的圣气增加了？」 被我这么一问，人偶微倾脑袋，接著对我上下打量过一番之后说道： 「其实努力训练也是能让圣气慢慢增加，可是……雷特的圣气实在不是正常状况。我猜应该是那玩意的影响吧？那个莫名其妙的面具。我感觉上面好像有某个不知道是哪个神的气息喔。」 「……是这个……」 莉娜在摊贩购买的诅咒面具。 我实在没想到这个完全脱不下来的面具，竟然还有那种效果。 话说回来，原来这不是带有诅咒的面具吗？ 虽然说上面有神的气息，但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当然，罗琳也跟我一样。 「嗯～那应该是神具吧……我想就是那个东西把我给你的加护增强了。说不定制作那个神具的神，让面具上面也带有一点那个神的加护。」 人偶这么说道。 自己究竟获得什么神的什么加护，人类通常是没法掌握的。 最多就是根据像是我修缮了这间灵庙之后，得到加护的因果关系去加以推测。 换句话说，我的圣气会反常地增加，应该是在我没发现的时候，得到某个其他存在给我的加护。 而且是跟这个面具有关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神的加护啊？」 「我哪知道？我刚才也说自己不知道了啊。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就去鉴定神的本神殿看看吧。姑且不论普通的东西，如果是神具，本神应该会愿意帮忙鉴定吧。」 就在人偶说到这里的时候。 「……啊，不妙。」 只见人偶突然著急起来，这让我跟罗琳都面露不解。 而人偶也接著解释： 「时间好像快到了。下次记得准备材料更好的宿体喔。把宿体制成人型，我附身时也会比较容易喔。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你们呼唤我，我就会现身喔。」 人偶很快地丢出了这些话。这也让我们明白他似乎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至少留个名字……」 我试著这样喊道。 「名字？没有人给我取过名字，所以我没名字呢。我是维洛盖特的分灵，就随便叫我维洛还是盖特就好了。改天见啦～」 人偶用轻松的语气这么说完，下一瞬间，从人偶身上升起像是蒸汽般的白气，白气在空中短暂形成某个人的身影，接著便消散在空气当中。 至于人偶则是在不到几秒内瞬间变黑，接著就像是松散的沙粒般崩塌。 「……这、这……你不能想点办法喔，雷特！」 罗琳不知为何手足无措地这样大喊，但我当然也不能怎样。 「……反正就只是个人偶，没了就没了吧。」 姑且不论那个不知叫维洛还是盖特的神灵，那人偶就只是我以前做的普通人偶而已。 我抱著这种想法那么说完，但罗琳的反应却相当激动。 「怎么可以没了！啊啊……完了，全都崩掉了……」 当沙粒开始往地上四散的时候，罗琳似乎也死了心，整个人无力地摊在地上。 我对罗琳说道： 「……你很喜欢那个玩偶吗？那种玩偶要多少我都能再做给你啦。而且刚才那个神灵也说要我们再准备其他宿体了。」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的表情这才稍微好转。 「……真的吗？那就好……不过说到宿体，就是像刚才的人偶那样吗？」 罗琳表情严肃的提出这个疑问。 我先稍微想了一下。 「应该是吧。不过他还说必须要有魔力的东西才能附身，可能要先从材料开始考虑……还有，如果有宿体的话，似乎只要大概呼唤一下，他就会现身的样子。」 虽然是否真的会现身还不能确定，不过也只能先试试看了。 我们这里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清楚呢。 他还提到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所以应该就算不是在哈特哈勒也行。 听说诸神原本就是无处不在，却又处处不在的存在。 如果相信那种说法，那么在什么地方呼唤神灵，确实是没有影响。 不过我也听说灵庙及神殿就像是连接诸神世界与人类世界的门扉，在那类地方也比较容易看见诸神现身。 不过这部分的知识，应该算是那些在宗教团体当中的人比较清楚。 如果有人能够请教，应该可以有比较详细的答案。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正巧认识一些宗教团体底下的神职人员。 例如莉莉安跟缪莉亚丝……尼芙或许也算一个吧。不对，那家伙并不是隶属在宗教团体底下，感觉比较像是在利用宗教，所以应该不能算……可是就熟悉诸神或神灵角度来说，或许是一样的。 我不太想找她帮忙就是了。 罗琳接著说道： 「可是不管是叫维洛还是盖特……怎么说，只因为是维洛盖特的分灵就那样命名，未免太草率了吧？」 因为没有名字，所以可以那样随便叫，这是那个精灵自己说的。 维洛盖特是植物之神，因为是那个神的分灵，所以就乾脆把那个神的名字分开来作为称呼，这种想法确实是很草率。 诸神都是那样吗？ 我是第一次与那种存在接触，所以还不太敢确定，可是……还真是一点神圣的感觉都没有。 对方说自己与其说是神，更接近精灵，也许是因为并不是特别高阶的存在，才会让我有那种感觉吧。 还是说其实所有神都是那种个性呢……那样还挺讨厌的。我不禁产生这种感想。 想到这里，我决定以最直接的方式向罗琳说出我的疑问。 「我是觉得那个神灵很随便啦……所谓的诸神，都是那个样子吗？」 罗琳对我的疑问稍微想了一下。 「根据书籍与口传的叙述，诸神拥有就算身在远处也让人难以忤逆的威严，并拥有神圣且庄严的存在感，是高高在上并且不容侵犯的存在，可是……虽然有些失礼，不过从刚才那个神灵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虽然罗琳并没有特定的信仰，但对神明似乎还多少抱持著敬畏。 然而不管罗琳怎样挑选措辞，把她的话意译之后，就是一点都不觉得神圣。 而我对这个说法也深有同感。 「感觉把这些话拿去对本人……还是对本神说，祂也会说我也这么觉得……不管怎么说，改天找机会来做人偶吧。好像要挑蕴含高魔力的材料会比较好。听衪的说法，衪附身在宿体上的时候，好像也要很努力才能维持呢。」 如果一样用差不多的材料去做，结果又是不到几分钟就消失，那可让人受不了。 不管是去迷宫找，还是花钱买，看来都需要准备比灌木灵材料品质更好的材料。 「也对……既然这样，那么就是等我们回马尔特之后的事了。不过这趟路也不算白跑，而且还知道跟你面具有关的事，好像只要到鉴定神那里去，鉴定神就有可能亲自帮忙鉴定呢。」 「虽然我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就是了。如果后来是神殿里的鉴定士看过，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结束，那可就尴尬了。」 据说鉴定神是掌管物品价值与评价的神，主要是商人及贵族所信仰的神。 而信仰鉴定神的神官都是眼光锐利的鉴定士，听说每天都有许多人带自己手上的东西去请他们判定价值。 虽然我没有去过，不过要判定我脸上这个面具是什么东西，那里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还有其问题。 那就是信仰鉴定神的神官对于咒物的态度相当严厉。 虽然是可以拿东西去鉴定，但如果带去的物品确定是咒物，那些人就会想把东西净化到连渣都不剩…… 也因为这样，听说那些只是想把咒物当成收藏品的怪人，绝对不会把东西拿去那里鉴定。 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不想到那里去。 不过就刚刚那个神灵的说法，我的面具似乎并不是咒物，甚至还是神具。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到那里去请人鉴定应该是不成问题。 最糟的状况也就是面具会被净化，然后我可以把面具脱掉，其实那样也不错…… 要说还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我的身分有可能曝光，不过鉴定神神殿的鉴定士是根据庞大知识与经验，靠著自己纯粹的眼力进行鉴定，所以并不是拥有什么可以一眼判别价值的特殊能力。 所以只是看到我，他们也无法区分我究竟是人还是吸血鬼，所以基本上跟我在城镇活动时没有两样，应该不成问题。 ◆◇◆◇◆ 这样我们就大致决定好离开村子返回马尔特之后要做什么了。 总之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前往鉴定神神殿的目标。 问题大概就是神灵有特别说要到本神殿去了。 如果是分神殿，亚兰王国也是有，不过那里似乎不行。 理由我大概可以想到。 神殿跟灵庙是最接近诸神与精灵世界的地方，而本神殿更是最容易让诸神显灵的场所。 话虽这么说，从历史上的例子来看，诸神降临的例子并不多见，可是刚才的神灵……就先叫衪维洛好了。 从维洛可以随意现身这点来看，这部分的规矩说不定意外宽松。 不过维洛其实也说衪是努力现身的，所以有可能只是语气轻松，其实必须遵循相当严格的规范才能现身也说不定…… 这部分的问题，也可以让人想像鉴定神可能也有只能在本神殿现身的规矩。 维洛比较接近精灵，说起来算是比较小的神，但鉴定神是从很久以前就被信仰的大神。 其实人类也差不多，会随著身分提升，要见面就会有越多障碍。 例如见面的时间、人数、地点等等…… 如果把神也想成类似的状况，那就不难理解为何一定要到本神殿去。 话虽这么说，鉴定神的本神殿位在他国。 所以必然需要长途旅行。 由于我还有帮萝拉采取《龙血花》跟教导艾莉洁等事情得做，所以怎样协调也是问题。 等回去之后再跟他们商量看看吧……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罗琳开口说道： 「总之在这里的事情应该就算办完了。再来……应该是要去你师父那里吧。天差不多快黑了……没问题吗？」 罗琳是指嘉尔布婆婆吗？ 这样一说，她确实有找我们过去。 记得是说把灵庙的事情办完后，到她家去找她。 婆婆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不过也可能只是我很久没有回村，想跟我聊天而已。 毕竟我的那个师父是这个村里最让人猜不透的人，所以我很难推测她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可能是有其他我完全猜不到的理由，就觉得有些可怕，不过……就算那样，我也没有不去的选项。 毕竟我能以冒险者的身分讨生活，师父也是许多帮我打好基础的人之一。 对于师父的吩咐，徒弟是需要服从的。 不过时间确实也是个问题…… 天已经黑了。 师父原本可能是以为我们只是去稍微看看，大概过中午不久就会去找她。 可是如果已经入夜，在不像马尔特那样到处都有魔力灯的哈特哈勒这里，夜晚是个没有特定事情要做的时间。 大家会在入夜时回家吃晚餐，接著立刻就寝，隔天一早在日出的同时起床。 这里就是过著这种生活。 跟城市相比，生活样式截然不同。 换句话说，现在跑去人家家里，换成在马尔特的感觉，就像是在人家已经睡觉的时间找上门一样，是十分没有礼貌的行为。 所以我才会感到犹豫。 话虽这么说…… 「我们就去看看吧。如果师父要我们明天再去，就再等到明天就好了。」 我给了罗琳如此答覆，接著我们两人就动身前往嘉尔布的住处。 第一章 出发前的准备 「……喔，你们总算来了。我等好久了。」 我们抵达嘉尔布的家敲了敲门，屋门很快就被打开，迎接我们的是一张坏心眼老太婆的老妇面孔。 不知该说是不管看几次都会害怕，还是该说是很难习惯……那是一张让人在本能上会觉得难以忤逆的面孔。 其实师父的五官本身并没有说是像怪物一样丑陋。 如果要说会因为那种理由感到害怕，那么我在还是食尸鬼的时候要可怕多了。 「别楞在外面，快进来吧。还有其他客人呢。」 由于嘉尔布这么催促，因此我们也匆匆进到嘉尔布家中。 话说回来，还有其他客人？ 究竟是谁啊…… 哈特哈勒村是个小规模的村落，说所有村人的交情几乎都像亲戚一样也不为过，在其他人家里吃饭也很常见。 所以这本身并不奇怪，但是……嘉尔布却是例外。 由于这种状况相当罕见，因此让我不禁产生疑问。 我们往屋内走了一会儿，来到设有餐桌的房间…… 「喔，雷特，你来啦。还有……你是那个用幻影魔术的大姊吧。」 有一名男子坐在餐桌旁，对我们举起手这么说道。 那名男子的面孔我当然认识。 而且宴会时他也有出席。 他是在这村子里担任猎人头领的人，名叫卡比丹。 除此之外，他也是我的另一个师父。 他是教我如何使用山刀跟弓箭，还有在森林中如何行走求生的人。 卡比丹有两个年纪十多岁的孩子，本身已经有一点年纪，不过似乎还宝刀未老，他身上一身彷佛盔甲般的肌肉，感觉就算跟马尔特的剑士交手也不会落于下风。 实际上他也真的有那个实力。 卡比丹是用《气》的高手。 那是冒险者也不一定会的技术。 而卡比丹在《气》方面有相当高深的造诣。 在卡比丹手底下的猎人也全都懂得用《气》，虽然功夫没有他那么纯熟，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要说我现在的实力能否打赢卡比丹手底下的猎人，甚至是他本人……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 因为我从没看过卡比丹全力战斗的模样。 他理应不该是会在这种深山村落埋没才干的人，可是他本人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不知该说是没有欲望，还是随兴到让人难以捉摸。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可以说是怪人的人。 而罗琳似乎也已经在昨晚的宴会上与他见过面，彼此也都做过自我介绍。 听罗琳的说法，卡比丹似乎对幻影魔术中我经历的战斗很感兴趣，连番追问了许多问题。 ……光是听罗琳提到这件事就让我相当尴尬。 正确来说，就跟我现在在这里一样尴尬。 我的两个师父……不对，罗琳也是我的魔术师父，所以在场的三个人都是我的师父。 这让我真的很不自在…… 「为什么卡比丹会在这里……？」 对此感到不解的我决定先这样提出疑问。 顺带一提，虽然我会称呼嘉尔布婆婆为「师父」，但对于有相同立场的卡比丹，我则是不加任何称谓，直呼名字。 原因是以前他在教我许多技术时，如果我用「师父」称呼他，他就会说自己的个性不适合挂那种头衔，要我别那样叫他。 最后他乾脆就要我直接叫名字了。 实际上那虽然是真话，不过感觉也有一点掩饰害臊的意味。 由于偶尔叫他一次师父，可以让他心情变好，所以我记得自己曾在惹他生气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有用过这一招。 不过基本上卡比丹是个性温厚的人，所以那种状况也不常发生。 可是为什么那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呢？ 真是奇妙。 听到我的疑问，卡比丹微微颔首。 「当然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进步多少啊。我之前就跟嘉尔布婆婆聊过很多。这次正好那个用幻影魔术的大姊……罗琳她也让我们看到你怎样战斗了。」 罗琳的幻影魔术虽然加入许多夸张表现，不过确实也有忠实重现出我的身手与战法。 由于重现度高到让我不禁佩服罗琳对我的观察竟然那么入微，我还小小吃惊了一下。 因为那同时也能让我看到自己的弱点跟能改善的部分，所以我在看那个幻影时也有不小收获。 可是对于我的师父们也看到那个幻影这件事，也让我颇为尴尬。 「卡比丹，你别再吓唬他了……雷特，我们并不是要挑你毛病，这点你不用担心。可是我们也有不少问题想要问你。」 嘉尔布这样为我解释卡比丹话语的用意。 他们想问我什么？ 我可以想到太多可能，所以实在很难预料…… 我跟罗琳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希望她能帮我判断究竟哪些事情能说出口……只不过我究竟能否瞒过我这两个师父，这本身也是问题。 「可是……在我们问你问题之前，只是要你答覆我们问题也不太公平，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个村子的秘密告诉你。当然，这件事我们也已经跟英格说过了。」 嘉尔布用含有深意的态度这么说道。 「……这个村子的秘密？哈特哈勒这种……这样说是不太好意思，可是这里不就只是个在深山里的偏僻村落吗？虽然确实是有一些人像师父跟卡比丹那样，拥有连在马尔特都看不到的高超技术啦……」 有好几个那样的高手都刚好住在这一个乡下村落里，这肯定有问题。诸如此类的想法我不是没有想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 如果到达白金级的冒险者某天突然退休，回到故乡的村子开始过隐居生活，这种故事从以前就不胜枚举。 就算是曾贵为一国将领或宫廷魔术师的人，也都有类似的故事。 所以去到某个偏僻村庄，却看到鼎鼎大名的人物穿著居家服走在路上，这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 至少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抱著这样的想法去认定哈特哈勒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村子。 可是听嘉尔布的语气……其中似乎真有什么隐情。 我看了一下罗琳，只见她露出像是在说「我就知道，这村子果然有问题」的表情。 因为罗琳对哈特哈勒的印象，一直都认为这是一座相当奇特的村子。 也难怪她会有那种表情。 对于我的话语，嘉尔布说道： 「你的认知基本上并没错。应该说对大半的村人来说，你的看法都是对的。你自己从过去到现在也都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吧？虽然可能偶尔会觉得这里跟其他地方有些不同，但也仅止于那样吧？」 「是没错……我常会想师父跟卡比丹不该是会待在这种村子里的人，不过最多也就是这样而已……」 实际上这两人确实拥有在马尔特会被人当成宝的本事。 嘉尔布会是高明的药师，而卡比丹会是出色的战士。 但他们却……这是我在马尔特从事冒险者工作时偶尔会有的想法。 「现在会说这些，代表这里实际上并非普通村庄吗？」 罗琳对嘉尔布与卡比丹这么问道，这次是卡比丹开口回应罗琳的问题： 「不……现在应该还是普通村庄。就像嘉尔布婆婆说的一样，对大半的村人来说是那样没错。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可是对我跟嘉尔布婆婆，还有担任村长的英格来说，情况有些不同。」 卡比丹所提到的三个人，是在村里可说是负责人地位的三个人。 由于是小规模的村子，因此并不像马尔特那样有「参事会」负责决定每个人的正式头衔，不过如果说村子遇到麻烦时，最终要徵询什么人的意见，要由谁做决定，就是由这三人当中的某人负责，这也是所有村人自然抱有的认识。 英格自然是因为他身为村长的关系，嘉尔布是这个村子里知识最为丰富的人，而卡比丹是村里拥有最大武力的猎人领袖。 而对这三个人来说，这个村子并不是普通的村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当然立刻就吸引了我跟罗琳的兴趣。 虽然这八成跟我变成不死魔物的理由无关，不过可能会跟那个灵庙为什么会被弃置有关，更重要的，单纯是知道我从小长大的村子里藏有秘密这件事，正让我的好奇心兴奋不已。 我跟罗琳都是十分好奇的人。 要不是那样，也不会想干冒险者这种工作。 冒险者是愿意为了探究世界上的一小部分秘密而拿自己生命做赌注的人。 那种人听到这么有趣的话题，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都不听就走人的选项。 「这话怎么说？哈特哈勒对卡比丹你们三人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村子？」 听到我立刻提出这个直触核心的疑问，嘉尔布接著开口： 「现在就在这里说也可以，不过……我想那样你们可能难以体会，详细内容我想明天再说。其实我原本是打算让我们这四个人去一个地方的。所以我才说要你们看过灵庙再过来，可是……再怎么说天黑了不太方便。现在去那里太危险了。今天大家吃过我做的晚餐就先休息吧。等到明天天亮再过来。到时我就会让你们知道了。」 嘉尔布这么笑著说道。 ◆◇◆◇◆ 「究竟能知道什么秘密呢？真教人期待。」 到了隔天。 在前往嘉尔布家的路上，罗琳愉快地这么说道。 我十分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这个比被称为边境都市的城镇更加偏僻，简直就是在深山里的偏僻村落，虽然乍看之下是普通村庄，但其实却藏有某个特殊的秘密，这听起来简直就像从以前就常被拿来作为故事题材的存在。 这种冒险只有相当受命运眷顾的冒险者才有可能遇到，而像我们这样平凡的冒险者，常常在有机会体验那种冒险之前，冒险者人生就结束了。 然而我竟有机会在返回故乡后有这种经历。 这当然会十分令人期待。 「确实是很值得期待……可是，真亏他们能瞒我瞒这么久。而且不只是我，连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因为知道那个「秘密」的人，只有嘉尔布、卡比丹、英格三人，这也代表其他村人也都不知情。 那个感觉应该是相当重要的秘密，他们竟然能隐瞒这么久，真是令人佩服。 好吧，我会没能察觉到嘉尔布他们有事情瞒著我，或许可以说是因为我年轻时就离开村子有好一段时间的关系，但像是莉莉跟芳莉那种几乎一直在身边的人也都能一直隐瞒，这就不得不令人佩服。 ……搞不好是因为那个秘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其实很好隐瞒。 虽然如果真是那样，在趣味性上就会大打折扣了…… 「唔～虽然说是一直隐瞒到现在，不过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是对现在的村人来说不怎么重要的事。所以说隐瞒，可能比较像是没有必要提起吧。所以才能一直藏到今天……」 罗琳这样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现在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推测是否符合事实。 「喔，到了吗？喂～！」 我将视线转向前方，嘉尔布的房子就在那里。 在屋子门口，可以看到老妇与壮汉早已在那里等待我们到来。 嘉尔布罕见地穿上出远门时用的外套，卡比丹则穿著猎装，两人都明显是一副外出装扮。 尤其是卡比丹在腰际还挂著山刀，肩上挂著弓，背上也背著箭筒，完全是猎人的战斗装扮。 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们也按照两人的吩咐，换上一身能够在村外行走的服装。 虽然我们自从抵达村子之后就一直穿著较为轻松的装扮，不过现在身上几乎是换上旅装。 我把单手剑挂在腰上，而罗琳身上也带著短杖与短剑。 「这样人就到齐了……人要衣装这句话说得真好，雷特，一阵子没见，你看起来已经挺有冒险者的样子了。」 嘉尔布看了我的装扮后这么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之前那身长袍、面具、单手剑的诡异装扮。 关于面具拿不下来这件事，我之前已经跟嘉尔布说明过理由。 至于其他村人，我则是随便掰了一个这是马尔特流行装扮的藉口，而大家也真的信了。 ……再来我也只能求神保佑，希望不会哪天大家去马尔特观光的时候变成面具集团了。 维洛大神，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就算你这样拜托，我也不能怎样啊。 我感觉自己似乎产生这样的幻听。 不管怎么说…… 「我其实也不是自己喜欢这种装扮的……不过这身装扮活动起来意外轻便，而且很便利，帮我省了很多麻烦呢。」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立刻问道： 「便利？这话怎么说？」 由于卡比丹这样问我，我自然是老实回答。 对于师父问的问题，当然也是绝对服从。 只是如果要我说出我隐瞒的身分，我也不会说。 结果根本就没有绝对服从嘛。 「这身玩意要比普通的金属制盔甲强度还高，又能隔绝毒物。而且还不会脏呢。」 说完这些话，让我不禁涌现如果把这个袍子卖掉究竟能换多少钱的邪念。 虽然我现在已经很难想像没有这个袍子的生活，所以并不会卖，但还是很好奇。 等以后到鉴定神那里去，不知鉴定神能否顺便也把这个袍子鉴定一下…… 听到我那么说，卡比丹的反应是…… 「喔……我可以用弓射射看吗？」 见他开心地这样问我，我连忙摇头拒绝。 「等等等等，当然不行！如果是卡比丹射的箭，搞不好就会射穿了！」 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事实。这个人认真射出的箭，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会射穿的。 当然这并非他手里的弓特别厉害，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气》使然。 如果是握在手中战斗的武具……例如剑或枪之类的东西，要在上头灌注气，虽然需要经过努力修练才能办到，不过有那种本事的人也不少。 可是要让会离开身体的武器保有《气》，是难上加难的技术。 然而卡比丹就拥有那种本事，他所射出的箭就连岩石都能射穿。 就算是我身上的袍子，也很难保证能够抵挡。 ……虽然我是认为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一点都不想拿这么可怕的事情打赌。 我的答覆让卡比丹满脸遗憾，不过他接著说： 「那就算了……好吧，先不管那个，晚点跟我来场模拟战吧。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本事。」 就这样，话题转到了讨厌的方向。 关于这个提议，如果要我说实话，我还真不想干。 毕竟卡比丹是建立我战斗基础的人之一。 虽然比较像样的单手剑剑术是我跟在村里停留的冒险者学的，但关于我身手的深层部分，一直都是在运用卡比丹教我的技术。 虽然说我如果仗著现在的身体能力硬来，应该也不会输给他……不对，这还很难说。 毕竟我从没见过卡比丹认真拿出实力的模样。 但就算打不赢，我也不能拒绝。 因为徒弟对师父是要绝对服从的。 我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唉，好吧。那就晚点……那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对于我的疑问，嘉尔布回答： 「是去北方森林。我们要到那座森林的最深处。」 听到这个答案，让我稍稍感到惊讶。 因为北方森林在哈特哈勒是被认为不得进入的森林区域。 有强大的魔物在那里活动，就连哈特哈勒的猎人都很难在那里活动。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两人都全副武装的原因吗……」 就某些角度来说，这也解答了我一些疑问。 虽然我没有看过嘉尔布战斗的模样，不过罗琳说过她作为魔术师应该有一流的实力。 而卡比丹，我也认为他身为战士拥有一流水准。 这两个人如果只是要去那些哈特哈勒村民也常走的森林，应该可以用更加轻便的装扮，但不知为何，今天这两人都带有些许紧张感。 这是代表他们打算带我们去颇为危险的地方吗？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也别大意喔。那座森林跟其他森林可不一样……我们走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率先迈开步伐。 我们也随即跟了上去。 ◆◇◆◇◆ 卡比丹挥动山刀，将哥布林的脑袋斩下。 虽然另外三只哥布林看准卡比丹山刀挥尽的瞬间高举生锈的短剑一拥而上，但所有攻击都被卡比丹轻巧避开，接著卡比丹再用山刀将对手一一劈倒。 在不远处，嘉尔布则正对巨大的蜘蛛型魔物施展风刃，精准地将大蜘蛛的脚一一切断。 尽管巨大蜘蛛仍试图用仅剩的脚攻击嘉尔布，但嘉尔布用不符合年龄的俐落动作躲开了所有攻击。 嘉尔布是魔术师，所以很可能会一些能够强化体能的法术，因此倒也不怎么奇怪，不过老太婆像猴子一样在森林中东跳西窜的光景，其实还挺吓人的。 而且那个老太婆在东跳西窜的同时，还能施展魔术。 要说魔术师这种职业，大多人都是使用类似固定炮台般的战法，不过嘉尔布的战法却远远跳脱了那种基本认知。 感觉那比较接近魔剑士或战斗魔导士的战法。 ……搞不好她用徒手去打魔物会比用魔术更有威力？ 可怕的是，说不定真是这样。 「……应该是正职冒险者的我们，几乎没有机会出手呢。」 又过一段时间，在战斗结束之后，罗琳低声这么说道。 而我们四周当然已经满是魔物的尸体。 这里不愧是我从小就一直被大人告诫不能靠近的《北方森林》，危险度确实远高于其他地区。 在一般的森林内，通常不会遇到数量如此惊人的魔物。 这种情况只有在遇到「大浪」或「泛滥」之类的状况才会发生…… 当然在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危险地带，在那种环境情况又会有所不同，但在我从小长大的村子附近，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这里有这么多魔物，哈特哈勒不会有问题吗？」 我脱口说出的这个疑问，自然也被耳尖的嘉尔布给听见。 「没问题。这些魔物不会跑去哈特哈勒的。」 她这么说道。 如果嘉尔布说的是真话，确实是令人安心，可是……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根据能这样断言。 如果是强大的魔物，通常都拥有自己的地盘，而那种魔物也很少会跑到地盘外，这点我还知道。 可是在这里的不只有那类魔物，看起来也有很多像是哥布林与黏液怪之类，相当常见的低级魔物。 对那类魔物来说，用地盘这种东西来划分活动范围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那类魔物不是以强大，而是以繁殖力作为生存战略的关系，它们会积极前往各种地方。 所以那类魔物并不会有一个划定之后就几乎不会跨越的地盘。 虽然哥布林之类的魔物，有时会形成有点类似地盘的聚落，不过在与人类敌对的时候，它们就会在聚落到达一定规模后以该处为据点，开始去侵略附近的村子。 黏液怪则更加单纯，它们只会不断增加数量，不管什么地方都会去。 因此能在这里看到这些魔物，那么它们跑去哈特哈勒村的状况，应该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然而嘉尔布跟卡比丹理应能理解我跟罗琳会抱持如此疑问，但两人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 由于从两人的背影能感受到「等到了目的地就会告诉你们答案，现在不好说」的沉默主张，因此我跟罗琳对望了一眼，在无奈摇头后便跟了上去。 ◆◇◆◇◆ 「到了，就是这里。」 之后我们又在森林里不知走了多久。 就在快要开始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嘉尔布这么开口说道。 而在我们眼前的是…… 「……是城堡吗？而且是相当老的……」 罗琳看著眼前的景象这么说道。 在我们眼前的东西，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城堡」。 那是一座石造的小规模城堡，不过似乎承受不了岁月摧残，能看出有不少部分已经崩塌。 而且周围也被植物侵蚀得相当厉害，几乎都被绿意覆盖。 从哈特哈勒那里不管怎么朝这边看，应该都只会觉得这是森林的一部分。 然而无论多么老旧，这里确实有一座「城堡」。 我从来就不知道哈特哈勒附近竟然有这种东西。 对此我是感到有些吃惊，不过…… 「所谓哈特哈勒的秘密，就是这个东西吗？」 「应该……就是这个吧。虽然我对这是哪个时代的东西有点兴趣，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老实说，我跟罗琳两人都有期待落空的感觉。 在村子附近有座应该年代久远的遗迹。 好吧，以历史角度来看或许是能说是一个重要的秘密，不过这样的遗迹其实并不难找到。 甚至还有些地方根本把古代遗迹当成观光资源在经营。 这样一想，感觉这实在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 还是说，这个遗迹有什么不同于其他遗迹的特别之处吗？ 也许是理解到我们内心产生的疑问，嘉尔布跟卡比丹继续往前走去。 「……跟我们来。别急著下结论。」 ……看来是真的还有什么东西。 说不定这次是不会让我们感觉期待落空的东西。 我抱著如此想法跟了上去。 我们进到城堡内部，这座城堡看来真的十分老旧，可以看到有许多地方已经崩塌。 可是似乎多少有经过整理，地上甚至还铺上方便人行走的木板，感觉有些不太自然。 是以前嘉尔布跟卡比丹到这里来整理的吗？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答案，不过普通的村人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所以大概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开阔的场所。 「这里是……」 「大概是为国王或领主之类身分高贵的人准备的谒见厅吧……嗯，所以说在古代的这个地方，可能曾有过拥有一定势力的贵族吧。」 就像罗琳所说的那样，这是个感觉像是谒见厅的地方。 在厅堂深处有高出一阶的平台，在上面设有一张石椅。 以前可能上面会铺有布匹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完全是石材外露的状态。 时间能够风化一切。 因为无论是以前可能曾在这里的权力，还是以前握有那些权力的贵族，现在甚至连纪录都没有留下。 所以说嘉尔布跟卡比丹，还有英格等身为村庄负责人的人，其实是保有这座城堡相关纪录的人吗？ 可是走在前面的两人，似乎让人感受不到他们对这个空间有抱持什么敬意或感慨。 不过…… 「就是这里。在这里面。」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走进谒见厅王座旁边的一个通道。 看来这个地方似乎并不重要，我们也立刻跟了上去。 我们穿过通道抵达一个房间，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东西。 「……这是……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脱口说出如此感想的罗琳，她的视线正盯著一个占据整个房间地面的图形。 而那个图形，是一个正散发青白色光芒的巨大魔法阵。 我记得那个魔法阵的形状。 身为魔术师的罗琳，似乎也能一眼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罗琳用接近呻吟的语气开口： 「……是转移……魔法阵。」 她这么说道。 ◆◇◆◇◆ 转移魔法阵。 那几乎是只有迷宫里会看到的东西，理所当然的，那种魔法阵不该会这么随便地出现在这里。 要说理由，最根本的就是没人知道画法。 不对，那样说可能有些语病。 如果只是要画出相同的图案，只要依样画葫芦就能办到。这反而是特别简单的部分。 可是就算用模仿的方式画出相同图案，魔法阵也绝对不会发挥作用。 魔法阵就是这种让人搞不清楚原理的东西。 也因为这样，新的转移魔法阵只有在迷宫里面才能找到。 由于迷宫的内部构造会随时间持续变化，而在这类迷宫的深层部分会出现新的转移魔法阵，然后又随著时间消失。 可是，这里并不是迷宫。 这是在距离哈特哈勒村不远处，某座应该是由人类建造的「城堡」当中。 为什么转移魔法阵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只是罗琳，我内心也对此抱持疑问。 看到我跟罗琳那满是惊讶的表情，嘉尔布与卡比丹都露出满足的微笑。 「……看来终于轮到你们吃惊了。真是的，又是带媳妇候补回来，又是幻影魔术，又是那身奇妙装扮的……从你们进村开始，就一直在让我们吃惊，这次总算回敬你们一次，真是让人高兴。」 嘉尔布这么说完，卡比丹也接著开口： 「如果你们说这种东西其实在马尔特很常见，那我们可就头大了。毕竟我们对于中央的魔术研究也不是多么熟悉……看来转移魔法阵似乎是都市也还没能弄懂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他这么说道。 虽然两人说的都是槽点满满的发言，不过我还是先考虑了一下，想出应该要先问的问题。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种东西？这应该是被认为人手无法造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在亚兰的中央，还是远比这里更繁荣的城市也一样。」 我口中那个远比这里繁荣的城市，是指罗琳的故乡。 如果这是已经弄清楚的东西，罗琳自己应该没理由不知道。 从罗琳同样也为转移魔法阵而感到吃惊的反应，自然就代表连她故乡的雷尔姆多帝国，都还尚未搞懂转移魔法阵的构造与制作法。 好吧，帝国基本上是军事国家，如果是军事机密，那么终究只是一介学者的罗琳是有可能不知道。说起来那本来就是一个无论何时都想著要称霸大陆的国家，这也是罗琳说的。 如果帝国拥有像转移魔法阵这种能够随时随地无限运送物资、士兵、武器的装置，亚兰王国应该早就被消灭了。 之所以没发生那种事，也证明雷尔姆多帝国也还没能解开转移魔法阵的制作法。 虽然雷尔姆多帝国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先进国家，不过肯定能名列先进国家之一，所以说转移魔法阵是那类国家的最新研究也没法理解的存在，其实也没有错。 对于我提出的疑问，嘉尔布缓缓给出答覆。 「这个东西并不是我们造的。这东西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人类无法造出这玩意的说法，有一部分是错的。」 「……？这话怎么……」 在我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嘉尔布先开口制止了我。 「别急，只要站上去就会知道答案了。我先上去了。你也来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把嘉尔布也拉到转移魔法阵上头。只见转移魔法阵随即发亮。 嘉尔布跟卡比丹的身影在亮光中逐渐转淡，最后只剩下迅速没入空气中的光粒，以及留在原地的我及罗琳。 我们对望了一眼，开口说道： 「……虽然我之前一直把有意思、有意思挂在嘴边，不过……喂，雷特，这真的很有意思呢……你的村子太神奇了。竟然会有这种村子。」 罗琳罕见露出这种难掩兴奋的反应。 想必是她的学者魂受到刺激了。 我很能体会她的感受。 应该说，我自己也有些激动。 我现在正处于想要大叫的状态。 我看到的东西实在太神奇了。 我原本还在想会有什么秘密，没想到竟会看到这种世界首例等级的玩意，这真的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感觉自己彷佛就像在经历故事中那些传奇冒险者所经历的冒险…… 在穷酸迷宫每天拚死拚活解决约十只穷酸魔物的日子，彷佛是遥远的过去。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多远就是了。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对罗琳说道：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应该也要站上去吧？站到这玩意上面……」 我在说这些话的同时，眼睛当然是看著转移魔法阵。 迷宫里的转移魔法阵，我过去其实也踩过不少次，罗琳应该也差不多。 但不是在迷宫里的转移魔法阵，至少我是第一次看到。 当然，要站上去也是第一次……这其实还挺可怕的。 例如究竟会被送往哪里，是否回得来等等。 我心中会有这些顾虑。 由于嘉尔布跟卡比丹毫不犹豫地站了上去，所以八成没问题，不过……就算那样，我的本能还是会警告我这玩意相当危险，是否要站上去，必须慎重考虑。 以前冒险时步步为营的习性，感觉在这时又重新抬头…… 不知该说是最近比较常做无谋行动，还是在行动时变得比较敢冒风险，但我其实在根本上是个胆小的低阶冒险者，所以也难怪我会如此犹豫。 不过罗琳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 「如果站上去会有危险，那两个人应该就不会放著我们不管，那么乾脆地走掉。我想应该没问题。好，雷特，我们上去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拉著我的手臂，把我拖到转移魔法阵中。 等一下，我还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虽然我脑中闪过这种想法，但都已经无济于事。 好吧，她说的也确实没错。 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危险。 应该吧。 可是我还是有点怕。 这种状况该怎么说？我想到了。 这就像是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缘，身上绑著预防坠落的绳索往下观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虽然明白不会有事，但心里还是会害怕的那种感觉。 话虽这么说，既然都站上去了，其实也只能认命。 在我旁边的罗琳则是一脸期待会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下一瞬间，在地上的魔法阵射出光的奔流，而我跟罗琳的身影同样也随著强光消失。 ◆◇◆◇◆ 「喔，你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怕到不敢来了呢。」 在我们眼睛睁开的同时，嘉尔布那带有些微调侃的声音也传进耳内。 紧接著…… 「其实我第一次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很害怕。会不怕的人，大概也只有你而已。」 我还听到卡比丹这带有劝诫口吻的声音。 我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两个声音的主人都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让我顿时放心不少。 当然，在我身旁的罗琳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看来转移魔法阵似乎顺利发动了。 ……其实如果是不会发动的东西，嘉尔布跟卡比丹也不会让我们使用，所以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好暗……是墙壁吗？这是在某个洞窟里面？」 罗琳好奇地观察四周。 我也同样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色，乍看之下，这里确实会给人洞窟的感觉。 带有些许光泽的岩壁，可以看出这里有些潮湿。 「……嗯？不过那里倒挺亮的。」 我往稍远的地方望去，在不远处能看到光线。 那里应该是洞窟的出口吧。 这个洞窟大概是为了让转移魔法阵不容易被人发现，用来藏魔法阵的地方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都没被人发现。 但如果要藏……好吧，也不是讲不通啦…… 看到我们东猜西想的模样，嘉尔布跟卡比丹相视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就快到目的地了。你们快跟上来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迈开步伐。 虽然我们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现在也只能跟著她走…… 不过既然知道没有危险，所以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 「这样被嘉尔布女士带著走在洞窟里，感觉有点像被领著走上黄泉路一样……」 罗琳望著嘉尔布的背影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 嘉尔布的背影确实有几分死神的味道。 简直就像死后世界的居民在将生者领向陌生的场所。 跟在嘉尔布身旁的卡比丹，大概就相当于被认为是死神手下的死神骑士吧。 我不难理解为何罗琳会有如此联想。 因为实际上我们确实完全不知会被带去哪里，也难怪会让人产生那种想法。 不过可以确定两人并不是想取我们性命，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概是吧。 ◆◇◆◇◆ 那份不知该说是期待还是信任的感情，在我们抵达刚才那个较为明亮的洞窟入口时，立刻就产生动摇。 因为伴随著空气晃动的声响，某个巨大的物体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 罗琳在发出惊呼的同时也抽出挂在她腰际的短杖。 我也同样拔出配剑。 ……但奇妙的是，嘉尔布跟卡比丹并没有那么做。 不仅如此，他们还主动走向那个朝我们靠近的物体。 「喔，好乖，好乖。」 嘉尔布边说边伸出手，摸了摸那玩意的脑袋。 难以置信。 然而无论眼前的状况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嘉尔布跟卡比丹的反应都很明确。 这让我们明白自己抽出武器才是错的。 我跟罗琳缓缓收回武器，然后…… 「……喂，师父，那是怎样？」 我这么问道。 我指的是嘉尔布正在抚摸的东西。 那是一个高度远远超过成人身高，高度应该有五公尺以上，全身带有黑色虎纹的巨大老虎。 那头老虎岂止是能一口咬掉嘉尔布的脑袋，它根本大到要把整个人吞下去都不成问题。 可是那头老虎在嘉尔布面前就像一只猫咪似地撒娇。 它似乎很享受被抚摸的感觉，眼神也展现出对嘉尔布的完全服从。 「这看就知道吧？就是老虎嘛。」 「……你在说笑吗？」 看到我难得用带有愤慨的语气吐槽，嘉尔布笑了起来。 「哈哈！真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它当然不是普通的老虎……它是魔物。它是被称为黑王虎的强大魔物。这种事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嘉尔布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身为冒险者的我们，对于魔物种类的知识应该会更加熟悉。 而我自然也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种类的魔物，因此嘉尔布的说法并没错。 可是问题不在那里。 我想问的并不是那种事。 而是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对你……对嘉尔布那么听话。 黑王虎那种东西，并不是随便去哪个魔物栖息地就能看到的魔物，而是一头就足以匹敌一支军队的强大魔物。 如果要进行讨伐，最少也得要是白金级，甚至需要有神银级的实力。 它就是这种阶级的魔物。 嘉尔布可以那么自然又悠哉去抚摸那种东西的举动，就算被人当成发疯也不奇怪。 我接著坦率说出这些疑问： 「我想问的并不是魔物的种类……它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它应该不是那种会被人驯服的东西吧？」 虽然从魔师有许多方法能让多种魔物听自己使唤，不过基本上也只限于与人类较为亲近，而且有驯服前例的魔物。 因此并非所有魔物都能驯服。 正因为这样，那种几百年才有一次，透过近乎奇迹的因缘际会让强大魔物成为从魔的人，才能享有无比的赞赏与名誉。 如果嘉尔布是从魔师，而且还驯服了黑王虎，那么肯定能获得与那些传奇人物同等的赞赏。 可是对于我的疑问，嘉尔布答覆我： 「它并不是听我的话。它只是会认我的血脉……这样说吧，雷特，你过来。」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要我靠过去。 不要，我不想过去，好可怕。 不过这些藉口当然对身为我师父的嘉尔布不管用，她后来一把将呆站不动的我给拉过去，让我站在黑王虎前面。 我重新望向那近在我眼前的黑王虎。 ……好大。好可怕。 它的双眼中带有知性。这让我更加害怕。 这头魔物不可能什么都没想就出现在这里。 它肯定有什么目的。 有谁能保证它并不是想把我们聚集在一处之后再一起杀掉呢…… 我忍不住闪过这种念头。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应该早就没命了，所以大概也真的没问题吧…… ◆◇◆◇◆ 令我吃惊的是，黑王虎看到我不仅态度完全没变，甚至还主动靠过来用脑袋在我身上磨蹭。 那意外柔顺的体毛跟肌肤接触，感觉相当舒服。 而且它还像猫一样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虽然说是魔物，但姑且也算是猫的近亲吗…… 不过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跟它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从嘉尔布说它是认血脉的说法来看，我想指的应该是身为哈特哈勒村人的血……不过仔细想想，我已经变成吸血鬼了。这是代表就算我是吸血鬼，我体内依旧保有部分身为哈特哈勒村人的血脉吗？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没问题。 ……说到这个，罗琳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看到这头巨大老虎，她是会令人意外地感到害怕吗？还是会跟往常一样冷静观察呢…… 对此感到好奇的我转头望向身后，发现罗琳脸上正带著完全不在我意料之内的表情。 她的表情……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应该就像困惑与惊愕两者交杂的表情吧。 ……这也难怪，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魔物。 看到这个魔物之后，会有那种表情也不奇怪，可是……该怎么说？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感觉罗琳并不是因为看到强大魔物才变成那种表情的。 对此感到在意的我，走到罗琳身边问道： 「……喂，罗琳。你怎么了？你有点奇怪喔。」 就在这个时候，罗琳说道： 「……黑王虎……古代城堡……设置好的转移魔法阵……洞窟……不对，不可能的。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我大概是一下看到太多东西，被吓坏了。」 罗琳在念念有词之后摇了摇头，给我如此答覆。 这是什么状况？ 刚才她举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共通点吗？ 搞不懂。 算了，晚点再问她吧。 比起那个…… 「师父！卡比丹！罗琳也可以靠近它吗？」 我从远方试著这么问道。 罗琳并非是哈特哈勒出身的人。 如果黑王虎是认血脉，那么岂不是有可能会攻击罗琳吗？ 不过嘉尔布却说道： 「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问题。雷特，她跟你在一起也可以。所以放心过来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招手要我们过去。 但就算那么说，一般来说都会跟我一样，不会老老实实地过去，然而罗琳在这方面却相当有胆量。 她立刻大剌剌地走到黑王虎面前，并伸出手。 只见黑王虎往嘉尔布那里看了一眼，看到嘉尔布微微颔首，它这才在罗琳面前垂下脑袋。 被罗琳抚摸的时候，黑王虎同样发出像猫咪打呼噜的声音。 看来只要是跟村里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会遭到它加害的说法并不假。 不知这是事前下达的指示，还是原本就有这种特性…… 也罢，现在就先不管了。 比起那个。 「所谓村子的秘密，就是有养这个吗？」 这才是重点。 不过嘉尔布却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件事。值得说是秘密的东西在那里。这家伙只是来跟我们打招呼的……我们走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迈开步伐。 她走的方向当然是洞窟里较亮的方向，也就是洞窟的出口。 而那个出口就近在眼前。 我们很快就抵达了那里。 从那里望出去，肯定就是洞外的景色…… 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实在在那里的，并不是那种东西…… 「……这是……城镇……？」 我的话语静静地在周围回荡。 ◆◇◆◇◆ 在眼前的，在往洞窟外所看到的，是会让人认为是某个城镇的风景。 话虽这么说，那里看起来并不像是实际有人居住的城镇。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里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在其中居住的迹象。 换句话说，眼前的城镇很可能是一片遗迹。 而且还是规模相当大的遗迹。 如果说是足以容纳好几个马尔特的大小，或许比较容易理解那个遗迹的规模。 那是个放眼望去尽是无数建筑的景象。 然而这里八成不在地上。 虽然这是个无比宽敞的空间，但上方能看到洞顶。 侧壁部分是跟先前洞窟内壁一样的岩壁，洞顶虽然也是类似的岩壁，但却可以看到光亮。 洞顶柔和的光亮，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闪烁的星光。 而且在街上还能看到一些类似魔力灯的灯光，将整座城镇照耀得灯火通明。 那是一片让人难以相信这里是无人城镇的壮丽景色。 如果被人知道有这种地方，那梦幻般的光景就算让这里变成情侣圣地也不奇怪。 如果说这座遗迹就是哈特哈勒的秘密……确实是个不小的秘密。 不过想到一个乡下村庄拥有这种规模的秘密，从许多角度来说，其实还挺可怕的。 「……这到底是什么？」 听到我的疑问，嘉尔布给出答案。 「是城镇。」 「喂。」 「……表情别那么吓人。就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这是事实。这里是一座城镇。是古代的……同时也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毁灭的城镇。你们应该知道古王国吧？」 「嗯，我们当然知道……」 那是一个在冒险者世界很有名的名称。 简单来说，那是指可能拥有魔法袋制作技术的国家。 也是曾经繁荣的超技术文明大国。 除此之外没人清楚详情，笼罩在神秘当中的古代王国。 虽然被称为古王国，不过这并不是指以前有个叫这个名字的国家，而是因为那个国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只是仍留存在各地的超技术，还有罕为被人发现的间接证据，让人认为以前曾有过那样的大国而已。 可是那跟现在眼前的景象又有什么关联？ 虽然我大概能够推测，不过在嘉尔布开口说明以前，我没法确定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我耐心等待嘉尔布的话语。 嘉尔布在间隔一段时间之后，才再次开口： 「这个城镇就是由那个古王国的后裔所打造的。而我们……雷特，包括你在内的哈特哈勒村民，都继承了古王国后裔的血脉。这就是那个村子的秘密。」 嘉尔布的话语说得十分直截了当。 至于内容……应该能说相当具有冲击性吧。 我原本以为单纯的乡下村庄，突然变成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 如果只是口头上这么说，其实世界上有不少类似的故事，但在这里有十分明确的证据。 能在地下建造如此城镇的技术，并不是哪里都有的。 以现代技术投入大量人力跟物力或许是能办到，但是……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城镇。 而且不只是建造城镇，如果经过那么久的时间，魔力灯都还能运作，就代表应该还有其他仍维持运作的设备。 如果连这点也考虑进去，就算以现代技术可能也办不到。 而且如果真如嘉尔布所说，这也让我想提出许多疑问……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要比我更先开口。 而罗琳所说的话，更为我带来了另一波冲击。 「这里是古王国后裔建造的都市？怎么可能……因为，这里不是善王费尔托的迷宫都市吗！？」 ◆◇◆◇◆ 「罗琳……你到底在说什么？」 八成是在场最无法理解状况的我，对罗琳这么问道。 至于嘉尔布跟卡比丹就算听到罗琳的话语，也没有丝毫动摇。 这应该代表他们很清楚罗琳话语的意思。 听到我的质问，罗琳答覆道： 「我以前也跟你提过吧？关于善王费尔托迷宫都市的传说。那并不是一座周围有许多迷宫的都市，而是一座真的在迷宫里的都市。」 这样一说，我确实回想起罗琳说过那种传说。 但那是…… 「……那是在你故乡的故事吧？也就是说，那个都市应该是在雷尔姆多帝国……」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自己中间有穿过转移魔法阵的事实，这样一想，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脑中浮现这个想法的我，开始大致理解了状况。 罗琳也在确认我开始理解之后继续说道： 「……没错，我曾见过这个光景。我见过这座虽然位在地下迷宫当中，但却灯火通明的美丽古代都市。也目睹过在那里恣意横行，对侵入者毫不留情的魔物……还有那些魔物的王，黑王虎的样貌。」 「所以说……这里是……」 「没错。这里是雷尔姆多帝国境内迷宫《古虫迷宫》的第六十层……俗称《善王费尔托的地下都市》……」 ◆◇◆◇◆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在场会惊讶到想说这种话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 罗琳虽然看起来也颇为吃惊，不过这里毕竟是她曾见过的光景，所以她似乎也没有太过惊讶。 至于我现在则是有点搞不太清楚我究竟该找谁问些什么问题。 不过我脑袋很快就浮现出一个应该先问的问题。 我也知道那个问题该问什么人。 我转头对嘉尔布跟卡比丹提出疑问。 「……刚才罗琳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于我的疑问，卡比丹答覆道： 「跟详细名称有关的事情，我们是乡下人，所以不太清楚。不过这里是位在雷尔姆多帝国境内的迷宫内，这的确是事实。也就是说那个叫善王费尔托的人似乎是我们的祖先。很有意思吧？」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确实算是挺有意思的故事。 毕竟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是挺教人兴奋的。 「究竟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对于罗琳提出的疑问，嘉尔布开口说道： 「当然是因为那个转移魔法阵就是连到这里的关系嘛。」 她又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 不过实际上也是这样，所以也很难说她在说笑。 罗琳对于这个答覆的反应是…… 「……那个转移魔法阵其实帝国也有发现。可是怎样都没法启动。我想现在应该也一样。可是，为什么你能……」 罗琳这么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所以我开口向罗琳确认。 「帝国知道这里有转移魔法阵吗？」 「没错。不过这里是第六十层。光是要来到这里就是一大门槛，到这里之后又有黑王虎为首的强大魔物在其中横行。就算想进行比较像样的调查，一般学者来这里也只是送死。所以帝国至今都没法对这个地方进行什么调查。我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个景色，以及有人发现这里有转移魔法阵，还有魔法阵没有作用，就只有这些。」 原来如此，看来是想调查也调查不了的状况。 就调查手段来说，虽然有许多办法可想，不过……而且在那之前，还有关于国家机密的问题。 这样一来，调查手段也会相当有限。 所以应该就是在种种问题堆叠下，让调查变得十分困难吧。 而嘉尔布没有去理会关于调查的事，先答覆了罗琳的问题。 就是关于转移魔法阵没有启动的事。 「关于转移魔法阵的问题……那也跟这头黑王虎一样。得以我们的血脉作为『钥匙』。就只是这样罢了。」 「……让血脉成为『钥匙』……那种技术……不对，大概就像让短杖记忆特定魔力那样。原来也可以对人的血脉或血缘有类似的识别方法……」 听了嘉尔布的答覆，罗琳开始自言自语。 不过罗琳大概觉得与其现在埋头思考，多问几个问题比较有意义。 罗琳接著向嘉尔布问道： 「也就是说，我能利用转移魔法阵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跟雷特在一起的关系吗？」 「就跟你想的一样。虽然不知道是运用什么样的技术，不过古王国似乎就是有技术可以做到。当然还有能控制强大魔物保护这座城镇的技术。」 我看著眼前正在打呼噜的大猫，确实也只有这样想才解释得通。 可是这样也会有个让人感到奇怪的部分。 「……为什么拥有那种力量的国家，还有继承那种力量的都市……会像现在这样灭亡呢？而且又为什么那个国家的后裔，必须跑到那种乡下国家的边境生活？」 罗琳似乎也跟我想到同样的事。 没错。 既然拥有如此先进的技术跟力量，应该不需要那么做才对。 如果连强大魔物都不构成威胁，应该根本就没道理会消灭吧？ 然而光是那个善王费尔托的传说，就是他为了躲避某个国家，在流浪许久之后在这里落脚的故事。 「关于这点确实会令人好奇。我也很好奇。我想比我们更早之前就知道这里的哈特哈勒村民，肯定也都同样好奇吧。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来没有人调查过吗？」 人类无论从好坏两方面来说，都是具有好奇心的生物。 到了像嘉尔布这样的年纪，或许有可能对身边的事情比较不感兴趣，不过除此之外，如果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肯定都会想要知道更多。 就算嘉尔布跟卡比丹是不会那么想的例外，这应该是一个长久以来有许多人持续把守的秘密。 要说那些人全都没有想过要详细调查这里的秘密，实在说不过去。 这是个基于这种想法的质问。 而卡比丹也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说以前也有一些人想试著调查这件事。在仅有猎人头领知道的口传当中，也有这类故事。我想婆婆那里也是吧？」 对于卡比丹的问题，嘉尔布也点头回应。 「没错。村子的药师……这其实是对外的说法，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据说以前是被称为『魔术师长』，在我知道的口传里面也有类似的故事。至于村长以前也有不同的称呼。村长以前好像是被称为『国王』的样子。」 「要说这个，担任猎人头领的人，在以前好像是被称为『骑士团长』呢……其实如果这里是我们村子的根源，倒也不算奇怪。我们是灭亡王国的后裔。那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的称呼，也可能是想要谨记过去的荣耀……虽然不能确定，但到头来，现在也就只是一个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的乡下村庄罢了。」 卡比丹笑著这么说道。 ◆◇◆◇◆ 让人看到这样的东西之后还说自己是什么「普通村庄」，尽管听起来有些离谱，不过如果不管这个秘密，光看哈勒哈勒那个村子，确实是个只是有点奇特的普通村庄。 至少过去我都是那么相信的。 村民除了在这里的两人与我的养父英格之外，应该也同样认为哈特哈勒是个普通村庄。 虽然离开村子后是会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也就仅止于我的故乡好像有点不一样的程度。 话说回来。 为什么想要主张只是「普通村庄」的人，要特地带我们到这里来呢？ 如果希望一直都是「普通村庄」的话，我认为就不该让我们知道有这种地方才对。 至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么做的。 只让村里少数的老人与负责人知道，持续把守秘密。 应该是这样吧？ 然而两人现在的举动，让我感到不太能理解。 虽然之前是说因为想问我事情，作为代价也告诉我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的规模也太大了。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嘉尔布说道： 「……刚才卡比丹也说了，哈特哈勒现在已经是个『普通村庄』。现在知道这里的人只剩三个就是证据。所以说……我认为让那里真的就只是普通村庄比较好。」 「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面露不解地这么问，嘉尔布继续解释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说以前村子里总是剑拔弩张的。就是因为有这个地方的关系。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魔术师长、骑士团长、国王……那些从以前就有的职位，现在虽然只剩下这三个，不过在我年轻的时候，还有担任宰相、司法大臣、神官的人。」 嘉尔布说现在没有，这自然就代表那些人已经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 从剑拔弩张这个词句来看，我能明白不会是什么正面的故事。 嘉尔布继续说道： 「由于是我年轻时的事，所以……当时卡比丹跟英格也还没出生。那是前任村长的时代。当时知道这个地方的六人意见产生分岐。简单来说……就是是否要有效活用这里。拥有宰相、司法大臣、神官职位的三个人，坚持认为只要巧妙利用这里，就能吸引人来哈特哈勒，然后让这里变成大规模的城镇。到时候村民的生活也会更加舒适，大家都会更幸福。而其他三人虽然不是不能理解那种意见，但也没法积极支持。毕竟那是个从许久以前就一直把守的秘密。如今却要在自己这一代泄漏出去……这种保守的想法是一个理由，而另一个理由，就是这里的危险性。光是看到这家伙，你们应该也明白吧？」 嘉尔布边说边抚摸了黑王虎几下。 那头完全跟猫一样在打呼噜的玩意，原本应该是个强大无比的怪物。 如果这样的小村庄拥有这种惊人的战力，肯定会有人想加以利用吧。 ……所谓的危险性，应该就是指这件事。我是如此推测的。 「是担心会被他人利用吗？」 「没错。不只是国家跟组织，就算是个人拥有强大势力的人，在村外多不胜数。这家伙、这个地方，还有转移魔法阵，是有可能成为强力的武器，不过我们终究是乡下人。我们总是会抱有说不定会被人欺骗利用之后，导致村庄荒废的怀疑。所以……双方的主张在直到最后都没有交集的情况下，事情就结束了。」 「……结束？」 究竟是指什么东西又怎样结束的？ 见我想知道进一步的解释，嘉尔布缓缓点头。 「就是结束了。你看我跟卡比丹应该也知道，在哈特哈勒拥有职位的人，都继承了许多特殊技能。大家都能使用魔术或气。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技术。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强大技术……宰相们的意见没有改变，最后他们试图用武力强迫其他人屈服。而当时的另外三人也起身对抗……而留下来的人，是当时的魔术师长、骑士团长、国王……也就是药师、猎人头领跟村长。当然他们也并非毫发无伤。药师受了重伤，猎人头领也再也无法从事猎人的工作。村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一样是遍体鳞伤。至于在宰相那边的三个人则全都死了。就是这样结束的。」 没想到会是这么血腥的结果。 嘉尔布说的剑拔弩张，我实在没想到竟是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这个村子曾经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斗争…… 看到我尴尬的反应，嘉尔布轻笑了一声。 「都是以前的事了。回到正题，之所以会发生那种事，到头来其实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地方。所以我们打算罢手了。然后把这里交给你们。」 嘉尔布扔出这个震撼力十足的发言。 「……你们不是努力保护这里很久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状况不同了。你看，在那边的罗琳是雷尔姆多帝国出身的人吧？而她也知道有这个地方……简单来说，在那次村里的斗争之后，这里的存在就给雷尔姆多帝国知道了。虽然这里跟哈特哈勒相连这件事，似乎还没曝光就是了。」 对于这个说法，罗琳也点头附和。 「我也听说雷尔姆多帝国掌握到有这个地方，是大约五十年前的事……刚才我也说过，帝国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瞭解。可是这里毕竟是古代遗迹，一直都有人认为这里面能找到实用的魔道具。虽然因为难以进行调查而一直放置到现在，但最近帝国很乱……这里的价值也被重新检视，我也听说开始有人提出要定期派遣调查队的计画。」 嘉尔布同样对罗琳的说法点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宰相那些人当时会主张要公开这里，就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人目击到有人发现这里。大概是基于与其被其他人抢走功劳，不如自己先主动公开的想法吧。话虽这么说，其实有人发现这里的状况，我们也透过口传知道在过去的历史中发生过不只一次。所以我认为当时那不过是一个藉口……但现在却不一样。如果帝国动用国家力量进行调查，用以往的老方法应该也不会安全。所以我们才想把这里交给其他比较有行动力的人负责管理。然后我们发现有个正好符合条件的对象，总之就是这样。」 ◆◇◆◇◆ 「要我们接手管理……」 听到嘉尔布说的话，我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罗琳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 把这种怎么想都大到难以由个人管理的东西甩到我们手上，任谁都会不知所措。 也许是察觉到我们的心境，卡比丹开口说道： 「我们并不是说要把事情全丢给你们两个，或是我们以后就完全不管了。一定要说，比较像是我们希望能让你们加入管理者当中吧。」 这是个会让人感觉门槛稍微降低的说法。 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感觉就算不特地找我们加入也没问题才对…… 我想到这里…… 「不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吗？」 听到我这么问，卡比丹说道： 「并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希望你们两个也加入。而且你们也能得到好处。」 「好处？」 好处究竟是指什么？ 以罗琳那种人的角度来看，可以不受魔物妨碍尽情调查这个地方，或许是一大好处，不过听卡比丹的说法，感觉应该不是指那个。 卡比丹接著说道： 「婆婆，没错吧？」 他将话题转给嘉尔布，嘉尔布也点头。 「没错……好吧，毕竟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哼！」 嘉尔布边说边爬到黑王虎背上。 她从那里俯望著我们。 「快点，别拖拖拉拉的，你们也快上来。」 然后提出这个还颇强人所难的要求。 由于卡比丹在嘉尔布开口之前就早早爬了上去，看来我们是非骑上去不可了。 虽然有些令人却步，不过现在也确实是习惯了许多，因此我跟罗琳对望一眼，确认彼此都认为别无选择之后，便开始去爬黑王虎的虎背。 黑王虎的庞大也不是盖的，就算背上载了四个人也丝毫不感觉拥挤，而且还软绵绵的，感觉好舒服。 坐在这个舒适的空间中，就连不太会感受到睡意的我都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要是现在真的睡著，肯定会发生惨剧。 因为既然嘉尔布要我们骑上虎背，应该就代表我们接著要开始移动。 「好，那就走啰。」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对黑王虎做出某个指示。 只见黑王虎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开始奔跑，并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展现出惊人的速度。 黑王虎奔跑到洞窟外，也就是朝著迷宫都市疾驰而下。 由于洞窟是在壁面上颇有高度的位置，所以我们先前俯瞰遗迹的时候，其实还有相当的距离，不过这样靠近一看，更发现其中的建筑几乎看不到劣化痕迹，与其说是遗迹，感觉更想是所有居民刚刚才突然消失一样。 在各式各样的建筑当中，能够隐约看到魔力灯的灯光，以奇妙且富有变化的方式照亮这座没有人居住的城镇。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听到我这样拉开嗓门询问，嘉尔布立刻给我答覆。 「别看城镇，去看围著都市的壁面！」 她也同样拉开嗓门回应。 壁面……？ 虽然我对这个指示感到不解，不过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望向壁面，接著我便发现在壁面上开了许多洞穴。 从位置来看，那些洞穴跟我们刚才所在的洞窟是位在相同高度，而且尺寸应该也差不多。 虽然不到数之不尽的地步，但数量也相当惊人。 就在我正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在一旁的罗琳则是喃喃自语起来。 「跟我想的一样……」 她这么说道。 我一下不明白罗琳的意思。 「你有看出什么东西吗？」 听到我这么问，罗琳便为我解释： 「喔，我刚才有说过吧？我说帝国已经知道有转移魔法阵的存在。」 「这样说是没错……所以呢？」 「帝国确认的转移魔法阵位置，并不是我们从哈特哈勒到这里来的那个转移魔法阵洞窟。而是位在其他地方的魔法阵。」 「这个意思是……？」 「从五十九层来到这里，立刻就能在城镇入口找到一个小洞窟，帝国就是在那里找到魔法阵的。其他地方则因为魔物问题，所以根本没怎么确认。」 听到这里，我也能推测出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有复数的转移魔法阵吗？」 「没错，而且不只有从哈特哈勒到这里的魔法阵与那个城镇入口附近的，说不定壁面上那些洞窟里面，全部都是……」 听到罗琳语带颤抖地这么说，嘉尔布答覆道： 「你说对了！我其实也没有全部去过，所以哪个魔法阵能通到哪里，我也不清楚就是了！」 她这么喊道。 罗琳听到这个答覆的反应是…… 「……这件事光是想就很可怕。如果帝国能够支配这个地方，这座大陆肯定就会落入帝国手中……」 对于罗琳的看法，我也点头同意。 「这件事绝对不能曝光……不过转移魔法阵必须是哈特哈勒的村民才能启动，所以就这点来看，也许还能安心吧？」 「我反而觉得这样会让哈特哈勒的村民有危险呢……」 这样说起来确实没错。 因为只要用哈特哈勒的村民作为钥匙就能启动魔法阵，这样哈特哈勒村民肯定会被当成目标。 话虽这么说，我想要发现这件事也不会那么容易…… 「……对了……」 罗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这么说道。 她接著在我耳边悄声开口： 「……雷特，你就算变成吸血鬼也能让魔法阵运作，所以……如果把你的眷属带来，该不会也会管用吧？毕竟吸血鬼的眷属化能力，是将吸血鬼的血转移到眷属体内……」 罗琳这么说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 不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 真希望我有把艾德尔带来，不过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 我也很想找机会试试看。 可是，如果这个办法可行，那么只要有我一个人就能解决转移魔法阵的钥匙问题了。 ……该怎么说。 我感觉自己遭遇危险的机会猛烈提升了许多。 如果让人知道这些情报，大概就是无论我怎么对帝国呼喊「住手！别为了我争吵！」也一样会有人跑来抓我那么危险。 ◆◇◆◇◆ 一段时间后，我们抵达的是壁面上大量洞窟中的一个，位在最深处的洞窟。 这里应该也同样有转移魔法阵……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 「……这里什么都没有嘛。」 我这么对嘉尔布与卡比丹说道。 在构造上，这里跟我们一开始抵达的洞窟一模一样。 同样是有偏长的通道连接，穿过通道则是一个开阔空间。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地上没有任何图案了吧。 嘉尔布点头肯定我的话语。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们并没有走错地方……卡比丹。」 嘉尔布边说边对卡比丹动了动下巴，卡比丹随即从怀中取出两颗石头。 那分别是带有偏暗光泽的红色石头，还有表面有些偏雾的蓝色石头。 那是什么东西……？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只见卡比丹高举拿著红色石头的手，接著用力将石头往地面砸去。 红色石头应声破裂……下一瞬间，一个图案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被画到地面上。 「这、这是……！？这该不会是转移魔法阵吧！？」 听到罗琳惊讶地说出这句话，嘉尔布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其中一项魔道具……这是能画出全新转移魔法阵的秘宝。药师跟猎人头领都各有继承一对。而现在就使用在这里。」 「各一对……？所以红石跟蓝石是成对的吗？」 嘉尔布接著答覆我的疑问： 「对。不管先用哪个都行，只要砸在地上，就会像这样开始画出转移魔法阵。而出口就是另一个石子摔破的地方。怎样？很方便吧？」 这岂止是方便，可以画出全新转移魔法阵的魔道具，如果放到拍卖会上，可是会让标价变成天文学数字的东西。 至少我从未看过那种魔道具。 虽然说这是为了展现他们究竟有多少能耐而做的举动，不过那种东西这样随便用掉，真的妥当吗……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卡比丹走了过来。 「这颗石子给你们。你们就拿去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弄一个转移魔法阵吧。」 卡比丹这么说完，将那颗蓝色石子交到我手中。 之前在一段距离外觉得表面有些雾的石子，实际靠近仔细望去，这才发现上面有极小文字以螺旋状排列的方式在内部缠绕。 这也让我瞬间明白这是高规格的魔道具。 不过…… 「这个要给我吗？给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卡比丹就用爽朗的态度说道： 「我们都说要让你来管理了。你们从哈特哈勒回马尔特之后，如果还得再一一搭马车来哈特哈勒也很麻烦吧？有这玩意只要一下就到了。虽然要从那座「城堡」徒步走到哈特哈勒需要花半天时间，但动作快点只要几小时就能搞定。这样轻松很多吧？」 这件事本身是很令人感激，不过……真的好吗？ 我转头望向罗琳。 「……」 我发现她眼睛发直地瞪著我手里的蓝色石头，一脸等不及要抢过去的样子。 「……你拿去吧。」 我一把石头交到罗琳手中，罗琳立刻把石头拿到几乎紧贴自己眼球的位置凝视那颗石头。 听到罗琳开始嘀咕起一些魔术理论与假设，感觉还挺可怕的。 不知该说这是刺激到她的学者魂还是怎样，毕竟想要得到这种东西，不管累积多高的学者地位也是得看运气，也难怪她会如此兴奋。 算了，也好啦。我就这么不去管她了。 「……对了，我的也给你好了。这还是一对的。卡比丹先擅自用掉一个弄了出口，对你也不怎么好意思……」 嘉尔布接著将她自己的红石与蓝石交给我。 虽然色调跟卡比丹的石子有些不同，但其实差不了多少。 看来我得小心别用错才行。我这么想道。 至于出口……还是入口呢？都可以啦。 出口被设置在遗迹都市这件事，其实应该没有关系。 听嘉尔布的说法，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转移魔法阵，如果能到这里来再活用其他的转移魔法阵，那么就算是距离遥远的地方，应该也能轻松往返。 其实要是真的把完好的两对石子交给我，我想一对我也应该会用在这里。 用来连接这里与马尔特。 至于另外一对……虽然我还没想到要用在哪里，但目前就先留著好了。 说不定过一阵子还会找到想用的地方，所以使用时得慎重考虑才行。 「再来是……好吧。我们来试著用一下其他转移魔法阵吧。这里有几个魔法阵的转移地点，是我们已经确认过的。」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我跟罗琳都点头同意。 「好，那大家就再骑到这家伙身上吧。」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俐落地爬到黑王虎的背上。 而我们现在也已经习惯，所以动作要比刚才更加乾脆。 在确认四个人都骑上虎背之后，黑王虎便再次开始奔驰。 ◆◇◆◇◆ 「……这个转移魔法阵的转移地点是确认过的。话虽这么说，那里是个会让人有些惊讶的地方。就跟刚才一样，我们会先过去。」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带著卡比丹站上魔法阵，接著从我们眼前消失。 「让人惊讶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说道： 「搞不好是海边的悬崖上，或是火山口之类的。」 「……我希望不要是那样……」 虽然这些当然只是玩笑话，不过胆量惊人的嘉尔布跟卡比丹说会令人吃惊，那我一下也只能想到那些可能。 可是就算那样也非去不可，因此我们两人一起站上了魔法阵，就这样被传送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 「哇！」 我忍不住发出叫声。 理由是我转移出来后，最先感受到的，竟是强烈的臭气。 罗琳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不过从侧面看去，也能看出她正皱起眉头。 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 因为这里真的很臭。 「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会惊讶了吧？」 嘉尔布边笑边这么说道。 卡比丹也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会让人惊讶的地方。 不过，这里究竟是…… 「所以这里是哪里啊？」 被我这么一问，嘉尔布说道： 「这里是下水道，我们正位在被打造成下水道一部分的秘密房间内。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才对……」 嘉尔布边说边用手触碰石壁，接著某个部分凹了进去，连带著有部分墙壁发出沉闷巨响，错开位置。 又经过几秒钟时间，门后出现一个整备完善的通道，而在门后也确实可以看到感觉像是下水道放水的水路。 「好，我们走吧。」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我们便跟了上去。 ◆◇◆◇◆ 「这里是从那个遗迹都市还是极盛期时就有的吗？」 在下水道的通路中行走一段时间后，我突然想到这个疑问，忍不住脱口之后，发现罗琳感觉有些迟疑。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我猜应该不是吧？嘉尔布女士。」 罗琳将话题丢给嘉尔布之后，嘉尔布点头回答： 「嗯，罗琳的推测是对的。这里的年代并没有那么久远。虽然可以肯定这里也有相当久的历史，但是……大概就几百年左右吧。」 那座遗迹都市八成是数千年级的古迹，如果要拿来相提并论，历史确实算浅。 可是…… 「这里有转移魔法阵不是吗？那东西以现代技术造不出来，所以这栋建筑不就应该是从当时就有的吗？」 「雷特，你刚才都看了些什么？那些成对的石头，原本都在哈特哈勒有特殊职位的人手中。不过也有人早早就用掉了……这个转移魔法阵听说就是干宰相的人制造的。不过听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这个答覆令我恍然大悟。 可是基本上哈特哈勒有特殊职位的人，应该是从以前就一直在把守遗迹跟相关秘密的人才对。 那种人有什么理由要特地制造转移魔法阵，我实在很难理解…… 「差不多到出口了。」 嘉尔布开口并指的方向，确实能够看到光线。 往那里看去，这次看到的不是人工光源，而是耀眼的阳光。 在外头能看见的景色……似乎是在森林当中。 我还能看到有条小溪流过其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完全没有头绪。 至于嘉尔布则要我们稍待。 「等我一下……《隐匿》。」 她转头对刚刚我们离开的下水道出口念出咒语，出口立刻就被垂下的藤蔓与杂草覆盖到什么都看不到。 原来她就是这样避免让人发现的。 「……那看起来并不是嘉尔布女士个人的魔术，而是原本就施加在那个出入口上的。而且相当复杂……不像是能轻易解除的样子。」 能让罗琳这么说，相信应该是颇为高深的魔术。 大概就连一般魔术师经过，也没法察觉到那里有蹊跷吧…… 我？ 我完全看不出来。 魔术的世界实在太深奥了…… 我真希望自己哪天也有一眼就能谈论魔术架构的功力。 大概很难。 之后我们又跟著嘉尔布走了一段时间。 其实也没有多久。 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 而我们看到的是…… 「那个……不是王城吗……所以这里是王都？」 我们看到了耸立在眼前的巨大建筑物。 那栋建筑物在高墙围绕的都市中央，壮丽的白色显得十分美丽。 在这个国家里应该没有比那栋建筑更加美丽与壮大了。 换句话说，在我眼前的是亚兰王国王都，维斯特亚的景象。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虽然我透过书本与故事知道有这个地方，但亲眼目睹这里的景物，这是第一次。 嗯，我现在能深切体会村人们听到关于马尔特的事情时，为何会兴奋到眼睛发亮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城市。 我抱著这个想法往身旁望去，看到罗琳的眼神就跟往常一样。 因为这家伙看过更繁华的城市，所以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这让我有股莫名的不甘。 而这天也让我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去帝国的帝都看看。 「我们在这里逛一下再回去吧。我有些药材快用完了。」 嘉尔布用悠哉的态度这么说道。 「我也有地方想去一趟。那我们就先分头行动，晚点再集合吧。」 卡比丹也这么说道。 两人这悠哉过头的对话让我忍不住提出疑问： 「……这样没问题吗？而且哈特哈勒的村人突然出现在王都，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听说在王都维斯特亚外墙东西南北的正门那里，会对进入王都的人进行简易的身分确认。 要通过确认，就必须要出式身分证，但他们要怎么……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们两人同时拿出我十分熟悉的铜制作卡片。 「……那不是铜级冒险者证吗……」 那是我以前曾经辛苦取得，不过第二次却轻易取得的冒险者证。 为什么他们两人会有…… 似乎理解到我眼神中的怀疑，卡比丹说道： 「这东西就是用来在这种时候用的。上面的名字也很随便，取得的地点也是距离哈特哈勒遥远的地方都市。所以不会被人怀疑，因为我偶尔有进行活动，应该在履历中也有纪录……」 我看了他们在冒险者证上的公会所在地，上面写的确实是跟哈特哈勒距离相当遥远的地方都市。 至于工作的类型跟接受过多少委托，虽然只有冒险者公会能够确认，不过以卡比丹的本领可以放心。 我能轻易想像他肯定完成过不得了的工作。 嘉尔布应该也差不多。 嘉尔布的冒险者证与卡比丹的冒险者证相较，两者也是由不同的公会发行，这些细节意外周到。 我猜他们的冒险者证很可能不是特地跋山涉水去外地取得，而是利用其中一个转移魔法阵到外地去接受测验。 两人看来似乎真的用得很随兴。 这样没问题吗？ 我脑中虽然闪过这个疑问，但这两人应该不会在什么警戒都没有的情况下胡乱使用吧。 「就是这样，你们也去王都逛个街，好好享受一下吧。」 卡比丹说得轻松。 「……我们的身分其实也挺容易被怀疑的……」 在我这么说出想法的同时，罗琳插口道： 「以你的情况，只要拿出雷特维维耶的冒险者证就没问题了吧？」 罗琳这么说道。 ……说起来确实没错。 我正好又不在镇上，说雷特费纳回去故乡，雷特维维耶则去了王都，这样是说得通。 可是。 「罗琳自己又要怎么办？」 「我吗？我自有办法，虽然不是什么能为人称道的方法……你看。」 罗琳在说完话的同时，也取出了好几份帝国的身分证明书。 上面写的名字全部都不一样。 那明显是伪造的。 虽然也有写上她本名的证件，但罗琳应该不会想用那个。 由于罗琳偶尔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罗琳究竟曾在帝国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也令人相当好奇。虽然现在知道也无济于事。 而且罗琳就是罗琳这点，不管多久都不会变。 这样就够了。 「好吧，既然没有问题，那就这么办吧……我们走吧。」 我这么说完，我们一行人便朝王都正门走去。 第二章 触媒工作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王都正门是一幅车水马龙的景象。 这也难怪。 就算亚兰王国常被说是乡下国家，但好歹还是保有国家的样貌。 而作为一国之都的地方，自然会有相当数量的行人往来。 不过乡下国家之所以会被说是乡下国家的理由，也在身分审核时的马虎中体现。 「……有身分证吗？」 站在正门的一名卫兵对排在我们前面的一名男子如此询问。 那名男子穿着老旧的衣服，手里捧着用布包裹的蔬菜，头上则戴着草帽……穿着一身偏乡装扮的人面对卫兵的询问则是说： 「喔，俺没办过耶……」 不出所料，男子用带有严重乡音的腔调给出答覆。 然而，卫兵似乎也对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哪里人？」 被卫兵这么一问，男子答道： 「俺杨格村人。是来卖菜的。」 男子边说边拉开包裹蔬菜的布，强调自己的包裹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唉，你过去吧。」 看到卫兵点头放行，在我身旁的罗琳似乎显得有些讶异。 「……那样没问题吗？在蔬菜里偷藏违禁品不是很常见的状况吗？」 罗琳比对自己所知的帝国常识提出这个疑问。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我听说如果要进到王城附近的贵族街，还会再做一次严格的检查。而且看起来好歹是有准备狗协助检查，有什么问题大概会被狗闻出来吧……」 我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状况给罗琳这个解释，不过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的解释是否正确。 不过王都在检查工作上的马虎，我倒是从以前就从去过王都的冒险者前辈口中听过。 所以看到眼前的状况，我的感想其实是「跟我想得差不多」。 「……真亏这里到现在还没给邻近诸国给消灭……」 对于罗琳傻眼说出的这个感想，我其实颇有同感。不过…… 「因为消灭亚兰这种国家也没有什么好处吧。当然领土是会变大啦，可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有甜头可尝的土地喔。」 虽然说有几个颇有规模的地方都市，多少可能会有点值得占领，不过邻近诸国的状况跟亚兰其实也是半斤八两。 说穿了，就是给人瞎混摸鱼的感觉，就好坏两方面来看，也没有那种暗藏在权力中枢光鲜外表下的权力斗争。 虽然实际情况可能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不过跟帝国那种透过严谨规范及法律进行管理的国家相比，这个国家会被人那样看待大概也无话可说。 这也是亚兰会被说成是乡下国家的理由。 「……下一位！」 听到卫兵大声催促，我接着走上前去。 卫兵一看到我，便立刻留意到我戴着面具。不过…… 「……你有身分证吗？」 对方并没有特别提及面具的事。因为脸上有难堪创伤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这名卫兵大概也是出于善意而不多加过问。 我老实取出身分证。 我手中的身分证，上面有着雷特.维维耶的名字。 卫兵接过身分证看了一下，接着问： 「嗯，是冒险者啊。来访的目的呢？」 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目的。 我就只是突然被带到这里，接着就地解散，所以一定要说有什么目的…… 「观光，还有观察这里的工作环境。我在地方都市从事冒险者工作，希望有天也能来王都服务。」 「原来如此，现在是铜级吗……如果升到银级，在王都应该也吃得开。好好努力吧。没事了，你过去吧！」 对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这样放我过去了。 尽管卫兵在工作上表现得有模有样，但我并没有看到卫兵有对出入的人进行任何纪录。 实际上应该也真的没有纪录。如果是去王都中央地带的贵族街，应该是会进行纪录，但如果只是在城下地区往来，就不会那么严谨。 虽然这不免让人觉得马虎，不过亚兰这个国家就是这样。 在我之后的罗琳也同样被卫兵问了一些问题。 虽然我跟罗琳有些距离，但我的吸血鬼听力能清楚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有身分证吗？」 被卫兵询问的罗琳取出了帝国的证件。 「您、您是从帝国来的吗……」 卫兵的语气立刻变得无比卑屈。 帝国虽然与亚兰有相当远的距离，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得罪不得的泱泱大国。 对亚兰国民来说，也自然明白不能招惹来自帝国的人。 毕竟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可是会被帝国找麻烦的。 「喔，你不用太过在意我的身分。我来访的目的是观光。可以过去了吗？」 罗琳用大方的态度表明来意。 「当然可以。不过就算您是帝国人，如果制造出什么问题……」 尽管态度卑屈，但那名卫兵似乎还禀持自己身为卫兵的自尊对罗琳提出忠告。 「我明白。我会遵守规矩享受观光的。」 罗琳这么说完便朝我这里走来。 「那个卫兵的身段也未免放太低了吧？」 虽然罗琳自己就是让卫兵做出卑屈对应的本人，但她一走近我就立刻这么说道。 「……我也是觉得有些太夸张了。大概是很少会有帝国人到亚兰来吧。有点类似莉莉看到我从马尔特回去的感觉吧。」 「是把我当都会人的意思吗？其实我在帝国也不算是什么都会人的说……算了，也罢。难得有这个机会来到王都，我们就到处逛逛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最先想到要去的地方是冒险者公会……不过那么做应该不太好。」 姑且不论卫兵几乎没做任何纪录的简陋盘问，我这身装扮跑去冒险者公会总部，可能会给人留下印象。 如果单纯只是披风加面具是还好，问题是我的面具实在太过醒目。好死不死是骷髅造型。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罗琳提出了一个点子。 「换一下披风的颜色，面具上也另外多包一层布，这样应该可以吧？披风的颜色我可以用魔术染色。只是你那件披风对魔术有相当强的耐性，就算只是表面的颜色，能否管用也要试试看才知道就是了……」 确实，用罗琳的办法，以后再次出入公会的时候，应该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总之能想到的方法都先试试看，真的不行再放弃就好了。在这么打定主意之后，我跟罗琳便转进无人的巷弄内。 ◆◇◆◇◆ 「……先这样试试看吧。应该还不坏吧？」 听罗琳这么说完，我看了看自己的披风。 所幸我这件有高魔法耐性的披风还是可以容许罗琳在表面施加魔法，整体色调都与原本不同。原本那件彷佛连星光都会吞没的漆黑披风，现在变成了紫色并带有复杂条纹，感觉颇为时髦的设计。 「罗琳原来还有在服装设计上的才能啊？」 听罗琳说要改变外观，我原本还以为最多就是将颜色改成红色或黄色，不过看到披风上多出超乎我想像的精致花纹，让我忍不住脱口提出这个疑问。 然而罗琳却用摇头回应。 「并没有，那只是帝都最近在流行的样式。我自己是不会去穿啦，不过……因为感觉正好能用，所以我就照搬过来罢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帝都那个举世闻名的大都会正流行的花纹吗…… 换句话说，这算是走在世界最前端的款试了。 我等等就想像自己是个超级时尚型男，挺起胸膛展现自我好了…… ……不对，那种事我实在做不来……可是如果只是偶尔试一次……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罗琳的话语将我拉回现实。 「比起那个，你要去冒险者公会总部了吗？」 「……对喔。说到这个，你打算怎么办？我是没来过这里，但你应该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吧？」 罗琳好歹也有银级资格，平常也会单独处理一些从马尔特前往王都的护卫工作。 而且也会有些在马尔特无法取得的炼金术必要材料，因此罗琳过去也不时会为了采购炼金术材料前往王都。 可以想像她在那些时候也会进出冒险者公会总部，所以应该也不适合用她原本的样貌在那里现身。 「我自己也会变装……你看，这样如何？」 罗琳边说边对自己施加了魔术。 只见罗琳转眼间就让自己的印象变得跟原本截然不同。 罗琳的头发变成抢眼的波浪卷，脸上也多了格外强调五官的妆容。虽然戴着一副眼镜，但那反而更加突显了整体的妖艳气息。 她的服装也不是平常随兴的长袍，而是带有亮眼饰品的华服，带有强烈的都会形象。 这同样也是在帝都流行的装扮吗？ 插图13_fmt 至少我没有在亚兰看过类似的服装……但就算是我也明白，这是一身相当考究的装扮。 就整体给人的感觉，会让人联想到富裕且拥有实力，似乎带有一些怪癖，让人难以看出年龄的女魔术师。 感觉是个如果随便靠近就会让人尝到苦头的人。 ……例如像我一样，被搞到除了骨头什么都不剩。 我夸张了。 「感觉还真是……差好多呢。幻惑魔术的用途还真是广泛……」 基本上能改变外观与服装的魔术，都会被称为幻惑魔术或变化魔术。 那类魔术在还不够纯熟时虽然很难派上用场，不过随着熟练度提升，能发挥作用的机会也会增加，最终包含身高在内，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外观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就像之前提到的幻影魔术一样，幻惑魔术也是剧场魔术师的必备技能，不过要做到改变容貌并维持效果有相当难度，因此基本上只会用来改变服装的外观。 然而罗琳的幻惑魔术却有如此惊人的完成度。 感觉比起当学者或冒险者，罗琳似乎更有在剧场成为核心人材的才能…… 我脱口说出这样的感想，但罗琳却摇了摇头。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用什么幻惑魔术。我只是换了一下服装跟发型，再加了点化妆而已。」 她这么说道。 ……？咦，可是，这怎么看都……我抱着疑问将脸凑到罗琳面前，仔细打量她的五官。 「……真的耶。五官完全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这只是纯粹的化妆技术跟服装变化吗？ 头发也是原本的颜色，只是加了让人感觉比较有贵气的波浪卷而已。 虽然罗琳用魔术缩短了许多步骤，但还真的发挥了「变脸」的效果。 这让我不禁脱口说： 「……这真的是变脸了呢。好厉害喔。」 「……这样说很失礼耶。我好歹也是女生。这点化妆技术，只要我想，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并没有说你办不到啦。而且罗琳原本就长得很漂亮嘛。我只是想说你平常都一副懒得在这方面分神的模样，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怎么了？」 就在我对罗琳表达自己的佩服时，不知为何，罗琳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将脸转开。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立刻闪过这个想法，不过我应该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应该啦。 大概是「变脸」这个说法不太恰当吧…… 女性因为化妆而明显转变这件事，不可以说得太明白。我这时想起了在马尔特某些有女朋友或已婚的冒险者都多次提过类似的事。 「……没有，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嗯，我们快去冒险者公会吧。」 罗琳这么说完便迈开步伐。 ……？ 听她的语气，确实是感觉不出有什么不悦。 而且似乎还带有一丝雀跃的情绪……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只是既然罗琳本人都说没事，那我再多做追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抱着如此想法跟了上去，跟罗琳并肩走在一块。 我们一走出巷子，便发觉路人的反应不同于之前，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我起初以为是罗琳的美貌吸引了目光，但我也很快发现有不少魔术师是将焦点放在我身上。 唔～我想多半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是一身处在时尚前端的打扮吧。 ……这样会不会太醒目了？ 虽然我不免产生这个疑问，但如果路人对我们的关注仅止于奇装异服，那么应该还好。 要是我们打算惹出什么问题，这么醒目当然是不妙，不过我们也没有那么做的意思……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了冒险者公会。 在我面前是一栋不同于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雄伟建筑，我光是站在这栋建筑前面就微微发颤。 这是我一直视为目标，但努力十年也都未能抵达的地方。 就算这次来访的契机有些奇妙，但有这个机会还是让我相当高兴。 「我们进去吧。」 罗琳以过来人的身分这样开口并率先迈开步伐，而我也随后跟上。 ◆◇◆◇◆ 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是统整亚兰各地冒险者公会的中枢。 在亚兰提到冒险者公会总部这个名字，指的就是位在王都的冒险者公会。 这里跟其他国家的冒险者公会也有着微弱的合作关系。 在冒险者阶级与委托达成状况等方面，各国的公会之间会共享情报，因此冒险者就算到其他国家也能够承接委托。 之所以会说是微弱的合作关系，是因为各国的冒险者公会都会受到国家监督，因此合作程度会因为国情不同而产生变化。 冒险者公会是个成天都会散播他国情报并且也持续收集各地情报的组织，而像冒险者公会这种规模的组织，自然不会被单一国家完全掌控，内部似乎也持续进行着权力斗争。 正因为这样，冒险者公会对国家来说也是个难以信任的组织，各国也不会给冒险者公会有好脸色看。 尽管如此，冒险者公会的实用性也让各国必须容忍这个组织的存在。 话说回来，那也不是我这种低阶冒险者需要考虑的事，我也就只是把这些事情当成是有趣的八卦听听罢了。 毕竟会聊这种话题的人，通常自己是聊得最起劲的。 而眼前这栋属于冒险者公会总部的建筑，不同于马尔特的公会，规模相当巨大，而且外观十分高尚。 内部的接待柜台也带有高级感，跟马尔特廉价的木造建筑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就连在柜台后的职员，不知为何似乎也有许多美女。虽然不是说马尔特的职员不漂亮，但该怎么说……也许该说这里有比较多都会美女吧。 「……喂，你别看傻眼了。」 罗琳突然这么开口。 「我没有看傻眼啦。我只是觉得感觉很不一样而已。」 虽然我其实是有点看到出神，不过这应该无伤大雅吧？ 罗琳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是不悦地哼了一声就没再追究，没有继续让我难堪。 「我先帮你介绍一下好了……不过说要介绍，这里跟马尔特也没什么两样。那里是冒险者公会经营的酒馆兼餐厅，那边是接待柜台，那边是解体场，那里是鉴定柜台……再来就是……委托布告栏。」 听罗琳这么一说，这里确实都是马尔特也有的东西。 由于桌椅装潢都有着跟马尔特公会截然不同的高级感，所以会让我感觉像是来到不同的地方，但这样听罗琳说明，确实跟马尔特没有两样。 我走近布告栏一看，在上面也看到许多跟马尔特公会类似的委托内容，不过…… 「……这里难处理的委托真的比较多呢。喔，这个药草采集委托感觉是比较简单的。」 「那是对你跟我来说算简单，一般冒险者要辨识那种药草可不容易呢。对王都的冒险者来说，这可是难度颇高的委托喔。你看一下委托日期就知道了。」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委托了。如果是我，这种工作我一定是抢着接走的。」 「马尔特的冒险者大概也不会把这个委托放三天不理吧……这算是你教导有方，也是因为那里熟悉药草的冒险者比较多的关系。」 关于我教导有方这件事，应该是指我在变成不死魔物之前，偶尔会在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那里提供一些针对新手的教学吧。 说是教学，我也没有教什么特别困难的东西，况且我也没那种本事，不过我还是为了让新人冒险者能靠着采集药草赚取大半收入，教导了一些有关药草的辨识技术与栖息地，以及不少如何在山林活动的知识。 而我也会实际采药草来让新人分辨，并让新人实际尝试如果用了错误的药草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是那些只会稍微拉肚子或感觉恶心的药草，我甚至会让上课的冒险者当场试吃。 至于吃下肚可能会送命的东西，则是让小鼠吃给大家看。 也许是因为实际看过结果的关系，我教过的新人在分辨药草与采集方面都相当认真，在马尔特除了生长地点与季节等要素相当限定的药草，通常跟药草有关的采集委托都会立刻从布告栏上被人取走，到头来主要靠那类委托吃饭的我，反而因此尝到苦头。 不过新人彼此之间还是会互相礼让，所以也不是坏事。 至于我还可以靠着狩猎哥布林、黏液怪、骨人维生，况且我也是单独活动，用不着太多收入也能过日子。 「……如果没人能接，我是很想接下来啦，但是……」 看着那张贴在布告栏上的委托单，想到这个委托留在这里肯定很让人困扰，因此我不禁脱口说出这个想法，但我如果以现在的身分接下委托，势必会留下纪录，而我当然不会想自找麻烦。 就算是罗琳，大概也不会准备其他身分的冒险者证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冒险者公会能看的大概就这样，我们先到外面……」 就在罗琳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 「……两位，打扰一下。你们刚才有说那个委托很简单吗？」 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这么说道。 究竟是什么人……我抱着这个想法转头一看，立刻大吃一惊。 我之所以会感到惊讶，是因为在我们身后的人，全身上下的装扮都异常抢眼。 色彩鲜艳且有许多飘逸装饰的服装，带有孔雀羽毛的帽子，加上腰间配剑剑柄上的鲜艳花纹，让人感觉有些眼花。 而另一个让我吃惊的理由，是那个人拥有我熟悉的面孔。 因为对方是一名不久前还在马尔特活动的冒险者。 「……呃，我们只是……」 就在我有些支吾其词的时候，那名男子继续说道： 「其实那个委托我也是从张贴出来的那天就注意到了，但始终没有人承接。我因为药草的采集委托太不起眼，所以从以前就很不擅长，也会尽可能避开那类委托，不过一个委托三天没人理会，未免太可悲了。公会那里似乎也很伤脑筋，可是偏偏委托要求的是一种连鉴定员都难以辨识的药草，因此常常会有一些事后纠纷，很多人也会避开跟那类药草有关的委托。这真的是很让人头大呢。其实我以前有个对药草非常熟悉的朋友，所以我甚至想过找他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他人在马尔特，我也不能大老远找他过来，所以我正为这件事发愁……」 嗯，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个一开口就会说个不停的人。一听他说话我就想起来了。 「……我大概明白状况了。不过，还请你先报上姓名。」 虽然我知道他的名字，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暂停一下。 「喔，抱歉抱歉。我叫欧格里。银级冒险者，欧格里.艾尔兹。请多指教。」 ◆◇◆◇◆ 欧格里.艾尔兹。 他原本是在马尔特单独活动的冒险者。 我从以前就跟他有一点交情，同为单独活动的冒险者，我记得我们处得还不错。 插图21_fmt 只是现在我这身华丽装扮跟面具……虽然现在是用布包着。 现在我这种用布遮住脸的装扮，对方似乎没能认出我是雷特.费纳。 罗琳变装后的模样也让他认不出来。 毕竟我们两个都与原本的模样判若两人，这也难怪。 对我们来说这也算好事。 话说回来，他已经是银级了啊？ 我记得欧格里在马尔特时，应该还是铜级冒险者才对。他不知什么时候升到银级了…… 不过欧格里原本就颇有实力，除了喜欢单独活动跟脾气有些古怪之外，本身是个老实人，因此能升上银级也不奇怪，只是这种被人超前的感觉，让我多少还是会有点嫉妒…… 我自己也想早日升上银级，但要接受测验，我达成的委托件数还不够。 算了，先不管这个。 「……那么，艾尔兹先生希望我怎么做？」 我刻意用能强调心理距离的家族名去称呼欧格里，只见他挥了挥那戴有金色手套跟飘逸装饰的手。 「讨厌啦，就我跟你的交情，别用艾尔兹称呼我，直接叫我欧格里就好了。不加任何敬称也没问题。世界就是要这样维持和平的！……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欧格里提到我们之间的交情时，我稍稍吓了一跳，不过听到他最后询问我的名字，让我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松了口气。 这家伙就是会这样跟陌生人攀交情，在许多方面都让人难以捉摸。 名字……我有些犹豫地望向罗琳，而她则用脸色示意我随便说个名字。这大概也是比较好的办法……如果我报上雷特这个名字，感觉很容易被识破身分。 欧格里脾气虽然怪，但直觉异常犀利，而且还意外是个观察入微的人，所以我该尽可能避免风险才是。 「我叫波普。」 因为我身上的袍子是紫色，所以我就随兴想到了这个名字。虽然这是个露骨的化名，不过我辩称因为自己叫这个名字，所以才选择紫色装扮也说得通……大概啦。 这也不是什么世界上不存在的名字，所以应该没问题。 虽然罗琳一脸傻眼的表情，但是…… 「你叫波普啊！原来如此，你这身紫色还挺帅的呢！请问你身边的女士是……」 欧格里说到一般，转头看着罗琳问道。 「我是跟他一起的，我叫奥嘉。请多指教。」 罗琳回望欧格里的双眼这么答覆道。 罗琳用的化名跟我不同，是个毫无特征的名字。 她说话的方式也跟往常大不相同。 就连举止也跟平常截然不同。 罗琳在自我介绍的同时，用手钩住我的手臂。 看到罗琳这样的举动，欧格里说道： 「原来如此，你们是情侣或夫妻吗？看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波普，你可以娶到这么漂亮的美女真是幸福！」 欧格里刻意夸张地表现自己的惊讶。 等等等等，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然而现在我也不好否认，罗琳也没有否定的意思，只是满脸笑容。 ……反正全部都是骗人的，乾脆就骗到底或许比较容易。我转念这么一想，便乾脆点头。 「要娶到她确实费了我不少功夫。这么美丽、大方，又能让我感到愉悦的女性实在很难得。我也认为自己实在幸福……这次我们也是为了度蜜月，从帝国到这里来观光好好培养感情。我听说亚兰的王都跟帝国的帝都不同，是个与自然共存的美丽城市，所以正打算多花点时间在这里到处看看。啊，我们在这里瞎聊的时候，时间都过去了……那差不多该失陪了……」 想要早点脱身的我努力想出这段台词。 就在我胡说八道的时候，罗琳搂着我手臂的力量似乎又紧了一些，大概是错觉吧。 然而就在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被罗琳搂住的另一边手臂立刻被欧格里伸手拉住。 「等一下！我的重点还没说完呢！真是的，看你离开的动作那么自然，我差点就眼睁睁看你离开了呢……不对，你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吗？」 ……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 虽然我是可以强行甩开欧格里的手转身逃跑，但真那么做，这家伙肯定会穷追不舍…… 既然没法用和平的方式道别，那么就只能先听看看他的要求了。 如果只是服装抢眼而引人注意也就罢了，我可不希望因为突然跟人玩起抓鬼游戏，导致我跟罗琳陷入成为众人焦点的骚动。 「……好吧。那你有什么目的？」 我有意沟通的态度让欧格里松了口气，接着他便说出几乎都在我预料之内的提议。 「也没什么，因为我听到你认为布告栏上的那个委托很简单，所以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处理那个委托而已。放心，酬劳全部归你也没问题。毕竟我好歹也是银级冒险者。路上的魔物就交给我对付，你只要负责找药草就好了。怎样，这个条件应该不坏吧……？」 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把我不想在这里承接委托的这件事考虑进去，这确实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条件。 但是，我看不出欧格里有什么理由要为这件委托做到这种地步。 「……你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我直截了当提出这个疑问，欧格里也立刻给我答覆：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衣服啊！」 这是个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我不禁微倾脑袋。 「……你在说什么？」 「咦？我当然在说关于这件委托的事啊。」 「这件委托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看一下单子上委托人的名字。」 「……米歇尔服饰店。」 「没错，我跟那里订了新的服装，不过那件服装染色的方式比较特殊……那个药草就是染色要用的必需品！老实说，我在下订之前还以为那种药草是很容易取得的东西，但实际下订之后，才发现那种药草在王都相当难以取得。我实在不应该把马尔特的标准套用在这里的……虽然店家跟我说也能跟其他地方调货，但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但我很想在一周之内穿上新衣服啊！结果重要的药草却弄不到，这种事我无法忍受！」 ◆◇◆◇◆ 在听过欧格里的解释之后，我认为现在的问题在于我是否有必要帮这个忙。 怎么想这都是欧格里个人的问题。 说起来，如果等一个月还是能染好衣服，那他老实等一个月就好了。 「……嗯，那应该就没事了。再见。」 我丢下这句话便打算离开，然而欧格里并没有想放我走的意思。 「等等等等，没事个头啦！有什么关系，你就帮个忙嘛，酬劳全部归你耶，而且还有免费保镖耶!?这笔钱超好赚的啦！」 欧格里激动地这么喊道。 由于我不希望因为他这样嚷嚷而让我们引人注意，所以只好无奈打消想推开他的念头。 他提出的条件确实是不错，但是…… 「……我们因为私人因素，所以并不打算在这里承接委托。我刚才也说过，我们是来度蜜月的。况且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 我认为这样坦白说出想法，让对方知难而退是最好的办法。 欧格里虽然缠人，但倒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的人。 清楚表明理由，他应该也会让步。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尽管度蜜月这件事是假的，但我们真的没有太多时间。 毕竟我们还得跟嘉尔布他们会合呢。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欧格里并没有就此放弃。 「私人因素吗？听你这种说法……问题似乎就是你们不能在这里承接委托呢。这样的话……就当成是我个人的请求如何？至于度蜜月这个部分，能去一般蜜月旅行时不会去的地方，也算是个优点吧！」 「你还真缠人……你有那么需要那种药草吗？老实等一个月不就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摇了摇头，接着用认真的语气说： 「我无论如何都想尽快拿到衣服。算我求你。除了委托单上面写的酬劳，我可以再多补贴一点。这个工作应该也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才对。我知道那种药草在附近的森林里就有，只要拥有能辨识药草的功夫，几个小时就能搞定了。」 欧格里这样的反应真的相当罕见，就算是在马尔特的时候也很少看到他有如此表现。 他对服装有这么执着吗…… 好吧，毕竟他一直都是穿着那种无比显眼的服装。 如果不是对服装有所执着，应该也不会穿成那样。 「在时间上来得及吗？」 我转头向罗琳这么问道，而罗琳则是以故作文静的语气说： 「如果只是几个小时应该还好……你该不会想答应吧？」 虽然我并不是很情愿，不过我在马尔特的时候，其实也得到欧格里不少照顾。 他会告诉我一些不错的猎场，也会跟我分享危险魔物的出没资讯。 被那样的人如此诚恳地拜托，我当然不好拒绝。 虽然说他找我帮忙的理由是想取得帮衣服染色的必要素材，尽管这个理由让人有些傻眼，不过其中可能有些像我们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紧迫原因。 「如果不用透过冒险者公会，我是可以勉强答应。不过如果会耽搁到我们预定的时间，到时我们也会二话不说地离开。还有，麻烦你尽量别跟人提到我们。我们不希望引人注意。」 「没问题。先谢了！那我先去处理承接委托的手续，然后……你们就算是基于我的个人请求与我同行吧。可是……你说不希望引人注意，但你这身装扮……老实说，我一开始会找你们帮忙，是以为你们能够理解我的热情呢……」 欧格里微倾着脑袋这么说道。 我们的装扮确实相当醒目。不过我们身上的服装跟欧格里不同，是来自帝国流行尖端的时尚穿着。我不想被欧格里混为一谈。 不过在我这么说明之前，欧格里就已经跑到柜台那里去了。 没法跟他把事情说清楚，让我深感遗憾。 「……雷特，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没有透过冒险者公会是不会留下纪录，也可以在会合之前打发时间，可是……」 「我自己也不是很甘愿这么做，但我其实欠那家伙不少人情……在掩饰身分的状况下稍微帮个忙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委托内容很简单这件事也是事实。」 「真是的，你实在太好说话了……」 「会吗？我觉得还好吧……不过我真的要跟你道歉才是。原本可以逛逛王都的，结果却搞出这件事。」 就罗琳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我擅自承接委托一样。 没有跟她仔细商量就做出决定，现在想想，我是真的很对不起她。 不过罗琳却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来过王都很多次了。现在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很想逛的地方。」 「是喔。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去应付欧格里也没问题。毕竟那家伙需要的不是战力，只是想要一个能辨识药草的人而已。」 况且欧格里也答应会拦下战斗的工作，现在他也已经是个有银级资格的人了。跟他在马尔特的时候相比，实力肯定要进步许多。 所以确实没什么我们两人都得跟去的必要。 「我是有想那么做，但如果放你一个人去，总觉得你很可能会露出马脚。我还是跟去比较好，这样比较放心。」 罗琳指出了我粗心的部分。 这样说也没错，毕竟我才刚擅自承接了无谓的委托。我实在百口莫辩…… 「……对不起。我之后会补偿你的。」 「喔，真的吗？那就请我到马尔特大街上的《月光》餐厅吃晚餐吧。我一直很想在那里吃一次全餐呢。」 罗琳说的是一间马尔特知名的顶级餐厅。 那里费用当然也跟一般餐厅天差地远。如果又是全餐…… 其实以我现在的财力并不是负担不起，而且考虑到之前对罗琳的亏欠，我觉得自己也是应该请这一顿。 「……好吧。等我们回马尔特的时候就去吧。」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倒是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只是说着玩的，真的没问题吗？」 她反过来为我担心了。 不过身为堂堂的冒险者，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因此我拍了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都尽管吃。」 我带着笑容这么说道。 ◆◇◆◇◆ 「应该就是在这一带了……」 欧格里在王都维斯特亚城墙外的森林中这么说道。 他在冒险者公会办好承接委托的手续后便立刻出发，我们到这里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路程。 确实正如欧格里事前所说，把往返的行程考虑在内，应该是个能在几小时内搞定的工作。拥有银级资格的欧格里看来也事先掌握了药草的栖息地，在领路时没有丝毫犹豫。 所幸地点就在距离王都不远的森林内，我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魔物。 这也是因为这附近的魔物对王都的新兵来说是适当的训练对象，所以附近的魔物会经常被新兵驱除。 正因为这样，王都周围是个活动起来相对安全的区域。 虽然就我们这些冒险者来说有点饭碗被人抢走的味道，但也因为这样，王都的冒险者公会在委托上与地方的冒险者公会有所不同，通常都会提供相当优渥的报酬。 因此，王都并不是个适合新人冒险者活动的地方，只能说是各有优缺点。 「……这里确实长有许多药草。我记得委托要求的药草是火精茜吧？」 「没错。只是我实在分不出差别……长在这里的东西，在我看来根本全都一样……」 欧格里抱着脑袋这么说道。 看来他不管怎么盯着眼前的草木观看，也丝毫没法看出差别。 这里长有许多带有黄绿色花瓣的小型植物，乍看之下确实模样都差不多。 不过在我眼中，那些全都是不同的植物。 「要分辨火精茜要从花跟叶的形状、叶子的数量、茎的形状、香气，最后还能透过根部确认。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记一下。」 我这么说完之后，接着向欧格里说明那些部分的特征。 由于另外有三、四种相似的植物，而且栖息地几乎相同，也大多会这样长在一块，这也是那种药草会被认为难以采集的理由，不过只要记住特征，其实也没有多难。 我在说明几次之后，又接着让欧格里自己也试着辨认几次，之后他似乎也能看出差异了。 「原来如此，是要这样区分吗？真是长知识了。」 我会教欧格里分辨并不只是为了帮他，而是我认为在王都懂得分辨药草的人越多，就能减少类似委托被放置的状况。 欧格里虽然是单独活动的冒险者，但也是相对懂得照顾人的人，我相信他会再将这些知识教给后进。 话说回来，如果用火精茜当作染色原料，就代表是要将衣服染成红色。 如果从乾燥后的根部取用染料，能够染出十分鲜艳的红色。 那种颜色就像是在火精灵力量特别强的日子能看到的鲜红夕阳……这也是那种药草被称为火精茜的原因。 欧格里现在是一身有七彩色调的装扮，他是打算换一套鲜红色的服装吗？ ……尽管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服装的喜好是每个人的自由。 我认为他自己高兴就好。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采到这么多，应该也够了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跟欧格里都点头同意。 以染料来说，我们已经采到了足够的分量。 因此我们没有继续久待的理由。 第三章 存在与身分 「……嗯？」 当我们三人一路返回王都的时候，一股血腥味突然窜进鼻腔。 在我率先有所反应的时候，罗琳跟欧格里都面露疑惑。 「有什么不对劲吗？」 「从那里飘来人血的味道……」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用力嗅了一下。 「……我完全闻不出来。你的嗅觉也太强了。」 欧格里耸起肩膀这么说道。 实际上是因为我现在变成了类似吸血鬼的生物，所以嗅觉才会对人血有格外敏锐的反应。 虽然我也能嗅到其他生物的血味，但人血的气味闻起来格外香醇。 基于这种嗅觉，让我能肯定这是人血的气味。 罗琳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接着开口说： 「如果你会在意的话，要去看看吗？我们花的时间比预料中要短，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可以吗？」 我看着欧格里这么问道。 欧格里看来也并没有特别反对。 「我无所谓。应该说如果有人遭到袭击，我也会想帮忙。我们快走吧。」 这样整合意见之后，我们三人便展现出身为冒险者的本领。 我们全都迅速朝目的地跑了起来。跑在最前头的人，是能确实掌握位置的我，而欧格里跟罗琳则紧随在我后方。 我们大约跑了十分钟左右，在那里看到的是…… 「有马车翻在那里。在周围的是……除了森魔狼之外……竟然还有岩狼。」 森魔狼的数量将近二十头，另外还有近十头的岩狼。 森魔狼是一种体形要比一般狼要大上一圈，强度相当于《新月迷宫》第三层，个体来说并不算太强的魔物，但一旦成群行动，就会变成实力足以与银级冒险者抗衡的强敌。 岩狼则更加危险，不仅体形要比森魔狼大上两圈，全身还带有岩石般的外皮，是一种彷佛身披盔甲的魔物。 而且动作还相当敏捷，也擅于发挥狼系魔物的集体攻击，是在野外行走时不会有人想遇到的魔物。 而我们眼前偏偏就是那些魔物成群袭击马车的景象。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几名身穿盔甲的男人正努力保护马车，然而却是寡不敌众，完全不是那些魔物的对手。 在马车周围还能看到一些已经气绝身亡的尸首。 如果放着不管，全灭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打算怎么办？要回头吗？还是……」 「不好意思，我打算帮忙。如果你不想那么做，先躲起来也行。」 「我也会帮忙的。老实说，这样一路上都没有战斗，手脚会生疏的。」 欧格里耸起肩膀这么说道。 至于罗琳，我甚至不用确认。 「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我先用魔术帮你们开路。」 罗琳这么说完便开始念起咒文。 下一瞬间，罗琳的短杖射出数道风刃，风刃直逼狼群而去。 ◆◇◆◇◆ 罗琳的风刃飞入包围马车的森魔狼狼群，将狼群驱散。 光是这一波攻击就让五、六头森魔狼瞬间毙命，由此可见罗琳风刃的威力。 而我们也顺势冲进罗琳用魔术制造的缺口，来到马车旁。 「……你们是……!?」 从那群为保护马车而与狼群交战的盔甲男子们之中，一名年近壮年的男子这么询问我们的身分。 对方在开口的同时仍不忘维持备战姿势，挥剑砍倒持续发动攻势的魔物。 我开口给出答覆： 「我们是冒险者。是来帮忙的。」 尽管我的解释十分简短，但应该也足以让那名男子明白我们的来意。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 「感激不尽！」 他说完这句话便继续战斗。 这样就近观察，可以看出男子的战技相当纯熟，但面对数量众多的魔物也是自顾不暇。而其他人的本领更是难以应付眼前的魔物，因此我们三人决定分散到各处，协助其他人抵御魔物袭击。 我们就这样缓缓减少魔物的数量，直到我砍翻最后一头魔物才结束这场战斗。 「……呼～看来总算是脱险了。」 吐气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那名一开始询问我们身分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白银色的盔甲，以单手剑作为武器。 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跟其他保护马车的人没有两样，一定要说有什么差异，就是在男子的肩膀部分带有显示他身分的纹章。 他怎么看都是一名骑士。 这么说，他所保护的马车是…… 察觉到其中暗藏的危险之后，我开口说： 「看来已经没有魔物了，我们打算就这么返回城镇。那就先告辞了……」 「请留步！各位特地出手相助，我们不能没有表达任何感谢就让各位离开。」 虽然我早预料到可能有这种状况，但还是没法在他这么开口前跑掉。 我毕竟不能直说对方这番心意只会徒增困扰，可是我又想早早闪人。 「抱歉，我们正处理委托到一半……」 所以我试着用冷淡的态度回应，但是…… 「如果是这样，那容我改天……」 对方仍不死心。 而且…… 「没错。请给我们答谢的机会吧！」 一个可爱的少女声音从男子后方这么说道。 我转头望去，看到男子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礼服，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少女的气色看来不太好，但仍毅然地望着我。 而那名想留住我的男子一看到那名少女，便有些慌张地赶到少女面前。 「殿下！我明明再三交待您要躲在马车里头……」 「战斗已经结束了吧？而且我们的恩人眼看着就要离开了。这样会折损王家的威信，如果不答谢人家……」 那名少女跟男子争执起来。 「……这下该怎么办？」 看着那两人争执的模样，我这么询问罗琳跟欧格里的意见。 「……我认为应该找个藉口尽快离开这里。听他们的对话，那个女孩似乎颇有地位。虽然不清楚她是亚兰的王族，还是他国的贵族……」 「我也是这么想。虽然跟那种人打交道可以尝到不少甜头，但也会牵扯到许多麻烦。话虽这么说……」 两人都不是很想跟眼前的对象扯上关系，不过从那公主与骑士的对话来看，他们也不像是会轻易放我们走的样子。 虽然我们也是可以调头就走，但如果那么做，之后倒楣的肯定是欧格里。 毕竟现在我跟罗琳使用的身分，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然而欧格里就只是正常在王都活动的冒险者。 如果我们现在走人，之后对方透过冒险者公会找到欧格里，跟他打听之前跟他同行的两人究竟是什么身分，那可就不妙了。 欧格里是可以老实说不知道，但那么做也可能让对方更加仔细调查我们的行踪…… 考虑到这些状况，除了和平拒绝之外，用其他的方法摆脱对方都不是好主意。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殿下希望能请三位到王宫来，好好答谢各位……」 就在我们正商量到一半的时候，那名骑士来到我们面前这么说道。 而那名「殿下」也站在男子身后看着我们。 她一脸就是「请你们务必到王宫来让我好好招待各位！」的表情。 我是很感激她有这份心意，也认为她身为王族有这种想法相当可贵。 如果我们是以原本的身分示人，当然是可以欣然接受对方的善意，不过现在有很多实在不方便答应的理由。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决定先提出疑问来拖延时间。 「呃，你刚才提到王宫，请问那位女士跟你的身分是……」 我问了这个我大概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们是骑士跟公主。 同时也是在路上不幸遭到魔物袭击的人。 ……我怎么觉得跟他们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好事。会是我想太多吗？ 「啊，真是抱歉。我一直都没报上姓名。我是亚兰王国近卫骑士团长，纳乌斯.安古洛。而这位是……」 近卫骑士？ 那应该是亚兰的精锐集团，刚才那些魔物数量虽多，但以那个集团的实力，应该根本不会输给那种程度的魔物。 然而他们感觉却不是那些魔物的对手。 等等，光是从还幸存的骑士来看，有几个人甚至身负重伤。 ……那看起来不像是森魔狼或岩狼造成的伤。 这么说，他们是在原本就有许多人负伤的状态下，又另外遭到魔物袭击吗？ 所以他们无论是体力跟魔力都所剩无几，就结果来说，最后还是在面对森魔狼这种魔物时陷入苦战。 唔……感觉越来越糟了。 然而就在我这么担心的时候，跟在纳乌斯身后的少女也接着自我介绍。 「我是亚兰王国的二公主，吉雅.雷吉纳.亚兰。」 听到公主表明身分，我们也立刻下跪。 尽管我是在乡村长大，但还是懂得这点规矩。虽然实情是如果遇到贵族到村里来的时候，不懂规矩可能会惹上麻烦，所以才会被迫学习这些东西。 看到我们的反应，吉雅公主开口说道： 「各位不用这么多礼。如果是在王宫也就罢了……我们是在郊外的大路上。而且三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况且在这种随时都可能会被魔物袭击的危险情况，我不会强迫人必须低头的。」 她宽大地这么说道。 可是如果把这种话当真而抬起头，结果落得被砍头的下场，是自古就屡见不鲜的状况，因此我们仍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其实我就算脑袋被砍下来，说不定也不会死。只是我并不打算积极尝试那种可能。 看到我们的反应，纳乌斯说道： 「……各位可以放心把头抬起来。殿下跟那些迂腐贵族是不同的。」 迂腐贵族…… 虽然在亚兰确实也有那种贵族，不过跟其他国家相比，比例应该算少的。 其中有许多理由，最主要还是亚兰有大半贵族都信仰东天教的关系。 那个宗教的基本精神是崇尚清贫与对他人的关怀，因此身为贵族的信徒也比较会善待领民。 骑士团长纳乌斯应该也不是不懂亚兰的实情，不过我从他的语气当中可以感受到相当强烈的意志。 只是我也从那样的意志中感受到火药味，这反而让我更不想跟他们有所牵扯…… 可是要直接拒绝王族的要求并不容易。 唔～如果不能直接拒绝，那就换个方法吧。 用拖延战术应该还是行得通。 如果能把这件事推迟一段时间，也比较容易研拟对策。 至少会远比就这么接受对方邀约要好。 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为了让事情朝推迟的方向发展，我决定试着继续与他们沟通。 由于对方要求我们抬起头，因此我也先顺着对方的意思。 毕竟我就算被砍头也没关系，加上我好歹也是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因此在局面上我也正好像是三个人的代表。 当我实际缓缓抬起头后，也做好了对方突然一剑砍来的心理准备……不过实际看到骑士团长纳乌斯与吉雅公主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让我明白自己是想太多了。 呼，真是走运。尽管我内心松一口气，但我并没有将这种想法表露在脸上，而是用毅然地态度开口： 「公主殿下、骑士团长阁下，小人对两位的赏识感激不尽。」 「不用多礼……那么关于招待各位到王宫这件事，你们意下如何？」 吉雅公主立刻提起这件事。 只是她这种问法，一般来说都是不容许拒绝的意思。 但公主实际上的语气中却带有疑问。 这样看来，如果我只是推迟邀约而不是拒绝，应该还能过关。 如果真的不行，就再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关于这件事，我们都是冒险者，而且现在正巧有委托在身。所以我们必须先跟公会回报委托的处理状况。另外正如殿下所见，我们这身服装要登上王宫的厅堂并不恰当，所以希望殿下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先做准备……」 我们三人的服装都太过抢眼了。我跟罗琳身上都穿着相当时尚的装扮，欧格里那身抢眼的服装在剪裁上也有相当水准。 可是如果我们就用这身服装进入宫殿，还是很可能会被人视为不敬。 要与身分高贵的人会面必须要有许多准备，其中当然也包括服装。而我们在这方面并没有满足最低标准。 所以请求对方给予时间准备，应该算是个颇为合理的藉口。 而且除了我们自己的顾虑之外，这也攸关招待者的面子问题，因此吉雅公主应该也能接受这个要求…… 听到我这么说，骑士团长纳乌斯率先表达了谅解。 虽然近卫骑士团长必须是贵族才能担任，不过基于保护王族的职务，据说在剑术方面的实力才是最受重视的要素。 因此从他的态度来看，纳乌斯说不定并不是身分特别高贵的贵族。 「嗯，既然是这样……你说得没错。虽然这样说不太好意思，但你们的装扮是有些刺眼。而且无论是任何工作，每个人都应该要尽力达成各自的使命。虽然说王族的要求应当优于一切，但是……殿下您意下如何？」 「父王从以前就再三交待王族不能妨碍国民工作，因此我当然可以再择日邀请各位进宫。」 吉雅公主的态度也反映出东天教重视关怀他人的价值观。 如果是他国的王族多半就不会对打断他人工作的行为有所顾虑，甚至可能根本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要求会被认为是对他人的干涉。 因为就贵族的价值观来说，庶民的工作与王族的要求根本就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他们根本不会有将这两者去比较先后的想法。 所以在刚才的对话中，让我明白亚兰的贵族并不是那样。 亚兰终究是个乡下国家。王族与国民的距离也要远比他国近上许多。 也许能说亚兰贵族的思考比较亲民吧。 「……那就这么办。那么等各位准备好之后……该怎么安排呢？」 「我是很想说你们到时直接前往王宫就好，不过普通的冒险者突然说要进入王宫，大概连大门都过不去……请你们把这个带在身上。卫兵看到这个东西，应该就不会拦住你们了。」 纳乌斯这么说完，将一枚徽章交到我手中。 那枚徽章与纳乌斯身上的盔甲有着相同的纹章。 纹章上有着独角兽用角刺穿魔物的图案，看来颇为血腥。 不过对骑士来说，那或许是一种英勇的象征吧……虽然在这方面的价值观我并不清楚，不过我多少能认同那个图案是有几分帅气。 毕竟我们家并没有家纹那种东西……不对，考虑到那个村子的异常程度，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家纹。想到这里，我内心闪过等回去之后试着问问看的想法。 「这是……？」 「正如你所见，这是带有我们家族家纹的徽章。让人持有这个徽章，就代表那个人是由我亲自交予徽章，有资格进宫直接听令于我的人。虽然同样的徽章不只一枚，但终究是用珍贵金属打造的魔道具，所以你可要记得归还喔。」 虽然纳乌斯耸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但他的眼神却颇为严肃。 看到罗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徽章频频点头，可以想见这个徽章应该确实是价值不斐的魔道具。 就算是以我的眼光去看，也能看出徽章使用的金属质地相当精良。 如果把这个徽章拿去变卖应该是能发一笔横财，但感觉下场很可能是会丢掉脑袋，所以我很快就打消了那种念头。 「……我明白了。我们择日必会前去王宫会见殿下。只不过……」 「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各位的马车，那样没问题吗？」 在结束事务性的话题后，我接着提起现实的问题。 他们的马车完全翻覆，虽然说这里距离王都并不算远，但徒步也得花上超过一个小时。就算对骑士来说不成问题，但这样的路程，公主殿下应该无法承担。 「所幸马车只是翻覆，只要重新拉正应该还能使用。毕竟那原本就是特地为王族打造的马车，构造相当坚固。只是可能得花点时间……」 ◆◇◆◇◆ 对方的意思，应该是说在魔力跟体力都有所损耗的状况下，要拉正马车应该得花上一番功夫。 「……你们怎么看？」 我悄声询问罗琳与欧格里的意见。 问题的重点在于，我们是否要在这件事上伸出援手。 此刻纳乌斯正指挥公主身边的骑士重新推正马车。 「……在这里提供帮助，之后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方便才对。我自己是还好，但你们原本是想避免引人注意吧？所以最坏的状况，就是之后由我一个人去王宫赴约，这样你们先在这里卖个人情，也比较容易避免被追究责任……」 欧格里的意思，应该是当作我跟罗琳之后就那样闪人，不去王宫赴约，让欧格里一个人去向公主解释，不过我们当然不能那样难为他。 毕竟一开始是我开口说要出手帮忙的。 如果因此有什么麻烦得扛，我当然不能把麻烦推到欧格里身上。 尽管说一切事情的起因是欧格里找我们处理这件委托，但答应接下委托，终究还是我的决定。 所以我不认为应该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对我们来说那样或许算是捡到了便宜，但如果那么做，会让你以后在王都难以立足的。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也不能因此让你一个人去扛下这些麻烦。」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显得有些讶异。 「……明明是因为我的要求才让你们牵扯进这种麻烦，你还真是好人。不过，我是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可是……那你们有其他打算吗？」 罗琳在这时开口： 「……不管怎么说，先卖人情应该是没错。所幸推正马车这种小事还算简单……我可以出手吗？」 罗琳应该是打算施展魔术。 虽然在那些骑士当中想必也有懂魔术的人，但由于职务需要，他们的魔术应该大多偏重于攻击魔术。 而罗琳除了攻击魔术之外，还懂得许多方便且能对应各种专门需求的魔术。 「是可以啦……但不要太夸张喔。」 毕竟不要太过显眼是我们在王都活动的一个目标。 原本我是以为最多就仅止于服装有些惹眼而已的。 我实在不希望再更加引人注意了。 「……也对。我等等要用的魔术是不会多么醒目，只是看起来可能会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就是了……」 「不舒服？」 虽然罗琳的叙述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只要不会太醒目就好了。 毕竟魔术师大多都会因为个人嗜好而发展出一两招格外奇特的魔术，罗琳等等要施展的魔术应该就是那种东西。 「不醒目就好，就麻烦你了。」 听我这么说完，罗琳便朝跟我们有一段距离纳乌斯那里走去。 「纳乌斯近卫骑士团长阁下。恕我僭越……我希望能在推正马车的作业上提供帮助……您可以同意吗？」 「不，不用了。我们已经亏欠各位救命之恩，实在不方便再烦请各位相助……马车虽然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复原，不过应该还能赶在日落之前抵达王都。」 纳乌斯看来并不打算让我们帮忙。 可是这样我们就没法卖人情了。罗琳当然没有就这样让步。 「姑且不论以纳乌斯近卫骑士团长阁下为首，富有荣誉感且骁勇善战的诸位骑士，只是高贵的公主殿下恐怕不宜在这充满血腥味的地方久待。我认为应该尽快修复马车。所幸我对魔术略有涉猎，懂得一些能在这种状况派上用场的魔术。如果阁下容许，只需几分钟时间就能将马车修复。还请阁下同意。」 听到罗琳说出这一长串绕舌的话虽然让我有些讶异，不过我随即想到罗琳曾提过以前在帝国时也经常与学者们周旋的过去。 这或许也算是罗琳在当时所学会的处世之术吧。 起初还打算拒绝的纳乌斯在听到罗琳提及公主殿下的时候，便开始有所动摇，当罗琳说到只需几分钟时间的时候，表情更是在惊讶之后转为苦恼。 「……在亏欠各位救命之恩之后，还烦劳各位相助实在非我所愿，但情非得已，还请您出手相助。其实我们在抵达这里的路上已先遭到袭击，魔力跟体力都已所剩无几。尽管平常要处理这种状况并非难事，然而现在却……」 纳乌斯向罗琳低下头，坦承他们所面临的状况。 「从各位身上的伤势与所剩的魔力来看，我也多少能推测到阁下的处境。只是不便多加过问，因此才没有明言。总之我这就先将马车扶正，还请阁下先让马车周围的骑士离开。」 听到罗琳这么说，纳乌斯便朗声对手下的骑士下令。 「你们听着！这位女士现在要施法将马车扶正！在马车周围的人都快让开！」 在马车周围的骑士立刻听从纳乌斯的吩咐往旁边站开，罗琳在确认马车周围没人之后便开始念起咒文。 以罗琳的本事，虽然许多魔术都能以无咏唱的方式施展，不过基本上在人前都会确实咏唱咒文。 就罗琳的说法，这么做除了避免在他人面前暴露实力，也是魔术师特有的嗜好。 因为自古以来，掌权者都会将优秀的魔术师纳入自己麾下，因此这算是魔术师为了避免受到掌权者限制所具备的习惯。 在罗琳念完咒文的同时，数条粗大的绿色藤蔓迅速从地面窜出，并开始像绳索般互相缠绕，形成更加粗壮的藤绳。 只见由藤蔓编成的绳索接着缠住马车，将整辆马车高举到半空，再接着将马车转正之后放回地面。 原来如此，正如罗琳所说，这确实是会让人看起来不太舒服的魔术。而且藤蔓的速度还很快。 如果是人或魔物被那些藤蔓缠住身躯，八成会在瞬间昏迷。 虽然这类植物系的魔术一般认为是精灵的强项，不过我也知道罗琳会施展这类魔术。 我以前也看过罗琳用比较小规模的魔术将植物当成鞭子使用。 顺带一提，那种魔术跟我用圣气促进植物生长的技术，其实有不少差异。 以魔术来说，如果不能持续投入魔力，唤出的植物就会立刻消失。 而且虽然可以靠这种魔术变出果实采用，但这样变出的果实通常不是没有味道就是味道相当糟糕。那样的果实似乎也没有营养可言。 但如果是圣气，植物就会维持在成长的状态。 正因为这样，圣气的加护才格外珍贵。 所以我身为活动肥料的价值并不会因此折损……虽然那种价值就算折损我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插图53_fmt 「喔，这实在……真是太惊人了！我听说要精通植物系的魔术十分困难，没想到……」 近卫骑士团长纳乌斯忍不住称赞罗琳的本事，然而罗琳谦虚地如此答覆： 「您过奖了，这只是基于个人嗜好钻研的结果……」 实际上出于嗜好的说法很可能是事实，不过能将植物操控得如此纯熟，也反映出罗琳身为魔术师的实力。 听说植物系的魔术其中包含了支配生物的部分，所以才格外困难。 精灵之类的种族之所以擅于运用这类魔术，是因为他们天生是与森林有密切关系的种族，而并非是精灵的罗琳能将这种魔术展现到这等地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您太谦虚了……不过，这样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返回王都了。」 当纳乌斯对罗琳说完这些话之后，吉雅公主接着对纳乌斯说道： 「纳乌斯。既然马车复原了，我这就将它们叫回来。」 吉雅公主这么说完便吹响口笛。 就在我还搞不懂她为何这么做的时候，便听到远方传来有动物朝这里奔跑而来的声响。 我转头一看，看到两头纯白的独角兽跑了过来。 那两头独角兽很可能就是原本用来拉这辆马车的「马」。 然而独角兽应该难以驾驭，性情也相当暴躁，是难以当成「马」来运用的生物。 不过独角兽的体力跟速度要远胜于一般的「马」，如果真的能够驯服，确实是非常实用的利器。 看这两头独角兽是应吉雅的笛声现身，它们很可能只会听从吉雅的指示。 可是以独角兽的聪明程度，如果吉雅要求它们听其他人的话，它们说不定也会照办，只不过…… 我想还是别太靠近它们比较好。 因为我听说它们除了主人之外，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跟野生动物并没有两样。 吉雅接着将独角兽与扶正的马车系在一块。 看吉雅动作熟练的模样，让人感觉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温室大小姐。 加上她不顾纳乌斯要她躲在马车里的要求，坚持自己到外头确认状况的举动，感觉应该也不会是个文静温和的公主。 明明接连遭遇袭击，但她看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在吉雅系好独角兽之后，其他骑士便接着开始检查马车的状况，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损伤。 虽然翻覆的马车不至于丝毫无损，但正如纳乌斯所说，这辆坚固的马车在行驶上似乎没有大碍。 「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听到纳乌斯这么说，我便接着说：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一同随行到王都吗？」 这是我跟罗琳及欧格里商量后所做的决定。 简单的说，就是再多卖一个人情。 尽管多少得到一些休息，但纳乌斯麾下的骑士仍难以说是处于万全状态。 虽然说这里距离王都不远，但马车要在骑士的护卫下抵达王都，应该也要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那些徒步行动的骑士，原本似乎也是骑马随行，不过他们的马匹没有独角兽那么幸运，似乎在袭击中折损了大半。 还幸存的马匹仅仅只有两、三头。不过有剩总比全灭好。 「你们的意思是要护送我们回去吗？」 「是的，虽然这个要求可能有些逾越身分，但考虑到公主殿下的安全……如果这个要求是多此一举，那就当我们没说过吧。」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从他先前与罗琳的对话当中明白纳乌斯对公主的安全格外重视。 「……也好。你说得没错。如果你们愿意随行，对我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援手。当然，你们的付出一定会获得回报。」 看出纳乌斯确实难以抗拒跟公主安全有关的要求，因此我决定趁机多加一些要求。 「我明白了。可是我们这些并非骑士的平民也不便太过显眼，所以我们还是尾随在各位后方比较妥当，还请多多指教。」 ◆◇◆◇◆ 或许能说是幸运，我们返回王都的路上都十分和平。 其实会有那么多魔物在大路上出现，那种状况本身就很罕见。 我想多半是他们一行人先前遭到袭击后，身上的血腥味成为了吸引魔物的要素。 毕竟狼系的嗅觉是相当出名的。 通常在森林中击败魔物后如果不尽快离开，其他魔物就会接踵而来。 虽然说在大路上击败那么大一批魔物之后，应该不至于会有更多魔物出现，但那些魔物的数量也已经够让人吃不消了。 短时间内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任何狼系魔物了……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这么说完，罗琳接着用那假装文静的语气说道： 「也对。那我们或许也差不多该跟他们分开了。」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点头同意。 「那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我从马车后方移动到前方，直接向纳乌斯开口： 「纳乌斯近卫骑士团长阁下，再过不久就会抵达王都正门，所以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喔，是吗？确实来到这里应该就不用担心会有状况了。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正门的卫兵也能立刻赶到……既然这样，容我先向各位致谢。请各位日后务必来王宫作客。你们的功绩我也一定会向陛下禀报。」 要是他真那么做只会让我们伤脑筋，所以我决定拐弯抹角地拒绝。 「别这么说，保护高贵的公主殿下安危是应该的，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先告辞了。」 看到我早早离开，纳乌斯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我总觉得跟他说越多话越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我决定假装没看见，早早回到罗琳跟欧格里旁边。 「我们到平民的队列那里去吧。」 我这么说完，我们便迅速远离马车。 而我们离开后的马车当然是驶向高阶贵族的队列。 在王都正门有数条队列，那些队列是以平民、低阶贵族、高阶贵族、徒步、马车等要素区分。 这还真的是要有够大的城门才搞得出这种把戏…… 理所当然的，平民用队列在现在这个时间带会有许多人在等候。现在正是百姓出入高峰的时间带。 相对的，公主一行人所在的队列几乎没有什么人。 因为高阶贵族原本就不多，这也是当然的。 我们当然是可以贪图方便选择随公主一行人入城，但那么做肯定会留下一些纪录…… 不管再怎么马虎，贵族在城门出入都还是会确实纪录的。 在随行人数较少的状况下，我们也可能会被人记住，因此我们很快就放弃了那个选项。 ◆◇◆◇◆ 「总算回来了……」 我们顺利进入王都后，我这才总算松一口气。 虽然说之前已经成功通过一次，但我毕竟使用的是让我会感到心虚的身分证。 因此我内心其实相当紧张。 相较于我，习惯在王都往来的罗琳倒是显得神态自若。 欧格里随便向卫兵说了个理由，先我们一步进到王都内，由于他拥有正式的身分证，要进入王都自然不成问题。 在三人中最后一个进入王都的我，在通过正门后便立刻与等待我的罗琳会合。 「你总算来了。其实你用不着那么紧张的说。」 罗琳一看到我便说出这个彷佛看透我心思的话。 就算她说不用紧张，但我正在做亏心事也是事实。 对我这样的胆小鬼来说，要不紧张实在太难了。话虽这么说，之所以没有穿帮，也是因为我尽管紧张，但还是能确实应对卫兵的关系。 毕竟要是被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被反覆质疑。 因此在那种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要摆出泰然自若的模样。 「没穿帮就行了吧？比起那个……咦，欧格里呢？」 他应该是比罗琳更早进到城内等我们才对，但我却没看到他，因此提出疑问，而罗琳答覆我： 「喔，他先去公会处理达成委托的报告了。因为那也关系到我们的报酬，所以他要我们先等他一下。」 「在这里等吗？」 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实在太过醒目，我希望能尽量避免那种状况才有此一问，不过罗琳摇了摇头。 「不是，是到他指定的店里等他。我有确认过那家店的位置跟店名，我想应该不难找到。」 原来如此。我这么想道。 「那我们就走吧。」 就这样，我跟罗琳便接着动身。 ◆◇◆◇◆ 「……这家店还挺怪的呢。」 「真的……」 我跟罗琳走了一段时间，我们所抵达的场所，是与大街有些距离，位在巷子里的店家。 店门口的招牌上确实写着欧格里告知罗琳的店名，不过招牌上爬着藤蔓，导致店名非常难以确认。 如果不是欧格里有仔细说明店的位置，我们八成会直接从店门前走过去。 可是不管这家店多么奇怪，我们除了进去之外也别无选择。 我小心翼翼地去推店门，店门伴随着老旧门扉的刺耳声响缓缓敞开。 「——欢迎光临。」 然而我往门内探头一看，发现里头令人意外地是个有着许多漂亮家具，看来颇为舒适的空间。 许多植物以不会让人觉得碍眼的密度点缀店内，桌椅也都是使用已经变成橙黄色却相当完好的家具。 在柜台后头是一名将一头白发整齐修短，并将头发后梳的年老男子，从他熟练清洗餐具的模样，也多少能看出这家店所累积的年月。 「……真令人意外。像欧格里那种人如果跑来这家店，应该会相当显眼吧？」 罗琳冷静地这么吐槽。 虽然我也不由得点头同意罗琳的看法，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也是他的自由。 总之我决定先向那名应该是店长的白发男性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跟一个名叫欧格里的冒险者约在这里见面……」 我之所以只把话说到这里，除了是在问对方欧格里是否已经在这里之外，也是在问如果他还没来，我们是否应该在这里等，还有是否有指定位置的意思。 那名应该是店长的男子也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点了一下头。 「欧格里先生还没到，不过两位可以先随我来。」 对方这么说完，便领我们来到位于店内最深处的座位。 这是一个从入口几乎看不到的位置，感觉颇适合回避他人的视线。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听到男子这么问，我跟罗琳随便点了饮料，在这里等待欧格里。 老者在一段时间之后端来的饮料相当顺口，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来到一间如果要以王都为活动据点就应该要来这里的好地方。 我们悠哉地在这里等了一杯饮料的时间之后，便听到店门被推开的刺耳声响，接着便是店主的声音与朝我们靠近的脚步声。 然后，欧格里来到我们面前。 「……久等啦。怎样，这间店还不错吧？」 他这么说道。 可是他的模样却让我跟罗琳大吃一惊。 「……你怎么穿成这样？」 「有什么奇怪的吗？」 欧格里对我的问题感到不解。 如果要诚实评论欧格里现在的装扮，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虽然不奇怪，但就是不奇怪才奇怪。 就我对欧格里的印象，他应该是个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一定会让人觉得眼花的人。 可是他现在却是一身朴素的装扮。 他外头穿着一件褐色外套，里头则是整体色调偏暗的衬衫。鞋子也极为普通。 原本那在任何地方都无比醒目的华丽装扮，现在丝毫不见踪影。 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欧格里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眼神。 只见他笑着说道： 「你们别这样，我好歹也是会看状况的。我之前那身装扮来这家店未免太突兀了吧？而且还有你们的问题。我知道你们不希望太引人注意，所以我才会这样配合嘛。我不该这么做吗？」 听到欧格里这么说……其实我并不算太过意外。因为他在马尔特的时候就展露过这样的一面。 虽然欧格里这个人似乎有些少根筋，不过也能敏锐掌握局势，尽管有些我行我素，但在重要的部分也不会出纰漏。 看来他就算到了王都，那种特质似乎也没有变。 我对欧格里说道： 「不会，让你这样费心，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委托的回报已经办好了吗？」 欧格里在我们旁边坐了下来，同时答覆我的疑问： 「嗯，已经回报完了。两枚金币的报酬一点都不少。我先把这些报酬交给你们。」 由于他之前就答应报酬全归我们，因此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吃惊，只是在看他真的要交出所有报酬的时候，我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喂，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说这次可以算是你自己去承接人家为你发出的委托，但委托费是服饰店出的，我认为你应该也有权力收下才对。」 「这样说或许没错，但毕竟我们一开始已经说好了……我还答应过要另外追加报酬，所以我自己还要再多付一枚金币给你们。」 欧格里这么说完，便又拿了一枚金币出来，叠在之前的两枚金币上，接着他便将共三枚的金币推到我们面前。 我跟罗琳互望了一下，看罗琳的表情，她的意思是「……既然对方这么坚持，那就收下吧。」 我看了看欧格里的表情，看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并带着罕见的严肃。 明白就算拒绝也没用的我，决定老实收下三枚金币。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这个采取火精茜的委托给出这种酬劳来说是否公道，这次的酬劳可说是相当高。 如果在马尔特贴出相同的委托，酬劳应该是不到一枚银币。 毕竟这一般是给铁级或铜级冒险者处理的委托，这样的价位也是当然的。 这样感觉如果在马尔特发出大量委托，接着把材料带去王都赚取差价似乎是可以发一笔财，不过那种药草其实是有较为低价的替代品，因此并没有那种好事。 除了像欧格里这样基于特殊理由执着要使用那种染料的状况外，火精茜并不是有太多需求的材料，因此价格虽高，但也很难找到买家。 考虑到这些因素，会给出这样的酬劳其实也还算得上公道。 毕竟无论对委托主还是承接委托的人来说，这都是相当罕见的特殊委托。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实说，我还是认为酬劳有些太高了，因此在这里用餐的费用，就算我请客好了。」 而我当然也会用刚收下的酬劳去支付。 欧格里看来对我的提议也没有意见，颇为开心地说道： 「喔，那真是太好了。那我可以点些吃的吗？其实这里的料理很棒喔。」 顺带一提，我们现在所喝的饮料是一种名为提神水的嗜好品。 在制作时要使用一种名为香月草的植物，将植物根部磨成粉后，再从经过乾燥、烘焙过的罗亚豆中提炼液体，将两者调配成提神水。 由于提炼液体的器具形状相当独特，在操作上也不容易，因此不同店家的提神水都会有所出入。 就这个角度来说，这家店算是一间好店。 当然，如果没有特别讲究，其实在哪里喝也不会差太多。 就亚兰来说，提神水算是相当普遍的饮料，因此会对提神水味道格外讲究的亚兰国民也不少。 换成其他国家的人，似乎常会认为那只是一种又酸又苦难以入口的东西，不过罗琳对提神水不仅没有排斥，甚至还喝到有些成瘾的地步。 我记得罗琳家里甚至还有提炼液体的器具。 而且罗琳家里的器具是以个人来说相当昂贵的高级品，由此也可见她对提神水的喜爱。 至于不太能接受那种味道的人，则是会加牛奶或蜂蜜来喝。 我？我当然也会加。不然太苦了。 虽然欧格里就算什么都不加也能大口喝下肚就是了…… 「随你点吧。即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点些什么才好呢……」 「说得也是。我刚好也有点饿了呢。」 因为罗琳也点头同意这个提议，所以我们便招来店长开始点单。 ◆◇◆◇◆ 「……喔，没想到这么晚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我往窗外一看，太阳的位置要比先前低上许多。 我们后来又点了一些料理，边吃边聊了一段时间，感觉我跟欧格里似乎在脾气上相当投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可能因为我们都习惯单独活动，也一起喝过几次酒，因此感觉相当亲近。 虽然从欧格里的角度来说，我们几乎跟陌生人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可能只会觉得我是个爱装熟的人也说不定。 「是吗？那我们也走吧。」 「也好，雷特。那就像你之前说过的，这顿饭就归你请啰。」 「好啊，没问题……嗯？」 我在回话的同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原本还在掏钱包的我抬头一看，发现欧格里满脸笑容，而罗琳则是一脸在说「你竟然这么笨……」的表情。 「……我就知道。这么说，你是罗琳吗？」 欧格里转头对罗琳这么问道。 罗琳先是想了一下，但大概是觉得否认也没有用，因此坦率承认。 「……嗯，没错。真是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定要说的话，是现在才发现的。我其实一直都没法肯定。我先前只是觉得他挥剑的方式跟雷特很像……我想如果不是看到他战斗的模样，应该就不会发现吧。」 「原来是……这家伙的剑术有那么明显的特征吗？」 「并没有，应该说几乎没有特征可言。我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征，反而是他的动作太漂亮了。就像是范本一样，将剑刃稳稳送入敌人体内的感觉。那是会让人觉得一定是经过频繁练习才会有的表现，所以……要说特征也算是特征吧。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变装到王都来？」 这是个让人不知该如何答覆的疑问。 其实还是老问题。因为我们不能说出转移魔法阵的事，因此只能给出模糊的解释。 「……因为某些理由，我们不能留下曾在这里出现的纪录。至于我们来王都的理由……一定要说的话，算是观光吗？」 虽然这是我在王都正门用来搪塞卫兵的说法，但这倒也不是假话。 我们是被嘉尔布他们突然带过来，因此要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基本上也就是观光。 最多就是顺便打探一下冒险者公会总部的环境而已。 「我就是想问你说的某些理由是什么啊……也罢，过度追究冒险者的背景也不合规矩。总而言之，就是你们在王都的这件事需要保密吧？」 就算我们没有说明理由，欧格里也能理解我们的意图。 从我们在遇到那个骑士跟公主时，欧格里就会帮我们考虑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早就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你愿意帮我们保密，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没问题。如果你会担心，那我们来签个魔术契约书好了。」 欧格里会这么说，也是因为我粗心穿帮的关系。 以后我用剑的时候要多费点心思才是。我脑中一边闪过这个想法，同时向欧格里摇头。 「不，我相信你。不过如果这件事泄漏出去，最后有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所以真的别说出去比较好。」 光是从我们曾在这里出现这件事，应该也不容易得到我们用了转移魔法阵的结论，可是如果真的被人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转移魔法阵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那样的人肯定会不择手段，因此会有危险的人，不会只有我们而已。 就算是只知道零碎情报的欧格里，也会变成对方下手的对象。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似乎也显得有些害怕。 「……我们还是来签个魔术契约吧。我记得如果是用比较好的契约书，也有预防我说溜嘴的作用吧？」 由于欧格里这样提议，因此我们便接着动身去找魔术契约书。 ◆◇◆◇◆ 魔术契约书的品质有高有低，用途跟效果也相当多样。 其中最单纯也最被广泛使用的，是违背契约时会遭到惩罚的类型，而这也被认为是规格最为标准的魔术契约书。 这类标准的魔术契约书虽然也有品质差异，不过基本上都能在冒险者公会或商业公会等地方买到。 但如果是欧格里说的「比较好」的类型，又有些不同。 因为他所说的那种类型，并不是在违背契约时会让人遭到惩罚，而是只要契约存在，就会强制签约者遵从契约内容行动，这在魔术契约书当中也算是较为特殊的类型。 那种契约书虽然就只是一张纸，但价格也颇为昂贵。 另外那类契约书如果遭到恶用会有很高的危险性，因此基本上没法在冒险者公会跟商业公会买到，可以使用的地方也很有限。 而会贩售那种魔术契约书的地方……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契约之神霍赛位在王都的分神殿。」 在前头领路的欧格里站在一栋庄严的建筑物前这么说道。 那是一座有纯白石柱支撑着巨大屋顶的雄伟建筑。 因为规模庞大的关系，那栋建筑远离王都中央地区，几乎可说是建在郊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说国王陛下如果有事要与神殿长之类的人会谈，还得先跟位在王都中央地带的神官用办公处联络。 之后会有神官来这里向神殿长传话，神殿长再从这里动身前往王城……总之，就是会有这样一套麻烦的流程。 这算是一个会让人觉得神官也真不好当的传闻。 话说回来，在知道规模如此雄伟的建筑还只是分神殿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诸神的本神殿是分散在各种地方，由于所谓的王都只是人类所决定的中心地，因此说起来也不奇怪，可是…… 就我曾听过的说法，似乎也有本神殿反而比较小的状况。 这座神殿不知是否也是类似的例子。 考虑到契约之神所管辖的内容跟人类有密切关系，就这点来说，分神殿比较大好像也很合理。但我其实连本神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是了。 「不过，你这个从马尔特跑来的人，对王都的地理状况还挺熟悉的呢。」 我们在分神殿里走到一半时，我这么对欧格里说道。 「因为我来这里也有不少日子了。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我从刚来的那天就把王都到处逛了一遍，把基本的地理环境全记起来了。但如果是比较细微的巷弄状况，我所知道的也很有限。」 根据委托需要，冒险者有时也得直接与委托人见面。 就像我也会跟萝拉见面一样。 因此为了顺利应对那种状况，冒险者最好要能掌握自己活动据点的地理环境。 可是要说有多少人能实际做到，那又是另一个问题。 马尔特的年轻冒险者在这方面都做得相当扎实就是了。 因为像我这类会在马尔特帮新人冒险者授课的人，都会教他们要那么做。 欧格里现在虽然是在王都活动的冒险者，但他在根本上依旧算是马尔特的冒险者。 神殿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氛。 不只是气氛，这种规模的神殿通常也会常驻几名能运用圣气的神官。由于每天都有人会用圣气净化神殿的关系，因此实际上充满圣气的神殿，就连空气都会让人感觉格外清爽。 虽然身为不死魔物的我，会对带有圣气的空气感到清爽其实也颇为奇妙…… 也罢，毕竟我是个能用圣气的不死魔物，应该也不算太离谱吧。 虽然我也挺喜欢潮湿的地方就是了。 「……欢迎来到霍赛神殿。请问各位有何贵干？」 我们在神殿里走了一会儿之后，一名神官走来对我们这么问道。 在神殿大厅里头有一尊巨大的霍赛神像，神像前也能看到不少参拜的信徒。 霍赛神是一手持有司掌正义的锡杖，另一手则持有维持公平的天秤，身穿宽松衣物的长发女神。 神像的双眼直视前方，彷佛眼中带着不容许丝毫不公的强烈意志。 站在祂面前的人都会被检视是否明白契约的重要，以及违背契约时要担负惩罚的觉悟。 诸神虽然有不同的个性，不过霍赛神在其中也被认为是最为严厉的存在。 我自己是喜欢个性比较随和的神，不过在这里可容不得我任性。 我对神官说道： 「我们今天来此，是希望能求得带有霍赛神加护的魔术契约书。」 我不需要特别提及品质。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般使用的魔术契约书，并不会另外加上「带有霍赛神加护」的叙述。 虽然魔术契约书的制作方式是由霍赛神殿独占，但为人所知的部分，就是基本上还是用一般魔术的衍生技术进行制作。 可是我们这次要求取的是能够限制行动的魔术契约书，而那种契约书在制作阶段就需要运用到圣气。换句话说，那是经由圣人、圣女制作的物品，所以才会使用带有霍赛神加护的说法。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按照规矩，那种契约书只能在神殿内使用，关于这点……」 「没有问题。这里可以提供房间吗？」 「可以，我们这里有施加隔音魔术的房间。请随我来。」 神官在这么说完之后，便走在前头为我们领路。 我们从巨大的霍赛神像旁边走过，在穿过一扇门之后，便在门后的通道看到许多等间隔排列的房门。 每当我们从门前经过的时候，门上都会浮现出「使用中」的红色文字，这应该是代表里头有人的意思。 神官带领我们来到一扇没有浮现出任何文字的门前，接着开口说： 「请用这间房。」 神官这么说完边打开门，接着示意我们进房。 我们按照神官的指示进到房内，随后神官也跟着进门，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看着我们。 ……这是什么状况？正当我感到不解的时候，罗琳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侧腹，并小声对我说：「……要捐献啦。」 被罗琳这样提醒，我这才明白自己忘了什么，我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皮革袋，并对神官开口： 「……请收下。愿霍赛神眷顾我们。」 我边说边将皮革袋交到神官手中，神官则是低下头，将袋子接了过去。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神官接着将一张羊皮纸递给我。 那明显带有圣气的羊皮纸，正是我们所要求的魔术契约书。 「这张契约书用法跟一般的魔术契约书没有两样。差别只在于会强制签约者的行动，还请多加留意。我就先离开了。你们在拟定契约内容时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部分，可以摇这个铃铛找我，我会立刻赶来。」 神官说完这些话之后便退出房间。 ◆◇◆◇◆ 「就算有施加隔音魔法，这个铃铛的声音还是能传到外面吗？」 在神官离开之后，我看着放在桌面中央那个带有宗教装饰的铃铛，脱口说出内心自然浮现的疑问，而罗琳也随即为我说明： 「虽然不太明显，但这个铃铛是带有微弱魔力的魔道具。我猜应该是有成对的铃，只要摇响其中一个，另一个铃铛也会跟着发出声音。不过隔音魔术也有阻绝魔力的作用，就这方面来说，这应该算是相当特别的魔道具。」 罗琳这样的说明让我觉得相当合理。 只是对我这个魔术师一年级生来说，想要自己看出个中道理，实在有些困难。 由于我几乎没法从那个铃铛上感受到魔力，因此我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物品。 最多就是材质跟美丽的装饰让人感觉颇为值钱，让我怀疑会不会有人偷走而已。 不过如果是魔道具，那么就算想偷也不容易。 因为这类物品通常都有防盗机制，例如在物品上施加一旦离开这栋建筑就会发出警报声的魔术。 实际上也有专门在研究这类魔术的魔术师集团。 由于世界上最多的犯罪就是窃盗与抢劫，因此那也是有极高需求，甚至能藉此生财的魔术。 「好吧，这个铃铛能否真的把神官叫来的事就先不管了……我们来谈契约的事情吧。」 「没错。欧格里，你准备好要认命了吗？」 罗琳在点头附和我的话之后，用威胁的语气对欧格里这么说道。 「……认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得要知道许多秘密。如果只是要你保密我们来王都这件事，那你是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要用到契约就另当别论。因为要设定详细的条件，所以我们必须让你知道一些事情。」 「这样说也对。如果契约上只是单纯要我别说你们有来王都，但如果你们以后能大大方方到王都来的时候我也不能说出来，那我就很难说话了。可是……就算是那样，不管是要多加一些限制缩小范围，还是要避免我说出你们不想让我说的部分，应该都还是办得到吧……而且那样对你们来说也比较省事吧？」 「如果是那样，你承受的负担就太大了。就算我们可以拟定那种契约，结果也是会把你绑得太死，之后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就麻烦了。」 「这个……确实有可能。不过如果我们的立场对调，我应该根本不会去考虑你们有什么麻烦，就直接用契约让你们闭嘴了。以冒险者来说，你们从以前就太好心了。甚至可以说有些天真。尤其是雷特。」 被欧格里这么说，让我实在有些尴尬。不过罗琳这时插口说道： 「雷特是那样没错，但我可不一样喔，欧格里。」 「这话怎么说？」 「我们是打算让你知道一些秘密，但你如果之后反悔想不签约就走，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再也没法跟我们作对。从你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你其实就只有缔结契约这条路可走了。」 罗琳的态度有些吓人。 而欧格里虽然因为这样的罗琳，脸上透露出些许惧色，但也随即说： 「就算你真的打算那么做，通常也不会让对方知道吧？光是你这样先说出来，就还是太好心了……也好，我懂你们的意思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认命来听你们有什么秘密吧。既然你们都那样说了，想必是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吧？我洗耳恭听。」 我打算对欧格里透露的，主要是关于我的身分。 关于转移魔法阵的秘密，是必须要跟嘉尔布他们商量的部分，因此我并不打算对欧格里说得太过明白。 虽然在听过我一定程度的解释之后，反覆推敲应该也有可能想到有转移魔法阵这件事，不过包含这个部分在内，就麻烦罗琳去设想能一并保密的契约条文吧。 基本上在拟定契约这部分，我是完全丢给罗琳负责了。 虽然我也能拟定简单的契约，但要设定细微的契约条件我可是一窍不通。 至于罗琳或许是因为工作需要，在这方面倒是颇有研究。 所以交给她处理应该是不成问题。真有什么状况，到时候再看着办就是了。 「那么……我有些犹豫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我看就先说我自己的状况好了。欧格里，你知道我在马尔特有失踪一阵子吗？」 「我记得，那应该是我还没离开马尔特的事吧？那时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还挺为你惋惜的呢……毕竟我当时还想找你一起去王都的说。」 这件事我还是头一次知道。 「你怎么会想找我？」 「我们都是单独活动，而且都是铜级呀。可是，我也同样以在王都活动为目标……当时我正好找到有个前往王都的商队愿意单独雇用铜级冒险者担任护卫，我也跟他们说可能还有另一个人愿意来，而对方也不在乎多雇用一个人。可是，你后来就……总之就是因为那样，我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没想到在意外的地方会有这种意外的机会。 虽然被《巨龙》吃掉就某些角度来说也是一种机会，不过当时如果没有发生那种意外，跟欧格里一起到王都来，那样说不定也不错。 尽管会有风险，但我在王都附近的迷宫跟稍微强一点的魔物交手，可能也有机会能提升实力…… 我大概想太多了。 我抱着这些想法对欧格里说道： 「原来有那种事吗……错过那个机会，感觉还挺可惜的。可是你独自来这里后变成了银级，还真是厉害。你一定很努力吧。」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不过你也差不多吧？我刚才看你战斗的表现，真的很厉害。虽然你们身手跟剑术原本就相当纯熟，并没有太多变化，但就像是基础实力大幅提升一样……我想以你现在的实力，要通过银级的升级试验应该不是难事。」 欧格里满怀感慨地这么说道。 他的表情似乎在感慨我们两个单独活动、过着寂寞生活的冒险者终于得到回报一样。 毕竟我们偶尔也会懦弱地说些「自己可能会永远都只停留在铜级」的丧气话。 我们十分能瞭解彼此的感受。 ◆◇◆◇◆ 「……也对。我其实也感觉得出来。虽然能否通过银级试验，还是得真的试过才知道，但我的实力确实提升了。不过这里头也是有理由的。」 由于欧格里提到的这件事正好适合我打开话题，因此我便顺势这么说道。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显得有些不解。 「……理由？听你这种说法，好像你并不是单纯透过努力修练变强的……不对，你一直都很努力，如果会变强的话，你应该早就是银级了，可是……还会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欧格里看来想不到答案。 其实这也是当然的。 正常去想，应该也不会想到我是因为某天突然变成魔物，结果导致实力提升的这种结论。 不过这就是我必须告诉他的秘密。 我很难预料欧格里究竟会有什么反应，但基于我过去跟他在马尔特的交情，我很清楚欧格里的人品。纵使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到我跟罗琳那样深厚，我对欧格里仍有相当程度的信任。 我开口说： 「我就不卖关子，直接说重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无论交情如何，在告知之前都需要有些缓冲，所以才先这么说。 「……我觉得你已经在卖关子了。」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为了让你有心理准备，才制造这样的缓冲时间呢。」 「是啦是啦，很好很好，然后呢？」 欧格里似乎把我说的话当作是缓和气氛的玩笑，耸起肩膀开口催促；而我则认为既然他可以抱有这种态度，那么应该也不需我太过费心，所以就简洁地说出答案。 「……我变成魔物了。」 「……啊？」 我这唐突的告白让欧格里就像骷髅似地歪了脑袋。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似乎才逐渐理解我话的意思。 「……等、等一下……咦，变成魔物？你说谁？」 听到欧格里提出这个疑问，我便用手指着自己。而在一旁的罗琳也同样用手指着我。 这个景象看来颇为滑稽。 毕竟太过认真也有些奇怪……这样带有一点滑稽，很多事情说起来也比较容易。 「……什么时候的事？」 欧格里接着这么问道，因此我开始解释详细经过。 「就是在大家以为我失踪的那个时候。我在迷宫里很倒楣地被《巨龙》袭击。等到我清醒时，就变成骨人了。」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突然安心地笑了起来。 「……什么嘛，原来你在开玩笑啊。现在的你怎么看都是人类吧？虽然你是有用面具遮住半张脸啦，不过……你还是有眼珠、有额头、有眉毛吧？这样要说自己是骨人也太扯了。」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感到安心吗？明白这件事之后，我接着继续解释。 「因为我现在并不是骨人，而是吸血鬼。所以我才会看起来跟人很像。就像你说的，我也确认过自己现在就跟变成魔物之前的我没有两样。但我并不是人……你看。」 当我说到这里时伸出手臂，在手臂上抓出抓痕，虽然一开始从伤口有冒出血珠，但那些伤口在转眼间就迅速愈合。 人类基本上不会有这种能力。虽然用恢复魔术或圣气可以制造出几乎一样的现象，但我很明显并没有使用那两种手段。 换句话说，这代表我是仅靠自我治愈力让伤口迅速愈合，而有这种能力的存在相当有限。 「……呃……我原本还想说你会告诉我什么秘密，但这实在……该怎么说……」 眼前的景象似乎让欧格里不得不相信我变成魔物的事实，只见他抱着脑袋这么说道。 「你觉得可怕吗？会鄙视我吗？」 被我这么一问，欧格里摇了摇头。 「并不会。如果我对魔物抱有强烈的恨意，或是对魔物难以接受的人可能还很难说，但我并不会对魔物特别抗拒。虽然魔物基本上是敌人，但那也是因为我是冒险者，是基于工作需要才会跟魔物对抗。但就算我的朋友变成魔物，要问我是否会因此对那个朋友抱持反感……我是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啦。」 欧格里对我表明了他的感受。 他说的其实正是我所担心的部分，可是冒险者基本上也不会过问彼此的过去。 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就算有答案，通常也是谎言或玩笑。 真正藏在深处的过去，是在有深厚交情的前提下，才会偶尔有机会透露出一点端倪。 我跟欧格里认识得很久，也有就算知道彼此过去也不奇怪的交情，不过现实是我们并没有透露过彼此的过去。 因为我们都会避免去接触这个部分。 知道欧格里并没有跟魔物有关的痛苦回忆，让我感到相当庆幸。 虽然我算是有那类回忆的人，不过要说我对所有魔物都抱有恨意，那又是另一回事。 我痛恨的只是那只银色巨狼，至于其他魔物，反而是会让我觉得有趣。其中还有许多像是哥布林之类，在习性及生活方式上，让我相当感兴趣的魔物。 就像人类一样，魔物同样也是有好有坏。 虽然魔物大多会攻击人类也是事实，不过还是有些具备理性，不同于其他魔物的例外。 「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虽然我的身体变成了魔物，但我并没有失去人心，而且如果被自己多年的朋友那样看待，我也会很不好受……」 「我想也是。话说回来……吸血鬼啊。所以你会喝血吗？」 由于欧格里纯粹是出于好奇提出这个疑问，所以我也不抱顾虑地给出答覆。 「会。其实我还是可以像人一样正常吃东西，但我会觉得鲜血格外美味。」 「……你该不会在路上到处寻找年轻女性下手吧？如果我以后回去马尔特，发现那里的美女变少了，那我可会生气喔。」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现在是罗琳会持续提供我少量的血液。而且我是有取得她同意的。」 「原来如此……要合法取得人血，大概也就只有这种方法了。那样够你用吗？如果不够，我也可以分一点给你。只是如果是会让我昏倒的分量，我也没办法就是了。」 欧格里这个人还真的是百无禁忌。 也可能是他对我是魔物的事实还没有切实感受的关系。 毕竟我在外观上几乎跟以前没有两样，在视觉上就只是装扮有些奇怪而已。只要我没有做出什么很有魔物感觉的行动，会认为我跟以前没有两样可能也是正常反应。 ◆◇◆◇◆ 虽然欧格里说要提供血液给我，但我并没有要他那么做的意思。 就目前来说，罗琳提供的血液已经足够，况且希拉也有提供血液给我。 我并没有要摄取更多血液的必要。 而且我觉得如果喝太多血，可能也会让我与人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太糟糕了吧。 嗯，这种血虽然是很香醇浓郁，不过似乎会留下一点涩味……话说回来，最近的饮食习惯好像不是很规律呢。 如果我哪天变成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血品酒师…… 好吧，虽然那样或许也挺有趣的，但是……感觉罗琳会是最开心的一个。 她搞不好会开始详细研究我的味觉。 我绝对不要让事情变成那样。 在挥去心中这些妄想后，我对欧格里说道： 「那倒是不必。现在罗琳的血就够我用了。只是以后会怎样我还不知道就是了。」 虽然我现在似乎是低阶吸血鬼，但不知为何并不需要摄取太多血液。 可是，没有人能保证我能永远维持现在这种状态。 就像以前我曾受到血肉吸引攻击罗琳那样，我也可能在某天突然被魔物的本能支配，突然攻击某人。 虽然到时候罗琳应该也会像上次那样将我制伏，但我还是得努力避免发生那种状况。 「是吗？那样也好啦……对了，你又是怎么会从骨人变成吸血鬼的？」 被欧格里这么问，我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跟他解释这件事。 「喔，你知道魔物有《存在进化》的特性吧？我就是那样变成吸血鬼的。」 「《存在进化》……你是说普通的黏液怪会变成毒黏液怪的那种特性吗？」 「……你举的例子还挺特别的……不过也对啦……没错吧？」 我没什么信心的询问罗琳，罗琳点头表示肯定。 「嗯，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黏液怪的属性变化并不一定会让个体能力提升，关于那是否能算是进化，看法仍有分岐，所以这个例子确实不太恰当。你直接想成是骨人会变成骨兵就好了。」 罗琳的说法确实比较容易理解，也不容易产生争议。 而且她说的也都是知名的代表性魔物。 听到罗琳这么解释，欧格里却说： 「话虽这么说，我其实很喜欢黏液怪的说，那种不定形的存在模样很可爱吧？以前我甚至还想过要试着养养看呢。只是没法找到合适的容器，所以只好放弃。」 他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有类似想法的人。 像是小孩就意外地喜欢黏液怪。 搞不好那其实是一种很受女性跟小孩欢迎的魔物。 毕竟黏液怪经常在图画书跟传说中登场，而那里头的黏液怪外形也经常是圆滚滚的可爱模样。 只是就身为冒险者的人来说，大多都讨厌黏液怪。 因为在迷宫与森林里活动的黏液怪，基本上都一直在消化生物的残骸，而那些残骸自然会在透明的液体中飘浮。 如果是消化到只剩骨头的状态倒还算好。 可是如果只消化到一半的时候……那真的很惊悚。 这也是冒险者会讨厌黏液怪的理由。 就这个角度来说，欧格里算是罕见的例外。 罗琳其实也是一个例外。我记得她也挺喜欢黏液怪的。 「容器……黏液怪确实是很多东西都能消化。放进一般的瓶子里应该不行。」 听到罗琳一脸正经地这么回应，让欧格里就像是见到知己似地显得相当开心。 「就是说啊！所以我还有试过其他东西，但最多也只能撑两个星期而已。其他没有试的，都是相当昂贵的材料……如此，贫穷的铜级冒险者就负担不起了。如果是现在，说不定我可以试着再挑战看看。」 他这么说道。 所以说，他原来曾在马尔特进行过那么危险的实验吗？ 幸好他最后放弃了。 话说回来，这也离题太远了。 总而言之。 「……黏液怪的事情现在不重要啦。总之，我就是那么变成吸血鬼的。在变成吸血鬼之后……也是有不少状况。总之我现在是以变回人为目的在活动。」 「你们会来王都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吗？」 「这倒不是，可是……也许可以沾得上边吧。」 实际上这个说法颇为牵强。 我想变回人。 为此我返回故乡想探究自己的根源，结果得知了天大的秘密，而我是因为接触到在那秘密当中的转移魔法阵才到这里来的。 可是，那也是因为我放下过去只是为提升阶级而打倒魔物的生活，开始进行各种探究的结果。 所以一定要说我是基于要变回人这个理由而来到这里，倒也不是说不通。 「原来如此……如果是基于这个理由，那也难怪不能透露你们来到王都的事了。如果被人知道有魔物混进城市，闹到大家开始去寻找谁是魔物的话，到时你们的名字曝光确实不妙。」 「没错。」 虽然最重要的理由是不能让人知道明明位在远处的我们突然在这里现身，不过这也是我不方便说明的部分。 因为关于转移魔法阵的秘密能透露给哪些人的部分，应该要由嘉尔布他们决定。 而且在缔结契约这个部分，有目前这种程度的共识应该也足够了。 我们要缔结的契约不同于一般不会伴随魔术惩罚的契约，要使用魔术契约书缔结契约，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就是说，决定如何解释这个契约一事，可以说是在缔结契约双方的无意识中。 如果是普通的契约，是可以由领主或领主任命的裁判官来解释内容，但魔术契约书的解释问题，在违反契约内容的瞬间就会发生，而其中根本没有司法人员介入判断的余地。 假设，欧格里跟我有缔结一个我不能吃欧格里的点心，如果吃了就得在他面前跳裸舞的契约，结果我却吃了他点心的状况。 这时因为契约内容的问题，在我吃了他点心的瞬间就会让契约生效。结果就是我一见到欧格里，就会无关我个人意识开始跳裸舞。 这种状况的问题，就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对契约内容进行解释。 而在这方面有多种说法，目前比较具共识的说法，是在违背契约的瞬间，当事人在无意识中所进行的判断。 也就是说，在我认知自己明明知道不能吃欧格里的点心，但却明知故犯，这样就会与契约抵触。 而在这种状况下，说谎是不管用的。 据说这是因为契约之神会负责判断虚实，因此就算想自欺欺人也会被神识破。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如果要使用魔术契约书缔结精确无误的契约，双方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共识。 这其实并不容易。 关于这方面的详细理论，听说是有法学家、魔术学者、神学者合作进行研究，但对我们这样的一般人来说，所具备的认知大概也就是我说的那样。 所以魔术契约书并不会被频繁使用，在使用时也必须要有所觉悟…… 我对欧格里说： 「我把大致的状况都说了。我是想跟你缔结契约，可是……你能接受吗？」 「我想一下……就这样吧。至于详细内容……」 欧格里点头同意之后，罗琳接着开口： 「我会负责拟定。」 罗琳这么说完，便开始用房间内准备好的粗纸撰写草案。 在欧格里确认并点头之后，罗琳便接着撰写正式的契约。 虽然说是特殊的魔术契约书，但用法跟一般契约书是一样的。 也就是写下契约条文，双方签名之后契约就会生效。 虽然究竟谁要先签名这件事也会引发争议，但那也只会发生在对象难以让人信任的情况。 毕竟一张随时可以控制是否生效的契约书被人捏在手上，那可就不妙了。 不过那应该不是我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 我跟欧格里有多年的交情，我也很清楚他的为人。 况且就算他想逃走，现在罗琳才是最靠近房门的人。 只要罗琳施展一个让人没法靠近房门的魔术，就算是拥有银级资格的欧格里也没法离开。 如果欧格里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厉害招式当然是另当别论，不过要那样怀疑，是怎样都怀疑不完的…… 「那我先来签名吧。」 我这么说完，便开始在契约书上签下名字。 ……？ 我感觉文字好像有在发亮…… 「雷特，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罗琳这么问，我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欧格里，轮到你签了。」 我将契约书跟笔交给欧格里。 毕竟是特制的魔术契约书，就连用纸都是特殊规格，触感格外滑顺。 那是一种彷佛像纸又不是纸，有些接近金属的触感…… 应该是制作方法相当特殊的关系吧。 如果仔细观察，说不定可以看出究竟是怎样制作的。我虽然有闪过这种念头，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毕竟如果连我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应该早就有人会那么做了…… 「好，我这就签。」 欧格里从我手中接过契约书，在上头签下名字。 「……好长喔。」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到了欧格里所写的名字。 他除了写欧格里.艾尔兹之外，后面还有一长串的名字。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的反应是…… 「拜托别那样盯着看，很丢人耶。」 想到自己可能抵触冒险者之间不探究彼此过去的规矩，我立刻退开。 「抱歉。我只是很少看到有人名字会长到那样而已。」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是完全没看过其他例子。 由于一些国家可以简单完成改名手续，所以偶尔会有胡乱取名的人，其中也会出现名字落落长的状况。 以冒险者来说，大概是每一百人会出现一个的比例。 那种人似乎是抱着希望靠名字让自己显得比较风光的傻瓜想法才做出那种蠢事。 虽然我有短暂闪过欧格里会不会也是那种人的想法，但他感觉又不像…… 「其、其实被人看到也没关系啦。就只是年轻时犯下的一点错误罢了。」 欧格里这时给出这样肯定我想像的答覆。 我跟欧格里是在三年前认识的，所以说他那个时候的感觉应该已经变正常了。 虽然在服装方面，现在还有点独特，不过至少他在谈吐上是正常的。 就算是那样，如果他每次报上姓名都会说出长到让人莫名其妙的名字还逼人记住，那样就算是我也吃不消。 能在他变正常之后才认识他真是令人庆幸。 「……好，这样就行了。雷特、罗琳，这样契约应该就能……」 欧格里话才说到一半，魔术契约书突然发出有违常理的亮光。 「这是……!?」 只见亮光逐渐收缩，在契约书上构成某种形状。 我们好奇地看着那变化的光芒，看着光芒逐渐变成一个我们曾看过的形体。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 「……这该不会是……霍赛神？」 欧格里这么说道。 在我们眼前的，确实是一个手持天秤与锡杖，带有透明身形的长发女性。 只见这名女性像祈祷般地闭上眼睛，而她手中的锡杖也接着射出光芒，光芒照亮了契约书上的文字。 随后光芒逐渐转淡，而那……可能是霍赛神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从我们眼前消失。 在光亮消灭之后，就只剩下我们所写的契约书还留在那里。 虽然发生这个让人不太敢去触碰契约书的状况，但也不能就这样把契约书搁在桌上，所以我试着用食指轻轻去碰了一下。 「……应该可以碰的样子……」 听到我这么说，欧格里及罗琳也过来触摸契约书。 「刚才那是什么状况……？因为这是『获得霍赛神加护的魔术契约书』，所以缔结契约就会发生那种状况吗？」 我可以理解欧格里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因为一般的魔术契约书在生效时也会微微发亮，如果把刚才的状况想成是更进一步的现象，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罗琳却在这时摇头。 插图93_fmt 「我以前也曾看过其他人使用这种契约书，可是……当时就跟一般的魔术契约书一样，就只是会发亮而已。虽然亮度可能有稍微强一点……但也就是那样，当时亮光并不会形成人的模样。」 「……所以这是什么状况？」 「这很可能是非常特殊的现象。我想这大概是需要用到这个铃铛的时候了。」 罗琳边说边指向那个神官说能找他来解答疑问的铃铛。 「可是，那样契约内容不就会给人看见了吗……」 欧格里这些话才刚说出口，契约书上的文字便接着转淡，就这样消失。 在契约书上只剩下我跟欧格里的署名。 而且就连我们署名也模糊到难以辨识。只有原本就知道上面内容的人勉强可以识别，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甚至不会认为那是文字。 「……看来就算找神官来也没问题呢。」 罗琳耸肩这么说道。 「关于刚才的现象，你们都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对欧格里及罗琳这么问道。 「……一下发生太多让我吃惊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雷特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怪事都不奇怪，我最近已经认命了。」 两人都毫不客气地坦率说出感想。 虽然我很想说这并不是我的问题，但考虑到最近在我身边发生的种种状况，让我很难大声主张自己的清白。 所以我也只能耸起肩膀…… 「……先找神官来问问看吧……」 然后说出这个决定。 ◆◇◆◇◆ 「……这个地方……竟然到处都充满了神气……!?」 我们摇响铃铛，只见神官彷佛就像是一直等在门外似地立刻现身，而在神官进入房间的同时，他似乎难以置信地说出这些话。 神官双眼圆睁，一脸茫然。 看神官的反应，虽然不清楚刚才出现在契约书上像是霍赛神的身影是否真是霍赛神，但至少能确定是个会散发神气的存在。 据说要经过相当的修行才能够感受到神气，而我们虽然不能明确感受到神气的存在，不过空气似乎跟之前相比要洁净许多。 如果说经过圣气净化的空气类似田野山林的空气，现在的空气也许能说就像是把房间完全密闭再经过彻底消毒的感觉。 彷佛可以感受到容不得丝毫邪恶，不容分毫妥协的强烈意志。 ……虽然现在明明有个邪恶的吸血鬼在里头就是了。 这样一想，我刚才那些想法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了。 「……你也可以感觉到有什么异状吗？」 由于那名神官只是睁大眼睛不停深呼吸，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的我才决定这样开口，然而神官却突然回瞪我一眼，然后伸手揪住我的衣襟。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快跟我说清楚！」 神官猛力摇晃我的身子。 他显得相当激动。 「等、等等，你先放开我……」 听到我这么说，神官这才猛然回神。 「……啊，恕我失礼了。我有些太激动了。」 当神官松手并道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彷佛捡回一条命。 虽然只是被人揪住衣襟并不会死，但我在精神上感受到死亡的危机。 大概因为我是特例的关系。 而且……仔细一看，这名神官还是一名女性。 由于刚才她穿着宽松的神官服并戴着兜帽，加上偏中性的声音，让人难以辨识相貌跟性别，但现在由于激动对我动手的关系，让她的兜帽脱落，露出了面孔。 霍赛神的神殿由于是司掌契约的组织，神官似乎都会比较避免暴露样貌，可是……她这样没问题吗？ 「……你不把兜帽戴回去吗？」 「……？啊……」 被我这么一说，那名女神官这才匆匆又用兜帽遮住脸，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虽然我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再戴回去也来不及了吧？」 罗琳乾脆说出了我刻意不说的事实。 只见那名女神官沮丧地垂下肩膀，然后有些不太甘愿地再次拉下兜帽。 「……你说得对……」 她这么说道。感觉这名神官还挺迷糊的。 之前帮我们领路的时候，听到她简洁熟练的说明，原本还会给人精明能干的印象说。 也许是因为那个似乎充斥在这个房间内的神气，让她暴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吧。 就算是神官，毕竟也是人……或许偶尔也会有这种状况吧。 也罢，神官有什么个性，现在就先不管了。 比起那种事…… 「神官大人，关于你刚才提到的神气……」 「喔，对了。没错，虽然不清楚各位是否能感受到，但现在这个房间里充满着神气。彷佛就像是诸神降临一样……这里的神气甚至会让人想将这间房间视为圣地呢。」 听到神官的回答，让我们面面相觑。 如果要问我们是否能感受到神气，我想我们应该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 我能感觉到有些跟平常不同的部分。 但我没法像感受魔力或圣气那样清楚区分。 话说回来，有到圣地那么夸张啊。 这里毕竟是神殿内的一个房间，想怎么做当然是随人家高兴，不过问题是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 我决定向神官说明刚才发生的状况。 「……先不管要不要把这里当成圣地，我先解释一下刚才的状况。刚才我们使用魔术契约书的时候，从契约书上浮现出像是霍赛神的身影，我想那有可能是某种祝福……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被赋予到契约书上。这就是我们刚才使用的契约书……」 我说到这里便将契约书交到神官手上，只见那名神官以卑微的姿态低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契约书。 神官将那份契约书举在眼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接着缓缓点头说道： 「……不会错，这上面有霍赛神的加护。」 「……这份契约书原本不就是『受霍赛神加护的魔术契约书』吗？」 对于我这样的疑问，神官摇了摇头。 「这样说也没错，可是……如果要严格区分，又不能那么说。这份契约书是『由获得霍赛神加护的圣人、圣女所制作的魔术契约书』，所以是间接具备霍赛神的加护。可是比起那种称呼，单纯说是『受霍赛神加护的魔术契约说』会让人觉得比较神圣，所以才那样称呼的……」 ……这是个让人不太想知道的事实。好吧，霍赛神殿的神官确实都是在气质上与其说是神官，其实更接近商人的人，这样倒也挺合理的。 况且他们也不算是说谎。 因为这类契约书是由圣人、圣女所制作，这原本就是公开的事实。 毕竟契约书的效力才是重点，实际上在那方面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确实也没有必要对这件事多加责备。 神官继续说道： 「可是这份契约书……各位所使用的这份契约书，真的是带有霍赛神赐与的加护。对诸神来说，这说不定是一份相当重要的契约。」 「……所以说是霍赛神亲自为这份重要的契约赋予加护吗？」 面对罗琳提出的疑问，神官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话虽这么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就我听说过的例子，过去在缔结关于出借圣剑的契约时，霍赛神就曾亲自降临赋予加护。虽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例子，但都只有留下传说。恕我失礼，能否请教各位这份契约书大致的内容吗……？当然，如果不方便透露也不勉强。只是我身为侍奉霍赛神的神官，可能的话，我真的非常想知道这份契约究竟是什么内容……」 对于这个要求，我只能给出一个答案。 「不好意思，我不能透露契约内容。可是听你刚才说的例子，我们的契约其实并没有可以跟那些例子类比的重要性。」 「……是这样吗？」 我的答覆让神官相当沮丧，不过她接着说道： 「那么，至少请您留下姓名……」 对于这个要求，我同样只能摇头拒绝。 「抱歉，这个我也不方便透露……」 听到我这么说，神官的表情简直就像涂满了绝望。 可是，那些确实都是我无法回应的要求。 不过我跟罗琳还姑且不论，欧格里如果要留下姓名应该不成问题。 这里毕竟是司掌契约与正义之神的神殿，据说这里的神官也会格外遵从守秘义务。就算是面对国家组织或拥有强大权力的集团，他们也不会泄漏自己保守的秘密。 甚至在历史上还留有一切关于他们严格保密的佳话。 例如刚才关于圣剑的传说，据说一开始究竟圣剑在谁手中也是被视为秘密，当时受到其中一名魔王操控的大贵族，曾仗着国家权力要求神官说出持有者的名字，但神官却完全不予理会。 不过就算他们真的很会保密，我也还是别说比较好。 尽管神官看起来一脸伤心的模样，但似乎也明白如果继续追问会有失霍赛神殿神官的身分，因此她这么说道： 「……别这么说，您并不需要道歉。我过问各位的秘密才应该抱歉。不过……如果在契约方面有什么疑问，还请务必与我们的神殿联络。无论是本神殿或分神殿，一定都会尽力提供协助。这是可以让各位在任何霍赛神殿直接会见神殿长的面会证。希望能有所帮助。」 女神官说到这里，将一张卡片交到我手中。 这样的待遇不仅好到令人意外，甚至让我对于她为何要如此帮忙产生疑问。 而且为何一介神官手里会有这种东西？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疑问。 「喔，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维斯特亚霍赛分神殿的神殿长，乔瑟.梅耶。还请多多指教。」 对方这样报上姓名。 虽然这是个会让人想互报姓名的状况，但我当然不会犯下那种失误。 「嗯，请多多指教。」 我们没有报上姓名，只是轮流与对方握手。 话说回来，原来她是神殿长啊。 以神殿长来说，她还真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几岁吧。换句话说，她的年纪跟我与罗琳差不多。 虽然说亚兰王国是乡下国家，但能在位在王都的分神殿担任神殿长，也是相当高的荣誉。 不过神官确实是会因为本身圣气的素质而让地位迅速窜升，从她拥有能清楚感受到神气的能力来看，很可能是拥有圣气的人。 也就是说，她是一名圣女。 如果是那样，那么她拥有神殿长的地位就不算太过奇怪，不过我们也没有必要跟她有太多牵扯。 在王都活动的欧格里是有可能在路上跟她碰面，但到时乔瑟应该会主动避开吧。 总之想问的都问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算算时间，也已经没剩多少了。欧格里自己也说他有自己的事情得要处理…… 「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 「啊……是这样啊……」 乔瑟露出难掩悲伤的表情。 虽然她一脸还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些什么事情的模样，但我们也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她了。 我们有些仓促地离开房间，就这样朝神殿的出口走去。 ◆◇◆◇◆ 「好了，虽然有发生一些状况，但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了。」 我在离开神殿后说出这个想法，欧格里也点头附和。 「没错。既然缔结了契约，就算有人想从我这里打听你们的事，我也会因为契约的效力而没法透露……这样我自己也轻松许多。毕竟我就算想说也没法说出口了。」 虽然在契约上带有如果我跟罗琳允许就能说出口的但书，但也只要留意别犯下那种失误就能正常过日子，这样确实是轻松许多。 「说起来，我们说不定只是白操心而已。其实关于这次契约的内容，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想特地打探我们的消息……只是毕竟有尼芙那样的例子，所以我还是有点担心就是了。」 罗琳这么说道。 确实就像她说的那样。 在我外观完全跟人类没有两样的现在，能够看穿我魔物身分的人应该相当有限，就算没有用这么高规格的方式进行保密，基本上也不太可能会出问题。 可是我们还是必须得把意外状况考虑进去。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会透露自己秘密的对象，都是原本就能信任的人，甚至是透过魔术契约书，藉由胜过口头承诺的保证，让我能全心信任的对象。 虽然随着我对自己身体的秘密有更多瞭解，可能哪天也会面临必须对关系并不深厚的他人解释我身分的状况，但到时候我也一定得再三考虑。 「你们刚才提到的尼芙，是指尼芙.马里斯吗？」 欧格里似乎对那个名字有所反应而提出疑问，因此我接着给他答覆： 「是啊。她有跑到马尔特来找吸血鬼，还有特别怀疑过我呢……」 「这还真是……为难你了。不过最后应该是没任何问题吧？虽然挺令人意外的……」 其实最意外的人当然是我。 不过尼芙原本找的就是其他的吸血鬼。 现在不知她找到没有……毕竟她大老远从西方追到马尔特，而且还那么积极地寻找。 就算马尔特作为地方都市有一定规模，但遇到她那种每天在路上用圣炎找人开刀的人，躲在人群中的吸血鬼应该也很吃不消。 「还好啦，总之后来没事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话说回来，欧格里，你好像说过自己有事要忙，在时间上没问题吗？」 被我这样一问，欧格里先是确认了一眼太阳的位置。 「喔，差不多有点赶了。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从我离开马尔特之后，我也经历过不少事。除了有很多事情想跟你们聊之外，我也希望你们在王都的时候，我们可以再一起处理委托呢。」 欧格里这么说道。 虽然我基本上对单独活动有所坚持，不过那是基于我认为自己一个人战斗，可以较有效率地让自己变强的想法，而我现在的想法又有些不同。而且以前在马尔特的时候，我跟欧格里就曾因为同时单独活动的交情，偶尔会在缺钱的时候一起处理委托。 所以关于一起接委托的这件事，我也不会抗拒。 罗琳看起来也没有意见，因此我也点头同意。 「嗯，下次我们来王都时会通知你。只是冒险者公会这条管道……应该是不能用啦……」 欧格里似乎也明白我的顾虑，他立刻说道： 「到时你就跟这家旅店联络吧。我是固定住在这里的。那就改天再见啰。」 欧格里将一张记有旅店名字跟大概位置的粗纸交到我手中，接着便跟我挥手道别。 ◆◇◆◇◆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去会合地点了。」 我这么说完，罗琳也点头同意。 「也好。虽然还没有超过约好的时间，不过……应该也挺赶的。我可不希望惹那两个人不高兴。」 是指嘉尔布跟卡比丹吗？ 这方面我也深有同感。 「……我们快走吧。」 我这么回应罗琳之后，我们两人便快步前往集合地点。 当然我们也没有忘记将服装恢复原状。 再怎样，我也没有胆量穿着那种花俏的服装去见嘉尔布跟卡比丹。 因为要是被他们看到，他们肯定会调侃我的。 ◆◇◆◇◆ 「喔，你们还真准时……不对，应该算有些迟到吧。王都有那么好玩吗？」 我们一抵达集合地点，嘉尔布便向我们这么问道。 那并不是调侃，似乎只是单纯的疑问。 「抱歉，我们来晚了。至于王都……罗琳还姑且不论，我毕竟是第一次来。好玩是好玩，但我们之所以会迟到，是因为……」 就这样，我把我们遇到欧格里与之后的种种状况都说了出来。 当然，我并没有提到我是吸血鬼这件事。 我们去霍赛神殿的事，我只有说是因为不希望欧格里向他人透露我们出现在王都才那么做，总之就是做了一个不算说谎，但也没有说出所有事实的说明。 在我解释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嘉尔布跟卡比丹的眼神有明显的变化，尽管那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看出我有所隐瞒，不过他们并没有打断我的说明，而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两人在听完我的解释之后，嘉尔布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还真是连随便走走都会惹上不少麻烦。罗琳，没累坏你吧？」 被嘉尔布这么一问，罗琳露出微笑。 「不会，一路上都不会无聊，我玩得很开心。」 她给出这个乐观的答覆。 「你还真是……我懂了我懂了。不过，关于转移魔法阵的事情，你们说的那个人……？」 「我们没跟他说。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得到你们允许才能说出来。虽然我们有缔结契约，就算说出来应该也不成问题，但这点道理我还明白。」 如果是我自己的秘密，我想跟什么人透露多少都是我的自由。就算结果是会被类似尼芙那样的人取走性命，那也是我要责任自负的问题，所以也没什么好怨的。 可是，关于转移魔法阵这件事……最终会变成是哈特哈勒的问题。 因此我判断那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事情。 听到我这么说，嘉尔布的反应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已经说过那些东西要交给你们管理了。至于要怎么处理，当然也包含在里面。」 嘉尔布意外地给出这个答案。 「所以说，这件事能否跟其他人说，也可以由我们自己决定吗？」 对于罗琳的这个疑问，卡比丹接着给出答案。 「没错。我们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似乎没有表达清楚的样子。」 「可是如果我们说出去，结果导致那个转移魔法阵的存在公诸于世，那哈特哈勒……」 罗琳在说出心中的顾虑之后，卡比丹也接着给出答覆： 「那件事你们不用想太多也没关系。真的有什么万一，也可以把在哈特哈勒那里的转移魔法阵给消去……应该可以吧？婆婆。」 卡比丹这么向嘉尔布确认。 「没错。我有学到消去魔法阵的方法。只要我有那个意思就能办到。所以说，到时候只要哈特哈勒装傻到底就行了。毕竟转移魔法阵没了，也就不用担心会有麻烦了。」 嘉尔布点头答覆了卡比丹的疑问。 然而罗琳却对嘉尔布的这个说法十分惊讶。 「……转移魔法阵是能够人为破坏的东西吗……？」 罗琳会如此惊讶也并非毫无原因。 因为在迷宫内部也会发现简单的转移魔法阵，而那些魔法阵是无法人为破坏的东西。 虽然在迷宫自行变换内部结构时，被发现的魔法阵也会消灭，但用武器或魔法试着去摧毁魔法阵，虽然是可以造成损坏，但魔法阵立刻就会恢复原状，而且从来没听过有人成功破坏那类魔法阵的例子。 因此转移魔法阵可说是一种存在异常坚韧的魔法阵。 「喔，其实知道方法还挺容易的。那个方法我晚点也会教你们。包含那个灭亡都市的转移魔法阵出口在内，我还有很多知识要教你们呢……你们可得要认真学喔。」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让我想起以前在她身边修行的过去，老实说我还真有点却步。 因为嘉尔布这个人教人的方法还挺胡来的…… 尽管如此，当时我也是拼命地学，因此我甚至连感到很辛苦的闲工夫都没有，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现在要我再干一次当时干过的事，肯定会很难过……这也是我不时会有的想法。 过去在修行的时候，我的精神就几乎被磨到极限了。 尽管如此，如果真有必要，我还是会接受训练就是了。 至于罗琳似乎是认为那是个可以得到未知且有趣知识的机会，只见她双眼立刻发亮。 「那就麻烦您了！」 她开心地这么说道。 不管什么事情都尽量享受是很重要啦…… 话说回来，原来转移魔法阵有办法破坏啊。 如果是那样，就算转移魔法阵的事情曝光，哈勒哈勒应该也是能够装傻到底。 虽然如果是在破坏之前就被人知道哈勒哈勒有转移魔法阵，可能就会没法置身事外……到时候就只能想办法让知道事情的人闭嘴了。 所以必须尽可能在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之前将魔法阵破坏。 感觉这件事可能必须要准备一个够好的机制才行。 但说不定已经有那样的机制了…… 虽然我没法确认，不过我也觉得自己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 ◆◇◆◇◆ 「……嗯？」 在我们前往王都正门的路上，我听到罗琳发出那样的声音，因此我开口询问：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是欧格里吗？」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顺着罗琳的视线望去，确实看到了欧格里的身影。 欧格里似乎正在跟一个小女孩说话，并想将某个东西交到对方手中。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不是好事，但我们正位在王都的大街上。 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能给人听到的对话才对。我擅自做出这种判断，基于七成的好奇心发动我的吸血鬼耳技能。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技能。那只是我胡乱起的名字罢了。 「……这是火精茜。你就拿去用吧。」 欧格里对少女这么说道。 「可是，我没有钱……」 「别担心钱的事。这是我为了染我要穿的衣服由我下订单，最后我去采集时所多出来的。老实说我因为采过头，正烦恼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所以你就尽管拿去用吧。你的母亲需要这种药草吧？」 「嗯……谢谢你，欧格里叔叔！那个、那个……」 「不用谢了。比起那种事，你快点带药草回去吧。下次我会去你们那里，让你们欣赏我的最佳装扮，到时候如果有病人在就不好玩了。回吧。」 欧格里边说边轻推少女的背部，少女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带着药草跑开了。 欧格里带着微笑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接着转身没入人群当中。 「……他这个人很不错嘛。跟他服装品味的落差未免太大了。」 「是没错啦……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我跟他才会一直都有交情。」 我在嘴上这么说的同时，想到少女要付出的代价是被强制欣赏欧格里的服装秀……这也算是挺公道的代价了。 我内心忍不住涌现这种想法。 插图113_fmt 第四章 旅途 「回来了吗？」 我们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个样，周围不再是原本在下水道里的景象，而是变成在洞窟当中。 在那座灭亡都市所在的巨大空洞壁面上有无数洞窟，而我们正位在其中的一个洞窟当中。 虽然我们四个人是一起从王都离开，但跟进入王都时不同，士兵并没有特别对我们加以拦阻或盘问。毕竟离开王都时的检查要比进入王都时要简单许多，我们甚至不需要出示身分证。 虽然这让我不禁对自己国家这样的表现感到担忧，但想到对于并不是在贵族街往来的平民进出城市，卫兵应该是认为不用在意吧。 也就是反正入城时有认真检查过了，所以出城可以随便点。 感觉真的太松懈了。 这也是亚兰会被人说是乡下国家的绝佳例证。 「先从王都转移到帝国的迷宫，接着再转移回哈特哈勒吗……仔细想想，我们还真是在一瞬间就移动了很夸张的距离呢。」 罗琳语带感慨地这么说道。 不过我听到罗琳这么说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 罗琳说的话并没有哪里奇怪。让我产生疑问的是…… 「迷宫吗……那么说《刺槐地图》也能在这里发挥作用吗？」罗琳的话让我联想到这件事。 如果说那个道具会自动对我走过的迷宫绘制地图，而那个规则又适用于所有迷宫，那么位于帝国《古虫迷宫》第六十层，这座《善王费尔托的迷宫都市》，说不定也有被制成地图。 话虽这么说，只有第六十层的地图大概也没多少意义。 况且我也没有从上面下到这里来的手段…… 可是我有在这座地下都市走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意义。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考虑……来确认一下好了。我也对这件事颇感兴趣。」 对于我们这番对话，嘉尔布跟卡比丹都一脸不解。 「《刺槐地图》？那是什么东西？」 嘉尔布这么问道。 这玩意的存在没有隐瞒的必要，因此我乾脆地向嘉尔布解释。 「喔，是我以前在迷宫里曾遇到一个怪人，《刺槐地图》是当时对方送给我的魔道具。那个道具相当好用，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就是这个。」 我边说边从魔法袋里取出一卷卷起的羊皮纸。 「……嗯，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羊皮纸啊。」 听到卡比丹抱着胳臂这么说，我便接着说明那个道具的用途。 「从外观看起来是那样没错。可是这玩意的效果可厉害了。毕竟只要是走过的地方，就会绘制出正确的地图。对冒险者来说，这是再方便不过的道具。」 「什么……那玩意我也挺想要的。马尔特常有卖那么方便的东西吗？」 因为我没说清楚的关系，似乎让卡比丹有所误会。 或许是卡比丹会利用转移魔法阵往来许多地方的关系，他在迷宫里活动的时间肯定不算短。因此那种地图究竟有多方便，他想必也十分清楚。 不过他的期待只怕是要落空了。 真是抱歉。 「怎么可能。马尔特是个比王都更乡下的地方，如果有人发明出那种东西，王都早就有人在卖了。那个地图是别人给我的。而且给我地图的那个人相当特别……这件同样也是那个人给我的袍子。在给罗琳看过之后，似乎并不是一件能轻易做出来的东西。这个地图当然也是类似的玩意。」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露出相当失望的表情。 「……好，下次我们就用那个当赌注来决斗吧。」 他接着说出这种话。 这让我连忙说道： 「别闹了，我哪赢得了你。拜托别抢我东西啦！」 尽管我这么抗议，但卡比丹却接着说道： 「从罗琳的幻影魔术来看，我觉得你的实力没那么差啊。就算是我，也不会找远比自己弱的人决斗喔。」 卡比丹用出乎我意料的方式称赞我。 真的吗？我有变强一点了吗……就算是在卡比丹眼里看起来也是？ 虽然我心里有些兴奋，不过我这时发现卡比丹脸上带着奸笑。 「……原来是陷阱啊。别闹了。不干不干。我打不过你的。」 我立刻冷静拒绝。 卡比丹看来也只是在开玩笑，不过…… 「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对那个地图死心吧。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找机会比试一下吧？我也得知道你究竟变强多少。因为我还有东西想教你呢……」 他这么说道。 如果不是要赌什么东西，那我也不好拒绝。 「唉……好吧。你可要手下留情喔……」 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话题回到《刺槐地图》上。 我打开地图一看…… 「喔，这玩意真的在这里也管用。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有纪录下来……而且就连骑在黑王虎身上经过的路线也有纪录。所以骑着东西也管用喔……」 罗琳看着地图立刻做出这些分析。 地图上确实有着罗琳所说的纪录。 因为通常这类道具都会有像是必须自己实际用双脚行走的刻板限制。而让人感觉不出有那类限制的《刺槐地图》，作为魔道具真的是异常便利。 如果能够量产，肯定能大赚一笔，可是……就罗琳的说法，她也不知该如何制作，而且光看完成品就想造出相同的东西，也是近乎不可能。 对我这个在魔术与炼金术方面都是新手的人来说，想要将这玩意量产，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好吧，先不管这件事…… 其实除了我们在黑王虎背上走过的路线也有纪录之外，还有另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 「……上面这些『到哈特哈勒周边古代王国城堡遗址』跟『到王都维斯特亚建国期下水道』的名字是……」 我话说到一半，嘉尔布接口说道： 「那肯定就是转移魔法阵的出口了。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没想到就连这些东西都会自动记在上面……」 ◆◇◆◇◆ 「……如果这么把所有的转移魔法阵都记在地图上，感觉就可以轻松从这里前往任何地方了。甚至可以开一间旅游公司了呢。」 虽然我开心地说出这个想法，但另外三人都默默思索，完全没有理会我的玩笑。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反应。 他们肯定是在想关于这个《刺槐地图》的事。 只是我这么努力缓和气氛，他们也未免太不捧场了。 现在连搞笑都不行了吗？ 虽然我也没有多会搞笑就是了。 「这些转移魔法阵并不是迷宫本来就有的东西，而是哈特哈勒的村人后来设置的吧？」 罗琳向嘉尔布这么问道。 「你说得没错。虽然就连通向哈特哈勒的转移魔法阵都没有留下纪录，不过……应该是在村民移居到那里的时代，为了方便在这里往返所设置的。连通王都下水道的魔法阵虽然已经很久了，但我也跟你们说过，那是以前村里的『宰相』所留下的。」 「嗯，我还记得。所以说……问题就是这个《刺槐地图》，究竟是从哪里取得这些资讯的。这种类型的魔道具虽然具有各种形式，但基本上都是利用持有主本人的五感或知识来获取情报。可是……」 罗琳说到一半看了我一眼，我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不是那样。毕竟我就算知道那座城堡是古王国的东西，我可不知道王都的下水道是建国期留下的。我最多就是听说过那有几百年历史而已。」 如果地图是透过我的知识及五感来取得情报，那么上面的叙述应该会是「到哈特哈勒周边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城堡」，还有「到王都某个感觉很老的下水道」才对。 ……也许会再修饰得好听一点吧。 可是……如果是用我的五感及知识，大概也就是这样。 罗琳点头肯定我的看法。 「我也这么想。我也没法推测出那个下水道是建国期的东西，要没有相关专业知识的雷特去看出来也是强人所难……所以可以说地图上的资讯并非是根据雷特的知识去记载的。但如果是那样，这些情报又是从哪来的？」 罗琳的这个疑问，是由嘉尔布给出答案。 嘉尔布同样是魔术师兼炼金术师。 对于这类魔道具应该也颇有研究。 「首先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魔道具制作者的知识。换句话说，地图上的情报是制作这个魔道具的存在所知道的。」 这确实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解释。 罗琳也在点头附和之后说出其他可能性。 「没错。还有另一个可能……虽然说这个假设有点荒诞无稽，或该说异想天开……那就是这个地图有可能是从《阿卡夏的纪录》中取得情报的。」 《阿卡夏的纪录》？ 那是什么东西？ 会有这个疑问的人似乎不只我一个，卡比丹看来也没听过。 看来我们这四人组里能提供知识需求的人，就只有罗琳跟嘉尔布了。 我是不意外啦。 因为我跟卡比丹都是比较偏向头脑简单那一类的…… 不过我们也是会动脑筋，偶尔也是会想到不错的主意。虽然只是偶尔。 可是现在我们两人头上肯定都只能冒出问号。 看到我跟卡比丹的反应，嘉尔布有些不耐地为我们解释： 「《阿卡夏的纪录》是一种概念。指的是一处纪录所有现象的地方。那不是一个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而是有一个那样的次元或是空间……总之就跟罗琳说的一样，是异想天开的概念。不过对魔术师与炼金术师来说，那个地方非常重要。因为在那里保有所有的魔术之理，据说只要能稍微接触，就能获得庞大的知识。话虽这么说，历史上也根本从未有魔术师接触过那种东西，可是……」 嘉尔布话说到一半，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刺槐地图》。 《阿卡夏的纪录》……《刺槐地图》，刺槐的读音是阿卡西亚。 阿卡夏、阿卡西亚。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虽然我这样让自己得到解释，但这个地图的名字如果真是由此而来，那罗琳的推测就会是对的了。 「……不过这终究只是可能性而已。名字当然也很可能只是因为听起来很厉害才那么取的。像是根本没杀过龙的剑被取名为﹃屠龙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罗琳这样的说法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确实，在武器跟魔道具的名称方面，常会有夸大的倾向。 除了「屠龙剑」之外，什么「巨人克星」、「斩神刀」之类的名字也不在少数。 只要到镇上的武具店里逛一趟，就可以看到那种东西摆在店里贩售。 当然不管龙、巨人，还是神，都没有能让武具店里的武器给一一杀死的数量跟时间。 简单说，都是骗人的。 好吧，如果让本领高强的战士手里拿着那些武器，或许是有可能杀得了那些东西啦。 总而言之，就是「屠龙剑」其实是「（说不定能）屠龙（的）剑」。其他玩意也是相同道理。 所以说会是《刺槐<阿卡西亚>地图》这个名字，很可能也只是代表这玩意厉害到让人感觉好像能接触到阿卡夏的纪录而已。 对于罗琳这样的推测，我也点头同意。 插图123_fmt 「这样说也没错……但如果是那样，结果就还是制作这玩意的人自己知道这些知识了。可是……」 「这大概也只能问本人才能知道了。你所遇到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制作这个地图的人，可是……感觉那并不是一个能轻易见到的存在。关于这件事，现在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也对……毕竟我就算想再去那个地方也去不了。」 通往《水月迷宫》深处的路已经被关上了。 既然没有办法重新打开那条路，那我当然也没有再去那里的手段。 就算要找其他线索……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不管怎么去想答案，应该都只是白费力气吧。 「不过，现在还是可以先试着瞭解这玩意究竟有多少能耐吧？」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我有些不解地微倾脑袋，这让嘉尔布有些不耐地继续解释： 「我是说你们可以带着那个地图去其他转移魔法阵看看。这样不就能看到地图会有什么变化吗？」 ◆◇◆◇◆ 总而言之，今天也不可能一天把所有转移魔法阵都走过一遍，所以我们决定只挑选几个地方去试试看。 至于要挑哪个转移魔法阵的问题，就丢给嘉尔布跟卡比丹负责。 这也是因为他们还常用几个我们没用过的转移魔法阵，所以他们已经知道那些魔法阵会通往什么地方。 所以那些转移魔法阵正好可以用来测试《刺槐<阿卡西亚>地图》究竟有多少能耐。 而测试的结果是…… 「……嗯，看来能『将去过的地方制成地图』这件事似乎不假。不过在转移魔法阵的部分，应该是必须用过才会显示详细的地点。」 嘉尔布这么说道。 她正在看的《刺槐<阿卡西亚>地图》上，多了「到莱纳王国边境都市艾尔哈札」与「到索恩共和国达里斯岛，被商人达里斯弃置的商库」。 两者都是标识在地图上的转移魔法阵下方，这也让我们多知道了一些事。 「如果用了转移魔法阵，地图上就会记载详细的出口位置，但如果是没有用过的魔法阵，就只会大概记载国名跟所属的自治体位置，目前看来是这样。」 卡比丹这么说道。 也就是说，写有「到莱纳王国边境都市艾尔哈札」的转移魔法阵是我们并没有实际用过，只是站在魔法阵旁边的结果；而写着「到索恩共和国达里斯岛，被商人达里斯弃置的商库」的转移魔法阵，是因为我们有跟嘉尔布他们实际用过后再回来才有的叙述。 我们当然也有在使用转移魔法阵前先确认过地图，当时还只有写「到索恩共和国达里斯岛」而已。 之后的叙述是我们回来才增加的。 顺带一提，达里斯岛是个风光明媚的地方。 我记得索恩共和国是个位在南方的岛国。那是一个由数千座岛屿构成的国家，据说海运相当发达。如果哪天有空，我还挺想去那里度假的。 ……虽然我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忙。 尽管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全都是没有明确期限的事。 我当然是想尽快取得神银级资格，但太过急躁也只会适得其反。 懂得安排适度的休息才是上策。 ……这样好像太懒了。 「这样好像该找时间全部用过，让地图上记载详细的资讯比较好。」 我附和卡比丹的说法说出这个想法，但罗琳却显得面有难色。 「……如果可以的话，那样做或许是比较好，但是……问题就是出口是否安全。」 罗琳不安地说出这个意见。 嘉尔布似乎也认同罗琳的看法。 「……这确实是需要担心。话虽这么说，如果是出口被埋在瓦砾堆里的状况，似乎并不会发生因为发动转移魔法阵而导致人跟瓦砾融合的意外，因此也不用太过担心。但就算是那样，还是有可能突然转移到某个国家的王座前面。」 嘉尔布说出这个吓人的假设。虽然知道不会跟瓦砾融合也不会被转移到墙壁里面是让人放心，可是转移到王座前面也未免太…… 罗琳接着嘉尔布的话说道： 「这应该不难想到吧？通往哈特哈勒跟王都维斯特亚的魔法阵再怎么老，也只是几百年前，但通往其他地方的……例如跟这座古代都市差不多老的地方，应该也不少。应该说可能有大半都是那个时代留下的。如果是那样……有人根本不知道那里有转移魔法阵，结果在上面盖了其他建筑也不奇怪。你也知道转移魔法阵是没法破坏的东西。正确的说是就算破坏也会复原，而且……关于转移魔法阵也有进行过不少实验。如果在出口被堵住的情况下发动转移魔法阵，在出口的出现位置就会纵向移动。」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罗琳的话提出疑问，她接着为我解释： 「用更简单说法……如果出口那边的转移魔法阵是画在地上，然后有人在上面铺了石板地，这样如果从入口这里使用转移魔法阵，你认为会怎样？」 「……应该转不过去吧？毕竟转移魔法阵又不会坏……所以应该会一直留在地上。结果就是没法转移……」 「这确实是比较合理的想法……因为以那种状况来说，转移魔法阵给完全盖住了。但实际上转移魔法阵碰到那种状况，却会产生有趣的变化。」 「是什么变化？」 「魔法阵会自己将人转移到石板地上面。」 「……这……」 虽然我一下闪过了「这还真方便」的想法，但考虑到我们所处的立场，这可能是一件恐怖的事。 换句话说，如果有建筑物盖在转移魔法阵上头，我们就有可能会转移到那栋建筑里的某个地方。 也就是说，有可能发生嘉尔布刚才说的，突然转移到王座前面的状况。 而且出口那边的魔法阵依旧是被堵住。所以说……我们有可能会没法回来。 嘉尔布接着附和道： 「除了可能会发生那类状况之外……老旧的城堡被修复后继续使用的例子并不少。如果偶尔去打听一些贵族城堡的历史，有不少城堡都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悠久历史。虽然其中大多是为了充场面而瞎扯的，但也并非全部都是胡扯。其中应该也有一些是事实……我认为在那类建筑物里头，就有可能有转移魔法阵在里面。毕竟有哈特哈勒那座城堡的例子。有其他类似的城堡被不知情的人沿用至今也不奇怪。没有启动的转移魔法阵有可能就这么被人拿地毯盖在底下。如果是那样……」 「如果上面有地毯，人站在地毯上面还可以发动转移魔法阵吗？」 我脱口说出这个在脑中浮现的疑问，这让罗琳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这种时候就没有其他问题好问吗？」 这不能怪我啊，我真的很好奇嘛。 看到我脸上透露的想法，罗琳在叹气之余仍不忘为我解释。 我就是喜欢罗琳这种个性。 「……跟被石头之类有一定厚度的东西堵住时不同，如果是地毯之类的物品盖在上面，似乎还是能发动。当然，如果地毯有把出口那边的转移魔法阵盖住，人还是会被转移到地毯上。虽然我没有实际试过，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突然转移到王座前面的状况，是十分有可能发生的。」 ◆◇◆◇◆ ……虽然在解释中有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部分，但如果要归纳出结论…… 首先是转移魔法阵的出口如果被障碍物堵住，就算在入口启动转移魔法阵，使用者也不会跟障碍物融合或发生碰撞。 只是，转移魔法阵在那种状况下仍会启动，并让人转移到出口那边没有障碍物的地方。由于位置是纵向移动，就结果来说，使用者会被转移到障碍物上面。 而且如果是那种状况，因为出口那边的转移魔法阵被障碍物堵住，所以会没法回来。 这就是对我们来说比较不好的部分了…… 另外，转移魔法阵如果是被地毯之类比较薄的布状物体覆盖，依旧可以转移，我们也能够回来。 如果是这种状况那就还好。所以如果出口真被堵住，我是希望最多就是这类状况。 关于转移魔法阵的机制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可能还有其他状况，但只要现在还不会构成问题，那就暂时不管了。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要找一个未知的转移魔法阵试试吗？」 罗琳表情严肃地这么问道。 可是。 「考虑到有单向通行的危险，感觉就……」 罗琳点头同意我的意见。 「我也这么想……」 罗琳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不过嘉尔布也在这时开口： 「……其实我知道一个能测试是否是单向通行的方法。虽然我自己没有试过。」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我跟罗琳立刻就靠了过去。 「可以教我们吗？」 「请务必教我们。嘉尔布女士。」 「方法很简单。只要随便找块石头沾点血，放到转移魔法阵上头就好了。如果不是单向通行，石头在几分钟后就会回来。」 听起来确实是个容易的方法。 由于血算是钥匙，而把沾有血的东西放在魔法阵上面，就能这样测试。 可是这样感觉还是会有问题。 罗琳也立刻察觉到这件事，说出她的顾虑。 「……那样做的话，如果出口那边是像王座大厅的地方，就会突然冒出一个沾血的东西吧？会让转移魔法阵的存在曝光的。如此一来，会让人知道一个过去以为都没有的东西其实确实存在，而且还可以用……就算只是少量到不容易被发现的血，如果真的仔细调查还是有可能看出端倪……风险并不小。」 嘉尔布也同意罗琳的顾虑。 「没错。所以我们才没有那样试过。可是你们有那个东西。虽然不是说可以完全免去风险，不过应该可以让风险降低不少吧？」 嘉尔布指着《刺槐<阿卡西亚>地图》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这样说确实有道理。 就算不完全，《刺槐<阿卡西亚>地图》仍会标识出转移地点的资讯。 如果是写某某王国的王都，某某共和国的首都，那是比较有危险，但如果不是那类地方，或许就可以用嘉尔布说的方法试试看。 要说其他方法……对了。 利用艾德尔的手下应该也不错。 我可以弄一滴血沾到它们身上，然后启动转移魔法阵。 可能的话，就让它们在转移之后立刻回来，碰到回不来的状况，它们也能利用娇小身躯跟速度逃跑。 遇到那种状况，也可以指示它们尽可能移动到有水的地方把血洗掉。 那样就算被抓到，也没法再次使用转移魔法阵。 只要没有血，对方就算想研究也无从研究起。如果没有成果，最后迟早会放弃。 就算是宫廷魔术师跟宫廷炼金术师，听说太久没有成果也是会被扫地出门的。 而那类消息偶尔也会成为市井间的话题。 大概就是某个王国的宫廷魔术师被炒了，真可怜之类的。 听起来还挺辛酸的。 「这样说是没错……如果找艾德尔它们帮忙，说不定还能维持隐密性。」 嘉尔布对我的话有所反应。 「艾德尔？」 「喔……那是个有点类似我从魔的家伙。」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显得有些惊讶。 「雷特，你连从魔师的技术都有了吗？」 卡比丹之所以没有太过惊讶，是因为他知道我以前在村里就学许多东西的关系。毕竟卡比丹也是其中一个教我技术的人，甚至是代表性人物。 不过我当然没有变成从魔师。 所以我摇头否认。 「没有啦，我并没有那种技术。」 但我这样否认，结果当然是…… 「……那你为何会有类似从魔的东西……？那应该是特殊技能吧……」 卡比丹提出如此疑问。 这样说确实没错。 一般来说，除了跟从魔师直接学习之外，也很难有方法学到驯服从魔的方法。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那种例子，不过那些也都是相当特殊的状况。 就我的状况，当然也算是相当特殊，不过……我该怎么解释呢？ 我是觉得可以老实跟这两人说出实情，可是…… 就在我正犹豫的时候，嘉尔布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顾忌。 「……嗯。那跟你拥有的『秘密』有关吗？」 嘉尔布这么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没有必要敷衍她。 应该说就算我想敷衍，嘉尔布也能看穿，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实话。 「没错。应该说是其中一部分吧……只是关于秘密的内容，我还不确定是否要让你们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知道？」 卡比丹这么问道。 「只是告诉你们是没有问题。我也相信你们一定会为我保密。这点我没有怀疑……可是我还得顾虑到村子。你们说过希望让哈特哈勒是一座普通的村子吧？如果我让你们知道我的秘密，可能会让村子莫名牵扯进一些是非里头，那样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嘉尔布跟卡比丹都希望让哈特哈勒从抱有重要秘密的特殊村子变成普通的村子。 也就是说，如果我让他们抱有更多秘密，可能是让他们有更多负担。 虽然我知道他们有着远比常人更大的胸襟，但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是人。肯定也会有难以承受压力的时候。 而且他们从过去到现在，已经背负过许多秘密了。 这让我不免担心如果让他们背负更多秘密，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 对失去亲人的我来说，他们就像是我的父母，就像是我亲人的人，因此我无论如何都会在这件事上有所犹豫。 欧格里？ 那家伙是个会因为好奇心而主动淌浑水的人，所以没差。 虽然我是会这样想，但老实说，我会想要有个自己瞭解的朋友支持才是真相。 另外还有罗琳跟希拉，我当然也信任她们，不过欧格里跟她们两人在不同意义上也是我的好友。他曾跟我在难熬的铜级生活中一起打拼，就某个角度来说就像是战友一样。 虽然不是说这样就可以拖他下水，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帮忙一起分担一些秘密…… 就这方面来说，嘉尔布和卡比丹跟欧格里有些不同。 我不会想要他们背负我的秘密。 ◆◇◆◇◆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这样吗？」 嘉尔布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嘉尔布接着开口： 「雷特，你是我的徒弟。身为师父的我们如果连徒弟背负的东西都背负不起，那还像话吗？对吧？卡比丹。」 被嘉尔布问到的卡比丹似乎也是相同看法。 「就是说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有什么秘密，但是……我们很瞭解你。你不会是自己搞出什么麻烦，而是被麻烦惹上吧？如果你是犯了什么大罪我是会劝你自首啦……但应该不是吧？」 卡比丹说到后面，几乎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不过那也是反映他相信我不会做出那种事的理解与信任。 现在是个到处都战乱不绝的时代。虽然不能说绝对不会有那种可能，但他们还是相信我不会在需要做出最终选择时犯错。 两人的信任让我相当感激。 罗琳似乎也有同感，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真是遇到了好师父。跟我的师父差真多……」 罗琳说出了颇为耐人寻味的话，不过我想还是别吐槽比较好。 毕竟我记得罗琳曾提过她师父做过的事。 她师父好像是在她制作短杖时，把她短杖扔掉的人。 真令人同情…… 这样一想，我确实是遇到了很好的师父。 只是嘉尔布曾让我吞过毒药，卡比丹也曾把我丢在无人的深山里要我活下去……这样算好吗？ 好吧，嘉尔布是有小心把毒药控制在让我绝对不会死，也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分量，卡比丹也只是用当时的我几乎没法察觉的方式彻夜盯着我，所以应该是可以算好了。 「我当然没有犯罪。只是我的秘密有可能会被当成是有罪……」 如果说吸血鬼的身分本身是罪，那我大概也是罪人。 从尼芙的角度来看，我更是罪无可赦。 要是被她知道我是吸血鬼，她肯定就会像是看到积雪的小猫一样，兴奋地朝我扑过来吧。 我绝对不要被她发现。 首先她没有小猫那么可爱。虽然她长得是不错，但是……大概是眼神之类的问题吧。 感觉就像是肉食动物一样，太炯炯有神了。虽然猫好像也是肉食动物，但可爱度差太多了。 ……感觉再想下去会遭报应，先不想这个了。 「可能被当成有罪？到底是……」 卡比丹对我的话感到不解。 然而嘉尔布的眼神却隐约透露着理解。 难道她可以只从这一点情报就推测出答案吗？ 这老太婆会不会太精明……我才刚这样想，就立刻被她瞪了一眼。 她的直觉也太敏锐了。 她可以稍微迟钝一点吗？虽然应该是不行。 嘉尔布不同于摸不着头脑的卡比丹，而是用像是知道答案的态度开口说道： 「卡比丹，我大概知道是什么状况。可是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雷特，你……这段时间肯定相当辛苦。然而你还能让别人在乍看之下觉得你跟以前没有两样，这可能是因为你的努力，或是得到身边其他人的帮助……你实在很幸运。」 ……真是没辄。她肯定是知道答案了。 「嘉尔布婆婆，你别用那种好像只有自己知道答案的说法啦。我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你可以只从这么一点情报就知道答案啊？」 卡比丹耸肩向嘉尔布抱怨。 「大概是我的人生经验比较丰富吧？」 「拜托……」 嘉尔布半开玩笑的答覆更是让卡比丹嘟起嘴巴。 这也让我明白就算是村里的头号猎人，在嘉尔布婆婆面前也会像小孩一样。 话虽这么说，嘉尔布好像也没有特别敷衍他的样子。 嘉尔布想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我相信你对雷特遭遇的状况并不会感到害怕，而且也能坦率接受，不过……比起讲道理，让你用身体理解应该比较快。卡比丹，你试着跟雷特交个手吧。那样你应该就能感觉到雷特究竟有什么变化。」 「这是……什么意思？要说雷特的变化……我是知道他有变厉害啦……」 「我说的不是那种事。雷特，你跟以前相比，有些根本上的不同吧？」 嘉尔布将话题丢给我。 ……这样说确实没错。虽然如何战斗的基础是我在铜级冒险者时代培养起来的，但在拥有这个身体之后，能做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例如我在挥剑时可以不用顾虑肩膀关节的限制。 具体的说，我的肩部能以各种角度连续转动。 就是可动范围有三百六十度的意思。 我的脖子跟腿也是那样。 自己全身的关节跟还是人类时相比，已经变得像怪物一样了。 因为我确实是怪物，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就算是那样，我也很少会运用那种优势战斗。 毕竟我所学习的武术，都是人用的。 那些武术是以人体关节的可动范围为基础所建立，要采取脱离那种基础的行动，几乎等于在创造新的武术。 真没想到我会有能那么做的一天…… 只是我也只会在真的碰到危机时才那么做而已。 再来就是偶尔会练习那样的动作。 婆婆是要我展现出那种招式吧？ 要是被说看起来很恶心，我也会很难过的说。 因为就连我自己在镜子里看到那种模样，都会觉得有些恶心。 可能是那种能力的副产物，我肩膀僵硬的毛病倒是好了。 「确实是有不一样，可是我不知道卡比丹是否能逼我那么做喔。因为我就连在对付塔拉斯库的时候也不需要动用到那种招式呢。」 我最多就是能让卡比丹看到我身体比以前要结实吧。 如果受伤，还能让人看到我伤口会迅速愈合。 至于其他部分，就要看卡比丹的本事了……其实我并不认为卡比丹没法逼我使出全力。就只是我想说既然原本就已经说好要比试，那么稍微挑衅一下也好。 毕竟卡比丹是个比我更头脑简单的人。 嘉尔布在说话时，感觉也有利用这一点。 尽管卡比丹也是会有想在徒弟或部下面前展现冷静的想法，但也是有其界限。 不出所料，卡比丹立刻就上钩了。 「……很好。既然你话说得那么满，那就来打吧。如果想哭着求饶，现在还来得及喔。」 ◆◇◆◇◆ 好，来打吧。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现在就立刻在这里开打。 因为今天发生太多事，我真的是已经累坏了。 无论在体力方面、精神方面，我都没法提起干劲。 除此之外，卡比丹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顾。 现在外头八成都已经天黑了，如果再更晚回去，他会被老婆骂的。 就算是像卡比丹那样的勇士，还是得怕老婆。 说起来，感觉从以前就有很多当猎人的大叔都很怕老婆……也许是要跟经常面临危险的人做夫妻，脾气不够强悍也很难胜任的关系。 冒险者也是那样吗？ 下次我问问担任冒险者公会会长的沃福好了。 我感觉他八成会皱起眉头承认。 ◆◇◆◇◆ 「你有胜算吗？」 罗琳这么问道。 「很难说……」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哈特哈勒村长的房子，也就是我的老家。 我们已经从迷宫回来了。 关于我们离开村子的事，嘉尔布跟卡比丹似乎事前已经跟村民解释过，似乎是说我们有事情要到那座森林里去。 而我的养父，身为村长的英格一看到我们便开口说： 「……你们知道了吗？」 我用点头作为回答。 「……是吗？那就交给你了。话虽这么说，我们也不是打算就这样完全不管，但是……你就自由地用吧。那对你的职业来说，应该是相当珍贵的财产吧？」 比起单纯交给我来管理，养父的看法似乎更像是认为那是礼物。 确实，有那种东西，可以让我的冒险者工作有更多发展。 只是如果不小心使用，肯定会产生问题，这方面我也必须多加考虑就是了。 虽然可能的话，那是个会让人想向全世界公开的财产，而且那样肯定能让我身为冒险者的名声传遍世界，但我的生活也会就此不再有安稳可言。 而握有转移魔法阵钥匙的亚兰，也会从单纯的乡下国家变成人人觊觎的羔羊。 我完全能够想像帝国会喜孜孜地出兵攻打亚兰。 那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事，所以这终究是不能公开的秘密。 也许有天会有能够公开的日子吧……就算我哪天想那么做，应该也会先把哈特哈勒的转移魔法阵给破坏。 到时候问题就会集中在位于帝国内的那座《善王费尔托的地下都市》了。 而且也容易掩盖哈特哈勒村民是钥匙的事实。 把我的血凝固加工成看起来真的像是钥匙的东西后让人去抢，这也是个办法。 只是如果真那么做，帝国说不定真会征服全世界。 血液凝固后能否发挥钥匙的作用也很难说。就算不让血液凝固，把我的血装在萝拉给我的容器里面，说不定也能发挥钥匙的作用…… 那种东西也许给罗琳保管比较好…… 血液是液体跟固体时能否转移的这件事，可能应该要找时间实验一下。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使用还不成问题，但以后可就难说了。 「卡比丹真的很厉害吗？我听说他是你的师父，也知道你很尊敬他……不过我不知道他实际上有多强。我也只有看过在我们去城堡时他加入战斗时的情况，但并不是很清楚他的实力。」 在我们穿过北方森林的时候，有大半魔物都是嘉尔布跟卡比丹解决的，而我跟罗琳当然也都有看到。 只是看他当时的表现，并不觉得他有出全力。感觉还保留许多实力的样子。 在哈特哈勒周边出现的魔物，卡比丹当然也很熟悉，所以打起来自然也比较轻松。 如果瞭解对手的动作跟习惯，那他自然可以保留实力。 而且北方森林出现的魔物强归强，但也没有什么传说级的魔物。 那些都是老练冒险者足以应付的水准，卡比丹实际上也有在其他地方以冒险者的身分活动。他能击败那些魔物也是当然的。 至于实际与人交手时究竟有多强，当然没法从他跟那些魔物战斗的表现中看出来。 至少也得要找个跟他有同等实力的对手，才有可能看到他有多少实力。 越是高手就越是那样。 就这方面来说，卡比丹的实力……肯定是一名高手。 而且他的主武器还是山刀。 光这点就跟一般对手有些不同。 我以前也拿那种武器练过一阵子，在距离感方面要比单手剑及枪之类的武器更难掌握。而且卡比丹不光只是会用山刀攻击，也擅长逼近对手用拳脚及柔术进行肉搏。 由于是猎人的关系，他的招式主要不是用来对付人，而是用来对付人型魔物，不过就算面对人类也相当实用。 可是现在想想……那些都从以前就传承至今的招式。 所以其中可能有许多承袭自古王国武术的部分。 整体来说，那个人是个不好打的对手。 「很厉害。他是个我以前认为绝对打不赢的人。当然，我也会有哪天要赢过他的想法，不过呢……现在我都还会发抖呢。」 「怎么了，你会怕吗？」 「不是怕，是兴奋。我很想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能跟他打到什么地步……」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还是多少会怕。 但比起单纯的怕，更像是担心会让他失望。 因为嘉尔布用言语怂恿卡比丹的关系，让我这次不能打得太难看。 我必须用尽浑身解数向他挑战。 无论是气、魔力、圣气，全都要用到。 身为魔物的身体能力也要彻底发挥。 如果那样还是打不赢……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反正也不是那样世界就毁灭了，我也还是能追求梦想。 因为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就只是成为神银级冒险者而已。 「……嗯。好吧，既然你这样想就好。为了不让村人看到，明天你们一早就要交手吧？」 「嗯。是嘉尔布为我们这么安排的……」 应该是嘉尔布明白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我会没法使出全力。 我们约战的地点也是在北方森林的那座城堡附近。 如果选在那里，肯定不会发生突然有村人跑来的状况。 「那我们今天就早点睡吧……晚安，雷特。」 「嗯，晚安。」 罗琳说完便离开房间，回到她被安排的房间里去，因此我也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了下来。 虽然我不怎么会困，但是……今天就睡一觉吧。 ◆◇◆◇◆ 「嗯，这里可以吗？」 我们快步从哈特哈勒进入北方森林，在走了好一段时间后，卡比丹停下脚步这么说的时候，我们也差不多来到了昨天抵达的那座城堡附近。 话虽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完全处在森林当中。 这里是一处可以说是广场的开阔地，考虑到今天到森林来的目的，这里确实是个适合的地方。 换句话说，是个适合交手的地方。 我跟卡比丹的对决。 当然，我们并不是要互相厮杀。 这是使用真剑的危险比试，但我们会在造成致命伤之前停手。 虽然不能说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可能性相当低。 毕竟我就算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而卡比丹也有能回避致命伤的技术。 就算真的受了重伤，我还可以用圣气进行治疗。 尽管我不清楚自己能治愈的极限到哪里，但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以我现在的本事只要全力治疗，应该还是能让人保住性命。 ……不过对手是卡比丹，我还能留有多少余力就很难说了…… 「嗯，就这里吧。话说回来，要在森林里打啊……感觉这样你会比我要有优势呢。」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笑了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你自己也有接受过猎人的训练。干冒险者的工作，也是需要在森林里往返吧？所以我想我们并不会差太多。」 这样说确实很合理。 合理是合理……但结果我还是比较不利吧？ 这个人对哈特哈勒北方森林实在太熟悉了。 地利完全都在他那里。 话虽这么说，我自己其实也藏有不少招式。 这样想想，双方的条件大概还算差不多。 就算卡比丹的功夫再怎么高明，应该也很难想像我是个关节像软体动物般的存在。 这或许就是我的胜算所在……应该吧。 如果真有胜算就好了……不对不对，可不能妄自菲薄啊，雷特。 我这样激励自己，并故作自然地观察周围。 这是一座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森林。 虽然跟靠近哈特哈勒周边的森林相比，这里树木的大小跟生长方式有所差异，但应该也是在误差范围内。 「就算说我接受过训练……但对手是你这个几十年都活在森林里的家伙……而且我以前根本就没有赢过你嘛。」 我抱着希望能让卡比丹适度大意的想法这么说道。 「你这是希望引诱我大意吗？你有什么秘密吧？我可不会把你当成跟以前一样的。」 我原本想说如果能让他小看我，就能期待他出现各种破绽，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 觉得我这样做很卑鄙？ 能赢就好了。 这样说或许有些露骨，但总比输掉要好。 尽可能诱使对手大意，只要发现破绽就朝破绽下手。 他就是这样教我的。 他是谁？当然是卡比丹啊。 换句话说，我想搞什么花招都被对方识破了。可恶。 没办法。 今天只能堂堂正正地硬上了…… 「那可以开始了吗？我是很想说由我来担任裁判，但最近我的老花眼变严重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得清楚，因此裁判就教给罗琳来当吧。没问题吧？」 嘉尔布揉了揉眼睛这么说道。 我跟卡比丹都对嘉尔布露出「你哪里有老花眼？」的表情，但被她一回瞪，我们也都将脸别开。 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嘉尔布还指着相当远的鸟，跟罗琳说明鸟的种类、颜色，以及作为素材的用途。 要说那样是老花眼，对真的有老花眼的人未免太失礼了。 可是我跟卡比丹都没有当面这样吐槽的胆量。 「我无所谓，雷特，你也没问题吧？毕竟这样对你说不定有利喔。」 听到卡比丹这么说，我也点头回应。 「罗琳并不会做出偏袒我的不公平审判喔。她对『结果』是很严厉的……」 那多半是职业病吧。 身为学者的罗琳做事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却步。 如果罗琳会有什么地方对我偏袒，应该也是会接受实际的结果，只有心情上会站在我这一边吧。 就像她并没有因为我变成魔物就否定我，而且还继续跟我往来一样。 罗琳就是这样的人。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客气啰……没问题吧？」 不知为何，卡比丹并不是问我，而是对罗琳问出这个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 罗琳这么说道。 罗琳的反应让卡比丹感到有些不解。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呢……是因为你相信雷特一定会赢吗？」 罗琳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那样……只是无论输赢，雷特在我心里的价值都不会变而已……」 罗琳有些低调地这么说道。 听到罗琳的答覆，让卡比丹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们感情真好。让我想起我刚跟我老婆认识的那个时候呢……」 听到卡比丹开始瞎扯，我连忙插口： 「喂，别把话题扯远了。我动手啰。」 「别人正要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时候，你这样未免太不识趣了吧……」 「你跟老婆邂逅的往事我从以前就听过好几百次了啦……真是的。」 「喔，真的吗？」 卡比丹平常是个行事相当冷静，在狩猎时感觉也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上司，但如果喝酒就不行了。他只要开始瞎扯就会没完没了。 虽然最近他瞎扯的话题好像是从老婆变成小孩就是了…… 前一阵子的宴会就是那样。 我只是偶尔回来要听他瞎聊而已，但想到卡比丹的部下成天都得听他瞎聊，就让我忍不住同情他们。 好吧，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卡比丹似乎也这么想。 「……也好，那就开始吧。当心了，雷特，你可别一下就被我干掉喔。」 卡比丹说完话便抽出腰间的山刀，摆起架势。 他现在是反手持刀啊…… 他也会有正手持刀的时候，不管是哪种握法他都能运用自如。 虽然我的战斗基础是他教的，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并不认为后来卡比丹的战法完全没有变化。 我必须仔细留意他的行动才行。 我在心里这么盘算，并对卡比丹说： 「那是我要说的话。接招吧！」 ◆◇◆◇◆ 我在呐喊之后便抱着先发制人想法，主动朝卡比丹逼近。 但是。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卡比丹已经逼近到我面前。 我看到的攻击不是山刀，而是拳头高速挥来。 不过他并不是想用拳头直接打我。 我不知为何有这样的确信。我明白他真正的攻击是山刀的斩击。 不过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并不一定对我有利。 毕竟卡比丹是反手持刀，因此很难让人掌握他攻击的距离。 卡比丹将山刀维持在跟我身体，尤其是眼睛完全垂直的角度，并巧妙用手遮掩住山刀，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他用什么武器，我甚至不会知道有山刀存在。 真不愧是针对人型魔物磨练的技术。 人型魔物不只是外表，就连视野也都与人类相近。 其实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卡比丹应该就是针对这点，才会努力磨练出这种让对手难以掌握武器与距离的技法。 这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就的技术。必须能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中都持续感受对手的动作与视线，配合状况迅速调整才能办到。 然而我依旧可以看到卡比丹山刀的位置与动作。 这并非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天分。 单纯是因为吸血鬼在生物上的出色身体能力，让我拥有这种天生的优势罢了。 吸血鬼的眼睛真是好用。 ……但就算眼睛能够看见，身体能否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唔喔！」 伴随剑刃碰撞的声响，我设法用单手剑挡开了那迎面而来的山刀。 尽管我完全能看到山刀的位置，但在应对时仍相当吃力。 原因除了卡比丹难以预料的动作跟难以估算的距离外，应该也是因为卡比丹十分瞭解我的习惯，因此会自然针对我的弱点发动攻击。 我打心底觉得他是个相当难搞的对手。 不过我还是成功招架了卡比丹的攻击。 感觉快攻不是上策的我，试图想暂时拉开距离，但是……我当然不可能趁心如意。 卡比丹就像是摸透我的想法般，完全不肯松手。 虽然他的山刀跟拳头都会让我感受到压力，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先挡住山刀的攻击。 拳头最多只是会把我的脸骨打碎，但山刀可是能把我一大块肉给切下来的。 在命中之前收手？以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不太能期待那种状况。 卡比丹是认真的。 为了避免被山刀砍中，我让自己的单手剑紧跟着山刀的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卡比丹挥来的拳头在距离我鼻尖不到三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卡比丹手上的山刀正好被我的单手剑挡住，让他无法再继续逼近。 如果我反应稍微慢一点，卡比丹的山刀或拳头应该就会落在我身上，让我受到重击。 那是拳头跟山刀的两段式攻击。 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以模仿的招式，但卡比丹可怕的地方，是他连同朝我逼近的动作在内，都一并在不到数秒的时间内完成。 而且卡比丹的猛攻就像理所当然似地没有就此停歇。 「……哼！」 卡比丹一声轻笑后纵身一跃，跳到我斜上方的位置。 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吧？我瞬间闪过如此感想。 毕竟在这类近身肉搏时让身体腾空，等于让自己随时处于动作受到限制的危险。 抓住这个机会，我说不定就能赢……这个想法让我立刻调整方向，用单手剑对准目标最大、最不容易失手的部位，也就是朝腹部笔直刺击。 但是…… 「这……!?」 在我剑刃即将命中卡比丹腹部的时候，理应腾空的卡比丹竟朝着避开我攻击的方向，不自然地以平行于地面的轨道移动。 而我的刺击当然因此落空，只有刺中空气。 我仔细观察究竟有什么蹊跷，这才发现卡比丹移动的方向能看到微光闪烁。 那是……八成是类似丝线的东西。 我记得卡比丹在工作上确实会为了修复道具跟吊起猎物，而使用以魔物为素材的坚韧丝线。 他确实很可能会利用那种东西。 原来如此，那玩意就算承受一整个人的重量也不会断……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那种用法。 能瞒着我拉起丝线的本领也令人佩服。 虽然四周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异常，不过现在看起来，搞不好到处都有陷阱。 眼前这个教我为求胜利要不择手段的人，感觉真的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就不能给自己的徒弟留点情面吗？ 「可恶……!!」 我把自己心里最后的感想说出口，并紧追在空中移动的卡比丹而去。 这是我毫不保留，果断无比的追击。 发挥魔物身体能力与气的追击，让我瞬间就逼近到卡比丹面前。 我们两人现在处于并肩相邻的状态。 转头发现我紧跟在身旁的卡比丹，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不过嘴角同时也露出笑意。 ……有意思。 我彷佛能听到他这样的想法。 我原本以为这样或许多少能回敬一开始卡比丹那出其不意的攻击，结果并没有那种好事。 我拥有这种程度的本事，或许也早已在卡比丹的预料之内。 以前的我当然是怎样都不可能有这等功夫，而卡比丹当然也很清楚我过去有多少能耐，不过…… 大概是他对我有很高的期待吧。 这实在让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困惑。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收手，也没有理由那么做。 虽然我们看起来像是全力以赴，但这终究是模拟战。 就算输了也不会丧命。 所以我没有理由放弃挑战。 紧追着卡比丹的我朝他挥剑。 就算卡比丹再怎么厉害，仍是处于靠丝线在空中活动的状态。 现在他不可能应对我的攻击。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个人却轻易推翻了我的想法。 就在我认为自己剑刃命中卡比丹身体的瞬间，我感受到他将《气》凝聚在身体表面。 当我剑刃实际接触到他的同时。 ——锵！ 响起这声实在不像是剑刃接触到人体的声响。 ◆◇◆◇◆ 这是什么状况…… 我看着卡比丹的身体这么想道。 我的剑明明命中了卡比丹的身体，但他身上却没有留下丝毫伤痕，所以我当然会有如此疑问。 卡比丹是猎人，跟一般成人男性相比，身体确实是比较结实，但肉身承受我猛力挥出的攻击，也没道理完全毫发无伤。 照理来说是这样没错。 然而他现在确实是毫发无伤。 不过，我对眼前的状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我的剑在即将接触到卡比丹的瞬间，我有感受到《气》在他身体表面凝聚。 他很可能是藉由《气》的力量，让防御力极端提升……话虽这么说，但真的有可能办得到吗？ 关于《气》，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 基本上可以让身体活性化、强化身体能力、提升自然治愈力……这类效果我当然知道，实际上我也是这样运用。 但是。 要说可以藉由那种强化，用肉身挡开剑刃…… 我并不认为可以办到。 可是卡比丹却实际做到了。 他究竟是怎样…… 虽然我很想立刻听卡比丹说明刚才那个招式，但我们仍在战斗。 卡比丹用肉身挡开我的剑刃之后，似乎是认为我的剑的威力没法突破他的防御，态度更加趋向攻击。 卡比丹接连施展出混合山刀、拳头，还有搭配转身的踢腿，让我频频后退。 虽然还不到只能坐以待毙的地步，但持续这样被压着打也不是办法。 我必须做出反击。 虽然我刚才的攻击对卡比丹起不到效果，但当然不代表我已经没有能与他对抗的手段。 那多半是相性问题。 因为能对应的情况比较广泛，因此我平常是习惯用附加魔力的剑刃去挥砍对手。 那是因为透过魔力强化的剑，单纯具备提升锐利度的效果。 如果换成是气，只要调节稍有不当，就会让对手爆开；圣气虽然强大，但因为绝对量较少，所以我也都比较倾向保留。 换句话说，刚才卡比丹之所以能挡住我的剑刃，是因为那是附加魔力的斩击。 如果换成其他力量…… 我决定先将剑上的力量换成气。 虽然刚开始在切换的时候要花比较多时间，但最近我已经完全熟悉了该如何切换力量，几乎是在瞬间就能完成切换。 「……嗯!?」 卡比丹似乎也察觉到我剑刃的感触有所变化。 由于附带魔力的剑与笼罩气的剑在效果上有所不同，因此在剑刃相交时的感触也会有所差别。 此刻在卡比丹那与我交锋的山刀上，也彷佛理所当然地带有气，不过冒险者多半都会使用魔力。 除了力量大小的差异之外，其实在感触上也不一样。 与带有魔力的剑接触时，会感受到像是互相牵引的引力，而气则是会感受到像是互相排斥的斥力。 虽然对两者优劣的看法因人而异，但如果不知道那种感觉，突然发现对手的力量从魔力转变为气，肯定会大吃一惊。 可是卡比丹却以冷静到令人惊讶的态度，自然地对应我的变化。 换成其他人，这应该是会显得更加狼狈的状况才对……只能说他真是不简单。 话虽这么说，我也没有打算光靠着从魔力切换成气，就让卡比丹不知所措。如果能有那种作用当然是求之不得，但那终究只是附带效果。 重要的是，我想尝试能否靠气的力量对卡比丹造成伤害。 「唔喔喔喔!!」 在卡比丹招架我攻击时，我看到卡比丹因为节奏上的些微偏差而出现破绽，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为了避免挥剑的动作让对方有机会应对，我使出尽可能减少预备动作的刺击。 然而卡比丹仍一脸游刃有余地翻转山刀，用刀身侧面挡住我的突刺。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我太过意外。 毕竟对手是卡比丹。 他是教导我如何用气，并教我战斗基础的师父。 这是在我预料之内的结果……不过我也有准备后续的招式。 我猛力将气灌注在自己背部。 下一瞬间…… 「喔，喔喔喔喔喔!?」 原本勉强挡住我刺击的卡比丹，脸上浮现出焦虑。 插图163_fmt 他挡不住了。 我的臂力、气的压力，再加上我背部那股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推进力，就算是以卡比丹的本事也…… 「……唔!?」 招架不住我攻击的卡比丹，整个人被我往后方推去。 他的背部猛烈撞击到森林中的树干，树干伴随着巨响断裂。 大量的扬尘让人难以看清四周。 但我的眼睛仍可清楚掌握卡比丹的位置。 虽然靠单纯的视觉应该没法看到，但我的眼睛可是特殊规格。 不管是置身在黑暗中还是沙尘内，我都能明确掌握生物的位置。 这是我的个人技能。 深知兵不厌诈这个道理的我，立刻举剑朝卡比丹挥落。 可是倒在地上的卡比丹却在这时一个翻身，避开我的斩击。 「……你这大叔也太扯了！为什么你会知道要躲？」 听到我在沙尘中提出疑问，卡比丹也开口答覆： 「因为空气在动……所以我能推算出你的位置。」 卡比丹正确地对着我所在的方向这么说道。 看到他真能在这样的扬尘中确实掌握我的位置，让我不禁怀疑这个人搞不好根本没有弱点。 不过就算是本领如此高强的卡比丹，我刚才的表现似乎也足以让他感到惊讶。 「你还说我……你刚才做了什么!?你刚才力量突然变大了。那不是步伐或手臂的力量……我刚才承受的冲击，简直就像你后面有上百人推你前进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卡比丹似乎有些吃惊，让我不禁有些高兴。 毕竟打从我回来哈特哈勒之后，就一直都是嘉尔布跟卡比丹在让我吃惊。 所以我当然也会想要找机会回敬他们一下……喔，扬尘快散了。 卡比丹正瞪着我看。 而他的视线很快就移到了我的背部。 「……你那是……!?那就是为何你有那种力量的原因吗!?」 在我背上有着不折不扣属于我的特殊装备，翅膀。 应该是翅膀吧？ 不管了，怎样都行啦。 ◆◇◆◇◆ 顺带一提，那对翅膀并没有弄破我的衣服。 要说我现在的衣服是什么状态，其实是很方便地会正巧在翅膀的位置开洞，让翅膀从洞里出来。 在我以前测试的时候，就知道这身衣服上会自动开出让翅膀能伸出来的洞。 而且在收起翅膀之后，洞还会立刻复原。 这身袍子的功能还真多……虽然是很方便，但考虑到《刺槐地图》的事情，感觉其中有不少隐情。因为这件袍子的魔法耐性太高，就算调查也很难知道多少东西……大概也只能去鉴定神的神殿问问看了。 也罢，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也不急着处理。 至于袍子底下的衣服，我还是得自己开洞就是了。 虽然感觉有些凉凉的，但有这身袍子，在保暖方面也不成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先答覆卡比丹的疑问。 「……你说呢？你现在应该也不打算告诉我刚才那招是怎么办到的吧？」 我说的自然是刚才那八成是用气挡住攻击的招式。 我也很想学会那招。那样可以多一张底牌。 「我晚点会教你的……所以你也别瞒我喔。」 「就这么说定了……」 我在开口的同时也对卡比丹发动攻势。 扬尘几乎完全散去，在视野上没有任何阻碍。 虽然我不管有没有扬尘都能清楚掌握卡比丹的位置，但在卡比丹也能看到我的现在，他的动作也更加精确。 ……看来遮住他的视野也并非毫无作用。 虽然他还是能躲开我的攻击就是了。 而现在……光靠着挥舞手中剑刃，似乎就连要擦到他都不容易。 现在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多试几招了。 首先是……圣气。 「……嗯!?」 如果单纯论威力，圣气是最强的。 察觉到我攻击的威力增加，让卡比丹脸上的从容开始消失。 由于他的防守太过严密，让我原本还想说搞不好我的攻击永远都没法得手，但如果是现在这种状态…… 由于我不是人类，在体力方面是没有止境的。 姑且不论精神上的疲劳，我在肉体上几乎不会感受到明显的疲惫。 而卡比丹不管实力有多么异于常人，迟早都会先露出破绽。 只要能耗到那个时候……我虽然这么想，但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且我想卡比丹应该也已经看出我几乎不会疲惫的事实。 他的眼神中明显带着狐疑。 一般来说，如果想要拥有我现在这种状态，肯定必须要接触一些被禁用的药物。 可是卡比丹应该也明白我不会去接触那种东西……他应该会相信我吧？ 话虽这么说，就算体力不成问题，圣气仍是有限。 我圣气的量并没有到能取之不尽的地步。 所以我必须适时切换其他力量发动攻势。 虽然也可以单纯只使用魔力跟气，但是……我明白光是那样没法逼卡比丹陷入疲劳。 既然这样…… 我开始在剑上同时注入魔力跟气。 换句话说，我开始施展魔气融合术。 我举剑朝卡比丹的山刀挥落。 我攻击的目标不是卡比丹，而是一开始就针对他的山刀。 因为魔气融合术的特色是…… 「……？」 然而卡比丹似乎从我的动作跟视线中察觉到蹊跷。 先前一直都用山刀招架我攻击的他，突然收回山刀，往后退开。 而这当然也导致我的攻击落空。 使用魔气融合术的攻击如果没有命中，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就跟一般的挥空没有两样。 卡比丹没有看出变化，露出一脸不明白我究竟打着什么主意的表情，而我自然也是继续追击。 总之只要能让剑碰到他的山刀就够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不停挥剑。 卡比丹则与之前不同，他没有招架我的剑刃，只是不停闪避。 只要能……稍微碰到就好……我虽然这么想，但实在不容易。 可是卡比丹也没法让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下去。 在森林中不断后退的卡比丹，身体短暂失去了平衡。 我没有错过这个破绽，挥剑朝他笔直劈落。 卡比丹终于被迫举起山刀招架……打中了。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眼前也出现爆炸。 魔气融合术的特色，就是会从内部将目标破坏。 虽然说搭配其他技术似乎能衍生出各种效果，但我现在能自然施展的，就只有现在这招。 毕竟就算我想学，也几乎找不到可以教我的人…… 话虽这么说，光是这招的破坏力也相当惊人，以前在尝试的时候，甚至还把试刀用的人偶整个炸烂了。 这招如果用在人身上，对手肯定无法承受，要破坏山刀应该也不成问题。这就是我打的主意。 而实际上也出现了反映我攻击命中的爆炸，这样看来…… 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仔细一看…… 「……没事？」 无论是山刀还是卡比丹，看来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究竟是…… 就在我感到不解的时候，听到尖锐的破空声响，同时感受到侧面有东西急速逼近。 我连忙往后退开，紧接着看到一支箭从我面前飞过。 ……是陷阱吗？ 可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碰到陷阱的……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看到一个发亮的物体从面前飘落。 那是卡比丹的丝线。 这让我立刻想到一个答案。 「我刚才劈到的东西，难不成是……」 卡比丹似乎听到我口中的疑问，接着说道： 「那是我布下的丝线。我感觉你似乎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才试着诱导你落入陷阱……真是的，真是太险了。刚才那个……是魔气融合术吗？」 他这么说道。 看来我真的很不会掩饰自己的意图。 简单说，就是卡比丹完全看出我的攻击另有目的。 而我却没能察觉卡比丹试图诱导我落入陷阱。 之前他短暂露出的破绽，八成也是装出来的。 为了让我的剑斩断丝线。 那是个不仅能揭露我的意图，又能藉机用陷阱解决我的狡猾策略。 可怕的是，卡比丹能在这样的战斗中把那样的策略运用自如。 可是。 就算是那样，我的优势也没有因此动摇。 因为卡比丹还是必须闪避，这也证明我的招式只要命中就有效果。 就算他会用陷阱，也不可能用个没完。 只要慢慢将他逼到退无可退，我依旧能够获胜。 况且我的底牌也还没全部打完。 我能用的手段还不只这些呢…… ◆◇◆◇◆ 要说我还保有的招式，就是将魔力、气、圣气全部注入，可以称之为圣魔气融合术的招式。 只是那招有个严重的问题……因为那个招式会让武器没法承受，所以没法随便使用。 感觉帮我特地打造现在我手中这柄剑的克罗普，八成会叫我要用也挑其他武器去用。 可是那确实是一张有效的底牌，而我也为了不时之需，另外花大钱准备了其他能承受魔力跟气的武器。 只是有那种能力的单手剑实在太贵了，所以就只是短剑而已。 尽管如此，那依旧是只要命中就肯定会造成致命伤的攻击。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随时做好能够使用的准备。 由于一旦使用就肯定会让武器报销，考虑到代价，那是个我尽可能不想动用的招式，但现在应该就是该用的时候。 问题就是是否让卡比丹出现能让我击中的破绽，而这个部分我也只能努力尝试了。如果真的没办法，那我也只能认了。 既然连翅膀都亮出来了，就使出浑身解数来制造机会吧。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我便改为靠翅膀的力量行动。 这让我的动作比在地上用双脚移动时更加立体，也变得更加迅速。 然而卡比丹仍旧可以对应我的动作。 卡比丹这样的实力令人佩服，同时也在我预料之内。 我在空中利用翅膀的推进力朝卡比丹挥剑攻击。 可是，卡比丹总是能准确掌握我的行动。 ……其实仔细想想，这或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卡比丹的本业是猎人。 要说会飞的动物跟魔物，他自然有许多交战经验。 只是能飞，大概也不能对他产生多少威胁。 况且我自己对于空中机动的技术也没有多么纯熟。 毕竟我直到最近都还是只能在地上走动的人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虽然我并非完全没练习过，但卡比丹既然能对付那些天生就会在天上飞的生物，那么我的动作在他眼中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我也没有妄想能光靠这点优势击败卡比丹。 问题是要把圣气、魔力、气全灌注在剑上，要比只是灌注魔力或气耗费更多时间，而卡比丹看来是能透过感觉理解我发动了什么力量，所以如果跟他太过靠近，很可能会被他识破我的意图。 就这点来说，利用翅膀在天上飞，也可以在我使用气跟魔力时提供很好的掩护。 实际上，卡比丹确实对我能够飞行的事实感到惊讶，因此似乎并没察觉我其实还有其他盘算。 尽管如此，他也并非完全放下戒心，所以我也不能就此大意。 加上先前大量消耗气跟魔力的关系，我自己也没有多少余力了。 感觉这场战斗就快迎接尾声了…… 「……真是的，竟然在空中乱飞……怪不得嘉尔布婆婆会说你变了。不过我可不是你靠这点奇策就能打赢的对手。如果你还有其他招式，就尽管使出来吧！」 当我像飞鼠似地在空中来回飞窜并在剑上灌注力量的时候，卡比丹这么向我吆喝。 他的这番话让我闪过一个想法。 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交剑了。 这还是我变成魔物之后，第一次经历得消耗这么多力量的战斗。 这也让我得以重新理解自己有许多自以为是的部分。 对手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 如果单纯论基础能力，我多半是在对方之上。 可是我在技术跟经验上远远不及对手，我也因此一直受对方摆布。 而且比起用力量强压，我自己原本也是靠对策战斗的类型，但最近我常常会忘记这件事。 也许十年来一直停留在铜级没有提升，让我在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怠惰了。 虽然我的基础实力确实没有增长，但当时应该也还有更多可以构思的对策才对。 这次让我深深体会到「勿忘初心」这件事。 话虽这么说，我现在也只能选择靠力量强压这个手段。 因为我的所有对策都发挥不了效果。 如果这样也不管用，那我的力量就几乎放空了。 如果管用，或许还能有余力再进行一两次追击，但不管用就没辄了。 这大概就是现在的状况。 我确认自己在短剑上充分灌注力量之后，便在背上注入气。 由于我基本上只会采取直线运动，所以想要逼近到卡比丹身边，唯一的手段就是制造他无法反应的速度。 就连我翅膀的用法……可能也得再多做研究才是。 虽然现在这种用法也很有威力，但就这样满足也是一种怠惰。 我应该掌握自己所有能办到的手段，至少这点努力是不能懈怠的。 由于我力量进步的速度跟过去截然不同，如果在钻研策略的部分稍有懈怠，很快就会浪费不少机会。虽然这也可能是我之所以是凡人的关系，但是……我必须改变自己的意识才行。 在这次战斗结束后，我再好好找卡比丹跟嘉尔布商量吧。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管用的建议。 也因为这样，我现在必须拿出全力。 我虽然闪过大声呐喊朝对方冲过去的想法，但是……如果那么做，卡比丹肯定会避开。 所以我刻意选择在冲向对手时保持沉默。 笼罩翅膀的气产生强大推力，让我周围的景色瞬间转变。 在身为魔物的我都难以认知到自己发挥多快速度的时候，就已经逼近到卡比丹面前。 卡比丹似乎也没能掌握我的行动，看到我彷佛像是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他面前，也让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但他就算在惊讶之余也不忘将手中的山刀朝我挥来。 当然，我也顺势用手中的剑……用已经换到手上的短剑刺向对手。 对卡比丹来说，这应该是他必须要避免的状况。 然而我成功将他逼到就算明白不能招架攻击，也不得不为之的地步。 换句话说，这是我在作战方面的胜利。 要是他躲开我这一击，我大概就会在地上弄出一个斜向的大洞，整个人埋在里头了。 老实说，因为我过去从未让翅膀发挥出这样的速度，所以我自己都没想到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这是因为我深信卡比丹能招架我的攻击，才得以发挥出这种力量。 如果换成是其他对手……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被我用这种速度撞上，感觉不是爆散就是会被贯穿。 在我短剑命中卡比丹手中山刀的瞬间，卡比丹的山刀响起异常的刺耳声响。 只见他山刀的握柄与刀刃部分突然扭曲成螺旋状，紧接着便是朝刀刃的中心急速压缩。 迅速察觉到变化的卡比丹似乎明白继续握着山刀会有危险，因此急忙放手。 而早已预料到他会做出如此选择的我，也松开那已经满是裂纹的短剑，用最纯粹的拳头朝卡比丹挥去。 看到我做出的选择，卡比丹嘴角微微扬起，也同样朝我挥拳。 ◆◇◆◇◆ 交叉反击……其实没有那么漂亮。 我们根本没有余力做出那么有效果的攻击。 我跟卡比丹就只是同时击中对手罢了。 我们两人的拳头互相击中了彼此的脸颊。 我的拳头当然是直接落在卡比丹的脸上，不过卡比丹的拳头却是击中我脸上的面具。 由于面具没坏，因此看起来似乎是面具帮我完全挡住了卡比丹的攻击，但实际上他拳头的冲击力道却是进到面具内侧……那是《气》从内部破坏目标的效果。 卡比丹能将气附加在山刀上。 因此自然也能将气附加在拳头上。 由于灌注在武器上就算失败也不会有受伤的风险，所以我都是配合武器运用，但考虑到这种状况，我或许也该练习直接将力量灌注到拳头上的招式…… 话说回来，被这样打到…… 虽然就体质来说，我不会有体力方面的疲劳，但伤害还是会累积在我身上。 虽然我受伤会立刻治愈，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付出代价。 自动治愈其实会消耗对应的魔力与气力。 也因为这样，以我现在无论是魔力跟气力都消耗殆尽的状态，自动恢复也很难发挥效果就是了…… 虽然等个一小时应该大部分的伤势都会痊愈，但是……现在我没有那个机会。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 我的拳头正缓缓从卡比丹脸颊上滑开。 我脚下一软，膝部落到地上。 卡比丹也跟我一样，呼吸急促地跪在地上，而在他发现我其实也跟他一样之后…… 「……哈！结果是两败俱伤吗……」 他笑着说道。 看来无论体力跟气彷佛都没有极限的卡比丹，似乎也总算到了极限。 他看起来似乎就连想动都很困难。 虽然之前他一点都没有暴露出力量快要耗尽的迹象，但是……应该只是他把不能让敌人看到弱点的基本原则，一直坚持到最后而已。 真不愧是我的师父……不管怎么看，那都不只是乡村猎人的水准。 仔细想想，这个村子偶尔会找冒险者来对付魔物，似乎实在没有必要，不过那可能也算是伪装的一环吧。 因为有那么做，才能说这里只是普通的村子，所以有危险的时候，是会找冒险者来对付魔物的。 其实卡比丹似乎偶尔也会有因为使用转移魔法阵而不在村里的时候，卡比丹手下的猎人虽然厉害，但终究也不脱一般人的水准。 卡比丹跟嘉尔布两人的实力是特殊状况。 据说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人都继承了哈特哈勒特殊职位的关系。 ……我那个身为村长的养父，是否也很厉害呢？ 虽然「国王」可能不需要那种技术就是了……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同样也对自己跟卡比丹比试的结果发出感想。 「两败俱伤吗……」 听到我重复这个话，卡比丹做出反应。 「怎么，你不服吗？」 「怎么会？我原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赢，这个结果很好了。当然，我也没有抱着必败的心态来比试就是了。」 「是这样吗……哼。雷特。」 「怎么？」 「……你变强了。」 这大出我意料之外的话，让我相当吃惊。 卡比丹并不是那种过去从来没有称赞我的人。 只是现在从卡比丹口中说出的话，让我感觉到其中满怀感慨。 那彷佛就像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称赞。 正因为这样，让我胸口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暖意。 我觉得自己彷佛总算能抬头挺胸地站在自己师父面前了。 这就是那样的感觉。 我为了成为神银级冒险者离开村子，十年来都持续在最底层徘徊，这让我成天都生活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乡亲父老的尴尬当中。 尽管如此，大家依旧不以为意地接纳我，所以我才偶尔还会回来，可是……我每次都还是有自己实在一事无成的感觉。 但这次…… 我开始觉得自己还能做到很多事，虽然我没法表现得很清楚，但我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未来的展望。 彷佛就像之前一直看不到的道路，此刻清楚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就像卡比丹总算对我表达的赞赏一样，我此刻内心的感受，也让我十分庆幸能有这个与卡比丹交手的机会。 虽然我们两人都因此各自折损了一件武器就是了。尤其是卡比丹的山刀，那好像是他从以前就一直用到现在的爱刀……这样一想，还真是对他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毕竟我也没有余力手下留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我还是第一次能跟卡比丹过招到这种地步呢。」 「我自己也从未在跟自己徒弟交手时陷入苦战。就算是冒险者，姑且不论那些在最高水准的家伙，或是一些只会出现在秘境深处的魔物，但是……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没话说。感觉你有天也不会输给那些玩意的。」 卡比丹虽然厉害，但也不到最顶尖的水准。 在冒险者当中，如果是白金级跟神银级……那些人尽是一些真的跳脱人类范畴的高手。 只是他们并非是随处可见的存在，因此也很难有机会见到那种人。 至于卡比丹可能就曾经见过那种人，甚至可能还有看过他们实际战斗的模样。 我自己虽然也曾看过一次，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实在不认为那是我能够抵达的境界。 虽然我还是会以此为目标就是了…… 「……就观察实力这件事来说，这次比试可说完全无可挑剔了。你很强。这样我总算可以放心看你继续去做冒险者了。不久前我还一直为你担心得要命呢。」 「咦，有那种事？」 「是啊……我是知道你在许多方面都下了不少功夫，只是就你的状况，你的目标实在太困难了……所以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哪天碰到瓶颈，开始自暴自弃……不过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看来卡比丹远比我想像中更要关心我。 虽然我偶尔才会回来，但可能也是我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好看的关系。 尽管我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很开朗，但是……那些从以前就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不过比起那些，还有更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 「你应该会好好跟我们解释吧？关于你为何会长出翅膀，还有在战斗时能有超乎人类表现的事……」 卡比丹在这么说的同时，似乎也自己理出了一些头绪。 毕竟现在跟嘉尔布只是透过推测的状况不同，我正处于怎么看都是魔物的状态。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天会长出翅膀的人族。 虽然有翼人这种种族，不过那是原本就拥有野兽因子的种族，属于兽人的一种。 那跟我的状况在根本上是不同的。 我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是人族，然而问题就是我现在却拥有翅膀。 后记 「那些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从我们后方走来的嘉尔布这么说道。 她应该是看到我们比试结束，来确认状况的吧。 不久之前她还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观战，罗琳也跟她在一块。 「可是……你不是几乎都知道了吗？」 「……是可以那么说。其实就像你现在这身模样差不多……你这次回来，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你有问题了。魔力跟气只要习惯，就能够分辨个人特有的特征。不过你的魔力跟我之前感觉到的相比，有明显的变化。如果只是量明显增加，我其实不会在意。毕竟也有因为某些契机导致魔力突然增加的例子。可是就你的情况……是连魔力的质都有变化。如果不是有什么非常特殊的状况，也不会有那种变化。」 听嘉尔布说这些话，魔术初学者的我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可是罗琳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个人说的那些可不是一般状况喔。确实是有个人特有的魔力波形这种东西。但是……那是必须透过精密的魔道具等工具才有办法判别。就算是我，尽管我能够看见魔力，但也没有能力判别那么细微的差异。该怎么说……嘉尔布女士所做的事，就像是用舌头上沾一下水，就能说出水的产地一样。你会觉得那种事很容易办到吗？」 只要用舌头沾水……我立刻就认为那肯定办不到。 如果是某些格外顺口的水，或是像碳酸水之类有明显特征的东西，或许是还可以分辨出其中差异，但最多也就只是那样。 但要说出详细产地，再怎么说都太扯了。 而且如果用水当例子，只要用够大的区域划分，选择还算有限，但拥有魔力的人，数量可是相当庞大。 虽然那是我无法理解的感觉，但拥有类似的魔力的人肯定还有很多，要去判断其中差异，未免太困难了。 可是嘉尔布却真的有那种本事吗？ 「因为我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魔力，一直都在努力隐藏。所以我在那方面的感觉算是经过相当的磨练。那并不是花个五年、十年就能练就，而是持续磨练几十年才有的技能。要是有人能轻松办到，那我可就尴尬了。」 「那是因为……在哈特哈勒这里，不能被人发现你是魔术师的关系吗？」 「嗯，没错。相当于我师父的人也有这种本事。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特殊技能吧……好了，先别提那些。总之，就我的感觉来说，雷特你的魔力跟以前有明显的差异……所以我能够很轻易察觉到你不对劲。另外还加上罗琳给大家看的幻影魔术。当然还有你提到在马尔特的一些事情……虽然你隐瞒了许多东西，但还是会让人察觉到事有蹊跷。况且你自己也有提到类似体质改变的事。再加上你还有从魔……你透露的这些线索让我想了很久……结果就是我现在想到的答案。」 嘉尔布所谓的答案，应该就是指我真的变成某种特殊的东西吧。 所以我魔力的质才会改变，战斗能力也有所提升，体质也有所变化。 对嘉尔布来说，我或许透露出太多提示了。 尽管如此，能够推测出这个答案还是很让人吃惊……既然她已经知道这么多，那我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我决定老实说出自己的状况。 「……就像你推测的，我变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不是人族。而且很可能……是魔物的身体。结果就是我有翅膀，晚上可以不用睡觉，还有从魔……我可以有自己的眷属。我的主食是人血……只是我也能像人一样吃东西。如果仔细看我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吧？」 听到我这么说，尽管嘉尔布跟卡比丹两人早有头绪，但还是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们仔细观察我的眼睛。 「……确实是有点带红色。虽然因为面具的关系，看得不太清楚……仔细一看，颜色确实跟之前不一样。」 「确实没错……红眼，有眷属，会吸血的魔物……所以你是那个吗？虽然都说是魔物，但你变成吸血鬼了吗？」 看来就算是嘉尔布，也不能一眼分辨我是什么种族。 两人抱着像是感叹，又像是好奇，以得知徒弟变成魔物来说感觉异常冷静的反应对我提出疑问。 「嗯。虽然只是推测，但现在的我应该是不死魔物当中被归类为低阶吸血鬼的魔物。可是我能用圣气，去教会也没有什么问题，碰到圣水也不会留下烧伤，而且也不怕阳光。」 「这还……真是方便。可是，你说推测是什么意思？」 嘉尔布似乎对我的说法感到不解，微倾脑袋提出疑问，而罗琳也接着为我解释。 「听雷特刚才的说明，你们应该也会发现他就算是吸血鬼，但也有很多不同于一般吸血鬼的特征。所以实际上还是很难断定雷特是否真是吸血鬼。只是吸血鬼其实也有很多种类……所以现在只能推测可能是人类尚未掌握的亚种……目前知道的也就只有这样。」 「嗯……？这样一说，雷特的魔力确实跟一般吸血鬼的不太一样。那些家伙的魔力感觉应该更加黏稠。说是比较舒适的黑暗气息可能有些怪……但雷特的魔力感觉不到那种异常的特性。」 嘉尔布说出这种像是魔力品酒师的感想。 我转头想知道罗琳是否听得懂，不过罗琳也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看来这真的是嘉尔布才有的特殊技能。 话说回来，既然嘉尔布知道吸血鬼的魔力特性，这代表她最近有见过吸血鬼吗？ 「你见过吸血鬼吗？」 我好奇地提出这个疑问，而嘉尔布也点头肯定。 「嗯，虽然最近很少看到了。我年轻时还挺常跟附近的商队交流，当时商队常会在知情的状况下带着吸血鬼。虽然现在的价值观常把吸血鬼当成坏人，但他们本质上其实跟人族没有两样。 ◆◇◆◇◆ 「吸血鬼有那么常见吗……？」 被我这么一问，嘉尔布答覆道： 「是不到很常见的地步……算是偶尔会看到吧。只是大约从四十年前开始，人类开始大肆猎杀吸血鬼。虽然更久以前也有人那么做，但是……人类投入的方式变了。在那之后就几乎没有看到了。可能是因为已经被杀掉太多，也可能是躲到其他地方去了……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哪一种，不过他们其实并不坏。」 「为什么会突然要那么做……？」 我说出这个自然浮现的疑问，罗琳接着给我答覆： 「应该是萝贝莉雅教的关系吧。因为他们从以前就是对吸血鬼有强烈排他思想的宗教团体。尤其是在四十年前，正是现在的大教父开始崭露头角的时期。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的内部状况，可是……那个人藉由权力斗争成为大教父，从此之后教义似乎就变得过于激烈而且纯粹。狩猎吸血鬼的行为也算是其中一部分。其他还有强化对圣人、圣女的劝诱，并加强对国家的影响……更详细的内容就不是我的专业了。」 正如罗琳所说，并不是世界上所有宗教团体都把吸血鬼视为敌人。 例如东天教就对吸血鬼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 也就是会根据宗教有所不同。 只是萝贝莉雅教是有许多地方信仰的宗教，跟权力也有密切联系，因此确实会对人民的认知造成强烈的影响。 也因为这样，在许多人眼中都把吸血鬼视为邪恶的象征。 因此就连对吸血鬼没有表示明确好恶的东天教信徒，也有不少人对吸血鬼是抱持负面观感。几乎不会有人会对吸血鬼有正面评价。 「萝贝莉雅教为什么要那么痛恨吸血鬼呢？」 我说出这个自然浮现的疑问，而嘉尔布也接着给我答覆： 「大概是因为吸人血的行为会让不少人抱持反感的关系吧。如果想像吸血鬼捕食的景象，难免会给人吞噬同类的感觉。人类对于那类异端本来就比较敏感。至于其他原因……可能还有嫉妒在里面。」 「嫉妒？」 我对这个说法感到不解，因此嘉尔布继续说道： 「没错。吸血鬼属于不死魔物。能活很长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寿命问题，只要能持续摄取营养……也就是血液，就能永远保持年轻。可是人族却几乎没法得到成为吸血鬼的方法。最多就是喝吸血鬼的血，藉着成为眷属来获得力量。讲白了，就是对吸血鬼不爽吧。人类在获得财富、权力、名誉之后，就会接着想要长生不老。这时如果看到怎样都没法到手的宝物就在眼前……看到已经拥有那种宝物的存在……大概也只会感到嫉妒吧。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获得长生不老而想成为吸血鬼。 这是在现代也存在的价值观。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现在仍有富豪或掌权者在寻求成为吸血鬼的方法。尽管吸血鬼的立场绝对不算好，但还是有人渴求吸血鬼的血液，那种血液能卖出高价就是最好的证据。 基于相同理由，成为巫妖的方法似乎也会有不少需求，但如果是这一类的……就会只剩骨头了。身为当过骨人的过来人，实在很想说那样就算能拥有永远的生命，还是会很伤感情，所以最好不要。 虽然我就算说了，那些人八成也听不进去。 「嫉妒啊。其实吸血鬼也不是那么好的东西说……」 听到变成吸血鬼的我在考虑得失之后说出这种话，嘉尔布则是回答： 「是吗？也对……我也不是没法想像。从以前就有一些魔术师说过，追求过度的力量只会让自己步向毁灭。《阿卡夏的纪录》也是那样。那是一切，也是唯一。只要获得那个东西就能实现一切愿望……这也难怪所有人都想知道怎样去接触那玩意。当然，要追求什么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据说有许多人在追求的过程中失去了理智。力量伴随着责任。我说的不是义务……而是在尝试拥有时会确实付出的代价。那是很难避免的东西……只是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眼里，已经拥有的人不管说什么，可能都只会让人觉得是傲慢吧。」 无论是《阿卡夏的纪录》还是成为吸血鬼或巫妖的方法，嘉尔布虽然都没有得到，可能也没有尝试追求过，但她却很清楚获得那些东西时的危险性。 「我是很想跟人说实际当看看就知道了，但感觉似乎很难呢……」 「嗯……是吗？话说回来，雷特，你为什么身体会变成现在这样……」 嘉尔布提到了这个根本的问题。 卡比丹也是一脸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因此我便开始解释自己在迷宫里的一连串遭遇。 「该怎么说……简单说，我在迷宫里给《巨龙》吞了，等我醒来就变成了不死魔物。我一开始只是骨人。后来逐渐进化……所以现在才是吸血鬼。虽然听起来很扯就是了……」 尽管这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不过不知是否该说正如我的预期，嘉尔布跟卡比丹都相信我的说法，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这种反应也是我一开始就想像到的。 对这件事我没有丝毫不安。 只是在听我提到《巨龙》的时候，两人仍免不了大感惊讶。 「《巨龙》那种东西，就算是我都没遇过呢。卡比丹，你呢？」 「我也没有……我甚至没想到真有那种东西。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实际上对普通人来说，那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看到的存在。 我能够理解两人的反应。 可是。 「但我实际遇到了。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证据，虽然这样说可能没多少说服力……」 要让普通人变成魔物的方法并不多。 例如获得吸血鬼的血液，或是研究成为巫妖的仪式，虽然还有能否取得素材的问题，不过眼前这两人也很清楚我不会特地去做那种事。 「也对……至少我能看出你并没有说谎。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嘉尔布对我提出这个疑问。 ◆◇◆◇◆ 「要说有什么打算，其实跟以前一样。就是继续努力成为神银级冒险者嘛。」 听到我这么说，嘉尔布露出像是傻眼，又像释怀的表情。 「你这小子……就算变成魔物也还是老样子。也好，这确实像是你会想到的答案……」 「我当然也是会去找变回人的方法啦。可是自己未来的目标，当然也不能随便改变吧？」 听到我这样回答，嘉尔布像是感到安心般微微点头。 「喔，原来你有那么打算吗……虽然你保持吸血鬼的状态应该比较方便，不过你是担心这样下去可能会被自己的朋友当成驱除目标吗？」 「对啊。话说回来……其实知道我是吸血鬼的人相当有限。除了在这里的人以外，还有一个我碰巧在迷宫遇到的新人冒险者，还有从以前就认识的冒险者朋友、一个冒险者公会的职员，还有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会长。另外是还有一些觉得我跟以前不太一样的人，但我并没有对那些人明说我现在的状况。」 我是认为克罗普夫妻八成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但我并没有明白对他们说明，考虑到他们的生活，我也认为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就算说了，我相信他们多半也会跟目前知道我秘密的人有相同反应，可是他们并不是一定需要知道的人。 以克罗普的个性，其实也只会想知道我对武器的感想跟要求而已。 虽然他是有可能会想知道由魔物使用武器会有什么变化的资料，但是……现在应该不用去想那么多。 「不到十个人呢。话虽这么说，考虑到秘密的内容，也不知道这样算多还是算少……感觉是个有点尴尬的数字。」 「其实可能最好是根本不要有人知道。但我自觉自己还挺会犯傻的，所以希望身边有能够帮我的人，这也是一个理由。」 毕竟我曾经试着一个人努力，结果一个人却一直不顺利有十年之久了。 我开始萌生试着多依靠他人的念头，这也是一个原因。 我在闯迷宫时基本上是单独行动的方针并没改变，但在其他地方已经有所变化。 我已经不会想要所有事情都自己来了。 「所以那种人的代表人物，就是罗琳吗？」 听到卡比丹这么说，我点头肯定。 「没错。我变成魔物之后，给我最多帮助的就是罗琳。罗琳对魔物相当瞭解，而且也是最能相信我就算变成魔物也跟以前一样的人。」 「而实际上也是这样。」 嘉尔布看着罗琳这么说道。 罗琳点了一下头。 「毕竟我跟雷特的交情，并不会因为他变成魔物就疏远他。而且我也正在进行跟魔物有关的研究。可以获得魔物本人的协助，当然更没有理由拒绝。我甚至会想主动要求他找我帮忙呢。」 「哼嗯～是这样吗？罗琳。」 嘉尔布这么说完，便凑到罗琳耳边。 嘉尔布似乎正对罗琳说些什么……而罗琳则是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她的表情也不断有各种变化。 「……那两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对跟我一起被排除在外的卡比丹提出疑问，不过卡比丹却只是摇头。 「……嘉尔布婆婆开始做那种事的时候，不要过问是最聪明的方法。况且也根本没有能过问的余地……」 卡比丹边说边露出无奈的表情。 看到我一脸不解的模样，卡比丹接着说： 「以前嘉尔布也曾在宴会中那样跟我老婆说话，当时我好奇凑过去偷听……结果下场很凄惨。」 说到这里时，卡比丹的脸色变得相当苍白。 「……我可以问是怎么个凄惨法吗？」 卡比丹继续答覆我的疑问。 「我老婆后来好像从我房间柜子里找到了我妥善保管起来、一些我从以前其他女人那里收下的东西。然后她问我究竟应该要如何处理那些东西。」 「……这个……」 感觉那是最不该发生的状况。 话说回来，那些东西应该在结婚之后就立刻丢掉才对。 虽然选择不丢也是个人自由，但至少也该放在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才对。 大概是察觉到我眼神里透露出一些责备吧。 只见卡比丹连忙摇头否认。 「……我也不是真的特别珍惜那些玩意！我就只是忘记有把那些东西收在房间里而已。因为十几年都没有去动……所以才会好像是我特别珍惜而已！结果这件事搞到我必须跟老婆及嘉尔布在我跟部下喝酒的宴席上交待清楚……那次真是太惨了。还好最后事情没有闹大，我们夫妇感情也更加融洽，只是同样的状况我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你想挑战看看吗？我为你好就再多说一次，别去过问比较聪明。」 卡比丹抓着我的肩膀，带着只有在看见珍贵猎物时才有的严肃表情这么说道。 他手上的力量相当强劲……嗯，这让我打心底明白真的还是别过问比较好。 虽然我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不能让罗琳知道的事……况且我跟罗琳也不是夫妻，所以我也没什么会对她内疚的东西…… 不过我确实感受到了危机感。 该怎么说……这算是野性的直觉吗？ 还是类似宁可信其有的那种概念？ 从我变成魔物之后，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直觉也变敏锐许多，所以我认为这种时候也应该相信第六感的指引，不要过问比较好。所以我决定不尝试去偷听嘉尔布跟罗琳的对话。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她们两人似乎说完了话，嘉尔布过来对我们这么说道。 「没关系，你们话都说完了吗？」 没有听到内容的我这么问道。 嘉尔布微微点头。 「嗯，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我想重新提一下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你的梦想没有改变，也知道你想变回人了。所以说，我有一个提议。你跟罗琳愿意在村里多修行一下吧？」 嘉尔布提出这个相当唐突的建议。 ◆◇◆◇◆ 「……修行？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呃，我也不是说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修行啦……」 不管是不是冒险者，在战斗中讨生活的人，其实就像一辈子都在修行一样。 我们并没有一个这样就能满足的基准。 尤其是像我这种有特殊目标的人。 如果对现在的自己满足，那么原本有机会抵达的目标，可能也会变得没法抵达。 ……话虽这么说，我偶尔也是会有「现在这样已经够了！」的想法。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嘉尔布接着说： 「我并不是要你们现在重新做一般的修行。我是要把我们……就是在哈特哈勒有职务的人，我要把我们这些人代代相传的技术教给你们。那原本是不外传的技术，不过……反正连转移魔法阵都让你们看了。要帮就帮到底吧。你应该也没意见吧？卡比丹。」 嘉尔布确认卡比丹的意见，只见他也同样点头。 「没问题。我原本就打算那么做。况且那些原本就是用来在特殊状况下保护转移魔法阵所留下来的技术。所以就教导对象来说，他们可说是最有资格的对象。」 「是那样吗？」 面对我的疑问，卡比丹解释： 「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只是那感觉是古老到不知多久前的事了。或许还有其他来历及理由，不过就现在来说，那些说穿了就只是一些口耳相传的故事。毕竟实在过太久了。」 听到卡比丹这么说，罗琳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我还想说可以找到一些更多关于那座古代都市的事情……这样看来……恐怕是很难了。」 「其实口耳相传留下的叙述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些历代职务负责人所留下的资料。尤其是『魔术师』留下的资料数量也特别多，从那些资料当中应该可以知道不少事情。只是里头的文字跟记述方式都比较古老而且有些缺漏，要解读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 听到嘉尔布这么说，罗琳立即做出回应。 「我认为那种时间正是有趣的部分。希望等等务必让我有机会拜读那些资料。」 罗琳这么说道。 ◆◇◆◇◆ 「好，那就开始吧。」 卡比丹在森林里这么说道。 这里并不是我跟卡比丹比试的地方，我们是先返回村里，再来到森林内相对靠近村子的一块地方。 之所以要先回去一趟，是因为卡比丹少了山刀的关系。 因为原本的山刀被我毁掉了…… 不过卡比丹似乎并没有对我打坏他山刀这件事特别介意。 我原本以为那是他使用多年格外珍惜的工具，不过看来并不是那样。 那柄山刀是能用来应对战斗、除草、肢解魔物等多种需求的武器兼便利道具。 由于是会频繁使用的工具，因此不管再怎样小心，通常最多也只能撑上几年时间。 毕竟如果只是用来对付普通的动物是还好，但如果要对付魔物，自然是另当别论。 材质本身的耐用度也有差异，在使用时会灌注魔力，因此同一柄武器通常也用不了太久。 冒险者用的武具从素材就是自魔物身上取得，加上会使用许多特殊的矿石，所以常有能用很久的例子，但卡比丹的山刀似乎只是哈特哈勒的锻冶师拿普通的铁所打造的一般用品。 其实卡比丹只要利用转移魔法阵，应该就能在都市买到能作为冒险者用的耐用山刀，而且他可能也实际拥有那种东西，不过如果在哈特哈勒频繁使用，确实是会令人感到突兀。 所以就算卡比丹在单独进入森林时会使用特制山刀，平常以猎人身分集团行动时，还是会用普通的哈特哈勒制作的山刀。 尽管如此，由于卡比丹会用《气》，所以就算是普通山刀，也能用上很久。 其实如果直接用普通的铁制山刀，应该连一年也撑不到。 顺带一提，卡比丹所要「开始」的东西，就是先前提到的修行。 罗琳跟嘉尔布并没有在这里。因为她们也有另外的修行要做。 嘉尔布要传授给罗琳的魔术，八成也是我这个魔术初学者完全没法理解的高水准魔术，所以这样分头进行也比较好。 反正我就算在旁边看也看不懂，如果真的有必要学，之后罗琳应该也会教我，所以应当不成问题。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卡比丹在《气》方面的技术，尤其是那个可以用在防御上的招式。 那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我实在相当期待。 「你会教我之前在比试时用的招式吧？」 被我这么一问，卡比丹点头肯定。 「没错。包含那招在内，所有关于《气》的技法我都会教给你。我以前有教过你基础，不过……你现在实际会哪些招式？」 看来卡比丹要先确认我有多少本事。 虽然我们有交手过，但那也不代表我有将所有技术的熟练程度展现出来。 在变成魔物之后，我能使用的力量也不少，所以先从正确掌握我的现状开始，或许确实比较好。 「在我身体变成这样之后，是可以用魔力跟圣气做比较多事啦……但在气方面，其实没有太多变化。」 「怎么说？」 「基础的身体强化、治愈力强化、武器强化……我大概就是会这些。喔，我是还能混合其他力量，发挥一些特殊的作用……」 「混合……就是那个吗？你在比试时把我山刀毁掉的那招……」 听到我那么说，卡比丹似乎也立刻回想起之前在比试中看到的招式。 我点了点头，接着实际做给他看。 话虽这么说，我用的并不是圣魔气融合术，而是魔气融合术。 圣魔气融合术有费用问题，对我的钱包太伤了。 我在剑上灌注气与魔力，挥剑斩向附近的树干。 只见树干从与剑刃接触的相反方向炸开，没法支撑本身重量的树干就这样倒了下去。 我做出不折不扣破坏自然的行为。 虽然最近我也能做出就像正常挥砍的状态，但我还是不太能够控制…… 而且想到这是在视觉上比较容易理解的结果，所以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卡比丹看完我秀完招式，有些傻眼地说： 「……所以这算是气的强化版吗？这是魔气融合术吧？不过这跟弄坏我山刀的那招好像不太一样呢……」 「那招会连我的武器都弄坏，所以不太能给人看。那是把圣气、魔力和气一起融合，所以我单纯就把那招称做圣魔气融合术。」 插图 马尔特。 在这座城市的郊区，有一栋拥有巨大庭园的古老豪宅。 初次见到豪宅家主的人，通常都会相当惊讶。 毕竟那是一个外表只有十二、三岁，气色看来不太健康的女孩。 在女孩身上穿着主要由黑白两色构成的老式洋装…… 那是自古就持续对马尔特具有影响力的古老家族嗜好，据说有不少人认为那是一种给人阴森感觉的穿着。 话虽这么说，家主其实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与外人见面。 顺带一提，家主的名字是萝拉.拉图尔。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名字。 ◆◇◆◇◆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帮忙……？」 在拉图尔家宅邸的会客室中，一名少年激动地对我这么说道。 身为仆人的伊萨克站在我的斜后方，用他那跟我有相同瞳色的眼睛看着少年。 「……就算你这么说……也只会让我感到困扰。我其实也是想尽可能提供协助，可是……伊萨克。」 一听到我的叫唤，伊萨克便立刻将装有红色液体的瓶子递到我手中。 那是从龙血花当中采取的药液。 那种药液非常难以保存，而且只有龙血花处于新鲜状态时采取才有效果，所以并不是容易取得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一名令我十分感激的冒险者会定期帮我采取一定数量的龙血花。 虽然现在他暂时不在马尔特，不过除了他以前采回来的龙血花以外，宅邸内还有相当分量的龙血花存放在能延迟物质经过时间的魔道具中。 由于从先前那些龙血花当中采取的药液已经十分充足，所以不成问题。 我从伊萨克手中接过龙血花的药液，再将药液交到少年手上之后说道： 插图203_fmt 「……一天一次，用水稀释百倍之后喝下，就能够抑制冲动。这样你就能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不过你必须离开马尔特。因为在寻找你的恶魔正要过来。我不建议你留在这里。」 「……这种东西……」 少年接过瓶子，作势想将瓶子丢开，但是…… 「有那个东西你才能够混在人类当中，长时间隐瞒身分过活。以现在来说……由于取得手段已经变少，要取得是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吧？而且应该也能找到替代品才对。然而像你这样年轻的存在会特地从家园里跑来这种地方……这是为什么？你刚才说希望让像你这样的存在公诸于世，希望我能够提供协助，但是……如果能那么做，要远比你强大的那些人应该早就那么做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我这么说，少年缓缓放下那原本打算把药瓶丢开的手。 看到他能够理解那是他必要的东西，真是令人欣慰。 「我只是……不想继续在家园里生活。那种躲避人类、不敢出声的生活……我们明明还没有灭绝，却要假装不存在……我、我们是存在的。我们就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 少年似乎相当懊悔地流着眼泪，对我说出这些话。 我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那种想法。 不过要宣扬那种主张……就现在的世界情势来看，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 我开口对他说道： 「……至少还有我肯定你的存在。我知道你确实活着，并像现在这样来到我面前，跟我进行交流。而且要说必须躲避世人目光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虽然程度不同，但像是精灵、矮人、妖精、兽人……我们都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但无论如何，你还活着。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你就会连那重要的生命都没法保住，很可能只会得到平白遭到消灭的结果。你有想过吗？」 「……我当然也不想死……」 「那么你就该回家园去。我不会过问你们家园在什么地方。你应该也不想让人知道吧？」 「可是，那样要怎么联络……」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伊萨克。」 「是……」 伊萨克听到我的话后，点了个头便走出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自有方法跟你的同胞联络。虽然要花点时间，不过能确实取得联络，因此你无须担心。虽然究竟是哪个『家园』多少会是问题，不过像你这样年纪的同胞突然不见，对方肯定也会着急寻找。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主动与我联络才对。」 「……你竟然……虽然我听长老们说过你的事，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家族在很久以前也曾有类似的处境。马尔特就是我们为了生存下去而建立的据点。虽然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还现存的人也只剩下我这一家，但你不需要担心。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你太客气了。比起这个，正如我刚才所说，现在的马尔特很危险。如果你想要去城镇活动，务必格外小心。使用我刚才给你的东西是能降低风险，但并不保证你绝对不会泄漏身分。为防万一，建议你最好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暂时作为我们家的客人留在这里。我们也会提供食物，还请放心。」 听到我这么说，少年点了头，由于他说要回现在的住处去做准备，因此我在请他先喝下稀释的龙血花汁液后才让他离去。 不久之后伊萨克回到我面前，我开口问道： 「有办法取得联络吗？」 「可以，虽然还要等待对方答覆，但我想他明天应该就会回去了。可是……那名少年会是导致新人冒险者失踪的犯人吗？」 对于伊萨克的疑问，我稍微想了一下之后给出答覆： 「我想应该不是。他只是跷家离开『家园』的人。虽然是不及龙血花，但他另外拥有能抑制冲动、让他与人类相处的药物。虽然似乎是快用完了，但是……至少目前他身上并没有血的气味。」 「这么说……还有其他吸血鬼混进马尔特？」 「我认为可能性很高。我想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我会安排的。先行告退。」 伊萨克这么说完便再次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我将身子靠到沙发椅背上吐了口气。 最近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似乎累积太多疲劳了。 唉，真希望有个能帮我揉肩膀的人。 我脑中闪过如此想法。 ◆◇◆◇◆ 「喔，你说圣魔气融合术吗？你竟然会那种技术……不过就算是魔气融合术我也用不来，所以想学也没办法。」 听过我的说明，卡比丹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魔力主要是根据天生的素质来决定的，圣气更是运气问题。 能否拥有圣气是运气的说法可能会惹怒不少宗教团体，但实际上就是那样，我也没办法。 只是圣气跟一个人的虔诚程度似乎也不是完全无关。 因为祈祷时格外用心或因为做善事等理由而获得加护，结果得以使用圣气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我自己其实也是因为做了修理灵庙这种类似善行的行为而得到加护的。 不过抱着「我想要圣气！」这种企图，结果不管怎样努力都得不到加护的状况也很常见。 也有一些类似的逸闻在民间流传。 诸神终究没有那么好骗。 祂们大概有办法看穿人心吧。 不过据说如果是邪神之类的神灵给予加护，人类也很难看出其中跟善神的差别，所以人格跟圣气也很难划上等号。 虽然我并没有实际见过从那种存在手中取得加护的人，因此也只是道听涂说。 这是当然的。 我想也不会有人大声宣扬说「我有邪神的加护！羡慕吧！」对吧。 最多就是说自己拥有圣气吧。 不管赋予加护的神究竟是邪神还是善神，圣气就是圣气。 好像也没有邪气的样子……真是奇妙。 这么胡思乱想的我对卡比丹说： 「姑且不论圣气那种东西，我还以为你多少会用一点魔术呢。」 以卡比丹给我的感觉，会用魔术反而比较自然。 卡比丹所展现的实力就是会让人有那种想像。 可是卡比丹却摇头否认。 「那种不太好懂的东西就让嘉尔布婆婆去钻研就好了。哈特哈勒之民虽说是古王国的后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魔力。虽然比起其他地方，拥有魔力的人似乎确实会多一点，但也只是在误差范围内的差别。现在村里有魔力的人，就只有嘉尔布婆婆、你、还有跟嘉尔布婆婆学魔术的芳莉而已。算是个不多不少的数字。不管哪个村子，碰巧有三个拥有魔力的村民都不奇怪。」 以我的状况来说，我原本拥有的魔力其实少到几乎没用，所以村里实际上拥有魔力的人，应该就只有嘉尔布跟芳莉而已。 考虑到村子的人口，感觉应该会再多一些，不过应该大半都是跟我是类似水准的人。 如果只论多到能用的魔力，那就只有嘉尔布跟芳莉了。 这样其实也很正常。 「这个村子再怎么特别，也就是这样吗？」 「毕竟有传承到过去的人，现在也只剩下三个人了……不过这样也不坏。相较于那种秘密，哈特哈勒实在太小了。让那种过去被人遗忘比较好。」 「是吗……」 仔细想想，虽然嘉尔布他们提到一些为了对应特殊状况而必须瞭解的事，但如果遇到类似国家力量介入的状况，以哈特哈勒的规模，就算想对应也无从对应。 如果只是要面对有一定实力的个人，有嘉尔布跟卡比丹就够了。 要是碰到神银级的对手，那其实就算是出动国家力量也没辄。那种状况几乎跟天灾没有两样。 虽然轻言放弃不是好事，但碰到那种状况，大概也只能那么想了。 「那种事就别提了。都是已经决定好的事了。现在先来关心《气》的问题吧。」 「也对……那么，之前那种招式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我的疑问，卡比丹立刻说： 「你应该明白《气》有各种用法。而基础用法就是身体强化、治愈力强化、武器强化。这些招式算是相对容易学会，也容易使用。不过我之前跟你比试时所用的那招，难度又要高一些。如果你没有从村里离开，我应该迟早都会教你……不过你毕竟有自己的梦想。要在你离开之前学会那招，时间太赶了。」 我是在可以到冒险者公会登记成为冒险者的年龄时，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就动身前往马尔特了。 因为我当时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我是个孩子。 虽然现在那种孩子气的想法也没多少变化就是了。 可是，这个当时因为没时间而没能学到的招式，现在我真的能够学到吗？ 虽然我觉得自己偶尔也是会在哈特哈勒停留，不过最多就是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我并没有在这里停留一两年的意思。 考虑到寿命问题……尽管现在的我可能几乎没有那种东西，但我还是想尽可能让自己的时间都是在从事冒险者的活动。 现在我终究只是为了避开尼芙才来的。 想到这里，我乾脆地对卡比丹提出疑问： 「那招究竟要练多久？你愿意教我当然是让我很感激，但我就算要学，也没法在哈特哈勒待太久了。」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回我：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这话怎么说……？」 「要看你《气》的熟练程度到什么地步。所幸你在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是十年前你刚成为冒险者的那个时候……就算认真学，大概也要花上一两年。但换成现在，应该只要几个星期，甚至有可能几天就学会。这也要归功于你过去努力得来的成果。」 ……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十年来都没什么进步，不过我似乎还是意外地有所成长。 确实，像是把气注入武器的时间、身体强化的持续力、治愈的效率等方面，我似乎都有稍微进步的样子。 虽然可能只是一些枝微末节的技术，不过那似乎也是过去我针对就算《气》无法增加也能钻研的部分去下功夫的关系。 「我是练过不少尽管觉得可能没用但还是努力去练的东西，没想到其实是有意义的……」 我满怀感慨地说出这些话，在一旁的卡比丹也点头同意。 「气这种东西跟魔力、圣气不同。比起天分，有更多努力的要素。只要用心付出，就一定能看到成果。话说回来……以你的状况来说，由于你在气的绝对量方面，进步幅度异常缓慢，所以要感受到成长可能也比较困难……但现在的你不一样。你气的量已经增加许多，能运用的技术肯定不会少。」 他这么说道。 ◆◇◆◇◆ 「首先是方法……我想先让你看一次应该比较容易懂。我会做得慢一点，让你看得比较清楚。」 卡比丹这么说完，便开始将《气》集中在身上。 我感受到跟比试时相同的感觉。 我能感受到大量的《气》在卡比丹身体表面上凝聚。 一段时间之后，卡比丹吐了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你摸看看。」 卡比丹边说边伸出右臂。 ……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能感觉到卡比丹身上带有比身体强化时要稍微强一点的《气》。 可是实际触碰之后…… 「……喔，这是……」 实际触碰，我感受到的不是卡比丹手臂的触感，而是中间似乎隔着一片东西的感触。 那种感觉带有些许刺痛，有点类似静电。 我能感受到一股彷佛要将我手推开的斥力。 我试着用更大的力量施压，结果那股力量又用比我施力要更多一点的力量反推回来。 「你接着用这玩意砍看看。」 卡比丹边说边递给我一柄短剑。 而且是剑刃锋利的实用品。 在并非交战的状况下，光是要我拿那种东西对着卡比丹，就让我产生排斥感。 「呃，可是……」 看到我有所迟疑，卡比丹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刚才在比试时不是还带着杀气朝我挥剑吗？现在又怕什么？」 他这么说道。 卡比丹说的是没错，但从好坏两方面来说，在战斗时很容易摆脱伦理观的枷锁。 有点像是兴奋胜过理性……虽然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所谓的战士，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倾向。 可是，现在是平常时候。 说起来，我比较属于低调性格，实在很难放下顾虑。 ……我真的很低调喔。 不知卡比丹是否知道我内心的挣扎，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本人都说可以了。要一直维持这种状态还挺费力气的，你如果真的要为我着想，就快点动手。」 虽然卡比丹的表情看不出变化，但这个招式似乎意外地消耗力量。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该快点动手才是。我这么下定决心之后，便用短剑朝卡比丹的手臂斩去。 由于我希望尽早结束，因此短剑以相当快的速度往卡比丹手臂挥落。 啊，力量好像有些太猛了。我短暂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对手是卡比丹，应该没问题吧…… 实际上，短剑并没能斩入卡比丹的手臂。 就像我刚才手被推开一样，短剑也被那股力量弹开。 看来我用的力量越大，那股相斥的力量似乎也会越强。 这还真好用。我这么想道。 看到我露出佩服的表情，卡比丹也接着开口： 「……虽然我叫你快点，但你也不用那么大力吧？」 卡比丹有些不悦地瞪着我。 从短剑挥落的速度，似乎让卡比丹知道我是用颇认真的力量在挥动短剑。 插图215_fmt 是你自己叫我动手的吧？我抱着这个想法瞪了回去，但随后便吐了口气。 好吧，我确实是有些太用力了。 「算了，也罢。不过刚才那下，你应该大概掌握到感觉了吧？」 被卡比丹这样一问，我点头肯定。 「那是用气……制造像盔甲的东西吗？」 「刚才的用法是那样没错，不过如果用更一般化的说法……是将气物质化。魔术也有类似的技术吧？就是能变出盾的那种。」 听到卡比丹这么说，让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也是我在魔力较弱时偶尔会使用的一种技术。 那种技术只要知道理论，其实也没有多难，可是…… 「用《气》也能做到相同的事吗？」 我的疑问让卡比丹微倾脑袋。 「应该不是完全一样……我在魔术方面是外行，所以其实这也是听嘉尔布婆婆说的。用魔术形成的盾，在施展时应该是必须要事前构思明确的形状与维持时间吧？」 确实是那样。 魔术说起来是一种相当理论派的力量。 如果没有明确的构成资讯，很快就会失败。 就连盾的维持程度，也必须在构成时有明确的设定。 「气不是吗？」 「不太一样。这种力量比较靠感觉。比起那种依据理论去建构的技术，这种技术比较像是要掌握某种感觉并学习如何控制。所以这样说虽然不太好听，但只要埋头一直去练，就算傻瓜也能练成。不需要用什么脑袋。」 这种说法还真是露骨…… 不过我感觉自己能够理解。 由于魔术是依靠理论的技术，因此基础的思考能力相当重要。 由于聪明程度会强烈影响魔术表现，因此魔术的天才与学问的天才有相当多类似之处。 然而精通《气》的高手……这样说虽然有些失礼，但那并不是脑袋够聪明就能够有相同表现的技术。 其实脑袋不好的人还比较多。这样说虽然感觉会惹恼不少人，但在有名的用《气》高手当中，确实有不少头脑简单的人。 那是因为跟需要建立理论的魔术相比，《气》就算不去太过重视那些东西也没关系。 当然，应该也是会有一些聪明人啦。 这样一想，以用《气》的高手来说，卡比丹或许能算是头脑派了……虽然这样说大概也会有人不高兴。 卡比丹继续说道： 「如果能学会将气物质化的技术，可以做到不少事。因为气的形状是能任意控制的。好比说……还可以这么做。」 卡比丹说完话便捡起掉在地面上的树枝。 我还在想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只见卡比丹在树枝上注入气，而在下一瞬间，卡比丹挥动树枝，将从上方飘落的树叶切开。 「……刚才那是……」 见到我吃惊的反应，卡比丹接着为我解释： 「看起来我手里的树枝似乎什么都没碰到吧？但是在这树枝末端有我伸出的气刃。我就是用气刃把树叶切开的。」 卡比丹这么说完，然后做出像是触碰那隐形利刃的动作。 卡比丹接着将气刃的部分伸到我面前，并用眼神示意要我触碰，而我也按照卡比丹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我确实能摸到东西。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在我眼前确实存在着有相当长度的刀身。 卡比丹在这时开口： 「只要熟练，你也可以学会这招。就连形状都能随心所欲。很方便吧？」 确实是很方便。 应该说，这实在是相当适合用来偷袭的招式。 虽说这种联想可能不太好，但感觉这种招式在暗杀时相当管用。 「当然这种招式也是有其缺点。这招会产生极大的负担。因此一般战斗的时候，把气灌注在武器上要轻松许多。所以这招最好还是当成一张暗牌，或是视为最后的手段比较好。」 从刚才就一直在示范将气物质化的卡比丹，额上开始冒出汗珠。 看来卡比丹现在承受的负担确实不小。 在《气》方面远比我要熟练的卡比丹都会如此，我究竟能维持到什么程度就更难说了…… 卡比丹又说： 「好，那你就先来尝试看看吧。方法？你只要照我说的去试，然后一直练就对了。只要不断练习，练久就会了。」 看到卡比丹露出我很久以前曾经看过，那像魔鬼士官长的表情，让我脑中浮现往日的惨痛回忆。 ◆◇◆◇◆ 就像卡比丹说的，他在为我说明过方法之后，便是让我反覆实践。 「……很好，就这样撑住。」 卡比丹对我这么说道。 要说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在尝试刚才卡比丹说的让气物质化。 话虽这么说，我还没办法像卡比丹那样让气覆盖全身。 因此我只是让气覆盖住手掌，维持着手上那不太好看的气盔甲。 虽然没法清楚看到形状，但我可以透过感觉明白气盔甲的模样。 原本最好的状况，就是彷佛在皮肤上制造另一层皮肤那样，但我造出的气盔甲别说是另一层皮肤，感觉更像是让手套上一层厚手套。 而且那个气盔甲还很脆弱。 卡比丹会拿木棒敲打我那个谈不上是气盔甲的气手套，我们这样重复了无数次，但每次都只是卡比丹轻轻一敲，我的气就被轻易敲坏。 由于卡比丹也同样有在木棒上灌注气，因此那根木棒也有相当于一般铁剑的强度，所以我的气盔甲或许并不是毫无用处，不过强度自然还是距离学成相当遥远。 ……看来这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招式。 不过感觉只要持续练下去，应该总有一天能够练成。 而对于我的表现，卡比丹也还能接受。 「……嗯，第一天能有这种表现，已经算很好了。」 卡比丹这么说道。 「要能像你那样让气变成覆盖全身的盔甲，大概得练多久……」 听到我这么说，卡比丹回我： 「不好说。这完全只能看个人努力而定。不过你如果能把部分的气盔甲练好，以你的实力应该就很够用了。况且你现在的眼力是真的不错。」 我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之后，眼力确实是提升许多。 我的反射神经也变得相当好，只要能练到用气防御特定部位，应该就能用在身体任意部位像是制造盾牌的感觉来战斗。 「……可是要频繁运用似乎很难呢。」 「因为用得越多负担也越大嘛。我会要你让气盔甲变薄，也是因为那样可以减少消耗的关系……喔，这里歪了。」 卡比丹在说话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用木棒敲我。 由于我不断在反覆进行气盔甲坏掉就修复的动作，因此相当累人。 练到最后，我体内的气总算耗尽，一点气都使不出来。 就算我想挤出气来，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卡比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状态。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既然你没气了，想练也没法练。虽然要强行挤出气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啦……」 「还有那种东西吗？」 「有啊。拿寿命去换就能挤出气来。而且力量还会比平常更强。但我不建议你去学。理由应该很清楚吧？」 对于我的疑问，卡比丹给出了一个可怕的答覆。 不过他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 「……你没有寿命问题，所以说不定可以喔？你应该是没有吧？我说寿命。」 尽管卡比丹这么说，但我连忙摇头拒绝。 「饶了我吧。我究竟有没有寿命这件事……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况且严格来说，我现在究竟是什么东西都很难说。如果随便尝试，后果搞不好会很严重。」 实际上我受伤会立刻治愈，也不需要睡眠……从这些特征去想，我应该确实是不死魔物中的吸血鬼，但实在没有明确的证据…… 要是随便去试什么会消耗寿命的东西，结果死掉怎么办？ 话说回来…… 「你自己试过那种招式吗？」 「怎么可能？我也是知道要爱惜性命的。只是方法有传下来。如果想做就做得到。要教人也没问题。」 「以前的人还真是传下一个要命的招式呢……」 「毕竟总要为不时之需做准备嘛。作为在重要关头的一张底牌，也是有必要把那招传下来。不过到底有多少人实际用过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只要待在哈特哈勒这里，应该是不会有机会用到吧。」 也对，毕竟要保护转移魔法阵，为了在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时能够对抗，确实有必要把那种招式给传下去。 既然卡比丹有继承那种招式，那嘉尔布说不定也有继承什么要命的玩意…… 结果是罗琳也会把那种东西学起来吗？ 感觉越想越让人发毛。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就这样，我跟卡比丹在一路闲聊下返回村庄。 ◆◇◆◇◆ 「……这还真是丰盛。」 我回到家里，便看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由于我是住在村长家里，这里的桌子也特别大，不过丰盛的料理仍占满了宽广的桌面。 这明显不是只为我跟罗琳还有双亲准备的分量。 这也难怪，因为今天村长家中的人数跟平常不同。 除了我跟罗琳与双亲之外，还有卡比丹跟嘉尔布，甚至连莉莉跟芳莉都在这里。 「……为什么你们都来了？」 我话才说完，莉莉便用那对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我。 「因为嘉尔布婆婆跟洁妲阿姨说要教我们做菜啊。」 莉莉这么说道。 我接着对看起来彷佛总是带着睡意的芳莉问道： 「……是那样吗？」 被我这么一问，芳莉点了点头。 「嗯。对啊。听说是要教我们做一道很重要的菜……」 可是芳莉话还没说完，莉莉便把她整个人拉进厨房里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我这句话才说出口，正好端菜上桌的罗琳接着开口： 「你就别多问了。比起那个，怎样？感觉还不错吧？」 罗琳比向桌上已经完成的料理这么问我。 正如罗琳所说，桌上每道菜感觉都相当可口。 只是我也能看出桌上那些菜，都不是出自我养母洁妲之手。 我可以看出差异。 当然我并没有认为那样就比较不好的意思。 「这些是莉莉跟芳莉做的吗？」 「对，还有我做的。这些都是哈特哈勒的传统料理吧？」 「……确实没错。这些全都是我从以前就常看到的东西。不管是在哪户人家，都是在哈特哈勒会经常看到的料理。」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像某个村子那样是用虫当材料，而是正常用肉跟蔬菜做成的料理。 虽然其中当然也包含魔物身上的肉，不过并没有虫。 如果有虫的话，我可能会更喜欢虫一点吧。 一定要说的话，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虫。 「虽然在味道方面的表现还不知道怎样……你等等可要记得跟我说感想喔。我在回马尔特之后也能做这些菜，你也会比较高兴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点头同意。 「没问题。」 我这么答覆罗琳之后，便在餐桌旁就座。 第一章 故乡?哈特哈勒 对那只小鼠来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因为生来体形娇小，因此常沦为巨大生物的食物，就连辛苦找到的栖身地点也会被更大的生物占据。 小鼠常过着不仅食物匮乏，就连想好好喝水都难以如愿的生活。 尽管打从出生起就一直活在这种环境底下，但小鼠并没有因此抛弃感情。 ——这或许是一种本能。 小鼠偶尔会这么想。 在彷佛地狱般的世界仅相信自己而活下来的结果，让小鼠变得要远比其他同类更加强悍，体形也更加巨大。 当然，那终究只是在小鼠眼中的强悍与巨大。 然而那些更大的生物……像是人类或魔物，小鼠要与之对抗根本是异想天开，小鼠最多只能在城市的阴影中活动，靠着夺取那些生物所留下的剩饭与仓库里的粮食苟活。 小鼠偶尔会被人类发现，遭到追赶。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类，拥有庞大体格的小鼠还有能力对抗。 小鼠并不只是普通的老鼠，是被归类为魔物的存在，所以还是拥有一点微薄的战力。 但对手如果增加到四、五人，就算里头没有那种被称为是「冒险者」的强大人类，小鼠也只能选择逃命。 小鼠没有需要顾虑的荣誉。 上天并没有赋予小鼠那种东西。 对小鼠来说，能否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然而。 一只以小鼠来说体形异常庞大且强悍的小鼠，开始吸引其他小鼠聚集到它底下。 那些小鼠的数量并不多。 仅仅只有三、四只。 而且那些小鼠全都是被其他鼠群赶走的失败者。 小鼠的鼠群是透过十分严格的上下关系进行支配。 挑战领袖且失败的小鼠会立刻被逐出鼠群。 彷佛是要失败者只能自生自灭一样。 要对此感到悲哀是很容易，不过对小鼠来说，这个世界不管到哪里都是同等的地狱。 无论是否在鼠群里头，地狱依旧是地狱。 正因为这样，并没有小鼠会特别同情它们。 正因为这样，并没有小鼠会想要跟随它们。 尽管如此，它们仍不厌其烦地每天跟着某只小鼠行动。 那些小鼠一起寻找食物，找水喝，过着跟人类对抗的生活。 它们开始将获得的食物分给其他不属于任何鼠群的同胞，无论是幼体还是成年体，甚至会对一些小鼠提供保护。 小鼠成长得很快。 出生后只要过一个星期就会立刻变为成年体。 虽然具有魔物身分的成年体能享有相当的寿命，不过大半都活不了多久。 除了找不到食物饿死之外，也会被人类杀死。 小鼠的生活每天都是与死为邻。 因此正常来说，并不会有余力去顾虑其他小鼠的死活。 只有那只小鼠不同。 但小鼠并没有忘记一件事。 没有忘记它们是受压迫的生物。 没有忘记人类无比强大，能轻易将小鼠驱除的事实。 而那种强大的生物，在某天突然现身。 小鼠们当时是在一栋人类的建筑物当中，以地下室作为栖身之地，而一名带有异样存在感的人类，正沿着阶梯进入地下室。 仔细一看，进入地下室的人类共有两人，一人看起来似乎是普通的少女，但另外一名带着面具身穿长袍的男人，竟散发着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当看到那个生物的瞬间，小鼠闪过一个想法。 自己与死为邻的生活终于要迎接终点了。 它们知道这是迟早会到来的终局。 而现在就是那个终局到来的时候。 小鼠认为那个人物八成就是冒险者。 拥有明显异于常人的强大战技，能够轻易将小鼠这种魔物铲除的人。 据说就连巨大的魔物都有冒险者能轻松消灭。 小鼠自然不是那种生物的对手。 可是小鼠并不打算就此认命。 因为小鼠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小鼠。 而是有手下跟随的领袖。 自己至少要争取一点能让手下逃命的时间。 就算得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鼠过去一直未曾认为自己是领袖。 但为了其他一直跟随自己的同胞，自己或许该拿生命挺身保护它们一次。 小鼠用只有小鼠才能理解的声音，对试图抢在自己前面送死的手下发出指示，在要求其他小鼠暂时躲藏起来之后，小鼠便朝冒险者扑了过去。 这只小鼠以小鼠来说相当强悍。 它的体形庞大，也有力气。 如果是普通人类，就算不能做到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这只小鼠也足以让对手负伤，为小鼠们争取时间逃命。 所以这招肯定也对这个冒险者管用…… 尽管小鼠这么想，但那名冒险者的实力要远在小鼠的预料之上。 从对方眼睛的移动，让小鼠明白自己在扑向对手的瞬间，对方就已经正确掌握了它的行动。 这是过去在面对普通人类时从未遇过的状况。 对方手中的短刀用小鼠眼睛无法掌握的速度在空中闪动。 ——啊，被砍中了。 当小鼠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冲击给抛向半空。 全身的力量都在消逝。 小鼠作梦也想不到自己跟对手竟有这么大的差距。 我就要死了吗…… 不，还没完。 小鼠没有放弃，努力撑起身子。 就算要死，也至少要争一口气再死。 小鼠是抱着如此想法采取行动。 小鼠站了起来，再次扑向对手。 让你见识一下小鼠的骨气。 小鼠是这么想的。 那名冒险者虽然也摆出架势，但却跟刚才不同，透露出一丝犹豫。 虽然对手的反应让小鼠感到不解，然而此时小鼠也没有余力去细想对手犹豫的原因。 尽管如此，小鼠倾浑身之力的突进，终究没法对冒险者造成多大威胁。 这次迎面而来的不是短刀，而是拳头。 拳头击中小鼠脸部，也打中了牙齿，让小鼠再次飞了出去。 虽然小鼠透过感觉理解到自己的牙齿有稍微刮伤对手的拳头，但也已经全身瘫软。 只能做到这样吗？ 自己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回想起来，自己的鼠生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虽然以为自己说不定能做点什么，但却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活下去都有困难…… 啊，真不想死。 好想再…… 就在小鼠想到这里的时候。 小鼠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开始发热。 这究竟是…… ◆◇◆◇◆ 身体被改造了。 那股从身体深处感受到的强烈灼热，是因为体内所有东西都以原本的面貌被彻底翻新的关系。 小鼠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理解到这个事实。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小鼠不明白理由。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能在这里死掉。 自己还有必须保护的东西，自己还没有实现过任何心愿。 如果我在这里死掉，那个冒险者会…… 抵抗的时间尚未结束。 小鼠承受着痛苦、灼热，还有疼痛。 而当小鼠回过神时…… 啊。小鼠这么想道。 我已经变了。 我已经跟那个人……跟那个冒险者联系起来了。 考虑到这场邂逅的不幸，这说不定是个应当憎恨的事实。 可是在跟对方相连后流入到自己体内的情绪与记忆，并非是恶劣到会让小鼠涌现恨意的东西。 那名男子确实是为了驱除小鼠而来到这里，但那是因为小鼠威胁到了在这里起居之人的生活。 小鼠原本是在无法理解这栋建筑物的状况下将此处当作栖地，但从男子的记忆中明白，这里是个为没有父母的孩子所准备的地方。 也就是说，就像小鼠会保护小鼠的孩子一样，这里是某个拥有同样想法的人类所打造的地方。 那种地方如果被外敌占据，遭到驱逐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小鼠并没有对那名冒险者的目的感到愤怒。 而且透过连结，也让小鼠明白那名男子的性格。 小鼠原本一直以为冒险者是一种手持武器，像恶魔般残害它们同胞的存在，但这名男子似乎不是那样。 虽然这个人确实是以狩猎魔物维生，但并不会无谓滥杀猎物，甚至还会对不是一定会威胁人类生活的魔物网开一面。 当然，相对的，如果这个人判断眼前的魔物对人类有害，也会像小鼠知道的冒险者一样，无论目标是否有孩子都会彻底将对手根绝，但如果是一些捕获起来能卖到高价的罕见魔物，或是不管也不会造成问题的魔物，他也不会无谓去杀害对手。 许许多多这类的记忆持续流入小鼠脑中。 虽然不清楚男子是否也有感受到小鼠的记忆，但对方似乎也理解到自己跟小鼠之间产生联系。 男子跟小鼠四目交会，露出吃惊的表情。 然而双方就算不发一语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意识，也能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想法，因此小鼠传达出自己决定追随那名男子的意志。 男子似乎为了确认那份意志，开始做出一些指示，因此小鼠也忠实地照办。 话虽这么说，那种感觉并不像是被迫遵从命令，而比较像是受到上位者的请托。 那是一种如果想要拒绝，仍有权拒绝的感觉。 男子或许也能发出一些让小鼠强迫听从的指示，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而那名男子最初做出的指示，是保护这间地下室……因此小鼠便决定带领身为部下的小鼠遵从指示。 从这天开始，小鼠的生活便出现巨大转变。 小鼠成为服从男子的存在之后，力量也大幅提升。 根据从男子那里获得的知识，小鼠是因为接触到男子的血液，成为名为眷属的东西。 就结果来说，这也提升了小鼠这个存在的位阶，变成了更强的生物。 实际上小鼠也能感受到男子庞大的魔力、气与圣气，并明白自己也能加以利用。 当然，小鼠不能强行抢走男子的那些力量，但在男子没有拒绝的情况下就能自由运用。 小鼠从男子那里获取了一点力量来看守地下室，并且决定将马尔特这座城市的其他小鼠也纳入自己麾下。 因为小鼠认为这么做有利于那名男子的目的。 那名男子似乎有个梦想。 那个梦想是成为冒险者中高高在上的顶尖存在。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男子应该会希望可以获得各种情报。 而小鼠正好可以在人类浑然不觉的状态下，潜入人类建筑物的各种地方。 小鼠能够听取人类的对话，也能将对话内容传达给男子知道。 这些都是那名男子赋予小鼠的能力。 虽然其他小鼠仍维持原本的模样，但小鼠仍可以像过去一样跟其他小鼠沟通，所以不成问题。 偶尔小鼠也会跟随那名冒险者男子——雷特——一起冒险，它跟雷特曾一起战斗，也因此累积了战斗经验。 其中还曾与巨大的塔拉斯库，那属于亚龙的魔物交战，面对那过去肯定会立刻取走自己性命的存在，小鼠成功在对方身上造成伤害。 虽然后来是由雷特给对手最后一击，但作为眷属，小鼠依旧付出了充分的贡献。 随然强行借用力量让小鼠感到有些愧疚，不过那也是基于小鼠对于男子有能力应付那种意外的信赖，还有身为手下的自己应该不畏牺牲的信念才会有此行动。 雷特起初是用交杂傻眼与佩服的奇妙感情望着那么做的小鼠，但最后他无奈地摸了摸小鼠的身子，让小鼠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太坏的决定。 小鼠也得到了名字。 小鼠的名字是艾德尔。 名字似乎是人类用来区分他人跟自己的特殊记号，不过其中似乎会带有一些意义。 这个名字是由侍奉雷特的女人所取的，据说意思是高贵者。 原来如此，自己在小鼠当中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 由于小鼠将来还打算将马尔特的所有小鼠都纳入麾下，所以这个名字应该是预言了自己的未来。 真是好名字。 ……就像这样，小鼠从追随雷特之后又经历了许多事，过得非常开心。 小鼠如今已经支配了马尔特近三成的小鼠，大幅扩展了它的情报网。 这样以后也能继续为雷特提供许多贡献。 小鼠是以眷属的身分从雷特那里找到活路。 所以自己一定要尽可能为雷特努力收集情报…… 最近雷特关心的事，是跟雷特同为冒险者的尼芙，还有跟吸血鬼有关的情报。 虽然感觉两者的情报似乎都相当危险且难以收集，但艾德尔却不那么认为。 艾德尔巧妙利用手下从各种地方收集对话，并统合其中的内容。 在这个过程中，艾德尔透过手下们的视点找到一个线索。 艾德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就算身在远处，也能借用手下们视觉的能力。 艾德尔利用那个能力发现一个躲藏在迷宫内的身影。 在经过一番追踪之后，艾德尔看见有个身穿长袍的身影，正咬着一名持续淌血的冒险者。 「……哎呀，偷看可不太好喔？」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那个身影的手中也喷出火焰，火焰瞬间遮蔽视界。 那强烈的体验甚至让视觉与手下相连的艾德尔都感受到冲击…… 猛烈的头痛，让身在孤儿院地下室的艾德尔失去意识。 ◆◇◆◇◆ 插图238_fmt 「……唔!?」 当我像之前一样在森林里跟卡比丹进行《气》的修行时，脑袋突然一阵疼痛。 虽然偶尔头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我毕竟正在进行相当严格的修行，可是自从我拥有这种身体之后，应该就已经从那种人类会有的痛苦中完全解放了。 从肩痛开始，腰痛、肌肉痛、牙痛……所有痛苦早已从我身上远去。 这样的我现在怎么还会发生普通的头痛？ 这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这股疼痛肯定有什么理由。 「……怎么了？」 卡比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异状。 他对我提出疑问。 而我也给了他答覆。 在头痛当中，彷佛有个与其他东西相连的感觉，并且还能感受到一个彷佛在呼唤我的非人类声响…… 我从其中推测了头痛的理由。 「……我想应该是我的从魔遇到什么状况了。所以我刚刚感觉有些头痛。」 「从魔？喔，你是说你留在马尔特帮你收集情报的那个从魔吗？可是从魔在这么远的距离，还有办法告诉你这个主人自己发生什么事吗？我记得以前认识的从魔师说过，从魔并没有那么方便啊……」 如果是那些从属在从魔师的魔物，或许是这样没错。 虽然关于如何让从魔从属的方法是受到严格的秘密主义保护，但我很容易想像他们用的方法肯定跟我不同。 效果当然也不一样。 况且那种如果从魔有意就能从主人身上抢走魔力跟气的从魔关系，我相信也没有从魔师会那么做。 虽然我如果用心提防是能避免那种状况，但艾德尔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抢走它必要的分量。 那样当然会让我有些疲惫，但倒也不是我一定要制止的行为。 所以我也没有太过追究，可是…… 这样真不知谁才是主人了。我偶尔会半开玩笑地在心里这么抱怨。 话说回来，卡比丹甚至连从魔师都认识吗？ 他人面还真广。 也罢，现在就先不管那个了。 我先答覆卡比丹的疑问。 「毕竟我的状况跟普通的从魔师完全不同。所以有不同的关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基本上在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也没法互相联络。能够联络的距离最多就是间隔一座城市吧。」 「如果是那样，刚才的头痛就应该只是错觉吧？」 确实也有那种可能。 但除了头痛之外，还有一些传达给我的感觉。 彷佛原本还跟我互相联系，拥有意识的存在，突然消失的感觉。 艾德尔应该不会是死掉了吧……不对，那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总而言之，我想先设法确认它是否平安。 虽然我平常总是发它牢骚，但它终究是我宝贵的从魔。 尽管是出于偶然，但我们能缔结主从关系，也算是有某种缘分。 如果是它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把我当主人的情况是还另当别论，但总不能以这种方式分开。 我对卡比丹说道： 「那不是错觉。只是我也不确定艾德尔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我必须去马尔特才能确定。」 「……好吧。这么说，你现在要回马尔特了吗？」 「没错。可是用马车不管怎么赶，也得花上五天时间。我得立刻去做准备才行……」 没法好好完成气的修行虽然让我感到遗憾，但毕竟这是特殊状况。 如果我决定先把这里的事情做完，结果回去发现艾德尔已经死了，那么艾德尔应该也会死不瞑目吧。 当我抱着这种想法打算回村去做准备的时候，卡比丹将我叫住。 「……其实是有半天就能回去的手段喔。」 他这么说道。 听到卡比丹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存在。 「是转移魔法阵吗？」 如果里头有通往马尔特的魔法阵，那确实是立刻就能回去。 但卡比丹却令我意外地摇头。 「不是。还有其他方法。」 「其他方法？」 就在我感到不解的时候，卡比丹回答： 「总之先回村里去就对了。快点先把事情跟其他人说清楚也比较好。你应该想尽早回去吧？」 看到卡比丹在说话的同时迈开步伐，让我连忙跟了上去。 如果有方法早点回去，我当然很想那么做。 我实在很担心艾德尔的安危。 ◆◇◆◇◆ 「什么，艾德尔出事了？」 罗琳吃惊地这么说道。 我们一回到村里，便立刻来到村长家。 因为罗琳就在那里跟嘉尔布学习魔术。 她们之所以没有跟我们一样到森林里去，是因为魔术必须先从理论开始，而在理论方面，必须先从书面知识开始学起。 我跟艾莉洁在跟罗琳学习初步魔术时也是这样。 就算是更高阶的魔术，这样的基础似乎也是一样。 我对罗琳说道： 「嗯，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认为它确实遭遇了异常状况。这种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它应该不会只是跑去睡觉吧？」 如果是那样，是可以解释为何会完全感受不到联系，但我仍摇头答覆这个疑问。 「不会。如果它只是去睡，我并不会头痛。那家伙在成为我的眷属之后，似乎也不怎么需要休息，不过基于习惯，它还是每天会睡一、两个小时。那种时候我还是可以感受到联系变安静……可是这次感觉却像是联系被强行扯断一样。」 那是一种我很难向人解释的感觉。 因为有这种经验的人肯定不多。 说不定会有从魔师能理解我的感受，但我可没有认识什么当从魔师的朋友…… 听到我说的话，罗琳也点点头说： 「既然这样，那我们得尽快回马尔特才行。因为我们的伙伴正身陷危机。」 我原本还以为罗琳只是把艾德尔当成宠物，没想到它的立场还挺高的。 由于我对它的认知也差不多是这样，因此罗琳有这种想法，也让我有些高兴。 我同样点头答覆罗琳。 「嗯。没错。」 「可是……用马车回去得花上五天。如果转移魔法阵有连到马尔特是最好，可是……我们还没确认过，连有没有都不知道……」 罗琳似乎也立刻想到了移动手段的问题。 卡比丹便在这时开口：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正好有个办法。」 ◆◇◆◇◆ 「办法？究竟是……」 罗琳不解地微倾脑袋。 卡比丹没有立刻答覆罗琳的疑问，而是将脸转往其他方向开口说道： 「英格，能麻烦你吗？」 卡比丹说话的对象是我的养父，同时也是身为村长的英格.费纳。 虽然卡比丹那么说……但英格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样想虽然有些失礼，但我实在无法想像。 英格是村长，所以或许是有些在村里的权威，但不就只是那样吗？ 英格似乎能理解我眼神中透露的疑问。 「……雷特。我好歹也跟卡比丹及嘉尔布一样，是继承这个村子历史的人喔。我还算是有一点本事的……」 英格无奈地这么说道。 他脸上似乎带有些许悲伤，也因为看到儿子那觉得父亲不可靠的眼神，显得有些沮丧。 这让我感到有些愧疚。 我也不是不尊敬他，只是实在无法想像在这种状况下，英格究竟能给予什么帮助…… 顺带一提，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卡比丹，还有罗琳跟嘉尔布。 养母洁妲出门跟村里的三姑六婆们去说闲话了，莉莉跟芳莉似乎正在其他地方分别进行猎人跟药师的修行。 虽然说身为两人指导者的卡比丹跟嘉尔布没跟着她们，不过猎人那里还有卡比丹的部下，药师的修行目前还仅止于材料的准备工作，所以似乎就算没人跟着也不成问题。 换句话说，现在这里都是知道内情的人，说话不需要顾忌。 「老爸是『国王』吧？但你并没有像卡比丹、嘉尔布他们那样继承什么特别技能吧……」 嘉尔布跟卡比丹拥有「魔术师长」跟「骑士团长」这类容易让人理解的职务名称，因此很容易让人知道他们继承了跟魔术与战斗技术有关的特别技能。 可是要说「国王」会继承的技能…… 感觉大概就是在类似知识或历史之类的东西，会继承得比其他职务要多而已。 可是英格说道： 「我确实没法像卡比丹或嘉尔布那样运用气或魔术。可是，虽然不能说是为了较劲，但我也有承袭一些特殊的技术。听现在的状况，你们应该是想尽快返回马尔特吧？如果是那样，我承袭的那个技能就能帮上忙了。」 「那个技能究竟是……？」 「看就知道了。比起那个，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对于我的疑问，英格反问我。 听到他这么说，我回问： 「已经可以去马尔特了吗？」 面对我的疑问，英格点头回应。 「没错。你们急着回去吧？要留意别忘了什么东西喔。」 他给了我这个答案。 ◆◇◆◇◆ 「我们走这里真的没错吗……？」 当我在森林中行走的路上提出疑问，英格也立刻答覆我。 「嗯，没错。」 「可是，这里什么都……」 我们前进的方向正远离那个有转移魔法阵的遗迹，这让我完全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走在我身旁的罗琳虽然脸上也带有疑问，不过…… 「……他是你父亲。也只能相信他了。」 罗琳这么说道。 我是不认为英格有任何骗我的理由，那么做也没有意义。 所以我虽然不担心被骗，但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这点实在是让人不安…… 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只能默默跟着他走。 我们在无奈之下又默默走了一段路之后。 「……好，这里应该可以。」 英格突然停下脚步这么说道。 我们现在正位于北方森林中一处彷佛树木避开的开阔广场。 在森林中偶尔有这样的地方并不奇怪，可是英格带我们到这种地方停下来，究竟是……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英格将手指放到嘴边。 ——哔！ 他大声吹响指笛。 「……他在做什么？」 我不解地对罗琳提出疑问。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大概是……」 罗琳似乎有什么头绪。 她接着转头四处张望。 就在这个彷佛只有我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突然一阵强风从天上刮来。 「……怎么了？」 我抱着这样的疑问往上一看，我看到的是…… 「……龙？」 一头正拍动巨大翅膀的飞龙正从天上缓缓降下。 可是，罗琳立刻订正了我的话。 「不对，虽然那也算是龙，但属于亚龙。就像塔拉斯库那样……那是流星亚龙林德布伦。」 正如罗琳所说，林德布伦是亚龙的一种。 不过就算说是亚龙，仍是不容小觑的存在，想击败林德布伦，就像要对付塔拉斯库一样，通常必须动员阶级是金级或白金级的冒险者才能办到。 那种东西为什么会……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英格说道： 「……『国王』所继承的，就是让林德布伦这类正常来说没法驯服的魔物能听命于自己的技术。这多半是出于在危及时刻至少也要让『国王』能单独逃命而做的考量……没法像另外两人那样挺身面对危险，我自己也挺心虚的。」 「所以说，老爸是从魔师吗？」 「如果用现代的说法，是能那么说。」 卡比丹提过他认识从魔师的事，我想那多半就是指英格吧。 早知道从魔师就近在身边，我就有很多事情可以问了…… 话说回来，连林德布伦都能驯服吗…… 我从没听过有从魔师能驯服高阶亚龙的例子。 这真的有可能吗…… 或许是从我的表情看出我的疑问，罗琳在这时开口： 「虽然听说人类能驯服魔物的极限，最多只能到小型飞龙……不过亲眼目睹这个景象，也不得不信这是事实了。」 罗琳看着英格跟林德布伦这么说道。 此时林德布伦已经落地，而英格正轻抚它的鼻头。 林德布伦看来相当开心，用脑袋在英格身上磨蹭，看起来确实是完全被驯服的模样。 罗琳继续说道： 「不过这样我们确实只要花半天时间就能返回马尔特。就算是马车得花上五天的距离，如果能用飞的，只要一下就搞定了。而且林德布伦的飞行速度，还是会让人用流星或闪电来形容的高速……」 如果我们可以骑在林德布伦身上，那么确实如罗琳所说。 要说还有什么不安，大概就是它是否愿意让我们骑乘了…… 我开口问道： 「老爸，所以说这玩意会愿意载我们去马尔特吗？」 「没错。因为它会听我的话。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被英格这么一问，我们立刻点头。 ◆◇◆◇◆ 要骑着林德布伦去马尔特当然是好事。 问题是真要骑上去，还是会让人紧张。 此时我的养父英格已经骑到林德布伦背上，只见他正熟练地为林德布伦套上缰绳…… 「……现在紧张也没有意义。如果是完全野生的林德布伦，是应该要格外提防，不过……这家伙确实是被英格先生驯服了。应该没问题才对。」 罗琳这么说完，便先我一步走到林德布伦身旁，在稍微抚摸过它的鳞片后，罗琳便攀到它背上。 她的胆量真是要比我大上百倍。 「雷特，从这里看到的风景很不错喔！快上来！」 罗琳在林德布伦背上这样对我发出催促。 被她那样叫唤，我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所以只好鼓起勇气朝林德布伦走去。 随着距离变近，它身上的细节也变得更加清楚。 带有光泽的鳞片、有纵长瞳孔的眼睛、可以看到锯齿般利牙的巨大嘴巴、感觉像是将蝙蝠飞膜放大无数倍的强壮双翼。 林德布伦的每个部位都无比巨大，怎么想都不是会被人类驯服的存在，但英格确实驯服了这头巨兽。 虽然我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或许是古代人类真的拥有这么惊人的技术吧。 为什么那样还会灭亡呢？ 我想不透……总之先上去就是了。 我抱着这个想法更加靠近到林德布伦身边，将手放到它身上。 虽然触感有些粗糙，但表面些微的起伏也正好方便我攀到上头。 林德布伦在我攀爬时也都十分安分。 它大概很习惯人类这种举动吧。 当我攀到林德布伦背上之后，发现这里确实如罗琳所说，视野相当辽阔。 因为我们位置要比平常高上许多的关系。 话虽这么说，由于周围都是森林，所以其实也没有多大感动。 况且等等还要飞到天上，到时候看到的景色肯定更加惊人。 「好，你们都上来了。抓紧一点，可别摔下去喔。等等速度会很快的。」 当英格说完这些话并拉扯缰绳的同时，林德布伦便开始拍动那巨大的双翼。 庞大的身躯缓缓升空。 我们的视线也逐渐升高。 当我们越过森林的高度时，也逐渐能一眼看穿北方森林的全貌。 就在我们得以看到远处的哈特哈勒时。 「……啊，对了。罗琳女士，你可以帮忙施展让人无法从下方看到林德布伦的认知阻碍魔法吗？你应该会吧？」 英格像是临时想到这件事似地这么说道。 林德布伦在空中飞行的景象虽然罕见，不过还算是偶尔会看到的光景。 不过在嘴上系着缰绳，而且还有几个人骑在背上的景象，那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景象。 当然，远远在上空飞行的林德布伦，一般从地上仰望也很难看得那么仔细。但在冒险者当中，偶尔也是有人会具备一些跳脱常理的技能。 尤其在这个地区，最好设想成随处都可能有拥有惊人视力的高手。 而如果那样设想，就必须要准备一些就算被人从底下看到也不会在意的对策。 对于英格的要求，罗琳回应： 「……要我施法是可以，但平常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罗琳在提出疑问的同时也开始建构魔术，不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法术。 英格在确认罗琳法术的同时也给出答覆： 「其实我很少会骑这家伙，真的需要用到的时候，就是请嘉尔布帮忙。罗琳女士精通各类魔术这件事，也是嘉尔布告诉我的。」 「……所以说那个人……是把这个麻烦丢给我扛吗……」 罗琳有些傻眼地说出这个想法，其实嘉尔布原本就是这种个性。 「关于嘉尔布的事情就别去想了。整座村子也没人敢对她有意见……」 理应是村里最有权力的村长会这么说，那么应该就是事实。 活字典、知晓村子秘密的其中一人、本领高强的魔术师，同时身兼药师……原来如此，如果在村里跟她作对，在各方面来说都算完蛋了。 英格接着说道： 「我差不多要开始加速了。关于风阻的问题，由于林德布伦自己会用魔力处理，所以不用太担心，不过还是会有些晃动。你们可要小心别摔下去了。」 英格说完话便拉扯缰绳。 而林德布伦也配合英格的指示，振翅往前飞去。 ◆◇◆◇◆ 林德布伦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飞驰。 目睹这前所未见的光景，让我涌现一股莫名的感动。 虽然这种景色或许也可以在飞空艇上看见，但我可没有那种能搭乘那种东西的身分…… 其实比起身分，重点应该是财力问题，不过就算我再怎么想搭，亚兰也没有那种东西。 在帝国是有飞空艇，搞不好罗琳还曾经搭过…… 不过在林德布伦身上看到的景色，似乎连罗琳都相当感动。 「真是太壮观了。要在这么高的高空飞行，就算是普通的飞龙也很难办到。这个经验太难得了……」 飞龙在单独行动时是可以在颇高的高度飞行，不过也没法持续太久。 因为据说飞龙不太能适应气温变化，如果飞得太高反而会摔下来。 然而林德布伦似乎就没有那种问题。 刚才英格提到林德布伦似乎会用魔力来消除风阻，所以它说不定也是靠类似手段来解决体温问题。 也可能是林德布伦原本就比较能适应气温变化的关系。 由于我并非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也说不准……总之没问题就好。 实际上我们也不怎么会冷。 话虽这么说，我原本就已经变成对很多东西不太有感觉的体质，不过罗琳似乎也不冷的样子。 要说罗琳是冒险者，所以身体要比一般人强韧也说得通，但英格感觉也不会冷，所以应该是不成问题。 虽说英格是村长，而且还拥有能驯服林德布伦的特殊技术，但在身体素质上，终究是普通的大叔。 这点是可以从他的动作看出来的。 英格在攀到林德布伦背上的动作，也确实是普通中年男性的身手。 「大概半天时间就能到马尔特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先欣赏一下风景吧。」 英格这么说完之后便牢牢握着缰绳，专注地望着前方。 ◆◇◆◇◆ 「……？那是什么状况？」 罗琳用带有疑问的语气这么开口时，我们正搭着林德布伦来到马尔特附近。 由于罗琳的认知阻碍魔法，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被地上的人发现，不过这或许也是因为天色已经转暗的关系。 认知阻碍魔法也并非万能，如果有一定实力的魔术师仔细观察，还是能够识破。 但要在夜色中仰望天空并察觉到异状，还要将焦点停留在高速飞行的林德布伦身上行使能看破认知阻碍魔法的魔术，实在是难上加难的条件。 因此没有被人发现也是应该的。 也因为这样，我们在前往马尔特的这段路上都能轻松享受舒适的空中旅行，不过愉快的心情却在这时瞬间消散。 因为当我顺着罗琳眼睛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明明是在黑夜，城市却被亮光笼罩的光景。 那并不是魔力灯形成的光亮。 魔力灯的亮光不会是那种颜色。 魔力灯的灯光是感觉更加温暖，色调偏淡的颜色。 然而马尔特现在却笼罩在接近红色的橙色亮光当中。 那明显是…… 「失火了……!?」 没错，那是大火肆虐的颜色。 话虽这么说，也并不是整座马尔特都烧了起来。 看来火光是分布在多个地方。 但就算是那样，火光的数量仍相当多。 虽然马尔特的建筑多是砖造跟石造建筑，但仍有许多木造建筑，如果放任不管，火势依旧有可能遍及整座城市。 我能想像现在马尔特能使用水属性魔术的魔术师，肯定是人手握着魔力回复药四处奔走。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我的疑问，罗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状况，我们都必须协助灭火活动。雷特，你的水属性魔术还帮不上忙，所以麻烦你到街上去收集情报。看现在这种状况，很可能也跟艾德尔失去联系的事情有关。」 虽然我并非完全无法使用水属性魔术，但以我现在的功力，确实没法在灭火活动中派上用场。 灭火活动这种东西如果让搞不清楚状况的外行人胡乱参与，反而只会让状况更加恶化。 现在我还很难提供协助。 而就这点来说，罗琳是有充分实力的魔术师，她肯定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时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 罗琳安排的分工是对的。 关于艾德尔的事情也如罗琳所说。 虽然说它不太可能只是跑去睡，但我原本认为它应该也不至于惹到太大的麻烦，它确实有可能只是做了一点傻事，让自己昏过去而已。 但我们回来确认它的状况，结果竟看到这种景象。 这样艾德尔就很可能是真的惹到什么麻烦了。 想到艾德尔有可能掌握什么情报，那么就有必要尽快把它找到。 所幸在来到马尔特附近之后，我也逐渐能感受到艾德尔的存在。 知道它应该还没死，让我暂时松了口气。 「你说得对……好。老爸，可以在马尔特附近放我们下去吗？」 我询问英格。 「没问题。不过如果靠得太近，以现在的状况很有可能会被人误会……去那里可以吗？」 英格指向马尔特附近的森林。 他说得没错，就算有认知阻碍的魔法保护，少了空中与地上的距离，还是很可能会被人发现。 而以现在这种状况，如果被人知道有骑乘林德布伦的存在出现在附近，很可能会遭到怀疑。 幸好那座森林跟马尔特之间只有约十分钟的距离，看来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我点头同意。 「就那么办！」 听到我这么说，英格点了一下头，接着用力拉扯林德布伦的缰绳。 ◆◇◆◇◆ 「……如果我也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我跟罗琳从林德布伦身上下来之后，英格语带愧疚地这么说道。 可是他真的没理由自责。 「是老爸你带我们到这里来的。这样就够了。而且我们也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就算说要帮忙，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要如何下手……」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况且就能力来说，英格或许是相当厉害的从魔师，但论战斗技能或身手，都只是普通的中年大叔。 要他进到现在正烈焰冲天的马尔特当中，搞不好会让他赔上性命。 让拥有宝贵能力的他去冒那种危险也没有意义。 如果有带嘉尔布或卡比丹来就好了。尽管我多少会这么想，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是吗？好吧，等事情告一段落，你们有机会再到村里来吧。我这就先回去了。」 英格这么说道。 他留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这样也好。 如果留在这里被人发现，那反而麻烦。 我跟罗琳都点了头。 罗琳接着重新在林德布伦身上施加认知阻碍魔法。 虽然说只要施加一次，在没有被识破的情况下，效果可以维持一定时间，但在来这里的路上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罗琳这么做确实比较保险。 而在罗琳施法的时候。 「罗琳女士，真不好意思。」 英格对罗琳低头这么说道。 「没关系，这是小事。麻烦您代我向村人问好。」 「嗯，你自己也要保重……小犬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 看到罗琳点头回应英格，让我忍不住插嘴： 「我又不是小孩……」 然而我这话一说出口，两人竟同时用狐疑的眼神看我。 我真有那么不懂事吗？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快去马尔特吧。」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点头附和。 「嗯，没错。老爸，我们先走一步了。」 我举手道别之后，英格也点了一下头。 「嗯。可别死喔。」 他留下这句话后，便骑着林德布伦飞上天空。 我跟罗琳在确认英格离开之后，便朝马尔特跑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为这是必须先确认的问题。 ◆◇◆◇◆ 一进到马尔特当中，我们便立刻看到炼狱般的景象。 大火的热气充斥城镇。 热风打在我们身上，到处都是逃窜的群众。 「喂，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逃窜的群众当中拉了一名感觉较为强悍的男子询问状况。 「啊!?我哪知道啊！整座城市莫名其妙就烧起来了！一堆冒险者从刚才就到处跑来跑去，你问他们比较清楚吧!?」 男子在吼叫声中甩开我的手。 看来在镇上的一般人眼中，似乎只知道这是突然发生的灾难。 「我们先去找冒险者吧。附近应该会有冒险者正在进行灭火行动。」 罗琳说完便继续奔跑，我也在点头后跟了上去。 ◆◇◆◇◆ 「让水往这里来！就是这里！快延烧出去了！」 我们往火势猛烈的地区到处找了一会儿，这才总算发现一群应该是冒险者的人。 从他们发出指示并施放水属性魔术的行动来看，似乎是几名正在进行灭火活动的魔术师，想到总算看到似乎比较理解状况的人，让我松一口气。 「喂！」 「干什么!?现在很忙！别找我说话！」 尽管对方立刻吼了回来，但无论是我还是罗琳，都很习惯面对这种反应。 因为冒险者在激动的时候都是这样。 胆小的人是没法成为冒险者的。 「我们是冒险者！她是魔术师，可以帮忙灭火！麻烦你大概解释状况！」 一听到我这么说，对方的眼神明显产生变化。 「现在不管哪里人手都不够用！这里我们还能勉强应付，如果要帮忙灭火，麻烦先去帮正门那里！要是那里塌了，想逃都逃不掉！至于状况，是魔物搞的。是魔物放的火！」 「魔物？」 「对，如果想知道详情就到公会去。那里应该有人在准备处理魔物的对策……喂！不是那里！再右边一点！」 看来如果再问下去就碍事了。 我跟罗琳先是对望了一眼。 「抱歉，谢了！」 我向帮我们说明状况的男子这么说完，便跟罗琳分头跑开。 我是跑向冒险者公会的方向。 而罗琳当然是跑向正门。 那里确实没几个魔术师。 虽然也是因为那边火势还不严重的关系，但随着火灾规模扩大，那里的状况确实值得担心。 有罗琳在应该撑得过去。 而我则要尽全力掌握状况。 ◆◇◆◇◆ 「还没找到吗!?」 我才进入公会，就立刻听到这声吼叫。 我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会长，沃福.赫曼。 他似乎正罕见地来到一楼，对围在身边的公会职员发出指示。 公会内持续有冒险者匆忙往来，这让我明白现在正面临紧急状况，不过…… 「沃福！」 我呼喊着公会会长的名字跑到他面前，沃福一看到我，表情显得相当惊讶。 「雷特！你……你来得正好。跟我来一下！」 他这么说完，便拉着我离开大厅。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进公会会长的办公室。 沃福在确认门外没有其他人后，便用力将门关上，接着拉我到房间角落，压低声量说道： 「……喂，这次的事应该跟你无关吧？」 沃福这句话让我完全摸不着脑袋。 「这是什么意思？我才刚回马尔特，就被这里的状况吓一大跳呢！拜托先跟我解释一下状况！」 听到我这样回应，沃福先是安心地点了点头，这才接着开口： 「嗯……也对。不过说要解释状况，公会这里也不是掌握得很清楚……是吸血鬼。吸血鬼的集团正在这座城市作乱。而且是用四处纵火的方式。」 听到这个答案，让我大吃一惊。 这也让我理解沃福先前那些话的意思。 他问是否跟我无关，问的是我这个吸血鬼是否有参与这件事。 我当然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这种事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然而沃福二话不说就相信我，这也让我无比感激。 虽然这并不代表沃福对我没有丝毫怀疑，但至少他肯为我解释状况，那就暂时不成问题。 我试着进一步确认情况，同时也不忘强调自己的清白。 「你说吸血鬼……是有人在镇上看到吗？当然，我跟这件事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喔。」 「我想也是，就算做出这种事，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这点我很清楚……虽然是吸血鬼在镇上纵火，但能确认到的，只有最下级种。也就是尸鬼。目前发现的大约十只左右，可是看现在这种状况，数量可能有上百只。真不知这么多尸鬼之前都躲在哪里。」 尸鬼吗？ 虽然我前一阵子也是尸鬼，但一般来说，尸鬼是吸血鬼在吸人血时，还赋予对象少量吸血鬼血液，让对象产生变异后所诞生的存在。 尸鬼的外观就像是腐烂的人类……虽然模样要比食尸鬼好看一些，不过从我以前的模样应该也不难想像，跟普通人类相比，不管怎么看都还是尸体的模样。 「就是那些家伙纵火的吗？」 「没错。而且还是在很多地方一起纵火。话虽这么说，那些尸鬼一开始看起来跟人类也没有两样。似乎是有人用魔术帮尸鬼脸部施加伪装。那样只要穿上长袖，就几乎看不出差异。不知那些尸鬼是什么时候混进镇上的……光是想像就令人害怕。」 「如果是尸鬼，跟低阶吸血鬼不同，需要的血也不多……」 「没错。虽然尸鬼也会吸血，但基本上那些家伙是什么都吃。不管是狗是猫是虫还是尸体，通通能吃。就结果来说，是最容易在城市里增加数量的吸血鬼系魔物。如果是低阶吸血鬼，就需要相当分量的血，所以数量一旦增加，也很快会被发现……」 这或许也算是一个并非低阶就全是坏处的例子。 话虽这么说，但那也是从尸鬼的角度去想，对我们来说这可是糟糕透顶的状况。 「总而言之，现在冒险者公会正动员全部力量搜索尸鬼，并假设很可能有制造出那些尸鬼的吸血鬼也在镇上，对搞出这件事的吸血鬼进行全面搜索。你也要给我参加。」 第二章 款待，以及雷特的根源 「……我要出门去了，你没问题吧？」 我这么说完，便看到一只手从放在客厅的床上伸了起来，缓缓挥了几下。 那是罗琳的手。 因为昨天晚上喝酒喝过头，让她变成现在这副德性。 平常就算把酒当水喝也几乎不会宿醉的罗琳，偶尔也会在研究忙到睡眠不足时把自己喝成这样。 而她这样的面貌，很可能也只有我才知道。 虽然知道这种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看着那避免自己站起来或开口就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而只用手跟我示意的罗琳，我开口说道： 「……我有准备清汤跟粥摆着，如果身体好点就吃点东西。我走啰。」 罗琳再次举起手，用不同于刚才的方式摇晃手臂。 她似乎在跟我道谢。 好吧，她这样应该到中午就能恢复到一定程度，大概没问题。 确认过罗琳的状况后，我便推开家门，独自前往冒险者公会。 考虑到罗琳的状态，今天别跑太远比较好。 我在出门时这么想道。 ◆◇◆◇◆ 「……话说回来，罗比斯塔伯爵阁下竟会特地跑来这种边境地区，还真令人意外呢。」 在即将抵达马尔特的马车当中，这么对一名壮年男性说话的人，是同坐在马车对面座位的一名男子。 而被男子唤为罗比斯塔伯爵的壮年男性，名为卡提斯.纳尔.罗比斯塔，他在王都附近拥有广大的领地，同时也是在亚兰王国当中拥有相当势力的贵族。 而用亲昵语气对伯爵说话的男人是金级冒险者，他是罗比斯塔伯爵所雇用的保镖，名叫海登.沃。 有伯爵地位的贵族要来到马尔特这种跟中央相比十分偏僻的乡下地区，就必须得有像他这样的人担任护卫。 虽然海登收费有些偏高，但也是一名个性大方、本领出众的男人。 实际上这趟旅程一路上也曾遭遇不少魔物袭击，不过那些魔物也全都被单独担任护卫的海登给收拾了。 当然，除了魔物之外，也有遇到一些盗匪，但海登同样是轻而易举地让每个想打劫伯爵的盗匪都只能赔掉性命。 所谓的金级冒险者，就算在王都也是只有一流冒险者才被允许的称号，不过，现在伯爵才深深理解眼前的人确实有非凡的实力。 而且这个人不仅是身手过人，观察力也很敏锐，因此伯爵也向海登表示有意将他纳入麾下，但却被海登以喜好自由为理由拒绝。 话虽这么说，两人的气氛也并未因此变得险恶，伯爵反而对海登在自己面前仍直言不讳的个性相当赏识，现在两人的关系甚至就像朋友般随兴。 伯爵对海登说道： 「我不是说过吗？马尔特确实是个乡下地方，不过在仔细收集过情报之后，会发现这是一片相当有趣的土地。尤其是最近……正确说是在这五、六年来，从这里送往我领地的素材，品质也有明显提升。正如许多人知道的，我的领地在医药产业方面十分兴盛，领地的大半收入都是出自医药产业，所以药草类的品质高低，会大幅影响我领地的经济。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拜托罗特内尔子爵让我到当地进行视察……如果能得到什么收获就好了。」 罗特内尔子爵是负责统治马尔特地区的贵族，并且也是从许久以前就存在的家族。 只是那个家族相当欠缺存在感，在王都也鲜少会听到罗特内尔的名字。 然而每次亚兰国内发生权力斗争等变故时，那个家族却总是能神奇地免于波澜。 通常这类欠缺话权的家族都会依附在某个阵营下并受人利用，最后彻底消失，但这个家族却并非如此。 而要说伯爵实际与罗特内尔子爵见面的印象，认为对方是个非常平凡的男人，但如果说那是伪装，说不定在底下藏的是一个要远比外表更加危险的人物。 不过他在回应伯爵的要求时充满善意，而且还自愿担任伯爵在马尔特的向导。 姑且不论罗特内尔子爵是否能够信任，但感觉上是个令人值得一交的朋友。 如果能结交到这样一个朋友，特地来这个乡下地方一趟也算不虚此行。 不过伯爵的目的还不只这样。 「伯爵阁下可能不知道，在边境这里有许多在都会根本没机会知道的素材。就这个意义来说，这趟旅程也会很有意思喔。」 「就算是在你眼中也这么认为吗？」 「没错。我是因为在王都比较不缺委托，所以现在才会以王都为据点，可是如果说要过逍遥生活，反而是在边境比较好。在冒险者当中有不少人是这么想，所以在边境有时还会碰到令人意外的高手呢。」 「喔……那其中会有愿意到我麾下的人吗？」 「这可不好说。毕竟冒险者都是些不太在乎礼仪的人，恐怕不太适合为贵族服务喔。」 「那样不也别有乐趣吗？」 ◆◇◆◇◆ 这天伯爵首次体验到有人被打飞到自己桌上是什么感觉。 金级冒险者海登过去曾数次往来马尔特，因此在抵达城镇并找好旅店的同时，也带着伯爵去他推荐的酒馆，不过当两人正悠哉喝酒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上述的状况。 话虽这么说，伯爵并没有受伤。 因为那个飞到桌上的人在撞到伯爵之前，就先被海登用单手拉住，往原本的方向扔了回去。 而在那个方向的另一名冒险者也同样用单手将人接住，然后把人往地上推倒。 这让看到这一连串状况的伯爵说道： 「……马尔特这地方还真可怕……」 听到伯爵这样的感想，海登笑了出来。 「应该是有趣吧？好吧，先不开玩笑，这种状况虽然不能说是日常，不过正如您所看到的，大家并不像王都的人那么规矩。但这样也不容易无聊。」 「似乎是……可是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打飞过来？」 「就只是没事找架打吧……您应该也有看见吧？虽然详细是什么原因，在这么远的地方我也听不清楚……喔，好像有会解释状况的人来了。」 伯爵朝海登视线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诡异人物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他就是刚才把海登丢出去的酒客接住再推到地上的人。 「……不好意思。我会赔偿你们被砸烂的酒跟食物。我已经帮两位重新点过，很快就会再送来了。」 听到那名男子说这些话，海登豪迈地大笑起来。 「其实你不赔也没关系……不是你把那家伙扁过来的吧？因为打人的人立刻被你摆平了。」 正如海登所说。 刚才那个人是在跟人打架时被对手狠狠打飞到海登这来。 而打人的人虽然短暂露出满足的表情，但也立刻被这名面具男子打昏倒在地上。 伯爵会说可怕，正是因为看到这一连串经过。 原来随便逛一间酒馆都会遇到这种高手。这才是伯爵的意思。 「是没错啦。不过那家伙是我的朋友。他在没喝酒的时候并不是那样……大概是喝多了吧。是我朋友因为一些蠢事跟人打架才变成这样……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冒险者本来就是这样。」 「这么说，你也是冒险者吗？你似乎相当厉害呢。那这位是……啊，恕小人失礼了。小人不知有贵族在此，望阁下恕罪……」 面具男子说完这些话便默默低下头。 伯爵现在的装扮是平凡无奇的旅装，因此面具男子能立刻看出伯爵的贵族身分，让伯爵相当惊讶。 确实在伯爵身上还留有一些行家可以立刻辨识身分的特征，可是没想到在这边境之地，竟有人能一眼识破。 而且面具男子还压低音量避免让旁人察觉，实际上周围的人因为刚才那阵打斗又引发新的打斗，根本没察觉到在这里的变化。 再加上伯爵又开口： 「……别这样，我现在是隐藏身分过来的。你这种态度我反而会伤脑筋……」 听到伯爵这么说，面具男子也立刻回覆： 「我明白了。那么这样如何？」 面具男子立刻转变成只比海登要稍微顾虑礼仪的模样，语气也变成像是跟平时刚认识的人交谈的方式。 光是这样一连串对应，就让伯爵明白眼前是一个十分机灵的人物。 这让伯爵对冒险者的感觉大幅转变。 虽然海登也是这样，但观察力如此敏锐的人并不多见。 就算是在贵族当中也一样。 然而在一般被视为粗鄙鲁莽的冒险者当中，可以见到两名如此精明的高手，实在是令人惊讶。 抱有如此感想的伯爵对面具男子说道： 「你愿意这么做真是太好了……不过刚才到底是为什么会打成那样？」 「喔……这个啊。刚才那两个家伙起初还喝得很开心，但在互相介绍自己的出身地之后，就开始为哪里比较乡下起了争执……一个人说会有大蛙出没的地方比较乡下，一个人说毒蜘蛛种类很多的地方才更乡下，后来越争越激动，最后变成乾脆用拳头决定……我应该在中途就制止他们的。只是我想既然都吵成那样，他们互殴过之后应该比较畅快。我不管他们也是有不对的地方，最后就是变成刚刚那样。所以我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赔偿两位的损失。」 「……比较哪里才是都会我还能理解，比哪里更乡下也会起争执吗……？」 都会出身的伯爵微倾脑袋提出疑问。 为发展程度起争执这种事，伯爵也曾跟其他贵族发生过，所以还能够理解。 只是去比哪里更加乡下，这实在超越伯爵能理解的范围。 海登这时笑着为伯爵解释： 「都会人有身为都会人的骄傲，乡下人当然也有身为乡下人的骄傲啊。虽然在清醒时应该是不至于演变成互殴就是了……但多喝几杯之后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原本也是乡下人，所以多少可以理解喔。」 「是这样吗……」 看到伯爵还有些难以释怀的模样，面具男子用开朗的语气开口：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会忘记赔偿的……另外，您特地掩饰身分，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如果有需要当地冒险者帮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我收费很公道的。我不敢说是高手，但我对这片土地相当熟悉喔。」 面具男子开始自我推销。 这让伯爵忍不住苦笑。 这个人真是太机灵了。伯爵这么想道。 因为面具男子竟能利用乍看之下是大失败的状况为自己争取工作机会。 当然，这种做法也有可能惹恼伯爵，不过面具男子八成是透过先前的交谈，察觉出伯爵并没有感到不悦。 正因为这样，面具男子才敢这样提议……而且伯爵也看出面具男子的这个提案，其中也包含着他真的想要赔罪的想法。 伯爵对海登使了个眼色。 那是在问海登眼前这名男子是否可以信任的意思。 看在伯爵眼里，这名面具男子感觉颇为有趣，而且似乎也能信任，但冒险者并不单纯，就算乍看之下是好人的人，也不能立刻轻信，尤其是在边境。这些都是在来这里之前海登再三告诫的事。 所以辨别对方意图的工作是交给海登负责，而伯爵也能接受这个安排。 虽然之前并没有像这名面具男子一样能如此巧妙接近两人的人，不过还是有不少毛遂自荐的冒险者。 而那些人全都被海登给打发走了。 理由几乎都是对方很可能是伯爵在王都的敌对势力所派出的刺客。 这名面具男子虽然不像是那种人，但与两人拉交情的功力实在太熟练了。 这种人说不定才是最可疑的人物……伯爵是这么想的。 不过海登却是向伯爵点头。 那是「暂时可以信任」的动作。 伯爵在感到吃惊的同时，也同时发现这名面具男子在自己面前的行动全都是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临机应变而采取的反应，而这也让伯爵再次感到吃惊。 伯爵抱着想多瞭解一点这名面具男子的想法，开口说道： 「我们还并没有排定细微的行程，目前暂时是想在马尔特收集素材。明天预定会有朋友来当我们的向导，不过八成也只会草草结束。所以能麻烦你从后天开始来当向导吗……？」 虽然伯爵有安排马尔特的领主，罗特内尔子爵担任向导，但那样终究只能看到贵族视点的东西，想要瞭解庶民的生活跟对素材的详细解说，恐怕很不容易。伯爵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关于这个部分，伯爵是抱着靠自己双脚寻找收获的想法来到此地，并且也有打算要找其他向导。 在这种时候有个感觉可以信任的当地人愿意帮忙，那么自然是求之不得。 加上现在对这个人的本领与个性也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所以更是理想。 面对伯爵的邀约，面具男子也点头同意。 「从后天开始吗？我明白了……对了，关于素材，方便事先请教您是需要什么用途的素材吗？那样我在做向导时也比较容易点。」 虽然不可能要求面具男子带自己去看所有在马尔特会有的素材，但能够理解男子问题用意的伯爵也老实答覆： 「……主要是能用作医药的素材，以及有可能用于医药的素材。所以我并不太想对范围有太多限定……这样会太难吗？」 伯爵认为眼前这个人不管再怎么机灵，一介冒险者对于可能可以用于医药的素材，大概也难以有详细的理解，所以才会刻意选择用比较概略的方式提问，然而面具男子却立刻开口： 「医药吗……是一般药品用的吗？还是包含魔法药系统的？另外可能作为医药素材的东西，如果是在王都没有流通，但马尔特特有的产物也行吗？还是仅限在其他地区也能采集到的素材？」 面具男子提出了详细的疑问。 伯爵虽然感到惊讶，但由于那是他的专业领域，因此也一一给出答覆，而听到伯爵口中那带有艰涩专业术语的回答，面具男子也在理解内容之后这样说道： 「……我明白了。如果方向是那样，从早上开始出发，应该一天就可以把镇上贩卖的素材都看过。如果是要现货，其中有几样在这个季节镇上没有流通，必须自行前往栖地采取的素材，由于当中也包含一些有少许危险性的地方，所以可能得花上几天的时间……」 当面具男子说到这里时，海登插口说道： 「我会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你只需专注于为我们领路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还有，如果是魔法药的相关素材，我认识一个移居到马尔特对该类素材长年进行研究的朋友。那个人当然也对这附近的素材相当熟悉。我想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会有难以说明跟思虑不周的部分，所以虽然我还要确认那个朋友的行程，但请问之后方便我带那个朋友同行吗？当然，如果各位实际见面之后觉得那个人无法信任，不雇用也无所谓。」 「那这件事就等我跟那个人见到面再决定。不过……有研究者啊。马尔特意外地有各种人材呢。」 伯爵话才说完…… 「因为边境是怪人的聚集地。也因为这样，才会经常有有趣的事发生。」 「的确，连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也兴奋起来了。最近很少遇到这种事，感觉还真是新鲜呢……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当作契约已经成立了吗？」 「可以。虽然还得正式透过冒险者公会申请，不过也可以当天早上再处理。文件方面我这里可以准备，所以……」 当面具男子话说到一半，海登插口说道： 「不，申请选在明天由我们提出。那样应该要比后天早上申请能省下更多麻烦。在傍晚之前我们就会发出指名委托，你只要之后再承接就行了……对了，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听到海登这么说，面具男子不是以跟伯爵对答时的语气，而是冒险者彼此交流时的口吻给出答覆。 冒险者互相对话时，措辞要简单许多。 「啊，对喔……我叫雷特.费纳。」 「我是海登.沃……这位是……」 海登将视线转到伯爵身上，伯爵在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我叫凯特。」 这个答覆让海登忍不住失笑。 因为那是化名。 但那名面具男子……雷特在明白是化名的情况下，也没有过问。 「所以是凯特先生啰。请多多指教。」 雷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朝对方伸出手，要求握手。 伯爵也立刻握住了雷特的手。 「请多指教。」 他这么说道。 ◆◇◆◇◆ 「……喔？有个感觉是中央贵族的人给你委托吗？不对，现在你们还没正式签约的样子。」 在罗琳家里，我，雷特.费纳详细说明了今天发生的事。 平常这类贵族发出的委托，常是隐密性较高的工作，因此很少会成为吃饭时的话题，但这次我打算让罗琳也参与这个委托，所以有必要先让她知道。 「没错。对方说会在明天到冒险者公会正式发出指名委托。所以预定会从后天开始帮他们领路……所以……怎样，你可以参加吗？」 由于我没有找罗琳商量就先跟对方说会带罗琳去，因此我对她的行程有些担心。 虽然我对彼此前后一个星期的行程大致能够掌握，不过我们彼此也都常有临时起意修改行程的状况。 像我这次就是在酒馆临时接了委托，罗琳偶尔也会出远门到其他地方去收集素材。 所以我也记得跟对方说要先确认过罗琳的行程，因此就算罗琳真的说她排不出时间也不成问题。 最多就是对方对我的印象会打点折扣而已。 况且就我听到的要求，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就能对应的内容……我只是想说既然要做，就要尽可能提供双方都能满足的表现，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 面对我基于这种想法提出的质问，罗琳给了我答覆： 「我没问题。反正那几天我也没有先排好什么行程。」 「喔，那太好了……谢啦，罗琳。」 「别客气，我跟你是老交情了。这就只是互相帮助而已……话说回来，你不觉得那个委托人有些奇怪吗？」 就在我松一口气的时候，罗琳略微思索之后么说道。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解。 「怎么个怪法？」 被我这么问，罗琳说道： 「根据你的判断，那个叫凯特的男人应该是贵族吧？」 「没错。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凯特身上衣服的品质实在太好了……我是没法像罗琳一样直接看到魔力，所以没法一眼看出是不是施加了什么魔术，但我还能理解那是带有魔术的衣服。我想普通的魔术应该对那身衣服都起不了效果。而且尺寸虽小，但还是可以看到衣服上带有纹章。至于纹章的图案……我记得那是必须要子爵以上的人才能被允许使用的图案。能够穿那种衣服的人，肯定是贵族。」 「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那个叫海登的高手吗？」 「嗯……那个人也很厉害。我几乎看不透对方实力究竟到哪里。我认为肯定不只是高阶的银级。那个人八成拥有金级以上的实力。」 「有那么厉害吗……换句话说，对方是身边有那种高手保护的高阶贵族啰？」 「没错，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种有头有脸的人，会特地跑到马尔特这种乡下到不行的边境都市来吗？这听起来就很奇怪吧？」 「也不用藉机说什么乡下到不行的边境都市吧……虽然是没错啦。好吧，要说奇怪确实是没错。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正常来说如果那类贵族要到这里来，应该会有更多人随行才对。不那么做不仅危险，而且也有损形象。」 说到贵族的形象，有不少东西得要顾虑。 如果就那样只有两人四处旅行的消息传开，首先就会被嫌穷酸，而且隐瞒身分在外游走，也很可能遭人设计。 而且有一定地位的人如果没有待在应该待的地方，也会有很多事情难以处理。 正因为这样，贵族通常不太喜欢那种行为。 所以有贵族会抛开那些顾虑在外游走，肯定是有特别的理由。 不过…… 「我是有试探过，但没有效果。那两人不管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接着开口： 「这样你还愿意接他们的委托吗？」 「有什么关系？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我甚至还觉得他们有点无助，所以就想说帮他们一下。」 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当然也能拒绝他们。 可是在听到详细的委托内容后，我认为能够正确处理那份委托的冒险者，在马尔特八成就只有我跟罗琳而已。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单纯靠战力说话，而是必须具备广泛的素材及药品知识，还需要对当地环境相当熟悉才能处理的委托。 当然，如果有长年住在马尔特的高阶冒险者应该是处理得来，不过就像罗琳刚才说的，问题在于这里是个乡下到不行的边境都市。 磨练到一定本事的冒险者，大多都会移居到都会去。 换句话说，那类高阶冒险者的绝对数量相当少。 因此要找到能符合那两人要求的冒险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况且他们的要求也很特殊。 姑且不论既有素材的部分，但是要找可以期待未来发展的素材…… 拥有那种知识的冒险者，几乎可说没有。 要说为何我跟罗琳能够符合条件，罗琳自然是因为她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就已经具备炼金术师跟魔法药师的身分，因此对药品具备高深的相关知识，而我则是由于跟罗琳长年往来的关系，变得要远比一般冒险者更熟悉炼金术与药品的素材知识。 这也是因为我常常待在罗琳家里翻阅相关书籍的缘故……也就是说，这是经由极为特殊的经验所获得的知识，所以就算是高阶冒险者，也很难有这些知识去应对那种委托。 可是要说那两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感觉也不合理。 我想他们八成只是打算雇用冒险者来充当在城镇与周边地区的向导，至于寻找素材的部分，应该是打算自己来。 虽然不能说是证据，但那名贵族……那个自称是凯特的人，确实拥有相当高深的药学知识。 而且他的知识明显在我之上。 虽然我不确定凯特的药学知识是否及得上罗琳，不过那也不是普通的贵族会拥有的知识。 我很容易想像那八成是他的专业领域。 如果是那样，要自己寻找素材当然是不成问题。 只是，就算明白这些，关于那两人为何……尤其是凯特还显得有些焦虑的表现，就更是令人费解。 我是知道他想要找到某些有用的药品素材，但是…… 也罢，再深入的事情也不是我该去想的。 过度探究委托人的内情也不合规矩。 如果那是处理委托时必须要知道的事，对方应该也会主动说明，我们就只要老实处理对方的要求就行了。 「你还是一样滥好人……跟你脸上的面具一点都不搭。」 罗琳带着温和的微笑这么说道。 确实，看到我脸上的骷髅面具，应该不会有人一眼就产生这个人是滥好人的感想。 可是我的内在跟以前并没有两样。 跟我以前常被人说是滥好人，身体还是人类的时候没有两样。 「我自己也是希望可以挑个感觉比较有亲和力的面具说。但这个面具就是死黏在我脸上拿不下来。虽然我是能多少改变形状啦。」 「就算形状再怎么变，基本造型也都还是骷髅啊。你的选项就只有帅气的骷髅还是惊悚的骷髅而已，也不能怎样。」 「可不是吗……算了，也没差啦。也多亏这个面具，让我比较不会被一些怪人缠上。」 以前……也就是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由于我的外表以冒险者来说算是相对纤细，因此常被一些从马尔特外头跑来又搞不清状况的无赖冒险者找麻烦。 当然，就算是那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正确的说，是我最终都会让那些人认清状况，所以不成问题。 只是麻烦终究是麻烦，我也不想老是增加一些伤患或是在精神上有阴影的人。 所以我也经常会想是不是有什么可以避免那种麻烦的方法，但反而在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之后，意外获得可以不被初次碰面的人小看，甚至是因为觉得诡异而让人避开的外观。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如果穿上这身打扮，应该也可以让人避开。 可是当时也实在想不到有骷髅面具这个点子啊…… 「我怎么觉得你省去被一些怪人缠上的代价，是有更多难搞的麻烦落在你头上？」 「这点我不否认……我会祈祷这次委托不会太难搞的。」 ◆◇◆◇◆ 「……呼、呼……」 少女痛苦的喘息声在宽敞的寝室内回荡。 医师坐在床边为少女诊断病况，只见医师叹了口气，接着开口说道： 「……虽然难以启齿，但这样下去，令嫒的性命恐怕……罗比斯塔伯爵阁下。」 伯爵先是用沉痛的表情承受医师所说的结果，接着忍不住激动地质问医师。 「真的……真的都没有办法吗!?一个月前她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就……」 「病就是这样。阁下也是拥有药师见识的人。想必不用我说，阁下也很清楚。」 「可是……竟会连病名都不知道……」 「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种疾病，就连我也不知道。只能说令嫒的症状与我知道的所有病症都不一样。我从未见过这种全身都出现斑点的疾病……」 仔细一看，在那名少女……在罗比斯塔伯爵之女艾莲的脸上，有许多泛紫的黑色斑点，彷佛就像是墨水泼洒到脸上一般。 医师跟伯爵都能立刻想到几种有类似症状的疾病，可是两人也都确认过斑点的形状与颜色都与两人所知的疾病不同。 除此之外，其他症状看起来更是令人费解，结果直到现在连病名都无法确认。 这名医师是深得伯爵信任的名医，伯爵也曾求助其他在中央声名远播的医师，但依旧是束手无策。 能做的努力几乎都做了。 「抱歉。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究竟该怎么做……」 「我实在愧对阁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艾莲小姐虽然持续衰弱，但病症进展缓慢也是事实。尽管从斑点开始扩散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在状况好的时候，甚至还能正常在庭院行走。因此虽说会危及性命，但也可能是在许久之后。这代表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尝试。请阁下切勿放弃希望。」 实际上艾莲现在看起来虽然很痛苦，彷佛明天就会丧命，但在稍微休息之后又能像往常一样走动，饮食也不受影响。 然而这一点都没法令人放心，艾莲身上的斑点一直不断扩散。 彷佛当那些斑点覆盖艾莲全身的时候，就会将她的性命夺去。 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可是，又该怎么做…… 伯爵始终都在苦恼这个问题。 ◆◇◆◇◆ 「……啊!?」 伯爵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您醒了吗？阁下。」 从旁边响起这样的声音。 伯爵转头一看，看到正在那里保养武器的海登。 「……海登，我……」 「您一直都在呻吟。您想必还是梦到……同一件事吧？」 「没错，我梦到了女儿。每天都这样，真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还有希望。还请伯爵安心……虽然这应该是强人所难。」 「毕竟关系到我的女儿。不可能安心的……不过我跟之前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不同，现在算好了……」 没错，当伯爵还在领地的宅邸时，一直以为自己无能为力。 但现在不一样。 「是预言吗？我是在接下委托时听说的……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其实……就算不是真的，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所以我也别无选择。」 「我听说是令嫒在祈祷时得到神谕。当时伯爵是……」 「我也在场。因为艾莲祈祷的地方，是设置在宅邸内的简易教堂。」 「原来如此，我听说过贵族家里是会有教堂。那么阁下是亲眼目睹天神降下神谕啰？」 「没错……」 「那么那个神，又是长得什么样呢？」 海登似乎也与许多冒险者一样，并不会特别敬畏神明。 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自己的本事。冒险者都是这样。 伯爵说道： 「说老实话，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神。只是……在祭坛上放有几个艾莲献给神的人偶，其中一个人偶突然动了起来，接着出声说出『如果你想治好女儿的病，就到马尔特去寻找药材。这样你就能实现心愿。至于是否来得及，就看你自己了。』这句话。」 「那也可能是恶魔作怪呢。」 「没错。但如果真是那样，就代表神什么都没做。那我也只能改信恶魔了。」 「刚才的话我就当成是玩笑吧……不过神还挺会拐弯抹角的，为什么不直接说有什么药管用，而是要人跑去找素材呢？」 「我确实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不过如果那种药根本不存在，那么想说也无从说起吧？毕竟那种病谁也没有见过。」 「这样说也是啦……不过那可就麻烦了。因为光是要知道新药有没有效，都得花不少时间吧？」 「或许就是这样，神才会提到时间限制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我有能做的事了。再来就只是实际去做而已。」 「也对……就期待一下今天带路的那个冒险者吧。」 ◆◇◆◇◆ 不知是否能说是不出所料。 昨天罗特内尔子爵当向导，伯爵没有丝毫收获。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因为子爵随意敷衍，只是因为伯爵几乎没有看到他需要的东西。 能见识到罕见药品的调配法并参观买卖药材的药铺，这些其实应该都是很有价值的行程，但伯爵并不认为这里面会有能治愈艾莲疾病的方法。 不过伯爵还是不忘将那些知识记在脑中，不让自己忘记。 伯爵打算在回去之后就尝试那些知识，不过感觉也不能有多大期待。 希望今天带路的冒险者别跟昨天一样…… 伯爵抱着这个想法来到冒险者公会门前等待，没多久便看到他们等待的人正朝这里走来。 「……我让您久等了吗？」 被面具男子这样一问，伯爵答覆道： 「不，是我自己等不及提早来了。别放在心上。」 实际上要在交涉中取得优势，提早抵达可以在精神上占据上风，因此伯爵早到其实只是出于贵族的习惯。 虽然海登说晚点到也不成问题，但长年累积的习惯实在很难改变。 看到伯爵坐立不安的模样，海登也只好让步跟伯爵提前出发。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既然人都到了，那我先来……」 面具男子雷特往后方瞧了一眼，接着向伯爵介绍站在他身后的人物。 那是一名美丽的女性。 那名女性的双眼蕴含着带有些许冷酷的理性，同时还能透过气息让人感受到她拥有的强大魔力。 这名女子应该就是雷特之前提过的研究者。 女子低声向伯爵开口： 「……幸会，伯爵阁下。我是银级冒险者，罗琳.维维耶。还请多多指教。听闻阁下希望有人介绍可能能作为药品的素材，因此斗胆前来为雷特提供协助。我也具备魔法药师的身分，自认对药理颇有研究。希望此行能不负阁下期待。」 罗琳熟练的问候词句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也让身为高阶贵族的伯爵明白，这名女子很可能十分熟悉这样的应对。 换句话说，她是一名常有机会与权贵往来的高明药师。 从她具有银级身分来看，当然也可能是她在冒险者方面的本领格外突出，不过只是银级资格，还不足以常与高阶贵族往来。 所以她很可能是因为身为魔法药师的本领而常与贵族往来。 看来雷特介绍了一名相当值得期待的人物。伯爵涌现这种感想。 不过伯爵还是先看了海登一眼，看到他没有特别提防，伯爵这才对罗琳伸出手。 「罗琳小姐多礼了……我名叫凯特。你似乎知道我的身分，不过如你所见，我不想引人注意。要请你像海登一样可能是强人所难，但希望你在交谈时能不用拘束。」 「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罗琳立刻从恭谨的态度转变为对待友人的随兴。 不愧是雷特介绍的人，看来她同样是相当懂得随机应变的人物。 真是值得庆幸。 「这样很好。那么，我们时间有限，可以请两位带路吗？」 「当然。」 ◆◇◆◇◆ 「……我真没想到这里竟会藏有这么多有用的素材。」 伯爵在把马尔特逛过一遍之后，发出如此感叹。 罗琳接着说道： 「话虽这么说，对这座城市来说，那些全都是算不上珍贵的东西。只是……因为保存问题，所以都是没法送往王都等中央地区的素材。我想这些应该是您会想看到的东西，因此针对这类素材介绍给您，希望您能够满意。」 「我太满意了。昨天罗特内尔子爵也向我介绍了数间药铺与药商，但你给我的收获要远比昨天高多了……」 「因为子爵阁下身为贵族，多半都是接触经过细心挑选的高级品。如果是那样……这类素材就很容易被排除在外。尽管摊贩跟小巷里的药铺也不乏许多良品，但贵族恐怕看不上眼吧。」 「嗯……不过马尔特这里的品质也特别好。我在中央时也偶尔会去逛摊商小店，不过像这样罕见的素材……」 「马尔特因为某些原因，有许多精于采集素材的高手。就算是新人冒险者，对于药草的辨识能力也几乎无可挑剔，这应该是主要影响品质的原因。」 「竟然……原来是这样。真希望其他地方也能仿效呢……」 「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而言之，这样我们能算达成委托了吗？虽然还有一些因为不到采收季节，必须直接到野外采收的素材……」 「啊，嗯……的确。」 伯爵在虚应罗琳的同时想了一下。 拜雷特与罗琳之赐，在这趟行程中认识并取得了大量的有用素材。 两人那网罗从药效到制成药品时会有何变化的解说，甚至让伯爵想立刻将他们纳入麾下。 拜这两人之赐，也找到了几种可能有机会治愈艾莲的素材。 伯爵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距离马尔特不远处的村子里，似乎就有与艾莲症状类似的地方性疾病，而伯爵也找到了能有效治愈那种疾病的药品与素材。 也难怪位在中央的医师不会知道那种疾病，因为那种病只会在那个村子附近传播，而且几乎不会致命，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治愈。 而伯爵也是从罗琳口中得知这些知识，据说她对马尔特周边村落的地方性疾病也多有研究。 尽管罗琳的知识广泛到令人惊讶，但她本人则谦虚地说那些只是久住此地就会自然学会的知识。 不管怎么说，这样艾莲就有救了。 伯爵甚至认为自己应该向罗琳跪拜…… 总而言之，事情告一段落了。 应该已经没有事情需要再麻烦雷特跟罗琳了…… 想到这里，伯爵对两人说道： 「嗯。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我想现在也没有理由特地跑去有危险的地方。我给两人的委托，就这样算完成……」 正当伯爵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等一下！这样不行！不可以！』 一个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这么说道。 「……怎么了？刚才谁在说话？」 伯爵不解地微倾脑袋，雷特、罗琳、海登也面面相觑。 「到底是……」 『真是的！在这里！这里！』 那个声音用更大的音量这么说道。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物体从伯爵的胸前挤了出来。 「这……这、这到底是……」 众人在吃惊之余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正浮在空中环视在场所有人的……人偶。 那是在伯爵领地的宅邸中开口说话的人偶。 伯爵一直将那个人偶带在身上。 「你是……那时候的……神吗……？」 伯爵脱口说出这个疑问，但令人意外的是人偶竟摇头否认。 『不对不对，不是不是。我是没有特定名字的神灵。这两人是我的信徒。不过你是维洛盖特大人的信徒吧？这个人偶上带有维洛盖特的气味，所以我才能进来……』 维洛盖特。 那是司掌植物与肥沃之神。 由于伯爵是以制药产业作为领地的主要产业，因此也自然信奉司掌主要素材的植物之神维洛盖特。 而这也让伯爵明白当时降临在那个人偶身上的神，原来是维洛盖特。 所以那真的是神。 但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现在冒出来说话的不是相同的神，而是一个奇妙的神灵呢？ 人偶对满脸疑惑的伯爵说道： 『我是维洛盖特大人的分灵。话虽这么说，但我几乎已经独立就是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收到一些指示。对了，维洛盖特大人称赞你干得好。』 「我吗？」 『没错，具体来说是称赞你这次的协助。祂真是个很爱使唤人的上司呢……算了，那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就这样回去，会救不了女儿喔。』 「什、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你女儿得的病确实跟罗琳说明的一样，是一种属于魔虫侵蚀病的地方性疾病。也像罗琳说的，那种病的治疗药可以用你现在手里的东西做出来。』 「那、那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原本就常染那种病的齐威布村民是没问题。因为他们是适应到几乎能与魔虫共生的人，所以才能那样治。他们不会强把魔虫赶出体外，只是用药控制魔虫活动而已。可是你的女儿不是齐威布村民。所以治不好。』 「……有这种事。那我要治好女儿……是不可能的吗？」 治疗药没法治病。 虽然知道病名，但却没有方法。 伯爵认为那简直就是要他只能看女儿等死。可是人偶接着说道： 『等等，等等。冲动不好。方法是有。只要让那个药的药效更强，就能把虫逼出来……你想知道提升药效的素材吧？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我才会附身在这上面的。』 「真的吗……!?请、请务必告诉我！」 『我、我说，我这就说，先放开我……』 人偶连忙对忍不住激动摇晃人偶的伯爵这么说道。 在伯爵松手之后，人偶先吐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那么……人类，从马尔特这次往东北走约两天的位置，有片拉斯塔古代林。到那片森林深处击败千年树灵就能取得它的叶子。将那种叶子跟魔虫侵蚀病的药一起熬煮，就能治好你女儿……话说完了，再见。』 在说完话的同时，人偶也立刻化为灰粉散去。 大概是到了神灵附身的限界吧。 伯爵听完人偶说的话，对身边的三个人说道： 「你们都有听到吗？不是我听错或做梦吧？」 「我确实听到了。」 罗琳这么说道。 「我也听到了。」 海登也跟着附和。 「那么说，给我们的委托还只是处理到一半啰……你们应该还是需要有人带路吧。明天我们就立刻动身前往拉斯塔古代林。我会负责准备马匹。」 一听到雷特这么说，伯爵忍不住落泪。 原本他们并没有必要这么做。 虽然是需要有人带路，不过这已经大幅偏离了原本的委托内容。 他们同行也得面临极大的危险。 千年树灵就是那么危险的存在。 然而这两人却二话不说就决定帮忙…… 「……我不会少给你们报酬的。还有……你们不想冒险也没关系。所以，我这就拜托你们了……」 看到身为高阶贵族的伯爵不顾身分深深低头致谢，让两名冒险者也深深低头，而海登则像是要为伯爵注入勇气般，用力拍了一下伯爵的肩膀。 ◆◇◆◇◆ 「……话虽这么说，我现在已经有点后悔跑来这种地方了。」 伯爵带着苦笑这么说道。 在伯爵周围尽是枝叶茂密的树林。 只有前方有块像广场般的开阔地，虽然有些不太自然，但在场的四人都十分清楚原因。 在那难以想像会存在于森林当中的广场中央，有一株巨树耸立。 树高有十几公尺，甚至可能更高，而且树干跟树枝也都异常粗大。 虽然那株巨树看起来只是不会动弹的植物，然而实际上是…… 「……魔力的流动方式明显是魔物特有的形式。那就是千年树灵。」 罗琳这么说道。 她拥有能直接看见魔力的魔眼。 虽然拥有魔眼的人不在少数，但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无法充分运用的无用至宝，人类难以活用的天赋。 可是罗琳似乎能充分活用她的魔眼。 罗琳是拥有过人天赋的魔术师。 「那种东西有办法击败吗？呃，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可是……」 巨大的千年树灵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有办法对付的魔物。 在抵达这里的路上也遭遇许多魔物，而这三名冒险者也将挡路的魔物全数铲除。 可是路上并没有如此巨大的敌人。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打赢那种玩意吧？ 也难怪伯爵会有如此想法。 可是冒险者们立刻从躲藏的草丛中站了起来，并开口说道： 「如果不打到那玩意，就没法救活你的女儿吧？我会试着击败它的。」 海登率先这么说道。 「只是块头大的魔物没什么好怕的。虽然千年树灵是会施展魔术的强敌就是了。」 罗琳接着说道。 「就要开打了，别触人霉头啊……不过，凯特先生，我们会设法搞定的。你就在这里看着就是了。好，我们上吧。」 雷特在最后说完这些话，明明没有事先说好的三人便同时朝广场中央冲去。 在此同时，原本像是普通树木的千年树灵也从地面立了起来。 千年树灵的动作扯开周围的地面，露出身体的全貌。 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就像是由树木组成的巨人。 千年树灵手臂一挥便产生强风及巨响，紧接着魔力开始凝聚，那庞大的躯体各处开始长出枪尖般的树干，紧接着树干就像飞箭疾射而出。 那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人类怎么可能赢得了那种东西……？ 伯爵这么想。 可是他雇用的冒险者是具备正确勇气的真正冒险者。 海登面对许多冒险者多半都会惧怕的巨木手臂，无所畏惧地闪避攻击，并将手中巨剑插入树干当中。 「大到这样就不用担心会砍空了！……唔喔！」 虽然海登带着笑容放话，但他所攻击的树干上紧接着冒出像刺猬般的无数尖刺，并迅速朝海登逼近。 「真危险……原来不是单纯砍树干就好吗？」 海登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罗琳接着开口： 「如果是金级，以前难道都没有查过千年树灵的攻击手段吗？那可是能从身体任何部位长出尖刺的魔物喔。」 罗琳这么为海登解说。 「因为千年树灵那种罕见的魔物，我没什么机会对到嘛。我也不会去记那种东西。你会知道那种事反而才稀奇呢。」 「我可是专门研究魔物的学者。冒险者是我的副业……」 罗琳在说话的同时也不忘施展魔术。 罗琳射出几发比一般火弹要大上数倍的巨大火弹，由于是火系魔术，让伯爵不禁担心起在森林内施展那种招式，会不会引发森林大火，但并没有发生那种惨剧。 虽然有几发火弹落空，命中的是魔物后方森林中的树木，但也仅只于留下焦痕。 但命中千年树灵的三发火弹却在千年树灵的树枝上形成烈焰。 这让伯爵不禁紧张起来。 因为伯爵担心烈焰会把树枝上头的树叶烧光。 但那种事实际上并没有发生，因为火势在接触到树叶前就停了下来。 怎么会？ 看到那种景象，就连伯爵也总算明白理由。 因为罗琳有在控制火焰的延烧范围。 要操纵离开身体的魔术十分困难，更不用说还要控制命中敌人之后的火焰会如何延烧。 实际上在伯爵领地部队中的魔术师中，就没有任何人有那种本事。 那就是如此困难的技术。 然而罗琳却能在交谈中付诸实行。 她的魔术本领实在惊人。 「喔，你很有一套嘛。听你说自己是银级，可是光论魔术的本领，就算说是有金级水准也不为过呢。」 海登似乎也跟伯爵有相同感想，在挥剑的同时这么说道。 「你过奖了。」 「老实说，我原本还以为你跟那边那位小哥会扯我后腿……结果你们的功夫好到令我意外呢。」 海登的视线看着那名在距离千年树灵最近的位置担任诱饵，并不时用简单但确实的攻击在对手身上制造伤害的雷特。 雷特的攻击虽然每一击的伤害都不大，不过因为有他担任诱饵，让海登跟罗琳有机会在几乎毫无顾虑的情况下对千年树灵发动攻击。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那家伙似乎也玩得很开心呢。」 罗琳这么说道。 实际上看雷特战斗，确实会让人感觉他似乎相当愉快。 尽管他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靠近千年树灵的人。 这让海登有些傻眼。 「就算再怎么对自己的闪避功夫有自信，面对那种魔物，而且还维持在那么危险的位置，那种胆量连我都没有呢。雷特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吗……？」 他这么说道。 海登的语气彷佛是在形容某种未知的东西。 这让罗琳脸上露出难解的微笑。 「恐惧吗……说不定真的没有呢。」 「啊，没可能吧？」 无论是任何冒险者，不管怎样虚张声势，都毫无例外地在心中抱有恐惧。 而能够让人用意志力踏平恐惧，或是能无视恐惧面对困难的要素，便是所谓的勇气。 这是海登所知道的常识。 可是海登也明白其中也有例外。 因为总是有些在那类感情上早已失常的家伙。 换句话说，那算是一种疯子。 因此海登不禁怀疑雷特是否也是那种人。 所以他才会用那种语气。 罗琳对海登说道： 「因为雷特……那家伙一直是铜级。所以能有机会跟那种魔物战斗，才让他那么高兴吧。所以说，他只是高兴到连恐惧都忘了。就只是那样罢了。」 「什么？他一直是……铜级？怎么可能。以他的身手，我还以为应该也是银级……」 在提出指名委托时，只需要写名字，并不需要写阶级。 如果又告知已经有跟本人说好，那么也不会有职员另外确认阶级。 所以海登才会直到现在才知道雷特的阶级。 他一直认为就算不问也知道雷特是银级。 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 「这其中当然是有不少原因。不过他的本领没问题吧？」 「这是当然的。就算另外去找其他刚升上银级的人，也没有人能有他现在这种本事。就算是我也很难办到。」 「那家伙有现在这种身手，其实也是最近的事，所以才会那么高兴。」 「他是破壳者吗……那种时候的兴奋确实会让人忘记恐惧。原来如此……」 有许多冒险者最多就是铜级。 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停留在铜级，就这样结束冒险者生涯的人意外地多。 可是偶尔会有明明已经原地踏步了几年，某天突然像是掌握诀窍般，实力急速成长的例子。 那种人就会被人称之为「破壳者」。 雷特应该就是那样的人吧。海登这么想。 「……可是那种人也常常会因为太过深入危险而出状况喔。虽然以他现在的表现是还不用担心，但是……我们还是快点搞定比较好吧？」 「的确。我来开路。海登，麻烦你刺穿千年树灵的额头。」 「那里是弱点吗？」 「这是我刚才观察到的情报。千年树灵的弱点会随个体有所不同，不过我能看到这家伙在额头附近有个魔力集约点。看那边的魔力也没有变化，弱点八成就是那里了。」 「不能保证绝对是吗？」 「战斗是没有绝对的。」 「也是啦。好，那就看我的吧……」 「那么……上吧！」 罗琳在开口的同时，也向周围释放出庞大魔力。 下一瞬间，粗大的植物藤蔓自地面窜出。 海登一瞬间还以为那是千年树灵的某种魔术，但藤蔓立刻超过海登身旁，直冲千年树灵而去。 只见那些藤蔓迅速缠住原本像长鞭般挥舞的千年树灵树枝，限制住树枝的攻击。 「怪不得她刚刚提到开路。原来如此……」 海登加快速度朝目标逼近。 在抵达巨大的树木巨人面前时，海登纵身一跃，高举巨剑。 「雷特，快闪开！」 海登这么放声高喊。 原本海登担心雷特可能像罗琳所说，因为兴奋而没法听到他的声音，不过雷特却意外乾脆地与对手立刻拉开距离。 不是说他格外兴奋吗？ 所以雷特不会恐惧，是有其他原因？ 海登脑中短暂闪过这些疑问，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看来那两个家伙另外有其他秘密。 不过他们完美地达成委托，而且还展现出了冒险者的气度。 海登不认为现在还需要对他们有所怀疑。 现在自己能做的事，就只有将巨剑挥落。 「……纳命来——！」 在海登的呐喊声中，剑刃劈入了千年树灵的额头。 相比先前表皮的坚硬触感，这次剑刃彷佛毫无阻碍地砍进千年树灵的体内。 在手中触感告知海登剑刃抵达最深处的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年树灵的口中发出了连曼陀罗草都为之逊色的凄厉叫声，然后…… 庞大的身躯开始伴随巨响崩落。 ◆◇◆◇◆ 「这次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幸运了。这莫非是天神的指引吗……」 当一行人回到镇上，伯爵满怀感慨地这么说道。 伯爵希望能与罗琳及雷特握手，而两人也都回应了伯爵的要求。 「毕竟维洛盖特似乎真的有附在人偶上，所以也可以那么说吧。」 雷特这么说完之后，罗琳也点头同意。 「这样那个神灵看来也真的是维洛盖特的分灵。话说回来……为什么维洛盖特这次会特地向凯特先生降下神谕呢？」 对于罗琳的这个疑问，伯爵给出答覆： 「我想应该是有其必要吧。就罗琳小姐的说法，那种病是会传染的吧？也就是说，接下来需要准备大量的治疗药。而在中央有能力办到那种事的人，就只有我了。」 「……原来如此。所以您是……罗比斯塔伯爵吗？」 「光从这样的对话你就知道了吗？」 「我猜对了啊。如果是为了避免疾病扩散，那就说得通了。所以说诸神不会希望有疾病大规模溃散呢。」 「应该是吧。所幸这次我也取得了大量在素材中最重要的千年树灵树叶。虽然迟早都会用完，不过也得到目的是要让药效提升的答案。有这些资源，我就可以试着开发不需要用到千年树灵树叶的治疗药配方了。」 其实这件事并不如伯爵嘴上说得那么容易。 可是伯爵心中有着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决心。 因为就是为了让伯爵能那么做，上天才赐与了他这个机会。 伯爵接着说道： 「那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如果下次我还有机会造访马尔特，请两位务必来与我见面。这次实在承蒙两位照顾了。谢谢！」 就这样，伯爵离开了马尔特。 ◆◇◆◇◆ 「这次还真是挺险的。」 在罗比斯塔伯爵回去后，我跟罗琳回家吃晚餐，这时罗琳这么说道。 「会吗？我是觉得自己面对千年树灵那种魔物，算是意外的善战啦。而且以前跟灌木灵交战的经验也有派上用场。」 千年树灵虽然是相当罕见的魔物，不过据说灌木灵也是历经几百、几千年的岁月而形成的魔物。 换句话说，两者的应对方式十分相似，而我自己也有多次跟灌木灵交手的经验，所以就只是用自己习惯的感觉去做而已。 然而罗琳却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表现确实是相当出色，但我指的不是那个。我是指海登用像是看到奇怪东西的眼神在看你战斗，所以才感到不安。我是在担心你的身分搞不好会给人看穿呢……」 「咦，有那种事……？」 「而且你在觉得危险的时候，有使用分化吧？虽然隔着袍子不会被看见，但我很清楚。因为我可以透过魔眼看到你有部分身体短暂消失了。」 「……我是想说反正只有罗琳看得出来，所以用一下也没关系。」 「你忘记海登是金级吗？他就算有偷藏魔眼这个底牌也不奇怪吧？」 越是有实力的人，就越明白要藏一张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底牌。 所以我确实是应该考虑到海登也可能藏有那种底牌。 「我明白了。我确实是有些大意了……我原本想说如果稍微被看见，还可以推说是长袍的效果嘛。」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不坏的藉口。毕竟那件长袍是我都没法解析的东西。如果是金级，不管眼光有多么锐利，用那个藉口对方应该也只能接受……知道你不是什么都没想，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也是会动点脑袋的。不过我以后还是会再多注意一点。」 「知道就好……你被怪人缠上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我也很难做呢。」 「我自己也不想啊。」 ◆◇◆◇◆ 在大约一个月之后…… 「喂，雷特！你来看这个。」 我从迷宫回到家里，罗琳便拿着一封信朝我走来。 「那是什么？」 「你看纹章也知道吧？」 我仔细一看，在封蜡上有我见过的图案。 在凯特的衣服上也有那个图案。 换句话说，那些信是罗比斯塔伯爵寄来的。 「看来他顺利返回领地了。」 「是啊。希望那个药能把他女儿的病治好……」 罗琳边说边打开封蜡，接着阅读信上的内容。 我也自罗琳身后跟她一起看那封信。 罗琳明明可以自己先看，不过她似乎是想跟我一起看的样子。 她真是守规矩。 「……嗯，看来那个药顺利把伯爵的女儿治好了。」 「嗯，而且信上说因为大量生产的关系，在伯爵女儿之后出现的其他患者也能得到治疗。看来天神降下神谕的理由确实跟伯爵想的一样。不过没想到原因竟然是有人从这里移居过去的关系。造成魔虫侵蚀病的魔虫，一般如果在症状出现前离开原本的土地，应该会全部死光才对，但可能是某种原因让魔虫适应了罗比斯塔领的环境吧。」 「听起来还挺吓人的……不过看来伯爵以后已经能生产治疗药了，这样问题就算解决了吧。」 「还很难说。上面有提到感染并未完全停止。也就是说以后很可能还会有一番苦战。疾病就是这样。不过现在罗比斯塔领的领主已经知道正确的应对法了。这样应该迟早可以让那种疾病绝迹吧。」 「是啊……来写回信吧。像是如果还需要找千年树灵的话，请跟我们联络之类的。」 「喔，听起来不错。就这样吧……不过到时候可能也还是需要海登帮忙就是了。」 「如果有机会再跟他一起对付魔物也挺不错的。当然不需要变成那样应该才是最好的。」 我边说边写好信，将信纸交到罗琳手中。 两个星期后，在罗比斯塔伯爵再次寄来的回信中，传来了罗比斯塔领已经没有魔虫侵蚀病的消息，另外还有伯爵千金艾莲所写的感谢信，所以那天我便跟罗琳两人开了一瓶高级红酒，好好享受了一番。 第三章 悲剧与根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没有公爵千金看要死了 听到沃福要我参加搜索尸鬼跟吸血鬼的行动，我的反应是…… 「我是可以参加，但是……没问题吗？」 我反而这样询问沃福。 「会有什么问题？」 看到沃福微倾脑袋，我便老实不客气地说出我的顾虑。 「我这个人……就像你知道的，我可是吸血鬼。虽然说这次骚动不可能是我造成的，但你难道不担心我会站到敌人那边去吗？」 正常来说，这是应当要顾虑到的状况。 然而沃福却马上回答。 「你说得对，那种状况并非毫无可能。」 「既然这样……」 「可是就我来看，我认为你不可能那么做。」 「咦？」 听到沃福不假思索给出这个答案，令我感到不解，而沃福对我这样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耐。 「我为什么会想招揽你成为冒险者公会的职员，难道你都忘了吗？简单来说，我是看中你对其他冒险者与这座城市付出的努力与贡献，所以才想招揽你的。我很清楚你对马尔特这个地方，还有住在这里的人付出多少心力。像你这样的人，跟那种……只是想在这里搞破坏的家伙，就算他们跟你是同族，你也不会跟他们站在一块的。这点道理我还分得清楚。我有说错吗？」 听到沃福这么说，令我有些吃惊。 虽然我知道他对我抱持肯定，但我实在没想到他是这么用心在观察我的平日作为。 我是不是太看轻自己了…… 不对不对，正常来说，冒险者公会会长才不会那么细心去观察每个冒险者。 这只是沃福的怪癖而已。 话虽这么说，沃福的看法也没错。 要说我对马尔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感想，我纯粹是感到气愤。 虽说这里是乡下国家的边境都市，但马尔特这里好歹也是个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 然而这份生活却被人用八成是很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摧毁了。 我很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在这里的冒险者跟居民。 看到这一切变成这种惨状，我当然是很气愤。 正因为这样，我用点头回应沃福的话语。 「……真是的，都被你看透了。好吧，我愿意加入搜索。不过要找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自己决定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这种状况，要搜索什么区域，会在冒险者公会的管理下，有效率地进行搜索。 虽然也有例外，不过沃福可是一名干练且做事合理的公会长。 他肯定会以讲求效率的方式去规划行动。 听到我这样的要求…… 「是无所谓，不过……你有什么头绪吗？」 沃福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先提出疑问。 因此我也给出答覆。 「没错，算是我的一点人脉吧。况且我终究是吸血鬼。要是跟其他冒险者一起行动结果启人疑窦，那可就不好了。」 「也对，这也应该要顾虑一下。也好，我想凭你的本事也不至于出乱子，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你就放手去做吧！」 听沃福这么说，我便快步离开他的办公室，回到街上。 ◆◇◆◇◆ 一离开冒险者公会，我便跑了起来。 我已经想好了当下的目的地。 由于城镇的状况十分紧迫，所以我之前才会先试著掌握状况，但我回来这里的第一目的，仍旧是艾德尔。 因此，去找艾德尔是早就决定的目的。 之所以会先去做其他事，是因为我能确定它还活著，而且它所在的位置让我判断暂时不去管它也没有大碍。 毕竟我跟艾德尔都不是普通的魔物。 由于我们拥有不死魔物的性质，别说是断手断脚，就算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依旧能够再生。 虽然我是不太敢尝试如果脑袋报销会怎么样，不过搞不好多花点时间还是能够复原。 我没有试过就是了。 如此这般，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马尔特第二孤儿院。 那里是艾莉洁、莉莉安，还有其他孤儿所待的地方，也是过去艾德尔作为据点的地方。 我就是从那里感知到艾德尔的反应。 虽然它似乎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我可以知道它还活者，就这点来看，它应该是没有大碍。 我另外也担心艾莉洁、莉莉安跟孤儿们的安危。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不久之后，我便抵达了孤儿院。 在半路上我看到许多人匆忙逃窜，也看到有人差点被倒塌的建筑压扁，还救了在瓦砾中痛苦挣扎的人，但就是没有看到吸血鬼或尸鬼的身影。 顺带一提，救人并没有花费我多少时间。 因为我现在这个躯体，无论是要移除瓦砾或闪避掉落的建材都轻而易举。 如果换成以前的我，我根本没法想像自己有这种本事。 由于明白自己的身体能力有明显变化，让我短暂期待自己说不定能透过嗅觉之类的五感找到吸血鬼或尸鬼，不过我似乎是想得太美了。 对方大概就像沃福所说的，有利用魔术隐匿自己的踪迹吧。 而且不只是外观，八成是连气味都有费心掩饰。 我自己是尸鬼的时候，整个人是乾巴巴的，所以是没有什么臭味，不过尸鬼的乾湿程度其实也是千差万别…… 听说尸鬼如果没有摄取充分营养，气味会十分刺鼻，但我自己并没有试过，因此不知那种说法是真是假。 好吧，先不去想那种事。 无论如何，都先进孤儿院再说。 由于这次实在没有闲工夫敲门，因此我粗鲁地将门推开，进到里头。 我一进到门内…… 「雷特！？」 立刻映入我眼帘的，是艾莉洁的面孔。 看到她手持短杖对准门口的模样，应该是想要尽力保护孤儿院。 在艾莉洁身旁还能看到手握枪杆的莉莉安。 虽然莉莉安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性，不过她持枪的架势看来颇为熟练。 ……她搞不好还挺有两下子的。 之前因为莉莉安卧病在床的关系，所以当时我没能感受到她有如此本事，但看她现在的模样，她懂武术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从莉莉安身上能感受到经历过多次死斗才能拥有的气势。 「艾莉洁、莉莉安女士，你们都没事吗？」 我话才说完，艾莉洁便立刻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 「……我好害怕。」 听到艾莉洁这么说，我轻抚了她的头，莉莉安也接著靠了过来。 「……因为听人说外头有尸鬼出没，所以我们才这样守在这里。我懂一点圣术，所以我理应是要挺身去对付尸鬼才对，但无奈这里还有孤儿……」 莉莉安这么对我说明状况。 虽然我没法正确知道莉莉安的实力，但可以肯定她也拥有一定程度的圣气，从她刚才摆出的架势，也能感受到她确实有些本事。 莉莉安到外头就算撞见尸鬼，我想她应该也有能力应对，不过就这次的状况比较特别。 因为…… 「不，就算孩子们有人照顾，您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话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们听到多少消息，但这次出现的尸鬼可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 如果不是这样，早就可以请各宗派的圣术师出面将尸鬼铲除，但现在这种没法知道尸鬼行踪的状况，由冒险者用人海战术找出尸鬼再围剿会比较好。 更何况圣术师也是有很多种。 像莉莉安这样熟悉武术，能够与魔物对抗的类型，其实只是少数，有许多圣术师的工作只是到处施展圣气给人祝福，跟战斗有关的事情则全交给身边的护卫处理。 这样说起来，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中让圣术师上街，实在不是上策。 如果搞到有几个圣人、圣女在这里丧命，之后可会引发不少问题的。 「伪装吗……那也可以靠圣术……」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圣术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有办法能在无数镇民当中找出一只尸鬼吗？」 如果莉莉安圣术真有这种能耐，我倒是真的很想请她出手。 就算是教我方法，让我来做也没问题。毕竟如果不会太难，由我代劳也是一个方法。 然而莉莉安却摇了摇头。 「……如果规模这么大，确实是有困难。虽然不是完全办不到，但负担太大了。如果要找的尸鬼不只一个，那就更……看来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这么说道。 到头来，现在冒险者采取的搜索方法，应该就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了。 就确实性的角度来说也很有效，因为只要说是紧急状况，叫人脱衣服辨识身分就行了，因此莉莉安并没有非得冒险的必要。 况且莉莉安还有保护这间孤儿院的责任在身。 「我想也是。孤儿们都没事吧？」 「没事。虽然艾莉洁说要用自己学的魔术保护大家，但目前还没有人闯入孤儿院。」 「是吗……对了，您知道地下室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里正是艾德尔所在的地方。 莉莉安跟艾莉洁也都清楚那只小鼠把这间孤儿院的地下室当作自己的窝。 听到我这么说，仍抓著我衣服的艾莉洁抬起头给出答覆。 「你是问艾德尔的事吗？这样一说，它都没有出来呢。通常在这种时候，它应该会率先跑出来跟其他老鼠说话才对。」 我知道艾德尔的鼠联络网相当广，老鼠之间也会频繁联络。 正因为这样，现在理应是艾德尔会现身的状况，然而它始终没有出现，这确实是很奇怪。 如此这般…… 「总之，我先到地下室去看看状况。至于你们……我想你们退到后面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如果有什么状况就大声叫我，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我这么交待之后便前往地下室。 ◆◇◆◇◆ 「喂！艾德尔！」 在我边叫唤边进入地下室的同时，立刻看到五只小鼠赶到我脚边。 仔细一看，它们是我最早见到艾德尔时就在艾德尔身边的跟班。 也许是因为它们是艾德尔的手下，似乎也多少受到我的力量影响，这几只小鼠要比其他小鼠更加聪明，对人语及人的感情也能有一定程度的理解。 而它们看来相当仓促的聚集到我面前。 这让我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艾德尔呢？」 我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只见五只小鼠当中的一只便朝地下室的墙边走去。 它似乎是要为我带路的样子。 虽然这间地下室并不大，但由于放有许多杂物的关系，因此构造有些复杂。 我避开堆放的杂物跟著小鼠走去，没多久便看到一只瘫倒在地下室墙边的黑色小鼠。 那只小鼠正是艾德尔。 「喂！」 我连忙赶过去触碰艾德尔的身子。 虽然乍看之下还以为艾德尔已经死了，但在触碰之后，我很清楚它还活著。 问题是它现在究竟是处于何种状态。 现在看来它还能正常呼吸，也看不到明显的外伤。 ……好吧，我其实也不确定对我们这样的不死魔物来说，呼吸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是把呼吸这个行为当成一种伪装。 我自己偶尔会发现自己在没有余力的时候就会停止呼吸，所以就这个角度来说，艾德尔算是处于还有余力的状态。 换句话说，它看起来就只是昏过去而已。 如果是这样，强行把它唤醒应该也不成问题，我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便将自己的魔力与气注入到艾德尔身上。 因为艾德尔看来在这两种力量都有相当的消耗。 是因为跟我离得太远，所以难以从我这里获得补给吗……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把它弄醒，自然就能向它……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吱！？」 艾德尔猛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只见艾德尔紧张地转头看向四周，在看到我之后，便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放松紧绷的身躯。 看它这样的反应，肯定是遇到什么特别的状况。 而且还是得让它这么警戒的状况…… 可是，究竟会是什么状况呢？ 透过我们之间的联系，艾德尔应该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疑问。 下一瞬间，艾德尔的思绪便成为影像传达给我。 它所看见的景象鲜明地出现在我脑中。 ……它会的花招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觉得艾德尔之前还没有这种本事才对……算了，先不管这个。 况且有个能干的从魔，我应该要高兴才是。 「这是……在迷宫里面吗？不像是《水月迷宫》的样子……是《新月迷宫》吗？」 我想这个影像应该是来自于艾德尔所支配的小鼠吧。 那只小鼠的动作感觉要比艾德尔缓慢且笨拙。而且行动起来让人觉得不太聪明，正确来说，就是小鼠会有的动作。 感觉常常无谓的东晃西晃。 不过那只小鼠确实有朝特定方向前进。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突然在那影像中现身。 如果只是那样当然是没关系，问题是那个人正咬住一名冒险者的颈部，还能看到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然而就在小鼠发现那个身影的下一刻。 「……偷窥可不是好事喔。」 影像中的男子在说话的同时施放火焰，而影像也随即转暗。 让我们看到这个影像的小鼠八成是死了。 真可怜。 我能感受到艾德尔的愤怒。 那是伙伴被杀所涌现的愤怒。 话说回来，刚才看到的影像……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可以知道那名男子是吸血鬼。 因为从他吸血的举动来看，应该不会错。 但他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老实说，我心中有几个我怀疑可能是吸血鬼的对象，但那个人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可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声音也有些耳熟……」 我想了一下，突然闪过一个答案。 对喔。 虽然只是短暂的记忆，但我并没有忘记。 那是以前我去《新月迷宫》时的事。 那是一个在我猎完猪鬼要离开迷宫时，跟我擦肩而过的人。 当时那个人的声音，正好跟刚才影像中的声音一样。 我试著去回想那个人的事，就在我正为这么久以前马尔特这里就有吸血鬼这件事感到惊愕时，也想到确实是从那时开始，陆续出现新人冒险者失踪的状况，让我顿时觉得恍然大悟。 当时我见到他的地方也同样是《新月迷宫》，当时的状况，是之后跟我一起接受铜级冒险者测验的莱兹跟洛菈（注：因冒险者萝拉沙提与贵族萝拉拉图尔名字相近，为避免读者混淆，从本集开始将萝拉沙提更名为洛菈沙提，其余登场集数将会于再刷时更正。），正在附近跟魔物战斗。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碰巧经过附近，但考虑到那个人吸血鬼的身分……他当时可能是想找莱兹跟洛菈下手。 大概是因为我出现的关系，让他担心事后事迹败露，所以才打消念头…… 如果真是那样，那莱兹跟洛菈或许真是走了好运。 不管怎么说，这下我就知道躲在马尔特的吸血鬼是谁，也知道他就是袭击新人冒险者的凶手了。 我想这件事应该要立刻向冒险者公会报告才对。 只是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他现在仍在《新月迷宫》里头吗？ 我透过跟艾德尔的联系向它提出疑问，但艾德尔也只能给我「不知道」的答覆。 刚才我所看到的影像，似乎就是在最后那段影像之后就失去对方的踪迹了。 这也难怪，毕竟艾德尔自己也在提供视觉的小鼠丧命时，因为当时的冲击而昏迷，会不知道对方的行踪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果是这样……可能就难搞了。 吸血鬼就在《新月迷宫》里！ 如果我突然这么说，也很难有说服力。 况且我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否也还待在相同的地方。 我是希望能有什么具说服力的证据，但是…… 正当我这么烦恼的时候。 「……嗯？如果是尸鬼的位置，你已经掌握到不少情报了？」 艾德尔给了我这样的讯息。 根据艾德尔的说法，它让位在城镇各处的小鼠寻找做出奇妙行动……例如纵火或四处徘徊的人，就会有小鼠回报，而那些对象很可能就是尸鬼。 艾德尔手下的小鼠大半都没有像艾德尔一样有接受特殊的强化，所以并没有消灭尸鬼的本事，但如果要说监视，那可是它们的拿手本事。 嗯～如果是这样…… 也许先清理城镇里的尸鬼比较好。 虽说吸血鬼有增加尸鬼的能力，但应该也并非那么容易。 毕竟那跟做馒头可不一样。 况且就算是做馒头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要增加尸鬼那种魔物，要费的功夫也不会少。 首先必须要有人类作为材料，而且还得先从人类身上吸血，再把自己的血分出去。 在这些步骤结束后，人类也不是立刻就会变成尸鬼，还得要摆上一段时间才行。 就像是酿酒一样。 ……这当然是玩笑。 可是要让一个人变成魔物，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法立刻变成尸鬼。 之所以会说如果发现奇怪的尸体要立刻烧掉，就是顾虑到这种状况。 就算是被吸血鬼弄成尸鬼的人，如果在变化途中被烧成灰烬，也还是会消灭。 话虽这么说，当然也有例外，听说吸血鬼如果承受一定程度的负担，就能在短时间造出尸鬼。只是如果那么做，会大幅影响到吸血鬼本身的力量。 虽然我不清楚这是基于魔力还是血液的关系……总而言之，那是不怎么需要去考虑的状况。 这样一想，如果像沃福说的那样有近百只尸鬼，那也不会是最近一下子造出来的，而是花费相当时间，掩人耳目累积而成的。 不过说要花时间，也就只是没法在几分钟内一下完成，但如果有几个星期的时间，要造出百只左右的尸鬼也并非不可能。 「好，那就先从抓尸鬼这件事著手吧……只是那个吸血鬼有可能已经离开《新月迷宫》回到镇上了。如果有发现可疑人物，还是要优先对付吸血鬼。」 我对艾德尔这么吩咐后，便感受到它肯定的思绪。 就这点来说，艾德尔真的十分可靠，甚至可说相当便利……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可以帮忙盯著孤儿院吗？如果有尸鬼靠近，就立刻知会莉莉安女士和艾莉洁。」 我这么说完，便感受到艾德尔用思绪做出「当然会。」的回覆。 这样应该暂时不用担心这里的事了…… 这代表我可以安心去处理尸鬼的问题。 只是在我动身之前，还得先跟莉莉安与艾莉洁告知艾德尔会让手下监视孤儿院这件事。 ◆◇◆◇◆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感激不尽。」 我向莉莉安告知艾德尔派手下监视孤儿院周围这件事之后，她便这么说道。 莉莉安接著开口： 「不过你那样使用从魔，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但我听说人是没法一次让太多魔物听话的……」 她说出这样的顾虑。 莉莉安并不是担心艾德尔它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而是担心如果在照顾孤儿院这个部分耗费太多鼠力，可能会影响我寻找尸鬼。 不过我立刻摇头回应。 「与其说那些小鼠是听我的话，其实比较像是在听艾德尔的话……艾德尔似乎有很多手下，这方面是不成问题的。」 「原来如此，就算直接支配的魔物数量不多，还是可以用间接的方式支配魔物吗……」 莉莉安似乎把我当成了从魔师，脸上露出佩服的表情。 其实我自己也并不瞭解从魔师的常识，要说现在这种状况是否正常，我其实也说不准，所以为求谨慎…… 「这算是我的其中一个秘密，还请您帮忙保密。」 我对莉莉安这么说道。 虽然其他从魔师可能也会这么做，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从魔师的情报收集能力肯定会相当惊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所以把这想成是只有艾德尔才能办到的特殊能力比较好。 话说回来，我想自己也该找时间学习一点有关从魔师的知识。 找老爸……问英格其实也行，可是那个人其实也是超脱一般常识的存在。 我看还是另外找个比较正常，或是该说比较普通的从魔师朋友比较好。 ◆◇◆◇◆ 我离开孤儿院之后便开始跑了起来。 我将艾德尔放在肩上，根据它传进我思绪的指示移动。 换句话说，就是让艾德尔带我去找可能是尸鬼的人。 要说艾德尔自己是如何得到那些情报，它似乎是能「依附」镇上小鼠的五感，并反覆切换视点来掌握城镇整体的状况。 会说「似乎是」，是因为我没法跟它共有那种资讯，所以才会用不确定的说法。 就算我想试著那么做也有困难。 我曾试著要艾德尔让我看一点点那种资讯，结果竟然要承受相当大的负担。 这让我很快就打消自己那么做的念头。 然而对艾德尔来说，似乎不会有特别大的负担。 比起身为主人的我，从魔拥有更加优秀的能力，说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从魔师的从魔似乎或多或少，本来就会有比主人突出的地方。 像我老爸的从魔虽然会飞，但不代表他自己也能飞。 ……应该不能吧？ 要是看到中年大叔的背上长出翅膀，我可是会吓坏的。 虽然我自己还真有翅膀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从这个角度去想，艾德尔拥有一些我不会的能力，其实并不奇怪。 况且就单纯的个人战斗能力来说，我还是比较出色，这样想应该算扯平了。 不过，这也让我重新认识到小鼠这种魔物，还真是遍及城镇的各个角落。 虽然我之前没有特别在意，但我在街上跑动的时候，总是会在街角或墙边看到小鼠的身影。 那些小鼠应该就是被艾德尔借用视觉的对象。 能在这么多地方拥有「耳目」，要找尸鬼确实不是难事…… 「……吱！」 艾德尔带我来到一处聚集了人群的地方，对著人群发出叫声。 看来第一个尸鬼就在那里。 然而我靠过去一看，立刻瞭解到眼前是相当棘手的状况。 因为前方是一处广场，在广场中挤满了许多应该是为了躲避火势而聚集的镇民。 在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实在很难一眼看出究竟谁是尸鬼。 而且对方可能有使用魔术进行伪装，光从外观根本没法分辨。 不过艾德尔似乎也知道这些问题。 它接著将哪个人是尸鬼的讯息传到我脑中。 对象就是在广场中央，坐在喷水池旁的一名男子。 那是一名脸上留有胡须，模样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壮年男子，他紧张观察四周的模样，看起来就只是个刚逃离火灾威胁的一般人。 就算指著那个人的鼻子说他就是尸鬼，大概也没人会信。 可是，艾德尔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尸鬼。 既然艾德尔这么认为，那我也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不好意思。」 我上前对那名男子开口，而他的反应是…… 「有事吗？老兄。你也是来避难的吗？」 对方十分自然地做出应对。 这让我莫名的火大。 我不是因为尸鬼装成人类的模样而气愤，而是因为听到对方说话竟然那么流畅。 这跟我自己是尸鬼的那个时候真是差太多了。 当时光是要好好说话，就不知费了我多少功夫。 而这家伙竟然……真可恶。 我就是在为这件事不爽。 不过我还是努力将那种气愤藏在脸皮底下。 「不，我是冒险者。我正为了找纵火的犯人，到处打探线索。」 听到我这么说，男子虽然吃惊了一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装得若无其事。 「是喔。希望你能早点抓到犯人。对于那些把这里搞成这副模样的家伙，我也很火大，这件事就靠你了……」 对方的应对并没有丝毫破绽。 但正因为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可怕。 因为这样的东西混入人群，人类根本无从分辨。 而最终就是演变成现在这样的骚动……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早早揭穿这家伙的身分，把事情解决吧。 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也考虑到最好能够活捉；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招出其他尸鬼，甚至吐出跟吸血鬼有关的线索。可是…… 我对男子说道： 「我会的。对了，我听说犯人似乎是尸鬼。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把衣服脱下来吗？」 「……为什么？你看也知道我是人类吧？」 「我也是希望这样，不过这可说不准。我知道尸鬼的身体是烂的，所以你只要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就可以了。」 我边说边朝对方靠近，只见原本坐在水池边的男子站了起来，开始连连后退。 「用不著那么做，我是人类……我是人类……」 ……嗯～ 对方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说谎或拖延时间，不过这名男子是尸鬼这件事是不会错的。 我尝试继续靠近，而男子这时突然拔腿跑开，而且还试图伸手去抓广场上的其他人。 这应该已经不是光靠说话就能解决的状况了。 我立刻抽出腰间的剑，打算挥剑阻止那名男子。 可是…… ──轰！！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彷佛大炮击发的巨响传入我的耳中，而男子的身体也在下一瞬间烧了起来。 男子身上的火焰并非红色，而是青白色的火焰。 这究竟是…… 我抱著这个疑问转头往火焰出现的方向望去，在那里看到一个我熟悉的身影。 「……喔！还真巧呢，这不是雷特先生吗？好久不见啦。」 在我面前的人，是有著一头暗灰色头发，并拥有醒目红色眼珠，浑身充满魄力的美女。 虽说是美女，但她也是一个思考跟温柔婉约无缘的人。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比较接近猛禽或掠食兽的感觉吧。 奇妙的是，尽管她是那样的人，但在当中却带有莫名的清新气质。 在我二十五年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过其他有这种气质的女性。 换句话说…… 「尼芙女士。」 「不用那么多礼，叫我尼芙小姐就可以了。我们就只是冒险者前后辈的关系罢了。」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实在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走得太近。 不过我也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如此这般…… 「……尼芙小姐，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很简单，因为现在正是我大展所长的时候。要把像刚才那家伙一样的玩意赶尽杀绝，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呢。」 尼芙在说话的同时，也往那名身上带著蓝色火焰痛苦挣扎的男子身上一脚踢去。 虽然我一下怀疑她这么做会不会烧到自己，不过那多半不是普通的火焰。 因为在差不多距离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热。 那多半是用圣术产生的火焰。 顺带一提，在广场里的其他人，现在都纷纷跟我们保持距离。 毕竟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变出蓝火去烧中年男子的魔术师，还有跟魔术师亲昵交谈的诡异长袍面具男，这也难怪其他人会有如此反应。 至于那青白色的火焰，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一般人也能看见。 只要不是圣炎，那么圣术产生的火焰，大概是让人看到也不成问题吧。 而且尼芙可能也是考虑到那个原本什么都没做的男子一旦被逼急，说不定会对旁人产生威胁……这并不是毫无可能的事。 虽然我觉得尼芙这个人不会想那么多。 可是那种火焰会给人看到，也会有另外的问题。 如果她被人认为是用魔法烧死无辜百姓，搞不好会被司法骑士之类的人给抓去。 我之前会特地拐弯抹角跟对方进行问答，也是为了避免类似状况。 现在搞成这样，她要怎么收拾这种局面呢？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喔？看来这样还不至于成为致命伤呢。真不愧是吸血虫的眷属，真是耐命呢。」 尼芙用乍看之下天真无邪的双眼看著那名著火的男子。 而那名男子也正恶狠狠地瞪著我跟尼芙。 ……这件事跟我无关吧？ 动手的人是尼芙，拜托你瞪尼芙一个人就好了。 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在知道对方是尸鬼之后我打算出手也是事实。 对方会连我都怨恨进去，大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当我想到这里，正在提防尸鬼会采取什么行动的同时，尼芙转头环顾四周之后大声喊道： 「……各位乡亲父老！抱歉让大家受惊了。不过我也不瞒各位，这名男子其实是混在人群中的尸鬼！可以这样全身是火还能行动，并且怒瞪人类就是证据！请各位保持距离，我，金级冒险者尼芙马里斯，与我的助手雷特维维耶，这就动手将这个魔物铲除！」 ……看来尼芙似乎是有想过要怎么收拾局面。 我原本还以为她完全没想过要怎样解释，不过现在看来……尼芙用来烧尸鬼的蓝焰，似乎有刻意减弱力量。 因为魔物的耐久力与人类有天壤之别。 就算是全身著火，也没有那么容易丧命。 不过尼芙施放的蓝焰是圣术系的火，有净化尸鬼身躯的作用。 就结果来说，尸鬼的再生力与圣气的净化能力互相抗衡，让男子处于全身不断被火烧毁但又会再生的状态。 看到如此景象，自然不会有人认为那名男子会是人类。 在广场上的群众这时也总算理解那名男子是个魔物，所有人都没命似地远离广场中央，逃到边缘。 大家之所以没有离开广场，则是基于想把这场战斗看到最后的凑热闹心态。 冒险者对抗魔物的景象，一般人鲜少有机会能近距离目睹，而且这次的对手还是尸鬼。 一般人就算有机会从报纸或流言听到某个地方出现大群尸鬼、吸血鬼，并且造成城镇居民死伤惨重的消息，但尸鬼跟吸血鬼其实是一般人几乎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的魔物。 眼前这些人多半是想亲眼见识冒险者铲除尸鬼是什么景象，好作为之后闲聊的话题吧。 在这种非常状态下，这种心态或许不太妥当，但住在边境都市的人其实多半都是这样。 大家都拥有一种难说是勇气或蛮勇的强悍精神。 也罢，反正场面真搞不定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忘记逃命，说起来应该也不用太过担心。 「雷特先生，那我们就开始吧。」 尼芙扬起嘴角，用愉快的语气这么对我说道。 「……尼芙小姐，可以不要擅自把我变成助手吗……」 我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有忘记提防尸鬼。 听到我的抱怨，尼芙的反应是…… 「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可以算薪水给你呢……喝！！」 尼芙话才说完，便一个跨步冲到尸鬼面前。 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不对…… 尼芙在逼近到男子身前的同时，也挥动她的手臂。 虽然她看起来手里什么都没拿，但可以听到有物体切开空气的声响。 男子似乎可以看见尼芙手中的东西，急忙往后跳开。 一阵刺耳的碰撞声响起，地面也迸出火花。 「……是钩爪吗？」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也接著开口说道： 「没错，我其实也会用剑。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能让手指实际享受到杀死吸血鬼的这种触感……」 她给出这样的回应。 尽管听起来实在是种糟糕到不行的嗜好，不过确实很符合她这个人的形象。 尼芙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家伙的身体能力要比我想像中更加优秀，看来是相对高位的个体。雷特先生，我们一起动手吧。」 我点头同意了尼芙的提议。 尼芙是有金级实力的人。 尽管她自己要摆平这个局面也是易如反掌，但她应该有其他打算。 例如尼芙可能想从这个尸鬼展现的身体能力，去推测背后吸血鬼主使者的实力。 我举剑摆出架势，向前朝尸鬼逼近。 虽然尸鬼短暂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挥动手臂朝我攻击。 只见男子的指甲异常伸长，看来那应该就是他的武器。 不过我也看准时机避开攻击，并挥剑斩落对方的手臂。 要砍下胡乱伸出的手臂非常容易。 而尼芙也紧接著从男子背后发动攻势。 尼芙看准了男子的颈部…… 「接招吧……！」 在她这么开口的瞬间，钩爪以肉眼难以确认的速度挥动。 下一瞬间，男子的颈部浮现一道红线，接著颈部沿著红线错开。 只见男子的脑袋应声掉落，从切口也涌出大量黑血。 可怕的是，男子的脑袋并没有失去意识，依旧恶狠狠地瞪著尼芙。 失去脑袋的身体虽然跪了下去，但也没有就此倒地。 这真是惊人的生命力……不对，尸鬼应该是死掉的东西，所以这样说可能不太对。 虽然我一下想不到比较贴切的形容，不过就耐久力的水准来说，是明显要比其他魔物优秀。 真不愧是不死魔物。 我自己是否也有这种本事呢……我这样想了一下，感觉还挺恶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存在，还是有办法消灭。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吸血鬼早就天下无敌了。 那是不可以发生的事。 只见尼芙从容地上前抓起尸鬼的脑袋，嘴里开始念起某种咒语。 下一瞬间，她手中的尸鬼脑袋便猛烈烧了起来。 这次的火焰应该要比先前强力许多。 只见男子的脑袋迅速瓦解，根本没有再生的机会，就这样被彻底烧成灰烬。 而几乎就在脑袋消灭的同时，身体也变成沙粒四散。 如果那名男子是人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最后留在地上的，只剩下尸鬼所留下的魔石。 尼芙捡起魔石，将魔石朝我拋了过来。 「你就收下这个当作报酬吧。那玩意还挺值钱的呢。」 尼芙这么说道。 尸鬼的魔石。 就报酬来说，确实不坏。 由于吸血鬼系的魔物拥有能混在人群中生活的特性，所以这类魔物的魔石也格外难以取得，也有人愿意用高价收购。 就算是在吸血鬼系魔物当中只是低阶魔物的尸鬼也一样。 而且就现在的状况，还有冒险者公会要求紧急讨伐尸鬼的通知，这也会提升这颗魔石的价值。 换句话说，现在这颗魔石的价值可以媲美有一定水准的珠宝。 「真的可以吗？」 被我这么一问，尼芙说道： 「没问题，毕竟我并不是为钱而狩猎吸血鬼的。我只要有杀到吸血鬼就够了。」 ……这种说法还挺吓人的。 如果说是为了钱，我可能还会比较安心一点。 因为那样我还可以看到一点像是人性的东西。 可是她那种说法……简直就像是个杀吸血鬼杀到上瘾的病态一样。 ……虽然好像也没错。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些失礼的事？」 「呃，没有啦……」 我的答覆只能换来尼芙狐疑的眼神。 虽然如果只是看脸，她确实是个美女，但问题大概还是她的眼神吧。 我总觉得在里头有某种让人不想直视的东西。 感觉那与凶恶魔物充满血丝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就是那种光是直视就会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感觉。真是遭透了。 不过尼芙突然自己放松了眼神中的力量。 「……算了，也罢。比起那个，雷特先生，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能在这里见面也是有缘，你就暂时跟我一起……」 尼芙这么说道。 不过就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尼芙小姐！」 一个声音从尼芙后方将她叫住。 我顺著声音望去，看到一名身穿神官装扮，有著一头银发与紫色双眸的女子正朝这里跑来。 她正是萝贝莉雅教的圣女，缪莉亚丝莱萨。 尼芙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短暂地皱起眉头，不过她很快又挂起笑脸，转身面向对方。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们处得不好吗？ 虽然我这么想，但我实在猜不透尼芙这个人的想法。 那说不定是没有特别意义的表情，也可能是为了诱导我产生误解而刻意装出的反应。 我觉得自己如果多想反而危险。 「缪莉亚丝大人，您这样奔跑可会有失您圣女的气质喔。毕竟您原本就不怎么有圣女的样子了……」 尼芙一开口就是轻微的数落。 萝贝莉雅教在这块大陆上算是有顶尖规模的宗教团体，尼芙这样说话，让我不禁觉得她真有胆量。 缪莉亚丝听到尼芙的话语，虽然表情短暂透露不悦，但很快就把那股情绪藏了起来。 「要不是你突然跑掉，我又怎么需要这样跑来追你呢？你刚才究竟是……」 说到这里，缪莉亚丝这才发现地上留下的灰烬。 「……这是……？」 她这么问道。 其实她会提出疑问，应该就是已经想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毕竟身为萝贝莉雅教的圣女，对马尔特这里的状况应该也有一定程度的掌握。 而尼芙也立刻给出答覆。 「那当然是低级吸血虫留下的残渣啦。是我跟雷特先生解决掉的。」 虽然用虫来形容听起来有些过分，不过那也是长年用来贬低吸血鬼的用词。 讨厌吸血鬼的人，有不少人会用那种说法。 听到尼芙的答覆，缪莉亚丝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刚才会突然跑开。」 她似乎理解了状况。 尼芙接著解释。 「这家伙原本还伪装成人的模样。虽然从外表上很难区分，不过在跟雷特先生问答的时候，就慢慢露出马脚了。后来这家伙还打算对其他人动手，所以我就试著用圣术净化看看。结果他果然就是尸鬼……刚才真是好险呢，雷特先生。」 ……看来我跟对方说话的内容，尼芙似乎都有听到。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是因为我跟对方的对话让尼芙判断出对方是尸鬼，所以才施展圣术吗？ 如果是那样，因为尼芙看到那名男子打算对其他人动手，所以才急忙施展圣术，这样说起来似乎还算情有可原的样子…… 我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试著开口确认。 「尼芙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那个人是尸鬼的？」 「要说确信……应该还是他打算攻击人的时候吧。不过我是之前就闻到广场这里有尸鬼的气味了。我鼻子挺灵的。」 虽然我不确定这个说法是比喻还是真有其事，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放在尼芙身上感觉都不奇怪。 她会根据直觉去查探，就像我会分辨人血差异一样，有人能专门分辨吸血鬼的气味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我脑中突然浮现尼芙嗅了嗅气味之后，满脸笑容说出「嗯，这是约三百年的吸血鬼呢！味道相当浓郁，很值得我亲手铲除喔！」的感想。真是糟透了。 不过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只有我，缪莉亚丝似乎也有类似感想…… 「……是这样吗？」 缪莉亚丝语带无奈地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尼芙跟缪莉亚丝现在似乎仍在一起行动。 之前我跟两人见面时的状况姑且不论，现在尼芙看来对这种状况似乎不太甘愿，不过这件事倒也跟我无关。 老实说，既然在这里的尸鬼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只想早早离开。就这么办吧。 我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口说道： 「尼芙小姐、缪莉亚丝女士，我打算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鬼，所以我该动身了。愿光明与两位同在。」 我随便说了句萝贝莉雅教的祝福，便快步离开广场。 就在这个时候…… 「啊！雷特先生！雷特先生！」 我听到后方传来尼芙的叫唤，但我不打算理会。 所幸这次我并非是单纯的逃跑，而是可以用有正事要处理作为藉口。 虽然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尼芙这个人跟萝贝莉雅教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认为可以期待她不能频繁丢下身为圣女的缪莉亚丝擅自行动。 实际上我在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回头就没有再看见尼芙的身影，这样看来她并没有追过来。 ……我似乎成功脱身了。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就这么继续动身去寻找其他尸鬼。 ◆◇◆◇◆ 「……嘎啊啊啊啊！！」 当我砍下第三只尸鬼的脑袋并用圣气将其净化时，对方发出这样的哀号。 虽然实际上只是冒险者在铲除魔物，但看在旁人眼中，简直就像是疯狂杀人魔会做的举动。 周围的路人虽然也都有些退缩，但这次跟尼芙那个时候不同，是在明确揭穿对方尸鬼身分之后才动手，因此我不用担心会被怪罪。 话说回来…… 虽然沃福说街上可能有很多尸鬼，但在真的找到相当数量的尸鬼时，我不免惊讶不已。 而且每个尸鬼说话都十分流利。 跟我在当尸鬼时差得真多。 他们有什么地方跟我不同吗……只是靠练习吗？ 也许也是因为我那时候正好是声带烂掉的关系吧。 毕竟尸鬼身上究竟那个部分会腐烂，也是有相当大的个体差异…… 我大概就是运气比较不好的那个。 不过，作为普通人生活，从变成尸鬼的那一刻起，我跟他们都不能算是好运吧。 这次遇到的尸鬼虽然都很能说话，但据说他们其实没法保有生前的自我。 听说就算他们装出生前的表现，也只不过是为了欺骗人类的伪装罢了。 但实际上……我不敢确定。 那些尸鬼在被多问几个问题后就会出现各种矛盾，所以那种说法应该没错。不过，因为他们做出类似人类的表现，铲除他们也会让良心感到不安。 之所以一定要消灭尸鬼，是因为如果放著不管，那些尸鬼就会攻击人类，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最后总有一天会变成吸血鬼，成为人类的威胁。 ……差不多可以了吧？ 我抱著像是在控制烤鱼火候的感觉看著被净化的尸鬼，看到尸鬼身体有大半已经化为灰烬。 这样应该就没法再生了。 顺带一提，其他冒险者应该都会另外用泼洒圣水的方式处理。 虽然圣水原本是颇为昂贵的道具，但这次则是由冒险者公会配发。 其实就是不那么做，感觉大概也会有冒险者在看到尸鬼时大喊「有吸血鬼喔，尼芙！」接著就会听到尼芙高喊「来了！」立刻现身，但再怎么样尼芙也只有一个身体……应该是吧？所以她也没法对应街上所有地方的呼唤。 我另外还看到其他应该是正好在马尔特这里停留的圣人、圣女在路上寻找尸鬼。 由于他们能够施展圣术，所以对尸鬼能发挥极大的攻击力。 话虽这么说，拥有战斗技能的圣人、圣女并不多见，所以那些人应该只是负责做善后工作就是了。 听说如果是专精净化的圣人，甚至可以施展效果足以覆盖整座城市的净化法术，感觉如果现在这里有那种人，肯定能够出尽锋头。不过，能有那种本事的人，应该也没有多少。 一个国家是否有一个都很难说。 而且要雇用那种人出手，也需要支付莫大的费用。 虽然可能会有人认为这种时候不该计较酬劳，但如果这种时候不计较酬劳，就没有能够计较的时候了。 毕竟太过强大的力量，能够使用的机会也很有限。 话虽这么说，这次吸血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吸血鬼让手下在街上纵火，让城镇陷入混乱，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实在想不出来。 如果能制造这么多手下，感觉用这些手下为基础，慢慢侵蚀马尔特可能还比较好。 ……只是那样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尸鬼虽然需要的血不多，但如果变成低阶吸血鬼，就会需要大量的血液。 要是被人发现吸血鬼增加的迹象，肯定会让吸血鬼猎人大举涌入。 所以对方是想趁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达成目的吗？ 这样好像说得通，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 总而言之，我继续展开狩猎尸鬼的活动。 只要把尸鬼全抓出来，不管说是本体还是幕后主使，应该就会被迫现身吧。 就算没法逼吸血鬼现身，能够把吸血鬼赶跑也行。 虽然不清楚还有多少尸鬼要找，但多亏有艾德尔帮忙，我能够立刻知道下一个猎物的位置。 「好，再去找下一个吧。」 我对在我肩上的艾德尔这么说完，便再次开始奔跑。 ◆◇◆◇◆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没法把他逼出来吗？」 在《新月迷宫》的某处，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那低沉并带有怨恨的声音，是对著在场的几个人发出的。 几名年幼的少年少女们，正满头大汗的进行冥想。 他们呼吸相当急促，感觉正在承受非比寻常的疲劳。 可是被这些人围绕在中央，看著他们的男子眼中，完全不带丝毫同情。 在男子眼中只有些许的焦躁，还有担心道具是否会坏掉的残酷忧虑。 就在这个时候。 「……唔！」 一名少年突然吐血倒地。 男子看到这个景象，只是烦躁地用手抱头。 「……这次是哪里？」 听到男子这么提问，少年便给出答覆。 「第二商业区的尸鬼被干掉了。」 「嗯……虽然被干掉是没关系，但被发现得有些太快了。这样下去，感觉在那家伙现身之前，就会全消耗光了。」 男子的自言自语，让少年提出疑问。 「……那个人真的在这里吗？」 男子点头给出答覆。 「一定在这里。我光是要找到他在这里，就费了许多功夫……他肯定在这里。只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意思。可是那样我就伤脑筋了。」 「如果那个人愿意帮忙……」 「没错。那样我们就能大幅接近目的……我们就是为此而活动的。虽然让你们承受许多负担，但这全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们应该也都清楚吧？」 男子说到这里时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少年少女，他们虽然专注在冥想中，但仍大力点头回应。 这名男子对他们来说是如假包换的希望。 因为男子让他们看到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光明。 正因为这样…… 少年少女们专注于操控尸鬼。 这股力量也是男子所赋予的…… 男子看到周围的人，脸上露出微笑。 ◆◇◆◇◆ 虽然不只是尸鬼，但不死魔物大多都颇为悲惨。 尽管说那样可以得到永生也是事实，但在取得那种永生的同时，也已经不再是身为人类时的那个人。 因为不死魔物是曾经死亡之后，尸体产生全新自我的魔物。 为什么会发生那种变化？变成不死魔物之前的人格又跑去了哪里？ 这是个始终令人争论不休的话题，而所有猜测都没有定论。 只有在成为不死魔物之前与之后，会是不同的人。 这是个众所公认的事实，大家也都接受这种说法。 虽然有很多理由，但是……产生最大影响的，应该是宗教人士的想法。 他们将不死魔物认定为不净的东西，在净化被认为是至高行为的思考下，当然不可能容忍不死魔物的存在。 所以，就算跟生前具有相同样貌，他们也无法认同两者是相同的存在。 话虽这么说，我并不打算批评那种想法。 我只是认为就他们的立场，确实是没法那么想而已。 而他们这种主张的重点，就是他们几乎证明了那是事实。 简单来说，就是我之前每次遇到尸鬼时会提出的问题与答覆。 如果询问不死魔物生前的事，就会出现许多破绽，给出充满矛盾的答案。 这是不死魔物具有的性质。 如果他们真的跟生前是相同的人，那么应该不会有这种现象才对。 不过毕竟身体都腐烂了，因此也有是记忆产生缺漏跟混淆的解释……这方面依旧没有定见。 而且就算可以那样解释，不死魔物也无一例外，全都会攻击人类。 虽然说也有像高阶吸血鬼那样具备理性的存在，但他们具有攻击人类的本质。 而面对拥有那种性质的对象，几乎没有人能够接受他们会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或是情人。 所以从古至今，变成不死魔物的人都会被理解成是不同的人。 这也是为何不死魔物会被人类讨伐、排除。 可是。 人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了。 想成是自己的亲兄弟也行。 情人也可以。 如果身边的人因为某些原因丧命……在自己还没法接受事实的时候，他们以跟生前相同的样貌出现在面前的话？ 如果他们的谈吐、声音、动作，都表现出可以让人确信是自己所知的模样。 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可以立即否定他们的存在吧。 而那究竟是人类的亲切、温馨，还是弱点呢？ 我不知道。 但是对我来说，罗琳他们对我表现出的态度，确实是对我的亲切。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 现在我面前所看到的反应，究竟又是哪一种呢？ 我实在没法判断。 ◆◇◆◇◆ 这里是冒险者聚集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当然并不是这个城镇的所有冒险者都在这里。 这里聚集了约有十人左右。 其中还包含理应在公会里发号施令的公会会长沃福，这也让人明白这肯定是某种特殊状况。 实际上眼前的状况……其实并不算非常特殊。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其实以马尔特现在的局势，类似状况可能到处都在发生。 冒险者们正将一名少年团团围住。 不……正确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而是尸鬼。 少年的眼中布满血丝，在被扯破的衣服底下，能看见腐烂且乾扁的皮肤与血肉。 而少年的面孔……或许是用来伪装的魔术已被解除，到处都能看到伤口跟凹洞。 这虽然是狩猎尸鬼的一环，问题大概是那个尸鬼是一身冒险者的装扮吧。 从他身上的装备与年龄来看，可以感觉出那名少年还是一名新手。 沃福站在那名尸鬼面前，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提达威尔……铁级冒险者。虽然我还是新手，但以后会努力成为铜级。这样我就能寄钱回去给故乡的双亲……我也希望能让妹妹拥有许多嫁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尸鬼的？」 「……尸鬼？我是提达威尔。铁级冒险者……」 我虽然才刚到这里来，但他们八成已经重复问过了多次同样的问题。 只见沃福摇了摇头，接著转头回望身后被其他冒险者们抓住肩膀的少女。 「……这下没错了吧？」 他这么问道。 少女满脸泪水地点头。 「……是的……他是提达。为什么……真的没法救他吗？他不是都还能说话吗？而且他说的话，也都跟之前一样……」 「我大概能体会你的想法……不过你应该也看到了，这小子刚才就在这里攻击其他人。是被我们制住之后才变成这样。我们得让他手脚都没法动弹，他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如果我们放开他，他肯定会再攻击身边的人。这样你还能说这小子跟之前一样吗？」 「我……可是、可是……！！」 虽然说来残酷，但沃福说得没错。 提达眼中闪烁的光芒，看起来是在理智与疯狂之间往来，这难免会让人以为有什么可以让他复原的方法。 可是，至今都从未有人成功。 沃福接著说道： 「……抱歉，如果我更能干一点，这小子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可是，既然已经演变成这样……如果你不想看，就把眼睛闭起来。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沃福说到这里，便抽出背上的巨剑，将剑高举在少年面前。 那应该是提达伙伴的少女见状想要伸手制止，但最后还是颤抖地将手收回。 她大概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吧。 而那么想也是对的。 ──刷！ 伴随著这样的声响，提达的脑袋被一剑斩落。 接著沃福分别对少年的身体与脑袋淋上圣水，让两者逐渐化为灰烬。 最后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提达穿在身上的廉价盔甲，还有曾是提达的灰烬。 少女紧抱著那个盔甲，然后望著自己手中拾起的灰烬，不停哭泣。 ◆◇◆◇◆ 「……是雷特吗？」 当沃福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望著在灰烬前哭叫的少女时，我从他后方靠近，沃福没有回头就先这么说道。 他应该也注意到我刚才有看到眼前的悲剧。 「你刚才做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听到我说出这句了无新意的话语，沃福摇了摇头。 「他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送他上路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从沃福这句话当中，我能感受到他身为统率公会的会长，所抱有的矜持与责任感。 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会长会是沃福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话说回来。 「刚才的尸鬼原来真的是马尔特的冒险者。」 我这么说道。 我是半途才看到刚才的经过，所以没能理解详细的状况，但还是多少推论了一下，直到沃福明确说出少年的身分，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推论没错。 沃福点了点头。 「……没错。最近新人冒险者的失踪问题……他也是被害人之一。在那里哭泣的女孩，是跟他一起从事冒险者工作的人。那小子有天突然失踪之后，就没了音讯……原本是那样的。但是……」 「他变成尸鬼回来了……」 「就是这么回事。真是太可悲了。要是凶手挑像我这种没有什么未来的人下手也就算了。偏偏是……专门找那些才刚起步的人……太令人寒心了。」 虽然就算我是那个吸血鬼，也绝对不会挑像沃福这样的人下手，但我很清楚他的意思。 虽然挑弱者下手，就猎人来说是合理的选择，但那是身为人所无法容忍的行为。 所谓的新人冒险者，全是些很多事都还不懂的孩子。 刻意针对那些孩子下手……实在太卑鄙了。 我自己也会有这种想法。 沃福接著对我问道。 他的声音小到其他人无法听见。 「……我姑且问你一下。你应该……不知道任何让尸鬼变回人的方法吧？」 刚才沃福对少女说话的时候，是以根本没有那种方法为前提。 可是，他大概也抱有可能性并非是零的想法。 毕竟在他眼前就有我这个再清楚不过的例子。 可是…… 「很遗憾，我不知道有任何方法能办到。而且在我……还是尸鬼的时候，并没有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处于意识浑浊的状态。虽然我的声音有些粗糙，但还是可以正常跟人对话，意识也很清楚。看了刚才的状况，我认为可能在根本的存在上就是不一样的。」 刚才那名少年明显没法正常答覆沃福的问题。 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够认知到自己是尸鬼。 可是我的状况却完全不同。 我有明确的意识，也知道自己变成尸鬼。 虽然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身为魔物的冲动，但除了袭击罗琳那次之外，我都能够控制那种冲动。 而且虽然现在人血变成我每天必用的一道菜色，但我并没有想攻击人类的意思。 可是那名少年如果在被抓住之前有在这里攻击人，那么跟我应该是有某些根本上的差异。 我的答覆让沃福脸上露出交杂失望与安心的表情。 失望是知道没有办法救回变成尸鬼的冒险者伙伴，而安心是知道自己除去那些冒险者，将其净化的行为并没有错。 毕竟要是还有方法救回来，但却把人杀掉，就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赔罪了。 可是遇到那种情况，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沃福知道我身为不死魔物的身分，并且问我是否知道能把人救回来的办法……如果我给出肯定答覆，沃福的立场就会相当危险。 这也代表沃福宁愿让自己置身险境，也还是有想把人救回来的想法。 「……是吗？我明白了。这下我总算安心了……还有一件事。我这里收集到许多情报，你听听看。」 沃福这么说完，便告诉我现在镇上的状况。 虽然有些是我透过跟艾德尔共享视点就知道的事情，但在分析能力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冒险者公会。 毕竟如果只靠我跟艾德尔去整理状况，也还是有些弄不清楚的部分。 这方面在冒险者公会这里就有专门的知识，而且还有许多职员能负责整理情报，因此这些情报是相当管用的。 根据沃福的说法，在马尔特各地都消灭了不少尸鬼，总数少则五十，多则上百。 其中也包含像刚才那名少年那样，原本是新人冒险者，但在失踪之后不见踪影的人，所以这几乎可以确定吸血鬼是失踪事件的犯人。 也因为这样，在现在派人到处讨伐尸鬼的同时，公会这里也希望能尽快抓到身为幕后主使的吸血鬼，只是目前还没找到凶手的踪迹。 虽然有想过试著从尸鬼在马尔特的分布状况来推测吸血鬼的位置，但对方似乎也有考虑到这件事，尸鬼在马尔特遍布的状况，看不出任何特徵。 看来凶手并没有留下像是自己根据地周围的尸鬼特别密集之类的明显线索。 可是如果持续重复制造尸鬼并从基地派出去的举动，在分布上应该也会有其特徵，所以这种状况可以想成是对方刻意安排的结果。 沃福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讨伐尸鬼的状况确实有明确的进展。这样迟早能将尸鬼全部除尽……我是这么想的，但眼下还是有相当多的死伤。我还是想快点把幕后主使给解决掉。所以有件事我想要问你……」 「是什么事？」 「吸血鬼这种东西，究竟能在多少的距离内操控尸鬼？可以同时出现，又是纵火又是伤人的，我想这肯定是所有尸鬼都收到相同指示。所以，我觉得吸血鬼应该至少是在能发出指示的距离里面……」 吸血鬼能操控尸鬼的距离吗？ 这确实是能够推测出幕后主使位置的重要情报。 可是…… 「这部分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能给出这种答覆。 这让沃福不由得微倾脑袋。 「为什么？你不也是……」 沃福用极小的音量提到吸血鬼这个词句。 我很感激他这份用心。 而正如他所说的，我也是吸血鬼。 但是…… 「没有啦，你仔细想想，我又没有攻击过人。所以我当然也没有造过尸鬼，更别说操控了。所以我根本无从知道究竟可以在多少距离做到多少事情嘛。」 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似乎也恍然大悟。 「……也对。听你这么一说，没有袭击过人的吸血鬼，也根本造不出尸鬼嘛……可是这样就头大了。我们就只能慢慢地把每个角落都找过一遍吗……？」 尽管沃福抱著胳臂这么说，但我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我接著说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还有希望。我确实是没有制造过尸鬼，但我有制造过从魔。就是这家伙。」 我说到这里，用手指向站在我肩上的艾德尔。 只见艾德尔也顺势用双脚人立起来，做出抱起胳臂的模样。 ……这只老鼠花招还真多。 沃福看到艾德尔的举动，不由得睁大眼睛。 「……我还以为它只是你的宠物呢。」 沃福这么说道。 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想用老鼠当宠物吧？ 为什么沃福会认为我会……好吧，我知道了。我就是个怪人嘛。 之所以都没人吐槽这家伙站在我肩膀上这件事，原来是这样吗？ 「就算它真的是宠物，也没人会特地在这种状况下，还把宠物放在肩上把玩吧？」 「这个嘛……我是想说你可能就有这种癖好。毕竟你是个大家都知道你会突然做出怪事的人。从以前就是那样吧。话虽这么说，事后回想起来，其实会发现你做的事都有道理……以前的事情就先别提了。比起那些，就算那家伙是你的从魔，那又怎么样？」 「对了，尸鬼是用人类造出来的东西，所以小鼠可能跟尸鬼有些不同，但制造方法几乎是一样的。所以我想能够操控的范围，应该也差不多。」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点了点头。 「……我懂了。」 他这么说道。 然后…… 「那么，大概在多少距离内能够操控？……对了，你真的能操控它吗？」 看到艾德尔开始在我肩上做出奇妙举动的模样，让沃福眼神中开始带有怀疑。 你到底在干什么？……打发无聊？随你便吧…… 总而言之。 「我平常是让它自己行动的。别看它这样，其实只要我发出命令，它都会照做。而且……说到能下达命令的距离，至少只要是在马尔特里头，都可以正常地传达我的想法。就算是到马尔特外头……还是可以发出简单的指示。」 「等等，范围有那么大吗……那么具体来说，究竟有多远？」 「这个嘛……如果是从这里到《新月迷宫》的距离，应该都不成问题。」 虽然我没有实际测试过，但就感觉上差不多是那样。 虽然是没法做出详细指示，或是在毫无时间落差的状态下互相联络，但如果是大概的指示，就算那种距离也不成问题。 而且……我也实际看到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现在也正是时候，所以我决定说出来。 「虽然跟刚才的问题无关，但我跟这家伙能共享某种程度的感觉，而这家伙自己似乎也能与跟从自己的同族共享视点。我利用那种特性，掌握到一些令人在意的线索。」 「……那可不是没有关系的情报……共享视点？虽然那家伙的颜色跟尺寸有些特别，但应该是小鼠吧？如果它可以共享同族的视点……毕竟小鼠是普通大人拿刀就能应付的魔物，所以通常没人在意，街上到处都是……如果可以跟所有小鼠共享感觉……」 沃福在这么自言自语到一半，也逐渐理解了那所代表的意义。 他最后开口说道： 「……看来我会想拉你进冒险者公会，真是没有看走眼呢。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吧？」 沃福得到这样的结论。 然而我的反应却是…… 「不，没有那么夸张……可是，小鼠确实是可以钻进很多地方，让我获取情报。」 「你这家伙……你以后可别说在加入冒险者公会后就不再干那种事喔。好吧，现在先不说那个。不管怎么说，你利用那些小鼠知道了什么消息？」 我接著答覆沃福的疑问。 「……我看到《新月迷宫》里头有吸血鬼在咬人的景象。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但那里说不定就是尸鬼们幕后主使的根据地。」 「原来如此……失踪事件也主要是在迷宫发生的。虽然也有在街上发生的例子，可是在迷宫里头发生的频率比较高。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操控尸鬼，所以我并没有派人手去搜索那里……感觉我应该要派人去看看才对。」 在城镇失火，到处都有尸鬼攻击人类的状况下，自然不会有余力派人到关联性很低的迷宫去查探。 尽管抓到身为主使的吸血鬼是很重要，但保护居民的安全更加优先。 话虽这么说，从我所传达的情报来看，幕后主使很有可能就在迷宫里头。 在这种状况下，究竟该怎么选择呢…… 沃福稍微想了一下。 「……话虽这么说，我也很难分出人手。虽然街上的状况逐渐稳定，但距离解决还差得远。这样一来……就只能挑几个人选去做这件事了。雷特，你愿意去吗？」 被沃福这么一问，我立刻点头。 对手可是吸血鬼。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多么高阶的存在，但就某个角度来说，我可说是对吸血鬼最精通的人。 这大概也是沃福会选我去干这件事的理由。 「再来是……我想罗琳也一道去应该比较好。还有……」 罗琳是可以避免我暴露身分，而且在马尔特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银级高手。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应该也会带我一起去吧？」 「哇！？」 会突然从沃福身后冒出来说话的人，自然是吸血鬼猎人，尼芙马里斯。 ……我不希望你来，真的。 「……你从哪里开始听到的？」 沃福脸色难看的对尼芙这么问道。 他应该是担心尼芙究竟有听到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可是我其实有看到尼芙像猫一样偷偷摸到沃福后头的模样。 从她现身之后，我其实就没有说可能会产生问题的事情。 「咦？就是从你们要挑人去找吸血鬼开始听的嘛。就我刚才听到的，你们应该有找到这次幕后主使的根据地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比我更快找到的。」 尼芙这么答覆沃福的疑问。 看来她确实是从就算被听到也没问题的部分开始听的。 话虽这么说，她其实全部都清楚听到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尼芙明明听到，但只是刻意装傻……这也是有可能的。 真伤脑筋。 ……我怎么想都没法肯定。 看尼芙的表情，感觉像是在用可爱表情刻意装傻，也可能单纯就像是看到玩具就在眼前，满心期待的小孩。 如果她真的是小孩，我说不定还有机会推测她的想法，但尼芙……我实在没法想像她在想什么。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冒险者公会自然有各种方法。虽然基本上还是人海战术就是了。」 沃福在知道我的秘密没有泄漏之后，便放心地给出这个答案。 他并没有说谎。 只是提到人海战术，严格说起来，应该是鼠海战术才对。 ……鼠海……光是想像就挺吓人的。 排山倒海涌来的老鼠。 好吧，再怎么说应该都没有多到那么夸张。 虽然如果限定在一定范围内，搞不好真的能造出鼠海。 尼芙听到沃福给出的答覆，便接著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是正巧有人发现的吗？那样就算是我也没辄……话说回来，重点是后面的部分。我也可以一起去吧？」 尼芙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虽然我也有些期待是否可以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但看来是没办法。 从尼芙对吸血鬼抱持的执著来看，要瞒混过关应该是不可能的。 而且…… 沃福开口说道： 「……也好。毕竟你是金级，又是专门狩猎吸血鬼的冒险者。有你在，肯定会让人安心许多才是……对吧，雷特。」 这句「对吧，雷特。」并不是在徵求我的同意，而是沃福实在没有办法，所以要我自己多小心的意思。 要是这时候拒绝尼芙的提议，考虑到尼芙的实力与能力，都太不合理了。 在这种必须派遣精锐出马的状况，现在的马尔特根本没有比尼芙更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那当然一定要带尼芙一起去才是。 至于尼芙个性上的缺陷，还有莫名让人感觉不能信任的个人感想之类的，我也只能先放到脑后了。 「……没错。有专家在比较安心。」 我在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答覆。 听到我们这么说，尼芙开心地说道： 「哼哼～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能缺席这次机会啦……对了，地点究竟是哪里啊？我都还没听到呢。」 这样一说，这家伙好像是从中间才开始听的。沃福想起这一点，便给出答覆。 「是在《新月迷宫》。其实不保证一定在那里……但可能性很高。」 「喔？原来如此……确实有可能是那里呢。虽然一般吸血鬼要操控尸鬼，没法离开太远的距离，但如果是实力够强的吸血鬼，也会拥有能从远处操控尸鬼的技术。也有复数低阶吸血鬼合作也能办到的例子……以马尔特来说，操控马尔特里头尸鬼的极限……确实有可能在《新月迷宫》那里。」 「所以真的可能在那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补充情报，让沃福这么问道。 尼芙也点头回应沃福的疑问。 「有可能。只是我原本以为这次的吸血鬼只是单独行动的低阶吸血鬼，所以……我一直认为目标比较可能是躲在马尔特里头。可是从现在尸鬼的数量与质去想，我想自己应该要拋下之前的预测比较好。要说有什么疑问……那就是以有复数吸血鬼的城镇来说，这里的损失太少了点……」 「少？已经有不少冒险者跟居民失踪了。」 「还是太少了。要养活一个低阶吸血鬼，每个月至少需要两、三条人命。其实……也是有不需杀人，在人类协助下接受他人提供人血的方法，但是……如果是那种状况，必须要有相当规模的组织力才能办到。而至少在马尔特这里没有那种组织。虽然有可能只是我调查得不够透彻，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们手中说不定拥有『血药』。真是令人意外。」 「『血药』是什么东西？」 「那是可以抑制吸血鬼吸血冲动的特殊药品。话虽那么说，要制造那种药品并不容易。至少那不是几个吸血鬼聚在一起就能搞出来的东西……嗯，想到这里，让我突然很想活捉到那个家伙了。」 尼芙边说情绪也变得更加亢奋。 「为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尼芙给出解释。 「因为这代表这里的吸血鬼肯定有接受其他地方提供的『血药』。那样我只要抓到这次搞事的吸血鬼审问一番，就能追到有大量吸血鬼群聚的组织。这代表我有能够猎到满意为止的吸血鬼。对这种事情如果不会产生期待，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呢？」 尼芙那真的满怀期待的笑容感觉相当恐怖。 我甚至开始同情起这次那个得面对这种人的吸血鬼了。 沃福似乎也有类似想法，但他并没有特别提及那种感觉。 「……也好，热爱工作是好事。如果能抓到幕后主使，马尔特也能恢复原本乡下都市的模样。我会期待你们的。」 「就看我的吧。我一定会活抓那个家伙的……」 看到尼芙嘴角扬起的笑容，我不禁对要跟她一起行动这件事感到后悔，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所幸尼芙身边还有其他负责监视她的人。 我往沃福身后望去，在那里可以看到正卖力跑来的缪莉亚丝。 「……呼……所以我……呼、呼……就说不要突然……呼……跑掉啊！」 她激动地这么大叫。 这让她的圣女面具差点就掉了下来。 第四章 哈特哈勒的秘密 「你是为何而战呢？」 面对这个质疑，我给出了极为单纯的答覆。 太阳会从哪里升起，哪里落下？ 如果手里的瓶子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把水一直加热会怎么样？ 我的语气就跟答覆那些问题时一样。 ──── 听到我毫不犹豫给出的答案，那个人轻笑了一声。 「……你什么都没学到呢。不，也许可以说你一直都没放弃吧……可是，就算是那样，那终究是你办不到的事。」 那个人用沉稳的语气这么对我说道。 而理所当然的，那些话语、那种内容，让我产生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你一定要否定我们崇高的目的？ 为什么你可以断言我办不到？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我激动地追问那个人。 而对方这么说道：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有办法杀了我，就算你赢。如果办不到就算我赢。而当我赢的时候……你就必须乾脆放弃你的目的。至于期限……该怎么定呢？到你死为止也没问题。」 她真的以为身为反逆骑士的我，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杀不死吗？ 可是结果却让我百口莫辩。 我没法杀了她。 这场赌局仍在持续。 ◆◇◆◇◆ 我在自己被赋予的房间内，取出许久没有拿出的爱剑。 我将剑举在手中，我可以看到带有魔力的银色细剑剑身，还有在剑柄上将龙刺穿的独角兽纹章。 当我初次拿到这柄剑时，不知有多么开心。 然而现在这柄宝剑却只是放在柜子里生灰。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用不到这种东西了。 现在我的工作，是这个家的佣人。 虽然我偶尔还需要对付魔物，但那种时候只需使用普通的武具就足以应付。 这是只有面对特定对手时才会使用的东西……所以我认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用到了。 可是……我内心深处却仍有当时所感受到的骄傲，并且忘不了自己持有这柄剑的意义，这让我怎样都没法将它丢弃。 尽管我知道对那个人来说，这并不是好事……但那个人应该也都察觉到了。 我的所作所为，对那个人来说全都微不足道……不，不只是我。 就算是「他们」所做的事，在那个人眼中可能也同样渺小且无谓。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否定我，才会跟我打赌。 就这点来看，我接著想做的事，对那个人来说可能也毫无意义。 过去的恩怨早就已经切割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那并不是我需要再特地回去面对的东西。她也许会这么说吧。 但是，看来我并没能那样将过去切割。 这让我明白自己到头来还是一样愚昧。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改变，已经跟过去是不同的人。 然而现实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成就什么样的事，但就是会在现实的打击下屈服，最后去抓住他人又大又舒服的援手。 结果就只是这样。 没有其他东西。 我什么都不是。 我想起一件被人问到的事。 就是在前阵子我把来这里拜访的少年，交给家园的那个时候。 「……对了，找我加入的『伙伴』曾问过我，是否有听过伊萨克霍特这么个名字。你就是他问的那个人吗？」 我已经听说这名少年是受到不同家园的「伙伴」邀约，所以才来到这座城镇。 当时少年所听到的目标，是将社会改变成让他们的存在得见天日，能被他人视为能够享受正当权利的「人类」。 少年就是听信那番说法才来到马尔特，但他最后并没能在马尔特跟「伙伴」会合，克制冲动的药也逐渐耗尽，在无奈之下去找村里的长老打听，才会跑来这里寻求帮助。 也因为这样，少年感觉并不知道太多事情，不过在对方初次邀约他时，似乎有用闲聊的感觉去问了那个名字。 伊萨克霍特。 换句话说，那正是现在身为拉图尔家佣人的我所拥有的名字。 「……为什么对方要问那个名字呢？」 少年被我这么一问，微倾脑袋想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只是对方虽然装成随便问问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其实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对方等著听答案的模样有些不同。我终究是家园里给人嫌的人，常常被人骂……所以我变得很擅长观察他人脸色。当时那个人问话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就是那样。」 这名少年是个有行动力跟反抗心的人，所以他才能从原本不被允许离开的家园，特地跑到这座位在边境的乡下城市来。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少年能练就那种技能。 究竟什么东西会让人成长，实在很难掌握。 在少年眼中会有那种感觉，这代表……虽然不知少年的判断有多少正确性，但可以肯定那并不是随便闲聊的内容。 换句话说，有人在寻找伊萨克。而这件事我也是这时才知道的。 而那个人很可能…… 我将挂到腰上，接著便往宅邸出口走去。 树墙迷宫很乾脆地就为我把路让开，我笔直往前走，拉开宅邸正面的铁门。 而就在我打算往镇上走去时。 「……伊萨克，你要去吗？」 我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我转头一看，看到一名倚靠在门边的少女。 那是我的主人……也就是萝拉拉图尔。 那对双眼不同于外表所表达的年龄，带有彷佛能看透人心的深沉色泽。 我将视线别开之后给出答覆。 「……对不起。赌局……可能要结束了。」 「……唉～你这个人真顽固。随你高兴吧。可是千万别由他人的手让赌局落幕。如果那个时候到来，也要用你自己的手。」 这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意思。 虽然这让我感觉眼眶发热，但是…… 「是的，遵命。」 我只给出简短的答覆，便转身往街上走去。 从以前就一直困扰我的恩怨，我要就此了断。 这是我打从心底这么想的一刻。 后记 「啊，你好，我是尼芙马里斯。」 「……我是罗琳，请多指教。」 罗琳握著尼芙伸出的手这么说道。 罗琳的表情与其说面有难色，更像是彻底将「为何这家伙会在这里？」的疑问写在脸上。 会有这种反应并非是罗琳对尼芙特别厌恶，而是担心在我这个近乎吸血鬼的生物附近有尼芙这样一名吸血鬼猎人在，未免太过危险。 我自己其实当然也是希望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可是这次是尼芙自己跑来的……而且相当突然。 顺带一提，罗琳之所以没有报上姓氏，是因为那么做她会跟我一样都姓维维耶，所以大概是为了避免误会。 在这方面，冒险者在自报名号时，会根据喜好而有所不同。 有人会连名带姓一起说，也有只报名字的。 冒险者基本上都是一群莽夫。说穿了，其中有不少人抱有一些问题，所以从以前就有许多冒险者不想报上姓氏。 所以不报姓氏也是冒险者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至于会连姓都报上的人，大多都是带有想要明示自己出身或身分的意图，也就是想先从这个举动取得他人信任的人。 就像是打招呼时不只是点头示意，而是深深鞠躬那样。 而平常就只是点头。 换句话说，基本上是不会报上姓氏的。 「……我是缪莉亚丝莱萨。」 「连圣女都大驾光临了。敝人名叫罗琳，请多多指教。」 罗琳之所以在自我介绍时对缪莉亚丝用词特别客气，是因为尼芙是冒险者，缪莉亚丝是圣女的关系。 冒险者之间就算阶级有差异，也不太会有人挑剔用词问题，这也是因为有许多人都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所以，除非说了什么极端失礼的话，不然也不会有人特别怪罪。 可是在跟圣女说话时可不能那么想。 因为他们可是肩负著各自的信仰，换句话说，他们有宗教团体作为强力的后盾。 要是不慎怠慢那些人──用对待冒险者的方式说话──偶而还会遇到那种会突然发飙的人。 虽然东天教的圣人、圣女基本上不会有那种状况，但根据罗琳的说法，以萝贝莉雅教为首，发祥地在西方诸国的宗教团体似乎有不少那种人。 所以，罗琳在圣人、圣女面前时，也会自然挑选措辞，摆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并非代表罗琳具备虔诚的信仰心，只是不想惹上麻烦，不愿跟那些人有太多瓜葛的结果。 虽然我希望有机会能去西方诸国看看，但想到有这种问题……我自己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如果哪天我真的要去，之前我也会先跟罗琳打听各种要注意的问题，感觉如果没有具备一定程度的常识，到那里可能会吃不少苦头。 毕竟我原本就有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了。 我一定得要避免做出会被人盯上的举动。 ……虽然从得跟尼芙去迷宫远足的这一刻，感觉就已经糟糕透了。 「……用不著那么谦逊。用普通的方式说话就行了。」 话说回来，缪莉亚丝自己似乎不是个太在意措辞的人。 她在这样说完之后，对罗琳露出微笑。 这样看起来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圣女，可是刚才她对尼芙的态度简直就像是般若一样…… 顺带一提，般若是指某种在极东岛国的魔物女性。 而用那个词句来形容生气时模样吓人的女性，也是亚兰王国习惯的用法。这算是外来语了。 再说个题外话，那种魔物被称为鬼，据说似乎是鬼人的近亲，体格虽然比鬼人要小，但似乎颇为聪明。 由于那种魔物有一定程度的文化，也有与人类共存的状况，让我还挺想找机会去见识一下。 而且听说他们也跟矮人一样，精通冶金并擅于制作工艺品。 「可以吗？可是……」 缪莉亚丝的话语让罗琳有些迟疑。 罗琳的个性跟一般女性相比，算是相当豪爽，甚至有些不拘小节。 然而她现在却分外谨慎。 换言之，对帝国出身的人来说，圣女或许就是如此难以应付的存在。 ……帝国的宗教人士到底有多么跋扈啊？ 我开始觉得害怕了。 「罗琳小姐会有这么深的戒心……莫非你是来自帝国的人？」 被缪莉亚丝这样一问，罗琳点了点头。 「……您看得出来吗？」 「是的。因为那里的所有人，在面对圣人跟圣女时，都是像罗琳小姐刚才那样说话……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既然这样，我不会勉强你改变措词。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用比较自在的方式说话……所以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老实说，那里对待圣人、圣女的态度，如果是有一定功绩的对象还姑且不论，像我这种没有多少能耐的圣女，我甚至还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呢……」 看到缪莉亚丝有些沮丧的反应，让罗琳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毛。 罗琳似乎是察觉到缪莉亚丝要比一般圣女更偏近庶民的气质。 而且缪莉亚丝刚才所说的话，在亚兰王国这里是没问题，如果是在帝国说出口，是有可能遭到教团批判的内容。 就我以前从罗琳那里听到的说法，在面对圣人、圣女时，基本上都是要毕恭毕敬。 至少对平民来说，如果不那么做，难以保证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圣女本人同意，在立场上也有可能导致民众对教团失去信任。 缪莉亚丝之所以会说这种话……是因为跟尼芙在一起久了，被尼芙感化了吗？ 虽然跟尼芙的口无遮拦相比要好得多，也许只是感觉受到影响罢了。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用普通的方式说话吧。可是以后可不能在我去帝国的时候，突然有人冲著我说『基于你对缪莉亚丝莱萨的不敬，要进行异端审问！』喔。」 罗琳带著笑容对缪莉亚丝这么说道。 「……刚才那是模仿异端审问官吗？模仿得好像喔……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我自己也希望把在这里的时间当作度假，想好好享受一下呢。」 虽然这是一段不像是圣女会有的发言，但这反而令人感觉可以信任。 罗琳也特地伸出手，与缪莉亚丝握手。 ◆◇◆◇◆ 「……来了，在这里！」 在马尔特正门能听到沃福的声音。 那是呼唤我们的声音。 我们往那里走去，只见一辆马车以颇为惊人的速度驶来。 那是前往《新月迷宫》的马车。 这应该是沃福帮我们准备的。 现在马车几乎都只是载人逃离马尔特的，驶向迷宫的马车，已经全部停班了。 这辆马车应该是沃福硬找过来的吧。 我们立刻往马车那里跑了过去。 「这是特快车。一下就到了。快上车吧。我还得待在马尔特继续指挥呢。」 沃福这么说完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就这样跑回城镇里去了。 我们跳上马车，车夫便立刻挥鞭催促「马」前进。 拉车的是六脚马……据说那种马混有八脚神驹的血液，是脚程特别快速的真正快马。 虽然我们也不是不能用跑的，但搭马车自然是快得多。 当然，这是一般论，尼芙说不定真的自己用脚跑还比较快……至于我就不用想了。 如果只是一小段距离，或许还有办法，但要一直维持速度又是另一道难关，那样我还是搭马车比较好。 而且罗琳跟缪莉亚丝当然没法用不亚于「马」的速度奔跑。 如果把她们两个留在这里，要我跟尼芙两个人冲刺赶去或许也是一个选项……我在想什么？ 要是我那么做，肯定会有很多事情穿帮，还是别想了。 之后还有两辆马车也驶了过来，在这里的其他冒险者也纷纷跳上马车。 沃福说过要挑选精锐，不过他看来也不打算就只让我们几个进行探索，包含我们在内约有三队的人马，就是这次《新月迷宫》的搜索队。 罗琳还姑且不论，从沃福的角度来看，毕竟尼芙有些奇怪，缪莉亚丝是萝贝莉雅教的人，而我又是魔物。这样一想……会不放心把事情只交给我们这几个人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虽然光看战斗能力，我们这个阵容在马尔特应该算是相当优秀，只是……在战斗能力外的人格部分，确实有太多让人难以信任的地方。 不过沃福多少还是肯信任我，至于安排其他冒险者参加，应该不是信任问题，而是出于他身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义务所随之而来的责任感吧。 「……这真是一群令人不安的阵容呢。」 罗琳在马车中低声这么说道。 我跟缪莉亚丝深有同感的点头，而尼芙则是自顾自地吹著口哨。 那是我没有听过的旋律。 她连作曲也会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尼芙还挺多才多艺的。 ◆◇◆◇◆ 「开始猎尸鬼啰！大家上吧！」 尼芙情绪激动地在《新月迷宫》前这么宣言后，便率先冲了进去。 缪莉亚丝立刻追了上去，而我们也紧跟在后。 「……缪莉亚丝，你虽然看起来不像冒险者，但似乎也有接受过一些训练吧？」 在昏暗的迷宫中持续奔跑了一段时间后，罗琳这么对缪莉亚丝问道。 缪莉亚丝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身为圣女的力量够强，是可以不用那么做，但我能够发挥的力量太过微薄，所以才有那种需要。我在想如果自己拥有战斗的本事，或许能稍微派上用场，因此有训练过。但要是跟专业的冒险者相比，就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她这么说道。 但罗琳对缪莉亚丝的说法摇了摇头。 「别那么说，你的表现很不错。看起来有一定程度的基础体力，况且好歹也能够跟上尼芙女士的速度……话虽这么说，她终究是金级，而我跟雷特也都有银级水准的实力。所以你可能会跟得有些辛苦……如此这般，可以容我帮你施加身体强化的魔术吗？」 这不仅是罗琳对缪莉亚丝的亲切，也是在尼芙失控时多少期待缪莉亚丝能够发挥剎车作用的算计。 缪莉亚丝虽然老实地点头同意，不过…… 「可是那样没问题吗？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尸鬼跟吸血鬼。先把魔力保留起来……」 「确实也要把那种要素考虑进去，不过……我的魔力量是很充裕的。而且在前面带头的那个人，应该会自然接下清理杂鱼的工作。我们只要跟好她就行了。」 罗琳边说边望向尼芙。 其实之前路上就有遇到骨人跟黏液怪之类常见的魔物，不过全都被尼芙用她擅长的钩爪砍倒了。 ……总觉得看到骨人头盖骨碎裂四散的景象，就会让我觉得彷佛看到同胞一样，心情不免有些忧郁。 虽然我现在并不是骨人，不过毕竟那是我最早变成魔物时的状态，所以可能是有些感情吧。 由于之后就是食尸鬼跟尸鬼这些腐败系的种族，所以也加深了我对骨人的好感。 「……看来确实是这样……」 看著尼芙的背影，缪莉亚丝有些傻眼地这么说道。 现在尼芙正巧又解决了一具骨人。 她脸上的笑容相当灿烂。 如果我还是骨人，绝对不能靠近像尼芙那样糟糕的人。 缪莉亚丝接著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听到她这么说，罗琳便对缪莉亚丝施加身体强化的辅助魔术。 虽然那类魔术有对自己施加时效果不佳的缺点，但可以帮他人施加则是相当管用的优点。 因为这可以让非战斗员也拥有一定程度的体力。 虽然得考虑到会跟他人魔力互相排斥的性质，所以架构意外复杂，不过对罗琳来说，那似乎不成问题。 「怎样？」 罗琳这么问完，缪莉亚丝边跑边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后说道： 「……身体变得好轻。谢谢你。」 「太好了。那么我们就再试著跟紧一点吧。如果不是错觉，我感觉尼芙女士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 那真的不是错觉。 我想八成是尼芙闻到吸血鬼的气味了。 虽然我没法闻到什么气味，不过或许是因为同族的关系，我也隐约感觉到吸血鬼的气息变强了。 吸血鬼就在附近。 ◆◇◆◇◆ 「……慢著，大家先停一下。」 跑在最前头的尼芙在某个迷宫通道的转角前这么说完，便比出停止的手势，接著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 我们当中嗓门最大的人就是你吧？尽管我想这么吐槽，但我明白现在不能那么做，所以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 我真的很想吐槽她。 只是现在不是那么做的时候。 「……有什么状况吗？」 缪莉亚丝代表其他人对尼芙提出疑问，只见尼芙微微点头，默默用手指向转角。 看到尼芙那样示意，缪莉亚丝便上前去，悄悄探头去确认转角后面的状况。 然后…… 「……这是……原来如此，确实是……」 缪莉亚丝退回转角后这么说道，并同样示意要我跟罗琳也上前确认。 我们对望了一眼，轮流上前去确认状况。 而我们在那里看到的光景是…… 「……那些都是失踪的冒险者吗？」 罗琳如此询问。 我点头答覆罗琳的疑问。 「嗯……没错。里头有我认识的人。」 我们所看到的景象，是在一个像大厅的地方，有约十个人像人偶般坐在墙边，被绑在那里无法动弹，而且脸色都很糟。 在其中还有我认识的面孔。 而且是…… 「莱兹……洛菈。为什么……」 是跟我一起接受铜级升级试验的那两个人。 ◆◇◆◇◆ 「……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两个吗？可是我记得你说他们有跟莉娜组队，合作起来还挺愉快的……？」 「我也记得是那样……这里没有看到莉娜。他们大概是没跟莉娜在一起的时候被抓的。」 我不清楚详细的状况。 不过那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而且任谁都能看出两人感情十分融洽，所以莉娜可能也会刻意制造一些就只有他们两人在一块的机会。 如果他们是在那种时候被抓，那么这里会看不到莉娜，应该就不奇怪了。 可是…… 「……他们变成尸鬼了吗……？」 这是我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如果变成尸鬼，就没有办法治愈。 至少我不知道方法。 尼芙应该也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应该会公开才对。 毕竟扑灭吸血鬼是她的口号。 任何能达到那种目的的手段，尼芙应该都没有理由对公开有所迟疑。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变成尸鬼……就算是莱兹跟洛菈，我也必须除掉他们。 可是，或许是察觉到我的顾虑，尼芙说道： 「……嗯，关于被集中在那里的人，应该都还是人类。」 尼芙这么说的时候，视线也落在莱兹跟洛菈身上。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尼芙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些许安心。 ……会是我想多了吗？ 也许只是希望知道这家伙还有人性的我，让我那样觉得。 可是，尼芙又接著说道： 「……另一头那些面无表情呆站的几个，就已经没救了。现在大概正是身体从人类转变成尸鬼的阶段，不过变成那样，就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们来送他们上路吧。」 当尼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无比冰冷，甚至还隐约带著凶光。 我这时发现尼芙的手正无意识地反覆抓握。 感觉就像是她迫不及待想用钩爪撕开对手的反应。 ……刚才那安心的眼神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现在这才是尼芙的模样。 我这么想道。 「……好了，各位听好，我们得去把那边几个还是人类的人救出来。至于在另一边的尸鬼要歼灭掉。没问题吧？」 尼芙一一确认我们每个人的表情，这么交待道。 那带有强烈的意志，让人感觉到不容许违抗的眼神，已经可说是一种胁迫了。 至于她给出的指示……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但这样看到被明确分成变成尸鬼之前跟之后的两边……会不禁产生说不定还有救的想法，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可是，尼芙对于在两者之间画线的行为，似乎不带丝毫犹豫。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点头。 实际上尼芙的判断很正确，而且变成尸鬼就没法救回也是通论，也只能这样切割。 这并不是因为尼芙个性冷酷，只是我们作为冒险者的觉悟有所差异，这样想也说得通。 在确认过我们的意志后，尼芙似乎感到满意似地露出微笑。 「那我们就动手吧……嗯？不对，等一下。」 就在我们正要动身的时候，听到尼芙的话语又停下动作。 有什么状况吗？ 我看了一眼尼芙的表情，看到她正用食指安静指著转角后头。 我不解地上前一看…… 「……我就说别想得太复杂嘛。」 我听到这样的声音。 我能看到两个人正从迷宫深处靠近我们正窥看的大厅。 一个人是外表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另一个人则是看起来年纪约十四、五岁的少女。 「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这样我们跟人类又有什么差别……」 「你知道因为那些家伙的关系，我们过得有多惨吗？反正人类多得是，不管减少多少个，都不成问题的……」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不这样想，这种事也干不下去吧？而且舒米尼大人也说这是必要的……虽然他还没告诉我们理由，但那个人让我们的力量获得解放，这是千真万确的吧？所以说……」 这段对话的内容虽然让人不太懂，但也有一些大概能瞭解的部分。 这里有个名为舒米尼的人，似乎是他们的上司。 对于把人变成尸鬼的行为，那个上司似乎另外有什么打算。 只是他们并没有被告知那么做的理由。 而且…… 「……他们都是吸血鬼呢。我的鼻子很清楚地告诉我了。──总而言之，先干掉他们再说吧。」 尼芙愉快地这么说道。 ◆◇◆◇◆ 「好，动手啦！」 尼芙在这么说的同时，便从通道转角冲进大厅。 我们也都随后跟了上去。 不是战斗员的缪莉亚丝虽然没有跟过来，不过她还有身为圣女要做的事。 也就是对吸血鬼与这个空间进行净化。 不过现在还不到她出马的时候，所以她先等在后头。 「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是谁！？」 应该是吸血鬼的少年跟少女睁大眼睛大声喊叫，但尼芙仍毫不犹豫地挥动钩爪。 「……你说呢？」 尼芙在开口的同时将钩爪朝对方挥落。 那完全不容分说的态度，在面对人型魔物时非常正确。 虽然不能断言全都是一样，但瞭解人语的魔物，通常也都很擅于蛊惑人心。 如果听他们说的藉口或苦衷，无论如何都会心软……在放下戒心的时候，被魔物从背后下手的状况实在不胜枚举。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发言全都是谎话或用来骗人的伪装，但这次的状况，已经先确认到了大量的被害者，眼前能明确看到被绑架的人类，还有那些几乎像是尸鬼之蛹的存在。 就算不容分说地铲除他们也不成问题。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那两人的对话还有一些让人想问个清楚的地方，但是……看到吸血鬼在眼前的尼芙，我不知道她脑袋里是否还能考虑那种事，而且我们也有自己该做的事。 首先是救回被困在这里的新人冒险者。 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 除了莱兹跟洛菈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总共就六个人。 吸血鬼的少年跟少女，尼芙则是一个人搞定，而且看她的表情，就是一脸「这两个人都包在我身上」的意思。 她应该也不需要人帮忙。 毕竟她可是金级。 而且还是被誉为最接近白金级的高手。 就算我跟罗琳有过去帮忙，但能发挥多少作用也令人怀疑。 我是有想过乾脆就让尼芙一个人处理就好，不过这就是难为的地方。 尼芙会提供不少情报，作为冒险者也相当能干，但总是会感觉她带有一些秘密主义的部分。 就像一开始跟我见面时就是那样。 这让人难免会担心她可能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搞出什么问题。 就是考虑到这件事，沃福才没有乾脆把事情交给尼芙一个人处理吧。 ……虽然这样可能带有太多偏见就是了。 目前就客观的事实来看，她都是一直包办处理所有魔物的冒险者前辈，而且还给了我很多钱。 这样重新一想，我还真是受到她很大的照顾……也许我该问问看她喜欢吃什么，请她吃顿饭才是……我不禁涌现一点这样的想法。 况且我自己偶尔也会认为自己对她太多偏见了。 对了，比起这些事…… 「喂！莱兹、洛菈！你们还活著吗？」 我轻轻摇晃双眼无神、不知是昏迷还是意识模糊的两人，这么出声叫唤。 不久之后…… 「……唔……这里是……你是……？」 莱兹给出了回应。 看到他的眼睛恢复焦点，让我稍微感到安心。 「太好了……你醒了吗？我是雷特。之前跟你们一起接受测试的人……还记得我吗？」 「雷特……雷特！？为什么……不对，比起那个，洛菈呢……」 莱兹在惊讶之余这么问道。 「她在这里。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没问题，还活著。」 我边说边用圣气帮忙治愈。 「……啊……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洛菈睁开眼睛这么说道。 「洛菈！？」 莱兹听到身旁传来洛菈的声音，似乎想立刻起身。 「好痛……！」 他哀叫一声之后又倒了下去。 仔细一看，他的脚似乎有受伤。 大概是被袭击时受伤的。 而且他们似乎还被人用某种方法让身体变虚弱，并夺走意志，让他们没法动弹。 虽然我没法判断魔术的架构，不过有可能被施加了身体拘束系的魔术。 感觉对方考虑得相当周到，而且十分细心。 话虽这么说，莱兹脚上的伤势并不是重伤，靠我的力量就能处理。 虽然我是想尽可能节省圣气，不过我当然也不能放著他们不管。 「……雷特，抱歉……」 听到莱兹这么说，我便安慰他。 「别放在心上。我也跟你们是同一个队伍的吧？帮助伙伴是应该的。」 我回想之前在铜级测试之后说过的话，听到我这么一说，莱兹跟洛菈脸上都充满感激。 「你说得对。」 「你还记得呢……」 他们这么说道。 我当然记得。 这十年来虽然不至于完全没人邀我加入队伍，不过肯那么做的人并不多。 而且那些人与其是要找伙伴，更多是看准我懂很多皮毛程度的知识而来的。 要说会正常来当面找我一起冒险的人，那就更少了。 一定要说的话，我大概也只能想到罗琳或奥古里等几个人而已。 「……现在比起那些，先准备离开这里吧。你们能站吗？」 听到我这么说，两人的思绪似乎也逐渐恢复清晰。 「嗯，可以……感觉没有先前那种倦怠感了。这到底是……？」 他们似乎会感受到强烈的倦怠感。 虽然我只有用圣气进行治疗，不过他们可能被施加了某种魔术。 那类会持续生效、类似麻痹的身体拘束系魔术，大多都会在接触到圣气的同时消灭。 倦怠感会消失，大概就是因为接触到我圣气的关系。 这样一想，另外四个人可能也有相同状况。 我转头一看，罗琳正把其他四个人叫醒，而且还一并施展了解咒魔术。 看来我想的应该没错。 只是我并没有能清楚分辨魔术的技能，所以没法像罗琳那么清楚……也罢，反正最后都还是把魔术解除了，就别计较了。 ◆◇◆◇◆ ──没想到这么能打。 我在照顾新人冒险者的同时也顺便观战，不禁涌现如此感想。 是在说尼芙吗？ 当然不是。 我是在说那两个吸血鬼的少年少女。 由于是二对一的关系，正常来想应该都是有人数优势的吸血鬼比较有利，但尼芙终究是逼近白金级的金级冒险者。 她拥有远超过普通冒险者的高超实力。 如果是普通的低阶吸血鬼，应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那两人却意外能跟尼芙有来有往。 虽然有可能是尼芙刻意留手就是了…… 尼芙的钩爪从少年吸血鬼上方挥落。 然而少年吸血鬼却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反射速度往旁边闪避。 而且他还顺势用不知何时抽出的红色短剑攻击尼芙的颈部。 尼芙清楚察觉到对方的攻击，在轻笑一声之后，以毫厘之差后仰脖子避开攻击。 然而就像是预料到尼芙的动作一般，这次轮到少女吸血鬼也同样用刀身染成鲜红的巨镰朝尼芙颈部挥落。 就在我以为尼芙难以招架的时候，镰刀却在贴近尼芙脸部的位置停止。 ……不对，不是那样。 是尼芙用牙齿咬住了巨镰的刃部，停下了斩击。 只见尼芙脖子一甩，将少女吸血鬼连同巨镰一并给甩了出去，而尼芙不等少女吸血鬼落地，就立刻追了上去。 当少女吸血鬼撞击到墙壁，动作变慢的瞬间，尼芙的钩爪也直冲她的颈部而去。 少女吸血鬼的颈部被钩爪划出五道血痕，脑袋也与身体搬了家……就算是吸血鬼，那样应该也死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在少女脑袋落地的瞬间，脑袋与身躯一并失去了轮廓，变成无数漆黑的蝙蝠往四面八方飞散。 那些蝙蝠在尼芙后方有好一段距离的位置再次聚集，当所有黑色蝙蝠聚集之后，又再次形成少女的样貌。 「……呼、呼……」 少女吸血鬼感觉呼吸相当急促，不过毕竟是以脑袋跟身体相连的状态站在那里。 她的脑袋应该已经被砍下了，但尼芙却没有丝毫感到惊讶。 理由是…… 「……喔？没想到你懂得〈分化〉。你该不会是很有名的吸血鬼吧？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杂鱼吸血鬼呢……看来你们要比想像中更有本事的样子。而且两个人都拥有血武器……这下可有趣了。」 尼芙这么说道。 听说〈分化〉主要是中阶吸血鬼以上会使用的特殊能力，可以让身体像刚才少女吸血鬼那样，分散变成蝙蝠之类会让人联想到黑影的动物。 要说这个能力厉害的地方，就是受了重伤也能无伤复活。 因为这个能力，让人认为通常的物理攻击没法对吸血鬼发挥作用。 这也是中阶吸血鬼会难以对付的理由之一。 这么说来……那两个人都是中阶吸血鬼吗？ 我不确定。 至于血武器的部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玩意大概就跟尼芙提到的〈分化〉一样，是某种吸血鬼特有的东西吧。 顺带一提，两种我都不会。 更正确来说，我也没有想过要学，不过…… 这也是我之前一直记得〈分化〉是只有中阶吸血鬼才会的能力……我晚点也来试试看好了。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吸血鬼这么喊道。 从她的角度来看，尼芙就是个突然出现的刺客。 我能够理解她想问清楚对方身分的想法。 尼芙这时说道： 「看就知道了吧？我是冒险者啊。是负责要铲除你们的冒险者。你们会想投降吗？现在只要你们肯把知道的情报全供出来，说不定还可以到靠近天国的地方喔。」 ……从尼芙在打探情报这点来看，她似乎还记得要这么做。 太好了。 虽然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尼芙好歹也是高阶冒险者，理应要比我们更加精明才对。 她不但可以确实分析吸血鬼的行踪，尽管平常个性让人有点难以捉摸，但行动也有十分合理的部分。 话说回来，靠近天国啊。 尼芙似乎不认为吸血鬼可以去天国的样子。 而且也不是说会饶他们一命……这也是当然的。 因为如果让他们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会需要人血。 「……蜘蛛，别听那家伙说话。人类是……什么都不会懂的。」 「蜈蚣，但我……」 「要烦恼等解决对手再说吧！」 少年吸血鬼在对少女吸血鬼这么大叫的同时，也一跃朝尼芙扑去。 他短剑的数量增加了。 现在他总共使用了七柄短剑。 而且除了手中的那柄短剑外，其他全都浮在空中。 那就是血武器的能力吗？ 那血红色的剑身，感觉确实带有不同于一般武器的气势。 短剑就像是会听从少年意志一样，陆续朝尼芙飞去，然而尼芙却用彷佛舞蹈般的动作躲开所有攻击。 ……她之前果然有在留手吗？ 因为尼芙一脸游刃有余的模样。 「……只有这种水准吗？看来你们果然没有中阶吸血鬼的实力……可是却能施展〈分化〉跟〈血武器〉……这下可有趣了。不过你们实在严重缺乏技术呢……以这个水准来说。」 就在尼芙说完话的瞬间，她动作的犀利度也产生变化。 只见尼芙挥舞钩爪，将所有短剑在半空击碎，接著在少年吸血鬼还来不及对这个变化做出反应的时候，尼芙也瞬间逼近到对方面前，砍下对手的脑袋。 而少女吸血鬼也几乎在同时被垂直劈开。 ……然而结果却跟刚才相同。 少年吸血鬼跟少女吸血鬼的身躯都在化为蝙蝠后恢复原状。 彷佛刚才被切开的事实完全没有发生。 「……不管你试几次都没用。我们是不会死的。」 少年吸血鬼的声音在迷宫内回荡。 「……不会死？」 听到尼芙这么说，少年吸血鬼继续说道： 「没错。我们是被授与力量的吸血鬼。我们被赋予原本只有中阶吸血鬼能使用的〈分化〉，还有只有高阶吸血鬼能持有的血武器。你也看到了吧？我们不管被砍、被刺多少次，都能够无伤复活。不管试几次都是没用的……」 「是喔……原来如此，真！的！吗！」 尼芙在点头应声之后，脚下一蹬，再次冲了出去。 这次尼芙将少年吸血鬼切成无数肉块，不过对方依旧变成黑色蝙蝠逃开，并在蝙蝠聚集后复原。 少女吸血鬼也一样，不管尼芙砍几次都会复活。 「不管你怎么试都没用的……！」 「快放弃吧！」 少年跟少女发出这样的劝告并持续攻击尼芙，然而奇妙的是，尼芙脸上完全不带丝毫焦躁。 而且她嘴角甚至还带有笑意，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尼芙这时说道： 「放弃？说什么傻话……只有在我死的时候，我才会停止狩猎吸血鬼。在那之前，你们永远！一直！都会是我的猎物。没错，直到你们消灭为止！」 那不知该说是疯狂还是执念。 虽然我不清楚在尼芙心中究竟是怎样产生那种对吸血鬼的强烈执著，不过那种近乎疯狂的想法，是货真价实的。 她眼中的光芒与所说的话语都维持一贯的意图，一心只想要寻找吸血鬼。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尼芙放弃，可能就如她本人所说，只有她自己从世上消灭的时候。 尼芙就这样与两个吸血鬼又交手了一段时间，但是…… 「……！？」 「……咦……！？」 两个吸血鬼突然睁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身躯。 那是在尼芙切开他们不知到第几十次，两人复活后所发生的事。 尼芙看著眼前的景象，笑了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 要说尼芙知道什么，只要顺著她视线的方向望去就一目瞭然了。 两名吸血鬼望著自己的手指，看著指尖化为细沙逐渐消散。 这让那两个吸血鬼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快复原！复原啊！」 两人在情急之下再次施展〈分化〉，只让手臂末端重新形成，然而无论重复多少次，化为细沙的手指都没法恢复原状。 尼芙对两人开口说道： 「……你们实在太过无知了。吸血鬼的能力之一〈分化〉，虽然那是可以将肉体替换成其他形式，而且可以让肉体复原的技术，但是……那可不是能够用多少次都没问题，能永远用下去的东西。」 「你、你少胡说……」 少年吸血鬼浑身颤抖地看著尼芙，否定她的话语。 尼芙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一样，没有多少东西是无限的。大家都是在某种限制下生活……这个道理对任何生物来说都一样。虽然说起来令人意外，就算是魔物也免不了受到限制。这是神所决定好……不，就连神自己的力量也有界限。所以说，你们的那个〈分化〉也是有限度的。如果用太多次……限度就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对于那些跟你们不同，不是临阵磨枪的中阶吸血鬼来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不过你们似乎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会……可是，这种事舒米尼大人完全没有提过……」 「那个人是你们的盟主吗？虽然我也会去消灭那家伙，不过……我想他是刻意不告诉你们的。因为那家伙明白要是你们知道有那种限界，可能就会心生畏惧。像你们这种欠缺觉悟的人，就是需要某些就算扭曲、但依旧能让你们愿意战斗的特别方法，而他想到的方法，应该就是给你们那种力量吧……你们被骗来送死了呢。真的好惨喔。」 尼芙对两人残酷地揭穿事实。 「不可能的……他、他不是那种人！」 「他对我们说过，我们迟早能够建立自己的国家，在那里幸福生活……」 听到两人那么说，尼芙接著说道： 「……那是很美好的梦想。简直就像是母亲哄小孩的童话一样。甜美、舒适又可爱……而且全部都抹上了一层谎言。我来让你们归于虚无吧。那样你们要比现在安稳多了。」 尼芙一步一步缓缓朝两人走近。 两名吸血鬼听到尼芙所说的话，并看著自己逐渐毁坏的身体，实在难掩内心的混乱。 他们根本无法动弹，也没法开口说出任何话语，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尼芙逼近。 「安心睡吧。我相信黑暗会温暖迎接你们的。」 尼芙来到两人面前，用钩爪斩下始终无法动弹的少年吸血鬼脑袋。 脑袋跟身体彻底分了家。 可是，这次少年的身躯并没有变成黑色蝙蝠，而是从断面部分逐渐化为沙粒，就这样彻底消灭。 尼芙接著往有一段距离的少女吸血鬼那里走去。 少女吸血鬼一样无法动弹。 也同样发不出声音。 不对…… 「啊……啊……我……」 少女凝视著尼芙高举的钩爪，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在看著人类死亡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好好去听他们想说什么吧？」 尼芙这么说完，不等少女开口便挥落钩爪。 被劈成两半的少女身躯就这么变成细沙，消散在空气中。 当两名吸血鬼消失后，尼芙走到呆站在墙边那些快要变成尸鬼的牺牲者面前，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们。 「……缪莉亚丝小姐，轮到你做事了。到这里来。雷特先生也可以来帮忙吗？」 她这么说道。 要说缪莉亚丝跟我能做的事，应该就是用圣气净化魔物吧。 尼芙虽然也会使用圣气，但听说她不太擅长净化。 看来，无论任何人都会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事情。 可是…… 「可以吗？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尸鬼，但终究是尸鬼。你不打算亲手解决吗？」 我这么对尼芙问道。 由于我对尼芙的认知，是个坚持要消灭所有吸血鬼的人，所以虽然说是尸鬼，她可能也不愿意假手他人。 顺带一提，现在我跟尼芙说话也不会特别讲究措辞，不过那也是尼芙对参加这次行动的所有人说，战斗中还顾虑礼节实在太啰唆的关系。 而对于我的疑问，尼芙摇了摇头，罕见地用暧昧的表情说道： 「……因为还没完全变成尸鬼的关系，所以并不是身心都是尸鬼。话虽这么说，也没有能拯救他们的手段，就只有让他们消灭这个办法。不想变成尸鬼的人却被强迫变成这样……他们内心不知抱有多少遗憾。我自己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们至少选择一个没有痛苦的方式，送他们安稳上路。这样想会很奇怪吗？」 尼芙会说出这种体贴且充满慈悲的意见实在令人意外。 当然，她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甚至让我觉得她十分善良。 「呃……我只是对尼芙会说这种话感到有些惊讶而已。我认为那样想是好事。」 听到我老实说出如此感想，尼芙也露出笑容，改用说笑的态度开口。 「毕竟我是个充满慈爱的超存在嘛。对众生倾注我的慈爱只是小事一桩。」 她耸耸肩膀这么说道。 虽然尼芙恢复原本的模样，但我一下还真不懂她在胡说什么。 总而言之，先处理净化的问题吧。 「雷特先生，你知道方法吗？」 缪莉亚丝走来对我这么确认，我也点头回应。 「嗯，就正常施展圣气进行净化就行了吧？」 「是的。不过一次处理一个人比较好。如果一次净化所有人，反而会耗费更多圣气。我从这边开始，就麻烦雷特先生从那边开始净化吧。」 缪莉亚丝这么说完便走向尸鬼队列的最末端，而我则是往反方向走去，从边缘依序加以净化。 这些毫无反应的尸鬼被施加净化后，便从指尖开始化为灰烬。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哀号或叫声。 不过，我感觉他们的眼睛似乎对我传达出一种安稳的感情。 当我们把所有人都变成灰之后，地上便只剩下他们原本穿的衣服与携带品。 当在场所有人……包含那些被抓的人在内，一起回收那些能够帮忙辨识身分的物品时…… 「……嗯？这是……？」 尼芙走近一团我净化后的尸鬼灰烬，凝视了一段时间。 接著她从灰烬中取出一个东西……那是我每次使用圣气时，不知为何都会产生的植物。 这次出现的并不是芽，而是细小的苗木。 话虽这么说，那个苗木实在是非常纤细、矮小。 「这到底是……？」 看到尼芙满脸不解的表情，我便对她解释。 「因为给我加护的神，是植物系的神，所以每当我使用圣气的时候，就会有东西长出来。那玩意不会有害处的。」 「喔？植物系的……这还真罕见。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是没关系，可是……那就只是个苗木喔。」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摇了摇头。 「哪里的话，这可是带有圣气的苗木。如果细心照料，说不定哪天会变成圣树。那可是非常珍贵的材料……我一直想说如果自己身边就能取得不知有多好。」 「我是觉得应该没有那种好事啦……话说回来，你有取得过圣树材料吗？」 由高等精灵治理的古贵圣树国，是个连冒险者都很难有机会进入、相当封闭的国家。 如果还要取得他们所崇拜、重视的圣树上取走部分材料，真不知道要耗费多大劳力。 搞不好就连那颗圣树的一片树叶，都有在我之上的圣气量。 之前听克罗普的说法，那确实是相当有价值的玩意。 然而尼芙却认为…… 尼芙这时答覆了我刚才的疑问。 「算是啦，我那时候是稍微借用了一点树枝，可是……当时我自己都以为死定了呢。真是太惊险了。」 「你是偷溜进去的……？」 「也几乎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获得圣树树枝了。当时高等精灵施展的魔术不断朝我飞来，要是我被击中，现在就已经蒸发了。」 在旁边听到我们这番对话的罗琳插口说道： 「你竟然做出那种事……」 罗琳显得颇为傻眼。 就算是探究心化身的罗琳，看来也把侵入古贵圣树国最深部、那种警戒最严重的地方，视为是无谋的行为。 虽然这也很正常。 「顺带一提，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要取得圣树树枝的？」 「你想知道吗？不过那是秘密。如果哪天有机会让你见识，就留到那时候当成惊喜吧。」 尼芙这样拒绝回答我的疑问。 也罢，尽可能不让手中的牌曝光，也是冒险者的基本常识，况且那么辛苦才取得的东西，也难怪尼芙会不想让我们知道答案。 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就在那些尸鬼们的遗物大多都回收完毕的时候…… 「……喂，这里似乎有什么强大力量的反应……！」 一个冒险者过来这么说道。 那是一队跟我们一起从马尔特出发的冒险者。 一名在他们当中像是领袖的中年男子，正在为大家说明这里刚才发生的事。 「……如果是那样，快点把这些人带回去比较好。我们可以负责带人回去。你们就继续在这里探索吧。」 他这么说道。 「这样没问题吗？功劳有可能都落到我们手里喔。」 这些冒险者无论就阶级跟经验来说，都是将尼芙视为领袖，所以尼芙代为这么问道。 而中年男子则是这么回覆我们。 「毕竟最早发现这里有吸血鬼的人就是你们，就算功劳归你们也没关系。实力跟经验也是你们比较出色。况且把这些人平安带回去也是很重要的任务。让我们伙伴丧命的这笔帐……你们可以要记得讨回来喔。」 他这么说道。 尼芙听到男子这么说，也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我们一定会把吸血鬼彻底消灭。你们就在马尔特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尼芙给出这样的答覆。 ◆◇◆◇◆ 将莱兹、洛菈等，以及其他被抓的冒险者都交给中年冒险者的队伍照顾后，我们便开始往迷宫更深处走去。 话虽这么说，这里其实也没有多深。 毕竟我们都还只是在《新月迷宫》的第一层罢了。 这里还算是个可以轻松走动的地方。 而且《新月迷宫》第一阶层虽然是广大的石造迷宫，但尼芙似乎拥有经过仔细制图的地图，所以偶尔在遇到转角时，尼芙虽然会拿地图出来确认，但在挑选路线时完全没有犹豫。 至于我自己手边也有一张刺槐地图。 然而奇妙的是，那张已经标出完整路线的地图，却完全没有标识出尸鬼跟吸血鬼的存在。 跟我们走在一起的人，明明都有标识出名字……是我弄错用法了吗？ 尽管我有找罗琳商量并确认机能，但毕竟我们也不是完全瞭解这个玩意，所以也看不出端倪。 等这场骚动告一段落，我也许该多在迷宫里走走，想想这玩意有哪些用法。 「……嗯，还有呢。」 尼芙再次停在迷宫转角前这么说道。 她大概又发现吸血鬼了。 尼芙接著说道： 「我先试著冲过去，大家再接著跟上来。这次还有包含会动的尸鬼，所以那个人就麻烦雷特先生跟罗琳小姐照顾啰……」 我探头往转角另一端望去，在那里可以看到一处类似先前的广场，而在那里确实能看到一名尼芙所说的吸血鬼少年。 在少年身边还有几只尸鬼，要说那些尸鬼跟少年的差别，大概就是他们的脸在腐败后血肉外露，并且相当乾燥吧。 「那么……动手吧！」 当尼芙这样开口从转角冲出去时…… 「什么人！？」 我们听到对方激动大叫。 那是充满紧迫感的语气。 至于尼芙的反应则是…… 「区区吸血鬼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她边说话边挥动钩爪。 「……是冒险者吗？原来如此，你们找到这里了。」 少年这么说完，便闪开尼芙挥出的钩爪，开始战斗。 「尸鬼们！攻击这个女人！」 对方接连下了几次指示，但都没能生效。 因为我们也跟在尼芙之后冲进广场，开始跟尸鬼交战。 所幸尸鬼的数量并不多。 总共只有五具。 虽然说是低阶吸血鬼的一种，但跟猪鬼相比，尸鬼其实算是颇为厉害的魔物。 如果是铜级程度的实力，就算两人联手应该也很难应付。 可是，我虽然确实是铜级，但我拥有魔物的身躯，而且魔力、气、圣气也全都拥有，算得上是有些作弊，而罗琳更是如假包换的银级冒险者。 虽然我还不到能不怕数量差距的实力，但要拦住尸鬼，让尼芙可以专心与吸血鬼战斗的本事还是有的。 虽然这也是因为我跟罗琳两人联手的关系。 如果要我一个人搞定，我是可以施展许多非人类的动作，要是我毫不保留地施展圣气，应该也是能击败尸鬼，只是如果做到那种地步，会被尼芙跟缪莉亚丝看到很多东西的。 虽然我不认为她们两个是坏人，但也不能把我所有秘密都对她们摊开。 毕竟那有可能暴露我是魔物的身分，而且也不保证我们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而转为敌对。 我在亚兰这里虽然在宗教部分一直过著宽容且和平的生活，不过就罗琳的说法，萝贝莉雅教似乎做过不少糟糕事，多几分戒心总是不会错。 虽然一路上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我的事，不过我应该还留在可以宣称自己是普通冒险者的范畴内。 顺带一提，如果要问我们跟尸鬼如何战斗，主要是由我担任前卫，罗琳担任后卫的简单战法。 我一直重复著用剑挡住尸鬼们的爪子跟牙齿，并趁对手露出破绽时制造伤害，而罗琳也会抓住我攻击的空隙，对企图跑去找尼芙麻烦的尸鬼施展魔术，将对手拦下。 当然，单凭两个人要维持这种战法，正常来说立刻就会产生破绽，然而这方面多亏我跟罗琳有十年交情的关系，我们在默契上相当完美，丝毫没有问题。 我们就算不开口，不打任何暗号，也能知道彼此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比方说，我挥剑攻击一名尸鬼，然而对手却轻易将我的攻击挡开，让我退了几步。 下一瞬间，尸鬼紧追到我面前，但我立刻感受到后方有魔力凝聚，我顺势挪开上半身，顺势低头，而原本我脑袋的位置空了出来，能让炎弹通过的射线，射出的炎弹就这样当头击中尸鬼的脸部，让对方脸部著火。 大致就是这样。 我们重复这样的战法，尸鬼也一一减少，只剩下最后的一只。 「……这样就完了。」 我一记横斩砍下尸鬼的脑袋作为收尾。 我接著转头望向身后……也就是尼芙跟吸血鬼交战的状况，发现那边的战斗也即将告一段落。 吸血鬼少年身上虽然看不到伤痕，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我想应该是他不停用〈分化〉再生，把体力耗尽了吧。 然而那名少年吸血鬼跟之前的两个吸血鬼不同，身体并没有变成沙。 尼芙对少年吸血鬼说道： 「你看来并不会胡乱使用〈分化〉呢。而且也没有血武器的样子。」 听到尼芙这么说，少年吸血鬼用瞧不起人的语气说道： 「哈哈！你跟蜘蛛及蜈蚣打过了？我可跟那两个家伙不同。那些家伙是最近才加入我们的，所以我们还没怎么教他们使用力量呢。」 「……喔？你们还真过分。如果你们有教他们使用过头会有危险，他们应该就不用死得那么惨了。」 尼芙虽然这么说，但我觉得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尼芙到头来还是会用类似的方法消灭他们吧？ 也罢，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帮助。 「……他们死了吗？原来如此……我们并非刻意不教的。因为原本我们是希望在你这种人出现之前，就让事情有所了结的关系。」 「所以你们之后有打算教的意思吗？」 少年吸血鬼点头答覆尼芙的疑问。 「当然会教啊……我原本只是想说让他们先去稍微熟悉一下战斗，不过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你这样的高手……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像马尔特这种规模的边境都市，再怎么厉害也就是银级水准。只要会用〈分化〉就不会死，要逃命也很容易……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这么说道。 正常来说，少年的预测应该不会有太大差错。 只是，尼芙突然出现在马尔特的执著心与嗅觉，实在不是正常状况。 如果没有尼芙在，他们很可能会争取到更多时间，到时他们要在引发骚动之后全身而退，应该也不是难事。 可是，尼芙偏偏来了。 她执著追寻有关吸血鬼的线索，并且确实地将吸血鬼一一铲除。 「……你嘴上那么说，模样看起来倒是很轻松呢？……！？我懂了，原来如此……」 客观来看，少年吸血鬼现在应该已经没了退路。 不管怎么说，他的消耗也已经到了极限，就算想要逃走，这里也是个位在通道尽头的房间。 他应该连逃命都有困难才对。 可是少年吸血鬼嘴角始终带著笑容。 彷佛一切都在计画当中似的…… 大概就是这一点让尼芙察觉到事有蹊跷吧。 少年吸血鬼说道： 「怎么，你总算明白了吗？」 尼芙回应少年的话语。 「……你们是在这里拖时间的吗？你大概想说你们原本的目的是在镇上吧。可是有大半的冒险者都在镇上，就算你那么做，也没有任何意义。」 「尼芙马里斯。你实在太低估自己了。只要少了你在，马尔特这种地方对我们来说只是羔羊的狩猎场而已……这样说或许有点夸大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座城市虽然是乡下城市，但却莫名有很多细心的冒险者。不过在这里仍几乎没有能抓到我们、把我们杀死的冒险者。虽然老实说，换成我这种实力还另当别论，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人能动得了舒米尼大人。」 这件事确实说不太准。 这里其实还有不少高手，而且刚才也知道吸血鬼的再生能力绝对不是无限了。 所以只要持续战斗，还是迟早能把吸血鬼消灭。 只是在狭窄迷宫的石壁空间还有话说，如果是在外头开打……这些吸血鬼不就可以用〈分化〉逃走吗？ 虽然尼芙可能拥有某些对抗手段，但马尔特现在拥有的冒险者当中，根本没有吸血鬼方面的专家。 基本的对策虽然是冒险者公会的会长沃福负责拟定，但如果要明确针对吸血鬼的弱点下手，如果不是专门的吸血鬼猎人，应该还是有困难。 毕竟冒险者并不是只有吸血鬼要对付。 会只针对吸血鬼钻研的冒险者，反而比较罕见。 话说回来，刚才的少年少女有提到舒米尼这个名字，那应该是他们的主人，不过感觉应该不是这名少年。 所以幕后主使还在镇上吗？ 尼芙在理解这件事之后说道： 「……原来如此。算了，也好。我只要先杀了你，再立刻赶回镇上就行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做吗？……呵呵呵。」 在少年吸血鬼这么说的瞬间，突然抽出鲜红的细剑，并在其中灌注魔力。 只见少年手中的细剑开始涌现骇人的力量，并持续流入少年体内，让少年吸血鬼的身体形状逐渐改变。 那原本纤细的身躯，开始响起微弱的破裂声响，手臂、胸部，还有大腿都明显变得粗壮，并将少年身上剪裁精致的服装给撑破。 「……那是什么状况？」 我忍不住脱口说出这个疑问，而尼芙也立刻给我答覆。 「那是〈血武器〉的力量。原理就跟圣剑会强化使用者一样。而且那也是中阶以上吸血鬼的一张王牌……只是〈血武器〉本身相当罕见，能够看到的机会并不多。可是，那个武器很危险。变成那种模样的中阶吸血鬼，光论力量是不亚于高阶吸血鬼的。」 少年吸血鬼现在外表已经不是吸血鬼的模样，而是近乎鬼人的尺寸。 可是他的双眼中仍带有理性的光辉，动作看起来也很俐落。 这让人明白对方跟鬼人是不同的魔物。 而且我承受到的压力也有明显落差。 那是一种提醒我对手非常危险的讯号。 「……你能赢吗？」 「可以。不过可能要花一点时间。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况，是没有什么问题……雷特先生。可以请你跟罗琳小姐先回镇上去吗？请你们找出躲在镇上的吸血鬼主使，把对方消灭。」 「可以吗？」 我觉得那应该正是尼芙想亲手料理的对象，但尼芙说道： 「这种时候就用分工的方式妥协一下吧。不过，我在解决这家伙之后就会赶回去。如果到时候吸血鬼的主使还活著……到时可别抱怨我跟你们抢攻劳喔。」 尼芙这么说完，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莫名觉得这家伙还挺帅的，但我想别说出来比较好。 在听完尼芙的安排后，我便立刻转身。 「罗琳！我们回去吧！」 「嗯！」 我们两人跑向连接大厅的通道。 「……我岂会让你们走呢？」 这个声音从我旁边响起。 少年吸血鬼一转眼就逼近到我面前……不对，也许该说是鬼人型吸血鬼会比较妥当。 感觉对方的力量获得相当的强化，为了不让我们从这里离开，对手似乎也不打算留力。 可是…… 「没那么容易！」 紧接在鬼人型吸血鬼之后，尼芙也随后赶到，挥舞钩爪阻止了吸血鬼想对我们痛下毒手的举动。将对手逼回大厅里头。 「机会来了！你们两人快走！」 看到尼芙就像是非常正常的冒险者前辈，让我不禁感觉帅气，但我还是决定别说出口。 「晚点再见！」 我只回应了这句话。 由于缪莉亚丝先前就只有在走廊那里看著尼芙与吸血鬼交战，所以我闪过了要带她一起走的想法，不过随即想到她还有净化吸血鬼的工作得做。 我们现在可不能带她走。 她似乎也明白状况。 「路上小心！」 听到缪莉亚丝对我们这么说，我们也朝她挥了挥手，就这样离开。 ◆◇◆◇◆ 尼芙应该并非是信任我，所以才叫我回来去对付吸血鬼主使。 她应该是想要将存在于马尔特一带的所有吸血鬼确实消灭。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在《新月迷宫》里的吸血鬼，有相当于高阶职业的实力，虽说我跟以前相比已经厉害许多，但要问我能否打赢那种对手，我感觉就算自己不顾一切使出全力，也很难有把握。 如果以尼芙的角度来看，肯定会觉得我完全没有胜算吧。 所以尼芙才会要我们只留下她在那里跟对方周旋。 至于吸血鬼主使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留在马尔特，又做了什么事，我都不是很有把握，可是……对方肯定不只是要让尸鬼在街上闹事，而是另外有什么目的。 对方会把尼芙诱到《新月迷宫》，而且使用堪称王牌的〈血武器〉将尼芙缠在那里，代表他们的目的需要尽量争取时间。 马尔特的战力虽然就像那名少年吸血鬼所说，令人很难放心，不过多少帮忙争取时间还是可以。 要说我们要争取什么时间，就是尼芙把那个少年吸血鬼击败，返回马尔特的时间。 我想尼芙应该也是期待我这么做。 虽然她说得好像我有能耐解决吸血鬼主使，但那应该只是要让我高兴同意她安排的话术。 连面对中阶吸血鬼都会陷入苦战的本事，自然不可能打赢更加强大的对手。 不过我或许还能够拖时间。 我该做的，应该就是努力妨碍吸血鬼主使的计画，等待尼芙回来。 ……我办得到吗？ 好吧，也只能努力试试看了。 有志者事竟成。 大概。 ◆◇◆◇◆ 我一抵达马尔特，便听到一声巨响。 「雷特！在中央广场那里！」 罗琳这么说完，便跑了出去。 我也同样跟了上去。 ……身体能力的差距果然很大，罗琳的速度很慢。 可是罗琳的魔术本领，在对抗吸血鬼主使时是不可或缺的。 这让我做出一个结论。 「……我们赶快一点。」 我这么说完便抱起罗琳，接著迅速往中央广场跑去。 「雷、雷特……！抱歉……」 罗琳虽然表情有些愧疚，不过这单纯是人尽其才的问题。 我拥有魔物的身体，而且以前又是剑士，因此身体能力出色，很适合这么做。 而罗琳是魔术师，她的强项是担任炮台的角色。 这不是需要放在心上的事。 所以我这么说道： 「跟吸血鬼主使战斗的时候，就要看你的了。」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点了一下头。 「嗯，这当然。」 她这么说道。 ◆◇◆◇◆ 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中央广场那里有几个冒险者正躺在地上呻吟。 所有人都遍体鳞伤，有人断了骨头，有人浑身是血，甚至还有身上被开洞的人。 治愈术师在其中来回奔走。 不过在伤患当中，仍有一个人始终站在那里，持续发出指示的人…… 「……沃福！」 一看到冒险者公会会长的身影，我便将罗琳放下，立刻跑了过去。 「……是、雷特吗？《新月迷宫》那里怎、样了？还有，尼芙马里斯呢……」 虽然沃福还站著，但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伤口也还不停有血渗出。 虽然我不能胡乱浪费圣气，但我还是先用圣术帮沃福止血。 「……你这招还真好用。」 恢复了大半精神的沃福，睁大眼睛这么说道。 这样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实际在沃福面前施展过圣术。 沃福之所以只是稍稍感觉惊讶，大概是觉得我这个人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了。 毕竟跟变成魔物相比，能够运用圣气，也算是好上许多的变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是什么人干的？」 罗琳对沃福这么问道。 虽然广场随处可见彷佛有东西爆炸的痕迹，但在中央广场并没有看到像是犯人的人。 所以罗琳才会提出那个疑问，而沃福也给出答覆。 「多半是高阶吸血鬼干的。只是光从外表，实在没法分辨对手究竟是中阶吸血鬼或高阶吸血鬼，但是……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我想那家伙应该就是吸血鬼主使吧。我们在《新月迷宫》那里见到应该是他手下的吸血鬼，听那些吸血鬼的说法，他们在马尔特似乎另有目的……尼芙还在那里对付那个家伙。她说解决对手之后就会回来。」 听到我说的话，沃福说道： 「……光是有大量尸鬼在城镇里伤人纵火就很严重了，那家伙到底还想搞什么名堂……现在不是我在这里发楞的时候……咳……」 沃福话才说到一半，便咳出血来。 看来只是稍微用圣气治愈一下，还是没法痊愈。 就在我打算再次施展治愈圣术而伸出手的时候，被沃福给制止。 「把你的力量省下来。虽然我不知道刚才提到的吸血鬼是何方神圣，但他往那里飞去了。一些伤势较轻的冒险者也追了过去，你们也快去吧。记得要干掉他。让他瞧瞧马尔特冒险者的本事。」 「沃福，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先找人治愈伤势……」 其实在附近都有治愈术师。 沃福应该请那些人优先给他治愈才对。 毕竟沃福可是冒险者公会会长。 身为负责人，重伤到这种地步，肯定会有不少问题。 可是沃福却说道： 「因为还有其他伤势比我更重的人。应该要优先治愈那些人。而且伤到这种地步，靠马尔特这里治愈术师的能耐，也没法治疗到痊愈。那样治愈我也没法增加战力……所以只是白费功夫。不过我脑袋还很清楚，所以还能给出指示。这样就足够了。况且你刚才也已经帮我治疗过了。」 沃福坚持不肯接受治愈。 虽然他说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但是…… 我看著沃福的眼睛，明白无论怎么劝，他都不会妥协。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办法。 我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这就去追吸血鬼。你可别死喔。」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则是回我： 「这还用说。」 他露出会让人联想到狰狞猛兽的笑容。 插图 我往沃福说看到吸血鬼在空中飞的地方跑去，路上遇到一群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的冒险者集团。 我原本以为他们在找尸鬼，但仔细听了他们的对话。 「吸血鬼跑哪里去了！？刚才还有个银发高手在跟吸血鬼交战，现在两人都不见了！」 「我哪知道啊？该不会是用了转移魔术吧？我听说高阶吸血鬼会用很厉害的魔术……」 他们之间进行著这样的对话。 看来有吸血鬼在这里出没的消息是不会错的。 可是他们似乎完全跟丢了吸血鬼的踪迹…… 不过提到转移魔术，怎么想都是因为他们太过混乱，所以才会随口说出没有可能性的猜测。 那应该只是他们怎样都找不到目标，所以才随便找理由互相吼叫。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走上前去，试图打探一点线索。 「喂！」 「你是……对了，你是最近才刚到马尔特冒险者公会来的怪人啊。我有听说你是挺有两下子的说……」 由于我现在让面具处于遮住整张脸的形状，因此把我视为雷特维维耶的冒险者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原来人家是这样评价我的。 好吧，我确实在外观上是颇为奇怪…… 不过现在先不管那个，我开口询问他们。 「我刚刚听你们说有在这附近看到吸血鬼对吧。你们知道吸血鬼往哪里跑吗？」 听到我这么问，一名中年冒险者表情严肃地点头。 「……没错，其实刚刚有个吸血鬼就在那边的屋顶上，还有个很厉害的银发老兄跟他交手，不过现在两人都不见了。至于他们究竟是往哪里跑……」 刚才他们确实也是这样说的。 不过，很厉害的银发老兄？ 到底是谁呢……尼芙的发色是灰色，缪莉亚丝虽然是银发，但她是女性。抱歉，尼芙也是女的。 ……不对，现在先管吸血鬼去哪里比较重要。 他们说不见了，究竟是怎样个不见法……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我立刻四处查看巨响究竟是来自哪个方向，而这时艾德尔立刻从我肩膀上跳到地面，往某个方向跑了出去。 「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这么问道。 「吱！」 得到艾德尔的回应，我跟罗琳对望一眼之后便追了上去。 刚才跟我们交谈的中年冒险者似乎还没掌握状况，这让我犹豫著是否要告诉他我们知道吸血鬼的位置，因为考虑到我身体的事情，目击者越少越好。 而且在这里的冒险者虽然多是老手，但几乎都是铜级。 如果是对付尸鬼还有话说，但要处理高阶吸血鬼，实在是太过勉强。 我在基本技术方面虽然跟他们也没差多少，但我好歹拥有一副就算不是有无限生命，但也算得上相当耐命的身躯。 罗琳也有银级资格，真的碰到什么状况我还能充当她的肉盾，所以不成问题。 话虽这么说，对于我们面对吸血鬼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还是颇为不安…… 我想也只能拚拚看了。 我这样打定主意之后，便追著艾德尔跑开。 ◆◇◆◇◆ 在艾德尔带领下，我们来到马尔特的地下。 这里八成是古老的下水道…… 「……没想到马尔特还有这种地方，我之前都不知道呢。」 罗琳边跑边说出如此感想。 我其实也很惊讶。 虽然我们走的入口是藏在老旧民房的地砖下，不过应该还有其他入口。 位处边境的马尔特虽然也算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不过有这样的下水道还是相当不可思议。 如果是在王都附近还有话说，马尔特应该是个乡下都市吧……？ 话虽这么说，事实清楚摆在眼前，现在去想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也得不到答案，总之先走再说。 我们继续深入一段时间，狭窄昏暗的道路突然变得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广大的空间。 我们来到一个屋顶挑高的半球状厅室，墙边还有一些装饰的雕像。 其中有四具女性雕像分别从东西南北注视著厅室中央。 虽然我不清楚那些雕像的来历，不过……在中央位置有一名持剑男子，正将另外一名手持细剑的男人踩在脚下。 「……喔，有访客吗？接下来正是有趣的时候，可以不要这样跑来碍事吗……」 那名长袍男子边说边将空出的手朝我们伸出。 我能感受到魔力在他手中凝聚，嘴里也低声念起咒文。 我跟罗琳理解到对方要朝我们施展魔术，立刻往两旁散开，下一瞬间，从男子手中射出的火球便在我们原本站的位置留下大片焦痕。 「……嗯！？」 对方施放魔术的咏唱时间相当短，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们能够躲开的关系，那名男子显得颇为惊讶。 而罗琳也紧接著用魔术反击。 七支冰枪迅速朝男子射去。 对方连忙躲避冰枪，被迫与倒在地上的男子分开。 我保持著对长袍男子的警戒，往倒地男子身边靠了过去，把他扶起来。 那个人多半就是之前那些冒险者所说的高手吧。 我确认了那个人的样貌，然后…… 「……伊萨克！？」 看到那有一头银发与给人冰冷感觉的面孔，我立刻就认出对方的身分。 伊萨克霍特，也就是在塔拉斯库沼泽见到的拉图尔家佣人。 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说他是本领高超的高手，我倒是一点都不怀疑。 毕竟他能够以散步般的轻装，在普通人难以接近的塔拉斯库沼泽散步。 「……雷特先生。」 伊萨克似乎还有意识，他一看到我便喊出我的名字。 我观察了一下……看不到外伤。 这种状况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自然…… 「雷特！」 在我这么想的瞬间，罗琳突然大声呼喊。 我立刻就理解了她的用意。 因为长袍男子正朝我逼近。 之前罗琳虽然用魔术牵制对手，但也有其界限。 伊萨克也听到了罗琳的警告。 「我们晚点再聊吧！」 伊萨克丢下这句话后迅速抓起身边的细剑，起身跳了出去。 我也迅速离开原地，而长袍男子的斩击也紧接著在下一刻击中我们原本所在的地面。 当下立刻形成三对一的局面，我们也站在从三个方向将长袍男子围在中央的位置。 「……真是的，今天不管到哪里都有人碍事……」 男子不悦地抱怨，而伊萨克也接著开口说道： 「是因为你对这座城市做了多余的事才会变成这样，舒米尼。」 伊萨克如此表示。 舒米尼……我记得那个名字正是属于被怀疑是吸血鬼们首领的人。 我对男子问道： 「你就是……这次骚动的幕后主使吗？」 「我是很不喜欢在跟友人交谈时有人类插口，不过……看来你似乎是这里的居民，所以我就多少为你解释一下吧。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次让这座城市变成地狱的元凶，吸血鬼舒米尼艾赛尔。我是侍奉伟大『君王』的『反逆骑士』。」 ……这是一段槽点满满的发言。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自己根本不是人类，只是这件事说出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所以我就先忽视这件事。 毕竟对方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我大喊说「我是魔物喔！」他就会讲「我们是同胞呢！」的人。 既然对方并不是那种友善的角色，那么我特地去提这件事也没有意义。 话说回来，竟然连伟大「君王」的「反逆骑士」都冒出来了。 ……那是什么鬼？ 可是如果我这样吐槽，对方八成会生气，所以我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不知道忌讳在哪里的家伙说话，实在是很麻烦。 就在我正在烦恼的时候，伊萨克已经先跳出来扛下跟那家伙对话的工作。 「所以说，舒米尼，只要把你除掉，尸鬼就不会再增加了吧？」 「……是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也有其他部下，只要他们……」 舒米尼与伊萨克说话时的态度，感觉两人颇为熟识。 不过…… 「你是指在《新月迷宫》的那几个家伙吗？如果是说他们，他们已经全被消灭了。」 我这一插口，原本语气冷静的舒米尼，额头立刻爆出青筋。 ……不妙，我这么快就触怒他了吗？ 话说回来，原来吸血鬼的额头也会冒青筋啊。 好吧，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的心脏是否有在跳动，但可以确定是会流血的。 要是我被刀砍，也是会流血的。 虽然很快就会再生就是了。 所以血管会爆出来……好吧，说起来其实也是挺合理的。 「……你把他们杀了吗……」 要把消灭不死者解释成是「杀」，这是个人宗教观与道德观的问题；不过，看来吸血鬼自己也是会这样解释。 好吧，我自己其实也认为我这个存在如果被消灭，我应该也会认为是被杀死。 这点我可以理解。 不过从人类的角度来看…… 「消灭会危害人类的不死魔物，不算是杀。只是净化而已。」 虽然我自己说这种话都觉得空虚，不过从人类角度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价值观。 我自己其实也是魔物……如果别人把这种说法套到我身上，我肯定也会觉得是歪理。不过，如果是限定有危害人类，我应该可以算例外吧。 我是好吸血鬼，嗯。 ……这种说法大概不会有人信吧。 而不明白我内心想法的舒米尼，自然是咬牙切齿地瞪著我。 「胡说八道……就是因为你们都是这样，我们才会……我们吸血鬼才会……！！」 舒米尼露出了极为骇人的表情。 强烈的愤怒让他的语气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虽然吓人，但这是我自己惹出的麻烦，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就在这个时候，伊萨克开口了。 「……舒米尼，你还在作梦吗？还在妄想创造一个只有吸血鬼的世界？你以为那种事情真有可能办到吗？」 伊萨克这么问道。 舒米尼的部下有说他们要建立国家，不过看来他们其实有更大的目的。 创造只有吸血鬼的世界。 换句话说，他们打算消灭支配大半世界的人类。 会将吸血鬼视为眼中钉的种族，主要就是人类。 虽然包含精灵跟矮人也会被视为人类，不过那些种族是被视为亚人看待，对其他种族也没有什么偏见。 虽然听说精灵跟矮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不过与其说是歧视，比较像是个性问题，跟歧视似乎有些不同。 舒米尼答覆了伊萨克的疑问。 「……那并不是梦，伊萨克。我不是说我有胜算吗？当时还只是梦想的所有想法，现在都已经来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只是想跟你分享这份喜悦而已。」 「我也说过不只一次，我已经没有那个打算了。你快离开这座城市吧。只要你主动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不会为难你。 听起来这两人似乎颇有交情。 感觉就像是从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所以伊萨克也是吸血鬼吗？ 虽然确实是有值得怀疑的部分，可是……我无法从伊萨克身上感受到吸血鬼的气息。 之前我跟他碰面时也没有感觉到异常。 但是，我能从舒米尼那里强烈感受到异常。 或许是他有什么特别的隐蔽方法，也可能他们是基于其他理由而认识的…… 我实在没有头绪。 不过伊萨克与舒米尼处于敌对状态，而伊萨克想要保护马尔特这件事，应该不会错。 目前知道这些就够了。 我重视的不是他人的种族，而是立场。 因为我希望其他人也这样对我。 只是，就算让舒米尼离开马尔特，即便伊萨克跟我都不阻拦，尼芙应该还是会追他到天涯海角吧……这件事我就先放在心里好了。 反正就算我不说，从他知道我们准备各种对策的时候，应该心里也多少有数。 不出所料，舒米尼的反应是…… 「……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你们怎么可能还会放我走呢？总而言之……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伊萨克，我也不再对你抱有希望了。可能的话，我原本还希望能找你接手之后的事情呢……」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伊萨克面露不解，而舒米尼突然从胸前抽出一把漆黑的短刀，高举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柄从握柄到刀刃都是黑色的短刀，从其中可以感受到异样的魄力。 然而舒米尼并不是将刀刃指向我们，而是朝向自己。 「不足的分，我就献祭自己来弥补吧！伊萨克，永别了！」 舒米尼喊出这些话语后，便将短刀刺向自己胸口。 在刀刃刺入他体内的瞬间，舒米尼的身体便出现裂痕。 裂痕逐渐扩散到他全身，而他苍白的皮肤也逐渐碎裂。 我能看到青白色的光线从裂缝中射出…… 「……舒米尼。」 伊萨克脱口说出对方的名字，但现在可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在一旁的罗琳开口说道： 「雷特！这个状况……好像不太妙吧！？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罗琳说得没错，现在这里充斥著有东西即将爆炸的气氛。 如果真的发生爆炸，我完全没法想像爆炸的规模会有多大。 我决定先向似乎知道什么的伊萨克开口。 「伊萨克！这是什么状况！？」 我试著提出疑问，而他给出的答案是……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可能比较好。我们快走吧。」 伊萨克这么说完，便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而在我们也离开这个大厅的同时，听到后方传来爆炸声响，一股爆风从连接大厅的通道冲了过来，让我们纷纷倒地。 可是……我并不觉得烫。 这股爆风感觉并不像是炸弹那样，但感觉却令人十分不舒服。 一定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夏天暴露在热浪中的不快…… 但也就只是感觉不快，身体并没有任何异状。 「……那家伙真的自爆了吗？」 听到我脱口说出这个疑问，伊萨克摇了摇头。 「虽然是以前的事情，但我认识的舒米尼并不是会这么做的人。虽然他是个为达成目的不惜付出牺牲的人，可是……为了除掉敌人而自爆的短视举动，并不是他会做的事。我认为他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才做出那种行为的……」 「这样一说，他好像有提到献祭这个字眼……」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插口说道： 「献祭吗？会是召唤某种东西的仪式吗？那么说，刚才那个大厅里会跑出什么强大的魔物吗……？」 罗琳说出自己的推测。 确实有这个可能。 要回去看看吗？我们三人涌现这个想法，对望了一眼。 然后…… 「……虽然可能有危险，但是……有必要确认看看。」 伊萨克的这句话，让我们决定回去一探究竟。 虽然我想伊萨克更加在意的其实是舒米尼的安危，不过我们也不能不做确认就这样离开。 虽然先回冒险者公会回报状况也是一个选项，但再怎么说也该先去确认舒米尼究竟怎样了。 我们就这样保持警戒，沿著原路回去查看状况。 我们来到大厅前，从通道往里头窥看，发现有一个巨大的物体矗立在大厅中央。 「……那是什么？看起来……是有点龙的样子……」 「以龙来说也太丑了。感觉比较像是人立起来的鳄鱼。」 罗琳接在伊萨克之后给出这种感想。 我自己也是认为罗琳的形容比较贴切。 只是那玩意的尺寸远远在鳄鱼之上，有将近十公尺的高度。 体形也跟鳄鱼有明显差异，看那玩意全身满是肌肉与满是突起的皮肤来看，力量应该相当惊人。 我怎样都不会想跟那玩意交手…… 我抱著这种想法，继续观察下去。 「……那是人脸吗？」 我指著那玩意的腹部提出疑问，伊萨克跟罗琳也跟著将注意力转移到怪物的腹部上。 伊萨克在确认之后…… 「……不会错，那是舒米尼……」 他语带遗憾地这么说道。 巨大鳄鱼型魔物的腹部虽然大半被绿色皮肤覆盖，但其中有一部分能看到不自然的突出。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突出部分是一张人脸。 而那张脸不管怎么看，都是刚才还在跟我们对话的人──舒米尼。 他是被关在魔物体内吗？ 还是说，那个魔物就是舒米尼？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但是……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最重要的选项当然是……我们要除掉那个魔物，还是先回去报告…… 我跟罗琳都一致认为应该先回去报告状况。 理由是我们对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太多自信，另外也是如果以我们现在这种阵容跟那个魔物交手，镇上的人很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会知道我们正陷入战斗。 尽管最近我对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但我还没有自大到一定可以打赢那个魔物。 毕竟再怎么说，我终究都还是铜级。 尽管罗琳拥有银级资格，但她也不是会频繁处理委托的冒险者，所以在战斗感觉上也不算特别敏锐。 尽管她能够施展的魔术种类丰富且威力强大也一样。 然而伊萨克看起来却是随时都要跳出去的模样。 我想是因为在魔物腹部的舒米尼让他无法视而不见吧。 虽说刚刚还彼此敌对，但两人毕竟是从以前就认识的交情。 只是，如果要说伊萨克是想救他，还是想给他一个痛快，我想比较可能偏向后者；不过，我不难想像他心中也可能抱有难以做出抉择的复杂感觉。 只是就算心里那么想，伊萨克自己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见他瞥了魔物一眼，接著缓缓摇头。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让马尔特陷入更大的危机。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就算想亲手除掉它，大可以等回报状况之后再来找它算帐。」 伊萨克这么说道。 我跟罗琳也都点头肯定他的看法，因此我们三人就这样悄悄远离大厅，沿著通道离开。 ◆◇◆◇◆ 当我们往出口方向走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生一件怪事。 「……叽叽！」 我听到这个我颇为熟悉的声音。 伊萨克似乎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转头望向我。 「……雷特先生，你有听到吗？」 「嗯……」 由于距离有些远，只拥有普通人类听力的罗琳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有什么声音吗？」 罗琳这么问道，但下一瞬间，罗琳也理解了我们这番对话的意义。 我们再往前走了几步，紧接著便有一支箭从通道转角射来。 罗琳基本上是一直维持著魔术护盾，而我也准备好用剑将箭矢击落，不过伊萨克却是抢先一步直接用手抓住箭矢。 而偷袭我们的对象似乎也看到了伊萨克的身手。 「叽叽！」 声音的主人再次发出叫声，并出现在我们面前。 「……哥布林。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 罗琳不解地这么说道。 哥布林其实是种会出现在许多地方的魔物，所以可能会有人觉得不管在哪里遇到都不值得惊讶。 这种想法大多没错。 可是那只限于在城镇外头的状况，不然就是平常就跟人类保持往来，重视和平的哥布林。 基本上，人类的城镇是不会让魔物侵入的。 虽然像小鼠那类极端弱小的魔物可能会溜进城镇，但哥布林这种有能力单独对成人男性造成危害的魔物，人类是不会允许侵入的。 人类也会请专门的魔术师或用咒具形成能掌握是否有魔物侵入的结界，一旦发现有魔物侵入，就会立刻派人讨伐，直到冒险者或是骑士铲除目标之前，都会持续搜索魔物的踪迹。 正因为这样，尽管这里是马尔特的地下，会遇到哥布林依旧是怪事。 这种状况我们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因此我们便动手将眼前的哥布林铲除。 尽管偷袭我们的哥布林共有三只，但我们两人加上伊萨克，自然不会因为区区的哥布林而陷入苦战，因此我们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它们。 而我们当然也没有大意，彼此严谨遵循合理的战术去解决对手。 由于哥布林属于擅于合作的魔物，所以我们也按照常识，一只一只去减少对方的数量。 尽管以我们的阵容就算要大家各自对付一只哥布林也不成问题，但哥布林会在这里出现，终究是个突然的变因。 没人能保证这些哥布林会不会拥有什么奇妙的力量。 我们都对此抱有戒心。 虽然就结果来说，就只是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哥布林而已…… 「……这是什么状况？就算这里是地下，为什么在马尔特里头会有哥布林……」 罗琳再次说出这个疑问，但没有人知道答案。 虽然只是推测…… 「说不定跟刚才舒米尼的行动有关。总而言之，我们先到外头去确认镇上的状况可能比较好。」 听到我这么说，另外两人也都同意我的看法，我们就这么加快脚步往出口走去。 ◆◇◆◇◆ 「……这是……！？」 我们从出口回到地上，一走出地上有洞的屋子，便看到镇上到处都是冒险者与魔物交战的光景。 而魔物的种类……可说是五花八门。 不只有哥布林，还有黏液怪，甚至还能看到骨人。 可是并没有看到太过强大的魔物。 看到大家熟练将魔物消灭的模样，感觉我们甚至没有伸出援手的必要……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罗琳看来对镇上的状况感到相当困惑。 而伊萨克也开口说道： 「我们先找个人问问状况吧……」 伊萨克往一名正在与哥布林战斗的男子身边走去，在一击将哥布林砍翻之后向男子询问状况。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伊萨克突然现身虽然让男子有些吃惊，但对方还是给出答覆。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魔物是刚刚才突然出现的！所以现在才会动员冒险者，到处去处理魔物！」 「突然出现……？没有什么前兆吗？」 「没有。你也来帮忙吧。偶尔还会碰到尸鬼，可别大意喔！」 男子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去对付其他魔物去了。 「……你们听到了吗？」 我跟罗琳都用点头回应伊萨克。 「听到了。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冒险者公会那里会有答案吗？」 「很难说……不过我们也得去报告在地下发生的事。而且感觉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 听罗琳这么说，我们便立刻动身前往冒险者公会。 ◆◇◆◇◆ 冒险者公会里的所有人都显得相当忙碌。 看来公会动员了所有人员在处理眼前的状况。 公会里到处都能看到伤患，伤患在得到治愈术师治愈后，便立刻再次从冒险者公会出动，感觉就像是某种地狱般的回圈。 几乎没有受到致命伤的人，或许是稍微值得庆幸的事。 我们在这样的光景中看到尽管负伤但还持续发出指示的沃福，因此我们便走了过去。 「……雷特！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一看到我就说这种话，听起来实在很不是滋味。 但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因为在我去找吸血鬼舒米尼之后没多久，整个城镇就变成这种状态，也难怪他会认为是我闯的祸。 由于我搞不好真是亲眼目睹原因的人，这让我更加难以否定。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对沃福说明关于舒米尼的事情。 由于旁边还有其他人在，所以有许多部分我并没有明说，不过沃福也大致理解了状况，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家伙八成就是原因。这样看来好像也只有除掉它这个办法了……」 沃福说到这里，用带有期待的眼神看著我们。 他之所以没有乾脆要我们去处理，大概也是考虑到我们已经接连处理了不少事情。 只是现在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哪个冒险者能够偷闲。 这件事只要看现在公会里头的状况就一目瞭然。 就连沃福自己也是抱著只是经过临时处理的伤势在努力指挥。 这种状况我们自然没法拒绝，而我们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况且伊萨克看起来也很想亲手解决这件事。 虽然他并不是冒险者公会的人，但是……反正也没有伊萨克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搞定魔物的规定。 从刚才我们谈话的内容，我想沃福应该也很清楚他拥有足够的实力。 况且，他似乎还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老顾客。 我想沃福应该不会插手才对。 「好吧，我们去处理。伊萨克跟我们同行应该没问题吧？」 我姑且确认了一下，而沃福也点头回应。 「你们就去吧。况且从刚才的回报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他跟你们同行这件事是无所谓。只是关于报酬的问题……」 沃福说到这里，伊萨克接著开口了。 「我不需要报酬。」 他乾脆地这么说道。 伊萨克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熟人明显跟这件事有关的愧疚，还有他自己在金钱方面没有困扰的关系。 不过沃福并没有就此接受，说道： 「不行，不能这样。对拿命工作的人必须支付对应的报酬。我会把你视为临时员工，之后会算报酬给你。只是该怎样计算酬劳，得等事情告一段落才能处理。好了，你们去吧！」 我们点头之后，便再次回到街上。 ◆◇◆◇◆ 「……叽！」 我们一路上陆续遇到许多魔物。 这让我们只能一路边移动边对付魔物。 然而真正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实在不知那些魔物是怎么冒出来的。 这点就连罗琳也感到不解。 「……虽然这些魔物都不强，但究竟是怎样把这么多魔物……不断召唤出来呢？不对……以召唤来说，范围也太广了……」 罗琳嘴里这样嘀咕著。 可是这个疑问的答案，我们观察在街上逃窜的人群时得到了解答。 我回想现在的状况。 在街上逃窜的人数相当可观，无论是想逃离马尔特，或是想逃到比自己住处更加安全的地方，有无数的居民在街上逃窜。 从其中一个人群当中，突然有人发出尖叫。 「……什么！？」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我跟罗琳也接著转头看去。 「……竟有这种事。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罗琳这么说道。 而我也用沉痛的声音开口。 「……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脱口说出这句话。 因为我们所目睹的光景。 我们看到一个马尔特的居民，正逐渐转变成魔物。 ◆◇◆◇◆ 「……可恶！」 最后由于不能放任魔物伤人，我只好动手把变成魔物的马尔特居民砍倒。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著我。 尽管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在责怪我怎么忍心痛下杀手，但我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害怕与恐惧。 他们的眼神就像在问「如果我们变成魔物，你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吗？」 从许多层面来说，这都是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状况。 我自己其实也并非出于自愿而变成魔物的人。 可能的话，就算是变成魔物，我自己也不想动手。 但这次变成魔物的人，正打算攻击在一旁的孕妇。 既然知道那个人不只是身躯，就连人心都变成魔物，我也不得不出手…… 我们就像是逃跑般离开，再次朝舒米尼所在的地下入口跑去。 路上我们都不发一语。 也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雷特。对不起，如果由我动手就好了……」 罗琳用后悔的语气低声说道，但她不该这么说。 这件事罗琳一点错都没有。 我是最早做出反应的人。 就只是这样。 况且我的距离也比较近。 罗琳虽然因为震惊而短暂发楞，但以人类来说，那应该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但我完全没有愣住。 结果不管怎样找藉口，我终究还是魔物吗？想到这里，让我不禁有些沮丧。 「雷特先生，你是出色的冒险者。你保护了一名女性与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没错吧？」 伊萨克说出这个让人无从辩驳的事实。 确实是如此。 如果我不做反应，两条性命可能就那样消失了。 然而，比起那个事实，我的思绪依旧停留在自己对曾是人类的魔物动手…… 我该冷静点。 我甩了甩头，同意伊萨克的说法。 「你说得对……抱歉。」 「没关系……」 如果抱著这样沉重的情绪去到舒米尼那里，肯定会出问题。 我必须振作起来。 说是要强打起精神可能有些夸张，不过我还是先让自己专注眼前的事，尽快赶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 「……那是……？」 罗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有地下入口的房舍外头，站著一个人。 那个身影并非是魔物或尸鬼。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礼服，拥有奇特气质的少女。 「……萝拉大人。」 伊萨克这么说道。 没错，站在那里的人正是拉图尔家的家主，萝拉拉图尔。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现在的马尔特十分危险，身为历史悠久的名家之长，而且又是如此年幼的少女，现在怎么想都不是她应该到这里来走动的状况。 虽然我这么想，但内心却隐约有著如果是她就不须担心的想法。 毕竟她可是伊萨克的主人。 对于伊萨克的身分，我几乎已经能够确信，所以身为他主人的萝拉应该也……我会这么联想应该不算奇怪。 毕竟从各方面来说，萝拉也是个带有诡异气质的人物。 话虽这么说，现在不是追问那种问题的时候。 比起那个，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应该才是更重要的问题。 「……萝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直截了当地提出疑问。 在措辞上我从以前就不怎么注重礼节，所以现在也没有特别在意。 我是用普通的方式说话。 萝拉开口说道： 「我是来说明状况的。为了让各位瞭解现在马尔特究竟是处于何种状态。」 说明状况？ 那种事晚点再说也可以。 比起那个，解决原本是舒米尼的那个魔物应该比较重要…… 我虽然这么想，但萝拉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没有正确的认知，是无法解决这个状况的。我这么说的意思……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总而言之，请将手伸出来。」 萝拉这么说完，自己便先伸出手。 伊萨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到萝拉手上，但我跟罗琳则有些犹豫。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我们必须拒绝的状况。 况且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能早早解决自然是最好，所以我跟罗琳最后也跟伊萨克一样，将手放到萝拉手上。 「我会借用你们的视点，感觉可能会有些奇怪，但你们的身体仍在这里，请不用担心。那就开始吧……」 萝拉说到这里，身上便散发奇妙的气息。 那不是魔力，也不是气或圣气……一定要说的话……不。 我想到这里，眼前的景象突然产生变化。 天空突然变近了。 我能看到远方的群山棱线，还能看到森林与平原。 我转头四处张望，发现下方可以看到马尔特的全景。 「这是……」 我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说话声。 这是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现在正在借用天上飞鸟的视点。雷特先生，这就跟你借用那个老鼠的视点一样……」 我也能清楚听到萝拉的声音。 应该就如萝拉刚才所说，我们的身体仍在那栋房舍前面。 不对，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刚才萝拉说了我不能听听就算了的话。 第一章 王都维斯特亚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萝拉说的话，说不定只是唬人的。 如果是那样，我现在就不该问这个问题，不过关于艾德尔的事，就算被知道应该也没关系。 毕竟萝拉自己也拥有类似的本事。 而且她甚至还能跟他人共享视觉的能力，水准要远比我来得高上许多。 我不认为她会为这件事追究我的责任。 况且如果萝拉真有找我麻烦的意思，我老早就没法在马尔特混下去了。 因为萝拉给我很多方便，所以容易让人忘记，其实她在马尔特是权力不亚于领主之人。 如果她当真想要动我，我大概也只有离开马尔特这条路可走。 所以应该没问题。我乐观地这么想道。 萝拉开口答覆我的疑问。 「……这件事需要时间解释，等事情全部告一段落再说吧。」 她这么说道。 萝拉接著开口： 「比起那个，各位请看，在下方应该能看到马尔特的全景……各位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我是可以继续追问，但现在确实是没有多余的时间。 既然萝拉事后有打算解释的意思，那我就先把这个疑问放下吧。 就这样，我顺著萝拉的话语观察眼下的马尔特全景。 「……这是……魔法阵吗……？」 马尔特的部分地面正微微发亮。 如果将发亮的部分连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萝拉回答我的疑问。 「没错。那是非常古老的魔法阵。跟现代的魔法阵相比，无论是规模还是效力都有极大差异。我原本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懂得这种东西……」 「魔法阵……所以说，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某种大规模魔术造成的？可是那么大规模的魔术，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听到罗琳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种眼睛看不到人却能听到声音在附近的奇妙感觉，实在非常奇特。 我得要习惯一下…… 萝拉接著答覆罗琳的疑问。 「没错。至于代价……大家应该都看过了。就是变成尸鬼的居民，还有牺牲者的血，而包括这些还尚且不足的部分……」 「……就是舒米尼拿自己去弥补的部分……」 我听到伊萨克懊悔的声音。 萝拉继续说道： 「我想这里面应该还有用到魔石及各种魔道具。这个魔术要发动就是如此困难。可是他却办到了。他实现了不该实现的事……」 如果完全不考虑善恶，这或许能算是伟大的成就。 可是这种将居民变成魔物的魔术，是不能被容许的。 「但是……舒米尼这么做究竟能得到什么？那家伙是想毁灭马尔特吗……？」 「应该不是。这个魔术的效果，简单来说，就是用来生成『迷宫』的魔术。我想他原本是想成为『迷宫』的主人吧……」 萝拉这么说道。 「生成『迷宫』！？有魔术能办到那种事吗？更何况『迷宫』这种东西……是用魔术造出来的吗……？」 面对罗琳惊讶提出的疑问，萝拉给出答覆。 「『迷宫』有许多类型，这次企图生成的迷宫，就是用魔术造出的类型。因为实际上有那种迷宫，所以确实是能办到……」 「……可是，就算是那样，为何居民会变成魔物……？迷宫里的魔物不都是自然产生或藉由召唤出现的吗？」 对于我的疑问，萝拉也给出解释。 「如果是已经完成的『迷宫』确实是那样。但我刚才也说过，这个魔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我想舒米尼很可能是已经付出了他能支付的一切，但仍不足以完成魔术。可是魔术还是发动了。因此迷宫开始自行从周围去收取不足的部分……不对，应该说舒米尼就连这种结果都已经计算在内，所以才能让魔术发动……各位请看。」 萝拉说到这里，移动了鸟的视点。 我可以感受到鸟正开始下降，但在半途就被奔窜的电光拦阻，没法继续降低高度。 萝拉接著让鸟在马尔特周围徘徊，并试图靠近马尔特，但无论从哪个方向或高度想接近马尔特，都同样会被透明的墙壁挡出。 「这是……」 听到我这样出声，萝拉开口解释。 「无论是要从外部进入还是从内部离开，都会被生成『迷宫』的魔术限制。直到魔术完成以前，任何人都没法进入，也没法离开……」 鸟的视点在马尔特周围盘旋。 ……我能看到有正大声嚷嚷著想进到马尔特里头，并试著冲撞或敲打拦住去路的透明墙壁。 其中还能看到我熟悉的面孔。 「我都特地回来了，却被这种墙壁拦住……！雷特先生，我这就去找你！你可要记得把吸血鬼留给我喔！」 我能听到这样的叫唤。 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我认识的某个金级冒险者……大概是错觉吧。 好吧，我是说笑的，不过看来就连尼芙都没法突破那道墙壁。 真是可怕。 「那我们该怎么做……？解决原本是舒米尼的那个魔物，魔术就会失败吗？」 这是魔术的基本。 如果没有术者让魔力保持安定，魔术就会失败。 魔术有可能不会发动，也可能会失控，甚至会另外变成其他魔术，失败的方式虽然各有不同，但就是会失败。 不过萝拉接著说道： 「这个魔术从发动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单独成立了。所以就算术者死亡，这个魔术还是会继续将程序完成。」 这样不就是无计可施了吗？ 马尔特就这样完了吗？ 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但萝拉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迷宫』有被称为『迷宫核』或就叫『核心』的中心点。只要找到那个……」 「把那玩意破坏就好吗？」 我插口说出自己预测的结论，但萝拉立刻否定。 「……请别急。不可以破坏那个东西。那东西不能破坏，而是要支配它。在支配之后，阻止迷宫继续成长。那样应该就能平息眼前的这个状况。」 「支配……那是可以支配的东西吗？」 光是「迷宫核」这个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到，更别说还要去支配那玩意……我连要怎么办到都不知道。 我开口说出内心的疑问，而萝拉也给出答覆。 「可以的。必须先消灭现在支配『迷宫核』的存在，接著触碰『迷宫核』，覆盖迷宫所有者的权限。所以……」 「……现在支配『迷宫核』的存在……就是舒米尼吗？」 对于罗琳提出的推测，萝拉点头回应。 「很可能是。毕竟施展迷宫化魔术的人就是他，所以他没道理不让自己成为主人。」 这样说是没错。 可以想像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虽然结果是变成那样的怪物，这件事多少会让人产生疑问，不过……他曾说过原本有想将之后的事托付给伊萨克，这样一想，似乎又有些奇怪？ 我对这个部分有点想不透。 不过现在也只能先不管了。 对了，我刚才又临时想起另一件事，所以我试著寻问萝拉。 「……如果他让随便一只小鼠变成主人，那会怎么样？」 舒米尼是个不墨守成规的人，所以就算他把迷宫主人的位置交给自己养的小鼠，机率也不是零。 ……好吧，应该是零。 先姑且不论这种玩笑，我认为刻意让不容易被发现的存在成为「迷宫核」的主人，避免迷宫被其他人支配，这种事是可能会发生的。 对于我的疑问，萝拉说道： 「要支配『迷宫核』，必须要有一定的资格。虽然具体要拥有什么程度的资格，仍要依迷宫的规模而定，但是……这次迷宫的规模相对较大，普通人应该很难有能耐办到。我认为舒米尼应该也只能让自己成为主人才对。如果另外有跟他对等的存在，那是另当别论，但从他会想要找伊萨克帮忙这点来看，我想他应该没有其他对象。就算是规模小到连小鼠都能支配的迷宫，而舒米尼也真的那么做，其实也不成问题。因为依旧可以使用除掉那只小鼠再更换所有者的方法，而且如果是比小鼠还要强大的存在去触碰『迷宫核』，就有可能改写其中登记的所有者，而得以改换资格。只是要那么做，两者的力量必须要有极大差距，之后也可能会产生各种问题……如果舒米尼自己就是主人，就很难用那种方法。」 萝拉这么答覆道。 虽然有一些细微的规则，但总之就是不用想太多，只要把舒米尼解决就有办法搞定。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跟我们当初的目的没有两样。 只是如果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很可能会在打倒舒米尼之后才觉得事情怎么都没有解决。 还好萝拉有跑来告诉我们这些…… 好吧，不管怎么说…… 「这样我们就清楚该做的事了。那我们这就去找舒米尼吧。」 我这么说完，伊萨克跟罗琳也点头同意。 而萝拉也接著开口：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不会成为包袱的，还请你们同意。」 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话虽这么说，看著萝拉一身礼服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战斗的模样。 看起来是不像，可是……她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所拥有的情报，远远超过普通人应该会知道的范围。 而且她还是伊萨克的主人。 从萝拉所散发的气势，让人感觉她应该正如自己所说，肯定不会成为包袱。 换句话说，萝拉平常那稳重优雅的千金小姐模样，应该是刻意而为的伪装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伊萨克就像是肯定我的推测般说道： 「……主人的实力要远比我强多了。」 ……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比伊萨克还强，那就是要远比我还要厉害了。 该怎么说……罗琳也很厉害，尼芙也很厉害，在马尔特这里，是有女性必须要比男性厉害的规定吗？ 就一个冒险者来说，这件事虽然让我感觉有些闷，不过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顺带一提，在马尔特这里，光是告诫人不要得罪女性的谚语，我立刻就可以想到十种以上，所以这搞不好还真的是马尔特的传统。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罗琳应该也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毕竟这样要比跟只有粗鲁男人的队伍混在一起要好多了。」 罗琳耸耸肩膀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们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才对。 毕竟伊萨克算是清新型男，至于我……与其说粗鲁，说诡异可能比较贴切。 也罢，反正也就只是玩笑话。 「多谢各位通融。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萝拉对我们行了一个有贵族千金感觉的屈膝礼。 虽然萝拉外表看起来可爱优雅，但想到她要远比我跟伊萨克都厉害……人真是不可貌相。 看起来萝拉似乎并没有武器，可是……我想应该也不需要多问吧。 我决定先不管那些琐事，但还是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迷宫核』是长什么模样？」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就算要支配或破坏也都办不到。 虽然这次不能破坏就是了。 听我这么一问，萝拉似乎才想到自己忘记提这件事。 「虽然有不同种类，但主要都是黑色的球形物体。虽然一些罕见的类型会有不同形状，不过……就刚才看到的魔法阵推测，这次不会是那种特殊的类型，所以应该不用担心。至少我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 萝拉这么说道。 黑色球体…… 知道这件事，应该就不用担心会不小心弄坏了。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副身躯影响，我的破坏冲动莫名强烈，有时就是会有想要放飞自我的冲动。 我就把那种冲动留在舒米尼一个人身上就是了。 我抱著这个想法，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出发吧。」 所有人都点头回应我的话语，我们就这样陆续进入民房中。 毕竟入口在那栋屋子的地下。 虽然感觉有些不太称头，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 「……这是什么状况？」 我们从马尔特民房内的入口到地下之后，看到里头跟之前大相径庭的模样，让我们大吃一惊。 之前我们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感觉就只是单纯的石造地下道。 感觉就像是细心用石材堆砌形成的坚固构造物，能够不畏岁月侵蚀一直留到现在。 这里原本是给人那种感觉的地方。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 原本应该是笔直的道路现在不自然地扭曲，地面也有明显的起伏。 虽然通道看起来依旧是无机质的素材，但偶尔却会看到类似生物般的蠕动。 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血管状的部分，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那些部分带有脉动。 「……看来没有多少时间了。」 萝拉这么说道。 「这就是……迷宫化的魔术吗？」 我们在前进的同时，罗琳提出这个疑问，而萝拉也点头回应。 「是的。看来这是将迷宫视为生物去推进进程的魔术……如果放著不管，这类变化就会逐渐扩散，属于单纯且相当危险的类型……啊，魔物也……似乎变强了。」 萝拉说到最后并用视线望去的方向，有魔物从转角处跳了出来。 这次出现的魔物并不是哥布林或黏液怪，而是三只配备铁制装备的蜥蜴人。 虽然并不算是极端强大的魔物，但跟普通的哥布林相比要强上许多，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至少以《新月迷宫》来说，蜥蜴人算是要到第四阶层之后才会出现的魔物。 话虽这么说，要说对我们这个阵容来说能构成多少威胁…… 我们不等任何人发号施令，所有人便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我跟伊萨克率先往前逼近，挥剑击打两只蜥蜴人的盾牌。 确认我们制造出破绽的罗琳立刻射出复数石枪，给予蜥蜴人致命打击。 到目前为止其实跟平常没有两样，不过在最后剩下的一只蜥蜴人，则是萝拉动手解决。 只见萝拉对蜥蜴人伸出手掌，蜥蜴人的腹部便突然出现一块黑色的空间，下一瞬间，蜥蜴人就整个被挤压到那个空间当中。 在一阵骨头碎裂声跟金属装备扭曲的声响之后，一颗原本还是蜥蜴人的球体就这样落到地上。 「……我们走吧。」 ……刚才是什么状况？ 一定要说的话，刚才的现象有点类似我的圣魔气融合术，但我就算用尽全力，也不保证能够成功施展。 但萝拉看来轻而易举就使出了刚才的招式。 怪不得伊萨克会说萝拉比他更厉害。 尽管我其实很想问个清楚，但萝拉说过所有事情都等事后再解释。 加上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因此我们就这样继续快步前进。 ◆◇◆◇◆ 「……总算到了啊。」 当我们来到之前跟舒米尼对峙的大厅前，萝拉这么说道。 「毕竟我们还记得大概的位置，虽然通道变得扭曲，但路线并没有太多变化。」 「看来是这样没错。虽然迷宫化的魔术会随时间经过改变内部构造，但应该是我们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过来，所以省下了许多麻烦。我打算这就进去……各位都有心理准备了吗？」 萝拉这么问道。 我们之前跟舒米尼对峙的这个地方，虽然位置应该没变，但大概是魔术效果的关系，在入口处多了一扇门。 那扇门看起来就像是在一般迷宫里会看到，属于阶层主的房门。 不同的是，这扇门上头的装饰明显要细致且气派。 这是因为里头的东西，是支配这个迷宫的存在吗？ 我们抱著这个想法，点头回应萝拉。 「没问题。都来到这里，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这么说完，罗琳也接著开口了。 「迷宫的支配者跟迷宫核，能够近距离亲眼目睹那种东西的机会可不多。我可是很期待呢。」 她这么表示。 最后则是伊萨克开口说道： 「……舒米尼是我想亲手送他上路的对象。话虽这么说，我并不会坚持要由我做最后一击，这方面请各位不必顾虑。」 他这么表示。 虽然我有稍微想过是否要把最后一击让给伊萨克，但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比较能放心地放手一搏。 就算是冒险者，也会因为各种理由将最后一击让给他人。 当然，活命还是最重要，所以在别无选择的时候也不会太过坚持，但还是会有尽可能想那么做的时候。 例如击败阶层主时出现的宝物，会因此产生所有权的问题，也会像这次这样，对手跟某人有特别的恩怨等等。 「那我们就进去吧。」 萝拉这么说完，便朝门伸出手。 我们都拿起各自的武器，屏气凝神地想像著可能会出现在门后的光景。 ◆◇◆◇◆ 「好像又大上一圈了……」 罗琳这么说道。 眼前那个曾是舒米尼的巨大魔物，现在尺寸明显要比我们离去时又大上一圈。 原本全长约有十公尺的魔物，现在感觉有十一、十二公尺长。 宽度也很惊人。 不变的大概就是在魔物腹部突出的舒米尼面孔吧。 「……咕啊啊啊啊啊啊──！」 当我们观察一阵，往前踏进大厅内的同时，那玩意也立刻朝我们发出咆哮。 震耳欲聋的声响彷佛让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 不管怎么看，从那玩意身上都感受不到人类的理性。 那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魔物，看来丝毫不须抱有攻击人型存在时会有的犹豫。 ……好吧，我在对付哥布林时也一点都不会犹豫就是了。 会让我犹豫的状况，就只有在街上看到人类变成魔物的那个时候。 长年从事冒险者工作，自然会变成这样。 原本是舒米尼的直立鳄鱼型魔物，用难以想像属于那庞大身躯的速度冲了过来，并对我们张开血盆大口。 「各位！快散开！」 所有人不等萝拉开口便分散到这个厅室的边缘。 我们之所以会往不同方向分散而不是聚在一块，是所有人都做出应该要分散对手攻击目标的判断。 战斗开始了。 ◆◇◆◇◆ 最初的一击是由伊萨克发动。 当魔物大声咆哮，让人怀疑这个在马尔特地下的广大空间是否会为之崩塌的时候，伊萨克毫不畏惧地冲了出去。 不，他或许多少有些恐惧。 不过并非是因为要面对远比人类还要庞大、坚硬，而且凶狠的魔物，而是因为他可能得亲手消灭自己认识的对象──说不定还是好友──那是一定带有悲伤的恐惧。 尽管现在已经无从得知舒米尼为何不惜要牺牲自己的生命造出迷宫，并且让自己成为迷宫的主人，但伊萨克或许知道部分理由。 然而伊萨克还是无法认同舒米尼的行为，与他兵刃相向。 他的决定不只是在否定舒米尼的行为，也带有自己竟然让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的懊悔。 我有这样的感觉。 ……会是我想太多了吗？ 不管怎么说，伊萨克的动作十分迅捷有力。 对手异常庞大的身躯也让伊萨克的动作看起来更加迅速。 话虽这么说，对手也不是缓慢的大块头。 相反的，眼前的魔物虽然身躯异常庞大，但反应仍相当迅速，感觉稍有大意就可能会被对方生吞活剥。 而且那个魔物还有一条灵活晃动的尾巴，持续用不规则的动作攻击我们。 在这个连靠近都有困难的状况下，伊萨克趁著对手尾巴当头砸下的时机闪身躲避，并趁势拉近自己与那个鳄鱼型魔物的距离。 而在伊萨克抵达剑刃可及的距离时，也立刻用手里的血色巨剑劈向对手。 「……唧咿咿咿！！」 在伊萨克攻击命中的瞬间，鳄鱼型魔物也发出刺耳的哀号。 魔物立刻转头对伊萨克张开血盆大口。 「……唔！？」 伊萨克连忙往后一跳拉开距离，而鳄鱼型魔物的嘴巴也在下一瞬间射出笔直的光束烧灼地面。 那与其说是火焰，更像是光线，被光线命中的地面留下一条熔化的痕迹。 要是被那道光线命中，身上肯定会开出一个大洞。 ……虽然我就算身上开洞应该也不会死，但如果被打中脑袋可能就不妙了。 不过那个招式似乎没法连发，只见鳄鱼型魔物闭上嘴巴，紧接著直接将自己整个身躯对准伊萨克撞去。 魔物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盯著伊萨克。 说是生前……可能有些奇怪吧。 那个魔物或许是受到还是人时的记忆影响。 感觉那个魔物似乎对伊萨克特别执著。 如果是这样，虽然对伊萨克不好意思，但这样行动也容易预测，应对起来也比较轻松。 或许是跟我有相同想法，罗琳也开始施展威力强大但比较费时间的魔术。 既然这样，我该做的应该就是争取时间了。 我抱著这个想法朝鳄鱼型魔物冲去。 虽然甩动的尾巴很碍事，但或许是因为魔物主要将注意力放在伊萨克身上的关系，它攻击我的动作相对缓慢也粗糙。 我没费多少功夫便逼近到它身边，接著用带有魔力的剑施加攻击。 鳄鱼型魔物的皮肤相当坚硬，我感觉自己的攻击没有太大效果，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造成伤害。 我的剑刃依旧切开了魔物的皮肤，我也感受到剑刃切开皮肤底下的血肉。 虽然并没有多么深入，但这毕竟还只是我的第一击。 大概就这样吧。我浮现出如此感想。 我对于是否要再加一击还是先拉开距离稍微有所犹豫，而鳄鱼型魔物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受到伤害，只见它往后退开一步，低头作势要用脑袋撞我，这让我连忙退开，闪避它的冲撞。 当魔物的攻击扑空，我则顺势跳到它头上，一剑对准脑门劈下。 这次我灌注了更多魔力，因此触感也跟刚才不同，我能感受到剑刃深深陷入其中。 虽然这次攻击消耗了不少魔力，但如果攻击没法造成伤害也是白费功夫，所以我也别无选择。 况且也确实收到了效果，所以就不计较了。 话说回来，脑袋都被剑给刺进去了，这样它是不是就完蛋了呢？ 我短暂闪过这个想法，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唔嘎啊啊唔嘎──！」 鳄鱼型魔物发出了不知是威吓还是哀号的声音，接著开始晃动那庞大的身躯。 我很清楚它这么做是想把我给甩下去，所以我也顺著它的意思离开。 幸好魔物的背部正好形成一道接近垂直的陡坡，让我能够沿著它的背部落地。 我在落地后顺势拉开距离，而罗琳的咏唱也正好结束，只见罗琳短杖的前端涌出带有雷电的旋风。 那是被称为雷岚的上级魔术，据说就算碰到上百只的哥布林集团，那个魔术的破坏力也足以将所有哥布林化为灰烬。 在罗琳能施展的魔术当中，那也是威力格外强大的魔术，就算眼前的魔物十分庞大，被这个魔术击中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实际上当雷岚笼罩住鳄鱼型魔物后，便开始撕扯它的肉体，同时也有无数雷击窜进魔物的体内。 虽然就时间来说仅有十几秒钟，不过这段时间已经让这个大厅里充斥血肉被烧灼的气味。 尽管这是颇为凶残的魔术，不过我们确实是面对必须要这么做才有机会击败的对手。 当笼罩鳄鱼型魔物的雷岚随效果时间消失，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只剩下焦黑皮肤的巨大肉块。 解决了吗……？ 我短暂闪过这个想法，但是…… 「还没结束！」 当萝拉发出警告的瞬间，鳄鱼型魔物的身体便开始再生。 只见魔物的皮肤彷佛像是时间倒流般逐渐复原，最后完全恢复原状。 「好吧，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当我这么说完，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的伊萨克也接著开口说道： 「不过它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我顺著伊萨克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比较不起眼的部位仍留有无法复原的焦黑伤痕。 「感觉只要多加把劲，应该就能搞定了。」 「没错。」 就这样，我们再次对鳄鱼型魔物发动攻势。 ◆◇◆◇◆ 不知是因为受到伤害，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原本是舒米尼的魔物不再维持直立，而是换成四脚著地的姿势。 由于那个魔物看起来像是巨大化的鳄鱼，与其说现在这种姿势看起来比较自然，或许该说根本就变成鳄鱼的模样。 不过，要是抱有对手不过是只大鳄鱼，可以轻松取胜的念头……感觉那样肯定会让自己遭殃，所以我还是绷紧神经。 这是我基于十年经验所自然养成的慎重……话虽这么说，另外三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大意。 魔物率先采取行动。 虽然它在直立时动作就不算慢，不过它的身躯似乎更适合现在这个姿势。 只见鳄鱼型魔物以贴著地面的姿势扭转身躯，以远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我们甩出尾巴。 这让人不禁想问它之前到底有什么要直立的理由，不过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那个原本是舒米尼的魔物才知道答案。 只不过它应该不会给我答覆。 不管怎么说，面对动作更加迅速的魔物，让我跟伊萨克都难以发动攻势。 因为对手总是会巧妙躲开我们的斩击。 它总是能在我们攻击时滚动身子躲开……真是气人。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请两位站远一点！」 萝拉发出警告，而就在我跟伊萨克与对手拉开距离的瞬间，魔物上方出现了一颗黑色球体。 那跟我们在穿过迷宫的路上，萝拉对蜥蜴人施展的招式一样。 可是这次的效果似乎有所不同，并不是以魔物为中心进行压缩。 我不是很清楚是办不到，还是萝拉刻意不那么做。 只是在那个球体出现的瞬间，魔物就像是被缝在地上似地无法动弹。 从魔物身躯伴随碎裂声响稍稍陷入地面来看，应该是有一股力量猛烈将魔物往下方压去。 认为现在正是攻击机会的我跟伊萨克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接著我们便再次朝魔物冲去。 就在我跟伊萨克逼近魔物的同时，萝拉也将那个黑色球体解除。 我想那应该是将特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会往地面施加重压的魔术。 所以萝拉才必须要在我跟伊萨克进入效果范围之前将魔术解除。 不过逼近到这个距离，我们的攻击也不会失手。 我跟伊萨克同时朝魔物挥剑，这次我们的攻击没有再被闪开，而是结实的命中对手。 尤其是伊萨克的斩击更是摧毁了魔物的一只眼睛，让对手因为疼痛而翻滚哀号。 庞大的身躯剧烈翻滚，让这整个大厅也为之摇晃。 尽管知道就算是那样的伤害八成也会很快复原，不过只要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伤害应该也会增加。我跟伊萨克都抱著这个想法再次逼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魔物短暂停止了翻滚。 魔物此时正好将腹部暴露在我们面前。 仔细一看，突出在魔物腹部的舒米尼面孔，原本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恶狠狠地瞪著我们。 而他的嘴巴似乎正在咏唱咒文。 虽然我没法听清楚内容，但最后的词句清楚传进我跟伊萨克的耳中。 「……〈爆炎狱〉。」 下一瞬间，地上浮现出巨大的魔法阵。 看到那涵盖整间大厅的巨大魔法阵，让我们立刻明白状况不妙。 我跟另外两人还姑且不论，但罗琳…… 当我抱著这个想法朝罗琳望去，发现她正我露出微笑。 我立刻明白那是告诉我无须为她担心的表情。 也对，魔术是罗琳的强项，对于魔术的发动及对应，大概还轮不到我来为她担心。 换句话说，我现在应该担心自己才对。 话虽这么说……这种无路可逃的状况，我也无计可施。 我决定先在自己周围造出魔术护盾，并用气强化身躯。 就在我认为这样应该就不至于丧命的瞬间，魔法阵亮起强光，接著伴随巨响，整间大厅便被灼热的烈焰笼罩。 我周围尽是白光与些微的红色，而我所制造的临时护盾也逐渐被摧毁。 当护盾被破坏殆尽之后，烈焰便直接烧灼我的身躯，但多亏我有用气强化身体，所以并没有构成什么伤害。 我真庆幸自己之前有做过修行……虽然脸部还是会感受到灼热跟疼痛，但多亏先前有护盾保护，疼痛的时间一下就结束了。 当周围恢复原本的色彩，火焰也消失之后，我立刻确认自己的身躯，这才发现暴露在长袍外头的部分有严重的烧伤。 长袍完全没有受到损伤，让我有些惊讶。至于被烧伤的部分，也在几十秒后就痊愈了。 周围的景象相当骇人，整个大厅都被烧得焦黑。 然而萝拉看起来却是毫发无伤，罗琳感觉也是没有丝毫问题。 伊萨克虽然完全变成了焦尸，但也在转眼间就恢复原状。 虽然我看过很多次自己伤口再生的景象，但从客观视点去看其他人那么做，感觉还挺吓人的。 用不了多少时间，伊萨克又变回原本的型男模样。 而且就连应该全部被烧毁的衣服，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复原了。 这是怎么办到的……？ 我虽然这么想，但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个魔物……我转头寻找魔物的身影，发现那家伙正贴在天花板上看著我们。 看它呼吸沉重的模样，感觉刚才的攻击似乎也耗费它不少精力。 ……幸好。 因为那种攻击如果能接二连三的来，我可是撑不住的。 萝拉跟罗琳感觉是没问题，不过伊萨克要是每次都变成焦尸，应该也不好受。 我想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跟它有个了结了。 话虽这么说，能够不断再生确实是很棘手，但应该也只要接连进攻就能搞定。 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再想其他办法就好了。 那个魔物会用的招式大概也都知道了，感觉差不多摸透了。 就算稍微冒险一下，应该也不至于铸下大错。 ……这样想会太乐观吗？ 不管怎么说，把战斗拖长也是会提高风险。 冒险一下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抱著这个想法冲了过去。 我听到身后传来罗琳咏唱咒文的声音，紧接著罗琳的雷击魔术命中贴在天花板上的魔物，让魔物从上头落下。 ……就是现在。 当然，我几乎没有想过该怎样对付会持续再生的对手。 可是，光就那个原本是舒米尼的魔物来说，它的体力跟再生能力明显不是无穷无尽。 毕竟就算是吸血鬼，再生能力也并非无限，如果那个魔物的再生能力是承袭自舒米尼，那么应该也同样无法不停地再生下去。 而且在我们第一次重创对手的时候，就能看到它有没法完全再生的部分，所以这个魔物的再生能力很可能要比吸血鬼逊色。 所以我决定先尝试最单纯且最容易理解的方法，也就是用接连不断的攻击压迫对手。 我跟伊萨克都挥剑朝它靠近。 我们之所以分别攻击头部与尾巴，是为了让对方没法只提防一处；另外也是如果我跟伊萨克站在一起战斗，反而会让动作受到限制。 虽然我们哪个人要攻击哪个位置会是个小问题，不过伊萨克很快就选择了头部。 尽管攻击头部明显更加危险，但考虑到我们的实力，这或许算是妥当的选择。 毕竟我八成是所有人当中最弱的一个…… 最近明明好不容易感觉到自己有在变强，但跟组团的人一比，结果我还是最弱的。 我难免会有一点点这样的抱怨，不过这也是因为比错对象的关系。 如果是正常跟人组团，我的实力应该还不会太差才对。 ……应该是吧。 算了，先别提我自己的伤心事好了。 不管怎么说，伊萨克开始用巨剑攻击魔物头部，而我则是从尾巴处攻击对手的下半身。 这次命中率之所以要远比先前高上许多，是因为对手的动作变得相当迟钝。 虽说对方能够让身体再生，但那么做当然也是要消耗某种能量。 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关系，让它没法再维持先前高速的动作。 话虽这么说，要是被它的尾巴击中，依旧相当危险。 目前虽然都还能顺利避开，但如果被打中，我肯定整个人会飞得老远…… 「……雷特、伊萨克先生！」 罗琳这么喊道。 这应该是她完成咏唱的信号。 感受到身后有魔术即将施展的气息，我跟伊萨克便立刻与对手拉开距离。 下一瞬间，数十根尖细的冰枪急速朝原本是舒米尼的魔物射去。 而且那些冰枪不只是单纯刺伤魔物的躯体，被刺中的部分也迅速冻结，最后甚至将那只魔物封闭在冰块当中。 在魔物完全无法动弹的同时，萝拉冲了上去，并顺势跃上魔物的背部。 萝拉接著朝位在自己下方的魔物伸出手，从她手中射出的黑色球体就这么进入魔物体内。 我原本以为萝拉会像解决通道上见到的蜥蜴人那样将对手压烂，但这次发生了完全相反的现象。 伴随著一声闷响，包住魔物的冰块破裂，而魔物的身体也整个爆开。 那彷佛要让目标尸骨无存的爆炸，让魔物四散的血肉散落到大厅的各个角落。 这下应该就没法再生了吧…… 尽管我这么想，但却看到散落的肉片在地上滑动，试图重新聚集。 不过那些肉片滑动的速度相当缓慢，所以应该是不用担心那个魔物会立刻完成再生；但如果放著不管，感觉还是有办法再重新聚合，恢复原状。 「……把这些肉片烧掉吧。」 听到萝拉这么说，我们就先依序将较大块的肉片烧成灰烬。 当伊萨克靠近其中一块特别大的肉片时，脸上充满苦涩。 在他面前的肉片，正是位在那个魔物腹部的舒米尼面孔。 令人惊讶的是，不知是那个魔物活著，还是那块肉片有独立的生命，只见在那脸上的双眼，也一直看著伊萨克。 而那对眼睛……并非是充斥憎恨，而是带著彷佛看著挚友般的神彩。 「……舒米尼。你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尽管伊萨克提出这个疑问，但那个曾是舒米尼的物体并没有给出任何答覆。 那张脸只是用微笑望著伊萨克。 不知那张脸现在是没有办法说话，还是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这件事只有舒米尼自己才会知道。 不过伊萨克很清楚自己这时该做什么。 伊萨克高举起相较于他俊俏外表要粗犷许多的血色巨剑。 然后…… 「……永别了。」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伊萨克便将那原本是舒米尼的东西劈成两段。 那张脸并没有发出哀号或吐露怨言，就这样从切口化为飞灰逐渐消逝。 不知那个肉片是否正是魔物的核心，其他肉片也跟著逐渐化为灰烬。 虽然这让我们省下许多功夫，但伊萨克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比较轻松。 他此刻的心境肯定相当复杂。 由于我没有立场多说什么，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 一段时间过后，似乎让心情得到整理的伊萨克开口说道： 「……那曾是舒米尼的魔物已经解决了。再来是要去找『迷宫核』吗……」 伊萨克询问的对象当然是萝拉。 萝拉也没有特别提及伊萨克刚才的举动，就只是点头回应。 「是的。我想应该就在附近才对。我们再往里头去看看吧。」 从这个大厅再往里头延伸的通道就只有一条。 所以在那条通道彼端，应该就是放「迷宫核」的地方。 而这样的预测应该没错。 我们继续往深处迈开步伐。 ◆◇◆◇◆ 「看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萝拉站在一扇会给人奇妙压力的蓝色门扉前面这么说道。 这扇门不同于舒米尼所在大厅的门扉，尺寸并没有特别巨大，但站在前面，会让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或许就是「迷宫核」的存在感吧。 「各位都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萝拉在确认我们都点头给出肯定回应后，便把手朝门伸去。 那扇门轻易地就被萝拉推开……而我们全都望著那个出现在门后的东西。 「……这真是令人意外呢。」 萝拉用困扰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们在门后看到的东西，除了萝拉告诉我们「迷宫核」常见形式的黑色球体，还有飘浮在空中，左手被黑色球体进入其中的莉娜卢贝齐。 ◆◇◆◇◆ 「……为什么莉娜会在这里？」 当我忍不住脱口说出这个疑问时，萝拉原本固定在莉娜身上的视线转了过来。 「你认识她？」 我点了点头。 「认识，她是以前在迷宫里帮过我的新人冒险者……如果不是遇到莉娜，我可能连回到镇里都办不到……」 实际上若不是她能坦然接受我这样的存在，而且还对我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我的精神有可能在当时就崩溃了。 莉娜是个跟她相处会让人感觉轻松，能让人变乐观的少女。 而且她身为冒险者的本领也不错，虽然还是新人，但在剑术方面的功力相当扎实，拥有值得令人期待的资质。 然而莉娜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那个黏在莉娜手上的黑色球体，应该就是所谓的『迷宫核』吧？」 这才是眼前的重点。 而且莉娜的安危也令人担忧。 面对我的疑问，萝拉用有些苦恼的表情给出答覆。 「……是没错，那肯定就是『迷宫核』。只是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她……莉娜小姐跟那个球体，发挥了『迷宫核』的机能。」 「喂，这么说……莉娜会怎么样？她还有救吗？」 面对我的追问，萝拉接著说道：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确认……就是莉娜小姐她……现在是否还是人类。」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惊了一下。 没错，从状况来看，莉娜明显是遭到舒米尼绑架。 虽然不清楚莉娜是在什么时候被抓来的，但是……平常应该跟莉娜组团的莱兹及洛菈都没有特别提及莉娜被抓的事。 我想他们两人应该也是在发现莉娜失踪后，去找她时被抓的。 而且舒米尼是高阶吸血鬼……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详细状况，但要拿莉娜作为「迷宫核」，应该有必要让莉娜听从指示吧？ 这样一来，把莉娜变成「眷属」，应该是最乾脆的办法。 在道理上也比较说得通。 萝拉等我们理解状况之后，接著说道：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必须先从这个部分解决才行，这会要多花一番功夫。不过，请各位不用担心。只要我出手，无论如何都能让莉娜小姐以她原本的样貌获救的。」 这实在是相当令人放心的话语。 我不清楚萝拉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但是……从过去与她互动的经验，我知道萝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萝拉靠近莉娜，伸手触碰莉娜。 莉娜就像是在翻身似地动了一下。 不过由于她浮在空中的关系，动作有些奇妙…… 而这当然没能避开萝拉的手，萝拉抓住了莉娜的手臂。 萝拉在抓住莉娜手臂的同时，用指甲轻轻划破莉娜的皮肤。 看到莉娜伤口流出鲜血的同时，萝拉的眼睛短暂转成红色。 不过…… 「……抱歉。」 当萝拉这么道歉的同时，眼睛也变回原本的天蓝色，并专心注视莉娜身上的伤口。 在几秒之后，莉娜手臂上的伤口便迅速消失。 虽然在速度上还比不上我跟伊萨克，但那确实是非人生物特有的异常再生能力。 就算只是微小的伤口，人类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 「……看来莉娜小姐已经变成眷属了。」 「……意思是莉娜变成尸鬼了吗？」 提到吸血鬼能制造的眷属，自然就是尸鬼。 尸鬼会藉由存在进化成为低阶吸血鬼，据说吸血鬼是没法直接造出低阶吸血鬼的。 可是萝拉却是用摇头来答覆我的疑问。 「不，莉娜看来并不是变成尸鬼，而是低阶吸血鬼。她的肉体看来没有缺损，而且还拥有只有伪装用途模拟的血流。」 萝拉的答覆让罗琳忍不住开口。 「……可是，吸血鬼不是没法直接造出低阶吸血鬼吗……？至少在传言中是这样的。」 罗琳身为魔物研究者的身分，让她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而萝拉则是摇头答覆罗琳的疑问。 「虽然得消耗许多力量，但在吸血鬼当中，也有人能直接造出低阶吸血鬼。只是实际用起来，一生大概也只会用一两次吧……因为那是对格外喜欢的对象，或是制造伴侣时所使用的技能。可是我实在没法想像舒米尼会那样看待莉娜……我想应该是为了连结『迷宫核』而不得不为的手段。就像我之前说的，要支配『迷宫核』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资质。无论是普通人或像尸鬼那样的魔物，应该都有困难。大概是低阶吸血鬼勉强能符合条件吧。」 「他只要自己支配就好了吧？为什么要特地……」 「因为迷宫之主本身也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舒米尼大概是想免除那种限制吧。让眷属成为迷宫之主，确实能不受限制支配迷宫，所以也算是合理的做法。这也是从以前就有的手法。」 「从以前……？」 罗琳不解地重复萝拉所说的话语，不过萝拉并没有在这个部分给出答覆。 「……不管怎么说，这样让她变成舒米尼的眷属会有问题。因为吸血鬼的眷属在主人死后，还是会一定程度遵循主人的意志……就算把莉娜小姐从迷宫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也难保她不会重演舒米尼所做的阴谋。所以我们就先从这里开始解决吧。」 莉娜会像舒米尼那样…… 感觉会是个可靠又有趣的变化。 如果自己不会遭受到任何损害，我其实还真想看一下。 ……不过我当然不能真的那么做。 况且就算我自己没有受到伤害，如果会波及马尔特的居民，一样是不行。 莉娜自己应该也不想那么做。 但问题就在于究竟该怎么解决。 「可是要怎么做……变成尸鬼的人没有办法变回人类。变成吸血鬼的人也一样没有变回人类的办法吧？」 我这么对萝拉问道。 毕竟如果那种方法，我自己就会是最想先尝试的人。 毕竟我的最终目的是变回人类。 可是萝拉却摇了摇头。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莉娜小姐变回人类了？」 她这么说道。 「……咦？可是你不是说能救她……」 「是的。我有说要救她。可是那并不是说能变回人类。当然，如果能够复原是最好……但就算是我也没有那种本事。我能做的，就只是让莉娜小姐不再是舒米尼的眷属而已。」 这……该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可以避免莉娜被舒米尼的意志操控，做出自己不想做的行动吧。 可是如果不再是人类…… 因为我自己是过来人，我知道在这当中内心其实会有许多挣扎。 对莉娜来说……她大概也会很煎熬吧。 只是萝拉自己也说如果能变回人类是最好不过，所以她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让莉娜复原。 这样一来，设法让莉娜避免被舒米尼的意志操控，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方面也只能妥协了…… 「那么要怎么让莉娜不再是舒米尼的眷属呢？我听说吸血鬼一旦成为眷属，到死都没法改变主从关系……」 面对罗琳提出的疑问，萝拉也给出答覆。 「与其说没法改变，说是忌讳比较正确。我自己对那方面的规则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吸血鬼之间似乎有绝对不能对他人眷属出手的规定。所以就结果来说，主从关系不会改变。但实际上要让他人的眷属变成自己的眷属，是办得到的……」 我大概知道萝拉打的主意了。 换句话说，只要让莉娜从舒米尼的眷属，变成其他人的眷属就行了。 至于其他人，说得更明确一点，应该说是其他吸血鬼才对。 所以…… 我跟罗琳的视线落在伊萨克与萝拉身上。 虽然我们一直都没有提及，但现在这种状况，也不能再装傻了。 「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跟伊萨克都是吸血鬼。所以我们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萝拉面不改色地这么说道。 也是啦，到这个地步，这个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况且他们应该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至于说他们为何没有想要隐瞒…… 「……所以关于我的身分，你们也都知道吗？」 我试著用暧昧的方式询问，而萝拉也点头回应。 「是的。那个血应该有派上用场吧？」 萝拉这么说道。 她指的应该是以前给我的吸血鬼血液吧。 原来萝拉就是知道我的身分，所以才不著痕迹地让我发现吸血鬼血液，让我选择用那个东西当报酬吗？ 她当时的演技实在太过自然，我根本就看不出来…… 「确实很有用。虽然我想要道谢，但现在莉娜的事情比较重要。」 「的确是……总而言之，只要让莉娜小姐变成其他吸血鬼的眷属，事情就算解决了。问题就是要由谁来做……雷特先生，就请你来吧。我想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萝拉对我这么说道。 确实就理论上我应该也办得到，但是…… 「……我可从没做过喔。」 我这么说完，接著轻轻拍了一下肩上那只小鼠的脑袋。 「……不对，应该说我只有对小鼠做过。而且那还是出于偶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方法……」 「这方面我们会提供协助的。」 「……如果让萝拉或伊萨克来做，应该比较不容易失败吧？」 要是我弄错了什么步骤把事情搞砸，那可就难看了。 莉娜也有自己的未来，我可不希望因为我出了纰漏而影响到她。 ……好吧，虽然在已经变成吸血鬼的现在，要说有什么未来也很难说，但如果要那么讲，我自己其实也是半斤八两，所以我并不是很想去考虑那种事。 至少我还没有放弃。 对于我的提议，萝拉摇了摇头。 「不，我们来并不会比较好。」 「……为什么？至少你们是要比我高阶许多的吸血鬼吧？无论是萝拉或伊萨克都是吧……既然这样……」 「这种说法……虽然是没错，但也不全然正确。我跟伊萨克虽然是吸血鬼，但是，雷特先生。你有些……不太一样。而那个不一样，可能会决定莉娜小姐今后的生死。」 「我跟你们……不一样？这是说我并不是吸血鬼吗？」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萝拉话还没说完，周围便开始摇晃。 我们转头一看，发现周围壁面的脉动变得剧烈，这个房间也大上一圈。 看到这个状况，萝拉说道： 「……看来没有时间了。如果放著不管，不只是地下，会连整个马尔特都变成迷宫的。雷特先生。先把那些琐事放到边，快点把事情搞定吧。」 萝拉说出这个跟她形象完全相反的随便台词。 「但是，我该怎么做……」 「只要你咬莉娜并吸她的血，再从牙齿将你自己的血液送进她体内就行了。很简单吧？」 ……大概是因为赶时间的关系，萝拉的说明实在是随便到不行。 可是这或许也说明情况有多么急迫。 明白现在不是该无谓坚持的我将脸凑到莉娜颈边，接著拉开她肩部的衣物，朝那白晰的肌肤张开嘴巴。 在我咬下去的同时，我能感受到牙齿刺破莉娜的肌肤。 流入口中的血液味道感觉十分香甜，并让我情绪亢奋，但现在不是我品尝血液的时候。 今天我可不能再自以为是人血品酒师。 我在吸了一定程度的血之后，便意识著将自己的血液从牙齿送入莉娜体内。 我真的能办到吗？ 我虽然产生这种怀疑，但意外的是，当我那么想的时候，便感受到血液从牙尖流进莉娜体内。 ……这样就行了吗？ 我感觉自己从莉娜体内吸走了约一成的血，而我自己也送出了差不多分量的血液。 虽然有跟艾德尔那时一样，感受到某种东西互相联系的感觉，但或许是莉娜现在没有意识，这种联系的感觉并没有当时那么紧密。 这让我对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感到不安，我看了萝拉一眼，只见萝拉点头说道： 「……你尽管放心。没有任何问题。这样莉娜小姐就从舒米尼的眷属变成雷特先生的眷属了。再来就是……要怎么处理这个东西了……」 萝拉看著进入莉娜手中的「迷宫核」这么说道。 虽然现在知道我也有能力让人变成眷属，但要怎么处理「迷宫核」这件事，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虽然萝拉有说只要碰触就能支配，但这个「迷宫核」看起来完全跟莉娜一体化了。 这样用普通的方法应该搞不定吧。 「这要怎么处理？」 我对萝拉提出疑问，萝拉这么说道： 「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只要把『迷宫核』收到自己体内就好了。可是这件事对雷特先生来说可能会比较困难。当然，罗琳小姐与伊萨克也一样。如果是普通的『迷宫核』还有话讲，但要将这个跟莉娜小姐一体化的『迷宫核』收入体内……并不是随便教一下就能办到的事……没办法，看来只能由我来了。要是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 萝拉这么说道。 然后…… 「雷特先生，请你转过来一下。」 我顺著萝拉的话语面向萝拉，接著她突然用手抓破自己的手腕，并撬开我的嘴巴，让自己的血液流进我口中。 我在惊讶的同时也感受到吸血鬼难以抗拒的爱血天性，萝拉在确认我喝下她的血后，露出十分愧疚的表情。 「……对不起。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的动作粗鲁了点。」 萝拉这么说完便收回手臂。 而她手腕上的伤口自然也立刻复原了。 她复原的速度要远比我或伊萨克来得快多了。 简直就像是变魔术一样……真是厉害。 萝拉会说时间紧迫，应该是指这一带正持续迷宫化的事情，但为何现在要做这种事呢…… 我实在搞不懂。 只见萝拉接著来到莉娜面前，牵起莉娜的左手，也就是手掌与「迷宫核」同化的那只手，然后碰触「迷宫核」。 萝拉看著我。 「雷特先生。虽然有很多事情我还想跟你解释，但是……那些事情可能有些难懂。我只能先请你去拜访各地的神殿与遗迹，收集古老时代的传说。那样应该就能让你接近你的目的。那也能帮助你实现成为神银级的梦想，可说是一石二鸟呢。」 萝拉这么说道。 她接著转头望向罗琳。 「罗琳小姐。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协助雷特先生。你的学识肯定能够成为雷特先生的助力。还有……虽然你可能会有一些困扰，但真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会代为解决的，所以请你别太过烦恼。」 萝拉说出这段让人摸不透语意的话。 最后萝拉转头望向伊萨克。 「……这样就是第四个了。由于这实在是到了极限，我想自己应该会睡上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萝拉这么说完，便望向莉娜手中的「迷宫核」，而「迷宫核」也在此时冒出黑光。 那团黑光瞬间笼罩住莉娜全身，彷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莉娜，但黑光随即就像是被萝拉吸收，缓缓被吸入萝拉体内。 当所有黑光都凝聚在萝拉胸口的时候，光亮便逐渐消失，而莉娜左手上的「迷宫核」也不见踪影，一直飘浮在半空的莉娜也慢慢落到地上躺下。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详细的道理，不过这样「迷宫核」应该就算转移到萝拉那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萝拉脚步一个不稳，看起来就像是快昏倒的模样，不过在我才刚要反应的时候，伊萨克早已先上前扶住萝拉的肩膀跟腰部。 我在心中暗暗佩服伊萨克的反应，并跟罗琳一起来到萝拉与莉娜身边。 莉娜看来没有异样，而且我还感受到自己与她的联系比刚才更加强烈。 与其说是莉娜的意识问题，似乎是「迷宫核」基于某种理由阻碍了我们的联系。 至于萝拉…… 「……她睡著了吗？」 萝拉闭著眼睛，并微微发出鼾声。 萝拉原本就有著人偶般的样貌，这样完全不动，更加强调了那种感觉。 虽然这副模样让我联想到美丽的尸体，但萝拉确实是「不死魔物」，所以那样说倒也没错。 虽然会让人怀疑吸血鬼是否需要呼吸，但毕竟都会流血了，这种事情要挑毛病是挑不完的。 萝拉有说过那是一种伪装，所以大概就是那样吧。 伊萨克点头回应我的疑问。 「……似乎是。虽然我完全没法预料她大概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 「主人她……已经吸收了超过限度的『迷宫核』。所以现在正处于类似莉娜小姐刚才的状态。」 「超过限度……」 萝拉说过要支配「迷宫核」需要资质，也说过身为低阶吸血鬼的莉娜能勉强符合条件。 这样说来，身为吸血鬼应该要比莉娜高阶许多的萝拉，不是应该不成问题吗？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不过伊萨克却摇了摇头。 「主人所支配的『迷宫核』数量，包含这次在内，总共有四个。再怎么说都太……就是这么回事。」 「这是什么……！？」 我虽然还想问个清楚，但我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 这是什么状况…… 「雷特！？」 罗琳立刻过来将我扶住。 可是我的晕眩并没有停止。 「……因为是主人的血液造成的。雷特先生，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地睡吧。你能再一次进行《存在进化》了……」 伊萨克的声音感觉正逐渐远离，而我的意识也进入黑暗。 ◆◇◆◇◆ 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再是待在刚才的厅室。 我能感受到背后柔软的感触，也不再闻到地下那冰凉但确有奇妙腥味的空气，而是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我坐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看起来就价值不斐的床上。 这张床怎么看都是一般人怎样都买不起的高级品，我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感觉价格都十分昂贵。 这是一间一眼就让人觉得是富豪拥有的房间。 不过，那些物品上并没有炫耀财富的气派装饰，反而刻意控制了色调，让人在这个房间内感觉颇为舒适。 「……这里是……」 我不自觉脱口说出疑问，但身边似乎没有会给我答案的人。 我试著先确认自己身体的状况，我握了握手掌，也摸了摸脸颊。 ……状况似乎还不坏。 我在这时想到伊萨克在我意识进入黑暗前所说的话语。 就伊萨克的说法，我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存在进化》的关系。 我有顺利完成《存在进化》吗？ 我是有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要比昏迷前来得轻盈，但是……这样算吗？ 我下床试著活动一下筋骨，可是…… 「……这样很难确定呢……」 当我发现自己可以把脖子转到能看见自己背部时，便察觉确认柔软性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 毕竟我原本就可以做出彷佛像是没有关节般的动作，因此我的柔软性早就已经到顶点了。 可是要说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尝试……力气吗？ 不过要在这里试自己的力气，感觉挺困难的。 况且我原本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里。 正确来说，就算确认界限，我的力气本来就会随著打倒魔物与修行逐渐提升；因此，我从没有正确掌握过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而且要测试力量，大概也就是举起大石头，或是握坏某些东西，所以如果没有能弄坏的东西，我也没法在这里尝试。 毕竟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很昂贵，要是人家跟我索赔可就尴尬了。 不过以我现在的财力，没在怕！这类有钱人才能说的话，我是很想说一次看看，但深入骨髓的穷酸个性，直接对我的脑袋发出别浪费钱的警告。 ……虽然我不惜血本买了魔法袋，但在购买日用品之类的东西时，我可是把钱包管很紧的。 ……好吧，先不想那些。 我决定先把确认自己身体这件事告一段落，先试著确认状况…… 总之，我为了掌握自己所在的地方，来到窗户旁。 我看到窗外有个规模气派的庭院。 绿色的树墙构成相当复杂的形状。 在远处可以看到庭院大门，还能隐约看到有守门的人站在门外。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其实原本也是想推理一下的。 不过能够早早知道答案也是好事。 这里是萝拉的宅邸。 拉图尔家。 虽然我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应该是有人把我送到这里来。 这么说，我应该先去找伊萨克才对…… 我抱著这个想法走向房门，在我开门的同时。 「……吱！」 我听到这样的叫声。 低头一看，看到身为我眷属的艾德尔在门外以人立的姿势仰望我。 你也进化了吗？ 我是很想这么说，但其实它一点都没变。 不对，说不定只是外观上没有变化，其实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不管怎么说，现在光从外表来看，就只是一只比较大的小鼠而已。 就是跟以往一样。 可是艾德尔为何会在这里等我呢？当我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艾德尔便给出它跑去探索拉图尔家，正好回来的答覆。 看来它并不是为了让我能够享受安眠而特地待在门外等我。 要探索是没关系，但我不免觉得那种事也用不著特地挑这种时候去做，不过根据艾德尔的说法，这里似乎是个平常根本不可能侵入的地方。 平常除了会被树墙迷宫挡住，就算从其他方向，例如挖洞从地下侵入等方法，似乎也全都会遭到妨碍。 虽然以前我会怀疑为何在边境都市小有权力的人会拥有这么惊人的防护体制，但现在我已经知道萝拉跟伊萨克都是高阶吸血鬼。 这也难怪他们有这种本事。 如此这般，艾德尔似乎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探索了一番。 我是有些担心它这样擅自探索是否没问题，可是艾德尔似乎有得到伊萨克的许可。 而且艾德尔也没法随意进入任何地方，因为这里似乎有许多艾德尔就算想进去也打不开的门，想靠近也无法通过的区域。 换句话说，大概就是能看到的地方，怎样看都不成问题的意思。 「那你知道伊萨克人在哪里吗？」 虽然我不开口也能传达想法，但我还是自然地开口这么问道。 「吱……」 艾德尔这样应声之后，便用轻快的步伐往前走去。 真的要走路的时候还是得用四条腿的。 看来艾德尔是要帮我带路，所以我便跟了上去。 我在宅邸内行走的时候，有几次遇到一些看来像是佣人的人。 所有人都在看到我的时候站到走廊边，并深深低头等我通过。 虽然他们行礼的对象也有可能是艾德尔就是了。 看到他们我不禁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人都是人类吗？ 还是他们其实是尸鬼或低阶吸血鬼呢？ 这里毕竟是个家主是吸血鬼的地方，普通人类要在这里生活，就各种角度来说应该都有困难。 这样一想，这里的佣人不也必然会挑选非人的人吗？ 好吧，从我跟罗琳住在一起来看，要共存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知道事实，大多数人应该都会退避三舍吧。 这么说…… 可是光从脸来看，感觉应该不是尸鬼。 毕竟尸鬼光看脸就很清楚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让我知道还有能用魔术伪装到难以分辨的状况…… 之后我再找伊萨克问问看好了。 我跟著艾德尔走了一段时间后，艾德尔停下脚步。 它停在一扇门前，仰头一脸要我开门的模样。 虽然我不免产生眷属竟然要主人开门的想法，不过艾德尔要我开门，应该单纯只是身体构造上有困难的关系。 好吧，它应该是有可以跳到门把上，用身体把门弄开这个办法，不过这栋宅邸就连门把看起来都是有精致雕刻的高级品。 想到可能会留下刮痕，所以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我浮现这个怕事的想法，便老实伸手去抓门把。 ──啪！ 伴随著碎裂声，门把就这么在我手中应声碎裂。 我缓缓松开手，看到带有华美装饰的木制门把变成木片。 这、这下该怎么办……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三名佣人正巧走了过来。 「……啊、呃，这是……」 我正想试著解释，但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俐落地换上新门把，接著两人行礼之后先行离开，剩下的一个人则是在帮我开门之后低头行礼。 ……实在尴尬到不行。 被骂说不定还比较好一点。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我开口说道： 「……谢谢。」 我在道谢之后便走进房间。 艾德尔早就先跑进去了。 在主人遇到危机时自己先开溜，以仆人来说实在不够厚道。 也罢，毕竟在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它也会发挥作用，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在我进门之后，便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 应该是帮我开门的佣人把门关上的。 这种被人照顾到无微不至的感觉，让人不免有些心虚。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在意也没用。 我重新振作精神观察一下这个房间，看到伊萨克正穿著不带任何皱折的管家服，在身旁还有像萝拉一样穿著奢华服饰的莉娜。 莉娜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伊萨克却在一旁站著，看起来就像是在担任侍者一样。 在莉娜面前的桌上能看到在精致茶杯里的茶，还有一些看来十分可口的茶点，看来她也同样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大概是察觉到我进来了，两人都转头看著我。 只见莉娜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跑步来到我面前。 这是因为房间太大才会有的举动。 比起我以前住的便宜旅店还是罗琳的家，这里的规模完全不同。 ……我这个寄住的人这样想，对罗琳可能有些失礼就是了。 其实罗琳的家并不算小。之所以会感觉狭小，是因为里头堆满许多书籍跟资料的关系。 而且如此有开放感的房间，在我的生活环境中也相当罕见。 算了，先不管这种事。 「……雷特先生！」 莉娜一来到我面前，便立刻扑到我怀中。 我自然抱住莉娜的身子，感觉好轻。 看来《存在进化》似乎让我的力量大幅提升。 从我不慎弄坏门把的事情来想，要调整力道可能得要花上一段时间……我想最好不要随便跟人接触比较好。 我大概得要稍微练习一下吧。 「莉娜……你没事吧？该怎么说……真的发生很多事呢。」 莉娜经历了被吸血鬼绑架、被变成吸血鬼、跟迷宫核融合等充满波折的遭遇。 如果再把她认识某个尸鬼的事情算进去，怎么想莉娜似乎都给人诅咒了。 ……我突然对莉娜产生亲近感了。 不过我还不清楚莉娜自己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所以只能用相当模糊的说法。 听到我这么说，莉娜的反应是…… 「……我没事。身体感觉也很轻松，没有什么异状。只是现在有时候会把人看成食物就是了……」 她这么说道。 感觉她开始有相当危险的想法了。 不过我很能体会那种感受。 在看到人的时候，在思绪一角或是在无意识当中，就会产生这个人的血感觉很爽口，肯定很好吃的想法；不然就是这个人的营养状态似乎不错，味道应该很香醇……有时在发现自己这么想的时候才猛然回神。 莉娜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 话虽这么说，那种感觉也不是完全无法克制，所以应该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这样啊……那么说，你都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莉娜点了头。 「是的……我变成吸血鬼了……对吧？」 看来莉娜清楚掌握了现状。 伊萨克这时也走了过来，开口对我打招呼。 「雷特先生，早安。」 「早安……莉娜全都知道了吗？」 「是的，我向她解释过了。罗琳小姐刚刚也跟我们在一块，但现在正在图书室里。她看起来相当开心呢。」 伊萨克会这么说，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正在找人吧。 他这么向我告知了罗琳的现况。 话说回来，她跑去图书室了啊。 我想她大概暂时不会出来了。 毕竟她是个如果放著不管就会一整天……不，甚至是好几天都会跟书本耗在一块的人。 我帮耗在书本前面不肯动的罗琳做饭，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晚点我得要去看看她的状况，免得又变成那个样子才是。我这么在自己脑袋里记下了这一件事。 「您现在感觉怎样？光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听到伊萨克这么问，我点头给出答覆。 「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还不太能控制力量……刚才还把门把弄坏了，真不好意思。」 我这么老实道歉之后，伊萨克笑了一下。 「门把的事情大可不用放在心上。因为那是吸血鬼完成《存在进化》后常有的状况。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我自己当时也做过同样的事。我想萝拉大人应该也有类似经验吧……」 听伊萨克提到萝拉的名字，我便趁机问道： 「……萝拉现在怎样了。她仍是……」 「是的，主人还在睡。不过这并不是需要太过担心的事。萝拉大人跟我是不同层次的存在，不会因为那种小事威胁到生命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会相当衰弱，所以……要把『迷宫核』完全吸收，恐怕得多花一点时间。」 「衰弱……？」 这是为什么？ 吸血鬼基本上是与老化无缘的存在。 所以只要有持续进食，基本上没有什么理由会变衰弱才对…… 伊萨克对我解说原因。 「主人有请您采取《龙血花》吧？那是能用来驱除邪气的东西。换句话说，也能用来抑制吸血鬼的力量。不过前提是要摄取正确的分量……要是摄取过头，就会导致力量弱化。萝拉大人已经有好几年都直接摄取从《龙血花》采取的花龙血原液，所以才……」 「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如果伊萨克所言不虚，那几乎是自杀行为。 但萝拉却那么做了。 伊萨克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有可能是对永生厌倦了，也可能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只是主人在见到雷特先生之后，就不怎么摄取花龙血了。主人说多亏有你，让她的力量逐渐得到恢复。所以我想萝拉大人应该再一小段时间就会醒来了。」 「一段时间是……大概多久？明天吗？还是后天？」 我有很多事情想跟萝拉问个清楚。 这让我说话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不过伊萨克反而显得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不小心用了会让您有期待的说法……可能要花上几个月，也可能是花上几年的时间……」 他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差点都忘记了。 吸血鬼通常都活了很久，所以时间感觉跟我这种不确定是不是吸血鬼又没有经过多少时间的小毛头相比，自然有不小差异。 几个月或几年……这样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 不过这样我的许多问题都暂时找不到人问了。 好吧，萝拉应该也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所以在吸收「迷宫核」之前才会先对我们交待那些话吧。 我记得她是要我去拜访各地的神殿跟遗迹，去收集各种传说的样子。 那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萝拉的事也没办法。毕竟她是为了保护马尔特而吸收『迷宫核』的，况且当时除了她以外，也没有其他人能那么做。」 「您能那么想是最好不过。我也希望能尽可能为您解释，但是……很遗憾，我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我决定向他询问萝拉最后在马尔特地下所交待的事。 「萝拉说过要我去四处拜访神殿跟遗迹，收集古老时代的传说，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问题让伊萨克面露难色。 「……关于这个……我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应该是指您要瞭解自己与往后的事情，就应该那么做。」 「不是，我想问的不是那个……」 为什么应该那么做，还有古老时代的传说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些问题的答案，伊萨克应该也知道才对。 实际上伊萨克也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可以给您一定程度的答案。可是……我是在知道之后，但却解释错误的人。不只是我，舒米尼应该也是……如果由我向您说明……可能会混入某些错误。所以关于这件事，雷特先生，我想您还是应该要自己去调查，自己去思考比较好……我想如果萝拉大人还醒著，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虽然到最后伊萨克并没有给我任何答案，但我多少理解了他的用意。 古老时代的东西，是经过漫长年月所流传下来的，因此自然会有缺损或扭曲。 所以在收集到那些东西之后，有必要加以解释跟理解，然而……那么做的过程自然也很可能在推论中掺杂错误或误解。 伊萨克的意思是，他自己就曾是犯过那种错误的人。 如果让犯过错误的伊萨克进行说明……那么雷特说不定也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我想这就是他的意思。 大概是。 所以我最好能用一无所知的状况，自己去接触情报，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他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就不是该找伊萨克询问的问题。 真伤脑筋……也好，至少现在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过又得出一趟远门就是了。 在世界各地都有神殿跟遗迹。 对于一直在马尔特从事冒险者工作的我来说，旅行是相当陌生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护卫工作基本上不会落到铜级冒险者身上，就算去到其他地方，也不太有机会比较好赚。 而且路费也不便宜。 可是以我现在的实力……我要接护卫工作或到各地的冒险者公会接委托，边旅行边赚钱应该是办得到的。 这件事虽然让我感到兴奋，但同时想到自己必须离开马尔特，也不免感到哀伤…… 其实我有转移魔法阵可以用，所以如果是有设置那种玩意的地方，应该也能够立刻回来，不过已经离开的我突然又在马尔特出现，这种事情如果被人传开，感觉也会惹上麻烦。 感觉那会是必须要谨慎使用的东西。 况且我还挺向往搭马车旅行的。 只是用魔法阵转移，感觉有点无趣，总之就是没有旅行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状况了。既然是这样，这件事我就不问了。至于其他问题……对了，关于我的《存在进化》……你知道我变成什么东西了吗？」 我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应该说我现在什么都还没能尝试，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我最多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力有变强而已。 「关于雷特先生跟我们有些不同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萝拉也那么说过。」 「是的。所以……我没法正确来说您是某个种族。不过如果套用吸血鬼的标准，我想应该还能说明您相当于哪个阶级。只是要那么做，还得请您展现一下实力才行……」 展现实力啊。 这样说是没错，但如果只是纯粹看力量，应该也说不准。 况且就算是相同阶级的吸血鬼，应该也是有个人差异。 人类也是这样。 对了，除了我自己之外…… 「莉娜也跟普通的吸血鬼不同吗？」 「咦，我不是吸血鬼吗？」 我这么说虽然让莉娜有些吃惊，但这也是必须要问清楚的事。 如果莉娜跟普通吸血鬼一样是没关系，只是尼芙现在八成还在马尔特。 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现在，围住马尔特的墙壁应该已经消失，所以尼芙现在搞不好还在马尔特到处寻找吸血鬼。 我可不希望看到那家伙用钩爪把莉娜撕开。 关于我的担忧，伊萨克说道： 「……我想最容易分辨的，就是气息吧。虽然人类没法分辨，但我们吸血鬼能够自然分辨是否属于同族。可是无论是雷特先生或莉娜小姐……都没有身为同族的气息。」 「……所以我跟莉娜都不是吸血鬼吗？可是我们会吸血，对人类也会……有类似食欲的感觉吧？」 我看了莉娜一眼，她立刻点头附和。 「人类感觉很好吃！」 她给出这个糟糕的回应。 ……这样说是没错啦，但如果在街上大喊出这种话，实在很危险。 不是会被当成是吃人魔物，大概也会被当成是神经病。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莉娜陷入那种状况。 我晚点得找时间跟她说一下才是…… 不管怎么说，伊萨克还是答覆了我的疑问。 「当然不到完全不同的地步，毕竟还是有近缘种跟亚种之类的东西……但要严格分类，大概也只有问鉴定神才会知道。虽然也不保证神就一定会帮忙鉴定就是了……」 实际上，鉴定神本人……还是该说本神？会出面鉴定的状况并不多见。 为了找鉴定神而跑去神殿，很有可能只会扑空，但是……毕竟还有面具的问题。 不知到时候神会不会愿意出面鉴定。 毕竟在哈特哈勒村的神灵眼中，那似乎是近乎神具的东西。 如果神愿意顺便鉴定我是什么种族，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还是有些可以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帮忙确认。我好歹也是活了有一段时间的吸血鬼，所以也学会不少技术。其中有些技术雷特先生说不定也能使用。如此这般，我们到庭院那里去试试看吧……我想罗琳小姐应该也会想看，所以我们或许该先去图书室找她。」 伊萨克似乎打算传授我某些技术，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原本我会的东西就极少，所以只好针对那几个技术反覆钻研……像是剑术跟生活魔术，还有用气的攻击我都这样磨练到了极限。 如果能够多学会一些东西，我当然是相当欢迎。 正确来说，我对拥有丰富技术这种事情，其实一直都抱有憧憬…… 话虽这么说，我也很清楚不能说学会新的技术就忽略基础，我也不打算那么做。 不管怎么说，在看到萝拉、伊萨克，还有罗琳在马尔特地下所展现的实力后，我也很清楚自己还有得学…… 在那些人当中，我肯定是最弱的一个。 我最多就是仗著身体能力与再生能力，说不定有机会战胜罗琳而已。 不过罗琳也很清楚我是个类似吸血鬼的生物。所以她肯定会用魔术打到我确定完全无法动弹为止，因此装死等对手靠近再偷袭的战法，对她肯定是不管用的。 不行，我感觉就算以罗琳为对手，我一样没有胜算……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点头同意伊萨克的看法。 「也好。毕竟之前在《存在进化》之后，我也都会先让罗琳看过……我想这次也找她来看看，应该比较容易看出差异。而且她也可以在种族方面帮忙进行考察。虽然我自认对魔物有一定的知识，但还是比不上罗琳那样的专家。」 「看来罗琳小姐似乎是魔物学的学者。姑且不论关于自己种族的知识，对于其他魔物我也还只是略懂皮毛……那我们就先去找罗琳小姐吧。」 就这样，我们决定先前往图书室。 ◆◇◆◇◆ 「喔，雷特你醒啦。身体感觉怎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罗琳一察觉到我们进到图书室便转头这么问道。在她身后的桌上能看到堆积如山的书籍。 看来就算是一旦开始埋首书堆就抽不了身的她，似乎还会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走到罗琳面前说道： 「目前似乎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放在桌上的书还真多。」 「在我想看的书里，这还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呢。这里真是太棒了……有这等藏书的图书室可不多见。就算是帝都的贵族宅邸，也不会有这样的规模。而且这些藏书全都非常珍贵……我甚至想乾脆住在这里呢。」 我虽然想阻止罗琳，但可怕的是萝拉跟伊萨克说不定真会同意。 话说回来，在罗琳家里，相较于住家的机能，其实大部分地方都是她用来放书的…… 就算她住在这里，感觉说不定也跟住在自己家里没差多少。 「好了，先不开玩笑。你们应该是有事才跑来找我吧？」 看来罗琳似乎也不是真心想那么做，她露出微笑这么问道。 ……虽然我觉得她刚才的眼神有大半是认真的，但我想这种时候不要吐槽比较好。 我决定假装忘记刚才的事，对罗琳说明来意。 「伊萨克说在假设我跟莉娜是吸血鬼的情况下，可以帮忙确认我们大约是在什么阶级。而且还说可以教我们一些吸血鬼的招式。所以我们等等要去庭院做一些尝试，希望罗琳也能够帮忙看看，或是做一些考察。」 「原来如此……所以你果然不是吸血鬼啰。是近缘种或亚种吗……还是完全无关的生物？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跟伊萨克先生进行一番讨论似乎也挺有趣的。」 看来罗琳也跟伊萨克有类似的想法。 其实罗琳之前就有说过几次类似的话，所以我并不感到奇怪。 「我并没有像罗琳小姐那么精通魔物的知识，所以不保证能满足您的期待就是了……」 伊萨克话说得客气，但从罗琳的角度来说，这是可以从吸血鬼本人口中询问吸血鬼知识的机会。 从这点来说，其实就已经充分能满足罗琳的期待了。 虽然最近到处都是吸血鬼的状况，很容易忘记吸血鬼其实是个普通的冒险者也很难有机会遇到的生物。 光是低阶吸血鬼就少有机会碰到，如果要说中阶吸血鬼以上的吸血鬼，更不用说机会有多么渺茫了。 所以罗琳立刻对伊萨克说道： 「我可以从身为高阶吸血鬼的你身上问到东西，光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我感谢都来不及呢，伊萨克先生。」 罗琳这么说道。 第二章 出手相助 「雷特，不好意思，可以帮我丢个垃圾吗？我都整理在门口了，这段时间早餐我会负责准备的……」 在一个跟以往没有两样的早晨，我从罗琳家二楼的房间来到一楼客厅时，已经起床的罗琳这么说道。 正如罗琳所说，她现在正在准备早餐，没法抽身的样子。 我毕竟是食客，不管是准备早餐还是丢垃圾，都是我该做的事，但罗琳却很公平地跟我分工。 虽然罗琳也会有埋首于研究跟累到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所以也不是每天都完完全全按照分配好的事情去做。 以自己能办到的范围保持适度的弹性去分工也是最轻松的。 就这个角度来说，我跟罗琳也有十年的交情，所以就算不用多说，也都能拿捏对彼此来说算是适度的范围。 「好，我知道了。」 所以我没有抱怨，也无须多问东西应该丢在什么地方，就这么抓起垃圾袋出门。 我走了一段路来到堆放垃圾的地方，在那里也能看到其他马尔特居民所堆放的垃圾。 根据日子能够丢的东西与地点其实都有所不同，而今天是丢金属类垃圾的日子。 由于金属可以在铸溶之后循环利用，如果摆在家门口肯定会被偷走，这也是为何大家都会将金属类垃圾集中在一处的理由。 能回收的垃圾，要丢的位置也都不同，我记得这里是…… 「大家真卖力呢。话说回来，今天的量还挺多的呢……啊，雷特先生！」 现身说出这些话的人，是负责回收金属产品的宗教团体，拝炼教的司祭，亚德拉司祭。 拝炼教正如其名，会将炼金秘术视为神迹并从事礼拜活动，是个有些奇特的宗教团体，他们所信仰的神，是炼金之神迪拉。 这个宗教的一般信徒就跟其他宗教团体没有两样，都是普通人，不过如果是有司祭地位的人，通常都拥有跟高阶炼金术师同等的技术。 也因为这样，他们会定期以乐捐的名目，向信徒收取炼金用的材料。 罗琳虽然并非是这个宗教的信徒，不过作为炼金术的同志，偶尔也会将自己不要的材料送到这来。 其实来这里进行名为丢垃圾的乐捐时，主要都是我在负责，所以这名亚德拉司祭跟我还比较熟。 听说亚德拉司祭也是个技术相当精湛的炼金术师，不过我还没见识过他的本领。 「亚德拉司祭，今天也要麻烦您了。」 我这么说完后低头行礼，然后走到他面前。 「这么多的炼金材料……都是雷特先生的吗？」 「与其说是我的，其实应该说是罗琳的才对。」 「还是老样子呢。又受您照顾了。你们两人拿来的材料经常包含一些高价品，教会那里总是有许多人抢著要呢。」 「其实都是些用不到或分量不足的东西，您这样夸赞，我反而还觉得心虚呢。」 「别这么说，看在我们眼里，全都是些很棒的材料。况且还有不少个人难以取得的好东西呢。」 那类东西其实大多都是我跟罗琳亲自到迷宫或山里找回来的。 由于我跟罗琳在找那些东西时，原本都是打算自己拿来用，所以也会特别挑选高品质的材料，所以品质确实会较一般店家的商品要高出许多。 况且，其中甚至有些普通冒险者没有能力分辨，也几乎不会在市面上流通的东西。 因此我可以理解亚德拉为何会这么说。 「我跟罗琳都是自己去找材料，所以应该有不少奇怪的东西吧。」 「是没错，不过也都是在炼金术师之间会用到的东西。只可惜冒险者很少有人懂得辨识。」 「毕竟冒险者都会先去关注容易分辨、也容易收集的东西。就算是能卖高价，但很少有人会要的东西，想记住也不容易。」 「原来如此……您从冒险者角度提供的意见，相当有参考的价值。看来我向冒险者发出委托时，将这点列入考虑，定期发出委托应该比较好……」 在我们这么闲聊的时候，那些不知是垃圾还是材料的东西逐渐被整理起来，在人群渐渐散去时，亚德拉说道： 「雷特先生，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他大概是要把这些材料搬到教会去吧。 我点了一下头。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我这样道别之后便转身离去。 ◆◇◆◇◆ 「喔，你回来啦。早餐弄好啰。」 我一回家便看到罗琳正解下围裙这么说道。 罗琳身上的围裙并不是一般女性喜欢的可爱样式，而是在实验时就算接触到强酸液体也不会被烧毁，用强韧材质制成的玩意。 当然，在样式上也是单调到没有丝毫可爱或魅力可言，但这反倒很符合罗琳的风格。 在机能性上也完全无可挑剔。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上头可能会留有实验时留下的各种脏污，不过罗琳当然也都会确实清洗后才拿来使用。 与其说是罗琳勤于清洗，最主要还是如果不那么做，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实验。 这样的严谨对研究者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顺带一提，放在桌上的餐点每一道看起来都十分可口。 不只是外观，我之所以会涌现出强烈的食欲，大概也是因为罗琳有加入我专用的调味料吧。 换句话说，就是罗琳的血。 其实就算没有加，我最近也能正常拥有味觉，也会觉得食物好吃，不过有没有加血，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 毕竟在饱足感上也有明显差别，所以就效率来说，有加血的食物还是让我比较高兴。 「感觉很不错呢。那就立刻来吃吧。」 「嗯，来吃吧。」 我们这么说完之后，便到餐桌旁就座。 在用早餐的时候，我聊到刚才发生的事。 「亚德拉司祭那么说吗？其实他不用放在心上的说。」 「我也是那么说，不过他真的很有礼貌。我自己都有点心虚了呢。」 「那个人从以前就是那样。不过他不该是被埋没在这种边境的人才才对……」 「是喔？」 「是啊。以他的本事，无论是想在王都任职，甚至是去到帝国都不怕找不到工作呢。虽然跟我比还差了一点就是了。」 尽管罗琳自豪地说出这些话，但我很清楚如果拥有只是比罗琳稍微差一点的本领，那么他确实能算是相当高明的炼金术师。 毕竟罗琳自己也是不知为何会住在这种地方的高手。 不管怎么说，我先拉回到关于亚德拉司祭的话题。 「那么他会待在马尔特这种地方，是因为在拝炼教里头被冷落吗？」 「这大概是可能性最高的状况吧。毕竟那类组织最终总是会有腐败的部分……想到就连宣称重视实学的拝炼教也有类似状况，实在令人感慨。」 「这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呢。」 「也是啦。其实那个人也可以选择脱离拝炼教，另外找其他研究团体加入。这应该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插嘴的。」 「这样说也对。」 世界上确实有人尽管置身于被冷落的环境，但还是基于某些理由不愿离开的人。尽管每个人的理由都不尽相同，但考虑到亚德拉司祭也有自己的理由，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就是这样。 ◆◇◆◇◆ 「雷特！」 某天我听到有人在罗琳家的门外敲门叫唤，我开门一看，看到门外有个我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一个人是身为我跟罗琳徒弟的孤儿院女孩，艾莉洁。 而站在她身旁的人，是个年纪约十岁左右的女孩。从她的穿著来看应该是平民，不过从装扮也能看出她是从外地旅行到此的人。 「……艾莉洁，那个孩子是……？」 「这孩子说她叫蜜米儿……她走丢了。」 「走丢？那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来？」 「因为我想雷特应该可以帮她找到家人嘛。」 听到艾莉洁这么说，我大致掌握了状况，可是…… 「……我该找什么人好呢？」 跟她同行的人，有可能是父母、朋友，或是护卫。 有各种可能性。 艾莉洁接著说道： 「她是跟父亲一起来的。根据她的说法，似乎是父女两人一起来到这里。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父亲就不见了……」 「那我就去帮她找父亲吧。」 「太好了，谢谢！蜜米儿，你看，就跟我说得一样吧？雷特说要帮你找父亲呢。」 艾莉洁对蜜米儿这么说，而少女之前似乎都相当紧张。 从刚才始终不发一语的蜜米儿现在才总算放心地对我开口。 「……谢谢你，雷特先生。」 「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今天很闲……只是如果我带著你再走丢一次就麻烦了，所以你们先找个地方等我消息，可以吗？」 「那我们就先待在孤儿院好了。」 「也好。还有，我还得知道那个父亲的名字跟特徵才行。这样可以吗？蜜米儿。」 「可以！」 「你真聪明。」 就这样，我先请两人进到罗琳家里，在跟蜜米儿确认过他父亲的名字跟特徵，接著送她们到孤儿院后，我便开始展开搜索。 那罗琳呢？ 她今天临时接到冒险者公会的委托，所以出门去了。 如果有她在，搜索应该会更加容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我自己也有艾德尔这个情报网，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 ◆◇◆◇◆ 「……艾莉洁，我回来了。」 在花了约两个小时之后，找到目标对象的我来到孤儿院。 「啊，雷特！蜜米儿，雷特来啰！」 「雷特先生！您有找到我父亲吗？」 「嗯，我找到了。不过他现在似乎正准备要离开城镇一趟。因为他是冒险者，所以这也难怪了……」 没错，蜜米儿的父亲是一名冒险者。 他是从王都到这里来的银级冒险者，似乎是个颇有本事的人。 那个人似乎是承接贵族的委托，为了取得某些材料而要前往《新月迷宫》，必须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虽然可能有人会觉得他怎么能这样放著蜜米儿的事情不管，不过他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相当有限，因为那名贵族急著要拿到东西，所以先处理工作也是情非得已。 关于蜜米儿这里，他似乎是委托冒险者公会找人，自己则是先去处理手中的委托。 这样肯定让他相当煎熬，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也无可奈何。 也是因为马尔特算是个治安良好的地方，不太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这或许也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一项因素。 不管怎么说，蜜米儿现在人在这里，我也掌握了她父亲的行踪，应该到傍晚就能让两人见面了。 听到我这么说，蜜米儿也露出安心的模样。 「……太好了。那我们只要到冒险者公会去等就行了吧？」 「是啊。」 我话才说完，艾莉洁便接著说道： 「蜜米儿，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就好啦。虽然这里不怎么气派，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喔！」 她给出这样的建议。 「可是……」 这里毕竟是孤儿院。 虽然还是小孩，但不想给这里多添负担的蜜米儿正要摇头拒绝的时候，艾莉洁继续说道： 「放心，最近这间孤儿院并不愁食物问题！况且莉莉安女士偶尔也会出去猎魔物呢！」 ……虽然我是知道莉莉安女士的病已经痊愈，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她会从事那么需要精力的活动。 好吧，毕竟她能够运用圣气。说不定真有一些不亚于冒险者的功夫。 听到艾莉洁这么说，蜜米儿也不再坚持。 「……嗯，好吧！雷特先生，那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没问题，我另外再去跟冒险者公会说一声就行了。」 「谢谢。那我们晚点再见啰。」 就这样，我再度返回冒险者公会。 我自己也有空，所以乾脆就留在那里等蜜米儿的父亲回来好了。 我就抱著这样的想法往公会去了。 ◆◇◆◇◆ 「……嗯？」 到了傍晚，来到冒险者纷纷从各地返回公会回报的时间。 大多数的冒险者都跟以往一样回报状况，领取报酬后离开，但有一组人却是神色慌张地进到公会里头。 由于罗琳也在里面，这让我更加在意。 可是我也不好就这样突然拦著他们问个究竟，所以在那些人完成回报并察觉到我的时候，我们这才总算有机会交谈。 「有发生什么状况吗？」 罗琳答覆了我的疑问。 「是有一点状况。出现了特殊的魔物，我们有人陷入了石化状态。普通的治愈魔术跟圣气都没法治愈……所以必须去找治疗药的材料才行。而且拿回材料也必须立刻进行调合……」 所谓石化状态，是遭魔物的吐息攻击或魔术、诅咒之类的方式而常有的症状，要解除也相对容易。 不过这次似乎是例外状况。 只是虽然大家脸上焦急，但既然不是绝对没法治愈，那应该就代表已经知道治疗手段。 「原来如此，那我也来帮忙吧。我想自己应该多少能提供一点帮助。」 「以你的知识，肯定不会只是一点帮助而已。那我们快走吧。」 看到罗琳动身，我也立刻跟了上去。 虽然我原本打算在这里等蜜米儿的父亲回来，但遇到这种状况也没办法。 我已经有跟冒险者公会告知蜜米儿平安的消息与她所在的地点，所以公会的人会代为转达，我应该是不需担心才是。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 「……不太妙，材料不太够。」 罗琳在制作治疗药的最终阶段时这么说道。 她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分量有些微短缺。 「就是之前捐出去的那些东西吧。」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要用到……」 「不过既然是这种情况，直接去拝炼教的教会请他们通融一下，应该就可以了吧？这是该互相帮助的状况吧？」 「……也对。现在要去另外采集或去找店家买也不容易，大概也只能那样了。」 我们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便动身前往教会。 出来接待我们的人，正好是亚德拉司祭。 「如果是这样，就请你们尽量拿去用吧。而且出事的冒险者，应该是法基拉先生吧？因为他就在我们经营的治疗院里头。」 「我知道他被送去治疗院，不过原来那里是你们经营的吗？那样正好。」 这样罗琳就可以得到材料，也能就地进行最后的调合工作。 而在罗琳看到那些材料的时候。 「……在交给你们时应该都还是未处理的状态，但这些材料处理得相当用心呢。是亚德拉司祭处理的吗？」 「是的。因为那样比较便于保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实在太完美了。好到不能再好了。这样调合也能立刻完成……好，完成了。」 真的立刻就完成治疗药的罗琳接著说道： 「那我们这就到治疗院去吧。」 说完后，罗琳便起身离开。 我也立刻跟了上去，而亚德拉司祭则对著我们的背影深深低下头。 ◆◇◆◇◆ 「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没命了呢！」 躺在治疗院床上豪爽大笑的人，正是蜜米儿的父亲，法基拉。 蜜米儿坐在床边，看到父亲平安复原，脸上也充满喜色。 法基拉在我与罗琳抵达时，已经连颈部都开始石化，所以我们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药送达，现在他已经痊愈了。 只是为了确认身体是否会有不适，直到明天他都得待在这里。 由于法基拉也已经取得委托要求的物品，所以在工作上似乎也不需要焦急，因此他自己也接受这样的安排。 「爸爸……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听到蜜米儿这么说，让法基拉脸上难掩尴尬。 「呃，可是冒险者这种工作……」 法基拉抓了抓脑袋，一下不知该如何答覆。 看到两人这样对话，我跟罗琳都觉得这不是我们该介入的问题，所以起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我们走出治疗院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亚德拉司祭。 由于这里是拝炼教经营的治疗院，所以他应该也是来确认状况的。 他可能也会在意法基拉的情况。 我们互相示意了一下，就这样擦身而过。 「……罗琳。」 「嗯，他的神色似乎有点……不，是非常奇怪。」 「你打算怎么办？」 「先看看状况吧。我想他应该是来找法基拉的。」 「那么这边由我来应该比较恰当。」 「也好。」 我们经由简短的对话确认事有蹊跷后，便分头去做各自该做的事。 ◆◇◆◇◆ 在漆黑的病房内，有只手正缓缓朝床上的身影逼近。 那只手的手中握有锐利的短刀，从那只手的动作，任何人都能看出接下来短刀要执行平常不会使用的用途。 不过，在动手的前一刻。 「……罢手吧。」 这个在病房内响起的声音，让短刀停了下来。 而短刀的主人这时才发现在病房内还有另一个目标之外的奇妙人物。 那个人身穿全黑的长袍，并带著骷髅面具。 换句话说……就是我。 「是雷特先生啊，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要说的话，亚德拉司祭。」 没错，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亚德拉司祭。 而睡在床上的人……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跟这个叫法基拉的人有过节。所以我来这里……是打算取他性命的。」 亚德拉边说边发出自嘲的笑声。 「你应该是大家眼中的好人吧？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你想知道吗？」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放弃杀人的念头。」 「……哼，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放不放弃的。至于理由……我以前也是冒险者。而且是跟这个人，法基拉一起合作。但是……有天他却叫我从队伍中离开。」 「嗯？你们有发生什么争执吗？」 「不是。而是这家伙认为队伍里不需要有炼金术师。他说炼金术师根本派不上用场。当时我确实还是个刚出道不久的菜鸟，也确实没多大本事，但我还是每天都有在进步的。可是这家伙却随便把我赶走……我有好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工作，最后才总算得到拝炼教收容，让我得以过活。但这段期间，这家伙却能作为王都的冒险者建立人脉，而我却只能无地自容地躲到马尔特来。」 「呃，这……」 其实这是挺常见的队伍踢人纠纷。 可是对被踢的人来说，会怀恨在心也无可厚非。 但亚德拉明明都能放下复仇心撑到今天了。 看来久别重逢有时不只是好事，也会有这种负面的状况。 如果法基拉没有到这里来，大概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可笑，但在看到他这张脸的瞬间，我就没法克制自己的恨意……你可以让我杀了他吗？」 在亚德拉说完话的瞬间，他高举手中短刀，脸上布满狰狞的笑容。 我见状立刻逼近到亚德拉面前，抓住他的手臂。 「……罢手吧。」 「你为何要袒护这种人？」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 「……咦？」 「如果你想杀他，那么今天只要不提供材料给我们就行了。但你会愿意交出材料，不正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个司祭了吗？」 没错，如果没有那些材料，治疗药就没法完成。 然而亚德拉二话不说便同意提供。 听我这么说才察觉其中矛盾的亚德拉，突然脸上满是泪水。 「……你说得没错……我心中没有丝毫疑问，只是觉得应该要那么做……原来如此，我已经是……对不起，雷特先生。我……」 「只要你肯罢手就行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根本下不了手。事情弄成这样，我也必须去自首才行。」 就在亚德拉这么说的时候。 「……用不著那么做。反正你也没有对我做什么。」 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声音的主人是应该睡在床上的法基拉。 其实我在中间就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但由于他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我原本还以为他是睡昏头了。 可是他看来意识似乎还挺清醒的样子。 至于亚德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法基拉……你不是睡著了吗？」 「我是刚刚才醒的。不过我醒来之后，听了你说的话，让我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在这里被你杀死才对。所以我才没有吭声。」 「你……」 「亚德拉。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太晚了，但当时我实在对不起你。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虽然这不能作为藉口，但我根本对炼金术师一点都不懂。今天我这条命甚至还是炼金术师救回来的，我真是太蠢了。」 「……已经无所谓了。我想杀你，但又放弃了。我接下来应该去自首……」 「我就说你不用自首了。因为我又没有被杀。」 「你是认真的吗？」 「跟我做的事情相比，这根本是小事。而且你愿意罢手，也算是救了我女儿的未来呢。」 「你是说蜜米儿吗？她是个好孩子……我差点就夺走她的父亲了。」 「你别再这样自责了……」 看到两人开始这样交谈，觉得已经无须担心的我，就这样默默走出房间。 虽然不确定两人是否算是就此和解，但他们心中的芥蒂应该会逐渐消失吧。 我是这么想的。 第三章 无数的秘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没有公爵千金看要死了 提到拉图尔家的庭院，通常是指宅邸与树墙迷宫之间的区域。 虽然在宅邸另一侧也有中庭，不过那里有植物园与药草园等设施，并不适合从事激烈活动。 「就这方面来说，在这里就算弄坏一点东西，也能靠迷宫的力量轻易修复。所以两位可以不用有任何顾虑，尽情施展身手也不成问题。」 站在树墙迷宫前的伊萨克这么对我们说明状况。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产生一个迟来许久的疑问。 「我听说那个树墙迷宫是靠魔道具的力量造出来的，那是真的吗……？」 「没错，确实是那样。据说那是仿造真正的迷宫打造而成，自远古时代流传至今的魔道具。不过并不会跟真的迷宫一样涌出魔物，也不会侵蚀周围环境就是了。」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让我稍稍感到放心。 如果说这座树墙迷宫也是一个拥有「迷宫核」的迷宫……光想就感觉有些可怕。 当然，考虑到萝拉是迷宫的主人，而她实际上也是一个想保护马尔特这座城市的人，所以应该是不成问题，但如果萝拉哪天因为某种理由，交出她作为迷宫之主的位置…… 虽说吸血鬼拥有极长寿命，这件事我也许不用操太多心，但我还是很难不去想像那种可能。 其实就算真的发生那种状况，我想自己大概也做不了什么。 也许我可以接手迷宫之主的位置？ 那样是不坏，可是……我记得要成为迷宫之主，似乎有某种限制的样子。 我猜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总而言之，这里算是个就算稍微弄坏东西也不成问题的地方对吧？这确实令人放心许多。」 「嗯，那我们就开始吧。首先就从确认雷特先生的身体能力，还有能够办到哪些事情开始吧。」 听到伊萨克那么说，我们便先从这个部分开始着手。 ◆◇◆◇◆ 我想就先确认我有多大力气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使劲握了一下。 只见那块石头表面立刻出现裂痕，没过多久就变成崩散在我手中的细碎石块。 「……就算早知道雷特拥有魔物的躯体，这样看起来还是挺惊人的。你应该没有施展什么能强化力量的技能吧？」 罗琳这么问道。 由于事实正如罗琳所说，所以我也点头回应。 「嗯，感觉就单纯是力气大幅提升的样子。之前我也把门把握坏了，真伤脑筋。」 「……雷特，你可别把我家的门把给弄坏喔。」 罗琳对我发出警告。 我知道啦，我自己当然也不是刻意想弄坏东西的。 当然，我自然也没有想弄坏罗琳家门把的意思，可是……如果不学会该怎样控制力量，那可就麻烦了。 话说回来，我自己虽然是这种状况，但应该还有一个感觉产生极大变化的人。 「莉娜在这方面又是怎样？我是指力气的部分。」 「我还没有试过耶……」 听到莉娜这么说，我便捡起另一颗石头，交到莉娜手中，让她试着握握看。 「嗯～……！！」 莉娜感觉相当卖力地握紧石块，在一段时间之后…… 伴随着碎裂声响，在莉娜手中的石块也应声碎裂。 「喔！」 莉娜满脸惊讶地发出惊呼。 我想莉娜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应该没有这种力气吧。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不少拥有惊人本领的人，就算有人持有能徒手捏碎石块的本事，也并非毫无可能。 比方说，如果是神银级的冒险者，肯定就拥有这种本事。 就算是金级或银级的人，说不定也拥有过人的力气。 不过，莉娜是前阵子才刚成为冒险者的少女。 她自然不会拥有那种能耐。 「看来莉娜的身体能力也同样提升了……」 我这么说完，伊萨克也点头附和。 「看来莉娜女士的能力，应该是在低阶吸血鬼的位置。如果单纯就力气来说，其实还比不上尸鬼。不过，力气虽然不算突出，但比起一般人还是强上许多。在魔力方面有什么变化吗？」 伊萨克最后的质问是同时对我跟莉娜两人发出的，所以我们也决定试着施展魔术。 话虽这么说，莉娜似乎对魔术没有太多知识，所以就由我先以搭配咒文的方式施展魔术，也算是提供莉娜一个范本。 「……呃……火焰啊，以我的魔力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这是我以前就施展过，算是最为基础的魔术。 话虽这么说，由于我以前施展的时候就有异常效果，所以大家都先跟我保持距离。 而我所发动的魔术，也不出所料…… 「……这与其说是点火，根本就是纵火了……」 我看着面前高耸的火柱，忍不住这么说道。 尽管我心里一直担心火焰会不会在树墙迷宫内延烧，不过树墙就算碰到火，也几乎不会烧起来。 我不确定是因为活树的关系，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眼前的火势确实很吓人。 就算是活树，正常来说应该也会被烧起来才对。 我想这很可能是树墙迷宫有某种特殊力量的关系。 「……我可用不出来这么厉害的魔术喔……」 等到火柱消散，三人重新靠近的时候，莉娜这么说道。 而罗琳接着解释： 「虽然很可能让人误会，不过刚才那只是初步生活魔术的〈点火〉而已。只要拥有足以发动魔术的魔力量，那是任何人都能施展的东西。莉娜一定也能施展的。」 莉娜跟罗琳似乎在我睡着的时候有过一番交流，彼此关系也颇为融洽，看起来没什么隔阂的样子。 对罗琳来说，似乎就像是同时得到一个妹妹跟实验动物，至于莉娜则像是同时获得姊姊与好吃的食物，两人看起来都相当开心。 ……这种关系说起来还挺恐怖的。 也罢，如果两人自己觉得没问题就好……真的好吗？ 我实在搞不懂年轻女性的想法。 就在这种大叔化的思考在我脑中打转的时候，莉娜一脸惊愕地对罗琳说道： 「刚才那是……生活魔术……？虽然刚才咏唱的确实是生活魔术的咒文，但所谓的生活魔术，是那种可以把整栋房子烧成灰的东西吗？」 「生活魔术指的是魔力消费量少，但相对的效果也极为渺小、最多只能对日常生活有些许帮助的魔术。其实那也只是俗称，在学术领域是有其他名称，不过……那些名称大概也只有学者会用吧。总而言之，就一般的定义来说，雷特施展的魔术虽然是生活魔术，但也已经不能说是生活魔术了。」 「说得也是……」 我看到食物跟实验动物正用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看人。 真是太过分了。 ◆◇◆◇◆ 其实说「实验动物」跟「食物」都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应该是吧？ 我想是吧。 虽然是有真的被做过实验，也有被当成食物。 不管怎么说，该确认的事还是得确认。 关于我的魔力这部分，应该已经够了。 现在能知道的，就是我在魔力方面获得相当程度的提升。 虽然跟真正的高手相比还算不了什么，但比起我还是铜级的那个时候…… 换算起来，现在大概有一百五十雷特的魔力吧？ 好吧，这是我乱说的。 如果以冒险者等级来说，我的魔力说不定有金级的平均值。 只是就魔术方面，我现在还没法顺利控制魔力，所以就魔术师的本领来说，我大概连铜级的魔术师都比不上。 ……也好啦，毕竟整个看下来，也算很不错了…… 「莉娜，你不需要拿雷特当范本，因为那家伙在很多方面都不正常。当然，那家伙在某方面展现出的平均值，也不可以视为标准。因为他是那种必须要将他的平均值视为异常值去看待的类型。」 罗琳用安慰莉娜的语气这么说道。 ……虽然我在某些方面发挥平均水准的时候，就数值来说实在不太合理，但应该也有比较委婉的说法吧……我忍不住这么想道。 也罢，毕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状况了。 就算在我变成不死魔物之前，就实力来说虽然一点都不突出，但我终究是个同时拥有气、魔力、圣气的人，而且我自己明明没多少本事，但却执着要独自活动，所以我也有自觉自己是朝着异于常人的方向发展。 正常来说，像我这等实力的人，通常早早就会放弃走冒险者这条路，投身其他行业；不然也是跟有类似实力的人合作，有效率地去承揽能够解决的工作赚钱，等存到一笔钱之后改行去开个旅店或当行商客，那样才是普遍的选择。 以前那些跟我有不错交情但没法在冒险者这行混出名堂的人，大多都是这么做的。 我自己偶尔也会去想那些人现在过得怎样了。 会一直留在马尔特的人，其实是少数派。 也许是打从选择走冒险者这条路开始，就注定有飘泊气质，也可以说是抱有想自由在世界上游走的心态，很少有人会一直待在自己生长的城镇或留在单一据点。 ……我好像想远了。 「……可是，我现在也是低阶吸血鬼……至少是类似那样的东西，所以不是也该跟雷特先生一样当成异常值看待吗？」 莉娜意外冷静地对罗琳这么问道。 ……不对，或许也不能算太意外吧。 虽然莉娜在一开始遇见我的时候，是被我当时的模样吓到腿软，但一旦接受状况，她的思考要比我更加积极。 相较于当时只会沮丧认为自己一身干尸模样、根本就不可能回到镇上的我，就是莉娜不断给我鼓励，我才得以有返回城镇的勇气。 单就乐观这点来说，莉娜要远比我强得多了。 听到莉娜说出那透露出自己个性的话语，罗琳先是露出颇为欣赏的表情，接着给出答覆。 「考虑到你接受了雷特的血，所以确实也有那种可能。我们来试试看就知道了……话说回来，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奇怪，但我想你心情也已经平复许多，所以我还是确认一下，你对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件事，不会感到惊讶或困惑吗？我感觉你似乎不怎么抗拒的样子。就连伊萨克先生在对你说明状况的时候，你也没有抗拒，当时我是认为事情太过突然，也许你还没法掌握状况，但现在应该另当别论了吧？」 面对罗琳的质问，莉娜也给出答覆。 「对喔……这样一说，好像也对耶。正常来说，应该会更加混乱才对。可是，因为我已经认识雷特先生了，所以我知道就算变成魔物，变成不死魔物，好心人还是一样好心。而且……嗯～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说，我感觉现在的我，好像是……比较没有感情起伏的样子……」 听到莉娜的解释，罗琳就像是理解状况般，微微点头。 「所以是遇到食尸鬼雷特的经验，先帮忙缓和了打击吗？除此之外……我记得雷特以前确实也有提过类似的事。就是在变成不死魔物之后，感情的起伏会变小。伊萨克先生，这算是常见的状况吗？」 罗琳这么向伊萨克寻求意见，而他也点头表示肯定。 「由于我天生就是吸血鬼，所以不太能实际体会那种感觉，不过……据说人类在变成吸血鬼的时候，确实会有那类倾向。话虽这么说，但也不到完全失去感情的地步。我是听原本是人类的吸血鬼说过，大概就是会变得比较不容易激动，会以更偏重合理性的方式去思考。」 「真意外……我原本以为雷特跟莉娜是相当罕见的例外，原本之前也有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人吗？」 「主人也说过，在需要伴侣的时候，偶尔就会有那种状况。不过那种状况并不多见。毕竟现代的吸血鬼几乎都是从同族当中挑选伴侣。虽然也会有吸血鬼抱着戏谑心态跟人类交媾，但那种状况也很少会将对象变成同族。」 所以说，吸血鬼是可以跟吸血鬼生孩子的吗？ 就伊萨克所给的解释，虽然我完全没听说过前者的例子，但关于后者……也就是吸血鬼抱着戏谑心态与人类接触，我是听说过那种传闻。 话虽这么说，那类传闻大多是捏造或误会，就是那种认为某人是吸血鬼与人类生下的混血儿，也就是半吸血鬼的传闻。 我听说过在乡村有人被认为是人类跟魔物生下的孩子，因此遭到迫害……可是实际调查之后，大多都是那个人根本不是半吸血鬼，而是拥有自己无法控制的特殊魔眼，或是拥有过多魔力，会无意识影响到旁人的状况。 至于真正的半吸血鬼，罕见程度大概就跟神银级在冒险者当中的比例差不多。 至少我就从没见过半吸血鬼。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过的魔物也是多到数不清就是了。 只是这类伪半吸血鬼的传闻，其实也会吸引到不少人，我自己也会为了赚外快，经常留意这类传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刚才提到的魔眼，或是拥有过多魔力的人，都是颇有魅力的存在。 所谓的魅力，并不是指那种人很适合成为活人祭品，或是可以把魔眼挖出来移植到别人身上那类的骇人理由，而是对于想找优秀学徒的魔术师、骑士团，或是国家军队来说，那类对象都是备受期待的人才。 话虽这么说，真的拥有特殊魔眼以及拥有大量魔力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多。 ◆◇◆◇◆ 「虽然关于吸血鬼生态的部分，我还有很多想问的事，但就先放到以后再说吧。总而言之，莉娜的感觉除了受到她本身变成吸血鬼的影响之外，也是因为她早已越过了会受到打击的阶段，大概可以这样解释吧。莉娜不是那种容易惊慌失措的个性，真是太好了。」 罗琳这么说道。 听到这里，莉娜不禁微倾脑袋。 「如果我表现得惊慌失措，又该怎么办？」 她这么问道。 罗琳回她： 「……如果可以用讲道理的方式解决，应该就是耐心说服吧。毕竟你是突然变成吸血鬼，会陷入某种程度的混乱也是当然的。问题是怕你会失控到跑上街头，大肆宣扬自己变成吸血鬼的事实，如果演变成那种状况……」 「会怎么样？」 「……我可能就得将你除掉了。因为那种状况，你对我们是有害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罗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摆出极为理所当然，丝毫不感到心虚的态度。 她这样的反应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罗琳并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她的感情中也包含着极端追求合理性的部分。 她能快速做出取舍，面对只能二选一的状况，她会果断选择重要的一方，将另一方抛弃，这就是罗琳的个性。 以刚才提到的状况来说……大概就是要罗琳从我跟莉娜当中二者择一吧。 我想罗琳本身应该并不会排斥莉娜，或认为莉娜是个碍事的人。 可是如果遇到别无选择的状况，罗琳也会在无奈之下做出选择。 想到这里，就更让人庆幸莉娜拥有的乐观个性。 而且听到罗琳这么说，会大表不满也不奇怪，然而莉娜在这方面的感觉似乎也与常人不同。 不知这是否也是因为变成吸血鬼之后，比较没有感情起伏的关系。 莉娜十分冷静地对罗琳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可是，有人可能会那么做吗？因为如果上街去嚷嚷自己变成吸血鬼，不是只会被人抓起来甚至杀掉吗？我才不想死呢……虽然现在变成不死魔物，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活的还是死的……」 「这样说确实没错。可是，可能会有人天真到认为只要去教会之类的地方，说不定就有人能帮忙解决问题。所以也不能断言毫无可能。」 「啊……说得也是，确实会有那种人……」 实际上也跟罗琳说的一样，如果是其他人变成不死魔物，会认为去教会就会有人把自己治好的人，肯定不算少。 因为宗教团体一直都是将不死魔物当成污秽的存在，而且也确实有能行使圣术，净化污秽的圣人。 会认为说不定能借助那种力量恢复原状，并不是什么不合道理的想法。 只是就现实来说，那是办不到的。 圣人、圣女口中所谓的净化，其实就是将对象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灭，并不是将魔物变回人类的技术。 如果是遭恶灵附体之类的状况，是有可能只将恶灵消灭就让人恢复原状，可是如果是身体完全都变成魔物……就我所知，并没有任何复原的方法。 所以就算去了教会，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那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把脑袋放到断头台上的行为。 而莉娜看来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所以请放心吧。」 「我想也是。好吧，这样看来应该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喔，话题似乎扯远了。原本是说要看莉娜的魔术呢。你知道怎样使用咒文吗？」 「知道……不过我没自信能有刚才那种威力就是了。」 「没有威力没关系。应该说刚才的状况反而算是一种失败……对发动魔术有自信吗？」 「那不成问题。虽然我身为剑士，都是在利用魔力强化体能跟武器的魔术，但要施展初步魔术还不成问题，可是……如果是更进阶的魔术，就有点那个了。」 「有点那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过去一直都跟着身为骑士的哥哥学习武术……所以虽然懂一点跟剑术有关的强化魔术，但其他魔术几乎都没有学到。所以要说我其他还会的魔术，就只有初步魔术而已……」 莉娜的哥哥，应该就是隶属于亚兰王国第一骑士团的伊德雷斯罗格吧。 虽然他现在应该已经返回王都工作，不过关于他的事……正确来说，跟莉娜家族有关的事情，我们也都必须花时间考虑才是。 毕竟自己的女儿、妹妹突然变成吸血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于这类问题，晚点也得找机会讨论一下。 「嗯，是骑士啊。虽然我不清楚亚兰的骑士懂多少魔术，但帝国骑士在魔术方面一般都会拥有中级程度的造诣……也罢，只要能用魔术就可以了。用一招魔术来看看吧。」 莉娜顺从罗琳的指示，往前站了出去。 我跟伊萨克都稍稍保持距离，观察状况。 虽然应该不至于像我那时候一样，可是……这种事没人能打包票。 莉娜开始念出咒文。 「……火焰啊，以我的魔力为养分，在此显现……〈点火〉。」 下一瞬间，一团拇指大小的火焰从莉娜的手掌末端喷出。 「……挺普通的。」 罗琳这么说完，伊萨克也接着说： 「很普通呢。」 他这么点头附和。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失望的结果，但之所以会带有令人期待落空的气氛，自然是因为我刚才展现出异常结果的缘故，这让我不禁对莉娜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一段时间之后，当莉娜手中的火焰消失，罗琳对莉娜问道： 「实际用过魔术之后有感觉到什么吗？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同吗？」 「我觉得不怎么会累。也没有魔力减少的感觉。」 「……以一个新人来说，你的魔力量确实挺多的。只是我不是很清楚低阶吸血鬼的魔力量多少算是正常……伊萨克先生？」 「这个嘛……如果是生活魔术，应该拥有就算连发也不用担心魔力会耗尽的魔力量。由于恢复量也比一般人多，整体来看，应该拥有相当于人族中坚水准魔术师的魔力量。」 「低阶吸血鬼就能拥有那种魔力量吗……那如果是更高阶级……还真是可怕。」 中坚水准这几个字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但魔术师的攻击力相当可观。 拥有那种程度的魔力量，又能认真学习魔术的话，就已经足以在国家当中有一份体面的职位了。 当然，如果是不懂得使用魔术的人，那空有魔力量也没有意义就是了…… ◆◇◆◇◆ 「力量跟魔力都看过了。再来是……雷特自己有什么想试的吗？」 被罗琳这么一问，我也做出回应。 「这个嘛……因为莉娜是接受了我的血，所以算是我的眷属吧？」 「就一般的吸血鬼来说，是那样没错……」 罗琳边说边望向伊萨克。 罗琳自己虽然对吸血鬼也有不少知识，不过关于吸血鬼的问题，直接问身为吸血鬼的伊萨克还是比较快。 伊萨克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基本上是那样没错。要说有什么例外，大概就是当眷属的实力胜过主人的时候，偶尔会有眷属独立的状况发生吧。不过这应该是人类不太会知道的部分就是了……」 说到这里，伊萨克观察罗琳的反应。 罗琳回应道： 「这件事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对人族来说，这大概算是无从调查的情报吧……对了，那算是常有的状况吗？」 「算是很少发生的状况。因为要满足条件相当困难。眷属就算提升实力，魔力跟血也会被主人征收，所以正常来说是不可能胜过主人的。要说有什么例外，就是当主人鼓励眷属那么做的时候，大概就有可能实现。可是吸血鬼如果能对眷属有余力到那种地步……一般来说，应该也是相当强大的存在。那样就算想拥有超越那种存在的实力，本身应该也会是一大难事吧。」 「原来如此……那么刚才提到的征收又是什么？」 「主人能够强制夺取眷属得到的血与魔力。光是听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人想像吸血鬼是把尸鬼跟低阶吸血鬼当成奴隶使唤，不过主人也能将自己的血跟魔力赋予眷属，所以对眷属来说并非全是坏事。例如拥有复数眷属的主人可以让眷属们去收集鲜血，当眷属各自收集的血量有落差时，也能借由个别的征收，再将血液平分给眷属。这也算是一种可以降低狩猎失败风险的方法。」 虽然那么做也有那么做的缺点，不过人类的血液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东西。 考虑到在人类当中也有像是吸血鬼猎人那样的存在，就算再怎么小心，想要在城市里获得人血，失败的状况肯定不少。 而身为主人的吸血鬼，这种时候就更能运用那类能力来支配眷属。 「我也拥有那种能力吗？」 被我这么一问，伊萨克想了一下。 「我不敢肯定……可是，毕竟同样是摄取血的魔物，在能获得眷属这方面也相同。考虑到眷属也需要鲜血……身为小鼠的艾德尔肯定也需要血才对。之前雷特先生都是怎样处理这个问题的？」 我被伊萨克这么问道。 之前……我虽然有把罗琳的血分给艾德尔，不过它身体的大小跟我不同，消费量也远比我要少。 我记得它只需要一滴血就能撑三天的样子。 伊萨克听我这么说完之后…… 「由于雷特先生似乎是能只靠极端少量血液就能维生的类型，我想艾德尔应该也一样。而且艾德尔也有可能自行从雷特先生身上获得补给……」 伊萨克说了一件我不能当作没听见的事。 自行补给？ 「这话怎么说？」 「如果主人没有特别限制，眷属就能自由从主人身上领取血液或魔力。所以……」 换句话说，艾德尔也有可能那么做。 原来如此，我对这件事确实有些头绪。 毕竟我身上的魔力、气、圣气，都曾被艾德尔擅自拿去用过。 我想血液的部分应该也一样。 所以我是补给基地吗…… 也好，是没差啦。 可是，如果艾德尔能那么做的话…… 「莉娜也可以那样做吗？」 我试着对莉娜这么问道。 虽然两者分别是前人类跟前小鼠，但在分类上同样都是我的眷属。 想成莉娜也有同样能力，应该是不会错的。 应该说，这其实也是我打一开始就想问的事。 就是莉娜是否能像艾德尔一样，运用我身上诸如魔力等力量。 如果可以，那会相当方便，也能提升莉娜的整体实力。 像魔力这类的东西，就各方面来说，量都是相当重要的要素。 就这点来看，如果莉娜能从拥有可观魔力的我身上取用魔力，对莉娜肯定也有好处。 毕竟莉娜现在变成了魔物，很难说她在什么时候会成为他人的猎物。 尽管莉娜不是吸血鬼，只是类似吸血鬼的魔物，而且还是连吸血鬼都难以分辨差异，外表怎么看也都跟人类没有两样，但这种事还是必须谨慎。 「……嗯～我不知道耶。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 莉娜这样答覆了我的疑问。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我肩上的艾德尔突然一跃跳到莉娜头上，接着开始用爪子拍打莉娜的额头。 「……哇！？呃……嗯……我、我明白了……是这样吗？」 然后，她开始喃喃自语。 下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有些微减少。 「……嗯，刚才莉娜体内的魔力应该有增加吧？」 罗琳这么说道。 我也向莉娜确认。 「……成功了吗？」 「咦？啊，是的。刚才似乎是艾德尔先生教我该怎么做的样子……」 听莉娜的说法，艾德尔在跳到莉娜头上之后，似乎就能向莉娜传达它的意志。 而内容正是该如何从我身上取用魔力的方法。 就艾德尔的说法，诀窍就是不用抱有丝毫顾虑，用像是抢东西的感觉大胆把魔力取走就行了。 ……它原来一点顾虑都没有吗？虽然就结果来说，我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取走太多魔力，所以那种方法或许并没有错。 我向回到我肩上的艾德尔确认我的疑虑，看来在熟悉方法之前，其实也没法从我身上取走太多力量的样子。 不过，只要熟练之后，想要取走多少力量都不成问题。 听起来似乎是个相当危险的机制……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艾德尔告诉我这种行为也是要有我的允许才能实行，所以我身为主人，只要善加调整就行了。 感觉这有点考验我上司资质的味道。 所以我的部下，就是一只嚣张的小鼠，跟老实的年轻女孩吗…… 感觉还真是个颇为奇妙的组合。 算了，也罢。 比起那种事，除了魔力之外，我还想让莉娜试试看她运用圣气时又会怎样。 ◆◇◆◇◆ 「现在我知道你能从我身上取用魔力了。但其他力量……像是气跟圣气也可以吗？」 被我这么一问，莉娜回覆我： 「……气的部分我搞不太懂，但圣气似乎可以的样子。嗯～……」 莉娜似乎开始进行尝试。 一段时间之后，我便感受到身上的圣气流向莉娜体内。 被取走的量依旧不大。 大概就相当于我还是铜级冒险者时能运用的圣气量。 换句话说，最多也就是能净化脏水的程度。 虽然那种能力在外出时是很好用，不过跟圣人、圣女行使的奇迹相比，自然不免让人感觉有些寒酸。 伊萨克会稍稍跟我及莉娜站开一段距离，他果然不太喜欢圣气的感觉吧？ 我试着开口确认。 「伊萨克，圣气会对你有影响吗？」 被我这么一问，伊萨克脸上透露出苦涩。 「……感觉实在很不舒服。虽然吸血鬼跟骨人那种程度的魔物不一样，不至于被稍微净化就会有严重伤害，但还是……该怎么说呢？如果说像是被烟熏的感觉，你有办法理解吗？」 「啊……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那样确实不好受……」 就算不容易致命，但也会想尽可能避免置身在那种状况。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虽说如此，我总是得要调查关于圣气的部分，所以也只能请伊萨克稍稍忍耐。 而伊萨克似乎也能体谅我的想法。 「雷特先生不用有太多顾虑，我只要保持现在这种距离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我也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话说回来，让伊萨克感到排斥的圣气，对莉娜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这应该代表莉娜身为我的眷属，跟一般的吸血鬼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样子。 我对莉娜问道： 「你有办法操控圣气吗？我是指用圣气进行净化跟治愈，还有将圣气注入武具里……」 圣气跟魔力不同。 就算不知道理论与架构，也能自然知道用法。 但那有可能是因为那份圣气是属于我自己的力量。正确来说，是神或精灵直接赋予我的加护，而没有相同背景的莉娜，说不定没法跟我一样自然而然就知道用法。我就是抱着这个疑虑才这么问的。 不过，既然艾德尔可以用，我想莉娜能运用圣气的可能性应该也很高。 莉娜给出答覆。 「我感觉自己似乎大概知道用法。呃……」 莉娜虽然想要尝试，但似乎不知道该对什么对象加以净化。 看到莉娜不知所措的反应，罗琳开口说道： 「……随便找个目标就可以了。就像这样。」 罗琳这么说完，便朝地面上的杂草施加净化。 罗琳同样是被那个叫维洛什么的东西当成信徒，而被赋予圣气的人之一。 所以罗琳现在也能使用圣气。 换句话说，在宗教团体眼中，罗琳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圣女，可是……她实在没有圣女的感觉。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比较像是魔女吧…… 不管怎么说，或许是那个神灵的力量不算大，所以罗琳得到的圣气量也不多。 尽管如此，也能够发挥净化与简单的治愈效果。 被罗琳施加净化的杂草似乎少了些许脏污，变得稍微亮眼了一点，而且还多成长了几公厘的高度。 虽然看来我这个堪称是移动肥料的人眼中那不算什么，不过从这点也可清楚看出罗琳也拥有植物系神灵的加护。 只是罗琳的作法，应该不是让杂草带有圣气就是了。 就这点来说，我依旧是相当特殊的例子…… 而莉娜在看过罗琳那么做之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随即便跟罗琳一样净化附近的杂草。 就跟罗琳那时候一样，杂草变得稍微漂亮一点，并且多成长了几公厘。 而在杂草上面……一样没有带着圣气。 我抱着尝试的心态，也做了同样的事，而被我净化的杂草多成长了几十公分，而且还开始散发些微的圣气。 这让在一旁的伊萨克简直就像是看到散发恶臭的大花一样，忍不住皱眉。 感觉这玩意让他相当难受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我们在离开时，把这玩意一并带走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伊萨克的反应是…… 「……没关系，毕竟这里算是庭院边缘的位置，感觉如果萝拉大人看到，应该会很想收藏起来，所以放着也没关系……」 伊萨克这么说道。 萝拉……对喔，她有收集罕见魔道具的嗜好。 一定要说的话，这玩意感觉也是可以归类为某种魔道具。 就算不是那样，似乎也有机会成为制作魔道具用的材料，要说萝拉会想把这玩意留下来，也确实是说得过去。 「那我就先把这玩意摆在这里，如果有什么状况再跟我联络，到时我会立刻来把这玩意收走的。」 听我做出这样的承诺，伊萨克也点头同意。 话说回来，莉娜虽然从我身上取用魔力跟圣气都不成问题，但在气方面，似乎完全无法运用。 真是奇妙…… 「你完全没法从我身上取走气吗？」 莉娜被我这么一问，先是呻吟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尝试什么，不过…… 「……怎么试都没办法的样子。」 莉娜沮丧地这么说道。 就在我觉得奇怪的时候，罗琳接着说出她的看法。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想气可能得跟其他人一样，要经过训练才能使用。那原本是战士用来强化自身肉体而练成的能力，所以应该得经过相当程度的训练才能运用。而莉娜原本就能运用魔力，圣气则是只要拥有就自然能学会用法，我想差别应该就是在这种地方吧。」 原来如此，这样说起来也不无道理。 也就是说，眷属没法取用自己不瞭解的力量。 话说回来，如果是那样，这代表艾德尔原本就对怎样用气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吗…… 好吧，回想起来，就小鼠来说，艾德尔确实是比较难搞一点。 也许艾德尔对气的瞭解并不深，但确实有可能懂得用气。 毕竟从气是源自生物身上的生命力来看，那也没理由是只有人类能施展的力量。 换句话说，有可能是莉娜对那种力量还不够熟悉…… 关于这个部分，以后应该可以另外再找时间确认。 而且只要我教莉娜如何用气就能解决了。 ◆◇◆◇◆ 「所以需要确认的部分，大概就这样吧……不对，还有一件事。虽然可能没多少变化，不过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罗琳说完这些话，看到我微倾脑袋，一脸搞不懂她意思的模样，让她用傻眼的表情继续说道： 「……是你的翅膀啦，翅膀。要是翅膀的力量提升过头，把你整个人喷到月亮背面去怎么办？所以我才想说先在宽敞的地方试试看有多大力量比较好。」 ……也对，这样说确实没错。 毕竟光是腕力，如果没控制好，可能就会让我变成每次跟人握手都会把对方手握烂的危险人物。 所以现在让增强的魔力跟气流过翅膀，也可能让我整个人不知喷到哪去……这并不是毫无可能的状况。 「那我就来试试看好了……对了，一般来说，吸血鬼应该不会长翅膀吧？」 我先试着跟伊萨克确认这件事，而他这么说道： 「……是那样没错。可是，毕竟在兽人族当中也有像鸟人那样的种族，所以……如果是那类种族成为吸血鬼的眷属，也是会有翅膀的，可是……」 那种翅膀是该种族原本就有的东西，跟我的状况应该不同。 可是这样一说，又会有我身上的翅膀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疑问……这点似乎连伊萨克也不太清楚，所以暂时还没法有什么结论。 「好吧，总之就先试试看再说……翅膀……哇！」 为了让翅膀出现，我试着在心中唤了一下，随即感觉到远比自己想像还要大的东西从背部窜出。 我的翅膀之前没那么大吧？ 之前最多就是几十公分，而且唤出翅膀的时候，也不会有刚才那种感觉。 然而，当我战战兢兢地转头一看身后时。 「……好大！」 我背上有着单翼就超过我身高的巨大翅膀。 而且那像是蝙蝠翼膜的玩意，让我隐约还能感觉到有鳞片包覆。 皮膜的部分虽然是红色，但边缘部分却是暗绿色。 ……这是什么状况…… 「……看起来有点像龙的翅膀呢。为什么这种东西会……？」 罗琳一脸困惑地这么说道。 没错。 在我背部的翅膀，看起来就像是龙身上会有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跟真正的龙翼相比还是显得又小又寒酸，就只是有类似的形状而已。 「好帅喔！我背上也长得出来吗……」 听到莉娜这么说……这样说起来，这件事我们还没确认过呢。 搞不好莉娜也会长出这种东西。 「在兽人当中有被称为龙人的上位种族，我想他们应该会拥有这种翅膀。」 伊萨克打量我的翅膀这么说道。 龙人。 虽然我知道有那样的种族，但并没有亲眼见过。 最主要的理由是马尔特这里，甚至是整个亚兰王国都算是个超级偏乡，所以住在这里的种族有大半都是人族。 人族跟其他种族相比，虽然没有什么乍看之下就能区分的突出特征，但相对的是连这种穷乡僻壤都能轻松居住还会不断增加数量，就这点来说可以算是最强的特征。 其他种族对于居住环境意外地挑剔，甚至还有些种族只能在特殊环境下生存，所以并不像人族这样到处都有。 例如精灵族如果不待在森林里，似乎就会很难受。 虽然不至于到没有森林就会像是陷入戒断症状那样，最后一定会痛苦而死那么夸张，但听说精灵族在没有森林的地方，就会比较忧郁。 而那种忧郁会让精灵族持续衰弱，严重的时候，听说也会丧命。 虽然也有能够离开森林生活的精灵族，不过据说那也是少数派。 如此这般，我虽然没亲眼看过龙人，不过听说龙人原本就是相当罕见的种族。 「罗琳有见过龙人吗？」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也摇了摇头。 「没见过……我听说他们在兽人当中也是有特殊地位的种族，也因为这样，鲜少会在人前现身。虽然帝国还不能算是崇尚人族至上主义的地方，但也算是有那类倾向的国家，所以兽人也不会靠近帝国……伊萨克有见过龙人吗？」 听伊萨克的说法，似乎是有见过的样子，而伊萨克也对我们点头。 「见过，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有见过几次。不过我们并没有交谈，比较像是意外撞见的感觉。我记得对付起来相当棘手……」 ……棘手？ 感觉似乎并不是什么和平的相遇。 也是啦，伊萨克毕竟是吸血鬼…… 所以说，双方有打起来吗？ 「可以问你们为何会打起来吗？」 「他们跟我们当时正好都想要同样的东西。所以演变成互相争夺的状况……那时对方也是秀出跟雷特先生背上同样的翅膀应战。我记得他们用气的功夫都相当厉害。」 气吗？ 所以说，龙人并不是魔术师系，而是肉体派的种族吗？ 虽然说兽人大多是那样，不过其中也有擅长魔术的种族，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算了，先不管那个。 「所以说，这玩意比较接近龙人的翅膀吗？真希望能找个龙人问问看对方的意见呢。」 如果能直接问到龙人的意见，说不定会得到「这跟我们的不一样！」或「喔，同志啊！」之类的答案。 虽然我想得很简单，不过伊萨克倒是面有难色地摇头。 「不，最好别那么做。他们的自尊心异常强烈。如果你身上的翅膀跟龙人不同，有可能会被视为在模仿他们，让他们想除掉你。而且，虽然你不是吸血鬼，但光是身为类吸血鬼的魔物，就很可能会惹上麻烦……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种族有强烈自尊心，所以肯定很难容忍吸血鬼身上长有他们种族的特征。」 原来如此，原来龙人是那样的种族…… 想想还挺恐怖的。 这样说起来，光是我身上的翅膀被他们看到，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所以随便用这个翅膀，可能也是一件挺危险的事。 其实光是身上有长翅膀被人看到，可能就会惹上麻烦，虽然我原本就不太可能会常用到这对翅膀的能力，但也得考虑到意外状况。 不管怎么说，我也只能靠自己多留意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只能求助鉴定神了吗？」 无论是调查我是什么种族，还有关于面具的问题，看来都只能寻求鉴定神帮助了。 虽然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鉴定神亲自在为我鉴定…… 「我想那算是最安全的方法。总而言之，如果只根据外观跟特征要为你的种族命名，大概可以说是吸血龙人吧。只是过去并没有那样的种族就是了。」 伊萨克取了这感觉有些随便的名字。 好吧，虽然他可能是有认真想过，只是感觉实在太直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 关于我身体的问题，目前大概也就知道这么多。 虽然到头来还是没能有什么明确的答案，但最重要的是掌握自己有多少能力。暂且就先这么想吧。 再来必须要谈的，就是关于城镇的问题。 我率先开口说道： 「虽然事情已经过一阵子了，但迷宫应该已经停止扩大了吧？」 我询问的对象当然是伊萨克。 伊萨克也点头回应。 「嗯，我想应该已经受到萝拉大人控制了。之后并没有看到继续扩大的迹象。只是……」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件事我想还是请各位亲眼确认比较好。总而言之，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不严重就好，可是……」 真的吗？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怀疑，只见罗琳对我微微点头。 看来就罗琳的认知，也不会是大问题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我应该也能放心才对。 「有向冒险者公会回报状况了吗？」 「还没有。因为关于这个部分，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先串通好说法。尤其是关于萝拉大人成为迷宫主人这件事，我希望能够保密。」 这样说也对。 毕竟讲到那个部分……很可能会透露萝拉其实是吸血鬼的事实。 尽管萝拉跟伊萨克都有关于「迷宫核」的知识，可是那在人类之间，应该是少有人知道的知识。 至少我就从未听说过。 就连长年从事冒险者工作的我都从未听闻相关知识，那么有可能连冒险者公会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有人知道，而且有瞭解其中的性质，那么能够吸收「迷宫核」的萝拉又是何种存在，也可能会因此曝光。 像这类的危险，我想也是该尽可能避免才是。 毕竟尼芙也还在马尔特。 她明显是个如果察觉到关于吸血鬼的蛛丝马迹，就会穷追不舍的那种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萝拉是吸血鬼这件事曝光，那我们也可能遭到怀疑。可是又该怎样回报才好呢……」 听到我这么说，罗琳接着开口： 「关于这件事，其实应该不用想得太复杂吧？毕竟你之前已经跟沃福说过要去解决舒米尼了，你就说解决舒米尼之后，各种异状就自然停止，这样应该是最好的说法。」 罗琳的意思，就是用十分单纯的方式去解释状况。 也就是完全不提及有关「迷宫核」跟迷宫主人的事情，只要回报说我们击败了舒米尼，这样沃福应该也无从怀疑。 虽然事实是萝拉吸收了「迷宫核」才让城镇恢复平静，但这个部分可以让沃福想成是因为舒米尼被解决的关系。 毕竟眼前有城镇恢复平静的事实，所以沃福也没理由去挑毛病。 况且在地下还有迷宫在，冒险者公会也得费心思进行调查，但「迷宫核」已经在萝拉那里，而迷宫主人也是萝拉。 所以不管冒险者公会怎么调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东西。 「也对，就那样说吧。伊萨克也同意这么做吗？」 被我这么一问，伊萨克也点头赞成。 「嗯，那样我也没意见。还有……关于莉娜女士的部分，就说发现她倒在迷宫深处好了。虽然要说是路上偶然碰到也不是不行……你应该是被舒米尼抓住，所以才会在那里的吧？」 伊萨克这么向莉娜确认，莉娜也立刻回答： 「没错。我当时突然没法跟队伍的另外两人取得联络，在到处找他们的时候被抓的。我那个时候被吸了血……后来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那里了。」 莉娜说的应该是莱兹跟洛菈吧。 他们应该是先被抓走的人。 听莉娜的说法，他们有固定下榻的旅店，而莉娜去那里等到他们平常回旅店的时间也一直没等到他们回来。 所以莉娜才会到处去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人，但怎样都找不到人，最后就跟莉娜自己说的一样，连她也被吸血鬼抓走。 「如果是那样，莉娜他们下榻的旅店有一整个队伍没有回去这件事，肯定会被人注意……所以要说莉娜没有被抓，应该有困难。老实说莉娜有被人抓住，但最后平安获救比较好。」 虽然是可以用偶然遇到的说法，但考虑到说不定有人知道莉娜曾经失踪，之后可能会在这部分启人疑窦。 我想还是尽可能根据事实构筑谎言比较好。 毕竟莉娜被抓是事实，要是有人问说那段时间怎么都没看见她，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们就只是没有提到莉娜变成吸血鬼跟迷宫主人的部分而已。 「我明白了。如果被人问到，我那样说就对了。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过问就是了。」 莉娜这么说道。 她说得确实没错。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只不过是城镇上少了一个冒险者，并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最多就是会有人猜测可能是在哪里丢了性命，稍微惋惜一下罢了。 就算是冒险者公会，除非是相当重要的人，或是在特殊状况下不可或缺的人物，否则也不会特地派人去找。 而莉娜应该就是公会不会特地去找的人。 「可是考虑到这次的特殊状况，由于有人变成了魔物，甚至还有不少冒险者变成了尸鬼，要是失踪一段时间的冒险者再次现身，有可能会被遭到质疑。」 换句话说，就是莉娜有可能会被怀疑是否变成了魔物或尸鬼。 毕竟要是在跟往常一样活动的冒险者当中有吸血鬼跟尸鬼混在里头，那确实是相当吓人的事。 ……虽然我实际上就是混在冒险者当中的魔物，而莉娜以后也会跟我一样。 「这样一说……也对，我会小心不让自己身分曝光的。」 我说的话让莉娜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我就先到冒险者公会去回报状况吧。大致上就是用刚才的说法。至于比较细微的部分嘛……应该总是说得过去吧。」 应该啦。 其实我也没有会特别遭到怀疑的理由。 只是沃福的直觉相当敏锐，这是让我会稍稍感到不安的要素，可是……我也只能相信不会有问题了。 第四章 往昔的吸血鬼 虽然伊萨克说还要传授我其他的吸血鬼技术，不过我们决定这件事等我向冒险者公会回报状况之后再说。 因为如果不快点回报，也有可能会让沃福等到不耐烦。 虽然马尔特城镇中的状况已经趋于平静，所以我可能不需要这么在意时间，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早点解决。 有可能会被质疑跟可能会有问题的部分，也都事先考虑过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至于伊萨克自己则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前往冒险者公会。 理由是现在公会那里有尼芙在。 尼芙对吸血鬼有异常的嗅觉。 要是伊萨克撞见她，搞不好会立刻被尼芙用〈圣炎〉招呼。 莉娜虽然也有同样的风险，不过她跟我一样，对圣气并没有任何避忌感。 虽然说正常的吸血鬼也不至于一碰到圣气就会消灭，受到的伤害虽然恢复较慢，但一样能在短时间复原，只是似乎还是会留下类似轻微烧伤的感觉。 换句话说，对圣气没有避忌感的莉娜，很可能也不会受到〈圣炎〉影响。 话虽这么说，能够不被〈圣炎〉烧到还是最好的，可是……尼芙也不是能随便唬弄过去的对象。 关于这一点，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只要待在城镇里，就免不了可能会与四处徘徊的尼芙碰面，既然这样，那趁着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让莉娜与尼芙见面，说不定还安全一点。 只是到时无论有什么结果，我跟莉娜彼此都脱不了关系。 「……话说回来，混乱似乎比想像中要少呢。」 我在前往冒险者公会的路上这么说道。 毕竟我之前也目睹过街上的惨状。 所以我原本以为城镇里的状况会更加混乱，或是会遭遇更多惨不忍睹的状况。 可是我目前还没有见到那类状况。 街上行人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悲哀，感觉就只像是刚经历过地震或台风之后那样，默默修复冒险者跟魔物与尸鬼们战斗时弄坏的建筑，或是清理散落的瓦砾。 这让我感到颇为意外。 对于我这番感想，罗琳给我一个答覆。 「关于这件事……你只要向街上的人问一下，自然就会明白了。」 虽然我对罗琳这彷佛语带玄机的说法感到不解，不过还是试着向路人问了一下状况。 「喔……我听说迷宫应该是在地下出现的，所以其实也没有多少魔物跑到城镇上，这次的事情最多就是会让人觉得比较倒楣而已。」 「因为领主有拿补助金出来。店也已经修好了，所以不会特别放在心上……魔物？我是听说有魔物从迷宫里跑出来，好像也有人牺牲，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丈夫也被魔物杀死了。可是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丧命……我也只能用这种想法坚持下去。马尔特的女性是很坚强的。」 我得到了这些答案。 虽然从话语中可以多少感受到这次事件造成的伤害，但最让我感觉费解的部分是…… 「……都没人提到镇民变成魔物的事……？」 没错。 在迷宫成形后，有部分马尔特的居民变成魔物。 当时冒险者们只能强忍悲痛将那些魔物铲除。 这都是事实。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那件事。 是因为那种事说起来太过悲伤，所以没人想提吗？ 这样想是说得过去，可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提起，未免太奇怪了。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罗琳接着开口： 「事情就是这样。马尔特的居民似乎没有人记得居民变成魔物的事。那些变成魔物后，就结果来说算是遭到杀害的人，在居民的认知中似乎也变成是被魔物所杀害。而街上的魔物也都被视为从迷宫里跑出来的。」 「但罗琳小姐跟雷特先生都还记得吧？这样说起来还真奇怪。伊萨克先生也都记得啊。」 莉娜也接在罗琳之后这么说道。 没错。 我跟罗琳都还记得当时的状况。 但其他人却…… 不过关于这个现象，罗琳似乎也有答案。 罗琳开口说道： 「听伊萨克的说法，应该是成为迷宫主人的萝拉特意安排的。城镇被魔物袭击，在地下出现迷宫，这些都还算是居民能够忍受的状况。但是，如果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变成魔物，甚至还攻击城镇里的人，那就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状况，所以很可能是萝拉基于这种考量，窜改了城镇居民的部分记忆。看来迷宫主人强大到某种程度，就能拥有这种能力。虽然说起来有些可怕，不过……就这次的状况来说，这或许算是令人庆幸的结果。」 这是萝拉的…… 当然，由于她已经失去意识，所以这种说法也仅止于猜测，但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毕竟我也想不到还有其他存在能有这种本事。 想到萝拉是个会为马尔特着想的人，确实也有可能那么做。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感觉也无须特别在意。 ……说实在话，会不在意才奇怪。 能操控整座城镇居民的记忆。 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那是多么骇人的能力。 话说回来……这种事就算去想，也不能怎么样。 如果说萝拉只要有那个意思就能任意操控他人的记忆，就算说要打倒她，我也不会想要那么做。 正因为有萝拉在，马尔特受到的伤害才能控制在现在这种地步；如果没有萝拉，马尔特很可能会彻底消灭，整座城镇都变成迷宫。 只要萝拉还有保护马尔特的意思，我也只能甘于现状。 所以说，当状况有所改变的时候，我有天可能会与萝拉敌对吗？ 我想也只能祈祷不会遇到必须与萝拉为敌的状况了。 况且就算与她为敌，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胜算。 萝拉也已经不是那种多找几个人就有办法解决的对象了…… 「关于迷宫主人究竟有多少能力，我真想在萝拉清醒后问个清楚。虽然就算知道，可能也想不出任何对策就是了。」 我对罗琳说出这个想法，她也点头表示认同。 「看来迷宫主人拥有超乎我们想像的强大力量。也有可能萝拉是特例……或是有其他限制。关于这一点，我也想问个清楚。要不然在有什么状况的时候，可就伤脑筋了。」 我记得萝拉也有提过限制的事，不过我不知道具体内容。 所以萝拉是靠着那种限制换取强大力量吗……也罢，这些问题就等萝拉清醒后再说吧。 我们一路上又讨论了许多问题，就这样抵达了冒险者公会。 ◆◇◆◇◆ 冒险者公会内挤满了人。 这也难怪。 毕竟发生了那么严重的状况。 无论是尸鬼也好，之后出现的魔物也好，光是支付讨伐报酬跟收购魔石等冒险者公会必须处理的工作，就足以让他们忙不过来了。 从柜台后方职员们仓促的动作，还有整理文件时那像死鱼般的双眼就说明了一切。 等到撑过这阵子忙碌之后，他们回家很可能会倒头就睡，然后有好几天都不省人事。 而在那群职员当中…… 「雷特先生！还有罗琳女士……那是莉娜吗？你平安回来了……」 有人这样出声叫住我们。 我转头一看，看到十分清楚我们状况的冒险者公会职员，希拉就站在那里。 她的双眼也显得相当混浊，似乎累积了彷佛随时都会累倒的疲劳。 「希拉……你看起来很辛苦呢。」 听到我这么说，希拉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跟实际与魔物战斗的各位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过这里是真的非常缺人手……」 希拉用毫无生气的语气这么说道。 也对，就各方面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问题。 这毕竟是冒险者公会的工作，而且这样的忙碌，相信也会有不少收入。 毕竟尸鬼的魔石颇为值钱，相关素材也有不少需求。 除此之外，各式各样的魔物素材，也有不少能拿来作为修复城镇的材料，冒险者公会之后应该会有一段景气不错的日子可过。 至于是否会反映在职员的薪水上，我就不清楚了。 ……就看沃福怎么想吧。 「……你要加油喔。对了，能够活着再会是让人高兴，不过我们还有事情得向沃福回报。你知道沃福在哪里吗？」 「啊，说得也是。其实我也是为这件事才叫住你们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正待在办公室里，请各位直接过去吧。」 听到希拉这么说，我点了个头，接着便动身前往沃福的办公室。 ◆◇◆◇◆ 「……喔，你们来啦。」 在我们推开办公室房门的同时，沃福也抬起头这么说道。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仅存的右眼的眼神依旧让人感觉异常锐利。 不过他的眼神并不会让我感到畏惧。大概也是我们聊过许多事情，让我觉得沃福是可以归类为自己人的关系。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大意。 而且我这次也不打算透露萝拉的事。 顺带一提，在沃福的办公桌上，正堆积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大量文件。 那些文件应该全都得由身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沃福进行裁决。 ……这实在太操了。我认为这是我绝对不会想从事的一个职业。 「啊，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是来回报状况的……可是你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如果沃福说没空，要我们改天再来也没关系。 反正目前城镇似乎并没有什么迫切的危机，所以我想我的回报就算稍微推迟，应该也不成问题。 然而沃福却…… 「放心，别那么客气。我现在就能听你回报。在你身边的两人也是跟你一起的吗？」 沃福这么说道。 他右眼的视线落在罗琳与莉娜身上。 沃福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是嫌她们碍事，而是在确认我的秘密是否也要对她们保密。 就罗琳来说，沃福可能会预期到我也有对罗琳透露秘密，可是对于莉娜，沃福应该就不可能那么有把握。 所以我摇了摇头。 「嗯，没关系。她们都知道状况。」 听出我刻意强调的词句，让沃福的眼神显得有些惊讶。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妹妹，门可要记得关紧喔。」 沃福对最后进门的莉娜这么说道。 看来房门似乎没有关好，还处于半开状态。 听到沃福这么说，莉娜连忙关上房门。 ◆◇◆◇◆ 「……所以说，你在那场骚动时提到的魔物，现在已经解决了吗？」 被沃福直截了当地这么一问，我也点头给出答覆。 「嗯，确定解决了。这就是证据。」 我这么说完之后，接着递出一颗魔石。 舒米尼的身躯虽然几乎都化成了灰，可是在灰烬当中，还是留有这颗魔石。 我原本想说舒米尼是跟伊萨克有相当交情的对象，所以打算把魔石交给伊萨克，但他以我在回报时会需要证据为由，还说就算我要卖掉也无所谓，坚持要我自己留着。 ……舒米尼有些跟踪狂的感觉，也许是这样，才让伊萨克不想在手边留着相当于他遗物的东西吧。这样想会是我太过多心吗？ 沃福接过魔石，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玩意还真大。我从没看过这样的魔石。原来如此，对手肯定不好惹吧……」 沃福语带赞叹地这么说道。 虽然说魔石的尺寸不一定能完全反映价值，不过这次的魔石正如沃福所说，确实大到相当罕见。 从色泽、透明度，还有内含的魔力等资讯来看，能看出那颗魔石的品质也相当出众。 在魔力的部分，虽然得要靠特殊装置才能知道正确分量，不过只要拿在手上，熟悉魔力的人就能靠感觉推测出大概的分量。 至于实际上究竟有多大，跟我以前解决过的骨巨人相比，这颗魔石要比当时的魔石大上两圈左右。 当时骨巨人的魔石就是相当于金级的玩意，而舒米尼的魔石，说是接近白金级的魔石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应该还是只能归类为金级。 考虑到骨巨人的魔石是经过相当长的年月，持续凝聚魔力才会有那种尺寸，变成魔物才只有几小时就能拥有如此魔石的舒米尼，大概可以算是相当特别的存在。 这或许也反映出他透过迷宫化的魔术，凝聚了多少力量……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是一颗能卖到好价钱的魔石。 虽然我并不是为了卖钱才把魔石带到这里来，但毕竟别人都说我能卖掉了，所以…… ◆◇◆◇◆ 「……总而言之，先从城镇的状况开始吧。」 沃福这么说完，便开始叙述在我们解决舒米尼之后……正确来说，是解决舒米尼，萝拉从莉娜身上取出「迷宫核」之后，城镇所处的状况。 「首先是在城镇内肆虐的尸鬼，动作突然迟钝许多。所以讨伐起来也变得容易……现在应该几乎都解决了。虽然可能还会有些躲起来的漏网之鱼，不过应该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就尼芙的说法，少了操控主的尸鬼，思考能力会极端低落。我想那个叫舒米尼的家伙已经不在了，那些尸鬼应该就是处于那种状态吧。」 从沃福的话语中，让我知道尼芙后来果然回到公会这里了。 不对，我之前有在城镇外头看到尼芙，所以在那个覆盖城镇、像是墙壁一样的结界消失之后，她自然会回到城镇里确认状况。 「……尼芙现在人在哪里？」 「她正忙着猎杀尸鬼的余孽。她肯自愿那么做，确实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过尼芙的心情似乎挺差的。她好像在嚷着都没看到吸血鬼的样子。」 虽然尸鬼也算是吸血鬼的一种，不过尼芙口中的吸血鬼，应该是指低阶吸血鬼以上的吸血鬼。 我想她主要指的，应该是像舒米尼那种等级的对象。 考虑到尼芙对吸血鬼的敏锐嗅觉，她大概也知道身为幕后主使的吸血鬼已经不在了。 而且城镇当中也已经少了舒米尼还在时的紧迫感，气氛变得平稳许多。 尼芙应该也能察觉吸血鬼已经被解决了。 ……我开始觉得如果见到尼芙，可能会被她责怪。我实在不想再跟她碰面。 沃福继续说道： 「再来是……关于在城镇中出现的魔物，也有类似状况。那些魔物都突然消失了。我想这应该也是舒米尼被解决的关系。虽然是在尸鬼动作变慢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生的状况，但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你能想到其他有可能的原因吗？」 被沃福这么一问，我摇了摇头。 「不……我想不到。」 其实我有头绪。 理由应该是那些魔物并不是隶属于舒米尼，而是隶属于「迷宫核」的关系。 在「迷宫核」从莉娜身上转移到萝拉身上的时候，萝拉就让魔物消灭了。 镇上的人会变成魔物，似乎也是因为迷宫的关系，除此之外，我就真的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话虽这么说，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肯定会惹上不少麻烦，所以我决定装傻。 「是吗？也罢。总而言之，魔物已经不见了，街上的状况也大致恢复平静。虽然还有建筑物损毁跟伤患问题，不过那些问题应该都有办法搞定。领主与议会也都拨出了补助金，宗教团体也派出了圣人跟圣女医治伤患。冒险者公会这里也有分出人力去帮忙……总之，再过一段时间，马尔特就能恢复往常的样貌了。」 尽管我认为这是一起规模相当大的事件，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各种状况趋向解决，或许也反映出马尔特居民生活在边境都市的严苛环境下，所培养出的独特毅力。 ……不对，虽然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最主要的理由应该还是萝拉操控记忆所发挥的强大效果。 毕竟想起身边的人会突然变成魔物，再怎么强悍的人也很难继续待在这里。 如果只是遭到魔物袭击，在这个世界就是哪里都可能发生的事，所以并不会因为搬去其他地方就能够避免。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能忍着悲伤跟痛苦，继续努力下去。 除此之外，跟出现在地下的迷宫也有关系。 关于这一点，罗琳提出了疑问。 「对了，关于马尔特地下的事情……」 罗琳之所以没有使用迷宫这个字眼，大概是为了避免遭到为何会知道有迷宫出现的质疑。 虽然马尔特的居民似乎都已经知道有迷宫的事，但也用不着从自己口中说出。 只见沃福点头给出回应。 「嗯，我们也正在调查这件事。其实也已经得出很可能是迷宫的结论了。如果想成魔物是从那个迷宫涌出来而导致这次事件，那有许多状况都能获得解释。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有迷宫出现，但是……毕竟原本迷宫的出现原理就还在研究当中，这也是没法强求答案的事。至于舒米尼，也推测是他可能预测到会有迷宫在这里出现，所以才趁机到这里搞事……」 这是个虽不中，亦不远矣的推测。 之所以没人会想到是舒米尼造出迷宫，是因为没人知道那是有可能的事。 虽然迷宫究竟如何产生，确实是任何地方都还在研究中的问题，可是大多都会得到迷宫是自然产生的结论。 因为也确实存在几座可以套用那种解释的迷宫。 可是我回想萝拉说过的话，由于迷宫有各种不同的种类，所以……有自然产生的迷宫，也有像这次一样用魔术造出的迷宫，这或许才是现实。 只是关于这方面的答案，恐怕也得再另外找机会问萝拉才能知道…… 「我们也有人确认到有魔物在迷宫里活动。话虽这么说，就算找人诱导魔物到迷宫入口，魔物也不肯从迷宫里出来。所以这次会有魔物从迷宫里涌出，据说可能是迷宫产生时欠缺安定性的现象。你知道这类状况吗？」 沃福询问罗琳的意见，而罗琳也点头答覆。 「知道一点。话虽这么说，其实就跟你说得一样。由于迷宫在出现之时，存在还不安定，所以被认为会出现各种奇怪现象。例如在城镇中出现的状况，就会吸收城镇的要素，大幅改变构造，如果是在森林或山地当中，就会将该处的动物变成魔物，在某些罕见的状况……算了，那种状况就先别提好了。总而言之，这次出现在马尔特的魔物，应该就是那类不安定的状况。」 在某些罕见的状况……之后罗琳要说什么呢？ 会是迷宫将整座城市吞没吗？ 罗琳也许是想到以前曾经看到的古代都市。 可是那也是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感觉秘密越来越多了…… 顺带一提，对于罗琳打马虎眼的部分，沃福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 因为罗琳发现自己话讲太长，半途中断的状况其实相当常见。 沃福大概只是觉得罗琳又犯了老毛病而已。 只见沃福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那样吧。我不是学者，所以不是很懂里头的道理，不过……那种事就交给专家去想吧。话说回来，马尔特接下来可得忙了。因为有新迷宫的关系……」 ◆◇◆◇◆ 如果要问出现新迷宫，会怎样导致忙碌？用简单的说法，单纯就是往来的冒险者会变多。 虽然迷宫基本上是会持续在内部产生资源的玩意，但资源也并非无限。 如果有太多冒险者涌入，就可能会陷入一无所获的状况。 虽然就魔物来说，几乎不会有被猎完的情况，可是如果换成宝物，那又另当别论。 原本宝物就不是能够轻易发现的东西，所以冒险者的数量增加，自然就会导致宝物的发现率下降。 虽然冒险者是靠着变卖魔物身上的魔石与素材来赚取每天的生活费，可是在那样的生活中，大家也梦想能够发现昂贵的魔道具，靠着变卖宝物成为富翁。 尽管足以让人享乐一辈子的昂贵宝物相当罕见，可是那种希望确实也作为冒险者在严酷战斗中的一个梦想，成为冒险者心灵中的慰借。 可是，就算是那种梦想，如果有大量冒险者涌入，就会让实现的可能性下降。 原本发现的机率就十分渺茫，但还是会让人怀抱希望的宝物，要是被新跑来的人给找到，单独享受格外富裕的生活，肯定会让许多人相当不是滋味。 为了防止那种状况，冒险者公会也会避免让冒险者的数量急速增加，可是遇到有新迷宫出现的状况，自然也免不了有大量冒险者涌入马尔特。 虽然还没能完全确认迷宫的规模，但如果是规模较大的迷宫，就算涌进数百名冒险者也不奇怪。 这也是沃福会说接下来得忙的理由。 说起来，有新出现的迷宫，就代表里头无论是宝物还是魔物都还没人接触过，所以越早进去的人，就越有机会赚到好处，所以会在短期内涌入大量冒险者，之后人数迅速减少，最后冒险者数量趋于稳定，所以真会忙得要命的时期，大概也就是接下来的半年到一年…… 「……这次应该还会有许多研究人员出现。虽说这里是边境，但刚出现不久的迷宫，毕竟还是相当罕见的东西。我自己也很想把迷宫的每个角落都调查清楚……」 这么说的人，自然是罗琳。 魔物及迷宫之类的存在，也是罗琳专攻的领域，所以我也能理解她会有那种欲求。 而且这次她还涉及了一般研究者绝对无法涉及，就算想涉及也涉及不了的深渊。 我想罗琳肯定很想立刻把萝拉挖起来，就算整晚不睡，也有多到说不完的问题想要萝拉答覆。 当然她应该不会真的那么做。 听到罗琳那么说，沃福也点了点头。 「没错，我想应该也会有那种人跑来。毕竟在王都那里有大名鼎鼎的『学院』跟『塔』，那里的教授跟魔术师应该也会跑到这里来。不过那种人基本上都跟国家绑在一块，在护卫方面，应该会是由骑士团之类的人去负责。所以冒险者公会理应不会跟那些人有太多牵扯。他们不会增加什么工作……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们还是会做一些准备就是了。」 「学院」是国立的高等教育机关，换句话说，就是培养国家菁英的学校。 基本上那里的所有人都会学习魔术，所以也有人称其为魔术学院，不过正式名称就只是「学院」。 虽然里头大多是贵族或大规模商家的子弟，但如果足够优秀，就算平民也能入学。 虽然入学年龄并没有特别限制，但大多都是十多岁的年轻人。 而「塔」则是由魔术师组成的研究机关。 虽然那种机关会根据国家有不同称呼，甚至还有滥设类似组织的状况，不过亚兰这个国家的魔术师鲜少会做出那类偏激行为，所以提到王都的「塔」，就只有那一个组织。 虽然当中还能细分为魔物的研究所、魔术的研究所、迷宫的研究所等单位，不过大多还是会视为相同组织，用「塔」作为称呼。 顺便说一下，如果是其他国家──尤其是帝国，就算只说「塔」，似乎会有许多类似的组织……算了，这就先不提了。 「说到『学院』跟『塔』的人，好像有不少怪人的样子。真希望他们不会惹出什么问题才好。」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也皱起眉头点头附和。 「我也是那么想的。但如果真发生什么状况，到时候就再找你帮忙吧。」 他说出这句让我感觉有些恐怖的话。 无论是「学院」也好，「塔」也好，之所以会有崇高地位，也是因为背后有权力撑腰的关系，所以我实在不想跟那些人有太多瓜葛…… 只是不管我怎么想，还是会有别无选择的时候。 其实亚兰的贵族还不至于太过跋扈，只要我们有上告对方恶行的准备，对方应该也不敢过度嚣张，所以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希望是这样。 「我会期待不用帮那种忙的。」 「别那么说……你现在也算是这里的职员，所以我得让你多做点事才行。总而言之，马尔特的近况大至就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被沃福这么一问，让我想了一下。 我自己应该是没有其他问题了。 罗琳看起来也一样，不过莉娜却在这个时候开口： 「呃，请问在《新月迷宫》受到保护的冒险者，现在的状况是……？」 对喔，还有这件事。 莱兹跟洛菈。 那两个跟我一起参与铜级测验的冒险者，他们现在是莉娜的队友。 由于在我尚未醒来之前，莉娜不但没法确认状况，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究竟变成何种存在，所以一直没法回到城镇这里。 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另外两名队友是什么状况。 话虽这么说，我确实救了他们，他们当时也自己确认过还有能力行动。 虽然我有带他们返回马尔特，但之后就请其他老经验的冒险者接手照顾，所以两人现在应该还在马尔特的某处才对。 关于这一点，身为冒险者公会会长的沃福，也毫不马虎地掌握状况。 「喔，是说那两个啊，你应该是莉娜吧？所以莱兹跟洛菈是你的队友，应该没错吧？」 沃福正确地指出事实。 能够连新人冒险者的名字都记住，还真是厉害。 虽然说那些人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人可能有些过分，不过换成其他城市的冒险者公会会长，确实就是抱着这样的认知。 光是这一眼，沃福就能算是值得令人尊敬的公会长。 看到莉娜点头，沃福先是想了一下，接着开口说道： 「在《新月迷宫》接受保护的人，都分散到各个跟冒险者公会合作的治疗院……等我一下，我找一下资料……有了有了，那两个人都在科姆治疗院。那间治疗院在这个地方。」 沃福相当亲切地指着马尔特的地图，告知我们治疗院的位置。 ◆◇◆◇◆ 在完成对沃福的报告之后，我们便决定先去科姆治疗院。 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莉娜的队伍成员，莱兹跟洛菈在那里。 虽然在找到他们时，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重伤，但还是相当衰弱。 魔术或圣术虽然可以治疗伤势，但没法治疗饥饿与低落的身体状况。 像是体力之类的东西，基本上只能依靠自然治愈。 所以，当体力严重不堪负荷的状况，就算想用魔法治愈，但还是免不了丧命的状况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就跟对衰老濒死的老人施展治愈魔术也不会管用是相同的道理。 所以，对莱兹跟洛菈两人的状况，我也不能全然放心。 「应该就是这里吧？」 莉娜这么说道。 如此这般，我们来到了科姆治疗院。 这栋距离冒险者公会徒步约十分钟的建筑物，由于位在跟大街有段距离的位置，因此周围相当安静。 毕竟这里是收容病患跟伤患的地方，所以会选在这个位置，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喧嚣。 可是考虑到每天会有许多人在此往来，如果距离大街太远，在急需调度物品的时候也会不方便。 举个比较容易瞭解的例子，就是当冒险者在对抗魔物时中了罕见的毒，被送到这里来的状况。 虽然大多时候是可以用治疗术处理，但当治疗术应付不来的时候，就必须找药师帮忙。 可是药师需要有素材才能调药，然而常备的素材不一定能对应所有状况。 如果有缺少的素材，就必须到位于中央大街的商店求购。 所以，治疗院与那类能够对应紧急求购素材的店家距离越近越好。 如果是日用品，通常会由店家人员在每天固定的时间送到治疗院，但那类特殊的药材就没法那么做…… 眼前的科姆治疗院跟周围的建筑相比，是一栋高度偏低的平房。 然而周围大多是两层楼的建筑，当中偶尔还能看见三层楼建筑，所以多少会有浪费空间的感觉，不过这同样也是考量到往来治疗院的对象。 毕竟有些到这里来的人，根本没有能力上楼梯。 如果能像某个商会一样有升降机，或许是不需要有这层顾虑，不过那毕竟是相当特殊且昂贵的玩意，就算是跟冒险者公会有合作的单位，一般的治疗院也很难设置那种东西。 所以这样的构造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们就进去吧……咦？」 就在我打算进入治疗院，往前迈出步伐并转头对罗琳跟莉娜出声的时候，看到莉娜浑身着火的模样，让我大吃一惊。 话虽这么说，莉娜也并不是被鲜红的烈焰烧成一团火球。 而是青白色的火焰带着摇曳的热气笼罩莉娜全身。 莉娜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看见我睁大眼睛的模样，露出不解的表情。 ……莉娜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火焰吗？ 也罢，原因为何也可以想像得到。 那些火焰并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是〈圣炎〉。 而现在在马尔特这里能运用那种技能的就只有一个人。 罗琳似乎能够清楚看到莉娜身上的〈圣炎〉，只见她看着我的脸，露出有些不太耐烦的表情。 我想她明显是跟我有相同的结论。 那家伙究竟在哪里呢…… 我抱着这个想法，没有多管虽然身上带着熊熊烈焰却毫发无伤的莉娜，跟罗琳转头观察四周。 「……咦？真是奇怪，她不是吸血鬼吗……」 伴随着这语气显得相当失望的声音，拥有灰发红眼，下手不留情面的吸血鬼猎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朝我们走了过来。 是尼芙马里斯。 她理所当然地在那场战斗后也平安无事，身上看来也没受什么伤。 所以…… 「……这种见面礼也太过分了吧？尼芙。好歹也先说一声再动手吧？」 我所指的当然是她用〈圣炎〉区分吸血鬼的行动。 虽然正如我之前所预料，〈圣炎〉对莉娜没有任何作用，不过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突然被青白色火焰笼罩，难免会大吃一惊。 所以我才会抱着好歹有点分寸的想法向尼芙抱怨，但她的反应却是…… 「要是我那么做，如果对方是吸血鬼，不就会立刻开溜吗？所以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我其实懂你的意思。我也清楚自己这么做相当失礼。可是如果要把危险跟失礼放在天秤上比较，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她摇着脑袋这么说道。 尼芙的说法是有些道理，可是……我会感到有些恼火，不知是因为遭到怀疑的关系，还是因为我们的确是接近吸血鬼的魔物，基于心虚才让我有恼火的感觉。 如果以人类的角度去想，不得不说尼芙的想法确实相当正确。 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说起来，难得缪莉亚丝没跟你在一块呢。」 在尼芙身上看不到丝毫伤痕。 换句话说，她应该没理由到治疗院之类的地方来。 我就是抱着如此想法提出疑问。 在我印象中，缪莉亚丝总是跟尼芙一起行动的人，所以我才会随口问到。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开口说道： 「缪莉亚丝大人虽然看起来是那个样子，但人家好歹是圣女，为了抚慰因为这次骚动而受创的人心，她去萝贝莉雅教的教会讲道去了。而且她还得像圣女一样，做一些治愈跟净化之类的事情，还挺难得的。」 尼芙这么说道。 虽然那些「好歹」跟「难得」之类的词句，感觉当面说出口肯定会让缪莉亚丝当场发火，不过难得她说得确实没错。 毕竟缪莉亚丝确实是没有什么圣女的感觉……说起来，我这种想法肯定也会惹她生气就是了。 「那你又怎么会跑来这里？你可还没说喔。」 「啊，真不好意思。因为这里有被吸血鬼抓走的冒险者啊。我是来确认那些人有没有被吸血鬼变成眷属的。毕竟之前忙到没有时间确认嘛。而且就算乍看之下没有问题，也有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变成眷属的状况呢。」 ◆◇◆◇◆ 尼芙所说的状况确实是事实，实际上的确有在讨伐吸血鬼集团之后，由于疏于确认跟吸血鬼接触过的人类，结果大量吸血鬼再次出现，导致整个村落消灭的故事。 所以，对于可能是被害者之人维持一段时间追踪，确认是否有变成吸血鬼的眷属，是相当重要的事。 重要归重要……但不管怎么说…… 「……你可以把那团火弄掉吗？」 我看着莉娜身上的青白色火焰对尼芙这么说，她才一脸这才想到的模样。 「对喔。我刚刚想说既然她看不见，所以干脆就这样放着也没差。真不好意思。」 只见尼芙举起手掌随手一握，笼罩莉娜全身的青白色火焰便逐渐减弱，最后伴随微弱的「波」一声彻底熄灭。 莉娜似乎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咦？刚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莉娜有些紧张地确认状况，不过看她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的模样，所以应该不须担心。 「……话说回来，你又为什么会怀疑莉娜？」 被罗琳这么一问，尼芙也给出回应。 「当然是因为她跟雷特先生在一起的关系……这是开玩笑的。表情别这么吓人嘛。老实说，因为我听说你们从这次事件出现的迷宫里出来后，她就一直跟在你们身边，所以我才想说莉娜小姐应该也是之前遭到吸血鬼绑架，后来被你们解救的人。所以我基于自己工作上的习惯，看到值得怀疑的对象就会想先烧看看，所以才……」 真不知该说尼芙是消息灵通，还是有惊人的情报收集能力。 虽然也有可能是碰巧听到关于我们的消息，不过尼芙确实也给我一种我绝对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的感觉。 我想应该是我们从那栋屋子里出来时，有冒险者或居民看见我们吧。 毕竟进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出来时却有五个人，算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话虽这么说，那种一般来说也只是会让人稍稍感觉奇怪，但不怎么会放在心上的状况，但像尼芙这种动不动就会立刻想成说不定是吸血鬼的思考方式，自然就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她就不能用比较正常一点的方式思考吗……我虽然心中这样抱怨，不过尼芙的直觉确实相当准确，所以我也不好抱怨。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我有点想一脸得意地告诉她，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而是在一起进去的四个人当中，有两个人其实就是如假包换的吸血鬼。 只是我当然不可能那么做。 因为那会害我被人杀掉的……如果我那么做，我猜尼芙、萝拉、伊萨克都会想杀我吧。 真正让我害怕的是，那三个人都不像是我有机会打赢的对手。 奇怪……我应该多少有变强一点才对，但身边全都是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就连罗琳在身体能力方面虽然不怎么样，但以纯粹火力来说，再考虑到她能用魔术制造护盾，就算跟罗琳交手，我想自己应该也会一败涂地。 对于在冒险者坡道上还有许多路要走的我来说，这个坡道的陡峭程度并不好走。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你现在对莉娜应该没有疑虑了吧？」 我向尼芙这么确认。 因为如果能在这时让她把话说清楚，之后也能免去麻烦。 被我这么一问，尼芙答覆道： 「是啊，没有了。她没有任何问题。真是不好意思，莉娜小姐。你会要我赔罪吗？我向雷特先生赔罪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二十枚白金币了。」 「二、二十枚白金币……？那种金额……咦？」 我看到莉娜用像是在看强盗或骗子的眼神看我。 ……等一下，我可没有积极索讨那笔钱喔。 为了让莉娜瞭解状况，我发出辩解： 「莉娜，我想你似乎有些误解，所以我要先说清楚，我可没有索讨那种金额喔。只是尼芙自己不断把金额加高而已。」 尼芙当时提高金额的方式，让我不禁想到所谓用金币把人溺死，大概就是指那种状况。 其实当时也有卖出塔拉斯库材料的名目，所以我也并不是单纯从尼芙那里拿钱。 只是那确实是一大笔钱。 「莉娜小姐要索讨赔偿吗？」 被尼芙紧接着这么一问，莉娜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我并没有……应该说，你有对我做什么需要向我赔罪的事吗？」 对喔。 一直没有人跟莉娜解释状况。 关于这件事，由于责任完全都在尼芙身上，所以我也不发一语地看着尼芙。 ……她其实还长得挺漂亮的。我不禁这么想道。 美貌对这家伙来说有任何必要吗？ 真令人费解。 先不管那个，我的眼神让尼芙像是承认失败似地叹了口气。 「……这样说虽然省略了很多东西，但其实就是我刚才试探了莉娜小姐是否是吸血鬼。」 「这个……我从你们刚才的对话里多少听得出来，但你又是怎么试探的？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做了什么……」 也是啦，这样说是没错。 如果目标无害，那〈圣炎〉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尼芙接着说道： 「简单来说，我刚才烧了你。就像这样。」 尼芙说到这里，便朝我射出〈圣炎〉。 看到〈圣炎〉是用我想躲就能躲开的速度射出，这大概是尼芙顾虑到我要她别突然就采取行动所产生的改变。 也就是如果是我能躲开的速度，就不算是突然采取行动。 说起来还挺随便的。 好吧，反正对我也没有作用，我就算让〈圣炎〉击中也无所谓。 只见〈圣炎〉接触到我的身体，紧接着青白色的火焰瞬间将我笼罩。 看到这样的景象，让莉娜慌了手脚。 「烧、烧烧烧烧起来了！水！快拿水来！」 莉娜连忙大叫，但我只是冷静地开口： 「没关系，这玩意一点都不会烫，所以我没什么事。况且其实莉娜你刚刚也才这样被烧过。」 「咦？咦──？」 就在莉娜一脸混乱的时候，尼芙接着解释道： 「这是用圣气形成的特殊火焰。普通人就算碰到也不会受伤或被烧伤。只有吸血鬼会十分痛苦，也会被烧伤。虽然也只有特别低阶的吸血鬼才会这样就被烧死啦……算了，那个不重要。总而言之，这样烧过之后，对方是不是吸血鬼就一目瞭然了。」 「一目瞭然……呃……」 看起来莉娜似乎想说些什么。 当然，我也知道莉娜的想法。 她大概想说眼前其实就有接近吸血鬼的人吧。 说不定她还想说自己其实也是。 可是，这种事终究不能说出来，所以莉娜最后只是用装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原、原来是这样啊……」 莉娜用像是背书的声调这么说道。 她就不能再演得像一点吗？ ◆◇◆◇◆ 「……莱兹、洛菈！你们都还好吧！？」 进到治疗院之后，那里的职员便为我们领路。 当我们看到要找的两人，莉娜便这样大叫并跑向两人。 虽然我担心莉娜说话太大声可能会影响到其他病患，可是我看了看四周，这里虽然还有其他病床，但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只是说话稍微大声点，应该不成问题。 「……喔，莉娜！我们都没事，只是……一直都没能联络上你，让我们很担心呢。」 「你之前都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我们突然不见，给你添麻烦呢……」 莱兹跟洛菈一看到莉娜，都显得有些愧疚。 因为他们两人是在跟莉娜分开行动时遭吸血鬼绑架，所以才会有这种认知。 其实莉娜自己也被吸血鬼抓走，而且还遭遇远比两人更加危险的状况。但这就是他们不会知道的事了。 所以莉娜才先就这个部分向两人解释。 「我其实才该这么说……不过你们平安就好。你们会一直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其实也被吸血鬼抓走了。是这两位……雷特先生跟罗琳女士救我脱困的。」 莉娜说到最后，也向两人介绍了我跟罗琳。 由于当时尼芙并不在场，所以莉娜并没有提起她。 虽然在拯救莉娜的人当中，应该还有另外两个名字，不过莉娜看来省略了那个部分。 莉娜大概也是担心如果尼芙追究起来，要解释会很麻烦吧。 毕竟经过刚才的状况，应该也能理解尼芙这个人算是吸血鬼的天敌。 虽然莉娜的问题大概就是演技不太好，不过现在这种说法不需要用到演技，所以应该不成问题……应该是。 「雷特……？喔！雷特！是你救了莉娜吗？」 「雷特先生，真是感激不尽。你不只帮助过我们，还救了莉娜……」 两人会对我在这里这件事感到惊讶，但却对莉娜获救的事情没有太大反应，应该也是知道我在吸血鬼骚动这段期间四处奔走的关系。 毕竟也是我在《新月迷宫》发现他们两个的。 话虽这么说，在那里立下最大战果的人，其实应该算是尼芙才对。 也因为这样，我并不想特别邀功。 就连在救出莉娜的时候，主要也是其他人的功劳。 所以我这么说道： 「……我也只是碰巧找到你们，其实我并没有太多贡献。你们用不着向我道谢。话说回来，你们三个遇到那么危险的状况，能全都平安脱困，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了，你们还记得罗琳吗？在救出你们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场……她是我的……算朋友吧。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我这么说完，罗琳便往前站了出来。 「我是罗琳。在《新月迷宫》的时候场面有些混乱，所以没能向你们自我介绍，关于你们两人的事，雷特都有跟我说过。顺带一提，我是一名学者兼魔术师。身为冒险者的阶级是银级。请多指教。」 罗琳说到最后，便伸手要求握手。 莱兹在听到罗琳提到银级的时候满脸惊讶，洛菈则是在看到罗琳的脸蛋跟体型的时候就睁大眼睛，之后还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体。 ……我多少可以体谅两人的反应。 「您就是当时那个魔术师吗……可是，银级……？我也希望自己有天能升到银级！虽然我现在还只是铜级……请问有什么能早点升级的诀窍吗！？」 莱兹的语气跟和我说话时有明显差异，他在与罗琳握手的同时，也用敬语这么说道。 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所崇拜的冒险者。 我就那么欠缺威严吗？ ……奇怪的面具跟奇怪的长袍。 嗯，这样确实没什么威严……最多就是会让人感觉诡异而已。 面对莱兹的问题，罗琳不忘也跟洛菈握手之后，带着微笑给出答覆。 「关于这个问题，我没法给出很好的建议。我之所以是银级，并不是靠着努力得来的。我只是因为在学术方面已经有一些成就，靠着额外评价获得银级资格而已。虽然我还是得证明自己拥有最基本的实力，但也就只是那样。如果你们想知道正规升到银级以上的方法，那个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罗琳说到最后，望向站在最后头观察莱兹与洛菈的尼芙。 虽然我很想对尼芙说她为何要站在那个低调的位置，一点都不像她平常的作风，不过考虑到她的目的，也可以说那样的表情恰巧符合尼芙的一贯风格。 我想尼芙应该是想在尽可能不被莱兹跟洛菈察觉的状况下，尽可能观察他们的行动与表情变化吧。 毕竟她以前也针对我进行极为详细的跟踪，可说是个真正的跟踪狂。 只是要是我当她的面说这些话，她肯定会生气……好像也不一定。 虽然尼芙遇到跟吸血鬼有关的事，感觉总是格外亢奋，可是在那之外的状况，尼芙反而给人冷静温厚的感觉。 正是因为她这样的表现，才会让我虽然对她有些避忌，但也无法积极兴起把她赶开的念头。 真不知道她是精明还是少根筋……太难分辨了。 「没问题，幸会……其实我们也不能算是头一次见面啦。我是刚才承蒙罗琳女士介绍的尼芙马里斯。我是一名冒险者，阶级是金级。还请多多指教啰。」 尼芙虽然用相当轻松的态度带着笑容站了出来，可是她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笑意……只是如果没有一定历练，可能会看不出来。 因为尼芙确实隐藏得相当巧妙。 实际上，无论是莱兹还是洛菈都没有对她产生丝毫戒心。 莱兹只是在听到金级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带有更多兴奋，而洛菈则是因为尼芙那无意义的美貌，显得更加沮丧而已。 「……呃，您该不会就是跟那两个吸血鬼交战的人……？而且，您刚才说自己是金级！？好厉害……而且那么年轻，又是女性……！」 看来两人似乎记得尼芙。 这也难怪。 毕竟莱兹跟洛菈其实都可以算是被尼芙所救。 只是或许是在跟吸血鬼战斗的尼芙格外安静，所以才让两人一下子不敢肯定。 话说回来，尽管莱兹的发言带有一点歧视女性的要素，不过他很明显没有那种意图。 实际上，冒险者这种职业，本来就是相当讲求体能的工作。 就算魔术跟气可以强化身体能力，可是作为强化基本的基础体力是男性较有优势，这在生物学上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所以，厉害的冒险者必然是由男性占据多数。 也因为这样，在冒险者公会，女性冒险者相较于男性冒险者容易遭到轻视的状况也不算少，这也是单纯的事实。 然而实际上轻视女性的男性冒险者，被本领高明的女性冒险者狠狠教训的状况也不少，所以聪明人……应该说有丰富经验的冒险者，并不会用性别去判断冒险者的实力。 只是那些经验较浅的人，就会根据一般的感觉……也就是受限于女性没有男性强悍的常识，经常惹祸上身。 至于莱兹的发言应该无关歧视，就只是单纯的称赞而已。 毕竟他的队伍成员，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女性。 如果他是个会轻视女性的人，队伍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性别比例。 尼芙对这样的莱兹说道： 「我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年轻，总之就是努力过来的。我是靠着猎杀许多吸血鬼树立实积的。」 ◆◇◆◇◆ 「……猎杀吸血鬼这个方法，对我们来说有点……」 听到尼芙的话语，让莱兹不免显得有些沮丧。 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反应。 因为对才刚升上铜级不久的新人冒险者来说，想要猎杀吸血鬼简直是痴人说梦。 虽然最近看尼芙俐落猎杀吸血鬼的表现，让我对那种事情的难度在认知上有些错乱，但原本猎杀吸血鬼这种事，就算对高阶冒险者来说都是相当棘手的高难度委托，并不是一般冒险者可以解决好几次的工作。 毕竟吸血鬼原本就很擅长隐瞒身分，基本上是被认为一旦躲入人群当中就再也没法找到，而且动起手来，就算是低阶吸血鬼，最少也有相当于银级冒险者的实力，再加上随着时间经过，像是尸鬼之类的眷属也会不断增加，这也是一大麻烦。 就算能够看破吸血鬼的身分，只要处理方式稍有不慎，吸血鬼就能轻易让所在的村庄或城镇变成令人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这样恶魔般的存在，低阶冒险者自然不可能随便接触。 尼芙之所以能那么做，是因为她拥有几乎能确实分辨吸血鬼身分的能力，对吸血鬼极为透彻的理解，还有堪称骇人的执着，加上自身有着能够实现的分析能力与计画能力。 而那些都不是新人冒险者能轻易拥有的东西。 正因为这样，莱兹才会如此失望。 「……莱兹，我们不用做那么危险的事，只要一点一点努力就可以了。雷特先生之前也那么说过吧？」 洛菈这样安慰自己的队伍成员。 这让我觉得……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也许我有在跟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过，但我记不清楚了。 虽然没什么印象，不过我想自己应该没有乱说才对。 因为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毕竟我可是个一点一点努力了十年的人。 虽然就结果来说，我是用非正规的方法变强，但不管是冒险者还是任何职业，一点一点累积努力，才是最有效率的捷径。 虽然对拥有特殊才能或能力的人来说，可能另当别论，不过如果对成功只是抱着消极的期待，到最后也只会一事无成而已…… 「是喔，雷特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呢。我也是那么想的。」 一个令我意外的人说出赞同话语。 开口的人正是尼芙。 她接着说道： 「如果有能力猎杀吸血鬼，用那种方法对世界对人民肯定都比较好，但吸血鬼是我的猎物，所以你们还是该用其他方法累积实积才对。寻找适合自己实力的委托，确实将委托完成，就这样重复下去。虽然感觉有些单调，但那是培育冒险者最好的方法。能否控制自己莫名的功名心与无意义的自信，那可是新人冒险者该最先跨越的试炼喔。」 ……尼芙说出意外正经的意见…… 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想，或许是因为我之前都是看到尼芙有些脱序的一面。 从罗琳看尼芙时脸上的表情，让我明白她也跟我有类似的感想。 不过从罗琳脸上也能看出敬佩尼芙真不愧是高阶冒险者的赞赏。 至于莱兹跟洛菈，听到令他们怀抱憧憬的金级冒险者这么说，似乎也颇为感动。 「是这样吗……雷特说过的话，果然是对的……我们就慢慢努力吧，洛菈。」 「嗯。不要做傻事喔。」 洛菈对尼芙露出感谢的表情。 以这两人来说，会做傻事的人，多半是莱兹吧。 尼芙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要莱兹克制冲动的话语，或许也算是帮上洛菈一个大忙。 尼芙接着说道： 「……所以说，我是很希望两位以后辈的身分好好努力，但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她用这种方式切入正题。 尼芙会这样罕见地解释状况，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人没有自觉吧。 尽管会有经过一段时间才变成吸血鬼的可能，但现在还没法确认。 因为这两人连自己有可能会变成吸血鬼这件事都不知道。 如果是有自觉的吸血鬼，察觉危险就会溜掉，所以无须多做解释。这是尼芙的想法。 但尼芙终究不改对两人的疑虑。 「确认？确认什么？」 被莱兹这么一问，尼芙说道： 「就是两位是否有变成吸血鬼的问题。你们都有被吸血鬼绑架吧？所以你们仍有可能变成吸血鬼的眷属。我希望能够扫去这个疑虑。」 尼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如果只看表面，就只能用微笑来形容她的表情。 可是在她那对红色双眼中所蕴含的感情却相当尖锐。 只是那让人不想站在尼芙面前的强烈感情，莱兹跟洛菈多半感受不到。 这点反倒让我感到庆幸。 因为如果他们能够察觉，肯定会想逃跑。 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两人对望了一眼，接着老实给出答覆。 「我不介意。洛菈应该也一样吧？」 「嗯，只要不会痛的话……」 听到两人的答覆，尼芙接着说道： 「如果两人没问题，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既然已经取得同意，那么……恕我失礼了。」 尼芙说到这里，便让青白色火焰在自己掌心出现。 只见那约有人头大小的火球正熊熊燃烧。 莱兹跟洛菈似乎都没法看到那团火焰，只是对尼芙掌心朝上的动作感到不解。 下一瞬间，尼芙便将那团火焰朝两人射出。 青白色火焰瞬间将笼罩住两人，并剧烈燃烧，但是…… 他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两人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变化，不解地微倾脑袋，但也就只是这样。 他们并没有痛苦的反应，也没有被火焰烧伤，看来没有任何异状。 看到这样的结果，尼芙脸上虽然透露出些许失落，不过她应该从一开始也知道两人是吸血鬼的可能性并不高。 只见尼芙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向两人伸出手，在她握起手长的同时，两人身上的火焰也应声消灭。 「感谢两位，你们没有问题。我想两位应该不会变成吸血鬼。」 尼芙说到这里，这次总算用温和的眼神对两人露出笑容。 ◆◇◆◇◆ 「……你也用不着那么失望吧？」 被我这么一说，尼芙耸了耸肩膀。 「我可是为了猎杀吸血鬼而活的人耶。有那种可能性却扑了个空，怎么可能不失望呢……是啦，我当然也知道人类变成吸血鬼那种事，最好是别发生比较好。」 由于尼芙最后还不忘说出十分符合常识的想法，所以让我不禁觉得这家伙可能不是什么坏人。 尼芙就只是对吸血鬼有非比寻常的执着而已。 顺带一提，我们现在都在莱兹跟洛菈的病房外。 而莉娜还跟莱兹他们待在病房内。 我们之所以会先离开病房，是考虑到莉娜跟两人应该有许多话想说，所以才先到外头等待。 由于那三人是一起组队行动的伙伴，所以肯定也得商量未来的事。 而那些事他们应该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 就我跟罗琳的想法，由于莉娜变成了类似吸血鬼的魔物，所以也认为莉娜得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跟另外两人商量。 当然，对于那两名新人冒险者的人品，由于我在铜级测验的时候跟两人有过接触，所以也相当清楚，可是莉娜应该还是会避谈自己变成魔物的事实，跟两人商量以后的事。 虽然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让那两人知道真相，但是……再怎么说，这种秘密对铜级的人来说，负担未免太重了。 就年龄来说，我也希望两人还能抱着快乐的梦想去做冒险者这份工作。 如果他们是像我这样干了很多年的老鸟，或许是可以考虑把事情说出来……不对，那样反而更不能说。 那种人感觉很容易会想利用这个消息换钱。 如果是我就会那么做。 「这时候才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奇怪，但你有把在《新月迷宫》遇到的那个吸血鬼解决掉吗？」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这才想起我们一直都没有问尼芙这件事。 只见尼芙点了点头。 「嗯，确实解决掉了。因为我有很多话想问，所以在对方还能勉强维持存在的时候停止攻击，打算拷问情报，不过对方也挺狡猾的。那家伙竟然选择自尽让自己消失。换句话说，我什么情报都没打听到。真是遗憾。正因为这样，所以更让我期待在马尔特里的吸血鬼头子是什么角色，结果却冒出那种墙壁，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说到这里，尼芙罕见用无力的模样来强调自己的哀伤。 也是啦，从尼芙的角度去想，确实是不讲道理的状况。 尼芙到这里来之前，肯定做了相当的准备与计画，但在最后的最后，简直就像是被我们把功劳抢走一样。 尼芙应该不是在意功劳这件事，而是在意吸血鬼的问题才是。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只能说抱歉。而且到头来，我们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样说也不全然是谎言。 虽然我们知道舒米尼造出迷宫，并试图成为迷宫的实质主人，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去做那种事。 成为迷宫主人会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 还是说有其他理由？ 真是奇怪。 问萝拉说不定可以知道答案，但她现在正开心地在睡午觉。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因为千金小姐睡觉是睡很熟的。 听到我给出藏有这些想法的话语，尼芙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纯粹是我的判断失误。我当时只要不去理会《新月迷宫》的状况，留在马尔特就好了。可是如果我那么做，像莱兹他们那样的冒险者很可能会成为牺牲品……虽然我最后没能见到吸血鬼头子，但你们还是将他解决了。换句话说，光从结果来看，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就这个角度来说，我并没有意见。我只是对于没法亲手消灭吸血鬼这件事觉得有些懊悔而已。」 「那就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讨回来吧。虽然如果还有下次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我用半开玩笑的态度说这些话，尼芙表情严肃的点头。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再次经历吸血鬼的悲剧。不过单就这座城市来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尼芙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这么说道。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其实并没有任何绝对不会再次发生的保证，但看到我微倾脑袋的反应，尼芙接着解释： 「姑且不论中阶水准的吸血鬼，如果是高阶吸血鬼遭到消灭，通常其他吸血鬼也会远离该处。我想吸血鬼之间应该有什么组织性的联络方式吧。一般来说，应该是会想对消灭同族的人类报复，可是……会避免那种选项，也算是他们狡猾的地方。正因为这样，吸血鬼才能长时间生活在暗处。所以这个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有这种事？ 舒米尼看起来确实像是相当高阶的吸血鬼，按照尼芙的说法，马尔特就暂时不用担心会再次发生吸血鬼问题了。 虽然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不过这方面的事情，沃福应该也会处理。 所以没有什么需要我担心的事。 「……可是，如果是那样，那么尼芙打算离开马尔特了吗？」 她是个为狩猎吸血鬼而活的存在。 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认为像她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一直待在已经不太可能会有吸血鬼的地方。 我并不是想要她早点离开才这么说的。 ……是真的。 老实说，如果不跟吸血鬼扯上关系，就能单纯将尼芙视为一名优秀的冒险者。 虽然我确实有很多心虚的地方，所以尼芙离开我也会比较自在，但那终究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如果从马尔特居民的角度来看，尼芙是个留在这里能有更多利益的存在。 可是，尼芙的反应则是…… 「这个嘛，我自己也是想说这里差不多没我的事了。虽然我对迷宫也有些在意，不过……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的事情，大多都是分析也得到不到结论。况且我也不是迷宫方面的专家，就算我费心调查，也不保证能找到什么跟吸血鬼有关的东西。所以我就趁着『学院』跟『塔』的人大举涌入这里之前默默离开好了。」 ◆◇◆◇◆ 「……真是遗憾，我原本还想说你会在马尔特这里再活跃一段时间的。」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最后耸肩叹气。 「……看起来不像全是谎话，不过……似乎也不完全是真心话呢，雷特先生。算了，也没关系啦。我可是很忙的，当然是指忙着猎杀吸血鬼。所以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如果雷特先生自己是吸血鬼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尼芙边说边朝我靠近。 不过她一直靠近到几乎接触到我脸部的位置后，突然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为什么雷特先生不是吸血鬼呢……」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奇怪，不过我之前对雷特先生是吸血鬼这件事，可是十分有信心的。」 「那是指我的行动让你觉得可疑的意思吗？」 「那也有关系，可是……说到底，算是我的直觉。不是基于逻辑，也不是圣炎，而是我的直觉……这点从来没有落空过。可是，这次却第一次落空了。所以啦，雷特先生，你在我眼中依旧是令我相当感兴趣的存在喔……」 就在尼芙更加朝我靠近的时候…… ──喀哒。 伴随着病房门的开门声，莉娜正巧从门里出来，看到我跟尼芙。 就这样，时间短暂停止了一下…… 「……咦？雷特先生跟尼芙小姐……咦？你们……是这种关系吗？罗、罗琳小姐！你不在乎吗！？」 莉娜开始这样吵闹起来。 而且她还抓着罗琳的身体猛力摇晃。 至于罗琳则是一脸尴尬的表情，任凭莉娜摇晃她的身子。 「……也没什么在不在乎的……我想他们那样……跟你想的那种……是不一样的……应该吧……」 「那到底是怎么样！？男性跟女性靠近到那种地步，还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事吗！不就只有接接接……」 「……接什么？」 「……接吻之类的……」 「是喔……他们会那么做吗？莉娜，那你就跟我一起看到最后吧。」 罗琳用开玩笑的态度这么说道。 至于尼芙则是顺势开口说道： 「……嗯，雷特先生，要试试看吗？我是不反对啦……」 「我反对，总之你先站开一点。」 发现尼芙已经开始胡闹，所以我将手放到她肩上将她推开。 看到她嘟嘴的不悦表情，虽然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只会让我觉得可怕。 如果真的跟这家伙做那种事，彷佛所有东西都会被她吸走一样，光想就觉得可怕。 虽然我应该才是会从他人身上吸走东西的一方，但是……我怎样都无法想像自己能对尼芙那么做。 看到我们那样的举动，莉娜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失望，而罗琳脸上则是带着调皮的笑容。 「罗琳，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啊。」 被我这样抱怨，罗琳说道： 「没有啦，就只是……没想到莉娜会去想那种事，让我觉得很有趣。你很失望吗？」 最后她对莉娜这么问道。 被罗琳这么一问，莉娜顿时红了脸颊。 「……怎怎、怎么会……呃……所以两位并不是那种关系吗……？」 从莉娜还不忘问这种问题来看，感觉她要不是真的听人说了很多奇怪的故事，就是真的对那类事情很感兴趣。 「我不介意跟雷特先生成为那种关系……」 「拜托别闹了！尤其你那样说话让人很难分辨是认真还是开玩笑，那实在很……」 被我那样一说，尼芙最后也摇了摇头。 「真是的，雷特先生真的很没幽默感耶。好吧，要是继续闹下去，感觉会有很多人不高兴，所以我就罢手吧。莉娜小姐，刚才我们只是正巧比较靠近而已，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喔。」 「……是喔……」 所以说，莉娜为何要一脸失望的模样？ 想像一下我跟尼芙如果真有那种感觉会怎么样。 最后肯定会演变成写成厮杀，念成相爱的关系。 我们彼此就是拥有那样难以相容的部分……我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要我说是什么部分，我也很难说清楚。 那真的就是类似直觉的想法。 「况且如果我们真是那种关系，也不会选在这种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会更低调一点才对。尤其还是在罗琳女士面前，那也实在……」 「这样说也对……可是，我听说也有嗜好……」 「……莉娜小姐，你该不会其实很清楚状况，是故意那么说的吧？我开始感觉你是故意的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完全不是故意的！」 「……」 尼芙跟莉娜的波长感觉意外契合，两人说话的感觉还挺愉快的。 我甚至觉得尼芙还有点被莉娜牵着走，会是我的错觉吗？ 真是意外…… 而罗琳并没有跟那两人搅和，朝我走了过来。 「……所以说，你实际感觉怎样？虽说她是个疯狂的吸血鬼猎人，但外表可是无可挑剔的绝世美女喔。能跟她脸靠得那么近，你没有暗爽吗？」 虽然罗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样问我，但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有像是被嘴里准备喷火的龙把脸贴到面前的感觉……」 「……这个……该怎么说……我挺同情你的……」 「其实我最近对那类感觉变得淡薄许多。虽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但就是……不会很强烈。」 我跟罗琳这样悄声对话。 我也留意将话说得模糊，这样就算被尼芙听见也不成问题。 「啊，这样说起来，确实有这档事。可是莉娜对那种事……挺有兴趣的样子。」 罗琳说得确实没错。 莉娜明明也跟我一样变成类似吸血鬼的魔物，所以理应也会像我这样，在各方面的欲望变淡才对…… 有可能是莉娜变成吸血鬼的情况太过突然，也可能是舒米尼为了将莉娜当成伴侣，将莉娜变成低阶吸血鬼的关系。 毕竟就我的状况，我一开始还只剩骨头。 所以搞不好是因为那种完全脱离生物欲求的肉体，让欠缺欲望的感觉一直停留到现在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搞不好那方面的欲望有天还会恢复。 只是还是可能会比我当人类的时候稀薄许多。 「……说不定只是莉娜就是处于那种年纪的关系。毕竟她身边还有那对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搭档呢。」 「你是说莱兹跟洛菈吗？原来是这样……」 就在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尼芙跟莉娜的对话似乎也告一段落。 「两位，那就容我先告辞了。我应该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我不介意你们为我送行喔。再见。」 尼芙说完这些话，便离开治疗院。 虽然她是个性格实在难以捉摸的人，不过……送行？ 我想想……这是一件令我相当犹豫的事。 第五章 家主萝拉.拉图尔 「你们向冒险者公会进行回报还顺利吗？」 伊萨克在拉图尔家宅邸的庭院里对我们这么问道。 在治疗院跟尼芙分开之后，我们便决定先返回拉图尔家。 因为我们还没跟伊萨克学到吸血鬼特有的技术。 而且我跟莉娜一起学，应该也比较省事。 虽然罗琳就算先回自己的住处也没关系，不过罗琳却说眼前明明有吸血鬼展露自身技术的罕见机会，自己不可能待在家里做其他闲事，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也对，我能理解罗琳的想法。 虽然我们是有在《新月迷宫》看到吸血鬼施展各种技能，不过像是原理还有什么技能能做到什么程度等等，对手当然不可能在战斗中为我们详细说明，所以最多也就只能知道吸血鬼大概能做到像是怎么样的事而已。 人类通常对吸血鬼能有的理解，也就仅止于那样。 虽然尼芙有可能会知道更多东西，不过那家伙知道的又太多了。 我甚至觉得她可能是除了吸血鬼之外，最瞭解吸血鬼实态的人。 想到尼芙的状况，就让我不禁感慨只要抱有强烈执着持续努力，似乎就没有什么人类办不到的事。 只是尼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人性就是了。这样说她，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嗯，没有什么问题。我原本以为有许多部分会被追问，可是我原本就已经跟沃福说过我身体的事，所以他大概也认为我现在不会再对他隐瞒什么。加上最近在马尔特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史无前例的状况。就算要怀疑什么，能够派上用场的资料可能也不够用。」 目睹马尔特现在的状况，要在没有任何人解释的情况下得到真相，不知有多少可能性。 几乎是零。 我们之所以能够正确掌握状况，也只是因为我们持续跟状况核心有所牵连的关系。 换句话说，这是偶然的结果。 就算沃福再怎么精明，也就只是看到尸鬼在街上肆虐，认知到有吸血鬼出现，并得知突然有迷宫产生。如果光靠这些资讯就想看透所有状况，那简直要有如同千里眼般的本事。 「原来如此……所以就算是冒险者公会的情报收集能力，应该没法应对原本一无所知的事。而且沃福先生是现实主义者。他应该会觉得先把眼前能看到的问题一一解决比较重要。」 「这样一说……没错，他确实是那样的人。」 比起该如何处理迷宫，还有马尔特日后所处的状况，沃福更关心冒险者公会应该怎样对应眼前的事。 所以在沃福眼里，相较于探究原因跟分析这次事件的全貌，该怎么应对接着会发生的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这确实是相当现实的想法。 可能的话，沃福应该也会想瞭解事件全貌，可是迷宫是个就算专门研究者都无法理解全貌的东西。 就连尼芙对于迷宫的部分，也是决定放着不管。 所以就算沃福是冒险者公会会长，那也不是只要努力就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这么说，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放心了……其他地域的冒险者跟王都的菁英如果涌入马尔特，应该也是会有一些问题，不过雷特跟莉娜还是可以趁这段时间先多学一点东西。伊萨克先生，您应该会展现一些吸血鬼的技能吧？」 罗琳用迫不及待的态度对伊萨克这么说道。 罗琳的话语让伊萨克露出苦笑。 「没错，毕竟这是我答应过的，所以我当然会那么做。那首先就从……这招开始吧。」 伊萨克话才说完，身体就像爆开似地往四周飞散。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身体并没有真的爆炸，仔细一看，原来是他身体飞散的每个部分都变成某种漆黑的动物，朝各个方向飞行。 这是…… 「〈分化〉……这是吸血鬼最具代表性的特殊能力……」 罗琳语带赞叹地这么说道。 现在伊萨克的身躯变成无数只小蝙蝠，在周围四处飞行。 虽然每只蝙蝠看起来都具有实体，可是轮廓看起来彷佛会溶入空气中一样，给人虚假的感觉…… 实际上我试着伸手触摸一只朝我飞来的蝙蝠，但蝙蝠却穿过我的手，根本没法抓住。 虽然手上有碰到东西的感触，但是……该怎么说……感觉似乎有点像是碰到别人洒在空中的沙粒。 几乎没有什么碰到东西的感觉。 莉娜跟罗琳也做了相同的尝试，但一样完全没法将蝙蝠抓住。 只是莉娜追逐蝙蝠看起来相当开心，至于罗琳则是在眼神当中透露出对眼前光景的感动。 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且是在吸血鬼本人的许可下，接触吸血鬼〈分化〉后的身躯，这种千载难逢的经验，也难怪罗琳会如此激动。 眼前的蝙蝠在飞行一段时间之后，缓缓聚集在一处，并逐渐形成人的轮廓。 只见无数只蝙蝠的轮廓突然互相交错，转眼之间，伊萨克又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这招还可以吗？话虽然是这么说，罗琳女士跟雷特先生应该已经看过这种招式了才是……」 没错，我们确实有在《新月迷宫》看吸血鬼这么做过。 不过…… 「……别这么说，就算是那样，这个招式还是相当令人惊讶。我重新认知到吸血鬼有多么可怕了。如果能变成这种型态，以魔术师来说，大概也只有将所有蝙蝠关在秘室里一口气烧掉才有可能对付……」 罗琳点头说出如此感想。 虽然内容有些吓人，不过基本上吸血鬼确实是很可能以敌对立场遭遇的对象。 所以思考会偏向该如何对付那种对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们不能忘记萝拉跟伊萨克其实是例外的存在。 「就算真能那么做，吸血鬼还拥有能不断复活的能力，所以要靠那种方式战胜吸血鬼还有许多问题。毕竟跟吸血鬼交手，很容易演变成要比耐力的战斗。」 伊萨克给了罗琳这样的建言。 ◆◇◆◇◆ 「可是我指的是用一般方式战斗的状况，并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 伊萨克接着这么说道。 看到我们微倾脑袋的反应，伊萨克继续解释： 「好比说圣气。那是我们难以应付的东西，只要接触就会被烧伤，如果在武器内注入圣气，也会让我们受重伤……话虽这么说，也还不到挨一击就会丧命的地步，只是再生速度会有些变慢，能再生的次数会变少就是了。」 原来如此，像是罗琳搞出那颗像是圣树的东西，确实也是让伊萨克颇有意见。 虽然分量不多，但那玩意确实会持续散发少许圣气。 现在那玩意仍长在庭院角落，不过伊萨克基本上不会想靠近那里。 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那玩意。 我是想过如果他真那么讨厌那玩意，干脆拔掉就好了，不过这点大概也反映出伊萨克对萝拉的忠诚心吧。 可是能影响吸血鬼的再生次数及速度，这确实是一大优势。 因为如果不那么做，吸血鬼就能不停恢复…… 仔细想想，尼芙在《新月迷宫》或许就是用了圣气。 尼芙要远比我熟悉圣气的用法，所以我才没法清楚看出她当时是否用了圣气…… 虽然像是〈圣炎〉那种明显的招式我是看得出来，不过她平常用圣气对付吸血鬼，应该不会是那种用法。 我自己也算知道要怎样隐藏自己的圣气，所以老经验的尼芙更不可能不懂那种技巧。 实际上应该也是那样。 回想起来，当时我们见到的吸血鬼之所以会感到惊讶，当然最主要是知道再生是有限界这件事，不过也可能包括他们发现消耗的速度要比想像中更大。 之所以会有那种变化，理由正是来自于尼芙的圣气。 而刻意不提及这一点，借此让对方感到挫折，也让我感受到尼芙个性中狡诈的一面。 也罢，就先不提那件事好了。 那家伙个性有多么糟糕，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事。 而且她基本上也只有在对吸血鬼的时候会那么做。 对其他人其实并没有那么过分。 「除了圣气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吗？」 被罗琳这么一问，伊萨克接着点头。 「有的……像这个就是。」 伊萨克这么说完，便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突然取出一柄剑。 他刚才的动作，看起来就只像是轻松挥动手臂而已…… 那柄剑究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是变戏法吗？ 伊萨克是戏法师吗？ ……应该不是吧。 顺带一提，所谓的戏法师，是指不使用任何具有魔术能力的道具，就能呈现出让人以为是魔术的现象，借此娱乐大众的人。 他们甚至能用一些技巧，实现一些就算用魔术都没法办到的事。 虽然知道实际用的技巧之后，会让人觉得其实没什么，不过作为表演相当有趣，所以能在不少地方看到戏法师的表演。 离题了，比起那种事，现在我应该专注在伊萨克取出的那柄剑上。 「那是……我记得那个东西。那是你在跟舒米尼交战时用的剑吧？可是那个时候看起来似乎要更大一点。」 现在伊萨克手中的是一柄细刃剑。 正因为这样，才让我刚才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伊萨克接着用力握紧剑柄，便看到细刃剑以剑身为起点，剑刃部分逐渐变大，最后变成我当时所见到的巨剑。 那是一柄拥有红色剑刃的巨剑。 ……看起来真帅气。 可是，那个武器为什么能有那种变化？ 是魔法剑吗？ 对此感到好奇的人不只有我，罗琳也开口提出疑问。 「那个武器……是魔法剑吗？借由注入魔力让细刃剑变成宽刃巨剑，我是看过类似的设计，但是……」 所以还真有那种武器吗？ 也是啦，魔法剑毕竟也在许多铁匠尝试错误的过程中，出现过许多版本。 一些常人立刻能够想像到的构造，姑且不论实际的强弱，我想应该都有实际出现过。 这样来看，这类构造或许不算罕见，可是我还是很好奇刚才伊萨克是怎样让剑突然出现在手中。 还是说，那也是魔法剑的能力？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就代表那柄魔法剑能行使小规模的转移魔术……唔～真搞不懂。 伊萨克似乎也能理解我们心中的疑问，开始为我们解释。 「这是被称为〈血武器〉的特殊武器。是吸血鬼铁匠拿用剑者的血，运用特殊制法进行打造，可以收纳在该吸血鬼体内的魔剑。如果用这种武器战斗，就算对方是吸血鬼，也能像一般人类战斗一样给予伤害。」 〈血武器〉。 原来还有那种东西。 等等，既然说是魔剑，那应该也能想成是魔法剑的一种。 只是魔剑跟魔法剑在意义上有些不同，魔法剑是泛指所有蕴含魔法的武器，但如果说是魔剑，则是指在魔法剑当中，性能格外强大的东西。 只是如果我这样解释，罗琳很可能会说并不正确，其实还有更加明确且严密的定义，可是毕竟魔剑那种东西，基本上也是普通冒险者根本无缘接触的玩意……如果想买到魔剑，恐怕得花上数十枚，甚至上百枚的白金币才有可能买到。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能力买到那种东西。 现在我手中的剑，只能说是魔法剑。 效力就是能够让气、魔力、圣气注入其中，说起来相当单纯，不过……如果我这么说，我想克罗普肯定会不高兴。 毕竟这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好剑，要抱怨实在太不知足了。 而且，如果我能准备材料跟足够的钱，以克罗普的本事，说不定也能够打造出足以被称为魔剑的武器。 「吸血鬼的铁匠拥有打造魔剑的技术吗……」 罗琳用相当惊讶的表情这么说道。 基本上魔剑那种东西，只能在迷宫深层发现，不然就是在其他地方找到自古代流传下来的武器，最多就是在有某人将那种东西放到拍卖会上，透过竞价来取得。 正因为要打造出新的魔剑极度困难，甚至被视为不可能，所以那种东西才会被称为魔剑。 所以我能够理解罗琳的惊讶。 可是，伊萨克接着解释道： 「据我所知，有那种本事的铁匠，在吸血鬼当中也只有一个人而已。而且那个人的技术并没有人继承。所以要说那是全体吸血鬼都拥有的技术并不正确。就只是那一个人是格外突出的天才而已。」 ◆◇◆◇◆ 「虽然有些离题了……我们就先来试着练习〈分化〉吧。」 伊萨克用彷佛在说要练习挥剑的态度这么说道。 我想那应该不是说想要练练就能立刻实行的技术…… 而伊萨克似乎也感受到我跟莉娜产生这样的想法。 伊萨克不禁露出苦笑。 「……其实那不是特别难的招式。话虽这么说，这种说法可能也只限于到达中阶水准的吸血鬼……不过就算是低阶吸血鬼，也能够借由努力办到，所以我想就算是莉娜女士应该也能学会。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两位有可能是原本就没有〈分化〉能力的种族了。但如果真是那样，就到时候再说吧。」 伊萨克最后补充的部分，那也是我们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我跟莉娜都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吸血鬼的亚种，还是拥有类似能力的其他物种，甚至还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独立种族。 可是以人类血肉为食的部分跟吸血鬼相同，也拥有相当于吸血鬼的恢复力，这些都是事实。 所以想成是亚种或近似种族去努力，就方向性来说应该不会错。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呢？」 我向伊萨克询问〈分化〉的具体方法。 无论魔术、气、圣术都一样，如果不知道基本的方法，那就无从练习。 就像做菜如果不知道菜刀的用法跟调味料的种类，那就连简单的料理都没法完成。 以前罗琳甚至还闹出用双手抓着菜刀，想要把马铃薯劈开的笑话。 我记得马铃薯确实有被劈开，只不过连砧板也同时被劈成两半。 不管是任何事，新手就是很容易闹出笑话…… 「首先要先从想像开始。要把自己的身体想成是别种东西的集合体。如果要问『别种东西』会是什么，那就因人而异。就我来说，我认为『蝙蝠』是最容易想像，也是我最熟悉的东西，所以我才会选择让自己〈分化〉成蝙蝠……」 伊萨克说到这里，便接着让手指部分〈分化〉，只见两、三只蝙蝠从伊萨克手指的位置飞上天，随即又飞回伊萨克手指上与他同化。 「还可以进行局部的〈分化〉吗？」 听到罗琳这么问，伊萨克也给出答覆。 「正确来说，局部的〈分化〉才是比较初步的技术。要让整个身体〈分化〉比较困难。因为意识跟视点都会分散，所以要统一并不容易。如果只是局部使用那种技术，只需要用到类似左右眼分别看不同东西的感觉就能实现，所以先从这个部分开始习惯，学起来会比较轻松。」 听完伊萨克的说明，我虽然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可是想像自己实际陷入那种感觉，就让我头晕到像喝醉酒一样。 话说回来，大概是那样吧。 说不定就有点类似以前我操纵小型飞空艇时的感觉。 不过当时也只是视点分开而已……还有意识吗？ 「总觉得有些可怕耶。」 我忍不住说出如此感想，不过伊萨克接着说道： 「其实并没有多可怕。如果是新手独自练习，是有可能在意识无限分散后导致消灭，不过这里好歹有我这样的前辈在这里，所以如果有危险，我还可以强制让你们复原。」 ……怎么我越听越觉得可怕了？ 如果失败，甚至会让自己消灭吗？ 这可不只是会让人犹豫而已。 伊萨克似乎把我的担忧误认成是针对其他部分，只见他继续说道： 「喔，我能强制复原这件事，也只限于你们刚开始还不习惯的时候，所以不用担心。等到两位能够自己控制〈分化〉，就不会再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涉了。」 其实我并没有担心那种事。我虽然这么想，但我决定不要说出口。 因为我也不想被人认为我在害怕嘛！ 虽然我抱有那种渺小的自尊，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学起来应该会很管用的技能。 所以不管是害怕还是怎样，我都想要学。 就算瞎操心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总而言之，我们就尽量试试看吧……我跟莉娜谁先来比较好？」 伊萨克被我这么一问，先是想了一下，接着给出答覆。 「我想就让莉娜女士先尝试吧。老实说，我感觉雷特先生的力量不太稳定，所以很难想像会发生什么状况……」 「有道理，这样说确实没错。而且还有之前尝试点火魔术的前例……」 罗琳点头附和伊萨克的意见。 我之前让原本只是变出微小火种的魔术，变出了巨大的火柱。 所以我在尝试的时候，确实很难说会有什么状况…… 可是我在用水魔术的时候，其实还挺正常的。 为什么就只有点火的魔术会变成那样？ 真的搞不懂啊。 也罢，至少能够确保饮用水，所以就算了吧。 至于为营火准备火种的工作，以后就交给莉娜负责好了…… 毕竟如果让我来，我搞不好只会变成纵火而已。 「……虽然我很遗憾，但我想那确实是正确的意见。那么，莉娜，你准备好了吗？」 我这样向莉娜确认，她也立刻点头。 「是！我会努力的！」 莉娜这么说道。 她看起来干劲十足，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看来莉娜的胆子要比我大多了。 ……好吧，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是这样。 在我觉得自己的模样没法回城镇，待在迷宫里犹豫不决的时候，也是莉娜一直鼓励我，告诉我不成问题。 虽然说莉娜的个性可能有些接近蛮勇或无谋，可是对冒险者来说，那样的勇气也相当重要。 虽然勇敢过头也会丧命，可是现在的莉娜没有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弄死，应该说她根本不会死，所以这种状态跟她的个性可能正好落在一个相当平衡的位置。 「……那就来试试看吧，莉娜女士。方法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先想像把自己的身体视为某种『物体』的集合体。能够想像之后，再想像其中一个物体从手指独立出来……由于下意识也会发挥作用，所以可能会有不同于自己想像的『物体』从身上跑出来，但你不用慌，将那个东西视为另一个自己就行了……」 伊萨克这样教导莉娜。 莉娜应该也正听从伊萨克的话语，张开自己想像的翅膀吧。 只见莉娜正闭上双眼，全神贯注。 而那一刻终于在这时到来。 ◆◇◆◇◆ 莉娜指尖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那里虽然确实存在着她的手以及手指，可是区隔她身躯与外界的境界逐渐变得暧昧。 莉娜那失去分界的指尖逐渐转为黑色，变化成彷佛阴影般的色调，就在我们都察觉到某个明显变化的同时，某个物体也从那里跳离莉娜的指尖。 莉娜的手从手腕之后的部分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离开的「物体」持续在莉娜身边绕着圈子。 「……看来应该是成功了。」 伊萨克这么说道。 〈分化〉初步的局部〈分化〉，莉娜似乎成功办到了。 可是听到这个结果的莉娜本人，却对伊萨克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也许该说是她没法做出反应才对。 只见莉娜的双眼呆滞望着空中，身上也满是汗水。 看起来莉娜似乎相当难受。 「……这样没问题吗？」 被我这么一问，伊萨克点了点头。 「刚开始都是这样。只能让她多维持一段时间，试着去习惯那种感觉……可是，没想到会〈分化〉出那么罕见的东西。」 伊萨克看着莉娜〈分化〉出的「物体」这么说道。 我跟罗琳也都盯着那个东西。 「嗯……那应该是猫吧？」 由于罗琳那么说，所以我也仔细观察。 那带有优美曲线的身躯，长尾巴，高竖起耳朵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只猫。 可是那却跟现实存在的猫有所不同，彷佛像是一个带有立体感的影子。 虽然猫应该有会在黑影中发亮的眼睛，还有隐约能看见红色舌头的嘴巴，但那两者在眼前的那只猫身上都不存在。 包含应该有眼睛跟嘴巴的部分，那只猫全身上下都是一片漆黑。 「如果跟实际的动物不太像，就会变成那样吗？」 我好奇地向伊萨克提出疑问，他也立刻回答我： 「等到习惯之后，就能够像真的一样了。像这样。」 伊萨克这么说完，便接着让自己的手指〈分化〉。 只见从伊萨克指尖飞出一只不同于先前看到的蝙蝠，几乎跟现实存在的蝙蝠没有两样的存在。 那只蝙蝠有眼睛跟嘴巴，仔细一看，还能看见身上的细毛。 如果不说，我想自己肯定没法察觉那是〈分化〉后的伊萨克。 伊萨克继续说道： 「可是，这才是最容易形成的样貌。」 在伊萨克说完话的同时，眼前的蝙蝠便失去细微的形状，变成一片漆黑的黑影。 那看起来就跟莉娜〈分化〉出的猫是同样的存在。 「嗯，真有意思……我也很想试试看，不过普通人类应该办不到就是了……」 罗琳看起来有些遗憾地这么说道。 要是普通人类能够办到，那未免太可怕了。 虽然可是能挺好玩的啦。 老实说，其实我觉得罗琳能否算是普通人类，应该颇有讨论空间…… 当然，我绝对不会在她本人面前说出这种想法。 「虽然遗憾，但也只能请您死心了。啊，看来莉娜女士似乎接近极限了。莉娜女士，你能听见吗？如果能听到我，就试着让那只猫回到自己手指上……只要那样想就可以了。」 伊萨克对莉娜说完这些话，莉娜虽然没有做出回应，不过在她身边打转的猫影也在行动上产生变化。 之前还跟莉娜有保持些距离的猫影，开始缓缓靠近莉娜，接着便跃向莉娜的指尖。 当猫靠近莉娜的手腕，那只猫便逐渐失去作为猫的轮廓，并开始与莉娜同化，转眼之间，莉娜手腕之后消失的部分便又恢复原本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茫然呆望天空的莉娜也像是失了力气一样，整个人瘫软下去，我跟罗琳见状立刻赶到莉娜身边，搀扶莉娜的身子。 莉娜呼吸急促，显得十分疲惫。 「喂，你还好吗？」 「你会想先躺下来吗……莉娜。」 我跟罗琳这么对莉娜说话，莉娜虽然满脸汗水，但仍可以回答：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拼命地跑了很久，所以……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应该吧……」 是像短距离冲刺之后的感觉吗？ 所以说那种技术会以那种感觉消耗体力吗？ 还是说因为还不习惯，所以才会格外疲累？ 我想应该是不习惯的关系。 虽然在《新月迷宫》遇到的吸血鬼感觉也会耗费不少力气，不过并没有像现在的莉娜这么严重。 他们应该是已经习惯到一定程度，所以才不至于累倒。 不过似乎也是像尼芙所说的那样，让身体不堪负荷的样子…… 所以考虑到这样的疲劳，这也不算是能够不受任何伤害的万能能力。 「实际上是怎样？只要休息就能恢复吗？」 被我这么一问，伊萨克也点头回应。 「没错。因为莉娜女士才第一次尝试这个技术，所以可能要休息久一点比较好，不过也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只是这个技术需要反覆练习，所以还是得趁着没有忘记感觉的时候多试几次。」 换句话说，就是得在疲劳还没完全退去的时候再次尝试吗？ 感觉这可能其实是种相当累人的训练。 话虽这么说，我其实也还没亲自体验到这究竟会有多累人…… 而且实际尝试的时候，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抱着这个想法对莉娜问道： 「莉娜，你第一次尝试〈分化〉后，感觉怎么样？」 虽然在莉娜正累的时候问她问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无法对话的样子，所以我才会决定开口。 被我这么一问，莉娜说道： 「我想想……感觉脑袋有些混乱。真的很像是左眼跟右眼分别看不同东西那样……而且还有彷佛有两个自己的感觉，应该说两个都是自己，但却看到不同景色，身在不同位置，有不同的想法……要去认知那全部都是自己，不知该说是累，还是……」 ……听起来已经是人类难以理解的感觉了。 好吧，我其实也不是人类，只是关于那种感觉，可能只能亲身体验才能理解。 虽然罗琳看起来很感兴趣地频频点头，一脸有许多问题想问个清楚的表情，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对现在精疲力竭的莉娜那么做。 如果只是简单说几句话还另当别论，但罗琳问起问题，可是会绵绵不绝的。 要奉陪罗琳的疑问，可得花上不少体力。 「不管怎么说，莉娜女士已经克服了第一阶段，只要多练习几次，应该就能成功让全身〈分化〉。莉娜女士算是学得相当快的人。未来很值得期待喔。」 伊萨克深深点头，并说出如此感想。 未来值得期待……指的应该是她身为类吸血鬼的未来吧。 是可以成为魔王吗？ 虽然我知道应该没有身为吸血鬼的魔王，可是说不定可以作为一个努力的目标。 在深山的古城里，把人血像红酒一样倒进酒杯里，让上半身赤裸的俊男排队站在自己面前，大笑欣赏那种光景的莉娜…… ……我脑中不禁浮现出这奇怪的想像。 那种形象感觉跟她意外地相称？ ……好啦，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 「……总而言之，看来莉娜的状况，我们应该不用太过操心。只要她之后能继续努力下去，作为吸血鬼……或者该说是类吸血鬼，应该就能拥有更强的实力。只是我不确定那是否值得高兴就是了。」 罗琳说到最后的时候，也不禁微倾脑袋。 我能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莉娜并不是自愿想成为类吸血鬼，也从没说过想要以类吸血鬼的身分变成高手，所以难免会让人在这部分产生疑问。 可是，莉娜也是一名冒险者。 单纯就「能够变强」这件事，应该是可以感到高兴的。 就算有天找到能够变回人类的方法，而现在借由魔物体质带来的强大能否继承下去是会变成问题，但那种事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 就算有天可能会被迫要在种族跟实力之间做出选择，不过那时候也只能等到那时候再说。 「吸血鬼生活其实也不一定不好……而且还没有寿命问题。只是时间久了，那种彷佛被其他人抛下的感觉实在很难形容，要持续待在一个地方也得克服不少问题。考虑到这些要素，作为吸血鬼的生活也很难说会特别好。关于这方面的答案，应该也没法在一朝一夕就有结论，所以也只能请两位花点时间去烦恼了……总而言之，现在就先来关心雷特先生的〈分化〉吧。虽然我也没法预测可能会发生什么状况，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听到伊萨克这么问，我也点头回应。 我之前也不止一次经历过莫名其妙的状况。 我的精神已经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难以预测就感到害怕了。 ……可是我也不太希望会发生太过奇怪的事。 况且我也只是要练习〈分化〉，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大概也就只是〈分化〉出奇怪生物的影子吧。 应该是那样，不会错的。 如果跑出哥○林之类的东西，会让我很不是滋味……我想最糟大概也就那样吧。 「好，既然雷特先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那就开始吧。话虽这么说，方法就是刚才我对莉娜说明的那样，所以雷特先生只需要实践而已……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虽然我记性不太好，但不过是大约十分钟前说过的东西，我还记得住。 我记得是……把自己的身体想成某种东西的集合体。 然后只要想像那些东西独立出来的景象，就能完成〈分化〉，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先跟伊萨克确认自己没有记错，而他也点头肯定。 「没错，就是那样。问题就在于要想是什么东西的集合体，我想到的是蝙蝠，莉娜女士则是猫，雷特先生也都看过这些前例，所以尝试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你也会这么认为吗？」 「这样说也对，我感觉自己可以大概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要我实际去想什么样的东西比较好让我进行〈分化〉，也挺伤脑筋的。 遇到这种问题，我是真有优柔寡断的毛病…… 因为莉娜是猫，所以我用狗会比较好吗？ 这样好像太随便了…… 啊，我身边有艾德尔在，所以用老鼠怎样？ 可是老鼠又不会飞……从飞空艇的经验让我明白，我其实是个颇为向往能在天上自在飞行的人。 可是要在天上飞，我自己就已经有那个本事，好像也没有必要特别拘泥那种要素…… 啊～还真难决定。 「对了，伊萨克先生跟莉娜都是想像自己变成动物，但如果是动物以外的东西也可以吗？例如说……对了，植物行吗？」 罗琳突然提出这个疑问。 对于罗琳的假设，伊萨克的回应是： 「并不是不行，可是一旦实行之后就没法改变，所以最好还是别用植物比较好……」 虽然伊萨克那么说，但听到两人的交谈，让我脑袋忍不住强烈去想像自己变成树的模样。 不妙！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感受到自己手指开始产生变化。 我手指的轮廓变得稀薄，接着有某个东西从那里……逐渐长出来。 喂，这该不会是那个东西吧？ 有树枝跟树叶…… 虽然我很想停止，可是变化已经延伸到我的手腕。 只见我整个手掌都变成树枝的模样，看来已经来不及停止了。 啊，原本就已经是移动肥料的我，终于连自己都变成植物了吗……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笑话，但感觉却很难笑。 我抱着是否有可能从这种状态转换方向的想法，试着做各种想像。 植物的集合体……那应该就是森林吧。 提到森林，应该就是有动物在其中栖息的地方。 好比说，像是野鼠、野狗，还有兔子跟鸟类…… 某些森林可能还会有龙住在里面…… 正当我想到这里时候，我便看到不同于我已经变成树枝的另一条手臂，正从指尖的位置绷出兔子跟飞鸟的黑影。 我感觉自己多出两个不同的视点，而且还伴随着有些头昏的感觉，但我很快就适应了。 也许该庆幸我曾透过飞空艇模型，体验过在自己之外的其他视点吧。 我接着产生一个念头。 说不定可以用这个方向性继续下去。 虽然说要想像自己是某种东西的集合体，不过并没有说非得局限于单一种类。 也许对伊萨克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所以才没有特别解释，不过看来我确实能这么做，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我继续思考。 就算说是植物，应该也没有必要一定得扎根在地上吧。 能够变化成某些不同的东西是不错，但要是不能移动，那就太不方便了。 我根据这个想法去思考，而且这世界上也确实有能够移动的植物系生物。 像是灌木灵那种魔物就是很清楚的例子，树精灵应该也可以说是广义的植物。 换句话说，树木应该也是可以移动的。 作为我身体变化的结果，就算变成会动的植物也不奇怪…… 我的想像开始让我的身体变化成十分奇妙的存在。 伊萨克、罗琳，还有莉娜都睁大眼睛，眼中充满惊讶的感情。 可是这一旦开始的变化，我也无从中止。 我就这样顺着自己的想像，持续〈分化〉下去…… 第六章 小鼠 〈分化〉在吸血鬼当中，被认为是相当能呈现出个性的技术。 虽然说是想像自己的身体是由其他不同的物体构成，不过「其他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共通的。 就像人有个性一样，吸血鬼当然也会有个性差异。 可是大多都会走向类似的方向也是事实。 例如像我──伊萨克霍特一样，〈分化〉变成蝙蝠其实是相当常见的状况。 之所以会有许多高阶吸血鬼在〈分化〉时会变成蝙蝠，是因为实际看过前辈是那样变化的关系。 就像我这次教他人〈分化〉的方法一样，其他吸血鬼一开始也是有人教导。 而那时所看见的例子，最后会成为自己〈分化〉时想像的物体，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只是，并没有规定一定得变成蝙蝠，由于在教导时也会告知要〈分化〉成什么东西可以自由想像，所以也有〈分化〉成其他物体的情况。 以这次的情况来说，莉娜就是变成猫，选择其他动物的例子也不算少。 所以莉娜会变成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状况。 话虽这么说，以莉娜的状况来说，就算她之后学会如何让整个身体〈分化〉，应该也会全都是猫吧。 〈分化〉就是那样的东西，我也一样，无论分化成多少数量，所有分身也都会是蝙蝠。 可是。 可是啊。 现在我眼前所发生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雷特。 雷特费纳。 他一开始是让自己变化成植物。 那种状况本身虽然十分罕见，但也不是毫无可能。 毕竟要〈分化〉成什么东西是每个人的自由，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变成植物也不奇怪。 只是在〈分化〉之后能有什么程度的行动能力，会很大程度受到〈分化〉后物体的特性左右，所以单纯只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植物而已。 至少我没有看过。 可是从他会做出这种选择来看，也让我觉得算是充分显示出雷特费纳这个人异于常人的个性。不过，唉～这也是一种选择。 问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或许是在他正要将身体〈分化〉成植物的瞬间就察觉到那么做会有多么不便。 雷特的表情开始慌张起来。 可是最初的〈分化〉非常重要，一旦想像固定之后，就很难改变。 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改变，可是一旦〈分化〉成某种物体，下次〈分化〉的时候就会自然变成相同的东西。 由于要变更〈分化〉后的物体，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与技术，所以第一次的〈分化〉必须慎重选择。 话虽这么说，如果对这件事太过在意，反而容易让〈分化〉失败，所以这分辨的分寸也不好拿捏。 正因为如此，一开始看到做为教导之人的〈分化〉，赋予某种程度的印象后，在挑战时不要逞强，状态会比较稳定。 所以面对这种状况，正如先前所说，大多都会选择变成蝙蝠。 所以尽管偶尔有会选择其他动物的例外，但之所以几乎没人会想挑战比动物还奇怪的东西，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可是，雷特费纳却…… 他试图让自己已经变成植物的部分再次〈分化〉。 不对，是有东西要从那里绷出来。 仔细一看，从其中绷出来的东西是鸟跟兔子。 两者看起来都是一团黑影，就跟一般〈分化〉的初期状态一样，可是当那些黑影在雷特身边绕圈的同时，细部也逐渐转为鲜明，开始变得难辨真假。 而且从雷特身上还陆续跳出各种东西。 有野猪、小型的龙，还有野鼠等各种动物……甚至连雷特自己的整个身体也开始扭曲，膨胀为接近黑色的深绿色，逐渐变得像是一座邪恶的森林。 当那团森林的尺寸变得比雷特原本尺寸大上数倍的时候，让我不禁联想起变成怪物的舒米尼。 正因为这样，老实说，我不禁怀疑这次〈分化〉可能已经失败。 当我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我便打算出手介入。 可是在眼前奔窜的各种生物，没过多久就像是接收到某种呼唤一样，陆续返回那座森林内。 当所有动物都回到森林当中，森林的膨胀也立刻趋缓，并开始逐渐变小。 深绿色的森林变回阴影的黑色，形状也逐渐转为人型。 可是那个人型彷佛其中饲养着各种动物，不时会有动物的头部或腿从那人型的轮廓中窜出，不过那种现象也逐渐趋于平静。 黑色的人型开始渐渐重拾一个人拥有的色彩──最后完全变回雷特费纳的样貌。 所以说，刚才的〈分化〉并没有失败，而这也代表…… 雷特费纳完全掌握了这个技术。 将身体变成那种无比混沌的样貌，而且明明是初次使用〈分化〉，却毫不拘泥地将身体、视点、意识分割成数个、甚至数十个，在这种状态下依然能将所有分身收回原处，回到我们面前。 这究竟有多么困难，大概也只有懂得〈分化〉的吸血鬼才能理解。 虽然也曾有过拥有突出天赋的吸血鬼从一开始就能完全掌控复杂〈分化〉的案例，但我先前实在没对雷特抱有那种期待，所以眼前的景象令我十分惊讶。 话虽这么说，也不是说能有这种本事的人，实力就特别高人一等，所以这并不是有什么指标性的技能…… 虽然不太好解释，不过如果以魔术跟气来类比，就像是能够进行细微操控的人，并不代表在魔力跟气本身的力量特别庞大。 当然，这并不代表那是不值得一提的能力，拥有出色的控制力也相当重要，所以这是值得肯定的本领。 关于雷特的实力，还有日后会有何种变化，虽然都还是未知数，不过可以肯定他的未来相当值得期待。 话说回来，像是刚才那种〈分化〉的特殊性，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种差异，是否同样来自于雷特肯定不是普通吸血鬼的奇妙特性呢？ 但如果是那样，那莉娜应该也会显露某些差异才对，然而她所施展的〈分化〉，并没有脱离正常〈分化〉的范畴。 那么说，其实还有其他理由？ 我不知道答案…… 「……呼！还好搞定了。伊萨克，我的表现如何？那样算成功了吗？」 雷特看来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各种困惑与纠葛，对我这么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正确答案。 只是单就〈分化〉是否成功这一点来说，应该也只有一个结论。 「……嗯，你成功了。虽然是十分奇妙的〈分化〉就是了。你就不能表现得再正常一点吗？」 我的语气之所以会带有些微的嘲弄，或多或少也是反映出我内心的纠葛。 关于这一点，我也没道理该受到指责。 ◆◇◆◇◆ ……奇怪，我结束〈分化〉，确认感想的时候，却看到伊萨克一脸傻眼的模样。 我原本想说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不过感觉好像也不是那种问题，伊萨克反而还说我的表现算很好了。 所以我追问伊萨克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结果得知像我刚才那样变成复数动物与植物的〈分化〉，是极为罕见的状况，而且能在第一次就将全身〈分化〉并且彻底掌控，也同样相当罕见。 姑且不论〈分化〉成复数动植物的部分，关于〈分化〉之后的身体要如何控制，由于跟控制魔术及气的感觉相当接近，对于过去只拥有少许力量，所以也只能磨练细微控制力的我来说，那反而是相当容易的部分。 尽管视点跟意识分散的感觉一下子让人难以适应，但不管怎么分散，到头来也全都是我自己，所以要统合意识也不会太过困难。 该怎么说，大概就是只要建立一个统括整体的巨大意识，其他所有意识自然就能得到控制吧。 只是如果要问我具体的方法，我也只能说自己的感觉就是那样，所以要让他人理解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罗琳在听过我的说法之后…… 「原来如此，就像是把自己大量的意识分为指挥官跟士兵，然后把整体判断交给指挥官负责吗？确实只要能那么做，不管意识再怎样分散，应该就不会乱掉了。可是用那种方法，感觉士兵还是有可能擅自行动……」 罗琳立刻理解了我的说法，并询问伊萨克的意见。 伊萨克也接着说道： 「就〈分化〉的控制法来说，这是相当常用的方法。虽然还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是最为容易也最有效率的一种。不过，正如罗琳女士所说，〈分化〉后的部分身体有可能会擅自行动，所以不太好套用在全身〈分化〉的状况……我想这方面的问题，应该是雷特先生靠强韧的意志与控制力弥补过去了。原本那是在身体〈分化〉成两、三个物体使用的方法。」 伊萨克这么解释道。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是进行局部的〈分化〉，那种控制法可以将还以人型存在的身体视为指挥官，将〈分化〉出的身体视为士兵来控制。 可是如果是全身的〈分化〉，就会有罗琳所提到的问题，所以并不适用那种方法。 但我偏偏就可以办到啊。 「我建议莉娜女士最好别模仿雷特先生刚才的方法。你还是先慢慢打好基础比较好。像雷特先生那样的特殊案例是不能作为参考的。」 伊萨克用诚恳的态度劝诫莉娜。 而莉娜的反应是…… 「我、我明白了……而且我根本也不认为自己模仿得来！」 莉娜的回应让我有些受到打击。 感觉好像把我说得像是变态一样。 她那种说法就是会让我不禁产生那种联想。 ……但要说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也确实是事实。 先是变成骸骨，后来又变成吸血鬼，结果才知道自己是个不确定是什么的玩意，过着这种不知该说是人生还是魔物生的我，其实也很清楚我没有资格主张自己是普通人类。 但回归现实，莉娜自己也是魔物啊。 她跟我也是同类啊。 只是如果我说出这些话，感觉会把她弄哭，所以我决定放在心里想就好。 「总而言之，这样雷特应该也算是名符其实的吸血鬼了吧？可以想成从原本就很难死的状态，到现在更是几乎拥有堪称不死之身的躯体，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罗琳这么说道。 原本就耐久力的层面来说，就算不会〈分化〉，我也拥有就算被砍伤也能持续再生的躯体。 跟普通人类相比，那已经能算是相当不容易死的身体，现在借由〈分化〉，就算遭到会让手臂或脑袋消灭的攻击，我也能够再生。 ……我怎么好像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我的目的不是应该要变回人类吗？ 虽然我脑中不禁闪过这种想法，不过在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之前，不容易死也是好事，所以也只能看开一点了。 「虽然雷特先生现在这样是不容易消灭，不过还是不能太过大意。正如我先前说过的，仍有许多可以重创吸血鬼的手段，所以如果养成无论面对任何攻击都不会有事的想法，那是很危险的。毕竟刚熟悉各种技术的吸血鬼最常见的消灭原因，都是源自于『丧失危机感』。」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让罗琳微倾脑袋。 「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她这么问道。 伊萨克接着说道： 「大概就是有许多吸血鬼仗着自己不怕刀枪，任性妄为的结果，导致自己早早就被精通圣术的人盯上，来不及逃跑就遭到消灭吧。如果是被带有圣气的武器攻击，虽然不至于立刻消灭，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遭到的耗损会远比被一般武器攻击之时剧烈，所以容易陷入焦躁与混乱，最后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就被消灭。在吸血鬼悲惨的消灭法当中，那也算是排在相当前面的一种。」 ……冒险者也有类似的状况。 例如刚提升阶级的冒险者，也容易误以为自己实力明显提升，闯入迷宫过深的区域，最后赔上性命。 在这方面的感觉或是认知，吸血鬼跟人类似乎没有太多差异。 可是，说是在悲惨的消灭法中排在相当前面，那是代表还有更加悲惨的消灭法吗？ 好吧，毕竟是近乎不死之身的状态，所以自然也会有许多折磨吸血鬼的方法。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感觉是可以想到很多方法。 我还是别去想比较好。 怎么想都很糟糕。 「换句话说，认为自己学会〈分化〉就什么都不怕，会是天大的错误……我会小心的。」 听到我满怀感慨说出如此想法，伊萨克也点头附和。 「没错，还是慎重点比较好。那也是长命的诀窍。那么，关于〈分化〉的部分，这样应该就够了，不过还有其他吸血鬼技能。我是很想接着教你们，不过最好还是等你们把〈分化〉练熟再教比较好，所以过一阵子再说吧。」 听到伊萨克这么说，让我感到有些不解。 因为我认为如果要教的话，先全部教过一遍比较好。 面对我的疑问，伊萨克答覆道：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有一些技术是以〈分化〉熟练到某种程度为前提。就算是跟〈分化〉无关的技术，一口气用临阵磨枪的方式学习，反而会让技术变得粗糙。而且以莉娜女士的状况来说，单纯是她今天应该没法再承受更多负荷了。」 伊萨克这么解释。 这些理由确实都相当合理。 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不过等到下次机会再学应该比较好。 况且我对〈分化〉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掌握，但也难说得上完美。 就伊萨克的说法，只要熟悉这个技术，就算没有特别费心专注也能自然施展。 毕竟如果不是那样，也很难运用在战斗上。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想应该就是要和莉娜一起进行训练了。 外传 贵族的神谕 隔天。 我跟罗琳及莉娜一同来到马车车站。 就跟我们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样，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马」，光看就相当有趣。 只是也有一些跟以前不同的部分。 就是…… 「……大概是现在马尔特有许多需求的关系，马车的数量增加好多喔……」 莉娜这么说道。 没错。 以前我们到这里来的时候，虽然不到冷清的地步，但还算是有相当多的空间，可是现在却显得相当拥挤。 我想应该是有大量货物从各个地方送到这里的关系。 理由正如莉娜所说，马尔特正处于有大量需求的状况。 在迷宫出现时遭破坏的建筑及道路都必须修复，所以自然需要用到许多建材，而且光靠马尔特的人力，在人手上会有所欠缺，所以也必须要额外雇用人手。 而随着人手增加，所需准备的食物与衣物等，跟食衣住有关的需求也会增加。 马尔特原本就是边境都市，姑且不论特殊物品与嗜好品，生活必需品几乎都是以自给自足的方式维持，然而遇到这次的状况，也不得不从各地进口，也因为这样，无论人流还是物流都大幅增加。 罗琳接在莉娜之后说道： 「……看来想探索新迷宫的冒险者也增加不少。也能看到不少研究者在路上往来。虽然没有太多来自帝国的人，但我也已经跟几个在王都认识的朋友见过面了。毕竟新出现的迷宫相当罕见。就算说正式负责调查的人几乎都是隶属于『塔』与『学院』，不过抱着观光心态到这里来的人也不少。」 虽然说罗琳是抛下帝国生活，在马尔特这种地方待了超过十年的偏执学者，但她并不是没有朋友的人。 实际上罗琳虽然在许多方面不拘小节，可是在写信与旧识联络这方面却相当勤快。 而且罗琳在做笔记时写的字虽然潦草到像是某种暗号，可是在写信时，却能写出带有女性气质的美丽文字。 这样的罗琳不仅在亚兰这里有不少学者朋友，似乎偶尔也会为了交换情报或探讨话题，回王都跟那一类的朋友见面。 但话说回来，还是不能忘记罗琳是个相对奇怪的人。 所以她所认识的朋友本身也很奇怪，应该说，似乎大多是被中央学界疏远的人。 而「塔」与「学院」在亚兰这里，可说是学术界的中心，无论任何调查及研究，最初都是由他们经手。 例如像是这次出现新迷宫的罕见状况，「塔」与「学院」的研究者就会立刻大举雇用有力的冒险者，对迷宫彻底进行调查，让其他人想靠近迷宫都难。 而在他们当中，几乎没有像罗琳这种会兼任学者跟冒险者的人。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两者都是难有大成的职业。 就算全力投入其中一项都难有一流成就，兼任两者想要建立傲人成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罗琳算是相当特殊的例子。 正因为这样，罗琳才会说其他人是抱着观光心态到这里来的。 意思是说就算希望有机会能进到迷宫内参与调查，但能获得允许的可能性很低。 不过光从那些人仍不惜亲自跑到这里的这一点来看，里头想必有不少研究狂热者。 有那种个性的人，能跟罗琳成为朋友也不奇怪。 「我对『塔』是不清楚啦，不过，『学院』的学生有不少会让我反感的人，所以我不喜欢他们……」 听到罗琳的话语，莉娜露出不快的表情这么说道。 这让我微倾脑袋。 「莉娜有见过『学院』的学生吗？」 被我这么一问，莉娜解释道： 「因为我家里的关系，在年纪跟我相近的朋友当中，就有已经加入『学院』的人。我跟那个人原本是朋友，对方人也很好，可是在那个人的同学当中，我也看到不少很糟糕的人……」 原来如此，毕竟莉娜原本是王都的人。 而她家里的背景……她的哥哥，伊德雷斯罗格是前景相当被看好的骑士。 虽然我对爵位之类的东西毫无概念，不过可以肯定莉娜是生在贵族之家。 而要进入「学院」，只有靠金钱或才能两种选择，所以里面有大半是贵族或富商子女之类的有钱人，而在其中大概会有不少在莉娜看来个性扭曲的人。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 其实由于亚兰本身是乡下国家，加上主要宗教是东天教的关系，亚兰贵族有不少个性宽大的人。 只是就像是任何人都会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考虑到那些人加入「学院」时的平均年龄，如果正好又碰到青春期或反抗期，导致自尊心过度膨胀可能也在所难免。 虽然我推测那些人到毕业前后，个性可能也会转为圆滑，不过我毕竟没有亲自去过那里。 所以实际状况我也说不准。 我是有想过找机会去里头观摩，可是像我这样的低阶冒险者，大概也无法获得许可……真是遗憾。 「你说糟糕，是怎么个糟糕法？」 被罗琳这么一问，莉娜接着说道： 「我以前有提过自己曾经在王都从事冒险者工作，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以前的朋友。虽然我有注意尽可能不要被认识的人撞见，但还是很难彻底避免那种状况……」 「这也难怪，毕竟只要住在同一座城市，就算再怎么小心都还是有可能被熟人撞见的。」 对于罗琳的附和，莉娜也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只是如果单纯撞见还没关系，偏偏我那个时候，不知该说是狼狈还是……总之模样很不好看。」 「是像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时候吗？可是对新人冒险者来说，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莉娜毕竟也是年轻女性，所以她平常也会仔细洗去衣服上的脏污跟擦拭身体，在仪容上维持最基本的整洁，因此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像当时那么糟糕，可是她身上的衣物跟装备也磨损得相当厉害。 可是我知道在最低阶打滚的冒险者当中，还有其他状况比莉娜还糟的人。 毕竟那种只要靠近就会闻到难耐酸味的冒险者，偶尔也是会碰到的……所以就算衣物有些破损，只要有保持清洁就算很好了。 至于那些格外邋遢的人，也有可能就只是懒而已。 话虽这么说，如果是在王都生活的贵族，而且还是能够进入「学院」就读的人，在他们眼中或许就不会像我这么想了。 莉娜继续述说她的遭遇。 ◆◇◆◇◆ 「说起来可能也是理所当然，我的朋友看到我当时的模样，就十分为我担心……」 如果看到前一段时间还跟自己一起在别致咖啡厅里一起享受茶点的友人，某天突然穿着一身破烂衣物在街上游荡…… 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那应该仅限于对方真的是朋友的状况。 如果是自己讨厌的人，换成是我，大概会窃笑吧。 搞不好我还会多加一句「活该」。 ……我这样会算太坏吗？ 要是被人那样批评，我也无话可说。 虽然我也没认识几个会让我厌恶到那种地步的对象就是了。 听莉娜说到这里，罗琳提出疑问。 「……既然人家会为你担心，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只要说明状况……好吧，我想你应该多少会感到尴尬，不过既然分手了，那也是好事。」 罗琳说得没错，遇到这类状况，只能想成双方是活在不同世界，然后找机会结束话题，就此疏远，这其实也是相当常见的状况。 所谓当冒险者，就是得面对这种状况。 像莉娜这样从贵族变成冒险者的人，就更容易遭遇这种事。 像我这样从村人变成冒险者的人，也经常会面对相反的感觉。 因为在我懂得运用魔力跟气，有一定战力能打倒魔物，能赚取不错收入之后，跟普通的村人相比，收入是要高上许多。 而这种时候开始觉得「我跟你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并就此得意忘形的家伙也不少。 只是考虑到之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过，就各方面来说，那样都不是好事…… 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冒险者并不是能够干一辈子的工作。 虽然我常会在内心高喊「我终其一生都要当冒险者！」借此激励自己，可是如果认真考虑将来的事，就不能那么说。 毕竟冒险者是时常与死亡相邻的工作。 危险程度非同小可。 不，如果能够干脆送命，甚至都还算好了。 有时捡回性命反而会有更难搞的问题。 我指的是跟魔物经过一番厮杀之后，受伤失去手脚的状况。 那种伤并非绝对无法治愈。 如果是宗教团体的高阶圣人，是有能力治疗失去手脚的重伤。 只是要获得那种治疗，必须奉献大量的金钱，而对只能赚取微薄收入的冒险者来说，那并不是有办法支付的金额。 而且听说时日一久，身体缺损的状态就会「固定化」。 虽然就算陷入那种状态，也还是有圣人能够治愈，不过到那种地步，所需的捐献费用就真的是天文数字……如果是普通的冒险者，到那种时候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变成那样的冒险者……不，该说是前冒险者能够走的路，就只有几种选择了。 而在那种情况下，最能避免风波的选择，就是返回故乡。 可是能有那种选项的人，也仅限于跟故乡保有不错关系的状况。 而且就算是那种人，在返回故乡后难以适应的情况也很常见，所以那些在冒险者时代态度嚣张跋扈的家伙，更是不可能回去。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要有所警惕，不能太过傲慢。 其实关于这一方面，我也有在冒险者公会对新人冒险者解释过，不过大家通常都只顾着为自己成为冒险者感到高兴，很少有人听得进去…… 其实马尔特的状况，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有特别多人能以返回故乡的方式结束冒险者生涯，也算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特色之一。 糟糕，我似乎离题太远了，而莉娜正接着述说当时的状况。 「我原本也是打算那么做，可是……我那个朋友是很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常会接二连三用类似『你有好好吃饭吗！？要我帮你把衣服破掉的地方补一补吗！？对了，比起那些，你有地方住吗！？』的方式问个不停……」 看到莉娜显得有些高兴，并没有特别困惑的模样，应该也是很感激对方的关心吧。 听到这里的罗琳也点头附和。 「……原来如此。虽然感觉像是老妈子一样，不过她是个好朋友。」 「是啊。所以我每次见到她，虽然会有些尴尬，但也很庆幸自己能有那样的朋友。可是有次我们那样对话的时候，对街有两、三个『学院』的学生跑了过来……」 看到莉娜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叹气，我接着开口： 「……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状况。你被那些人羞辱了吧？」 大概也没有其他状况了。 这是很常见的事。 我自己因为类似状况而遭到羞辱的经验，都可说是不胜枚举了。 我听过很多像是「你还是早早放弃吧」、「没本事就别装模作样」这类光听就会让人感觉心累的话语。 我明明没有去招惹那些人，但那种人通常都会主动跑来说些口无遮拦的话。 而且要是回嘴，那些人还会露出一脸从没想过会遭到反击的白痴模样，当他们反应迟钝的脑袋理解话语内容之后，还会脸红脖子粗地发起脾气。 虽然我偶尔会想为什么没办法去约束那种人，但后来发现那种蠢到无以复加的行为，往往是来自于天生的性格加上身边没人制止，类似的例子看多之后，我便觉得只能死心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懂得反省，但那种人终究是少数。 听到我说的话，莉娜点了点头。 「嗯，他们开始批评我破烂的穿着，还连着有好一段时间，用类似『你会跟我这种人有所牵扯，所以你也是同类』的话语数落我的朋友。我甚至还有点佩服他们怎么可以说那么多话，嘴巴却不会累呢。」 「……不用去佩服那种奇怪的东西啦。」 我话才说完，罗琳便接着说道： 「他们是『学院』的学生吧？所以可能在课堂上经常会需要议论什么的。经过那种要让彼此主张互相碰撞的训练，舌头是会特别灵活没错……」 她给出这个有些奇妙的解释。 虽然我是觉得有一点道理，不过问题的重点不在那里。 「你没有回嘴吗？」 被单方面批评，在精神上应该很不好受才是。我抱着这个想法发出疑问，而莉娜也解释道： 「因为我觉得回嘴也是浪费时间。可是我朋友倒是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最后那些跑来找碴的『学院』学生输了。我朋友在『学院』的成绩似乎相当好，所以搬出那方面的优势，对方似乎也无话可说。」 「是喔，所以是向学心较高的人赢了。原来如此，那真是大快人心。」 罗琳又一次针对我搞不太懂的部分感到佩服。 听莉娜的说法，莉娜的朋友在个性上似乎不像莉娜那样温和，似乎还是个脾气颇硬的人。 不过…… 「有过那种经历，你会讨厌『学院』的人也是应该的。」 ◆◇◆◇◆ 「话虽这么说，今天我们到这里来，也不是要迎接『塔』或『学院』的人。所以用不着太过担心。」 正如罗琳所说，我们今天并不是要迎接来自王都的人。 尽管我姑且算是冒险者公会的职员，所以不保证沃福哪天会要求我做那种事，但至少今天不是。 那么我们为何要特地跑来马车车站，答案其实很简单。 「……咦？雷特先生，你们都来啦？你们真的跑来为我送行了吗？实在太过意外，害我都被吓到了呢。」 从后头这样对我们出声的人，自然是身为吸血鬼猎人的尼芙马里斯。 也就是说，我们昨天听到尼芙说她隔天要离开马尔特，所以尽管有不少让我犹豫的要素，但我们还是决定来为她送行。 虽然因为她在马尔特的关系，让我过了一段相当紧张的日子，可是我也从她身上学到许多知识，也多次因为有她才让我得以保住性命。 尤其是这次的吸血鬼骚动，如果没有尼芙在，局面肯定会更加严峻。 虽然说最后是靠着萝拉跟伊萨克出手让事情落幕，但如果没有尼芙帮忙，就算是低阶吸血鬼，面对能不断再生的对手，肯定也会让我们难以应付。 无论是再生会有极限，还是刚成为吸血鬼不久会有体力问题，如果光靠不清楚那些知识的马尔特冒险者去跟吸血鬼对抗，很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 而且如果没有在那里将那对少年少女的吸血鬼解决，舒米尼的计画可能也会推展得更加顺畅。 到时候马尔特甚至有可能完全被迷宫吞没。 至少对马尔特这个地方来说，尼芙的存在是正面的。这样说应该不会错。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兴起我们应该为她送行的想法。 虽然我个人会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不过那是两件事。 况且她的直觉确实挺准的。 只是要问我跟莉娜是否能算是正常的吸血鬼，我也很难给出答案。 「我们来送行应该没问题吧？我记得你有说我们可以来为你送行喔。」 尼芙听到我这么说，她虽然点了点头，不过…… 「……也是啦，我是有那么说过，只是我对雷特先生不喜欢见到我这件事还挺有自信的。所以你们特地跑来，我是真的没想到……难道说，你爱上我了吗？」 「不可能。」 「也用不着答覆得那么干脆嘛……」 对于我的答覆，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尼芙也露出一脸失望的模样，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真的失望。 毕竟她就是那种跟恋爱之类的话题远远扯不上关系的个性。 「……好吧，既然你们都特地过来了，我也老实向你们道谢吧。我原本还以为最多就是缪莉亚丝大人会来呢。」 在这么说的尼芙旁边，也能看到萝贝莉雅教的圣女，缪莉亚丝莱萨的身影。 虽然她是拥有一头亮丽银发，外表符合圣女形象的女性，可是在她脸上隐约透露着疲惫。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不只是萝贝莉雅教，所有宗教团体的神官跟僧侣都很忙碌。 为马尔特居民所进行的抚慰、治疗、讲道、勉励等工作，多到让这些人忙个没完。 尽管缪莉亚丝现在应该也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需要处理，不过从她会这样为尼芙送行来看，或许两人之间其实有不错的交情？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缪莉亚丝开口说道： 「我是基于大教父厅赋予我的义务才会在这里的。况且我也不是来送行，我是得跟着她一起走！」 她用接近发飙的语气这样喊道。 看缪莉亚丝激动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清心寡欲的圣女该有的态度。 话虽这么说，她这样的举动之所以不会让我感觉突兀，或许是因为这正是缪莉亚丝本来的样貌也多不定。 而尼芙面对缪莉亚丝那样的反应，也接着开口。 「你用不着勉强跟来也没关系啊。况且这摆明了就是监视嘛。为什么像我这样善良的冒险者，非得要找个萝贝莉雅教的圣女来监视我呢？」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理由。总而言之，这是命令。所以你就死心吧。你应该也不想被萝贝莉雅教当成异端看待吧？」 「……算了，就随你高兴吧……雷特先生要顺便一起来吗？跟吸血鬼猎人一起旅行，可是好玩又刺激喔。」 在两人一番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后，尼芙对我这么问道。 跟吸血鬼猎人一起旅行……我想刺激肯定是不会错，不过风险肯定也高到吓人。 游走世界各地寻找像舒米尼那样的目标，简直就跟流浪寻找自杀地点没有两样。 虽然我有想过有天我必须练就可以单独击败那种怪物的本事，但我现在还远远没有那种实力…… 虽然有尼芙在，或许是可以安心不少，但姑且不论被魔物袭击的状况，我还得考虑另一个其他人所不需要考虑的风险，就是我可能哪天会被尼芙给干掉。 这太玩命了。 所以我摇头拒绝。 「我心领了。其实我也不打算永远都待在马尔特，所以哪天或许还有机会碰面吧。」 ……我是希望尽可能不要才好。 虽然这一部分我没有说出口，但尼芙似乎也感受到我的想法。 「我相信命运肯定会让我们再次相遇吧。我会期待那天到来的……嗯？」 尼芙说完那段让我高兴不起来的话语后，突然将注意力转到正从外头进到马车车站的车队上。 在那里能看到约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每辆马车都统一使用相通的样式。 而且那些马车明显较一般马车昂贵且坚固，拉车的「马」也同样是昂贵且强壮的品种。 「……嗯，终于来了吗？那些应该是『学院』的马车吧……」 罗琳这么说完，尼芙也点头附和。 「嗯，的确是。『塔』应该也迟早会派人来，不过……他们应该会带比较多器材，所以要花的时间应该也会比较久。」 就研究机关来说，「塔」的色泽要更加浓厚，毕竟「学院」基本上是教育机关。 在专门器材方面，「塔」应该会准备相当多的数量。 精密的魔道具总免不了体积庞大且容易损坏，所以就算分解成数个零件，搬运起来还是很花时间。 所以就算两者应该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从王都出发，但「学院」还是会早一步抵达马尔特。 「不过，这样的阵仗也太大了。看起来挺吓人的。感觉好像还会有一番波澜的样子……嗯，留下来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可是……这里已经没有吸血鬼了……」 看到尼芙望着「学院」车队说出这不祥的感想，让我不禁对马尔特未来的日子充满不安。 ◆◇◆◇◆ 「好吧，既然雷特先生命中注定会在某天跟我再会，所以这里接着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就等到时候再请雷特先生告诉我吧。而且马车出发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就先告辞啦。」 尽管我不是很喜欢尼芙说的那种命中注定，可是我也不敢小看她的直觉。 我打心底告诉自己，以后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 我顺着尼芙视线的方向望去，看到在马车前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有一名看来不太耐烦的男子正看着这里。 由于尼芙就是看着那个人在说话，所以那辆马车应该就是她们接着要搭的马车，而那名男子大概是车夫之类的人吧。 从男子看见缪莉亚丝时眼神中会带有敬意，让我大概能推测他应该是跟萝贝莉雅教有关的人。 仔细一看，在马车上也刻有萝贝莉雅教的纹章。 虽然并不是特别昂贵的马车，不过仍是要比普通马车高级许多。 至少是我掏光所有积蓄也买不起的东西。 毕竟我为了买魔法袋就花了一大笔钱，所以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我都得量入为出。 话虽这么说，跟以前相比，手头还是宽裕许多，只是什么时候得要用钱，是谁都说不准的事…… 毕竟冒险者要对付的魔物越是高阶，得付出的花费就越多。 所以想要扬名，也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存款才行。 话虽这么说，不留过夜钱的豪爽冒险者其实也不少就是了。 而且那样感觉也比较帅气。 ……我是不是也该试着往那个方向去走呢？ 虽然我短暂闪过这个想法，但我也自觉到自己穷酸的个性没法那么做，所以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虽然这次送行还挺简单的，不过……我确实也感觉我们还会见面。在那之前，就祝你能好好保重吧。」 老实说，我心里其实是希望她能受伤到没法取我性命。 不过这种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 「嗯？听起来还真是普通……虽然感觉这不太像是雷特先生会有的想法，不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客套话吧。放心吧，如果要说有什么状况会让我难受，大概也只有吸血鬼从这个世界上全部消失这件事了。」 「……这样喔。」 听起来好像是在我死掉之前，她肯定不会先出事情的意思……不对，我只是类似吸血鬼的某种东西，并不是吸血鬼。我在内心抱着这个想法，对尼芙露出尴尬笑容。 接着尼芙跟缪莉亚丝便一边向我们挥手道别，一边朝马车走去，最后以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两人在马尔特掀起过波澜的低调方式离开。 「……总算走了，这样是代表我们能稍微放心一点了吗？」 罗琳看着远去的马车，脱口说出如此想法。 「天晓得……如果把尼芙的预言当真，那么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一番波澜呢。」 「遗憾的是，我也没法说那种见解一定不对。因为『塔』跟『学院』，还有《迷宫》全都聚集在一块了。加上又有大批人潮涌入，不可能无事发生。可是，雷特，你跟莉娜得担心被人怀疑是吸血鬼的生活，应该可以想成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吧？」 「我也希望是那样……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让我知道不管哪里都有直觉特别敏锐的人。往后也不能大意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以尼芙来说，由于她会根据经验跟合理的推测去补强自己的直觉，所以才特别难搞，我是认为应该很难碰到比尼芙还棘手的对象，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我也知道不能大意，不过具体应该要怎么做？我没有这类经验，所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莉娜一脸烦恼地这么说道。 这样说也没错。 我是以不死魔物的身分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也逐渐能大概理解什么地方容易遭到怀疑，不过莉娜作为不死魔物的经验还很浅。 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必须要由我来教她才行。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部分就是了。 我开口说道： 「也对。首先需要注意的，就是深夜不要到外头走动。」 这应该算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像我们现在的状态，晚上在外头晃荡实在太可疑了。 而且如果有像尼芙那样的人在，也很容易被盯上。 对于这个部分，莉娜似乎也能够接受。 「嗯嗯，确实挺有道理的。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事吗？」 「再来是……尽可能表现得友善点。毕竟提到不死魔物，就会给人阴沉沉的感觉。所以最好能每天早上都大声跟邻居问好。」 这是我寄居在罗琳家的时候，一直有实践的事。 话虽这么说，我也没有跟邻居有太多交流，就只是早上偶尔在烧垃圾的时候，免不了跟住在附近的人碰面，所以也就是那种时候才会那么做。 再来大概就是去市场买东西的时候，会跟一些大婶聊天吧。 「原来如此……说得对，好好打招呼，是身为人类基本该做的事呢！」 「没错。还有就是……」 当我这样将自己作为不死魔物的经验传授给莉娜之后，在一旁听我们对答的罗琳，用不太能接受的表情开口：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小孩第一次外宿时会被要求的注意事项……」 罗琳这么说道。 她也想太多了，这怎么会像…… 应该没有那么像吧？ 我抱着这个想法，看了看莉娜的表情，只见莉娜手里拿着不知原本放在哪里的笔记簿（那是由罗琳制作，交给莉娜使用的魔道具。在市面上得花不少钱才能买到），在上头记下我刚才说的注意事项。 我看了一下莉娜写的内容。 晚上别乱跑！ 打招呼很重要！ 跟邻居要好好相处！etc…… 莉娜用可爱的字体写下这些内容。 ……嗯。 好吧。 一定要说像是教给小孩注意的东西，是有一点像啦…… 我抱着这个想法离开莉娜身边，转头往罗琳那里一看，发现她正笑得很开心。 虽然这让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想到如果我们立场对调，我肯定也同样会笑，所以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我姑且跟罗琳确认了一下，罗琳也点了点头。 「确实没错。实际上住在附近的一般人，也都认为你是维维耶家待人和善的寄居者喔。」 罗琳这么说道。 ……没有遭到怀疑是好事，可是被评为待人和善的寄居者，好像有点损害不死魔物的形象。 算了，其实是没差啦…… 就在我正想到这里的时候。 「喂！站住！！你要怎么赔我！？」 在马车车站中响起那样的吼叫声。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罗琳转头往传来叫声的方向望去，我跟莉娜也顺着罗琳的视线确认状况。 我们看到一名少年穿着看来颇为昂贵的长袍，正跟一名像是行商客的中年男子发生争执。 「……是小孩吗？」 听到我这么问，罗琳也点头附和。 「看来是那样没错。大概是十岁左右吧。只是以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态度未免太嚣张了点……啊，我认得那身长袍。莉娜应该也一样吧？」 罗琳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望向莉娜。 莉娜也接着点头。 「……那是『学院』的制服。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搭乘刚才看到的车队来的。」 莉娜给出这样的答覆。 莉娜脸上的不悦表情，大概是想起她跟「学院」学生之间的往事吧。 原来如此，那就是学院的制服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乡下人没什么机会见到「学院」的人，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前阵子到王都去的时候我可能有看见过，但我实在想不起来。 搞不好是因为我自己一身奇怪打扮的关系，所以对于他人的穿着也比较不会留意。 不过，话说回来…… 「他们的制服品质那么好？」 那身制服除了单纯在造型方面让人感觉高贵，以我身为冒险者的角度来看，也是相当出色的装备。 对于这点，罗琳似乎也有同感。 「是啊。材质方面……是用经过炼金术强化的魔羊布，还使用虹蚕丝绣上几组魔法阵。从魔力流向来看……嗯，作用应该是单纯的强度强化，还有增强魔术防御力吧。看来是简单实用的装备。如果是『学院』的学生，那应该免不了在练习魔术跟使用炼金术要用到的药品时会有失误，所以那类能对应多种状况的加工应该算是最佳选择。必须优秀的魔道具工匠才能制作出那种长袍。」 罗琳这么说道。 虽然罗琳能在这样的距离一眼看出这些细节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炼金术毕竟是罗琳的专门领域。 至于我则只是隐约可以从那身长袍上头感受到魔力而已。 我没法像罗琳那样可以看见魔力流向，或是分辨出魔法阵的构造。 不过光是能感受到魔力，也能知道许多事。 例如我会知道魔术攻击可能很难发挥效果，或是用武器攻击也不会像普通的布那么容易切开。 所以我才会说那件制服的品质好。 可是…… 「……那样的袍子大概得花多少钱？」 「嗯？我想想……如果要到那种品质，用五十枚金币应该可以搞定吧？不过如果要有同等级的防御力，老实去买一套盔甲还比较划算。」 「五十枚金币……」 听到罗琳随口说出的价格，让莉娜一下子合不上嘴。 这也难怪。 毕竟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如果拿去住便宜旅店，大概可以住上两年左右。 虽然现在的我是有能力支付那种金额，但我一点都不想花钱买那种东西……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理由还是我身上已经有一件性能极佳的袍子，所以才没有必要花那种钱。 如果我没有现在这身装备，说不定就会考虑去买一件。 毕竟在街上活动还要一一穿脱盔甲，实在太麻烦了……就这点来说，长袍就轻松许多。在重量方面也是。 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如果我买一件那种长袍穿在身上，应该会被当成假冒「学院」学生的骗子吧。 其实在酒馆里也常能看到不是骑士却一身骑士打扮，不是修女却一身修女装扮的年轻女性，我到时候可能也会被当成那种人。 顺带一提，无论是装扮成骑士也好，修女也罢，穿着都会颇为暴露。反正就是穿着玩的。 虽然有时候那种人会招惹到真正的骑士跟修女上门抗议，不过这方面的分寸，就要看酒馆老板怎样拿捏…… 离题了。 「对了，他们争执的理由是……」 我再次观察那名少年与打扮像是行商客的男子。 「你要怎么赔我这件袍子！？」 少年对中年男子这么说道。 男子看来有些困惑，正确来说，是用带有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做出回应。 「……赔什么？我就只是稍微碰到你一下，况且我也道歉了……难不成你是认为自己稍微被弄脏一点，别人就该赔偿你吗？」 「才不是脏不脏的问题，是因为被弄坏才要你赔的。你或许不知道，这可是『学院』的制服！是经过高度魔术加工的高级品。可是你却……」 「高度魔术加工？那种东西不可能稍微碰到就坏掉吧？我看你穿的是瑕疵品吧？」 「什么……！！」 两人的口气都越发激动，争执的声音也吸引路人围观。 虽说马尔特是相对和平的城镇，不过居民互相争执的状况也屡见不鲜。 尽管跟其他城市相比，冒险者会比较有礼貌，不过根本上还是一群莽夫。 所以马尔特也是每天都有冒险者互相争执，就算演变成拳脚相向也不奇怪。 而每当发生类似状况，自然就会吸引众人围观，起哄打赌当然也少不了…… 现在少年跟中年男子的争执，就即将变成我所知道的那种状况。 可是。 「拜托！借过一下！」 伴随这样的声音，逐渐聚集的观众让出一条路，一名少女从人缝之间现身。 她跟少年一样穿着价值五十枚金币（根据罗琳的估价）的长袍，由此可见应该也是「学院」的学生。 所以她是来帮少年助阵的吗……？ 如果是「学院」的学生，那理所当然大多都是能行使魔术的人。 虽然无法使用魔术的人也能入学，但能用魔术的人还是比较容易进去，而且那些有能力支付高额学费的人家，往往在家系上也容易生出具有魔术天分的孩子。 所以同时面对两名「学院」学生的状况，其实是挺危险的。 换句话说，跟少年争执的男子正处于相当危险的状况。 魔术师的危险性，应该不须多做解释。 毕竟他们是只要念几句咒文就能把目标变成一团火球的人。 如果没有人介入，情况可能会相当糟糕…… 围观的人也都开始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后来才现身的那名少女，却在这时开口： 「诺耶尔……诺耶尔克鲁许！立刻停止跟一般人起争执！你不知道这样会有损『学院』的格调吗！？」 她对少年这样说道。 ◆◇◆◇◆ 指责少年的那名少女，跟那名咄咄逼人的少年相比，似乎显得比较严肃，正确来说，是给人一种正经八百的感觉。 不过看她身上长袍以外的装扮……无论是耳朵上的耳环，还是手腕上隐约可见的手环，都让人感觉她应该是个家境相当富裕的千金小姐。 「有钱人就是可以把好东西戴在身上。增幅魔力的耳环跟提升魔法防御力的手环……而且不只是那些效果，饰品本身的造型也很精致。她大概是贵族吧。」 罗琳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这样断言。 冒险者是会慢慢存钱，一点一点改善装备，不过贵族就没有理由那么小家子气。 贵族通常都是从一开始就穿戴高品质的装备。 话虽这么说，由于有不少装备光是要穿在身上，都需要有一定程度的本事，所以贵族的昂贵装备，也有不少是贵在装饰上。 就像让欠缺力气的剑士手握有强大威力但有相当重量的巨剑也无法发挥作用一样，对魔术不熟练的魔术师学徒，就算配戴具备强大魔力增幅效果的装备，也只会被失控的魔力害死。 从这点来看，那名少女应该拥有一定实力。 只是穿戴太多会影响魔力的东西，装备互相干涉发生不幸的状况也不少。 这代表那名少女的的实力，就算同时穿戴长袍、耳环、手环三种魔法装备，也不用担心会发生意外。 罗琳？ 我记得罗琳以前曾试着在自己双手双脚的所有手指脚趾都装上魔道具戒指，两边耳朵都各戴上五个耳环，还重叠穿上十件长袍，在脑袋上堆叠了五顶帽子过。 罗琳在那种状况下施展魔术，结果引发大爆炸…… 简单来说就是大失败，不过罗琳能维持控制几十秒的时间也是事实。 尽管罗琳发挥了常识难以想像的控制力，不过要说那种装备能否用于实战也令人怀疑。 如果说是非常限定的状况，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可行性吧。 算了，拿那种疯狂学者跟眼前认真的少女相提并论，就各方面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毕竟能够进入『学院』的人大多都是贵族嘛，所以就算拥有那样的装备也不奇怪……可是……嗯？莉娜，怎么了吗？」 就在我也变成观众跟罗琳说话的时候，这才发现刚才还跟我们一起说话的莉娜始终不发一语，这奇妙的变化让我转头确认。 而我看到莉娜正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凝视着那对少年少女。 这种反应在莉娜身上相当罕见。 毕竟莉娜就算看到变成骨人的我也能立刻适应，而且还能跟我一起计画要如何混进城镇，是个很有胆量的人。 她不会轻易吃惊的。 虽然她原本就是个对事物反应要比我跟罗琳都要大的女孩，所以是有可能给人总是容易吃惊的印象，不过会让她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状况，我其实很少见过。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莉娜现在看来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我的声音，莉娜露出一脸像是猛然回神的表情，不过她仍无法将视线从少年跟少女身上移开，只是开口答覆我的疑问。 「就是她……那个女生！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 ◆◇◆◇◆ 「……是爱丽丝乔许啊。你少多管闲事。我正在跟这个商人说话。我没时间应付你。」 那名少年……从少女对他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叫诺耶尔吧。 那名少女是叫爱丽丝吗？ 诺耶尔用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着爱丽丝，随即挥了挥手，像是要把她赶走。 少年的动作看来相当挑衅。 爱丽丝似乎也有相同感受，那对眼角上挑的双眼立刻又多了几分怒气。 「你这……！！」 我感受到爱丽丝体内的魔力正在膨胀。 话虽这么说，但那并不是即将施展魔术的状况，而是伴随情绪激动时所产生的自然现象。 由于自己的位置、魔力的强弱、施展魔术的时机都有可能遭到他人察觉，所以越是熟练的魔术师，就越会训练自己消除这类现象。就这点来看，那名少女虽然很可能拥有优秀的资质，但终究还只是魔术师学徒。 所以会有这种破绽也怪不得她。 可是…… 「……她是莉娜的朋友吗？这么说，这应该是挺糟糕的状况。」 听到莉娜的话语，罗琳手摸着下巴这么说道。 「会吗？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用魔术大打出手，就算真的打起来，应该也有办法解决吧？」 基本上在城镇中，会禁止施展威力强大的魔术。 这在亚兰是有法律明令禁止。 这并不代表在其他国家就不是这样，而是在大多数国家都会有的基本常识。虽然一定要找例外，当然也不是没有。 所以我心中当然也会期待那两人不至于做出犯法行为。 毕竟说到「学院」，我记得那里应该是个崇尚智慧与高洁的地方…… 可是真要那么说，冒险者之间其实也常会起冲突，要说放任也好，只要没有闹成得要卫兵出面关切的场面，大半都不会有人插手。 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没有搞到房舍倒塌，或是伤及大量无辜民众的状况，那就会被当成无事发生。 所以冒险者也会肆无忌惮地起冲突。尽管还称不上目无王法，不过除了维持最基本的道德规范外，对其他事情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正因为这样，冒险者才会被人视为一群莽夫。 所以就算诺耶尔跟爱丽丝真的在这里用魔术对打起来，我想他们自己应该不至于会搞到有人重伤。 至于在周围围观的一般人，虽然是有遭到魔术波及的危险，不过这方面的问题，罗琳应该会设下防壁解决。 毕竟除了罗琳之外，附近也能看到几名魔术师冒险者，在有什么状况的时候，他们应该也会出手。 如此这般，我并不认为这会是多么糟糕的状况，所以才会有刚才的发言，不过罗琳却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们自己起内讧是没错。可是，你仔细看那商人腰上的东西。」 「嗯？……喔，那是亚里亚那自由海洋国的东西吧？他是从那里来的吗？」 在商人腰际插着一柄短剑。 从尺存跟造型来看，那明显不是用于战斗的武器，而在剑鞘部分还刻有具特征的纹章。 在剑鞘上有两个并排的纹章，我也认出其中一个纹章代表的意义。 那是亚里亚那自由海洋国的纹章。 那个纹章是在海中的大章鱼紧紧缠住巨大海龙的图案。 顺带一提，亚里亚那自由海洋国是在这块大陆沿岸地带拥有大片海岸线，主要依靠海洋贸易发展的国家。 就性质来说，那是个有大量商人的国家，也因为这样，无论在任何国家都可以看到来自那里的商人。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并不会有多大问题，可是……罗琳接着解释道： 「另一个纹章是代表那名商人隶属于亚里亚那的商人公会。如果只是那样还没关系，但能被赋予那种短剑的人，也仅限于在公会内具有相当地位的人物。如果爆发冲突，后果可会很严重的。其实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可是……」 据说亚里亚那的商人公会是个会为赚钱不择手段的组织。 他们除了会雇用许多本领高强的佣兵跟冒险者，听说甚至还会动用暗杀者。 在他们身上总是带有许多让人难分真假的传闻，是相当危险的集团。 虽然老实遵守台面规矩跟他们往来是没有问题，但如果想要跟他们作对，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面对那种对象，虽说两人很可能没法查觉对方身分，不过这种已经发生冲突的状况相当危险。这应该就是罗琳想说的意思。 而罗琳也用言外之意说出如果是莉娜的朋友遭到波及，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是都闹成这样才介入……应该很难搞定吧？」 我们是可以去当和事佬，但诺耶尔跟商人看起来很难善了。 甚至有可能惹上一身腥，搞到连我们也跟着遭殃。 可是罗琳接着说道： 「不……我想应该有办法。因为刚才看到那名少年的长袍时，我察觉到一件事。再来最重要的是……莉娜，你会想帮他们吗？」 罗琳对莉娜提出疑问。 面对罗琳的话语，莉娜重重点头。 「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请你们帮忙吗……」 莉娜这么说道。 ◆◇◆◇◆ 「……克制你的脾气，爱丽丝。你打算在这种地方为了吵架动用魔术吗？」 看起来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诺耶尔对情绪激动的少女爱丽丝发出这令人意外的忠告。 可是少年的语气跟态度都让人感觉相当傲慢，所以这么做只能收到反效果。 「你不知道是你一到马尔特就立刻惹是生非，所以我才得赶来阻止你吗！？学院长事前明明再三叮嘱，但你却……」 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状况，不知是否该感到庆幸。 大概是这两人其实还算意外有自制力吧。 可是他们吸引许多人围观也是事实…… 大概是贵族不会在意身边有多少观众吧。 这样说起来，那还真是我这种市井小民不会有的心态。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接受莉娜请托的罗琳也挤过人群，来到商人跟两名学院学生面前。 以罗琳的本事，是可以干脆用魔术把人轰散为自己开路，不过那么做反而才是真的闯祸。 我想罗琳自己也知道分寸。 只见罗琳在露出狐疑表情的三人面前开口说道： 「你们可以冷静一下吗？」 作为突然现身的局外人，这样的定位反而让罗琳显得自在，这或许也反映出她的个性。 而对罗琳出现，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爱丽丝。 「……你是哪位？是马尔特的人吗？」 「算是吧。」 「马尔特人找我们做什么？我想你看也知道，我跟他都是『学院』的人，而且……」 爱丽丝想说的话，应该是学院学生大半都是魔术师，就算是魔术师以外的人，通常也都懂一些武术，一般人想要强出头是相当危险的事。 换句话说，那是为罗琳安危设想的话语。 不过罗琳自然不需要那种顾虑。 罗琳接着说道： 「……我懂你想说什么，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比起那个，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你。」 罗琳说到这里，便往诺耶尔走去。 诺耶尔虽然想要退开，但罗琳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就已经来到他面前，并伸手触摸他的长袍。 「……」 我以为诺耶尔打算说些什么，但他意外地没有说任何话。 爱丽丝对诺耶尔这样的反应似乎也显得有些吃惊。 罗琳花了一点时间观察诺耶尔的长袍，然后…… 「……跟我想的一样。看来你的主张是对的。」 罗琳这么说道。 「……罗琳说的主张，是指长袍是被商人弄坏的说法是对的吗？」 莉娜悄声这么对我问道。 我稍微想了一下，这才对莉娜说出我的想法。 「……毕竟罗琳刚才就说她察觉到什么东西。我想应该是跟那个少年……跟诺耶尔身上的长袍有关。可是，那件长袍真的有坏吗？我感觉上头的强化效果都还有效啊……」 我这么说道。 由于我没法像罗琳那样能清楚经由视觉认知魔力流向，所以只能用粗略的感觉去掌握魔术的发动或效果，可是根据我的感觉，少年身上的长袍依旧还带有相当的魔术效果。 可是听罗琳这么一说……效果似乎较少女身上的长袍要弱上一点？ 不对，与其说比较弱，更像是…… 「……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对罗琳的话语感到吃惊的人，不只有我跟莉娜，爱丽丝也同样吃惊。 而罗琳也给出答覆。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其实也是名炼金术师。只是在远处观察还不敢说，但实际触碰并仔细确认过，我还有能力知道这些事情。」 其实靠着罗琳本身拥有的魔眼，靠着能视觉辨认魔力的能力，就算不透过触摸，应该也能得到相同答案。不过，罗琳大概是为了避免在公开场合暴露能力会招惹麻烦，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 话虽这么说，能够看出这件事的人，大概也只有我这个知道她能力的人而已。 「炼金术师……那么说，诺耶尔说的是……」 「他的主张是对的。虽然这样说，会让你看起来像是在找他麻烦，可是这种状况也难怪你会误会。而且这位小哥，你说话应该也可以再委婉一点吧？」 从刚才就完全任凭罗琳摆布的诺耶尔，在这时候才猛然扯开罗琳放在手上观察的长袍衣摆，对罗琳开口： 「……多管闲事。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诺耶尔依然用傲慢的态度对罗琳回嘴。 听到诺耶尔这么说，罗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我一下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不过并没有那种好事。 诺耶尔跟爱丽丝之间的误解或许已经消失，不过问题的根源仍没有解决。 「等、等一下！这是要把问题都怪到我身上的意思吗！？ 而且……你突然跑来插手，随便做出这种结论也太没道理了吧！」 身为问题重点的商人这么高声抗议。 这也是当然的。 因为如果说诺耶尔的主张没错，那么有错的人，自然就变成那个商人了。 如果那个商人真的什么都没做，肯定会觉得非常冤枉。 可是罗琳在这时大步走到气愤的商人面前，接着在对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只见商人脸上顿时失去所有感情，然后一脸愕然地回望罗琳，最后商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点了点头。 然后……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之后罗琳用严正的语气询问商人，而商人的反应是…… 「……我事后会向学院赔偿……对不起……」 商人说出这令人惊讶的话语。 罗琳接着望向诺耶尔。 「对方这么说了，那你呢？」 罗琳这么问道。 诺耶尔虽然一脸难以启齿的尴尬模样，不过似乎也理解了某些事情。 「……我可以接受。就像爱丽丝说的，学院长嘱咐过我们，此行到马尔特这一趟，我必须要展现不辱『学院』学生的气度。」 诺耶尔给出如此答覆。 罗琳接着将视线转到爱丽丝身上。 这让爱丽丝连忙答话。 「……看来是我误会了，我不能说什么。啊……可是，我还得做一件事。诺耶尔，是我错了。我之后会补偿你的……」 「哼，爱丽丝乔许。就算你想补偿我什么，也先等你成绩在我之上再说……还有，你还得学会衡量眼前人物大概有多少本事的功夫。我先告辞了。」 诺耶尔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去。 随着争执的气氛消失，失去围观目标的群众也迅速散去。 最后这里就只剩下我、莉娜、罗琳，还有爱丽丝。 就连那名商人也已经不见踪影。 在气氛转为轻松之后，爱丽丝似乎这才察觉到莉娜的存在，爱丽丝惊讶瞪着莉娜的脸……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样大声喊道。 ◆◇◆◇◆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见到你。所以说，这两位算是你的冒险者前辈啰？」 我们已经离开马车车站，来到位于马尔特的一间咖啡店内。 同桌的人有我、罗琳、莉娜，还有……以前曾是莉娜同窗，在来到马尔特之后立刻遇到麻烦的爱丽丝乔许。 一开始的话语是爱丽丝从莉娜口中得知莉娜来到马尔特的经过之后，伴随叹息所说出的。 顺带一提，莉娜给出的解释带有相当的欺瞒成分。 具体来说，像是莉娜见到骨人的部分，差点成为迷宫主人的部分，还有已经不是人类的种种事实都刻意省略。 话虽这么说，但莉娜并没有说谎。 莉娜开口说道： 「……是啊。我从王都来到这里之后，虽然是有遇到不少困难，不过，自从在迷宫里被这一位……雷特先生拯救之后，便逐渐好转起来。罗琳小姐也是很厉害的魔术师，我也正准备要跟她学习魔术呢。」 关于这个部分，也是因为莉娜学会〈分化〉之类来自类吸血鬼的奇妙技能后，我们所做的决定。 因为拥有一定的魔术知识，甚至能使用魔术，以后也方便为自己的技能找借口解释。 这样就算被人怀疑，如果要装傻说自己用的都是魔术，总得清楚魔术究竟可以做到什么范围的事情才好。 其实〈分化〉就是一种魔术没法办到的技能。 可是还是可以用自己只是射出影子来作为借口。 如果被人说没有感受到我们有运用魔力，也可以说我们特别擅长隐蔽魔力的技术……虽然有些牵强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会希望那些技能不在他人面前曝光才好。 只是考虑到突发状况，自然还是得有所准备。 「是喔，她也是魔术师吗……怪不得她站到我们面前时能那么有自信。而且……诺耶尔也说了，要我学会衡量眼前人物的实力……所以说罗琳小姐其实很厉害吗？」 爱丽丝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最后直接对罗琳提出疑问。 面对爱丽丝的问题，罗琳微倾着脑袋给出答覆。 「……不，我还不到能说自己厉害的程度。我的本职说起来还是学者。魔术只不过是顺便接触的东西。」 罗琳这么说道。 虽然罗琳的答覆让我不禁在内心产生「少骗人了！」的想法，不过罗琳本职是学者，魔术师是副业的说法确实是事实。 问题在于她说自己还不到能说厉害的程度……好吧，就当那是谦虚吧。 事实上要能一眼看穿魔术师的实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单纯只是根据能放出的魔力来看，是可以从感受到的压力来判断强弱，不过魔术师当然也不会做出那种可以让人容易看破实力的行为。 虽然可能会有魔术师为了示威而那么做，但平常将魔力隐蔽起来的魔术师也不少。 像罗琳就是会随时隐藏自己魔力的人。 因为那么做从各个方面去想，都是比较安全的方法。 听到罗琳给出的答覆，爱丽丝看来也很清楚那些常识，露出怀疑的眼神。 「……真的吗？唔～但如果是那样，诺耶尔应该没理由说那种话才对啊……」 不过面对爱丽丝的怀疑，罗琳也很快抓住话尾巴，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还有那个少年。他看起来跟你关系似乎不太好，你们之间曾有什么过节吗？」 对于这个问题，爱丽丝相当老实地给出答覆。 「也谈不上是过节啦……就只是我们经常在学院成绩上争夺榜首而已。后来越争越激烈，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样……话虽这么说，我其实都是争输的那个。我一次都还没赢过呢。」 「是喔，所以他那么年轻，但已经是很优秀的学生了？」 「是的，这点是不会错的……只是他跟人说话时，有一点点给人高高在上的味道，所以像刚才那种状况，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那样算一点点吗？ 会想这样吐槽的人，应该不会只有我才对。 可是我跟罗琳还知道不要去戳破这件事。 但莉娜就不一样。 「那才不是一点点！那家伙根本就嚣张到不行！」 莉娜之所以会讲得这么明白，大概是因为诺耶尔在离开时有些数落爱丽丝的态度，让身为爱丽丝友人的莉娜感到不平吧。 虽然诺耶尔的态度确实令人不快，可是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那是他肯定爱丽丝的实力才会说那些话。 至少我觉得他应该会肯定爱丽丝拥有仅次于自己的实力。 可是莉娜在这方面确实还有些孩子气。 所以比起其他可能，莉娜首会想到的，还是对诺耶尔嚣张态度的反感。 「嗯，这样说也没错啦。不过他平常脾气也不会那么难搞。所以刚才我才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对了，罗琳小姐，刚才发生的状况，最后究竟是怎样？虽然你说诺耶尔的主张是对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状况……」 「喔，我都还没说过呢。关于那件事……就跟我先前说的一样。诺耶尔长袍上的魔术被那名商人干扰了。就结果来说，可以说长袍的性能有所下降吧。」 我懂罗琳的意思。 毕竟诺耶尔的主张就是在说同样的事。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为何有人要那么做。 爱丽丝看来也跟我有同样想法。 「可是……这身长袍是在『学院』制作的特别装备。从设计到材料、缝制，包含附魔技术，都是各领域的顶尖人才倾注所有技能制作的东西……想要影响这件长袍的性能，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如果是跟魔物战斗有所破损的状况是另当别论，但这次他们最多就只是在路上稍微有碰撞，又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状况……」 确实就跟爱丽丝说的一样。 而且就算对方是亚里亚那的干部级商人，也不代表在战斗能力方面会特别出色。 只是稍微发生碰撞，不可能会产生跟遭到魔物攻击同等级的打击，而且虽说对方是学生，但好歹也是「学院」的魔术师。 不管怎么想，商人要找对方麻烦，都没有丝毫胜算。 要是商人真有那么厉害，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好吧，这世界上其实也是有会自己去收集武器材料的铁匠，还有为了寻找药草，就算是连冒险者都不敢靠近的危险地带，也不惜涉险一闯的药师。 可是至少刚才的那个商人，并没有给人那种精悍的感觉，无论在肉体上还是魔力上，他应该就只是个普通的微胖男子才对。 可是罗琳却断定是那名男子损坏了「学院」的魔术师长袍。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罗琳继续说道： 「……这样说是没错，正常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有这种东西就不一样了。」 罗琳说到这里，便从怀中取出某个东西放到桌上。 ◆◇◆◇◆ 罗琳放到桌上的东西，是一柄尺寸偏小的短剑。 虽然整体来说造型朴素，不过在剑柄部分带有精致的纹章。 这把短剑跟那名商人身上用来证明自己是亚里亚那人身分的短剑，是不同一把。 可是…… 「……这玩意看来挺贵的。」 当我忍不住自己的穷酸习惯说出如此感想，这让罗琳有些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以你现在的本事，要买到这种价位的东西也不成问题吧……话虽这么说，我也不敢说你真能买到这种玩意。毕竟这玩意也不是在这附近会卖的东西。」 罗琳的说法似乎话中有话。 「这话怎么说……？嗯……？」 听到罗琳说出那些话，我先是微倾脑袋观察短剑，就在我打算要拿起短剑仔细确认的时候，猛烈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快的感触。 「这是什么状况？」 我连忙松手将短剑放回桌面，爱丽丝似乎也对我的反应感到好奇，说了声「恕我失礼。」之后，也想伸手去拿短剑。 可是罗琳在这时开口制止了爱丽丝。 「……我劝你最好别试。」 「咦？……为什么？」 爱丽丝满脸不解地这么问道。 而罗琳也立刻给出解释。 「因为我跟这家伙对这类东西具有抗性。可是没有抗性的人如果直接碰触，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至少那个商人在用这类玩意的时候，是隔着这种东西使用的。」 罗琳说到最后，也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叠折好的布。 「……这是……原来如此，是带有圣气的布。所以说，这短剑是……」 「没错。这是咒物。在马尔特这里，理应是禁止带进城镇的东西。」 咒物。 那是有着咒具、恶魔道具、暗具等多种称呼的特殊道具。 如果要举个更容易瞭解的例子，我脸上的面具就是类似的东西。 虽然说这个面具其实不是咒具，而且似乎还是接近神具的玩意，所以严格说起来可能有所不同。 只是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个面具肯定是咒物。 毕竟想脱也脱不掉……虽然说到底，面具没法脱掉的事实，也给了我不少方便就是了。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另外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样貌了。 那实在不是能给人看的东西。 「咒物……！？这就是咒物吗……我是第一次看到。只是，光用肉眼去看的话，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爱丽丝睁大眼睛这么说道。 可是爱丽丝会这样说，还挺令人意外的。 罗琳跟我似乎也想到同样的事，她开口问道： 「嗯？我以为『学院』那里保有的咒物，应该可以用打来算才对吧？」 「学院」基本上虽然是教育机关，不过也具备研究机关的性质。 而且那里研究的对象不仅限于通常的学问，就连跟魔术有关的学问也几乎全部网罗。 其中当然也包含咒物在内，自然也会有从事相关研究的人。 毕竟咒物好歹也可归类为魔法道具，只是经常会带有无视正常魔术法则的效果。 所以对于咒物的效果与咒物本身，还有相关机制的分析，就各方面来说应该都有其必要。 正是因为罗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感到疑问。 对于这件事，爱丽丝也给出解释。 「就算说是『学院』，效果强大的咒物终究是贵重品，并不是随便就能取得的东西……我是听说在『塔』那里是有一些咒物，不过似乎也被严加保管，像我这种身为学生的人，是没法轻易目睹的。」 爱丽丝给出如此答覆。 听到爱丽丝的说法，罗琳也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在亚兰这里的『学院』是这样吗……嗯，我懂了。这么说，这对你来说是个十分宝贵的机会。难得有这种机会，你要试着摸摸看吗？」 罗琳提出这令人意外的提议。 「罗琳……你刚才不是才劝人家不要碰吗？这样没问题吗？」 被我这么一问，罗琳接着说道： 「也对，再怎么说我也很难保证在城镇里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尝试碰触裸露的咒物，不过你接着应该还会在马尔特停留一段时间吧？如果能抽出空档，我改天可以另外安排地点让你接触咒物。你意下如何？」 罗琳这么说道。 虽然是个听起来令人颇为担心的提议，不过罗琳都这么说了。 我想应该没有太多危险才对。 毕竟说是咒物，也有很多种类。 像我脸上的面具那样，出了问题根本没法解决的咒物只是少数，如果是普通效果的咒物，听说靠教会中圣人、圣女的能力就能净化。如果是效果更弱的类型，在某些国家甚至只是被当成魔道具看待。 以眼前的短剑来说，大概就是那种等级，最多也就是稍微强一点……我想大概就是那种程度吧。 至少那是隔着带有圣气的布，就可以不用担心会受到太多影响的东西。 面对罗琳的提议，爱丽丝虽然稍微考虑了一下，不过她最后还是展现出她身为「学院」学生的求知欲，并不打算错过摆在眼前的学习机会。 只见爱丽丝露出意志坚定的表情给出答覆：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安排了。虽然我在马尔特的行程还得回去确认过才能给出明确答覆，但我也会在确认后立刻跟你们联络，所以……」 爱丽丝这么说道。 罗琳点了点头，接着便跟爱丽丝交换联络方式。 听爱丽丝的说法，看来「学院」的学生似乎是在马尔特包下一间大规模的旅店。 虽然说他们是跟「塔」合住一家旅店，不过出手还挺阔绰的……好吧，毕竟是边境都市的旅店，搞不好也没有贵到哪里去。 爱丽丝说等等就是集合时间，所以便跟我们道别，准备前往旅店。 在离开之前，她还不舍地跟莉娜互相拥抱，还说希望能趁着停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找机会一起吃顿饭。 看着两人互相道别的我对罗琳问道： 「所以说，就是这种短剑影响了那件长袍的效能吗？」 虽然我现在把那把短剑拿在手上，依旧会产生一股令我全身发毛的讨厌感受，不过我也已经适应了。 罗琳点了点头。 「没错，我想这玩意的作用，应该就是影响附近物体上所寄宿的魔力效果。原本为了避免这类状况，魔道具上都会带有一层防壁，但如果影响程度强到连防壁都能穿透……不过以目前的技术，那并不是能轻易实现的事。」 「但也不是绝对办不到吗？」 「这是当然的。而且方法也不只一种。话虽这么说，『学院』的长袍应该也有针对那些既有方法有所防备，但却完全无法抵挡这种咒物的干扰……这也是咒物之所以被称为咒物的原因。如果能够分析其中的机制，八成能够发上一笔财，但那也不是容易的事。」 罗琳是个拥有魔眼的人。 如果是普通的魔道具，要看穿其中机制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咒物似乎又另当别论。 「对了，为什么你能肯定我跟你就算拿着这个东西，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们身上有灵庙分灵的加护。那就跟隔着带有圣气的布触摸一样。如果莉娜借用你的圣气，说不定也不会有事，但是……这件事在刚才都不方便说出来。」 我能理解罗琳的顾虑。 因为如果在爱丽丝面前提到加护的事，她可能就会追问我们是在哪里获得圣气加护。 好吧，一些需要保密的事，我想晚点可能也该跟莉娜说说才好。 后记 从王都维斯特亚大老远跑来边境都市马尔特这个乡下地方，结果一来就碰到倒楣事。 身为「学院」成绩榜首的诺耶尔克鲁许看着眼前那正打算匆匆离开，不知是哪国人的背影，并在确认自己长袍状态的时候，脑中闪过如此想法。 紧接在跟刚才那名商人碰撞之后，诺耶尔便听到长袍的魔术结构遭到某种东西干涉的刺耳声响，在简单确认之后，虽然长袍的效果没有完全消失，但也立刻察觉到魔术效果有明显衰减。 当然，诺耶尔也明白这件长袍是「学院」专属工匠精心打造的物品，不是会轻易损坏的东西。 可是，眼前发生的状况却是不争的事实。 至少在抵达马尔特时还没有任何问题的长袍，现在功能确实受损，而从抵达马尔特直到现在，要说有发生什么值得怀疑的状况，也就只有被刚才看到的商人从背后撞上而已。 从逻辑上去想，那名商人十之八九就是犯人。诺耶尔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平常发生这种事，诺耶尔在确认这些状况之后，会先把状况向「学院」的教授回报，让「学院」出面处理，就算是自己当面把对方拦下，应该也会选择比较低调的方法去处理问题。 可是，这次诺耶尔的自制力并没有发挥作用。 结果就是跟商人在街上发生口角，还吸引许多群众围观。 我搞砸了。诺耶尔自然会打心底产生这种想法。 诺耶尔知道自己平常就常被人说语气有些傲慢，在行动时需要克制脾气。 在出发之前，也被特别叮嘱要避免发生现在这种状况。 然而自己之所以还是把事情搞成这样，说不定是最近生活上有太多压力了。 只是现在那些东西也无法作为借口…… 总而言之，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也没有多少选项。 关于自己的主张应该大致符合事实……也就是那名商人确实有问题的这件事上，从商人异常激动的抗辩来看，反而更让诺耶尔能肯定对方作贼心虚，所以这部分已不成问题。 如果是普通人……例如只有机会跟附近摊贩或店铺接触的平民，或许就难以分辨出其中差异。 可是诺耶尔的家庭算是有相当地位的贵族。 具体来说，克鲁许家的地位相当于亚兰王国的伯爵级贵族。 虽然谈到现在拥有的权势，是不到特别强大，不过……好歹在从前也曾是宰相辈出的名家。 正因为这种背景，就算是现在，克鲁许家也经常会跟商人有大规模的生意往来。 在过程中当然需要进行交涉，而诺耶尔也会在那时列席。 当然，诺耶尔自己并不是负责交涉的人，他在交涉时列席的理由，是为了让身为未来伯爵位继承人的自己累积经验，同时也能跟商人建立交情。 所以诺耶尔在这个年纪已经能对商人透露出的感情变化有一定程度的理解，而诺耶尔也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眼前这名商人行径十分可疑的结论。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才是问题。 对方究竟是怎样损坏长袍上的魔术效果的？ 诺耶尔没有答案。 虽然诺耶尔先前并没有刻意刺激对手，不过看着眼前商人异常激动的反应，让诺耶尔期待自己说不定稍加挑衅，就有机会让对方露出马脚，不过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结果商人并没有透露出任何破绽，这也让状况陷入胶着。 这种时候其实还可以选择先停止争执，之后再由「学院」发出正式抗议的选择。 「学院」是相当有权势的组织，诺耶尔的主张应该也能在详细检查长袍的状态后获得认可。 可是诺耶尔认为如果那么做，眼前的商人很可能会就此消失。 所以在这时让对方溜走，并不是好主意。 尽管这个想法只是出于直觉…… 正当诺耶尔想到这里的时候，一名少女突然从人群中闯了进来。 爱丽丝乔许。 她是「学院」内成绩仅次于诺耶尔，未来备受期待的少女。 话虽这么说，她是个性格有些难搞的家伙。 因为她是那种行动时会把正义感与正当性等要素放在第一位的人。 虽然那么做不能说有什么错，可是习惯基于价值观行动的人，突然跑到这种地方瞎搅和，怎么想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实际上原本跟商人正在争论的诺耶尔，也在转眼之间跟爱丽丝争论起来。 诺耶尔趁隙观察商人的反应，发现那个商人正左顾右盼，寻找人群间的缝隙。 稍不留神，对方恐怕就会采取逃走的行动。 看来那家伙果真有什么心虚的地方……问题是要怎样揪出对方的马脚。 虽然诺耶尔对于商人的动机也感到好奇，不过却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 就结果来说，跟爱丽丝的争吵也算是换到一点思考对策的时间，所以或许也不算坏事，但如果没法让状况有所突破…… 正当诺耶尔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有另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现身，并制止诺耶尔与爱丽丝继续争执。 ……她是谁啊？ 这是诺耶尔脑中最先闪过的想法。 爱丽丝似乎也有相同的疑问。 可是就算不知道对方的身分，诺耶尔也能明白眼前的人物是个有相当实力的魔术师。 洗炼的魔力，流畅的魔力结构。 普通的魔术师或许看不出来，但诺耶尔明白眼前的人物随时都做好万全准备，就算面对突发状况也能迅速施展魔术。 不对，老实说，诺耶尔自己虽然说是「学院」成绩榜首的学生，但终究也只是学徒。 正因为这样，诺耶尔能正确认知自己的实力也只能说是普通，甚至是连普通都谈不上的魔术师，然而诺耶尔之所以能察觉到对方的实力，是因为眼前的人物跟自己在入学前，以家庭教师身分安排在自己身边，那帝国出身的高阶魔术师老人带有相同的感觉。 每当诺耶尔上课想打混的时候，老人就会散发出类似的感觉，让他倍感压力……如果诺耶尔执意反抗，老人就会带着笑容用魔术教训诺耶尔。 当然，老人只会使用就算命中，最多也只会瘀青的水魔术，如果是其他魔术，则是会在击中前收手，或是从旁边掠过的方式，但回想起那些经验，还是会令诺耶尔余悸犹存…… 诺耶尔打从心底明白，那个老人如果有那个意思，转眼就能取走他的小命。 这是诺耶尔不愿回想的过去。 可是，真正可怕的是，眼前的女性竟然带有跟那个老人相同的感觉。 所以就算当她走到面前，甚至抓起自己的衣服，诺耶尔都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 可是这出乎意料的遭遇，却为诺耶尔带来好结果。 那名突然现身的人物只是稍微触碰，就看穿诺耶尔身上长袍的魔术效果受到影响，而且还让商人认错。 眼前的魔术师轻而易举就达成了诺耶尔原本想做的事。 从王都人的角度来看，边境都市马尔特只是个乡下地方，也不会被认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可是现实看来并不是那样。 虽然诺耶尔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魔术师大半都秉持秘密主义。 所以诺耶尔认为自己就算在这种众人围观的状态下提出问题，对方应该也不会回答。 而且眼前的魔术师也展现出类似「这样问题就算解决了，没有意见吧？」的说法，这也让诺耶尔觉得自己应该早早离开。 因为这类争执，通常只要核心人物愿意离开，就会立刻像无事发生一样结束。 这对在「学院」内也相对容易跟人发生显眼冲突的诺耶尔来说，也是自己有亲身经验的事实。 当然，诺耶尔自己并没有想不当纠弹他人的意思，可是因为自己语气、爵位、成绩等种种因素，也让他容易被视为主动惹是生非的人。 当诺耶尔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也时时提醒自己要避免跟人产生纠纷，可是……这次事件也让诺耶尔再次反省自己的表现仍有失妥当。 那名魔术师也同样对爱丽丝做了相同的确认。 爱丽丝也点头同意了魔术师的意见。 这个部分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爱丽丝却紧接着向诺耶尔道歉。 而且爱丽丝似乎还打算补偿自己的不是。 这种反应确实符合她正义感强烈的作风。 话虽这么说，诺耶尔也能理解爱丽丝为何会对他产生怀疑。 就跟爱丽丝一开始说的一样，在动身前往马尔特的时候，学院长就再三叮嘱过诺耶尔，要避免做出有损「学院」格调的行为。 而就算诺耶尔也不打算做任何错误的行为，但他也能理解看在爱丽丝眼里，他就像是在惹是生非。 正因为这样，姑且不论爱丽丝是否需要道歉，但她没有必要做什么补偿。 然而当诺耶尔想说出这个想法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仍相当幼稚。 因为自己只能说出充满嘲讽意味的语句，而这也让爱丽丝脸上浮现出愤慨的感情。 可是她那足以取得学年榜眼的聪明头脑似乎还能理解错在自己，所以爱丽丝并没有回嘴，只是用稍微尖锐的眼神瞪了回来。 如果一定要将爱丽丝眼神中的讯息转为言语。 ──我有天会让你后悔的。 大概是这样吧。 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他们要互殴还是互相厮杀，而是用「学院」的成绩来一较高下。 作为学生，那是十分健全的竞争。 而诺耶尔自然也不打算输给对方，可是……最近爱丽丝在成绩上的进步幅度也令人惊讶。 原本诺耶尔在进入学院之前，由于身边拥有优秀的家庭教师，所以拥有优势，不过当有人追过那份优势的时候，结果就很难说了。 我可不能有丝毫松懈。诺耶尔打从心底这么想。 为了让自己持续进步…… 我在马尔特有非做不可的事。 诺耶尔抱着这个想法，步向由「学院」租下的旅店。 ◆◇◆◇◆ 「……诺耶尔克鲁许。我已经听说你在马车车站发生的事了。」 诺耶尔一抵达旅店，为调查这次在马尔特出现的迷宫而来到此地的一名「学院」教授，亚德里娜莫斯卡莫斯卡便这么对他说道。 虽然诺耶尔对于教授掌握消息的速度感到讶异，不过随即想到事情闹成那样，会传到教授耳中也不奇怪。 考虑到附近可能也会有其他学生，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之后诺耶尔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老实向教授说明状况。 在听过诺耶尔的叙述之后，起初带着严厉眼神的亚德里娜莫斯卡，表情也逐渐转为平常的模样。 原本这名教授因为容貌的关系，就常被人说是感觉像冰一样冷酷的女性。 所以就算她的眼神稍微放松，也不会给人丝毫慈祥的感觉，不过作为带领学生行动的学院教授，应该可说是正确的人选。 至少还没有学生敢当着她的面做出叛逆、不肯合作的行动。 除了个性上严厉之外，亚德里娜莫斯卡作为一名魔术师的实力，在「学院」教授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高手。 凭学生的本事，还没法当她的对手。 「……原来如此。我明白状况了。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我责怪你是不合理的……可是，如果下次再碰到类似状况，别试图用一己之力解决，应该先向我们这些教授回报状况。那样才是最为稳妥且确实的作法，诺耶尔。」 对于亚德里娜莫斯卡这样的说法，诺耶尔也有自己的主张。 「学生当然也有想过要那么做，可是那个商人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我担心他会就这样跑了。所以我判断自己当时那么做是最好的选择。」 当时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尽管诺耶尔是这么想，但亚德里娜莫斯卡却摇了摇头。 「……就算让对方跑掉也没关系。」 「咦？」 「诺耶尔。最重要的是你自身的安全。如果那个商人有巨大的后盾，就算你贵为未来继承亚兰伯爵地位的继承者，很可能也难以平安脱身。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还不如让对方逃跑比较好。虽然你不至于到像爱丽丝那样，不过像你这种内心同样抱有强烈正义感的孩子，我也明白那对你来说是个难以采取的选项，可是……你现在还是学生。我希望你在『学院』的这段时间，能让我们负责保护你免于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是，学生明白。」 尽管被教授拿来跟爱丽丝相提并论让诺耶尔感到有些不快，可是在事情结束的现在，分析自己的行动理由之后…… 或许确实大多是出于正义感吧。 正因为自己内心某处认为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做了坏事的商人给抓出来，所以才会做出当时那种行动。 没有必要勉强抓住对方，视状况甚至放对方跑掉也没关系。对于教授的这种看法，诺耶尔也能认同。 「你明白就好。那我就不多跟你说教了。话说回来……关于你提到的那个魔术师，『学院』这里也得郑重向对方道谢才是。」 亚德里娜莫斯卡虽然这么说，但诺耶尔随即说道： 「可是学生当时没找到机会请教对方的名字跟住所……」 「……是吗？但对方毕竟是实力高深到足以让你感觉不能违抗对方的魔术师，我想稍微打听一下，应该不难找到。诺耶尔，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还得要调查迷宫，可别忘记跟同班的学生们做好准备。」 亚德里娜莫斯卡说完这些话，便返回旅店的大厅。 她之前就是在那里迎接诺耶尔返回旅店。 由于在那里可以观察到每个出入旅店的人，所以这次来到马尔特的「学院」教授阵容，似乎也以轮班的方式在这里盯哨。 而教授们轮流盯哨的其中一个目的，说不定就是对举止怪异的学生加以劝诫。 例如像诺耶尔这样的学生。 这么说，接着应该就轮到爱丽丝要被抓去训话了。 想到这里，就让诺耶尔隐隐觉得开心。 ……我这样会不会太坏心眼了一点？ 诺耶尔带着这样的想法，前往自己在旅店内被分配到的房间。 ◆◇◆◇◆ 「喔，终于来了！我们的同胞啊！」 在诺耶尔推开旅店房门的同时，一个像是舞台剧演员般摆出夸张肢体动作迎接他的人，是诺耶尔在「学院」的同学，同时也是这次被分配到跟诺耶尔同房的室友，皮耶保罗布兰卡。 整体看来身材高瘦，感觉似乎不怎么在乎他人想法的奇妙男子，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大多都会产生这种印象。 实际上诺耶尔第一次跟他见面时，也是那么认为的。 虽然到现在，诺耶尔也已经习惯了。 顺带一提，这个人的父亲同样是拥有正式爵位的贵族。 他的父亲是一名子爵，而且似乎也有商场手腕，算是在经济方面较为富裕的贵族。 皮耶保罗是家中长男，在「学院」的成绩虽然没有像诺耶尔与爱丽丝那样出色，不过也算得上优秀。 所以他未来继承子爵地位，也被视为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想到自己有天会跟这名男子同样成为贵族，就让诺耶尔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也罢，毕竟贵族有大半都是怪人，尤其跟其他国家相比，亚兰贵族在这方面的倾向更是显著。 这种事情现在去在意可能也无济于事。 「……事情办得怎样了？搞得定吗？」 诺耶尔有些无奈地叹气之后，对皮耶保罗这样问道，而对方也用力点头。 「应该不成问题吧。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想顺利进到迷宫里头，就得先找到冒险者帮忙才行……当然，我们自己是会施展魔术，不过跟成天在迷宫活动的人相比，无论威力还是精度都没法相提并论。况且我们进迷宫也不是为了去跟魔物拼命。所以我们得避免因为其他事情消耗过多体力才行。我说得没错吧？兄弟。」 「嗯……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在『学院』的成绩。我可不能输给爱丽丝。」 「……嗯？你们有出什么状况吗？」 听到诺耶尔那有些反常、带有几分斗志的语气，让皮耶保罗感到好奇。 面对室友微倾脑袋的询问，诺耶尔也说明了在马车车站发生的事。 在全部听完之后，皮耶保罗忍不住捧腹大笑。 「拜托！你怎么可以刚来就搞出事啊……！更何况学院长还再三交待你要低调的说。算了，看来那也不是你能控制的状况，或许也只能自认倒楣啦……可是，那个人只是碰到一下袍子，未免也太……」 皮耶保罗毫不保留地取笑诺耶尔的遭遇。 而诺耶尔也没有抱怨，只是闷闷不乐地抱着胳臂。 皮耶保罗是少数在「学院」内会对诺耶尔说出真心话的罕见学生，而诺耶尔也不会怪罪对方的放肆。 换句话说，他可以说是诺耶尔唯一的朋友。 诺耶尔这个人基本上除了面对自己觉得优秀的人，否则就容易采取瞧不起人的态度。 虽然实际上诺耶尔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但他所展现的态度就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面对诺耶尔那样的个性，还能够以对等态度与他互动的人，就是皮耶保罗的特色。 不过那并非皮耶保罗知道诺耶尔不懂控制态度而迎合对方，反而是因为皮耶保罗自己展现的态度，看起来也是比其他学生要傲慢许多。 所以只是就结果来说，双方以对等态度互动而已。 不过实际说起来，诺耶尔也对皮耶保罗这个人有所肯定。 虽然在成绩方面确实是诺耶尔在对方之上，可是皮耶保罗拥有更多奇特的知识，而且还拥有敏锐的嗅觉。 也许该说他的直觉格外准确吧…… 由于那都是诺耶尔所没有的能力，因此让诺耶尔认为他是值得尊敬的对象。 皮耶保罗接着对诺耶尔先前提及的魔术师产生疑问。 「就算那个人是优秀的炼金术师，但真的可以只是触碰就能知道那么多东西吗？」 诺耶尔对这个疑问想了一下，他最后摇了摇头。 「……实际上她也全都说中了。甚至就连那个商人都不得不向我道歉。而且好像还愿意赔偿损失的样子……」 「商人那里感觉是有把柄被人给抓到吧？先不管商人好了。但魔术师的部分，实在很奇怪耶……」 「有那么值得好奇吗？」 「是很值得啊。她是个会让你吓个半死的高手吧？」 「这……我才没有被她吓到呢！」 「是啦、是啦。你真的被吓到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个能把『学院』特制的长袍魔术架构在瞬间就全部看穿的炼金术师呢。再怎么说，那种能力都强得太夸张了……」 「你想说人家有玩什么花招吗？」 那是不可能的。 当时的状况完全是意外，没有任何可以让花招介入的余地。 皮耶保罗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立刻摇头否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么厉害的人会待在这种乡下地方，这怎么想都没道理啊。」 皮耶保罗这样的说法，让诺耶尔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人是来调查迷宫的？而且来自『塔』与『学院』以外的组织。」 诺耶尔这么问道。 皮耶保罗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的意思。就算是来自其他国家的组织也不奇怪。而且可能还不止那一个。毕竟听说新诞生的迷宫，是十年、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东西。所以谁也说不准这里会跑来什么样的人。总之小心为上。」 换句话说，皮耶保罗想表达的，不单纯是他认为那个魔术师可能是来自其他组织或国家的人，更重要的是，得要小心调查成果被那种人给抢走。 也对，这并非是空穴来风的想法。 可是自己毕竟欠那个魔术师一份人情，所以诺耶尔仍想为她所蒙受的不当怀疑加以辩解。 「我是能理解你的看法，不过那个魔术师有说自己是马尔特的人，所以应该只是巧合吧。」 「是吗？也好，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刚诞生的迷宫就在这里。搞不好会有什么世纪大发现喔。」 尽管皮耶保罗这么说，但诺耶尔也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毕竟就算真有那样的发现，也会是「学院」的教授或「塔」的研究者负责处理。 诺耶尔跟皮耶保罗这样的学生，只会被期待能发挥跑腿的作用，帮上头的人收集各种繁杂的情报。 话虽这么说，在某些机缘巧合中立下大功，这类状况也并非毫无可能。 「那我就期待你的运气能发挥作用吧。因为我在这个地方似乎并不走运。」 听到诺耶尔回想自己在马车车站的遭遇说出如此感想，让皮耶保罗也再次捧腹大笑。 第一章 马尔特的状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没有公爵千金看要死了 听到沃福要我参加搜索尸鬼跟吸血鬼的行动，我的反应是…… 「我是可以参加，但是……没问题吗？」 我反而这样询问沃福。 「会有什么问题？」 看到沃福微倾脑袋，我便老实不客气地说出我的顾虑。 「我这个人……就像你知道的，我可是吸血鬼。虽然说这次骚动不可能是我造成的，但你难道不担心我会站到敌人那边去吗？」 正常来说，这是应当要顾虑到的状况。 然而沃福却马上回答。 「你说得对，那种状况并非毫无可能。」 「既然这样……」 「可是就我来看，我认为你不可能那么做。」 「咦？」 听到沃福不假思索给出这个答案，令我感到不解，而沃福对我这样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耐。 「我为什么会想招揽你成为冒险者公会的职员，难道你都忘了吗？简单来说，我是看中你对其他冒险者与这座城市付出的努力与贡献，所以才想招揽你的。我很清楚你对马尔特这个地方，还有住在这里的人付出多少心力。像你这样的人，跟那种……只是想在这里搞破坏的家伙，就算他们跟你是同族，你也不会跟他们站在一块的。这点道理我还分得清楚。我有说错吗？」 听到沃福这么说，令我有些吃惊。 虽然我知道他对我抱持肯定，但我实在没想到他是这么用心在观察我的平日作为。 我是不是太看轻自己了…… 不对不对，正常来说，冒险者公会会长才不会那么细心去观察每个冒险者。 这只是沃福的怪癖而已。 话虽这么说，沃福的看法也没错。 要说我对马尔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感想，我纯粹是感到气愤。 虽说这里是乡下国家的边境都市，但马尔特这里好歹也是个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 然而这份生活却被人用八成是很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摧毁了。 我很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在这里的冒险者跟居民。 看到这一切变成这种惨状，我当然是很气愤。 正因为这样，我用点头回应沃福的话语。 「……真是的，都被你看透了。好吧，我愿意加入搜索。不过要找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自己决定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这种状况，要搜索什么区域，会在冒险者公会的管理下，有效率地进行搜索。 虽然也有例外，不过沃福可是一名干练且做事合理的公会长。 他肯定会以讲求效率的方式去规划行动。 听到我这样的要求…… 「是无所谓，不过……你有什么头绪吗？」 沃福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先提出疑问。 因此我也给出答覆。 「没错，算是我的一点人脉吧。况且我终究是吸血鬼。要是跟其他冒险者一起行动结果启人疑窦，那可就不好了。」 「也对，这也应该要顾虑一下。也好，我想凭你的本事也不至于出乱子，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你就放手去做吧！」 听沃福这么说，我便快步离开他的办公室，回到街上。 ◆◇◆◇◆ 一离开冒险者公会，我便跑了起来。 我已经想好了当下的目的地。 由于城镇的状况十分紧迫，所以我之前才会先试著掌握状况，但我回来这里的第一目的，仍旧是艾德尔。 因此，去找艾德尔是早就决定的目的。 之所以会先去做其他事，是因为我能确定它还活著，而且它所在的位置让我判断暂时不去管它也没有大碍。 毕竟我跟艾德尔都不是普通的魔物。 由于我们拥有不死魔物的性质，别说是断手断脚，就算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依旧能够再生。 虽然我是不太敢尝试如果脑袋报销会怎么样，不过搞不好多花点时间还是能够复原。 我没有试过就是了。 如此这般，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马尔特第二孤儿院。 那里是艾莉洁、莉莉安，还有其他孤儿所待的地方，也是过去艾德尔作为据点的地方。 我就是从那里感知到艾德尔的反应。 虽然它似乎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我可以知道它还活者，就这点来看，它应该是没有大碍。 我另外也担心艾莉洁、莉莉安跟孤儿们的安危。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不久之后，我便抵达了孤儿院。 在半路上我看到许多人匆忙逃窜，也看到有人差点被倒塌的建筑压扁，还救了在瓦砾中痛苦挣扎的人，但就是没有看到吸血鬼或尸鬼的身影。 顺带一提，救人并没有花费我多少时间。 因为我现在这个躯体，无论是要移除瓦砾或闪避掉落的建材都轻而易举。 如果换成以前的我，我根本没法想像自己有这种本事。 由于明白自己的身体能力有明显变化，让我短暂期待自己说不定能透过嗅觉之类的五感找到吸血鬼或尸鬼，不过我似乎是想得太美了。 对方大概就像沃福所说的，有利用魔术隐匿自己的踪迹吧。 而且不只是外观，八成是连气味都有费心掩饰。 我自己是尸鬼的时候，整个人是乾巴巴的，所以是没有什么臭味，不过尸鬼的乾湿程度其实也是千差万别…… 听说尸鬼如果没有摄取充分营养，气味会十分刺鼻，但我自己并没有试过，因此不知那种说法是真是假。 好吧，先不去想那种事。 无论如何，都先进孤儿院再说。 由于这次实在没有闲工夫敲门，因此我粗鲁地将门推开，进到里头。 我一进到门内…… 「雷特！？」 立刻映入我眼帘的，是艾莉洁的面孔。 看到她手持短杖对准门口的模样，应该是想要尽力保护孤儿院。 在艾莉洁身旁还能看到手握枪杆的莉莉安。 虽然莉莉安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性，不过她持枪的架势看来颇为熟练。 ……她搞不好还挺有两下子的。 之前因为莉莉安卧病在床的关系，所以当时我没能感受到她有如此本事，但看她现在的模样，她懂武术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从莉莉安身上能感受到经历过多次死斗才能拥有的气势。 「艾莉洁、莉莉安女士，你们都没事吗？」 我话才说完，艾莉洁便立刻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 「……我好害怕。」 听到艾莉洁这么说，我轻抚了她的头，莉莉安也接著靠了过来。 「……因为听人说外头有尸鬼出没，所以我们才这样守在这里。我懂一点圣术，所以我理应是要挺身去对付尸鬼才对，但无奈这里还有孤儿……」 莉莉安这么对我说明状况。 虽然我没法正确知道莉莉安的实力，但可以肯定她也拥有一定程度的圣气，从她刚才摆出的架势，也能感受到她确实有些本事。 莉莉安到外头就算撞见尸鬼，我想她应该也有能力应对，不过就这次的状况比较特别。 因为…… 「不，就算孩子们有人照顾，您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话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们听到多少消息，但这次出现的尸鬼可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 如果不是这样，早就可以请各宗派的圣术师出面将尸鬼铲除，但现在这种没法知道尸鬼行踪的状况，由冒险者用人海战术找出尸鬼再围剿会比较好。 更何况圣术师也是有很多种。 像莉莉安这样熟悉武术，能够与魔物对抗的类型，其实只是少数，有许多圣术师的工作只是到处施展圣气给人祝福，跟战斗有关的事情则全交给身边的护卫处理。 这样说起来，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中让圣术师上街，实在不是上策。 如果搞到有几个圣人、圣女在这里丧命，之后可会引发不少问题的。 「伪装吗……那也可以靠圣术……」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圣术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有办法能在无数镇民当中找出一只尸鬼吗？」 如果莉莉安圣术真有这种能耐，我倒是真的很想请她出手。 就算是教我方法，让我来做也没问题。毕竟如果不会太难，由我代劳也是一个方法。 然而莉莉安却摇了摇头。 「……如果规模这么大，确实是有困难。虽然不是完全办不到，但负担太大了。如果要找的尸鬼不只一个，那就更……看来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这么说道。 到头来，现在冒险者采取的搜索方法，应该就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了。 就确实性的角度来说也很有效，因为只要说是紧急状况，叫人脱衣服辨识身分就行了，因此莉莉安并没有非得冒险的必要。 况且莉莉安还有保护这间孤儿院的责任在身。 「我想也是。孤儿们都没事吧？」 「没事。虽然艾莉洁说要用自己学的魔术保护大家，但目前还没有人闯入孤儿院。」 「是吗……对了，您知道地下室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里正是艾德尔所在的地方。 莉莉安跟艾莉洁也都清楚那只小鼠把这间孤儿院的地下室当作自己的窝。 听到我这么说，仍抓著我衣服的艾莉洁抬起头给出答覆。 「你是问艾德尔的事吗？这样一说，它都没有出来呢。通常在这种时候，它应该会率先跑出来跟其他老鼠说话才对。」 我知道艾德尔的鼠联络网相当广，老鼠之间也会频繁联络。 正因为这样，现在理应是艾德尔会现身的状况，然而它始终没有出现，这确实是很奇怪。 如此这般…… 「总之，我先到地下室去看看状况。至于你们……我想你们退到后面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如果有什么状况就大声叫我，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我这么交待之后便前往地下室。 ◆◇◆◇◆ 「喂！艾德尔！」 在我边叫唤边进入地下室的同时，立刻看到五只小鼠赶到我脚边。 仔细一看，它们是我最早见到艾德尔时就在艾德尔身边的跟班。 也许是因为它们是艾德尔的手下，似乎也多少受到我的力量影响，这几只小鼠要比其他小鼠更加聪明，对人语及人的感情也能有一定程度的理解。 而它们看来相当仓促的聚集到我面前。 这让我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艾德尔呢？」 我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只见五只小鼠当中的一只便朝地下室的墙边走去。 它似乎是要为我带路的样子。 虽然这间地下室并不大，但由于放有许多杂物的关系，因此构造有些复杂。 我避开堆放的杂物跟著小鼠走去，没多久便看到一只瘫倒在地下室墙边的黑色小鼠。 那只小鼠正是艾德尔。 「喂！」 我连忙赶过去触碰艾德尔的身子。 虽然乍看之下还以为艾德尔已经死了，但在触碰之后，我很清楚它还活著。 问题是它现在究竟是处于何种状态。 现在看来它还能正常呼吸，也看不到明显的外伤。 ……好吧，我其实也不确定对我们这样的不死魔物来说，呼吸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是把呼吸这个行为当成一种伪装。 我自己偶尔会发现自己在没有余力的时候就会停止呼吸，所以就这个角度来说，艾德尔算是处于还有余力的状态。 换句话说，它看起来就只是昏过去而已。 如果是这样，强行把它唤醒应该也不成问题，我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便将自己的魔力与气注入到艾德尔身上。 因为艾德尔看来在这两种力量都有相当的消耗。 是因为跟我离得太远，所以难以从我这里获得补给吗……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把它弄醒，自然就能向它……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吱！？」 艾德尔猛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只见艾德尔紧张地转头看向四周，在看到我之后，便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放松紧绷的身躯。 看它这样的反应，肯定是遇到什么特别的状况。 而且还是得让它这么警戒的状况…… 可是，究竟会是什么状况呢？ 透过我们之间的联系，艾德尔应该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疑问。 下一瞬间，艾德尔的思绪便成为影像传达给我。 它所看见的景象鲜明地出现在我脑中。 ……它会的花招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觉得艾德尔之前还没有这种本事才对……算了，先不管这个。 况且有个能干的从魔，我应该要高兴才是。 「这是……在迷宫里面吗？不像是《水月迷宫》的样子……是《新月迷宫》吗？」 我想这个影像应该是来自于艾德尔所支配的小鼠吧。 那只小鼠的动作感觉要比艾德尔缓慢且笨拙。而且行动起来让人觉得不太聪明，正确来说，就是小鼠会有的动作。 感觉常常无谓的东晃西晃。 不过那只小鼠确实有朝特定方向前进。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突然在那影像中现身。 如果只是那样当然是没关系，问题是那个人正咬住一名冒险者的颈部，还能看到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然而就在小鼠发现那个身影的下一刻。 「……偷窥可不是好事喔。」 影像中的男子在说话的同时施放火焰，而影像也随即转暗。 让我们看到这个影像的小鼠八成是死了。 真可怜。 我能感受到艾德尔的愤怒。 那是伙伴被杀所涌现的愤怒。 话说回来，刚才看到的影像……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可以知道那名男子是吸血鬼。 因为从他吸血的举动来看，应该不会错。 但他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老实说，我心中有几个我怀疑可能是吸血鬼的对象，但那个人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可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声音也有些耳熟……」 我想了一下，突然闪过一个答案。 对喔。 虽然只是短暂的记忆，但我并没有忘记。 那是以前我去《新月迷宫》时的事。 那是一个在我猎完猪鬼要离开迷宫时，跟我擦肩而过的人。 当时那个人的声音，正好跟刚才影像中的声音一样。 我试著去回想那个人的事，就在我正为这么久以前马尔特这里就有吸血鬼这件事感到惊愕时，也想到确实是从那时开始，陆续出现新人冒险者失踪的状况，让我顿时觉得恍然大悟。 当时我见到他的地方也同样是《新月迷宫》，当时的状况，是之后跟我一起接受铜级冒险者测验的莱兹跟洛菈（注：因冒险者萝拉?沙提与贵族萝拉?拉图尔名字相近，为避免读者混淆，从本集开始将萝拉?沙提更名为洛菈?沙提，其余登场集数将会于再刷时更正。），正在附近跟魔物战斗。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碰巧经过附近，但考虑到那个人吸血鬼的身分……他当时可能是想找莱兹跟洛菈下手。 大概是因为我出现的关系，让他担心事后事迹败露，所以才打消念头…… 如果真是那样，那莱兹跟洛菈或许真是走了好运。 不管怎么说，这下我就知道躲在马尔特的吸血鬼是谁，也知道他就是袭击新人冒险者的凶手了。 我想这件事应该要立刻向冒险者公会报告才对。 只是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他现在仍在《新月迷宫》里头吗？ 我透过跟艾德尔的联系向它提出疑问，但艾德尔也只能给我「不知道」的答覆。 刚才我所看到的影像，似乎就是在最后那段影像之后就失去对方的踪迹了。 这也难怪，毕竟艾德尔自己也在提供视觉的小鼠丧命时，因为当时的冲击而昏迷，会不知道对方的行踪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果是这样……可能就难搞了。 吸血鬼就在《新月迷宫》里！ 如果我突然这么说，也很难有说服力。 况且我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否也还待在相同的地方。 我是希望能有什么具说服力的证据，但是…… 正当我这么烦恼的时候。 「……嗯？如果是尸鬼的位置，你已经掌握到不少情报了？」 艾德尔给了我这样的讯息。 根据艾德尔的说法，它让位在城镇各处的小鼠寻找做出奇妙行动……例如纵火或四处徘徊的人，就会有小鼠回报，而那些对象很可能就是尸鬼。 艾德尔手下的小鼠大半都没有像艾德尔一样有接受特殊的强化，所以并没有消灭尸鬼的本事，但如果要说监视，那可是它们的拿手本事。 嗯～如果是这样…… 也许先清理城镇里的尸鬼比较好。 虽说吸血鬼有增加尸鬼的能力，但应该也并非那么容易。 毕竟那跟做馒头可不一样。 况且就算是做馒头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要增加尸鬼那种魔物，要费的功夫也不会少。 首先必须要有人类作为材料，而且还得先从人类身上吸血，再把自己的血分出去。 在这些步骤结束后，人类也不是立刻就会变成尸鬼，还得要摆上一段时间才行。 就像是酿酒一样。 ……这当然是玩笑。 可是要让一个人变成魔物，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法立刻变成尸鬼。 之所以会说如果发现奇怪的尸体要立刻烧掉，就是顾虑到这种状况。 就算是被吸血鬼弄成尸鬼的人，如果在变化途中被烧成灰烬，也还是会消灭。 话虽这么说，当然也有例外，听说吸血鬼如果承受一定程度的负担，就能在短时间造出尸鬼。只是如果那么做，会大幅影响到吸血鬼本身的力量。 虽然我不清楚这是基于魔力还是血液的关系……总而言之，那是不怎么需要去考虑的状况。 这样一想，如果像沃福说的那样有近百只尸鬼，那也不会是最近一下子造出来的，而是花费相当时间，掩人耳目累积而成的。 不过说要花时间，也就只是没法在几分钟内一下完成，但如果有几个星期的时间，要造出百只左右的尸鬼也并非不可能。 「好，那就先从抓尸鬼这件事著手吧……只是那个吸血鬼有可能已经离开《新月迷宫》回到镇上了。如果有发现可疑人物，还是要优先对付吸血鬼。」 我对艾德尔这么吩咐后，便感受到它肯定的思绪。 就这点来说，艾德尔真的十分可靠，甚至可说相当便利……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可以帮忙盯著孤儿院吗？如果有尸鬼靠近，就立刻知会莉莉安女士和艾莉洁。」 我这么说完，便感受到艾德尔用思绪做出「当然会。」的回覆。 这样应该暂时不用担心这里的事了…… 这代表我可以安心去处理尸鬼的问题。 只是在我动身之前，还得先跟莉莉安与艾莉洁告知艾德尔会让手下监视孤儿院这件事。 ◆◇◆◇◆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感激不尽。」 我向莉莉安告知艾德尔派手下监视孤儿院周围这件事之后，她便这么说道。 莉莉安接著开口： 「不过你那样使用从魔，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但我听说人是没法一次让太多魔物听话的……」 她说出这样的顾虑。 莉莉安并不是担心艾德尔它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而是担心如果在照顾孤儿院这个部分耗费太多鼠力，可能会影响我寻找尸鬼。 不过我立刻摇头回应。 「与其说那些小鼠是听我的话，其实比较像是在听艾德尔的话……艾德尔似乎有很多手下，这方面是不成问题的。」 「原来如此，就算直接支配的魔物数量不多，还是可以用间接的方式支配魔物吗……」 莉莉安似乎把我当成了从魔师，脸上露出佩服的表情。 其实我自己也并不瞭解从魔师的常识，要说现在这种状况是否正常，我其实也说不准，所以为求谨慎…… 「这算是我的其中一个秘密，还请您帮忙保密。」 我对莉莉安这么说道。 虽然其他从魔师可能也会这么做，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从魔师的情报收集能力肯定会相当惊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所以把这想成是只有艾德尔才能办到的特殊能力比较好。 话说回来，我想自己也该找时间学习一点有关从魔师的知识。 找老爸……问英格其实也行，可是那个人其实也是超脱一般常识的存在。 我看还是另外找个比较正常，或是该说比较普通的从魔师朋友比较好。 ◆◇◆◇◆ 我离开孤儿院之后便开始跑了起来。 我将艾德尔放在肩上，根据它传进我思绪的指示移动。 换句话说，就是让艾德尔带我去找可能是尸鬼的人。 要说艾德尔自己是如何得到那些情报，它似乎是能「依附」镇上小鼠的五感，并反覆切换视点来掌握城镇整体的状况。 会说「似乎是」，是因为我没法跟它共有那种资讯，所以才会用不确定的说法。 就算我想试著那么做也有困难。 我曾试著要艾德尔让我看一点点那种资讯，结果竟然要承受相当大的负担。 这让我很快就打消自己那么做的念头。 然而对艾德尔来说，似乎不会有特别大的负担。 比起身为主人的我，从魔拥有更加优秀的能力，说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从魔师的从魔似乎或多或少，本来就会有比主人突出的地方。 像我老爸的从魔虽然会飞，但不代表他自己也能飞。 ……应该不能吧？ 要是看到中年大叔的背上长出翅膀，我可是会吓坏的。 虽然我自己还真有翅膀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从这个角度去想，艾德尔拥有一些我不会的能力，其实并不奇怪。 况且就单纯的个人战斗能力来说，我还是比较出色，这样想应该算扯平了。 不过，这也让我重新认识到小鼠这种魔物，还真是遍及城镇的各个角落。 虽然我之前没有特别在意，但我在街上跑动的时候，总是会在街角或墙边看到小鼠的身影。 那些小鼠应该就是被艾德尔借用视觉的对象。 能在这么多地方拥有「耳目」，要找尸鬼确实不是难事…… 「……吱！」 艾德尔带我来到一处聚集了人群的地方，对著人群发出叫声。 看来第一个尸鬼就在那里。 然而我靠过去一看，立刻瞭解到眼前是相当棘手的状况。 因为前方是一处广场，在广场中挤满了许多应该是为了躲避火势而聚集的镇民。 在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实在很难一眼看出究竟谁是尸鬼。 而且对方可能有使用魔术进行伪装，光从外观根本没法分辨。 不过艾德尔似乎也知道这些问题。 它接著将哪个人是尸鬼的讯息传到我脑中。 对象就是在广场中央，坐在喷水池旁的一名男子。 那是一名脸上留有胡须，模样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壮年男子，他紧张观察四周的模样，看起来就只是个刚逃离火灾威胁的一般人。 就算指著那个人的鼻子说他就是尸鬼，大概也没人会信。 可是，艾德尔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尸鬼。 既然艾德尔这么认为，那我也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不好意思。」 我上前对那名男子开口，而他的反应是…… 「有事吗？老兄。你也是来避难的吗？」 对方十分自然地做出应对。 这让我莫名的火大。 我不是因为尸鬼装成人类的模样而气愤，而是因为听到对方说话竟然那么流畅。 这跟我自己是尸鬼的那个时候真是差太多了。 当时光是要好好说话，就不知费了我多少功夫。 而这家伙竟然……真可恶。 我就是在为这件事不爽。 不过我还是努力将那种气愤藏在脸皮底下。 「不，我是冒险者。我正为了找纵火的犯人，到处打探线索。」 听到我这么说，男子虽然吃惊了一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装得若无其事。 「是喔。希望你能早点抓到犯人。对于那些把这里搞成这副模样的家伙，我也很火大，这件事就靠你了……」 对方的应对并没有丝毫破绽。 但正因为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可怕。 因为这样的东西混入人群，人类根本无从分辨。 而最终就是演变成现在这样的骚动……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早早揭穿这家伙的身分，把事情解决吧。 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也考虑到最好能够活捉；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招出其他尸鬼，甚至吐出跟吸血鬼有关的线索。可是…… 我对男子说道： 「我会的。对了，我听说犯人似乎是尸鬼。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把衣服脱下来吗？」 「……为什么？你看也知道我是人类吧？」 「我也是希望这样，不过这可说不准。我知道尸鬼的身体是烂的，所以你只要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就可以了。」 我边说边朝对方靠近，只见原本坐在水池边的男子站了起来，开始连连后退。 「用不著那么做，我是人类……我是人类……」 ……嗯～ 对方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说谎或拖延时间，不过这名男子是尸鬼这件事是不会错的。 我尝试继续靠近，而男子这时突然拔腿跑开，而且还试图伸手去抓广场上的其他人。 这应该已经不是光靠说话就能解决的状况了。 我立刻抽出腰间的剑，打算挥剑阻止那名男子。 可是…… ──轰！！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彷佛大炮击发的巨响传入我的耳中，而男子的身体也在下一瞬间烧了起来。 男子身上的火焰并非红色，而是青白色的火焰。 这究竟是…… 我抱著这个疑问转头往火焰出现的方向望去，在那里看到一个我熟悉的身影。 「……喔！还真巧呢，这不是雷特先生吗？好久不见啦。」 在我面前的人，是有著一头暗灰色头发，并拥有醒目红色眼珠，浑身充满魄力的美女。 虽说是美女，但她也是一个思考跟温柔婉约无缘的人。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比较接近猛禽或掠食兽的感觉吧。 奇妙的是，尽管她是那样的人，但在当中却带有莫名的清新气质。 在我二十五年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过其他有这种气质的女性。 换句话说…… 「尼芙女士。」 「不用那么多礼，叫我尼芙小姐就可以了。我们就只是冒险者前后辈的关系罢了。」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实在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走得太近。 不过我也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如此这般…… 「……尼芙小姐，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很简单，因为现在正是我大展所长的时候。要把像刚才那家伙一样的玩意赶尽杀绝，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呢。」 尼芙在说话的同时，也往那名身上带著蓝色火焰痛苦挣扎的男子身上一脚踢去。 虽然我一下怀疑她这么做会不会烧到自己，不过那多半不是普通的火焰。 因为在差不多距离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热。 那多半是用圣术产生的火焰。 顺带一提，在广场里的其他人，现在都纷纷跟我们保持距离。 毕竟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变出蓝火去烧中年男子的魔术师，还有跟魔术师亲昵交谈的诡异长袍面具男，这也难怪其他人会有如此反应。 至于那青白色的火焰，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一般人也能看见。 只要不是圣炎，那么圣术产生的火焰，大概是让人看到也不成问题吧。 而且尼芙可能也是考虑到那个原本什么都没做的男子一旦被逼急，说不定会对旁人产生威胁……这并不是毫无可能的事。 虽然我觉得尼芙这个人不会想那么多。 可是那种火焰会给人看到，也会有另外的问题。 如果她被人认为是用魔法烧死无辜百姓，搞不好会被司法骑士之类的人给抓去。 我之前会特地拐弯抹角跟对方进行问答，也是为了避免类似状况。 现在搞成这样，她要怎么收拾这种局面呢？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喔？看来这样还不至于成为致命伤呢。真不愧是吸血虫的眷属，真是耐命呢。」 尼芙用乍看之下天真无邪的双眼看著那名著火的男子。 而那名男子也正恶狠狠地瞪著我跟尼芙。 ……这件事跟我无关吧？ 动手的人是尼芙，拜托你瞪尼芙一个人就好了。 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在知道对方是尸鬼之后我打算出手也是事实。 对方会连我都怨恨进去，大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当我想到这里，正在提防尸鬼会采取什么行动的同时，尼芙转头环顾四周之后大声喊道： 「……各位乡亲父老！抱歉让大家受惊了。不过我也不瞒各位，这名男子其实是混在人群中的尸鬼！可以这样全身是火还能行动，并且怒瞪人类就是证据！请各位保持距离，我，金级冒险者尼芙?马里斯，与我的助手雷特?维维耶，这就动手将这个魔物铲除！」 ……看来尼芙似乎是有想过要怎么收拾局面。 我原本还以为她完全没想过要怎样解释，不过现在看来……尼芙用来烧尸鬼的蓝焰，似乎有刻意减弱力量。 因为魔物的耐久力与人类有天壤之别。 就算是全身著火，也没有那么容易丧命。 不过尼芙施放的蓝焰是圣术系的火，有净化尸鬼身躯的作用。 就结果来说，尸鬼的再生力与圣气的净化能力互相抗衡，让男子处于全身不断被火烧毁但又会再生的状态。 看到如此景象，自然不会有人认为那名男子会是人类。 在广场上的群众这时也总算理解那名男子是个魔物，所有人都没命似地远离广场中央，逃到边缘。 大家之所以没有离开广场，则是基于想把这场战斗看到最后的凑热闹心态。 冒险者对抗魔物的景象，一般人鲜少有机会能近距离目睹，而且这次的对手还是尸鬼。 一般人就算有机会从报纸或流言听到某个地方出现大群尸鬼、吸血鬼，并且造成城镇居民死伤惨重的消息，但尸鬼跟吸血鬼其实是一般人几乎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的魔物。 眼前这些人多半是想亲眼见识冒险者铲除尸鬼是什么景象，好作为之后闲聊的话题吧。 在这种非常状态下，这种心态或许不太妥当，但住在边境都市的人其实多半都是这样。 大家都拥有一种难说是勇气或蛮勇的强悍精神。 也罢，反正场面真搞不定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忘记逃命，说起来应该也不用太过担心。 「雷特先生，那我们就开始吧。」 尼芙扬起嘴角，用愉快的语气这么对我说道。 「……尼芙小姐，可以不要擅自把我变成助手吗……」 我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有忘记提防尸鬼。 听到我的抱怨，尼芙的反应是…… 「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可以算薪水给你呢……喝！！」 尼芙话才说完，便一个跨步冲到尸鬼面前。 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不对…… 尼芙在逼近到男子身前的同时，也挥动她的手臂。 虽然她看起来手里什么都没拿，但可以听到有物体切开空气的声响。 男子似乎可以看见尼芙手中的东西，急忙往后跳开。 一阵刺耳的碰撞声响起，地面也迸出火花。 「……是钩爪吗？」 听到我这么说，尼芙也接著开口说道： 「没错，我其实也会用剑。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能让手指实际享受到杀死吸血鬼的这种触感……」 她给出这样的回应。 尽管听起来实在是种糟糕到不行的嗜好，不过确实很符合她这个人的形象。 尼芙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家伙的身体能力要比我想像中更加优秀，看来是相对高位的个体。雷特先生，我们一起动手吧。」 我点头同意了尼芙的提议。 尼芙是有金级实力的人。 尽管她自己要摆平这个局面也是易如反掌，但她应该有其他打算。 例如尼芙可能想从这个尸鬼展现的身体能力，去推测背后吸血鬼主使者的实力。 我举剑摆出架势，向前朝尸鬼逼近。 虽然尸鬼短暂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挥动手臂朝我攻击。 只见男子的指甲异常伸长，看来那应该就是他的武器。 不过我也看准时机避开攻击，并挥剑斩落对方的手臂。 要砍下胡乱伸出的手臂非常容易。 而尼芙也紧接著从男子背后发动攻势。 尼芙看准了男子的颈部…… 「接招吧……！」 在她这么开口的瞬间，钩爪以肉眼难以确认的速度挥动。 下一瞬间，男子的颈部浮现一道红线，接著颈部沿著红线错开。 只见男子的脑袋应声掉落，从切口也涌出大量黑血。 可怕的是，男子的脑袋并没有失去意识，依旧恶狠狠地瞪著尼芙。 失去脑袋的身体虽然跪了下去，但也没有就此倒地。 这真是惊人的生命力……不对，尸鬼应该是死掉的东西，所以这样说可能不太对。 虽然我一下想不到比较贴切的形容，不过就耐久力的水准来说，是明显要比其他魔物优秀。 真不愧是不死魔物。 我自己是否也有这种本事呢……我这样想了一下，感觉还挺恶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存在，还是有办法消灭。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吸血鬼早就天下无敌了。 那是不可以发生的事。 只见尼芙从容地上前抓起尸鬼的脑袋，嘴里开始念起某种咒语。 下一瞬间，她手中的尸鬼脑袋便猛烈烧了起来。 这次的火焰应该要比先前强力许多。 只见男子的脑袋迅速瓦解，根本没有再生的机会，就这样被彻底烧成灰烬。 而几乎就在脑袋消灭的同时，身体也变成沙粒四散。 如果那名男子是人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最后留在地上的，只剩下尸鬼所留下的魔石。 尼芙捡起魔石，将魔石朝我拋了过来。 「你就收下这个当作报酬吧。那玩意还挺值钱的呢。」 尼芙这么说道。 尸鬼的魔石。 就报酬来说，确实不坏。 由于吸血鬼系的魔物拥有能混在人群中生活的特性，所以这类魔物的魔石也格外难以取得，也有人愿意用高价收购。 就算是在吸血鬼系魔物当中只是低阶魔物的尸鬼也一样。 而且就现在的状况，还有冒险者公会要求紧急讨伐尸鬼的通知，这也会提升这颗魔石的价值。 换句话说，现在这颗魔石的价值可以媲美有一定水准的珠宝。 「真的可以吗？」 被我这么一问，尼芙说道： 「没问题，毕竟我并不是为钱而狩猎吸血鬼的。我只要有杀到吸血鬼就够了。」 ……这种说法还挺吓人的。 如果说是为了钱，我可能还会比较安心一点。 因为那样我还可以看到一点像是人性的东西。 可是她那种说法……简直就像是个杀吸血鬼杀到上瘾的病态一样。 ……虽然好像也没错。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些失礼的事？」 「呃，没有啦……」 我的答覆只能换来尼芙狐疑的眼神。 虽然如果只是看脸，她确实是个美女，但问题大概还是她的眼神吧。 我总觉得在里头有某种让人不想直视的东西。 感觉那与凶恶魔物充满血丝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就是那种光是直视就会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感觉。真是遭透了。 不过尼芙突然自己放松了眼神中的力量。 「……算了，也罢。比起那个，雷特先生，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能在这里见面也是有缘，你就暂时跟我一起……」 尼芙这么说道。 不过就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尼芙小姐！」 一个声音从尼芙后方将她叫住。 我顺著声音望去，看到一名身穿神官装扮，有著一头银发与紫色双眸的女子正朝这里跑来。 她正是萝贝莉雅教的圣女，缪莉亚丝?莱萨。 尼芙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短暂地皱起眉头，不过她很快又挂起笑脸，转身面向对方。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们处得不好吗？ 虽然我这么想，但我实在猜不透尼芙这个人的想法。 那说不定是没有特别意义的表情，也可能是为了诱导我产生误解而刻意装出的反应。 我觉得自己如果多想反而危险。 「缪莉亚丝大人，您这样奔跑可会有失您圣女的气质喔。毕竟您原本就不怎么有圣女的样子了……」 尼芙一开口就是轻微的数落。 萝贝莉雅教在这块大陆上算是有顶尖规模的宗教团体，尼芙这样说话，让我不禁觉得她真有胆量。 缪莉亚丝听到尼芙的话语，虽然表情短暂透露不悦，但很快就把那股情绪藏了起来。 「要不是你突然跑掉，我又怎么需要这样跑来追你呢？你刚才究竟是……」 说到这里，缪莉亚丝这才发现地上留下的灰烬。 「……这是……？」 她这么问道。 其实她会提出疑问，应该就是已经想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毕竟身为萝贝莉雅教的圣女，对马尔特这里的状况应该也有一定程度的掌握。 而尼芙也立刻给出答覆。 「那当然是低级吸血虫留下的残渣啦。是我跟雷特先生解决掉的。」 虽然用虫来形容听起来有些过分，不过那也是长年用来贬低吸血鬼的用词。 讨厌吸血鬼的人，有不少人会用那种说法。 听到尼芙的答覆，缪莉亚丝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刚才会突然跑开。」 她似乎理解了状况。 尼芙接著解释。 「这家伙原本还伪装成人的模样。虽然从外表上很难区分，不过在跟雷特先生问答的时候，就慢慢露出马脚了。后来这家伙还打算对其他人动手，所以我就试著用圣术净化看看。结果他果然就是尸鬼……刚才真是好险呢，雷特先生。」 ……看来我跟对方说话的内容，尼芙似乎都有听到。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是因为我跟对方的对话让尼芙判断出对方是尸鬼，所以才施展圣术吗？ 如果是那样，因为尼芙看到那名男子打算对其他人动手，所以才急忙施展圣术，这样说起来似乎还算情有可原的样子…… 我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试著开口确认。 「尼芙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那个人是尸鬼的？」 「要说确信……应该还是他打算攻击人的时候吧。不过我是之前就闻到广场这里有尸鬼的气味了。我鼻子挺灵的。」 虽然我不确定这个说法是比喻还是真有其事，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放在尼芙身上感觉都不奇怪。 她会根据直觉去查探，就像我会分辨人血差异一样，有人能专门分辨吸血鬼的气味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我脑中突然浮现尼芙嗅了嗅气味之后，满脸笑容说出「嗯，这是约三百年的吸血鬼呢！味道相当浓郁，很值得我亲手铲除喔！」的感想。真是糟透了。 不过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只有我，缪莉亚丝似乎也有类似感想…… 「……是这样吗？」 缪莉亚丝语带无奈地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尼芙跟缪莉亚丝现在似乎仍在一起行动。 之前我跟两人见面时的状况姑且不论，现在尼芙看来对这种状况似乎不太甘愿，不过这件事倒也跟我无关。 老实说，既然在这里的尸鬼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只想早早离开。就这么办吧。 我这么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口说道： 「尼芙小姐、缪莉亚丝女士，我打算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鬼，所以我该动身了。愿光明与两位同在。」 我随便说了句萝贝莉雅教的祝福，便快步离开广场。 就在这个时候…… 「啊！雷特先生！雷特先生！」 我听到后方传来尼芙的叫唤，但我不打算理会。 所幸这次我并非是单纯的逃跑，而是可以用有正事要处理作为藉口。 虽然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尼芙这个人跟萝贝莉雅教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认为可以期待她不能频繁丢下身为圣女的缪莉亚丝擅自行动。 实际上我在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回头就没有再看见尼芙的身影，这样看来她并没有追过来。 ……我似乎成功脱身了。 抱著如此想法的我，就这么继续动身去寻找其他尸鬼。 ◆◇◆◇◆ 「……嘎啊啊啊啊！！」 当我砍下第三只尸鬼的脑袋并用圣气将其净化时，对方发出这样的哀号。 虽然实际上只是冒险者在铲除魔物，但看在旁人眼中，简直就像是疯狂杀人魔会做的举动。 周围的路人虽然也都有些退缩，但这次跟尼芙那个时候不同，是在明确揭穿对方尸鬼身分之后才动手，因此我不用担心会被怪罪。 话说回来…… 虽然沃福说街上可能有很多尸鬼，但在真的找到相当数量的尸鬼时，我不免惊讶不已。 而且每个尸鬼说话都十分流利。 跟我在当尸鬼时差得真多。 他们有什么地方跟我不同吗……只是靠练习吗？ 也许也是因为我那时候正好是声带烂掉的关系吧。 毕竟尸鬼身上究竟那个部分会腐烂，也是有相当大的个体差异…… 我大概就是运气比较不好的那个。 不过，作为普通人生活，从变成尸鬼的那一刻起，我跟他们都不能算是好运吧。 这次遇到的尸鬼虽然都很能说话，但据说他们其实没法保有生前的自我。 听说就算他们装出生前的表现，也只不过是为了欺骗人类的伪装罢了。 但实际上……我不敢确定。 那些尸鬼在被多问几个问题后就会出现各种矛盾，所以那种说法应该没错。不过，因为他们做出类似人类的表现，铲除他们也会让良心感到不安。 之所以一定要消灭尸鬼，是因为如果放著不管，那些尸鬼就会攻击人类，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最后总有一天会变成吸血鬼，成为人类的威胁。 ……差不多可以了吧？ 我抱著像是在控制烤鱼火候的感觉看著被净化的尸鬼，看到尸鬼身体有大半已经化为灰烬。 这样应该就没法再生了。 顺带一提，其他冒险者应该都会另外用泼洒圣水的方式处理。 虽然圣水原本是颇为昂贵的道具，但这次则是由冒险者公会配发。 其实就是不那么做，感觉大概也会有冒险者在看到尸鬼时大喊「有吸血鬼喔，尼芙！」接著就会听到尼芙高喊「来了！」立刻现身，但再怎么样尼芙也只有一个身体……应该是吧？所以她也没法对应街上所有地方的呼唤。 我另外还看到其他应该是正好在马尔特这里停留的圣人、圣女在路上寻找尸鬼。 由于他们能够施展圣术，所以对尸鬼能发挥极大的攻击力。 话虽这么说，拥有战斗技能的圣人、圣女并不多见，所以那些人应该只是负责做善后工作就是了。 听说如果是专精净化的圣人，甚至可以施展效果足以覆盖整座城市的净化法术，感觉如果现在这里有那种人，肯定能够出尽锋头。不过，能有那种本事的人，应该也没有多少。 一个国家是否有一个都很难说。 而且要雇用那种人出手，也需要支付莫大的费用。 虽然可能会有人认为这种时候不该计较酬劳，但如果这种时候不计较酬劳，就没有能够计较的时候了。 毕竟太过强大的力量，能够使用的机会也很有限。 话虽这么说，这次吸血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吸血鬼让手下在街上纵火，让城镇陷入混乱，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实在想不出来。 如果能制造这么多手下，感觉用这些手下为基础，慢慢侵蚀马尔特可能还比较好。 ……只是那样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尸鬼虽然需要的血不多，但如果变成低阶吸血鬼，就会需要大量的血液。 要是被人发现吸血鬼增加的迹象，肯定会让吸血鬼猎人大举涌入。 所以对方是想趁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达成目的吗？ 这样好像说得通，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 总而言之，我继续展开狩猎尸鬼的活动。 只要把尸鬼全抓出来，不管说是本体还是幕后主使，应该就会被迫现身吧。 就算没法逼吸血鬼现身，能够把吸血鬼赶跑也行。 虽然不清楚还有多少尸鬼要找，但多亏有艾德尔帮忙，我能够立刻知道下一个猎物的位置。 「好，再去找下一个吧。」 我对在我肩上的艾德尔这么说完，便再次开始奔跑。 ◆◇◆◇◆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没法把他逼出来吗？」 在《新月迷宫》的某处，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那低沉并带有怨恨的声音，是对著在场的几个人发出的。 几名年幼的少年少女们，正满头大汗的进行冥想。 他们呼吸相当急促，感觉正在承受非比寻常的疲劳。 可是被这些人围绕在中央，看著他们的男子眼中，完全不带丝毫同情。 在男子眼中只有些许的焦躁，还有担心道具是否会坏掉的残酷忧虑。 就在这个时候。 「……唔！」 一名少年突然吐血倒地。 男子看到这个景象，只是烦躁地用手抱头。 「……这次是哪里？」 听到男子这么提问，少年便给出答覆。 「第二商业区的尸鬼被干掉了。」 「嗯……虽然被干掉是没关系，但被发现得有些太快了。这样下去，感觉在那家伙现身之前，就会全消耗光了。」 男子的自言自语，让少年提出疑问。 「……那个人真的在这里吗？」 男子点头给出答覆。 「一定在这里。我光是要找到他在这里，就费了许多功夫……他肯定在这里。只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意思。可是那样我就伤脑筋了。」 「如果那个人愿意帮忙……」 「没错。那样我们就能大幅接近目的……我们就是为此而活动的。虽然让你们承受许多负担，但这全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们应该也都清楚吧？」 男子说到这里时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少年少女，他们虽然专注在冥想中，但仍大力点头回应。 这名男子对他们来说是如假包换的希望。 因为男子让他们看到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光明。 正因为这样…… 少年少女们专注于操控尸鬼。 这股力量也是男子所赋予的…… 男子看到周围的人，脸上露出微笑。 ◆◇◆◇◆ 虽然不只是尸鬼，但不死魔物大多都颇为悲惨。 尽管说那样可以得到永生也是事实，但在取得那种永生的同时，也已经不再是身为人类时的那个人。 因为不死魔物是曾经死亡之后，尸体产生全新自我的魔物。 为什么会发生那种变化？变成不死魔物之前的人格又跑去了哪里？ 这是个始终令人争论不休的话题，而所有猜测都没有定论。 只有在成为不死魔物之前与之后，会是不同的人。 这是个众所公认的事实，大家也都接受这种说法。 虽然有很多理由，但是……产生最大影响的，应该是宗教人士的想法。 他们将不死魔物认定为不净的东西，在净化被认为是至高行为的思考下，当然不可能容忍不死魔物的存在。 所以，就算跟生前具有相同样貌，他们也无法认同两者是相同的存在。 话虽这么说，我并不打算批评那种想法。 我只是认为就他们的立场，确实是没法那么想而已。 而他们这种主张的重点，就是他们几乎证明了那是事实。 简单来说，就是我之前每次遇到尸鬼时会提出的问题与答覆。 如果询问不死魔物生前的事，就会出现许多破绽，给出充满矛盾的答案。 这是不死魔物具有的性质。 如果他们真的跟生前是相同的人，那么应该不会有这种现象才对。 不过毕竟身体都腐烂了，因此也有是记忆产生缺漏跟混淆的解释……这方面依旧没有定见。 而且就算可以那样解释，不死魔物也无一例外，全都会攻击人类。 虽然说也有像高阶吸血鬼那样具备理性的存在，但他们具有攻击人类的本质。 而面对拥有那种性质的对象，几乎没有人能够接受他们会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或是情人。 所以从古至今，变成不死魔物的人都会被理解成是不同的人。 这也是为何不死魔物会被人类讨伐、排除。 可是。 人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了。 想成是自己的亲兄弟也行。 情人也可以。 如果身边的人因为某些原因丧命……在自己还没法接受事实的时候，他们以跟生前相同的样貌出现在面前的话？ 如果他们的谈吐、声音、动作，都表现出可以让人确信是自己所知的模样。 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可以立即否定他们的存在吧。 而那究竟是人类的亲切、温馨，还是弱点呢？ 我不知道。 但是对我来说，罗琳他们对我表现出的态度，确实是对我的亲切。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 现在我面前所看到的反应，究竟又是哪一种呢？ 我实在没法判断。 ◆◇◆◇◆ 这里是冒险者聚集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当然并不是这个城镇的所有冒险者都在这里。 这里聚集了约有十人左右。 其中还包含理应在公会里发号施令的公会会长沃福，这也让人明白这肯定是某种特殊状况。 实际上眼前的状况……其实并不算非常特殊。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其实以马尔特现在的局势，类似状况可能到处都在发生。 冒险者们正将一名少年团团围住。 不……正确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而是尸鬼。 少年的眼中布满血丝，在被扯破的衣服底下，能看见腐烂且乾扁的皮肤与血肉。 而少年的面孔……或许是用来伪装的魔术已被解除，到处都能看到伤口跟凹洞。 这虽然是狩猎尸鬼的一环，问题大概是那个尸鬼是一身冒险者的装扮吧。 从他身上的装备与年龄来看，可以感觉出那名少年还是一名新手。 沃福站在那名尸鬼面前，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提达?威尔……铁级冒险者。虽然我还是新手，但以后会努力成为铜级。这样我就能寄钱回去给故乡的双亲……我也希望能让妹妹拥有许多嫁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尸鬼的？」 「……尸鬼？我是提达?威尔。铁级冒险者……」 我虽然才刚到这里来，但他们八成已经重复问过了多次同样的问题。 只见沃福摇了摇头，接著转头回望身后被其他冒险者们抓住肩膀的少女。 「……这下没错了吧？」 他这么问道。 少女满脸泪水地点头。 「……是的……他是提达。为什么……真的没法救他吗？他不是都还能说话吗？而且他说的话，也都跟之前一样……」 「我大概能体会你的想法……不过你应该也看到了，这小子刚才就在这里攻击其他人。是被我们制住之后才变成这样。我们得让他手脚都没法动弹，他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如果我们放开他，他肯定会再攻击身边的人。这样你还能说这小子跟之前一样吗？」 「我……可是、可是……！！」 虽然说来残酷，但沃福说得没错。 提达眼中闪烁的光芒，看起来是在理智与疯狂之间往来，这难免会让人以为有什么可以让他复原的方法。 可是，至今都从未有人成功。 沃福接著说道： 「……抱歉，如果我更能干一点，这小子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可是，既然已经演变成这样……如果你不想看，就把眼睛闭起来。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沃福说到这里，便抽出背上的巨剑，将剑高举在少年面前。 那应该是提达伙伴的少女见状想要伸手制止，但最后还是颤抖地将手收回。 她大概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吧。 而那么想也是对的。 ──刷！ 伴随著这样的声响，提达的脑袋被一剑斩落。 接著沃福分别对少年的身体与脑袋淋上圣水，让两者逐渐化为灰烬。 最后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提达穿在身上的廉价盔甲，还有曾是提达的灰烬。 少女紧抱著那个盔甲，然后望著自己手中拾起的灰烬，不停哭泣。 ◆◇◆◇◆ 「……是雷特吗？」 当沃福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望著在灰烬前哭叫的少女时，我从他后方靠近，沃福没有回头就先这么说道。 他应该也注意到我刚才有看到眼前的悲剧。 「你刚才做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听到我说出这句了无新意的话语，沃福摇了摇头。 「他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送他上路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从沃福这句话当中，我能感受到他身为统率公会的会长，所抱有的矜持与责任感。 马尔特的冒险者公会会长会是沃福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话说回来。 「刚才的尸鬼原来真的是马尔特的冒险者。」 我这么说道。 我是半途才看到刚才的经过，所以没能理解详细的状况，但还是多少推论了一下，直到沃福明确说出少年的身分，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推论没错。 沃福点了点头。 「……没错。最近新人冒险者的失踪问题……他也是被害人之一。在那里哭泣的女孩，是跟他一起从事冒险者工作的人。那小子有天突然失踪之后，就没了音讯……原本是那样的。但是……」 「他变成尸鬼回来了……」 「就是这么回事。真是太可悲了。要是凶手挑像我这种没有什么未来的人下手也就算了。偏偏是……专门找那些才刚起步的人……太令人寒心了。」 虽然就算我是那个吸血鬼，也绝对不会挑像沃福这样的人下手，但我很清楚他的意思。 虽然挑弱者下手，就猎人来说是合理的选择，但那是身为人所无法容忍的行为。 所谓的新人冒险者，全是些很多事都还不懂的孩子。 刻意针对那些孩子下手……实在太卑鄙了。 我自己也会有这种想法。 沃福接著对我问道。 他的声音小到其他人无法听见。 「……我姑且问你一下。你应该……不知道任何让尸鬼变回人的方法吧？」 刚才沃福对少女说话的时候，是以根本没有那种方法为前提。 可是，他大概也抱有可能性并非是零的想法。 毕竟在他眼前就有我这个再清楚不过的例子。 可是…… 「很遗憾，我不知道有任何方法能办到。而且在我……还是尸鬼的时候，并没有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处于意识浑浊的状态。虽然我的声音有些粗糙，但还是可以正常跟人对话，意识也很清楚。看了刚才的状况，我认为可能在根本的存在上就是不一样的。」 刚才那名少年明显没法正常答覆沃福的问题。 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够认知到自己是尸鬼。 可是我的状况却完全不同。 我有明确的意识，也知道自己变成尸鬼。 虽然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身为魔物的冲动，但除了袭击罗琳那次之外，我都能够控制那种冲动。 而且虽然现在人血变成我每天必用的一道菜色，但我并没有想攻击人类的意思。 可是那名少年如果在被抓住之前有在这里攻击人，那么跟我应该是有某些根本上的差异。 我的答覆让沃福脸上露出交杂失望与安心的表情。 失望是知道没有办法救回变成尸鬼的冒险者伙伴，而安心是知道自己除去那些冒险者，将其净化的行为并没有错。 毕竟要是还有方法救回来，但却把人杀掉，就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赔罪了。 可是遇到那种情况，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沃福知道我身为不死魔物的身分，并且问我是否知道能把人救回来的办法……如果我给出肯定答覆，沃福的立场就会相当危险。 这也代表沃福宁愿让自己置身险境，也还是有想把人救回来的想法。 「……是吗？我明白了。这下我总算安心了……还有一件事。我这里收集到许多情报，你听听看。」 沃福这么说完，便告诉我现在镇上的状况。 虽然有些是我透过跟艾德尔共享视点就知道的事情，但在分析能力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冒险者公会。 毕竟如果只靠我跟艾德尔去整理状况，也还是有些弄不清楚的部分。 这方面在冒险者公会这里就有专门的知识，而且还有许多职员能负责整理情报，因此这些情报是相当管用的。 根据沃福的说法，在马尔特各地都消灭了不少尸鬼，总数少则五十，多则上百。 其中也包含像刚才那名少年那样，原本是新人冒险者，但在失踪之后不见踪影的人，所以这几乎可以确定吸血鬼是失踪事件的犯人。 也因为这样，在现在派人到处讨伐尸鬼的同时，公会这里也希望能尽快抓到身为幕后主使的吸血鬼，只是目前还没找到凶手的踪迹。 虽然有想过试著从尸鬼在马尔特的分布状况来推测吸血鬼的位置，但对方似乎也有考虑到这件事，尸鬼在马尔特遍布的状况，看不出任何特徵。 看来凶手并没有留下像是自己根据地周围的尸鬼特别密集之类的明显线索。 可是如果持续重复制造尸鬼并从基地派出去的举动，在分布上应该也会有其特徵，所以这种状况可以想成是对方刻意安排的结果。 沃福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讨伐尸鬼的状况确实有明确的进展。这样迟早能将尸鬼全部除尽……我是这么想的，但眼下还是有相当多的死伤。我还是想快点把幕后主使给解决掉。所以有件事我想要问你……」 「是什么事？」 「吸血鬼这种东西，究竟能在多少的距离内操控尸鬼？可以同时出现，又是纵火又是伤人的，我想这肯定是所有尸鬼都收到相同指示。所以，我觉得吸血鬼应该至少是在能发出指示的距离里面……」 吸血鬼能操控尸鬼的距离吗？ 这确实是能够推测出幕后主使位置的重要情报。 可是…… 「这部分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能给出这种答覆。 这让沃福不由得微倾脑袋。 「为什么？你不也是……」 沃福用极小的音量提到吸血鬼这个词句。 我很感激他这份用心。 而正如他所说的，我也是吸血鬼。 但是…… 「没有啦，你仔细想想，我又没有攻击过人。所以我当然也没有造过尸鬼，更别说操控了。所以我根本无从知道究竟可以在多少距离做到多少事情嘛。」 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似乎也恍然大悟。 「……也对。听你这么一说，没有袭击过人的吸血鬼，也根本造不出尸鬼嘛……可是这样就头大了。我们就只能慢慢地把每个角落都找过一遍吗……？」 尽管沃福抱著胳臂这么说，但我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我接著说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还有希望。我确实是没有制造过尸鬼，但我有制造过从魔。就是这家伙。」 我说到这里，用手指向站在我肩上的艾德尔。 只见艾德尔也顺势用双脚人立起来，做出抱起胳臂的模样。 ……这只老鼠花招还真多。 沃福看到艾德尔的举动，不由得睁大眼睛。 「……我还以为它只是你的宠物呢。」 沃福这么说道。 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想用老鼠当宠物吧？ 为什么沃福会认为我会……好吧，我知道了。我就是个怪人嘛。 之所以都没人吐槽这家伙站在我肩膀上这件事，原来是这样吗？ 「就算它真的是宠物，也没人会特地在这种状况下，还把宠物放在肩上把玩吧？」 「这个嘛……我是想说你可能就有这种癖好。毕竟你是个大家都知道你会突然做出怪事的人。从以前就是那样吧。话虽这么说，事后回想起来，其实会发现你做的事都有道理……以前的事情就先别提了。比起那些，就算那家伙是你的从魔，那又怎么样？」 「对了，尸鬼是用人类造出来的东西，所以小鼠可能跟尸鬼有些不同，但制造方法几乎是一样的。所以我想能够操控的范围，应该也差不多。」 听到我这么说，沃福点了点头。 「……我懂了。」 他这么说道。 然后…… 「那么，大概在多少距离内能够操控？……对了，你真的能操控它吗？」 看到艾德尔开始在我肩上做出奇妙举动的模样，让沃福眼神中开始带有怀疑。 你到底在干什么？……打发无聊？随你便吧…… 总而言之。 「我平常是让它自己行动的。别看它这样，其实只要我发出命令，它都会照做。而且……说到能下达命令的距离，至少只要是在马尔特里头，都可以正常地传达我的想法。就算是到马尔特外头……还是可以发出简单的指示。」 「等等，范围有那么大吗……那么具体来说，究竟有多远？」 「这个嘛……如果是从这里到《新月迷宫》的距离，应该都不成问题。」 虽然我没有实际测试过，但就感觉上差不多是那样。 虽然是没法做出详细指示，或是在毫无时间落差的状态下互相联络，但如果是大概的指示，就算那种距离也不成问题。 而且……我也实际看到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现在也正是时候，所以我决定说出来。 「虽然跟刚才的问题无关，但我跟这家伙能共享某种程度的感觉，而这家伙自己似乎也能与跟从自己的同族共享视点。我利用那种特性，掌握到一些令人在意的线索。」 「……那可不是没有关系的情报……共享视点？虽然那家伙的颜色跟尺寸有些特别，但应该是小鼠吧？如果它可以共享同族的视点……毕竟小鼠是普通大人拿刀就能应付的魔物，所以通常没人在意，街上到处都是……如果可以跟所有小鼠共享感觉……」 沃福在这么自言自语到一半，也逐渐理解了那所代表的意义。 他最后开口说道： 「……看来我会想拉你进冒险者公会，真是没有看走眼呢。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吧？」 沃福得到这样的结论。 然而我的反应却是…… 「不，没有那么夸张……可是，小鼠确实是可以钻进很多地方，让我获取情报。」 「你这家伙……你以后可别说在加入冒险者公会后就不再干那种事喔。好吧，现在先不说那个。不管怎么说，你利用那些小鼠知道了什么消息？」 我接著答覆沃福的疑问。 「……我看到《新月迷宫》里头有吸血鬼在咬人的景象。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但那里说不定就是尸鬼们幕后主使的根据地。」 「原来如此……失踪事件也主要是在迷宫发生的。虽然也有在街上发生的例子，可是在迷宫里头发生的频率比较高。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操控尸鬼，所以我并没有派人手去搜索那里……感觉我应该要派人去看看才对。」 在城镇失火，到处都有尸鬼攻击人类的状况下，自然不会有余力派人到关联性很低的迷宫去查探。 尽管抓到身为主使的吸血鬼是很重要，但保护居民的安全更加优先。 话虽这么说，从我所传达的情报来看，幕后主使很有可能就在迷宫里头。 在这种状况下，究竟该怎么选择呢…… 沃福稍微想了一下。 「……话虽这么说，我也很难分出人手。虽然街上的状况逐渐稳定，但距离解决还差得远。这样一来……就只能挑几个人选去做这件事了。雷特，你愿意去吗？」 被沃福这么一问，我立刻点头。 对手可是吸血鬼。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多么高阶的存在，但就某个角度来说，我可说是对吸血鬼最精通的人。 这大概也是沃福会选我去干这件事的理由。 「再来是……我想罗琳也一道去应该比较好。还有……」 罗琳是可以避免我暴露身分，而且在马尔特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银级高手。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应该也会带我一起去吧？」 「哇！？」 会突然从沃福身后冒出来说话的人，自然是吸血鬼猎人，尼芙?马里斯。 ……我不希望你来，真的。 「……你从哪里开始听到的？」 沃福脸色难看的对尼芙这么问道。 他应该是担心尼芙究竟有听到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可是我其实有看到尼芙像猫一样偷偷摸到沃福后头的模样。 从她现身之后，我其实就没有说可能会产生问题的事情。 「咦？就是从你们要挑人去找吸血鬼开始听的嘛。就我刚才听到的，你们应该有找到这次幕后主使的根据地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比我更快找到的。」 尼芙这么答覆沃福的疑问。 看来她确实是从就算被听到也没问题的部分开始听的。 话虽这么说，她其实全部都清楚听到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尼芙明明听到，但只是刻意装傻……这也是有可能的。 真伤脑筋。 ……我怎么想都没法肯定。 看尼芙的表情，感觉像是在用可爱表情刻意装傻，也可能单纯就像是看到玩具就在眼前，满心期待的小孩。 如果她真的是小孩，我说不定还有机会推测她的想法，但尼芙……我实在没法想像她在想什么。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冒险者公会自然有各种方法。虽然基本上还是人海战术就是了。」 沃福在知道我的秘密没有泄漏之后，便放心地给出这个答案。 他并没有说谎。 只是提到人海战术，严格说起来，应该是鼠海战术才对。 ……鼠海……光是想像就挺吓人的。 排山倒海涌来的老鼠。 好吧，再怎么说应该都没有多到那么夸张。 虽然如果限定在一定范围内，搞不好真的能造出鼠海。 尼芙听到沃福给出的答覆，便接著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是正巧有人发现的吗？那样就算是我也没辄……话说回来，重点是后面的部分。我也可以一起去吧？」 尼芙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虽然我也有些期待是否可以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但看来是没办法。 从尼芙对吸血鬼抱持的执著来看，要瞒混过关应该是不可能的。 而且…… 沃福开口说道： 「……也好。毕竟你是金级，又是专门狩猎吸血鬼的冒险者。有你在，肯定会让人安心许多才是……对吧，雷特。」 这句「对吧，雷特。」并不是在徵求我的同意，而是沃福实在没有办法，所以要我自己多小心的意思。 要是这时候拒绝尼芙的提议，考虑到尼芙的实力与能力，都太不合理了。 在这种必须派遣精锐出马的状况，现在的马尔特根本没有比尼芙更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那当然一定要带尼芙一起去才是。 至于尼芙个性上的缺陷，还有莫名让人感觉不能信任的个人感想之类的，我也只能先放到脑后了。 「……没错。有专家在比较安心。」 我在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答覆。 听到我们这么说，尼芙开心地说道： 「哼哼～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能缺席这次机会啦……对了，地点究竟是哪里啊？我都还没听到呢。」 这样一说，这家伙好像是从中间才开始听的。沃福想起这一点，便给出答覆。 「是在《新月迷宫》。其实不保证一定在那里……但可能性很高。」 「喔？原来如此……确实有可能是那里呢。虽然一般吸血鬼要操控尸鬼，没法离开太远的距离，但如果是实力够强的吸血鬼，也会拥有能从远处操控尸鬼的技术。也有复数低阶吸血鬼合作也能办到的例子……以马尔特来说，操控马尔特里头尸鬼的极限……确实有可能在《新月迷宫》那里。」 「所以真的可能在那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补充情报，让沃福这么问道。 尼芙也点头回应沃福的疑问。 「有可能。只是我原本以为这次的吸血鬼只是单独行动的低阶吸血鬼，所以……我一直认为目标比较可能是躲在马尔特里头。可是从现在尸鬼的数量与质去想，我想自己应该要拋下之前的预测比较好。要说有什么疑问……那就是以有复数吸血鬼的城镇来说，这里的损失太少了点……」 「少？已经有不少冒险者跟居民失踪了。」 「还是太少了。要养活一个低阶吸血鬼，每个月至少需要两、三条人命。其实……也是有不需杀人，在人类协助下接受他人提供人血的方法，但是……如果是那种状况，必须要有相当规模的组织力才能办到。而至少在马尔特这里没有那种组织。虽然有可能只是我调查得不够透彻，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们手中说不定拥有『血药』。真是令人意外。」 「『血药』是什么东西？」 「那是可以抑制吸血鬼吸血冲动的特殊药品。话虽那么说，要制造那种药品并不容易。至少那不是几个吸血鬼聚在一起就能搞出来的东西……嗯，想到这里，让我突然很想活捉到那个家伙了。」 尼芙边说情绪也变得更加亢奋。 「为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尼芙给出解释。 「因为这代表这里的吸血鬼肯定有接受其他地方提供的『血药』。那样我只要抓到这次搞事的吸血鬼审问一番，就能追到有大量吸血鬼群聚的组织。这代表我有能够猎到满意为止的吸血鬼。对这种事情如果不会产生期待，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呢？」 尼芙那真的满怀期待的笑容感觉相当恐怖。 我甚至开始同情起这次那个得面对这种人的吸血鬼了。 沃福似乎也有类似想法，但他并没有特别提及那种感觉。 「……也好，热爱工作是好事。如果能抓到幕后主使，马尔特也能恢复原本乡下都市的模样。我会期待你们的。」 「就看我的吧。我一定会活抓那个家伙的……」 看到尼芙嘴角扬起的笑容，我不禁对要跟她一起行动这件事感到后悔，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所幸尼芙身边还有其他负责监视她的人。 我往沃福身后望去，在那里可以看到正卖力跑来的缪莉亚丝。 「……呼……所以我……呼、呼……就说不要突然……呼……跑掉啊！」 她激动地这么大叫。 这让她的圣女面具差点就掉了下来。 闲话 伊萨克?霍特 「你是为何而战呢？」 面对这个质疑，我给出了极为单纯的答覆。 太阳会从哪里升起，哪里落下？ 如果手里的瓶子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把水一直加热会怎么样？ 我的语气就跟答覆那些问题时一样。 ──── 听到我毫不犹豫给出的答案，那个人轻笑了一声。 「……你什么都没学到呢。不，也许可以说你一直都没放弃吧……可是，就算是那样，那终究是你办不到的事。」 那个人用沉稳的语气这么对我说道。 而理所当然的，那些话语、那种内容，让我产生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你一定要否定我们崇高的目的？ 为什么你可以断言我办不到？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我激动地追问那个人。 而对方这么说道：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有办法杀了我，就算你赢。如果办不到就算我赢。而当我赢的时候……你就必须乾脆放弃你的目的。至于期限……该怎么定呢？到你死为止也没问题。」 她真的以为身为反逆骑士的我，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杀不死吗？ 可是结果却让我百口莫辩。 我没法杀了她。 这场赌局仍在持续。 ◆◇◆◇◆ 我在自己被赋予的房间内，取出许久没有拿出的爱剑。 我将剑举在手中，我可以看到带有魔力的银色细剑剑身，还有在剑柄上将龙刺穿的独角兽纹章。 当我初次拿到这柄剑时，不知有多么开心。 然而现在这柄宝剑却只是放在柜子里生灰。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用不到这种东西了。 现在我的工作，是这个家的佣人。 虽然我偶尔还需要对付魔物，但那种时候只需使用普通的武具就足以应付。 这是只有面对特定对手时才会使用的东西……所以我认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用到了。 可是……我内心深处却仍有当时所感受到的骄傲，并且忘不了自己持有这柄剑的意义，这让我怎样都没法将它丢弃。 尽管我知道对那个人来说，这并不是好事……但那个人应该也都察觉到了。 我的所作所为，对那个人来说全都微不足道……不，不只是我。 就算是「他们」所做的事，在那个人眼中可能也同样渺小且无谓。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否定我，才会跟我打赌。 就这点来看，我接著想做的事，对那个人来说可能也毫无意义。 过去的恩怨早就已经切割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那并不是我需要再特地回去面对的东西。她也许会这么说吧。 但是，看来我并没能那样将过去切割。 这让我明白自己到头来还是一样愚昧。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改变，已经跟过去是不同的人。 然而现实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成就什么样的事，但就是会在现实的打击下屈服，最后去抓住他人又大又舒服的援手。 结果就只是这样。 没有其他东西。 我什么都不是。 我想起一件被人问到的事。 就是在前阵子我把来这里拜访的少年，交给家园的那个时候。 「……对了，找我加入的『伙伴』曾问过我，是否有听过伊萨克?霍特这么个名字。你就是他问的那个人吗？」 我已经听说这名少年是受到不同家园的「伙伴」邀约，所以才来到这座城镇。 当时少年所听到的目标，是将社会改变成让他们的存在得见天日，能被他人视为能够享受正当权利的「人类」。 少年就是听信那番说法才来到马尔特，但他最后并没能在马尔特跟「伙伴」会合，克制冲动的药也逐渐耗尽，在无奈之下去找村里的长老打听，才会跑来这里寻求帮助。 也因为这样，少年感觉并不知道太多事情，不过在对方初次邀约他时，似乎有用闲聊的感觉去问了那个名字。 伊萨克?霍特。 换句话说，那正是现在身为拉图尔家佣人的我所拥有的名字。 「……为什么对方要问那个名字呢？」 少年被我这么一问，微倾脑袋想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只是对方虽然装成随便问问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其实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对方等著听答案的模样有些不同。我终究是家园里给人嫌的人，常常被人骂……所以我变得很擅长观察他人脸色。当时那个人问话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就是那样。」 这名少年是个有行动力跟反抗心的人，所以他才能从原本不被允许离开的家园，特地跑到这座位在边境的乡下城市来。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少年能练就那种技能。 究竟什么东西会让人成长，实在很难掌握。 在少年眼中会有那种感觉，这代表……虽然不知少年的判断有多少正确性，但可以肯定那并不是随便闲聊的内容。 换句话说，有人在寻找伊萨克。而这件事我也是这时才知道的。 而那个人很可能…… 我将挂到腰上，接著便往宅邸出口走去。 树墙迷宫很乾脆地就为我把路让开，我笔直往前走，拉开宅邸正面的铁门。 而就在我打算往镇上走去时。 「……伊萨克，你要去吗？」 我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我转头一看，看到一名倚靠在门边的少女。 那是我的主人……也就是萝拉?拉图尔。 那对双眼不同于外表所表达的年龄，带有彷佛能看透人心的深沉色泽。 我将视线别开之后给出答覆。 「……对不起。赌局……可能要结束了。」 「……唉～你这个人真顽固。随你高兴吧。可是千万别由他人的手让赌局落幕。如果那个时候到来，也要用你自己的手。」 这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意思。 虽然这让我感觉眼眶发热，但是…… 「是的，遵命。」 我只给出简短的答覆，便转身往街上走去。 从以前就一直困扰我的恩怨，我要就此了断。 这是我打从心底这么想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