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向北法师向南》 第一章 小岛兰特 这大概是兰特岛一年中最适宜的日子。 初夏的阳光把远处海面染成麦浪般的金黄，潮湿的海风吹乱少年的黑发，吹来淡淡海腥味，混杂着身边草地泥土的气息，深深地吸上一口，过去十年间所有微不足道的快乐，仿佛从记忆中猛扑过来。名叫唐纳的少年，翻身坐起。 十年了，身边不起眼的土堆中埋葬的母亲，已经去世十年了。 十年时光，足以让记忆模糊难辨，但在少年心中，那一天仍旧如此清晰，仿佛昨日。 那时唐纳六岁，站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如同看着一出最荒诞的剧目在上演。他像一个蹩脚的群众演员，游离在人群的情绪之外，内心震惊，手脚冰凉。 事后他才知道，那是母亲的葬礼，身边嚎啕大哭的孩子是小他两岁的弟弟李察，身前止不住颤抖的背影属于他的父亲汤姆，一个铁匠。 是的，十年前的那一天，他穿越了，没有突然出现的时空隧道，也没有车祸触电跳楼等等意外，他从一个现代地球人，突然穿越到这个神秘大陆的孩子身上，一切仿佛波澜不兴，谁也不知道，童年唐纳的内心，如惊涛骇浪。 从那一天起，他小心翼翼地生存着，隐藏自己，适应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份。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于是索性闭口不言，人们只当他是幼年丧母，受了打击，变得沉默不语。 他会在父亲闷热的铁匠铺里，努力拉扯风箱，会在父亲满头大汗抽不出手时，拧一把毛巾给父亲擦脸，他会给弟弟穿衣喂饭，会带着弟弟去集市买面包、蔬菜。集市上淳朴的大娘会偷偷的给这可怜孩子多塞上一小块黑面包。铁匠的收入微薄，唐纳总是把有限的食物多分给弟弟一些，父亲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转过身去低声叹息。 唐纳同情这对父子，他们在一天里，失去了两个家人，于是他竭力的为父亲分担着生活的压力，给弟弟多一些温暖。 起初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中世纪意大利的某个南方小岛。几个月后，他慢慢听懂了这儿的语言，才知道现实比预料的更惊人：这里绝不是地球，是一个自己从没听说过的世界。 自己所在的是名叫兰特的小岛，紧邻赫尔斯大陆，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岛最北端的悬崖上，往北方眺望，偶尔能看到对面大陆绵延的海岸线。 兰特岛很小，大多数居民都生活在兰特镇，岛和镇的名字都来源于本地唯一的贵族，兰特家族。传说兰特家族的祖先在六百年前曾是费蒙帝国的军官，在立国战争中立下天大的功劳，帝国于是把这个小岛赐予他。就岛的面积来说，唐纳不禁猜测，到底是兰特家在吹牛，还是国王实在太吝啬。这委实不该是一个六岁孩子应该考虑的问题。 陌生与恐慌逐渐消失，唐纳的脸上慢慢又有了笑容，他从内心接受了父亲和弟弟，同情慢慢变成亲情。父亲辛苦的劳作换来两鬓日见明显的白发，也换来餐桌上的黑面包。 这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固然算不上完整，老铁匠又是寡言少语的性格，但唐纳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珍视这份温暖，但每次想到真正的唐纳的灵魂已经在十年前随着他的母亲一起消逝了，自己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外来者，他就没法心安理得。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来了本不属于他的生活。 斗转星移，转眼就是十年。李察已经长成一个健壮的小伙儿，唐纳虽然仍比弟弟高一些，但是纤瘦白净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铁匠的儿子。而这十年里，他从没开口说过话，人们私底下已经管他叫铁匠家的哑巴儿子。 十四岁的李察，越来越像他的铁匠父亲，体格健壮的他，已经能轻松地抡起父亲那把让人望而生畏的铁锤，被小岛充足的阳光晒成漂亮古铜色的脸上，总是挂着兰特岛居民标志般的憨厚笑容。 而按照小岛居民的审美来说，唐纳却有些瘦弱，皮肤又过于白皙，他总是一个人发呆，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才回以浅浅的笑。 “这个可怜的孩子，长得多像他去世的母亲啊”，邻居们感慨，甚至有人会说：“汤姆，你们家唐纳简直像个贵族。” 听到这样的话，铁匠汤姆只是讪讪的笑。唐纳当然不是贵族，也不会成为贵族，他是自己有些孱弱的哑巴儿子。实际上，淳朴的小岛居民很少有机会见到贵族。兰特男爵不住在兰特岛，这里只有帮助他管理小岛以及收税的一位事务官。 唐纳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跟上一世幼年时的孤儿院比起来，兰特岛简直跟天堂一样。这里四季温暖，人们淳朴而热情，集市里的大娘们每次拥抱自己时，大胸脯紧紧压上来，总是让唐纳尴尬得脸红心跳。 美丽平静的海滩是孩子们的乐园，远处大海上，不时有漂亮的白色帆船驶过，偶尔有停靠兰特小港的船，会带来满肚子故事的水手。 傍晚的集市，小酒馆门口，落魄的水手会讲起自己曾给某位贵族老爷做过随从，见识过英勇的骑士，他们穿着闪光的铠甲，单枪匹马可以对抗上百名盗贼，而神秘的魔法师，随手挥出的火球，可以把这样一名骑士瞬间烧成灰烬。水手们的故事粗糙而直接，常常不能自圆其说。难得有游吟诗人来到岛上，他们口中的故事更加瑰丽神秘，讲到动情处，会弹起破旧的鲁特琴，低声吟唱，喝多了酒的嗓音，浑浊沙哑，如靠岸的帆船随着夜晚的风发出低沉的嘎吱声，那是来自远方的声音。这时候，即使最吵闹的水手也会安静下来，眼底透出难得一见的向往。 相比神秘的魔法师而言，那些总是伴着美丽的公主，史诗般的战争而出现的骑士形象，更符合兰特岛男孩儿们的口味，于是几乎每个男孩儿都有一把木头佩剑，平时挥舞起来，那神情仿佛真有着营救公主的使命一般。 按照帝国的法律，男孩儿十四岁就可以佩剑，在贵族或者大城市的富裕家庭，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可以去骑士学校接受训练了。除此之外，在整个帝国境内，贫民的孩子到了十六岁就有机会参与每季一次的特殊选拔，被选上的可以免费进入骑士学院学习。当然，这种选拔，更像是一项娱乐，因为通过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 岛上跟唐纳同龄的少年，已经有两拨人先后去特李斯行省的首府多恩城参加春夏两季的骑士选拔了。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人通过。也没有人为此感到失落，因为对于兰特岛的孩子们来说，十六岁这年结伴去多恩城，更像是纪念成年的一次旅行。如同与世隔绝一般的小岛，已经没有人记得起最近一次有孩子通过选拔是哪一年的事情了。 春天快过去的时候，铁匠汤姆试着问唐纳，要不要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去一次多恩城。唐纳只是笑笑，并不回答，从那一天开始，他在父亲收工后，不急着熄灭炉火，而是接过铁锤，兀自捶打起一块熟铁，他天生瘦弱，锤上三四下就要喘息休息一会儿，但却并不停止，一旦喘匀了，又接着捶打，每天坚持两个小时为止。 他不说话，但是老汤姆明白，唐纳是要自己安心，铁匠铺的活计后继有人。 “这孩子，只是叫你出去见一回世面，又不是让你远走高飞。老爹我还硬朗得很，还轮不到你接班呢。”老铁匠像往常一样，伸手抚乱唐纳的黑发，嘴里像是抱怨，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多恩城啊，去看看也不坏。” 就这样，唐纳每天都要锤打他那块熟铁，打得薄了，便卷成一团或者索性折弯了继续捶打，客人看得奇怪，问老汤姆他儿子在打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只说是他打着玩，就当练气力了。 铁匠家的哑巴儿子在学打铁呢。没几天，邻居们也就********。 “等手艺练成了，要先给我打一副马掌，我们兰特镇要有两个铁匠咯，汤姆，以后可有人跟你抢生意啦，哈哈。”这是镇上赶马拉货的吉姆大叔。 李察一边帮哥哥鼓着炉火，擦汗的手不小心摸得额头上都是碳灰，一边替哥哥回答：“吉姆大叔，您的那匹瘦马半年也磨不坏一副马掌，我哥肯定得先帮我打一把剑，一把真正的剑。” 最近几个月来，李察一直缠着父亲给他打一把剑，十四岁的他，体格已经接近成年男子，腰间的那把木剑，已经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管大家怎么说，唐纳只是微笑，然后继续低头认真地捶打他的那个铁疙瘩。几个月下来，他手底下已经有几分功夫，起初不成形状的熟铁，现在每隔几日就被他打成厚度均匀的一大片，用玛丽大婶的话说，再来几下就是个不错的铁盆了。只是可惜，即将成型的铁盆，没几下，又让唐纳给锤成一坨。 在盛夏即将过去的一天，唐纳示意弟弟把炉火烧到最旺，然后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更认真的捶打这块受了百般蹂躏的铁疙瘩，一旁拼命鼓风的李察听到铁锤的敲打声几乎连成一片，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看到哥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得意的笑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炭炉里插着的好像是……一把剑？ 唐纳算着时间，将炭炉熄火，没有把剑取出来的意思。老汤姆指了指水桶，示意唐纳给剑淬火，唐纳却摇头拒绝。 “你就陪你弟弟玩吧，”老汤姆喝上一口岛上自产的粗制朗姆酒，笑着说：“混小子，没有几年功夫垫底，哪个敢下手打一把剑啊？” “老爹，我长这么大，也没见你打过一把剑啊。”李察缠着父亲几个月都没有结果，已经去镇上的刀剑铺子瞧过无数次，那里只卖一种剑，帝国最普通的制式长剑，酒馆老板的儿子特纳靠着一把这样的剑，已经取代李察成为岛上同龄孩子的偶像，每次他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把剑时，表情都庄严的仿佛正被国王授勋的骑士。 而现在，李察也将得到一把剑，一把哥哥亲手为他打造的长剑。 第二章 哥哥的剑 李察的剑没有开锋，只用竹片和猪皮做了一个简易的刀鞘，就挂在腰间，取代了之前的木剑，可当他兴奋地在孩子们面前拔出这把剑时，并没有赢得期待中的惊呼。 “李察，你的木剑怎么烧黑了呀？” “没错，还烧弯了呢，哈哈。” 凭心而论，这真是把难看的剑，黑乎乎的剑身带着不协调的弧度，剑柄过长，重心也不合理。但在李察眼里，这是哥哥花了几个月时间为自己做的礼物，他不容许别人诋毁他哥哥的作品。 于是他比往常更奋力的劈砍，铁剑能轻而易举的震开孩子们的木剑，但毕竟沉重，不够灵活，孩子们乱哄哄的回手，反而更多时候能击中李察。大家平时在一起玩惯了，下手并不重，但嬉笑玩闹的神情，却激怒了李察，只见他脸憋的通红，赌气一般的挥着剑。 “你们看着吧，这是一把宝剑，我会用他参加骑士选拔！” “宝剑？我看李察是把铁匠铺里的烧火棍别在腰上啦。” “你懂什么，这是我哥给我打的，不是什么烧火棍！” “哈哈，你的哑巴哥哥什么时候学会打剑了，还打了一把哑巴剑，哑巴黑炭剑……” 李察继承了父亲的性格，不善言辞，被嘲讽了一通，不再还嘴，又冲上前去挥舞铁剑，孩子们哄然散开，这样几次下来，他力气终于耗尽，大伙儿也不再刺激他。毕竟是朝夕相处的玩伴儿，又都是没心没肺的男孩儿，没多久大家又坐在一起，还拿过李察的剑观赏起来。 “还真是铁的，好重，比特纳那把剑还重呢。” “你骗谁啊，特纳什么时候舍得让你拿过他的宝贝，凯莉说他睡觉时他都抱着它呢。”凯莉是特纳的妹妹，酒馆老板的女儿，镇上有名的小美人儿。 “要是我，情愿抱着凯莉睡觉……” “别做梦了，凯莉喜欢的是李察他哥。” 酒馆老板的漂亮女儿，喜欢铁匠家的哑巴儿子，这是镇上孩子们都知道的秘密。在镇子上，十五六岁的姑娘，都和男孩儿一样奔放，有些已经和相熟的男孩儿钻过镇子旁茂密的红树林了。唐纳没有进去过那片树林，不过偶尔路过时能听到女孩儿的娇喘声，如果有意辨认的话，也许能听出是镇上谁家的姑娘。 这些大胆的姑娘们若是不小心被弄大了肚子，也就红着脸被父母领着去男方家里找闯祸的男孩儿，小镇上不少夫妻就是这么结合的。偶尔也会有找错了苦主的，老吉姆家的儿子长得跟他就一点不像，反而和粮店老板一摸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凯莉曾经跟着她母亲，在多恩城住过一段，见识过大城市的世面，她不爱穿繁复的大花裙，没有岛上姑娘们那样红扑扑的脸蛋，她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却把小岛男孩儿的心勾得痒痒的。 凯莉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想把她带去红树林的男孩儿不会少，不过没有谁得逞过，甚至拉过她手的都没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人说她喜欢唐纳，说她只要跟唐纳说话，就会红着脸。有人当面这样说，她也不反驳，只是笑得害羞。也有人怂恿唐纳带凯莉去一回红树林，唐纳只当没听见。他只是铁匠家的哑巴儿子，酒馆老板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的。 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唐纳变得强壮一些了，帮李察打完那把剑后，他还是继续每天花两个小时打铁，李察偶尔会带回来一只野兔或者几条海鱼，铁匠家的餐桌上也不再只有黑面包了。 凯莉隔三差五的会来铁匠铺，有时有生意照顾老汤姆，有时候只是来和唐纳说说话。她会说起多恩城的见闻，绵延的古城墙、雄伟的城主府、热闹的骑士学校、混乱的码头，她这样慢慢地说着，唐纳就微笑着听。凯莉觉得唐纳和她一样，都不属于这个小岛，可能因为长相过于秀气，也可能因为唐纳那适可而止的微笑，略略弯起的嘴角，像她见过的贵族画像。 唐纳知道，自己不会娶这个镇上最显赫家庭的女儿。酒馆老板同时还经营着刀剑铺，是镇上最有钱的人，他的妻子更是多恩城里大商人家的女儿，是少有的从岛外嫁过来的女人。唐纳的母亲似乎也不是兰特岛本地人，但父亲对此讳莫如深。 唐纳也喜欢听那些水手和游吟诗人的故事，只是那些让别的孩子热血沸腾的故事，引起的是他深深的好奇心，他知道，那些超自然的现象应该不全是杜撰的，这个世界有斗气，有魔法，但那些故事中真实的边界到底在哪里，他不知道。完全超越普通人力量等级的骑士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魔法师呢？如果魔法也是真实的，那么龙呢？那些高耸入云的魔法塔，覆盖百里的魔法阵难道也都是真的吗？还有，每一个吟游诗人口中都会念叨的骑士向北，法师向南是什么意思？ 在那些围着篝火听故事的深夜里，他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兰特小岛是一座避难所，任凭外面的世界惊涛骇浪，充满危险，唯独这里，遗世而独立。他当然不是害怕，也绝不至于胆怯，如果有机会，他也乐于去大陆上游历。他只是没有寻常男孩儿那样的热血和冲动。算上上一世的年龄，他并不比父亲汤姆年轻多少。 唐纳熟悉小岛上的每一条街道，熟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扮演唐纳这个角色，小岛仿佛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他栖身于这个故事中，努力做出符合角色的表情。可他始终像个旁观者，他当然爱他的父亲和弟弟，甚至爱这岛上的每一个人，可他总是忍不住会想，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在一眨眼间，又全部消失，而他又会出现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所以，不说话，只是冷静的微笑着。 既然被命运裹挟着来到这里，那么不妨安静的等待，等待无形的命运之手，下一步又会将自己推向何方。经历过一次莫名奇妙的穿越之后，唐纳难免有些面对宿命的无力感。 淳朴的小岛居民只是觉得唐纳笑得腼腆，是个内向的孩子。父亲和弟弟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即使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从不发出寻常哑巴那样咿咿呀呀的怪声，假如陌生人（如果有的话）见到他，不会觉得他是个哑巴。 夏末的阳光从铁匠铺的门口照进来，日影慢慢倾斜过去，风也一天天变得凉爽起来，真是简单却美好的生活。 一道纤瘦的人影从阳光中跑来，跑进铁匠铺，才能看清是凯莉，她不像平常那样安静，喘着气对唐纳说道：“快，快去看看，李察和我哥打起来了，我舅舅……我舅舅……”唐纳还没有听清她要说什么，老汤姆已经放下手里的铁锤冲了出去，一边嘟囔着：“这小子又给我闯什么祸了？” 唐纳跟着凯莉往酒馆的方向跑去，凯莉花了点时间才断断续续的说了个大概。 事情还跟那把黑铁剑有关的。 酒馆老板保罗是个永远乐呵呵的大胖子，他和凯莉的母亲站在一起时，让人不禁为这个瘦弱的女人捏一把汗。今天，他的大舅子来探望自己的妹妹。自从她妹妹带着女儿回到兰特岛后，他们兄妹已经多年未见，特纳和凯莉站在他眼前时，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这位大城市来的贵人，穿着轻便的薄皮甲，脸上透着英武之气。敞开的大门和窗户外，围着不少人，淳朴的兰特岛居民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起这位的身份。 “我舅舅是骑士学院的大管事。”特纳自豪地替他舅舅介绍。 “了不起，原来是骑士大人啊！”人群传来惊呼声。 默克尔确实是一位骑士，一位一级骑士，他还是骑士学院的后勤官，管理学生们的食宿和装备，对于岛上的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兄妹俩的话题从分别后的挂念、老父母的身体、邻居们的近况，转到了孩子们身上，一旁的特纳便主动说，明年春天也要去参加天赋选拔，然后还拔出他的长剑挥舞几下，给舅舅看看，自己几年来练习的成果。 “骑士是从实战对练中选拔的，你这样使剑，我怎么看得出来。不过，架子摆得还是不错的，速度也够快。”默克尔对着多年未见的外甥，尽量挑好话来讲。 这下特纳的热情倒被勾起来了，张罗着要找个人对练几下。 岛上男孩儿少见生人，都害羞的往后退，再说自己的木剑对上特纳的制式长剑，不用打就知道结果。推搡了半天，就有人喊：“李察，李察也有一把铁剑，让李察跟你练。” 李察不情愿的被孩子们推出来，他不想让城里的大人物看到他那把黑剑，虽然他敝帚自珍，但这些天来孩子们的议论也让他清醒的知道，他的剑并不好看……好吧，是很难看。 特纳见李察被推选出来，哪里还肯放他回去，立刻拔剑喊道：“来吧，李察，让我们公平的决斗！”，不知道从哪个酒醉的水手那儿听来的骑士口号，让大人们都哄笑了起来。 李察也拔出了他的剑，却不格挡还击，只是一味的躲闪，他怕他的黑剑被特纳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磕坏出丑。 默克尔作为正式骑士，自然是有眼力的，特纳脚步虚浮，手上招式凌乱，而另外那个孩子虽然一味躲闪，却并不惊慌，仍旧呼吸均匀，他手中的黑剑倒是有些怪异，略微弯曲的剑身，过于粗糙的外表，像是一把半成品。 “没事吧？”他问一旁看得乐呵呵的妹夫，“孩子们下手没轻重啊。” “呵呵，没事儿，都没开过锋呢。” 就这样，一个孩子一味地追打，另一个一味地躲闪，周围人群发出阵阵的笑声。 特纳见李察不敢还击，更想在舅舅面前好好露一回脸，高声喊道：“李察，你是胆小鬼吗，你的勇气呢？” 李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这个时候他情愿自己手上拿的是以前那把木剑，这样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迎击，凭着自己的气力，也能把特纳挡回去。可他不舍得拿哥哥送给他的黑剑送上去让特纳劈砍，他不舍得哥哥几个月的辛苦被自己毁了。可是他也听不得别人喊他胆小鬼。他梦想做一名骑士，每一次自己躲闪开，周围的那些笑声都仿佛是对他骑士梦想的嘲笑。 对不起，哥哥。十四岁的李察，终于忍不住举剑挡住特纳的劈砍。一次两次三次，预料中的场面没有出现，黑剑没有破损的迹象，李察胆气一下子壮起来。他鼓足力气跟特纳对拼一记。 “嗙！”断了。 果然断了，李察的脸一下子沮丧下来，周围一片安静，他抬头看向特纳，特纳的脸比他还要沮丧，简直要哭出来了，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分量没变，黑剑完好无损！断了的是特纳那把闪闪发光的长剑，现在这把剑只剩半截被特纳握在手里，断裂的地方，连刃口都卷起来了。 这真的是一把宝剑？！李察看着自己手里的黑剑，犹自心惊。 特纳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凯莉拔腿就往铁匠铺跑去。 等唐纳和他父亲赶到的时候，特纳脸上还挂着泪痕，李察也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表情，他的那把黑剑此刻正拿在默克尔的手里。 “这是你打的剑？”默克尔笑着问，脸上带着赞许的表情。酒店老板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似乎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唐纳点头。李察想必已经交代了剑的来由。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的吗？” 唐纳摇头。 “这孩子不会说话。”老汤姆帮忙回答。 “对，他是个哑巴。”孩子们怕骑士老爷没听明白。 “哑巴？”默克尔好奇的看着唐纳，笑着说：“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的这把剑，打断特纳的剑的事儿，就可以算了。” 唐纳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哪有比试中打断对方的剑还要赔偿的道理。但李察明显被吓到了，老汤姆也焦急地看着他，想要帮他回答，可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我儿子他每天把熟铁打成像铁盆的样子，然后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一把宝剑吧？ 唐纳照旧不说话，伸手拿过黑剑，在身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磨了几下，然后又递回给默克尔。 默克尔会心一笑，跟胖老板吩咐几句，不一会儿酒馆的伙计就拿来磨刀石，接来清水，打磨起黑剑来，默克尔凑近看了一眼，推开伙计，亲自动手。他是一名骑士，力气比普通人大得多，又熟悉刀剑，不一会儿就将剑身上那层难看的黑色磨去了，然后又在清水里漂过，拿抹布沿剑柄往剑尖轻轻擦拭过去。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的动作，这是一把多么漂亮的剑啊，剑身布满细密的花纹，那花纹像流水、又像火焰，却更加华丽而神秘。 这真的是一把宝剑？李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纳微笑地看着弟弟，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仿制的这把大马士革剑，终于没有白费功夫。别人只是看到他不断的折叠锻打，但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复用炭炉灼烧后再锤打，是为了把不同碳含量的钢捶打成层，然后这些不同性质的夹层交织在一起，才表现出既坚又韧的特性来。 在多年之后，这把怪剑经历数次改造，有了震慑四方的威名，世间将流传无数关于它的传说，而现在，在它的第一任拥有者李察手里，它有一个朴素的名字：哥哥的剑。 第三章 铁匠的儿子 天已经黑了，铁匠铺里，父子三人围坐在火炉旁的破餐桌边，晚餐依旧是黑面包和蔬菜汤。炉火烧得无精打采，昏黄的火光把三人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上，火苗跳动，人影也随着晃。老汤姆气呼呼的看着李察，李察低着头只管啃面包。好几次父亲似乎都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转过去对着唐纳，“默克尔老爷真是个好人呐！” 唐纳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他还是对父亲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用力点头。 “你弟弟不知天高地厚，你也陪着他玩。骑士？哪有铁匠的儿子做骑士的？你听说过铁匠的儿子做成了骑士的吗？“ 唐纳仍旧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接着摇头。他确实没听说过铁匠的儿子成为骑士的，事实上他除了父亲以外，也不认得别的什么铁匠，更不用说他们的儿子们了。 父亲起身舀汤的时候，唐纳在桌底下踢了李察一脚，然后趁李察抬眼看他的时候，给他扮了个鬼脸，李察为了忍住笑，埋头更用力的啃面包，似乎正是眼前的黑面包挡住了他的骑士之路。 “默克尔先生说明天早晨会过来，你好好跟他说说，这剑是怎么弄出来的……要是想不起来，也直说。” 唐纳仍旧是点头，父亲似乎忘了自己不说话。 默克尔虽然只是一位一级骑士，但他在骑士学校中担任官员，负责管理学校的兵器，年轻时又做过佣兵，算得上见多识广，但是看到李察剑上那奇异的花纹时，他的惊讶一点不比周围的人少。 这样一把奇怪的剑，居然出自一个从未踏出过兰特岛的少年之手，而且，据说这是他的第一件作品，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打造过任何铁器。这显然不是幸运或者巧合能解释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向李察父子提出，把剑留一晚，明天一早去铁匠铺亲自拜访。老汤姆看着地上被打断的半截制式长剑，犹自心慌，当然立刻答应了。 在胖妹夫准备的客房里，奇怪的长剑被横置在书桌上，一旁摊开的信纸上，来自多恩城的默克尔先生正在写一封信。 我亲爱的维克多， 希望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脑子还没有被那些奇思怪想弄坏掉。 好吧，你一定还记得我的妹妹的珍妮弗吧？跟屁虫，爱哭鬼珍妮弗！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嫁到了帝国南方的兰特岛，这是个帝国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岛，但是在这里，我遇到一件怪事儿，我想你可能也会有兴趣。 我在这里目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用一把奇怪的剑，砍断了帝国的制式长剑。而他所用的剑，居然是他哥哥，铁匠的儿子，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手的第一件作品。 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把剑上，布满了奇怪的花纹，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花纹，它不同于北方那些侏儒们制作的精钢剑上装饰用的花纹，远比那个更细致，也更??神秘。我有种感觉，正是这些花纹，使得这把剑变得锋利而坚韧。甚至我在想，这会不会跟魔法有些关系？ 我试图询问那个孩子，但是很难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哦，我可能忘了说，他是个哑巴。 怎么样，我成功勾起了一位博物家的兴趣了吗？ 我会在兰特岛留到九月底，如果你准备来猎奇的话，在岛上的酒馆就能找到我。 老伙计默克尔 小岛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天刚亮，街巷已经慢慢热闹起来。李察今天意外的比父亲和哥哥起得都早，阳光刚照到门槛上，他已经提了水在打扫了。 春耕早已过去，秋收犹未到来，夏天没有修理农具的生意，是铁匠铺的淡季，所以当默克尔走进来的时候，老汤姆才刚刚准备生火，见到骑士老爷，立刻让大儿子端来椅子，亲手擦拭干净。李察就站在父亲身后，低着头，仍然像做错了事情，等待受罚的孩子。 “你也请坐，汤姆先生。” 被尊贵的骑士老爷称呼了先生，还说了请字，老铁匠有点不知所措，慌乱的找来一张小凳子坐下，他魁梧的身躯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有些不伦不类。 “李察今年十四岁了吧，我看可以送他去骑士学校，我在学校里都很少见到他这么健壮的孩子。”李察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又抬头偷看了一眼默克尔先生的表情，确认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在开玩笑。 小儿子被一位城里来的老爷夸奖，老汤姆咧嘴笑起来，笑到一半，想到什么，又突然有点沮丧，于是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铁匠，铁匠的儿子……嘿嘿……” 唐纳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下乡的干部和村里的老农。 “铁匠的儿子怎么了，在我看来，你的两个儿子都很了不起。”默克尔边说着，边抽出了那把波纹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必须诚实的说，我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剑。而且，我还听说这把剑是用普通的熟铁打制而成的。是这样吗？”这句是在问唐纳。 唐纳点头。 “那么，我能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唐纳的表情有些犹豫。如果那些故事有十分之一的真实话，和这个世界真正的神兵利器比起来，大马士革钢根本算不了什么，可能唯一的好处是材料成本低一点。他本就没有靠这个发达的打算，但是就这么随手交出去，他也不大情愿。 “唐纳，你仔细想想！”父亲催促道。 唐纳做出为难的表情，接着也像李察一样低着头，一副认罚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让孩子再想一想。”默克尔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开谜团。他留下来跟老汤姆又说了会儿话才走。临走时，虽然不舍，但还是留下了那把剑。 之后默克尔每天都会来铁匠铺坐一会儿，偶尔也会再问问唐纳，当然照旧没有结果。从和老汤姆的谈话中，他很快就得出结论，对方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铁匠。 唐纳每天不再打铁。凯莉有时候陪着舅舅一起过来坐一会儿。李察恢复了每天出去疯上半天的习惯。 老汤姆跟默克尔说话时，也不再那么拘谨，他甚至有点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骑士。不过在他看来，默克尔老爷一定是个特例，真正的贵族应该还是高高在上的。 他的这种想法，在维克多来到岛上的那一天起，被彻底颠覆了。 第四章 业余博物学家 这一天默克尔又像往常一样来到铁匠铺，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是我的朋友，维克多布莱恩。” 维克多显然对这个介绍不甚满意，瞪了默克尔一眼，后者才不情愿的补了一句：“一位博物学家。” 博物学家又瘦又高，身上的灰袍脏得令人怀疑原本的颜色，一头蓬松的卷发胡乱地堆在大脑袋上，活像一把到插在地上的扫帚。这个场景让李察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印象：所谓博物学家，是对乞丐的某种尊称。 事实上，严格来说维克多先生只是一位博物学爱好者。他向大陆博物学会寄去的狗屁论文（学会理事原话），从没有被学会的刊物采用过。不过这点小小的挫折，阻挡不了他对真理的不懈追求。 “这点小小的挫折，阻挡不了我对真理的不懈追求！”每次收到不予录用的回复，他都会高喊他的名言，然后再次全身心的创作下一篇狗屁论文。特李斯魔法学院的领导和同僚对他这种不务正业的做法，颇有怨言。没错，维克多先生是一位魔法师，特李斯魔法学院的教授。 “宝剑呢？宝剑呢？”维克多显然是个急性子，没等默克尔给他介绍完父子三人，他就嚷嚷着要看宝剑。 默克尔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对唐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对李察说道，“李察，能把你的剑借给维克多先生看一下吗？” 李察看着哥哥，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他解下腰间的剑，连同剑鞘一起递给了维克多。 维克多伸手取过，抽剑出鞘，又找了一块光线合适的地方，仔细端详。没有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动，眼前的花纹自己从来没见过，但肯定不是魔法阵，上面的线条不符合魔法阵绘制的基本原理。也不像是侏儒或者矮人的图腾。 他尝试着开口：“默克尔，你说的对，这些花纹是问题的关键。”一边说，一边还用余光瞟着唐纳，看到唐纳表情没有变化，暗自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花纹是用精钢刻刀雕刻上去……”他拖着长音，余光瞟到唐纳忍笑的表情，立刻改口道：“……去的吗？显然不是！” 默克尔觉得自己的老脸可能已经红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老友这么多年唯一的长进就是脸皮更厚了。 维克多触摸着剑上的花纹，尝试着外放精神力。奇怪，这花纹深入到剑身内部，交织纠缠在一起，构成花纹的是同一种材料，却又略有不同。 “厉害，这花纹居然深入到了剑身的内部。”这次他余光看到的是唐纳惊讶的表情。 唐纳不知道他的魔法师身份，没想到他能外放精神力感应，以为他是全靠观察，如果这样的话，那维克多可能离谜底不远了。 “好了，问题解决。”维克多得意地说到：“这把剑的内部有不同性质的材料纠缠层叠，所以即坚硬又有韧性，有趣的结构啊！” “能看出来是怎么打造的吗？“默克尔问道。 “打造？哦，默克尔默克尔，我想你是误会了，你要知道我们博物学家只负责观察和解释事物的本质。至于你说的怎么打造，那只是个小小的工程学的问题嘛。老伙计，看来你受那些力气过剩的北方佬影响太大，我真有必要向你多解释解释博物学的精深伟大。” “可是你来到这里，不就是想要解开这把剑的打造之谜吗？” “那是我以为你在这里发现了一种新的魔法阵，我有种感觉，那是你故意误导我的。我怎么可能对炼剑感兴趣，你当我是污秽之地的那些矮子吗？” 虽然唐纳不知道污秽之地的矮子们是谁，不过这话听着总不像是恭维。但他既然被大家当做是哑巴了，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先生??”，这是李察的声音。 维克多这时才发现，刚才自己的话对这父子三人有点不敬，不好意思的道：“哦，对不起，请不要误会，我对工匠充满了敬意，我说的是那些贪婪的矮子们??” 博物学家低头看着李察，突然发现关于矮子的言论似乎也容易造成误会，表情变得有点尴尬。 “先生，我能请教您什么是博物学家吗？” 李察的问题刚问出口，默克尔的表情就一下子沮丧起来，唐纳看在眼里，隐约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了。 “哈哈，孩子，你是叫……李察，对吗？”维克多看着李察的眼神，好像是巨龙发现了宝藏，唐纳仿佛看到他嘴角要流下口水来，这一定是幻觉。 “博物学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是我们了解世界的方法，也是一种探寻世界本质的态度……” 默克尔摇着头，走到熟悉的座位前，颓然坐下。唐纳心想，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一点不夸张。 在特里斯魔法学院，是个人都知道，当维克多教授谈论起博物学时，你的第一选择是赶紧溜掉，否则你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都将在噩梦般的咒语中度过。像李察这样主动向他开口询问，简直是以身饲狼的殉道者。 “孩子，你已经具备了一个博物学者最重要的潜质，好奇心……”然后他鄙夷地看了默克尔一眼，后者向他翻了个白眼。 “博物学实在太博大了，给我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全部解释明白……不过……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最近的研究方向，图形学……”维克多似乎忘了他面对的是个十四岁的乡下铁匠的儿子了。好吧，他已经太久没有找到听众了。 唐纳午觉睡醒时，看到的是维克多先生和李察都蹲着，前者拿着几根细树枝，不停地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李察看上去已经痛苦不堪了。 “你看，用最简单的工具，画出这么精确而完美的图形，是不是很神奇？接下来，我再来教你把一个线段……”维克多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唐纳凑近看了一眼，地上画的都是他熟悉的欧氏几何，看来这个世界的数学水平只相当于古希腊时期。这些简单的尺规作图，就已经让维克多如痴如醉了。 李察抬头看向哥哥，露出求助的神情，这孩子已经为他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唐纳蹲下，拿过一根树枝，先是在地上画了一个角，草草的把这个角大概分成三分份，然后用一副诚恳的表情看着维克多。 “你是问，怎么三等分这个角吗？用尺规作图。”来到这个铁匠铺，是最近做的最正确事情，居然一下子碰到两个对博物学感兴趣的孩子。 唐纳用力点头，脸上装得诚恳好学，心里却在暗笑。 “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我刚刚已经向李察解释过，怎样平分一个角，你的这个问题，只要稍稍深入一下……”维克多一边说着，一边画了一个角，开始研究这道在他看来并不怎么难的图形学问题。 五分钟后，维克多还在画。 半小时后，地上已经被他画了好大一块，他不得已换了一块地，继续尝试，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他不时的抬头看看两个孩子，“再要一会儿就好了……” 一小时后，维克多已经忘了周围人的存在了，李察趁他不注意赶紧遛了。默克尔忍不住站起来看他画图，偶尔疑惑地瞥一眼唐纳。 唐纳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看着维克多这么毫无防备的一头扎进这道困扰了地球人上千年的数学难题中去，他也不免有点同情，但转念一想，为了解救弟弟李察，这点小小的恶作剧，应该会被原谅吧。 第五章 弟弟的梦想 次日一早，默克尔独自来到铁匠铺子。 “维克多这家伙，整晚都没睡，一直在那儿画着呢……唐纳你的问题可把他难住了” 唐纳一脸无辜，反倒是李察忍不住笑起来。 默克尔已经有种感觉，眼前这个铁匠家的大儿子恐怕没那么简单。自己跟兵器打了几十年交道，却愣是看不透他那柄怪剑有什么玄机，维克多虽然为老不尊，但总有点真才实学，也被他看似随意的谜题给难住了。如果这时候，还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那就太迟钝了。本来，按着他的性格，如果人家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但偏偏这次不同。 默克尔的家族一直在特李斯行省各地经营兵器铺，按说这是门不错的生意，可自从十八年前费蒙帝国和荆棘帝国、银雀联邦达成了三国停战协议后，赫尔斯大陆居然迎来了罕见的和平。于是这些年来，无论军方还是民间，对兵器的需求都不复当年，家族生意也就每况愈下，即使自己不得已谋了个骑士学校的后勤职位，作用也很有限。所以，如果能得到这柄剑的打制手段，说不定能缓解眼前的颓势。默克尔的父亲是个商人，三个儿子中，只有他这个长子有骑士天赋。他年轻时也有过热血，可几次三番的挫折下来，他早已认清自己出身卑微、天资平庸的现实。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用自己的骑士身份，给家族一些帮助，为老父亲分担一些压力。 “唐纳……哦，还有汤姆先生。我之前可能没跟你们说起过，我父亲，也就是凯莉的外公，是经营兵器生意的。不瞒你们说，因为和平日久，兵器买卖很萧条，所以家族的压力很大。” 默克尔今天出门之前就决定，索性开诚布公的和唐纳父子说明自己的意思。 “所以，当我看到唐纳你打造的这柄剑时，我就在想，这或许是个机会，就像我说过的，这是一把神奇的剑。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希望可以向你们订购这种剑，当然，容我冒昧，如果能获得打造它的方法，我愿意一次性付出一笔报酬。”说完这段话，默克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老汤姆看看默克尔，又看看唐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唐纳也没想到默克尔会这么直接，这下轮到他犯难了。如果承接了订购的生意，那么父亲肯定会变得更忙碌，自己可能也要全部时间都花在里头，这是他不愿意的；如果出售打造方法的话，意外的横财对于父子三人来说，可能未必是好事儿。他眼角余光瞥见李察腰间别着的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唐纳将李察拉到默克尔眼前，郑重地指了指李察，做了个挥剑的手势。默克尔一脸茫然，李察和老汤姆也被唐纳弄的莫名其妙。 唐纳又做了一遍之前的动作，见三人还是没有反应，踌躇片刻，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送李察……去骑士学校，我告诉你……方法。” 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陌生人在说话。 一直以来的缄默，并不是他故弄玄虚，经过穿越之初那段时间的沉默，别人已经默认他成了哑巴，如果突然开口，势必把大家吓一跳，到时候解释起来也麻烦。 父亲和弟弟的反应验证了唐纳的担心，他们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不管是唐纳突然说话还是他表达出的意思都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默克尔的震惊要小得多，“你的意思是，用炼剑的方法，换我送李察去骑士学校？” 唐纳点头，一边给了李察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者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可是，骑士学校有考试……还有学费……”老汤姆总算比小儿子镇静一些。 “汤姆先生，你放心，这笔交易当然也会包括李察在骑士学校的学习的一切费用，而关于考试，你更不用担心，我敢肯定凭李察的天赋，通过考试根本没有问题。”事实上，默克尔并没有测试过李察的骑士天赋，但凭他在骑士学校的职位，入学考试时找个人通融一下，不算什么，而骑士学校的学费，和自己本来打算付出的报酬比起来，也要小得多，这么算起来，如果交易成功的话，倒是自己占了便宜。 “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李察，你愿意去骑士学校吗？” 李察先是被哥哥不是哑巴的事实吓到，接着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现在默克尔又重复了一边，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虽然他在伙伴们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成为一个骑士，但如果有人告诉他，你确实会成为一个骑士，而且你马上就会去骑士学校了，他一定觉得对方是个骗子。可现在，这个机会，居然就真的摆在自己面前。 哥哥鼓励地看着自己，默克尔先生正等待着答案，父亲……父亲会同意吗？ 看着小儿子恳求的眼神，老铁匠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会多么伤心。而且，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我愿意。”得到父亲首肯的李察，终于说出这三个字。 唐纳看着弟弟——这个四岁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好多往事浮上心头：他不顾一切的和同龄孩子扭打，只因为他们管他哥哥叫哑巴；他把哥哥做错的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宁愿被父亲误会；稍微懂事一点，他就不愿意吃哥哥省给他的面包，谎称自己饱了，哪怕肚子里的咕咕声出卖了他。现在，他回答的声音那么轻，却是那么的纯净、诚恳，饱含决心和感激。 唐纳开心的笑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他甚至伸出手去，抱住了弟弟。李察突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默克尔先生也为眼前的场景感到高兴，当然，他没有忘了正事：“那么，成交？” 唐纳用力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孩子点头，默克尔一下子就踏实了。 默克尔走后，老铁匠和李察问了唐纳很多问题，终于确认他不是哑巴，喜极而泣。 第六章 命运之手 从这一天起，默克尔每天早晨都会准时来到铁匠铺。唐纳经过前几月的锻炼，身体已经不再那么瘦弱，加上上一次打造的经验，十天后，这个世界上的第二柄千锻剑出现在默克尔面前。 整个过程中，将熟铁打到多薄、如何煅烧、如何控制含碳量、完成后如何退火、不要淬火等等，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唐纳都会停下来，向默克尔示意或者说明，后者用小本子细致的记录下来。唐纳没跟默克尔解释原理，不方便讲，讲了对方也听不懂，徒增麻烦。好在这个世界上，神兵利器也都是靠经验打造的，所以默克尔除了记录下详细的过程，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剑的样子比第一之前那柄要规整一些，但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经打磨，立刻现出预料中的漂亮花纹。默克尔满意地合起手上的小本子，他的直觉没有错，那柄剑不是凑巧。 九月底，默克尔返城，李察随行，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兰特岛。漂亮的帆船慢慢滑出海港，远处的亲人快要消失的时候，李察突然用力挥手，大声呼喊：“父亲、哥哥，我一定会成为一名骑士的！” 李察带着他的骑士梦想去向新世界，默克尔带着家族复兴的希望踏上归途，而我们可爱的博物学家维克多先生，却留下来了，因为十几天过去，他仍然深陷难题，一筹莫展。所以，铁匠铺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冷清，维克多代替了他的老友，每天准点到来，而且没有默克尔在一旁看着，他也彻底放下矜持，和唐纳“探讨”起他感兴趣的图形学问题。 用“探讨”来形容每天发生在铁匠铺的情形，很不恰当，因为探讨的前提是两个人水平相当，可在唐纳看来，维克多的图形学（几何）基础实在惨不忍睹。不过，想到对方这段时间被自己的千古难题折腾地够呛，唐纳也有点心怀愧疚。于是，铁匠铺里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维克多唾沫飞溅地说上半天，画了一地的图，然后唐纳上去轻描淡写地补上几笔，维克多对着这几笔琢磨上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眉飞色舞，继而再画上一堆图……周而复始。没错，这场景很像是大学校园里的课后答疑，只不过老师比学生年轻太多了。 至于那道三等分角的问题，唐纳摇头不答，也答不上来：此题无解，至于如何证明，他也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三天。三天后，维克多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和唐纳探讨问题，而是换上了更严肃的表情，提出要聘请唐纳做他的助手。 唐纳拒绝了。 晚上，只有父子二人的餐桌显得有点冷清。 “干嘛不答应维克多先生？” 唐纳摇了摇头，脸上还是安静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担心我变成一个孤老头。李察走了，你就觉得自己得留下来。” “你妈走的时候，你一滴眼泪都没流，他们就说，这孩子把眼泪都藏在心里呢。哎……你这孩子啊，这么些事情，一桩桩的，委屈你了……” 唐纳不觉得自己委屈，这里面有一点误会，当然他也不好解释。 “你是有本事的，镇上的人只当你是个哑巴，他们都错了，你的本事，他们也看不出来……可默克尔老爷、维克多老爷，他们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打的那个剑，画的那些图，我没见过，也看不懂，我就想，这些都是这孩子心里藏着的吧。” “可你的这些本事，你都拿来帮你弟弟——我知道，李察这孩子，是你带大的啊——你就为他打算，不为自己想。” 老铁匠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看唐纳。 “你还担心我，有啥好担心的？我在镇上住了一辈子了，谁不认识我老汤姆，我还能出什么事儿？” “你妈走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俩，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她该放心了……” 老铁匠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去卧室拿来一个小铁箱子，打开铁盒，取出一封信，递给唐纳。 “你妈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了点东西，说等你们长大了……要是认得字，就拿给你们看，要是认不得……就算了……” “我就想，铁匠的儿子，怎么会认得字呢？现在我知道了，你妈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要是我也认字就好了，你妈该会给我也留一封信吧……” 声音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唐纳抬眼去看，父亲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去吧，唐纳，跟维克多先生去……兰特岛有一个铁匠就够了。” 这一夜，唐纳没有睡好。 母亲果然不是兰特岛人。她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说如果不认字的话就算了？铁盒子里除了这封信，还有母亲的遗物，那支银质鸢尾花，又有什么含义呢？那么，这就是自己等待的命运之手在指引方向吧？ 次日，唐纳答应了维克多的邀请——做他的助手。 十月的第一天，唐纳跟随维克多离开兰特岛，来送行的，只有老汤姆一人。 小船出港，唐纳向父亲挥手，和李察一样，当然，没有呼喊。 “第一次坐船吧？”维克多问。 唐纳点头，然后想到些什么，又微微摇了摇头。 船驶过港湾，岛上凸出的悬崖上，站着一个人，那是凯莉。 就在那爿悬崖上，母亲安眠的那片草地，唐纳常常会独自坐着，遥望对面的海岸线。现在凯莉就站在那儿，一身白色的长裙，被秋天的海风吹拂，更显得纤瘦，她向着小船，努力的挥手。 “真是漂亮的姑娘啊，比她母亲当年更漂亮！” 唐纳也挥手回应，她看到了，放下手，安静的站着，两人就这么对视，遥遥相望，直到对方变成一个小点，从海平面上消失。 白帆鼓足了风，船继续向东驶去，兰特岛终于消失在视野中。 这一天，少年第一次离开家乡，此刻还没有人知道，一个波澜壮阔，终将震慑天地的传奇已经缓缓拉开帷幕。 第七章 魔法学院 从兰特岛出发，船行两天一夜，到达多恩城。 晚霞如火，码头上指挥卸货的呼喝、卖船票的吆喝、吵架的、拉客的，各种口音此起彼伏；海鲜的腥味、食肆的肉香、汗水味、香水味，混杂交织成码头独有的气息。维克多压低头，拉着唐纳在人群里快速的穿行。 “啊呀，这不是尊贵的维克多先生嘛！”一个贵族打扮的中年人突然出声，他身后跟着一大帮搬运行李的随从，似乎也是刚从哪条船上下来。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维克多……” “您真会开玩笑，四月的武魔大会上，我还有幸和您说过话，我的侄子奥布里在魔法学院三年级，您有印象吗？我是特朗普子爵……” “我不认识什么奥布里，你认错人了。”维克多头也不回，继续赶路，留下特朗普子爵一行尴尬的站在原地。 “这些人就是这么麻烦，好在我掩饰得好，否则他一定没完没了。” 这也算掩饰得好？唐纳一边腹诽着，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在码头附近的一家旅馆投宿一晚，第二天一早租了马车，中午时，终于到达特里斯魔法学院。 马车从学院门口缓缓驶入，路的两侧密布着古老的橡树，巨大的树冠几乎遮挡住阳光，树下偶尔走过几个年轻人，零星的落叶被踩的沙沙作响。小路转过一个弯，迎面是一潭碧蓝的湖，湖占地不大，魔法学院就围湖而建。 在湖南岸的橡树林里，错落地点缀着十几幢小别墅，其中一幢就是维克多的住处。 “不要拘束，唐纳，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维克多让仆人为唐纳在二楼收拾出一间卧室，他自己的实验室和卧室都在三楼，“一会儿我们继续研究，我要立刻着手写一篇图形学方面的论文。” 唐纳确实有点拘束，维克多为他安排的卧室，几乎和兰特岛上的酒馆一样大，床褥看上去像云朵一样柔软。 晚餐摆满了整张餐桌，维克多和唐纳坐在长长的餐桌两头，唐纳眼神看向哪道菜，女仆就会立刻将那张盘子端到他眼前，屡试不爽。维克多很快就吃完了，他放下刀叉，没去拿女仆递上来的餐布，而是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看着年轻人吃东西，我胃口也变好了，你快吃，我在三楼的实验室等你。” 唐纳赶紧吃了几口，也上了三楼。 维克多的实验室，简直像个珍奇博物馆，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和小动物，还有很多唐纳从未见过的奇怪仪器。 魔法射灯把维克多的试验台照的纤毫毕现，他正拿着精致的笔尺在雪白的纸上写写画画，看到唐纳过来，赶紧招呼：“唐纳，你再跟我说说，那个直角边定理的一般化推论……我怎么画了一半又不对了？” 这个世界的数学还停留在很原始的水平，维克多的几何基础几乎就是空白，唐纳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给他全面启蒙，他只能努力把对方的兴趣点转到了别的方面，譬如化学、物理甚至是生物学，好在以他前世接受的理科教育和博闻强记的能力，即使泛泛而谈，也可以让维克多如痴如醉。 一路舟车劳顿，又讨论到深夜，一老一少两人都有些累了，维克多让女仆倒来两杯安神的水果茶，和唐纳休息对饮。 “学院怎么这么冷清，没什么学生？” “从七月开始，有三个月的夏季试炼，马上试炼结束了，就会热闹起来，再过半个月，就是每年招收新生的日子，到时候人更多，鸡飞狗跳。” “招新生？也像骑士学院那样需要考试吗？” “考试？要考什么狗屁试？交钱就能来。” “难道不需要测试一下魔法天赋、元素亲和力什么的？” “怎么测试？” “……譬如摸一下水晶球，有天赋的，水晶球就会亮起来……” “哈哈……你从哪儿听来的……太有想象力了，水晶球……测试天赋……哈哈……”维克多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那难道谁都可以来魔法学院？” “每年两千个金币学费，只要交得起，来的人越多越好。” “这么贵……也有人来？” “唐纳，你没听说过魔法税这个词儿吗？每一个贵族的孩子，到了十三岁都会送来魔法学院，交不起学费的还算什么贵族。” “可骑士学院每年才一百个金币而已。难道魔法师就这么高贵吗？” “魔法师不一定比骑士高贵，只是培养魔法师……比较贵。” “那魔法学院一共有多少学生？” “每年有两千多个新生，第一年就能淘汰九成，六年的学制，能坚持上完的，每年也就几十个。” “哇，那一年得有四百多万金币的收入？” “你去算这个干嘛，全换成魔法晶石还不到一万块，我这个台灯三年就得换一块晶石。魔法学院如果只靠收学费，早开不下去了。” “天……太奢侈了，我说，我这么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不行吧？” “你是我的……助手，怎么能说是白吃白喝呢？”任凭维克多的脸皮如此之厚，说到助手一词的时候，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听了唐纳一晚上的课了。 “可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栋楼里吧？你看能不能在学院里给我安排一份工作，打杂的就行。哦，对了，还有……你能不能教我认字？” “认字？唐纳，你不识字？哈哈哈哈，你不识字。你小子，这几天可把我吓坏了，我说怎么有你这样的天才，可是你，居然不识字……”这一次，维克多真的笑得前俯后仰。 唐纳气呼呼的下楼睡觉了。 不过维克多并没有忘记唐纳的嘱托，从第二天起，他就每天花一点时间教唐纳文字，又在和唐纳商量过后，给他在图书馆找了一份差事。 图书馆并不大，一共两层，唐纳的工作是负责一楼的清洁卫生——二楼是珍贵书库，不对学生开放，唐纳当然也不能上去。图书馆管理员弗吉尔看到唐纳被维克多教授亲自领过来，之后，就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不过唐纳并不在意这些。 上班第一天，唐纳就领到了第一个月的报酬，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可以兑换十枚银币，一千个铜子儿，要是在兰特岛，算得上一笔巨款，可在听过维克多关于学费的言论后，唐纳有点怀疑自己是被剥削了。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工作态度：把假期里积下的灰全部清扫干净，又用清水仔细擦拭了家具、台灯，再不显眼的角落也不放过，趴着把地板全部擦一边，然后，再来一遍。没有人会来检查地板有多干净，甚至不会有人在乎，但这就是唐纳做事的方式，倾注心力于具体事务，如同修炼一样，他乐在其中。当埋头擦拭地板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还在前世的大学里勤工俭学。 然后，夏季试炼结束，学院果然热闹起来。 第八章 诗人韦斯利 特里斯魔法学院有六个年级，越到高年级，人数越少。其实绝大多数学生在学习了一年之后，就能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然后主动退学，其中大部分会转去骑士学院。魔法学院十三岁入学，骑士学院十四岁入学，两院刻意错开一年，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一般来说，到了四年级还没有晋升初阶魔法学徒的，这辈子跟魔法也就无缘了。所以学院四年级以上的学生绝大多数是魔法学徒，而毕业前如果能晋升到中阶魔法学徒，就可以前往设在帝都的费蒙帝国魔法学院继续深造。 特里斯魔法学院建院两千年以来，只有一个学生在校期间晋升一级魔法师。 “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很厉害吗？” “不会吧？唐纳，你是我见过最孤陋寡闻的人！你连路易费蒙大帝都不知道？特里斯魔法学院是培养出开国国王的学院，没人跟你说过吗？ 跟唐纳说话的这位，韦斯利，是学院四年级魔法阵课程的学科代表，这一门课正好由维克多教授，所以常常碰到唐纳，慢慢的也就熟悉了。现在，这两位正坐在图书馆旁的台阶上闲聊。 “你就是四年级吧，这么说你也是魔法学徒？你会魔法吗？我还没见人施展过魔法呢。” “俗！唐纳，你太俗了。魔法有什么意思，我……其实是一个诗人。” 诗人趴腿坐在台阶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抬头看天。走过的学生，偶尔会鄙夷地看过来。 “你跟一个贫民聊天，不怕同学们笑话你？” “哈哈，你错了，这些庸人只会因为你和我聊天而同情你……慢慢你就知道了？” “我听他们说学校里有十大高手的排名，这些高手都很厉害吧？你见过他们施展魔法吗？” “狗屁高手，小孩儿打架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来说说十大美女吧，你知道学院十大美女吗？” “没听说过。念一首你的诗来听听？” “我……一直在酝酿……” “这么说，你没有写过诗？” “你懂什么，诗人是一种态度。先知雅尔曼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诗人，还有一种叫其他人……” “你到底会不会魔法？” “唐纳！” 唐纳没有看到韦斯利施展魔法，不过第二天下午他就见到了学院出名的美女，露西亚。 “看到吗？窗边，正在看《冰元素导论》的那个，露西亚，三年级的，十大美女之首，我已经跟了她好几天了。” “你要干嘛？”图书馆快要闭馆了，唐纳正加紧打扫，把闲置的椅子翻到桌上去。 “嘿嘿，终于被我抓到她落单的时候了，哥们儿，学着点……” 韦斯利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向窗边走去。 “美女，你身边有人吗？” “有人。” “你真会开……” “我不想跟你说话。”红发美女无情的打断了韦斯利。 “我想你可能误会……” “没有误会！你叫韦斯利是吧？你还是一个诗人对吧？拜托，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的故事。” “原来我这么有名啊？” “当然啦，一年级时你就追五年级的学姐，三年了，你追过几十个个女生，关键是，没有一次成功过。还有谁不知道你？” “哦，这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难道你不希望这个故事有个完美的结局吗？” 露西亚终于不耐烦地走开了，经过唐纳身边时，对他也翻了个白眼。 “好吧，我终于知道你白天为什么说那些话了。对了，你刚才要我学什么？”唐纳被韦斯利牵连得也受了鄙视，很不爽。 “这是我教你的泡妞第一招，脸皮要厚。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唐纳。”韦斯利一点挫折感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刚发现，图书馆是个泡妞的好地方。从今天起，每天下午我都会来陪你的。” “你不用上课的吗？” “下午没课！” 于是从这一天起，清洁工和诗人的组合正式成立，每个下午都能在图书馆看到这一对。清洁工一丝不苟、勤勤恳恳，诗人偶尔出击，屡屡失败。不过大多数时间，他们还是干的正事，唐纳复习维克多教他的文字，韦斯利翻阅魔法书籍。唐纳偶有疑问，就拿来问韦斯利，后者读到有趣的地方，也拿来跟唐纳分享。 来图书馆借阅的人并不多，唐纳问过韦斯利才知道，每借阅一本书需要数十枚金币，唐纳不禁暗自咋舌，不过他拿书来看，管理员弗吉尔并没有跟他提过金币的事，想来是维克多先生的面子在起作用。 赫尔斯大陆的语言是字母文字，按照一定发音规律排列，能听会说的唐纳，一个月左右就基本掌握了。其间他打开母亲留给他的信看过，可惜信上明显不是赫尔斯语言，唐纳很奇怪母亲怎么会掌握这种语言。但是他并没有把信拿去给维克多看。 在大致掌握语言后，唐纳开始在韦斯利的帮助下，学习魔法学院低年级课程，当然，主要是靠阅读来自学。 这个世界有五系魔法，水火土木风，施展魔法需要先诵念咒语，然后用精神力激发魔法元素。决定魔法师等级的是精神力的强弱。学院低年级学生获得精神力的方法似乎和一种魔法图形有关，晋级魔法学徒后，精神力就可以依靠冥想积累，或者通过服用药剂增长，不过药剂有副作用，服用多了还会产生抗药性。 魔法师通过脑海中构建的魔法模型激发魔法元素，魔法模型有一定的设计原理，但细节因人而异。晋升低阶魔法学徒，构建第一个魔法模型前，需要先累计满一百个单位的精神力元。 魔法师绘制的魔法阵可以被制作成魔法物品，需要魔法晶石作为能量补充，有些威力强大的一次性魔法阵被称为魔法卷轴，还有一些魔法阵可以脱离魔法师长时间独立运行。 维克多教授是火系一级中阶魔法师，同时是一位魔法阵专家。大多数魔法师是单系魔法师，少数会是两系，三系以上极少见。 第九章 兵器工坊 传说在远古时期，祭祀们在珍贵的天然材料上，描画星空的图形，用以占卜，偶然地在一块魔法晶石上绘制出了第一个火元素魔法图元，得到了人工火焰。在数百万年里，人们将这种火焰视作圣火。 到了魔法文明萌芽时期，古代炼金术士们陆续发现了水系、木系、土系和风系的魔法图元，他们不再直接将其绘制于魔法晶石上，而是使用魔法金属绘制制作成魔法物品，晶石被用来作为可以替换的魔法源。这种方法，使得魔法晶石的使用效率大大提升。 之后，又经过了上万年的演变发展，魔法师们现在可以绘制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魔法阵，但构成所有这些魔法阵的，还是那五个流传久远的魔法图元。 当专注于绘制魔法图元时，精神力会随之产生奇妙的变化，这就是魔法师的由来。 …… 魔法图元是整个人类魔法世界的基石。 ——节选自《魔法阵概论》 韦斯利说，维克多教授最近倾心于他的各种实验，连上课都没什么心思了，看来今年的魔法阵课程，大家都要靠自学了。他不知道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的清洁工搭档。 唐纳最近每晚和维克多一起研究材料学。这个世界大多数物质的构成和化学性能，居然都和地球很相似。不过唐纳尝试合成火药失败了，这多少让他有点失望。从前几天开始，维克多着手将实验数据整理归纳，据说要写一篇长论文。 白天，唐纳在图书馆阅读韦斯利给他列的书单，学院的一年级课程都很浅显，图形学、魔法材料学、药剂学等，基本等同于最基础的几何、物理、化学课程，比较吸引唐纳的是《魔法阵概论》和《魔法模型导论》两门魔法课。 五个魔法图元的图形虽然非常细小，却并不复杂，但单个魔法图元的作用之弱，也只有直接刻画在魔法晶石上才能有点作用，在魔法晶石如此珍惜的当下，这种做法无疑是暴殄天物。真正有实用价值的魔法阵都非常复杂，譬如一个小火球魔法阵，需要用炎金刻画上百个火系魔法图元，这些图元按照特殊规律排列，密度不得低于某个临界值。 使用各种魔法金属反复绘制魔法图元，少数人的精神世界中会自然形成最基础的精神力元，这些人被认为具有魔法天赋。但是绘制图元的过程非常耗费精神，普通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精神错乱；即使是魔法学徒，也不能长时间倾注于此，否则也会有精神力奔溃的危险。所以，学院的一年级生，必须在教师的指导下练习绘制五系魔法图元。如果一年内还没有凝结任何一系的精神力元，那么退学就是明智的选择。 绘制图元时无意识形成的精神力元慢慢积累起来，形成的神元总量被称为精神力，单独的神元和魔法图元一样，几乎没有作用，必须要在精神世界中将它们组合成魔法模型，才有施展魔法的可能。而构建复杂模型的能力，和神元的数量密切相关。所以学院二三年级的学生，主要的精力都花在绘制图元，积累精神力上，以期早日晋级初阶魔法学徒。 构建完成的魔法模型，就是魔法存储在精神世界中的形式，一旦施展，精神力就被消耗，需要时间恢复。 “水波、火焰、树杈、山丘、以及抽象的风的形状，这五个基本的魔法图元，就是打开魔法世界的钥匙吧。”唐纳隐约觉得这些图形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具体的奇怪之处，可能这就是魔法的诡秘之处。不过，在没有教师指导的情况下，他不敢轻易冒险，再说，他也没有魔法金属可供练习。 “还是等维克多弄完他的论文，看看他能不能帮忙吧。” 十一月初，唐纳趁月初的假期，去骑士学院探望了弟弟李察，李察看到哥哥，又听说哥哥去了魔法学院工作，想到以后能经常见面，欣喜若狂。两人互相讲了很多学院里发生的事情，听起来李察很适应新的环境，而且似乎颇受教师的喜爱，不知道没有有默克尔的因素在内。唐纳于是想起要去拜访一下默克尔先生。 默克尔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并不和家族中人同住，而是在骑士学院附近的教师区安了家。看到李察带着唐纳过来，很是开心，招待两人吃了晚餐，又安排两人当晚住在他那儿。 第二天，唐纳跟随默克尔去了家族的兵器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已经和李察概念中的工厂差不多规模，数十个工人在宽敞的厂房内忙碌着，看上去已经有了分工协作的概念。有四五个铁匠专门负责打制千锻剑。唐纳还看到了传说中的矮人精钢，确实非常坚硬，不过不怕高温，很难加工。 “我本来以为，千锻剑以矮人精钢一半左右的性能，如果能卖到后者一半的价格，利润就非常可观了，没想到这种神秘的花纹，很受贵族的追捧，前期出售的价格，几乎比矮人精钢剑更高，而且还供不应求。这段时间正准备增加人手，但又怕……现在这些工人，都是为家族效力了很多年的，忠心耿耿，要是招来的人不可靠，把技术传出去，就得不偿失了。哦，光顾着和你说这些，把最重要的忘了，你看，你的创造让我们家族大为收益，相比之下李察在骑士学院的费用实在不算什么，这个交易现在看来太不公平了。所以，唐纳，我决定另外再支付你两千个金币。” 如果不是在魔法学院见惯了贵族的豪奢，唐纳面对两千个金币的诱惑，可能会头晕目眩，但现在他知道，学习魔法，两千个金币实在是杯水车薪。 “默克尔先生，其实，您能够帮李察进入骑士学院，我已经很感谢您了，在我看来，这项交易很公平。但是，听了您刚才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默克尔听到唐纳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一笔巨款，在心里对唐纳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我想我可以试试看，让您在不另外聘请工人的情况下，提高产量……差不多提高一倍。如果尝试成功的话，我希望得到您千锻剑销售利润的两成作为回报。” “提高一倍的产量？成本呢？成本会提高多少？” “几乎不会提高成本。” “天哪，如果有这样的好事儿的话，别说两成，就算三成，我也能答应你。” “不不不，我只要两成。” 两人当下一拍即合。唐纳花了一整天时间，画了十几张图，让默克尔按照图纸拿去定制各种零件，以作准备。临走前，他又拜托对方照顾弟弟，有可能的话，再给兰特岛的父亲带个消息过去，报声平安。 第十章 冥想法 “韦斯利，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露西亚了。” “纠缠？帝国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公开追求一位单身女士？” “你这是狡辩！” “难道露西亚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不对啊，卡尔，我怎么听说你也是一个失败的追求者啊？” “我们不一样，我倾心露西亚已经一年了，谁都知道我对她的爱慕。而你只是一个感情泛滥的花花公子！” 唐纳看着这位英俊的金发男子，心想，但凡是审美趣味不出太大差错的女孩，在惫懒的韦斯利和他之间，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但韦斯利本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这么说来，是你在一直纠缠露西亚咯？哈哈，我想需要被警告的是你自己吧？” “韦斯利，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够了，卡尔，这里是图书馆，你不阅读的话，请你出去！”露西亚一直置若罔闻，直到现在才出声。 “可是露西亚，他这样纠缠你……” “我是不喜欢他，但我更讨厌你现在的做法，而且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卡尔怒视着韦斯利，嘴巴开合了几次，终于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他看到韦斯利身边的唐纳，然后转头对着管理员弗吉尔喊道：“为什么这个贫民可以随意在这儿看书？” 弗吉尔看了卡尔一眼，并不说话，后者只好气呼呼的出去了。 “好吧，连累你了。”韦斯利对着唐纳做了个哭丧的表情。 “有你这样的朋友，被连累是迟早的事情，我有心理准备的。”唐纳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眼前的书籍，将其放回书架上去。 “你不必这样的，我知道你是不想给维克多先生添麻烦，但维克多先生才不怕这些麻烦。” “不怕麻烦是他的事情，不惹麻烦才是我的事。其实也就是瞎看看，贫民和魔法太遥远了。”唐纳自嘲道，内心未必这么想。 “贫民为什么不能学习魔法？为什么魔法学校只招收贵族学生，这是赤裸裸的歧视！”韦斯利反而比唐纳激愤。 “是魔法太昂贵了，跟魔法学院无关。”唐纳觉得愤怒的韦斯利反而挺可爱的，虽然他的话没什么道理。 “魔法太昂贵……”韦斯利难得的热血却被唐纳浇灭了，重复着对方的话。 在唐纳和韦斯利都没有察觉的角落里，露西亚的眼神难得的往这里瞥了一下。 唐纳当然不会因为怕麻烦就放弃了学习魔法的想法，当天晚上，在帮助维克多完成论文摘要后，他第一次向维克多提出了魔法方面的疑问。 “绘制魔法图元一定要在教师的监督下进行？” 维克多愣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对方会问一个魔法相关的问题。不过他马上意识到唐纳学习魔法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以他在博物学方面的天才表现，魔法可能也没那么难。 “是的，必须要有人监督。” “可是，我看魔法图元很简单啊，没人指导也不至于画错吧？” “你想歪了，教师的作用不是保证学生画的正确，而是控制练习量。如果没人控制，魔法学院每年可以出产上千个疯子。” “规定量，然后自我控制不行吗？” “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站在你床前，你能自我控制？” “我很希望有机会可以试试。不过，我不觉得图元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那是你没开始绘制。你现在就像一个婴儿，当然不觉得美女诱惑。” “那这些图元必须要画的一模一样吗？” “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图元。” “我想我们不是在讨论哲学。”唐纳白了对方一眼。 “好吧，在南方的大魔法师那里，传过来一种说法：大势重于细节。一般被认为是在说魔法阵设计时的大局观，但也有人说可能是说的魔法图元。实际上，我确实见过画得很随意，却有效的图元。不过这种变化很难把握，可能差很多都没事，也可能差一点就不行。总之对于学生来说，还是建议尽量画得像一些。” “那么绘制魔法阵时，如果混进去了失效的图元，怎么才能分辨出来呢？” “每画一个图元都会有细微的魔法波动，如果没感受到，就知道没画对嘛……喂，我说，你可别自己瞎试啊，真要想学，得有人一直看着，我可不想带出来一个哑巴，领回去一个疯子，你父亲会用他的锤子砸烂我的。” “我又接触不到魔法金属，想试也试不了啊。”再说，你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我父亲怎么砸得到你，唐纳腹诽着。 “总之你别胡来，真要想学，明年夏天，我有时间了盯着你了再说。” “再说吧。那冥想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晋级魔法学徒之后的事情了，冥想法各种各样，但原则上都是控制排布神元的过程。” “冥想法也有高级低级吧？是不是高级冥想法特别厉害？学院里有吗？” “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不同冥想法只是各有特点，不分高级低级。有些冥想法侧重于快速增长精神力，有些则有利于施展魔法后快速恢复神元活性，也就是所谓恢复魔力。增长精神力快的冥想法，势必恢复魔力慢，两者不可兼得。但是，实际上大家选择冥想法的时候，更重要的因素是娱乐性。” “娱乐性？”唐纳仔细看了看维克多，确认对方眼神清澈，应该没在说胡话。 “对，娱乐性。有些冥想法排列精神力的方式很有娱乐性，有些实在太枯燥了，再有耐心的魔法师，都受不了那种枯燥的。” 唐纳一时有点凌乱：你是在告诉我，冥想其实就是在脑子里打俄罗斯方块和泡泡龙吗？ “有一部冥想法能让人犯困，现在大家都用它来助眠，睡前半小时，安睡一整晚。真的很有效。” “是不是数精神力元，像这样，一个神元，两个神元，三个神元？” “你怎么知道的？” 唐纳觉得这样的对话再进行下去，自己不用绘制图元就已经疯掉了，所以赶紧喝完安神茶，下楼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唐纳一直在想，大势重于细节，这句话似乎和他看到魔法图元时感觉到的那一丝奇异有点关系。但终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昏昏睡去。 睡梦中，他看见五个魔法图元奇怪的扭曲着，最终变成了同一个形状。 第十一章 魔法阵 第二天，卡尔正式向韦斯利发起了决斗的邀请，时间定在当天晚上，在唐纳印象中，这应该是骑士的传统，没想到魔法学院也流行这套。 “我刚知道，卡尔是在十大高手排行榜上的人，你不是会输得很惨？” “什么决斗，小孩儿过家家的东西，我才懒得理他。” “我听说过一个著名的诗人，在决斗中被杀死故事。” “喂，你说点吉利的好不好？” “反正你又不准备去。” 唐纳想象着韦斯利站到决斗场上的样子，就好像把一只鹌鹑放在斗鸡面前一样滑稽。韦斯利看到他诡异的笑，忍不住坐得远了一些。 这时候，露西亚走进图书馆，径直往韦斯利走过来，后者脸上立刻换上了猥琐的笑容。 “我听说了，卡尔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去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露西亚露西亚，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想因为我的事情，搞得学院里乱七八糟的。”露西亚眉头紧皱。 “你舍不得我受伤，对不对？放心吧，虽然卡尔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听你的，不去！” “我……我改变主意了。你最好还是去让卡尔揍一顿。”露西亚狠狠地瞪了韦斯利一眼，又对唐纳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唐纳耸耸肩，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韦斯利仍然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闲适地看书，偶尔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猎物。 “你知道怎么能弄到魔法金属吗？”唐纳问。 “魔法金属？哪一种？” “学院里拿来绘制图元的是哪种？” “水银、炎金、梵金、圭金还有灵铜，就这五种，大陆最常见的五系魔法金属。” “可能每种都要一点。”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没老师看着自己别瞎画。”韦斯利难得的表情严肃，即使声称自己是诗人时也不过如此。 “放心吧，我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弄到？” “这有什么弄不到的，我们每个月都有免费的配额，不过根本不够用，都要自己买，不算很贵。” 唐纳知道，韦斯利说的不是很贵，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担的。 “你能帮我买一些吗？我是说万一我有钱了。” “你别胡来，我不会帮你买的，不管你从哪儿弄来了钱。不过我可以把我的那些配额送给你一部分，每样只够画十来个的，不至于出事，我可不想害了你。” “那你知道哪儿能看到规模大一点的魔法阵吗？我想借一个看看。” “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个可弄不到，我连最简单的魔法阵都画不了。你找维克多教授问问吧，他才是专家。” 当天傍晚，韦斯利就把东西给唐纳拿来了：五个装着不同魔法金属的袖珍水晶瓶，和一套精致的绘笔，整齐的收纳在一个钱包大小的皮盒里。唐纳没有提钱，甚至连谢谢都没说，只是重重的拍了韦斯利的肩膀，说了一句：“决斗还是别去。” “就没打算要去。”韦斯利转身离开，满不在乎的回答。 维克多先生今晚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他的论文终于完成，已经寄往大陆博物学会，这是他第一次写这么长的论文，几乎有一本书那么厚。 魔法灯难得的没有被点亮，实验室在烛光下显得舒适而温馨。 “维克多先生，我在兰特岛的时候曾经听吟游诗人说起过，骑士向北，法师向南，最近我发现骑士学院和魔法学院的门口也写着，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因为骑士的圣地在北方的勇气荒原，而法师的圣地在南方的魔法圣院。” “那都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法师和骑士的圣地正好一南一北呢？”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北方接近地狱，不是人呆的地方，适合骑士修行；而南方靠近天堂，好山好水，适合法师修行。” “真的有地狱和天堂？” “要是没有，怎么会形成这种现象呢？” “那您去过南方吗？” “没有，去了南方的魔法师，很少回来。” “您为什么不去？” “废话，去得了早去了。只有圣院的接引船，才能对付遗忘之海南方的风浪和魔兽，但七大圣院，只招收魔法天才，必须在二十岁之前晋级正式魔法师才有资格上船。” 维克多说到这里有点失落，唐纳赶紧转换话题：“听说您是一位魔法阵专家。” “那当然！”说到魔法阵，维克多倒是一点不谦虚。 “您会制作大型魔法阵吗？” “……大型是个很笼统的概念……” “那您制做过最大的魔法阵有多大？传说有些魔法阵能覆盖方圆百里。”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传说！” “那像这间屋子这么大……” 维克多不回答。 “像试验台那么大……” 维克多仍然不说话。 “好吧，您至少制作过手掌大小的魔法阵吧。” 维克多瞄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唐纳的手掌，“那……得看是谁的手掌……” “能让我看看您的作品吗？”唐纳忍着笑说道。 “哼，你这个臭小子，是不相信我吗？帝都魔法总校请我去讲魔法阵课，我都不搭理他们呢。来来来，我让你看看我的作品，巴掌大小的，有的是……” 维克多在他试验台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箱子，用很奇怪的手法打开，取出一摞形状各异的动物皮革。其中几张，确实有唐纳手掌的大小。 “你看，这些小的，是别人画的，这几张大的才是我的，这个是烈焰盾牌魔法卷轴，这个是旋风术，还有这个，这个厉害了，大火球魔法卷轴，比一级火球魔法还要强……” 唐纳伸手拿过很厉害的大火球卷轴，“这个怎么用啊？” “这些都没镶嵌魔法晶石呢，用不了。” “我看你装得这么好，这些一定是你最好的作品吧？” “当然不是！我还有很多更好的……都送给朋友了……” “那这些都很普通？” “对我来说，当然普通的很，我随手画画的。”维克多一副得意的样子，但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它们的样子，早就出卖了他。 “那……这幅借我看一晚上，一定没问题吧？” “啊？借一晚上？这个……”维克多看着唐纳的表情，仿佛对方正搂上他心爱的姑娘。 “很普通的嘛，你随手画画的。” “借就借！” “那这几张别人画的火系魔法阵，这么小，也一起借给我吧？” “哼！拿去拿去！明天一早就给我拿回来！”维克多咬了咬牙，答应了唐纳。 唐纳拿着战利品，一溜烟下楼了。留下维克多一脸愤恨。 第十二章 七笔 唐纳的房间没有魔法台灯，不过工作台是有的，纸张笔尺一应俱全，甚至唐纳为了今晚还提前跟维克多借来不少特殊的工具。 屋内的三盏油灯被全部放到工作台上，和维克多实验台上奢侈的魔法台灯不能比，不过也够用了。 唐纳细心的将手洗净，然后才拿起刚从维克多那儿骗来的大火球卷轴，默默端详。不得不承认，卷轴确实非常精密，不知名的动物皮革，柔软却又紧致，几乎看不出普通皮革应有的纹路，在巴掌大小的空间里，绘制着数百个火元素魔法图元，这些图元首尾相连，密密麻麻。唐纳试图寻找出它们排列的规律，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在没有足够知识的情况下，这种努力就像在随意撒下的谷粒中寻找规律一样，注定徒劳无功。 另外几张小一些的卷轴，每张绘制的火系图元，风格看上去都略有不同，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 放下卷轴，唐纳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透明描图纸，压在卷轴上仔细地描了一个魔法图元，再移到工作台平整处，将描绘下的图元形状用针尖细密地刺穿，然后又找出一个图元，用绘图纸描下，刺穿。此时的唐纳，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钟表匠，在制作他一生中最精美的那件作品一样，静谧而沉着。 每一次他都要找一个最中意的图元，而且越来越挑剔，当他描绘完第三十个图元的时候，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然后，唐纳将刻着图元的绘图纸裁剪成铜币大小，又用一根最细的针，依次穿过他精心选择的孔洞。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将这叠纸对着油灯，一张张旋转对齐，这么做的过程中，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当越来越多的纸张被叠起来后，透明的描图纸也变得不再透明，但从那些被刻穿的位置透出来的光，却渐渐组成了一个图形，随着这个图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唐纳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他的直觉是对的！五个魔法图元给他的奇怪感觉不是因为魔法的诡秘，而是因为它们都像唐纳熟悉的某种数学图形，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唐纳一个人熟悉这种图形，那就是正弦函数波形图！ 火元素图元是一道正弦函数波形！恰好一个周期。 数百万年来，这道调皮的波形躲在那个神秘而粗糙的火焰图腾身后，直到这个安静的深夜，才被眼前的少年揭开面纱，露出她真实的容颜。 唐纳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澎湃，将一根根细针，沿着光线透入的方向穿刺过去，然后留下首尾两根，其余全部拔出，再覆盖到白纸上，将这些针眼用笔尖点出，连接起来，最后描绘出一条完美的波形曲线。 “为什么这条波形会是火元素魔法图元？为什么用魔法金属描绘这条波形会产生精神力元？精神力元也是波的形式？如果是的话，两者有什么联系呢？” 唐纳心里面有太多的疑问。不过在这些疑问解开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下面他要做的，才是验证自己猜测的最关键一步。 他打开韦斯利给他的那个皮盒，取出写有炎金字样的水晶瓶，打开，抽出那支刻有火焰图形的描图笔，又将描画纸平摊在刚才的白纸上，蘸笔，沉默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开始描画那个完美的波形曲线。 “只画一个！”他这样想着。 然而，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来吧，再来一次，不要犹豫，无需胆怯，再来一次……” 于是再画一个，再一个……直到画完第七个，水晶瓶里的炎金用完，唐纳才心神一凛，清醒过来。想到刚才可能面对的危险，唐纳莫名地惊骇，背脊上一瞬间全是冷汗。 他扔开笔，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刚才描绘的那个图形，这图形随着他的心跳起伏，然后……逐渐静止下来，变成了一个点，一个鲜红的点。 他睁开眼，可那个红点还在，不，不在视野里，而是在他的意识中。红点随意识而动，灵活自如，忽而迅疾，忽而安静。 虽然不敢相信，但唐纳还是清晰地知道，这是他的第一颗精神力元，这颗鲜红的火元素精神力元，它真实而具体的出现在脑海里，可是却又如此不可思议。 一年，一年内凝结精神力元者，被认为具有魔法天赋。 那么，一夜之间，七笔凝结精神力元呢？！那是怎么样的惊才绝艳？ 现在，我们的天才仍然瘫坐在椅子上，只是心中的恐慌已经被欢喜代替：自己是有魔法天赋的，更重要的是，魔法女神的面纱已被揭开，更多未知的神秘等待自己去探索。 他知道，这么快凝结精神力，一定不是自己天赋绝伦，而是因为那条神奇的曲线，相比图腾般粗糙的火元素图元，它是如此的简洁，如此的完美。想到这里，他立刻坐直身体，将桌子上的一切痕迹都消除掉，只留下那张白纸，仔细折叠好，放在最贴身的口袋里。 “如果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那么可能大多数普通人，甚至所有人都可以修习魔法，而魔法材料又如此珍稀，这必然会引起一场巨大的变革，不，那将是一场革命，谁都不知道这对于人类是好事，还是灭顶之灾。”唐纳这样想着，当然，他也有着突获至宝，怀璧其罪等等其他复杂而微妙的心理。不管怎样，他决定将这个秘密好好保存，绝不示人。 唐纳突然想起和维克多讨论过的数学问题，好在其中还没有涉及三角函数方面的问题，不过他还是暗下决心，不能和维克多继续讨论数学了。 还有，一个精神力元显然不够，需要继续绘制图元来增长精神力，但火性材料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那四瓶材料，如果要用于练习，也需要从维克多那儿获得另外四系的魔法阵才行。 就算是天才，也需要基本的魔法材料用于练习，不能一直靠韦斯利接济，那么下一步，必须得解决钱的问题。不知道默克尔那边的零件准备地怎么样了。 第十三章 五系 十一月的魔法学院，巨大的橡树已经落尽枯叶，露出嶙峋的枝干，风穿过树林，漫卷起落叶洒落在晨曦中，秋意正浓。 唐纳紧了紧身上的布衣，这已是他最厚实的衣服了，在兰特岛时，铁匠铺一年四季都有温暖的炉火。从维克多的别墅到图书馆，需要步行十几分钟，其间要经过湖边，从湖面上吹过来的风最冷。不过早餐后的那杯热茶，刚好能帮助他抵御这一段路的寒意。 他低头疾走，一边研究着脑海中的神元。 “你知道韦斯利躲到哪儿去了吗？” 一群学院的学生挡在他面前，有男有女，领头的正是卡尔。 “我不知道。” 唐纳试图从路边绕过去，被不认识的学生挡住。 “卡尔，这就是韦斯利身边的那个贫民？”挡路的这个小个子学生轻蔑地打量着唐纳。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学生代替卡尔回答：“是他，我昨晚还看到韦斯利和他在一起。” 唐纳再一次试图绕过去，小个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往哪儿钻呢？答话！” 唐纳挣开他的手，冷眼看回过去。 小个子从没有被一个贫民用这种眼神看着，一下子被激怒了，一脚向唐纳踹了过来。唐纳躲闪不及，被踹倒在路边的枯草中。 “迪克！”卡尔喊了一声，走到唐纳面前，挡住小个子男生。 唐纳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又冷冷地瞥了迪克一眼，后者也怒视过来。 “唐纳是吗？我约了韦斯利昨晚有点事情，他没有来，这让我很没有面子。我知道你和他走得很近，而且……我知道你的打算，巴结上一个贵族，是个摆脱穷人身份的好办法，我也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而且你做的很成功，韦斯利对你很信任，有人看见昨天他还给了你一点好处……” 唐纳还站在路基下的草地里，卡尔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对他说着。 “韦斯利让我觉得恶心，但是你……更恶心，你的贫民老爹没有教过你吗？要自强，要依靠自己，而不是靠拍马屁来获得好处。所以我要让你付出一点代价，现在，你从韦斯利那儿得到了好处，就会从我这儿得到一些麻烦，这很公平不是吗？” 卡尔对自己的演说很满意，他的语气充满贵族特有的正义感，他的跟班们也被他所感染。没有人注意到唐纳捏紧的拳头。 这个时候，路上已经聚起不少围观的学生，卡尔没有注意到，露西亚也远远地看着。 “你要知道，我是在帮助你，帮助你自力更生，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即使是贫民，也该做一个正直的人，你同意吗？” 卡尔看着唐纳，好像在等待他的赞同。唐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里既没有被激怒后的愤恨，也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那眼神让卡尔觉得不自在。 卡尔一行人留下几句狠话后，终于还是离开了，只穿着单衣的唐纳，身体轻微的发抖，不知是被风吹透了衣衫，还是因为正竭力抑制内心的愤怒。 有那么一刻，当卡尔提到父亲的时候，唐纳真的差一点冲上去，不过他毕竟和面前这帮孩子不同，穿越之前他就已经成年，加上十年兰特岛的生活，他已经足够成熟，他知道，以自己和卡尔的实力对比，冲动只会换来更多的羞辱。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而他孤身一人。 这是唐纳第一次迟到，不过管理员弗吉尔只当没有看见。将早间的工作完成后，唐纳回到他习惯的角落，今晨的图书馆，出奇的安静，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现在这个时候，同样的阳光也照到兰特岛上那间小小的铁匠铺里了吧，父亲应该已经升起炉火，李察的晨间操练也快要结束，唐纳想象着弟弟挥剑的样子，而那颗鲜红色的精神力元正在他的脑海中徜徉。一切都往更好地方去呢，之前发生的小插曲，只要自己足够坚强，忍一忍，总会过去的，唐纳这样想着。面前没有书籍，他只是安坐着，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会以为这孩子是在呆坐出神，没有人知道他正在凝神观察着自己唯一的那颗神元。这是一颗多么完美的精神力元，它是如此鲜红、如此的与众不同，终有一天，它会爆发出世人从未见识过的炫目光芒。 而现在，连凝视着它的唐纳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它的特殊。 韦斯利没有失踪。午餐后，他像往常一样，插着手走进图书馆，朝着唐纳挤挤眼，用他自以为潇洒的姿势走到唐纳跟前坐下。 “卡尔那个蠢货昨晚肯定等了我半天，今天早上满学院找我呢。” “卡尔真的很厉害吗？” “他已经六年级了。” “看来你不去是对的。” “当然，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整个下午，唐纳仍旧没有看书，偶尔会问韦斯利一些关于修炼精神力元的问题，从韦斯利的回答中他知道，在修炼到魔法学徒前，修炼精神力的唯一办法就是描绘魔法图元，因为冥想法需要的精神力有最低要求，最简单的冥想法也需要低阶魔法学徒才能修炼，而普通人完全承受不了魔法药剂的副作用。 关于描绘图元的数量，韦斯利告诉他，普通人每天描绘魔法图元的上限是十二个，这是指单系图元，五系图元互相没有影响，所以如果平均绘制的话，每天的上限就是总数六十个。一旦凝结了精神力，这个数字会增长到每系三十六个，这个阶段的学生，就不会平均绘制五系图元了，因为这些图元可能会互相干涉影响，反而限制了精神力增长。 当然，总有个别学生，凝结了五系精神力，起初不同的精神力也会相安无事，但修炼到一定程度，难免要互相干扰，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放弃其中几系精神力，不去使用，慢慢也就没影响了，不过这样做总归浪费了精力。 当天晚上，唐纳从维克多那边一下子借来十数张各系魔法阵。经过昨晚的尝试，今天他很快就找出了另外四个完美图元，四条略有差别的函数曲线。接着唐纳又用魔法金属分别绘制了各个图元。在经历了四次失神之后，他凝结五系精神力成功。 既然凝结精神力如此简单，那么就算以后出现干涉，需要放弃几种，也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于是现在，湛蓝的水系神元、鲜红的火系神元、翠绿的木系神元、明黄的土系神元和天青色的风系神元一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些不同颜色的神元之间有微弱的排斥力，不过暂时没有干涉的迹象。 接下来，该去看看默克尔的工厂了。 第十四章 机器 唐纳凝结五系神元的第二日，正是十一月中的休假日，和月初时一样，一早他便搭乘学院往返多恩城的运货马车，赶马的是淳朴随和的米拉大叔，唐纳照旧硬塞给对方几个铜子儿。米拉大叔很喜欢这个懂事儿的小伙子，一路上也会聊些学院的事情。 “唐纳，你知道吗？已经三年了，都没有一个毕业生被帝国魔法总院看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光景，那时候……特斯里魔法学院，那是响当当的名头，就是我这个赶车的，出去都有面子。” “他们说，院长大人现在根本不管学院的事儿了，自从他那位年轻的妻子去世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哎，我还记得十几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你相信吗？结婚那天，院长大人他看上去简直像个中年人，要知道，他那时候就已经一百多岁了。” “哦，维克多先生，他们说维克多先生是个怪人，我可不同意，他对谁都不发脾气，不过……就是不大爱干净，对了，听说他和院长大人关系可不好，不过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就这样一路听着小道消息，临近中午时才到骑士学院。唐纳还是先找到李察，再和李察一起去拜访默克尔先生，在默克尔家里兄弟俩遇到了熟人。 “唐纳，你总算来了，你要知道，这回可不止我一个人在等你哦，凯莉，快出来，唐纳来了！” 不一会儿凯莉也从楼上下来，似乎是被舅舅说得不好意思，对着唐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几天不是一直问我唐纳的事儿吗？怎么见了人又不说话了？难道你还以为唐纳是哑巴呢？”自从唐纳在岛上开口说话后，哑巴一词也就变成了一句玩笑话。 “舅舅！”少女的脸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啦好啦，快进来吧，以后就能常见面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凯莉也要来骑士学院学习了。” “恭喜你，凯莉。”唐纳微笑着回答。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李察比哥哥的反应更直接。 午餐草草结束后，默克尔立刻带着唐纳和凯莉赶往兵器工坊，李察假期也要加练，就没跟着去。 兵器工坊，唐纳让默克尔加工的零件，大大小小的一大堆，散放着，占了一块不小的地方，好在工坊够大，还不至于影响生产。 唐纳拿着图纸，让工人们将零件按要求分类放置，又要来了必要的工具，然后自己一个人有条不紊地开始安装。 默克尔和凯莉就在一旁看着，当然心态略有不同。默克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安心等待眼前的少年再给他一次惊喜。 在今天之前，凯莉可能只是被唐纳身上迥异于兰特岛居民的安静气质所吸引，而现在，她又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唐纳，不再是兰特岛上闲坐时的云淡风轻。他认真而专注，偶尔凝神思考，然后一件件形状各异的零件在他手里被巧妙地组合起来。这一刻，少女心中朦胧的情愫似乎变得具体起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整台机器终于安装完毕，他这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默克尔先生？您这儿有马吗？最好是富有耐力的矮马。”唐纳其实很想问对方有没有驴子，不过他不确认这个世界有没有驴子。 “有耐力的矮马？”默克尔想了想，给身边的工人头目吩咐了几句，后者一会儿果然牵回来一头矮马。 唐纳从没有见过这么矮的马，它体型只比山羊大一些，但是四肢极其粗壮。 “这是北方混乱之地出产的矮马，你别看它个子小，壮得很，一般马驮不动的货，它轻轻松松。” 唐纳不知道混乱之地是什么地方，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他把矮马牵到机器一端的木架前，把一截绳子绑在它胸口，然后让人牵着它转圈。这时候，机器中央的木桩开始转动，带动绳索牵拉起八个锻锤依次缓缓上升，又依次轰然落下，矮马不停绕圈，锻锤的动作也不停循环。 然后唐纳钳起一块烧红的铁块，走到锻床前，依次放到将要落下的锻锤下，不一会儿铁块就被捶打成一片厚薄均匀的铁片。 没错，这是一台最简易的畜力锻床，在默克尔的努力下，多恩城经验丰富的铁匠硬是手工打制出了一套齿轮。 这个时候，所有工人都已经停下的手中的活儿，看着这个奇怪的机器，一个个长大了嘴，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以往需要一个铁匠干上小半天的活儿，居然被这台怪物一会儿就完成了，这些成天跟铁疙瘩打交道的工人，最能明白这机器的价值。 默克尔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惊喜的准备，等到谜底揭晓，却还是被震慑了。这岂止是提高一倍的效率，这一台机器，几乎可以取代小半个工坊。 “唐纳，你把我吓到了……” “您的这匹矮马，比我估算得厉害不少。”唐纳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几个关键的零件，还是有点粗糙，可能需要定期更换，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换成那种矮人精钢材料的。” 凯莉远远地看着唐纳，心情复杂。在兰特岛时，她猜测是家庭的贫富差别才让唐纳对她故意疏离，她也担心父母会嫌弃唐纳的口疾，但是，这些她都不在乎，也不着急，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这一切都不会是问题。然后唐纳开口说话了，又去魔法学院做了教授的助手，她反而害怕了，怕自己配不上对方。她缠着父母，又跟舅舅写信，终于争取到了来骑士学院的机会。她追逐着唐纳，从兰特岛追来多恩城，她要从一个酒馆老板的小女儿，变成一个女骑士，是怕自己有一天只能远远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可是现在，他又创造出这么神奇的机器，却仍然那么平静。难道是因为这在他眼里只是件小事？那把让外公赞不绝口的宝剑也是这样吗？她不敢再往下想。 因为锻机效率远超预期，默克尔坚持要让出三成利润，唐纳答应了。之前他坚持只要两成，是因为双方地位悬殊，他不敢奢求公平的合作，万一对方一时爽快，事后却心生怨念，最后吃亏的还是弱势的自己。哪怕默克尔确实忠厚可靠，可他背后毕竟还有一个大家族，人多口杂，难以预料。 在确定了分配方案后，唐纳请求默克尔先生用预期收益帮他购买一些魔法金属，后者欣然同意了，只是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次日唐纳拿到魔金后，告别李察凯莉，返回魔法学院。 第十五章 魔斗场 “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 “我去看我弟弟，他在骑士学院学习。” “骑士学院？”韦斯利看着穿着朴素，甚至有点寒酸的唐纳，有些疑惑。 “一位骑士赞助了他。” “你自己没事吧？” “什么事？我都挺好啊。”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我听他们说，那天卡尔他们为难你了？” “……你是说那个？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呢。一件小事而已，已经过去了。”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韦斯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这样做，不公平。” “对于一个贫民来说，追求公平是件挺麻烦的事，再说我也打不过他们，实力悬殊，哪有什么公平啊？好啦，我都挺好的，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看，那边又过来一个美女，你还不上？” 韦斯利居然没有上去搭讪，“我有个想法。”他对着唐纳说，神情难得地认真。 “我早就想说了，你那一套不行，你得含蓄一点。” 韦斯利没有接茬。 晚餐的时候，有人敲维克多先生家的门，是露西亚来找唐纳。 “刚才那个女仆说，你是维克多教授的助手？”露西亚疑惑地看着唐纳。 “好像算是吧……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韦斯利刚刚向卡尔发起挑战了，晚上九点，学院的魔斗场？” “韦斯利？挑战卡尔？” “对！你今天跟他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呀。” “他们现在都赶过去看呢，说什么韦斯利和卡尔为了露西亚决斗，我讨厌听到这样的传言。那天卡尔他们对你做的事情，我看到了，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这样怂恿韦斯利很无耻！” “你特意过来，就是要告诉我你的这个看法？”唐纳苦笑着。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他们的决斗吗？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露西亚小姐，你听到他们是为了你而决斗的传言很愤怒，那你跟那些人解释了吗？” “解释有什么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也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唐纳说完这句，转身回去。 “你是个混蛋……”露西亚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对着唐纳的背影恨恨地喊了一声。 “三年级的那个美女学生？有一手啊，唐纳！”餐桌上，维克多对着唐纳坏笑着，一定是女仆告诉了他来访者的名字。 “她是来告诉我，我是个无耻的混蛋。”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维克多似乎把对博物学的好奇心，转移到研究八卦事业上了。 “您真够无聊的。韦斯利向卡尔发起挑战了，她以为是我挑拨的。” “卡尔是谁？韦斯利为什么要挑战他？” “天晓得，说不定真的跟我有关系，韦斯利万一受伤就麻烦了。” “韦斯利为什么会受伤？” “卡尔是学院十大高手。” “唐纳，你知道学院的所谓十大高手是怎么排出来的吗？” “不知道。是试炼成绩吗？” “试炼？你不知道那是冬夏两季旅行的另一种说法吗？几个熟悉的学生，在风景区待上两三个月，可能会打几头野猪来尝尝野味，回来写一篇装模做样的报告，那种鬼东西有什么用？” “那是怎么排出来的？” “鬼知道那是怎么排出来的，可能是几场像默剧表演一样的所谓决斗，也可能是学生中小团体制造的舆论，总之那玩意儿唯一的作用是让人发笑。你知道吗，有一年的学院第一高手，其实连魔法学徒都不是，愣是给他装到毕业考核才穿帮。” “难道学院里就只有毕业才有考核吗？” “那当然，否则怎么让那些装模作样的蠢货留在学院继续交学费呢？如果搞一次全校考核，我敢说四年级以上三分之一的学生都会退学。” “每年一次的武魔大会比赛，总不能也乱来吧？” “武魔大会？那是个更大的笑话！魔法学徒的施法半径小得可怜，预备骑士都穿着铠甲呢，拼着受点小伤，撞都撞晕你。” “魔法师这么弱？”唐纳很惊讶。 “当然不是！一级法师对付一级骑士，轻轻松松。” “可是学院绝大多数学生一辈子都升不上一级法师，既然打不过预备骑士，干嘛不去骑士学院？还能省下不少钱呢。” “你不知道魔法师活得久一点吗？好了唐纳，以我对韦斯利的了解，今晚你该为他的对手担心才对。” “那一会儿我去魔斗场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可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只是我的助手。” “学校不给教授的助手发工钱吗？” “哦，你忘了？你是我的私人助手，跟学校无关”维克促狭地笑，“学校给我请的助手都是蠢货。” “我也没拿到过您发给我的工钱啊。” “我给你的东西，比工钱还管用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哦，唐纳，你真的很需要钱吗？”维克多认真地问。 “我跟您开玩笑的。”唐纳当然需要钱，不过维克多先生给他的帮助，确实比钱更珍贵。 晚饭后，唐纳问清楚了魔斗场的位置才出门。 行走在湖边的小径，对岸的学生宿舍灯光影影倬倬，星空下的魔法学院，比白天更多了一分神秘。少年身上已经穿着刚添置的厚棉衣，终于不再需要用意志抵御寒冷。 穿过夜间安静的教学区，唐纳第一次看到学院魔斗场的样子，那是一个被切除了一半的小号罗马斗兽场。整个建筑大概能容纳两三千人，现在只坐了七八百人，考虑到学院一共就两千多学生，今天这场决斗的观众规模算得上庞大了。唐纳从前排往后走，找了个较远的位子坐下，没有看到露西亚。 “马上就能看到魔法了。”唐纳难免有些激动。 数十个围成半圈的巨大火炉照亮斗场中央的场地，摇曳的火光把前排观众的脸也映得有些狰狞。不一会儿，决斗双方和一位裁判一起走进场地。 人群沸腾。 第十六章 决斗 “燃烧吧炽烈的火元素，让污秽的魂灵，从此无所遁形……” 远处的唐纳听不清卡尔吟唱的内容，只看到他微微张嘴，念念有词，然后在他双掌围拢的地方，渐渐出现一个不断变大的火球，红黄色的火焰在其中流转交叠。 少年黑色的眼眸中，似乎只剩下远处的这个火球，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魔法。此时，在他的神海中，那个鲜红的火系神元也仿佛比平时更鲜活跳脱。 “火球术！这是卡尔的绝技！他的火球有我两个这么大！”坐在唐纳前排的一名学生惊呼。 与观众热烈的情绪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韦斯利居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哦不，他在动，他是在吹口哨！众人瞩目的魔斗场上，决斗的一方正全力酝酿魔法，而韦斯利却一脸轻松的在吹口哨！直到卡尔将掌间的火球向他猛推过来时，他还是这幅无所谓的样子。 “韦斯利是被吓傻了吗？”人群中有人发问。 “他向卡尔发起挑战的时候，就已经傻了！” “快动啊，别摆造型了！”唐纳看着火球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变大，不禁为韦斯利担忧。 火球继续变大，就在快要接近韦斯利的时候……散开破碎，撒了一地火星。 “卡尔，我真为你的智力担忧，你在二十米外发一个小火球，是要给我取暖吗？”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哄笑声，之前说话的那些人终于闭口不言。 卡尔怒视着韦斯利，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火球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伤不到对方，刚刚他只是想先吓唬一下对手，或者，作为试探，先让韦斯利出个丑。可没想到，面对熊熊燃烧、快速飞近的火球，韦斯利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看来他并不像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草包。 卡尔缓缓向前，走了六七步后又一次站定，现在他离韦斯利已经只有十多米了。 正当第二个火球在他掌间慢慢生成时，韦斯利开始动了。他没有向对方一样抬手施法，而是向着卡尔奔跑过去……口中似乎也在念叨着什么。 卡尔看到韦斯利的奇怪举动，有些慌乱，他很想把手中的火球尽快施放出去，可是当初为了追求威力，他的火球魔法模型异常的复杂，现在施法到一半，根本停不下来。 韦斯利跑得很快，像一阵风，他笔直地迎着卡尔跑去，然后就在卡尔面前不远的地方，略略伏低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以一个类似向上挥剑的动作，单手向前甩出一道小小的风刃。 这真是一道小小的风刃，稍远些的观众都发现不了它的踪迹，它的魔法模型是如此简单，以至于韦斯利随手就能挥出。谁会在精神力中建一个这么小的风刃模型呢？它几乎不会有任何杀伤力，和卡尔掌间燃烧着的火球比起来，实在太寒酸了。可是现在，卡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道寒酸的细小风刃旋转着飞来，击中他掌间即将完成的火球术。 韦斯利仍然保持着挥出风刃的动作，甚至双眼都闭上了，直到火球轰然爆开，卡尔直挺挺的倒地的声音响起，他才慢慢收手站直，轻轻摇头，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声音说了一句：“就是这么帅！” 就在火球爆开的时候，人群爆发出震耳的惊呼，但韦斯利自以为潇洒的造型，却在随后赢来一片嘘声，显然是他病态自恋的审美没有赢得认同。不过，唐纳还是觉得那个动作很帅！ 卡尔伤得并不重，在裁判的搀扶下居然又勉强站了起来。看来他的火球术威力并没有看上去这么惊人，而且作为火系魔法学徒，他毕竟有着不错的火元素抗性，只是他那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就遭殃了。 “你知道什么叫公平吗？公平就是持强凌弱也会被惩罚。你看，你的火球大大的，我的风刃小小的，可你要是想欺负我，我一样要你好看。” 韦斯利脸上又变成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哦，对了，唐纳是我的朋友，你再为难他，我会再教你一次什么叫公平。我这个人，不嫌麻烦的。” 卡尔狠狠地看着韦斯利，双眼能喷出火来，当然，这跟他是火系魔法学徒没有关系，只是个比喻。 “朋友？”唐纳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韦斯利，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感到高兴，虽然他觉得，今天的决斗，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为了避免麻烦，自己得快点强大起来。他这样想着。 深夜，唐纳在书桌前打开默克尔先生给他的箱子，赫然是五大瓶魔金，看来魔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贵，或者千锻剑真的卖得很好。 唐纳将五系魔金分装到韦斯利给他的那几个水晶瓶里，瓶子上仔细看其实标有刻度，装满是三十六，正好是他这个阶段的最大练习量。分装完后，他又将大瓶子装进箱子里，放回床底下。 接下来的这些天，唐纳每个深夜都要完成这五瓶的练习量，也就是说五系魔法各描绘三十六个。他发现自己每描绘六个图元，就能增加一个神元，这实在是一个惊世骇俗的速度。 到十一月底，唐纳已经拥有五系各九十个神元，接近初级魔法学徒的水平。随着精神力的增长，他发现自己的感官变得更敏感了，思考问题时，精神也更容易集中。 这段时间，韦斯利照样每天下午在图书馆继续着他悲催的泡妞事业。决斗的事情，他和唐纳都没有提起过。 关于麻烦，唐纳的猜测马上被证明是对的。虽然卡尔没有再出现，但是他的那些喽啰们，以及被他们所制造的舆论影响到的学生们，开始给唐纳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图书馆的地上频繁出现难以清除的污物，工作午餐里不时会发现死老鼠，走在路上总是被陌生人撞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于唐纳来说，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构建第一个魔法模型。 第十七章 最小的火球 一夜之间，七笔凝神，然后仅仅过了半个月，五系神元就悉数过百，唐纳此时的修炼速度，即使那些传说中不世出的天才见了，恐怕也要自惭形秽。 可是现在，天才唐纳却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他空有神元，却不知道如何建立魔法模型。那些“维护正义”的学生们彻底盯住了他，使他再无法于图书馆中随意翻阅，只能转而从韦斯利和维克多那儿慢慢问出线索。 这种方式得来的知识显然不够系统，但无论如何，他总算大致知道了建立魔法模型的几个要点。 首先是提高精神控制力，也就是细致操控多个神元的能力，这项能力取决于精神力强弱——即使最简单的模型只需三个神元，也得晋级低阶魔法学徒才能构建。 然后是魔法元素感知力。尝试构建模型时，需要时时感受周围的魔法元素反应，如此才能寻找到稳定的模型结构。元素感知力也会随着精神力增强而进化。 最后是熟练程度，反复在脑海中建立同一个模型，最终形成条件反射，在需要时就可以快速调动精神力建模。当不被注意时，所有的神元是处于游离状态的，所以每一次施法，都是一次重新建模的过程，提高熟练度，也就能减少建模时间，加快施法速度。 深夜，维克多教授家二楼的卧室里，唐纳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开始尝试构建一个最简单的魔法模型。 在五系魔法中，他最中意的是火系。曾经在岛上听到的第一个关于魔法师的故事里，就有一颗威力无匹的火球，自己最早凝结的，是一颗火神元，第一次目睹的魔法，还是火球。 所以此刻，他正将三个火神元在脑海中排布成正三角形。 原则上，各系神元的正多边形模型，都是此系的基础攻击魔法，即冰矛、火球、飞叶、风刃和石刺，顶点越多，魔法威力越强。譬如卡尔的火球，可能用到了二十个以上的神元作为顶点，而韦斯利的风刃多半只是个三角形。考虑到建模难度和实用性的平衡，魔法学徒建立的第一个模型通常会是六边形，各种前人总结的经验，也多是从建立一个六边形魔法阵入手的。 建模的难点在于，因为各人的精神世界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所以模型不会是一个完美的正多边形，各条边长会略有不同，甚至各个顶点都未必在同一个面上；又由于精神世界不可度量的特性，多边形的边长也无法描述，要靠自己尝试。 唐纳手头没有任何参考资料，也只好从最简单的三元模型开始，在此之前，他已经打听清楚了一应要点。 将三个火神元组成的正三角形放大缩小，找到能使四周魔法元素反应最活跃的那个大小，记住它；然后保持三角形底边不变，在三角形所在平面上移动顶点，继续感受元素活性，定位最佳位置；最后在与平面垂直的圆弧方向上来回移动这个顶点，再次确认最佳位置。 唐纳做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旋转最灵敏的电台旋钮一样，先确定大概范围，再反复来回微调，直到绝对满意为止。最后，一个三元火球魔法模型，在他脑海中完成了，整个过程只花了半个小时。 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速度，五系神元都已过百的唐纳，精神控制力、元素感应力都不是一般的低阶魔法学徒能比拟的了。 “离施展魔法，就差学习咒语了。”唐纳这样想着，一边还是将双手伸到棉被外，他想象着将这个模型施放到双掌之间的感觉，那会是一颗很小的火球吧，可能会有点烫。会有多烫呢？卡尔的那颗火球离他的手掌那么近，也没有烫伤他，那么不会很烫的。那至少应该有温暖的感觉？就像现在自己的手掌感受到的一样，暖暖的，暖暖的…… 暖暖的？唐纳赫然发现，此刻自己手掌中，真的有一颗小小的火球！ 兴奋、疑惑、慌乱，各种强烈的情绪，骤然袭来。四周都是昂贵的家具，精美的墙纸，他不能把这颗火球释放出去，只能看着它在自己掌间燃烧。 火球只有鸡蛋大小，和唐纳脑海中鲜红的火神元不同，它是蓝色的，如果不是其间流动的火焰形状和手中传来的温暖感觉，仅凭颜色，甚至不能确认这是一颗火球。但唐纳却知道，蓝色是因为它的温度已经达到极高的程度。 蓝色火球在唐纳的掌间慢慢变白，然后变成红色、黄色，在它即将消散的一刻，唐纳突然想起卡尔那颗火球消散时洒下的一地火星，慌乱中他猛地捂紧双手，将火球按灭在掌间。谢天谢地，没有烧到棉被。 此时，楼上的卧室里，维克多先生睡得正沉，没有发现楼下的魔法波动。 房间重新恢复一片漆黑，黑暗中，少年唐纳心情激荡。就在刚才，自己施展了一个魔法，一个真正的魔法。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习魔法咒语。 “不对，我没有念咒语，怎么能施展魔法？”可手掌上按灭火球时留下的灼伤感，提醒他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马上想到了可能的答案，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他的精神力与众不同。那些随着描绘完美函数曲线而生成的精神力元同样是完美的，不掺杂一丝杂质。那样完美的神元，构建起来的魔法模型，纯净激越，随心而发，不再需要什么咒语的辅助。 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是空着的时间，唐纳一直重复着这个练习：建立三元火球模型，任其消散，再建，再消散。并不是因为唐纳钟情这个三元火球，而是因为在更复杂的魔法模型上，他根本一筹莫展。但这样做得结果是，他真的可以瞬间完成这个模型了。 关于魔法咒语的疑问，在维克多口中得到了证实：魔法学徒念诵咒语，是为了先行增强四周魔法元素的活性，而只要精神力够强，完全可以省略这一步，一级以上的魔法师，除了在施展大型魔法时，都不需要念诵咒语。 而关于魔法学徒和咒语的关系，原来还有一段唐纳不知道的历史。 第十八章 偷书 “你知道为什么特斯里学院只有两千年历史吗？”维克多先生每晚照例要喝一杯安神茶，这一杯茶的时间，正好用来跟唐纳闲聊。 “两千年还不够长吗？” “大陆上有上万年历史的骑士学院，但是像特斯里魔法学院这种专门培养魔法学徒的初级魔法学院，超过四千年的都很少。” “那是为什么呢？” “我再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有魔法学徒这个称呼，为什么他们施展的魔法，不叫一级魔法？这很奇怪不是吗？预备骑士没有斗气，所以不算骑士，那魔法学徒明明可以施展魔法，为什么还叫学徒呢？” “您这么问，我猜这两个问题有同一个答案。” “你这个聪明的小子，你的猜测是对的。三千年前，因为一场战争，魔法咒语才从南方传过来，在那之前，魔法学徒根本没可能施展魔法，他们中的大部分，一辈子只是帮助魔法师绘制简单魔法阵的学徒工人。现在，有了咒语的辅助，学徒也可以施展魔法，但这个称呼却被保留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维克多先生，您能再跟我说说，六元魔法模型的建模步骤吗？您上次说到第六步。” “哦，我的天，我已经被你的问题烦死了，这已经是你第一千次问我魔法模型的问题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些小问题感兴趣，你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在我们的材料学实验上才对，那才是创造性的工作。”维克多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他这么说着，一边站起来，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扔给唐纳，“你自己去看吧，再也不要问我这些傻问题了。” 书不厚，封面上写着书名《魔法模型入门与实践》，唐纳终于心满意足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在寄出论文又等待了快一个月后，维克多先生终于收到了大陆博物协会的回执。 “维克多先生，这里有一封博物协会的信，好像是关于您的论文的。” 说话的是学院配给维克多先生的正式助手，特雷西小姐。两年前，她从学院毕业之后，就一直担任维克多先生的助教工作。短短两年，她已经帮维克多先生寄出过几十封博物学论文，只不过得到的回执，口气越来越不友好。 “你帮我打开吧。”维克多先生随口说着。他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甚至他都不想自己去看那封回执，虽然这是他写过最用心的一篇论文，更不用说那些和唐纳一起完成的神奇实验。可是在经过那么多次的打击后，他对协会那帮“不明事理”的理事会给他怎么样的答复，实在提不起什么信心了。 特雷西小姐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漂亮的脸蛋因为惊愕而扭曲起来。 “哼，这点小小的挫折，阻挡不了我对真理的不懈追求！”维克多先生看到特雷西的表情，一边喊着他的名言，一边想象那帮可恶的官僚这次可能给出的恶毒评语。 “可是……”特雷西小姐还没有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没有什么可是，这些恶毒的评语，只是庸众对智慧的污蔑！” “可信上都是对您的夸奖啊……” “不要再说了，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官僚的评语，我对真理的追求……你刚才说什么？” “您的论文被全文刊登了，信上说您的论文……实验精妙、数据详实、论证严密……上面怎么还有唐纳的……” 特雷西小姐话还没说完，信就被维克多先生一把抢了过去。 如果没有耳朵挡着，维克多先生的嘴角可能已经咧到后脑勺上去了。这些他“从来不在乎的官僚的评语”，正给予他无与伦比的享受。 “……实验精妙、数据详实、论证严密……”维克多反复念着这一段，仿佛它是一段神奇的咒语。 “您刚才说，那是庸众对智慧的污蔑……”特雷西小姐有点疑惑，如果唐纳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联想到维克多先生对他的这位正式助手的评语。 维克多先生的快乐时光，很快被打断了，有学生敲开门，犹犹豫豫地说道：“有一个杂役因为偷书被抓到了校纪处，他居然说自己是您的助手……” “你是说唐纳？”维克多瞪着那个学生。 “好像是……是叫这个名……名字。”对方被他瞪得害怕，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校纪处是吗？”维克多先生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在屋外了。 校纪处就在教师办公区附近，维克多先生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你们让我进去，这是栽赃，陷害！唐纳不是这种人！” 韦斯利试图冲进门，被一帮学生挡住了。 “我们亲眼看见他把书放到衣服里去的，人赃并获。” “韦斯利，你为什么还在为这个卑鄙的贫民辩护，你一直在被他利用……” “卡尔早就看出他是这种人了，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露西亚站在人群边上，刚才，就在图书馆里，她也看到唐纳把书塞进了衣服里。 露西亚对唐纳的印象很奇怪。这个少年和她见过的其他贫民很不一样，不单单是外貌，也包括他说的那些话，和他做起事情来投入的样子：自从由他负责卫生以来，图书馆变得出奇的干净。那天早上，他面对卡尔他们挑衅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贫民，而像是一个有教养的贵族。他说魔法太昂贵，他还说过自己不想解释。现在发生了这样的时候，他还能不解释？还是说他会解释说，偷书是因为魔法书太昂贵…… “他毕竟是一个贫民。”露西亚这样想着，她为自己之前对唐纳产生的一丝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丝好感，而感到羞愧，“父亲说得对，自己还太年轻，看不到人性的丑陋。” “这里发生了什么？”维克多大声喊着：“唐纳呢？” “唐纳在屋里，埃德加先生把他绑起来了。他们栽赃唐纳，说他偷了图书馆的书。”韦斯利是维克多魔法阵课程的学科代表，也知道唐纳和维克多的关系。 学生自动让出一条道，维克多打开校纪处的门，看到唐纳靠墙坐在地上，双手被绑着，身上的厚棉衣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唐纳对着维克多露出一个苦笑。 负责校纪的是埃德加先生，照理他只负责监督学生纪律，工人的事情不由他管，但是学生们把唐纳扭送过来，他也没办法，只能看好唐纳，等待学院后勤处官员来处置。现在他没有等到后勤处的人，却看到维克多教授推门进来，冷冷地看着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孩子说的是真的，他真是维克多的助手？ 维克多先生的脸色冷得吓人，他拿起埃德加面前桌子上那本《魔法模型入门与实践》，翻到扉页上，然后推到埃德加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冷冷地问：“告诉我，这里写的是什么？” “维克多布莱恩……藏书。” “原来你tm的眼睛没瞎啊！”维克多突然爆发。 空气中的火元素瞬间灼热起来，埃德加的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维克多先生一声怒吼：有推荐票的，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这孩子投过来啊o(n_n)o） 第十九章 论文 校纪处的大门敞开着，维克多先生一声怒喝，学生们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喷得自动往外围散开。维克多先生一向随和，从没有人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个时候已经有其他教授闻声而来。校纪处和教师区很近，维克多先生刚才的怒喝一定也传到那里去了。 维克多没有继续说话，他走到唐纳跟前，帮他解开绳子，又搀扶着他站起来。 “没事吧？” “还行，没受伤。” 维克多点点头，扶着唐纳走出校纪处的大门，身后埃德加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书是我给唐纳的，他是我的助手，不是小偷。” 维克多先生看上去不再发怒，虽然语气还是冰冷的。学生们随着他的话，正准备散开去。 “我还没说完，那么是谁动手打人的？” 维克多先生今天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维克多教授，我看您没必要计较这些吧，为了这个贫民？”说话的是一位女教授。 “朱迪教授，我想你可能没听清楚，唐纳是我的助手。” “哈哈，这个贫民？你的助手？哈哈，维克多，你真会开玩笑。我从我侄子那里听说，这个贫民小子似乎很会溜须奉迎，挑拨人心呢……现在看来，连你都被他蒙蔽了……” 学生中零星传出应和声。 朱迪的侄子，正是卡尔。卡尔迄今还在“养伤”，其实他伤早好了，只是那一头漂亮的金发没长好之前，他绝不会出来见人。 “朱迪，你在说什么？唐纳是我的博物学助手，书是我给他的，这还不够吗？难道因为猜疑就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博物学助手？哈哈，这就不难理解了。维克多，你果然也被他利用了。谁都知道你对博物学的热情，你的热情被这个善于钻营的小伙子利用了……这个奸猾的贫民小子，靠着一张嘴把你和韦斯利玩得团团转……” “一定是卡尔那个懦夫在你面前告状哭诉了吧？朱迪教授？我看您才是被卡尔那小子利用了。” 没有人想到，韦斯利会在这种时候说话。朱迪教授收住笑，冷冷地看着韦斯利，然后脸上的寒意慢慢化开，重新变成笑脸，只是笑得有点尴尬，“韦斯利，你还太小，看不透人心，我不怪你，卡尔帮你惩罚这个小子，是为你好，你要知道好坏。” “朱迪教授，卡尔在公平的决斗中输给了我，回去就向您哭诉告状了吧？那您知道您的侄子当初以多欺少，羞辱唐纳时，唐纳跟我说了什么吗？” 维克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他很奇怪为什么唐纳从来没有提起过。 和所有人一样，露西亚也很想知道唐纳当时对韦斯利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就好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直到几天后，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我去问他，他说那是一件小事而已，已经过去了。” 露西亚一脸惊讶地看着受伤的唐纳：他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韦斯利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唐纳，继续说道：“卡尔他们因为找不到我，才去为难唐纳，他们把他踹倒在路边的草地里，说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而唐纳他为了我受了这样的屈辱，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和他们自以为了解的情况完全相反啊。 “所以，溜须奉迎，挑拨人心的，正是您的侄子卡尔吧？！”韦斯利对着朱迪教授喊道。 “我会告诉你父亲的，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朱迪教授咬着牙冷冷地回答，“那么，维克多教授，你又如何解释呢，为什么这么一个乡下贫民会突然变成了你的所谓助手，这不符合常理吧？这小子从你这儿似乎捞到了不少好处呢。那么您在聘用了这位助手后，研究也一定大有进展吧？哈哈。” 谁都知道维克多的博物学研究是个笑话，朱迪教授问完话，就等着看维克多出丑。 人群没有散开，反而越来越多人听到声音聚拢过来，包括几位教授。 维克多先生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一直在受着这样的委屈。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到朱迪教授的面前，掏出一张信纸递给对方，目光冰冷。 朱迪立刻感受到了从维克多身上暴烈的火元素波动，她努力保持着刚刚的戏谑表情，拿起信纸扫视。在众人的注视下，朱迪教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尴尬，半晌，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甩下信纸转身就走。 韦斯利抢上一步，捡起被朱迪扔下的信纸。所有人都很好奇，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让朱迪教授这么气急败坏。 韦斯利粗粗扫了一眼，又看向维克多，获得对方默许的眼神后，开始大声诵读。 “《一种全新的材料学——合金技术》一文……实验精妙、数据详实、论证严密。论文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极具价值的研究领域……我们根据您文中的方法，制造出了您提到的几种金属，经试验它们确实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性质……鉴于您的特出贡献，本协会授予两位作者荣誉理事身份。” 这是维克多先生的新论文？全新的、极具价值的研究领域？维克多先生居然写出了这么重要的论文？只靠一篇论文就获得荣誉理事身份，这太骇人听闻了！ 已经有有心人注意到，论文有两位作者，那另外一位是谁呢？ 韦斯利念到一半，抬头看看人群，“论文第一作者，执笔人，实验践行者：费蒙帝国，特里斯行省，特里斯魔法学院，维克多布莱恩教授。” 读到这里，所有人都在猜测，学院的哪一位教授可以和维克多教授共享这项荣誉呢？ “论文第二作者，理论提出者，实验设计者：费蒙帝国，特里斯行省，兰特岛，铁匠之子…………唐纳维恩！” 当韦斯利读到铁匠之子时，现场已经鸦雀无声。 “原来他姓维恩。”这是露西亚第一次听到唐纳的姓氏，此时的她绝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姓氏，终有一天会因为眼前的少年而变得光芒万丈。 第二十章 新年 新年之夜，距离偷书风波已有半个月了。 博物协会荣誉理事的徽章已在前几天寄到，这个精致的徽章并没有给唐纳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唐纳还是魔法学院图书馆的一个小小杂工，哦对了，还是维克多先生的私人助手，这个身份被越来越多人知道后，针对他的各种怀疑、恶意、监视也随之变少了。 自从神元过百，晋级低阶法师学徒后，唐纳的修炼速度终于渐渐慢下来，绘制同样数量的图元，带来的神元增长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过，他最近的精力都放在另一个地方，魔法模型。那本曾经带来不愉快经历的《魔法模型入门与实践》上涉及的两个魔法模型，正六边形基础攻击魔法和正六边形嵌套基础防御魔法的建模步骤，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就如书名写的，入门与实践，熟读内容，理解含义，只是做到了入门，他更欠缺的是实践的经验。现在，即使在最安静的情况下，按部就班的建模，也只能勉强完成那个基础攻击魔法，假如要在实战中使用，势必要手忙脚乱。至于后面那个嵌套模型，他还没勇气尝试。 果然，旁边有说话的声音，建模立刻被打断，组合到一半的六元火球魔法溃散在神海中了。 “小时候，妈妈曾经带我来看过一次新年焰火。”这是凯莉的声音。 今夜是魔法学院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学院学生们在功课中绘制的图元没有实用价值，但也不能浪费，会全部由高年级学生集中制作成魔法焰火，统一在新年之夜施放。在这一天，学院附近的民众，甚至多恩城中的达官贵人也会特意到魔法学院来观赏难得一见的焰火奇观。 李察和凯莉也趁着新年假期，来到魔法学院。 “怎么样，我就说这里是最好的位置，去年我就发现这儿了。”韦斯利对着唐纳喊道，他前几天就说起过，自己知道一处观赏焰火的绝佳位置，为此还邀请过露西亚，当然又一次被拒绝了。 这是宿舍区边沿，一栋小楼的天台，不知道韦斯利从哪儿找来的钥匙。现在他正在指给李察看，楼下迎接新年的人群中，哪些是魔法学院的知名美女。 唐纳坐在天台边沿上，双脚悬空，看着不远处的魔斗场，那里就是将要释放焰火的地方。凯莉就坐在他身边，印象中，两人从没有坐得这么近过。 “焰火很美吧？”唐纳笑着应答。 “其实……早就不记得焰火的样子了，只记得有好多人啊，妈妈一直拉着我的手，我抓得紧紧的，生怕妈妈不见了……” 唐纳想象着人群中，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好奇又紧张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起母亲的……”凯莉看到唐纳又沉默下来，想到对方的身世。 “哦，没事，我母亲去世时，你还在多恩城吧？” “妈妈带我离开兰特岛两个月后，你母亲……就去世了……那时候我才四岁，但是，你相信吗唐纳？我记得你母亲的样子的。她笑起来漂亮极了，大家都喜欢她。只是……她身体不好……那时候我叫你唐纳哥哥呢，还记得吗？”少女的脸又红起来。 唐纳笑着不回答，那是六岁之前的唐纳，是另一个唐纳。 “李察，你哥是什么时候泡上那个小美女的。”韦斯利已经看出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我哥？我哥没有泡她啊……凯莉喜欢我哥哥……” “太过分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哥哥那么无聊，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他？” “我哥哥才不无聊呢，韦斯利大哥，你看，我这把剑，就是我哥哥打的，默克尔先生，就是凯莉的舅舅，说我哥哥是天才呢……” “好好好，你哥哥最天才，可你不觉得，你哥哥他……没我帅吗？” 李察看看韦斯利，又转过去看看唐纳，来回几次后，喏喏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算帅，可是……你们都太瘦了……” 正在韦斯利对李察淳朴的审美无言以对时，天台锁着的门被敲响了，“韦斯利，你在那儿吗？” 那是露西亚的声音。 韦斯利一边跑去开门，一边向着看过来的唐纳做了一个猥琐的表情。 “露西亚露西亚，我就说其他地方人太多了吧？还是这里安静，浪漫……咦，这两位是？” “这是我表哥罗杰，还有他的朋友菲奥娜，他们从骑士学院过来。这位是我的同学，韦斯利。” “哦，露西亚，你既然知道这个好地方，就应该早点带我们过来。像那样挤在人群里，我还不如和父亲待在一起呢。” “菲奥娜，好像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表哥的吧？” “好啦，露西亚，别让你同学看笑话啦。韦斯利是吗？我常常听露西亚说起你。”罗杰向韦斯利伸出手，笑容爽朗。 “是吗？我想我和露西亚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韦斯利也笑着伸手，他可不希望露西亚到处宣传他的光荣事迹。罗杰的手掌很大，握手坚定而有力。 “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唐纳，唐纳的弟弟李察，还有凯莉，李察和凯莉也是骑士学院的学生。” “你们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这一次罗杰没有伸手，露西亚微微皱了皱眉。 “我在骑士学院见过您，听说您就快要修炼出斗气了。”李察崇拜地看着罗杰，对方是骑士学院五年级的明星学生，是他的偶像。 罗杰谦虚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简单交流之后，两拨人分开坐下，李察和凯莉各坐在唐纳的一侧，韦斯利和露西亚说了几句后，也跑去李察身边坐下。 露西亚时不时偷偷看向凯莉，她隐约察觉这个漂亮的骑士学院女学生和唐纳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一会儿，新年来临，无数魔法焰火射向天空，人群发出惊呼和赞叹声。 就在所有人都看着夜空中缤纷绚丽的焰火时，凯莉悄悄将双手抱住唐纳的手臂，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唐纳微微笑着，没有动。 露西亚稍稍侧过脸，看着被焰火照亮的少年的脸，那张恬静的脸庞上仍旧没有任何惊讶，他居然还是微笑着，好像面前如此璀璨夺目的魔法奇景，丝毫没有打动他。 “等了这么久，原来才这点规模，颜色也少了点……”唐纳心中略略有些失望，身边少女的体温传过来，想到对方才只是十四岁的少女，他忍住了伸出手去搂住她的冲动。 唐纳忘了，就在刚才的一刻，身边的少女十五岁了，而他自己也才刚到十七岁。 焰花散去，空气中还有火元素燃烧不彻底而残留的特殊气味，小楼天台上，少年们仍意犹未尽。 “韦斯利，我听说了你和卡尔的决斗，了不起啊。” “表哥，他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风刃而已。” “露西亚，你没想到吗？正是因为这个风刃这么小，才了不起啊。如果传言没错的话，正是韦斯利对时机把握，对施法距离的控制，对对手心理的了解，才造成了这场看似巧合的胜利。我猜，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能赢，我猜的对不对？”罗杰的最后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韦斯利说的。 “卡尔这种蠢货，赢他有什么意思。”韦斯利没有正面回答。 “是吗？那你怎么会跟一个蠢货打起来？”菲奥娜不解的问。 “他是为了唐纳。”露西亚帮韦斯利回答，他生怕韦斯利会把她牵连进去。 “为了唐纳？”菲奥娜看着韦斯利身边这位穿着寒酸的少年，更加不解了。 李察和凯莉也疑惑地看着唐纳，他们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而言之，是我这位朋友太善良了，我又看不得自己朋友吃亏。” “你差点把事情搞得更糟??可是唐纳，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呢？让卡尔他们就那样污蔑你。”露西亚终于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解释会有用吗？”唐纳看着露西亚，“就像你说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吧？大家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是吗？” “那你就没想过要反抗？” 唐纳低着头，慢慢眯起眼，似乎准备从脚下的地面上找到答案。 “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收养孤儿的那种慈善堂，里面那些从小没有父母的孩子，很野蛮，天天打架，当然，年纪小的孩子更容易挨打。” 大家都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么一个梦。 “他们中的一些为了反抗，只能变得比大孩子更残忍，更狠毒，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怕他们。” “难道你的意思是，不应该反抗？弱小就应该被欺负？”罗杰问道。 唐纳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我是想说这实在是一个悲伤的梦。” “那如果你是那些小孩子，你会怎么办？”凯莉在一旁轻轻的问。 “我会祈祷自己快点长大吧。”唐纳笑着回答，他有点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个故事的。 “韦斯利大哥，您冬季试炼准备去哪儿？”李察有点被哥哥的梦搞糊涂了，他更希望多谈论一些跟修炼有关的事情。 “冬季试炼？我还没想过，可能去海边晒晒太阳吧，兰特岛怎么样？” “韦斯利，我听说行省东部靠近荆棘帝国的絮语森林最近盗贼横行，我们准备去那里试炼，你有兴趣去吗？” “算了，比起森林，我更喜欢海边??” “露西亚也一起去的哦。” “??我突然觉得冬天还是去森林合适，而且我也想看看盗贼是什么样子。”韦斯利一点没有节操。 “韦斯利大哥，我能和您一起去吗？”李察虽然想念父亲，但他还是更希望有机会去冒险。 “当然可以，叫你哥还有凯莉都一起去！” “我去干嘛，我还有工作。” “图书馆冬季就关门了，哪还有什么工作。去吧去吧，你不担心凯莉被人拐走吗？” “对呀，一起去吧。”露西亚也小声劝着。 唐纳内心也很想到处去看看，只是怕自己身份特殊，影响大家试炼，但在韦斯利等人的劝说下，他还是同意了，七人约定几天后一起出发，前往絮语森林试炼。 第二十一章 絮语森林 特李斯行省是帝国版图的东南角，六百年前，路易大帝正是从当时的特李斯公国横空出世，凭着卓越的军事天赋和强大魔法师的实力，统一了荆棘帝国以西，银雀花联邦以东的数十个小公国，缔造了幅员辽阔的费蒙帝国。史学家们声称路易大帝能够统一诸国并不是偶然，他的家乡特李斯行省是南方著名的粮食产地，物资丰厚，又偏于一隅，不用分兵对敌。 是的，行省南临遗忘之海，东面与荆棘帝国接壤于絮语森林，海上没有敌人，絮语森林更是如此。 絮语森林的面积几乎与整个特李斯行省相当，森林深处一年四季都盛开着一种叫做迷途花的黄色小花，它的花粉有强烈的致幻作用，一旦闻了迷途花香，就会神智混乱，可能再也走不出森林。 森林的边缘地带，由于人类活动，迷途花已经极为罕见，但假如稍稍深入森林，仍旧会产生幻听，仿佛有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遇到这种情况，经验丰富的猎人就知道该往回走了。 絮语森林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这是七人试炼小队在出发前，收到的试炼任务说明上看到的，住在森林边缘的本地的居民可不认同这种说法。 “森林里住着女妖，女妖会唱歌，把小孩儿骗到森林深处去，尼娜可千万别离开爷爷太远。”老猎人乔伊将烤熟的羊肉喂到孙女嘴里。 乔伊是唐纳一行请的向导，他一辈子都在这一带打猎，经验丰富，火堆上正烤着的羚羊，就是他下午打到的。三年前妮娜的父亲病逝，母亲改嫁，此后祖孙俩人一直相依为命。 “女妖会吃人吗？”尼娜今年才五岁，这个常常听到的故事对她还是很有威慑力。 “女妖不吃人，是要找人陪她们玩，但是她们会让你陪她们玩很多年，等尼娜回来的时候，爷爷都死啦??” 尼娜哇得哭出声来。 “女妖很漂亮吧？”露西亚看不得乔伊这么吓尼娜，虽然她也知道这可能是防止孩子走丢的好办法。 “当然漂亮啦。” “你见过？”韦斯利侧靠着，将手肘支在腰后。 “我可没见过，就算见过的人也不会记得，女妖有使人遗忘的魔法。” “那你怎么知道她漂亮，我看她一定是没人要的丑八怪，所以才需要骗人来陪她。” 露西亚瞪了韦斯利一眼，后者耸肩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唐纳借着篝火在阅读一本关于冥想法的书，这是他出来之前，问维克多先生借的。李察叫起唐纳身边坐着的凯莉，在一边上的空地上练了会儿剑，凯莉不是他的对手，这让他练得很不过瘾，但是又不好意思上去邀请罗杰。罗杰正和菲奥娜在讨论着什么，菲奥娜似乎一直在抱怨这里的环境。李察不明白，有肉吃，有帐篷睡，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今天是试炼小队进入絮语森林的第三天，传闻中的盗贼一个都没遇到，却在猎人乔伊的指挥下，合力捕获了一头引来盗贼的罪魁祸首：树鼠。 半年前，一个路过絮语森林的木系魔法师，偶然发现被猎人剥下后随手丢弃的树鼠皮是用来制作高阶木系魔法阵的绝佳材料。从那一天起，在这片森林生活里安居乐业了万年的树鼠们再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被闻讯而来的猎人们追赶得亡命逃窜。到现在，逃过捕杀的幸存者大多逃进了森林深处，树鼠皮也随着产量的降低涨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高价。 这一波猎鼠狂潮自然而然的引来了嗅觉灵敏的盗贼团，从此，猎人追捕树鼠，盗贼们追捕猎人，最终大多数财富反而落入这盗贼手中。 现在这张树鼠皮，正挂在营地中央最显眼的地方。在森林里跋涉了整整三天后，此刻，所有人都赞同韦斯利提出的这个以逸待劳，引盗贼上钩的办法。 唐纳赞同韦斯利的建议，只是觉得那块像旗帜一般高悬着的的树鼠皮，作为诱饵的迹象也太明显了，用它能够引来的盗贼，该是有多蠢啊。 不过事实证明，盗贼不但很蠢，而且没有耐心，当天夜里，他们就来了。 进入森林以来，第一夜由罗杰和菲奥娜守夜，第二夜本来该是韦斯利和露西亚，但露西亚认为剩下的唐纳李察凯莉三人战力太弱，所以安排了韦斯利和李察凯莉守夜。于是今晚，自然是露西亚和唐纳两人守夜。 深夜，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几乎要凝结成实质，在那实质般的黑暗中，不时传来兽的低吼，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帐篷里的人们已经沉沉睡去，身为魔法学徒的天才魔法少女，此时也有点害怕。身边的少年目视着火苗，眼神沉静，像在思考严肃的问题，他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啊？”唐纳蓦然转头，这几天除了研究冥想法以外，他时刻都在练习构建那个六元火球魔法，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听说你的家乡在兰特岛？” “对，行省南方的小岛，再往南就是遗忘之海了。” “能跟我说说兰特岛吗？” “不起眼的小岛，气候宜人，风景很美，居民淳朴得过头，时间在那里像静止了一样……” “真有那么好？” “呵呵，可能没那么好，不过谁能客观的描述自己的家乡呢。”唐纳一边说着，一边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木柴。 “我对兰特岛很好奇。” “去了多半要失望。” “……唐纳，我觉得相比韦斯利，你才像是一个诗人……” “看来我受韦斯利影响很深。”唐纳笑了起来，然后模仿韦斯利的表情说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是你的诗？” “哦，不，是另一个岛上的诗人。” “其实……我对你更好奇……”露西亚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那你更要失望。” 露西亚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你不够勇敢。” 在一段更长的沉默后，唐纳才回答：“勇敢和鲁莽常常难以分辨。” 然后，几位勇敢的盗贼，鲁莽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第二十二章 盗贼 维克多说的没错，魔法学院的学生都是带着度假的心态参加试炼活动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选错了度假的地点。 像几头懵懂的幼狮闯入恶狼四伏的草原一般，没有任何冒险经验的七人小队以一种无知无畏的姿势一头扑进了危机四伏的絮语森林。他们过于深入森林，又没有在营地周围设置任何预警的陷阱，负责守夜的两人，居然因为各怀心事而没有发现已经靠近的盗贼。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平时看似沉着的魔法天才少女，此时因为紧张，声音已经颤抖得根本无法顺利念诵咒语，情急之中取出的魔法卷轴又居然忘了释放，而是被当做武器扔向了盗贼。简直一团糟。 眼看身边的少女手足无措，手持钢刀的盗贼就要逼近，唐纳大喊一声敌袭，然后拽过那张树鼠皮，转身就往黑暗里跑，几个盗贼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等到李察等人听到声音冲出帐篷的时候，只看到露西亚一个人，呆立在那里，脸上快要哭出来了。 “哥哥！” “唐纳！” 罗杰和韦斯利分别拦住了冲动的李察和凯莉。在匆匆准备之后，六人点起火把，向露西亚指示的方向，一路寻找过去。罗杰和李察走在最前面，同为预备骑士的菲奥娜拖在最后，韦斯利在中间保护住凯莉和露西亚。 *** 已经记不清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多久，身后的盗贼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火把，凌乱的脚步夹杂着凶悍的呼喝声越来越近，面前的树影模糊难辨，耳旁隐约有女子说笑的声音，唐纳想起猎人乔伊的话，不能再往前了。 稍一犹豫，盗贼们就包围了上来。 “等一等，我知道你们要的是这个，我愿意交出来，如果你们不杀我，我想我的同伴们会愿意支付一点赎金的。”唐纳背靠着一棵巨树，将手中的树鼠皮举到高处。 直到这个时候，唐纳才看清，盗贼一共有六人，个个手持钢刀，个头明显最魁梧的那个似乎是头目。 “老大，让我宰了他吧，这小子带着我们跑了这么远，那几个小妞说不定都跑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盗贼愤愤地说道，“那个小妞刚才扔的那团东西，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是魔法卷轴，这几头羊看来挺肥的。” “你们动手我就把皮毁了！” “好，我可以不杀你??”盗贼头目冷冷说道，一边大咧咧地走到唐纳的面前，一把拿过他手中的树鼠皮，然后突然挥起钢刀像唐纳砍去。 他没有发现，唐纳的另一只手掌中，一直握着一个鸡蛋大小的蓝色火球，此刻他的刀还没落到少年的身上，对方挥出的火球已经飞到了他面前，他躲闪不及，火球在脸上炸开，尖叫声中，盗贼头目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这是唐纳蓝色的小火球，第一次显示出威力。蓝色是最纯粹的火元素燃烧时的颜色，难以想象的高温，带来远比一般火球骇人的杀伤力。 唐纳并没有停止动作，转眼又是四颗同样的火球在盗贼头目身上炸开。 “他没有念咒语！是一次性魔法道具！一起上，干死他！” 剩下五人在小胡子的鼓动下居然真的都冲了上来，一片刀光剑影，喊杀声中，唐纳心脏仿佛停跳，后背紧紧抵靠在树上，小腿忍不住颤抖。即使他的三元火球模型已经练习过上万次，又不需要咒语配合，但在面对围攻的惊骇之下，第一次施放还是失败了，第二次又失败，谢天谢地，第三次终于成功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盗贼，如果再晚一点点，对手的钢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一劈两半。 在成功施放出这个火球后，唐纳才得以恢复信心，施法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激发出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蓝色的火球几乎连成一束，从他手掌中向盗贼们扫射过去。 即使所有盗贼都已经变成尖叫的火柱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一口气施展了四十多个小火球。当最后一个火球飞出时，火神元被彻底耗尽，然后一阵难以抵挡的眩晕袭来，他昏迷了过去。 唐纳悠悠醒转时，身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女孩。 “你终于醒了。”女孩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唐纳。 “我睡了多久了？”唐纳觉得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朦胧，似乎是刚刚破晓。 “不知道啊，我刚发现你睡在这儿。” 唐纳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魔法学院的吗？”唐纳发现女孩儿身上是魔法学徒的打扮。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也是魔法学院的吗？”女孩好奇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漂亮，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我是学院图书馆的工人，你看到我的同伴了吗？” “我只看到你啊，我现在要回学院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说着，女孩拉起唐纳。 唐纳觉得双脚不受自己的控制，不由自主地跟在女孩的身后，亦步亦趋。女孩儿步履轻快，似乎很熟悉这里。 “我在学院里没见过你。”女孩说着，并没有回头。唐纳看着他的背影，在想对方为什么会给他这么奇怪的感觉。 “是吗？可能我不大显眼。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出森林？” “为什么要走出森林？” 女孩儿的话越来越奇怪，唐纳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可是大哥哥，学院根本没有图书馆啊。” 唐纳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称呼。 “你??为什么叫我大哥哥？” “你是跟爷爷一起抓树鼠的那个大哥哥呀。” 唐纳突然莫名惊恐，他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你是尼娜！？” “妮娜回去的时候，爷爷真的已经死了呢……大哥哥，我们是不是也死了？”这时，身前的女孩突然站定，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唐纳又一次昏迷过去，再一次醒过来时，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女妖。 （晚上九点左右，还有一章。顺便，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 第二十三章 侏儒与矮人 “喂，快醒醒！”朦胧中，唐纳觉得有一双手在摇晃自己。 再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张漂亮女人的脸长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唐纳想起昏迷前的遭遇，连忙手脚并用向后退去，“你还是尼娜？” “不，我是娜缇娅维达。”女人说话的样子很温柔，声音很好听。 “你就是那个女妖？” “娜缇娅，你确认这就是那个聪明小子吗？我看他怎么像个傻蛋？” 说话的是一个更奇怪的人，粗犷的脸上长满了胡子，却和身边的女人一样，都只有七八岁小孩儿一样高。 女人瞪了矮个男人一眼，继续对着唐纳说道：“我不是女妖，我是北方的侏儒族。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跌跌撞撞地往森林里走，看样子不大正常。 “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片森林有点问题，刚才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企图迷惑我，被我用斗气吓退了。”矮子声音气呼呼的。 “你们看到我的同伴吗？”唐纳担心李察他们找不到自己心急。 “看到了，放心吧，天已经亮了，他们不会有事的。”娜缇娅维达回答。 “我能冒昧问一下，您和您父亲也是来追捕树鼠的吗？” “哈哈，听听吧！娜缇娅，他说我是你父亲！哈哈，太有意思了！我喜欢这个傻蛋！” 娜缇娅维达不得不又瞪了矮子一眼，“哦，唐纳，你弄错了，艾达鲁亚是一个矮人，我是侏儒，我们不是一族人，事实上，我的年纪比他还要大一些。”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唐纳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们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们从多恩城赶过来的，好不容易赶到你们营地，又只剩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猎人和他的孙女，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你早就在森林里走丢了。路上那几个烧得不成样子的家伙，是你干的吧？小家伙身手不错啊……”矮人艾达鲁亚总是抢话，不过听了他的话，唐纳至少知道妮娜没有出事。 “请不要误会，我们最早是从那种奇怪的花纹剑打听到关于你的消息的，然后半个多月前，我看到了你的那篇论文，就是关于合成金属的那篇论文。”娜缇娅维达回答，她的声音总是不紧不慢，很有感染力。 “论文？为什么你们看到论文会想来找我，难道不该去找维克多教授吗？” “唐纳，你才是提出实验设想的人，不是吗？再联系到那把千锻剑，我们当然能够得出结论，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想法。” “那你们这么着急的来找我，是为了……” “你难道不知道矮人国和人类的关系？”娜缇娅维达疑惑地问道。 然后，唐纳从侏儒女子的口中，听到的地理知识，解决了他一直以来关于那句骑士向北、法师向南的疑惑。 “世界是一个斜坡……”温柔舒缓的女声中，一幅奇异的地图仿佛在唐纳面前展开。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斜坡，从南方天国向北方地狱一路倾斜，赫尔斯大陆恰好位于斜坡的中央地带，在赫尔斯大陆的东西两个方向，和赫尔斯大陆同样的坡度上，还有几片大得多的大陆。这些位于斜坡中央的大陆，被统称为中土世界。 赫尔斯大陆以南，过了遗忘之海，就是魔法大陆，那里魔法元素浓郁，是精灵、魔兽和人类混居的地区，也是七大魔法圣院所在地。魔法大陆再往南，是龙栖之地，据说过了龙栖之地就是天国。 而赫尔斯大陆以北是被称为混乱之地的人类联邦，那里没有国王，也没有贵族，因为魔法元素稀薄，魔法师非常罕见，所以混乱之地的人类联邦也被称为骑士联邦。 沿着斜坡再向北，过了诺蒂斯山脉，就是是矮人和侏儒的国度，也就是人类口中的污秽之地，矮人所说的极北之国。极北之国环境极其恶劣，没有任何魔法元素存在。但是，就像神或者魔鬼开的一个玩笑，那里偏偏是魔法晶石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事实上，到了现在，那里已经是唯一还能够开采出魔法晶石的地方了。 据说数万年前，并没有矮人的国度，是人类奴役矮人，将他们全部赶到了那片所谓的污秽之地去采矿，因为只有矮人，才能忍受那里恶劣的环境。而侏儒族因为长得和矮人一样矮小，也同样被殃及。在数万年里，矮人和侏儒不断深入北方，终于在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到达的极北之地，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国度。极北之国无法种植粮食，但是他们有魔法晶石，可以通过贸易获得粮食。除此之外，矮人还擅长打造兵器，侏儒族中更是出现了大量的工程学天才。于是在和人类的贸易中，兵刃、铠甲和各种器械渐渐取代了魔法晶石，成为极北之国的重要资源。 极北之国再往北，就是传说中圣骑士的修行之地勇气荒漠，那是只有圣阶的骑士才能到达的地方，数万年来，曾经到过那片神秘之地的，不超过十人。 至于勇气荒漠再往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魔鬼出没的地狱了，从没有人达到过那里，也没有人知道魔鬼是什么样子。 “世界是一个斜坡？那海水为什么不顺着斜坡流向北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说那是因为被中土大陆挡住了。” “中土难道是一整块大陆吗？赫尔斯大陆东西方向上不是海吗？” “你这小子话怎么这么多？哪有那么多的海，索尔克大陆、费蒙大陆和多隆大陆之间都是澡泽地！”矮人艾达鲁亚在旁边已经听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不大能理解为什么娜缇娅维达要跟这个小子说这么多废话。 “好吧。那么，你们找到我是要阻止我在中土世界制造出足够优秀的兵器和器械？” “嘿，娜缇娅，这小子不笨哎！” “嗯，唐纳，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们的立场。” “让我背叛人类种族？”唐纳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唐纳，在数百万年前，日夜混沌和大洪水时期，人类、矮人、侏儒和精灵族都是平等的，正是我们各个种族的合作，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 “我想，现在我们还是平等的。”唐纳不假思索的说道，在他看来，各个种族平等是无需思考的事情。 “好的！好的！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娜缇娅的语调难得的有了变化。 矮人艾达鲁亚也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看向唐纳的眼神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絮语森林的坑，会在本书较后部分填上，并不是故弄玄虚。稍微提示一下，森林里确实有一个神秘的魔法学院……继续求推荐、求收藏，谢谢各位！） 第二十四章 森林会谈 “唐纳，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中土世界也能制造出优秀的武器，甚至再也不需要购买我们出产的武器了，会发生什么？” “魔法晶石会涨价。”唐纳脱口而出，答案显而易见，矮人需要购买粮食，武器卖不出去，只能把晶石卖得更贵。 “晶石会涨价？哦，对的，会涨价，太好了，你比我想象得更聪明！那么如果人类，特别是魔法大陆的人类不能接受晶石涨价的条件呢？” “只能接受啊。哦，除非……除非发动战争。” “你说的非常对，除非发动战争。哦，在我看来，是一定会发生战争。三千年前，因为人类对于魔法晶石的索求无度就发动过战争。矮人、侏儒和人类都为那场战争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争之后，签订的晶石配额条约保证了三千年的和平，而极北之国也不得不又往北拓展了疆域，以挖出更多的晶石。” “所以，如果武器贸易出了问题，配额条约就可能作废？” “没错！太对了！我们太需要粮食了！你知道吗唐纳，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在极北方开采，那里太艰苦了，即使有充足的粮食，还是会不停的死人。”娜缇娅维达神情痛苦，语气哀伤，唐纳觉得那样的悲伤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明白了！我想你的说法是对的，保证贸易的平衡是有必要的。我为自己无意中对你们造成的影响表示道歉。”唐纳被对方说动了，对极北之国的处境有些同情。 娜缇娅维达和艾达鲁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愕。他们在此之前，绝没有想到，谈判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如果不是考虑到侏儒对于智慧的崇拜，艾达鲁亚甚至会提出直接干掉这个小子，一了百了。 “那么，你们是从极北之国赶过来的？” “哦，不，我是常驻费蒙帝国的贸易大使，艾达鲁亚是我的武官。” “原来是大使大人啊。” “请不要这么客气，费蒙帝国只是个连神子都从不光顾的小国，所以我在极北之国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而已。” 费蒙帝国只是个小国，这让唐纳觉得有点难以消化。 “我觉得，您可以将精力多花一些在学习魔法上。”娜缇娅维达想起自己预期中会提出的那个建议，她已经不自觉地换了称呼对方的方式。 “嗯，你说的对。” “可是，据我所知，您还不是特里斯魔法学院的正式学生。我觉得这个情况必须改变！当然，我是指如果您愿意的话。” 唐纳思考着对方的建议，他最近的魔法学习进度确实慢了下来，魔法模型、冥想法还有魔法阵的知识，都需要大量时间的正规学习才能获得，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千锻剑的事情，还有我和维克多先生的那篇论文所造成的影响，还有办法挽回吗？” “这个您放心，论文我们已经通过在博物协会那里的影响力收回了。千锻剑那边，我们准备收购对方的工坊然后停工，还会给予对方专营矮人兵器的补偿。哦，我看到了工坊里的那台机器，听说也是您设计的，实在是伟大的创造，其中有一些细节，对于我们的工匠会是极好的启发。您不介意我把它运回极北之国吧？” “这样的话，对于默克尔先生也有交代了。哦，那台机器你们随便处置。”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您会不会同意。”娜缇娅有点犹豫的说道。 “什么想法，你说说看？”唐纳还在想关于怎么补偿默克尔的事情，这次回去得去问一下。 “我想在多恩城设立一个实验室，您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来指导，您看可以吗？” “实验室？” “对，我们在中土世界也有一些实验室，另外，我们也会收购一些特别的发明和创造。” 唐纳随口答应了，他想万一自己要做些什么，通过侏儒的实验室应该会简单一些。 这场被后世历史学家称为“森林会谈”的谈判顺利地结束了，过程极为简短，此时谈判的双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在艾达鲁亚的带领下，三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李察一行，两位北国来客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而是轻声和唐纳道别后悄然隐去。 经过了一整夜不停的跋涉、呼喊，除了实力已经接近正式骑士的罗杰，其他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提出要停止搜寻，即使一向娇滴滴的菲奥娜，此时也咬牙坚持着，因为大家都知道，唐纳是为了众人的安全，才冒险引开盗贼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不详的预兆。李察和凯莉的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唐纳遇害的后果。 露西亚一直被自责煎熬着，如果自己能冷静一点点，只要施展出一个魔法，就有可能吓退那些盗贼，或者只要自己记得施放那个魔法卷轴，而不是慌乱中将它扔出去，唐纳就不用冒险。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自己的失误，那个少年可能已经永远地从世界上消失了。他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兰特岛的话，还有那句诗，仿佛还在耳边，他安静的笑脸，刚刚还在眼前。在危险来临时，他远比自己冷静，他引开了那些盗贼，可夜晚的森林是那样的黑，他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冲进那黑暗中去，他一定也害怕过，被盗贼追上时，他会求饶吗？盗贼会放过他吗？不，他一定不屑求饶，就像他面对卡尔他们时一样…… “喂，你们别这么丧气好不好？唐纳是不会被几个小毛贼杀掉的！他才不会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喊了一夜唐纳名字的韦斯利，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声嘶力竭。罗杰走上去想要给他一个拥抱，韦斯利倔强地推开他，扭过头去，他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有人准备了早餐吗？” 二十五章 情敌 清晨，凯莉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尖顶，她花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那是自己帐篷的尖顶，这里是絮语森林，试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自从唐纳引开盗贼那天开始，她总是睡得不好，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虽然在那之后，营地的附近已经布上了大大小小无数的陷阱，再也没有盗贼出现过。 还在兰特岛时，凯莉就知道，唐纳是不同的，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东西。从夏天开始，那些不同慢慢显示出来，到现在，早已超出了凯莉的预料。尽管她不知道博物协会是什么，但是来自兰特岛的十七岁少年，成为了大陆某个协会的荣誉理事，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勇敢。在生死一线之间，为了伙伴的安全而甘愿冒险，这不正是骑士精神吗？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又正在接受骑士教育，对这种品质简直丝毫没有抵抗力。 凯莉注意到，那个叫露西亚的女孩子近来有意无意的，总是在接近唐纳，她知道唐纳喜欢魔法，就故意找些魔法话题来说，这种时候自己根本连话都插不上。凯莉觉得那不止是感激他那天的举动这么简单。 昨天，三个女孩子终于忍受不了身上的汗味儿，在林地附近的溪水里洗了澡。四个男孩儿负责保护、望风。洗到一半的时候，韦斯利故意大喊：“唐纳，你不要拦住我，我就看一眼。你放心，我只看露西亚，不看凯莉！” 即使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女孩子们还是忍不住躲进冰冷的溪水里，只留三个湿漉漉的脑袋在水面上，直到罗杰笑着喊道：“放心吧，有我看着他呢。” 洗澡的时候，凯莉一直在暗自比较三人胸部的大小，最后得出了令她沮丧的结论。菲奥娜和露西亚的胸部都比她大。不过她很快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年纪最小。 “马上就会比你们都大??可是，唐纳他会不会等不及呢？真是苦恼啊??以后要吃多一点才行，吃什么会长胸部呢？”少女脸上表情变幻着。 每天下午的狩猎是大家最乐衷的活动，乔伊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再隐蔽的兔子窝，也躲不过他的眼睛。他比骑士学校里丛林寻踪课程的老师办法还要多，凯莉觉得真该把他请去学院授课。 自从凯莉亲眼看到露西亚的冰矛把一只野兔彻底冰了起来之后，每晚李察向罗杰讨教时，她也会鼓足勇气上前请教。 “唐纳发呆是总是看着妮娜，他一定很喜欢小孩子！” ***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露西亚就听到凯莉帐篷里有些动静。 “她又做噩梦了吧。” 自从那天之后，露西亚守夜时，常常能听到凯莉帐篷里传出惊醒的声音。菲奥娜告诉露西亚，搜寻唐纳的那晚，她在队伍最后面，看到凯莉整个晚上都在流泪。 “她一定很喜欢他。” 然后，露西亚想起找到唐纳时的情景，哦不，是唐纳找到大家时的情景。 “在那种时候问有没有早餐吃，鬼都知道是为了缓解气氛，太刻意了。” 唐纳说，那晚自己藏在一个树洞里躲开了盗贼，甚至还在树洞里睡了一觉，直到天亮才回来找到大家。 露西亚为此还很气愤：大家那么辛苦找你，为你担心了一整晚，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在树洞里呼呼大睡。 唐纳只好笑着说，树洞里睡得并不舒服。 那天之后，唐纳对露西亚还是老样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让露西亚很不舒服，可又没法发作，总不能说“我那天为你担心的哭了”吧？ 于是，露西亚发现自己变得特别爱跟唐纳作对，他想安静地看书，自己就偏要跟他说话；他要睡觉，自己非要拉他起来守夜；他开玩笑，自己偏不笑；他严肃，自己就偏要笑。 终于有一天，露西亚发现不对劲：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家伙了！她做的这些，都是在想办法让唐纳重视自己。 她受不了唐纳和自己保持距离，可她又做不到像凯莉那样主动表明心迹。她早已习惯了男孩儿们会主动接近她，现在轮到她想去接近唐纳，却一筹莫展，一点点努力，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可她又不可能像韦斯利那样厚着脸皮，所以只剩下一个办法，也正是她在做的，就是故意和唐纳作对。 一旦发现问题所在，聪明的少女立刻做出了改变。她知道唐纳对魔法感兴趣，就有意无意的和对方聊魔法话题，从冥想法到魔法模型，从精神操控力到元素感知。随着话题的深入，露西亚发现唐纳的魔法知识积累超过她的想象，她必须要好好回忆一下，才能回答对方的问题，到后来，在精神操控、元素感知等方面，露西亚甚至从对方那里得到不少启发。考虑到唐纳才接触魔法不超过四个月，露西亚也被他的理解力震惊了，不过想到对方了解的毕竟都是理论知识，并没有实际开始学习魔法，她才稍稍安心。当然，如果她知道唐纳在三个月前就晋级魔法学徒了，一定会为自己魔法天才少女的称呼感到羞愧的。 这些努力是卓有成效的，现在露西亚和唐纳已经会互相热络地打招呼，甚至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第一步，先变成朋友，完成！” 露西亚发现，凯莉近来有意无意的在注意她，她是怕唐纳被抢走吧？可唐纳又并不是她的。 “谁让你花了这么久都没成功的？”露西亚很快就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唐纳这家伙最近老是盯着妮娜看，该不会是喜欢这么小的吧，哼！” *** 没有人注意到两位情敌的小小心思。唐纳回返营地后，发现妮娜并没有任何意外，还是快乐地跟在爷爷脚边，知道自己之前的经历只是一个梦。也许就像矮人艾达鲁亚说的，森林里确实有奇怪的东西，但那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接触的，唐纳只能把这份好奇心压抑下来。 七人小队的试炼活动从突发事件之后，又恢复到度假状态，盗贼再没有出现过，不过和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没有关系，是艾达鲁亚临离去前，把附近的所有盗贼都清理了一边。 二月底，天气稍稍转暖，为期一个半月的试炼终于结束。 二十六章 魔晶 费蒙帝国帝都，科恩纳斯古城上万年的历史中，一共被攻陷过六次，每一次，占领者都会将城墙砌得更高，所以古城的城墙从下往上看，颜色由深变浅，依稀能分出七层，最上面颜色最浅的，就是六百年前路易费恩大帝占领后加建的。 蓝丝带般美丽的波尔河从古城中央穿过，将城市分成东西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区。事实上，波尔河两岸历史上确实曾是两个不同的城市，东岸叫做科恩城，西岸则是纳斯城，而现在，人们不再如此区分，而是以上城、下城称呼它们。 位于东岸的上城，是贵族居住区，辉煌的费恩皇宫就坐落与此。 奥斯顿费恩并不是一位勤政的国王，即使帝国首相亚德里恩公爵每月能见到他的次数也很有限。但是今天，公爵大人觐见的时间显得有点长，陛下甚至罕见的屏退左右，这让守在门口的禁卫骑士们有些担忧。 “这次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已经躲了好几次了，不能再拖了，你们到底打听出来没有？”奥斯顿费恩大约四十对岁，一头红发打理的非常细致。 “陛下，现在只知道一个月前，那女人和她的武官去了一次南方，回来后就说要觐见陛下，实在不清楚她又要搞什么鬼。” “不会是晶石的事情吧？再过几个月，神恩就要降临，这次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陛下放心，实在不行，就削减各魔法学院的配额。” “再这样削减下去，帝国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差，恐怕不用等神罚降临，西边那条恶犬就要咬上来了。” “陛下深谋远虑！” “哎……那就安排在明日吧，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去了。你们啊……何时才能替我分忧。” *** 特里斯魔法学院，维克多教授的实验室。 唐纳从絮语森林返回学院，正是冬季开学前的最后一天。路过多恩城时，默克尔先生的父亲克里夫巴克先生出面宴请了唐纳和李察，席间唐纳终于知道娜缇娅维达将整个南方三省的矮人兵器专营权，都给予了巴克家族。这对于巴克家族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难怪克里夫老先生也要亲自出面宴请。默克尔悄悄告诉唐纳，父亲已经决定，保持之前的比例，唐纳依然会得到专营矮人兵器的三成利润。除此之外，默克尔还转交了矮人购买那台简易锻床的报酬，一百颗魔法晶石。 现在这一百颗如同蓝钻一般的魔晶，就在唐纳的贴身口袋里。 “维克多先生，是不是只要交得起学费，不管是谁，都可以在魔法学院学习？”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每年两千金币，谁都可以来。” “贫民也可以？” “你疯啦？贫民哪儿来这么多钱？” “先不管这个，我是说原则上，是不是只要交得起学费，贫民也可以？” “当然啦！”维克多随口回答。 “这些够吗？” 维克多目瞪口呆，唐纳摊开的手心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一大把魔晶，不知道有多少颗。 “你那儿来这么多钱？”维克多教授一把把唐纳手里的魔晶抢了过来，仔细清点“一颗，两颗……” “我出售了一项发明。” “四十六颗！比我一年的配额还多！” “……还有一些。”唐纳小声说。 维克多一边把魔晶小心地放回唐纳手中，一边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小子，太气人，你又发明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个冤大头出了这么多钱？” 唐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您看，这样的话？我可以上魔法学院吗？” “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唐纳闻言，将杯中的果茶一饮而尽，下楼去了。 “虽然晚一些了，但这小子一定可以的！”直到唐纳走后，维克多的脸上才露出欣慰的笑。 次日一早，唐纳向弗吉尔先生请假后，找到维克多，后者带他去了院长办公室。 这是唐纳第一次看到魔法学院院长，德维斯博格先生，院长大人一头白发，显得很苍老，而且好像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唐纳怀疑开门之前，他正在办公室里睡觉呢。 由于现在不是正常的夏季入学时间，申请入学属于特殊事件，院长大人例行公事，让助手去召集几位校务委员。从院长和维克多说话的口气看，两人关系不好的传言恐怕是真的。 没多久，院长助手就请来了四位委员。看到朱迪教授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唐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维克多教授提出，这位……”院长大人低头看了看桌子上刚刚填写的表格，“唐纳维恩，申请冬季入学，各位看有没有问题？” “我有问题！”果然，朱迪教授有问题，“院长大人，这个唐纳维恩是学院图书馆的工人，我可听说，他品行不端！” “品行不端？”院长大人抬眼看了下朱迪。 “是的大人，他在图书馆期间曾有偷书的丑闻……虽然后来有维克多帮他洗清了，但是据说他还挑拨学生决斗，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 “朱迪，这些误会难道不是都已经澄清了嘛！”维克多说。 “我看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无缘无故的丑闻吧……院长大人，据我所知，唐纳维恩只是一个贫民，他准备怎么支付学费呢？” 德维斯院长又低头看了一下申请单，“哦？上面写着是用魔晶支付。”说到魔晶时，这位老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帝国每年为魔法学院提供固定的魔晶配额，在配额内可以公价五百金币一颗购买。如果有超出配额的需求，就需要暗地里去黑市购买，而魔晶的黑市价格早就高达上千金币了。现在居然有学生要以魔晶支付学费，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魔晶？院长大人，我很想知道，这位贫民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魔晶？” “他出售了他的一项发明！”维克多帮助唐纳回答。 “一项发明？哈哈，维克多，成熟一点吧！这个贫民，发明了什么东西，需要别人用魔晶来购买？除了矮人以外，你还听说过谁在交易时会支付魔晶？国王也不会这么奢侈的！” 唐纳觉得和矮人合作的事情，应该不说出来为妙，所以当维克多看向他时，他只能用为难的眼神回答。 “维克多，我刚刚查了最近的博物协会刊物，根本没有你那篇所谓的论文！你醒醒吧！关于这个唐纳维恩的一切都是个骗局。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贫民就是个奸诈的骗子！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他入不入学的问题，而是要赶紧清点一下学院的魔晶储备吧。” “这女人真够麻烦的。”唐纳无奈的摇头，看来矮人支付魔晶是为了表示诚意，可为什么没人告诉自己支付魔晶会引起误会呢，论文被收回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跟维克多教授解释呢？ 正在唐纳头疼的时候，特里斯魔法学院沉静了数百年的传讯魔法阵响起启动的预警声。院长大人、维克多教授和四位委员齐齐色变，这个魔法阵的另一端在帝都科恩纳斯城皇宫之内，需要三十六位宫廷魔法师协作才能启动，每次使用要耗费不少魔晶，只有战争、天灾或者宫廷政变等最紧要的事务才会通过它发布。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传讯魔法阵居然真的被催动了，全校师生都在往它所在的广场前聚集，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传讯 科恩纳斯城，皇宫。 “奥斯顿陛下，您看上去不像是刚病愈的样子啊。” “哈哈，那是因为我看到大使您，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哼！这次过来，我是要跟陛下谈一下魔晶配额的问题。” 国王的脸一下子哭丧起来，“大使，配额不是三年前刚调整过吗？再调整下去，我怕粮食生产……” “您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们今年一定加大粮食产量！配额……上次已经调整不少配额到荆棘帝国去了，再调整下去，赫尔斯大陆上一家独大的局面，对您这边也不好……对了。均衡！您说过，大陆均衡才是符合您们利益的！” “陛下，您误会我了。我不是要削减费蒙帝国的配额，而是恰恰相反！” “相反？您是说……要增加配额？！”奥斯顿国王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近一百年来，因为荆棘帝国一直致力于开垦农田，粮食产量节节攀升，费蒙帝国的魔晶配额也就一路被削减。虽然本国境内也一直在鼓励开拓耕地，可是帝国人口远比不上荆棘帝国，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没错，本来是要增加配额的，现在有点晚了。”娜缇娅维达吊着国王的胃口，她深知谈判的技巧。 “大使，您不要再开玩笑了，只要能增加配额，什么代价，我们都可以付出。” 娜缇娅维达，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缓缓道：“我本来想通过陛下送一样礼物给我的一位朋友作为惊喜。可现在，说不定他已经不需要这个礼物了。” “怎么会不需要呢？一定还需要的！礼物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您要送什么礼物？珠宝好不好，我把王后最好的珠宝送给她？或者马？把我的那匹马送给她怎么样？或者魔法杖好不好？我祖父的那根魔法杖？”国王此时的表现简直像兜售货物的小贩。 “说不定还来得及。陛下，今天是帝国各大魔法学院冬季开学的第一天？” “第一天？是第一天吗？亚德里恩，是第一天吗？有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第一天？”皇宫大殿内，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问旁边的人，是不是第一天。不一会儿，宫廷法师求证后告诉国王，是的。是第一天。 “那就好……” “对！那就好！那就还来得及！”国王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还来得及。只要来得及，配额就能上调，帝国就有救了！ “可是……恐怕还是来不及了，从帝都出发，最快的信使也需要十天才能到达特里斯行省……早一点见到国王就好了……”娜缇娅惋惜地说道。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亚德里恩，最快的信使难道也需要十天吗？帝国有那么大吗？” 亚德里恩很想提醒国王，他的话有点失态了，但是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 “陛下，用白头信鸦的话，明天就能到了，就是不知道大使阁下要送过去的礼物，信鸦能不能带的动。” “对！用信鸦就来得及！大使阁下，礼物是什么？”国王情急之下，居然跟亚德里恩一样称呼娜缇娅维达阁下，这显然不合规矩，但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提醒他了。 “我要送的东西很轻，但是明天也来不及了。” “一定要来得及！想什么办法都要在今天送过去！谁还有办法？” “要么……用两只白头信鸦送？” “白痴！”国王用自己的权杖狠狠敲了过去，禁卫骑士长为自己的智商付出了代价。 “陛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联系到特里斯魔法学院，但是要送东西过去，恐怕还是不行。”宫廷法师突然想到皇宫内设置有紧急联系各地魔法学院的传讯法阵。 奥斯顿国王用一种类似乞求的眼神看着娜缇娅维达，直到后者渐渐嘴角上弯，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我就知道陛下一定有办法的，我要送的礼物，只需要传讯就行。” *** 特里斯魔法学院。 传讯法阵的鸣笛声已经响了五分钟了，这段时间是用来为两地魔法阵沟通预热的，同时也正好为学院方面集合预留了时间。一旦传讯法阵启动，必须保证全校所有师生都能听到帝都传来的重要讯息。 “所有人注意！一会儿将会有极重要的讯息发布！注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慌乱！”院长已经站在传讯阵前。 唐纳跟随维克多一行，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一身布衣非常显眼，露西亚和韦斯利一眼就看到了他，走上来跟他打招呼。德维斯院长看到韦斯利走过来，向他点了点头，后者视而不见。 “你最好别走开！魔晶的事情，不会让你蒙混过关的，别以为发生了大事情，你就可以开溜。我盯着你呢！”朱迪狠狠瞪了唐纳一眼。露西亚和韦斯利都听到了她的话，不知道唐纳又怎么得罪她了。 唐纳觉得自己站的位置有点太显眼了，准备退到人群外围，刚走出人群，被身后一个人揪住，“姑妈，他要逃跑！” 是卡尔的声音，他刚才听到了朱迪的话，又见唐纳从人群中退出，就一把揪住了唐纳。 露西亚和韦斯利上前分开撕扯着的两人，朱迪远远看见，也迎了上来。 “你凭什么说我的魔晶是偷的？”唐纳实在被这对姑侄搞得有点烦了。 “我现在就是怀疑你的魔晶是偷来的，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偷的？”朱迪冷笑着说。 “那我现在怀疑你是个男的，卡尔是你的男朋友，你也证明给我看一下？” 韦斯利哈哈大笑起来，露西亚也忍不住捂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唐纳还击。 朱迪脸色铁青，双手徒然伸出，木系魔法，青藤缠绕。唐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密密麻麻的藤蔓已经将他紧紧裹住。随着朱迪的双手扭曲，藤蔓变得越来越紧，被缠住的唐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在干什么？！”维克多这才看到这一幕。 “放心吧，不会弄死他，我要给这个卑贱的小子一点教训！” 就在这个时候，传讯阵的鸣笛声戛然而止，法阵中传出颇有威势的男子声音。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广场瞬间肃静。 “特里斯魔法学院全体，我是奥斯顿费恩，你们的国王。” 天呐，是国王陛下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露西亚眉头轻皱。 “今天是学院开学的第一天。”奥斯顿手里拿着的是礼官刚刚匆忙撰写的稿子，“我要在这里表彰一位杰出的少年！”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耗费大量魔晶，三十六位宫廷魔法师协作启动的传讯法阵，是为了表彰一位少年？！他做了什么？挽救了世界吗？ “这位少年为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奥斯顿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不过只要能提高魔晶配额，就是最大的贡献！ “但是，他现在在学院的身份，与他所作出的贡献，严重不符！这个情况必须立刻改变！”最后这一句，礼官直接引用了是娜缇娅维达的原话。 身份不符？所有人都在疑惑，学生的身份不符合他的贡献，难道直接让他做老师？这也太乱了吧？国王到底说的是谁？ “我以帝国国王的身份，命令特里斯魔法学院，立刻招收唐纳维恩为学院学生！不可延误！哦，如果唐纳已经入学了，那么我在此向他表示祝贺！”这是什么狗屁稿子，奥斯顿瞪了一眼礼官。礼官觉得很冤枉，大使说的那些话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能写成这样，已经颇费脑筋了。 广场上一片寂静，这位正被国王表彰的杰出少年，还被朱迪的藤蔓魔法紧紧缠绕着。朱迪在听到国王说出唐纳维恩的名字时，就已经呆若木鸡了。 她口中卑贱的贫民，居然是国王要耗费巨力特意表彰的杰出少年！这个少年为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她刚才一直在声称对方是骗子，是小偷。甚至，自己还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朱迪浑身僵硬，面无人色，甚至都忘了收回她的藤蔓魔法。站在他身边的卡尔再没有平时潇洒的样子，双腿瑟瑟发抖。 “唐纳同学，现在你的朋友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唐纳？唐纳？”传讯法阵中传来娜缇娅维达的声音。 “为什么没声音，这个魔法阵是不是坏的？”娜缇娅维达问国王的话，也一字不漏的传了过来。 德维斯院长见到这一幕，赶紧冲上来，一把将朱迪伸出的手狠狠劈开，然后从迅速消退的藤蔓中拉起唐纳，将他送到魔法阵前。这一系列动作迅捷灵敏，和他之前昏昏欲睡的形象完全不符。 “娜缇娅维达？” “唐纳，怎么这么久？” “出了点意外。” “一个小礼物，希望你不讨厌。” “不讨厌，很及时，谢谢。”唐纳苦笑着说。 “其实，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什么事？” “我的两个女儿，从北方过来，应该快到多恩城了，希望你能帮我管教一下。” “女儿？要我管教？” “你见到就知道了，好啦，麻烦啦！”娜缇娅维达窃笑着说完，魔法波动渐渐消失，传讯结束。 所有人都大张着嘴，看着传讯阵前的唐纳，没有人能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一天是三月一日，唐纳维恩正式成为特斯里魔法学院学生。 （两件事情：一是本书已进入签约程序，马上就会签约，各位不用担心签不了约而导致太监；二是笔者病倒了，扁桃体肿得像乒乓球，本来还想稍稍爆发一下，这样一来，保持不断更已经很辛苦了，各位见谅！还是要厚着脸皮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二十八章 萝莉 收到了国王陛下亲自下达指令后，魔法学院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当即为唐纳办理了入学手续，又在宿舍区为他安排了显然过于豪华的单间宿舍。 唐纳评估了自己的学习进度，请求学院将自己安排在三年级，这一要求当然也立刻被准许，没有人对唐纳的魔法基础提出疑问，甚至连学费也没被提起过。不过唐纳还是老老实实的请维克多先生转交了半年的学费，两颗魔晶。 国王的嘉奖、学院的礼遇都没有给唐纳的心态带来太多的影响。在他看来，无论遭遇何种际遇，都比不过十年前那次不可思议的穿越。 于是，唐纳以旁人难以理解的平静姿态，接受了身份的突然改变，从不名一文的学院杂工，到极受重视的明星学生。也正是他的这种平静与低调，让人们得以暂时忘记那一天的震撼。 至此，唐纳终于得偿所愿，正式开始系统学习魔法。 三年级一百多位学生统一上课，并不分班，课堂气氛随意而轻松，授课的教授大多自顾自讲完拉倒，既不点名，也没有课后练习。出乎意料的是，绝大多数学生还是非常自觉的，唐纳猜测这和学院高昂的学费多少有点关系。 露西亚以帮助插班生为名，每堂课后总会单独和唐纳交流，这个举动造成了两个后果，一是客观上帮助了唐纳跟上授课进程，二是让他成为了所有三年级男同学的眼中钉。 每天下午，唐纳还是会出现在图书馆，和韦斯利一起看书，交流心得，有所不同的是，清洁工与诗人组合随着成员身份的改变，以及新成员露西亚的加入，成为了更惹眼的三人组。即使露西亚就在身边，韦斯利还是会时不时的向不同女孩出击，露西亚甚至也开始为他出谋划策，但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十天后，唐纳收到了娜媞娅维达的来信，三月中的假期，他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对方在多恩城新设立的实验室。在那里，唐纳终于见到了娜媞娅维达的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艾莉曼达和艾莉蜜娅。和孩子身体、成年人脸庞的娜媞娅维达比起来，这对姐妹看上去就很正常，完全是精致可爱的普通六七岁人类孩子的模样。 “艾达大叔，他怎么这么年轻？看上去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嘛。妈妈是不是又骗人？” “艾达大叔，他真的是魔法师吗？怎么不戴那种尖尖的帽子。” 矮人艾达鲁亚想必是跟来负责两个女孩儿安全的。 “谁告诉你们魔法师戴尖帽子的？一定又是哪本乱七八糟的书上看来的。”艾达鲁亚总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唐纳，娜媞娅给你的信上说了吗？这两个小家伙是过来给你当助手的。” “这个……她们俩也太……年轻了吧？实验室里挺危险的??” 实验室当然不至于很危险，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就不一定了。不过这一次唐纳又判断错了侏儒的年龄。 “可是我们已经十六岁了呀，不比你年轻呢。” “对呀对呀，不要小看我们哦，我们是工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哦。” 十六岁了？唐纳疑惑地看向艾达鲁亚，后者向他点了点头，证实了姐妹的年龄。 “好吧，那么，我们来做些什么呢？”唐纳挠着头，他还是不能接受眼前这对小女孩儿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事实。 “这是你的实验室呀，妈妈只答应我们来做你的助手啊。” “对啊对啊，是你的实验室嘛。” 明明说话这么孩子气，还说不是小孩子。唐纳一边腹诽着，一边检查实验室的设备。 看来娜媞娅确实仔细看过维克多的论文，文中提到的一系列合成金属可能会用到的设备在这里全部配置齐全了，还包括一些唐纳从没有见过的金属加工器械，一定是娜媞娅看到那台锻床后，认为唐纳对制造机器有兴趣。 “可是我能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很有限啊……”看到对方刻意为他准备了如此豪华的实验室，唐纳有点过意不去。 “知道的知道的，唐纳是很厉害的魔法师，还要继续学习魔法的，妈妈说过的。” “唐纳大魔王只要安排实验计划就行啦。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啦！” “大魔王？” “厉害的魔法师，就是大魔王啊。” “对呀对呀，唐纳大魔王。” “你能不能别说对呀对呀了……” 唐纳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个小家伙弄晕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矮人艾达鲁亚。 艾达鲁亚对唐纳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索性走出实验室，还顺便把门关上了。 无辜又无奈的少年，两个眨着大眼睛满脸好奇的小萝莉，在这堆满稀奇古怪金属机器的实验室里，开始了他们第一天的工作。到傍晚的时候，唐纳终于弄清楚了所有机器的用处，这间归他使用的实验室，简直像个校办工厂，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火药，唐纳甚至会有想法，要造点热兵器出来。 休息的时候，唐纳问起极北之国的情况，通过两个女孩儿，他才终于知道那里为什么条件恶劣，原因在于重力环境。这个世界越靠近北方，重力就越大，现在最北方矿区的重力，只有强壮的矮人才能承受，侏儒只能生活在极北之国的南方。而人类骑士固然可以运用斗气抵御重力，但只有高阶骑士极充沛的斗气才能支撑这种持续的输出。 因为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了那里的重力，历史上从没有一个高阶魔法师到过极北之国。甚至听说，他们连骑士联邦都很少去。因为那里的重力也比中土世界要大得多。 “原来是重力，那么轻质的金属在那里应该很有用吧。”唐纳自言自语。 “可是，轻的金属太柔软啦。” “对呀对呀，太柔软了嘛，有什么用？” 轻就一定软吗？那可不一定。不过唐纳并没有和两姐妹争执，而是给她们安排了一个任务，将各种能够得到的金属材料，全部搜集一些来。 安排完这一切，他就离开了实验室。 李察得知哥哥入学的消息，欢呼雀跃，兄弟两人难得地在多恩城的酒肆庆祝了一番。 （严重感谢空灵一笑、零々幻灭·渊、生态正常的人类等书友投出的推荐票，也一并谢谢其他收藏和打赏的朋友，谢谢！） 第二十九章 新的冥想法 “最常见的冥想法是什么？哪位同学能告诉我？“ “薇薇安老师，构建魔法模型的过程，就是冥想的一种。” “露西亚，你说的很对，它们都是控制排列精神力元。构建魔法的过程也是冥想法，但它却不是一个好的冥想法。有谁知道为什么？” “薇薇安老师，构建魔法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施展魔法，而冥想的目的是提升精神力的总量和活性??” “露西亚同学，请你也给别的同学一点发言的机会嘛。那么有谁知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三十多岁，气质素雅的薇薇安老师扫视一圈，被她眼神扫到的学生纷纷低下头。 薇薇安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补充道：“构建魔法的练习是为了战斗准备的，所以要保持其他感官的敏锐，而有价值的冥想都是屏蔽感官，将全部意识都集中在神海之中的，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改造精神力。” 其实，三年级绝大多数学生都未能晋级低阶魔法学徒，自然还无法进入冥想状态，学院在这个阶段开设冥想课主要是教授理论知识，以及对各种冥想法作优劣比较，以便让有希望晋级的学生，早作准备。 “我们之前讲过，增加神元总量还是提升神元活性，是一个天平的两端，现在我来阐述其中的原理。通过冥想增加神元的方法，非常容易理解，就是挤压和分裂。我们知道不同性质的神元互相排斥，实际上，相同系别的神元也互相排斥，只是这种排斥只有当两个神元非常接近时才能感受到。我们在冥想时，如果将神元极度挤压，被挤压到一定极限的神元有发生分裂的可能，而分裂后的不完整神元会慢慢生长成完整神元，这就是冥想法增加神元的过程。但是挤压神元会降低神元的活性，使得魔法师施展魔法后的恢复时间变长。” “提升神元活性的方法也很简单，将所有同系神元保持相互位置不变，围绕着某个点转动，神海内会产生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缓慢提升神元的活性。不过这种变化的原理迄今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我们姑且遵循常规，将这种冥想法称为神元之舞。” “其实没有人能忍受长时间的单纯的挤压神元，神元之舞更是会把人搞得头晕眼花，所以绝大多数冥想法是这两者之间的平衡或协调。” “上节课，我们已经讲过如何进入深度冥想状态??那么有能力的同学，已经可以尝试一下，这两种极端的冥想法，当然，以魔法学徒的神元总量，不管哪种冥想法，效果都很有限，就当做是一种练习吧??” 唐纳在很早之前就听维克多先生介绍过冥想法，也通过阅读知道了几种实例，但直到听了微微安深入浅出的解释之后，才有了系统化的理解，这就是课堂学习的优势。 神元在挤压时会分裂，在规律运动时会产生某种特殊的场，这让唐纳想到了之前对于神元性质的猜测，虽然他无法证实这种猜测正确与否，但是利用神元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性质，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实验，如果成功的话，或许能够创造出一种新的冥想法来。 *** 初到魔法学院时，唐纳只在图书馆和维克多居住的小楼之间活动，所以他印象中的学院是清静安宁的，直到住进湖对岸的宿舍区后，他才看到了魔法学院更真实的一面，一个属于年轻人的世界。 宿舍区被分成两个部分，偏僻一些的位置，大片整齐的白色建筑属于一年级学生，这里被戏称为儿童度假区，因为这里每年都会送走所有人，迎来全新的面孔。 而在一年内凝结神元（或者自称凝结了神元）的学生，才有资格搬入正式的学生宿舍，也就是湖岸边的灰色建筑里。居住在这里的人数要比“度假区”少得多，但是面积却更大。 唐纳的宿舍就在宿舍区临湖的这一排中，这里的十二间宿舍虽然比不上之前维克多的小楼，但和其他宿舍比起来，已经足够宽敞奢华了。不过这些对于唐纳来说，都毫无意义。他在宿舍的所有时间，除了睡觉，几乎都在试验台前度过。 现在，唐纳刚刚完成了绘制图元的练习。最近半个月以来，他的精神力一直停留在每系一百七十多，再也没有增长过，晋级中阶魔法学徒的三百神元之限看来遥遥无期。唐纳不得不接受事实：和那些单靠绘制图元就可以晋级中阶魔法学徒的真正天才比起来，他的魔法天赋并不出色，之前奇迹般的成长，只是因为他解开了图元的秘密。 不过即使如此，唐纳还是每天足量绘制图元，他是在为绘制魔法阵做着准备。经过几个月的练习，现在他绘制图元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而且确如维克多所说，每画完一个，都能感受到手中传来的细微魔法波动。至于最初时那种走神的情况，再没有出现过。 唐纳放下手头的绘笔，翻转试验台上的沙漏，轻揉眼眶，靠上宽厚的椅背，又挪了挪身体，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他开始想象自己正身处兰特岛悬崖上那片熟悉的草地，想象着有轻柔的海风吹来，然后从足尖、指尖依次放松，直到四肢躯干都处于最松弛的状态。眼前是海岛上空蔚蓝的天，五色的神元在空中徜徉…… 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缤纷的神元之上，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深度的冥想。 唐纳先将鲜红的火神元均匀地排列在一个圆的范围内，然后让它们围着圆心转动起来，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圆心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靠近圆心的火神元开始变得更加活泼，好像颗粒变得更大了。 随着旋转的继续，唐纳马上感受到了薇薇安教授所说的眩晕感。他立刻停下来，接下来他要做一些新的尝试。 将火神元和水神元排列成两个互相嵌套的环，让它们围绕同一个圆心做方向相反的旋转。这很困难，同时控制两种神元，做截然相反的运动。不过对这种困难，唐纳早有预期。他并不急于加快速度，只是缓缓的控制着他们旋转，在能力范围以内一点点加速，一点点加速。很不错，几乎没有眩晕感。 速度慢慢加快，已经比之前单系神元更快了，唐纳知道，如果是单系神元以这种速度旋转，他早已经晕倒了，现在两个圆环的转动互相抵消，眩晕感大大减小。 不出所料，随着神元的旋转，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场，唐纳甚至能感觉到，这是两个叠加的场，分别是火神元和水神元各自的旋转产生的，而且两者互相并不干扰。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唐纳控制着外围的火神元环慢慢缩小旋转半径，继续保持着旋转速度。外圈鲜红的火神元环和内圈湛蓝色的水神元环越来越近，终于合成一体，红蓝两色神元在同一条环中按相反的方向急速旋转着。 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纳继续尝试，努力将红蓝交织的环变得更细密，最终几乎只剩下一条极细的紫环。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唐纳快要放弃的时候。 “轰”的一声。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冥想状态立刻解除，脑子像炸开一样疼。 剧烈的疼痛感渐渐缓解，唐纳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沙漏早已结束计时，至少两个小时过去。他忐忑地检视神海，不出所料，那里赫然多了数颗微小的神元碎片，红色蓝色各占一半，而完整的火系水系神元各少了一颗。 “果然，高速对撞的神元分裂成了很多块！如果薇薇安老师说的没错的话，那这些碎片，每一片都会长成完整的神元。” 此刻窗外夜色迷离，屋内的少年，刚刚创造了一种新的冥想法，这种冥想法最终被命名为“唐纳对撞机”，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第三十章 春日祭 赫尔斯大陆的春天是从三月开始的，为了庆祝播种，祈祷风调雨顺，每年在三月下旬会有隆重的春祭活动，魔法学院也会安排学生们到附近的农场参与春耕。但是完全由贵族子弟构成的学院学生，慢慢地将这项活动变成了一年一度的踏青，场所也自然而然的改为学院附近风景更好的山野。学院默许了这种改变，甚至不再进行组织，到最后，特里斯魔法学院的春日祭就完全变成了一项学生自发的松散郊游。 春天万物舒醒，也是少年少女春心萌动的季节。所以在这一天，女孩儿们都会精心打扮，男孩儿也会为爱慕的对象准备好礼物和传情表白的台词。但是盛装的人群出行到半路时，天空居然不识趣地下起蒙蒙细雨。 这场对于春耕颇有好处的雨，却给各怀心事的少年人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女孩们宽大的帽子只能挡住一张脸，不至于让细心擦上的胭脂化开，可漂亮的衣裙却很快被淋湿，变得皱巴巴的，裙角更是沾满了脚下溅起的泥点，闷闷不乐的脸又吓退了那些踌躇的男孩儿，等赶到了目的地，躲进能遮雨的棚子，已经没有半点游玩的心情了。 唐纳透过棚沿淅淅沥沥的雨帘，看着到处浸润在春雨中的山野、树林，有点怀念起兰特岛。岛上每年的春日祭并没有庆祝的活动，只是所有人都会到田间去帮助农户播种，铁匠家也不例外，如果遇上这样的雨，农户们一定很高兴，晚上会准备更丰盛的伙食招待大家。 “父亲这时候也在帮忙吧？兰特岛会不会也在下雨？晚上能有好吃的了。”唐纳心里想着，脸上不经意的笑起来。此刻，他神元内的那几块碎片经过几天时间，已经都长成完整的神元了。 “笑什么呢？”韦斯利正坐在他身边。 “想起兰特岛了。” “夏天一定要去看看，你可得好好招待我。” “没问题，就睡铁匠铺的火炉旁，我给你铺最软的柴草。”唐纳笑着说。 “只要你铺，我就睡。”韦斯利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喂，你有没有觉得露西亚今天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她今天不但打扮了，还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女孩子们今天不都这样嘛。” “你知道什么？她去年就没打扮，哦，不对，她去年根本没来。我听说她就是个修炼狂。她来春日祭干嘛？” “今年长大了嘛。”唐纳随口回答。 “唐纳，我觉得她有点问题，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你的毅力和耐心都到哪儿去了？” “去去去，我早就对她没兴趣了。我跟你打赌，她一会儿肯定会过来主动跟你说话。” “别拿我开玩笑了。” “你还怕吃亏啊？”。 “她也愿意睡柴草堆？” 韦斯利转头看了一眼唐纳，嘟囔了一句：“说不定人家愿意呢。”就不再说话。 “魔法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唐纳换了个话题。 “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唐纳推了韦斯利一把，后者哈哈大笑。 “在赫尔斯大陆，二十岁之前晋级正式魔法师就算天才，这样的天才每年都有。听说整个中土世界，每年有几百个这样的天才都会被魔法大陆接引过去。” “为什么要去魔法大陆？” “因为那里的魔法文明要发达得多，正式魔法师满地走，对了，据说魔法大陆有十几岁的青鸟法师。” “青鸟法师？” “就是四级以上的法师，因为从没有鸟能飞过诺蒂斯山脉，也从没有一个四级以上的魔法师到过诺蒂斯山脉以北。真不知道你的魔法文明课都是怎么上的……哦，对了，你没上过。” “十几岁就能到四级以上……” “别害怕，也从没有人在一百岁之前晋级七级魔法师，哦，除了神子以外。” “神子是什么？” “我现在理解你说兰特岛与世隔绝是什么意思了。各地的神殿会挑选有神性的小孩儿，每十年从中选出一个，接引到天国，在天国住满一年，就能成为神的牧人，每隔一百年会有一个天才儿童，能够在天国居住十年，成为神子，替神行走人间。现在世界上好像一共有八个神子，四十六个神的牧人。哦，神子也是魔法师，级别肯定超过七级，具体多少没人知道，反正又没人敢跟他们动手。” “怎么你对神一点不虔诚？” “我又不是国王，神恩也好，神罚也好，又不会对着我来。” “那这么说……半年晋级低阶魔法学徒很平常吧？”唐纳终于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半年低阶魔法学徒，在魔法大陆可能很平常吧，谁知道呢？你看着我干嘛？我可是花了快三年才做到……你不要告诉我你晋级了？” 唐纳轻轻点头。 “你是妖怪啊？”韦斯利噌得站起，失声惊呼，然后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赶紧坐下来。 唐纳其实半个月就晋级低阶魔法学徒了，但是那显然太不可思议了，他也不敢告诉韦斯利。 “你构建魔法了？哪个系的？” “六元火球比较熟练了，另外几个系的神元也有，但还没练习过。” “练习个屁啊练习？基础攻防模型是一样的，会一个系就是都会了！你老实说，你现在有多少神元了？” “一百八十……” “火系占多少？” “五系……都一百八十左右……” 韦斯利又站起来，这回还踹了唐纳一脚，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只当没看见。 “气死我了！太气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坐了下来，这次不再问了。 “那个……你有几系神元啊？” “没你多！”韦斯利恨恨地回答。 “到底几系？这个很重要。” “两系！” “我自创了一种冥想法，只要有两系神元，每次冥想好像都可以增加几个神元，而且还会提升神元活性。” 韦斯利转头盯着唐纳，仿佛今天刚认识他一样。 “正的假的？每次都行？” “应该是的，不过有点痛，晚上你到我宿舍来，我教你。” 唐纳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有点像拐骗少女的坏人，不过一向猥琐的韦斯利此时反而非常认真。 “唐纳，你们在聊什么呢？” 被韦斯利说中，露西亚果然走了过来，主动和唐纳说话。 第三十一章 传授 “唐纳说，让我晚上去他宿舍，要教我点很有用的东西，不过会有点痛。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去死吧！” 韦斯利故意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自己不要来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哦！哈哈，好啦，我不打扰你们了。” 露西亚在唐纳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一会儿雨景，然后忍不住开口：“韦斯利说的是真的？” “对啊……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象！” 那你骂他干嘛，唐纳心想，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再展开。 “为什么国王要嘉奖你？”这是露西亚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唐纳已经向维克多和韦斯利大概解释过娜缇娅维达的事情了。 “我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跟侏儒和矮人有关，我帮了他们一点忙。”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 然后，两人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雨没有要停的迹象，满眼都是浓郁的翠绿，远处山间隐约能看到雨水汇成的溪流。躲雨的少年少女们终于舒缓了心情，已经有人在互赠礼物，传递心意了。 “没有要送礼物的女孩儿？”露西亚还是先开口。 “在兰特岛上，今天所有人都会去帮忙春耕，晚上农户会请大家吃上一顿。除了新年，春祭这一天是我和李察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可以吃得很饱。”唐纳答非所问。 露西亚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你挨过饿吗？” 露西亚摇头。 唐纳笑笑，继续说：“你当然没挨过饿，那对你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就像我现在看着你们，也像看着另一个世界一样。” “可你已经走出那个世界了，你，还有李察，都不会挨饿了，不是吗？李察会成为一个骑士，罗杰告诉我他天赋很好。至于你，你难道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魔法师吗？你进入魔法学院不就是为了成为魔法师的吗？” “那就等我先成为一名魔法师吧。” 我会等着的，露西亚在心里暗自说道。 *** 天还没黑，韦斯利就敲开唐纳的大门，除了追求女孩儿以外，这是唐纳第一次见他这么积极。 “说吧，到底是什么方法？” “你先告诉我你两系各有多少神元。” “风系二百八，木系一百九。” “数量差的有点大，不过一百九足够了。” “你自创的冥想法真的每次都能增加神元？” “我三天里新增了火系十二颗，水系十三颗。” “天！真的假的？不管了，我试试再说！” 唐纳仔细地将冥想法过程介绍了一遍，韦斯利越听越惊讶，即使还没有尝试，他就已经看出其中的神奇了。 两种神元相向旋转抵消眩晕感其实是比较常见的方法，不过单纯提升神元活性的意义并不大，拥有两系相同数量神元的魔法师极少，而大多数时候，神元之舞也只是用于恢复被挤压得失去活性的神元。 将两种神元高速相对运行，用碰撞代替挤压，这是从没有人想到过的方法。 “同一种神元对撞行不行？”韦斯利立刻想到另一个问题。 “我试过了，没成功过，我估计是同种神元在距离极近的时候，斥力极大，比不同神元间的斥力还要大。所以使用这种冥想法必须要有两系以上神元。” “行了，赶紧试试吧！” 两人分别坐在房间距离较远的两个角落，同时进入冥想。 两个小时左右，唐纳脱离冥想状态，即使他对神元对撞的强烈反应已经有了预期，但还是很痛苦。 疼痛在几分钟后就消失了，然后唐纳一边休息，一边等待着韦斯利，整整一个小时后，韦斯利突然一声尖叫，然后捂紧脑袋。唐纳不去管他，让他自己慢慢恢复过来。 “靠！风系多了四个，木系多了三个！太牛了！唐纳，这太牛了！哇，好疼……”韦斯利放弃了站起来的努力，“只要保持这个速度，一年之内就能晋级正式魔法师了！想想就激动！” “我算过，如果按照每次增加四颗的速度，正式魔法师的一千神元只需要八个月就能达到。两年可以达到二级魔法师的三千神元。” “对！七年就可以达到一万神元，青鸟法师！哈哈哈哈，七级流云法师十万神元，只要七十年！十级星辰法师……” “估计你会失望的。你别忘了，双系神元，等级越高，干扰就越严重，二级魔法师以上，就很少有双系法师了。即使最理想的情况，我们修炼到四级法师之前还不出现干扰，也需要七年时间，二十岁之前是不可能了，和魔法大陆的天才们比，还是差远了。” “哈哈哈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七年算什么！青鸟法师韦斯利！魔法大陆的美女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韦斯利可不管什么魔法大陆的天才，在此之前，他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二十岁之前晋级正式魔法师，不过等激动过后，他又有了新想法：“唐纳，我们每天可以多做几次冥想！” “我试过，每次神元碰撞完一天之内都进入不了深度冥想了，也就是说每天最多一次。” “那说不定等我们神元多起来以后，每次冥想会增加更多！” “恐怕没那么乐观，每次只要两颗神元对撞，冥想就自动结束，即使神元数量再多，增加了碰撞的概率，也只能让冥想时间缩短，不可能同时很多颗神元对撞的。而且我试过再加快速度，没有用，我估计对撞时分裂开的那些特别微小的神元会消逝的。我建议你还是先别这么乐观，你听说过四级双系法师吗？” “没听说过，哎呀，不去想这么远的事情！老混蛋也只是一个二级魔法师而已，我两年后就超过他了！哈哈哈哈……” “你说的是谁？”唐纳被对方弄得莫名其妙。 “哦，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父亲就是学院院长。”韦斯利随口说着，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叫他……” “老混蛋？我五岁的时候，母亲病重，老混蛋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也不愿请求神恩，哼！居然还有人说他多么爱我的母亲，呸！舅舅说，以他为帝国做出的贡献，只要他肯开口，国王理应将神恩赐下，哦，我舅舅就是维克多，他是我母亲的哥哥。” 唐纳现在知道为什么韦斯利会对他一见如故，他一定是通过维克多先生知道自己有着和他一样幼年丧母的经历，甚至维克多看到自己时，可能也想到了自己的外甥。而韦斯利惫懒的性格，多半来自对于父亲的怨恨，故意要在学院里表现出玩世不恭、不可救药的样子来。 “韦斯利，你知道银质鸢尾花代表什么吗？”听到韦斯利的身世，唐纳突然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不知道，会不会跟夜空正北方的鸢尾十二星有关？你问这个干嘛？” 就在此时，有敲门声传来，又是露西亚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合金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露西亚看看唐纳，又看看韦斯利，后者白天的话，让她有点不放心，“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来晚啦，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下次记得早一点。”韦斯利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猥琐。 “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在讨论修炼的事情。”唐纳怕露西亚真的会误会，万一传出去说他和韦斯利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真够自己头疼的了。 “哼！我才不信他的话呢。唐纳，你报名武魔大会了？” “我？武魔大会？没有啊。”唐纳根本不知道武魔大会还需要报名。 “可我看到年级交上去的名单里有你啊。” “不用问，肯定又是卡尔那个蠢货搞的鬼！”韦斯利翻了个白眼，“他不敢明着来找你麻烦，开始玩弄这种小伎俩了。” “那我去看看，能不能让学院把你的名字撤下来。” “算了，太麻烦了，报就报吧，到时候我不上去，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你就应该把卡尔那小子狠狠揍一顿。你看我揍过他一次，他反而老实了。”和唐纳不同，韦斯利一点都不怕麻烦。 “韦斯利，你别捣乱！”露西亚并不知道唐纳已经是魔法学徒了，在她看来，刚刚入学的唐纳，应该还没凝结神元呢。临走前，她又反复叮嘱唐纳要小心。 “我就说她喜欢你吧，看在你的冥想法份上，我就不和你竞争了！”韦斯利故意做出很大度的样子。 “韦斯利，我不准备把这份冥想法公布出去……”唐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纠缠下去，他知道对方一说起女孩儿就没完没了。 “废话，当然不能公布出去，知道的人多了，总有一天也会传到卡尔那个蠢货那儿的。”韦斯利说的很认真，“你放心，除非你同意，否则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了，你连露西亚也不说？” 唐纳并非没有私心，和最关键的图元奥秘比起来，新的冥想法不算什么，但即便如此，知道的人多了总归不好。 “先这样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的。现在我们来聊聊魔法模型吧。” 和韦斯利比起来，唐纳晋级低阶法师学徒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两人构建魔法模型的能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这只能靠时间弥补，没法取巧。 “记住！六元攻击模型和十二元防御模型是很多高阶魔法模型的基础，花多少时间在上面都不过分。”韦斯利毕竟有一个院长父亲，一个教授舅舅，见识远比一般学生要高。 此后唐纳听从了他的建议，将精力倾注在六元攻击模型上，并且开始尝试构建十二元防御模型，那是一个内外嵌套的正六边形。 自从知道六元基础攻防模型完全一样后，唐纳尝试了冰矛、飞叶、石刺和风刃，果然，这些魔法和火球术结构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他的六元攻击魔法总数一下子从三十多涨到了一百五十多，这是个不小的惊喜。 可惜新的冥想法只能同时修炼两系神元，在权衡之后，唐纳准备放弃其他三系，主攻水火两系。 很快三月下旬的休假日到了，双胞胎姐妹艾莉曼达和艾莉蜜娅终于等来了唐纳。 唐纳刚敲开实验室的门，姐姐爱莉曼达（唐纳并不知道谁是姐姐）就将他拉到了一个货架前，货架很长却很矮，像一个巨大的鞋架。艾丽曼达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金属锭说：“你看你看，所有能找到的金属，都在这儿了！” “对呀对呀，所有能找到的，全部找来了，一共七百六十二种呢！”这是妹妹爱莉米娅。 “七百六十二种，这么多？”唐纳猜测这其中很多是同一种金属的衍生物而已，不过，侏儒和矮人做事的效率还是让他大开眼界，这才过去了十天时间而已。 “你们把最轻的几种，和最坚硬的几种，分别挑选出来吧！” “哈哈，我们早就想到了。”两张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得意。 “轻的在上面，重的在下面，坚硬的靠左，软的靠右。” 唐纳分别拿起最轻的材料一一辨认，多数材料他和维克多做实验时，都没有接触过。有几种轻质金属都很像铝，还有一种很像纯钛，但是又似乎都略有不同，他不敢确认。最重最坚硬的几种，更是唐纳在地球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对于这一点他早有预期。 “我们下面要做的，我自己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是如果能实验成功的话，应该会很有用。工作量比较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唐纳说到这里，低头郑重地看了双胞胎姐妹一眼，看到两人都认真地点头，才继续往下说：“好了，这几种轻质金属，哪个最常见，最便宜？”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萝莉同时指着那块贴着“轻铁”标签的金属。 “其他几种要贵很多？” 双胞胎姐妹同时点头，动作整齐。 “好。以轻铁为主，加热到融化，再加入另一种金属，注意太贵的不用试，就试比较便宜的，每次只加一种，分十种比例，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充分融合后再冷却，每次做完后都要记录强度。这十天就做这个，可以吗？”唐纳说完后，再看着两个只有他大腿高的精致女孩儿，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压榨童工的恶棍。 “明白！” “做完之后呢？” 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他，似乎嫌他布置的工作太少了。 “融合后硬度最高的那种，在那个百分比附近继续试验，找到最佳数值。” “然后呢？” “对，然后呢？” 这对童工的敬业程度超过了唐纳的想象。 “然后，再试验不同的冷却速度，可以用不同温度的水或油来帮助冷却。别再问了，十天内做完这些就够了！” 两姐妹欢天喜地的开始她们的准备工作了，口中似乎还唱着：“我们是快乐的工程师……”之类的。 布置完这些，唐纳告别矮人艾达鲁亚，去了骑士学院。 （这几章的节奏可能比较慢，是在为后面的高潮做铺垫） 第三十三章 骑士学院 特里斯骑士学院的规模比魔法学院要大得多，和后者不同，这里的学生不是清一色的贵族子弟。行省各地的富裕家庭，都能够承担骑士学院的费用，甚至有贫民家庭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富，投资在某个天赋不错的孩子身上，试图以此改变家族命运。所以这里的宿舍区，也不像魔法学院那样风格整齐，而是分成了明显不同的阶层。 从絮语森林回归之后，李察就从之前多人合用的宿舍，搬到了更高级的单间套房，反而比凯莉住得更好了。除此之外，李察还收到了默克尔先生送来的更好的衣物和铠甲，所有这些的费用，和巴克家族在专营矮人兵器上获得的收益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唐纳只取走了一小部分属于他的收益，将大部分都存在默克尔处，他知道巴克家族的兵器生意突然扩张，一定很需要资金周转，默克尔对他这个贴心之举非常感激。 此时，唐纳怀揣沉甸甸的数百枚金币，带着李察和凯莉走进了骑士学院内的高级餐厅。这里物价昂贵，只有学院的贵族学生才消费得起，但是比起魔法学院里，唐纳和韦斯利最近经常光顾的湖边餐厅来说，就显得很普通了。 “哥哥，这儿一定很贵吧？”李察小声说着，一边偷偷环顾四周。 “放心吧，我帮默克尔先生谈成了一桩生意，赚了很大一笔钱。” 凯莉并不像李察这么拘束，外公家是多恩城里规模不小的商户，她常有机会出入这样的场所。 “真该带父亲也来这里吃上一顿。”李察憨憨地笑着。 “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了，咱们就带父亲去城里最好的餐厅庆祝。”唐纳笑着鼓励弟弟，其实他已经拜托默克尔先生，以千锻剑利润的名义，给父亲送去了一百个银币。在兰特岛上，很少有机会用到金币，除此之外，唐纳也怕太大一笔钱反而会吓到老铁匠。 等上了菜，侍者给三人倒上了酒后，凯莉第一个举杯，“那，让我们预祝李察，早日晋级骑士！” “也预祝哥哥，成为一名魔法师！” “谢谢，祝凯莉也成为一名帅气的女骑士！” 三名来自兰特岛的少年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此后，话题转到了骑士学院参加多恩城春日祭的活动，李察又说起兰特岛上每年的春祭播种，凯莉说酒馆在这一天也会免费请大家喝上一杯，铁匠家的兄弟俩对此却毫无印象。 “凯莉，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一个贵族打扮的少年忽然走上来打招呼，大概是正在隔壁桌用餐。 “伯特莱姆？”在这里遇到对方，凯莉觉得很惊讶，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担心，她起身为唐纳介绍：“这位是学院五年级的伯特莱姆，他母亲是我母亲年轻时的好友。这是唐纳和李察，他们和我一样，都来自兰特岛。”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认识凯莉的时候，她才只有五岁，扎着奇怪的小辫子，每天就跟在我身后叫哥哥。她来骑士学院的半年时间，我们也经常在一起的。凯莉，你既然有同乡也在骑士学院，就应该早些介绍我们认识，让我来帮你招待嘛。” “伯特莱姆，我们没那么熟悉吧？”凯莉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唐纳，我和伯特莱姆只是很普通的朋友，你不要误会。” 李察有点纳闷，凯莉为什么要不开心，对方听上去也是一番好意嘛。 “应该让我来招待你的，谢谢你一直帮我照顾凯莉。”唐纳当然知道凯莉在担心什么，他虽然一直没表示过什么，但凯莉对他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少女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一抹浅浅的红晕让她白皙精致的脸庞显得更加迷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唐纳这么明显的表示。“他在说我是他的吗？”凯莉偷偷向唐纳看去，那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也正向她看来，她反而害羞地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担心了。 伯特莱姆听到唐纳的话，又看到了凯莉的反应，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她一直故意避着自己。 “你们是兰特家族的？”看来伯特莱姆知道兰特岛名字的由来。 “不，我的父亲是岛上的一名铁匠。” “铁匠？”伯特莱姆脸上渐渐露出鄙夷的神色。 “唐纳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李察是骑士学院的学生。”凯莉补充道。 “唐纳，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伯特莱姆，你要干什么？” “凯莉，没关系的。”唐纳示意少女放心，然后跟随伯特莱姆走出餐厅。 李察不解地看着凯莉，“怎么回事？” “我要做你嫂子了。”凯莉红着脸回答他，又不安地向外张望。 李察一脸诧异。 餐厅外的僻静处。 “我的全名是伯特莱姆邦特，家父是欧内斯特邦特男爵。” “我的全名是唐纳维恩，关于我的父亲，之前已经介绍过了。” “我父亲的封地是多恩城西郊的邦特庄园，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父亲的铁匠铺在兰特岛，他有两个儿子，你刚刚都已经看到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唐纳知道对方要用身份来示威，不过他还是面带微笑，语气平静。 “我不知道一个贫民是靠什么支付魔法学院的学费的，但是你应该也知道，特里斯魔法学院已经几十年没有培养出正式魔法师了。而我三年之内一定能晋级正式骑士。你拿什么跟我争？” “你说的这些，凯莉都已经知道了吧？” “她当然知道！” “那你何必跟我再重复一遍呢？哦，对了，凯莉根本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你，想必连她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的话，容我先失陪了。” 伯恩莱特怒视着唐纳离去的背影，垂下的双手紧握着拳头。 餐厅内，凯莉终于等到唐纳回来，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她才放心。 “哥，凯莉说她要做我嫂子了，真的吗？” “李察！”凯莉羞得连耳朵都发烫，她没想到刚才一时高兴，逗李察的话，这么快就被对方又转述出来。 “你很着急我给你找个嫂子吗？”唐纳笑着推了一把李察的头，后者只是憨憨地笑。 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三个人的晚餐得以继续，凯莉坐的离唐纳更近了一些，不时起身为唐纳分菜，两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刚才那个话题，只是少女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正慢慢融化开来。 伯恩莱特就坐在不远处餐桌上，用眼角余光看着这一幕。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跟随母亲来到多恩城的凯莉，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这个纯真乖巧的女孩儿暗生好感。那种朦胧的情愫没有随着凯莉回到兰特岛而变淡，反而因为距离变得更加强烈。半年前，重逢凯莉，儿时的玩伴居然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少女身上独有的纯真恬静，是他在多恩城中从没有见到过的。伯恩莱特一下子陷入了爱河，他已经想好，就算父亲反对，自己也一定要娶回凯莉，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阻力并不来自于父亲，而是来自凯莉。不管他怎么接近、示好甚至表白，少女都无动于衷。伯恩莱特并没有气馁，他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完美的女孩子，当然不会简简单单就能得到，对方的矜持，不就是在考验他的真诚嘛。 可就当他踌躇满志时，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他输了，输给了一个贫民，一个铁匠的儿子。现在，他坐在安静的餐厅里，而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孩子，居然坐在另一个男孩儿身边，甚至像个女仆一样，为那个男孩子分菜、倒酒。 伯恩莱特绝不是轻易接受失败的性格，他要用行动，让凯莉知道，她现在的选择是错的，自己拥有的一切，是那个贫民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她的美丽绝不能让这样一个出生贫贱的铁匠之子染指。 可是现在，那边正在发生的，伯恩莱特已经看不下去了。正当他起身准备结账离去的时候，瞥见门口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的那人，正是他在骑士学院这几年来最用心交好的朋友。 “罗杰！怎么这么巧！”伯恩莱特脸上已经换上了真诚的笑容。 “伯恩莱特，真巧啊。”进来的正是罗杰、露西亚和菲奥娜三人。 “哦，还有菲奥娜小姐！恕我眼拙，这位是……” “这是我表妹。” 罗杰没有介绍露西亚的意思，伯恩莱特立刻会意。罗杰的父亲是凯尔特大公，帝国顶阶的贵族，虽然自己一直努力接近对方，但是他表妹的名讳也不是自己能随意打听的。不过，在这里遇到罗杰，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 “罗杰！我能有幸介绍几位朋友给您认识吗？”伯恩莱特与罗杰同窗五年，早就摸熟了对方的性格，对于这种场面，他应该不会反感。 罗杰看了一眼露西亚，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好啊，不过，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好像是一个人嘛。怎么还有朋友在？” 伯恩莱特躬身将罗杰一行引到凯莉桌前，为凯莉介绍道：“凯莉，这位是凯尔特大公的长子，罗杰凯尔特，是骑士学院最优秀的学长！” 伯恩莱特没有从凯莉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惊讶和惶恐。不单是她，铁匠家的兄弟二人也都笑得轻轻松松——这三个人脑子难道坏了吗？还是他们没有听明白，大公就是公爵大人，是帝国最高贵的贵族。 伯恩莱特硬着头皮继续往下介绍：“罗杰，这是我的朋友凯莉，这两位是……” “哈哈，伯恩莱特，你不用介绍了。还真是巧啊，唐纳，你是来看李察和凯莉的吧？从絮语森林回来快一个月了吧，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我听露西亚说，你进入魔法学院了。恭喜啊！” “怎么来骑士学院也不叫上我，哼！正好碰到，就一起吧。李察，让过去一点。”露西亚看到凯莉坐在唐纳身边，一赌气，拉过来一张椅子也在唐纳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们……你们认识？” 菲奥娜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伯恩莱特，道：“岂止是认识啊，唐纳救过我们的命呢……”她拥有一种贵族特有的天赋，能够将所有的话都讲得阴阳怪气，让你分辨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救过……你们的命？” “哈哈，严格来说，还真是这样。唐纳，快叫酒来，我还没正式感谢过你呢！”和菲奥娜不同，罗杰拥有的是另一种贵族天赋，只要他愿意，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那只是我误打误撞，还害得大家为我担心了一晚上，应该我来感谢你们的。” 罗杰一行三人，果然都坐了下来，又点了酒，加了菜和唐纳他们一起就餐。 陪坐在一旁的伯恩莱特，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双目无神、一言不发，他眼中最低贱的贫民和最高贵的贵族，居然是朋友。唐纳、李察还有凯莉面对罗杰时丝毫没有拘束。不，这一定是他们不了解罗杰的身份。凯尔特大公的封地横贯特里斯行省和波科纳行省，连多恩城主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公的法定继承人，罗杰，怎么可能和铁匠的儿子成为朋友？ 更让伯恩莱特吃惊的是，罗杰的表妹，那个和凯莉一样漂亮的贵族女孩，刚刚连名字都不屑于向自己介绍，现在居然也坐在那个铁匠儿子的身边，故意和他贴耳轻声说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伯恩莱特已经决定，在没有弄清楚唐纳底细的情况下，绝不轻举妄动。 唐纳现在正处于两难的境地，他刚刚已经默认了凯莉的心意，现在露西亚突然插进来，对他表现出同样的亲昵，他已经尽量回避，可是露西亚还是凑到他耳边说话，虽然说的也都是武魔大会的准备、明天回魔法学院的计划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这个说话的姿势，实在让他有点尴尬。 露西亚是故意的，她看到凯莉和唐纳在自己到之前，坐得那么近，俨然一对小情侣的样子，就心里有气，仿佛是在怨恨凯莉趁她不在时作弊，想到自己在魔法学院有这么多时间，却毫无寸进，凯莉只在短短的几个假期里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现在，她要在把这种差距弥补回来，刻不容缓。 罗杰和菲奥娜瞥了他们一眼，只当没看见。 只有李察，似乎突然开了窍，在暗自比较到底要哪个做嫂子好，思量了半天后，还是更中意凯莉——他有点怕露西亚。 （真心感谢一直默默支持这本书的朋友们，最近正在尝试写得更快一些，从这一章开始，每章尽量三千字以上。书已签约，一定完本，这是对诸君，也是对我自己的一个承诺！） 第三十四章 绑匪 这是唐纳第一次乘坐这么豪华的马车。不用说米拉大叔拉货的那辆破车，就算维克多先生第一次带他回魔法学院时，雇的那辆四轮马车，和眼前这辆比起来，也显得寒酸。 车前两匹健壮的红马，高大威武，毛色鲜亮。即使站在那儿不动，也照样顾盼生姿、器宇轩昂，让唐纳不由得联想起罗杰的站姿。车轴上应该有减震用的弹簧，再也没有以往乘坐米拉大叔马车时，颠得屁股酸疼的感觉，哦，这其中一定也有身下这张椅子的功劳——这张被精致的羊皮包裹着，填塞着柔软织物的椅子，似乎更应该被叫做沙发，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沙发这个东西。 “你平时自己都怎么过来的？雇车？”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露西亚，此时正拉开遮挡光线的丝帘，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乡间景色。 “我坐米拉大叔的马车，哦，米拉大叔是学院拉货的，他每天都会从魔法学院到多恩城来回两次，如果没有亲眼看见的话，你绝想不到魔法学院需要消耗那么多货物。” “这有什么稀奇，我猜有十辆马车每天为我家拉货。” “那你们家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大。” 少女噗呲笑出声来，她知道这是唐纳在说玩笑话，他开玩笑的时候，表情比平时更严肃。 少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好奇我家是做什么的吗？” “对太遥远的东西，好奇不起来。况且，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会有压力。坐在这样的马车上，已经不大自在了。”过惯了小岛上清苦的生活，唐纳对过于奢华的事物确实不大习惯。 “有压力？难道你也觉得人有贵贱之分？”少女表情稍微认真起来。 “如果从一个贫民嘴里说出人无贵贱之分，不会显得很奇怪吗？就好像穷人说钱并不重要一样，就算他真这么想，听上去也没底气嘛。”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唐纳抬眼看了一下露西亚，嘴角略略弯起来：“我怕答案说出来吓你一跳。” “没意思。” 大约五分钟的沉默。 “凯莉很喜欢你。” “嗯。” “我也喜欢你。” “……你对我还不了解。”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就这么怕我吗？” “我不怕你，我怕麻烦。和凯莉在一起，麻烦会少很多。” 马车内的两人互相都没有看对方，好像各自在跟地板或者空气说话。 “因为她不是贵族？” “不完全是，因为我知道她要什么，而她要的我给得起。” “你又不知道我要什么？凭什么觉得你自己给不起？” “就因为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啊。不知道的事情，才麻烦。” 说来也巧，两人不知道的麻烦，果然找上门来了。 马车不知不觉间，竟渐渐停了下来，露西亚打开门，看到马夫倒在座位上，身上插着一支箭，血已经流到了座位上。 “车里的人，给我乖乖地出来！我知道你是魔法学院的，除非你自信能快得过几十支箭，否则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 马车外，山道两侧，几十支亮闪闪的箭头正对着两人。不管是唐纳还是露西亚，都不觉得自己会比对方更快，只得束手就擒。 两人嘴里被塞了布团，又被蒙上黑布头套，捆了手脚，扔在了另一辆马车里。一路颠簸了不知道多久，等头套被拉开时，已经置身一间破败的小屋中。 “给我老实点待着，别耍花样！”破门砰地关上。 双脚从脚踝到膝盖、大腿绑了三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每一个结都打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唐纳不由得佩服刚才那位打结的手艺。 露西亚一双眼睛惊恐地看过来。此时两人的嘴还被布团塞的严严实实的，又用带子围着脑后紧紧绑住，完全发不出声音来。看来这伙人知道魔法学徒不念诵咒语无法施展魔法，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被绑住的两人里头，有一个异类。 唐纳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躺了下来。他对着露西亚摇了摇头，就不管对方的反应，兀自闭目休息起来。露西亚没弄清楚他摇头的含义，却也没有办法，徒劳挣扎了一会儿后，也只能躺下听天由命了。 窗外天色将黒的时候，又是刚才那人进来，草草地给两人喂了些干粮和水，其间只说了一个“吃”，其余时间，一言不发。 暮色降临，露西亚终于还是在惊恐不安中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她。 微弱的星光照进窗户，朦胧中，露西亚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唐纳在推她。 唐纳用手指竖在唇前，示意露西亚保持安静，然后才帮露西亚解开各处的绳索，又取出嘴里的布团。因为长时间大张着嘴，露西亚两颊已经酸疼得近乎麻木。 “那个家伙刚过来看过，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唐纳压低着声音，在露西亚的耳边说道。 少女的耳朵被他口气吹动，浑身仿佛更加酸软。 “你是怎么解开的？”露西亚轻声问。 “这个不重要，你看出这群人的底细了吗？” “什么底细？他们不是盗贼吗？” “不是盗贼，我身上的金币他们都没取走。”唐纳没有提他贴身口袋里放着的那袋魔晶。 “那就是绑架。” “你注意到没有，这伙人虽然穿着破烂邋遢，但是身上皮肤头发却都很干净，皮甲和武器是统一的，说话简练，营地附近也没有闹哄哄的。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军人乔装的盗贼。” “军人？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让我们看出真实身份，就说明暂时还不打算要我们的命，但我猜不到他们的目的。卡尔家有军方的关系吗？”唐纳一双眼睛随时都盯着门口的方向。 “不知道。” “那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不能对他们心存侥幸。必须要试一试逃出去。” “好。”露西亚同意唐纳的看法，不能奢望对方仁慈。 “你等一下。”唐纳说完这句，蹲着身体，挪到窗边张望了几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挪回来。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知道马被拴在哪里。只能冒险了，你身上有魔法卷轴吗？”唐纳记得在絮语森林时，露西亚随身是带着魔法卷轴的。 “有的。”露西亚伸手进怀里确认了一下。 “威力大吗？” “很大。” “有多大？”唐纳说完才发现少女手还伸在胸前怀中，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猥琐，好在对方似乎没往这方面想。 “有一张是三级冰雪暴。” 唐纳凝目看了一眼露西亚，他没想到，露西亚居然随身带着这种级别的卷轴。 “一会儿我们出去后，尽量隐蔽，能找到马匹逃走最好，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只能硬闯了，记住，那个头目很可能是正式骑士，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卷轴如果要用，就一定要用在他头上，能行吗？” 露西亚想起上次在絮语森林遇到盗贼的情况，当时自己把一张一级冰霜卷轴直接扔了出去，而忘了施放，唐纳想必也是担心这个吧。沉吟片刻，她终究还是郑重地点头：“能行！” “跟紧我，不要走散。”少年黑色的双眸泛着幽光，认真地直视着露西亚，然后嘴角慢慢弯起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其实我也很紧张。不过，就算万一像白天一样被包围了，大不了再投降一次。” 唐纳知道，逃跑不成被抓回来还好，如果过程中打起来，结果难以难料。说大不了再投降，只是希望露西亚别太紧张。 漫天繁星下，荒无人烟的山野，废弃的猎人小屋，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唐纳慢慢探出半张脸，四下张望。门外扎着十几顶帐篷，有一个人坐在不远处，侧身对着小屋，看样子也睡着了。左边几十米处的树林里拴着数十匹马，还有两架马车，其中一架正是白天他们乘坐的奢华马车。 露西亚看到唐纳缩回身体，深深呼吸，似乎是在平复心情，又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当唐纳再一次探出身体的时候，他的右手掌间已经凝聚了一支巴掌长短的尖锐冰矛。 “嗖”冰矛破空的声音很轻，然后是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呻吟声。唐纳仔细倾听，再没有任何别的响声，他拉起露西亚，向马群的方向走去，极力控制着腿部的肌肉，快速行走的时候，尽量落地轻盈，不发出任何声响。才走出一半，小腿已经开始发抖，越接近马群，心跳变得越快。 “看着那边帐篷，准备好卷轴，情况不对就放。”唐纳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解下两匹马，将缰绳交到少女手中时，他感觉到对方的手也在抖。 小屋的方向始终没有动静，两人翻身上马，控制着马的脚速，直到感觉已经离得很远了，才策马狂奔而去。 星夜的原野，两人两马朝着鸢尾十二星所在的正北方疾驰，大约两个小时后，马力渐衰。 一路已经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树林，翻过多少山坡，却没有经过任何一条明显的道路，唐纳决定，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跑下去了，两人于是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拴马休息。 第三十五章 星夜 “你刚才用魔法卷轴了？”露西亚注意到放倒守卫时，唐纳没有念咒语，却明显有施展水系魔法的波动。 “没有，是冰矛。”唐纳背靠树干，坐在露西亚的对面。 “你能施放冰矛了？！可是你入学才一个月不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魔法的？”露西亚很震惊。 “半年前就开始了。”自从告知韦斯利自己的修炼情况后，唐纳已经决定在小范围内逐步公开这一现实，反正迟早大家都要知道的。 “半年？半年你就晋级魔法学徒了？这怎么可能？”对照自己晋级所花的时间，露西亚对这个答案感到一丝荒谬。 “我天赋比较好吧。”唐纳只能把自己超乎常人的晋级速度归结于天赋，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发现了图元的奥秘吧。经过半年多每日不缀的练习，现在那五个图元的符号他已经可以随手画出，以前贴身放着的那几张图元原稿也早已被销毁了。 “不对！你没有念咒语！哼，你在骗我。”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时，我一般不会骗人。” 唐纳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施放出一颗小火球。泛着蓝色幽光的小小火球包裹在他围拢的五指之间，随着手掌的转动缓缓漂浮，又在露西亚惊骇的目光中渐渐变亮，直到消散。 “你真的可以不用咒语？！” “天赋比较好。”唐纳仰头淡淡说道，他透过头顶斑驳的树叶看着星星，星光也照在他脸上。 “混蛋！怎么可能有这种天赋！不对，你说之前用的是冰矛，难道你是双系？！” 唐纳右手轻挥，一片碧绿的树叶悠悠飞起，然后又是同样的一挥，一道凝成实体般的风刃飞旋而出，片刻间追上之前的飞叶，将后者一切为二，左右飘落，风刃也随即消散。 “我五系全修。”说完这句，唐纳瞥了一眼已经看呆了的露西亚，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刚刚逃出生天，他心情出奇的好，才会不经意地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那么，解开绳索也是用这个方法吧？我刚才就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家伙一定以为塞住了我们的嘴，就念不出咒语了，他们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变态。哼！还有，絮语森林的那些盗贼，其实你把他们引开后都干掉了是不是？怪不得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盗贼。”露西亚恨恨地说，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还为对方白白担心一场，她就冒火——他其实一直在心里嘲笑自己吧。 “那时候还没这么熟练。”唐纳没想到自己救了对方还要被骂，暗呼天才果然不是好当的，含混回答之后，故意换了个话题：“我刚才看到我们那辆马车才想起来，这帮人估计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露西亚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因为这个问题可能更加重要。 “你还记得吗？那人当时说的是‘我知道你是魔法学院的’，他连着说了好几遍你，没有说你们，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他怎么这么确认车子里只有一个人，通常没把握的话，都会说你们吧。而且，那条路并不只通往魔法学院，他既然知道车里坐的是魔法学院的人，就说明事先接到情报了，或者早就观察过这辆马车了。而这辆马车，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坐，对不对？”（作者注：赫尔斯大陆不讲英语，所以你和你们是可以分辨的） 露西亚微微点头，表情凝重。 “好啦，想到事情跟我无关，就轻松多了。”唐纳一边说着，一边还伸了个懒腰，舒展下筋骨，果真很轻松的样子。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收回白天的话，现在我又开始讨厌你了。” “随便，我早不记得你白天说过什么了。我说，我们以后还是少单独相处为好，两次都遇上危险，一次比一次吓人。” “谁要和你单独相处了！？”露西亚起身跺脚，气呼呼地向马走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等回到学院，看谁还要单独相处，哼！” “你说的对，还没脱离危险，走吧，不能在这儿待太久。” 两人又骑上马，继续朝着正北方向而去，这一次没有再发力狂奔。 直到黎明破晓时，两人才终于见到一条大路，又沿着道路向东北方骑了十来分钟，到达第一个城镇。 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人此时所在的，已是行省北方的阿尔梅里小镇。 露西亚问清当地治安官的府邸，一路寻了过去，唐纳只能跟在她身后。 “是谁家死了人了，敢这么早来敲你爷爷的门？”开门的是个粗俗的中年汉子，刚刚穿好裤子，治安官特有的灰色军服还只套了一个袖子。 “闭上你的臭嘴，我们遇上劫匪了。” “劫匪？你敢说我蛮牛的地盘上有劫匪？我看是你这个小娘们带着相好的私奔，被家里人……” “啪”，自称蛮牛的家伙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正要还手，看到露西亚已经取出的金色令牌，顿时一个寒颤，伸到一半的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另一边脸上也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没等对方开口，露西亚紧接着问道：“这里附近有军团驻扎吗？” 刚刚还口出不逊的治安官，现在虽然仍旧衣衫不整，身体却已经站得笔直，口气也变得字正腔圆：“报告阁下，东南七十里有绯红骑士团驻扎！” “绯红骑士团？好，你先告诉我镇上哪有能睡一觉的地方，然后给我把绯红骑士团请过来，就说我遇到劫匪了！” “遵命！” 蛮牛带着两人来到镇上的唯一的客栈门口，正想进去吩咐几句，却被露西亚一脚踢了过来：“你过来干什么？赶紧去啊！” 唐纳暗笑，这头蛮牛刚才的胡话，看来真把露西亚得罪惨了。 “那……我跟对方怎么称呼您呢？”看来露西亚出示的令牌是某一类人的身份象征，怪不得治安官只是称呼她阁下。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卡兹团长就行！……在见到卡兹团长之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 治安官立正喊了一声遵命后，立刻飞奔向他的府邸，估计是找他的马去了。 很不巧，看上去决不至于生意兴隆的小镇客栈，居然只剩下一间客房。露西亚有点后悔把蛮牛赶走，否则对方一定有办法安排出两间来，现在总不至于向笑脸迎人的客栈老板也耍一遍威风吧。稍稍犹豫之后，少女咬牙要下了唯一的这间客房，唐纳大咧咧地跟了上去。 “这回是你自己要单独相处的啊。”露西亚冷冷地说。 “累了一晚上了，难道还要我睡到大街上去吗？” “哼！你睡地板！” 唐纳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拿过一个枕头，就在地上团身睡下。露西亚也一下子倒在了床上。长时间骑马，实在是一项很累人的运动。 “喂！感觉到压力了？” “看这架势，你们家生意做得果然不小。” “无聊！”同样的玩笑话，这一次露西亚没有笑。 绯红骑士团团长卡兹拥有公爵爵位，但是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卡兹团长，因为帝国有十几位公爵，而即使将皇家骑士团计算在内，帝国也只有八个骑士团。当卡兹团长带领上百位全副武装的正式骑士策马踏进这座偏僻的小镇时，全小镇的居民都出来围观了，这是小镇历史上第一次迎来这么多骑士。 “团长大人！那位尊贵的小姐在派我来找您之前，正要入住这间客栈……哦，您看，这是本镇唯一的客栈……”治安官蛮牛的脸上有点尴尬，从卡兹团长如此兴师动众的架势来看，那个女孩儿看来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尊贵，这样寒酸的客栈看来实在配不上她的身份。 卡兹团长吩咐蛮牛将客栈老板叫出来，让对方在不打扰早间入住的那位客人的情况下，将客栈其他人等全部清场，又点了四名心腹骑士去协助对方，以免碰到不必要的麻烦。 然后，除了卡兹团长独自守在房间门口以外，其余所有骑士，以及小镇几乎全部的居民，都在客栈门外的空地上安静地等待，一直等到了黄昏，然而，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露西亚是被唐纳推醒的，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咦，怎么天又黑了，难道我们睡了一整天？人怎么还没来？” “估计已经来了，楼下站了好多人。” “嘘，轻点，快让我收拾一下。我的裙子皱不皱？脸色是不是很不好，头发乱不乱？”房间内没有镜子，露西亚只能在唐纳的帮助下整理了一下仪容。 其实屋内所有的声音都落在了门口卡兹团长的耳中。身为四级骑士的他，感官远比常人灵敏。但是直到露西亚推门走出时，他才弯腰行礼，开口说话。 “公主殿下，您醒了。” （为感谢悟道及真青芒等各位大大的打赏，今晚会加更一章） 第三十六章 未成年 唐纳一直以为露西亚可能会和罗杰拥有一样的身份，是某个公爵的子嗣，如果更大胆一些猜测，她可能拥有皇室的血统，但到最后，谜底比所有猜测都更惊人。 露西亚是费蒙帝国的公主，奥斯顿国王唯一的女儿。 罗杰的母亲是王后的姐姐，而帝国的每一个王子公主都会遵循路易蒙蒙大帝的足迹，从特里斯魔法学院开始学习魔法。 特里斯魔法学院近年来一直没有培养出出色的学生，却还能保持几乎全部由正式魔法师授课的奢侈阵容，魔法晶石的配额更是一直没有被削减过，也正是因为这所学院对于费蒙帝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当然，这些唐纳都不知道。 在回魔法学院的路上时，卡兹团长客气地向他询问了劫匪的情况，唐纳如实告诉了对方。关于绑匪可能是由军人乔装，而目标应该是露西亚的那些猜测，他都没有提及，只是将所有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具体的可能，则交由卡兹团长去判断。 唐纳知道，如果在帝国境内发生了军队绑架公主的事件，可能会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打定主意，只说自己看到的，绝不加以发挥想象。 卡兹团长听完唐纳的描述后，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当然，也不会询问他的意见。在他眼里，唐纳大概只是一个适逢其会的普通学生。只有在听到唐纳能够不念咒语就施展魔法时，他才略微惊愕了一下，又在听到他们逃跑的过程时，不忘提醒：应该在逃跑的同时，放走那些马匹的。 在绯红骑士团面前，唐纳也终于看到露西亚展露出公主的风采，优雅的身姿和略带疏远的笑容，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这一次的绑架风波对唐纳来说，在回到魔法学院后就结束了，至于露西亚、卡兹团长还有魔法学院必然要做的调查，甚至整个帝国可能涌动的暗流，都与他无关了。 他立即回归原本熟悉的轨道，按着他自有的节奏，继续学习修炼。 自创的冥想法照旧每天增长水火两系各四颗神元，暂时看来有些徒劳无功的图元绘制也仍然坚持不懈，魔法药剂课上努力辨认和纪录不同植物的特征，咒语课上装模作样地对着口型。而他感兴趣的魔法阵型课，则要到四年级才正式开设。 其他大量的时间，除了继续练习六元攻击魔法以外，唐纳开始尝试建立十二元防御魔法（即六元嵌套模型），在第一次成功施展之后，他还心血来潮，试着用多系神元组合这个嵌套模型，实验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几乎所有模型都会在施放出的瞬间溃散，唯一没有溃散的那个，最最要命。水神元嵌套火神元的模型，在施放出一个极小的冰球后，才刚刚离手，就瞬间爆裂了。 即使唐纳的火元素抗性比普通低阶魔法学徒要强得多，还是被爆炸的威力伤到了手掌，不得不去请求药剂学教授为他敷了魔药，为此还付出了一颗魔晶的代价。 韦斯利自从得到了新的冥想法，已经顺利晋级了中阶魔法学徒，而他游手好闲的态度也稍微收敛，似乎变得勤快了起来，不知道是受了唐纳修炼进度的刺激，还是因为惦记起了魔法大陆的美女们。 四月上旬的假期，唐纳在实验室里看到了兴奋异常的双胞胎萝莉，轻铁和另一种稍微罕见一些的轻质金属的合金，在某个成分比例以及冷却速度下，显示出比轻铁高得多的强度，连矮人艾达鲁亚，也对此啧啧称奇。 在见识了唐纳点石成金般的创造之后，双胞胎萝莉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好奇、疑惑，转变成了彻底的信任，以及少许的崇拜，唐纳大魔王的称呼更是一举固定了下来。 又大概是因为熟悉了的缘故，两个女孩儿开始展露出话唠的本性，每到她们俩开始叽叽喳喳个没完的时候，矮人艾达鲁亚都唯恐避之不及。而身负指导实验之任务的唐纳，却只能硬着头皮听她们啰嗦。 “唐纳大魔王，我们把这种合成金属叫什么好呢？”爱莉曼达手指戳在酒窝上，大大的眼睛看着斜上方，似乎在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呀对呀，叫什么好呢，嗯……叫魔王轻铁好不好？” 爱莉米娅说出这个名字后，越念越觉得贴切，她姐姐似乎也很有同感，两人眼神交汇，各自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似乎在她们看来，为一项发明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是比这个发明本身更让人兴奋的事情。 唐纳担心那个名字要是叫了出去，以后万一被人知道了跟他的关系，真会给他带来魔王的绰号。于是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让双胞胎萝莉先把那块实验成果拿过来，又问道：“强度是什么时候测试的？” 两姐妹回答，实验结束后就马上测试了，大概是四天之前。 “现在再测试一遍。”唐纳吩咐道。 “这种小测试，是个侏儒都不会弄错了的。”姐姐爱莉曼达说。 “对呀对呀，干嘛要再测嘛？”妹妹爱莉米娅附和。 不过在唐纳的坚持之下，两姐妹不得不扁着嘴又测了一边。当结果出来时，两张几乎一样的小脸马上露出既兴奋，又有些为难的精彩表情。 “哇……怎么会这么硬，咦，上次真的测错了……” “对呀对呀，真是丢脸，居然测错了，曼达，你还说肯定没错呢？” “你不是也说不会错嘛！”姐姐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后者撅着小嘴，却无法辩解。 “好啦，你们没测错，这是正常的，有些合金在冷却后经过一段时间会变硬。” 双胞胎姐妹马上提出，那再放得久一些会不会继续变硬。 唐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合金的时效硬化虽然实际可能发生很长的时间，但大体上几天内就接近峰值了。 忽略掉这个小小乌龙，刚才的测试结果还是让两姐妹高兴得满脸通红。这块合金的硬度，在放置了三天后，提高了一大截，已经接近普通钢铁了。 马上，让她们更兴奋的事情来了，唐纳还有新任务布置。 这次是在这种合金的基础上，继续尝试添加其他成分，对象换成各种昂贵的稀有金属上，特别是那些强度或者韧性出色的种类，譬如矮人精钢，或者更加昂贵的秘银。这次添加的分量控制在更小的比率，从万分之一到百分之一之间。 由于这次的添加物和轻铁密度相差很大，为了避免分层，唐纳吩咐两姐妹在加热到高温后快速搅拌，帮助融合。 安排完实验室的工作后，唐纳在和矮人艾达鲁亚的闲聊中，说起弟弟在骑士学院学习的事情。艾达鲁亚对中土世界培养骑士的方法嗤之以鼻。 “你们中土世界培养骑士的那套，简直是瞎胡闹！” “为什么？”唐纳并不了解骑士学院的课程安排，不过听到对方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很好奇。 “你难道不知道中土从来没有出过七阶以上的高级骑士吗？我听说在你们这儿，十八岁以内的正式骑士就算天才了，哈，这个年纪在骑士联邦，要到二阶骑士才算天才，而我们极北之国的矮人战士，在五十岁之前都可以达到四级骑士的水平。” “五十岁？”唐纳觉得这样对比显然不公平。 “哎？你不知道我们矮人五十岁才成年，寿命起码有四百岁吗？……不过采矿的那些矮人矿工就……” 听到这里，唐纳又想起娜缇娅维达说起矮人族命运时的悲伤表情，不过，他立即想起另一个问题。 “那侏儒几岁成年？” 艾达鲁亚忍不住偷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才想起来问这个呀？” “侏儒四十岁成年，平均寿命五百岁，呼呼。” “那，她们俩不就是小孩子嘛！”唐纳指着屋内的方向，门是关着的，双胞胎姐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我又没说过不是，你只是问我她们的年龄，确实都是十六岁呀！” 唐纳被对方气得没话说，他实在没想到，传说中耿直火爆的矮人，居然也有这么狡猾的一面。 艾达鲁亚还在忍着笑，其实就他那张长满胡子的脸，就算真笑起来，唐纳也未必看得出来，可他忍笑时的表情反而更夸张，一目了然。 唐纳这才想起，为什么每次一做实验，他就要溜出来，一定是看到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煞有介事的做实验，觉得好笑。 “她们真的上过工程学校？” “上过，娜缇娅维达的这两个孩子，在极北之国都是出名的神童，一年前就从工程学院毕业了，一般孩子这个年纪还没入学呢。她们俩每天都嚷嚷着要做实验，可谁会真的带着两个孩子做实验呢？” 这个矮子，居然说到最后一句，还捂住了嘴，生怕唐纳不知道他在笑一样。 “你是几级骑士？”唐纳恨恨地问。 “我不是骑士，虽然我们也修炼斗气，不过矮人不叫骑士。” “哎呀，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相当于几级骑士？” “五级矮人战士！”艾达鲁亚说到这儿，不忘挺了挺胸，他终于不笑了。 唐纳被这个答案震惊了，要知道，几乎象征着帝国顶级武力的绯红骑士团团长卡兹，也不过是四级骑士，眼前的矮人居然要比对方还要高出一级。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个矮子，好像刚刚认识对方一样，艾达鲁亚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你想干什么？” “你能教我弟弟吗？” “我们矮人的训练方法，他受不了的。” “试试看呗。” 第二天一早，唐纳带着李察和凯莉来见艾达鲁亚，从这一天起，他们开始尝试矮人训练战士的方法。 第三十七章 大会前夕 这是李察和凯莉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矮人和侏儒，在被他们的身高模样震惊之后，又很好奇唐纳为什么能够认识他们，唐纳只说自己是被请来这间实验室工作的。 “我先说好啦，我在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教就教吧。你们要是受不了，随时都可以结束。不过，照我看，你们多半一天都坚持不了。” “如果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成为骑士吗？”这始终是李察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艾达鲁亚不屑地说道。 看着李察投来的疑惑目光，唐纳向他解释道：“艾达鲁亚是五级矮人战士，相当于人类五级骑士。” 李察比唐纳之前受到的震惊更大，他在学院里接触过的最强大的教官，那些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人物，也不过刚刚踏入二级骑士的行列。五级骑士，对于现在的李察来说，简直和骑士之神没有区别了。 凯莉在一旁也是同样的感受。 艾达鲁亚很享受他们此刻的反应，双手交叉抱胸，大概是要做出他自己心目中高手应该有的样子来，不过就他的身高来说，这种尝试很难见效。 唐纳在一旁看得好笑，主动打破僵局：“这样，我和李察凯莉一起接受你的训练吧，我每周只有两天时间，他们没问题的话，每天都可以过来一会儿。” 艾达鲁亚用蔑视的眼神看了唐纳一眼，摊手说道：“我怎么样都行，教几个都是教。” 唐纳很快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艾达鲁亚没有要一齐教他们招式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谁先来。唐纳年龄最大，自然排在第一个。 他刚走上去两步，就看到矮子又露出一副忍笑的表情来，知道大概不妙了。 可惜没等唐纳来得及反应，艾达鲁亚已经对着他当胸拍上一巴掌，他刚要忍痛爬起来质问，又对方被一脚踹倒。 李察和凯莉见状不知如何是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护住唐纳，刚冲上去，只听艾达鲁亚说了一句：“这样也好，那就一起练吧。”然后他俩也被同时踹到在地。 这实在是一个滑稽的场面，矮人追着踢打，三人在地上来回翻滚。唐纳和凯莉都不停地呼喊惊叫，只有李察一声不吭。但不管表现如何，结果都是一样，三个少年到最后连爬起来的努力都放弃了，只能抱住头，蜷曲着身体，任由对方把身上所有地方都踢了一遍。 艾达鲁亚足足踢打了半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第一次，先轻松一点，适应一下。” 唐纳躺在地上，浑身筋骨像散了架一样，根本爬不起来了。他提起最后的力气，诘问道：“这就是……你的，你的训练方法？这还算……轻松的？” “我就说很难坚持吧？更难的还在后面呢。”艾达鲁亚心情很好。 “我看……你是要……打死我们啊。” “哼！打死你们可要比刚才轻松多了。” “我看你……一定是闲得发慌，拿我们过瘾来了。” 艾达鲁亚不再理会唐纳，转身进了实验室，不一会儿两个小萝莉一起冲了出来。 “哎呀，唐纳大魔王，你不是魔法师吗？怎么也要接受战士训练啊？” “对呀对呀，魔法师被踢来踢去的，一点都不帅了嘛。” 唐纳听到侏儒姐妹这么说，才相信艾达鲁亚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在训练他们，不过他还是气呼呼地喊道：“就不能先把我们扶起来吗？” “不行不行，现在不能动的，坐起来骨头会断掉。” “对呀对呀，完全不能动，你们等一等，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拿恢复药剂。” 艾达鲁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放心，我还没用魔鬼训练法呢，这点小意思，不会断骨头。” 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笑，又跑进实验室，过了一会儿才拿了一大瓶绿色药剂，分别倒了一勺给唐纳、李察和凯莉喝下。 三人又足足躺了半个小时，才勉强能够坐起来。 “没事吧？”唐纳向着李察凯莉问道。 “没事！”李察从始至终，一直咬牙坚持，一言不发，直到面对哥哥的询问。 出乎意料的是，凯莉也摇头回答没事，看来她比看上去柔弱的样子，要坚强得多。 “我觉得，曼达说的对，我是要做魔法师的，就不接受你训练了。”唐纳感觉刚才连神海都快被对方踢散掉了，对着实验室里喊道。 “不对不对，不是曼达说的，是米娅说的。”爱莉米娅纠正唐纳。 艾达鲁亚踱着步子从实验室里出来，无所谓地说道：“我说了，随时都可以放弃。” 然后又对着李察凯莉说：“你们俩也一样。” “我不会放弃的！”李察脾气像一头牛一样倔。 凯莉内心挣扎，可看到唐纳关心的目光，又想到那个叫露西亚的贵族女孩儿，她终于还是咬牙回答：“我也不会放弃的。” “喂！我说，我可没接受过骑士训练，你就不考虑一下因材施教？”唐纳恨恨地看着那个矮子。 “你以为我花一样的力气了？”艾达鲁亚也有些冤枉，他刚才踢打唐纳才是最辛苦的，因为这三人中，他的身体最弱，对他必须要更小心地控制力量。 唐纳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天色渐暗时，三人终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互相搀扶着离去。走之前，凯莉和双胞胎姐妹私下里又说了一会儿话，边说还边用眼睛害羞的看看唐纳。 事后唐纳才知道，凯莉是问她们，这样的训练会不会在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侏儒姐妹告诉她不会的。两个小萝莉似乎看出了唐纳和凯莉的关系，还不忘告诉凯莉，女骑士和大魔王更配哦。唐纳这才想起凯莉那个害羞的眼神。 李察告诉唐纳，她和凯莉都报名参加了多恩城的武魔大会，唐纳没有提有人暗中帮他报了名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直接弃权，免得要向太多人解释，为什么自己半年就晋级了魔法学徒。 唐纳并没有真的放弃艾达鲁亚的训练，虽然那种不讲道理的训练法，几乎每次都要了他的命，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为弟弟和凯莉做出表率。 从这天起，一直到四月底，三人居然真的把这种非人的挨揍训练坚持了下来。艾达鲁亚在无聊的安保工作以外，终于找到一项娱乐。而被他娱乐的对象，居然在坚持一段时间之后，隐约感觉到筋骨一天天强健起来。每次挨完一顿揍，晚上睡上一觉就能回复如初。 而李察和凯莉更是觉得骑士学校的日常操练，变得越来越轻松了，这也成为了他们将这种训练法坚持下去的重要原因。 *** 多恩城，城主府的密室。 城主伊莱西里尔侯爵和另外一男一女，正在小声商谈着什么。虽然密室的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但三人还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那是因为他们正在商量的事情，决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三人中的中年女人，正是魔法学院的朱迪教授，而除了城主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则是卡尔的父亲戴里克。 西里尔家族的势力盘踞特里斯行省已有数百年，任职多恩城主的伊莱侯爵据说是一位厉害的魔法师，从他一百多岁的寿命来看，传言应该不虚，而戴里克和朱迪正是他的一双儿女。 “我听说卡兹到了魔法学院？戴里克，除此之外，最近还有什么异常吗？”伊莱侯爵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同样一百多岁的年龄，比魔法学院院长看上去要年轻得多。 “没有，父亲大人，卡兹似乎一直待在魔法学院没有出来过，您放心，我的那帮人不会露出马脚的。” “一群废物！抓一个小毛孩子都做不好，你叫我怎么放心？” “屋子里的绳索有被火烧断的痕迹，可露西亚是水系魔法学徒，应该是意外绑来的那个贫民小子有问题！” 朱迪已经知道哥哥所说的贫民小子是谁，但从事后了解的情况来看，她也想不通，唐纳和露西亚是怎么逃脱的。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计划缺了重要的一环，只能孤注一掷了。” “父亲，您看要不要再等一等？让我在魔法学院找机会？”朱迪提议道。 “不，你决不能暴露。而且现在露西亚有卡兹保护，你就算想动手也没机会了。” “卡兹总要回去的。”朱迪轻声说。 “你不要把费蒙家那些人想得太蠢，他们现在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万一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那我们精心准备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趁现在他们还没动作，我们必须要先动手了。” “父亲大人，西边来的那些人，真的可信吗？我在那边安排的人，没有发现军队调动的迹象啊。” “废话。如果连你的人都发现了，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只要我们这里成功了，那边一定会马上动手的。我们这次的计划，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真的愿意把特里斯行省划做我们的封地？”戴里克问道。 “我们也只有赌一下了。否则，再过几十年，他们也不需要我们的策应了。到那时候，要恢复特斯里公国的荣光，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您说的对，这一次我们志在必得。”朱迪附和道。 伊莱侯爵挺了挺身姿，双手有力的撑住桌面，低声说道：“六百年了，人们大概早就忘了特斯里家族。我们躲了这么久，该是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是的，父亲。” 第三十八章 武魔大会（一） 每年四月二十七日，是纪念路易费蒙大帝建国称帝日子，在这一天，帝国的每一个行省，都会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而为期三天的武魔大会则是活动的重头戏。 所谓武魔大会，是一场检验年轻人修炼水平的大型比赛，行省内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不管是修行魔法还是斗气的，都可以报名参加。 大会前三名，将有机会参加下月在帝都科恩纳斯古城举办的武魔盛会。届时国王会亲自观摩盛会，并嘉奖其中的优胜者。 据说，如果一位贫民能在帝都的盛会上名列前三的话，甚至可以一举获得爵位封号，从此改变身份。可惜近百年来，这一规则一直都沦为摆设——即使是各行省内的武魔大会，能脱颖而出的贫民都寥寥无几。 作为路易大帝的出生地，在帝国建立之初的几百年里，特斯里行省的年轻人一直在武魔盛会上成绩斐然。然而，自伊莱侯爵担任多恩城城主的几十年来，行省已风光不再，有人私下议论，这是城主的施政方略不当。当然，没人敢公开指责。 从四月中旬开始，特斯里魔法学院就弥漫着大会将临的气氛，教授们在课上，开始有意无意地讲述实战的经验和策略，学生小团体也都在讨论研习往年那些精彩的对战实例。 不过，总的来说，魔法学院的学生对大会的成绩并不乐观，恰如维克多先生所说，魔法学徒和预备骑士的比赛，对于前者总是更艰难一些。历年在帝都的举办盛会中，预备骑士都远多于魔法学徒，就是明证。 当然，这一切和唐纳都没有关系，他除了在月中去了一次多恩城，检查萝莉姐妹的工作，挨了那个矮子两次折磨以外，还是过着极有规律的生活。 魔法诚然神秘精彩，但是学习魔法的过程实际上是无比枯燥的。绘制图元的功课，营造魔法模型的练习，以及冥想等等，都是通过无数次的重复，以期熟练精进。 即使对于唐纳来说，这种枯燥也会是一种折磨。但是，就如他在图书馆工作时，将一丝不苟的工作当做一种修行一样，现在，他也将克服这种枯燥也视作一项修行。 所以，直到韦斯利提醒，他才想起来，明天就是武魔大会了。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卡尔揍一顿。我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报名，我挺想念卡尔挨揍时的样子的。”韦斯利平时并不好斗，却不知为什么对揍卡尔一直念念不忘。 “那你替我上去吧，以你中阶魔法学徒的实力，说不定能拿个第一呢。”唐纳知道，韦斯利在一个月前已经晋级了，他最近似乎已经在尝试建立一个三十六元复杂攻击魔法，那是只有中阶学徒才能够掌握的魔法。 唐纳的十二元防御魔法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终于可以和六元魔法一样熟练，可以随心而发，他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点，除了他五系全修对于精神力的额外提升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在经过一个月的冥想之后，他的水火两系神元终于也接近三百，晋级在即了。 唐纳计算着，三天的武魔大会结束后，他应该就能晋级中阶魔法学徒了。到时候，究竟是将其他低阶学徒魔法练习熟练，还是直接学习中阶学徒魔法，他还没决定。 露西亚终于忍不住来找过唐纳，不过始终有卡兹团长形影不离地跟着她，两人果然没有再“单独相处”。 在二十七日一早，魔法学院的两千多名师生乘坐的数百辆马车，结成绵延的车队，往多恩城赶去。露西亚没有出现。 等魔法学院的人赶到大会现场时，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唐纳跟随众人一起走进巨大的露天会场，耳边传来巨大的欢呼声。看来虽然骑士学院在历届大会上有着更好的成绩，民众们还是对魔法学院更有好感一些。 会场内，数万名普通民众都坐在较远的高处位置上。前排的区域，除了分配给行省内的两大学院，还有一大半被贵族占据。 贵族区的最前排，坐在艾达鲁亚身边的双胞胎姐妹，在唐纳入场时，向他大力地挥手，唐纳一边挥手回应，一边纳闷她们怎么会坐在那里。然后他马上想到了开学时，娜缇娅维达通过国王向他祝贺的事情。看来这几位北方来客，在帝国拥有不低的地位。 等到魔法学院众人全部入座后，大会终于开始。 由于魔法学院的低年级学生，最多刚刚凝结神元，不可能施展魔法，不会有人报名参赛。而骑士学院的学生，不分年级都可以报名，所以大会开始之初，是骑士学院的低年级学生之间的比赛，之后的对阵，需要这项比赛结束后，再行抽签。 骑士学院低年级学生之间的对战，人数众多，又缺乏观赏性，所以这时的比赛，在会场内事先划好的十几个小场地内同时进行，捉对较量。 这还是唐纳第一次看到李察和凯莉身穿制式盔甲的样子。李察经过半年多的骑士训练，愈发魁梧，身着盔甲时，已经颇有气势。而凯莉穿上为女子特制的铠甲后，身材显得修长而健美。 他们对上的对手都不强。李察在和对方硬拼了几记后，就以压倒性的力量优势获胜。凯莉则是利用轻盈的步伐，躲闪了好一会儿，趁着对方心浮气躁，将其骗倒重心，一脚踢出场地。 两人获胜后，都向着魔法学院的看台上招手，虽然一时还没找到唐纳的位置，但是他们知道他在那里。 之后又是几轮对决，产生了前八名，除了李察一路顺利晋级以外，凯莉居然也有惊无险地过关。这有点出乎唐纳的意料。 在这之后，这八名低年级学生，加上骑士学院其他五十六名高年级学生，以及魔法学院六十四位学生，将被混在一起，抽签决定对手。在进到最后八强之前，抽签工作将交由此次大会的事务官负责。 而从此时开始，比赛场内不再划分区域，直接两两对决。 唐纳马上拿到了自己抽签结果，第二十七场，对手是魔法学院的四年级学生，奥布里特朗普。 比赛进行得很快，魔法学院对上骑士学院，果然输多胜少。 第十二场对决，凯莉出场。看到她的对手时，唐纳马上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人正是卡尔的跟班，迪克。 比赛一开始，凯莉就试图快速接近迪克，可迪克的石刺术在凯莉跑到中途时就已经发出，砸在凯莉的盔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凯莉应声倒下。 在她艰难地试图爬起时，又是一记石刺击中她的撑地的右臂。一声惨叫，凯莉的手臂应该是断了。 凯莉倒地时，唐纳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刻听到凯莉的惨叫声，他心猛地揪起，不顾一切向场地内冲去，半路上甚至推开了维持秩序的官员。 唐纳冲进场内，抱起凯莉，怀中少女的右臂显然已经折断了，奇怪地扭曲着。强烈的疼痛作用下，美丽的脸庞已满是汗水，但是看到唐纳关切的神情，她仍旧努力挤出笑容。 迪克一副获胜者的轻松表情，还向着魔法学院的方向挥手。 几位维持秩序的官员围了上来，作势要将唐纳驱赶出场，好在默克尔也及时赶到，和他们小声交流着。 唐纳怀抱着受伤的凯莉，身边是早已赶到的李察。来自兰特岛的三个少年，在这万人大会的场地中央，显得如此孤独而弱小。 少年环视人群，在他的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正在萌发。面对挑衅，他一直在避让，这是属于弱者的生存哲学。但这种避让，居然让敌视他的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这样的抽签结果显然是人为安排的，而迪克在凯莉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情况下，仍然下狠手，也一定是受了指使。 既然争斗不可避免，而自己也不再是半年前的那个弱者了。那么，也该是换一种姿态的时候了。 唐纳将凯莉抱得更紧一些，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说道：“放心，有我在呢。” 即使断骨已插入肌肉，即使剧痛仍无休无止，躺在唐纳怀中的少女，仍然觉得此刻如此幸福。因为眼前的少年刚刚不顾一切的冲来，因为他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少女安然地闭上眼睛，是的，有他在呢。 唐纳抱着凯莉，向贵宾席方向走去，在经过迪克身边时，冷冷开口：“我希望你能多赢几轮。” 那口气冷得仿佛一说出口，就要立刻凝结成冰。听到这样的话，又看着此时唐纳的表情，迪克居然有一点怕。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要知道此刻在他眼里，唐纳还只是一个连神元都不可能凝结的普通人而已。 唐纳最终抱着凯莉来到艾达鲁亚身前，当着众多贵族惊讶的面孔，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吗？” “只是个小伤，养几天就好了。”艾达鲁亚满不在乎地回答，在他眼里，断手断脚对于战士来说，确实是小意思，不值得大惊小怪。 “艾达鲁亚。”唐纳眼睛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矮人。 侏儒姐妹第一次看到唐纳露出如此冷酷甚至有点愤怒的表情，觉得这样的唐纳真的有点像大魔王。 “艾达大叔！”两姐妹同时开口，一边取出唐纳见过的那种绿色药剂，喂凯莉喝下。 凯莉喝下药剂后，脸色果然舒缓了一些。 艾达鲁亚突然欣慰地笑起来。眼前的少年一直以来的表现，就像那些侏儒智者一样，脑子里装满奇思怪想，一不小心就会吓人一跳。但他们都想得太多，优柔寡断。直到刚才有人突破了唐纳的底线，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才符合矮人的趣味。 “这样才对嘛！谁敢动你的人，你就干死谁！”艾达鲁亚从唐纳手中接过凯莉，扶着少女断臂的右手闪起耀眼的金色斗气光芒，“放心吧，一会儿就没事了。” 贵宾席上一片哗然，不知道是被矮人表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说出来的话惊到了。 凯莉的受伤，对于武魔大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比赛稍稍停顿，立刻继续。 将凯莉交给艾达鲁亚和侏儒姐妹后，唐纳回到他在魔法学院的座位。 “对上他和卡尔，别留手！”坐在唐纳身边的韦斯利轻声说道。唐纳无声点头。 第二十六场对决结束，唐纳默默站起，向会场中央走去。 （唐纳大魔王快要第一次大爆发啦！求推荐，求收藏！） 第三十九章 武魔大会（二） “第二十七场，魔法学院三年级唐纳维恩，对魔法学院四年级奥布里特朗普。” 李察看到哥哥走向场内时，还不敢相信，直到听见裁判高声念出名字，他才确认，哥哥也报名参赛了。可是哥哥才入学一个多月，怎么能和正常学习了四年的魔法学徒比试。 这不单是李察一个人的疑问，绝大多数魔法学院的学生和老师都一脸惊讶，骑士学院这边，罗杰、菲奥娜和伯特莱姆也同样如此。 不管平时和唐纳的关系如何，到了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唐纳已经因为冲动而失控，不管他表现出如何的决心来，实力的绝对差距，会让这场对决没有任何悬念。即使一直以来都对唐纳充满信心的维克多教授，此时也是这样的想法。 和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惊讶、疑惑或者惋惜截然不同，侏儒姐妹正在欢呼雀跃。 “终于等到唐纳大魔王了！” “大魔王要出手咯！” 凯莉此时还坐在矮人的身边，断臂已经被接上，又用夹板固定牢靠。 “为什么要叫大魔王？唐纳会魔法吗？”她疑惑地问。 “妈妈说他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呀” “对呀对呀，难道凯莉你没见过唐纳用魔法吗？” “难道你们见过？”凯莉更疑惑了。 凯莉没有见过唐纳施展魔法，侏儒姐妹当然也没见过，艾达鲁亚同样如此。 这么算起来，在场数万人，没有一个见过唐纳施展魔法，包括韦斯利也是一样。而唯一的例外露西亚，此时却并不在场。 不管观众们怎么想，比赛终归是开始了。 唐纳和奥布里站在场地的两端，相距二十几米，这是魔法学徒对决前的标准距离。 “你和卡尔很熟？”唐纳没有动手，他要搞清楚对手的态度。如果卡尔可以暗箱操作凯莉的对手，应该也会为自己安排了一个。 “你不该惹他的，你惹不起。”奥布里的音量控制得很好，正好可以让唐纳听清，而又传不到观众席上。 “很好。那试试看吧。”说完这句，唐纳不再开口，脸色渐渐变得冷漠。 奥布里慢慢向唐纳靠近过来，紧随着他的脚步，唐纳一步步向后退，略微让开角度，以免被对方逼到场地边缘。奥布里停下，唐纳也停下，就这样，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开场前的二十几米。 观众席上已经开始发出嘘声。 奥布里脸上的不屑也慢慢变得明显起来，“你准备一直逃下去吗？既然不敢面对，为什么还要上场呢？” “我是觉得，这个距离正好。” 说着，唐纳双手伸出，向两侧自然展开，两道小小的风刃先后从他的展开的掌间飞出，一前一后，交错着向奥布里飞去，速度极快。 看到唐纳发出的风刃，奥布里先是一惊，然后不屑的神情变得更加明显。他没想到唐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已经学会施展魔法了。不过这两道明显只是最低级的三元风刃，根本不可能飞过这么远的距离，更不用说伤害到他了。 就在奥布里准备开口讥讽的时候，两道风刃已经划过他身体，在左腿和右臂上各划出两道血口，又继续向后飞去，一直飞到很远才消逝。 嘘声戛然而止。魔法学院的看台上，已经响起一片惊呼，没有人能相信，这么小的风刃，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能飞出这么远。与这风刃造成的奇迹比起来，唐纳已经掌握魔法的事实，都变得并不重要了。 “你还不逃吗？”唐纳冷冷地看着奥布里，对方身上的两处伤口，正流血不止。 受了羞辱的奥布里发疯似地冲上来，随着口中念叨的咒语，手中正在凝结一个巨大的火球。 唐纳将自然展开的双手，向前伸出，蓦然间，数十道同样的风刃呼啸着飞出，这些风刃结成一道细密的风墙，齐齐砸在奥布里身上，连同他身前未完成的火球一起炸开，将他轰倒在地。 人群轰然炸响，数万人一齐发出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 李察和凯莉看向唐纳的眼里，已经泛起激动的泪花。韦斯利用力捏了捏拳头，喊了一声好。 坐在城主包厢里的卡尔，脸色阴沉。 “维克多，这个孩子，是你带来学院的？”院长大人终于不再睡眼惺忪。 “是的，去年十月我带他来魔法学院之前，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魔法师。”维克多也被唐纳的表现惊到了。 “特里斯魔法学院的名声，恐怕要靠他撑起来了。”德维斯院长缓缓开口，这句话并不是对着维克多一个人说的。 “院长大人，他也只是掌握了三元魔法而已。虽然，那个三元风刃是有些不简单。”朱迪教授不情愿地说道。 德维斯院长看了一眼朱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他根本没有念诵咒语。” 教授们徒然呆住，因为习惯思维使然，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要知道，魔法学徒需要念诵咒语，才能施展魔法，这是被写进教科书的真理，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打破这一规律。院长的发现，说明了两个可能，要么唐纳已经在半年内晋级正式魔法师，要么他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不需要念诵咒语的魔法学徒。不管哪个答案，都足以让特里斯魔法学院名声鹊起。 朱迪内心震惊的同时，突然想起来唐纳和露西亚是如何逃脱的。 场内，裁判扶起奥布里时，他整个人已经血肉模糊。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只要救治得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凯莉的伤，毕竟不是奥布里亲手造成的，所以唐纳已经有意克制了，如果他一上来就全力施展六元魔法的话，杀伤力会强得多。 “第二十七场对决，魔法学院三年级唐纳维恩胜！” 唐纳下场后，不忘走到李察跟前，向他叮嘱几句，让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小心意外，如果遇到对手太强，就尽早放弃。 比赛继续进行。 第三十二场，卡尔胜。 第四十五场，罗杰胜。 第六十一场，李察出战骑士学院六年级生，奥德里奇。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李察果然选择了保守的战术。 在低年级赛中展示了不凡力量的他，此时又显示出良好的步伐和移动，围绕着奥德里奇，不停的游弋，轻易不出手。 奥德里奇也不着急，身为骑士学院六年级的优等生，他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哪怕面对的是看似弱小的对手，也绝不轻敌。 不断腾挪的过程中，两人手中的剑对拼过几记，李察靠着天生巨力，没有吃太大的亏，这让他慢慢放松了警惕。 奥德里奇似乎有些忌惮李察的力量，不再选择力拼，而是将剑递在身前，始终指着李察的方向，李察数次将他的剑劈开后，他仍旧固执地剑指李察。 李察被指的不耐烦，将手中的剑靠上对手的剑身，也指着对方。 观众席上的罗杰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奥德里奇突然欺身上前，手中的剑快速向前搅动缠绕，巨大的扭力袭来，李察手一松，剑已被挑飞出去。 迅速抵近的奥德里奇抓住李察脱剑愣神的刹那，左手已攀上李察的肩头，猛地将他拽住，下一刻，膝盖已经狠狠撞上李察的小腹。 直到这个时候，李察才发现，对方之前一直在隐藏力量，可惜为时已晚。 小腹挨了一记膝撞，李察不由得弯下身，奥德里奇顺势抬起持剑的右手，一个肘击砸在李察的头颈上。 两记重击之后，李察直接瘫软在地。 在奥德里奇将李察的剑搅飞的时候，唐纳已经知道不好，可是眼看着他连下两记杀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在做完这一切后，奥德里奇甚至还在往城主包厢的位置看了一眼，似乎还要继续动手。唐纳心中大急，向着贵宾区的方向狂呼出声：“艾达鲁亚！” 就见贵宾区方向，一道矮壮的人影冲天而起，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间隔，就在场地中央轰然落下，整个大会的场馆都在震动。 当人们晃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场地中央，奥德里奇的脚已经踩下，而在他的脚和李察的头盔之间，隔着一只毛茸茸的手掌。 “这是决斗？还是谋杀？”艾达鲁亚斜眼看着奥德里奇。 城主包厢方向，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艾达大师，您似乎超越界限了。” “我想，我只是终止了一场意外。你难道要告诉我，眼前发生的，是一场政治斗争吗？” “……您说的对，这只是一场意外。” 艾达鲁亚哼了一声，一掌推开奥德里奇，不过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唐纳冲入场内的时候，艾达鲁亚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橙色的药剂，喂李察喝下，又仔细地察看了李察的伤情。 “如果不是这半个月的战士修炼，他这一次就已经废了。” 唐纳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交给我吧。”艾达鲁亚抱起李察，冷冷看了奥德里奇一眼，又转过来对唐纳说道：“我不能出手，你帮我好好收拾他。” “md，好不容易收了几个徒弟，居然一下子被打伤两个。”矮人一边离开，一边嘟囔着。 从始至终，手上吊着绷带的凯莉一直被侏儒姐妹死死拉住，双胞胎姐妹的力气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唐纳紧握的拳头中，手心已被指甲抠出血来，他却一点痛觉都没有感受到。如果不是自己半个月前心血来潮让李察跟着矮人学习，如果不是刚才艾达鲁亚及时出手……他已经不敢往下再想。 难抑心中的愤恨，唐纳猛然转身，一个六元火球，向奥德里奇飞去。身为正式骑士的场内裁判，早已防着唐纳突然出手，只见他挡在奥德里奇身前，身上斗气光芒闪耀，将唐纳的火球挡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武魔大会的现场，你敢胡来？”挡下唐纳火球的裁判，犹自心惊，刚才那个火球，威力远比看上去要大，即使他用上了斗气，又穿着铠甲，胸口仍然觉得火烫。 “没关系，我想他是想向我发起决斗，我同意他的决斗请求。”奥德里奇看到艾达鲁亚不敢拿他怎么样，胆气一下子壮了起来。 裁判看向唐纳。 “对，我向他发起决斗。就现在。”唐纳黑色的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奥德里奇。 第四十章 武魔大会（三） 位于贵族区的城主包厢内。 “卡尔，那个魔法学徒是怎么回事？” 戴里克听到唐纳的名字时，就已经知道他是和露西亚一起被绑的那个贫民，但是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中当然不包括卡尔。事实上，卡尔根本连露西亚的公主身份都并不知道，所以戴里克很纳闷为什么儿子会刻意针对这个魔法学徒。 “父亲，您让我接近露西亚的计划，就是被这个小子破坏的。”卡尔恨恨地说道，其实，他在露西亚面前从来就没有过机会，只是不管对着父亲，还是他自己潜意识里，都需要一个替罪羊。 “你的意思是，露西亚对这个小子有意思？”戴里克的眼神忽闪，他仿佛看到了一丝机会。 “有这个可能。” 戴里克闻言，走到他的父亲，城主伊莱侯爵的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后者暗暗点头。 “既然双方都同意，那就决斗吧。”伊莱侯爵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 “决斗，决斗……”呼喊声顿时响彻会场，对于在场的数万名观众来说，大会中间能穿插魔法学徒和预备骑士决斗的环节，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场面。 获得城主的准许，又有观众们的响应，场内的裁判自然不会再阻止唐纳和奥德里奇的决斗要求。 “……公平决斗，死生无论！”他简单讲述了规则后，宣布决斗开始。 裁判的声音刚刚落下，奥德里奇已经全速向唐纳冲来。 和李察对决时，为了追求最后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奥德里奇一直隐藏着实力，此刻他全速冲刺时爆发出来的威势，才显示出他其实和罗杰一样，已经处于预备骑士的巅峰，快要接近正式骑士的水平了。 和罗杰不同，小贵族出身的奥德里奇一直很低调，即使在骑士学院，也很少人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此刻，当他全力爆发时，无论是骑士学院还是魔法学院的人，都觉得这场决斗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 魔法学徒对上预备骑士，本来就输多胜少，何况是刚刚晋级的低阶学徒对上巅峰预备骑士。 看着全速冲来的对手，唐纳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连紧张地情绪都没有，他只是觉得愤怒，一股无名的愤怒几乎要让他咆哮起来。 风刃，两道比上一场对决大得多的风刃，向着奥德里奇飞旋而去。 铛铛两声，奥德里奇的铠甲上出现两道深深的凹痕，冲刺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这一次，普通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从两边学院的方向已经传出巨大的惊呼声。 “这到底是几元风刃？！” “这个大小的风刃，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威力？！” 然后，和唐纳的第一场对决一样，又是二十几道风刃飞出。不同的是，这次的风刃比上一场都要大上不少，数量却减少了很多，也不再那么密集，而是明显有了先后。显然，对于唐纳来说，施展六元风刃没有三元风刃那么随心所欲。 风刃的速度实在太快，奥德里奇眼看无法躲避，只能站稳脚跟，低头硬抗。一阵杂乱的金属敲击声过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生中满是嘲笑：“神元耗尽了吧？有没有后悔和我决斗，不要紧，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的。”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凹凸不平、面目全非，可铠甲保护下的身体却毫发无伤。 此时，两人的距离还有十几米。 唐纳仍旧死死地盯着奥德里奇，耗尽风系神元，居然没有给对方造成一点伤害，虽然对此早有心理预期，但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贵宾坐席上，艾达鲁亚已经抱着李察离开了，凯莉既为唐纳表现出来的实力震惊，又为决斗的形势揪心，身边的侏儒姐妹不停地安慰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唐纳大魔王还没开始发威呢。” “对呀对呀，放心吧，那个坏家伙马上就会死得很难看了。” 不过两人的劝解收效甚微，凯莉紧张得身体都在发抖。 魔法学院的看台上，德维斯院长已经站了起来，“我看，决斗就到此为止吧，这一场魔法学院认输。” 场内裁判愣了愣神，明显是没有想到德维斯院长会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唐纳连头都没有转，直接冷冷说道：“我还能打。” 奥德里奇闻言，脸上嘲笑的意味变得更浓了。他丝毫不介意杀死一个不自量力的对手。 眼前的这个贫民，显然是个不知死活的笨蛋，身为最低贱的贫民，居然招惹上了卡尔那样的实力派贵族子弟。从小生活在落魄贵族家庭的奥德里奇，早已见识过权贵的威势。为了改变家族命运，他愿意付出一切，杀死一个魔法学徒，根本不算什么。 唐纳话音刚落，奥德里奇立即加速向他冲过来，这一次，他的速度居然更快了一些。 魔法学院的教授们在德维斯院长的带领下，已经走入场内，对面骑士学院的教官们见状也纷纷走了上来。 至此，这场决斗几乎要演变成两大学院的公开对抗，一时间剑拔弩张。 唯独韦斯利仍然怀抱双臂，气定神闲，只有他知道，唐纳还有很多后手，他最擅长的火系和水系魔法都没有用出呢。 果然，场地内又生变化。 唐纳双掌向前，数十支石刺伴随着飞叶鱼贯飞出。 “石刺术……飞叶术……他是三系魔法学徒！”魔法学院的看台上，率先有了反应。 这一波攻击，又将奥德里奇阻在原地。 飞叶和风刃一样，胜在速度，攻击方式是切削，如果威力不够的话，就只能造成皮外伤。 而土系魔法石刺术正好相反，速度不快，即使打不穿铠甲，钝击的力量仍旧能够作用到身体筋骨上。 所以硬生生挨下这轮飞叶和石刺后，奥德里奇再没有之前那样轻松了，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呸！”奥德里奇啐出一口鲜血，脸色从嘲讽变成了阴狠，脚下再次加速，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脚步依然稳健。 两人的距离只有十米了，奥德里奇持剑的右手拖在身后，随时准备给唐纳致命的一击。 魔法学院的十几位教授都已经站到了决斗的场边，德维斯院长身体四周，魔法元素开始活跃起来，显然是时刻准备中断这场决斗。对面的骑士学院教官们也毫不客气，好几人身上已经现出斗气的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唐纳又有动作。他没有再施展魔法，而是向着奥德里奇冲过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连韦斯利也不知道唐纳要做什么。和卡尔决斗时，韦斯利冲向卡尔是为了让风刃可以打得更准，可是现在，唐纳这样冲向一个预备骑士，简直就是在自杀。 魔法师对骑士，距离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这是永远的真理，任何时候，都没有一个魔法师会冲向骑士。魔法学徒对上预备骑士也一样。 可就在眼前，数万人见证下的决斗场上，一位低阶魔法学徒，却正不顾一切地冲向一位巅峰预备骑士。 人们还没来得及消化他三系魔法带来的震撼，就又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随风而起的衣袂，脚下飞扬的尘土，少年越来越接近他的对手。 就在两个人快要撞到一起的时候，唐纳突然收回双手，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一个基础防御魔法，藤甲术。 被一层细密的藤甲包裹住的唐纳，却仍在向前奔跑。 奥德里奇挥出的第一剑劈在藤甲上，在唐纳肋部溅出一道血印。受了伤的唐纳，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反应，反而嘴角弯起，露出罕见的冷笑。看到对面少年脸上的冷笑，奥德里奇突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怯意。 没等奥德里奇有时间挥出第二剑，唐纳已经伸出双手，死命抱紧了他。两人顿时抱作一团，同时倒地。 被满身藤甲的唐纳紧紧抱住，在地上翻滚，奥德里奇再没有空间挥剑，只能用剑柄狠狠砸向对手的背脊。 生生挨了几下钝击，唐纳的嘴角也流下血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斗马上就要结束了，即使被藤甲术保护着，那个魔法学徒也不可能坚持太久。面对抱作一团的两人，两边的教授和教官就算想要动手，也没法将他们分开了。 可就在观众们都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唐纳的双手已分别探上奥德里奇铠甲上的两处破洞。 轰、轰两声闷响过后，奥德里奇发出凄厉的惨叫。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魔法学院的教授们也只感觉到奥德里奇身上有水火两系魔法的波动。 当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是唐纳在实验十二元魔法时，偶然发现的，那个危险的水火两系嵌套模型。 看到奥德里奇身上的铠甲被打出破洞时，唐纳就想到了这个失败的魔法。它所发出的极小冰珠，刚刚离手就会猛烈爆炸，对施法者本身也极为危险。 如果没有经历过艾达鲁亚的残忍训练，唐纳也未必能在被对方狠狠击打时，这么快地构建、施展魔法。 可危险和困难都没有挡住唐纳，刚才冲向对手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偌大的场地，一时间寂静无声，人们还没有从震撼中缓过劲儿来。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在数万人面前，唐纳伸手捂住奥德里奇仍在翕动的嘴，将一颗爆裂冰珠死死摁进对方嘴里，紧接着又是一记闷响，奥德里奇的头就这样爆开了，溅起的碎肉和崩出的牙齿打在唐纳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 现在，人们终于知道唐纳为什么要冲向奥德里奇，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要赢，他是要杀了对手！ “真狠啊。”看着唐纳已经血肉糊模的右手，德维斯院长轻声说着，并没有转身离开。现在他的任务变成了防备对面的骑士学院教官们动手报复。 “干！”看台上，韦斯利狠狠挥拳，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朋友，发起狠来居然会这么疯狂。 “真的是大魔王耶！”爱莉曼达瞪大了眼睛。 “好吓人啊！”爱莉米娅长大嘴巴。 “有点意思……”卡尔没想到自己策划的这场小游戏，居然发展出了出人意料的剧情。不过他一点不扫兴，因为在他看来，既然结局已经确定，那过程曲折一点反而会更有趣。 第四十一章 魔法杖 “哥哥……” 晚上，在矮人实验室旁的休息室里，李察数次从昏睡中醒转，每一次都喊着哥哥。 “没事了，没事了，艾达大师说，你很快就会恢复的。马上又能开始训练了。” 唐纳一直在李察身边守着。在德维斯院长的魔药和艾达鲁亚的橙色治疗药剂双重作用下，他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手掌仍旧肿得厉害。 李察醒了一会儿，在唐纳的安慰声中又睡着了。 “唐纳，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比赛呢。李察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凯莉的手上还吊着绷带，手臂用夹板固定着，除此之外，已经行动自如了。 大会直到黄昏时才结束，唐纳并没有回到学院安排的住处，而是和凯莉一起到了矮人实验室，在他们到达之前，艾达鲁亚已经对李察做了妥善的治疗。 作为被派到中土，负责大使安全工作的艾达鲁亚，显然有着丰富的救护经验，他随身携带的治疗药剂，想必也极其珍贵。如果没有他之前的残酷训练以及事后的及时救治，李察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唐纳又坐了一会儿，侏儒姐妹从屋外进来，蹑手蹑脚地走近李察的床边，一定是艾达鲁亚担心她们啰嗦，吵到李察休息，关照过她们，要保持安静。只是矮人的要求，被两姐妹演绎成了鬼鬼祟祟。 唐纳看着她们提心吊胆的样子，突然想到些什么，招呼两姐妹出了休息室。 “上次的实验结果出来了吗？” “啊！我们正想告诉你呢，魔王轻铁加入千分之二的精钢，强度提升了整整一倍呢！”爱莉曼达说道。 “对呀对呀，还有加入千分之三的秘银，强度更要大得多。可惜……成本要高得多。”爱莉米娅补充道。 “比之前又提高了一倍？那么比普通的铁已经要坚硬得多了咯？这种材料对开矿会有用吗？”唐纳问道。 “嗯！比铁坚硬多了，重量只有三分之一，而且不贵。不过，我们也没有去过矿区啊，不知道有没有用呀。” “对呀对呀，我们没有去过矿区哦，米娅觉得应该会有用吧。我们把研究结果传回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唐纳痛快回答，这个研究成果是在矮人的实验室里完成的，理应属于矮人。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想请你们俩帮我一个忙，好吗？” 侏儒姐妹欣然答应，连具体要做什么都没问。 唐纳仔仔细细地花了几张图纸，交给侏儒姐妹。 “最好用坚硬一些的材料做，如果全部用矮人精钢，就最好了。今天晚上能完成吗？” “好嘞，今天晚上一定完成！”爱莉曼达高兴地说道，看到这么精密的图纸，她显得很兴奋。 “对呀对呀，一定完成。唐纳大魔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爱莉米娅的好奇心似乎比姐姐更重一些。 “……一支魔法杖。”唐纳回答道。 “哇，米娅，我们要做一支魔法杖耶！” “是唐纳大魔王的魔法杖哦！” 侏儒姐妹瞪大眼睛对视一眼，就蹦蹦跳跳地开动机器去了。 想到自己指使两个童工做私活，唐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两姐妹居然完全没有抱怨。 即使非常疲惫，唐纳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冥想。 在唐纳冥想的时候，守护在李察身边的凯莉，就一直傻傻地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已经创造了太多神奇。他居然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学徒，甚至可以在正面对抗中，奇迹般地杀死一名巅峰预备骑士。而且看艾达鲁亚和侏儒姐妹今天的态度，他显然不是在这间实验室工作这么简单，由此可见，外公家最近开始专营矮人兵器，也一定是他在出力。 凯莉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毫无顾忌地看着少年安静的脸庞，却隐约产生一丝奇异的感觉。眼前的唐纳，和她心目中的那个腼腆而安静的少年，似乎不再是同一个人。他远比她心中的那个更优秀。 那个安静地坐在铁匠铺里，微笑着听她说话的少年，曾是她少女情愫的寄托。他是那么美好，虽然有些柔弱。 而此刻面前的唐纳，却已经拥有了她可以安心依靠胸膛和臂弯。虽然，在他面前，少女会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柔弱，可正是这种可以坦然接受对方保护的感觉，让少女的心幸福地悸动着。 就在这样的少女心思里，眼前的唐纳猛地醒转，他双手捂住脑袋，似乎很痛苦。这是唐纳每天冥想都会经历的痛苦，这种痛苦也慢慢磨练着唐纳的心性，让他随和表象下的内心变得更加坚毅。 凯莉只知道唐纳刚才是在冥想，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情急之下，她冲到唐纳身前，跪着抱住唐纳的身体。 “没事的，精神力增长时的自然反应。”唐纳轻轻拍着凯莉的背，小声安慰。 凯莉仍旧不放心，死死地抱住唐纳，美丽的长发靠在唐纳的鼻翼下。 闻着少女独有的发香，唐纳觉得疼痛似乎都变轻了。 “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来承担……凯莉也要变得强大……” 凯莉这样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她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是的，她也要变得强大起来，不能再像今天那样，让他一个人去承担一切，而自己却只是躲在一旁。 “嗯，凯莉会变成帅气的女骑士的。”唐纳微笑着说道，嘴唇吻在少女的头发上。 早晨。唐纳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支极为精致的魔法杖。 不知名的浅灰色材质，隐约泛起幽蓝的暗光，杖身刻着神秘的花纹，握手的位置为了防滑，刻上了更深的交叉条纹，稍一用力，就可以旋转手柄，阻尼恰到好处，显然是加工得极为精密。 只是，整根魔法杖入手很轻，不像是矮人精钢制作的。 面对唐纳疑惑的表情，侏儒姐妹得意地笑着。两张可爱的笑脸上，却有着明显的疲惫，显然是一整晚都没有睡。 “米娅，我就说吧，大魔王也猜不到我们用了什么材料。对了，是米娅非要刻上花纹的，现在没法刻魔法阵了，这可不管我的事哦。” “哼，你不是也说光秃秃的太难看了吗？实验室的材料是你负责的，都是你准备的秘银太少，所以这次才用了四分之一的秘银，还说我呢。” “四分之一秘银？那太昂贵了！”唐纳不由得惊呼，要知道魔法师只会在魔法装置最关键的部位，使用能亲和所有魔法元素的秘银材料，而现在，制作这样一支简单的魔法杖，这两个小家伙居然用了这么多秘银，实在是浪费到令人发指了。 “妈妈说了，这个实验室一年可以有两万魔晶的开支呢。我们这几个月，除了采购材料，根本没有花什么钱，就已经研究出这么厉害的成果了，可惜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再去买，否则应该用一半秘银，才配得上大魔王的身份呢！” “对呀对呀，妈妈还说，如果研究出成果来，可以再增加预算呢。我们的魔王轻铁资料送回去，肯定会换来不少预算呢。这些秘银才花了不到一半预算，你不用担心钱不够哦。还有还有，妈妈说在中土大陆，这间实验室是标准最高的，所以才有我们这种天才工程师做助手哦。”爱莉米娅说出天才工程师时，一点都不脸红。 两万魔晶？！听到这个数字，唐纳几乎觉得头晕，据他所知，特里斯魔法学院一年的魔晶配额只有一万左右。自己掌管的这间小小实验室，居然比庞大的魔法学院有着更多的预算，怪不得之前让她们准备各类金属，会这么快就弄来这么多种。 “算了，就先不刻魔法阵了。你们怎么会在实验室里准备这么多秘银的？”唐纳一边说，一边摩挲着手中的魔法杖，听爱莉米娅的刚才的口气，这根东西居然用去了数千魔晶，唐纳突然觉得它变得异常沉重。 “因为妈妈说唐纳是魔法师啊，我们想魔法师一定要用很多秘银。” “而且从家里运过来太慢了，我们怕耽误时间，就多准备了一些呀。用不掉可以还回去的嘛。” 唐纳这才想起来，极北之国除了出产魔晶，也同样是秘银的重要产地，想必侏儒采购秘银的价格，要比中土世界便宜得多。这么一算，这些秘银在赫尔斯大陆的价格，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惊人。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因为即使在极北之国，秘银产量也极低，加上限制出口，秘银在中土的价格，比侏儒姐妹以为的价格，高出十倍不止，可即便如此，仍然供不应求。 这种传说中最神奇的魔法材料，除了亲魔、轻质以外，还拥有远比其他金属更坚硬的物理性质。即使在普通钢铁中，添加一点点秘银，也可以获得接近矮人精钢的性能。 而眼前这支由矮人精钢混合四分之一秘银制作而成的魔法杖，已经不知道达到了多么变态的强度，想来就算被当做武器，也能拼得过绝大多数神兵利刃了。 对面侏儒姐妹如此的好意，唐纳也只好接受了这个过于奢侈的礼物。他拿着魔法杖，找到艾达鲁亚，两人在室外研究了好一会儿，矮人也不由得赞叹唐纳在博物学上的天才。 “怎么被你想出来的，不刻魔法阵的魔法杖，有点意思。” 吃过早餐之后，凯莉被留下照顾李察，侏儒姐妹则在艾达鲁亚的坚持下，留在实验室睡觉，而负责两人安全的艾达鲁亚自然也就留了下来。凯莉在唐纳临走前，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唐纳赶到武魔大会会场时，比赛还没有开始，但魔法学院的学生已经全部就座。就在魔法学院的最前排，露西亚赫然坐在教授们中间，旁边自然还坐着绯红骑士团团长卡兹。 “我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今天小心一点。”露西亚看到唐纳，立刻走了上来，脸上的担心没有丝毫掩饰。卡兹形影不离的跟着她。 “嗯，我会小心的。”唐纳轻声回答。 露西亚突然不知道再要说什么，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唐纳，只是傻傻的站在唐纳身前，后者也就安静地等待对方开口。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之间的气氛马上变得尴尬起来。 “昨天打的好！”露西亚脸上已经隐约泛出红晕了，硬挤出一句话后，带着卡兹坐回原位。 第四十二章 叛乱（一） “你瘸啦？怎么带了根拐杖？”韦斯利坏笑着问。 “魔法杖，很厉害的。”唐纳回答。 “鬼才相信你。”韦斯利一把抢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哟，挺精致的嘛，什么材质的？” “很贵的，说出来吓你一跳。”唐纳又从韦斯利手里把魔法杖抢了回来。 “哼，样子货，连个魔法阵都没刻。我说，你不会是想用这根棍子和预备骑士硬抗吧？我发现你骨子里是个矮人，喜欢肉搏的。”看来，韦斯利对唐纳的战斗风格不怎么认同，或者只是嘴硬。 唐纳笑笑，不再说话。 大会进行到第二天，剩下的六十四名选手，照旧要抽签决定对阵。这一次，唐纳被抽在第六场，对手又是熟人，凯尔特大公的长子，罗杰。 比赛尚未开始，城主伊莱侯爵带着戴里克，来到魔法学院座位区。 “卡兹团长，没想到您会来参观本城的武魔大会，真是太让人激动了。”伊莱侯爵笑得非常真诚，和平时阴冷的表情判若两人。 “伊莱侯爵，我是来看望我的老朋友来了。”卡兹团长一边说着，一边亲切地搂着德维斯院长的肩膀。从德维斯自然的表情来看，两人确实是旧识。 “哦，您看，让您坐在这里，实在是我的失责。我邀请您，哦，还有德维斯院长到我的包厢来。您一定得答应我，不然我一整天都会局促不安。” “你太客气了，我和德维斯好久不见了，难得有叙旧的机会，就不来打扰了。” “哈哈，哪里不能叙旧，我把我的包厢让您就行。” 伊莱侯爵坚持着，一边给身旁他的儿子，戴里克使了个眼色，戴里克立刻走上来，轻轻挽住卡兹团长的手臂，卡兹眉头微皱，对方的动作有些过于热情了。 “来来来，德维斯院长，您不走，卡兹团长一定不好意思先走。” 伊莱侯爵也走上来，作势要拉德维斯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德维斯院长已经新生警觉，刚要出声警告，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伊莱的手到之处，一阵猛烈的飓风平地而起，卷住了坐在德维斯和卡兹中间的露西亚，往空中直直飞去。 卡兹团长狂喝一声“你敢”，伸手去抓露西亚，却被戴里克紧紧抱住，一时挣脱不开。没有人知道，后者也刚刚晋级四级骑士，虽然不一定打得过晋级已久的卡兹，但是要拦住对方一时，却一点不困难。 德维斯院长和伊莱侯爵近在咫尺，情急之下，一个二级石刺术直刺向伊莱的胸口。伊莱身体四周突然也出现一道飓风，将他团团包围在内，手臂粗细的坚硬石刺刚一接近，就被飓风撕碎。 地刺、地灵缠绕、石化术……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德维斯已经施展出四五种攻击魔法，却都被伊莱的三级防御魔法疾风漩涡一一化解。 等到魔法学院的其他教授们反应过来时，伊莱使出的三级风刃已经穿透德维斯的土盾，击中后者的胸口。 “保护露西亚！他是三级魔法师！”倒在人群中的德维斯已经受了重伤，却仍然使足全身力气警告道。 魔法学院的教授们立刻散开，学生更是乱做一团。 十数道各种攻击魔法对着伊莱狂轰，无一例外都被他的三级防御魔法，疾风漩涡挡住了。站在漩涡中央的伊莱侯爵，面色如常，还有余力控制着空中的飓风束缚，将露西亚紧紧缠绕住。 “城主叛变了。”唐纳小声警告身边的韦斯利。这么看来，假扮盗贼，绑架他和露西亚的，想必就是城主控制下的军队。 “不会吧？他疯了？”韦斯利虽然对父亲一直很冷漠，但看到他身受重伤，还是面露急色。 普通民众和学生们都不认识卡兹团长，在他们眼里，魔法学院和伊莱侯爵都应该是正义的。没有人知道双方双方为什么会打起来。 甚至大多数魔法学院的教授，也不知道伊莱侯爵突然出手的原因。只是德维斯院长的权威和魔法学院的归属感，让他们不假思索地对抗伊莱侯爵。而后者一直以来隐瞒实力的做法，也让他们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一时间，怒火与狂涛并发，砂石与藤叶齐飞，又悉数被卷入呼啸着的飓风，被撕碎、抛洒。三级魔法师同时对抗十几名一二级魔法师，场面简直如同神话一般。 另一边两位四级骑士的对抗，同样声势惊人。 卡兹已经挣脱戴里克的束缚，可后者却仍旧拦在他和伊莱侯爵之间，两人赤手空拳，每过一招却都轰然作响，空气也被打得震颤不已，离两人稍近一些的座椅全被震烂了，反应慢一些，躲闪得不够及时的学生，已经被震得受了伤。 戴里克虽然渐露败相，但卡兹一时之间却仍突破不了他的防线，他看着空中的露西亚，心中焦急，猛然跃起想要将她抓下来。 几乎同时跃起的戴里克，在半空中抓住卡兹的脚踝，将他拽了下来。卡兹落地前顺势猛地向他踹去。戴里克让过头顶，却仍被卡兹踢到后背，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经受了伤，双手却依然像疯了一样死死拖住卡兹的脚。 卡兹一时摆脱不掉纠缠，向着远处仍不知所措的骑士学院众教官喊道：“我是绯红骑士团卡兹！快保护露西亚公主！” 教官们仍旧将信将疑，居然没有人认识卡兹团长。就在这个时候，罗杰从骑士学院的学生中跳出来，指着空中被飓风缠绕的女孩大声疾呼：“露西亚是公主！露西亚是公主！” 等到教官们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魔法学院的教授们已经悉数倒地了，除去中了伊莱侯爵风刃的之外，好几位都是被朱迪从身后暗算的，包括维克多在内。 朱迪暗算成功之后，又加入了戴里克和卡兹的战斗。不时飞来的一级飞叶和突然从空气中冒出的藤蔓给卡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戴里克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住手！谁再动，我就杀了你们的公主！” 伊莱已经撤掉身体周围的疾风漩涡，将露西亚从空中放了下来。他没有解除飓风束缚，只是用手指着已经昏迷的露西亚，出声威胁。 包括卡兹团长在内，没有人再敢动了，被一个三级魔法师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指着，比刀架在脖子上更有效果。 “伊莱，你想叛变？”卡兹恨恨地喊道。 “叛变？哈哈哈哈……”伊莱大声笑道：“谁要叛变？我特里斯家族六百年前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特里斯家族？”从人群的反应来看，似乎没有人对这个家族有印象。 “哈哈，费蒙家族不但篡夺了我们的土地，还把我们家族留下的印记也统统抹去了。六百年前有特里斯公国，怎么可能没有特里斯家族，可是现在谁还记得我们特里斯家族。谁才是叛变者！？”伊莱高声狂呼，须发炸起，像个疯子一样。 卡兹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西里尔家族就是特里斯家族！六百年，我们一直小心翼翼，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今天！今天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现在，荆棘帝国的大军正跨过边境，费蒙王国马上就要完蛋了！战火会烧到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唯独这里不会。” 伊莱侯爵转向观众席上的普通民众喊道：“你们都是幸运的，因为荆棘帝国已经答应，这场战争不会波及特里斯公国！” “真是个可怜的疯子。”卡兹终于缓缓开口：“你要多愚蠢，才会相信豺狼的许诺。” “闭嘴！我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行省的军队，特里斯公国历来是最难啃的骨头。要一个敌人还是一支盟军，荆棘帝国的人会想明白的。而且现在，我手里还有了一个重要的礼物，这个选择就更容易做了。”伊莱看了一眼露西亚，又对着戴里克和朱迪说道：“把他们都控制起来。” 这个早晨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特里斯公国原来的统治者，特里斯家族，隐姓埋名六百年之后，终于叛变，荆棘帝国大举来袭，和平了十八年的赫尔斯大陆，又起硝烟，不管是哪一件，都让人难以相信。 而眼前，露西亚公主已经落入伊莱之手，却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就伊莱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没有人有自信能够逃脱他的魔法，更不用说在他面前救下公主。 坐在高处的普通观众一度有过骚乱，在下方魔法对抗到最激烈时，甚至因为恐慌而出现了踩踏，估计死伤不少。直到现在，才慢慢安静下来，城主麾下的官员们开始有秩序地将他们疏散出去。 戴里克用事先准备的精钢链条紧紧捆扎住卡兹，交由手下看管。 朱迪则弯下身来，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魔法学院教授们一一搜身，确保他们身上不再藏有任何药剂和卷轴。 骑士学院的教官们被集中起来，等待发落。 两院的学生自动向自己学院的教授或教官靠拢。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唐纳小心搀扶起维克多教授，趁没有人注意，偷偷喂他喝下小半瓶橙色治疗药剂，那是早上出门前艾达鲁亚交给他的。做完之后，他又将瓶子暗暗交到身边的韦斯利手中，对着德维斯院长的方向使了个颜色。 韦斯利自然地跟随着人流，向他父亲的方向慢慢踱步过去。 担心被人发现异常，唐纳低下头，不再去看韦斯利。 大约半小时后，无关群众已经被全部疏散，魔法学院和骑士学院的所有人，都被驱赶到了会场的一侧，受伤走不了路的则由学生搀扶或背负。 “愿意宣誓效忠特里斯家族的站出来，其他人，一小时后全部处死！”伊莱高声宣布。 人群一阵骚动。 不久之后，一名学生走出来，然后越来越多，直到连成一片…… 略显空旷的会场里，微风轻轻吹过。蔚蓝的天，雪白的云，春光正明媚。 第四十三章 叛变（二） 艾达鲁亚坐在实验室门外晒着太阳，嘴里咬着随手拔起的草叶，百无聊赖。 街巷似乎比平时更热闹了些，人们奔走间好像都在大声说着什么。 一个面熟的邻居走过，艾达鲁亚拦住相问。 “城主伊莱城主侯爵叛变了，把公主都抓起来了，武魔大会死了好多人……” 艾达鲁亚闻言，立刻向会场方向跑去，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曼达，米娅，快醒醒，唐纳可能有危险，我要去看看。你们先别睡了，关好实验室的门，看好李察和凯莉，别让他们出去……不行，你们不能去，再闹就把你们送回家去！” 吩咐完姐妹俩，艾达鲁亚才放心地出门。 *** 一小时之限马上就要到了。 两大学院数千师生，在生与死的抉择中，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宣誓效忠特里斯家族。只剩下寥寥百人仍然坚持不动，唐纳、韦斯利、维克多、德维斯和默克尔都在其中。 露西亚已经从昏迷中醒转，为了防备不测，伊莱城主一直亲手控制着她。在事态全部控制下来之前，任何绳索和看守，都不如一个近在咫尺的三级魔法师有效。 罗杰也被作为人质绑了起来，由卡尔看管着。 在矮人的神奇药剂之下，维克多教授和德维斯院长已经恢复大半，不过为了不暴露，唐纳和韦斯利仍旧假装搀扶着他们。 对面是一个三级魔法师，一个实力接近卡兹团长的骑士（四级骑士戴里克），一个一级魔法师，说不定还留有其他后手；自己这边除了重伤失去战斗力的魔法学院教授们，还有实力受损的二级、一级魔法师各一，几名一二级骑士，剩下的最多是魔法学徒和预备骑士…… 唐纳暗自对比着两边的战力，完全看不到任何机会，说不定到最后也只能做困兽之斗了，只是不知道自己事先准备的底牌，会有多少作用。 唐纳原本是不怕死的，他曾觉得，自己突然间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可时间久了，经历的多了，就有了牵挂和责任，留恋与不舍。 他转念又想到李察和凯莉，在矮人的照顾下，他们应该会很安全。 没有后顾之忧，就放手拼一把好了，想到这里，唐纳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还对着韦斯利笑了笑。后者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唐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艾达鲁亚赶到了。 “伊莱，你在搞什么鬼。”矮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艾达大师。”伊莱城主看到矮人冲进场内，也是一惊，拉着露西亚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镇静，“这里发生的是政治事件，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没有权利插手的。” “哼！我不管什么政治，我只关心一位朋友的安危。” “您的朋友？您准备冒着违反合约的危险，处理私人事务？您真的确定自己被赋予了这项权利吗？” “放屁！你最好给我住嘴！唐纳是极北之国的朋友，你今天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敢向你保证，我们在未来的一年内，会无条件支援费蒙帝国，直到他们把你打得连灰都不剩！” 伊莱城主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知道唐纳就是那个魔法学徒，放走他也没什么要紧，但是在今天这种吐气扬眉的日子，居然还要受迫妥协，实在是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那就请带走您的这位朋友吧。”伊莱城主冷冷地说道。 唐纳对着走近的艾达鲁亚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大声喊道：“我要向卡尔发起挑战！” “一个不识好歹的蠢货。”伊莱城主心里暗暗对唐纳做出评价。 “卡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安排的人打伤了李察和凯莉，我要为我弟弟报仇！” 艾达鲁亚摇摇头，他没想到唐纳居然这么冲动，不过既然他的理由是为了给弟弟报仇，他也没有理由阻止。 伊莱看向卡尔，缓缓问道：“那么卡尔，你接受挑战吗？” “当然接受！”卡尔阴冷的表情很像他的祖父伊莱。 “如果我赢了的话，能不能也放走我的一位朋友？” “你先赢了我再说吧！”卡尔没等伊莱城主回答，就已经先一步走到城主面前的空地上。 唐纳对着韦斯利耳语几句，然后才向着卡尔走了过來。 “这是你的武器？”卡尔指着唐纳手中的魔法杖问道。 “魔法杖。” 卡尔向伊莱城主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向卡尔点了点头，他没有感受到唐纳魔法阵上任何的魔法波动，显然是没有篆刻任何魔法阵的样子货。 “这么说，我们可以使用魔法道具？” “当然！” 卡尔暗自冷笑，他本来就准备使用魔法卷轴，谁知道唐纳还主动给他找好了理由，真是蠢货。 卡尔为了避免意外，故意站在伊莱城主面前不远的地方。唐纳也毫不想让，直接站到了卡尔面前，双目狠狠地盯着对方。 卡尔突然想到昨天奥德里奇的死状，还有唐纳那奇怪的近身法术，不由得向后退了些距离。 “这次没有单独相处……”唐纳轻声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被伊莱用精神力压制着，一直萎靡不振的露西亚突然眼神一亮，只有她知道唐纳是在对自己说话。 伊莱看了卡尔一眼，准备宣布决斗开始。 唐纳双手稍稍用力，魔法杖被推到最短，确认一枚三元冰矛挤进手柄前段的空腔后，再拉动手柄后退到底，在这个位置，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正好对准他的掌心。 唐纳稍稍下蹲，做出一个向前冲刺的准备动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韦斯利声嘶力竭的的喊声：“卡兹团长！” 唐纳没有任何停顿，扭腰将魔法杖对准伊莱城主，以一个奇怪的动作将手柄抵在肩旁上，然后激活已经准备好的魔法模型，爆裂冰珠嵌入掌心小孔的一瞬间，旋转手柄，小孔被手柄覆盖住。 伊莱城主正看向卡兹的方向，没有注意到唐纳的动作，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这么小的魔法波动。 和伊莱一样，所有人听到了韦斯利的喊声，都向卡兹看去，可是卡兹仍旧被绑的结结实实，连他自己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喊他的名字。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决斗的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当人们的注意力被声音吸引过来时，他那根奇怪的魔法杖末梢正冒着青烟，而魔法杖指着的方向上，伊莱的脑袋只剩下半个了，血肉和脑浆正四处飞溅。 是的，唐纳手里一直拿着的所谓魔法杖，根本就是一支重型魔法步枪，在不计成本的使用了秘银材料后，枪管内的魔法威力得到了成倍的提升。爆裂冰珠的威力变得更加暴烈，巨大的爆炸威力推动魔法杖内的冰矛不断加速，不断加速，终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魔法杖前端的空腔。巨大的后坐力将唐纳的肩旁撞得生疼。 在精神力辅助下，对于惯用远程魔法的魔法学徒来说，不需要预估抛物线，直接持枪瞄准，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更何况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面对毫无防备的对手。 被用作子弹的冰矛，速度委实太快，根本没有留给伊莱任何反应时间。而他又从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不可能有意识提前准备。 这么多条件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强大的三级魔法师伊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死在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敌人手里。 几乎所有人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而反应最大的，是近在咫尺的卡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如天神般强大的祖父，居然被唐纳一击毙命。 一个魔法学徒，越级杀死了三级魔法师，这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但很快就有人想到更深一层——那个魔法学徒，他根本不是要挑战卡尔，他从始至终都是冲着伊莱来的，韦斯利的那声惊呼一定是他上场前安排的。他用挑战卡尔做掩护，麻痹了伊莱的警惕心，又安排好了韦斯利策应，转移了伊莱的注意力，一环扣一环，根本就是设好了陷阱，只等伊莱上钩。 而他那根威力巨大的魔法杖，为什么连伊莱城主都对此没有任何防备呢？难道上面的魔法阵隐藏的那么好？ 目睹这魔法杖发出这么威力巨大的一击之后，旁观者最关心的是，那到底是一次性的魔法效果，还是可以反复使用的魔法道具？ “跟着我！准备卷轴！”唐纳一枪得手，没有任何停顿，对着露西亚大喊一声，然后转身向着戴里克和朱迪走过去。 推动手柄，又是一枚冰矛嵌入，拉伸手柄，爆裂冰珠，旋转，轰的一声，朱迪应声倒地，腹部一片血肉模糊，这一刹那，她的脸上不是痛苦，而是不解和愤恨。 她不理解，唐纳这根魔法杖威力如此恐怖，为什么父亲却没有察觉出异常，甚至自己在被击倒之前，也只感觉到极轻微的水系魔法波动。 她恨，恨自己终于还是太轻视这个年轻人了。她一直以为他是靠着玩弄人心的手段才能左右逢源，即使在国外传讯那件事情之后，她也从没有想到过，他居然能强大到这个程度。 会场上其他人同样震惊，因为唐纳的那根魔法杖居然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这种级别的魔法杖怎么可能流传到中土世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戴里克发疯般的冲了上来。 “卷轴！”唐纳大喊一声。 露西亚这一次没有再出状况，向着戴里克冲来的方向展开卷轴，稍一输入精神力。 轰轰轰，巨大的冰雪暴将戴里克压制在原地，身上的斗气光芒忽明忽暗。 趁着这个机会，韦斯利、维克多和德维斯已经冲到卡兹团长身边，松开他身上的精钢锁链。 冰雪暴刚有消散的迹象，卡兹就一头冲了进去，对着戴里克就是一拳挥去。已经被这个三级冰系魔法消耗掉大半斗气的戴里克，再没有招架的能力，被一拳砸飞，刚一落地，抵近的卡兹又是一拳。这一次戴里克背靠着地上，被卡兹饱含怒火的铁拳正面向下击中小腹，顿时向虾米一样弓起身子，然后才瘫软下去。 至此，伊莱身死，戴里克、朱迪身受重伤，情形瞬间反转。 从唐纳接受挑战开始，艾达鲁亚就一直袖手旁边，虽然他发现唐纳越来越对自己的脾气，可他确实没法出手。看到唐纳那支魔法杖的威力，连他都吓了一跳，他暗自琢磨，如果不预先准备，自己有没有办法应付。答案是估计会受点小伤，不过唐纳绝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考虑到唐纳只是一个魔法学徒，这个结果已经太惊人了。 数千名刚刚宣誓要效忠特里斯家族的师生，既震惊，又尴尬，他们当然不会践行刚才的诺言，只能待在远处，等候发落。德维斯院长走到人群前面，咳嗽了几声，含糊地说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余党都控制起来啊。” 总有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德维斯的意思：这么傻站着等待发落，岂不是承认自己有罪，逼着公主处置吗？ 于是数千人马上就被分散开来，去抓捕伊莱城主麾下的官员和军士们。 见卡兹获救，大局已定，露西亚突然抱住唐纳，将头埋进对方的胸口，大声哭泣。唐纳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拍着对方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了嘛，这次没有单独相处，一定不会有事的。” 露西亚听着他的话，觉得更加委屈了，举起拳头不停砸着唐纳胸口，另一只手却仍抱着他不放。 维克多丝毫不考虑避嫌，甚至忘了露西亚就是公主这回事儿，走上来拿过唐纳的魔法杖，一边端详，一边问道：“哪来的魔法杖？这么厉害？” “我还是回头慢慢向您解释吧……”唐纳被露西亚抱得几乎没法动弹，只好摊手回答道。 “公主殿下，属下失职，让您受惊了。”卡兹来到露西亚面前，单膝下跪，俯身说道。 露西亚这才止住哭声，放开唐纳，一边将卡兹扶起来，一边开口：“卡兹团长，伊莱控制下的那些叛军……” “公主您放心，根本就没有什么叛军，您被绑架的次日，我手下的人就已经拿着我的手令，将南方三省的所有军队将领暗中监视起来了，伊莱的命令根本就传达不下去的。” “那您刚才……”露西亚问道。 “我是怕那疯子听到叛乱失败，会对您不利。” …… “喂！这个蠢货怎么处理？”韦斯利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卡尔问道。 唐纳闻声，拿回维克多手中的魔法杖，走了上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要靠自己？”唐纳对着卡尔缓缓开口，后者双眼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可是你看，除了家族势力和贵族头衔，你什么时候靠过自己呢？” 唐纳继续说道：“本来只是觉得你很烦，可是你居然……算了……说这么多干嘛呢，你还是去死吧。” 轰的一声，卡尔倒在血泊之中，像一条死狗一样。 这时候，太阳刚刚升到头顶。 一场积蓄谋划了六百年的叛变，只维持了一个上午就宣告失败。 （感谢开书以来一直支持本书的读者，第一个高潮稍稍告一段落，马上将会有更精彩的情节。喜欢本书的朋友，不要忘了收藏。顺便求推荐票！） 第四十四章 出发 荆棘帝国东部边境，莫利安山脉一处不起眼的无人山谷中，此时正驻扎着上万人的军队。 在连绵了十几天的阴雨之后，终于迎来一个晴天。克利将军和亚拉罕法师正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喝着早茶。即使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亚拉罕法师依然顽固地坚持着帝国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 这支军队在二十天前，就已经进入到边境上的这片无人地带。经过漫长等待，军队士气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不过牢骚最多的还是随军的魔法师们。 脚下踩着污浊的泥浆，面对着克利这样的莽汉，亚拉罕觉得今天的早茶尝起来似乎有一股霉味儿。按照约定，昨天就应该是出兵的日期，他真想不明白，眼前的那个粗人，到底在等什么。 “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很明确，伊莱是三级魔法师，加上他儿子刚刚晋升四级骑士，特里斯行省的叛军，足以拖住费蒙帝国整个南方的战力，你再不出兵，就不怕延误战机吗？”亚拉罕终于冷冷地开口。 “哈哈，不差这一两天，来，咱们继续喝茶……” “将军大人……”一名下级军官将一个小纸卷交到克利将军的手中：“白头信鸦刚刚送来的密信！” 克利将军拿起纸卷，确认封蜡完整，才小心地打开。 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亚拉罕忍不住问：“上面写了什么？” 克利将军没有回答，而是把纸卷交给亚拉罕法师。 “……什么！伊莱被当场击毙，特里斯家族除了戴里克重伤被擒，全死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叛军，伊莱的闹剧一个上午就结束了！”克利将军冷冷地说道。 “这个蠢货！谋划了这么久，居然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亚拉罕表情愤怒。 “哼，费蒙帝国说不定早就知道我们布置了，只等我们跳进陷阱呢……” 这一次，亚拉罕法师觉得克利将军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 特里斯魔法学院，院长德维斯的实验室。 “这么说，杀死伊莱的只是一个十二元魔法？！”维克多脸上写满了惊讶。 “还有一个三元冰矛……”唐纳补充道。 “奇思妙想！真是奇思妙想……”维克多老脸通红，转过头对德维斯说道：“你看，我早就说过，博物学比魔法更神奇！学院应该多批一些预算给博物学研究……” 德维斯院长没有理睬维克多，继续端详着手中的这支魔法杖，“这个材料……难道是……” “用了四分之一的秘银。”唐纳回答。 “四分之一秘银？！你确认？”维克多从德维斯手上抢过魔法杖，来回翻转，仔细观察。 “你怎么弄到的，这么多秘银？”一向沉稳的德维斯院长，声音也有点颤抖。 “我和侏儒有点合作，和上次交学费的魔晶一样，都是出售发明给他们，换来的。” “几十颗魔晶是一回事……”维克多颠了颠魔法杖的分量，“一公斤秘银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你知道这些秘银要多少魔晶吗？” “上万魔晶？”唐纳小心翼翼地回答。 “十万魔晶都买不到！”维克多大声喊道。 “那我还是给人家还回去吧，这个便宜占的太大了……”唐纳没想到秘银在中土和极北之国的差价居然这么大，侏儒姐妹这次还真有点乱来。 “到手的，怎么还能还回去！”维克多一把抱住魔法杖，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劲，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矮人可要面子了，你还回去，就是不给面子……” 唐纳无语。 德维斯院长缓缓站起身，打开实验室的一扇偏门，对着唐纳和维克多说道：“来试一下，到底威力有多大。” 唐纳跟着德维斯院长进门，房间比实验室更大，几乎没有陈设，显得很空旷。房间中央，有一个金属制成的人形雕塑，雕塑上布满了各种印记，显然是被用来测试魔法威力的。 “这个人偶比魔法实验室那个更坚固，最高可以承受五级骑士全力一击。”德维斯院长向唐纳介绍道。 事实上，唐纳作为三年级学生，根本就没有资格去魔法实验室。 唐纳从维克多手中接过魔法杖，对准人偶，推，拉，转。 “轰”，在封闭的房间内，爆炸的声音会变得更响。 德维斯院长和维克多同时上前检查。 “已经超过了三级骑士的全力一击，而且力量更集中！”德维斯声音有些颤抖。 “而且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维克多补充道。 “爆裂冰珠以前没有这么大威力的……”唐纳直到现在还有点疑惑。 “那是秘银的效果。这么小范围内，被浓度这么高的秘银包围着，魔法威力会暴增数倍。”德维斯院长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在一个秘银制成的容器内施展魔法的，因为没有意义。” “没错，如果你这支魔法杖不要把秘银平均使用，而是把靠近手柄的地方，产生爆炸的腔体全部使用秘银，威力会更大，前半部分使用的秘银，除了减轻些重量，其实都被浪费了。”维克多补充道。 唐纳默默点头，维克多说的有道理。 “那个十二元魔法，是你自创的？”德维斯问道。 “是我构建模型的时候，突发奇想，当时还弄伤了手，跟奥德里奇决斗时才想到可以那样用。然后才有了这个主意……” “我记得薇薇安也是水火双系……”说着，德维斯走出实验室，吩咐助手把薇薇安叫来。 冥想课教授薇薇安，在昨天的战斗中也受了伤，脸色还有些憔悴。 “德维斯院长，维克多教授，哦，唐纳，你也在。”薇薇安热情地给了唐纳一个拥抱。 成熟性感的女性身体给了唐纳不小的冲击，他一度担心对方会在自己脸上看出异样，好在薇薇安的眼睛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院长大人，您叫我来是……” “薇薇安，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水火两系同修？”德维斯问道。 “是的院长。” “唐纳，你跟薇薇安教授描述一下，你的爆裂冰珠魔法，是什么模型。” 一个最基础的十二元防御模型，只是内外层使用了不同的神元而已，薇薇安立刻就听明白了。 “小心一点，爆炸威力会伤到手的。” “没关系，我的魔抗可比你高多了。”薇薇安有些俏皮地说道，然后她伸出右手，没有任何准备动作，一颗冰珠在她手中出现，比唐纳的爆裂冰珠要大不少。 噗，冰珠崩裂开来，然后一团小小的火焰忽闪而过。 “怎么会这样？”维克多疑道。 德维斯眉头紧皱，送走薇薇安教授后，他才缓缓开口。 “唐纳，看来是你的天赋特殊，你不需要念咒语，而每一种魔法在你手里威力都会变得更大，这种爆裂冰珠的魔法，也是一样。要保持这么小的体积，这么大的爆裂威力，可能……也只有你做得到。” 在唐纳离开之前，德维斯说了些鼓励的话，学院的荣光要靠他来继承什么的，唐纳觉得有点太遥远了。不过，看得出来魔法步枪推广失败，院长显然还是有些沮丧的。 唐纳完全没有受德维斯院长的情绪影响，恰恰相反，如果不是看在维克多的面子上，他甚至不愿意公开这支魔法杖的秘密——独门绝技总比人人都会要好。 从这一天开始，唐纳在魔法学院彻底成为了明星学员，进出都有不认识的学生跟他打招呼，这让他过得很不自在。好在韦斯利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好几次问他借来那支神奇的魔法棒，在学院里耀武扬威。唐纳知道他根本没法用，也就由他去了。 露西亚在叛变事件结束当天，就在卡兹陪同下返回帝都了。 大会上打伤凯莉的迪克，在消失了几天后，带着满脸的伤痕和同样骨折的右臂（大概是自残或被家人打的），主动找到唐纳，对自己一直以来受卡尔蒙蔽，做出的那些事情，深深忏悔，痛哭流涕。唐纳默默听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迪克此后仍惶恐不已，终于坚持不住，从魔法学院退学。 李察在矮人实验室养了十几天伤，恢复后就和凯莉一样，投入到艾达鲁亚魔鬼般的训练中去。 经过了武魔大会的意外后，两人训练的热情变得异常高涨，艾达鲁亚索性把他们都当矮人处理，训练强度一天高过一天。 合金实验的内容传回极北之国，很快就收到工程学院的回复，信中给予实验极高的评价，认为此项成果一旦推广开来，将极大改善矿区的作业效率。 为此娜缇娅维达还专门写来了感谢唐纳的信函，此后侏儒姐妹和艾达鲁亚邀请唐纳、李察和凯莉，在实验室附近的餐厅里好好庆祝了一番，艾达鲁亚甚至喝得东倒西歪。 至于那支魔法杖，唐纳坚持要还给侏儒姐妹，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只得各退一步，将魔法杖重制，在爆裂冰珠的反应腔体内使用纯秘银材料，其他部件则只在矮人精钢中掺入少量秘银，以保证强度。这样一来，不但威力又有提升，还节约了一大半的秘银，唐纳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了下来。 五月中旬，魔法学院收到帝都的公函，邀请唐纳、韦斯利参加五月底在帝都举行的武魔盛会。盛会的名单中还有骑士学院的罗杰。除此之外，来函还邀请了德维斯、维克多等多名魔法学院教授。 虽然皇室没有明言，不过有心人不难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叛乱发生当日，坚决不向特里斯家族妥协，甚至最后在平定叛乱中做出了贡献的。想必此次召集，也有打算论功行赏的意思。 收到信函的第二天，由德维斯院长带队的四辆马车，十数人的队伍，迎着晨曦出发，向着帝都科恩纳斯的方向。 这是唐纳的足迹第一次踏出特里斯行省。 第四十五章 志向 为了确保在五月三十一日，盛会召开前赶到帝都，整整十五天里，车队都以最快的速度行进着，行程被安排得异常紧张。 直到这天中午，远远地看到科恩纳斯古城巍峨的城墙时，众人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弛下来，以至于剩下这段短短的路程，用去了整整半天时间。 通过上城区的城门时，已经是黄昏了。 夕阳照在城头。古老的城墙，肃立的卫兵，整齐的石板路，似乎都被拢在一片氤氲的暖意之中。让这象征着帝国威严的场面，染上了一丝似有似无的温情。 在这十五天里，唐纳除了每晚睡前绘制图元和冥想以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构建一个中阶学徒魔法，由九个正六边形组合而成的蜂窝状模型，三十八元火系魔法，炽焰流星。 整整十五天不间断地练习，他终于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个魔法。 而现在，唐纳正被这座古老城池的宏大和绚丽震慑得有些失神。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震惊，据说科恩纳斯城是赫尔斯大陆最美丽的城市。”罗杰笑着说道。 “怪不得帝国会在这里定都呢。”唐纳回答道。 “没意思，太漂亮，招人惦记。”韦斯利总是想法独特。 “照你这么说，只要把帝都收拾成马圈一样，就再也不会有麻烦了。”唐纳笑着说道。 “大臣们都得打扮成马夫的样子。”韦斯利眯着眼睛，想象打扮成马夫的大臣们，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形。 “罗杰，我建议你把这个提案转达给你父亲。我想韦斯利一定会因此而被嘉奖的。”唐纳对着罗杰说。 “你说的对，到时候韦斯利一定会被帝国提拔重用，成为第一个打扮成马夫的首席大臣。”罗杰已经习惯了唐纳和韦斯利说话的方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和唐纳击掌，两人开怀大笑。 “放心，有这样的好处，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俩的。”韦斯利一脸无所谓。 车队很快到达了信函上指定的客栈，漫长而辛苦的旅程到此终于结束。 刚刚入住，唐纳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一位穿着得体的少女向他稍稍行礼后说道，大使娜缇娅维达邀请他到府上共进晚餐。唐纳向德维斯告假得到允准后，跟着少女出了客栈。 娜缇娅维达的大使府邸非常的低调，和科恩纳斯上城区的其他建筑比起来，甚至有点简陋。 小小的木门，躲在周围一片豪宅大院中间，仿佛有意隐藏行迹一般。 唐纳稍稍俯身，钻进木门，入眼的是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娜缇娅维达正和另一位侏儒女性一同，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喝茶，两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矮人。 见到唐纳进门，娜缇娅维达立即站了起来。 “唐纳，你终于来了。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辛西娅维达。” 唐纳向着辛西娅维达略微弯腰，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绅士礼，“很高兴认识你。”又转向娜缇娅维达，问道：“你们都是维达家族的？” 两位侏儒一同笑了起来，一旁的矮人也微微捂嘴，这个矮人显然比艾达鲁亚要庄重一点。 “哦，不，唐纳，维达是侏儒语，智者的意思。必须要通过工程学院最高级的考核才能在名字后面加上维达的后缀。” “又闹笑话了……”唐纳笑着挠头。 “不过，在你面前，我们都不敢自称维达了。”辛西娅维达微笑着说道，她一直坐着没有起身。 “哦，唐纳，你快别站着了，我抬着头跟你说话，脖子都累了。来，快坐下吧。”娜缇娅维达说道。 唐纳试图坐到小圆桌旁的空椅子上，却因为椅子太矮，重心一下往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辛西娅维达被他的样子惹得咯咯直笑。 娜缇娅维达也笑着将唐纳扶起来，一边说道：“哦，你看，你是除了莉莉娅以外，第一个进到这个院子里的人类。我居然忘了为你准备椅子了……” 莉莉娅就是刚才传信的少女，她此时正恭顺地站在一边。看到唐纳的窘态，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 “不用了，我就坐地上吧，高度正合适。”唐纳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盘腿坐在了草地上，这个坐姿，小圆桌的高度果然正好。 “这真是个好办法。”娜缇娅维达笑道，随即又对着那个先前传信的少女说道：“莉莉娅，你先回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照顾了。” “是的大人。”少女轻声回答，然后推门出了院子，又将门关上。她的动作始终小心翼翼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莉莉娅刚离开院子，一直站着的矮人就走上前，掀开圆桌上的一个金属罩子，露出十几盘精致的菜肴，大多数还冒着热气。 此后三人共进晚餐，一旁的矮人则一直充当侍者的角色。 “唐纳，你开发的魔王合金，我已经看到过样品了，了不起的工作。”辛西娅维达拿餐巾轻轻的擦着嘴，实际上她吃相非常文雅，根本没有在嘴角留下任何印记。 “只是以前人们没想到而已，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唐纳随意回答道。 “不不不，很多伟大的发明，事后都觉得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智慧的光辉没有照耀到那个角落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地解决。就好像侏儒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轮子——以现在的眼光看，一定会觉得使用轮子实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你相信吗？在数百万年里，都没有人想到这个点子。”辛西娅维达说得非常认真。 娜缇娅维达在一边补充道：“是的，唐纳，你知道吗？我之前还是低估了你的那台机器。运回国之后，我们的工程师才发现，你设计的齿轮，虽然使用了最普通的材料，但是磨损却非常小。整个工程学院，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看过那篇汇报，太了不起了，那曲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呃……大概是因为，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父亲的铁匠铺里度过的……” “哈哈，你不用解释了，唐纳。我的父亲还是侏儒族最好的工程师呢，可你看，我却只能做一个贸易使官。这一切都是你的天赋，天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娜缇娅维达笑着说。 辛西娅维达喝了一口茶，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唐纳，今天我们不单是为了感谢你。我们还想知道，你有什么志向？” “志向？”唐纳有点疑惑，怎么会突然谈到这个话题。 “对，或者说，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吗？不管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哈哈……我想让我的弟弟成为皇家骑士团团长……哦哦，还有，我觉得科恩纳斯城很漂亮，想把它送给一位女孩儿……” “如果你是认真的话，第一件今天就能做到，后者可能需要半年时间。”辛西娅维达表情仍旧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唐纳转过去看娜缇娅维达的脸，她同样一脸严肃。 “你怎么在搞什么鬼？我没喝多少酒呀……” “唐纳，你没喝醉，”娜缇娅维达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你的研究成果让我们的科技文明往前走了一大步，我们相信，这个效应会持续下去的。” 说到这里，娜缇娅维达看了辛西娅一眼，后者继续说道。 “现在，你，唐纳维恩，已经是我们极北之国在中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为了继续获得你的支持，我们将尽力来帮助完成你的个人志向。” “……条件呢？总有条件吧？”唐纳终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条件很简单，答应我们，不要去魔法大陆。”辛西娅双目凝视着唐纳。 “为什么会是这个条件？” “我不能说……但是，请相信我们，这个条件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唐纳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好像没什么志向……权力地位，我暂时都提不起兴趣。一开始学习魔法，也只是因为好奇心——我想作为侏儒智者，你们也对这世界抱有好奇心吧？” 唐纳看看两位侏儒的反应，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志向的话——我想到处去游历，魔法大陆、骑士联邦……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还想去看看极北之国。我其实也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尤其这次艾达鲁亚在多恩城为李察所做的救治。但是，非常抱歉，我暂时没法答应你们的条件。” 辛西娅沉默了很长时间，数次拿起水杯，抿一小口又放下。 “好吧，这项提议，在你踏足魔法大陆之前，随时都有效。还有，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不会影响到我们现在的合作，即使没法再深入一层，我们也很乐意维持现在的合作形式。”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唐纳说着，又向娜缇娅维达示意，然后起身离去。 唐纳不知道为什么娜缇娅和辛西娅会提出这样的合作，更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要提那个奇怪的条件。他只是凭着对束缚制约的本能反感，而拒绝了对方。现在，既然对方不愿意透露那个奇怪条件的原因，他决定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确认唐纳已经走远，娜缇娅维达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鼓励他去学习魔法的。” “不是你的责任，在此之前，谁都没想过，天选者会是一个人类。” “真的确认是他？”娜缇娅维达问道。 “九成把握。”辛西娅回答。 “……那个，还有多久？” “本来的预计是二十年，现在可能还有五十年。” 说到这里，辛西娅维达陷入沉思，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忧伤。 “娜缇娅维达，你的女佣莉莉娅是个魔法师。”一旁的矮人，缓缓开口。 娜缇娅闻言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道：“有意思，辛西娅，看来你得再给我派个武官才行。” 第四十六章 求婚 费蒙帝国一年一度的武魔盛会，安排在五月的最后一日，除了等待四月底各行省武魔大会的胜利者们有时间赶到帝都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天，恰好是神的牧人，每年巡视费蒙帝国的日子。 所谓巡视帝国，其实也就是来收取定额的魔法晶石，顺便向王室降下神恩。 此时，帝国广场前的观礼台上，奥斯顿国王正陪同神的牧人，一起检阅从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 奥斯顿国王的独生女儿，露西亚公主，也第一次出现在武魔盛会的观礼台上，向着广场上的人群缓缓挥手示意，她身穿象征高贵的紫色长裙，动作优雅而迷人，美丽的脸上时刻展露着适可而止的笑容。即使是教科书般庄重的皇家礼仪，也掩盖不住少女特有的青春与跳脱。 除此之蛙，观礼台上还坐着荆棘帝国和银雀花联邦的使者，以及娜缇娅维达、辛西娅维达和昨天那位矮人。 巡视仪式完成，人群被解散，盛会的比赛环节从明日才开始，地点则换到帝国斗场。 在此之前，一位礼官来到特里斯行省的队伍中，代表国王招唐纳入宫面见国王。 皇宫内，刚刚在巡礼台上的众人，也都在场。 一身布衣的唐纳，弯腰向奥斯顿国王见礼，又向娜缇娅维达和辛西娅维达微笑致意。 露西亚则不时偷偷地向他眨眼、窃笑。 “神牧大人，这位年轻人数次营救了我的独生女儿，今年，王室将与他分享光明之神的恩赐。” 唐纳被国王的话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神恩到底是什么，但是国王的这个赏赐显然很重。 神牧大人没有做出反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淡然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却又并不给人以冷酷的感觉，让唐纳联想到前世寺庙中见过的那些佛像。 “国王陛下，您将神的恩赐，分享给一位贫民，就不怕引起神怒吗？”荆棘帝国的使者，克拉克法师冷冷说道。 “克拉克法师，这是一个父亲对营救女儿的勇士，怀有的感激之心，至高无上的光明神，也会理解的。” “父女之情，感恩之心，神会理解的。”一直沉默着的神牧大人，终于缓缓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位营救公主的勇士，似乎只是一位中阶魔法学徒。”克拉克法师继续说道，有些不依不饶。 这是唐纳第一次被人公开指出魔法造诣，不由得一惊。他想起精神力课程上听教授说起过，只有四级以上的精神力差距，才能探知对方等级。 这么说来，这位克拉克法师，至少是四级魔法师，也就是韦斯利所说的青鸟法师。而对方一直有意在针对自己，唐纳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忌惮。 “克拉克法师，你还不知道吧？正是这位年轻人，唐纳维恩，杀死了叛乱者伊莱。哦，关于特里斯行省的叛乱，贵国似乎也帮了不少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爱德华国王呢。”奥斯顿国王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冷，几乎一字一顿，显然心中气愤之极。 露西亚听到父亲的话，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她心里抱怨父亲将唐纳杀死伊莱的事情，在使者们面前说了出来。这样一来，唐纳很有可能要被拖进眼下紧张的局势。 露西亚知道唐纳一定不喜欢这种感觉。 奥斯顿国王假装没有看到露西亚的表情，挥手示意唐纳落座。 “国王陛下。这次特里斯行省发生叛乱，爱德华国王可是很担心贵国纷乱的局势会波及荆棘帝国。为此，国王已经下令，将十二个军团调往两国边境，以保证边境和平。” 克拉克法师笑着回答，如果只听他此时的语气，说不定会以为爱德华国王是真的宅心仁厚。 对于说是唐纳杀死了伊莱，克拉克法师只当是奥斯顿国王为了证明自己同他分享神恩的正当性，而匆忙编造的谎言。克拉克知道伊莱的底细，如果眼前的这个魔法学徒可以杀死伊莱，那兔子也一定可以杀死雄狮。 “请你转告爱德华国王，陈兵边境，万一遇上天灾，全军覆没，到时，我一定出兵协助贵国，维持国内形势。”奥斯顿国王冷笑着说道。 “哈哈，荆棘帝国兵强马壮，不劳陛下操心。我这次出使，倒还负有一项使命，就是为二王子杰弗里殿下，”克拉克法师指着他身边，一直安坐不动的年轻人说道：“向露西亚公主殿下求婚。爱德华国王说，如果能借着公主和王子的大婚，稳定贵国的局势，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边境安全了。” 奥斯顿国王脸上露出一丝怒色，自他三十岁那年生下露西亚之后，就一直没能再有子嗣，如果把露西亚嫁给荆棘帝国的王子，那岂不是要将费蒙帝国拱手相送。荆棘帝国陈兵边境，再提婚约，用心实在险恶。 此时，坐在另一侧的银雀花联邦代表，古斯塔夫公国的海登古斯塔夫大公笑着说道：“克拉克法师，露西亚公主美丽动人，恐怕不只你们杰弗里王子有意。犬子哈利，也一直仰慕露西亚公主，既然如此，我也代他向露西亚公主提起婚约。至于费蒙帝国的局势问题，我想，一旦犬子能与露西亚公主完婚，银雀花联邦自然会全力支持费蒙帝国。就不必爱德华国王费心了。” 海登大公所辖的古斯塔夫公国，是银雀花联邦的核心国，影响力几乎覆盖整个联邦，他的话并没有虚张声势的成分。 一身魔法学徒打扮的哈利古斯塔夫，此时就坐在海登大公身边，显然，他们这一次也是有备而来。 奥斯顿国王表情稍稍舒缓，如果露西亚真的嫁给哈利，以古斯塔夫公国的实力，不怕他吞并费蒙帝国。而在面对荆棘帝国的挑衅时，则有了一股不小的助力。 荆棘帝国一旦吞并费蒙帝国后，一定会将枪口对准更弱小的银雀花联邦。海登大公此举，应该也是担心出现这个局面。 “海登大公，你是要跟爱德华国王争抢这门婚事咯？”克拉克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暗含威胁。 “克拉克法师，婚嫁也要你情我愿，怎么能说是抢呢。我觉得如果奥斯顿国王难于抉择，不如让犬子和杰弗里王子打上一场，比武决定好了。”海登大公笑着说道，他显然对哈利的实力很有信心。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克拉克早就看出来，哈利是高阶魔法学徒，离正式魔法师只剩一步之遥了，但海登大公一定没想到，杰弗里王子早已晋级骑士。真要比武，克拉克有十足的把握。 “我谁都不嫁！”看着自己像货物一样，被两家人抢来抢去，露西亚终于忍不住开口。 “露西亚！”奥斯顿国王瞪了露西亚一眼。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这种场面，自己还没表态，怎么轮得到她自己说话。 “我就是不嫁，”露西亚瞪着父亲，想到父亲之前将唐纳杀死伊莱的事情和盘托出，她更是气愤，一怒之下，脱口而出：“我要嫁就嫁给唐纳，别人谁都不嫁。” 说完这句，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怕面对父亲的怒火，露西亚转身就跑了，其间还不忘瞥了唐纳一眼。 唐纳一头冷汗——这个家伙，这种时候，居然把难题扔给了自己，现在面对着众人的眼光，他只好低头闭嘴，装傻充愣。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露西亚公主居然在这种场面下，说出自己非一个贫民不嫁。 奥斯顿国王怒不可揭，有点后悔自己召见唐纳的决定。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国使者都满脸震惊。 倒是辛西娅维达看了娜缇娅维达一眼，面露微笑。如果唐纳真的能够娶露西亚为妻，说不定，他也就有了羁绊，不会再去魔法大陆了。 “露西亚公主要嫁给这个贫民？奥斯顿国王，这也是你的决定吗？”克拉克冷笑着说道。 唐纳偷偷瞥了一眼克拉克，琢磨着要不要趁其不备，也一枪崩了他。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先不说皇宫之内，杀掉外国使节的严重后果。就算唐纳真要付诸行动，以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他也未必能得手。 奥斯顿国王面色严峻地说道：“我这女儿都被我惯坏了，疯言疯语，大家不必当真。” “我想也是如此，高贵的露西亚公主，怎么会嫁给一个低贱的贫民。”克拉克一边说着，一边冷眼瞥向唐纳。唐纳被他瞥得心中发毛，想必是精神力差距过大的结果。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辛西娅维达，缓缓开口：“如果唐纳愿意娶露西亚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他出一份像样的聘礼。” 唐纳皱了皱眉，想到了侏儒姐妹随手送他的一公斤秘银——这些小个子女人出手实在太阔绰了。 克拉克被辛西娅的话吓了一跳，他有点搞不清情况，从一个侏儒大使口中说出的像样的聘礼，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但是这个贫民小子，怎么又跟侏儒扯上关系了。 这些矮子们控制着各国配额的比例，轻易谁也不敢得罪，不过想到神牧大人也在当场，克拉克还是壮着胆气说道：“大使大人，您似乎是在干涉政治，这是不是违反了条约？” “我只是为朋友出一份聘礼而已，这和政治有什么关系？”辛西娅维达的语气照旧舒缓而柔和。 朋友？克拉克对辛西娅维达所说的这个词，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个侏儒女人的地位隐约比那位娜缇娅大使更加高贵，她怎么可能是一个贫民小子的朋友？ 一直闭目养神的神牧大人，终于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公主的婚约，是政治。” “我们并不准备干涉露西亚公主的婚约。事实上，不管唐纳要娶谁，我们都会出一份像样的贺礼。”辛西娅维达一边说着，一边向唐纳投来一个微笑。 唐纳假装没有看到，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对这种干涉他自由的做法，他有些本能的抵触。 神牧大人不再开口，但他身上的衣服开始无风而动。巨大的精神力波动，几乎让这间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压力。 辛西娅维达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对神牧的举动视而不见。 空气中开始发出低沉的爆裂声，像是有恐怖的力量正在无形地积蓄。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跟随在辛西娅身边的矮人，微微向前探出一个足尖，突然间，爆裂声嘎然而止。 神牧大人脸色微变，心思急转：“好强大的力量，斗气含而不发，就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 “格尔纳达。”辛西娅维达轻唤一声。矮人将探出的足尖收回，从始自终，他都是一副普通跟班的模样。 “格尔纳达！传说中一百岁时就晋级十级矮人战士的格尔纳达！”神牧心中大骇，他终于知道刚才说话的女人是谁了，那不是他能够招惹的角色——但是，她最近不是一直在骑士联邦活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小小的费蒙帝国？ 暗中咽下口中的淤血，慢慢调匀呼吸后，神牧大人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自然：“既然只是一份聘礼，不算干涉政治。” 众人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为什么神牧大人明明已经准备出手，突然又改变了态度呢。 不过既然连代表天国旨意的神牧大人都说不算干涉政治了，克拉克也终于无话可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奥斯顿国王。 “婚约之事，还是过些时间再说吧。”国王轻叹道。 唐纳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