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娘子擒夫记》 第一章:酒鬼紫苏 凤栖王朝丰月女帝二十三年,凤凰城墨府。 墨家家主生了怪病,遍访天下名医皆无人能治。束手无策之际,墨氏夫郎知晓夜郎谷谷主医术无双,于是前去夜郎谷求医。 在墨家夫郎的请求之下,谷主答应前去医治。 谷主果然医术超绝,家主在他救治下,有了好转。 春光明媚,梨花漫天飞舞,仿佛下了一场华丽的雨。墨府亭台水榭之间,忽然传出了一曲幽幽的乐声。 乐声引来了墨辰,他循声来到后花园的梨花树下,看见那里立着一白衣少女,她随风扬起的衣袂宛如漫天飘舞的梨花。 一曲终了,她抬头转向一侧:“看够了吗?” 树下之人不过十来岁,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五官像那满树梨花,清丽无双。 被那曲子收走了魂儿般,痴痴凝望的墨辰没想到她忽然转过脸来,偷窥被抓了个正着,他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 爹亲常常教育他男儿家要矜持,可如今他却盯着一个女子看了这么久!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羞赫不已,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却忽然发现她望着自己的双眸空洞无光。 墨辰心中一怔,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丽雅雪容上的神情没有半丝变化——原来她眼睛不能视物。 “……你看不见么?”他好奇之下问出口后,才觉失礼,慌忙无措地道歉,“对不起……” 少女没有介意他的失礼,微微一笑:“无碍。”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见她虽然话少,可态度安静平和,于是他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随我师父而来,给墨家主治病。”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是那位谷主的徒弟,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谷主是个年轻的男子,医术无双,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声温润柔和的嗓音,动听宛如碎玉。 “苏儿。” 少女安静的眉目瞬间染上了明媚笑意,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平和清淡的语气融了暖意与活泼。 “师父!” 墨辰望去,见前面长廊下立着一白衣男子,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幅清雅绝伦的画卷。 一直听下人们说,来给娘治病的谷主容颜绝世,但亲眼见了才感觉到那份惊艳与震撼。 皎皎如天上明月,满树的梨花都不及他一分脱俗清艳。 他走过来,精致容颜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走吧,该回去了。” 娘病好了之后,亲自前往夜郎谷道谢,他花了好大唇舌才说动了娘同意带他一起去。 可惜他们到了那里,谷主的二徒弟告诉他们,师父带着师姐外出去了,归期不定。 自此牵挂在他心间缠绕不息。 后家中遭逢巨变,在血腥火光中,濒死的他想起了梨花树下吹曲的白衣少女,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化为深沉爱恋的牵挂化成了眼泪绝望流淌而出。 他多想能够再见见她…… —————————————————— 十多年后。 凤栖王朝是一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千年来一直如此。 初春的天气开始转暖,刚下过一场雨,山上大片大片竹子被雨水洗涤过后,翠绿醉人。薄薄雾霭在山峦起伏回环间随风聚散流动,将满山的翠竹装点得缥缈神秘。 清晨,村中的酒坊刚刚开门,便有了来客。 未散去的雾霭中晃悠悠走来一道纤长的人影,来人轻车熟路走进酒坊,将手中酒壶往桌上一扔,打着呵欠歪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困顿。 初春天气寒凉,她拢了拢身上皱巴巴的衣裳,抬手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慵懒。 “老规矩。” 年轻的酒坊老板李青华端着醋溜白菜和花生米及酒坛上来,一一摆在女子面前的桌上。 看两人之间的互动,便知这女子定是酒坊里的常客。 女子拍开封坛,直接举起酒坛子仰头灌酒,半坛子酒灌下,苍白的面容染上几分云霞,她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啧啧赞叹。 “好酒!” 说话中咕咚咕咚没几下,整坛酒就喝得差不多了。 李青华跟着坐下:“哎紫苏,前两天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了?” 紫苏又打开了另一个酒坛的封盖,将酒倒入碗中一饮而尽,才抬目看向一脸神秘兮兮的李青华。 “前两天在大青城外的大青山上,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据说是各大门派追击围剿幽冥宫的人,正派人士死伤惨烈啊!” 自从幽冥宫宫主暴毙之后,幽冥宫成了一盘散沙,十几年来被武林正派人士剿灭围杀,已几近销声匿迹。 可近些年来,幽冥宫却重新崛起了,宫主不知何许人也,传说是妖魔转世,残忍嗜血。 没有人见过幽冥宫主,在江湖上活动的都是他的三个手下,人称幽冥三煞。 幽冥三煞在江湖里活动几年,却已经有不少门派遭受了灭门之灾。 这三人武功奇高,江湖上鲜有敌手,何况每次都是三人联手,因此更加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两年前武林盟主卓寒凤死在他们手中,她的女儿卓玉珩接替盟主之位后,召集武林同伴围剿这三人。 “哎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见她只顾着喝酒,李青华抬手敲了敲桌面。紫苏成天脑子里只有酒,她哪里会去理会这些事情。 紫苏胡乱点点头,随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门帘掀开,一个少年抱着几坛酒出来摆放在柜台上,听见她们俩的对话,便插话进来。 “我姐她最好奇这种事情,昨天去大青城赶集,在茶馆里听人议论,半天都舍不得走。” 原本没形象地趴在桌上喝酒的紫苏蓦然坐直了身子,仰头闻了闻,然后眼睛盯着少年拿出来的几坛酒。 “新酿的竹叶青!青竹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桂花?” 紫苏说话的时候,人已经掠到了柜台前,双手飞快地抱起一坛酒拍开封泥深深嗅了一口。 “我没说让你喝呢!” 李青竹见状忙伸手去抢回酒坛,她一个闪身避开,靠在门柱上举起酒坛仰头灌下。 清冽酒水带着桂花幽香滑入喉咙,她迷离的眼中闪出了兴奋与贪婪。 “你这酒是卖的,岂有不让顾客喝的道理?”紫苏眼睛半睁半闭,大着舌头说道,“真是香啊!你酿的酒又有进步了。” 李青竹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起,低下眉目嗔怒:“你先把之前欠的酒钱还了再说。” 结果半天不见回应,抬头却见她忘我地抱着酒坛子喝得正欢,哪里还能听见旁人在说些什么? 两姐弟对视了一眼,俱都无奈叹气,早知道了紫苏有了酒就什么也顾不上的性子,他们也见怪不怪。 早间太阳渐渐升起,村中很多人早都已经上山下田干活去了。 酒坊里的客人来来去去间,转眼就到了饷午。 而紫苏却还坐在酒坊角落里,醉倒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没喝完的酒碗。 太阳偏西,干活的村民在炊烟薄暮中陆续归家,连下河捕鱼的船夫都抛锚停船回家了。 紫苏仰躺在凳子上,在村间小孩子嘻嘻哈哈赶着黄牛回家的吵闹声中睁开了眼睛,见外面暮色笼罩,才知道一天已经过去了。 她摇摇晃晃起身,捞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见是满的,摸遍了全身掏出几块碎银子扔在桌上,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步伐虚浮摇晃,行走在苍茫暮色里,仿佛飘荡在人世间的游魂。拎着破旧的酒壶一边走一边喝,忽然不知是谁在路边横了一根竹竿,将她绊倒在地。 紫苏已经醉得迷迷糊糊,摔倒在地后半天都爬不起来。 使坏的村童见她这副狼狈模样,俱都拍掌嬉笑,将她团团围住。 “村里有个女酒鬼,女酒鬼。邋里邋遢爱喝酒,爱喝酒。人见人躲没人爱,没人爱。浑浑噩噩混日子,混日子。” 在村童起哄的童谣中,紫苏吃力的从地上挣扎爬起来,听到她们的话浑身微微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就笑出了声来。 “人见人躲没人爱……哈哈!唱得好。” 她边笑边直起身,笑声嘶哑急促,脸上的神情似醉似狂。 眼角的泪水滚滚而落,可脸上大大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她比那些嘲笑她的孩童还要高兴。 村里出来寻孩子回家的村民见他们居然围着紫苏闹个不停,都慌忙跑过去将自家孩子拉出来,满脸的警戒。 而紫苏却兀自仰天大笑,喝着酒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人见人躲没人爱……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哈哈!” 紫苏沙哑的笑声仿佛磨过砂砾一般刺耳难听,笑得恣意放纵,传扬在苍茫暮色里,却显得及其悲凉。 直到紫苏远去,村民才教训自家孩子:“都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靠近这个疯疯癫癫的酒鬼……” 而往后这首童谣在村子里流传了开来,就算没看见紫苏,也会有村童唱着。 “村里有个女酒鬼,女酒鬼。邋里邋遢爱喝酒,爱喝酒。人见人躲没人爱,没人爱。浑浑噩噩混日子,混日子……” 李青华听见的时候,还用这童谣来嘲笑了紫苏一番。 #####本章是楔子加第一章............长了点儿&这里一章不能少于一千字 真是蛋疼 刚有一千字的楔子只能合到第一章了 第二章:村外来客 春季万物萌发,适合上山采药。 紫苏来到这个村子里两年,靠的都是上山采药换酒钱,然而有了壶酒带上山,采药就成了次要。 “苏姐姐?苏姐姐!”少年清脆的声音唤醒醉酒沉睡的女人。 紫苏低吟一声,睁开眼睛,入眼便见少年眉清目秀的容颜,斗笠下的皮肤不像那些农家男儿一般被晒成麦色,是少见的白皙。 此刻他那双眼睛正紧张地看着紫苏,另一只手举着衣服遮挡在她上面。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盯了半天,才知道是李青竹。慢吞吞从大石头上爬起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沙哑而困惑。 “青竹?” “你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躺着淋雨,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李青竹皱眉数落她,神色里却是掩不住的关心,“快些走吧,再淋下去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昨晚宿醉,今早没吃任何东西就喝酒了,现在醒来可是头痛腹痛。 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湿,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紫苏并没有注意到李青竹说了什么。 她站起身来,感觉到冰凉的雨丝飘到脸上,身上还濡湿濡湿的,看了看四周才后知后觉道。 “……草药还没采。” “草药明天再采吧,天已经下雨了。” 李青竹本是上山来采些新鲜的嫩竹叶回去酿酒,不想却在山中见到紫苏淋着雨睡在这里,登时吓得他脸色都变了,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过来见到她只是喝醉睡着了,提起来的心才放下。 但是心里又忍不住气恼无奈,想到流传在村子里的童谣,他就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是两年前的傍晚。 她孤身一人行走在夕阳中,身穿松松垮垮的粗布麻衣,凌乱的长发随意用根布条草草绑在脑后。牵着匹高头大马,路走得摇摇晃晃,满面醉容,风尘仆仆,手中拎着个破旧的酒壶。 咋一眼还以为是流浪乞丐呢,李青竹见她面生,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没酒了……嗯?” 她沮丧低垂下去的头蓦然抬起,循着酒香味来到他们酒坊门口,进来随便捡个地方坐下就大喊。 “……小二!把这儿的好酒都给我拿来!” 那天她喝光了好几坛酒,醉倒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姐姐又有事进城去了,第二日才能回来,平日里那些喝醉的客人都是姐姐处理的,他犹豫了一会才走过去,小心道。 “这位姑娘,店里要打烊了,快些回家去吧。” 醉醺醺的女子缓缓抬起头,她乌发蓬乱,脸色带着常年酗酒过度的苍白,微张的唇却红艳艳的,看起来竟有种病态的妖艳。 李青竹登时微愣,好似被那张脸魇住般,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还没喝够……” 她砸吧砸吧嘴,口舌不清地喃喃自语。说着又捞起桌上的酒坛,欲要倒酒。 可下一刻她却又头一低“嘭”地一声砸到桌面上,乡下的桌子都有些破损,她醉得不醒人事,一下子磕到了那里,而那一下又不知有多大力,桌上霎时有血迹渗出。 李青竹哪里还顾得上赶人,吓得一下子呆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唤了好几声不见应,只好将人抬进后院,去找了村医来。 此后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子就在村中住了下来,从此成为了酒坊里的常客,不外出寻酒喝的话必来酒坊。 紫苏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村中不少人都闻声过来看这新住户。 毕竟村子地处偏僻,很少有外人前来,更别提打算来这长住的人了。 说实在的,紫苏的长相在这里是最好看的,就算她衣着邋遢不修边幅,但却掩不住出众的容貌。 只可惜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身无长物又一贫如洗,长了一副好相貌又有什么用,很多男儿都这般私底下叹惋。 “青竹?” 紫苏微哑的嗓音唤回少年飘远的神思,回眸望见女子的双眸,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抿紧了唇转身就走。 “雨越下雨大了,还采什么草药,快些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女子没跟来,又忍不住转头对她喊道。 光顾着喊紫苏,李青竹没注意脚下的路,又走得有些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踉跄着朝前面的草丛载了下去。 “唔……好痛……” 李青竹揉着被撞疼的肚子,撑着地面爬起来,低头却见自己双手上居然沾满了鲜血,登时面色发白。 “啊!血——!!” 正提起竹篓打算去寻点草药再回去的紫苏,听见李青竹的惨叫声望去,见少年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连连后退,衣服前襟上血迹斑斑。 “怎么了?”紫苏快步走过去将人拉起来,眼睛扫过他全身,看他哪里受伤了。 李青竹哆哆嗦嗦指着前面的河岸,手紧紧抓着紫苏的衣袖:“前面……前面有个死人……” 李青竹指的地方是从山中流出的河,河岸杂草丛生,但是她还是眼尖地看见了草丛里冒出来的一截黑黝黝的东西。 紫苏走过去拨开草丛,赫然看见一个人躺在草丛里,后半截身子还泡在水中,身上只穿一件血迹斑斑的里衣。 她淡淡瞥了一眼,面上无任何波澜,正打算转身离开时,衣袖被人扯住。 “……他、他死了吗?” 看身影是个男子,可却衣不蔽体地躺在荒郊野岭里,李青竹害怕地躲在紫苏身后,声音颤抖地问道。 “……这不会是村里的人吧?” 这山下便是村庄,平常也只有村中的村民上山来。紫苏微微蹙眉,扫了眼流淌的河流。 “他不是村中人。” “哎……我、我们不管他了吗?”见紫苏转身要走,李青竹拉住她,生了恻隐之心。 “我草药没采。”紫苏看都没有再看那人一眼,打算提着竹篓离开。 李青竹被她淡漠的态度给刺激到了,自己过去将人扶起来,见他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连忙叫住紫苏。 “他还没死!快快快!将他背下山,兴许还能救他一命。”见紫苏没有动作,李青竹使出杀手锏,“背他回去的话,我请你喝酒。” 紫苏眼睛一亮,当下便将人接过来。那人浑身浴血,伤痕累累,长发散乱地遮住了他的面容。 扣住那人手腕之时,紫苏眉头皱了皱。 他拨开那人凌乱覆面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看清那人时,李青竹神情惊骇。 “啊!他的脸……” 第三章:捡来之人 乱发下是张少年的脸,墨色长眉烟波横,浓密睫毛如蝶翼。挺拔琼鼻似胆悬,优美薄唇宛落花。 然而这张脸给人的视觉冲击却是可怕的。 他侧脸布满狰狞可怖的深褐色疤痕,狭长的疤自眉梢蔓延到下巴,纵横交错地覆盖了整个左脸。但右脸却精致如画,肌肤完好吹弹可破,恍若夜绽的昙花。 那些伤疤好似粘附在脸上的丑陋蜈蚣,使本来的倾城之姿支离破碎,诡异如恶煞厉鬼。 这世上哪个男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呆望着那人脸上的可怖疤痕,李青竹心中一阵瑟缩,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紫苏淡淡地看一眼那张可怖的脸,没说什么。直接将人背起来,沿路下山。 回到酒坊,李青华看见他们两背了个人回来,急忙迎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看见那人的脸时,她一阵骇然,“这、这人的脸……” “姐,快去找马大娘来,刚才我和紫苏在山上发现一个受伤昏迷的人,就将他带了回来,你快些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青华看着紫苏已经染满了血的后背,便知这人受伤严重,于是急急忙忙去找大夫了。 将人安顿好之后,紫苏道:“现在就拿酒给我吧。” 李青竹见那人受伤很重,正自着急,听见紫苏开口就要酒,虽然不悦,但还是拿了新酿的竹叶青给她。 紫苏两眼放光地将酒壶接过来,打开盖子就灌了好几口,随后才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反正他都是将死之人了,你着急又有什么用?” 李青竹眼里浮起担忧,这人浑身都是血,身上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很渺茫。 很快李青华便带着马大娘来了,她进来一看立刻就皱起了眉,给他把了脉之后,连连摇头。 “这人都伤成了这样,是不可能救得了了。” 坐在一边的紫苏自顾自喝酒,并不去关心他们都说了什么。李家姐弟听了,不甘心又追问道。 “真的不能救了吗?” 马大娘只是叹气摇头。 “就算他没有受这些外伤,也活不长命。他中了剧毒又内伤深重,就算是慕容大夫,恐怕也救不活他。” 慕容大夫年轻时曾在宫廷里当过御医,后来她想辞官游历,女皇还御笔题书“妙手回春”四字赠她。 其医术之高,已然不言而喻。 马大娘叹了口气:“我给他将伤口处理一下吧,但是他的内伤和中的毒真的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他们也是很欣喜了,李青竹连忙道:“我去准备些热水来。” 李青竹刚刚把热水端来,他忽然就有了动静,脸色瞬间变得很痛苦,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啊……” 马大娘脸色一变:“不好,怕是要毒发了……” 她话音未落,少年嘴里蓦然喷出了口乌黑的血来。 趴在桌上喝得两颊通红的紫苏手中酒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但此刻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少年身上了,哪里有心情去管她打翻了什么东西。 “痛……啊!” 少年面色痉挛,额头上冷汗大颗冒出,显然正在承受着什么可怕的痛楚,爬满了痛苦的脸青白交加,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 “马大娘,他怎么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对此情况,连马大娘也束手无策。 “他是不是说话了……” 忽然身后响起了紫苏幽幽的声音,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她一把将马大娘给拽开,眼睛紧紧盯着床上无比痛苦的少年。 见她神情紧绷,猩红的双眸浮现出惊怔和癫狂,几人还以为紫苏喝酒喝多了发起了酒疯,被她给拽开的马大娘更是气愤不已。 “你们让这死酒鬼在这里添什么乱啊?” 紫苏猛地转过身狠狠瞪向马大娘,嘶声大吼:“给我安静点!” 她的神情恶狠狠的,通红的双眼满是狂乱。愣是把屋里的三人都给吓住了,俱都呆愣地看着她。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唯有少年痛苦的呻吟声还在响着,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啊——” 紫苏身子晃了几晃,神情恍惚地望着床上的少年。 站在她身旁的李青竹连忙伸手扶住她,着急地问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她抬手将他伸过来的手挥开,双腿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踉跄跪倒在床边,颤抖地伸出手扣住了少年脏污不堪的手腕。 见她忽然安静下来,像是在给少年把脉,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眼中都布满了惊疑。 紫苏放开他的手腕之后,指尖飞快地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满脸痛苦的少年又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接着她又转身拿过马大娘药箱里的银针,把他从床上扶起来。 “帮我扶着他。” 紫苏抬眸看了一眼惊愕发怔的李青竹,他呆呆点了点头,过来将少年扶住。 同样呆住了的马大娘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又惊又怒:“你这个疯癫酒鬼!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说着过来要夺走她拿出来的盒子,李青华连忙制止住了她:“紫苏好像在治这少年……” 马大娘听了,露出及其讽刺鄙夷的神情,指着头发蓬乱一身血污的紫苏,大声嘲笑。 “这个疯癫酒鬼会治病?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她刚才癫狂的模样吗?我看她才是需要治病的那一个!” 她声音轻蔑不已,看紫苏就好像看一个笑话。 除了李家姐弟之外,村里的人都十分不待见紫苏。 在他们的眼里,她就只是一个除了喝酒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连村中的孩子都用童谣嘲笑她。 李青竹脸上闪过愠怒,忍不住为紫苏打抱不平:“马大娘,苏姐姐怎么说都是村里的人,请您说话留几分情面。” 马大娘哼了声:“跟这种疯子讲情面?真是可笑,她天天在你们这喝酒,都不知道白喝去了多少,就你们心地好,哪天可别被她给坑穷了。” 而当事人紫苏却只专注给少年施针,对于马大娘说的话,连抬个眼皮的反应都没有。 #####新书首发~望读者大大们喜欢!! 第四章:深藏不露 这下子连李青华都不悦了,紫苏平日里为人是孤僻了些,而且喝酒之后更加不可理喻,也时常会拖欠酒钱,但每次都不会拖欠超过两天。 而且之前弟弟生了急病,需要石斛入药服用,她采药回来顺便打酒时知道后,直接就将采到的石斛给了他们。 那石斛在这里可是十分难找到的,要去卖的话能赚到不少钱。可她却只说用来抵了欠的酒钱,分文不收。 纵使她有诸多不好,可是人品并不差,这也是他们姐弟并不像村中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她的原因。 “马大娘,都是乡里乡亲的,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了?” 见李青华也冷了脸色,理亏的马大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下便不再做声了。 扶着少年的李青竹见他脸上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在紫苏施针之下正慢慢安静下来,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了!” 马大娘看过去,发现就在自己讽刺的这几句话的时间里,紫苏居然扎下了不少针。 而且每一针都准确地扎到了穴道上,只是手法很是怪异,她从未见过。 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惊疑,莫非这疯癫酒鬼真会治病不成? 可这下针手法如此怪异陌生,甚至几乎每一个医者都知道,针灸之时最为禁忌不能扎的的一个穴道——带脉,她居然也扎了下去。 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懂医术的? 八成是胡乱扎下的罢了。 马大娘眼中再次浮起嘲讽,也不去提醒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反正这人都是注定救不活的,让这疯子折腾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屋内寂静了下来,李青华举着灯烛到紫苏面前,以便能够让她看得更加清楚。 扶着少年的李青竹见紫苏面色赤红,原本还很担心她刚才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醉酒眼花扎错地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眸中的困惑担忧已经全部转变成了怔愕。 特别是马大娘,之前的轻蔑已经无影无踪,呆呆站在一边,双眼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紫苏下针,看得都痴了。 痛苦的少年已经安静了下来,虽然脸色还无比苍白,但看得出他好像已经度过了这一次难关。 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收起来之后,她开始包扎他身上的伤口。 紫苏撩起衣袖,双手按在他的左手上,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错位的手骨恢复原位。 撕裂的伤口也被她缝合起来了,敷上药之后拿起木板固定好,再用纱布一层层包裹严实。 处理完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后,紫苏来到桌前,拿出纸笔书写药方。 研墨执笔,拿起笔书写的她看起来居然无端透出几分温雅,根本不像平日里邋里邋遢的疯酒鬼。 “麻烦青华去抓个药吧。” 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李青华,屋内三个人才从怔愣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马大娘率先将药方抢过去,紧张地仔仔细细看过,紧绷僵硬的神色微微舒缓了些,指着药方冷笑地看向紫苏。 “你不会开药就别乱开,他本就已经中毒了,你却还在这药方里用砒霜,是觉得他的命太长了吗?” 紫苏仍旧站在桌边执笔书写另一个药方,听到马大娘的质问,她连眼皮都不抬。 “你对他的伤情束手无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我的?” “你!”马大娘气急,指着药方转头对李青华说,“你们可不能相信这疯酒鬼开的药方,你看看上面,他会死得更快的!” 李青华顺着她指的看过去,虽然很多药她不认识,但是好歹还认识砒霜这东西,这可是要人命的啊! “紫苏,真要按照这上面写的抓药?”李青华迟疑道。 紫苏将另一个药方写完,也交给了李青华,才冷冷看了马大娘一眼。 “砒霜单用的时候肯定是毒药,但是请你看清楚了,还有其他的药一起用,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有时候毒与药本就是同根,难道身为医者的你连这点也不知道?” 听了紫苏一番言论,李家姐弟已经完全相信紫苏了。 连马大娘都一时间哑口无言,刚才给少年把脉的时候,便已经发觉他中的毒无比罕见复杂,根本无药可解,而她居然就在瞬间之内写出了药方? 马大娘紧捏着手中的纸张,神情紧绷。 李青华和马大娘离开之后,紫苏抱着酒坛到了外面。 李青竹给少年换上干净的衣裳,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右手紧攥,掌中握着什么东西。 他想要将那事物取出来,可是他却抓得很紧,手指都弯曲僵硬了,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拿了出来。 到灯下端详了几眼,发现是个破旧的荷包。 李青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心道可能是他什么重要之物,还是等他醒过来了再给他吧。 将东西收好了之后,李青竹便转身出去了。 他站在紫苏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台阶上喝酒的女子。 春日夜晚寒凉,月色却很好,皎洁清辉洒向大地。 独坐月下的女子举着酒坛仰头灌酒,清透的酒水在月下仿佛一条银练,源源不断落入她口中,酒液四溅将她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苏姐姐……” 李青竹心中有很多疑问,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对于这个外乡人,他们认识两年了,但这里的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叫紫苏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今晚所见勾起了他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好奇。 “没想到你医术居然这么厉害。”心中的疑问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终于问道,“你跟那少年认识吗?” 紫苏摇了摇头,朝他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坛:“你说请我喝酒,应该不是只有一坛吧?” “你今天喝的够多了,就不怕喝死你?李青竹哪肯让她转移话题,“你原本不想管他的,后面怎么又出手救他了?” 抱着酒坛的紫苏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神情哀伤地望向头顶圆盘似的月亮,语气清冷嘲讽。 “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能喝死呢。” 第五章:梦里梦外 站在她身后的李青竹没看见她的神色,以为她又要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之前让她背他下山,还得用酒来贿赂才行,然而今天紫苏的表现都太令他们震惊了。 震惊于她深藏不露的医术,更震惊她古怪剧烈的反应。 紫苏却没有回答他,自顾抱着酒坛喝酒。 她喝得太急,呛得激烈咳嗽了起来,纤瘦的身体佝偻得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李青竹气恼地将她手中的酒坛夺走:“别喝了!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不问就是了。” 他心中盛满了莫名的怒火和委屈,好歹他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可是这女人却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当然只有在找酒喝的时候才会好说话一点。 稍稍止住剧烈咳嗽的紫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嘶哑:“别拿走我的酒啊……” “喝死你算了!”他脸上恼意更盛,将酒坛子扔给她。 紫苏又喝了几口酒才摇晃起身走回屋里,将酒坛放在桌上,来到了床边。 站在床边的紫苏凝视少年的眼眸深邃而炽热,她指尖轻触上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蓦然垂眸低低笑出声,湿润的眼眸中刹那间风起云涌。 世上居然还有嗓音如此相似的两人吗…… 紫苏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那盒子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但是花纹已经被磨得光滑了,甚至有些纹路都已经被磨平,看得出来这盒子经常被人拿在手中。 她垂眼凝视手中木盒,眼泪滴落在盒面上,神情似哭似笑。 师父,恐怕你也会惊奇吧?这世上居然有个人声音与你一模一样。 而更加不可理喻的是,多年未闻的声音再次听到,她居然几欲癫狂。 “所以……你就不能这么死了……” 她抬起眼看向床上之人,眼眸里不再是迷离醉态,反而是变得无比清明透亮,眼瞳深处埋藏着一种疯狂的偏执。 就好像是苦海沉浮多年的人,看见了一丝救赎的微弱希望。 李青华抓药回来后,留下了需要煎服的药,剩下的紫苏全带回去了。 临走时还吩咐了他们,夜里他要是发烧了的话,就用酒来给他擦拭身体。 果不其然,到了半夜救回来的少年发起了高烧,守在旁边的李青竹被他的响声给吵醒。 “不要……不要……” 烛光下少年苍白的脸上透着两抹病态的潮红,干裂嘴唇颤抖着吐出暗哑不清的话语。 寂静中,他虚弱的声音仿佛被砂砾磨过,嘶哑难听。 李青竹抬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滚烫! 他连忙起身去叫李青华:“姐,快去拿些酒来!” 听到拍门声,睡梦中被吵醒的李青华急急忙忙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来,跑到酒窖里取酒。 这厢李家姐弟手忙脚乱地照顾伤员,而另一边紫苏家里,也并不宁静。 灰蒙蒙的黑暗遮盖住了满树雪白梨花,却遮挡不住清幽花香。 紫苏倚着梨花树,独坐在漆黑寂静的夜色里,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 黑暗中女子手微颤地举着酒坛,一朝深情期许,十年醉生梦死。紫苏低哑嗤笑一声,举起酒坛仰头灌下。 暗夜里梨花簌簌而落,铺满她一身。 闭上眼睛,感受到静夜里梨花瓣轻悠拂过脸颊,环绕周身的梨花幽香让她恍惚回到久远的过去。 她与师父一起坐在梨花树下,彼时花香酒醇,对面人衣白如雪,眉目胜画。 朦胧间隐约听见窸窣轻响,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从黑暗里缓缓走来。 雪白的衣袂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恍如随风飘零的白色梨花。 他举步来到她跟前,微弯下腰看着她。 眼瞳里映出紫苏苍白憔悴的脸庞,眸中闪过一抹疼惜,静美温雅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无奈而宠溺的笑。 “苏儿,你又偷喝师父的酒了是不是?”温润柔和的嗓音,恍如春风拂面。 紫苏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不敢动不敢出声,生怕一眨眼他又消失不见了。 对面男子低低叹息一声,沉默地凝视着她,眸中满含疼惜与思念。 “师父……”她终是抑制不住,低低唤了声,泪如雨下。 他眸光流转,声音溢满温柔:“好好照顾自己,师父要走了。” “师父!” 紫苏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只有黑暗和孤寂。 她怔怔呆坐在黑暗里,静寂得恍如一尊没有感觉的雕塑。 天边不知何时泛出了鱼肚白,枝桠间零星响起几声清脆鸟鸣,准备要天亮了。 她好像才回过神来般,压下胸腔里无处倾泻的疼与哀,伸手捡起飘落到怀中的树叶。 独坐黑暗中的女子捏着薄薄的叶片,轻抵唇边,吹起了刻在记忆深处的曲子。 曲音幽幽,仿佛承载了无数深情愁苦,声嘶力竭的悲伤之中是永远忘不掉放不开的深情与执拗。 天际灰白灰白的,凄凉的曲音回荡在春日破晓之际寒凉的空气中,飘出了很远很远。 李家姐弟早在一夜忙碌操心之后疲惫地睡了下去,谁都没有听见飘荡在空气中凄苦的曲子。 躺在床上的少年纤长睫毛忽然轻轻颤抖了起来,苍白嘴唇微微嚅动,两个微弱的气音轻轻消散在空气中。 “……紫苏。” —————— 紫苏住的这个村子地理位置很偏僻,四面环山,通往村外的道路只有一条,那便是从山外的大青城流过来的邕河。 而在大青山的支脉小青山上,有一条小河从里面流淌出来注入邕河中,顺着这条小河可以进入到小青山深处的山谷之中。 山谷竹木茂盛,这里的湘妃竹长得十分好,但是村中却没有任何人敢来这里伐竹采药,因为这里被当地人称之为死亡之谷,进去的人根本走不出来,会死在里面。 但是紫苏每次采药都回来这山谷,因为人类很少踏进这里来,所以这里药材丰富,还是动物活跃的天堂。山谷深处长着几棵梨树,一到春天满树梨花,雪色仿佛浸染满了整个山谷。 这里,很像夜郎谷...... 第六章:梦里梦外(2) 将捕到了蛇的竹筒盖上盖子,紫苏取下背上的竹篓,来到河边的大石头坐下休息。 取出酒壶喝了几口,她望着潺潺流水皱眉思索。那少年身上的毒十分罕见,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解毒的办法。 要是师父在的话,对于这罕见的剧毒,想必会十分感兴趣吧? 紫苏呆呆望着眼前潺潺流水,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一个片段却还清晰得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她从怀里拿出木盒,指尖轻轻摩擦。 “师父……我知道你永远都不肯原谅我,就如同我永远放不下这执念一般。只因那人声音与你相同,我便想要救他,要将他留在身边……” 手指在盒扣上停留许久,终于微微一转,将尘封多年的盒盖给打开。 这盒子她一直带在身边,经常将它像珍宝一样捧着呵护着。 但自从夜郎谷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再打开过了。 她曾经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打开的。 紫苏垂眸凝视着盒中放的布帛,上面是当年师父送给她的银针,希望她以后能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可她紫苏有学医天赋,却无医者之心,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拿出盒中的银针,苍白脸容上神情恍惚落寞。 那年也是如现在一样是个梨花盛开的春日。 她的眼睛刚刚复明,拆开绷带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她在心底里幻想了无数遍模样的师父。 梨花树下,花瓣飘落如雨。 坐在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衣,精致无双的五官恐怕世上无丹青可就,艳绝清雅的容颜就算漫山遍野的梨花也不及他一分。 “原来师父这么漂亮……” 她睁大了眼凝望着眼前人,风吹花落,梨花瓣仿佛纷纷扬扬的雨落了他一身,那美景狠狠撞击着她的心与眼。 凌华听后,低低一笑,抬手轻轻抚着她的眉眼,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你眼睛刚好,不宜总面对太久强光,这几日需小心些。” 紫苏噘了噘嘴,顺着他伸过来的手扑进了他的怀中蹭着他的手臂撒娇,感受着他身上带着梨花幽香的温暖,眉目里蕴满了爱慕依恋的笑意。 “苏儿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师父,不多看几眼怎么赚够本啊?” “你呀,嘴越来越贫了。” 在凌华眼里,她就是一个孩子,伸手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紫苏拉开。拿过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檀木盒子,盒子雕刻着精美的梨花图案,十分漂亮。 “这是为师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紫苏一闻到这檀木香味,就知道这些天师父在雕刻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盒子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眼中盛满了欣喜。 “师父一直在雕刻的,原来是这个盒子吗?” 她轻轻抚摸着盒面上清雅的梨花,想象着他认真雕刻着这盒子的模样,心中盛满了暖意和悸动。 “打开看看。” 紫苏依言打开,盒中放置着整齐排列的银针,凌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儿,你天赋极高,为师希望你日后能够做一个悬壶济世为民造福的医者。”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心而郑重地将盒子收进怀里:“师父希望苏儿成为什么,苏儿就成为什么。” 梨花幽香满溢,花瓣簌簌而落,紫苏凝视着淡坐梨花雨中轻轻微笑的男子,心中一动。 “师父,苏儿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 从树隙漏下来的阳光刺入她眼中,不适感让紫苏从回忆里抽身而出,才发觉脸上已然一片冰凉。 她将木盒放入怀中,蹲在河边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河水清澈见底,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双眼混沌无神,萎靡颓然的神情让她看起来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她自嘲一笑,挥手划碎水镜,起身提着竹篓缓步离开。 回到家里取了昨晚配好的药,便径直取了李青华家。 看见紫苏背着竹篓进来,李青华道:“这大半天都不见你人,还以为你又跑去喝酒了呢。” “那人情况如何?” 酒坊里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人,李青华也跟着她走进后院,昨夜折腾一宿现在她哈欠连天。 “昨夜发了烧,按照你说的用烈酒给他擦身,天准备要亮之前才安定了下来,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她们刚来到院子里,便见李青竹急急忙忙跑出来,正好看见她们。 “紫苏你来得正好,他又发烧了,怎么办?” 紫苏将竹篓交给李青华:“你去将这些草药都磨碎了,竹筒里的东西不要碰。” 说罢便随着李青竹进了屋中,只见床上的少年神情不安,脸上两抹病态的潮红,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今早还好好的,可这过了饷午又发起高烧了……我现在就去拿些酒来!” 李青竹转身就跑去酒窖。 紫苏来到床边坐下,高烧中的少年深陷在梦魇之中,嘴唇不停颤抖,呓语不断。 他受的外伤太严重,昨日敷上的伤药效用又不好,加上体内伤毒侵袭,自然会引起并发症。 少年忽然低声叫了起来。 声声沙哑嗓音带着哀求和绝望,磕磕绊绊地艰难吐出:“不要、求……求求你不……要……” 第七章:陷入梦魇 紫苏呼吸一滞,熟悉的声音勾起她心头的的想念和悸动,伸手轻轻抚上他干裂的嘴唇。 “师父说话,从来都不会那么惊慌无助……”她低低出声,沙哑的嗓音裹着一层厚厚的温柔,“所以不许害怕,不要害怕。” 拿了酒回来的李青竹正巧听见她后半句话,脚步猛然一顿,手中的酒坛险些脱手滑到地上——苏姐姐居然也会用那般温柔的语气说话吗? 他满心怔然地走进来,见紫苏正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着少年苍白的嘴唇。垂头看着床上之人,素来颓废冷僻的脸上居然透着一抹陌生的柔意。 李青竹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怀中的酒坛,轻轻走了过去。 “苏姐姐,我拿酒来了。” 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酒坛,正要解开少年的衣服之际,李青竹却忽然拦住了她。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吧。” 她不解地看向李青竹:“这时候要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待会你给他针灸吗?” “我……” 紫苏扯开少年身上的衣裳,将酒倒在毛巾上,细致地擦拭他滚烫的身子。 许是冰凉的毛巾减轻了他的燥热,少年挣扎幅度变小了些。 李青竹站在床边,看着紫苏的动作,嘴唇微微抿紧。 擦拭了几遍之后,他的体温降了不少。紫苏将毛巾递给李青竹,取出木盒准备下针。 可少年却像是又突然堕入噩梦深渊一般,忽然猛地挥舞手臂挣扎起来,惊得怔愣中的李青竹回过了神来。 沙哑的声音变得颤抖而尖利:“你们别过来!!” 之前刚包裹好的伤口因为这一通挣扎乱动而纷纷崩裂出血,陷入梦魇的少年猛地睁开了双眼。 亮堂日光里,那双眼睛因高烧而布满殷红血丝,却映不进丝毫光亮,犹如墨夜一样漆黑苍茫没有半点焦距。 这突发情况让李青竹愣在原地,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心底里忽然涌出的小情绪,急忙看向紫苏。 “这、他怎么了?” 紫苏抬眸凝视坐起身面对着自己的少年,他浑身颤抖双眼怔直。好像是看着她,又好像是惊恐地望着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 “不、要过来……” 他紧抱着自己缩进床的角落里,害怕得瑟瑟发抖,双目涣散毫无焦距,脸上却是深刻浓重的绝望恐惧。 积压在他那张诡异可怖的脸上,却是让人怜惜的悲戚。 紫苏面色清冷沉郁,起身轻轻抬手拨开少年凌乱覆面的长发,凝视着那张破碎的容颜。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不要害怕。”这般动听的音色,不该被恐惧蒙上了灰尘,她也不允许。 女子的声音低柔而清冷,却奇异地让惊恐不安的少年像忽然从梦魇中醒来一般,眼眸轻轻一动。 春日阳光洒入屋中,落在床帐边紫苏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站在她旁边的李青竹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苏,又转眸看向床上的少年,蓦然咬住了下唇。 少年怔怔望着紫苏,眼神茫然空洞似是未醒,忽然他低低呜咽一声,没有任何预兆地便扑过去紧紧抱住了紫苏的腰。 女子纤瘦的身子微僵,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抱住她。 紫苏伸出手欲要将人推开,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在那熟悉的声音中垂了下来。 少年破碎的哽咽在寂静的屋中尤为清晰,他像个寻求保护的小孩子,紧紧依附着紫苏,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看见紫苏没有将人推开,李青竹心中漫起一股茫然的恐慌和痛涩,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李青华将紫苏交给她的药都研磨好了,拿过来却见弟弟怔怔站在门外,不禁问道。 “青竹,里面情况怎样了?” 李青竹连忙转过脸,直接朝院外走去:“姐你进去帮忙吧,我去看店。” 他不想去猜测苏姐姐究竟跟那人有什么关系,他怕再待下去,他会禁不住更多的胡思乱想。 李青华觉得弟弟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此刻送药要紧,也只好先去找紫苏了。 推门进去时间紫苏正在给少年针灸,少年面色潮红神情难受,却浑身僵直着。 看见李青华进来,紫苏道:“你过来帮我按着他。” 她过来按住了少年之后,紫苏便解开了少年身上的穴道。 手起针下,一根根扎入他身上各处穴脉。 见少年随着下针的次数开始慢慢安静了下来,虽然浑身还是滚烫得厉害,但一颗心也放下了一半。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这几天吧。”紫苏双眉紧锁,“但如果到下一次剧毒发作之前找不到解毒办法的话,他还是会没命。” 李青华面色担忧地看着少年,他狰狞丑陋的面庞上潮红如火,不断颤抖的睫毛看得出他现在正处于痛苦煎熬之中。 原本刚开始看到这张脸觉得很可怕,但是后面见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就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少年来了。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情,谁都猜测不过来。 针灸过后,紫苏拿了研磨好的药来,敷在了少年身上的伤口之上重新包扎好。又用烈酒不断擦拭他的身子,直到临近傍晚之时,他的体温才恢复了正常。 后来的几天,紫苏一直都待在李家这边,甚至连房门都不出一步。经过努力,少年体内的毒终于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 他醒来之时,已经是来到这个村子里的第六天。 屋中一片寂静,床上昏迷的少年浓密眼睫微颤,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恢复的刹那,他只觉得嘴巴又苦又干,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疼痛,胸口处更是好像有把刀子随着呼吸来回切割。 他看着着陌生的房间,想撑起身下床——可稍微一动,左手那里便一阵钻心剧痛。 “哎?你醒了!” 忽然上方传来一道惊喜的喊声,他抬眸看去,见一个少年站在床前,满脸欣喜地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你不要乱动……”见他想起来,李青竹连忙道,“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过醒了就好。” 他茫然地望着李青竹,又环望四周,嘴巴张合了好一会,却又一脸苦恼地闭上嘴巴,好像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说话一样。 第八章:忘却前尘 李青竹解释道:“这里李家村,前些日子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你重伤昏迷,便将你带了回来。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听说那少年醒了,李青华也连忙跟着来看看。 两人来到屋里,却见躺在床上的少年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惶恐和迷茫。 李青竹连忙放下托盘过去将险些要滚下床的少年扶住,紧张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姐……” 李青竹刚转头叫她,李青华便点点头,跑出门去叫紫苏过来。 少年裹着绷带的右手颤抖地紧紧抓住李青竹的衣袖,因为用力过大掌中的伤口崩裂,鲜血渗透出来染红了绷带,他惶恐的眼紧盯着他。 他口齿不清地哑声问道:“我、我……是、谁?” 这下子轮到李青竹呆住了。 “来了!紫苏来了。” 听到喊声,少年立即抬头望去,不知道为何听到紫苏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居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人醒了?” 紫苏眼睛都没有睁开,摸到桌边提起茶壶灌了好几口,缓解了干渴难受的喉咙,这才看向床的那边。 这些天一直在照看病人,根本没空喝酒,昨夜就出去喝到了天亮才回来,现在头昏脑涨得很。 无助蜷缩着的少年怔怔望着步伐虚浮走来的女子,满头墨发凌乱披散,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皱巴巴裹在身上,邋遢如乞丐。 也不知几天没换洗了,那衣裳都是一片片灰黑的污渍。一走到近前,就能够问到浓烈的酒味。 李青竹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昨夜她肯定喝酒去了,不由焦急道:“这怎么又喝成了这样?” 李青华无奈摊手,刚才找到她家,见人抱着酒坛躺在院子里不省人事,还是她硬拽过来的。 “伸手出来。”紫苏沙哑着嗓音道。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不知为何,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悸动和钝痛。他右手微微一缩,还是慢慢地伸了过去。 紫苏冰冷的手扣住少年手腕时,他的身子瑟缩了下。 少年垂着头,十分安静沉默,但乌发下的眼睛却悄悄抬起,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酒气的女子。 她闭眼诊脉的样子,让他以为她是睡着了,因为她的脸色犹带着宿醉醒来后的憔悴。 李家姐弟紧张地看着紫苏,半天不见有动静,李青竹忍不住道:“怎么样?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失忆了?”李青华惊愕问道。 少年垂下了头来,脸上透出几分慌乱和不安。 紫苏终于松开了少年的手:“他的脉象还算稳定,这段时间要好好养伤,尽量让内伤早些痊愈,这样才能够想办法尽快解毒。” 两姐弟听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李青竹问:“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少年也抬起眼看向紫苏,却正巧对上她凝注着自己的目光。那幽深的眼神让他一下子愣住,忘记了要避开。 “失忆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是个新的开始。” 两姐弟看向少年,那张脸上的伤疤狰狞可怖,与他茫然却清澈纯净的眼神那样格格不入。 他们都不再说话了,或许是这样吧。 “谢、谢……”寂静中,少年忽然开口,长说话似是很艰难,苍白在唇颤抖了半响,也只是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仿佛语言功能退化了一般。 紫苏一怔,双眸幽深地凝视着他:“张开嘴让我看看。” 少年顿了顿,依言张口。她扶着少年的脸仔细检查了一番,冰凉的指上有一层剥茧,刮过他的脸,他心中竟泛起了丝异样的悸动。 并未发现他喉咙有任何损伤,紫苏安下心来:“好好养伤,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指尖轻轻拂开少年遮住眼睛的发丝,她眼眸里的迷离醉态已然不在,而是清醒的柔意。 少年呆呆望着紫苏,惊慌的心暮然安定了下来,眸里浮起几丝依恋,神情乖巧地点了点头。 瞪着紫苏的举动,李青华惊讶不已,似是不敢相信紫苏居然也会有这么耐心柔和的时候。而站在她身旁的李青竹看着紫苏两人间的互动,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不!李青竹摇了摇头,压下自己脑中的猜想。 —————— 大青城。 慕容府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满面愁容。 女子一身蓝色锦袍,长相出众浑身贵气。一旁的少年也是衣着不凡,容貌端庄俊美,一看便知是大家公子。 只是少年现在俊秀的脸上清瘦憔悴,眉宇间都是悲伤和彷徨。女子名叫沐芷莲,大青城首富沐语艳的长女,少年是她的表弟云明泽。 “这慕容大夫怎么如此奇怪啊?看病不要真金白银,却只要匹马!她明显就想见死不救!”说话的是云明泽,此刻已然双眼通红,声音哽咽。 “爹亲他病情已经不能再等了,只怕找着了马,他就……” 话还没说完,眼泪便已经下来了。身旁的小侍见自家公子又哭了,连忙低声安慰他。 看着形容憔悴的表弟,她心中也跟着难过,也跟着温声安慰道:“泽儿,一匹骏马而已,不难找到。” 云明泽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可她要的是西域大宛国所产的马种,就算现在送来了,也要好几个月,怎么可能来得及?” 沐芷莲自然也知道这点,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所说的慕容大夫名叫慕容雪,就是当年女皇御赐她“妙手回春”的那位御医。这个月才来到此地隐居,云明泽和沐芷莲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就过来找她了。 可谁能想到那慕容大夫最近迷上了收藏骏马啊?还偏偏别的马匹都不要,就只要西域马。 还说只有找到了马,才会出面治病,不然是不会去的。 如果她不肯去看舅舅的病的话,那么……想起两年来家中亲人依次因为这个病而去世,沐芷莲心情沉重。 她眼眸漫无目地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中忧愁更甚。 忽然间,她眼睛定格在某处不动了,脸上蹦现出惊喜和激动。 “表弟表弟!你看那边,那不就是西域大宛国所产的骏马吗?!” #####男主终于醒啦~~对女主一见钟情哟~可能小生这一见钟情写得不太明显.............. 第九章:买马风波 正在哭泣的少年闻言连忙抬头看去。 但见热闹又不算宽敞的街市之中,一骑悠然穿行其间。那马身高膘肥,四肢修长毛色鲜亮,竟是匹罕见的骏马。 相传四百多年前,前朝开国女帝曹织坐骑就是西域名马,此马特点毛色呈赤色,比寻常成年马要高出半个头,奔驰速度极快。 慕容雪想要的,就是当年曹织坐骑的马种。 再移目看向马上乘客,不禁哑然。 如此名马,该配上姿容秀华气度清贵的大家小姐才是,不想却是个寒酸酒鬼。 只见她歪坐在马背上,衣衫陈旧不整,随意绑束的长发蓬松凌乱。她时不时仰头灌酒,许是喝高了,壶中酒大半倒出了她嘴巴外面,衣襟上已是一大片酒渍。 当然现在他们的重点不是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慕容大夫想要的马。 云明泽紧绷忧愁的神色松缓了下来,这次不能再让爹亲也如母亲一样离他而去了…… “表姐,我们快过去,跟那酒鬼把马买下来。”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骑马的人停了下来。 紫苏骑着马正往城中最大的药铺行去,可路过天香楼的时候忍不住勒住了马,想要进去打壶酒。 但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她犹豫了。那钱是她前些天刚刚卖了药材换来的,现在要是进去打酒,可就没钱买药了。 忽然她想到了怀中的玉佩,稍一思索便走了进去,大不了用玉佩抵押药钱。店小二见紫苏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破烂脏污,不由嫌弃地出来赶人。 “哎哎……臭乞丐你往哪里走呢?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紫苏从怀中掏出银子:“我有钱。” 许是这种状况她遇到多了,对于店小二的话也不见恼意,神色淡漠地走了进去。 酒楼里客人来来去去,整天都是满座的。酒楼大堂里有一桌女人皆佩戴刀剑,一副江湖人打扮。 “前些天的大青山之战,啧啧!两方都损失不小啊!” 正在给众人倒酒的女人听见了,停下手中的动作,道。 “幽冥三煞死了一个,另外两人重伤。比起前任老盟主,她的女儿卓玉珩可真是厉害啊,武功高深莫测,要不是有这位新任盟主带领的话,这次与幽冥三煞一战恐怕损失更加惨重。” 其他人也点头赞同:“这次危害江湖的幽冥三煞死了一个,另外两个皆重伤,真是大快人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幽冥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但是我方正派人士也元气大伤,而且还有那个幽冥宫主,此人很可怕,传说他是妖魔转世,专门喝人血呢……” “可不是!幽冥宫主不仅喝人血,他还是罗刹恶鬼!这些年来被幽冥三煞灭掉的江湖门派,有很多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被幽冥宫主给怎样了……” 她们的话传入耳中,紫苏脚步微微一顿,眸中浮起几分沉思。她打了酒出来,正要牵马离开,便有人前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你这马要多少钱?” 紫苏仰头饮酒,对于来人的问话充耳不闻——这话她听得太多了。 见表姐问了好几句,她都没有反应,心中焦急的云明泽劈手就要把缰绳扯过来。 “表姐,直接给她钱就好了,我们赶紧去找慕容大夫。” 话刚说完,一只冰冷的手就扣到了他的手腕上。他吓了一跳,抬头就撞入了一双和那手一样冰冷的眼眸。 “不卖。” 听到她嘶哑冷漠的声音,云明泽心中一颤,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紫苏牵着马转身离开,沐芷莲连忙追上去再次拦住她,急切地道。 “姑娘,我们真的很需要这匹马去救人,你这马多少钱,我们用双倍的价钱跟你买行不行?” 紫苏神色不为所动:“说了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他们哪能想到紫苏居然这么难说话,心里焦急的云明泽顿时就怒了。 “臭酒鬼,你到底卖不卖?今天这匹马我是要定了!” 他激动愤怒之下,话说的比较大声,加之这里又是酒楼门口,不少人纷纷都看了过来。 紫苏眼皮都不抬,翻身上马,继续往药铺方向行去。沐芷莲眉眼沉冷了下来,忽然纵身一跃,落在紫苏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抱歉了,我们真的很需要这匹马!” 紫苏僵坐在马背上,声色冰冷:“我不肯卖,你们就想强抢?” 沐芷莲担心紫苏会大喊,于是干脆就将她打昏,揽着她跳下了马背。 “只能先拿这马去给慕容大夫了,这女子待她醒过来了,我们再跟她赔礼道歉。” 云明泽满脸嫌弃地看向昏迷过去的紫苏,想起她刚才的态度,心中火气又冒了起来。 “不过一个穷酸酒鬼,我们将她放在客栈,把银子给了她就是了。” 沐芷莲命身边的小厮将紫苏带回府中,听到云明泽的话,她摇了摇头。 “毕竟是我们不对,要不是情况紧急的话,也不会用这等法子。好了,先去找慕容大夫吧。” 紫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想起中午的事情,她的神情立时冷了下来,翻身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见只有前面一个房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正传来说话声,紫苏便走了过去。 “云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再加上刚刚的打击才晕了过去,我开服安神的药让他休息几天就行了。” 屋中说话的中年女人正将手里的药方递给小厮,而床边站着的人正是今早强行拿走她马儿的女子,早上她一起的少年也在,不过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谢谢您了,慕容大夫。” 沐芷莲朝中年女人深深作辑,神情悲伤难过,想到舅舅的事情,她心如刀割般疼。 “慕容大夫,舅舅的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看向床上的表弟,心中不敢想象若是连舅舅也去了,他会怎么样。 慕容雪叹了口气,脸上闪现出无能为力的落寞:“令舅的病一旦发作了就无力回天,以老身的能力,也只能拖延些时日吊着他的命而已......” 沐芷莲眼睛彻底暗淡下来:“连慕容大夫您这么说了......我沐家之人真的注定无法摆脱那个诅咒了吗?” #####小生第一次写女尊文 所以看起来不太女尊..........各位谅解 第十章:神医凌华 慕容雪眉头皱起,沐家的诅咒之说在大青城并不陌生。这两年来沐家接连有人暴病而亡,所以外人都说他们沐家遭受到了诅咒。 “不知......这诅咒是怎么回事?” 沐芷莲神情沉重,声音沉重嘶哑:“从两年前我两个孪生胞弟像现在的舅父一样突发心疾而亡起,这段时间来我沐云两家不断有人因此而死。” 慕容雪皱起眉,面上闪过一阵疑惑:“竟有此种怪事?按照云氏夫郎的情况来看,他患的确实是遗传性心疾,可这种病不可能会传染,而一个健康的人好端端更是不会突发心疾而亡的。” 沐芷莲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有人要加害他们沐云两家,可报官后仵作前来检验尸身,却并未发现任何他杀迹象。 这就好像是上天突然降临下来的一个诅咒,笼罩在他们的头上,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她母亲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将家中的生意全都交由她打理,自此闭门礼佛。 听了沐芷莲的话,慕容雪怅然一叹,道:“诅咒之所总归太过蹊跷玄乎......现在看来,恐怕能够救云氏夫郎的这世间只有一人了。” 听到慕容雪的话,沐芷莲眼中一亮,满怀激动地问道:“真有人能够救我舅舅吗?是谁?” 慕容雪刻了皱纹的脸上闪出一种崇敬向往的神态:“夜郎谷神医凌华。” 她的话让沐芷莲原本充满希冀的眸子再次暗淡了下来,夜郎谷谷主凌华的医术天下闻名,相传此人甚至有起死回生之能。可世人只知道神医凌华医术超绝,却无人知道夜郎谷在何处。 正在沉默之时,床上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真的?他真能够救我爹爹吗?” 发现云明泽醒了,沐芷莲也顾不上难过,连忙奔到床边:“泽儿你醒了?” 云明泽湿漉漉的双眸充满期望地看着沐芷莲,小心翼翼道:“表姐......凌华神医真的能够救我爹爹是吗?” 表弟自小被舅母舅父捧在手心里,性子刁蛮,自己虽是他表姐,但他却都是喊她名字。现在听到他这一声脆弱无助的表姐,她心中更加痛涩。 “嗯……不要担心泽儿,我一定会找到凌华神医,舅舅不会死的。” 凌华神医她其实也曾经试图找过,但自从十几年前墨家被灭门之后,就没有人再知道夜郎谷在哪里,这两年来她也没有任何消息。 慕容雪道:“老身自辞官之后,便四处游历,就想在有生之年去拜访一下凌华神医。相传夜郎谷位于凌云山坐忘峰上,可此峰高耸入云雄奇险峻,根本无法攀登。就算有法子登到峰顶,那么大的山峰也根本找不到夜郎谷在哪里......” 慕容雪的话音刚落下,便听见门外响起小厮的问声:“你是何人?在这里作甚?” 屋内人闻声望去,只见门口静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苍白的脸上全是冷嘲,可双眸却填满了寂寞悲郁。 她神情里的悲伤连脸上刻薄的嘲讽都掩盖不住,不知道为什么愣是将屋内两人看得心中微怔。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名字了啊。”紫苏哑声低喃,夜郎谷凌华神医...... 那小厮见她答非所问,又见紫苏面生,以为是哪里闯进来的乞丐,上去就要将人拉出去。云少爷因为他父亲的病情受打击晕过去了,现慕容大夫正与小姐在房中,怎能容这乞丐随意闯进来? 沐芷莲却认出是紫苏:“......姑娘你醒了?” 紫苏面上恢复了冷淡,迈步走进来:“我的马呢?” 沐芷莲面色微僵,起身抬手作辑:“实在抱歉姑娘,今天用了那样的方法……我会按照马匹的价格三倍将钱给你,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不卖就是不卖,还请小姐将马还给我。” 忧心爹亲之事的云明泽见紫苏进来打断了他们商量救人的大事,不由骂道:“你这酒鬼有完没完!你的马我们已经拿来救我爹亲了,把银子给你还不行吗?” 紫苏满面嘲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马也能救人,再说你爹的性命与我何干?为何非得要我那马儿去救他?” “你......”她凉薄的话气得云明泽面上一阵发白,突然紧捂住胸膛大口喘气。 原本沐芷莲还因为强行拿走紫苏的马儿心怀愧意,但听到这句话也怒从心起,一边紧张安抚表弟,一边瞪向紫苏。 “姑娘,一条人命难道都比不上一匹马吗?” 紫苏冷笑不减:“在我眼里确实比不上,而且你们就算牺牲了我的马,好像也没能将人救回来不是?” 从三人的言语中听明白了事情始末的慕容雪见这女子言语之间,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她心里极其不悦。 “你这乞丐说话好不刻薄!就算对你不起在先,你也不该在此说风凉话!” 云明泽捂着胸口大声喘气,瞪着紫苏厉声喊道:“把这臭酒鬼赶出去!她就是想要咒我爹亲死......把她赶出去啊!” 被紫苏几句话的刺激,心情已近崩溃边缘的少年面色越加苍白。沐芷莲看得又气又心疼,立刻让人将紫苏赶出去,在推搡的过程中,一枚玉佩忽然从紫苏衣袖里掉了下来。 慕容雪看见地上的玉佩,面色大变,慌忙过去捡起来抬手大喊:“且慢!” 她双眼紧盯紫苏,声音微颤:“你......你这么会有这枚玉佩?” 慕容雪的反应让沐芷莲惊愕不已,不由看向紫苏拿出来的玉佩。 那玉佩晶莹剔透,上面有殷红的血色纹路,是块罕见的血玉。整块玉被雕刻成半边莲花形状,雕工精致异常。玉中血色纹路巧夺天工,印刻在莲花花瓣上,没有丝毫违和感,看起来却有种残艳之美。 沐芷莲看这玉觉得很是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这……这是陆家家主才会有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慕容雪拿着玉佩的手也跟着颤抖,仔细端详,真的是二十几年前她看见过的半边莲玉佩! 听到慕容雪激动的话,沐芷莲这才想起来,那枚玉佩和陆家商号的符号是一模一样的。 这家族是神话一般的存在,现如今凤栖王朝中最富有的莫过于陆家。陆家世代经商,家中不允许任何人入朝做官,男儿也不允许进宫当妃子,正因不与朝廷往来其生意遍布整个王朝,堪称富可敌国。 “若是拿这枚玉佩交换,可以把我的马还给我了吗?”被仆从架住肩膀的紫苏好像并没有将慕容雪的震惊看在眼里,只淡淡问道。 慕容雪紧紧盯着紫苏:“你跟陆家是什么关系?” 紫苏皱眉:“有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师父凌华又“出来”啦~ 第十一章:取名白锦 她的语气再激怒沐芷莲,禁不住骂道:“我说你……” 慕容雪连忙拦住了沐芷莲,恭敬地双手将玉佩交还给紫苏。 “我怎么敢收这枚玉佩,刚才是我问得唐突了。二十多年前我孤身一人前去京城,身上盘缠被歹人偷了,险些饿死街头。幸亏当初陆家家主救了我,后让朋友将我举荐给女皇,我才能进宫当了御医。” 没想到慕容雪在当御医之前,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沐芷莲有些讶异。 “姑娘既有此玉佩,那必定跟陆家家主认识。你的马我待会回府便送还给你,如何?” 紫苏取回马之后,直接前往药铺,买了药材出城后到破庙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才回村。 “村里有个女酒鬼,女酒鬼。邋里邋遢爱喝酒,爱喝酒……” 看到牵着马边缓步走进村里,边拿着酒壶喝酒的紫苏,村中的孩童又围了上来。面对奚落嘲讽她的童谣,她现在听得多了,基本已经麻木。 见紫苏提着几大捆药进来的时候,两人俱都愣住了,这么多药的吃到什么时候? “紫苏……你哪来的钱买了这么多药?” 李青华惊愕过后,意识到了很严重的一个问题,这药可别来路不当…… “用玉佩换的。” 居然还有玉佩能够放在紫苏身上那么久没被她换酒喝,李青华还真有点诧异。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闻到了一股酒味,他睁开眼便看见紫苏走过来:“想必你也发现了,你说话口齿很不灵便。” 少年细密眼睫颤抖着,嘴巴张合了好几次,艰难道:“我……我不、不记得、以……以前的事、事情了……我、我……” 见他脸上浮出惶然和痛苦,紫苏闻言宽慰:“放心吧,我已给你检查过了,你的声带没有任何损伤。口齿不灵便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以后多说话便会恢复,你无需忧心。” “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紫苏眼中闪过异样的光亮,喃喃低语,“就算真有什么损伤了,我亦尽力让你恢复。” 这些年来颠沛流离造成的心伤,好像都能够被这声音给暂时缓解住了疼痛,她又如何能够容忍这般神似的声音竟无法流畅说话呢。 把过脉之后,紫苏又检查了下他身上的伤。敷上她调配的伤药,伤口愈合的速度快了很多。 他已经醒来有几天了,紫苏每天会来给他针灸。 自那次交谈之后,紫苏便很少再主动开口说话。可他却常常在睡醒过来时,看见她坐在床头出神地凝视着自己。 她苍白脸容上神情冷郁,眼眸却幽深得能够将他给吸进去。而他每次看到那双眼,胸中都有一股悸痛。 从李青竹那里他得知,紫苏不是村里的人,两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村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因为她嗜酒如命,性格冷漠孤僻,很少与人合得来。 可是他却觉得,在面对自己之时,她一点都不冷漠。虽然极少主动说话,但却很关心他,除了给他治伤之外,还带了几本书过来让他闲暇时拿出来念一念,如此几天下来他说话便流利多了。 “紫苏姑娘,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少年的声音褪去了沙哑,虽然虚弱依旧却不妨碍音色中的清冽透彻,宛如珠落玉盘。每听一次,亦都是一次心悸。 “我也不知道,你中的毒很是罕见,也不容易解。”而且剧毒已在身体里潜伏多年,现下他内伤深重,剧毒更加容易发作,须得尽快解毒。 听着紫苏的话,少年一双眉越皱越紧,苍白的脸上神情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惶然。 “现在……我、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我怕……” 若他是被仇家追杀的话,那他肯定会连累这些救了他的人。 他低下了头,左脸上那片狰狞疤痕让他看起来阴冷疏离,然而眼底却是隐忍的脆弱与无助。虽然醒来的这几天,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是对过往一无所知的茫然和恐惧一直存在心底。 紫苏眼眸微动,声音低柔了些许:“这里地处偏僻,很少会有外人找到这里。” 她的话就好比一颗定心丸,心中的所有茫然无助忽然间纷纷消散。他呆呆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鼻息间浓郁的酒味熏得他似乎也醉了。 “……为什么会、会救我?”他轻轻地,近乎无声般问道,“你明明知道我中的毒很难解,很可能解不了。” 好似羽毛轻轻扫过她心尖般柔软的声音,既让人沉醉,又让人心疼得想流泪。 紫苏心间颤动,虽面无表情,可声音轻得仿如唇语。 “不,是你救了我。”紫苏言罢,便起身离开,走到了门口之时又停住脚,回头凝视他。“有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少年僵硬的手指微微一颤,低下了头。 有时候,一句话便足以让人一生死心塌地,无法忘怀难以放下。 紫苏离开后,他望着青灰色的帐顶怔怔出神。是他救了她……刚才那句话是自己的幻听么? —————————— 春季是农忙时节,李家姐弟早早就下田去了。 平时针灸的时候还有李青竹在旁边,现在就他和紫苏,他心里更加地紧张和羞窘。 看着她将拿过来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整齐密集排在干净白绸上的银针,少年的脸不例外地红了,因为针灸要将衣服都脱下来。 紫苏将他扶起来,开始解他的衣服。 少年本就红润的脸庞这下子更加滚烫,连身子都紧绷了起来。这孩子脸红的时候,倒是顺眼多了,紫苏冷郁的脸微微柔和了些。 垂散的乌发遮住了少年半边脸上的狰狞疤痕,完好的那边脸上红晕渐起,好似盛开的莲花,清丽而魅人。 若没有那疤,这张脸必是当世鲜有的绝色吧? 他醒过来这么久,又一直不能下床,可以说他连自己长什么样子现在都还不知道。 指尖捏起银针,不急不佘朝少年的背部扎去。 她身子微弯,神情专注,身后的乌黑长发垂到身前,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地扫过他背部的肌肤。 少年有些恍惚的心神因背后微凉柔软,如丝绸般的触感而回笼。 清晰感受到紫苏发梢拂过自己的背,想到女子正专注地望着自己,他的脸越加烫热,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心跳越来越快,到最后生怕连她也会听见自己无法控制的心跳声。 指尖捏着银针,紫苏目光落在少年绷紧的背上。 少年的背脊虽单薄,可双肩宽阔,脊线笔直流畅,腰肢精瘦有力,是一个很标致的美背。许是习武的原因,他的身体削瘦之余还有一种力量美,不似那些娇弱男儿般弱柳扶风。 他的肤色白皙似雪,油亮黑发垂散在身侧,露出了如玉修颈。雪肤墨发的对比,无比简单的色调,却构筑成难言的绝艳。 紫苏忽然间想到了家中院子里盛放的梨花。白皙纤指捏着针轻轻扎下,女子略微低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日后,我便叫你白锦如何?” 少年一怔,愕然转过头凝注床边的女子,眼眸盈盈润泽。 “白……锦?” 不知何处吹来的顽皮春风携来几片梨花瓣,无声落在少年乌发上。 发丝半掩的脸容因这几片花瓣的装点,恍若美人半面妆,美得朦胧缥缈。抬手拿下他发上的花瓣,紫苏带笑的眼眸好似含醉。 “白锦这名字很适合你。” 有那么一瞬,他看起来就像师父最爱的梨花一样,纯净清美。 第十二章:毁容噩梦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 少年伸手接住悠悠飘落的梨花瓣,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心里好像有什么破开了,温热的东西缓缓流淌,温柔地包裹住他整颗心。 在她心里,自己就好像这清雅梨花一样么? 扎下最后一针,紫苏将银针一一收好,扶着他躺下后,摸出腰间酒壶喝了几口。 “你可喜欢这个名字?在没恢复记忆之前,便这么称呼你吧。” 少年垂下眸掩住眼里波荡的情绪:“好。” “白锦。”紫苏搁下酒壶,“现在该换药了。” 紫苏解开他左臂上的崩带:“恢复得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你身上的伤口虽还没有好,但已经结痂,过两天便可进行药浴了。” “药浴?” 他抬眸,女子正微弯腰给他敷药。 她相貌清癯秀美,长眉染黛,丹凤美目,秀鼻菱唇。只是苍白的脸色与颓靡的神情,遮掩了这份标致美貌。 紫苏颌首,上好药重新固定木板包扎好,才给他身上其他伤口上药。 他半躺在床上,低头看着已经拆开了绷带的腹部,上面那道深深的剑伤已经结痂了,对比旁边完好的白皙肤色,那道伤口显得狰狞无比。 白锦红霞未退的脸上浮起几分担忧,忽然低声问道。 “……紫苏姑娘,这个会不会……留疤?” 男子身上留疤痕的话,会遭日后的妻主嫌弃的,白锦如今也会很担心自己身上留有难看的疤痕。 闻言她抹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左脸狰狞丑陋的疤痕上。 “你很在意自己身上会留有伤疤?” 白锦低下头,局促地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心里最在意的,是她的看法……可是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的原因,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的话,那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紫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缓缓开口。 见她语气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白锦心中跟着一阵紧缩。看来自己身上那些伤,是会留下疤痕的了…… “敷上我调配的药,不会让你身上的伤口留下伤疤。” 紫苏的话还没来及让白锦低落的心情雀跃起来,她下半句话便将他猛地打向了地狱之中。 “但是你脸上的疤痕我目前没有办法去掉。” 脸上的……疤? 少年呆呆望着紫苏,心中升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他自己双手不便,这些天也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所以从醒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她抬手轻轻将他垂散在脸颊边的长发拨到耳后,微微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 紫苏说着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放到他的面前。 “啊——!!” 李家姐弟俩从地里回来,刚踏进院子,便听见白锦的房间里传出道惊恐嘶哑的惊叫声,就好像那人见到了及其可怖的东西一般。 他们连忙甩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赶过去。 只见床上的少年脸色煞白,他浑身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惊恐不已,犹如见了鬼一样。 “白锦……” 紫苏双眉紧锁,朝他走近几步欲要扶住险些要滚摔下床的少年。 少年猛然一颤,已经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慌忙后退缩到了床的角落里,左手捂着自己的脸歇斯底里尖叫道。 “别过来——!别过来!!” 他左手拆开上药的绷带还没有缠上,指尖上凹凸不平的触感无情地告诉他,刚才他在镜中看见的脸并不是假的。 那些在他脸上的可怕疤痕,好像狠狠地一条条刻在他心上,搅得他心血淋漓。 白锦的神情惊惶无措,他捂在脸侧的手扭曲成抓,神经质般不停抓着左脸可怕的伤疤。他用力极大,尖锐的指甲刮刺进皮肤里,左脸立即淌下了鲜血。 那几道深深印在脸上的暗红色疤,就好像黏在脸上恶心又丑陋的蜈蚣,让他浑身发冷发颤。 看着白锦伤心欲绝的神情还有那自虐式的动作,惊愣在原地的李家姐弟连忙过去,制止住他癫狂的动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紫苏?” 两人死死拉住白锦的手,他脸上绝望的神情看得他们心惊胆战,甚至怀疑他们只要松了手,他便会一头撞到床头自尽了。 紫苏面色沉冷地盯着面色惊惶煞白的少年,走到床边将他们两人拉开。她的靠近让白锦身上颤抖得更加厉害,左手慌乱捂着自己的左脸。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比起刚才尖锐的尖叫,此刻他的嗓音破碎沙哑,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哀求。 这些天,他都是以这样可怖的一张脸面对着她……想到此,白锦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自我厌恶。 他不由得更加了重手中的力道,指尖抓挠着脸上的伤疤,恨不得将左脸上的脸皮给撕下来。 紫苏一把抓住他发狠的左手,那干净素白的指尖上已然沾满鲜血,鲜血顺着手指滑下,将他白如玉的手染得斑驳破碎——就好像他破碎的左脸。 “不要看……求求你……” 白锦惊恐无措的低着头,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却还是挣扎着想要避开紫苏的靠近。 看到此,李家姐弟再笨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自己左脸上的疤痕了。 原本想着能够拖一时是一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身上那些过去的痕迹并没有随着他消失的记忆而消失。 让他知道自己脸上的伤疤的话,那么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想到当初毁容之时的恐惧绝望他又要再经历一次,李家姐弟便不忍心告诉他,他们还特地叮嘱紫苏不要跟他说。 可没想到今天他就知道了。 李家姐弟担忧地对视了一眼,李青竹轻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你、你不要难过,紫苏她医术这么好,肯定能够将你脸上的疤痕去掉的!你要相信紫苏……对不对啊紫苏?” 紫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抓到自己的脸,却没有说什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锦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女子轻柔的动作让他所有的无措恐慌全都化作崩溃的眼泪。 第十三章:不配此名 他浑身抖如筛糠,乌发遮盖了他的脸,那双流泪的眼睛空洞却又明亮,就好像两团没有生气的光。 “你们天天对着这张恶心的脸,难道不觉得害怕吗?!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话……难道在看到这张丑陋的脸的时候,不会恶心得想吐吗?” 白锦的质问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甚至还低低笑了出声,居然真的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俯身干呕了起来。 他本就内伤颇重,此刻心神激荡之下,胸口传来阵阵尖锐剧痛,口一张就吐了一大口血。 这状况让李家姐弟都慌了神,连忙拉着紫苏的手喊道:“快救人吶!” 紫苏并没有动作,依旧站在床边垂眸盯着他,缓缓开口。 “你脸上的伤疤,已经有多年时间。无论以前的你怎么看待你脸上的疤,他至少没有像你现在这样要去死。” 她话语清冷无情,连李家姐弟听得都心头一阵寒凉。 李青竹扯住紫苏的衣袖,让她少说两句,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白锦泪水怔怔流淌,面色煞白如纸,他死死捂在脸上的左手无意识滑落了下来,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再没有任何反应。 紫苏挥手让李家姐弟先出去,李青竹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姐姐给拉了出来。 他们出去之后,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紫苏和白锦。 感觉到紫苏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慌忙别过脸,她却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 不要看如此丑陋的他,不要看…… 白锦空洞的眸子里闪出了慌乱和难堪,顾不得身上的伤,想要大力挣扎摆脱她的手。 “不许动!”紫苏冷喝一声。 冰冷的声音吼得他心中尖锐一痛,紧接着浑身上下都冷得直打颤,脸上绝望的神情已被不知所措代替。 她定是厌恶极了现在的自己……可能还后悔为什么将他这个丑八怪给救回来…… 意识到这点,白锦心中涌起更深的恐惧,甚至比得知自己毁容之时的恐惧和绝望更甚。 那是害怕被人嫌弃厌恶的恐惧。 心中锐痛,喉咙里又涌起了腥甜之气,但是他死死抿着苍白的唇,不敢让上涌的血腥味喷出口。 “这里没有人嫌弃你的容貌。”紫苏的语气软了下来,低低道。 白锦浑身猛然一颤,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好像在看她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也不会吗? 紫苏忙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他才缓和了过来。 “不……白锦这名字用在下奴身上咳咳……只会玷污了它,下奴不配拥有这个名字……” 白锦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低声喃喃,悲戚的脸庞上闪现出一抹自嘲。 “还请紫苏姑娘把赐给下奴的这个名字收回。”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呵,他这般丑陋之人,怎配与清雅的梨花相提并论呢? “已经取了的名字,岂有取回之理?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叫不叫是我的事。” 她声音冷漠,脸上也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给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白锦忽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拉下来,将脸别到了一边。 “紫苏姑娘请先出去吧,下奴想要静一静。” 见紫苏没有动,白锦的声音染上了几分自嘲:“下奴不会寻死的,请紫苏姑娘放心。” 守在门外的两人见紫苏开门出来,忙上前问她情况。 “先让他静静吧。”她来到台阶上坐下,取出酒壶。 “他怎么会知道了自己的脸……”李青竹担忧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紫苏喝下几口酒,寒凉春风吹拂而来,将她沾染了酒渍的唇染得红艳。 “他迟早都会知道。” 两姐弟听她这话,俱都一愣,连忙看向神色淡淡的紫苏,异口同声惊问。 “是你告诉了他脸上伤疤的事?” 紫苏没有回答,但两姐弟已经知道答案了。 李青竹立马就站了起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明待他好,可却又淡漠地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情。 “苏姐姐,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吗?他现在还受着伤!” 她又喝了几口酒才开口,嗓音被冰冷的酒水刺激过,显得有些沙哑。 “以后让他知道,他心中怨气会更加大。” 现在不跟他说,等到药浴的时候他也会知道,不过是早几天的事情。 春夜寒凉,灯火阑珊。 紫苏坐在床头,垂眸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年。 他双眉紧皱着,睡得十分不安稳,昏暗烛火下他的脸庞看起来越加诡异狰狞。 她手中拿着研磨好的药膏,细心轻柔地涂抹在他左脸的伤上。许是冰凉的药刺激到了他,少年羽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逐渐聚焦的视线里,就看见了女子微微低垂神情专注的脸庞。他猛然一颤,下意识将脸埋入被中。 “求求你不要看……出去!求求你出去……” 他这一番挣扎,把她刚才给他涂抹的药全都给弄掉了,紫苏只好将药膏收起来。 “好。”清淡的话音落下,白锦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他浑身猛然一颤,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来——她没走,还是站在门口。 没有丝毫准备地撞入她漆黑的眼眸中,他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后回过神来慌忙又低下头,白皙的脖颈弯成了一个自卑无助的弧度。 紫苏将放在桌上的药端过来:“把药喝了。” 见他不动,她唤了他的名:“白锦。” 白锦心中狠狠一颤,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来,将目光放在别处。 “如果下奴喝了,您会马上离开吗?” 紫苏淡淡应了一声,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跟前。这药中还放了蛇胆,十分苦。当初他第一次喝的时候,直接受不了吐了。 白锦将药碗接过来,没有犹豫就直接灌了下去,虽苦的脸色发白,但仍旧是逼着自己强行咽下。 #####希望各位喜欢的多多留言~ 第十四章:紫苏由来 紫苏将手中的蜜饯塞进了他嘴巴里,嘴里弥漫出来的甜味让他怔住。 “这是从大青城中铺里买来的,是不是比青竹自制的要甜些?” 她音色依旧冰冷如外面寒凉的春夜,抬手轻轻擦拭掉了唇边的药渍,动作却是轻柔的。 白锦抿紧了唇,慌忙低下头:“您出去吧。” 紫苏没有再说什么,拿着空碗转身走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的声音,他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臂弯中。嘴巴里泛出甜滋滋的味道,泪却流得更加汹涌。 “我要出去几天,你们多看着他一点。”紫苏出来,对守在外面的两姐弟说道。 他的伤要尽快治好,但是今天从慕容雪那里带来的草药里,还缺了一味药。 她以前听人说过,大青山上可能会有,她要去碰碰运气。紫苏交代完之后转身便离开了,两姐弟都没来得及问她要去哪里。 迎面走来的马大娘正好看见紫苏从酒坊里出来,见到她居然头都不抬一下,心中不禁有点火气。 马大娘脚步一转,走进了酒坊里。 听见外面有人喊,李青华连忙走了出来,看清是马大娘时,脸上的笑容微敛了几分。 “马大娘,是要打酒吗?” 马大娘摇了摇头,朝酒坊里看去:“对了,前几天你们带回来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怕是早已经死了吧?他伤得那么重,紫苏一个疯癫酒鬼怎么可能有办法救他。 看见马大娘脸上的神情,李青华的微笑彻底收敛了下来,却还是客气地回道。 “现在人已经醒了,恢复得很好。” 马大娘嘴角挑起的弧度一僵,瞪大了眼睛,声音因为不相信而拔高了好几度。 “醒过来了?!怎么可能?他伤得那么重!” 要不是看在是乡里乡亲的份上,李青华真想呛她一句,自己医术不好没本事,还质疑别人的能力吗? 李青华没有说话,马大娘就认定她是撒谎了,转身就朝后院走去。 “我去看看,那疯癫酒鬼难不成还真把人给救活了?我不信!” 见她居然真要去查看,李青华立时就愤怒了,连忙冲过去拉住她,声音也冷了几分。 “马大娘,他现在需要静养。您若没有什么事情,就先请回吧,酒坊要打烊了。” 她边说边将马大娘拉到门口,随后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听见她在外面愤怒的叫骂声,李青华心里火气更大,没想到马大娘居然是这种人! 马大娘被李青华毫不客气地赶出了酒坊,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对紫苏更加有意见了。 快马赶了半天的路,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大青山脚下。可这大青山这么大,上哪儿去找草药,还是个问题。 正自犯愁中,忽见一中年女子背着竹篓正从山道上下来,她的竹篓里装着的都是草药。 “请问,你可知道这山上,在哪里能够采到荏?” 中年女子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道:“是知道,只不过不好采啊。你一个瘦弱女子,独自去那里怕是会有危险。” 荏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里,她自然知道危险:“还烦请指一下路。” 中年女子见她孤身一人,便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带着马上去多有不便,要不先随我回家一趟,我再带你上去。” 紫苏正愁马儿没处可放,听见中年女子这么说,便欣然同意了。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走在山路上,中年女子跟她搭话道。 紫苏嘴角微抿,眸中却浮现出几分朦胧的笑意。 “我就叫紫苏。” 中年女子听了,奇异地道声巧了:“想必姑娘家中是行医的吧?所以你母亲才给你起了这名字?” 草药荏也叫紫苏,许是在这地方药材不好找的原因,在城中很多家药铺都没有。 紫苏的脚步有些慢了下来:“这名字是我师父给我取的……” 她小时候身世凄苦,从出生之时双眼就是盲的,更不知父母是谁,是干娘将她捡了回来。 后来有一年突发大水,干娘被洪水卷走,她也险些死掉。被师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从漫长的昏迷之中醒来的那一刻,纵使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却还记忆犹新。 “你醒了?” 黑漆漆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看不见,但咆哮在耳边的可怕洪水声、人们绝望的哭喊声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从没有听到过的,温润柔和的声音。清润醇厚,又透着几分空灵,听来恍如美妙的梵音。 那是和阳光一样的声音,她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但干娘说阳光是最美好最温暖的东西。 轻飘飘地坠落到她的耳边,轻而易举便抹去了心头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她下意识伸出手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抓去,双眼睁得大大地看向那边——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你是谁?” 手被一双同样温暖的宽大手掌给轻轻握住,那如阳光一般温柔好听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我是救了你的人,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她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感觉到有指尖压向了她的手腕。 “脉象没有什么异常,你先好好休息吧。” 意识到手要被放开,她慌忙紧紧握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撑起了身子要留住那声音。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她险些栽倒床下的身子,她紧抓着手中的衣袖,眼泪已不受自己控制。 还有心底里翻涌着的恐惧:“我害怕……” 上头寂静了几秒:“那好,我不走。” 她的手仍旧在抖,但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的心却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 或许因为那温柔的低语,或许因为鼻息间闻道的清幽梨花香味。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轻地扶着自己躺回床上,细心地盖好了被子。 她摇了摇头,一只手仍然紧揪着手中柔滑的布料不放,生怕放开了手,她又是孤身一人。 “干娘是将我从苏河里捡回来的,我没有名字,她一直都叫我小苏。” 说到干娘,她鼻子又泛起酸涩了,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完完全全孤零零的黑暗。 第十五章:流言四起 一声轻叹传来,有微凉的指尖轻轻擦掉了她眼角温热的泪。感受到他动作的轻柔,她的眼泪反而落得更加凶猛。 然后便憋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灾难来临的时候,以及干娘为了护她而被水卷走之时,她的恐惧和绝望都被死亡的阴影给尽数吞噬,连哭泣能力都丧失了。 直到现在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但心中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哭泣。 “别哭,别哭……一切已经过去了,今后你就留在这里吧。” 她抽噎不已,睁大了眼眸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却更加揪紧了他的衣袖。 “……真的吗?”她怯怯地问道。 微凉的手轻轻贴着她的脸颊,抹干斑驳狼藉的泪痕,清幽的梨花香味包裹住了她的整个呼吸。 “此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你既是你干娘从苏河上捡来的,那我给你取名紫苏如何?”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涌起的潮意,重重点了点头。 “师父……谢谢您。” 一声师父,换来了她的新生,她甚至觉得自己握到了满手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阳光。 “师父叫什么名字?是姓紫吗?” 听到她的问话,师父给她擦泪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她就听到了低低的笑声传来。 “为师不姓紫,只是全靠了紫苏,才救回了你的性命。” …… “紫苏姑娘……紫苏姑娘?”中年女子见她越走越慢,神情恍惚缥缈,不由出声唤道。 紫苏连忙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冷清,空茫双眸仿佛山中漂浮着的潮湿雾霭,透着水汽。 “往这边走,从小路上去,会比较快些。” 她点了点头,跟随着中年女子转往崎岖的山间小道里。 紫苏离开后,白锦便一直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任何人,送进去的药和饭食也没有动过。 李青竹不知道在屋外费了多少唇舌劝说他,他都始终缩在床上一声不吭。这几天真是搞得李家姐弟心力交瘁,白锦这边情况一直不好就算了,村里又流言四起。 不知道谁在村中大肆传播紫苏不懂医术却还胡乱开药,以至于李家姐弟救回来的那个人中了毒无力回天。 村里的人听说了,都来李家看是不是真的。李青华被他们问得烦不胜烦,这两天干脆关门不做生意了。村里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紫苏,甚至连小孩子都捉弄她,现在听说了她乱开药毒害了人,又好几天没有在酒坊里看见她人影,都说她逃跑了。 “你好歹也吃些东西啊……” 房间里,李青竹端着稀饭坐在白锦床边,苦苦劝说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青灰帐顶的白锦。 “苏姐姐她一定有办法去掉你的疤痕的……就算去不掉,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而放弃了自己啊。” 无论他说什么,语气有多么焦急,白锦却只是闭上了眼睛,将脸别过一边。 李青竹望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龟裂的嘴唇,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苏姐姐花了那么大的心力才将你救回来,难道你就是想要这样回报她的吗?” 白锦垂覆在眼敛上的长睫狠狠一颤,手却缓缓伸出来抵上自己的左脸,然后颤抖着用力按住。 见他脸色煞白,李青竹心知自己说得重了。只得退出了房间,看来必须去将苏姐姐找回来才行了。 推开门出来,却见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居然站着不少村民。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相信?” 李青华拦在村民们的面前,一贯和气的话语此刻已经蕴满了愤怒。 “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李青竹走过来,站在人群中的一个二十来岁年轻女人立即走了出来,她是马大娘的女儿马庆莲。 一看见她,李家姐弟就皱起了眉毛。 “我们听说,紫苏不懂医术却乱给人开药,害得你们救回来的那个人中了毒无力回天,是也不是?” 赵大婶开口道:“哼,不仅如此,紫苏那个酒鬼还跑了吧?不然以前她天天都在你们酒坊里,现在怎么几天都不见人影?” 说到这几天听见的流言蜚语李青竹就来气,现在听见他们又这样说,怒火就压制不住了。 “你们到底哪里听来的话!苏姐姐她懂医术!那人已经让她救活了。” 马庆莲哼了声:“听我娘说,紫苏给人开药的时候连毒药和草药都分不清,当时她还喝醉了酒发酒疯,你们怎么放心让她救人?” 李家姐弟听到她这话,皆都惊愕对视了一眼,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这马大娘究竟想要怎样,怎能这么说? 李青华怒不可遏,声音陡然拔高:“你娘那天也在场,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亲眼见她救活了那人,现在怎么这样含血喷人?!” 其实他们知道的事情,也都是从马庆莲那里说来的。马大娘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夫,除了村长之外,就属她的威望最高。她女儿说这样的话,村民们基本都是不会怀疑的。 马庆莲面色有几分僵硬,却还是冷哼了一声:“究竟人有没有治活,让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青竹抿紧了嘴唇,心知马庆莲今天过来,肯定是故意找紫苏的麻烦的。就如紫苏是村中出了名的酒鬼一般,马庆莲是村里出了名的风流浪子。 娶了夫郎之后,又纳了两个夫侍不说,还天天逛窑子。马大娘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都很惯着她。 在娶现在的夫郎之前,马庆莲一直都是想要将有村中第一美男之称的李青竹娶回家的。但是李青华知她是个花心的性子,不想弟弟嫁到她家受了委屈,所以马家来提亲的时候,都是婉言拒绝的。 马庆莲见明的不行,就动了歪点子。有一日趁李青华进城买东西去了,她来酒坊这里喝酒。后来借着自己喝高了,就对李青竹动手动脚,正巧那天紫苏也在,便出手教训了她。 说来现在李青竹还想不通,当时喝得醉醺醺的紫苏是怎么做到将马庆莲给教训了的。 她只不过按着马庆莲在她身上随意打了几下,她当即就捂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第十六章:病弱美人 后来听说马庆莲疼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恢复,马大娘当时立即便去找紫苏算账。 后来是李青竹站出来说了事情的原委,李青华知道后,气得好长一段时间马庆莲来打酒都不给她进来。 虽然心中怨紫苏对她女儿下手这么重,但是理亏的是他们,马大娘也不好将这气发出来。不过马庆莲自此却讨厌起紫苏了,只要一见到她,都会开口嘲讽上两句。 “紫苏害人的本事本来就不浅,一年前我就差点被她给整死,说不定啊那人早就已经被她折腾死了!” 这女人还有脸提一年前的事情!当初要不是有紫苏在,自家弟弟恐怕早就清白不保了。 李青华几步走到马庆莲面前,指着大门怒声冲她吼道:“一年前你做的事情,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不予追究。但是现在这里不欢迎你!快点离开我家!” 马庆莲面色难看,瞪眼道:“你们这么急着想要将我们赶走,说到底还是怕被我们发现了紫苏真害死了人吧?” 马庆莲的话音刚落,李家姐弟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间猛地被打开,一道孱弱的人影出现在门后。 “你们不要污蔑她,咳咳……” 院子里一片寂静。 众人呆呆望着靠着门框站立的人影,脸上全都是被凝固住的惊艳与呆滞。他们都是乡野粗人,自是从未见过此等天人般的容貌。 只见靠在门扉的少年身形纤瘦,面色苍白,可是展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半边脸容却美得惊心动魄。 他一手轻掩胸口垂首低低咳嗽,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的衣裳勾勒出美人修长而削瘦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轻暖的春风之中融化了去。 见白锦居然从床上下来,李家姐弟大惊,慌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躺着!” 他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伤情比紫苏离开前还要严重,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下来的? 白锦浑身都在颤抖,呼吸粗重急促,显然很痛苦。可他却固执地摇着头,抬眸看向院中众人。 马秋莲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双眼色眯眯地盯着他,好美的人…… 其余村民们也都呆呆地望着那苍白孱弱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散的白锦,久久回不过神来。 披散的漆黑长发恰巧遮住了他的左脸,露出的半张脸虽然肤色苍白几近透明,可却将那绝美的风姿装点得越加神秘缥缈。 恍若美人半面妆,仅仅半张脸,就已经可以预见他全部容貌的惊艳与美丽。 “紫苏姑娘她救了我……” 白锦的话还没有说完,院门口便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高喊声。 “上次我来看诊的时候,他病得还没有那么严重,现在却唇色乌青,比之前还要糟糕,这不是紫苏开药之后导致病情加重的现象吗?” 众人这才从呆怔之中回过神来,转身看去见是马大娘站在门口,正迈步走过来。 李青华怒瞪双眸:“马大娘,你当初自己说没有办法救,后来还是靠紫苏他才保住了性命,你现在凭什么要这样诬陷紫苏?” 面对李青华愤怒的质问,马大娘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暗暗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她是对紫苏有不满,但是那些话并不是她说出去的。虽然因为紫苏救人的事情,一直让她心中不平衡,但她还不至于歪曲事实去污蔑紫苏下毒害人。 人一般都会有这样一种心理,原本在你印象中一无是处的人,忽然让你发现其实他深藏不露,心中多少会有嫉妒。马大娘就将这种嫉妒在家里抱怨了出来,哪知道后面马庆莲居然跟村里人说紫苏胡乱开药,害死了人啊? 她出去问诊几天,回来见村里人都说这事,就赶紧过来了。不过显然马大娘并没有替紫苏解释的意思,如果解释了,那她女儿怎么办? “娘,没有办法救他吗?这么漂亮一个男儿,就这么被紫苏害死了,也太可惜了。” 马秋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低头不断咳嗽的少年,看到美人这副孱弱的模样,她又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人脸上有可怕的疤,怎么说漂亮了?”马大娘奇道。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刚才白锦刚刚出来的场景,是以心中奇怪。 而这话传到白锦耳中,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阵惊慌。咳嗽得更加剧烈了,忽然张口就喷出了一口黑血。 刚才在屋中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听明白了那些人怀疑紫苏害了自己。而且越说越严重,他一急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从床上下来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疤。 现在马大娘的话仿佛一把狠狠插入心间的匕首,痛得他猝不及防。心神激荡之下,就牵动内伤吐血了。 众人见他口吐黑血,身子软到了下去,咳嗽得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的模样,登时都愣住了。看来所言不假,这人真是病入膏肓了,简直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啊。 “马大娘,快去救人啊……”众人连忙看向马大娘。 “他都被紫苏给折腾成这样了,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啊……唉罢了!我试试看吧。” 马大娘边说边摇头叹息地走上来,李家姐弟听得心中怒火直冒,但也只好先忍着。虽然生气她这么污蔑紫苏,但是现在这里唯一懂医术的就只有马大娘了。 她上来蹲下身要给白锦把脉,剧烈咳嗽中的少年却忽然避开了她的手。 “咳咳……不用、不用你治……咳咳!”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可却冷漠如冰。说话中,又吐了好几口黑血,将衣衫前襟染得血迹斑斑。 马大娘哼了一声:“小子,你自己想要找死,可不要怪我不救你!” 这人身上的毒反正她也是解不了的,现在他如此拒绝反而还合了她的意。 说着她转身就走,但是马庆莲却冲上来拉住了自己的母亲。这么美的人儿,不救真是太可惜了。 “娘,你是大夫,怎么能不救呢?紫苏不会治病还要逞能救人,娘你就更加应该挽救这个错误才是。” 马庆莲说着,转过身一把拉开李青华,抢先将白锦抱了过来。 “现在救人要紧,先让我和我娘带他回去好了。” 马大娘面色有些僵硬,本想要拦住马庆莲,可是她动作飞快,一下就将人给抱了过来。 第十七章:旧事重提 被马庆莲抱在怀中的白锦不停挣扎捶打要她放手,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这点反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放开我……咳咳……放开!” 白锦心情激荡之下,咳嗽得越来越剧烈,嘴角鲜血不断随着咳嗽喷出。 “小美人儿,不用怕,我娘会救你的,嘿嘿……”看着那被长发半遮半掩的绝美容貌,马庆莲感觉自己口水在不停地往外冒。 “马庆莲,你快点给我放了他!” 听到李家姐弟急怒的喝喊声,马庆莲橫眼瞪向他们:“现在就只有我娘才能救得了他,难道你们还想靠着紫苏那个酒鬼吗?” 紫苏那酒鬼肯定没能力治好这美人,到时候娘治好了他,这美人可就是她的了。马庆莲打着如意算盘,而马大娘却面色难看地拽住了自己女儿,要她把白锦放开。 “紫苏胡乱医治,已经让他毒入肺腑,我救不了他。” 马大娘这句话,让村民们听了皆都哗然,纷纷指责起紫苏来。 “这不是害人命吗……” “让一个酒鬼救人,我也能当大夫了!” “就是就是……” 李青竹再也忍不住了,冲到马大娘面前,愤声大喊:“你胡说!不许你这么污蔑苏姐姐!” 马庆莲冷笑着反驳李青竹的话:“哼,紫苏就是个一无是处的酒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谁污蔑她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脸上就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巴掌,虽然力道并不大,但已经携带了挥掌人的愤怒。 “咳咳……你住嘴!” 马庆莲显然没有想到怀中的白锦居然胆敢打她,微微一愣后,脸上立即闪现出了凶光和怒火。 “敢打老娘?找死啊!” 她从来没有被人众目睽睽之下挥巴掌,更何况还是个男的!马庆莲气愤之下,已然忘记了白锦有伤在身,挥手就将他给甩开。 李家姐弟里马庆莲都不近,扑过去扶住他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甩开摔倒——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灰影飞快闪了过来,将摔倒在地的白锦给险险接住,抱着他摔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 低弱而沙哑的女声响起,白锦混混沌沌的脑袋“嗡”的一响,连忙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幽深冷淡的眼眸。 “紫、咳咳……紫苏姑娘……”看见将自己护住的人竟是紫苏,白锦连呼吸都凌乱了起来,咳嗽得比刚刚还要急促。 紫苏的突然出现,也让院子里还惊魂未定的众人跟着一愣。直到她扶着白锦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李家姐弟才回过神来冲过去。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刚才那一幕真是太惊险了,还好紫苏出现及时,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青华气愤地瞪向马氏母女:“说什么紫苏不会治病害了人,我看你们马氏母女才是不安好心!” 马大娘面色难看,伸手将愤怒想要反驳的马庆莲给扯住,怒声低喝道。 “够了!他还是个病人,你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跟我回去!” 她哪里想到自己母亲竟也责备她,马庆莲心中更加气愤,挣脱开她的手,眼眸瞪向紫苏。 “他们不是说这臭酒鬼会治病吗?我偏要看看,她是怎么治的。” 她的话正说出了众村民的心声,纷纷都看向了紫苏。 “苏姐姐,她们居然说你不懂医术,污蔑你乱治病!”李青竹气愤地瞪向马庆莲。 面对在场众人纷纷投射过来的目光,紫苏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权当那些人都是空气。在刚才马大娘说她胡乱医治导致白锦毒入肺腑的时候,紫苏人已经在外面了,听见那些话她根本半分都没有放在心上。 被她揽在怀中的白锦不停咳嗽着,闻言抬起头看向紫苏,眼眸里充满了歉意与不安。 “……对不起,紫苏姑娘,都是因为下奴……” 见他面如金纸,气色比前几天自己离开的时候还要差,紫苏苍白的唇微微抿了起来,声音低弱却充满了不悦。 “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出来干什么?” 白锦低下了头:“对不起……” 李青华瞪向马氏母女,道:“紫苏,你不要怪他……要不是因为马庆莲他们来这里闹事,他也不会出来的。” 紫苏让李青竹扶着白锦,才转身看向站在院中的其他人。 她一身脏破灰衣,松松绑束的墨发将她的脸衬得无比惨白,连一向绯红的唇此刻也是苍白的。但是她的眼眸却漆黑幽冷,扫过来的时候给人种死寂的冰冷感。 幽冷的双眸最终定格在马大娘母女身上:“我是否懂医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一句话,却把在场所有人都问住了。确实……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不相信向来在他们印象里一无是处的酒鬼居然会医术,所以才会质疑。 紫苏迈步缓缓走近马庆莲:“我会不会医术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一年前你肚子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娘束手无策就行了……还是说,你还想尝一下那个滋味?” 她的声音低弱无力,可是语气里的冰冷却让马庆莲心中不由得一缩,后退了好几步。 “紫苏!我……我警告你,要是你还敢再对我下毒的话,你也别想好过!” “下毒?”紫苏唇角冷冷一勾,眼眸看向马大娘,“你问问你娘,我那时候是不是下了毒。” 马大娘面色沉冷难看,一年前紫苏对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而她用了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她自己好起来,后面还是她自己忽然不疼的。 现如今她旧事重提,显然就在嘲讽自己口口声声说她不懂医术,却不知道当初她对自己女儿做了什么。 “无论是下毒与否,你都害了我女儿,这件事是你不能否认的!” 紫苏冷哂:“我自然不会否认,因为她罪有应得。” 最后四个字激起了马庆莲的怒火,她冲上来抓着紫苏的衣襟,猛地将她推到旁边的树干上,冲她大声喊道。 “罪有应得?那天我做什么了?就算我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也是我喝醉了!” 李青华更加愤怒:“喝醉了做什么事情都是没有错的吗?!” #####各位亲们多多留言呀~让我看到你们的存在 第十八章:剧毒发作 后肩的剧痛让紫苏痛苦地嗯哼了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眼眸却更加幽冷。 “有没有喝醉你心里自己清楚。” 她冰冷的话语冻得马庆莲脸上的愤怒一滞,不由惊愕地瞪着紫苏。 那天她确实是没有喝醉,因为知道李青华那天会去城中赶集,所以跟另外村子的两个人联合密谋了这件事情,只是后来却因为自己腹中忽然绞痛而计划失败了。 “你……” “我正巧路过,全部听见了你们密谋时说的话。”紫苏拽开了马庆莲的手,面无表情地道,“你对青竹图谋不轨,是早有预谋,并不是因为醉酒。” 她的话语清清楚楚地落在众人耳中,听得所有人皆都一愣。李家姐弟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脸上飞速闪过一抹慌乱之后,神色蓦然暴怒起来的马庆莲。 “胡说!你诬蔑我!” 白锦看见有鲜血从紫苏宽大的衣袖之中滴下,不一会的时间已经在脚下的地面上积了一小摊血了,而紫苏此刻冰冷的面色越加苍白。 他心中蓦然一紧,连忙挣脱了李青竹的扶持,踉跄着扑过去抓住了紫苏的衣袖将它拉起来。但见她纤瘦白皙的手臂上蜿蜒淌下多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她肩膀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鲜血给染红了。 白锦的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紧张地看着紫苏被血染红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的肩膀,声音也跟着颤抖。 “紫苏姑娘……你、你受伤了……” 李家姐弟这才看到紫苏身上的血迹,面色不由一变。 紫苏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白锦,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马大娘也从惊愕转为了愤怒:“紫苏,你别含血喷人!说莲儿早有预谋的话,你拿出证据来!” 紫苏抬眸,清澈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马大娘愤怒的双眼,勾唇冷笑。 “你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中清楚,要不信你回去好好问一下她,就知道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青华目眦欲裂,冲上去就给了马庆莲一脚:“无耻的淫贼!” 马大娘见状连忙拦住李青华,愤怒中的她立即对马大娘怒声大骂了起来,两人霎时间吵成一团。 这种事情当中被人捅了出来,马庆莲恼羞成怒,冲到紫苏面前挥拳就打了过去。 紫苏还扶着白锦,见状她也顾不得避开她挥过来的拳头,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同时,她的脚也踢了上来。 马庆莲愤怒之中下手也很重,而且她曾跟人学过几招武功,这一脚下来力道非同凡响,她当即就吐了好几口血。 “紫苏姑娘……” 白锦慌忙扶住紫苏,他自己重伤也没有力气站稳,两人一起跌倒了下来。只见她肩膀上的血涌得更多,染红了他的衣裳。 “苏姐姐!” 见紫苏吐了血,李青竹也慌了,连忙上前拉住马庆莲,不让她再动手。 马庆莲猛地将李青竹推开,一步步走近紫苏。白锦连忙抱紧了紫苏,抬头紧紧瞪着愤怒中的女人。 “你别过来……” 披散的长发半遮着他的面容,那张绝美的半边脸上神情紧绷,却让那脸部线条看起来更加精致立体。 马庆莲紧盯着他的脸:“一个酒鬼你也这么护着,她有什么好的!” 村民们见状不妙了,赶紧冲上来拉住了马庆莲。见其他人也帮着紫苏,她心里更加怨愤,一把抓过其中一个村民背篓上砍柴用的柴刀,朝着紫苏砸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李青竹浑身冰冷,哪里还来得及提醒。眼见无法躲开,紫苏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将白锦抱住,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不要!” 同样看见了这一幕的白锦面色惨白,身体里好像霎时间有什么东西猛地冲破枷锁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双手骤分,右手将紫苏推开,左手化掌,雄浑掌力凝聚,猛地拍向飞砸而来的柴刀! 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那把柴刀被他一掌拍下反弹回去!不知白锦挥掌拍向那把飞来的柴刀时用了多大的力量,柴刀带着势如破竹之力险险擦过马庆莲,砍向了她身后的石桌上。 众人只听见一阵巨响声起,那柴刀居然砍出了一条裂痕,深深嵌入了的石桌里。 马庆莲面色惨白,擦耳而过的柴刀所带之风恍若化成了实质的刀刃,将她的脸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听见那把柴刀砍入石桌的声音,她双腿一软当即就晕了过去。 院中霎时间一片寂静。 众人惊愕的目光看向白锦的时候,皆都变成了惊悚。 因为拍出一掌带起的气流,少年披散的头发纷乱飞扬,长发遮挡下的半边脸布满狰狞丑陋的疤痕,狠狠划碎了先前绝美无双的假象。加之他双眸惊恐透着杀气,脸容惨白露出狂乱,一时间看起来宛如鬼怪。 那……那张脸哪里是人间绝色,简直是可怕得令人胆颤!简直是其丑无比! 白锦在拍出那一掌之后,口中乌血汹涌如注,面色扭曲苍白,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更加可怕。 倒在地上的紫苏见状面色大变,连忙对站在边上的李青竹喊道:“他要毒发了,快扶住他!” 惊怔中的李青竹这才回过神来,只见白锦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成了一个几近扭曲的弧度,一直不停地颤抖痉挛,状似痛苦非常。他双手紧紧抱着头,整个人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场景着实把他都吓蒙了,连要过去将他扶起来都不敢,就这么呆呆看着痛苦挣扎的少年。 “啊——!!”少年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听得众人心下剧颤。 “不要管我,去按住他!”紫苏挥开要过来扶起她的李青华,指着痛苦挣扎的白锦急声大喊。 白锦浑身颤抖如筛糠,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翻涌的皆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乱发下惨白的面容狰狞扭曲,脸上丑陋的伤疤看起来十分渗人可怖。 李青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过去将白锦扶住。可是他如今力气奇大,一挥手便将李青竹给甩开了。 他十指像是要穿破头骨插入脑中一样,用力地扣着自己的脑袋,蜷缩着跪在地上发了疯般拼命朝地面上撞去,很快脸上已经满是鲜血。 少年痛苦地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嘶吼,手拼命垂打自己的脑袋。那声音凄厉嘶哑,犹如正面临着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第十九章:药浴疗伤 李家姐一起冲上去边将白锦给按住,边不停喊冲他喊道:“你振作点!不要乱动啊……” 然而白锦所有的神智都被可怕的痛苦给搅碎了,脑子好像要爆炸一般,哪里能够听得到李家姐弟的呼喊。他们两人皆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仍然难以制住痛苦挣扎的少年。 包括马氏母女在内的村民们都被白锦的状况给吓得到了,没有人敢想象,他现在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紫苏一手捂着剧痛的后肩,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两三步冲上去抱住发了疯一样不停将脑袋撞在地上的白锦,不让他再用脑袋撞击地面。 “啊——!” 白锦挣扎得很厉害,紫苏被他挣扎的动作给撞到了旁边的树干上,后肩膀上的伤因为此番折腾而伤口撕裂更大,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裳。 “苏姐姐!你还受着伤,快放开他啊!”紫苏身上不断扩大的血迹与苍白的脸色看得李青竹心中一阵紧缩,慌忙冲她喊道。 紫苏双手紧紧抱着白锦的臂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白锦……白锦!青华,你们一人抓住他一只手!” 响在耳边的声音让他狂乱的挣扎微微一滞,想要开口说话,可下一秒又被痛苦给尽数淹没了。 两人按照紫苏的吩咐分别按住了他的手臂,她趁机抬手迅速点了他身上几个穴道,从衣袋里摸出一粒药塞入他口中。 白锦疯狂挣扎的力道顿减,整个人无力软倒了下来,好似痛苦减轻了不少,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犹如死人,只有不停喘着的粗气证明他还活着。 可是没等李家姐弟松一口气,看清白锦此刻的面容之时,眼中皆露出了惊骇之色。 “苏、苏姐姐......他......” 此刻面色灰白的白锦眼脸发青,嘴唇乌黑,加上脸边的狰狞伤疤,使得那张脸看起来妖异恐怖。 连他手背上的血管也都已经慢慢凸起显现出青黑色,而那些黑色仿佛血液流动一般,向着心房逼近。 紫苏苍白的面色上神情阴郁凝重,立即吩咐李青竹去厨房烧水,将背篓里她采来的药材连同上次去买的那些用布包好放入水中熬煮。 “直到水装满浴桶为止。” 李青竹连忙点头应下,转身立即去取药材。 “青华,帮我将他扶起来。” 两人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白锦进屋,院子里那帮村民才堪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连忙也跟着进去。 唯有马大娘抱着已经吓晕过去的女儿,惊恐地看了一眼深深砍进石桌里的柴刀,眼中皆是震惊恐惧。 之前给那少年探脉时便知他是习武之人,可完全没想到此人内力如此之高,那把柴刀刚才若是偏离的点方向的话,那么她女儿不得被活生生削下了脑袋吗?! 想到这里,她已经浑身冷汗。 紫苏扯开白锦的衣裳,但见身上浮现出道道蜿蜒的青黑色纹路,和他手上的情况如出一辙,这些青黑色纹路自下而上,慢慢朝心房那处蔓延。 “果然......” 之前她是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内力和剧毒,若是内力没有被触发的话,倒也能够压制体内剧毒一段时间,可是刚才他神情激荡之下居然激发出了被她封印住的力量。 白锦内伤未好,根本没办法掌控体内这股强大的内力,不仅导致内伤加重,更诱发了剧毒攻心。 紫苏用银针封住了他身上各处穴道,以防毒气攻心无力回天,可是却没办法控制住他如今混乱的内息。 “哇——!”眼见白锦面色一会青一会白,口中不断吐出黑血,李青华在旁看得心急如焚,可是又不敢出声打扰紫苏。 “苏姐姐,水烧好了!” 带着白锦来到厨房之后,紫苏关上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以免打扰到她救人。 这一治,就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破晓之时,紫苏才满脸疲惫地打开门出来。 而那些本想看白锦究竟能不能被紫苏救过来的村民,早就在天黑之时离开了。可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在第二天立时传遍了整个村子。 “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在门外守了一夜的李家姐弟听见开门声,连忙一脸紧张地迎了上来。 紫苏的脸色在晦暗的晨光之中显得极其苍白,声音疲惫却清晰:“他没事了,身上的毒已经控制......” 她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软到了下来。 “紫苏!” “苏姐姐......” 但见厨房里透出来的烛光下,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安顿好白锦躺下之后,李青竹忙不迭来到紫苏这边,见姐姐正用剪刀剪开她后肩上被血染湿风干凝固住的衣料。 脱下了紫苏的衣服后才发现她后肩上草草裹着一个绷带,绷带早就被血染尽了,解开绷带看见伤口之时,两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那伤口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而过,竟从后刺到了前面的肩胛骨。 除此之外,她背上还有好几处不同程度划伤和擦伤,后背左下方有一块乌黑色的淤青。 李青竹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的惊愕心疼登时化成了泪水,惊慌失措滚落而下。 “苏姐姐她......她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青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让弟弟去将紫苏之前给白锦配的伤药拿过来,给她包扎上药。 包扎好之后,李青竹坐在床边,垂眸凝视着沉睡昏迷中的紫苏。 女子细长秀眉紧紧皱着,睡梦中也及其不安稳。她的脸李青竹看过很多次,他经常会在她喝醉酒睡着之后偷偷打量她,心中总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其实苏姐姐好看得不得了。 李青竹眼眸中又浮起水雾:“苏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在乎一个人过,你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么?” 她这几天都没有音讯,他们以为紫苏又像以前一样不知道跑到哪里喝酒去了。 而看见她昨天背回来的满箩筐草药才知道她竟是去采药了,而那身上的伤,也不像是跟别人斗殴所致,看起来很像摔伤。 可是就算她一身伤回来了,却分毫都不在意,最先在乎的,却是那个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今天第一天上班闹了个大乌龙,感觉我在真不适合出外面去(大哭) 小生的理想就是天天窝在家里码字.............. 第二十章:心如荒颜 紫苏又在浑浑噩噩的梦中看见了师父。 目之所及皆是晦暗。 光线仿佛都被头顶沉甸甸的天色吸收掉了一般,唯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雪影在苍茫模糊的天地间焕发着浅淡的白光。 她迈脚朝那雪白形影跑过去,他明明是那么站着,她甚至还能够感觉得到师父眉目间淡淡的温柔笑意,可是怎么都跑不到他的身边。 紫苏在苍茫的天地间跌跌撞撞地麻木奔跑着,捧在手上的一颗心不知摔到地上多少次,却始终都不能够捧到他的面前。 “苏儿,日后我没有你这个徒弟,我也不会再见你。” 那天夜里,月亮大如圆盘,散发着温润朦胧的光芒。 站在月下的师父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些字眼恍如冰棱。狠狠扎入她脑中,刺入骨髓,麻木冻伤她全身的关节,往后一生都难以痊愈。 懵懂温热的心还在自己手上,却已经绝望得无处安放。 她狼狈无助地跪在山谷外,被废掉了武功的她恍若没有灵魂的尸体,只能空洞地看着月下那道身影毫无留恋地离开。 胸膛里空空荡荡的,巨大的冰冷和疼痛常年折磨着她。 “紫苏......苏姑娘......” 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熟悉的清润嗓音,珠玉相击般美好动听。 空洞的心房猛地抽搐了一下,她慌忙睁开了眼睛。 眼前白蒙蒙一片,四周光影浮动,只看见面前有人影模糊晃动。 但是她很清晰地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了:“苏姑娘......苏姑娘你还好吗?” 熟悉的嗓音,带着不熟悉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恍若一个还没来得及醒来的梦境。 紫苏朝那声音伸出了手,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嗫嚅了几下。 “你回来了......” 恍惚回到多年前,师父在黑暗中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温柔地告诉她不要害怕。 冰冷的指尖触上白锦的脸庞之时,他仍旧是怔愣着,看见那双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双眸,他觉得心尖仿佛被捏了一下。 一种带着刺痛的心悸感蔓延了开来。 视线随着意识的恢复而清晰,她渐渐看清了床边人的脸庞。 “原来……”不是师父啊…… 白锦怔怔望着床上女子空洞得几近深邃的眼眸,眸光里仿佛承载了千万年的悲欢,沉重得只是这么看着他他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紫苏唇轻抿,嘴角轻轻牵出了一抹浅淡的笑:“你怎么起来了?” 她的声音温柔得好像还没有睡醒,但是她听见了自己心里杂草疯长的声音。 说着,她停留在他脸颊旁的手移到他的手腕上,食中两指轻轻压住。 忽然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紫苏诧异抬眸。 晨光中,少年拘谨地坐在床边,身形孱弱得好像下一刻就能够在春日寒凉朝阳之中融化了去。 清润嗓音满含愧疚与慌乱:“对不起......对不起紫苏姑娘,都是下奴不好,连累你至此......” 白锦醒过来之后,得知紫苏为了给他医治,不顾伤痛在身给他治疗了整整一宿。如今失血过多昏迷过去都还没有醒过来,他听后顾不得李家姐弟的阻拦,执意挣扎起身来到了她房中守着。 看见她面容苍白地躺在床上之时,白锦一颗心又痛又热。 “对不起……是下奴连累了你。” 他何德何能,能够让她如此相待...... 紫苏低眸凝视着手背上晶莹的泪水,低哑地笑:“我若不愿,无人能够连累我。” 白锦浑身一僵,怔怔地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噙满了泪水,变得雾蒙蒙的,也因此而显得无比清凉透澈。 “白锦,这是我自愿的。” 紫苏一手捂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肩膀从床上坐起身来,白锦慌忙伸手去扶她。噙在眼眶中的泪无意识地被震落,他又慌张地别开脸伸手抹掉。 她伸手将白锦拉到床上躺好,他整个过程都低着头,乖顺地配合她的动作,或者应该说是忘记了现如今该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并不是他。 “好好休息吧,你之前激发了内力,使得剧毒攻心内伤加重,不应该下床走动。” 想到昏迷之前的可怕痛苦,白锦抿紧了唇:“紫苏姑娘,若下次我还会出现像昨日的状况,你直接将下奴打昏好么?下奴怕......还会像之前一样,无法控制自己而误伤了你。” 他躺在床上,湿漉漉的眼眸是颤抖的,可害怕的却不是昨天他所遭受的痛苦。 “我肩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跌倒造成的,不怪你。” “紫苏姑娘,下奴不值得你这样......为了下奴,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吗?” 想起她不顾性命为他挡那把飞来的柴刀,直到现在白锦心里都还有一阵阵冰冷的后怕。 他甚至庆幸自己被封印的武功在那个时刻被激发了出来,不然他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 紫苏站在窗边,披散的乌发衬得她的脸清癯苍白。她眉目低垂,静静地望着他。 “我刚刚说过,这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躺在床上的白锦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来,惊慌失措地别过了脸,将半边脸上狰狞的伤疤深深埋入枕中。 “下奴此生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紫苏姑娘的恩情......” 紫苏细心地给他掖好被子,苍白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清,但是低低的声音却温柔得好像还在梦中。 “这些日后再说,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伤。” 她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 回身见白锦双眸中依旧水雾氤氲,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透过水雾她甚至可以看见下面涌动着的情感。 他清润的声音有轻微的鼻音:“你也受着伤,也需要好好休息。” 紫苏伸手轻轻拭掉他眼角珠泪,点了点头:“嗯,放心吧我的伤不碍事,很快就会好。” 转身出去关门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满心的杂草,颓败却又疯狂滋长。 这个卑鄙的温柔,已经成功了。 她嘴角淡若烟云的笑意敛下,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空冷。 第二十一章:紫苏难寻 不放心白锦拖着病体守在紫苏床边的李青竹忙完了家务事之后,便匆匆朝后院走去,不想却见紫苏居然抱着坛酒坐在院子里喝得正欢。 李青竹脸色当即就变了,连忙冲过去将她手中酒坛夺走。 “苏姐姐,你伤得那么重,就不能好好休息少喝点酒吗!” 紫苏伸袖随意抹掉唇边酒液:“我没事。” “还没事!伤得那么重也不跟我们说,你不知道看见你昏倒的时候都要吓死我们了……哎,你干什么?受伤不能喝酒!”李青竹将手中的酒坛高高举起。 紫苏无奈道:“我的伤我自己清楚,过几天就好了。” 李青竹哼了声,低声问:“伤得那么严重,怎么可能过几天就好。苏姐姐,你肩膀上的伤……是不是去采药摔的?” 紫苏淡淡点了点头。 荏长在悬崖峭壁,她攀爬过去的时候没抓稳摔到了山谷下面,肩膀上的伤口就是摔下去的时候被枯木生生刺穿的。一阵钻心痛楚袭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全身的骨头已经给尽数摔断了。 好在给她带路的那位中年女子见她孤身一人未免太危险,于是便帮她一起采,若不是有她在的话,紫苏估计都还不能够回来这么快。 匆匆赶到山谷里的中年女子看见她摔下来的景象之时,登时都给吓傻了,锋利的枯木插入了她肩上,从后斜刺到面前,要是再偏上两三寸的话就插到脖子了。 中年女子倒吸了口冷气,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来那根插入后肩的枯木若是这么拔出来了那么必定血如泉涌,二来她从峭壁上摔下来也不知身上骨头哪里有伤到了,贸然移动肯定会引起二次受伤。 好在紫苏并没有昏迷过去,她咬牙忍住肩上尖锐剧痛,略略检查了一下,发现身上其他骨头并没有摔断。 “劳烦将我扶起来一下。”她面如白纸,剧痛让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但是声音却冷静清晰。 中年女子心中不禁对紫苏的忍耐力产生了一丝敬佩,虽然她以采药为生,也没少摔断过手脚,但如果是她面临这样的境地恐怕也不能够这么隐忍得了痛苦。 中年女子将她扶起来到岩石上坐下,紫苏又开口道:“把那根枯木直接拔出来。” 插入后肩的枯木只有婴儿手腕粗细,听见紫苏的话时中年女子愣是吓了一跳。 “不行紫苏姑娘,一旦将它拔出来你会血流不止,要是失血过多你会有生命危险啊!还是先到我家里再做处理吧。” 紫苏摇了摇头:“草药还没采完,你直接拔出来。” “这……紫苏姑娘,银钱固然重要,但是性命更加重要,你犯不着为了采药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啊!” 虽说这种草药因为难采而价钱贵,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么点钱而连命都不要了啊。 鲜血从伤口里流出,很快就将紫苏的肩头给染红了,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紫苏眼眸看向篓中草药:“这些药是用来救人的,若是再晚些时日,他的生命就会多一分危险。” 中年女子一愣,原来这药不是用来换钱的?想到她冒险采药是为了治病救人,心中的敬佩之情又更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想来那人于姑娘而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可纵然如此,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啊,草药我明天来帮你采就是,现在先回去让大夫看你的伤势要紧啊!” 重要吗?呵……从某一程度而言,确实是很重要的,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千百倍。 “荏难采,仅此处这些药是万万不够用的。紫苏在此多谢大娘的一分好意,但是我还能支持得了,请帮我将木条取下来。” 见她如此固执,中年女子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依言将她肩上的枯木拔了出来。木条一旦被拔出,阻塞的血立时冒涌如泉。 只见紫苏伸手飞快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鲜血涌出的势头立马就停住了。同时撕下身上的衣服,裹住了肩膀上的伤口。 中年女子喜道:“不想姑娘是懂医术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采些药来给你敷伤口。” 这山林中草药遍地,她常年采药,想找些治伤的药自然不在话下。给紫苏裹好伤之后,中年女子执意不给她再爬上去采药,让她在下面等着。 两人采完了此处之后,又转到了另一个地方。中年女子在山上陪了紫苏两三天,直到药采够了才道别回家。 紫苏草药难寻,这次若不是有那位中年女子在的话,恐怕还会遇到更多的麻烦。 想起那天解开绷带看见她肩上狰狞的伤口之时,李青竹又升起了一阵后怕,同时还有一股气恼。 “苏姐姐,下次你去采药就叫上我或者姐姐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好你这次还能自己回来,要是下次不小心摔断腿了或者什么更加严重的意外可该怎么办?” “我习惯了一个人,人多反而麻烦。对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吃?我肚子饿了。” 从山上下来到现在,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紫苏都没有力气从台阶上站起来了。 本想再说什么的李青竹听见她这句话,顿时才想起来刚才在厨房里给她熬好了粥,本想等会给她送过去来着。 “有有……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紫苏实在是饿得紧了,接过粥几口就给灌了下去,看得李青竹摇头不已,不断地提醒她慢点喝。 “我差点忘记了,那位公子醒来之后执意要去看你,我和姐姐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去了,你跑出房间来了那他人呢?” 几碗热粥下肚,浑身暖烘烘的舒服多了。 “在房间里休息。” “那天他的模样吓死我了,苏姐姐,他身上的毒你想到办法治了吗?” 紫苏一边取下腰间酒壶,一边说道:“白锦身上的毒虽然不能耽搁,但也急不得,现在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李青竹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白锦”二字:“白锦?这是他的名字?他恢复记忆了?” 难不成前日的变故让他突然间记起来了自己是谁?可是今天看见他醒过来的样子,也不像是恢复记忆了啊? “没有,白锦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 走进来的李青华正好听见了紫苏的话,赞同道:“白锦……嗯,这名字取得好,前些日子我还跟青竹说过应该给那少年取个名字,不然叫起来一点都不方便……紫苏,你刚醒过来就喝酒?有伤在身的人不能沾酒!” 李青竹这才发现紫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个酒壶,嘴唇立即抿了起来,伸手一把夺过她的酒壶。 “我刚刚不是讲酒坛收起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又偷偷把酒倒到了酒壶里?” 紫苏:“我刚才去酒窖拿酒的时候顺便打的。” “……” #####来个段子~~ 银角大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孙悟空:“你孙爷爷在此,便是一千声一万声我又何惧哉!倘少应了你一句,咒我到不得西天,取不了真经!”银角大王:“老公~”孙悟空:“……”隔了半个时辰:“八戒,咱分行李吧。六四分成啊!我六你们俩四!啊?什么?白龙马怎么办?也六四分,诶,对对对,六四分,六四分。” 第二十二章:药浴针灸 自从药浴了之后,白锦不用每天都针灸,但每次针灸却都是一次身心的折磨。毕竟除了忍受针灸时的非人痛苦之外,还要在紫苏面前坦诚相对,她针灸的时候,白锦的脸总会红得险些滴出血来。 房间里漂浮着浓郁的药香味。 床边的浴桶正不断冒出热气。 紫苏正站在床前,将寸许粗的铁针一一烧红,分别插入他丹田的中极穴、肩头的云门中府等十二处穴位。十二根铁针一插下,他身上的十二经脉即与奇经八脉隔断。 之前她用银针连同白锦的内力一齐封住,本能够拖住一段时日不会毒发,但他前日激发内力使得剧毒已散入五脏六腑,交缠固结,想要解毒是难上加难。 将他身上常脉与奇经八脉隔绝之后,五脏六腑之内的剧毒不能相互作用,这样拔除剧毒便会容易些许。同时也能够更好地将他体内被剧毒强行改造过的经脉给恢复疏通,但这就好比已经畸形生长的树木一样,想要将它矫正,不仅会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很长时间的精力。 烧红铁针插入皮肉里,那滋味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盘坐床上的白锦苍白脸容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这只是开始,待会进到浴桶之中,拨除你体内剧毒的时候,会更加痛苦。” 原本是该用铁片插入这十二处经脉,可若没有内力相辅的话,用烧红的铁片生生插入他皮肉中会比现在还要疼痛。 浴桶里的水皆是用紫苏配置的草药熬制,配合她针灸内外相辅。于是白锦刚进入桶中,立时就感觉到内里有了隐隐的烧灼感。 “你的武功其实是靠着体内剧毒改造了你经脉才练成的,人体内其实有很多潜能,但是平常有很大一部分没能激发出来。那剧毒虽说能够要了你的命,但却能够助人在短时间内练成高强武艺。” 不过一直以这种办法透支发掘出人体潜能,对身体的伤害肯定十分大,所以那天他剧毒发作之时才会那么痛苦。 白锦低下了头,双目浮现出几分茫然:“难道以前……”他是那么崇尚武力的人吗?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要练成一身绝世武功? 在这个女子为尊的社会里,打打杀杀都是女人的事情,他真的想不通自己一个男儿为何要那样做。 紫苏:“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解了你身上之毒的同时,你的功力也会受到影响,很可能会武功全失,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锦轻声道:“下奴已然忘却前尘,一身武功失了便失了。下奴只求过去的身世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影响而已。” 这一身武功以及脸上可怕的疤痕,都在告诉他过去自己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对这段忘却的过往生出了一种害怕和不愿去触及的抵触情绪。 “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功力,未来不可知,你有武功也可在危急关头保护自己。” 白锦盘腿坐在浴桶之中,双手搭在浴桶边缘。紫苏用银针分别灸他手足三阴三阳十二处经络,银针下去之后,他就感觉到沉在丹田之中的气息有了波动。 银针仿佛具有非凡磁力,下落何处,那气息便跟着朝那处涌去,而且还变得越来越灼热。 他内伤未愈,无法自行运功。紫苏只能用银针灸穴调起他体内气息,一丝丝将毒素剥离而出。 随着银针刺下数目增多,体内气息的灼热之感也就越加剧烈。身体里被封住的东西好像犹如堰塞湖决堤,山洪暴发般在身体各处汹涌而出,原本温热适宜的热水似乎也变得灼烫了般,内外一致折磨着他的感官。 白锦两手的正下方分别放置着一个瓷碗,在紫苏下针的过程中,慢慢有青黑色的鲜血自指尖渗涌而出,滴落入瓷碗中。 紫苏下针完毕,叮嘱道:“待会痛楚会越加剧烈,白锦,无论如何都要静心守元,不可分心走神。” “是。” 渐渐的,木桶中的热水不仅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凉,反而越来越热,甚至渐渐倍看了起来,好像底下有火在燃烧一样。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热水倍看的声音在回响,而在重重蒸汽里是少年苍白的脸庞。 身体内气息涌动流串得越迅速,水就倍看得越厉害,那些内力好像携带着无数尖刀,流串到哪里,哪里就是割裂般的痛。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这些流窜的内息中分离而出,那种痛苦并不亚于将灵魂剥离出自己的肉体。 指尖乌血滴了有小半碗的时候,她便撤了银针。白锦此刻浑身都酸痛不已,软软倒靠在桶边,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紫苏拿过他的外衣,手伸进他腋下势要将人扶起来。 忽然逼近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少年脸颊边,湿漉漉的脸接触到紫苏呼出的热气便蓦然一凉。睁开眼看见女子近在咫尺的脸容,他的心跳猛地漏了好几拍。 “下奴……下奴可以自己起来……”白锦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的神情,下意识地就避开她的手躲到桶的另一边。 看到他眼中惊惶的神情,紫苏也不再多言,将手里的衣衫递给他便转过身去。 从还冒着热气的水中看见自己脸上难看的伤疤,白锦双眸黯然垂下,手撑桶壁吃力地站起来。此刻他四肢酸软无力,仅仅支撑着自己站起身便已经耗费了莫大的力气,更遑论迈出桶外。 但是他却半刻也不敢耽搁,抖着手脚让自己站稳,也顾不得会把衣服弄湿,站在水中就把外服裹在身上,然后迈出桶外。 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他的脚踏在地面上根本没有半分支撑的力度,整个人直接就朝着水桶外面摔滚出去。 白锦禁不住惊呼一声,紫苏像早就料到一般,在白锦摔到地上的前一秒将人及时扶住,同时扶稳倾斜的木桶。 但桶中热水却还是泼了出来,紫苏又是挡在白锦面前,那些水大部分都洒到了她身上。 “对……对不起……” 被女子揽在温软带着淡淡药香味的怀中,少年心跳快如擂鼓,一张脸又红又无措。慌忙想自己站好,可是双腿无力,挣扎了一下又重重跌到了她身上,就更加无措不安。 “……对不起……对不起,下奴只是……” 第二十三章:暧昧一刻 紫苏为了扶住他本来就站得不是很稳,被他这么一折腾直接就朝后跌到了木桶边缘,白锦也跟着压到了她的身上。 他身上只着一件外袍,前襟衣衫已然尽数散开,白皙赤露的胸膛正压在紫苏胸脯上,也偏摔下来的姿势太过巧合,两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温软让紫苏一愣。 白锦脑中“轰”的炸开一声巨响,所有的血液都一瞬间冲上了脑门,惊慌无措地想要起来。 “紫苏姑娘……对不起下奴不是……” 浑身使不上劲来的他越慌张四肢就越加不听使唤,他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两人的动作就越亲密暧昧。 而他越来越慌乱地道歉:“下奴不是故意的……” 他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脸上,声音慌乱清润,轻轻地在耳边回响,勾起她心底里最深切的怀念。 紫苏眼眸轻颤,好像被那声音勾得失了魂魄般,下意识转过脸追随那早已飘散在空气中的嗓音,含住那发声之所。 “……”少年瞠大双眸,浑身僵硬,脑际一片空白。 四唇相贴,湿热的唇畔贴着少年柔软的唇,浅含吸吮,紫苏微垂的眸里泛出了迷离水光。 唇上湿热的舔吮好似一波电流过身,白锦猛地惊回神智,脸色滚烫不已,想要推开她可是又没有力气。 “唔……紫苏……你放开……” 唇齿间发出的声音让紫苏呼吸一紧,一手扣着他的脖颈,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更紧地拥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偏执恍惚的吻。 白锦心跳急促慌张,伸出手不停地推开她:“紫苏、紫苏姑娘……放开下奴……” “下奴”二字让紧贴着他的唇停下了轻薄动作,可却没有离开,她紧贴着白锦的嘴唇,紧闭的眼中湿热无比。 “我不喜欢听你说‘下奴’这两个字,你叫白锦。”低低的声音镀上迷离的温柔,宛如世上最令人沉沦的诱惑。“日后你自称‘下奴’一次,我便吻你一次,直到你自己记住为止。” 她移开脸,垂眸凝视着脸色通红神情呆怔的少年。脸上又恢复了冷淡,若不是她嘴唇润泽鲜艳的话,根本没法与刚才主动索吻的女子联系起来。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响起的大喊声彻底打破了屋里寂静暧昧的气氛。 紫苏身上伤势不轻,而她又不肯好好休息,李青竹担心待会针灸出来她又会像上次一样劳累晕倒,所以就一直守在门外。 他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动静的时候,敲门见里面没有反应,心中着急就推门进来了,可哪成想却看到了这么一幕?! 李青竹不敢置信地瞪着地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呆了好一会,怒火和震惊才冲上脑门。 此刻白锦衣衫不整地趴在紫苏身上,而紫苏双手正搂着他的腰,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 听到身后李青竹的声音,白锦通红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然后又迅速被染红,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白锦刚刚针灸完,浑身无力,所以走出木桶的时候摔倒了,我没有扶好他。” 紫苏面不改色地扶着惊慌失措的白锦站起身来,淡淡看了一眼愤怒激动的李青竹,抬手拉好白锦的衣裳。 听了紫苏的解释李青竹面色才缓和了点,但是看见他们两人动作亲密,心中又涌上一股怨愤的酸意。 “苏姐姐,男女授受不亲!还好只是我看见了,要是让别人看到你们刚才……”李青竹愤愤的瞪了紫苏一眼,走过来便将她的手拉开,“那白锦的名节可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白锦脸色只剩下通红了,头垂得低低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 扶着白锦回到房间里,李青竹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白锦坐在床边,有些无措地解释道:“青竹你不要误会,刚刚是下”白锦声音一顿,“……是我不好,所以才会......” 李青竹哼了一声,似是对紫苏很不满意:“这事就算有有错那也是紫苏的错,她呀酒喝多了就糊涂没个分寸,难道不知道男儿家的名节最重要么?好在刚才没有外人看见。” 唇齿里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酒味,白锦想起刚才的画面,脸上又烧了起来,恍惚无措地抿紧了唇。 看到白锦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色,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李青竹闭上了嘴巴。 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他的性子,平日里安静少话,脸皮也很薄,刚才的状况虽是意外,但是他现在心中肯定窘迫无措着。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李青竹转身到抽屉里,取出之前放着的荷包,交给了白锦。 “这是?”白锦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荷包很是破旧,打满了补丁。 “那日将你从上山带下来的时候,你手里死死攥着这个荷包,我取下来之后帮你洗干净了,还把破损的地方给你补好了。” 李青竹眼中盛满了疑惑:“给你清洗荷包的时候,我怕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就取了出来,可是拿出来一看,却见只是……” 两人的眼眸都落到了白锦的手上,他手中是一片枯黄的树叶。这树叶不知道已经多久了,干枯得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一片树叶?”除此之外荷包里什么都没有了,白锦怔怔望着那枚树叶,脑中满是疑惑。 李青竹点了点头:“是的,只有一片树叶,可是你现在失忆了,应该也不知道当初你就算昏迷不醒了也死死攥着这个荷包是因为什么……” 他对这个荷包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握着这个荷包他却忽然感到一阵酸涩的心悸。 ……就和当初醒过来后第一次看到紫苏的感觉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怔怔地捧着枯黄的树叶,脑中一会混沌一会空白。 见白锦神情怔愣地望着手中荷包,双眉都蹙到了一起,担心他强迫自己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于是连忙劝道。 “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紫苏说了,你现在要是逼着自己去回想以前的事情,会很痛苦的,这荷包你先好好收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白锦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叶子吗?” 李青竹瞅着那枯黄的树叶略微思考了一下:“是梨花树的叶子。” 第二十四章:病来山倒 梨花树? 他将荷包小心地放在枕下,夜里入睡之后,恍惚在梦里听见了悠扬的曲声。 曲子十分动听,明明是很欢快的符音,可不知道为什么由吹曲之人组合起来,却流淌着一股微凉的沉重悲伤。 他在这曲音中做了个梦。 梦见纷纷扬扬的梨花漫天飞舞,梦里只看见树下人发若流泉,衣如蝴蝶。他怔怔站在不远处聆听着那人吹曲,心中很想过去看清那人模样,可却又有莫名的胆怯。 白茫茫的光晕之中,那人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他淡淡而笑,在跟他说话。 “……” 他听不见。 梨花树沙沙轻响,花瓣如雨飘落,那抹雪色纤影模糊远去。 “等一下……” 白锦猛地睁开眼睛,梦里柔软朦胧的白光不见了,唯有寂静黑暗。 他呆呆躺在黑暗里,听着寒凉春风将窗外树丫吹得吱呀轻响,心被一种湿凉的浅淡悲伤和失落包裹着。 伸手到枕下摸出荷包,他珍重而小心地摩擦着破旧的布料,才感觉有了几分安稳。 好像是他空白一片的人生里仅剩的唯一寄托,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如不知道这荷包于他而言代表着什么一样。 窗外树叶沙沙轻响,春日夜晚一片静落。 白锦双手握着破旧的荷包,渐渐进入梦乡。 一阵夜风吹来,他忽然惊怔地睁开了眼。 经过药浴,再加上紫苏开的药方,白锦的内伤痊愈很快,不出六七天他就能够下床走动了。 当然他内伤能够如此迅速愈合,全仰仗了之前紫苏到死亡之谷里捕来的那些剧毒之蛇。 毒蛇胆是疗伤圣品,更何况紫苏每日都要白锦直接生吞下三四颗,自然就痊愈很快。 可是毒蛇的消耗也很快,这天她又进入死亡之谷捕蛇,回来却晕倒在了路边。 “青华,紫苏晕倒在了山下,你们快点去看看啊!”李家姐弟正在店里忙活,邻居忽然跑到店里来喊道。 若不是有最近传出来紫苏真的会医术,把李家姐弟带回家的那个病人救活过来的话,恐怕村民们看见紫苏晕倒在路边都没几个人理会。 姐弟二人听后大惊,也顾不上手里活计了,连忙跟着邻居跑了出去。 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村民围在那里。这时节山上竹笋多,很多人在忙完了自家农事之后都会上山挖竹笋,山脚下这条路是上山的必经之地。 “让一下!” 两人挤到人群面前,果真见紫苏躺在路边不省人事,慌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却发现她浑身滚烫,苍白的脸颊上透着极其不正常的红晕。 紫苏醒来之时,天色已晚,睁开眼看见李青竹正守在床边。 看到紫苏醒过来,李青竹惊喜道:“苏姐姐,你终于醒了。”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正要从床上爬起来,李青竹立刻就拦住了她,满脸的不悦。 “好好躺着!明明知道身上伤势不轻,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怎么发了烧也不告诉我们啊?还一个人去山上采药!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下次去采药一定要告诉我们,还好是村民看见了昏迷在路边的你才赶回来通知我们,要不然……” 李青竹的话简直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听得紫苏沉重的脑袋更加疼,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道。 “咳咳……青竹,我有点渴,去给我倒点水行吗?” 目送着李青竹去倒了水,紫苏才舒了口气。但是一口气还没有舒完,她又头痛地揉了揉突突发涨的太阳穴。 因为李青竹的话又在外面滔滔不绝地响起来了:“苏姐姐,都说了你多少次了,隔夜的茶不要再留着……还要你的厨房都被你搞成什么样了?都成了药房了……” 看着李青竹一边数落一遍将温水端到自己面前,躺在床上的紫苏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 “那厨房我基本都不用过,把它当成药庐又有什么打紧?” 确实是的,紫苏这里恐怕是村中最没有烟火气息的家了。她一人独居,平日里就只管喝酒,肚子饿了随便在外面解决了,有时候喝醉了都顾不上吃饭,所以她家的厨房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最近为了给白锦疗伤解毒,才开始频繁在厨房里熬药炼药,现在俨然已经成了药庐。 “你这几天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劳累了。”李青竹一脸担忧地坐下来,“苏姐姐你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刚才姐姐给你换药的时候发现伤口都开始发炎了,你别总光顾着给白锦治疗好不好?不要忘记了你自己也是一个病人!” 紫苏把碗交给他,之前是为了扶住白锦而被水给洒到了伤口,而她对自己身上的伤又不甚上心。加之无论李家姐弟怎么说她都不肯戒酒几天,所以今天才会在采药回来发烧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青竹,小孩子不要总是那么唠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李青竹接过碗,闻言抿唇瞪了紫苏一眼:“哼!谁是小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年就已经及笄了。” 男子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可婚配嫁人了。紫苏虽然来这里有了两年时间,不过日子都是浑浑噩噩地过,不知今夕何夕。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寒凉世间游荡已经有了五六年光景。 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想起过她?呵……应该不会吧,他是那么厌恶她。 可是他知不知道,她想他想得每日心尖都在生疼。 “苏姐姐?”半天都没听见紫苏接话,李青竹不由喊了她一声。“想什么那么入神啊?” 紫苏迅速回过神来,敛去眸底最后一丝沉郁,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 “我倒忘记你今年已经十六了,那就更加不能太唠叨,不然没人敢上门提亲可怎么办?。” “我才不要嫁给那些人,我早已跟姐姐说过了,要嫁给谁由我自己挑选。而且待爹娘三年丧期过去,要先成亲的也应该是我姐姐,长幼有序不是吗?” 紫苏听罢微微一笑,一边从床上起身来一边随口问道:“自己挑选妻主么?这倒是个很好的主意,那么青竹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妻主?” 见紫苏居然不听他告诫从床上起来,正要不悦地想要拦住她,但是听到她这一句问话之时,却忽然红了脸。 #####宋慈(验尸中):“记,头发散乱,口角流涎,手脚舒张!” 书吏:“大人,这……” 宋慈:“窒息而死!” 书吏:“大人……” 宋慈:“是谋杀!” 书吏:“大……” 宋慈:“尔等酒囊饭袋,平日不跟我多学着点,事到临头,就只懂叽叽喳喳!记了没?!” 第二十五章:梦中之曲 “我……” 李青竹抬起眼,看到紫苏在薄暮晚霞之中刚刚褪去了潮红的苍白脸颊,脸部的线条被霞光晕染上了一抹丽色,竟好看得移不开眼。 他脸上仿佛火烧一样热,连忙别开目光,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怦怦”直跳。 紫苏不知道她随意的一句问话,却仿佛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春湖里,泛起了圈圈涟漪。 白锦知道紫苏发烧了之后,心中很担心她的情况,于是不顾李家姐弟的劝阻,让李青竹带着自己去她家探望她。 “你们两个的脾气真是……都不听人劝,你的身体刚刚好了些,紫苏之前还特地叮嘱我不要让你乱走动呢。”李青竹一边唠叨一边推门带着他进去。 来到这个村子也有月余了,但白锦还是第一次来到紫苏家里。 庭院好像常年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院中有棵梨花树,树上开满了粉白的花儿。 而令他们两惊愕的是,本该在床上躺着休息的紫苏却毫无形象地躺在梨花树下,青色外袍随意盖在身上,睡得正沉。 寒凉春风吹落满树梨花,还有萦绕在梨花幽香里的浓郁酒香味。 白锦和李青竹对视了一眼,李青竹率先冲了上去,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衣服,怒声喊道。 “苏姐姐!你又在偷喝酒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啊!” 睡得正沉的紫苏被他吼得一脸迷茫,眼睛睁了半天都没有看清前面晃动的人影。过了半响,她才看清了人,打着哈欠坐起身来。 发现白锦居然也过来了,她双眉微微一皱:“白锦怎么也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听见紫苏的话,李青竹更加火冒三丈:“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白锦!自己都不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别忘记了你现在也是个病人!” 说着他伸手夺过了紫苏刚刚拿起来的酒壶,转交给白锦拿着:“从今天开始到你身体恢复为止,都不能够再喝酒了!” 紫苏瞪着被夺走的酒壶,眼睛移向了白锦,白锦见状反而将酒壶抱得更紧了。许是因为之前那一吻的关系,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过说话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紫苏姑娘,青竹他说得对,您还是不要再喝酒了,身体要紧。” 紫苏长叹一声,一副了无生意的模样:“你们不让我喝酒那才是要我的命。” 自她发烧了之后,李青竹就把家里的存酒全带走了,今早实在忍不住绕远路到隔壁村打来一壶酒,结果还没能喝完就这么被抢走,心中一千一万个不舒服。 见两人还真是态度坚决地不给她再喝,紫苏郁郁转身进屋,回到床上蒙头大睡,完全当他们两人是空气。 “嘿这苏姐姐……难道是生气了吗?”李青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紫苏耍性子,瞪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白锦抱着酒壶,闻言嘴角轻轻弯起,一双眸静静凝视着被紫苏甩上去的房门。 突然紧闭的房门又被打开,紫苏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门边,眼眸瞪向院里某人怀中依旧紧抱着的酒壶。 “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今天是药浴的日子。” 少年的脸在话音落后,有些诡异地泛红了。 两人身体都不适,李青竹心中担心,想要在旁守着,但最后还是被紫苏关在了门外。 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厨房里,两人相对无言。白锦坐在浴桶中,面色潮红,整个过程一直都是低着头,身体绷得紧紧的。 专注下针的紫苏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心凝神,不要走神。” 热水中的少年身子一僵,脸色更加红了几分。 药浴后白锦精力耗损很大,于是当晚就在紫苏这里睡下了。 他一直睡到了深夜才醒过来,确切的说是被梦中那段乐音吵醒的,就是之前好多个夜晚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那首曲子。 听见曲子在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白锦微微一愣,连忙从床上起身,随着曲音来到了屋外。 春日夜晚寒凉,月色却十分好,庭院中景物在皎洁的月辉下看得一清二楚。 他呆呆望着梨花树那边,抓着衣袖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原来……竟是在这里吗?竟是从这里传来的吗? 梨花树在月夜下洒落一片阴影,吹曲之人坐在树下,只能够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幽幽曲乐伴随飘落梨花,顺着吹拂夜风回荡在庭院中。 白锦来到梨花树下,怔怔凝望着阴影里模糊的人影,握在手中的荷包忽然变得很热很热,那热度一直传到了眼眶里。 听见脚步声,紫苏停了下来:“你醒了?” 夜风拂面,梨花树沙沙轻响。 紫苏渐渐从阴影之中走来,她身上披着件青色外袍,春夜寒风扬起她的衣衫与乌发,身后梨花瓣悠悠飞舞,在月夜下看起来显得清美如画。 衣裳还一直是皱巴巴的,头发也随意披散,可在这月夜树下看来,却让他移不开眼睛。 见白锦只穿了件单衣便跑了出来,她不悦地皱起眉,将身上的外袍披在他削瘦的肩上。 笼罩到身上的温暖惊醒了白锦怔愣的神智,他的手握紧犹带她体温的衣衫,垂下湿润的眼眸。 “紫苏姑娘,刚才您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紫苏垂眸看向手中的梨树叶,夜风吹走了指尖薄薄的叶子,她无悲无喜地望着它无声落在黑暗里。 “《默》。” 默…… “……好熟悉的曲子,感觉我以前听过。” 最近每天晚上醒来或者在梦里,都会听见这首曲子,但是没有想到是从紫苏这里传过去的。 紫苏深深吸了口春夜寒凉的空气,冰凉的感觉穿透心底,郁结于胸的愁绪稍稍缓解了几分。 “听过......吗”紫苏怔怔道,脸上浮出一抹忧伤,但眨眼间又消失无踪了,“晚上气温冷,还是先回屋再说,青竹给你熬了粥放在厨房里,我去给你热一热。” 白锦心中默念着那三个字,蹲下身将地上的叶子捡起,怔怔地凝视着它,叶子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白锦?”走进屋里的紫苏见白锦仍旧站在院中,不由出声唤道。 他连忙将叶子藏进袖子里,神情闪过一丝窘迫的狼狈,不过好在月夜朦胧,紫苏看不见他现在微红的脸色。 #####(接前面~) “死者”忽然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来:“咦?宋大人,晚上好啊,刚睡醒来不及招待,我家刚晒了两条闲鱼,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啊?” 书吏一脸尴尬,宋慈镇定自若。慢慢走到那人床边补了一刀:“记,死于利器……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书吏:“是,是,下官学着点,学着点……” 第二十六章:余毒难除 山中无岁月,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呆着,时间流逝很快。在紫苏精心调养之下,白锦的伤也渐渐痊愈。 这日照常药浴,紫苏的银针在他手腕背横纹中的阳池、手臂外侧的天井、无名指外侧的冲关等穴道扎下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穴道皆属于手少阳三焦经,三焦经由上中下三焦组合而成,上焦膻中、中焦中脘、下焦阴交都是三焦经的重要穴位。三焦为五脏六腑的六腑之一,古来医书对其记载都极为玄妙。 白锦身上的剧毒除了三焦经之外,均已拔除得差不多了,但是面对散入三焦的剧毒她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奏效。 连日来她为此可真是愁白了头发,整日都是眉头紧锁。 看到紫苏这些天为了自己的毒而满面愁容,劳心伤神,白锦心里深为感激,又充满了不安,于是忍不住道。 “紫苏姑娘,这段时间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也没有再受到剧毒侵扰过,就算有些余毒无法拔除,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紫苏眉间褶皱只深不浅:“那也只是现在而已,余毒除不尽,你还是会迟早没命。” “您已尽心竭力为白锦解毒,如果最后还是不幸毒发身亡,那也是白锦的命数,白锦不愿看见您为了救我一命而有损身子。” 想到紫苏之前为了给自己采药受了伤,他到现在心中都还泛疼,看见她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之后,有好几晚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真的不愿她因为自己,再受到半点伤害。 “你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么?”紫苏收起银针,“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任何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把你身上的毒解除干净。” 她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清冷,可是听在白锦耳中,却让他的心又一次无法控制地悸动了起来。 紫苏决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解毒方法,于是便匆匆回到了家中。她这一研究,就将自己关在家里好多天没出来。 “苏姐姐是不是又跑到哪里喝酒去了?怎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身影啊?”李青竹从外面抱了捆柴火进来,对正在切菜的白锦说道。 自从白锦身体慢慢恢复之后,就一直帮着李青竹做些家务活,然后他就发现白锦对于这些男儿家都应该会的东西一窍不通,不过他学得十分快,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想到那天她匆匆离开,白锦一直萦绕的忧心就压不住了:“紫苏姑娘不在家里么?” “我去看了,她家门紧闭,叫也没有应声。” 吃过早饭之后,李青竹给田里的姐姐送饭去了,白锦便去了紫苏家里。 院门虚掩着,他径直来到屋里敲门后喊了几声,果然没有听到半点声响。就在他想要绕到屋后去看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紫苏浑身酒气冲天,衣衫凌乱不修边幅,一边满脸疲倦地打着呵欠一边道。 她也不等白锦回答,开了门之后便自顾自转身进屋了,拎起桌上不知多少天前泡的茶灌了好几口,冷涩的茶水才让她混混沌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白锦走进来,看到屋里的景象之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紫苏房间开着,白纸和竹筒铺了满地都是,一直蔓延到了堂屋里,桌上、椅子上、床上到处都是纸,有些是完好地摊开,有些是揉成了团。而白纸竹筒堆里同时也扔了不少空酒坛,看起来乱七八糟,让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墨水混合酒香的味道。 “这……”他俯身捡起脚下的纸张,上面潦草写着一些草药名,看起来是一个配方,下面还有标注。拿起其他的也是如此,不同的草药配方,不同的标注。 “紫苏姑娘,这些是为了研究解我身上的毒的吗?” “嗯。”紫苏挥开椅子上铺着的纸张,转身坐下,“这些天我列举出了很多与你身上之毒类似的剧毒种类,以及解毒方法,想要从中找到根除你体内余毒的法子。” 当初在夜郎谷的时候,紫苏把谷中所有的医书都看遍了。加上师父医术超绝,有他传授,紫苏更是知晓世间有所记载的上千种毒物以及解毒方法,还有这些年来各处流浪所听闻的一些毒症疾病,她把其中有类似的都拿出来比对研究了,但目前仍无头绪。 看到紫苏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疲惫,白锦更加过意不去了,将屋子里凌乱铺了满地的纸张竹卷一一收拾好放在一起。 “您吃过饭了吗?先休息一会再说吧,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经白锦一提醒,紫苏才发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浑身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没有柴火了,我到后面去捡一些。”紫苏的厨房是整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白锦怕紫苏等久了,所以就出来通知他一声。 紫苏闻言,抬手指着铺在桌上的纸张竹筒:“拿这些去烧就行了,反正也无用。” 她这几天写出来的这些个毒物以及解毒配方还有注解心得,有很多都是现世医书上记载有误或者从未有记载的,这些如果整理成册,可以说是一本很重要的医书典籍。若是哪个大夫进来看见这些,又听见紫苏毫不在意地说拿去当烧饭的柴火,估计得气死过去。 白锦哪里舍得,这些都是她花了好几天心血写出来的,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给他完全清除毒素的办法,可他也觉得很珍贵。 紫苏住的屋子后面是个小山坡,那里有稀稀落落的灌木,捡些柴火还是很容易的。等他做好饭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抱着酒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轻轻将手中的碗放下,双眸静静凝视着眼前女子的睡颜。几缕乌发凌乱地垂在她脸颊边,那乌黑秀美的眉,浓密如扇的睫毛将她的脸映得越加苍白,眉宇间都是掩不去的疲惫。 白锦一颗心好像被只无形大手攥紧了,泛起一股子心疼。他指尖轻触上她的脸颊,温柔又眷恋地将鬓边几缕乌发拨开,低低地对她说道。 “紫苏姑娘……您对白锦这么好,白锦该用什么来报答您?” 他刚刚收回手,却被女子冰冷的手掌给猛地扣住,然后就看见她原本紧闭沉睡的双眼有些惊慌地睁开了。 第二十七章:只听他话 “师父……”看清前面的人影之时,她一愣,眼中颤抖的光亮霎时间黯淡了。 怎么可能会是师父呢?紫苏心间划过一抹苦涩,听到白锦疑惑而小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之时,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颤。 “您怎么了?紫苏姑娘。” 她摇了摇头,习惯性拿过桌上的酒壶正要仰头灌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 抬头就看到他担忧的双眸:“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您少喝一些。” 纵使明知眼前人不是梦中人,但她无法拒绝这声音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紫苏放下酒壶,苍白的脸上少了几分冷郁。 “好,听你的。” 见她果真听话地放下了酒壶,白锦有些惊怔。 这几天紫苏几乎都没有睡觉,午饭之后便抵不住困意回屋躺下了。白锦收拾了碗筷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着手收拾起了她乱糟糟的屋子。 那些被她扔了满屋子的竹筒纸张都被他给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好,连揉皱成团他都小心地摊开铺平。紫苏的屋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收拾了,他从早晨一直忙活到了晚上。 紫苏睁开眼之时,已经夕阳西下,窗边斜斜映进一抹金黄的余晖。 她披衣起身,走出房间看到院中正在晾晒衣服的白锦之时,有些怔愣。这些年来她孤身一人惯了,早已经不记得每日醒来看见家里还有另一人收拾忙活家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紫苏姑娘,您醒了?”听见脚步声,白锦回过头来微笑道。 他垂散至腰的墨发松松绑了起来,露出了他一直藏在发间的脸庞,夕阳洒落在他带着浅笑的脸上,反而模糊了他脸颊边狰狞的疤痕。 紫苏来到他面前,望了一眼干净整齐的小院,还有仿佛焕然一新的屋子,眼眸定格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 “你忙活了一整天?” “能为紫苏姑娘做点事情,白锦觉得很开心。” 白锦浅浅的微笑染到了眉梢眼角,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紫苏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朗的笑容。好像今天做的这些活计,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一样。 ——————————— 李青华赶集回来,见到自家弟弟满脸不开心,问道:“怎么了?” 李青竹哼了一声:“我不是担心苏姐姐去采药再遇到危险才说要一起去吗?她居然不肯带上我!” “紫苏向来采药都是自己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听了李青竹更加来气:“可是这次苏姐姐带了白锦一起!以前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带我去,现在居然和白锦一起去了!最近他们两个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李青华从自家弟弟的话语中听到了异样:“怎么,你不开心啊?” “我……”抬头看到姐姐探寻的目光,李青竹霎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顿时一热,“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只不过觉得苏姐姐对白锦未免太纵容了而已。” 说着他又忍不住道:“姐姐你没发现吗?苏姐姐很听白锦的话,就拿喝酒这事情来说,以前我们劝了她多少次少喝点,她从来都当耳边风,可是白锦开口劝她之后,她最近真的没以前喝得那么凶了……” 在他的记忆里,紫苏是个固执无比的人,特别在喝酒这点上,可是这份近乎偏执的顽固却因为白锦轻飘飘几句话就轻易退步了。 还有今天早上紫苏去采药,他担心她再遇到什么危险,便想要跟她一起去,紫苏还是和以往一样拒绝了。白锦出来听见之后,也因为担心她出事,就过来说道。 “紫苏姑娘,您一人上山危险,有个人与您一同去采药也好些。” 紫苏沉默了下,居然点头同意了:“那你跟我去吧。” 这种区别对待让李青竹生了一早上闷气! “嗯,这倒是很奇怪。”从很早开始,李青华就很奇怪紫苏对待白锦的态度了,不过这天天看也习惯了,“但紫苏肯听得进劝告不是件好事吗?” 李青竹抿紧了唇,却止不住心中翻涌而上的闷堵和酸气,没有接话。 春天的山上风景宜人,满山的翠竹远远看去青绿逼人,美不胜收。山路上都是不知名的野花,林间鸟声悠扬,谷中溪水叮咚,十分幽静。 白锦却无心观赏这一路风景:“……紫苏姑娘,这山上的药材青竹可能比我要熟悉,您为什么不带他一起上来?” 想到离去之时李青竹哀怨的神情,白锦就有些过意不去。跟李青竹相处这些天下来,他知道青竹很关心紫苏,跟他聊天总是三句话离不开紫苏,他也是怕紫苏再出危险才想要跟她一起上山的。 但没想到后面紫苏却带了自己上来,白锦意外又莫名不安。 “难道你不想出来走走吗?”紫苏看了马上的白锦一眼,不答反问。 白锦微怔,听见她又说道:“你来到村子也差不多两个月了,一直没有出来过,现在趁着采药,带你到山上来走走也好。而且我要采什么药,青竹他也不一定清楚。” 原来她带自己出来,是为了想要给他散散心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为春日暖阳照耀的关系,白锦忽然觉得整颗心都暖融融的。 两人来到目的地,下马之后紫苏便将马儿随意放着,领着白锦朝山间的小路行去。她每采一株草药,跟在旁边的白锦都好奇地问几句。 紫苏逢问必答,对于要采草药的功用都解释得很详细,没有半点不耐烦。两人就这么边采药边说着话,时间过去飞快。 两人来到一处陡坡前,山坡上开满了红色的花朵,一簇簇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火红,仿佛披在妙龄少女肩上鲜艳如火的披肩。一阵山风拂来,鼻端都是令人沉醉的幽香。 “这些是胭脂兰。”看到白锦眼中的惊艳,紫苏便开口解释道,“但这个季节不要轻易走进去。” 白锦刚想问为什么,就忽然听见花丛中传来了声响。此时山风已停,陡坡上一片幽静,那几声响动就听得很清晰。 “嗯嗯……啊轻点儿……” 那是……几声男子性感娇媚的呻吟声。白锦听清楚了之后,浑身一僵,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求收藏求评论求票票~!! 第二十八章:野外大战 “瞧你那风骚样,明明舒服得很不是吗……老娘今天就让你爽死!”紧接着一道女子充满情色的喊声响起,同时前面的花丛猛地抖动了起来。 他们这才看见胭脂兰丛中翻滚着两道赤条条的身影,压倒了一大片娇艳花簇,赤-裸的身体与火红花儿相互映衬,给看见的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白锦反应过来花丛里两人在干什么之后,慌张地后退了两步,赶忙用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花丛里的两人正值干柴烈火,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过来了,而且两人的呻吟声越加大了起来,白锦虽然捂住了眼睛,可却堵不住钻入耳中的响动。 想到紫苏也站在一旁,白锦更加尴尬,脸色红得几近与胭脂兰媲美。 反观紫苏面色如常,她淡淡地看着花丛里大战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在这时,花丛中的男人不经意抬头看见了站在边上的紫苏他们,登时吓得惊叫了一声,慌忙拉起衣服遮挡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 沉浸情欲里的女人这才发现有人,脸上也一片惊慌,待看清是紫苏之后,脸上的慌乱立刻变成了愤怒。 “臭酒鬼!你在这里干什么?识相的赶紧给老娘滚开!” 这女人正是前段时间来到李家闹事的马庆莲,脸颊上刻着道狭长的疤痕,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五官更加难看了。 而与她偷情的男人紫苏也不算陌生,他是村长女儿的夫郎姜氏。 村中长得最标致的除了李青竹之外,那就是姜氏了,据说当初村长已经给她女儿姜流定了娃娃亲,可姜流后来却对现在的夫郎一见钟情.平素孝顺事事都听母亲的姜流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娶他,村长最后拗不过只好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没想到这姜氏居然跟马庆莲有了一腿,今天在荒野做那风流事还被紫苏他们给撞见了。 白锦再次听到马庆莲的怒吼才认出来这人是之前来闹事的女人,生怕她此刻恼羞成怒再像上次一样对人动手,便满脸的戒备。 看到白锦的时候,马庆莲又想到了上次那险些要了自己命的柴刀,以至于现在脸上都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加上这次还被他们撞见了这种事,她心中对他们俩越加恼恨。 “还有你这个丑八怪!看什么看!” “丑八怪”三个字戳到了白锦痛处,他脸色顿时一白。 紫苏目光一冷:“你给我闭嘴。” 白锦的反应看得马庆莲心中大快,嘴上越骂越狠:“本来就是个丑八怪,当初老娘险些就被这丑八怪给忽悠了,上次这丑八怪还发了疯差点把老娘害死!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让你们在李家村待不下去!” 她站在花丛里叫嚣着,凶狠的神情让脸颊边的刀疤看起来更加丑陋狰狞。而躲在马庆莲身后的姜氏见是紫苏,脸上的慌张便少了几分。紫苏在村里没有什么人缘,被他们两人撞见他们这事,就算说出去了也没几个人相信。 “该担心待不下去的是你们,光天化日做出这种事,倒还有理来威胁我们?” 紫苏音色冰冷,听得姜氏心间一颤,面色有些隐隐发白。在凤栖王朝,不守夫道的男人要么会被极刑处死,要么就永远贬为奴隶,无论哪个下场都是极其凄惨的。 不过他害怕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家中妻主一向对姜氏很好,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于是他行事也有些无忌。见到马庆莲有点慌张,便哼了声。 “怕她一个酒鬼做什么,村里人基本都不信她的话。就算她敢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姜氏的话让马庆莲稍稍安心了几分:“要是村中有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情的话,那便是你们两个人泄露出去的,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待你有命活到那一天再说吧。”紫苏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带着白锦转身离开。 “你……”不知道为什么紫苏的话突然让马庆莲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白锦忍不住道:“紫苏姑娘……我没事的,刚才那人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紫苏脚步微顿,转眸凝视他脸颊边狰狞的疤:“是我疏忽了,下次给你准备一个面具。” 白锦眼睫一颤,无声别过了脸,她只看见他嘴角轻颤,语气是尽量体现的轻松。 “刚才那人的话也没有什么……”毕竟马庆莲说的是事实,自己本来就是个丑八怪,只是李家姐弟和紫苏一直不在意,他也就让自己努力忽略掉而已。只要不去看镜子,他就能够一直让自己麻木不去想着脸上的可怕疤痕。“您不要因为她的话而较真。” “为什么不较真?上次的账还没有跟她算。”接收到白锦担忧的目光,紫苏淡淡一笑,“不过你放心吧,用不着我对她做什么,她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 联想到刚才那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哀求,明白了事情始末的白锦脸又红了起来。 —————————— 大青城,沐府。 一身素白孝衣的沐芷莲脸色憔悴,脚步沉重地往后山佛堂行去。 后山脚下,一木屋静静立在夜幕里,昏黄灯光暗淡地映在窗上,屋里极有规律地传来敲击木鱼的声响。 沐芷莲来到紧闭的门前俯身跪下,眼泪在黑暗里簌簌而落:“母亲……舅舅他……去了……” 屋中的木鱼声顿住,半响都没有任何声息传出来,唯有门外沐芷莲压制不住的低泣声越发清晰。 “你舅舅他……”微哑的声音好半响才传出,“可有留下什么话?” “他嘱咐我好好照顾表弟……”沐芷莲的脸色在黑暗里苍白如纸,“娘,我打算三日后便与表弟将舅舅的棺木运送回乡安葬。” “好……辛苦你了孩子。”微哑的声音被呜咽夜风染上几分沧桑,很快屋里又传来了一下下的木鱼声。 “女儿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娘亲要保重身体。”沐芷莲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中人敲击木鱼的动作停了下来。 屋内一灯如豆。 跪坐在蒲团上的中年女人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佛像,漆黑的眼眸被水雾晕染得冷郁空洞。 一阵呜咽夜风刮来,灯盏上微弱的火光颤抖了几下后猛地灭掉了。 “叮呤……”风携着若隐若现的铃铛声传来。 身后的屋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打开了,月光从外面洒照进来,将门外鬼魅般的人影投射到了面前的佛像里。 “还少一个呢……”幽幽铃铛声中,响起道飘渺的嗓音,那声音尾音上扬,诡异而刺耳。 听到那声音的刹那,中年女人的神情仿若一瞬间堕入了无间地狱,念珠脱手而落散了一地。 第二十九章:我喜欢你 紫苏采药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钻研给他解毒的方法,白锦只得过来给她送吃的。 不久后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房里的紫苏自是不会去理会这些,除却听见白锦的声音她会出来开门之外,任何响动她都直接忽略掉。 白锦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紫苏又不理会,他只得出去瞧瞧。 打开门就见一道人影扑了上来,他下意识闪身避开,那冲上来的人影险些绊倒在门槛上。 “紫苏……紫苏呢?!”冲上来一身书生打扮的文弱女子是村长的女儿姜流,满脸的惊慌焦急。“紫苏她在不在?” 白锦不认得她,虽见她神情焦急可也知紫苏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有人打扰了她,于是便道。 “紫苏姑娘有事正忙,您有什么……” 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姜流就猛地扑了上来紧揪他衣服:“我有急事找她!她在家吗?” 白锦没防备,被她这突然的动作撞得险些摔倒。亏得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他,还没等他抬头便听见紫苏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坠下:“姜小姐来我这有什么事情?” 姜流急急道:“紫苏你可否去看看我家夫郎?他……他命在旦夕了!” 紫苏面色淡淡:“你怕是找错人了,村里管看病的是马大娘,我这里不是医馆。” 说罢不由分说直接把姜流给推到门外,然后伸手关门。 姜流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紫苏来到这里两年多,除了李家姐弟之外她那孤僻的性子跟谁都合不来。但是她之前出手救了那外乡人,她还以为紫苏会同意前去救治家里的夫郎,不想居然淡淡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紫苏算我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连那个外乡人都肯出手救治,我们好歹也同乡两年,你就去看一看我家夫郎吧!马大娘我昨晚已经去找过了,她的女儿马庆莲也患了这怪病,她自己也束手无策,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过来找你。” 紫苏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姜流连忙冲上来死死抵住大门,眼中浮满焦急和哀求:“我不能没有阿蓝,若是……若是阿蓝这次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紫苏,你行行好去看一下他的病好不好?” 她漆黑的眸毫无感情:“无需多言,请回吧。” “你……”姜流眼眶通红,脸上焦急的神色几乎要焚烧掉了她的理智,看到站在紫苏身旁的白锦之时,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们好歹也同乡两年,你连那个非亲非故的外乡人都愿意免费救治,却为何不肯给我家夫郎看病?” 紫苏绯红的唇冷冷勾起:“你莫忘了,我也是个外乡人,与你们李家村任何一人都是非亲非故。” “……”姜流语塞的当口,大门已经“嘭”的一声紧紧闭上。 紫苏走了几步见白锦还愣在原地,于是便回身伸手拉住他的手,带他进屋。 “外面春风还有些凛冽,你的身子还不能受凉。”她的声音同她的手一样冰凉,白锦却觉得微微发冷的身心奇异回暖了起来,任由她拉着自己朝屋里走去。 “她在门外这般叫着,真的没有关系吗?”白锦不放心朝身后望去,姜流还在不断敲门请求。 带着白锦回到了房间里,紫苏房中放了一张木桌,上面堆满了纸张,她重新拿起毛笔蘸饱墨汁。 “随她去,叫累了自然就会离开。” 白锦道:“那您不打算去看看吗?看样子她的夫郎真的病得挺严重的,要是……” 执笔书写的紫苏头也不抬:“我从来就不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慈悲医者。” 白锦一默,之前李青竹跟他说过,若不是这次紫苏出手救了他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紫苏居然懂医术,还这么厉害。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周围忽然变得十分静谧,连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紫苏瓷白肌肤被微红的晨曦镀上一层淡粉,晨光滑过她细致如锦的脸部线条,顺着流淌如水的乌发和执笔的纤指缓缓而下,在笔端均匀勾画的白纸之上流泻开来。 为什么她却肯救了他?明明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紫苏笔尖动作一顿,转眸凝视他:“你真的想知道?” 白锦才发现自己在怔愣之中,竟将压在心底多时的疑问说了出来,一时间感到羞赫又紧张。 心中却是很想知道她的答案的:“嗯。” 紫苏声音沉沉:“因为我喜欢白锦,不想你死。” 淡淡的一句话,听在白锦耳中却好像一道天雷劈了下来,脑中轰轰作响,只知道呆呆望着她。 她搁笔转过身:“这是我救你的唯一理由。” “紫、紫苏姑娘……”白锦猛地回过神来,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慌张地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脸,触到那些粗糙的伤疤,他的眼神越发惶惑自卑。 他低下头,苍白的嘴角勾起抹自嘲的弧度:“您莫要说笑了。” “白锦不相信我的话吗?”紫苏的眼眸寂静幽深,“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开玩笑呢?” “白锦……白锦配不上您,不值得您倾心相待……”他的声音低低的,捂着自己左脸的手微颤,“唯有品相端庄秀外慧中的男儿,才配得上紫苏姑娘。” 紫苏淡淡而笑:“你知道爱一个人最在意的是什么吗?不是他品相如何,而是他是否也爱我。” 白锦捂在左脸的手掌颤得越发厉害,他双眸怔直地望着她,眼角晶莹垂垂欲落。 她低眉伸手轻轻拿开他捂在脸颊边的手:“若你真的很在意这脸上的疤,我答应你,定会想办法让你容貌恢复如初。” “不……”白锦忽然惊慌摇头,他茫然地后退了几步,“我现在身份来历成谜,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紫苏姑娘,您不明白这点吗?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电视剧里人物说道:“后宫太监三千!”弹幕回复一句:“网上作者也太监也三千。”回顾明朝旧事:明末“太监派”代表魏忠贤写文不填坑,忠实读者朱由检一怒之下将其处死。并严惩“阉党”。 咳咳......各位,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请让我看见你们的存在!(比如收藏打赏评论【微笑】) 第三十章:以命相挟 他茫然慌乱的话音刚刚坠地,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姜流的嘶声厉喊:“紫苏!你今日若是不肯开门,我姜流便撞死在门口!” 然后外面就吵嚷成了一团,好像一颗炸药在紫苏的门口引爆了。 紫苏秀眉深深皱起,脸上出现冷漠不耐的神色,却并没有任何动作。还是白锦担心外面的状况,又为了避开现在尴尬的境地,忙转身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因为姜流的动静早已经引来了不少村民,要不是他们阻拦及时的话,姜流还真的一头撞到门柱上去了,看见白锦开门出来,其中一个连忙急急喊道。 “紫苏人呢?快让她出来看看啊?” 姜流心中担心自家夫郎,见到门再次打开了,忙狠力挣开搀扶着她的村民,冲上去一下子跪倒在大门口,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就流了下来。 “我家夫郎的病情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这几天已经越发严重,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求紫苏的,她当真要见死不救么?” 看着姜流泪流满面的模样,白锦心中为之动容,男儿生来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嫁个疼爱自己的妻主么?而他这样的人,真的有此般福分么? 姜流哪里知道白锦此是已然走了神,见他不语还以为又是不耐烦出来赶她离开的,语气越发焦急无措了起来。 “求求你帮帮我,紫苏若是不肯去救我家夫郎的话,我姜流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白锦忙拦住她,着急道:“你……你别这样,快先起来吧。” “她不出来见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围观的村民看不下去了,都纷纷上来劝说。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村长看见自己女儿居然要死要活地跪在紫苏大门前,求她去救治姜氏,登时又气又无奈。 “阿流你这是做什么?快点给我起来!” 被拽起来的姜流看见是自己母亲,一双眼又红了起来:“娘,若是紫苏不肯去给阿蓝看病的话,他他……” 看着自己女儿泣不成声的模样,村长长叹一声,恼恨道:“就你心疼你那夫郎,自他嫁到我们家来,你就跟被迷了魂儿似的,你看看他哪里有个夫郎的样子?一对儿女不照管家务事也不做!这种儿婿没了才好!” 姜流哽咽道:“若是阿蓝没了那孩儿也不会活独活。” “你……” 村长拿她没法,重重哼了声,转身看到白锦那绝美又恐怖的极度矛盾的脸容之时,愣了一愣,才问道。 “你……你可是前段时日紫苏救了的那个人?” 没等白锦开口,已经有村民惊讶搭话了:“可不是吗?那时候在李家姐弟那里见着他已然奄奄一息,还……”想到那天白锦毒发的状况,她有些瑟缩地顿住了话头。“哪成想不过两三个月光景,却已经恢复大半了。” 村长沉吟半响,然后对姜流耳语几句,姜流听后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连忙转身跑开了。 “紫苏她……现下在忙吗?我那儿婿的病真的已经耽误不得了,前几天也去请了马大娘来看,可如今她女儿也患了同样的怪病,现在村中怕是只有紫苏才能够救他们了。” 村长一番恳切的言辞刚刚结束,就听到了紫苏似笑非笑的声音:“那还真是巧得紧,但不巧的是在下并没有那个心情去给他们看病。” 刚才姜流在门口哭求的场面已经让村民们看不下去了,又见紫苏这么说,便忍不住道。 “好歹乡亲一场,紫苏你就去给他们看看病吧?这做大夫的,不就是要悬壶济世吗?” 紫苏神情冷漠:“谁规定大夫就要救人,各位如今看得起紫苏了,将我当做了乡亲,可紫苏却并非一定要承这份情。” 她的面色依旧带着常年酗酒的苍白,冷漠的神情让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在李家发生的事情。 不知是以前他们皆嘲笑看不起紫苏,而今却有求于她让他们有隐隐的愧疚,还是她冷漠的神情让他们感到胆颤,竟一时让那些村民觉得以往嘲笑鄙视不已的酒鬼,原来周身气场这般强大。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姜流把还在田里干活的李家姐弟找了过来,村长心知村中也只有李家姐弟跟紫苏最好,就让女儿去找了他们过来,帮着劝劝紫苏。 被姜流不由分说带到了紫苏家,又看见村民们把紫苏家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家姐弟第一反应便是这些人又上门闹事了。 “你们又想要作甚?前次在我家里闹得还不够,现在又找上紫苏这里来吗?” 李家姐弟见到这场面,立即冲了上去,看到紫苏和白锦他们都没有什么事情,才放下了心来。 姜流连忙道:“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是我想请紫苏去给阿蓝看病的。” “看病?” 李青竹颇为不解地转头望了紫苏一眼,看病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么?这么多村民都跑过来请她? 紫苏只低眸对白锦道:“你喝药的时辰快到了,回屋吧。” “紫苏!”姜流猛地冲上来抱住紫苏的腿,眼泪又控制不住泛滥了,“求求你救阿蓝一命吧,要多少银子都可以!或者什么别的条件都行……” 这一阵仗惊了李家姐弟,气了村长直叹气。白锦看姜流泪流满面地哭求,可紫苏却不动容半分,心中不知为何漫过一阵紧缩的闷堵。 如若自己很不幸是另一个“姜流的夫郎”的话,想必她是不会看自己一眼的吧?更遑论出手救他了。 “紫苏姑娘,姜小姐对她夫郎一片真心,若她夫郎就此去了,心中该有多难过?试想您所爱之人不在这世上,您……也会痛不欲生的不是吗?” 紫苏没有说话,双眸静静望着他,看得白锦颇不自在,脑中又冒出了之前紫苏对他说的那些话,脸上禁不住发热了起来。 “你怎么就知道救了她夫郎便是好的?”紫苏淡淡道。 “紫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流听得云里雾里,心一阵阵紧缩,“难道……难道阿蓝的病没有救了吗?不、不会的……你都没有去看怎么知道没救了?!” “只怕救活了他,你与你夫郎的因缘就此没救了才是。”紫苏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人群之外,“不知马大娘今天来这,有什么事?” #####上推荐了,宝宝们多多支持啊!! 第三十一章:恶有恶报 众人闻言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大娘扶着马庆莲来到了这里,站在人群外围。 马大娘面色有些憔悴,见这么多人齐齐看过来,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尴尬。 而众人看到被她扶着的马庆莲之时,脸上皆浮现出惊惶的神色。 只见马庆莲浑身肿胀了整整一圈,脸上肌肤蜡黄发青,因为水肿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看起来滑稽之余又有几分可怖。 “天啊……这、这好可怕!” “听说姜流的夫郎也患了这种怪病,这不会传染吧?!” 村民们皆都有些害怕地退开了几步,生怕这怪病传染到自己身上。 村民们投注过来的目光让马大娘觉得抬不起头来,因为自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懂医术的人,大夫向来都很受很欢迎。 所以上次在李家她之所以敢那般对紫苏,除了小看了她之外就是仗着村民对她的尊敬,但是后来她万万没想到紫苏医术如此之高,把白锦给救回来了。 而今天她带着马庆莲来求紫苏医治,简直就是无比响亮的打脸举动,她这些年来建立起来的形象全部被着一巴掌打散光了。 当然马大娘要是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待会会曝出什么事情的话,她就会明白现在丢脸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但是她还是扶着马庆莲一步步走了过来,态度诚恳地对紫苏说道:“紫苏姑娘,上次在李家的事情老身多有得罪,今日在此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紫苏连抬个眼皮的反应也没有。 李家姐弟看到马庆莲的情况,心中诧异之余又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所谓恶有恶报,之前这对母女那般盛气凌人,今天总算遭到了报应! “等等……”马大娘连忙伸手拦住了欲要回屋的紫苏,脸上神情焦急而羞愧,“紫苏姑娘……我今天前来,是有事相求,求你去救救……” 马大娘嘴巴张合了好几次,终于艰难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救救我的女儿。” 一旁的李青华闻言立即冷哼一声:“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奚落紫苏不懂医术,红口白牙地污蔑紫苏不会治病害死白锦,现下却来求紫苏去救人,也不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毒死了?” 李青华向来为人开朗和善,说话一直都是和和气气,若不是马家母女实在太让她讨厌的话,断断不会说出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来。 马大娘脸色忽红忽白,更加压低了姿态:“紫苏姑娘,上次的事情是我们母女二人不对,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见马大娘这么低声下气,想来对于她女儿发病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可是想到上次她们母女的行为,李家姐弟就忍不住气上心头。 “现在自己的女儿有生命危险了,才来承认紫苏医术好,马大娘,当初你们在我家里逼得白锦剧毒发作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天?” “我……” 紫苏冷冷道:“两个我都没兴趣救。” “紫苏!他们马家跟你的恩怨不关我家夫郎的事情吧?”姜流慌忙上前拉住紫苏的衣袖,“你要是不肯救阿蓝的话,他就没活路了!” 紫苏看了姜流一眼,素来冷清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邪气:“你夫郎若症状没与马庆莲相同的话,我兴许还有心情救。” 马庆莲闻言,面皮狠狠颤抖了几下,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 在来找紫苏之前,马大娘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得罪了紫苏,因为现在自己身上这怪病恐怕只有她能够医治了。 “紫苏……我马庆莲之前不该做那些混账事,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次吧……”马庆莲满脸陪笑,压低了姿态道,“您看我现在也遭到了报应,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您救救我吧。” 紫苏冷笑:“当日在山上的时候我早就说过了,有些话不要说得太绝。” 马庆莲一愣,心中顿时有种不安感,紫苏这个时候提起前几天在山上的事情,难道是想要把那件事情捅出来? “我……” “山上的那片花海叫胭脂兰,此花无毒,但每到春季,便会一种剧毒蛇类会来此交配产卵,为了保护埋在土下在蛇卵,它们会在周围的胭脂兰上都涂满了毒液。”紫苏嘴角的微笑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恶意,“难道你没发现,那片胭脂兰长得很是茂盛整齐,好像从来没有野兽进去过吗?” 紫苏冰冷的话语听得马庆莲浑身发冷,她哪里想到那片美丽的花毯竟隐藏着这样在危险?那日见那片花海美不胜收,就禁不住与姜氏…… 难不成他们两人变成了这样,是因为沾上了毒蛇在毒液? “你们那天在胭脂兰从中沾上了此蛇的毒液,轻者皮肤化脓溃烂,重则七天之后毒素通过皮肤渗入内里而死。”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在场众人听了皆面色大变,特别是马庆莲,蜡黄发青的面色已经惨白一片。 她双腿颤抖不已,双膝一软跪倒在了紫苏面前,抓着她的衣摆颤声道。 “紫苏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在山上你说的话都忘记了?我凭什么救你们?”紫苏的反问令马庆莲脸色刷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流急切道:“紫苏,你与马家在恩怨肯我家阿蓝没关系啊,他是无辜的,你须得救救他!” 紫苏似笑非笑:“你夫郎与马庆莲都在同一天同一片胭脂兰沾上毒液,怎么,你们姜家从来没想过怎么回事吗?” 一直不说话的村长听出了异样:“难不成这事情另有蹊跷?紫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紫苏淡淡道:“村长自己问马小姐吧。” 想起之前对紫苏说的话,马庆莲脸色难看,心知紫苏定是要她亲口说出当日在山上在事情,若是在全村人面前说了这事出来,日后她还怎么做人? 可是不说的话,紫苏肯定不会救她,比起丢脸她更加不想丢命! 马庆莲艰难道:“……我、那天……我与姜氏在山上的胭脂兰花丛中幽会……许是在那个时候沾上了毒液……” 全场因她的话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第三十二章:红杏出墙 “马庆莲……你、你说什么?” 姜流仿佛被雷劈到了一样,面色惨白惨白,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盯着马庆莲。 “我……” 马庆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但是她的手却紧抓着紫苏的衣摆不肯放手,生怕一松手她就真的不肯救自己了。 “混账东西!你……你竟……” 猛然见听见这种事情的马大娘觉得羞愧难当,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村长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自己的儿婿与人私通,还被整个村的人知道了,日后叫她怎么见人? 姜流冲过去猛地拽住马庆莲的衣领,嘶声吼道:“马庆莲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诋毁阿蓝!为什么?!” 姜流边吼边掐着她的脖子大力摇晃,马庆莲身体虚弱,被她晃得难受不已直翻白眼。 看到姜流如此激动,白锦心中一叹,没想到姜氏竟然就是那天山上的男人,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戏剧性。 除了紫苏之外……估计那天在山上之时,她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吧?难怪她会说今天有人来找她的话,不要去理会。 “咳咳……你放手!” 被晃得难以呼吸的马庆莲不断挣扎拍打,但是此刻姜流已经怒红了眼,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上,神情愤怒癫狂。 “马庆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蓝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给我说清楚!” 马大娘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慌忙上去拉住姜流:“有话好好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村长冷声打断:“马大娘,你女儿出息啊!要不是今天她自己说出来,我家阿流指不定还要带多久的绿帽子!” “不会的!阿蓝才不是那种人!马庆莲你胡说八道的是不是!” 姜流尖声否定自己母亲的话,情绪越发激动。 村长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一把将姜流拉开:“我当初都说不要将那个贱人娶进门,你非一意孤行!现在就跟我回去把那个不检点的贱人休了!” “不、不……阿蓝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姜流神情狂乱,猛地挣开村长的手,跌跌撞撞朝家里的方向跑去。 闹出了这样的事情,马氏母女哪里还有脸面在这求紫苏治病,只好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灰溜溜离开。 “苏姐姐,刚才那马庆莲说的是真的?”待众人散去之后,李青竹问道。 紫苏点了点头:“五天前与白锦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他们两亲热。” 这话听得在场两个男子面上一热,毕竟这种事情也太……放浪形骸了些。 李青华“啧”了声,感叹道:“平日里虽见姜氏为人有些蛮横,但断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紫苏你救了他,他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锦双眉轻蹙,有些担忧地道:“可若不就他们的话,不就死路一条了吗?” 李家姐弟一默,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一旁喝酒的紫苏。 紫苏眼皮都不抬:“说了不救便不救,你们不必再说。” “紫苏……”白锦跟上去想要再劝说她,但是紫苏直接回房将门给关上了。 “早就见识过紫苏的固执了,她不想做的事情,外人怎么说都没有用。”李青华叹息一声。 白锦道:“我再劝劝她,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的。” 李青竹好像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忽然苦涩一笑:“对啊,苏姐姐听你的话,若是你劝说没用的话,那么我们也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看到李青竹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白锦有些怔愣,但还没来得及深究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马庆莲与姜氏偷情之事当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连附近村子的人们都听说了。 而姜家更是闹得不可开交,怒不可遏的村长硬逼着姜流休了姜氏,后来姜流还操着菜刀冲到了马家要把马庆莲给砍了。 当然这都是后来紫苏在酒坊里喝酒的时候,听到村民们议论的。 两天后,白锦给紫苏送早饭过来的时候,居然看见姜流跪在紫苏家门外。此时天刚亮,春寒料峭,姜流单薄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面色惨白,也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好在紫苏家处于村子边,村民很少从这里经过,不然看见姜流跪在这的话,估计现在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了。 白锦走近了才发现姜流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是前天说的姜氏,他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症状与昨天马庆莲的一样,但是看起来却要严重很多,而且脸上还有很多瘀伤。 “你……你怎么在这?” 听见白锦的声音,姜流呆滞的眼珠子微微一动,转过头来:“求你让紫苏救救他……” 姜流的声音嘶哑无比,仿佛破旧的风箱拉动之时的响声,听在白锦耳中让他颇不是滋味。 他明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怨恨与悲伤,可却还是又来求紫苏救他了,哪怕他的夫郎背叛了她。 白锦怔愣之时,只听见姜流沙哑的声音疲惫响起:“我恨阿蓝背叛了我,可我不希望他就此死掉。” 白锦道:“将他扶进来吧。” 在门口喊了紫苏好几声,许久才听见庭院里传来了脚步声。紫苏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大门,哑声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一开门白锦就闻到了紫苏身上的酒味,而她穿的还是前天那身衣服,她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润在,便知她晚上定又是在树下喝醉睡着了。 “紫苏姑娘,下次喝酒在屋子里就好了,整宿都躺在外面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紫苏头一次没有回应白锦的话,眯着眼睛打量站在白锦身后的姜流,吐着满嘴酒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姜流扶着不省人事的姜氏在紫苏面前跪下,深深磕了个响头,声音低哑:“紫苏姑娘,求求您救阿蓝一命吧!” 紫苏满脸嘲讽地看着姜流苍白的脸:“你的夫郎背着你与马庆莲偷情,才落得了如此下场,你竟还想要救他?” 第三十三章:有何好处 姜流双眸怔怔望着紫苏,干涩道:“我恨他背叛了我……但是一想到他会离开我,却要比这更难受千万倍。” 看到姜流的眼睛,紫苏微微一愣,那眼神多么熟悉啊,痛苦、疯狂、偏执……她盯着那双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音低哑冷漠。 “不想你还是个痴情种。”紫苏嗤笑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 白锦见状连忙拉住了紫苏:“您真不想救他了么?” “本来就不想。”紫苏神色淡淡,凝视着白锦忽然道,“救他的话你能许我什么好处?” “我……”白锦被她的目光看得面上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紫苏冷漠道:“若是没有的话,那便无从商量了。” “你、你想要什么好处?”白锦呐呐道,“白锦这条命都是您给我的,连名字也是您给我的,白锦能够给您什么?” “你算是答应了?”看到白锦点了点头,紫苏这才将眼睛移向姜流,“你扶着他进来吧。” “谢谢你白锦公子。”姜流感激道,刚要扶姜氏起来,却听见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紫苏姑娘,紫苏姑娘……” 姜流面色一变:“是……是我娘,不要去开门,她要是看见我和阿蓝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闹起来的!” 母亲当天回家把病重的阿蓝毒打了一顿,在她死死求情下才没有浸猪笼,而是逼着她休了他后把他扔到了山上。 她后来是偷偷跑出去把阿蓝带下了山的,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又去救了阿蓝的话,他肯定没命了。 紫苏淡淡看了眼门口,让姜流和白锦先进屋,她走出去将村长打发走。 两人刚扶着姜氏进屋,紫苏就进来了,白锦讶道:“村长她走了?” 紫苏淡淡道:“马大娘正巧来了,我让她们吵架去别的地方吵。” 听到马大娘三个字,姜流抿紧了嘴唇,神色晦暗不明。 给姜氏把了脉,紫苏微微皱眉,拉开他身上的衣服,见他身上布满了鞭伤,皮开肉绽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紫苏收了手道:“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姜流惊慌道:“紫苏姑娘,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我娘那天回去之后,毒打了阿蓝一顿,我苦苦哀求她她才没有将阿蓝交给官府……” 男子不守夫道与犯法无异,被发现者皆交由官府处置,交给官府的话要么直接处死,要么当奴隶被人折磨致死。 紫苏冷淡地看了流泪不已的姜流一眼,从屋里取来银针,暂时保住他的心脉。 “想要解毒还需上山一趟。” 紫苏让姜流在家里等着,她和白锦上山,两人刚刚开门出来,就见到李青竹过来了。 “我听说村长和马大娘在你这里吵了起来,没出什么事情吧?” 李青华一大早赶集去了,在酒坊里看店的李青竹听到了消息,又见白锦去给紫苏送早饭一直没有回来,不放心所以就跑过来看看。 他刚刚说完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姜流:“她怎么在这里?” “来求我给她夫郎解毒的。” 李青竹不解道:“苏姐姐,你前日不是拒绝吗?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紫苏看了白锦一眼,勾唇一笑:“他活不过今晚了,这引起了我挑战的兴趣。” 李青竹:“……” 知道他们要上山,李青竹便也要跟着一起去,紫苏也没反对,去他那里拿了些鸡蛋和草木灰,再一个捣药的家伙事以及一把铁铲之后便上了山。 三人来到了山上那片胭脂兰花海之时,李青竹惊叫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惊艳之色。 “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山里有这么漂亮的一片花海!” 紫苏伸手拉住了就要冲进去的李青竹,似笑非笑:“若是不想像姜氏和马庆莲那样,就不要乱跑进去。” 李青竹面色一变,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之前马庆莲与姜氏做那风流事中毒的地方,登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心中害怕又羞窘。 紫苏让白锦和李青竹到外面去站着,自己迈步走进了花丛中,站在远处的两人见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美丽的花海之下藏着剧毒蛇液,若是她也沾到了怎么办? “你们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紫苏吩咐完之后,便在花丛中蹲了下来。站在外面的两人则紧张地看着花海中那一抹青灰色的影子,仿佛身处花丛里的不是紫苏而是他们一般。 过不了一会,紫苏便回来了:“走吧。” “这就行了?”见紫苏两手空空,两人奇怪不已。 她取下挂在腰间的竹筒:“蛇已经捕到了。” 两人不解道:“蛇?” “要解毒,用那种蛇吸出姜氏体内在毒液便可。这里地处偏僻,有些药材一时间难以找到,虽说捕捉此蛇有风险,但确是最快捷在解毒方法。” 两人还是不解:“它……它既是毒蛇,又如何能够让它解得了毒?” 紫苏道:“这蛇只以剧毒之物为食,例如砒霜、鹤顶红、断肠草等等,让它吸取姜氏体内的毒液便可。” 回到家中,紫苏取来了硫磺、竹沥、天麻、白虎、甘草等几味药材捣烂成末,拌以生石灰粉灌入了其中一个竹筒之中。立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了蛇“嘶嘶”的叫声,而旁边的一个竹筒里也传来了另一条蛇的叫声,两厢呼应。 众人正听得惊诧之中,只见紫苏拔下了没被灌注药材的竹筒上的木塞,一条通体血红的的蛇从中钻了出来,此蛇只有头上那颗肉瘤是黑色的,其余皆是鲜血般的红色。 在场众人从未见到这般色泽鲜艳的蛇,向来颜色鲜艳的动植物皆具有毒性,这种蛇必有剧毒。 那血蛇绕着没被打开的竹筒游走数圈,看起来十分的焦急,突然它猛地窜上床,从盖着姜氏的棉被之下钻了进去。 姜流面色一变,惊声大叫,紫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现下就是要这对蛇吸出她体内的毒。” 说着伸手掀开被子,就见那条血红色的蛇正张口咬住了姜氏的手腕。听到她这么说,姜流才略略放下心来。 过了模约半盏茶的功夫,那条蛇身子肿胀了起来,足足粗了一圈,身上的血色仿佛更加鲜艳了。 第三十四章:鸳鸯毒蛇 紫苏拔下另一个竹筒的木塞,那条血蛇即从床上下来,游近竹筒。 竹筒里探出了另一条蛇,此蛇通体漆黑,唯有头上那颗肉瘤是血色的,形状与刚才那条血蛇无异,只是颜色对调了。 红蛇游近黑蛇,只见两条蛇伸出信子,相靠相依,十分亲热,仿佛是一对深情恋人一般,接着红蛇吐出口中毒血喂给那条黑蛇。 紫苏道:“此后每日吸毒两次,我再开些消肿补虚的方子,五天之后便可痊愈。” 姜流哽咽道:“多谢紫苏姑娘,多谢……姑娘神乎其技,救了阿蓝一命,此恩姜流没齿难忘!” 他看了看姜氏,又看向紫苏不解道:“敢问紫苏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紫苏将两条蛇儿都赶回了竹筒里:“此蛇其实有一个别名,叫鸳鸯蛇,向来雌雄同居,雌为红雄为黑。方才我将雄黄等药倒入雄蛇竹筒中,雄黄克制蛇类,那雌蛇为了救它的伴侣,便到姜氏手上吸取毒血相喂。此后再用药物整治雌蛇,那雄蛇也必定去吸毒血,反复几次他体内的毒素便可除尽。” 她将姜氏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便让姜流明日再带人前来治疗。 白锦看了看紫苏,犹豫道:“紫苏姑娘,要不让姜氏在您这里呆几天吧……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查看。” 紫苏自然是知道白锦担心什么,但她答应救人,可没心思去管人家的家务事。 所以到底没让姜流把姜氏留在这里,尽管如此,紫苏肯出手救人姜流已经十分感激了。 “这姜流真是对她夫郎一往情深,姜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居然还来求你救他。” 李青竹感叹道,若是日后也有这么一个女子深爱着他,那么想必也死而无憾了,这姜氏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紫苏抱着酒壶灌了几口,望着姜流离去的背影,眼中泛出几分冷嘲。 这并不是深情,而是情毒入骨,唯有那一人方可医治,如此又还能够计较那许多吗? 或许姜氏所做之事会成为姜流心中不可拔除的毒瘤,日夜折磨着她,折磨着他们,但是她无法放手。 傍晚紫苏在李家酒坊里喝酒,马大娘跌跌撞撞冲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紫苏的跟前。 “紫苏姑娘……我我我求求你了……”马大娘神情憔悴,老泪纵横,“救救她吧,我就只有莲儿这一个女儿,她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来酒坊打酒的人不少,马大娘一出现就已经吸引了众村民的目光,再听到她这么一番哀声哭求,酒坊顿时炸开了锅。 “哎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不是跟姜氏做那勾当现在也不至于丢人丢命呀……” “马庆莲之前可没少得罪紫苏,现在来求人家,人家就算不给你医治你也没话说。” “……” 人大抵都有这样的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心态,就好比上次在李家他们议论紫苏一样,现下当事人换成了马大娘,他们再津津有味地议论一句风水轮流转,报应迟早会来。 紫苏喝得迷迷糊糊,任凭马大娘跪在面前哭求了半响都没有反应。李青竹见状赶过来,见到她抱着酒壶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便道。 “她已经喝醉了,怕是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 “这……”马大娘无措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青竹摇了摇头,紫苏一旦喝醉了除非她自己睡醒过来,否则谁叫都是没有用的。 虽然之前马大娘他们母女的行径很令人气愤,但是才两天没见却发现马大娘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鬓边头发都花白了,想来这两天忧心马庆莲的状况再加上跟姜氏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她心力交瘁了吧。 “莲儿她现在口吐鲜血不止,而且身子水肿得越发厉害了,再这样下去……”马大娘说着又禁不住哭了起来,形容憔悴不已。 怎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马庆莲现在也正遭罪,李青竹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伸手将马大娘扶了起来,安抚道。 “苏姐姐应该很快就酒醒了,我再叫叫她。” 李青竹贴着紫苏的耳朵唤了好几声,紫苏才低吟着抬起了头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了马大娘的哀求声。 紫苏皱紧双眉,揉着被吵得突突发痛的太阳穴,待马大娘停了下来,才不紧不慢睁开双眼。 “将人带到我家里去吧。” 见紫苏肯松口救人,马大娘欣喜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这次她这么轻易便答应救人了,李青竹不免奇怪:“我还以为你又要见死不久。” “我若不救,你与白锦恐怕就要断了我的酒了。”白锦是个软心肠的人,紫苏实在受不了他欲言又止为一个外人牵心挂肚,不如救了她,好落个清净。 姜流偷偷上山把姜氏带回来的事情没两天还是让村长知道了,村长气得七窍生烟,姜家又一次闹得鸡飞狗跳。 而经过紫苏的治疗之后刚刚醒过来,有所恢复的姜氏因为丑事败露,羞愧见人加上不忍姜流为了自己而与母亲决裂,当天晚上竟上吊自杀了。 姜氏的死让姜流深受打击,此后精神也有几分不正常,一见到马庆莲就喊着“还她夫郎命来”,吓得此后马庆莲一看见姜流都急忙避开。而村长一家也因为这件事情,从此与马家结下了梁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听到姜氏自杀的消息之时,李家姐弟惊愕万分,村中人传得沸沸扬扬。 一些村长的亲戚后来私底下透露说,是被村长给活生生打死的,也有人说是姜氏心中羞愧难当,而且因为已经被休了,就算姜流求情并且让紫苏给他解毒,他也已经名声狼藉日后定是生不如死,因此便自尽了。 事实如何除了姜家人之外,无人知晓,只是此后每次看见姜流喝酒后疯疯癫癫的模样,村中人都忍不住叹息几句。马庆莲在紫苏在救治下虽活了过来,却已挽救不回狼藉的名声。 但是经过这次之后,紫苏却意外地医名远播,从前被村民们看不起的酒鬼竟一时之间受到了人们的尊敬。甚至附近又不少村民都来到紫苏这里,请求她给他们看病。 第三十五章:求医问药 “李公子,紫苏姑娘今日又不在么?” “咳咳……咱这都来了两天了咳咳……也没见到紫苏姑娘的身影,她究竟去哪儿了啊?” “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这一天一个来回也麻烦了些,若是能在这里住下等着紫苏姑娘来就好了。” 一大清早的,李青竹就在忙着“招待”这些特殊客人。 李家酒坊近日好不热闹,天天座无虚席,不过却让李家姐弟颇为无奈。因为他们并不是来打酒喝酒的,而是来找紫苏看病的。 一开始他们是寻访到了紫苏家中,可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不见人出来开门,于是在村民的指点下便来到了酒坊里等她。每天都会有人来问紫苏在不在,都有人前来求医问药。 紫苏压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找她看病,一开始直接无视,后面烦不胜烦,就骑马离开了,这些日子下来都不见踪影。 从酒窖里搬了酒出来的白锦见到店中来找紫苏看病的那些人,修眉轻轻蹙了起来,抬眸看向平日里紫苏常坐的桌子。 她已经十天没回来了,家里一直空荡荡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李家姐弟天天提起紫苏,加上每天都有人来找他看病的话,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曾经与她相遇过。 “白锦……白锦?”李青竹的声音唤回了白锦的思绪,他忙收回心神,转头应了他一声。 李青竹从他手中接过酒坛,关切道:“见你这几天都有些心神恍惚,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白锦摇了摇头,微笑:“没事,最近一直很好。” “唉……这苏姐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身体里的余毒都还未祛除,她却又外出瞎逛去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白锦问:“以前她也经常这样子吗?” “唔……倒是有,我们也不知道她都去哪里晃荡,不过三五天便回来的。”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店里前来求医的病人,“想必这次真是想躲开这些病人才走了这么久,我就不明白了,苏姐姐明明医术超绝,为何却不热衷治病救人啊?就凭她这治病的本事,绝对不比名医慕容大夫差。” 我从来就不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慈悲医者。 那天紫苏淡淡的话语又回响在脑中,她是冷情的,不会看重他人的生死。他只是太过幸运,能让她在意,每次意识到这点,他都有种莫名的惶恐。 心底里一直隐隐不安,却不知道在不安着什么,而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她,他的不安感却更加强烈了。 怔愣中,一道清脆的童音插了进来:“紫苏大夫在吗?我娘生病了,想来求她去给我娘看病。” 他抬目望去,见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脑袋刚刚高过柜台一点,睁着一双大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白锦温和地道:“真是抱歉啊小妹妹,紫苏姑娘她……还没有回来。” 女孩眼眸一黯,有些失望:“这样啊……漂亮哥哥,那紫苏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漂亮哥哥四个字让白锦一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了一层布料。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蒙着脸的,因为最近出来帮李家姐弟照顾酒坊的生意,他担心自己的脸会给客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便一直将脸上的疤遮了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女孩又好奇道:“漂亮哥哥,你怎么把脸遮起来了?” 他面纱下的唇角微弯,勾起的弧度充满了苦涩:“因为哥哥长得不好看,所以将脸遮了起来。” 女孩大力摇头,认真道:“爹亲说,眼睛漂亮的人长得很美,哥哥眼睛这么好看,说话声音又这么好听,一定很漂亮。” “小妹妹,你娘可真是个有眼力的人。” 白锦还没有开口,一道微哑的声音淡淡在面前响起,即使说着略带几分调笑的话语,那语气也还是冷冷清清的。一听到这声音,白锦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了过去。 只见多日未曾出现的紫苏站在小女孩的身后,满身酒气,头发蓬乱,身上的衣衫也是沾满了酒渍和污迹,和往常一样地不修边幅,俨然一个邋遢乞丐。她正弯了腰,在小女孩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女孩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紫苏抬头,眼睛看向了一直静静注视着她的白锦:“我回来了。” 淡淡的四个字而已,却让白锦心里隐隐的不安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姐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啊?”李青竹的声音插了过来,带着几分抱怨,“瞧这一身酒味,你这些天不会是又喝了不少酒吧?” 紫苏挠了挠头发,看向座无虚席的店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酒坊的生意变好了很多啊。” 白锦道:“这些人基本都是来找您看病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酒坊里就已经有人看见了紫苏,连忙站起身惊喜地喊道:“紫苏大夫回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看见柜台前站着个身形清瘦的灰衣女子。酒坊里等待的众人看见她立即欣喜地围了上来,他们看紫苏的眼神充满了崇敬与激动,仿佛看着救世主一般。 素来看多了村民们对紫苏的鄙弃与嘲讽,现下见到他们殷切的模样,李家姐弟还真有点不适应。 —————————————— 幽冥教无间谷里,女子负手而立,身后跪着几个黑衣蒙面人。 “一群饭桶!大青山地界就那么点范围,让你们找个人找了三个月都没有消息!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冰冷含怒的声音压在他们头顶,几个黑衣蒙面人均低下了头。 “属下当日亲眼看见三护法重伤不敌,被卓玉珩她们打下山崖,恐怕现在早已……”跪在最前面的蒙面人话还未说完,一记掌力便狠厉袭来。众人只听见巨响声起,那蒙面人已倒在远处不知生死。 “我再说一遍,三护法没死!”女子冷漠的眼睛盯着他们,“你们还有谁胆敢质疑的话,那便与他一样的下场!” 无间谷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跪着的蒙面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再给我去找!若是你们在宫主回来之前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的话,便提头来见我吧!” “是!”蒙面人沉声应道,眨眼间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临近黄昏的无间谷幽暗得恍若无间地狱,女子抬头望着晦暗的天空,冷漠如冰的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你不会死的,一定还活着……” #####冬至啦~祝各位正在看书的读者冬至快乐! 最近赶稿赶得一塌糊涂,前面这个修改过一些,现在都不知道哪些是修改版了 昨天发现发错了,虽然这文也没什么人看也不会在意到 倒是强迫症让我无法容忍 第三十六章:反常举动 眨眼之间,那些来找紫苏的人具将她围住了七嘴八舌地求她去看病,显然紫苏也不习惯甚至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一大娘火急火燎挤了进来抢先说道:“紫苏大夫您可回来了,我女儿病了,求您去给她看一看吧!” “明明是我先来的,紫苏大夫先去给我家妻主看病吧!” “我三日前就来了,紫苏大夫……” 紫苏额角青筋不断跳动,神色阴郁了下来,待众人都说完之后,才冷冷开口道。 “在下看病有三个条件,非疑难杂症者不医,非将死之人不医,非看得顺眼者不医。除了这小女孩之外,各位皆不符我的要求,另请高明吧。” 紫苏丢下三个条件之后,顺手抱走柜台上一坛酒,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出了酒坊。 “这……”没听过紫苏治病还有着三个条件的人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小女孩的同村人不甘道。“可是……紫苏大夫,这赵家孩子她母亲只是摔断了腿,哪里符合您的治病条件了?” “看着顺眼。” 众人:“……” 从女孩家中回来,天色已晚。远处河里渔船静静靠在岸边,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烟火气将河岸杨柳裹得朦胧醉人。 紫苏抱着酒坛不紧不慢走在路上,仿佛与苍茫暮色融为了一体。 “不可再喝了。”迷糊中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怀中的酒坛,“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了吗?不想你竟跑到外头喝了这许多天的酒。给您烧好了热水,洗漱后吃些东西吧。” 门檐下的阴影遮住了说话人的面容,那声音却异常清晰,含了几分无奈与责备。紫苏身子一顿,慢慢抬起了头,搭在坛子上的手颤抖了几下。 静默良久,紫苏低哑的声音缥缈传出:“念书与我听,我便不喝。” “念书?” 他一头雾水,下一瞬便感觉到酒气扑面,她已站到了跟前,鼻尖对着鼻尖,白锦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靠上来的紫苏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她好像醉得都站不起来了,脑袋软软垂在白锦的肩上,声音闷闷地从他肩窝里传了过来。 “嗯,日后都要念书给我听。”脸朝白锦的脖颈深处蹭了蹭,他浑身立时僵硬了起来,正在无措之中,却听到了她幽幽的叹息,“许久……你都不念与我听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含糊不清,声音又很低并不能听得清楚,但是却听出了一股委屈。 不知怎地,白锦怔然的心忽然软了下来,悸动传遍了全身。 他静静将被晦暗暮色遮住的脸庞贴到了紧靠着自己的女子颊边,朦胧暮色下,他们两看起来仿佛相拥了一生一世的情人。 紫苏回来之后,白锦大半天的时间都被留在她家里。李青竹一开始奇怪针灸已经没有之前那样频繁了,却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还长,遂跑到了紫苏家,发现一整天下来她都让白锦念书给她听。 而且还是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李青竹听了半天,听得一头雾水直犯困,后面就跑回家问姐姐了。 李青华听说了紫苏的反常举动后,跟着弟弟跑到紫苏哪儿听了半天,后面也困得直打呵欠。 “八成紫苏是想教白锦医术了,所以才让他背医书……” 李青竹噘嘴不满:“苏姐姐好偏心,又是费尽心思地救回了白锦的命,又是教他医术,他们以前到底是不是认识的?” 李青华摸着鼻子若有所思。 灿烂春阳洒落在小院里,白锦清越的声音在漂浮着梨花幽香的院落里悠悠回响不息。 “问曰:脉有阴阳何谓也?答曰:凡脉浮、大、动、滑、数,此名阳也;沉、涩、弱、弦、微,此名阴也。阴证见阳脉着生,阳证见阴脉者死……” 比起几个月前初醒来说话时口齿不灵便的他,现在已经能很流畅地念出这些艰涩的医学术语。 梨花飘飞,紫苏单手支额靠坐在树干下,双眸微闭,正听着白锦一字一句念手上那本医书的内容。 在这安静的春日午后静静听他清越的声音缓缓在耳旁流淌,于紫苏而言是一个十分享受的怀念,好像身置于一个永远不用担心醒过来的美梦之中。 梦中阳光温暖,梨花飘香,岁月静好,和现在一模一样。 “师父,我这书还有几页就看完了,后面的你念给我听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的额头便遭到一记轻敲:“苏儿又想偷懒。” 她委屈地撅了噘嘴,伸出双手:“苏儿摸了这盲文一整天了,手指都要没知觉了,天又这么冷……” 冰冷的指尖被师父温暖的大掌轻轻握住:“那便先休息吧,明日再看。” “师父你不是说过今日事今日毕么?后面几页你念给我听,那我今天就看完啦。”她拉着师父的衣袖,“苏儿喜欢听师父的声音,比春天在山谷里唱歌的百灵鸟还要好听。” 珠玉相击般的无奈声音自头顶温润坠下:“你师妹不过来谷里两个月,你倒是将她那油嘴滑舌的腔调学了十成十。” 一炷香后。 到谷中练剑的师妹一身风雪地推门进来,看见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暖炉边听师父给她念书,立即哇哇大叫了起来。 “呜呜……师父你也太区别对待了,让我一整天在外面练剑,您却来给师姐念书。” 紫苏悠悠反驳:“你师姐我看不见,读书可要比你辛苦些。” “师姐说的是,嘻嘻要不……” 小师妹凑到紫苏身边,还没来得及抖落的冰雪都掉到了她身上。 “师父,明天我来给师姐念书吧,您不要太累着了。” 紫苏继续悠悠接话:“师妹不是还有《伤寒篇》的医书没有背么?正好明天师姐也要看这一部分,明日师妹你念给我听,既方便了我读书也督促你背书,师父觉得呢?” 师父“嗯”了声:“如此甚好。” “……我明天还是练剑吧。”陆冉的声音充满委屈,“师父您上次都答应我不查看《伤寒篇》的背诵成果了,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 倘若不需酒精便能置身梦中,那么世人哪里还需要借酒筑梦,一醉方休。 紫苏漆黑的睫毛微颤几下,睁开眼看向坐在旁边的白锦。午后春光明媚,微醺的阳光自树隙洒下点点金色星芒,一束束淡色光圈把他的脸庞映得模糊柔和。 她看不清他的脸,落入耳中的声音却清晰得仿佛刻在骨子里。 紫苏忽然转身躺下,脑袋枕在他双膝上。白锦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 #####又昏头了!我把今天要更新的更成了昨天!再次祝各位冬至快乐! (定时很方便,不用每天上来更新,但是我老是搞混!) 第三十七章:走得近些 “继续念。”紫苏面色如常,双眸一直微闭着,眉目间甚至还有几分惬意之色。 没有想到她会躺到自己腿上的白锦呆了好一会,才勉强收住心神,拿起书继续往下念。 “……阳明经病,身热,目痛,鼻干,不眠,脉洪而长……” 她的脸就在眼角余光的正下方,拼命吸引着白锦努力集中的注意力,他开始念得不流畅,念得磕磕绊绊。 “以、以阳明主肌肉……其脉夹鼻……”念得越不流畅,他的身子就越僵硬一分,一段话没说完,他额头上便渗出了薄汗。 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拉下他的书,紫苏淡淡微笑着的脸完全出现在视线下:“你在紧张?” 白锦脸颊发热:“我……” 她冰凉的指尖悄无声息抵在他唇瓣上,缓缓摩擦,他的脸在呆怔中涨成了番茄色。 树隙的金光模糊了紫苏眼中的笑意:“白锦的声音很好听,比山上百灵鸟的歌声还要动听。” 梨花瓣如雨一般静静飘落,淋了树下两人一身,她双眸在纷纷扬扬的落花里静静凝望着他。 那双深邃专注的眼眸,让他毫无反抗能力地便沉溺在了其中。 她忽然起身揽住他脖颈压低他的脑袋,嘴唇贴上了他双唇。 小院梨花飘香,树下光影浮动。 白锦睁大了眼睛,眼敛上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不息。紫苏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挣脱。细密的吻轻柔如风,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强势的,带着不容逃避的力量。 微凉柔软的双唇轻轻吸允着他的唇瓣,好像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沉迷,又仿佛心底里的那份感情已经再也压抑不住,从唇畔一直传到了他心底。 如之前那一次亲吻一样,白锦眸子里盛满了怔忪与无措,脸颊红得仿佛要烧起来,胸腔里那颗心悸动颤抖地几乎要越到嘴巴里。 在被她双唇贴上的那一刻,白锦便已经妥协败下阵来了。他不自觉合上双眼,僵硬的身子也在辗转的深吻之中渐渐软化,原本抵在紫苏肩上的双手也没有了推拒的力气,软软的搂抱着她。 两人垂下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飘落如雪的梨花瓣落满了他们一身。 白锦眼睛微闭,眸光迷离,白皙的脸上染了红霞,哪怕是左脸上的那些疤痕也掩盖不住他此刻眉目间动人的风情。 紫苏缓缓停下了动作,两人相贴的嘴唇分开,拉出了一条暧昧靡丽的银丝。 看到这番暧昧的景象,白锦像被人当头一棒般猛然清醒过来,连一瞬间变白后立即转红,比他殷红的嘴唇还要艳几分。 紫苏整个人几乎坐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额头:“白锦,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我与你说的话?” 怎么会忘记?就是她的话让后来几天他夜里辗转反侧,让他在那十天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心中空空荡荡,无论他怎么努力忽略不想,她的话都刻在了她的心底里。 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心里。 他忽然低下头,双眸静静凝望着躺回他腿上的紫苏,声音卑微而轻柔:“白锦形容丑陋,配不上您。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白锦这一生都会服侍在您左右。” 李青华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无奈地看了看自家弟弟抱着好几本书在那里左翻右看。自知道紫苏最近喜欢听白锦给她念书,连酒坊也去得少了之后,弟弟居然就跟着她去赶集买了书回来,说要学习认字。 一般就只有大户人家的男儿才会在教男红之余,让他们学一些字,平民人家的男子只需会做家务伺候妻主就行了。而李青华也没上过几天私塾,自然也认不得几个字的。 李青竹小心翼翼地将买来的书抱在怀里:“白锦识字,回去让他教教我。” 李青华颇为无奈:“紫苏这一时抽风想听人念书,你就巴巴地去买了书来习字,你又不是不知她除了喝酒一事执着之外,其余的都漠不关心,到时候你能够念书了她却又不喜欢听了呢?” “……”李青竹抱着书,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姐姐,这两年来苏姐姐天天来我们这儿喝酒,村里也就只有我们两跟她走得最近,可是……却只有在白锦出现之后,才真正走入了她的生活。” 他抱紧了怀里的书,神情有几分落寞:“……我也想像白锦那样,能够真正走进苏姐姐生活里,跟她近一些。” 看着自家弟弟的神情,李青华默默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哪能不知道青竹的心思,这两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提亲,但是他一个都不中意,全部以要给爹娘守孝,三年内不谈婚论嫁为由回绝了。 她不止一次看见过每次有人前来说媒之时,弟弟都会红着脸将不安又紧张的目光瞟向紫苏,可她却一直都是抱着酒坛醉得不省人事。 今天听见他说出了这番话,她几分感慨几分震惊,虽知晓青竹心思,但是她心中却是担忧的。 回到家里李青竹立即抱着书朝白锦的房间跑去:“白锦,白锦……” 推开门却没见他的身影,正自奇怪,却见他刚好外面进来,李青竹马上跑了过去。 “白锦你看我买了什么回来……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没事……”白锦忙摇头,微红的脸上透着几分局促紧张。 一心想着习字的李青竹没想太多,把手里的书递到了他面前,嘻嘻笑道:“我买了书回来,日后你教我识字好不好?苏姐姐最近不知又抽了什么风,竟吵着你念书给她听,我也想凑凑热闹。” 白锦一愣,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好。” 李青竹字学得十分认真,每天都挑灯夜读到深夜,还一直叮嘱白锦和他姐姐不能将他习字的事情告诉紫苏。两人见他这般认真,于是也就没将这事情说出来。 只是最近来酒坊喝酒的客人忽然觉得,李家酿的酒好像味道变淡了。 “最近你们酒坊的酒怎么没以前好喝了?”紫苏灌下一碗酒,咂咂嘴皱眉道。 “有酒给你喝就不错了,还挑。” 紫苏环顾了酒坊一圈,只有李青华在店里:“青竹近日可是有什么事?不然酿出来的竹叶青怎如此没味道。” 李青华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紫苏身旁坐下,顺便斟了碗酒。双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响,才一脸认真地凑近她问道。 第三十八章:一见钟情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白锦了?” 紫苏喝酒的动作一顿,扬眉:“为何这么问?” 李青华剥了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斜睨她:“你与白锦非亲非故,不仅尽心救治他,又待他与常人不一样,还不是喜欢他吗?” 紫苏饮尽碗中酒液,面上神色淡淡:“你说是那便是吧。” 没想到紫苏竟这般干脆承认,李青华顿了好久,才抬目望向后院,叹着气满脸不解。 “见你嗜酒如命,还以为你除了酒什么也不爱呢,不想也有动情的时候……可我就奇怪了,女子谁不爱美人,你倒独独对他动心。” 紫苏面无表情,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温柔:“他身上有我爱的东西,有了这个其余的又有什么重要。” 不想紫苏竟是这般性情中人,若不是自己弟弟也倾心于她的话,李青华定是十分欣赏她这样不看重外表只爱内在美的人。 虽不舍得小弟与人分享妻主,但这世道女子夫侍成群并不为怪,若是青竹真是坚定喜欢紫苏,她也不会反对。 白锦虽身份不明,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知道他性子,两人若一起嫁给紫苏的话应该能和睦相处罢。 自斟自饮的紫苏见李青华神色变化无常,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李青华将碗中酒喝干,不满道:“这不是关心你人身大事吗?说来我弟弟也不比白锦差到哪儿啊?懂事开朗又酿得一坛你爱不释手的好酒,怎么偏偏看上了白锦啊?” 紫苏淡笑,并未将她这番话放在心上:“你放心将你的宝贝弟弟嫁给我这么一个酒鬼?” “我自是不放心,要是你哪天喝死了我弟弟不得守寡了?但青竹的婚事他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我也不会干涉太多的。” 想起来李青竹上次信誓旦旦跟她说,要自己挑选妻主,这听着不切实际,不过在李家可行性倒是很大。李青华素来疼爱她这个弟弟,在婚事上想必比较尊重他的想法。 房间里,李青竹把书本往桌上一放,揉着太阳穴叹气:“没想到这习字比我当初学酿酒还要不容易……” 看着李青竹眉间掩不住的疲惫,白锦劝道:“学习之事急不得,越急就越记不住,慢慢来。” 李青竹重新拿起书本,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想要快些认得书上的这些字,然后也能够念给苏姐姐听。认识她两年了,我都不知道她竟喜欢听别人念书,都怪我不识字……你知道吗白锦,我在院门口看着你们两人一个认真念书一个专注聆听,心中好生羡慕。” 他看见苏姐姐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好似不肯放过他念出来的任何一个音符,连看白锦的眼神也是说不出的柔意。 一想到苏姐姐那样看着白锦,李青竹心里酸涩又闷堵,再也抑制不住心底里的冲动。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白锦,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白锦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见苏姐姐的时候,我便喜欢上她了……” 白锦一怔,正在跳动的心脏突然间停顿了好几秒。 李青竹捏紧了手中的书,低下头道:“想起来我也觉得好不可思议……那个黄昏她醉醺醺走到酒坊门口来,风尘仆仆不修边幅,就像个穷困潦倒的旅人,可看到她的时候,却控制不住的动了心了。” 他抬目看向窗外,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照耀在窗棂上,外面的天空橘红橘红的,异常美丽。 李青竹失神地喃喃道:“第一次见到苏姐姐时也是这样的傍晚……” 那日红霞漫天,将天光染得橘红炫目,她从寂静霞光中步伐虚浮地走过来,身影被拉得长长地贴在路面上。 看过了那么多年的晚霞,唯有那一次美得刻进了心底,汹涌而寂静。 “这两年来,我让姐姐回绝了那些上门来提亲的人,只想等到三年孝期满后……” 外面的红霞将李青竹的脸染得通红,眼里透着掩不住的羞涩与欢喜,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已经尽表其意。 白锦黯然垂下双眸,发丝垂下遮住外面的霞光,阴影下他的脸颊有些苍白。 “以前我一直悄悄地高兴着我是离苏姐姐最近的,能够酿出她爱喝的酒,她会为了让我多给她喝些酒而给我讲一些趣闻故事……但我现在却自豪不起来了,因为苏姐姐身上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李青竹皱起了双眉,眼中的羞涩爱意被失落取代,“我突然感觉与她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好远好远。” 白锦怔怔望着面前的书册,垂下的发丝完全遮盖了左脸上的疤,却也留下大片阴影,于是显得他的脸苍白又灰暗。 “白锦……你喜欢苏姐姐吗?” 李青竹的问话仿佛一记天雷劈进他心中,猛然间回过神清醒过来,忙摇头。 “白锦容颜丑陋,怎敢高攀紫苏姑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在白锦心目中紫苏姑娘就是白锦的主人。”他声音轻若烟云,眼眸低垂“白锦对于紫苏姑娘,只有感激之情。” 李青竹眼中多了几分欣喜,伸手握住白锦双手,认真问道:“那若苏姐姐喜欢你呢?” “我……”白锦一呆,脑中回响起了紫苏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其实曾一直贪心幻想那些话都是真的,可是又没有那个勇气去承认它是真的。 因为……他配不上这份情。 但无论她的话真假与否,在他的心里她都是这辈子要报恩的恩人。这张脸讨不得她欢喜,而这身子能让她看上,便就是给了她也是理所应当,他这条命都是她给的。 “若是紫苏姑娘喜欢我,自是白锦前世修来的福分,但能够配得上当紫苏姑娘夫郎的,只有像青竹你这样的人。”白锦终于抬起了头来,温和笑道,“你们都是白锦的恩人,若青竹能与紫苏姑娘结成连理,我心中最开心不过了。” 李青竹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心地笑了起来,满目憧憬地道:“嗯!我喜欢了苏姐姐这么久,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她的夫郎了。” 第三十九章:无可替代 看着眼前少年明快欣喜却又羞涩的笑脸,白锦微笑道:“青竹定能如愿的。” 他们站在一起才是登对的,他反复在心中这般对自己说,以忽略掉心底里那不断蔓延上来的痛涩。 “你现在还是没有想起来一点自己的过往吗?”李青竹忽然问。 他这问题问得太突然,突然得白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是没有。” 一开始还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这段时间却没有那么想了,甚至有时候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都还有几分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排斥。 “白锦会武功,又识字,我猜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李青竹撑着脑袋分析道。“平常人家的男儿,一般都是不识字的。” 白锦神色怔然:“无论我的真实身份如何,只期望日后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麻烦便好……” “你为什么总会这样担心?日后你的家人找到了你,只怕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哪能有什么麻烦。” “因为不记得过往的事情……”白锦眼中有几分茫然,“所以每每想起此事心里总有些莫名担忧。” 李青竹没有尝试过忘记了所有事情的滋味,但是一想到自己不记得姐姐不记得紫苏,不记得生活了十几年的李家村,他就觉得很孤独无助,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般。 想必白锦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他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忧的,你还有我们啊,我们就是你新的家人朋友。” 李青竹温暖的笑容一直蔓延到了白锦心底里,令他动容安心。对啊,他并不是一个人,甚至还觉得现在比过去的自己还要开心幸运。 因为现在的他遇到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而且正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能够纯粹认真地将她刻在空白的心底里。 心无杂念地将她变成自己的全部,就算日后恢复了记忆,她也是无可替代的一部分。 李青竹来到紫苏家里时,看见她正躺在梨花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满头墨发随意铺散开来,仿佛盖在她身上的锦缎。 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紫苏淡淡出声:“怎么突然对酿酒感兴趣了?为了跟青竹学酿酒,连门都不舍得出。” 自上次梨花树下的事情之后,白锦就一直躲着她,知晓他心结的紫苏并没有步步紧逼,她愿意给他想通的时间。 但并不代表她有耐心等很久,于是昨天去喝酒后临走之时就给李青华留了话让他过来。 李青竹知她误将自己当成了白锦,嘴唇抿了抿,却没有出声说破。而是迈步走到他面前,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几本书,其中赫然就有这几天他正在学的《三字经》。 他抱着书看向紫苏,邀功一般脆声道:“苏姐姐,我最近正习这《三字经》,我念念给你听看有什么读不对的,如何?” 悠然轻敲着躺椅扶手的指尖一顿,紫苏有些讶异地睁开眼,见李青竹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 李青竹噘嘴不满道:“见是我过来你就那么失望啊,人家白锦可是清白男儿,老是让他与你单独处在一块,别人会误会的。” “他担心别人误会,所以才没过来?”紫苏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古怪,声音低冷,“白锦,将我紫苏当成什么人了?” 难道自己话,这般没有信任度?她心底里这一刻忽然涌起了股莫名的不舒服,甚至忘记了其实她对白锦说的那些话,本是基于何种目的。 李青竹在她面前坐下,翻开手上的《三字经》,哼了声:“我告诉你啊苏姐姐,可不要因为人家白锦什么都不记得,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就老是欺负他,不然我和姐姐可不饶你。整天见你们两腻歪在一起,别人会议论的。” “那干我何事?” “苏姐姐你不在乎,但是白锦不一样啊,他到底未嫁人,对他影响不好。” 紫苏抬眸:“是白锦让你过来跟我这么说的?” 李青竹迟疑了下:“虽然他的原话不是这样……” 他话还未说完,紫苏便淡声道:“原来如此。” 所以因为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所以才为了避嫌一直躲着她?看来给他时间想通,他不仅一点没通,还给自己找堵了。 “苏姐姐,我要念了哦。”李青竹张口要念,被紫苏抬手拦住,奇怪道,“你不是不识字么?” 李青竹翻书的动作一顿,声音从书本后面传了过来:“以前不认识现在学也不晚啊,姐姐她以前上学也不认真,大字不识几个,想要让她检验我学习成果也不可能,所以就来找你看看我成效如何。” “这点值得表扬。”紫苏点头道,“不过习字怎能只靠读,还要多练。你背下了这《三字经》还不行,还要知道里面每一个字的写法,最后是领会它的意思。” 李青竹道:“我家没有笔墨纸砚……再说了,你先听我读,看读得对不对不行吗?” 紫苏笑而不语,带着白锦回屋拿了笔墨纸张给他:“你既已会读,那便开始学写吧。” 李青竹握着笔不知如何下手,苦恼地皱紧了眉。在旁的紫苏见状,遂拿了另外一支毛笔,将拿笔的动作姿势演示给他看。 “握笔不要那么用力,轻一些,写字之时手不要抖。”紫苏边说边伸手矫正他握笔的姿势,随后带着他的手,在白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六字。 她手掌微凉,五指纤细白皙,轻轻压在他手上。 李青竹在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下走了神,脑袋空白地任由她带着自己的手写字,压根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就是这样写,慢慢练。”紫苏松开手,叮嘱完之后便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李青竹却满脸通红地站在桌案前,呆呆望着纸张上苍劲俊逸的六个大字,半响忽然甜蜜地笑了起来。 后来李青竹回到家中,一连两天都发呆然后突然傻笑,害得李青华差点去找紫苏来让她看看自家弟弟是不是脑袋给磕到了。 晚上白锦照例来到他房中教他认字,推门进来见到他正痴痴地望着铺在桌上的纸,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 看见白锦进来,李青竹连忙拿起了书来翻看。 #####祝各位平安夜快乐 新的一年平平安安!(打赏评论的小生快递苹果!!) 第四十章:为何躲我 “你……你来啦。”李青竹脸颊微红,神情有些不自然。 白锦走过来,见桌上铺了几张纸,书本只盖住了纸的一半,依稀能够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那笔迹他只一看便认出来是谁的。 这段时间紫苏为了找出给他解毒的方法,研究比对了很多医药方子,而那些笔记她研究完后便随手扔掉了。他都将它们给收集整理好了,所以对于紫苏的笔迹自是熟悉非常。 “苏姐姐说,习字光会读不行,还要会写,所以那天她教了我写字。”李青竹面色微红,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白锦你看,这六个字就是苏姐姐手把手教我写的。” 白锦微怔地望着那几个字,笔迹瘦削俊逸,看起来冷清而大气。他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她站在桌案前执笔挥毫的模样,沐浴在晨光中那样地让人移不开眼。 于是原先只求会读的李青竹有了更高的目标,要会读会写,整天关在房中识字书写,每天都会将练字的成果拿出给紫苏看。 “白锦既是教你读书认字的老师,这些就应该交给他看才是。” 清早,睡眼惺忪的紫苏背着竹篓前来打酒,面对又拿昨日练的字来给紫苏看的李青竹,她淡淡瞥了眼在酒坊里忙碌的白锦。 李青竹哼哼道:“苏姐姐你是不是嫌我字写得丑不想看啊?我这可是花了一晚上写出来的,手都痛了。” 紫苏饮了口酒,眼眸瞟向放在桌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字,突然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刚习字的时候。 因双目无法视物,习字比起常人要困难,她读书写字只能靠双手触摸,刚开始以针刺字还没熟练,一天下来她的指头已然鲜血淋漓。 师父在让她读书认字这方面,是很严苛的,每天会规定要记住多少字,不管十根手指头有没有磨破,都要完成今天的任务。 开始的时候她总会埋怨师父太严厉,不过等到晚上他给她的手上药的时候,白天里满肚子的埋怨都像抹了药膏之后的伤口,神奇地消失无踪了。 虽然师父在学习上对她严苛,但也有宠着她的时候,她有时候懒了不想自己“看”书,都会要师父念给她听。每次听师父念书,她都慵懒得像只猫一样靠在师父怀里,鼻息间都是温暖的梨花幽香。 那时候看不见,可每一天都快乐充实,从来没有孤独感。 紫苏垂眸望着手中的纸张,目光仿佛穿透了纸上的字,游离到了渺远的旧时光。 “苏姐姐……”李青竹见她看着自己写的字半响没有移眼,脸渐渐红了起来,紧张道,“我是不是……真的写得很难看啊?” 正擦拭柜台的白锦望去,就只见紫苏垂眼专注望那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温柔静谧的神情撞入他眼中,好像要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令人喘息艰难。 “无碍。”紫苏放下手中的纸,脸上流露的情绪收了个干净,“多练习便可。” “哦……”没想到她看了半天却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评价,李青竹有些失望。听到姐姐李青华在屋后唤他,便转身去了后院。 清晨尚未有什么来客,李青竹走后,便只剩下白锦和紫苏两人,酒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寂静让酒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白锦不知为何感到心中有几分不自在,遂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活计上。 “这段时间为何一直躲着我?”冷不防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抬头便看见紫苏不知何时来到了柜台前,正站在自己身后。 白锦心中莫名紧张,忙摇头:“没……没有。” 紫苏懒得揭穿,似笑非笑:“虽说我紫苏不喜给人看病,但也不想落下个不负责任的话柄损了我名声。你可还是我的病人,却这般躲着我,总该让我知晓缘由吧?” 少年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攥紧了手中的抹布:“不是这样的……紫苏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紫苏倾身靠近他,双眸紧盯着少年低垂的脸,“这些天你敢说不是躲着我吗?” 见他想要侧身避开她的视线,紫苏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直接将他给压到了柜台边上,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女子带着酒味的呼吸热热喷洒在脸上,白锦胸腔里那颗心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身子因为尽力保持神色正常而变得僵硬不自在。 “……最近青竹他找您习字,看他兴致勃勃,又那般勤奋努力,便不愿打扰你们。” 紫苏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皱了皱眉:“这两件事有何冲突?” 再说知道一开始青竹是与白锦习字之后,就让他将每日练习的字交给白锦看便好,而李青竹仍旧隔三差五拿他练的字来给自己看,在她眼里就和小时候自己跟师父邀功无甚差别。 所以紫苏想不明白,为何要因为这原因而避开了她? “你避开我,是因为听到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想来想去,紫苏也就只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也怪自己当初没有向他说清楚。在外孤身游荡多年,她早已忘记了很多人之常情,这其中包括男人对于名节的看重。 白锦低着头,双手紧攥了抹布,垂落的乌发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也同时遮住了他的表情。 “又何必去在意这些。”紫苏轻轻抬起他的脸,幽深双眸凝注他眼睛,“我从救你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下了决心……要你此生都不能离开我半步。” 白锦浑身一震,呆呆地望着眼前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女子,嘴唇颤抖嚅动了半响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你不信我,以及你心里的顾虑与自卑。我便给你时间想通,但不是让你逃避我。” 温热柔软的嘴唇贴上他左脸,轻轻摩擦着那几道狰狞粗糙的伤疤。白锦低垂的眼睫毛不停颤抖,珠泪自眼角晕染开来。紫苏的嘴唇最终移到了少年不自觉紧咬得发青的下唇,双手将他揉进了自己怀中。 两人沉沦在唇齿缠绵间,都没有发现站在门后面色苍白神情惊痛的李青竹。 第四十一章:愤声控诉 一吻结束,白锦已经在紫苏怀中软成了一滩水,若不是她双手圈抱着他的话,他虚软的双腿定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双颊绯红,低低轻喘的模样,紫苏心里莫名地柔软了起来。一边伸手拨开他颊边的发,一边低低调笑。 “不想白锦竟是这般敏感,一个吻便让你动情了。” 女子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白锦身子一僵,本就酡红的脸越加红了。 他……其实是紧张得心跳加速双腿虚软了,感受到她正亲吻着自己的时候,白锦恍如是行走在云端里,被她拉着急速坠下。 紫苏知他脸皮薄,也不再逗他,又打了壶酒后便提起背篓上山采药去了。 白锦正怔怔望着紫苏离开的背影,脑中铺天盖地的都是刚才那一吻的绻缱之时,身后忽的响起了李青竹失控愤怒的声音。 “白锦,枉我这般信任你,你竟骗我?!” 白锦吃惊回头,见李青竹一脸愤怒地站在自己身后,双眸里盛满了泪水。 见到他脸上未消的绯红,想起刚才两人在此亲密相拥忘我亲吻的样子,他心里的火烧得越发旺盛,烧灼得他胸膛里一颗心灼痛灼痛的。 李青竹冲上前怒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耍弄我很好玩吗!这些天你听着我向你倾吐了连对姐姐都不敢让她察觉到的感情,想着自己与苏姐姐私下相好之时,心中定然在嘲笑我吧?” 那双受伤的泪眸让白锦无措又惊怔,不知道如何解释的他只能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连连摇头解释。 “我从未这样想过……青竹你听我解释……” 李青竹用力拂开白锦伸过来拉他的手,心中仍旧不能够相信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素来淡漠清冷的苏姐姐,竟那般主动吻了白锦,而且还将他紧紧搂进了怀中! 他在心底里暗恋了两年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个午夜梦回都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对他温柔地笑,能够亲他抱他,像自己爱恋着她一般喜欢着自己。 可是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希冀,甜蜜又落寞地守护着的希望,今天却亲眼看着她都在另一人身上付诸实践了。 “我都已经全部看见了……呵!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明知我喜欢着苏姐姐,就算我之前没有跟你明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跟苏姐姐根本就不合适!你只是她出手救治的一个病人,不可能……” 说到这里,李青竹忽然面色微白地禁了声,眼泪流得更加凶了。 他怎么忘了?若不是自己将他救回来,他们都没人知道苏姐姐医术如此厉害。 白锦原本微红的脸已经褪回了苍白,在李青竹愤怒而难过的控诉之中,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青竹对紫苏有情了。所以他也很早就告诫自己,不可逾越不可多想,可是在那女子一次次流露的柔情之下,他却控制不住渐渐沦陷。 一直努力告诫自己爱不得,可他不知道,在醒来的那一刻,他的那颗心便不受他掌控了。 李青华搬着酿好的酒出来之时,就感觉到了酒坊里气氛很不对。 “你们两人杵在哪儿干嘛?”李青华从后院进来见自家弟弟眼中泪痕未干,忙放下酒坛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青竹抿紧了唇,抬眼愤怒地瞪了白锦一眼,转身跑出了酒坊。 “这是怎么了?” 李青竹望着弟弟委屈愤怒的身影,将目光移向了白锦。但看到他的神色之后,心中更加疑惑不解了。 她一直都在酒窖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喊了青竹来看新酿的酒,但只看了几眼却又跑了出去,然后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么个怪异场面。 白锦性子很好,虽沉默少言,但温和柔顺。又跟青竹年纪相仿,关系自然也亲密,今天两人居然闹了矛盾,于李青华而言还真是件奇事。 而这闹不愉快仅仅是开始而已,李青竹跑出酒坊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饭也不出来吃。 一天下来李青华已经满腹疑云,本想着两人闹个小不愉快等会也过去了,不想吃完饭时在门口敲了半天门,自家弟弟那闷闷不乐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我不想吃,没胃口。” 李青华回到厨房,对正将饭菜端上桌的白锦道:“青竹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中,饭也不出来吃。” 白锦盛饭的动作一顿,良久才转过身低声道:“是我不好,今早有些事情让他误会了。” “那今早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几天你和紫苏一起教他写字,他又天天找你念书,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生了你气了。”见白锦自责,李青华遂笑着调侃道,“莫不是你嘲笑这小子太笨,学个字半天都不会读让他恼羞成怒了?” 白锦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挡了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道:“……没什么事情……我现在过去看看。” 白锦来到李青竹房门外,顿了顿才伸手敲门:“青竹?” 房内寂静了半响,门才被打开,李青竹红肿的双眼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青竹……可你怨我也罢,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李青竹冷笑:“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白锦,枉我们李家将你当亲人一样看待,可你却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情。” 看着他愤怒伤心的神情,白锦心中愧疚而无措。他们李家与紫苏姑娘一样,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李家姐弟更是将他当成亲人一样照顾,青竹信任他才向他吐露了对紫苏姑娘的情意,可他却…… 他的手禁不住抓紧了门框,声音不由尖锐了起来:“你既喜欢苏姐姐,为什么那晚又不与我说实话,却骗我说对苏姐姐只有感激之情?让我看到你与苏姐姐浓情蜜意,觉得很开心是不是?!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虚伪之人!” “白锦喜欢我,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李青竹激动愤怒的话音刚落,边听紫苏低哑的声音淡淡响起。 第四十二章:伤心出走 两人俱都一怔,连忙朝声音方向望去。紫苏站在院中,双眉微皱地望着他们,看样子已经完全听见了刚才两人的对话。 她迈步走过来,眼睛盯着白锦看,原来这才是他避着自己在原因。 看到紫苏李青竹先是一愣,然后委屈和难过就漫涌了上来。 明明是他先认识了苏姐姐,这两年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直看不到自己,反而看上了白锦呢? 心中一直以来存在的隐隐不安终于变成现实的刹那,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他眼中禁不住又是一热,泪水朦胧地看着走过来的女子。 “……苏姐姐,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看见李青竹眸中的情愫,紫苏心中是惊讶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这少年居然会喜欢她。 但她只淡淡点头,答非所问:“是我喜欢的白锦,并不是你所认为那样。” 这是她第二次说喜欢他,可白锦听后望着她的侧脸还是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之前在她房中听到她这般对自己说,还以为只是她随口之言,不想如今她竟然青竹面前大方承认……白锦的脑子又失去了思考能力,心又颤抖着悸动了起来,溢满了温暖。 紫苏没有点破李青竹对自己的情意,却干干脆脆在他开口将这份情说出来之前给拒绝了。那般毫不犹豫,又委婉直接。 李青竹面色发白,双眼怔直地望着她,颤声道:“……为什么?苏姐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面不改色:“没必要骗你。” “为什么你连他这样的,都能够喜欢……却看不到我呢?苏姐姐,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从你刚来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就喜欢你了……” 李青竹伤心而不甘,若不是现在他的手正紧抓着门框的话,定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紫苏眉头微皱:“我不过一个流落异乡的酒鬼,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喜欢的。” 眼泪自李青竹眼中滚滚落下,他指着白锦哭道:“苏姐姐你宁可喜欢白锦,也不对我动心吗?明明我先认识了你,明明我比他要好看很多!” 在饭桌前等了许久都没看见白锦带弟弟来吃饭,李青华便起身过来看看状况,不想却正好听见了从弟弟房间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她眉头一皱,赶来看见这状况之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叹息又无奈。 这就是她所担忧的,紫苏太过冷情,除了白锦之外这两年来从未见过她对第二个人展露温柔。哪怕是他们两姐弟,恐怕在她心中也不过一场过客之交。 弟弟若是对她用情太深,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她原本就想提醒他的,可是见到他那么努力想要走近紫苏,她便不忍心开这个口。 院中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过来的李青华,紫苏微冷的声音却打散了她的复杂思绪。 “我喜欢他并非他的容貌,相貌再美百年之后终究变作枯骨。长得再好看,不是我心中所想要的,那又有什么用?”紫苏的声音平淡得令人发寒,“我不知道你怨白锦什么,但是我从前既然只当你是弟弟,那么现在以后未来,也都是。” 说完她不再看面色惨白的李青竹,转头对白锦道:“待会回房间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搬到我那儿去住。” 她这话让所有人皆都一愣,李青竹踉跄后退了两步,忽然捂着脸飞快跑出了院子。 李青华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弟弟伤心地跑了出去,只好追出门外去看看。 呆呆站在一旁的白锦满脸无措,忙低声道:“紫苏姑娘……白锦在这里住得很好,而且青竹他之所以说了那些话,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也不该生你的气,你有什么过错?” 紫苏神情冷淡,已经不复刚刚听到李青竹说喜欢她之时的惊讶,平淡地好像从来没听见这些话一样。 “喜欢我并不是控诉你的理由,更加不是你躲着我的借口。” 白锦在紫苏紧盯的视线之下低下头抿紧了唇,其实青竹他生气埋怨是应该的,是他没有承认自己对紫苏姑娘有情,才让他撞见了今早的情况之后那么震惊愤怒。 而且刚才青竹说得也没有错,他容貌清丽,比起自己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确实不配得到紫苏姑娘的喜欢。 “紫苏姑娘,您为什么选了白锦?”沉默了半响,他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我身份不明,还容颜丑陋,在男红酿酒这些事情上,远远不如青竹……比起白锦,青竹更加适合您。” 紫苏指尖轻触上少年柔软的唇,动作轻柔,柔和得仿佛夜明星稀临风的水波。 “白锦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我么?是你的声音,那么干净清冽,温润柔和,仿佛一股流淌的清泉,听了便再也无法忘掉……” “……声音?” 白锦险些要生生溺毙在她眸中醉人的柔情里,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怔怔问道。 “您……喜欢我,只是因为声音吗?若是……” 他忽然不敢再问下去,忽然一瞬间害怕自己听到答案,然后失望难过。 明明告诫了自己配不上她,不该存有妄念,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感到闷堵。 紫苏目光幽幽,灵魂深处仿佛颤抖着一种偏执,可却叫眸中漫出的柔情完美掩盖了。 她伸手将他拥入怀中,脸颊埋在他脖颈前轻轻磨蹭着,神情似依恋似痴迷。 “是你的声音让我在黑暗中有了寻觅的方向,然后走出黑暗就看到了你啊……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白锦眼中热热的,耳边温柔的呢喃让悸动的电流流遍了全身。他终是忍不住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然后紧紧抱住。 第四十三章:动情无罪 “叫我的名字……”紫苏转过脸,抿唇轻轻吻了吻了少年精巧如玉的耳垂,“说你喜欢我。” 白锦浑身一颤,整个人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耳边喷洒过来的炽热气息让她心弦紧绷,连带着身子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紫苏姑娘你……” 感受到怀中少年变得急促粗重了几分的呼吸声以及他颤抖的身体,紫苏才恍悟原来这里是他的敏感点。 她微眯的眸里闪过一抹戏谑之色,张口含住他的耳垂,音色低哑而暧昧。 “不说么?” 轻轻巧巧的三个字仿如电流一般钻入他耳中,电得脑中除了感知神经之外,所有中枢神经都失去了工作能力。 电流从脑中出去,在身体各处流转,转眼又变成了能够燎原的火点。 本来心中便已存了对紫苏的爱意,纵使他百般告诫自己,可身体却十分诚实,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就更容易丢盔弃甲,就如今天早上那个亲吻一样。 白锦知道自己又在她的温柔之下沦陷,心中无措又紧张,说话声也跟着自己的身子一样颤抖了起来。 “紫、紫苏姑娘……不要这样,请放开我……” “不说么?” 她仿佛没听见他的低声恳求,湿热的吻从耳垂慢慢朝着脖颈移去,令得白锦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发现怀中人儿竟是这般敏感,让紫苏难得起了逗弄之心,原本揽着他肩膀的手朝下滑了去。 “到了如今这境地,你还要逃避自己的感情么?” 白锦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紫苏真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情来,慌忙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紫苏……” 紫苏果然停下了动作,白锦的心却莫名紧张了起来,不过简单的四个字,却好像几个月前开口说话的时候一样生涩艰难。 可一旦开口,便像承载不住满腔深情般沉重而低柔:“我喜欢你……” 清越低柔的声音落到了她心底里,紫苏闭上眼眸,眼角竟泛出了晶莹。 她等了这么多年的话啊…… “你终于肯说了。” 紫苏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眸深得几近空洞,嘴角弯出脆弱而满足的弧度。 “你终于肯说了……” 被她紧紧抱着的白锦只听见她的低喃里载满了令他动容的情愫,他感觉整颗心都被泡到了蜜罐里,幸福得不真实。 感情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封不住了:“白锦今生能够遇到您,此生已是无憾……但求紫苏姑娘日后对白锦没了兴趣的话,不要将我赶走,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少年恍惚而满足的声音将紫苏拉回了现实,她心间微颤,涌起了几分说不清的异样。 白锦凝视着她:“日后紫苏姑娘还会遇到更多比白锦还要优秀的人,您现在喜欢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太多。” 像她这般优秀的人,以后定还会遇到更多的“青竹”,他相貌丑陋,怎敢一个人将她占着? 他总有一种这些幸福都是偷来的恍惚与不安,于是便不敢再奢求太多,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紫苏嗤笑:“除了你之外,谁会要我这么一个孤僻酒鬼呢?”她双眉微皱,脸上透出几分委屈,幽幽道,“连你说喜欢我,也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之下说的,或许连你都不想要我呢。” “……” 为什么他刚才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戏谑之色?但是她的后半句话让他立即将这疑惑抛到脑后。 “我没有不情愿,我只是……只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看到他急急辩解,紫苏眼中笑意更甚:“那就好。” 她嘴角微勾,眼眸明亮如星,脸上的微笑是几乎没有过的明丽,看得白锦愣神了好半响,被她带回了自己房间里都没有反应过来。 “送你一样东西。”紫苏拉着他到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白锦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看后顿时愣住了。盒子里躺着一个精巧的暗紫色面具,上面雕刻着简洁的几朵梨花。 “这是……”他怔怔拿起面具。 紫苏将面具拿过来,覆到了他脸上,面具完美地遮盖住了左脸上那些狰狞难看的疤痕。她双手搭在他肩上,瞅着镜中映出来的脸容笑道。 “好看吗?” 白锦伸手触摸着面上的面具,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流淌到心里却成了一股暖流。 “好看。”他唇角弯起,湿漉漉的眼眸痴痴凝望着镜中的人。 他看见紫苏绯红的嘴唇也弯着:“有了这面具,你以后不用再拿纱布蒙着自己的脸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将你脸上的疤痕消掉的。” 他脸上那些疤痕都很深,而且又是好几年的旧疤,一时想要完全消掉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已经很好了……”白锦回过头,蓄了泪水的眼凝望着她,“谢谢您,有了您送我的这个面具,白锦已经知足了。” 他亦明白自己脸上的疤痕很难消除,恐怕一辈子都会带着。可她不仅没有嫌弃自己丑陋,还待他这般好,这辈子除非她不要他了,否则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有什么好哭的。” 看到他眼中的痴恋,紫苏本该是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怔了一怔,心底里有点莫名的不适。 “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白锦因这话突然红了耳根,连忙低声道:“紫苏姑娘,我还是住在李家比较稳妥,青竹回来后我想要跟他好好解释一番,我不能这般不顾他感想的搬走了。” 他一直认为让青竹伤心难过自己有很大的责任,要是当初他向自己袒露心迹的时候,也大胆承认自己的情感的话,也许他今早他撞见了那一幕也就不会觉得受到背叛而怨怼他。 紫苏默了一会,却是问道:“他心中气你,不单单是因为看见了今早我与你亲热吧?” 白锦脸上又是一热,好在天色暗了下来,看不清他脸上在绯红。他顿了顿,无法隐瞒紫苏,将事情来龙去脉向她说了。 “是我不敢承认喜欢您,才让他觉得被我欺骗耍弄了,是我不好……” 紫苏听了双眉紧紧皱起,很快又松开。 青竹恐怕一开始就察觉的到自己对白锦不同了,后又发现白锦也对自己有意,他坐不住了才故意跟白锦说他喜欢自己的私密事。其实就是为了让白锦放弃对她有动情的念头,很准确地捏住了白锦的软肋啊。 他知道白锦喜欢她,可是又觉得配不上不敢喜欢,加之他们姐弟两于他有照顾救命之恩,他自然也很敬重。青竹跟白锦说了这事,就是捏准了他会把心中的情分深埋起来。 是这两年来因为自己只顾着醉生梦死,鲜少注意他人的原因么? 竟到现在才知青竹原来也挺有几分心计,可是这般利用白锦,后面又因愤怒而指责他,让她心中好生不舒服。就算与他相识一场,也难免日后紫苏会对他有了嫌隙。 关于到白锦的任何事,他都无法容忍。 “最没有错的就是你,他喜欢的是我,我不喜欢他而选择了你,你不该操心自责。”紫苏不愿多谈这件事,“过几天我会去跟他说清楚,你不要再管这事了。” 白锦低下头轻轻“嗯”了声,可一想到青竹那双蓄满了泪水的双眼,他就觉得有几分愧疚与不安。 两人正在说话间,却见一人从傍晚的霞光中跌跌撞撞跑过来,没看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跤。 离得最近的紫苏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看见李青华浑身的伤,她惊愕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青华咳嗽不停,手死死抓着紫苏的衣服,艰难道:“咳咳……青竹他、他被人带走了,快去救他……” 说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想说反派大boss小生已经要写到ta出场了,可仍是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 卧槽好头疼~ 第四十四章:青竹被掳 李青华鼻青脸肿的,左手还骨折了,身上多处被人殴打的伤痕。看到李青华这模样,听到了她话的白锦满脸担忧焦急。 “紫苏姑娘,怎么办?” 紫苏眉头紧皱:“先将她扶进屋里去。” 看紫苏把完了脉,白锦忙问:“李姑娘伤得重吗?” “受了些内伤,肋骨断了几根。” 白锦自责道:“都是我不好,现下青竹的情况会不会很危险?紫苏姑娘,要不我现在出去找他……” 要不是因为跟他闹了矛盾的话,李青竹也不会负气跑到了外面,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了。 正捏针灸刺的紫苏拉住了自责慌乱欲要转身出去找人的白锦:“我们现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出去找也无济于事,等青华醒过来说清楚了再说。” 她刺了几针之后,昏迷过去的李青华便悠悠转醒了。 她压抑着身体上的不适,喘着粗气焦急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刚才李青华见弟弟伤心跑到了外面,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李青竹哪里愿意这个时候被自己姐姐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于是跑得更加快了,边跑还边哭喊着不让他跟过来,身形一闪就在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李青华虽不放心弟弟,但现在这个时刻她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便任由他去了,自己在这不远处等着,待他心情平复了再说。 李家酒坊就在村口码头附近,便于外村来人此打酒。李青华在原地站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听见有任何动静传来。 她心中有些不安,前面就是河岸,要是弟弟伤心难过做出什么蠢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正当她朝河岸码头寻去之时,却听见从码头那边传来了几声弟弟的惊惶叫声,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朝着那边奔去。 来到村口码头,看见河岸码头的大路旁边有四个佩戴刀剑的随从,那四个随正拉扯着自家弟弟,要强行将他带上马车。 李青华惊怒无比,冲过去将那几个拉扯着李青竹的女人推开。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她一边怒喊一边抓住弟弟的手腕,把他给护在自己身后。 “姐!” 吓得面色苍白的李青竹看到李青华,立时哭出了声来,躲在她后面浑身瑟瑟发抖。 李青华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后才看向已经拔出刀剑将他们围住的四个女人。 “你谁啊你!我们小姐的事劝你少管!”其中一个女人嚣张地喊道。 见她们凶神恶煞,李青华不由将弟弟护得更紧了些:“我是他的姐姐,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子,就不怕触犯王法吗?!” 李青华愤怒的话音刚落,车上便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嘲笑声:“王法?本小姐就是王法!你的弟弟被我看上是他的福气,跟了我也总比在这穷山村嫁一个山野女人强。你既然是她姐姐,那就好好考虑考虑。” 她说话的同时从车上跳了下来,这女人二十七八岁,身罩蓝色锦袍,腰配玉坠,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女人面容清秀,却满脸的轻浮之气,脸色更是透着纵欲过度的蜡黄 她双眼直勾勾盯着满脸惊慌地躲在李青华身后的少年,嘿嘿笑道:“本来此次被母亲派到这乡下办事还觉得无趣,不想在这种山野之地居然还能见到这般养眼的男儿。既然相遇便是缘分,能让本小姐看上你带回去当小侍,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女人直勾勾的盯视以及刚才发生的惊险之事让李青竹又羞又气,加上今天与白锦闹不快让他心情恶劣,听了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直气得火冒三丈。 “谁稀罕当你的小侍,无耻淫贼!” 女人听见李青竹的啐骂声,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一个低贱男子也敢开口骂本小姐,真是没教养,回去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行。” 说着她后退了两步,身边的几个手下立即会意,将李青华两人给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直接抬脚就踹开将弟弟护在身后的李青华,把李青竹拖了过去。 “住手!你们给我放开他!” 李青华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冲上去抓住弟弟的手,想要把他拉回来,身上又挨了好几脚。 那些女人都是会武功的,她根本经不住她们的拳打脚踢,很快就吐血了。 “姐!姐……你怎么样了姐!放开我!”李青竹哭喊着拼命挣扎他们的钳制,“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锦衣女子伸手直接将李青竹拽过来,让手下人拿绳索将他手脚捆了。 李青竹根本挣脱不开这几个身怀武功的女子,见姐姐又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慌痛得眼泪直掉。 “姐!你们不要再打了……快住手啊!” 他哭声凄厉无助,但是那几个手下常年跟着自家小姐,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种强抢民子的勾当,继续无动于衷地捆了人塞进马车里。 直到马车行驶了好一段距离,踢打着李青华的两个女人才翻身上马跟上去。 倒在地上好半天李青华才恢复了体力从地上爬起,当即忍着身上的剧痛奔回了村里,找人去救青竹。 李青华断断续续说完,便剧烈咳嗽了起来,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捂着胸口道:“我要去救青竹……” 紫苏伸手扶住险些从床上跌下来的李青华:“你现在受了伤,如何能去救人,且在家里养伤,我前去追人。” 李青华焦急道:“你们快去……那女人是看上是青竹的美貌才将他掳了去,我怕到时候晚了……” 要是那无耻女人毁了青竹的清白,那他这一辈子就毁了,以他的性情,怎么可能会委身呆在那个女人身边?指不定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我的马跑得快,在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追得上她们。” 白锦连忙道:“我也要去。” 李青华不放心地说:“她们几个会武功,还是去找几个村民与你们一同去吧。” “来不及了。” 紫苏说着,便带了白锦策马前去追人。 第四十五章:潜入林府 夕阳早已落山,天边只余下一道暗淡的红光,等这道霞光完全消失之后,天色便会暗下来了。 矫健的骏马正在路上飞奔,速度快如闪电。 紫苏的这匹马是难得的西域名马,奔驰速度极快,天色将将暗下来之时他们追到了山道的岔路口处。 她勒住缰绳,两条岔路通向大青山和大青城。虽是同个方向,但两地相差甚远,万万不能追错了。 “紫苏姑娘。”在另一条岔路口上检查的白锦忽然喊她,“这里有车轴和马蹄印,看起来还很新,想必带走青竹的人是走了这里。” 此刻夜幕四合,寻常人的眼力只能看得见前面是一条朦胧的山道,白锦却看得出路面上的车痕,可见目力极佳。 紫苏从另一条岔路上退回来,两人再度上马,从那条有车痕印的山道上行去。 这条路通往大青城方向,因为这里是南方运河贸易终点站,所以晚上城门关闭比较晚,紫苏快马加鞭,赶在城门关闭的点上进了城。 除节日外,凤栖王朝所有城镇都实行宵禁,入夜之后不能够再做生意,大青城也不例外。 街上除了那些从外地刚到这里来寻找住宿的商旅之外,便没有多余的人了。 不过紫苏和白锦注意到了一辆马车,没有停在客栈旁,而是朝着街头深处行驶去了。 直觉告诉她这辆马车很可能就是他们要追的那辆,于是跟着马车来到了一坐屋院的大门前,紧闭的大门打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厮迎了出来。 “小姐,您回来了。” 车上探出来一个女子,她挥了挥手,身边四个侍卫便自马车里抬下一人。 借着门口挂着的灯笼所散发的微光看去,只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白锦目力极佳,远远就看得出那是李青竹了,不由焦急道:“那、那是青竹......” “你,把他抬到我房间里。” 女人从车上下来,招呼着身边的侍从将昏迷不醒的李青竹抬进门后,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 待大门口又恢复的寂静,紫苏才牵着马走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眼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上面写的“林”字,对白锦说:“我们翻墙进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白锦点点头,两人绕到这间别院的后门,他指着不远处靠墙生长的一棵小树。 “爬上那树,进去就容易多了。” 紫苏一笑:“你忘记你会武功了?翻这点墙难不倒你。” 白锦呆了一呆,他还真是忘记了,或者说他现在潜意识里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够与青竹一样平凡的。 所以他总会忘记自己其实拥有武功,同时还忘记了……如何使用它们。 “可……可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不知如何使用……” “但是你的身体是没有忘记的,这是一种本能。”紫苏温声道,“我给你针灸的时候,一直用银针引导着你体内的内力按照平时打坐运功之时的调息之法循环周天,这段时间里你应该已经会调控它们了,现在你试着调动它们,忘记身体重力轻轻跃起。” 紫苏的声音涓涓流入耳中,他不自觉按照她说的,试着调动沉在丹田之中的那股气息,同时踮脚轻轻一跃,整个人竟然真的腾空跃起跳到了墙头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白锦一脸惊喜,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紫苏看着墙头上喜不自禁的少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忘记带上我了。” 白锦有些不好意思,忙又跳下来,紫苏见他在自己身旁站了一会都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带着她跳上去,索性直接拉过他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波澜不兴道。 “这样就行了。” 白锦耳根子忽的一热,心跳莫名加快了起来,忙深吸了口气,紧抱着她越过墙头。 许是心中紧绷紧张,他落下地之时没注意到下面是什么,脚踢到了院中假山旁边摆放的花盆上。 “哐当——” 花盆摔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尤其突兀,引起了刚刚离开不远的提灯小厮的注意,她立即转身走过来查看。 紫苏反应快,拉着白锦躲到了假山后面凹陷处。 小厮走过来举着灯笼见没什么异样,以为是夜里猫儿淘气,便也不再理会。 待小厮走远,两人才从假山那里出来。 刚才抬着李青竹进来的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而且这里还挺大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从那里找起。 就在这时,白锦忽然低声说:“紫苏姑娘,有人过来了。” “到屋顶去。”紫苏道。 白锦点点头,因为有了刚才两次的经验,他倒没有那么生疏了,抱着紫苏轻松跳到了屋顶。 林柳茹回来后匆匆洗漱完毕,正想要回房相会美人,没想到小厮却来报告说正君来了。 正君是下人对主夫的称呼,唯有是妻主的正房才能被称为正君。 林柳茹的父亲是林家家主的正夫,两人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林氏正夫心挂女儿,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便带了些吃食过来看看她。 林柳茹虽心挂刚带来的李青竹,但是自己又强抢了良家民子的事情可不能够再让父亲知道。 虽然他疼自己,不过免不了会说她几句,要是这事情传到母亲那里,她非又受一顿责罚不可。 好容易将林家主夫哄劝回去后,林柳茹立即回房。 今天抢来的小美人可是让她一直心里痒痒着,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房间里好好快活一番。 她迫不及待来到关着李青竹的房间,见他已经醒了过来,手脚被绑缚着动弹不得,嘴里也被塞了块布,看见她推门进来李青竹布满泪痕的脸上越加苍白,害怕地不停往后缩。 “嘿嘿……小美人儿别怕啊,待会姐姐就让你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 林柳茹搓搓手来到床边,双眼直勾勾盯着床上的李青竹,眼中闪动着精光。 林柳茹是林家家主的独生女儿,几个侧夫生的皆是男孩,所以自小就很是宠爱她。 于是便将她宠成了个纨绔小姐,为人好色风流,像今天这种事情她在大青城可干过不少。 大青城里能够与沐家比肩的家族,就只有林家了,虽然林家的财富与沐家相比之下还差了些,不过大青城县令是林家家主的妹妹。 林柳茹闹出些什么事情,都有她的母亲与县令姑姑护着,因此那些被她给强占了清白的男儿们告状无门,只得被迫委身嫁给了她。 “唔……” 李青竹口不能言,眼前林柳茹一脸淫笑着走近,他挣扎得更加猛烈了,脸上一片惊惶和绝望。 #####求打赏求留言啊啊啊~你们的支持就是小生码字的动力! 第四十六章:及时赶到 林柳茹刚拿下他塞在嘴巴里的布,李青竹便尖声大喊:“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你尽情叫吧,反正我这院落偏僻,没人听得见你叫喊。”林柳茹伸出手捏着李青竹的脸,啧啧叹道,“这肌肤手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想必待会会更加销魂吧?” 看着眼前着女人一脸轻浮,双眼充满了侵略性地盯着自己,李青竹心中又惧又怒,骂道。 “无耻淫贼!我姐姐一定会去报官的!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柳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那县令大人可是我的姑姑,你觉得她会站在哪一边啊?” 她倾身上前,飞快地解开绳索,捏着他的脸色眯眯地笑道:“小美人儿,乖乖从了本小姐,伺候得本小姐高兴了,本小姐或许考虑将你娶进家门当个小侍……” “休想!” 李青竹怒声打断她的话,恢复了自由的手脚更加拼命挣扎,硬是趁她不备将她推开,慌忙冲到门口。 他刚拉开门,守在门外的侍从立即拽住了他,又扔回房间里关上门。 李青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看见林柳茹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惊慌地连连往后挪。 “你不要过来……不要……” 林柳茹好像十分享受这种看着到手的猎物恐惧地想着反抗的感觉,邪邪笑道:“你还想跑到那里去?这里可是我家,不会有人来救你。” “不要……你放过我吧……” 缩在地上的李青竹面色惨白,心中已经全被恐惧占满,要是今天被这淫贼强占了清白,他日后还怎么面对苏姐姐? 林柳茹哼了一声,几步过来抓起他扔到了床上,她习过武,何况这世界上男儿大都生得比女子弱小,对付李青竹这样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少年更是不用什么力气。 烦恼他挣扎得太厉害,她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手一挥,只听见“撕拉”一声,李青竹身上的衣服便被撕开了。 身上陡然的冰凉让李青竹面色惨白如纸,脑中被恐惧和绝望攻击得一片空白,口里混乱地尖声呼救。 “放开我……苏姐姐、苏姐姐救我……” “什么人!” 外面陡然响起的惊喊打断了屋中之事,接着紧闭的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了。 林柳茹忙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女人闯了进来,床上的李青竹看清了闯进来的人之后,又惊又喜,哭道:“苏姐姐!” 见进来的女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衣,披头散发,打扮寒酸,遂冷喝:“你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吗?敢随意闯到这里来!” 紫苏面无表情:“放了他。” 林柳茹回身看了眼泪痕满面的李青竹,讽笑道:“就凭你也想到我府上要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守在门口的两个侍从皆摔到了房中,白锦执剑走了进来。 看到他走进来的瞬间,林柳茹眼睛都直了,像被吸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他的脸。 白锦脸上戴着今晚紫苏送给他的面具,高贵的暗紫色,上面刻着素雅的梨花,配上他那张半遮半掩的绝美面容,竟是冷艳无双。令人不禁感叹若是摘下了那面具,这张脸会是怎样的绝艳姿容。 林柳茹连忙抬袖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脸上挂起了色眯眯的笑:“想要带走这小美人儿也行啊,只要你将你身边的美人儿留下来……” 说着又咽了口口水,那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立马就扑上去。 事实上她确实控制不住扑了上去,但是迎接她的不是少年温软的身体,而是寒光闪闪的长剑。 林柳茹倒也反应快,脚下一顿险险避开了他挥过来的剑,而紫苏趁这空档上前将李青竹救了下来,将他的穴道给解开。 “苏姐姐!”李青竹一下子扑到了她怀中,浑身瑟瑟发抖,颤声哭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苏姐姐……” 紫苏有些不适地微微皱眉,但想到他受了惊吓,终是没有将他推开,抬手将他身上凌乱的衣衫给整理好。 “不用怕了,我们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苏姐姐……”李青竹更紧地抱住了他,脸庞依恋地埋入她怀中抽噎不止,“苏姐姐……要不是你来了的话,我恐怕……” 看到旁边相拥的两人,白锦心神一阵恍惚,连带挥剑的动作都停滞了些。 他本来就不记得自己武功的招式,刚才应付那些人完全靠着身体本能的反应,现下晃神反应就迟钝不少,躲闪不及被林柳茹打了一掌。 她那一掌着实受力,白锦往后跌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胸中一阵闷痛,喉咙里翻涌起了血腥气。 紫苏见状,对走过来的林柳茹一挥衣袖,趁她慌忙躲开在瞬间拉起李青竹对着白锦喊道。 “快走!” 林柳茹虽急急避开,但还是中招了,头脑昏沉不已的感觉令她又急又气,冲出房门大喊。 “来人——抓刺客!” 刚才在这边的打斗已经引起了守卫的注意,正往这边来查看情况,听见林柳茹的喊声遂加快了脚步跑来,将院子所有出口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苏姐姐……怎么办?” 眼见被包围了,李青竹害怕地缩在紫苏的怀中,心中惊慌而自责,都是他连累了苏姐姐。 林柳茹撑着房门吃力保持清醒,眼睛狠狠盯着被围在院子里的三人:“把他们三个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吼完了这句之后便软到了下去,院中护卫看得又惊又怒,立即挥动手中兵器朝他们扑了过来。 “紫苏姑娘,这里由我拖住他们,您赶紧带着青竹离开。”他挥剑档开那几个人的攻击,转头急急地对紫苏说道。 白锦刚才被林柳茹打伤了,而且对于自身的武功根本不记得,完全靠着身体本能去挥打,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 但是自己和李青竹不会武功,她身上药粉所剩不多了,若是不走的话反而更加拖累他。 于是她犹豫了会,果断点头:“好。” 说罢紫苏挥手朝攻上来的几个人洒出最后一点药粉,在她们闪身避开的空档,拉着李青竹朝院门口飞奔而去。 府中其他正在赶来的护卫见状想要拦下两人,皆都被白锦拖住。 忽然一女子飞身朝白锦冲来,剑芒闪动,缠住了他,同时对身旁人喊道:“快去追人!” 众人得以从白锦的阻拦中脱身,立即追赶紫苏他们而去。 紫苏两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两人尽量躲避府中的人,往院墙那方行去。 “爬上这棵树,从墙上跳出去。” 李青竹慌乱摇头:“苏姐姐……我、我不会爬树。” 紫苏道:“我扶你上去,冒犯了。” 说罢抱住他,将他托了起来,让他能够够得到上面的树干。 紧紧环在腰间的双手令他面色发热,不过现在事态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许多,折腾了好一会双手终于吃力地勾住了上面的树干。 没等整个人完全爬到树上,后方忽的传来了护卫的喊声:“你们给我站住!” 第四十七章:被困府中 转头见后面有人追了过来,紫苏用力将李青竹推上去,飞快叮嘱道:“你跳下去后绕到后门,骑上我的马去找慕容雪,她就在这大青城中,快走!” 李青竹拼命摇头,惊慌道:“不!苏姐姐我们一起走!” “没有时间了,我去将他们引开,只有你逃出去了找到慕容雪才能有希望救我们,不然我们三个都逃不出去!” 紫苏匆匆说完,转身跑到了从另一个地方跑了过去,那些人没看见躲在树上的李青竹,直接朝着紫苏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嗯哼!” 胸口被踢了一脚,白锦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火光映着他脸上的面具,映得那张脸神秘绝美。 白锦目露焦急,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执剑而立的女人,她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他根本不是对手。 “哼!”林悦不屑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妄想闯到林府救人?你们两个,把他给我绑起来,其余的随我去追人!” 白锦抿紧了唇,强自提口真气,单手撑地身子猛地腾空弹起,修长的双腿飞速扫倒攻上来的两人,同时借力挥剑朝正要转身离去的林悦扑去。 身后劲风扫来,林悦心下一惊,立即飞身斜退,长剑顺势回腕横扫向白锦腰腹。白锦身子仍在半空中,根本没办法避开这一剑,林悦竟然在如此短暂的瞬间有所反应并且一招攻其要害,可见其本事不凡。 白锦这也才明白过来,刚才这女人与自己对战,根本就没有用上实力。这一件若是砍中了他,不被拦腰斩断也会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突然间灵光一闪,双眼紧盯着闪烁寒光的剑锋,脑海里飞速浮现出了方才与她对打之时她挥出的所有招式。 他下意识松开剑柄,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接住下落的剑,顺势回腕横扫,剑气如虹,凌厉扫去,这一连串动作就只在林悦长剑削来的瞬息之间完成。 快得惊人,又无比精准熟练,仿佛这一招已经练习了千百遍一般。 “铛——!”黑暗里火光四溅,兵器相击的响声震慑耳膜。 林悦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只觉得虎口震痛,长剑险些脱手而飞。 “你......!”她心下大惊,一脸惊怒地盯着白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用了一模一样的招式来反击自己?! 林悦高喝一声,再度欺身而上,暗夜里唯见剑光无数,罩上白锦周身大穴。 她这一套剑法在岭南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后来落难被林家主所救,才在林柳茹身边做了护卫。 而所会的这套剑法乃家传绝艺,如今眼见白锦居然使出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剑招,甚至威力比她使出来的更甚,这如何不叫她惊怒? 林悦攻势凌厉,显然已经不再保留实力,白锦一开始还能应对,后来就越渐吃力了。 不过他好像总能够料到她下一招走向一般,在林悦变招之前总能避开。 所以两人对打了几十回合,白锦虽应付得颇为狼狈,可林悦始终不能制服他。 而且更加可怕的时候,对战越久,他的反击能力就越来越强——用的还是她攻击他的剑法招式。 这......这怎么会这样? 白锦全靠着灵敏的反应才能勉强躲过攻击,但只守不攻并不是办法,他想不起别的武功招式,唯有下意识地依样画葫芦把攻击尽数挡回去。 他紧张之下,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林悦和在一旁的人却看了出来。 场中两人用着同一种剑法,起先还是她们老大林悦占绝对上风,可后面白锦的剑法却舞得越发流畅凌厉。若是再对战百余招,林悦必会败于同样的剑法之下。 林悦面色难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一起上!” 众人闻言忙挥剑一齐扑上,把白锦围得密不透风。 院中霎时间刀光剑影,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在白锦倒下。 但在众人围攻之下,白锦终是渐渐处于下风,身上已经被划了好几道伤口。 林悦见这么多人一起围攻竟都不能拿下他,越发惊疑。 “住手!”嘹亮喊声打破院中相斗,“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把这女人杀了!” 剑尖指地支撑着身子不倒的白锦猛地抬起了头,面色剧变:“......紫苏姑娘!” 他站在血腥之中,手执一柄染满鲜血的长剑,火光将他带着面具的脸映得阴冷幽暗,原本身上素色的衣衫也染上了斑斑血迹,恍若来自地狱的冷血杀手。 可是他们却看见他紧盯着被制住的紫苏,没被面具遮掩的半边脸透着无措的神情。 紫苏被点住了穴道,钳制她的女人将剑架到她脖颈上:“把剑放下。” “哐当。” 白锦飞快扔开手里的剑,急急道,“你快放开她......” 一脚冷不防从后面踢来,白锦只觉得后背仿佛被千斤重锤狠狠砸下,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吐了一大口血。 紫苏幽冷地盯了眼脚还没收回去的林悦,声音冰冷:“若是胆敢再伤害他,我敢保证你们家小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众人面色一变,林悦急急道:“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毒了。”紫苏语气冰冷,丝毫不在意脖颈上刃锋割破皮肤的痛感,“杀了我们她就等着陪葬吧。” “紫苏姑娘......” 眼见她脖颈流出了血,被踢得口吐鲜血的白锦满脸紧张,生怕那女人一激动没把握住手中的力道。 “快去请慕容大夫来!先把这两个押到地牢里关着,等确诊小姐是否中毒之后再说!”林悦沉声道。 地牢。 两人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里,被粗鲁推进来的白锦慌忙爬起身来到紫苏身旁,将她扶起来,见她脸色苍白嘴角淌血,声音竟有几分发颤。 “......紫苏姑娘,您哪里受伤了?” 紫苏低咳一声,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没事,受了点轻微内伤,被他们点了穴,手臂上中了一剑而已” 见白锦面目煞白,眼中全是惊慌,她有些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搞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样,明明是你的伤比我还要重。”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连忙撕下身上的衣裳裹住她左手上的伤口,声音依旧发颤。 “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您。” “别乱自责,应该是我拖累了你才是。” 她微垂眼眸,眼神幽幽的。 “若是我会武功,今天晚上我们两人就不会被困在这,不过好在青竹逃出去了,你先帮我将穴道解开吧。” 白锦甩掉脑中的自责,打起精神:“怎么解?” “胸口左侧往上两寸再腹侧往右半寸,最后是胸口中间的上下分别两寸。” 有好几处都是身体里比较敏感的地方,但是紫苏说得云淡风轻,倒是白锦红着脸按照她指点的解开了紫苏身上的穴道。 林悦封住了白锦的武功才放心将他们两关在一起,可她们并不知道紫苏懂医术,对于解穴道更是不陌生,这些寻常点穴之术根本难不倒她。 紫苏检查一番后,见白锦除去受了内伤之外,身体里的残毒没受什么影响,才略微放心下来。 但是他身上受了不少外伤,只可惜今天就只带了些药粉和那对鸳鸯蛇,并没有其他伤药,看来以后得在身上带些药以备不时之需才行。 解开他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后,她说:“解毒让你的内力受到了不小的损害,所以你现在内功估计没有以前的你的一半,不过你的表现真是令我惊讶。” #####新的一年啦~祝各位书友元旦快乐! 今天决定双更! 第四十八章:名医癖好 不想白锦居然能够仅凭敌人出招攻击便能够迅速记住分解对方的武功招式,并且现学现用。 她不禁好奇以前他学的,究竟是什么武功了。 看到自己身上满是鲜血,白锦便涌起一阵害怕和自卑,方才情势危急,他没想那么多,后面停下来之时,才发现他无意间已经杀了很多人了。 身上这些血,大部分都是别人溅到身上来的。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熟悉的自卑与自恶,仿佛以前他也经常有这种心情一般。 “……”他低下头,卑声道,“比起武功,我更希望能够像青竹一样,会酿酒。” 如青竹一般普通简单,不要那么多未知和神秘。 紫苏握住了他的手,她体质偏寒,手脚一直是冷冰冰的。 可现在她发现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她握上来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他身子轻微一颤。 “你的筋脉已被剧毒强行打通,习武比一般人快上许多,若是舍弃武功不再练习,那十分可惜。我并不觉得男子会武功有什么,你若是不喜欢现在会的武功,日后可以修习别的。” “您……并不讨厌么?” 就算刚才看见他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讨厌么?这句话他终究不敢问出来。 紫苏淡笑:“我若是不喜你舞刀弄棒,有的是方法废掉你的武功,何必又想法子保住你的内力?” 会武功,才更加像他…… —————————— 李青竹逃出林府之后,按照紫苏交代的找到了她的马。 好在以前曾经以送她几坛酒为条件缠着紫苏教他骑过马,所以现在对于骑这马倒也不陌生,可问题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慕容雪住在哪里,青城这么大,怎么去找他啊? 他正自茫然无措中,忽听得林府那里传来了不小的响声,有几个女人从大门那边出来了。 李青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慌忙牵着马躲入偏僻的昏暗小胡同里躲着。 现在能够救出白锦和苏姐姐的就只有他了,他一定不能被抓了,得尽快找到慕容雪求他去救苏姐姐他们。 他躲在胡同里,直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出来。 此刻已经入夜,大青城中又实行宵禁,这个时候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牵着马不知道往哪里走,心中又茫然又害怕。 看到前面的街道上还有一家客栈没有关门,李青竹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朝那边赶去。 客栈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客栈伙计手撑着腮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这位伙计……”李青竹冲进来焦急问道,“你知道慕容雪在哪儿吗?求求你告诉我……” 被惊醒的伙计见他一个男儿孤身一人,还满身狼狈,也忘记了生气,关切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需要什么帮助?” 李青竹急急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伙计听后,恍然。 “你是找慕容大夫啊?这大青城里谁不知道慕容大夫呢……看你这么着急的模样,是想要找他救人吧?” “是是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现在性命危急,只有这位慕容大夫才能够救她,请问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看着李青竹满目焦急,伙计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自然是知道的,但这慕容大夫可是出了名的难请啊,前段时间大青城的首富沐家小姐请她去救治她舅爷,还请了好多趟呢……只怕你今天晚上要白跑一趟了。” 李青竹慌了:“他……很难请?那、那苏姐姐怎么办?” 伙计忙道:“说不定你去找她她愿意去呢,慕容大夫想要救什么人是说不准的。她就住在城东那边,我送你一程吧,大晚上的你一个男儿四处乱走还是很危险的。” 李青竹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伙计提了灯笼出来,看见他牵着匹马,不由眼睛一亮。 在客栈里跑堂这么多年,接触了很多往来商客,看得多了自然一眼看得出李青竹手中的马是一匹罕见的宝马。 伙计惊喜道:“公子,没想到你竟有这么一匹上好宝马,这下你不用担心慕容大夫不会随你去救人了。” 李青竹不解:“为什么?” “咦?公子不知道的么?想要找慕容大夫救人是有条件的,她治病救人不收银钱,只要合她眼缘的东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最近她喜欢上了收藏骏马,若是带来的马让她看上眼了,她就同意去救人。” 按照伙计的讲述,苏姐姐让他去找的慕容雪是个大夫,而且医术很好……等等,慕容大夫……不会就是那个名满江南的慕容雪慕容大夫吧? 在紫苏没来之前,他就听说过她的名头了,没想到苏姐姐让他去求救的人竟是这个慕容大夫?! 这个慕容大夫是出了名的难请,当然在李青竹眼里,紫苏才是最难请的,提出的那三个条件比慕容大夫的要求还要刁钻,难道名医都会有着令人不能够理解的癖好? 两人行到街道的转角,伙计指着前方的一条笔直大道。 “公子,今夜客栈是我当值,不能离开太久,只能够送你到这儿了。顺着这条街道笔直向前走,就能够看见慕容大夫的家啦。” 李青竹连声道谢,驱马急急向着慕容府的方向奔去。 但是来到慕容府门前,却看见门口站着几个人,而其中一个他认得出来是今天将他掳走的那女人的手下! 一时间他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调转马头避到旁边的拐角里。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晚街道里显得尤为突出,立即引起了林家那两个女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朝身边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即上马循着声音追过去。 听见身后追来的马蹄声,李青竹心慌不已,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驱马逃跑。 后面追上来的女人发现了猫腻,全力策马追赶,但是无奈赶不上紫苏那匹马快如闪电的速度,不一会李青竹就将人给远远甩开了。 “我家小姐中了毒,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慕容大夫真的不肯通融通融么?诊金绝对不是问题!” 站在门口的蓝衣女子脸上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 “家师的规矩各位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诊金甚少要银钱。” 女人急急道:“今日事发突然,所以未来得及准备了慕容大夫需要的大宛名马,待过几日我们林府定当送上!” 女子微笑:“家师已经对大宛名马不感兴趣了。” 经过上次那位紫苏姑娘的事之后,师父觉得自己收集来的骏马都没有那紫苏姑娘的好,心思早不在马上了。 “现下家师正在闭关研习医道,这些日子都不会见客,抱歉了。” “等等……”女子直接无视那人急切的请求,面带微笑且不容商量地关上了门。 第四十九章:心疾发作 眼见无法请得慕容大夫,林悦深深叹了口气,只能打道回府。 “头儿,我怀疑刚才那个人就是逃出来的那个少年。”去追李青竹的女人回来向林悦禀告,“但是他跑得太快,我给跟丢了。” “连个男人都追不上,干什么吃的!算了,我们先回府再说,这慕容大夫请不动,得另想计策,回去之后再另派人出来搜那逃跑的少年,这事情可不能够闹大了,不然传到家主耳中小姐又要被罚了。” 李青竹甩开了身后追赶之人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慌不择路地跑,现在已经不知身处何处了。 虽然以前也跟随姐姐来过大青城赶集,但从来都没有乱跑过,是以他对大青城是不算熟悉的,何况现在又是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他心中又慌又急,最后只得胡乱出了胡同,在大街道上乱转,只盼能够看到慕容府。 春日夜晚更深露重,李青竹身上衣服又单薄,而且一整天没有进食了,现下又饿又冷。 加上心中焦急无措等种种负面情绪折磨着他,若不是靠着意志力支撑,怕是早就昏阙过去了。 “驾……驾!” 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李青竹心下一颤,以为是之前那些人复又追来了。 他慌忙拉紧缰绳,但是紧张中拽得太用力,马儿猛地后仰直接将李青竹给颠了下来,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当场便晕了过去。 “吁——!” 后面策马而来的人连忙拽住缰绳拉住马儿,跳下马去看摔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青竹。 “他没什么大碍,身上摔伤了些。” 说话之人面色苍白憔悴,满目愁容,赫然是沐芷莲。 刚才她在远处已将这惊险一幕看在眼里,但是那样的距离没法飞身扑上去接住人。 “这少年是谁啊?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骑着马在大街上乱走动?” 家丁跟着上来,看见晕过去的李青竹面色苍白如纸,身上衣裳凌乱不整,脑中的猜测就冲口而出了。 “他这样子怎么像是被人……”家丁慌忙伸手捂住嘴。 沐芷莲双眉紧皱,让家丁将李青竹抱起来,回身看见旁边那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之时,满面讶异。 “这马不是......” 前段时间那位紫苏姑娘的马可是令她印象深刻,现下怎地会在这里?而且骑着此马的却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但此刻沐芷莲没心情去想这些疑问,现在她还有更加重大的事情,她转身吩咐家丁。 “你先把这少年和他的马带回府中安顿好,我自己去慕容大夫那儿就行。” 见自家小姐神情忧急,家丁也不敢多言,应了声是便带着李青竹返回府去了。 自舅姑爷去世之后,云少爷便深受打击卧床不起,现在病情还恶化了,小姐这些日子都忧急得瘦成纸片了。 他们这些下人心中都清楚小姐对云少爷的感情,若是云少爷此次熬不住去了的话,小姐她…… 家丁叹息一声,担忧地看了看沐芷莲,才策马离去。 沐芷莲快马加鞭赶到慕容府,见到了慕容雪之时,她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眼中的情绪几乎要崩溃决堤。 “慕容大夫……您去看看泽儿吧?他方才吐血晕过去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慕容雪连忙上前扶起跪倒在地的沐芷莲,知道事态紧急,来不及等沐芷莲细说情况了,让徒弟准备好药箱便跟着她去了沐府。 云明泽这些日子因为父亲的去世深受打击一直卧病在床,一直都是慕容雪来看诊。 因为之前抢马的风波,加之后来沐芷莲在自家名下的当铺里发现了紫苏当掉的玉佩,知道这玉佩非同凡响,但找不到紫苏便拿来给了慕容雪保管。 之后两家便来往频繁了,沐家是慕容雪在这给人看病唯一不许条件的一户。 本以为云明泽病情加重是因为心中郁结不消,不想过来把脉之后,慕容雪大吃一惊。 “这……”慕容雪满脸不可置信,又再次细细诊了一次,惊诧的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沐芷莲看到她这表情,一颗心沉到了底,心急如焚地道:“慕容大夫,泽儿他到底怎么了?” “他……”慕容雪神色古怪,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和之前他的父亲一样,是心疾。” 沐芷莲脸色刷的雪白,惊慌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怔怔道。 “和……和我舅舅一样?怎么会……怎么会?” 她忽然猛地从地上弹起,扑向慕容雪,双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揪着慕容雪的衣袖,哑声道。 “慕容大夫您再仔细诊断一下!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泽儿他怎么会患了心疾呢?之前他明明还好好的!明明一点征兆都没有,明明……” 随着眼中的绝望越积越多,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低弱,音色中的颤抖仿佛已经到了顶点,几乎要维持不住崩溃决堤。 之前……弟弟和母亲以及舅舅舅母他们也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啊…… 慕容雪知道这个事实很残酷,但是她必须要说:“……如前次那些人一样,此病发作前没有征兆,所以难以察觉,而等到发作了……”便已经晚了。 沐芷莲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分力气,软软瘫倒在地上,双眸呆滞地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少年。 慕容雪叹了口气:“老身医术不精,虽不能够保证肯定救得了他,但是他如今病情刚刚发作,比之前次他父亲的要早,救治的几率也就大了些。” 沐芷莲空洞的双眸微微一动,仿佛有几缕微弱的希望之光照射了进来。 “慕容大夫你一定要救活他,他的性命就全拜托在你身上了……” “我定当全力而为。”慕容雪沉重道,“最起码保住他病情不再恶化,这样才有希望找到法子救他。” 可是慕容雪终究小看了这罕见怪异的心疾病,他的病症一旦发作,竟恶化得十分快,加之云明泽内心郁结悲痛,使得病情恶化得比之前任何一个患了这心疾的人都要快。 全靠慕容雪全力救治,他才几次从鬼门关中暂时保住了性命。 慕容雪从房中出来之时,天已破晓,她满脸疲惫,而守在门外的沐芷莲更是一夜煎熬。 听到她说云明泽暂时保住了性命,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 管家从外面进来,朝两人行了礼之后向沐芷莲禀告:“小姐,昨夜带回来那少年醒过来了,他说他想要见慕容大夫,求她救人……”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更新时间~ 小生真是抱歉...... 第五十章:为何独活 慕容雪直接挥手打断她的话:“找个理由回绝,我近日没有时间给人看病。” 管家犹豫:“......那位公子是来求您去救紫苏小姐。” 慕容雪惊异:“紫苏?” “怕是那位紫苏姑娘真遇到了什么麻烦。”沐芷莲将碰到李青竹的经过简略与她说了,“紫苏姑娘的马在那少年手上。” 心急如焚的李青竹被带到客厅里来,不等慕容雪问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她去救救紫苏。 慕容雪问道:“你不要焦急,先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青竹将昨天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两人听后,俱都皱起了眉头。 林柳茹可是大青城里臭名昭著的恶霸,此人好赌好色,不知道欺占了多少男儿,虽说他们跟林家并没有什么过节,但都很不喜欢林家家主的这个女儿。 “我现在就去林府要人。” 见慕容雪答应爽快,李青竹惊喜交加,毕竟他没有想到一向难以请动慕容大夫也会有这般好说话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了苦苦哀求的准备。 沐芷莲也跟着起身:“前次马儿的事情,一直没能与紫苏姑娘好好道歉,让我也随您一起去吧,林家主与我娘有点交情,想要将人带回来,还得惊动一下林家主方可。” “我也随你们去……” 李青竹连忙起身,却忽然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往前栽倒了。 沐芷莲及时扶住了他,这才发现他身子很热,且已经不省人事,忙道:“慕容大夫,他好像病了。” 慕容雪检查了一番,见他只是寻常发烧,昏过去也只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身体虚弱的缘故,便将他交给家丁照看,两人直奔林府而去。 林府。 “把这毒酒给我喂她喝下去!居然胆敢闯到我府上闹事,还对我下了毒,你这女人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去查查老娘是什么人!” 坐在院中的林柳茹浑身红肿,裸露在外的皮肤俱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很多地方都被抓破流血了,看起来十分渗人。 她一边恶狠狠地说话,手一边忍不住到处乱抓,身上似是痒得十分难受。 而这个折磨自昨夜她从昏迷之中醒来之后便开始了,慕容大夫请不过来,她只好去找城里别的大夫,但都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林柳茹恼怒之下,便命人将关在地牢里的两人带来,让紫苏给她解药。 紫苏自然是要她放了他们走,才愿意给她解毒。 那药粉是她闲暇无聊之时调配的,也就只是昨天刚刚调好,若是加上鸳鸯蛇的毒液的话,那么现在林柳茹就不仅仅只是生红斑点这么简单了。 但是用剧毒药物害人防身这种方式,紫苏还是挺不屑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 见紫苏居然不肯给解药,林柳茹怒不可遏,本想狠狠鞭打她一番,但是忽然变了主意。 看到紫苏被人强灌毒酒,白锦再也沉不住气了。趁看着自己的两人不注意,身子一晃飞快夺过旁边一人手中的剑,飞身冲上去救紫苏。 原先他们已经点穴封住了白锦的武功,所以根本没想到他武功并没有被封住,他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皆是猝不及防。 还是林柳茹身旁的林悦反应最快,翻腕拔剑拦住了他,因为有了前次交战的经历,她这一招用尽了全力,全身内力悉数灌入手中长剑,速度快如闪电。 非要将白锦逼退不可。 剑光划过眼睛,白锦看见她剑尖寒芒闪烁,剑未到却已有凌厉罡风扑来,他唯有放弃前冲闪身避开方可护住自己无恙。 但他一心想要救紫苏,对于迎面刺来的剑他竟招式不改,全身所有内息飞速汇集于掌,朝疾刺向自己胸口的剑拍去。 猛烈的掌风逼压而来,林悦剑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剑锋被荡偏,只听见“噗嗤”一声,在肩胛骨处穿破而过。 与此同时,白锦的剑也没入了前面举着酒杯要灌入紫苏嘴里的女人的胸口。 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神色波动,包括他那般果决地杀了那个人。 因为自己的心理压力与紫苏的命相比起来,微茫得不值一提。甚至他在这一刻庆幸自己会武功,才能够挽救及时。 “呯——” 酒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紫苏瞪着面色惨白的白锦,禁不住恼怒道。 “你不要命了吗?!” 林悦呆在原地,握剑那只手还酸麻未消,昨夜对战只发现他武功奇诡,并未觉得他内力有多深。 而现在,白锦竟在瞬息之间运掌荡偏他用了全部的内力所刺去的一剑,他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少? 她回过神,猛地拔出剑,白锦在飞溅如注的鲜血中软软跪倒在地,他看着地上浮起白色泡沫的酒液,白得透明的唇划开抹欣慰的笑。 “您若是死了,白锦又为何独活。” 紫苏一愣,心下复杂无比。 他吃力站起身,捂着伤口道:“……我没事,您不要担心。” 长剑刺入胸口,怎会没事,不过好在剑锋偏移,没中要害。 紫苏沉声道:“胸口左侧往上两寸再腹侧往右半寸,左肩往下半寸,脐中上六寸,右侧腹部三寸……” 白锦立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告诉自己点穴止血,飞快伸指按照她说的运劲点下,胸口冒涌的鲜血竟收住了。 方才他强提真气,引得内里一阵放翻腾倒海,那些混乱的内息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在体内乱窜。现在若是跟这些人硬拼的话,连昨天胜算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两人的默契让院中众人看了半天才看出端倪,林柳茹这才知道给自己下毒的这女人竟是懂医术的,难怪林悦封了那男子的武功居然没用。 她心中怒火焚烧得更加剧烈,盯着白锦被面具遮盖却掩不住那份惊人之美的脸容,淫邪一笑。 “美人居然对这女子用情至深,真是令林某感动。不过你们现在落在我的手里,就别妄想能够出去,以你为杀了我一个家丁,这女人就不用死了吗?” 林柳茹一挥手,又有另一个家丁倒了杯酒上来,重复刚才的戏码。 白锦一惊,想要冲上去拦住她,可是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连爬起来都艰难,只得惊慌大喊。 “不要!快住手!咳咳……” 紫苏被他们点了穴动弹不得,在家丁粗鲁的动作之下被迫张开嘴。 白锦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起身猛地冲上去,林悦早有防备,直接挥脚将他给踢开,他的身子如一捆草垛飞出老远,喷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林柳茹怒声骂道:“谁叫你下这么重的手的?” 她可不想那少年就这么死了,还想要快活一番呢。 直到冰冷的酒液被尽数灌入腹中,两人便将她推到一边。 紫苏忍着腹中升起的绞痛,伸手在喉咙边几个穴道上按摩,催吐出腹中部分毒酒。 众人看得面色一变,林柳茹生怕紫苏将灌下去的毒酒都吐了起来,忙让林悦点住她穴道。 紫苏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冷声笑道:“我死了,你的毒也没人能够解开,就等着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化成脓血受尽折磨而死吧。” 林柳茹面色一白,眼中闪过慌怒。 那边白锦挣扎着爬起身,看见紫苏面色煞白,声音慌乱破碎得好像濒临死亡。 “紫苏姑娘……" 林柳茹阴幽地盯着白锦:“她喝下了我毒酒,一个时辰后便毒发身亡,你若是想要救她,就把这药给我服下。” 第五十一章:喂下媚药 白锦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药,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希望之光:“你说的是真的?” 林柳茹朝林悦使了个眼色,她挥手让家牵来一只狗,将刚刚喂给紫苏的毒酒强行灌入黄狗口中,那只狗挣扎抽蓄了几下,立时便倒在地上没有半分声息了。 林柳茹对白锦道:“你也看见了吧,你家妻主刚才已经喝了这酒,若想要她不死,就乖乖听我的话,将这药服下。” “白锦!不要吃!”紫苏忍着喉中翻涌的血腥气,冷森看向林柳茹,“你究竟想怎样?” “你若是吃了,兴许能够救这女人一命。”林柳茹不理会紫苏,悠悠道,“你们一个受伤一个中毒,以为还有胜算跑出去吗?” 白锦心里很清楚此刻的形势,紫苏被灌了毒酒,根本不能够再等青竹带人来救他们了,而他现在身受重伤,连行动都有困难……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拿过药就吞了下去,双眸直直盯着面前笑得一脸阴险的女人。 “希望你言而有信,一命换一命,不要杀了她。” 林柳茹大笑:“谁告诉你老娘要一命换一命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白锦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了,变得很热,而且这股火燎原迅速,很快整个身体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心中一惊,颤声道:“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本府特制的阴阳和合散,药性极强,而且若是服下后两个时辰之内不与女子行房的话,便会受尽情欲折磨而死。” 白锦心中剧颤,唇色惨白,脸颊却红得几近滴血,他猛地咬破嘴唇,极力保持清醒,可是那股汹涌的情潮和恐惧却凶猛地要将他淹没。 林柳茹又转过头看向紫苏,肿成猪头的脸闪过一抹古怪的笑,嘿嘿道。 “既然你不肯乖乖给解药,那么我们赌一赌又有何妨?我若赌赢了,你给我解药我放你一条生路。我若输了,也放你离开,我毒发而死。” 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似是十分期待这场赌局。 紫苏双眸幽沉,整个人散发出了骇人的冷意:“呵……赌一场?给他服下媚药,这就是你所谓的赌一场?” “当然,这可能不算什么赌博,不过现在话语权在我手中,你没有提意见的资格。” 林柳茹看着白锦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尤-物就是尤-物,这风情万种的模样世上哪个女人可以抵抗得了?今日我可是给了在场所有女人天大的好福利,哈哈……” 紫苏看向倒在地上面色潮红如火,已经禁不住呻吟出声扯着自己衣裳的白锦,眼眸森冷。 这女人好不狡猾,知道她会医术,是以不给白锦服下别的毒药,媚药一般不会要人命,但是却无药可解,除非行鱼水之欢。 她心中头一次有了焦急无力之感。 “怎么样?可有考虑好了?你若是答应给本小姐解毒,那么就让你跟你夫郎一夜快活,你们两人都能够安然无恙离开,若是不答应……” 林柳茹咂咂嘴,贪婪地望着面色陀红的白锦,咽了口口水。 “本小姐在死之前,能够享用一番这难得的销魂滋味,那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哼哼……昨夜你夫郎杀了我那么多手下,顺便也让她们一起快活一番。你就一边享受着毒发死掉的痛苦,一边看着你这美貌夫郎在我们身下承欢吧。” 下唇被白锦咬得鲜血淋漓,整个人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身体里燎原的欲火仿佛化成跗骨之蚁,啃噬着他四肢百骸,这种折磨比当初剧毒发作的时候还要可怕。 白锦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恨不得将全身的衣服剥掉以求得到一点能够消火的凉意。脑中一次次冒出那种疯狂的念头,这种念头越演越烈,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给吞噬掉…… 他心下恐慌,伸手在肩胛骨的剑伤处狠狠抠弄,刚止了血的伤口又冒出了汩汩鲜血,剧痛让他他浑身痉挛颤抖,但却稍稍压制下了几分可怕的欲火。 “白锦不会……” 他狼狈地趴在血泊中,地面上都是身上淌下的鲜血,身上的衣衫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白锦抬起头看向紫苏,目光里竟含了几分别样的恐惧。 “白锦不会的……死也不会……” 若是连这唯一能够有资格回报给她的清白身子也不能保住的话,那么他还剩下什么?是以宁可死了,也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紫苏看他惊恐固执的目光,竟明白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腹中的绞痛仿佛一下子变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林柳茹嘿嘿直笑:“此药能够令天下最贞洁的的男子也会化身荡夫,到时候被情欲折磨得狠了,只怕你自己都会扑上来吧?哈哈……” 见白锦浑身颤抖,脸上痛苦非常,心知这药强烈,根本容不得拖延。 紫苏只能高声道:“我给你解药,不过你得保证你要言而有信。” “那当然了。” 答案几乎在林柳茹意料之中,她嘴角扬起,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挥手让林悦解开她的穴道。 紫苏一得到自由,立即过去扶起地上呻吟挣扎的白锦,双手刚刚触碰到他,他整个人就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解药!”林悦走过来道。 紫苏道:“我身上并没带解药,我给你一个药方,按照上面的方子抓药服下,解身上的毒。” 林柳茹却不信她:“你可别想耍花招!” 紫苏看了眼在自己怀中挣扎呻吟痛苦不已的白锦,冷笑:“我们两人现在受制于你,你觉得我还能够耍什么花招?” 紫苏写出药方之后,林柳茹仔细看了看,才让人前去抓药。 她盯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邪笑道:“你既答应给了我解药,那我自然不会取了你们性命,林悦,将这位姑娘带下去解毒,至于这美人嘛……嘿嘿,他的欲毒不可再拖延,姑娘你若是想要你夫郎活命,就将他乖乖交给我罢。” 白锦混混沌沌中听见林柳茹的话,浑身一颤,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紫苏,用力极大,胸口处流血的剑伤不一会已经将紫苏的衣衫也一起染红了。 “不要……紫苏姑娘……不要,我宁可死……” 白锦的神智在欲火折磨之下,已经开始模糊,纵使知道现在不该缠着紫苏不放,可是他的身体却已经脱离了脑子控制,心中又慌又怕,颤声哀求道。 “紫苏姑娘……您将白锦打晕吧……呃……好难受……紫苏姑娘求求您,啊……” #####(搓搓手~) 准备一场嘿嘿嘿 第五十二章:他的告白 清越的声音因为染了情欲而变得沙哑磁性,仿佛磨过砂砾一般,听在紫苏耳中却比他所中的媚药还要致命。 她的眼眸晃出几分迷离,忽然就想到了当初师父身中媚毒之时的场景…… 那时他素来温和清冽的声音,也是像现在一般,沙哑柔软,裹着沉重的情欲,勾引出她内心深处一直压制的情感与欲望。 她当时心里又慌又急,同时还有一股冲动涌上脑门,逼着她去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禁忌,逼着她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抱着师父,紧盯他潮红迷离面庞的双眼晃出炙热之光,感觉喉咙发紧。 “师父……若是媚毒不解……您会……” 她怕他会死,若是他死了,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比起事后被他厌恶痛恨,他的死才是最令她恐惧的事情。 师父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恍若两把利刃狠狠凌迟着她,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在他的眼瞳之中看到了冰凌与厌恶。 他一字一句,冰冷警告:“紫苏,你不可乱来。” 紫苏深吸口气,聚焦的眸光看清了怀中人的面庞,她抱紧了白锦,嗓音低沉。 “我不会让你死的。” “既然不想他死,那就将他交给我……” 林柳茹在林悦的搀扶之下,几步朝他们走来,双眼如狼般直盯着不断扭动挣扎的白锦。 腹中剧烈的绞痛让紫苏站立不住,扶着白锦跪倒在了地上,她面庞苍白透明,衬得一双眸漆黑森冷。 “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吧?” “怎么,一个男人而已,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这天底下,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难不成你为了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林柳茹得寸进尺,“别忘了,你身上的剧毒还没解,刚才给我解药只是不让你夫郎死的条件,你若想安然无恙走出我林府,条件便是将你夫郎留下。” 紫苏冷眸倏眯:“卑鄙。” 林柳茹的话让白锦颤抖的身子猛地僵住,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前面肿得像头猪的女人阴邪笑道:“用你夫郎的身子,换得性命自由,那是多划算的交易啊?如若不然,本小姐有的是办法把今日之账自你身上讨回来,怎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白锦颤抖着松开紧抓着紫苏的双手,望向林柳茹的眼空洞无光,沙哑的声音有一种机械的木然。 “你说的是真的?” 不等林柳茹回答,紫苏便伸手紧拽住他:“白锦,别相信她的话!咳咳……” 她腹中一阵剧烈绞痛,呼吸顺不上来咳了一大口血,整个人瘫倒在地,连带她扶着的白锦也跟着她一起跌倒。 白锦滚烫的身子紧贴着她,两人胸前皆是濡湿灼烫的,那是他伤口不断涌出来的血。 失血过多加上欲火的摧残折磨,让他虚弱无比。他双手颤抖地捧起紫苏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在欲火作祟之下,一向羞涩的白锦此刻热情如火,就好像沙漠中即将要渴死的人贪婪渴求能够救命的甘霖一般纠缠着她的唇舌。 两人嘴里的血腥味彼此纠缠相融,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渡到了谁的口中。 紫苏却在这从未有过的炙热纠缠索取之中,感受到了他深刻的绝望,就好像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一般。 “紫……嗯……紫苏……” 他紧紧抱着她,身体里焚烧的火正吞噬他的理智,却抹不掉心底里涌上来的哀绝,他冰凉的唇在她唇上留恋不舍。 “……我知道今日之后,以后便再也不配留在您的身边……但是白锦不后悔遇见了您……甚至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是白锦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耳边是他急促难受的喘息,贪婪凝视她的双眸也沉满了欲火,但被这一望无际的欲望与深情所包裹的声音却悲伤绝望仿如泣血。 “白锦只求您最后一件事……求您到时候将白锦的尸身火化掉,然后将骨灰撒在您院中梨花树下,好不好?” 紫苏没有说话。 剧毒令她狭长妩媚的眼尾泛出淡淡的暗紫色,嘴唇被两人的鲜血染红,使得那张白如雪的脸看起来有种病态鬼魅的妖艳。 白锦极力保持平稳的声音开始发颤:“……白、白锦知道……知道这身子若是脏了,便再也没有资格留在您的身边……可看在您怜惜白锦一场的份上,满足了白锦这个请求好不好?” 晶莹自他眼角滑落而下,趟过陀红欲焚的面颊,在她手背上碎开。 “你想要舍身救我,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便想提出要求?” 她声色冰冷,给他擦眼泪的动作却无比轻柔,一双眸幽深如渊,让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柳茹在一旁看着两人深情拥吻,一颗心早就痒痒不已,纵使现如今行动不便,也恨不得即刻扑上去把白锦狠狠压在身下。 “喂!考虑好没有?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商量!” 紫苏转头,殷红的双唇勾起一抹冷笑:“我方才给了你药方,但此毒需配上我的针灸之法,方可尽除,你若是想要拿白锦来换我一条生路的话,那么咱们不如一起死好了。” “你!”林柳茹面色大变,怒火中烧,“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耍花招?!” 面对林柳茹几欲吃人的目光,紫苏面无表情,声色凉薄。 “白锦若是用清白换取我的性命的话,那么他便不会想要再活下去,我更不愿要一个男人来保我活下去。既然是个得不偿失的交易,那么我何不先杀了白锦再任由体内剧毒发作身亡,这样我还赚了你一条命不是?” 她此话一出,白锦和林柳茹皆都愣住了。 紫苏垂眸看向瘫软在自己怀中难耐喘息的白锦,淡淡道:“你若是想要舍身救我,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说得毫无感情,白锦眼中却再度滚出了泪水,双眸怔怔地凝视着她。 林柳茹看她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她并没想到紫苏竟选择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不知道该说她是对自己夫郎情根深种还是凉薄无情。 #####求评论求打赏啊~让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孤零零更新! 话说编辑让我白天更新我就改成了中午 不过早上不也是白天。。。。 不知各位想要早上还是中午更~ 第五十三章:成功救人 林柳茹面皮狠狠抖了几抖,阴测测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想要死还没那么容易!来人啊……” 她手刚举起来,下人便急急跑了过来,在林柳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面色陡然一沉。 “我娘怎么过来了?” 作为林柳茹心腹手下的林悦一接收到主子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地让人将紫苏他们带下去。 不想她的手刚触到紫苏的衣角,便感觉有冷风扑面飞来。 林悦下意识斜身相避,只听见呼呼风响,几枚暗器擦过她脸侧钉入了身后的假山石上。 “沐某的朋友原来一直在林小姐府上做客,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人呢。” 忽听一道女声传来,林柳茹等人望去便看见一身书生打扮的沐芷莲似笑非笑地朝这边走过来,抬起的手堪堪垂下,显然刚才的暗器就是她发的。 紧接着在她后面,一个中年锦衣的女人与慕容雪一道走来,那女人看见后院里倒在血泊中的两人之时,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柳茹的母亲林碧玉今早刚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歇会缓口气,沐芷莲和慕容雪便登门拜访了。 这两人在大青城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林碧玉当即热情迎接,可哪成想他们是来找自己女儿要人的。 林碧玉一听也是云里雾里,后才明白过来这不省心的混账东西竟又闯祸了。 毕竟此次是她们两人亲自登门告状,她也不可能为了护自己女儿而得罪了她们,于是便带着两人来到别院看个究竟,若是自家女儿真抓了人,放了也就好了。 可哪想现在竟是要闹出人命的势头?!看着院中浑身浴血的两人,林碧玉又急又气。 看到母亲冒火的目光,林柳茹心下一紧,连忙道:“娘,这两人昨夜闯入我府邸之中偷袭孩儿,还对孩儿下了毒,您看看我现在被害成什么样了?” 说着脱下身上的披风,露出了布满红斑点的脸和手脚。 林碧玉大惊:“茹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是他们朝我下了毒,我是逼不得已,才用了点手段要逼他们给我解药的。” “下毒?”林碧玉看到林柳茹浑身肿了一圈,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斑点,吓得脸色发白,“你中毒了?他们给你下了毒?” 林柳茹恶人先告状:“娘,他们两昨夜闯入我府中想要行刺,偷袭不成又给我下毒,这女人说我若是不服下解药的话,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化为脓血,受尽折磨而死……娘!是他们想要杀我,难道我要坐以待毙吗?” 林碧玉立即将目光转向沐芷莲两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说茹儿冒犯了你们的朋友,可现在怎么是他们要取我女儿的性命?” 首先查看了紫苏他们两人伤势的慕容雪闻言起身去给林柳茹把脉,眉头一皱,冷冷笑道。 “林小姐,你大可放心,你中的毒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不过是寻常的痒粉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惊世骇俗?” 林柳茹一呆:“......什么?你说我不会死?” 慕容雪脸色冷硬:“怎么,连老身的话林小姐都信不过吗?反倒是你给紫苏姑娘喂的,那才是致人死亡的穿肠剧毒。还有这少年,你给他喂下的也是烈性的媚药,就算他的欲毒得到纾解,也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到底是谁想要了谁的命?” “这......” 没想到她竟然被那个女人给骗了!林柳茹心中怒火直冒,如今被母亲撞见了这种场面,接下来可有她受了。 面对慕容雪的咄咄质问,林碧玉一个劲儿地向两人打圆场赔不是。沐芷莲客套了两句之后,便让随从将紫苏两人带走。 送走了慕容雪两人,林碧玉回身狠狠瞪了林柳茹一眼:“随我回去!” 两人的情况都耽误不得,沐芷莲的家离得近,便将他们两人带回了沐家。 带着两人回到了房中,只见被紫苏抱在怀里的白锦不断扭动呻吟,显然十分难受,就算脸上带着面具,也遮不住几欲滴血的潮红和痛苦的神色。 而紫苏现下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毫无血色,额上都是冷汗。 沐芷莲急道:“慕容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雪刚给白锦把完了脉,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体内有一种极其难缠的剧毒,不知是何方高人给他医治,竟将剧毒拔除了大半,现下只剩一些顽固残毒纠缠在三焦经中了......不然这少年焉能活了这么久?” 沐芷莲是头一次见到慕容雪眼中闪现出这么炙热的崇敬,她医道高明,向来自视甚高,除了夜郎谷凌华神医能够令她折服之外,甚少还有人能够让她露出这种神色。 她不由问道:“慕容大夫,你的意思是说这少年先前便中了剧毒?那他现在这状况,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慕容雪摇摇头:“这我也说不准,他体内的剧毒很难解,连我也没有任何保证。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不少外伤,只怕行房时候也会吃不消的......” 沐芷莲看着紫苏怀中呻吟的少年,身上的衣物几乎被鲜血给染湿了。他脸颊潮红如火,唇色却惨白似雪,看起来诡异非常。 “那、那可如何是好?这行房也是死,不行房也是死?” “他最严重的伤势就是肩胛骨处的剑伤,我会先给他行针止血。现在须得尽快解了他中的媚毒,人命攸关已经顾不得太多了,你去找个女子来与他行房。” 慕容雪面色凝重,这两人现在情况一样危急,紫苏的不毒尽快解的话便会毒发身亡,而白锦也是等不得了。 白锦神智混沌,但也迷迷糊糊听见了旁人的对话,对于慕容雪说的话更是异常敏感,听到要给他找别的女人替他解这媚毒,他慌忙摇头抗拒。 “不要......我不要别人给我解毒......” 慕容雪道:“这不是一般的媚药,不可能忍忍便过去,若是没有女子与你同房的话,你会没命!” 白锦脑海里的意识已经被蚀骨的欲望与痛苦给几乎吞没了,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他这身子的清白不能毁在了别人的手中。 是以无论听到什么,他都只是不断摇头,手越发抓紧了紫苏的衣服,生怕她也将自己推给其他人。 “紫苏姑娘......白锦没事的,白锦忍一忍就好了,求您不要让白锦与别的女人同房......求求您......” 紫苏低低咳嗽,忍下喉咙间翻涌着的血腥气:“慕容大夫说得没错,这是阴阳和合散非同凡响,你若是不与女子行房的话,连我也不能够保住你性命,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你日后也会......” #####武则天:身为朝廷命官,私自捞外快,老狄啊,年终奖金扣光。 宋仁宗:我一向为政宽仁,不向某些小气女皇,老包啊,不,黑炭,炭哥,你就顺便兼职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吧,朕也好少发几份工资。还有哪位卿家想要告老还乡的吗? 宋理宗:宋慈啊,朕既往不咎,你就用火烤验尸法帮朕拔一下火罐吧。 第五十四章:我只要你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意思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白锦抓着她的衣袖在不断颤抖,潮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紫苏的话在他听来,就理解成了要他去跟别的女子行房解毒。 白锦固执地摇头:“对不起紫苏姑娘……我不想,求您成全白锦……” 腹中绞痛越发剧烈,紫苏已经无力扶住白锦,只得将他放到了床榻上。 她手抽走的瞬间,少年浑身一颤,猛地咬住嘴唇,硬生生压下想靠上去的欲望。 体内折磨着他意志力的欲火,也没有这一刻她放手给他带来的痛楚。 只这么一下,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身体里的渴望太过可怕,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不顾一切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不能够再让她反感厌恶了…… 紫苏低声咳嗽,取下携带在身上的竹筒,放出鸳鸯雄蛇,让它咬着自己的食指吸取体内的毒素。 不理会慕容雪看见她这一举动时惊愕的眼神,只看着白锦微微一笑,语气竟带了几分难得的调笑。 “怎么,你宁肯受尽情欲折磨而死,也不愿与我行房么?难不成方才在那院落中你与我说的话,全都是骗我的?” 白锦脸上的难过落寞因她的话而一滞,他呆呆望着紫苏,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紫苏……你现在身中剧毒,如何能够帮他?你手上的是……” 慕容雪眼睛看向她手上通体漆黑唯有头上的肉瘤是血红的怪蛇,不确定地惊声道。 “这、这莫非是……鸳鸯蛇?” “不错,有这鸳鸯蛇吸取我体内的毒,便能够支撑一会,我中的毒不碍事,这里交给我就行。” 紫苏说着,转身来到书桌旁拿起笔飞快写下一个方子,交给慕容雪。 “且麻烦你按照方子上所写的收集药材,速速准备一个大桶,装满水在桶下架上火把。” 她的言行举止搞得沐芷莲和慕容雪又惊又疑,慕容雪接过药方一看,看向紫苏的眼中布满了惊疑,连声音都有些微颤了。 “……你、你竟是会医术?!难不成那公子体内的剧毒是你……” 一下子涌来太多令她不敢置信的消息,慕容雪满是不可置信,激动震惊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但是慕容雪也知道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时候,一看见她写的药方以及她的要求,便已心下了然。 “好好……我们这就下去准备。” 沐芷莲和慕容雪的动作很快,不过茶盏功夫,就已经按照紫苏所说的准备好了。 虽然很想看看紫苏的医术,但现在……咳,有点不方便。 于是慕容雪也只得按捺下心头的好奇与沐芷莲一起退出了房外。 两人出了院落,沐芷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原来……紫苏竟是懂医术的?” 慕容雪深深吸了口气,她喃喃道:“说不定解了那位公子身上奇毒的,就是紫苏……” 沐芷莲心下惊愕,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紫苏的场景,她怎么都没办法将她与“医术高超”四个字联系起来,毕竟整个人看过去浑身上下都是“穷酸酒鬼”这四个字。 回想起那个场景,她便很不是滋味:“慕容大夫,您的意思是,紫苏的医术比您还要厉害?” “若那公子体内的奇毒是由她医治才拔除了大半,让他得以活命至今的话,那么老身的确是不如她。” 慕容雪眸光深邃地望着远处紧闭的房门,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 “能够解那种毒的,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个人。” 闻言沐芷莲抿紧了唇,目光复杂地看着慕容雪紧盯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放着个大浴桶,桶下半部分用铁皮包裹,下面燃烧着熊熊烈火。 指上吸血的雄蛇身体涨了一圈,墨色的身子漆黑发亮,衬着头顶血红的肉瘤,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艳丽。腹中的绞痛减轻了很多,紫苏便将它收起来放回竹筒里。 回身看见躺在床上的白锦痴痴凝望着自己,难受得不断呻吟,原本潮红的脸此刻已经开始转向苍白。 她来到床边欲要将他扶起来,白锦却已经主动扑到了她怀中,难耐地喘息扭动,不住往她怀中深处蹭去。 浑身燥热的他只感觉紫苏十分冰凉,紧贴着能够带来短暂凉意,但是紧接着更强烈的燥热又袭来。 紫苏伸手抱住他,摸到了手腕的脉搏上。 本就十分敏感的身体被她抱住,欲火疯狂涌动几近灭顶,白锦暗哑的声音已经变成无助的呻吟和低泣。 他不安又急切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染满情欲的潮红脸上透出欲望和痛苦,控制不住奋力挣开了紫苏的手,滚烫的嘴唇却渴求地贴上她的肌肤。 他是即将绝望溺毙的人,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紫苏姑娘……” 白锦脑中混混沌沌,燥热让他觉得身体下一秒就会爆炸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留住她,不要让她将自己推给别人。 “好难受……” “不要走……我……咳咳……” 媚药作用之下,白锦的理智已经被欲火烧光,仅凭着本能不断亲吻磨蹭怀中的女子。 “不要将我交给别人……” 紫苏被他的亲吻和摩蹭搅得身体深处的火焰也跟着躁动起来,任由他混乱地扯着两人身上的衣服。 右边的剑伤看得尤为渗人,鲜血已经在伤口周围凝固,可是只要他动作激烈一些,就会有血丝渗出来。 紫苏目光从他染满鲜血的肌肤上滑落而下,停留在他下腹殷红的守宫砂上,忽然问道。 “白锦,你可会后悔?” 虽然知道现在问这话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她还是问了:“可后悔将你自己交给我?” 紫苏的声音在头顶落下的刹那,仿佛恍惚了时光,过去和现在于白锦混沌的脑海中交错重叠。 有断断续续的乐曲在脑海深处回荡,模模糊糊间他好像看见她一身白衣立在梨花树下,缓缓转过身来,垂眸浅笑。 那些飞快闪逝的,快得他抓不住头绪的片段模糊重影,在心底汇集成了深切的渴望和悲寂,眼泪忽然就这么从眼角滑落而下。 “别走……不要走……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想要……” 少年嗓音沙哑,呼吸急促粗重,紫苏抬手轻轻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被遮盖的脸完全显露在了视线里,一边精致如画,一边恐怖丑陋,但都一样充满了渴望与深情。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喂入他口中。 第五十五章:鱼水之欢 “不要走……” 白锦浑身颤抖,修长的手臂紧紧攀住紫苏的脖子,几番折腾之下,他身上的衣衫尽数散开,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红彤彤的。 “紫、紫苏嗯……” 少年皮肤已经变得通红,连带左脸的疤都成了深紫色,睁开的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 明明是极为可怖的夜叉恶鬼之相,可是却令看见的人心头怜惜不忍。 他的脸庞埋在她肩窝处不安地蹭着,湿热的唇怯怕又急切地在她肌肤上流连游走。 “不要走......我要你......我只要你......” 紫苏心中不断紧缩,深吸了口气捧住他的脸,旋身倒入床榻之上。 微凉的唇一颗颗吻掉他滑落而下的泪珠,顺着濡湿的泪痕一路往下,停留在他精致的锁骨上,细细描绘,在他肌肤上种下了一枚枚红果。 白锦嘴里溢出低低的呻吟,脸上似痛苦又似愉悦,忽然猛地挣开眼睛,眼瞳深处的烈火蔓延而出,似要将她一同焚烧殆尽。 凌乱乌发里,他的脸绯红如火,一边狰狞丑陋一边却是绝艳无双。 两种极致的风景组合在同一张脸上,被情欲融合扭曲成一种撕裂心神的异样美。 他挣开被紫苏扣住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眼前人的脸庞。 指尖带着无尽的渴望和眷恋,抚过她的眉眼唇鼻,小心得生怕动作过重眼前的画面就会烟消云散一般。 白锦仰头吻上了她的唇,轻柔细密,每一个吻都充满了眷恋与爱意。 “紫苏......” 他精致美目微睁,眉眼里尽是诱人风情,那美魅甚至盖住了他左脸上狰狞的疤。 两人的衣衫已完全褪下,白锦身上的伤经过一番挣动又渗出了血来。 鲜血涂抹到两人滚烫的肌肤上,洒落于床第间,给暧昧的气氛增加了几分凄艳。 炽热的手游移在紫苏身上四处点火,滚烫的肌肤紧贴着她的,要拉着她一起沦陷在无边烈火之中。 因为媚药作祟,他的亲吻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素来害羞被动的少年此刻吻得笨拙又急切。 滚烫的唇舌一路往下流连,抑或说那并不是亲吻,而是啃咬,带着最原始的欲望与最灼烫的火,简直要将人给融化掉。 “紫苏......”他不断呢喃,语气里充满了依恋。 血腥味混杂着情欲芬芳,不断刺激着两人的感官。 熟悉而充满深情的沙哑嗓音令她心间一颤,心头恍惚而痛涩。颤抖着手抱住他,将他声声呢喃尽数吞噬入口。 没点灯的房间里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昏黄的光线从窗边落下来,给本就暧昧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迷离的风情。 罗账内,肢体交缠,香汗淋漓,春色无边。 喘息声在夜色中荡漾开来,满室旖旎芬芳。 待得白锦体内欲火缓解了些许,紫苏抱着他来到浴桶边,将他放入了烫热的水中。 林柳茹喂下的媚药不是一般的合欢药,药性很强烈,引起的情欲不可能一次就完全消了。 若是他没有受伤那还好办,但如今他的身体必定经受不住激烈的欢爱。不然纵使这媚药解除了,此后他的身体必也会留下后遗症。 两人在浴桶中面对面坐下,紫苏一手扶着浑身无力的白锦,一手捏着银针,针针飞速精确地扎入他身上穴道。 体内涣散乱冲的真气在她银针引导下慢慢游走,压制住三焦经中蠢蠢欲动的残毒。 充满药香味的热水包裹着少年身上的伤口,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住。 白锦混混沌沌中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氤氲水汽里,女子的面庞如花隔云端,缥缈而美丽。 刚刚消沉下去的火焰又有死灰复燃之势,潜伏在身体深处蠢蠢欲动。 “嗯哼......” 热热的水将他的身体烘得燥热,他下意识地伸手覆上正扶着自己的手臂,顺着那手臂往前靠。 紫苏挥手撤掉银针,双手扶着他软绵绵的身体,怀中的少年脸庞湿漉漉的,不知是被水雾濡湿还是眼角滑落出的泪给淋湿的。 “紫苏......好难受......” 那股火又一次猛烈袭来,纵使身处水中,也好像要将他给燃烧成灰。 少年花瓣一样柔软的唇湿漉漉的,蹭在她肩窝,亲吻她的耳垂,身体尽可能地紧贴她,想要消磨掉涌上来的火焰。 但越靠近就越渴望,越渴望便越想靠近。 紫苏轻轻拨开湿润的发,吻住他送上来的唇。 袅袅烟雾中两人的身体再度重合交叠,水面波光浮动,恍如再度搅乱的一池春水。 白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的,只知道前一刻还处于天堂般的温暖中,下一刻却猛然堕入了冰冷深渊。 挣扎不开,也逃不出来。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奔跑,想要寻找到出口,可是这里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跑得浑身无力几近绝望之时,远处忽然亮起了点点火光。 很微弱,似乎随时都能够被微风轻易吹灭,可这却是他的希望之光。 近了......他气喘吁吁,紧紧盯着越来越亮的火光,更加奋力朝那里跑去。 有风在漆黑的世界里刮过,带来尖锐的呜咽声。 白锦脸上还未来得及绽开的笑渐渐僵住,为什么......他听到了惨烈的哭号声? “呼——”飓风刮过,原本还很遥远的火点借风而涨,火舌眨眼间窜到他跟前。 同样一起窜过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尖叫和哭喊声,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面前展露出炼狱的冰山一角。 有无数人影在烈火中晃动,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人们的惨叫和哭喊铺天盖地。 鲜血溅入烈火中,肆虐火舌将血与人尽数吞噬。 他呆呆站着,看着那一群人厮杀,看着一个个倒下或者还在挣扎的人被烈火吞噬,心中一阵阵发冷。 “快走!”一声尖叫划破无数响动,直直钻入他耳中。 白锦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灼眼火光中只看见两个人影在混乱人群中晃动。其中一人执剑一面拦下前面五六人的进攻,一边推着黏在自己身后的瘦小影子。 白锦的心猛地一紧,慌忙拔腿追上去,那些刀光却更快,闪电般掠过他眼睛,射向远处那道孤立无援的身影。 刀光刺破黑暗,仿佛要刺入他心中。 “不要——”白锦凄声大喊,猛地一个踉跄身子栽倒了下来。 一双手及时伸出,勾住了他滚下去的身子,犹自战栗的他贴上了一片温软,只听得耳边传来女子关切的声音。 “你怎么了,白锦?” #####第一次写肉戏 咳!其实挺羞涩..... 这段小生卡了挺久,还问了同僚肉戏咋写 小生写这段的时候和牛奶一起琢磨肉戏怎么写,她那本《烟云旧事》也正好写到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戏 现在打黄太尼玛厉害,写这个一不留神就被砍,牛奶那个编辑就建议她改了 嗯......如何肉而不黄,这是个问题 小生决定后面的文里多多探讨这个问题! 第五十六章:梦后温存 女子的面庞映入眼中,如一颗定心丸,让白锦颤抖发冷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更显浓密漆黑,颤巍巍地半敛着。 “我......我做了个噩梦。”白锦下意识地朝紫苏靠去,好像还身置方才的梦魇中,“好多死人......” 紫苏伸手覆上他的脸:“一场梦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昨夜一直忙活折腾到天方破晓她才躺下,累得双眼一闭便进入了梦乡,不过很快又被白锦惊恐的叫声给惊醒了。 是梦而已......白锦悄悄松了口气,剧烈跳动的心也跟着渐渐平复了下来。 “可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昨天折腾了这么久,这几天你就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吧。” 紫苏又一句话传来,他一怔,暂时断片的记忆慢慢回笼。 看见凌乱的床,以及洒满了被褥的鲜红血迹,白锦脑子空白一片。 昨夜是有多么疯狂,才有了如今这满床的鲜血?! 然后紫苏就发现偎依在自己怀中的身子僵硬了,紧接着他苍白的脸在她眼皮子底下越来越红。 看到眼前羞涩得不知所措的少年,她忽然想到了昨天他被情欲控制时,热情主动而风情万种的模样。 她嘴角微勾,打了个呵欠:“被你折腾得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我现在可还困得很......” 最后几个尾音已染上了慵懒与困顿,消散在她均匀的呼吸中。 她所谓的折腾,其实是事后替他包扎治伤的,然而听在白锦耳中意思就变了样。 白锦的目光从她安静睡着的脸向下移动,落到某处时,原本通红的脸颊更加红了,简直能够滴出血来。 女子墨发铺了满枕,有些与他的缠绕在一起,有的凌乱绕在手臂上,而发丝半遮半掩的脖颈锁骨这大片肌肤里,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有些还是牙齿咬出的伤痕,可见昨夜下口之人是有多么重。 那些痕迹仿佛就是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昨夜种种潮水般再次涌来。 白锦的脸霎时间涨得血红,一颗心跳如擂鼓,慌忙地将眼睛给移开。 他昨天......昨天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羞赫和不知所措。 感觉到身旁少年僵硬得堪比石板的身子,紫苏低笑一声,半撑起身来俯首看他。 “白锦,你现在才觉得害羞,是不是晚了些?” 女子柔亮的发轻轻拂过他脸颊,落在耳边的声音透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和慵懒。 白锦心间剧颤,忽然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呆了半响才慌忙从床上起身。 “紫、紫苏姑娘......您休息吧。” “方才我说的话都忘记了?”紫苏伸手勾住他,小心地不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你身体还未恢复,乖乖躺着,哪里也不许去。” 他坐起身的动作有些急,却没想到紫苏会伸出手来,一个没防备就跌入了她怀中。 双掌触到了一片温软,女子的脸近在咫尺,近得能够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 紫苏低下头吻上他微肿的红唇,唇畔一相贴,昨夜熟悉的感觉悉数涌上心头,挑开他的唇齿,引着她去追寻更多。 白锦眼神中漫出一抹迷离,恍若温柔的水波,不待紫苏进入,他的舌尖已经勾了上来,缠绕嬉戏。 昨夜的悸动与热情自两人相触的舌尖上流传到彼此心底,似梦非梦,皆已沉醉。 午间时分外面响起敲门声时,赖了大半天床的两人才再度被吵醒。 两人昨晚一夜疯狂,身上衣衫皆都染了鲜血,被随意乱扔散落一地,紫苏从地上捡了件还算干净的披上,前去开门。 门外是两个清秀少年,一人端着吃食,一人捧着衣物以及洗漱用品。 “劳烦二位了。” 紫苏侧身让他们进来,此刻已是下午,想必沐芷莲也是特意吩咐他们这时候过来的。 她只随意披了件外袍,乌发凌乱披散,露出了修颈上的殷红吻痕。 两个少年只看了一眼,便慌忙红着脸把头垂得低低的,将东西送进来后便对紫苏道。 “姑娘,家主吩咐清风明月前来伺候姑娘与公子,若有何需要喊下奴一声就行。” 紫苏面无波澜,语气却真挚平和了很多:“多谢,麻烦你家小姐了。” “苏姐姐!”院门传来少年激动哽咽的声音,同时那道人影飞奔着扑了过来。 紫苏没来得及出声,人就已经被抱了个满怀,动作之大险些就将她撞倒。 “还好……还好你没事……要是、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少年忽的禁声了。 紫苏的衣衫被他扯下大半,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大片雪肤,也让李青竹清晰地看见了上面的吻痕。 看着李青竹面色由呆滞到通红,再到无措,紫苏面不改色地开口道。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一下吧。” 李青竹仿佛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手,胡乱点点头,快步退出房间。 拿着衣服回到屏风后,见白锦已经醒来,睁开的双眸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茫。 “既然醒了那就先吃些东西吧。”紫苏拿了吃食过来,放到床边矮几上,“然后好好休息,不可下床,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白锦的脸莫名红了起来,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乖巧安静地点了点头。 刚刚躺下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慌忙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发现衣衫已经被换下了,而枕边也没有...... “怎么了?”见白锦神情紧张,双眼到处看似要找什么,紫苏不由得问。 少年撑起身想要起来,急急道:“咳咳......我的荷包......” 紫苏伸手拦住他,眉头皱起:“刚要你好好休息,怎么转眼就把我的话忘记了?” 白锦身子一僵,脸上的焦急却压不住:“紫苏姑娘......我......” “你的荷包在这,是你珍爱之物,我岂会乱丢。” 她从桌台上拿了那破旧的荷包过来递给他,见他满眼欣喜地接过,不由得想起了他平时无事之时,总爱拿这荷包出来看。 那种凝视的神情,仿佛好像手里捧的荷包是个美丽易碎的梦境般,珍爱非常又小心翼翼。 “关于这荷包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印象么?” “没有......” 白锦摇了摇头,自青竹拿这荷包给他之后,他便贴身携带,但是关于它的过往却也一点都没想起来。 “但是拿着它,我心里就会很安定。” 紫苏微微一笑,扶着他躺了下来:“那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少年面色微微飘红,犹豫了一下,将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 第五十七章:了无生意 那是两片树叶,其中一片黑黄干枯,脆弱得一碰好像就能够化成碎片,另一片也是枯黄的,但看起来时间并没有那么久远。 “梨花叶?”纤指捻起其中比较‘新鲜’的叶子,女子眼中闪过些许诧异。 “以前的你有收集梨花叶的爱好?”紫苏将它轻轻放回去,“家里院子那棵梨花,日后随你拿。” 她手里的那片梨花叶是那天他第一次见到紫苏吹曲时,偷偷捡起来的,不知为什么,那曲子给他很熟悉的感觉,甚至那一刻她从树下走出来也给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不过白锦没有说出来,没有说这片叶子是她曾经用来吹曲过的。 他怕她会反感他这个举动..... 紫苏刚刚换好衣服,便听见李青竹在外面喊道:“苏姐姐,我可以进去了吗?” “进来吧。”紫苏搅拌着碗中的热粥,头也不抬地应道。 白锦一怔,意识到现在两人的情况,一丝紧张浮上他面颊,连忙道:“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受了伤不方便,我喂你吧。” 她眼神温柔如水,看得他脸上一阵阵发热,双眸有些不安地飘向她身后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急急闪进来一道人影:“那个……苏姐姐,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可是怎么怎么没看见白锦?他人在……” 在走进来看见床边的场景之时,少年未说完的话消失在了喉咙里。 床边的地上扔满了两人的衣衫,床上也是一片凌乱,轻易就能够让人联想得到昨天晚上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浮动在心间的情愫被狠狠撕裂,想起方才在紫苏身上见到的暧昧吻痕,他身子一晃,心中浮出了个令他惊痛的猜测。 白锦半靠在床上双手紧抓着被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僵硬着任由紫苏喂他喝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沉默,李青竹脸色苍白,白锦神情紧张,唯有紫苏依旧神色如常地喂他喝粥。 “还要喝吗?”一碗粥喝完,紫苏温柔的声音才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白锦连忙摇头,低声:“不用了。” 李青竹深吸了口气,缓步走过来,压下眼中浮起的痛涩与震惊,冲着白锦勉强一笑。 “白锦,你好些了吗?” 白锦靠坐在床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刚醒来时的那个失忆少年。 不过他却已经不是当初刚醒来时的吐字艰难:“我没事,只受了些皮外伤,见青竹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他有些局促,本来李青竹这次被掳他就觉得自己也有责任,现下让他碰见自己与紫苏呆在同一间房里,心下更是不安。 李青竹目光落向他缠绕在肩膀的层层绷带上,松垮的单衣下能够看得见胸口那个伤口有鲜红的血迹。 这哪里是他所说的皮外伤?不知道他逃出来之后他们两人又受了什么折磨...... 目光落在白锦身上除了伤口之外的那些暧昧吻痕上,李青竹心中复杂不是滋味,既是愧疚又是嫉妒。 紫苏就像没发现两人间怪异的气氛一样,说道:“待会我去找沐小姐一趟,拜托她派个人去给青华送信,让她不要担心我们。” 吃完了饭,紫苏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沐家客厅里,管家却通知说沐芷莲刚好有急事出去了。 她便将送信的事情托给了管家,顺着原路回去的时候,却听见小径旁的假山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爹亲……娘……咳咳……孩儿好想你们……咳咳,孩儿好想见你们……” 那声音虚弱不堪,一听便知是个重病之人。紫苏脚步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绕过假山,是一方碧绿的水池,池边的大树下坐着一个少年,那身影单薄细瘦,仿佛一片即将凋零的树叶。 他背对着紫苏,呆呆望着前面的水池,忽然吃力起身,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咳嗽着慢慢往那里走去。 紫苏眉头皱得更深,快步抢上前,伸手把木然迈脚即将要跨入水池的少年拽了回来。 少年惊怔回头,见是张陌生的脸,顿时挣扎起来:“你、你是谁?咳咳……放开我……” 他的手腕枯瘦苍白,握在手里几乎一折就断,揽在怀里的身子也尽是骨头,好像只是一层皮包裹在他的身上。 “别乱动。”少年的脉象让紫苏眉眼一动,低喃道,“这脉象真是少见……” 紫苏的声音让少年顿时回忆起了这张有点熟悉的脸是在哪里见过,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 “你、咳咳……你是那个臭酒鬼!你来这里干什么?!咳咳……” 他眼眸盛满怒恨,情绪波动太大,引得他胸口阵阵揪疼,咳嗽得更加剧烈了,直咳得额头上青筋凸起。 “臭酒鬼……咳咳!你给我滚开……” 嘴角染上了猩红,他没力气挣扎,虚弱出口的声音却透着不曾减弱的怒恨。 他压在心口的手掌越发用力,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浑身都开始颤抖了。 紫苏飞快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若是不想死,就不要激动。” 云明泽惨白着脸大口喘息,胸口的揪痛竟在她点了穴之后缓和了不少。 喘过气来的他想也不想地猛一抬手,竟朝着她的脸挥去,被紫苏眼疾手快地截住。 “臭酒鬼你给我松手,咳咳……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我才不要你这个诅咒我爹死的混蛋在这假好心!” 后半句话他说得怨恨异常,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咳咳……我爹现在死了,你满意了吗?呜呜……” 不想他竟还记得之前的事情,若不是他们抢了自己的马在先,她也不会冷语相向。 “公子,请不要含血喷人,你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咳咳!” 云明泽一听到她这语气就恼恨,可却说不出话反驳,咳嗽得更加剧烈了。 紫苏不想在这件事上激怒他,淡淡道:“你爹的事固然很不幸,但若你因此而寻死觅活,想必他知道了也走得不安心。” 靠在怀中的少年纤瘦身躯猛地一颤,眼泪又流淌而出,本就红肿的眼更加通红了。 他喃喃哽咽道:“我爹娘都走了,剩我一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只怕活着也是拖累别人而已,倒不如死了也了无牵挂。” 紫苏没有说话,因为她说不出什么珍爱生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的话来。 毕竟一直以来,她也觉得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分别。 第五十八章:奇经循行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他病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自己跑出来的,想必现在已经有人在焦急寻他了。 云明泽黯然摇头,眸光涣散:“我患了和我爹娘一样的绝症,已经没几天好活了,我不想在死气沉沉的病床上死去……” 阳光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映照出的都是一片将行就木的死寂和悲伤。 紫苏正要出声,身后传来了沐芷莲焦急的声音:“泽儿!泽儿……你们快点给我去找啊?!不知道表少爷病着吗?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话,唯你们是问!!” 紫苏扶着呆呆出神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云明泽,朝着沐芷莲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声道。 “沐小姐,人在这里。” 沐芷莲循声望去,看见了让自己心急如焚的人儿,顿时飞奔了过去。一把将他拥在了怀里,脸上满是担忧。 “泽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要是你……”沐芷莲双手紧紧抱着他,嗓音沙哑颤抖。 云明泽一怔,伸手将她推开些:“我只是不想一直闷在屋里。” “你身子没好,待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玩个够。”沐芷莲温声劝哄他,“我们回屋吧,外面风凉。” 云明泽不动,苍白的脸上了无生意:“表姐,那日我昏昏沉沉中,也听见了慕容大夫的话,我患的是夺去了爹娘性命的绝症是不是?” 沐芷莲浑身一僵,握紧了他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带着云明泽回房躺下,沐芷莲走出房门,直接走到紫苏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紫苏姑娘,沐某求您救我表弟一命!” 紫苏将她扶起:“沐小姐不必行此大礼,承蒙沐小姐相救,紫苏自是要报答这情分,令弟的病,紫苏定当尽力。” 房间里,慕容雪和沐芷莲分别立于紫苏身后,两双眼睛皆都紧紧盯着正在把脉的女子。 慕容雪越看越疑惑,紫苏的诊脉方式与她的截然不同,看起来颇为怪异,却又透着莫测高深之感。 “如何?”紫苏刚一放手,两人便异口同声问道,“他的病可有法子治?” 可是紫苏的回答却让两人都惊诧在当场:“他并不是患了心疾,而是中毒。” “什么?!”慕容雪失声道,“怎么可能是中毒了?从他的脉象以及病症来看,根本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这、这怎么可能会是中毒?” “寻常寸口诊脉之法确实看不出来是中了毒,若是用循经诊脉、分经诊脉法,便会发现问题所在。” “循经诊脉分经诊脉……”慕容雪震惊,激动问道“紫苏姑娘您竟会这失传已久的奇经循行之法?!” 难怪方才她的诊脉手法怪异之极,原来用的竟是循经诊脉、分经诊脉之法! 这奇经循行之法曾在《难经》里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此法并未流传下来,后世医者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人会。 哪成想紫苏居然有此本事,霎时间觉得她又多了几分神秘。 沐芷莲眼前隐隐发黑,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心中一直压抑的怀疑此刻尽数爆发肆虐。 “若泽儿是中了毒,那么之前我云沐两家死去的人……难道也都是中毒?可当时请了仵作前来检验尸身,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中毒迹象啊?” “他现在的症状正是心疾病中的厥心疼痛之症,起初只是心头隐隐抽痛,不过若是哪天突然发作了,便会休克死亡,心疾病一旦发作便很难救治。可怪异之处就是在于,他尺泽穴有异,显然是有人给他下了毒,毒发时与心疾病无异。” 紫苏眼中掠过一抹怪异的光芒:“这种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中毒者都是心疾或者炎症突发而亡,就算有蹊跷也不容易看得出来。” 沐芷莲心中乱成了一团麻:“中毒……竟真是中毒吗?这两年来我沐云两家死去的人,确实都因心疾或者炎症而死,每一个都那么突然……可究竟是什么人,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加害我们?” 她不知道这种看着一个个亲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噩梦还要持续多久,得知表弟很可能会像之前那些亲人一样会离她而去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紫苏道:“目前我只能确定云公子是中毒,至于其他人,我不知道。” 沐芷莲声音哽咽:“若是老天要惩罚我们一族,为何却单单独留我一人,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够撑多久……” 慕容雪叹口气:“姑娘断脉如神,竟能看出其病症的怪异之处,当初我给他们诊断的时候,虽觉得他们病得些蹊跷,可是却无法诊断出他们中了毒。” “想必之前云公子有过一次心疾突发的情况,如今他的心脏更加脆弱了,若是再发作一次,怕是很危险。” 沐芷莲慌忙扑到床前,双手紧揪紫苏的衣袖,颤声道:“紫苏大夫你、你一定要救救泽儿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紫苏淡淡道:“我既答应救人,便一定会将他医治好,沐小姐请放心。” 沐芷莲眼中一亮,大喜过望,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连拜谢。 “多谢紫苏姑娘,泽儿的救命之恩,我沐芷莲没齿难忘!” 她深深朝紫苏鞠了一躬,嗓音颤抖,眼泪也跟着颤抖地砸向地面。 紫苏的声音依旧枯井无波:“沐小姐不必道谢,此番救治云公子,实乃答谢沐小姐的相救之恩。” 沐芷莲是知道的,虽然相处不久,但也知紫苏不是热心之人,因此如今很庆幸与慕容雪去救了他们。 想必这就是有善恩必有善果吧? 慕容雪紧盯紫苏的每一个动作,但见她下针手法娴熟精准,动指如飞,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潇洒。 她从医几十年,自是看得出她这针灸之法的精妙。待到她施针完毕,慕容雪已经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双眼发怔,用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天气要冷了熬夜赶稿的我内心无限痛苦! 第五十九章:不会动心 慕容雪一生痴迷医道,早早辞官便是为了精研医术。 四处游历就是想要找到名动江湖的夜郎谷,相传谷主凌华神医医术无双,可枯骨生肉起死回骸,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拜访一次这位神医。 但如今见到紫苏竟术精岐黄,让慕容雪觉得如果见到紫苏真将云明泽治好了的话,纵使没能见到凌华神医那也没甚遗憾了。 紫苏收了银针,拿过笔写了药方交给沐芷莲:“按照方子上的抓药,我会每天都来给他针灸,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便能够康复了。” “多谢紫苏姑娘……” 沐芷莲激动地接过药方,转过头看着云明泽,伸出手轻轻抚上少年恢复了些微气色的脸,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 “太好了……泽儿,你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 慕容雪堪堪回过神,不由走到床边一探云明泽的脉象,果然如她所言,接下来只要加以调养治疗,便能够好转起来。 她心中震惊而又赞叹,双目灼灼地望着紫苏:“姑娘年纪轻轻,却医道精湛,不知师承何处?” 紫苏仰头灌酒,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外,听见了慕容雪的话也没有停下脚步。 “我没有师父。” “紫苏、紫苏姑娘、紫苏姑娘……” 慕容雪跟着紫苏一路回到了她住的院中,此刻她心情激动,有一大堆的话想要跟她说。 “姑娘方才的下针手法极为精妙,看得在下钦佩不已,可其中有一两点在下不甚明白,医书上言道……” 紫苏打了个酒嗝,停下了脚步。 “慕容大夫,现在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明天再谈,何必急于一时?” 慕容雪虽然现在就想跟她聊一聊,可是见她这么说,加上天确实已经黑了,只好将心底里的激动按压了下来。 “那……那好吧,时候确实不早了,明天一早慕容再来拜访。” 慕容雪向紫苏抬手作辑行了一礼,她曾是御前太医,在这大青城里很有名望,平时连与她同辈的人,她都还自称“老身”。 可如今面对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紫苏,却自称慕容,紫苏怕是第一个享受到慕容雪这般礼遇的人。 出去时还只是下午,回来的时候已经夜幕四合,她拎着酒壶在黑漆漆的院中站了半响,才推门进屋。 回到房里,见白锦已经睡下,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壶中酒没喝几口就没了,没有酒喝,她馋得坐不住,便唤了清风让他们拿些酒来。 庭院中月色正好,紫苏拎着酒壶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对月独酌。 一壶酒饮尽,她随意抹了把脸上的酒渍,才抬起眼眸。 “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树下阴影处的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影子微微一动,过了好一会,一道人影迟疑着朝紫苏走了过来。 衣衫在风中飘动,少年的身影修长而单薄,月色下那微垂的脸颊泛着淡淡的莹光,白得有点透明。 李青竹来到紫苏跟前,双唇微抿,静静望着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紫苏拍开另一坛酒,单手举起,仰头灌下。 醇香的酒液在月下化成银色水线,落入她口中,大半溅到了外边,她干净的衣衫又湿了一大片。 “我……” 李青竹低下头,鼻端闻到熟悉的酒香味,让他有种恍惚感。仿佛还在李家村里,他总是这样看着紫苏喝酒。 “我只是想来与你道个歉,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低下头,心中却涌起一股酸涩的委屈。 紫苏摇摇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白锦。” 李青竹咬唇。 她道:“我与白锦已有了夫妻之实,他现在于我而言,便是我的夫郎。” 月华倾下,李青竹的脸被映照得雪白,怔怔站在紫苏面前,呆呆沉默了半响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苏姐姐,我今天才知道,白锦他之前中了媚药……” 说起那两个字,李青竹脸上一热,心中却一疼,鼻头酸涩酸涩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他红着脸,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若是他没有中那药,你还是会和他在一起吗?” 紫苏也同样盯着他:“想必我之前在李家村里就已经说明白了,从打算救白锦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想要将他留在身边了。” 李青竹双唇颤抖着,眼眶中控制不住水雾弥漫:“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明明、明明在白锦没来之前,我还是离你最近的人……你可以这么快的喜欢上他,这两年来,却没有对我动一点心吗?” 她举起酒坛,猛地灌了一口酒。酒香弥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冽如酒。 “没有。” 紫苏拎着酒坛站起身,胸前的衣襟被酒渍打湿了大半,破坏了清隽的模样,声音冷冷淡淡。 “就算白锦没出现,我也不会对你动心。”说罢她转身直接进了房中,头也不回。 呆立原地的李青竹面色苍白,眼泪绝望地爬了满脸,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面上。 紫苏来到床边,却见床上的少年怔怔转过了脸,她眉毛一挑:“你都听见了?” 屋中只点了盏煤油灯,他的脸被阴影遮蔽住看不真切,唯见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眸仿佛有水光闪烁。 “紫苏……” 低颤微哑的声音刚刚出口,她便忽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浓郁的酒香味顿时覆盖上来。 “我现在很困,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她随手脱下衣衫,翻身上床,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许是真的很累了,刚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白锦深深凝视着身边女子的睡颜,不自觉伸手抚了上去。轻闭上眼,微颤的双唇贴上了她的脸颊。 #####咳咳,开始两更 第六十章:浅论八脉 “紫苏大夫,说说这奇经循行之法吧?”知道紫苏好酒,于是一大早慕容雪便拎着上好的女儿红前来敲门了。 紫苏双眼一亮,一闻这酒香,便知是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 当即便不客气地拿了过来拍开封泥灌下几口,直半坛子酒下肚,紫苏才懒懒开口。 “人体脉络想必不用紫苏说明,慕容大夫也知道其中奇经八脉是哪八脉吧?” “自然,八脉有阴阳二维、有阴阳二跷、有冲、有督、有任、有带之脉。” 紫苏又灌了几口酒,苍白的脸色染上几分陀红,双眸慵懒冷淡地微微眯起。 “奇经八脉之所以奇,有三点,一是奇经循行功能异于十二脉,其二此八脉有经脉和络脉的双重作用以及特点,三则奇经在经络系统中自成体系。明白了这原理,便不难懂奇经循行之法了。” 慕容雪听得十分认真,时而恍悟点头,时而低头沉思,其模样像极兢业求知的学生,看着总有几分滑稽之感。 待得她满意离开之后,紫苏那坛子酒也喝光了。 屏风后躺在床上的白锦也认真听着,不过他不像慕容雪那般精研医术两句辨明了,紫苏的话他听得半懂半不懂。 “在想什么?”紫苏来到床前,见床上的少年皱眉沉思,连她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紫苏姑娘,方才你说的八脉自成体系如何理解?” 稍微学过医术的人,都会知道白锦问的这个问题,不过紫苏倒也没有不耐,一边坐在床边给他换药,一边开口解释。 “督脉行于背,是一身阳气之督,任脉行于腹,是一身阴气之任,任督相贯,内运阴阳而气,阴阳互根协调。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又通于任督,虽为血海,也是阳气要冲,内运阴阳二气。阴阳二跷脉,出阴于阳,阴阳相交。阴阳二维脉,阴阳相维,互为根据。带脉横行于腰腹,全身脉络都与它相交,是最为特殊的一个所在。” 白锦了悟地点点头:“十二经脉犹如江河,川流不息,而奇经八脉犹湖海,蓄藏内敛。” “白锦果然聪慧,一点即通。”紫苏颇为感慨,“想当初我那师妹学了几年医术,竟连人体全身四百多个穴位名都记不得,与你相比委实惭愧之极。” “紫苏姑娘的师妹?”从未听她提起过她的亲友,白锦此时忽然听到,惊奇而又专注地望着她。 紫苏并不喜欢提起过去的人,但是今日酒喝半酣,而看他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浓浓好奇之色,她有些不忍就此中断。 “嗯,她是我天底下见过最没有学医脑子的人,你这个旁听的,都不知道比她厉害多少倍。” “咦?”他还以为,作为紫苏的师妹,医术也是很厉害的,没想到她竟是这样评价的。 第二天紫苏去给云明泽解毒的时候,他醒来知道紫苏竟是会医术,不知怎么居然发了脾气,不肯让她医治。 看着病床上满脸倔强的虚弱少年,沐芷莲险些就要给他跪下了。 “泽儿,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紫苏姑娘医道精妙,一定能够将你治好的。” 云明泽咳嗽着,脸色惨白,嘴唇泛紫,他瞪着紫苏,那神情就好像在看一个仇人一样。 “让她滚出去!咳咳……我不稀罕这臭酒鬼医治!” “泽儿……” 沐芷莲急急开口,紫苏走过来拦住了她,说道:“沐小姐,你先出去吧。” 接到紫苏的目光,沐芷莲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无奈和焦急,转身出了房门。 紫苏走过来,看都不看一直怒瞪着她的云明泽一眼,不紧不慢拿出了盒子,捻起一根银针。 “我说了不治!你这臭酒鬼听不见吗?!”想到她居然是懂医术的,云明泽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怨气。 “既然答应了沐小姐,自然是要履行诺言。”紫苏转过脸来,淡淡道,“这由不得你。” 她说话中,抬手微微一拂,云明泽不知怎么的,浑身软了下来,没有半分反抗的力道。 无视少年怒瞪的视线,紫苏捏着银针慢条斯理地开始针灸。 两个时辰后,紫苏撤掉了所有的银针。一番救治下来,云明泽竟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胸口的揪痛和闷堵也变轻了很多。 “你之前对我爹见死不救,现在却救我干什么?” 身体一恢复力气,云明泽立即开口指责,对于紫苏的救治半分都不领情。 紫苏发现这小公子还真有点无理取闹:“之前好像你们是抢走我的马去救人,而不是来求我救人吧?” “我……”云明泽语塞,哼了声道,“我们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懂医术的……可你既然作为医者,就应该以扶危救困为己任,不应该怀着颗慈悲之心救人吗?” 现在知道她也是个大夫,可是那天却冷眼旁观,甚至还出言嘲讽他们,云明泽就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要求医者怀有仁慈之心,还真是天真得可笑。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们甚至还不由分说抢了我的马,你凭什么要我主动去救你父亲?” “你!”被她凉薄的语气刺激到,云明泽的胸口又突突发疼。“我现在也与你非亲非故,更不稀罕你救治!你给我滚!” 她反而勾唇轻笑:“我素来不食言,云公子若真不想活下去,大可等在下治愈你之后,再自寻短见。” 她淡薄的话气得云明泽半天都说不出话,心中总算明白这女人压根就没心!救他也不过因为欠了表姐人情而已,若是换成其他人,她还会像当初冷眼旁观自己父亲病危一样,无动于衷。 这样一个女人,云明泽觉得她无可理喻,简直就是个冷漠疯子。 沐芷莲不知道紫苏跟表弟说了什么,后来几天紫苏再来针灸的时候,云明泽虽然脸色依然不好看,但却不会再拒绝她医治了。 而另一个病人白锦则也在紫苏的医治下很快好转,没几天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第六十一章:青衫渺渺 慕容雪过来看见白锦竟然已经能够下床的时候,只剩下了连连的赞叹。 素来以清高冷傲闻名的慕容雪到了紫苏这里就成了啰嗦老婆子,与她谈起《针灸甲乙经》、《难经》、《鬼遗方》等医学时见她见解独到,不禁感叹。 “想我慕容雪一生钻研医理,如今才真切领悟到了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在下能够与姑娘相识一场,实乃三生有幸。” 自从离开夜郎谷后,在外四处流浪的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会医术,有时候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学过医。 如今与慕容雪聊过一场,心中对她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慕容大夫谦虚了,比起临床经验,紫苏却是差你一截,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学医这么久,经她手救治的人,并没有超过十个。 慕容雪举起酒壶,笑道:“你我相识一场,何须总说那客套话。若紫苏姑娘不嫌弃的话,咱们以朋友相称如何?” 紫苏也虚虚举杯:“慕容看得起紫苏,那又有何不可?” 白锦起得很早,紫苏昨天跟慕容雪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睡得正沉,都没有察觉到他起来了。 原本他是想要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住的,毕竟两人同塌而眠白锦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的。 但是紫苏却驳回了他这个提议:“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睡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好害羞?” 白锦竟无话反驳。 “紫苏姑娘,让白锦来给您更衣吧。” 白锦拿着衣裳从外面进来,见紫苏正从床上起身,便走过来道。 “白锦想要伺候您穿衣梳发,可以吗?” 刚刚醒来的紫苏本想下意识说不用,却在抬眼看见他充满希冀的眼神时同意了。 少年脸上绽开一抹笑颜,双手捧着她的衣服走了过来。 身上的被褥滑落,清晨阳光透窗而入,淡淡落在女子的身上。 肌肤莹白,发如泼墨,迷了他的心,晃了他的眼。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心跳渐渐加快,脸色更红了几分,双眸里飞扬的却是痴恋的情意。 白锦呼吸轻轻的,捧着手中的衣物小心给她穿上,动作神态里都是温柔与虔诚。 不知是从未伺候过人穿衣还是因为眼前人是紫苏,他的动作温柔之余却笨拙而紧张。 所以穿好衣服又给她梳好头发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白锦从梳妆台上拿过镜子,举到她跟前,嘴角的微笑透出几分局促。 “我……我会梳的发式不多,这个还是青竹之前教我的,您觉得还行吗?” 紫苏转头看向镜子,素来凌乱的长发被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以根青玉簪固定住,剩下的发披散在身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立时都变了一个样。 收拾得这么整齐干净的自己,她竟有些不习惯。 紫苏眼底透着抹空洞的苍凉,转过头看向白锦时又已无影无踪。 “很好,比我自己打理的好看很多了。” “那日后便天天让白锦服侍紫苏姑娘好吗?白锦想要服侍您。” 少年清润清越的嗓音低微而乖巧,脸上的面具掩藏了他的情绪,也盖住了流露出的柔情。 他温顺地垂眉敛目,紫苏却仿佛能够透过那纤密的睫毛看到他眼底闪动的自卑与深情。 “你又在乱想什么?”紫苏微叹,心中明白他又在纠结什么了,“我早已说过,不看重皮相,你却为何一直顾虑这个?” 已经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却不敢想要个名分,唯求成够伴随在她身边就好。 就是因为脸上的疤,才让他如此吗?紫苏心中有些不舒服,堵堵的很难受。 白锦抬起头,嘴唇嗫嚅几下,低低道:“您不在乎,可是外人却会因此而……” 若是娶了他这么一个丑陋男子,是会丢她脸的吧?那夜是因为自己中了媚药,不得已才有了肌肤之亲。 这会是他最珍重的回忆,拥有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他不会再奢求太多。 “外人的眼光与我何干?”紫苏冷哼,眼底闪过一抹苍凉的暗痛,“若是他们实在看不下去,我不介意让他们永远看不见。” 她的话语冰凉,竟隐隐带了偏激,甚至还有几分杀意。 她的语气令白锦一怔。 “怎么了?”见他神色怔忪,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紫苏不由问。 白锦摇了摇头,眼波温柔如水:“这身衣服果然很适合您,白锦没有挑错。” 紫苏随意拉了拉青色的裙摆,笑:“天青色,倒是顺眼的色调。” 刚刚用过早饭,李青竹就过来了。看到院中长身玉立的人影之时,他禁不住愣了一愣。 女子一袭素雅青衣,长袍拢着那纤长身躯,立在屋檐下恍若一抹青烟,渺渺如仙,秀雅胜画。 墨色长发没有任何修饰,三千青丝垂于身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随意而静美。 她面色依旧是苍白的,少了几分血色,但没了乱发遮蔽,整张脸完全露了出来,在青衣的烘托映衬下,更显容颜脱俗清丽。 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发丝凌乱,衣着邋遢不修边幅,如今穿戴这般整齐的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李青竹呼吸都不由自主轻了气来,双眸怔怔望着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紫苏姑娘,早晨天气还有些寒凉,披上这披风再过去吧。” 白锦拿着披风跟出来,却看见了呆站在院门口的李青竹,他脚步一顿。 “青竹?” 少年白衣如雪,女子青衫渺渺,犹如嵌在画中。 李青竹这才发现,白锦和紫苏两人站在一起原来是这么……登对的。 他飞快垂下眼,压下心中翻涌的痛涩,尽量声音平静地开口道。 “苏姐姐,白锦,我今天是来向你们辞行的。姐姐还受着伤,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想要先回去了。” 他知道紫苏这段时间还要留在这里给沐家主的表弟治病,呆在这里他既心情压抑,又牵挂着姐姐,于是便想先离开。 紫苏颌首:“好,但你一人回去多有不便,我让沐小姐派人送你回去。” “听苏姐姐的。” 白锦看着李青竹,想要跟他说话,他却率先转身走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查明死因 三人随小厮来到客厅,却见沐芷莲正与慕容雪从客厅里出来。 看见他们,慕容雪微微笑道:“正巧了紫苏小友,我和沐小姐正要去找你呢。” 说完才发现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正是李青竹和白锦。 白锦安静地跟在她身侧,墨发如丝,暗紫面具,白衣素衫,行走间就好像一副移动的画,举手投足都是惊艳与神秘。 两人心下暗自赞叹,不知这少年若是摘下面具,那份被半遮半掩的神秘之美彻底绽放出来,将会是怎样的灼人眼球。 而另一边的李青竹虽没有白锦那种神秘疏离的美,可与他相比却自有一番清澈透彻的气质,恍若阳光下透明的水晶,干净得不可思议。 有大青城第一美少年之称的表弟云明泽形貌昳丽,而沐芷莲这些年来四处奔波从商,见到形形色色的男子,都觉得没人比得上自家表弟貌美,如今她却有些动摇了。 这两个少年,想必与自家表弟相比起来,怕是也不差半分吧。 紫苏道:“青竹他心下挂念姐姐,想要回李家村,我不放心他一人,沐小姐可否派人送他回去?” “李公子身体已经恢复了吗?你姐姐那里我一直让人照看着,现在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你大可安心住在沐府,不用这么着急回去的。” 李青竹垂首:“青竹已经打扰了沐小姐这么久,现下也该回去了。而且苏姐姐她要给云公子治病,青竹留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 沐芷莲也不好再多挽留:“那我现在让我的护卫沐萍送李公子回去吧。” 沐芷莲边说边抬手,站在一旁的执剑女子立即走了过来。 “多谢沐小姐。”李青竹道了谢,才转过身,对紫苏和白锦低声道,“苏姐姐,白锦,我先走了。” 白锦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顿了顿:“青竹,路上小心。” 李青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随着沐萍朝外面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换做以前,青竹定是不想离开紫苏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但这次的事情终究让他对自己存了芥蒂,他想要解释,可又能解释什么? 送走了李青竹,紫苏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此次表弟中毒之事。”沐芷莲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挂满了愁云。 “从两年前开始,我云沐两家已经先后有五人蹊跷死去,而今紫苏大夫你诊断出泽儿是中了毒,所以我怀疑我父亲他们也是被下毒害死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却迸射出了强烈的悲愤和仇恨。 “若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下毒之人心肠何其歹毒,简直要将我沐云两家之人一个一个赶尽杀绝,若不及早揪出真凶,我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遭到毒手……” 是想要她帮他们沐家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我们进屋再说吧。” 沐芷莲面露沉痛,将四人领进了客厅,落座上茶之后,方缓缓开口。 “第一个发病的是我两个孪生弟弟,他们身体一直很健康,在此之前也并没有任何不舒服,可是却在两年前甘月二十八号晚上双双心疾突发不治而亡。” 紫苏与旁边的慕容雪对视了一眼:“同时?” 沐芷莲缓缓点头:“父亲当时承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我和母亲都怀疑此事有蹊跷,便报了官,官府派仵作前来检验,都说是心疾突发死亡,也找不到任何他杀的证据,便没法立案侦查。” “两个弟弟去世后,我父亲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经常心口发疼,找了无数大夫都无济于事,两个月后他……”沐芷莲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发颤的声嗓,“也因心口痛不治而亡了。” 慕容雪道:“令堂与前面你弟弟的情况不同,他是不是原本就患有先天性心疾?” 沐芷莲摇头:“父亲身子是有些弱,但家族里并未有什么遗传病。” “此后噩梦就开始了,我几个庶出的姐弟皆有人患了类似的病症死去,它们就好像会传染一样……”沐芷莲声音暗哑,“后来我舅母突发炎症去世,再到舅父,及至现在表弟……到现在,整个沐家的血亲尚还身体健康的,便只剩下我和母亲了。” “父亲去后,我母亲再也无心经商,将家族所有生意都交给了我打理。便一直待在后山的佛堂里,两年来没再出来一次。” 坐在主位上的沐芷莲神情悲郁,搭在椅背的手紧握成拳。 “外人都道这是一个天上降下的一个诅咒,可我两年来都想不明白,我沐家时常捐款铺路,灾年搭棚施粥,自问扪心无愧,为何老天如此不睁眼,要这样惩罚我们?” 一时间客厅里一片寂静,唯有沐芷莲沉重悲伤的声音缓缓流淌,凝滞了空气。 “听沐小姐如此说,却是不能证明所有的人都是中毒而死了。”紫苏道,“他们病症不一,虽都是暴病不治,但没有亲自诊脉判断,我不能妄下定论。” 沐芷莲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可……可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尸身早已化成白骨,如何能够诊脉?” 沐家的这些事情在大青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许是因为沐芷莲封锁消息的缘故,坊间流传的版本各式各样,不过很多说法都是他们家族受到了诅咒。 现在一听沐芷莲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像诅咒了,慕容雪神情有些紧绷。 “如若他们不是中毒的话,那么短短两年间这么多人死了,这事确实诡异……” 鬼神之说无不令人谈之色变,慕容雪也一样,倒是紫苏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沐小姐若是想要证明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中毒而死的话,紫苏可以略尽绵力,不过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沐芷莲忙道:“紫苏大夫有何良策?” 她抬目对上两人投过来的视线:“开棺验尸。” “实不相瞒,我心中不排除有人想要暗害我族的怀疑,每一个去世的人我都找人仔细验看过,皆无任何中毒现象……” 紫苏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缀饮了几口:“凡中毒者,皆有毒素滞留体内,只是看不出来罢了,我有方法证明得出他们是否中毒。” “好,只要能够查出他们的真正死因,又有什么不可以。”沐芷莲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请示母亲。” 第六十三章:不想离开 回来见白锦有些心不在焉,紫苏知他定是在想今天青竹的事情,心中一动,她问道。 “若是有哪一天,青竹忽然来求你离开我,你会怎么做?” 白锦正在给紫苏更衣的动作微滞,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 紫苏回身,挽起的长发已经被放下,瀑布般垂下的发丝微乱地落在颊前,灯火下她的侧脸与秀发反射着淡淡的珠光。 “你会怎么做?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会怎么做?白锦望着眼前秀美的女子,这般美好的她,他真的能够一人拥有? 素来女子都要三夫四侍,以彰显一个女人的能力与地位,那种独占妻主的想法是万万不能有的吧? 白锦浅浅勾唇,微笑安静而温柔:“青竹倾心于您,若您也喜欢他,我们能够一起服侍您那便是我们的福气。可……我也很喜欢您,就算是青竹来让我离开您,我也想呆在紫苏你的身边。” 这回答紫苏不是非常满意,不过好在没有在他眼中看到退避,而是鼓起勇气表达自己心中所想,这点已经是进步了。 紫苏绯唇一弯:“我以为你会乖乖听话离开。” “白锦自知配不上紫苏姑娘。”白锦凝视着她,“可是白锦舍不得离开您,就算明知配不上,却也无法不去奢望。” 他知道他是贪心了,或许是自己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或许是她的一次次表白让他有了妄念。 紫苏低笑,缓缓靠近他:“白锦总算说了一次我爱听的话……”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了两人相贴的唇瓣里。 少年的嘴唇柔软而香甜,含着就好像一块不会消融的棉花糖一般。 两人唇舌交缠追逐,在嬉戏缠绵中感受彼此给予彼此的悸动与温暖。 紫苏移开唇,拥着白锦走向了床榻,少年湿漉漉的眸子里荡漾着羞涩与紧张,双手却安静地抱紧了她。 唇再次覆下,浅含轻啄,顺着优美莹白的下巴一路往下。指上也不闲着,轻巧地挑开了少年的衣裳。 朱唇过处,红梅点点,一路糜艳盛放。 白锦眸光荡漾迷离,控制不住仰起了头,修长白皙的手臂勾住身上女子的脖颈,哑声低唤她的名字。 “紫苏……” 紫苏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目看见少年迷离的眸光里蕴满了情动与渴望。 她冰凉的指尖划过锁骨上她印下的红痕,引起了他轻微的战栗,拥在她脖颈上的双手更加用紧了几分。 静夜沉沉。 烛光摇曳。 少年漆黑湿润的眼眸就像迷离摇曳的烛光。 紫苏低下头吻上他脸上的疤。 低低的呻吟自他唇间逸出,修长的指插入女子发间。 她望着身下的少年。 衣衫已经被她解开,露出了清瘦莹白的身子,垂散于枕边的如墨青丝与细腻雪肤相互映衬,美景勾魂摄魄。 少年美目半睁半阖,唇红如朱,那动情迷醉的神情,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让人心跳加速的美魅。 连她也禁不住有些恍惚。 指尖描绘着他精致的锁骨,停留在他胸口缠绕的纱布上,嘴角微勾。 “你的伤还没好,快睡觉吧。” 少年水雾双眸睁大,漆黑瞳孔里闪过几分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哀怨。 紫苏嘴角笑纹越发深:“不然你身体会吃不消,怪我不好,白锦太过迷人,竟一时把持不住点了火。” 女子低柔的声音仿佛棉花糖一样揉进他心里,听得他禁不住一怔,随后甜蜜跟着羞涩泛滥开来。 少年禁不住仰脸埋入她肩窝里,感受到脸上的温度,他才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她的怜惜与温柔,总会让他幸福得有种不真实感。 —————————————— “你说什么?”清净佛堂中,蓦然传出女人低沉充满质疑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母亲,我怀疑父亲他们的死有蹊跷。紫苏大夫诊断出表弟乃是中了毒,其毒发症状与心疾发作无异。” “泽儿先下情况如何?” 沐芷莲回道:“表弟的心疾经由紫苏大夫的医治已经有了起色,很快就能够恢复。” 背对着沐芷莲站在佛像前的锱衣中年女人转过身来,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女儿,平静到几近冷漠的脸终于有了波动。 “这么说……泽儿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看到母亲眼底的情绪,沐芷莲也眼眶一热,点头道:“嗯,紫苏大夫说一个月内就可以恢复健康。” “阿弥陀佛……”沐语艳转身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地双手合十,“好,好……没事就好,多谢佛祖保佑……” 沐芷莲走到她身边,再次恳请:“娘,父亲他们的死实在太过蹊跷,表弟也是患了类似的症状,既然是中毒的,那么父亲他们很可能也是中毒啊。孩儿求您同意开棺验尸,让紫苏大夫帮助我们查清楚他们的死因。” 沐语艳苦笑:“莲儿,当初连仵作都检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纵使那位紫苏大夫医道精妙,却也只是看病的,她怎么去查?” “紫苏大夫说她有法子,我们要相信她。” “她是什么人?” “她……”沐芷莲踟躇,“我们只知道她叫紫苏,来自李家村,其余的她不肯多透露,所以……” 沐语艳皱起眉头:“连慕容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却让一个乡下村医治好了,而今她又说泽儿是中了毒,此人……不可信。” “虽然紫苏大夫确实有些神秘,可是现在只有她才能够证明我沐家那些死去的人究竟是不是被人所害,您也不愿看父亲他们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吧?若是查不清楚这件事,我沐家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的!” 沐语艳睁开双眼,呆呆望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佛像,昏暗油灯落入眼中,映出一片沧桑的斑驳。 “我又何曾不怀疑不痛心过?但是那个女子太过奇怪,让我不免心存疑虑。” 沐芷莲激动道:“我相信紫苏大夫,她既然救了泽儿,便不会有什么企图的。” 沐语艳却不再说话了,闭上双眼默念经文,寂静的屋中又响起了一道道木鱼声。 “娘!”沐芷莲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木鱼声微顿:“几个月前,在泽儿父亲病重之时,这个女子便已经出现在沐家过,为何当初她没有出手救人?” 第六十四章:倥偬往昔 沐芷莲一愣,抬头便看见母亲幽深的目光:“她虽救了泽儿,可却处处蹊跷,莲儿,你不得不防。” 沐芷莲解释道:“那次是孩儿对她无礼在先,为了情慕容雪还给舅父治病,而抢走了紫苏的马作为礼物送给慕容大夫。而且当时紫苏姑娘也是不知晓舅父病情的,我们那时候并不知道紫苏会医术。” 沐语艳目光微动:“那后来她又如何肯救了泽儿?” 沐芷莲便将之前救过紫苏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母亲说了。 早饭过后,紫苏把桌上的一本书交给白锦,他还以为她又想听自己念书了,正要问她想听哪一段之时,过去一看却见上面并不是文字。 书本摊开的页面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写完的。上面画的都是执剑比划的小人图,竟是一本剑谱。 “这两日好好看看这本剑谱,把它们全部记下来。” 他忽然想起之前她说过,若是不喜欢现在所会的武功,日后可修习别的,现在她这是在履行当初的诺言么? “好。”他小心将剑谱收起来,也不多问别的。 待到饷午,紫苏问他:“昨天的剑谱你记下了多少?” 白锦如实回答:“都记下了,但是有一部分还参悟不透。” 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她招手让清风把准备好的剑给他:“舞一段给我看看。” 白锦接过剑来到院中,紫苏跟着走到门口,倚在廊柱旁,接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微微抬了抬下巴。 立在树下的少年注目凝眉,手中长剑微动,地上的落叶忽然微微一颤,垂落的发丝与衣摆跟着无风飘动起来。 “第一招天女散花,剑舞时灵巧飘逸,速度快如闪电,瞬息之间挽出九九八十一个剑花,在敌人周身布下绵密剑网。” 脑中浮现出书页上所示剑招,身体由意而动,体内真气运行,长剑平平一个斜刺,晃出万千剑影。 枯叶飘落,纷繁如蝶。 只在眨眼的时间里,院中的白衣少年已经挥舞出了十几招。 紫苏灌了口酒,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壶,专注凝望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悠远。 山谷烟雨迷蒙,琴声悠扬。 梨花飞雨下,年少的她倚靠在梨花树下,侧耳静静聆听。 对面树下琴音瑟瑟,盘坐抚琴的男子修指微动,几道气流突然朝她飞射而来。 紫苏勾唇一笑,指尖挑起长剑。 唯见寒光一闪,飞落梨花忽的一滞,剑舞起,花飘扬,粉白梨花瓣筑起一道花墙轻松卸去了攻来的气劲。 树下白衣男子修长五指不停,悦耳仙音中更多的气劲犹如密集暗器般,再次攻向她周身大穴。 紫苏袍袖一拂,身子后仰平平飘移,手中长剑幻化出数百道锋芒,携带落叶飞花迅疾而从容地挥出。 对面“铮铮”之声不绝,清越琴音在凌华双手的掌控下,动听中暗含凌厉,仿佛化为了暗器剑刃,杀人于无形。 她由原本的从容应对到后面全力招架,再到手忙脚乱,好像也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师姐,我来啦!”原本抱剑站在一旁观战的红衣少女按捺不住,挥剑跃起。 小师妹脚尖轻点,身子如离弦之箭,朝着树下那弹琴之人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一身红衣的她看去就像是一道红光,手中长剑直直击向目标。 与此同时紫苏也有了动作,收臂抱剑凌空跃起,宛如唳鹤冲天。 那梨花在剑芒带动下,四下疯涌汇集在剑尖,紧接着身子如旋风般翻转前冲与化为红光的影子一道攻向树下之人。 琴音急促,华丽凌厉,携带庞大气势。 “轰----!!” 震响彻天,两方力量交接处爆出刺眼白光,强大气流直震荡得梨花瓣狂舞肆虐,抖落一树白花。 “师姐,咱两人全力一击竟敌不过师父三成功力!现实真残酷......” 漫天梨花飘扬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稳稳落地,小师妹挥了挥手中的剑,摇头晃脑地叫了起来。 树下悠扬琴音再次响起,不同于方才华丽的凌厉,如涓涓细流,淌过耳边流入心中。 紫苏微微一笑,长剑微抬,嘴角的笑纹仿佛荡漾到了空洞的眼眸中。 “那么现在我们来比试比试,看看这段时间谁的进步比较大。” “比就比,这次想押什么赌注?师妹我可不会因为你看不见而对你手下留情哦。” ...... 院中落叶飘入怀,惊醒紫苏的游思。 她空洞的眉目一动,朝着已经站定的少年缓缓点了点头:“很好。” 指尖捻起怀中枯叶,眸中赞许之色毫不掩饰。 只他了剑谱让他自己看,并没有任何剑诀与心法,才不过三个时辰过去,他却已经学会了一半,这等悟性实属难见。 “不想你竟学得如此之快,令人惊叹。”紫苏眼中划过不可思议的光芒。 白锦收起剑,握着手中的剑谱老老实实道:“白锦愚钝,有一半仍然完全不明其意。” “你这话要是让江湖中武林群豪听见,非得气个半死不可。”紫苏笑叹,“若是换做他人修习,就算有师父言传身教,怕也是修习四五年方能有你刚才的成绩。” “啊?”白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说的是真的么?” 她和师妹当初修习这套剑法就用了差不多四年,若是让小师妹知道白锦不过三个时辰就有了苦练三年才有的成绩,估计早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这或许与你以前修炼的武功有关,当初你在林家与众人相斗之时,你不记得自己武功了,最后却还是打赢了林悦,可知为何?” 当时情况危急,他也只是凭着身体本能反映与他们对打,根本没时间思量许多。 白锦摇头。 “你用了林悦的武功,而且更加高明地攻破了他的招式。” 此话一出,白锦才想起来,好像是的……那时候看她出招攻打很快便记在了心里,随后依样画葫芦跟着挥舞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样,你如今学这套剑法,才如此之快。”紫苏眸色幽深,“想来你以前学的武功,定也是十分奇诡高深的法门。” 听她这般说,白锦心头反而掠过一丝沉重。 第六十五章:玉蝉剑法 紫苏来到树下的石桌前坐下,上面不知何时放了一架古琴。 指尖漫不经心挑拨着琴弦,铮铮之声缓缓流出。 “你把剑法再练一遍罢。” “好。”白锦点点头,重新拿起剑。 紫苏灌了口酒,眉目垂敛,手指勾动,手下紧绷的琴弦一颤。 琴音与啸然剑声同时响起,两种声音融合在一起,竟奇异地没有任何违和感。 白锦手中长剑一挥一刺之间竟也发出了“嗡嗡”剑声与之共鸣,斩断落叶无数。 正在屋中打扫的清风明月在听见剑声琴音时,不由自主被吸引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院中几簇痩竹被凌厉剑气震得摇曳不定,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响破云霄。 而夹在其中的清越琴音不仅没有被淹没半分,反而还丝丝合扣地不断钻入白锦耳中。 他眼中闪过精芒,一时间犹如云破月出,脑中一片清明。 那些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的剑招仿佛给琴音搅碎吸收,通过他的听觉感官融合进了他的意识之中。 紫苏的琴声拥有强大的领导能力,有形无形之中诱导他的招式动作,让他的招式变得越发流畅自然。 琴音悠悠,剑落温文。 一柄长剑他手中舞出了无数剑影,仿佛掌控着数百把剑同时出击,与铮铮琴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流水般温文的音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磅礴,恍若万马奔腾,又似瀑布倾泻,震颤九天,而白锦的招式也跟着由慢转快。 琴声磅礴,剑势凌厉。 剑花厉挑,所过之处无数竹叶飘飞满天,纷纷落叶中一个修长身影飞跃而起,手腕猛然回旋,狠狠刺进一棵竹节中央,修指一翻顷刻间竹裂片片。 端坐树下的紫苏纤指不停,看着院中舞剑的白衣少年,他也回过头看着她。 “谁在弹琴?” 清音正扶着云明泽到院外的花园散步,忽然听见半空中传来了悠扬的琴音,少年不禁停下了脚步。 “好像……是从紫苏大夫那边传来的。” “那个酒鬼?”云明泽疑惑,眼睛看向紫苏住的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循声而来,却发现表姐沐芷莲竟也站在门外,正呆呆地望着院子,连他们走过来竟都没有察觉。 云明泽走上来一看,见院中一人弹琴一人舞剑。 剑舞如花,琴音摄魂。 院中舞剑的少年招式轻灵优美,纷扬落叶中穿梭漂移的身影慢时剑走轻灵,快则势如闪电,吞吐开阖之间,既飘逸又凝重,剑法端的是绝妙无双。 肃杀,唯美。 而弹琴之人却步步紧跟着舞剑人的动作韵律,忽快忽慢,时高时低。 剑气凌厉时,曲音苍凉豪迈,犹如沙场滚滚。剑招慢下来,曲调随着转向空灵,恍若三月江南,濛濛烟雨中杀机暗藏。 心神几乎是在听见看见的第一眼里便被吸掉了,不知是被精妙高深的剑法吸引还是被铮铮琴声魅惑,全身心不由自主降服,只记得呆呆看着。 “铮——” “嗡——” 琴弦奏响的最后一个音符与长剑插入土地时留下的余响做最后一次完美的融合。 两人回过神来,琴音已歇,只看见长剑入土三分,余音震响,发出嗡嗡之声。 紫苏双手搭在琴弦上,微微一笑对上白锦惊讶而钦慕的双眼:“这次感觉如何?” 满心激动的白锦还没开口,一个更加激动的声音颤抖着从门外传来。 “好、好!好剑法,好琴艺!” 沐芷莲双眸发亮,一向饱读诗书的她此刻竟想不到任何形容词,只能不断重复着那两个词。 “白公子这套剑法堪称精湛深奥,而紫苏的琴音与之相配更是妙绝天成。芷莲生平见所未见,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白锦微微一笑,转眸看向紫苏,眼中蕴满了情意与感激。“多谢姑娘。” 他刚才第二次舞得比第一次还要得心应手,原本一些之前不甚理解的招式在琴音点拨之下豁然开朗了。 现在这套剑法,他已经掌握了七八成。 而这一切都是她在旁弹奏的功劳,那琴音无不精妙,仿佛是把书页上的剑招都谱成了曲子融进琴声中一般神奇。 “沐某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便是多年前名动武林的玉蝉剑法吧?” 一道沉静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声音纵使带有几分威严,却也掩藏不住语气里的震惊。 “娘?”一听见这声音,沐芷莲立即讶异转过身。 但见门口立着一锱衣中年女人,面容清癯,清美的相貌透着憔悴,挽起的发已呈花白。 她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双眼正静静看着院中的白锦与紫苏,正是两年来从未走出佛堂一步的沐老家主沐语艳。 “姨娘。”回过神来的云明泽看见沐语艳也是满脸动容,忙上前见礼。 沐语艳扶住他,细细看了云明泽几眼,才低声道:“泽儿,身子可有好些了?” 姨娘慈祥关切的声音让他想起了逝去的双亲,鼻尖不禁微微一酸,点了点头。 “泽儿好多了,多谢姨娘挂心。” “好起来就好,你爹娘不在了,日后还有姨娘和表姐,不要太难过……有什么事情就跟表姐说,免得闷出病来,知道吗?” 云明泽眼眶一热,泪水滚了出来:“嗯。” 沐语艳低声安抚了他几句,他把交给了沐芷莲后,才举步来到紫苏跟前。 “沐家主。”紫苏和白锦站起身,欲要行礼,沐语艳连忙伸出手拦住了他们。 “两位于我白家有大恩,沐某感激都还来不及,怎能再受两位大礼?”沐语艳抬手作辑,“听莲儿说,多亏紫苏大夫妙手回春,才救了外甥泽儿一命,沐某在此多谢姑娘的相救之恩。” “沐家主不必多礼。” 沐语艳深邃的眼中闪过探究与不解,同时还残留着方才所见那一幕还遗留的惊诧。 “之前听莲儿说,紫苏大夫精通岐黄之术,挽救了我甥儿性命,因此特来当面致谢。方才见两位舞剑奏曲,这位公子所使的正是玉蝉剑法,不知两位与日月双侠有何渊源?” #####小生其实一开始只想写种种田唠唠家常的种田文 结果一开坑就被此文牵着鼻子走,如今画风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江湖恩怨狂奔而去...... 第六十六章:日月双侠 听到母亲说日月双侠以及玉蝉剑法,沐芷莲心下一震。 十年前,有两个妙龄少女靠着一套剑法在武林大会上大败群雄,那便是后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玉蝉剑法。 那时候前幽冥教主暴毙,武林盟主在参与剿灭幽冥宫的斗争中不幸身亡,需要挑选武德兼备的人成为新盟主,带领武林群豪进行绞杀幽冥宫残余势力的事宜。 在这场武林大会上,日月双侠便横空出世了。 她们不过十三四岁,不知是何来历,两人双剑合璧使出玉蝉剑法,竟险些让她们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自此日月双侠便一举成名,其名如雷贯耳,直到现在江湖中都还流传着她们当年的事迹。 沐语艳目光灼灼:“早年沐某经营镖局生意,常年走南闯北,当年也有幸目睹日月双侠的风采,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现如今想起当初的场面,仍旧记忆犹新。不曾想时隔多年,还有机会见到当年的玉蝉剑法。” 沐语艳说起这段传奇往事,沐芷莲听得惊愕澎湃,在场大多数人都难掩一颗诧异激动的心。 唯有紫苏坐在石桌上一口一口地喝酒,仿佛只是在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而已。 “紫苏大夫,沐某斗胆问一句,二位可是日月双侠的传人?” 她这话一问出,立时在场几双眼睛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紫苏打了个酒嗝,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石凳上,指尖随意挑拨着前面的琴弦,发出了杂乱的“铮铮”声。 她淡淡道:“沐家主严重了,紫苏怎么可能会是日月双侠的传人。想必方才你们也听出来了,在下所抚琴曲只是普通的琴音,并未有任何威力。” “这......确实也是,剑是玉蝉,曲却不像。” 沐芷莲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日月双侠使出这套武功之时,一人用剑,一人拿琴,仗剑的月侠剑法轻灵飘逸,其身手令人叹服。而日侠以琴音为器,将浑厚内力灌注于琴曲中,雄浑豪迈的琴声里蕴满杀气。两人琴剑合璧,当真鲜有敌手。” 紫苏道:“沐家主不愧见多识广,紫苏不过一个文弱大夫,不会任何武功,不过是白锦修习剑法,我在旁抚琴为伴罢了。” 白锦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头竟划过一抹闷疼,一种叫做惋惜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胸腔。 她琴艺超绝,方才所弹奏的曲音虽然没有任何威力,不过在她双手操纵之下,琴曲蕴含了极强的掌控力和领导力,正是有了这琴音的引导他才能够领悟得这么快。 若是她会武功,将内力融合于琴音之中,其威力不可小视。 所以方才沐家主说日月双侠靠着琴剑合璧的玉蝉剑法大败武林群豪,他是深信不疑的。 “紫苏大夫既然不会武功,那难不成这位公子才是日月双侠的传人?”沐语艳心中越发疑惑了。 白锦不言,将目光转向了紫苏。 紫苏抬目看向白锦,嘴角轻轻勾起,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我夫郎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他的这些武功师承何处我也不知道,想必以前可能真的认识日月双侠吧。” 意识到她所说的夫郎正是他,白锦不禁一愣,脸颊禁不住热了起来,甚至连她所说并非属实都没有反应过来。 沐语艳听后,微微一叹:“原来竟是如此。在下还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紫苏淡淡道:“沐家主但问无妨。” “姑娘医道高深,连慕容大夫束手无策的毒都能够轻易解了,不知姑娘的师父是何方高人?” 听见母亲问出这个问题,沐语艳顿时明白她今日竟离开佛堂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是为了来调查紫苏他们的身份的,沐芷莲一时间觉得有些羞赫。 怎么说紫苏都救了表弟,还答应帮忙调查父亲他们的死因,可自己母亲现如今却还怀疑她。 她如此问,紫苏脸色并未变化半分,依旧淡淡开口。 “我知道沐家主定会怀疑紫苏的身份来历,不过你们家的事情我并没有兴趣参与,答应沐小姐检验尸首,不过是为了还她救我和白锦的恩情罢了。” 沐芷莲面上有些发热,连忙解释道:“紫苏大夫,我娘她只是担心我们而已,不是有意要怀疑你们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一直没插嘴说话的云明泽看了看紫苏,忽然走上前来,对沐语艳说道。 “姨娘,表姐她说得没错,我也相信臭......紫苏大夫,若不是有她相救的话,泽儿只怕早已经随父母而去了,断不能活到今天。” 沐语艳神情苍凉,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叹了口气,低低道。 “紫苏姑娘,请不要怪老身的多疑,只不过沐家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过我早已将沐家的事情交给了莲儿打理,莲儿和泽儿既相信你,那老身便也不会再有所怀疑。” 她说着,双手高抬,朝着紫苏深深弯腰作辑,微哑的声音充满了诚恳与坚决。 “若姑娘真能协助我们查清楚莲儿父亲他们的真正死因的话,我沐语艳愿将沐家财产拱手一半给紫苏大夫作为谢礼!” 沐芷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问:“娘,您同意开棺验尸了?” 沐语艳点了点头,沉声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沐家一族遭受到的这些灾难,都是上天降下的诅咒......而今得知泽儿是中毒并非患病,开棺验尸不是小事,但若是能够找出他们的真正死因,我不反对。” 经得沐语艳同意,沐芷莲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准备好了一切前往沐家祖坟。 沐家主坟距离大青城有半天的路程,这还是在快马赶去时用的时间,因此去一趟须得明日才能回来。 白锦的伤还没好利索,紫苏本想让他待在府里养伤,不过他却想要跟着。 “紫苏姑娘,您真的不能带白锦去?”少年一边慢吞吞帮她换衣服,一边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瞅着她。 第六十七章:前往凤岭 自从两人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之后,白锦越发粘着她了,虽然很多时候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不会说一定要去,只是这般静静瞅着她,然后低低问:“真不能带白锦去?” 他的眼睛生得极美,线条细腻修长,勾勒得一双眸立体精致,而眼尾微微上挑,又带了几分媚意。 浑然天成的媚,无论温顺垂眸还是眯眼微笑,抑或是专注凝视,都流转着不同的风情。 世间没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了这双眼睛的凝视,紫苏觉得现在亦是如此。 准备停当,一行几人刚走到门口,花园中却有一人影急急走来,一边咳嗽一边喊道。 “等等……咳咳我也要去。” 沐芷莲一听到声音,立即转身疾步过去,扶住那瘦弱人儿。 “泽儿,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中好好休息吗?这身子才有些起色,若是再出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跟舅母舅父交代?” 说完她瞪向云明泽的小厮:“清音,我今早是怎么吩咐你的?快带表少爷回房!” 清音苦着脸道:“家主,少爷他执意要出来找你们,我……我拦不住他啊。少爷......要不我们回去吧,你身子会吃不消的……” 云明泽不理会清音的劝说,双眼通红地看着沐芷莲。 事关自己父母之仇,他在府里怎么可能呆得住? “我也要去,他们既然都是中毒而死的,那我就更加要找出那个凶手替我爹娘报仇了!我们云家究竟哪里得罪了他,要这样害我们……咳咳……” 沐芷莲劝道:“现在只是去看父亲他们尸骨是否有中毒之象,还没办法查出凶手是谁,泽儿你跟着一起去也是无济于事的。还是听表姐的话,先安心养病吧?” 云明泽却执意要去,根本不肯待在府中,让素来知晓表弟这执拗性子的沐芷莲头疼不已,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紫苏。 紫苏淡淡出声:“云公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颠簸劳累。” 云明泽愤愤地瞪向紫苏:“少拿你那大夫口吻来要求我,我又没求你救我!” 他对紫苏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友善,而且还变脸很快,昨天还在沐语艳那里帮紫苏说话,现在却又翻脸了。 “泽儿,不可胡闹。”沐芷莲耐着心低声劝哄他,“我们云沐两家已经有太多的人出事了,我不能再让你出什么意外,你知道吗? 到时候开棺验尸,表弟见了定会伤心难过,他身体刚有了起色,沐芷莲怎么可能同意带他一起。 “表姐,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想见母亲他们一面……”云明泽眼中盈了泪,看的沐芷莲一阵阵揪心。 当初云明泽的母亲在这里去世,来不及带回乡安葬,就先葬在了沐家祖坟那边。 这次云明泽父亲去世,也只将他的棺椁带回了家乡,还未来得及将舅母一起迁回去表弟便病倒了。 “待查明他们的死因,我再与你一起将舅母迁回你家乡与与舅父合葬,现在就先好好养病好不好?若是舅母见到你这番憔悴病弱的模样,在九泉之下哪能心安?” “我……”云明泽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听话,好好在府中养病,我们明日便会来了。” 沐芷莲低声哄劝他,伸手拭干他眼角泪痕。 云明泽抹干眼泪抬眼盯向紫苏,一张仍旧苍白的小脸神情紧绷着。 “我真的不能去?” “你去能帮什么忙?除了到时候让人费心照顾你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你......” 她这话噎得云明泽一股火气又冒了上来,吓得沐芷莲慌忙安抚他。 “泽儿你冷静些,冷静些......现在你身体刚刚恢复,不可情绪波动太大。” 云明泽很是嫌弃地瞪了紫苏一眼:“是她老惹我生气!哪有大夫这样子的?她明明知道我病症却还是一说话就要不气死人不罢休。” 紫苏直接无视这小公子的怒火,率先带着白锦往门外走去。 沐芷莲无奈不已:“......表弟,紫苏大夫个性如此,她好歹也救了你的性命,不要总是这样针对人家。” 云明泽闹腾了一番,最后到底没有跟着去,愤愤瞪着紫苏背影扔下一句。 “我还不想跟那个臭酒鬼一路呢,看她每天来给我针灸一次就已经够烦的了!” 沐芷莲:“......” 汗颜又尴尬。 还好紫苏言出必行说给表弟医治就一定医治,不然按照自家表弟这种无理的态度,别的大夫早已经拂袖而去了。 众人骑马前往,知道白锦失忆之后不太会骑马,又担心他身上的伤太过颠簸会受不住,紫苏便让他与自己共乘一骑。 紫苏的这匹马奔跑速度快而稳,就算是奔行在山路上,也能够如履平地。 彼时天已回暖,外面树木茂盛,太阳由凉转热,已经开始进入夏天了。 道旁景物飞驰,马儿奔驰如风。 白锦坐在紫苏身后,臂弯里她的腰身很瘦,却填满了他的怀。耳畔吹来的山风微冷,可却叫身前的女子尽数遮挡住了,只留下满怀温暖。 望着起伏游动的山峦,他的心情也变得飞扬而充实。 快马行至下午之时,便到了沐家祖坟所在的佛子岭。 这里山林茂密,山溪回环,山泉西北分流像东南形成两股径流,在这中间的绝佳风水宝地中,就是佛子岭。沐家祖坟在这么一片风水宝地,难怪家族兴旺生意兴隆。 众人下马而行,来到佛子岭中部一块平坦的地界,便看见了一片坟地。 来到沐家祖坟之时,见到一身锱衣的中年女人正静静站在一处墓碑前,正是沐语艳。 “娘?你怎么来了?” 母亲将这事交给她之后便回了后山,沐芷莲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沐语艳将目光从墓碑上移开:“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来?” 在最前面一排八个坟墓看起来比较新,而且集中在一处,与不远处的另一片坟相隔比较远。 #####咳......这凤岭......其实是我们市的一个住宅小区地名,这两年好像刚刚建好,房地产公司各种宣传,想不知道都难 然后取名白痴的小生我顺便就拿来当沐家祖坟了......(捂脸) 第六十八章:骨骸失踪 沐语艳和沐芷莲领着沐家众人郑重的行过祭拜礼之后,沐语艳在坟前站定,缓缓挥了挥手。 这里有习俗,女子未过而立之年死掉的人,夫郎比妻主先离人世者,都不得入祖坟,会坏了祖坟风水,破坏家族运势。 正夫可待日后妻主去世时允许合葬,方能在那时候迁入祖坟。 因此在这片坟地里埋着的,都是两年来死去的沐家血亲,沐语艳的正夫侧夫以及她的几个儿女。 沐芷莲走到母亲跟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娘......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好。” 沐语艳回过神,将落在沐芷莲父亲墓碑上的目光收回,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她的手捻起佛珠低低默念起了经文。 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沐芷莲心下酸涩疼痛。 当初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一夜白头,随后便将家中生意交给他打理,在后山建了个小屋,一直在那诵经念佛再也没有出来一步。 手下人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后,八个棺材都被抬了上来,覆满泥土的棺盖被一一打开。 顿时一股腐朽异味便传了出来,但经过山风一吹一下子便又不见踪影了。 “紫苏大夫。”沐芷莲走过来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 紫苏拍了拍身旁白锦的手,低声叮嘱:“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白锦摇了摇头,也低低道:“白锦不怕的,我随您一道去看。” 虽说看到这么多尸骨不免感到有些难过,不过跟着紫苏一起,他并没有什么害怕的。 紫苏让他们挖一个深的大坑,在上面铺上竹席。随后才来到棺材前,两年过去,棺中尸体早已经腐朽成了白骨。 “一般中毒而死的人,死后尸身腐朽,过了十年左右骨头便会变黑,那是毒素残留在骨头中所致。” 听闻紫苏的话,沐芷莲不由道:“可......这些尸骸最早也刚刚两年而已啊。” 紫苏不言,忽然在其中一具棺材前站定。 她看了看棺椁与棺内陪葬品,棺木是上好楠木,这一般是有钱人家的最高待遇,而棺内陪葬品也最为精美丰富。 目光落在陪葬的凤冠上,紫苏问道:“这葬的是谁?” 沐语艳走过来,深深凝视着棺中的骨骸,哑声道:“我的夫郎,莲儿生父。” 紫苏伸手摸了摸棺内骸骨的牙齿,双眉微微皱起:“敢问令夫郎去世时,是几岁?” 站在一旁的沐芷莲也是双眼含泪,许是想起了父亲去世的种种,如今再见心中更加难受。 沐语艳缓缓开口:“三十岁。” 紫苏双眉皱得更深,摇了摇头:“不对。” 她伸手在尸骸的盆骨上丈量,又仔细看了看尸骸的牙齿,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这具尸骸绝对不会是令夫朗的,它是具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骨骸。” 沐氏母子双双愣住,还是沐芷莲最先回过神来,猛地抓住了紫苏的衣袖,不可置信地连声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具年轻女人的尸骸呢?紫苏大夫您是不是搞错了?!” 沐语艳也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紫苏大夫,你莫不是搞错了?当初莲儿的父亲是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这他生前最爱的凤冠霞帔也是我亲手给他换上的……绝对不会有错!” 紫苏手指向下面的盆骨:“男子盆骨上口呈心型,下口较狭窄,骨盆腔较窄长,呈漏斗型,骶骨岬突出分明,而女子盆骨则与之相反。” 两人随着她手指之处看去,发现这尸骸的盆骨与紫苏所言的不大相同,上口为椭圆形,下口较宽大,呈圆筒形。 “所以这很明显是个女子盆骨,棺中人断不会是个男人的尸骸。” “尸骸耻骨联合面嵴高锐,背侧缘还刚开始形成。”她手指向盆骨女子阴道口那部分的骨头,“背侧缘就是这段地方,很平整。说明这具尸骸还很年轻,还未过二十。” 沐语艳身形一晃,佛珠脱手而落,脸色惨白。 “娘……” 沐芷莲慌忙扶住自己母亲,见她眼神空洞,心中又慌又痛,只盼紫苏说的都是假的。 “紫苏大夫你再仔细看看……这是我沐家祖坟,葬的都是沐家的人,而且当初父亲下葬之时,我也在场……这怎么可能会是个年轻女人?!一定是搞错了!” 站在旁边的白锦也仔细看了看,随后对沐芷莲说道:“紫苏姑娘说得没错,这很可能不是令尊尸骸,沐小姐您请看,这尸骸放置时双脚微曲,显然是身量比棺材要长些。若葬的是原主人的话,断不可能会出现此种状况的。” 沐芷莲探头看出,面色越加苍白,对啊......她们给爹亲准备的灌棺木断不会粗陋到用一具不合身的棺材啊! “这……这怎么会这样?不是莲儿他爹,那么他去了哪里?这具尸骸又是谁?” 沐语艳呆滞的眼珠子颤抖起来,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有沐芷莲扶着,想必已经站立不住。 “我是大夫,对于人体的各部位都很清楚,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棺中所葬之人,不会是沐家的主君。” 明明亲自将人下葬了,可如今却被告知不是自己的夫朗,这样的打击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面色苍白的沐语艳突然猛地咳出了口血,木芷莲被吓得一呆,白着脸慌张惊叫。 “娘!你怎么了……娘!” “咳咳……不见了、他不见了,莲儿……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你爹亲他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沐语艳怔怔望着面前的棺材,含混了血沫的声音沙哑悲坳,手颤抖得厉害。 “他定是怨极了我……怨我将他给弄丢了……咳咳……” 沐芷莲仿佛被滚烫的木炭给哽在喉咙里,一片灼烫剧烈的痛苦之下,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承受着这剧痛。 “娘……你不要这样……孩儿定会将事情查清楚!一定会将爹爹的尸骸找回来的……” 沐语艳却是摇了摇头,满目沧桑,忽然推开她的手,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开。 “娘……”沐芷莲放心不下母亲,忙追上去,“我先送您回府,剩下的事情您交给我就好了,父亲的骨骸孩儿定会寻回……您不要太……” 沐语艳摇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先去查清楚这些事情要紧,娘想要静一静,事情就交给你了。” 沐芷莲含泪点头,不放心她一人离去,叫了贴身护卫沐萍将沐语艳护送回府。 #####小生写这段的时候其实也在想沐芷莲他爸去哪儿了...... 因为后面其实没构思好 不过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滴! 第六十九章:真正死因 担心后面的尸骨也出现如沐家主君那般的状况,沐芷莲报上了每个棺椁所葬之人的年龄性别。 紫苏验看过后,大约都符合,随后便让他们在挖好的坑里烧上柴火,待坑里只剩下烧红的木炭时,便将棺中的尸骨都移到上面铺好的竹席上。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交给手下人:“将瓶中药水均匀洒在每一具骨骸上。” “这……是何物?”沐芷莲打起精神,出声问道。 “这是我调配的药水,若他们是中毒而死,经过烘烤之后,那么尸体里渗入骨头的毒会在这药水的作用下提前在尸骨上显现出黑色。” 洒过药水后,一炷香功夫过去,那些尸骨居然慢慢由白转黑,颜色深浅不一,但都是黑色的。 只有那一具被紫苏发现不是原沐家主君的无名女子尸骸颜色没有变化,显然死因并不是中毒。 “果然……果然都是中毒而死……” 沐芷莲双眼通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面色紧绷发青。 “现在他们的死因已经能够确定了,沐小姐,这个凶手能够连续两年下毒害人而没让你们发现,那必定是府内之人。” 紫苏的目光又落向唯一一具没有变成黑色的尸骨:“掉包换走令尊尸骨的人,肯定也和这件事情有关,若是能够找到令尊尸骨,那么此事也就明朗了。” 沐芷莲心中乱成了一团麻,愤怒、悲伤、惶然、迷茫种种情绪在心头交杂撞击,弄得她身心疲惫。 可是两年过去,父亲的尸首安能保存完好?而直到今天开棺验尸了,才发现父亲尸身不见,这没有任何线索,该怎么查找下去? “多谢你了,紫苏姑娘……” 知晓她此刻心乱如麻,毕竟自己父亲尸骸无故失踪的打击太大,紫苏也不与她多客套,让她留下来安心处理后事,便与白锦顺着来路往返程下山。 回去的路上,白锦一直默然不语,紫苏放了缰绳让马儿自行奔走,回身看静静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 “怎么了?” 白锦回过神来,伸手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脸庞下意识的蹭了蹭紫苏的后颈。 “只是觉得沐家主好可怜……她一定很爱她的夫朗,不然刚才也不会露出那般悲伤欲绝的神情……” 而这种神情,他有时候也在紫苏的眼神之中看到过。 所以见到沐语艳那眼神的时候,他的心控制不住地缩了起来。 因为面对紫苏的情意与温柔之时,他有时候会觉得有些惶然,一种怕抓不住的惶然。 会觉得眼前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子有时候是不真实的,她所给予自己的一切也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他甚至想到,若是有一天,紫苏也同沐家主君一般突然消失了,让他找不到任何行迹,那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他的心便猛地一缩,不能够再想下去了。 白锦少见的亲昵动作令的紫苏一愣,同时也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越发紧了。 他没说话,紫苏却能够感觉到他不安,她伸手搭上腰腹间少年的手背,轻轻握住。 “沐家主对她夫朗确实情深意重,若是尸骸找不回来的话......” 白锦心下叹气,不解地道:“为什么单单调换了沐小姐父亲的尸骸?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被外人知道的?” 此事确实蹊跷,若是凶手所为,那么他是想掩盖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凶手如此小心? 紫苏沉吟不语,过了半响才道:“虽不知此人为何要将沐家主夫的尸身换掉,但他定也和下毒的人一样,都是与沐家有关系的人,说不定还是同一个人。” 两人策马远去,直至身影在山间小道中消失不见之后,道旁的树丛忽然传来了一阵颤动。 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闪出,低低对身旁人道:“你快去禀告二护法,让她速来大青城。” 那人吩咐完,便跃身跟上紫苏他们,身影几个纵越间便消失在了莽莽山林中。 “紫苏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马儿在山间奔行轻巧稳健,竟如履平地,有些走神的白锦直到两人走了不长的路程,才发现这不是返回城中的路。 “这山谷风水绝佳,会有不少珍稀药材,特别是毒草毒虫。小黑小红被我喂得刁了,寻常毒物都不爱吃,趁现在出来,给它们找些吃食。” 听到紫苏给鸳鸯蛇取的名字,白锦不禁一笑:“好。” 那鸳鸯双蛇现在已经比之前刚捕来的时候大了很多,也不知道紫苏用了什么法子养它们,那对蛇儿在她面前十分乖巧,甚至让人觉得它们没有分毫攻击性。 往前路越加崎岖,两人便下马行走,山谷深处铺满了厚厚的落叶,灌木茂盛,别有一番幽静之美。 “这竟有箭毒木。” 紫苏忽在棵高二三十米的乔木前站定,语气有些惊讶。白锦看去,见那棵树很是高大,孤傲笔直地矗立着。 这山谷里很多大树都缠绕满了藤蔓,唯有这棵,灰白色的树干笔直光滑,没有任何藤蔓植物敢攀过来。 她取出刀和竹筒,割破树皮,乳白色的汁液立即渗了出来。他欲要上前帮忙,紫苏连忙拦住了他。 “这含有剧毒,一旦沾上,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致窒息死亡。” 白锦惊愕不已:“这......这么可怕?” 紫苏微微一笑:“此树又名见血封喉,其毒性霸道非常,不过同时也极有药用价值,只有在南方这种潮湿地方才有生长。” 白锦了悟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脸色却忽的一变,飞身扑上去抱住紫苏闪至一旁。 他动作飞快,只在眨眼之间,但就在他抱着紫苏避开的刹那,她感觉到了一道气流贴着她脸颊划过,肌肤甚至有些辣痛。 脸侧几缕长发被锐利气流斩断。 “嗤嗤!” 几枚暗器没入了箭毒木中,位置正是方才紫苏站着的地方。 第七十章:幽谷刺杀 “这里有人。”白锦将紫苏护到身后,目光在周围扫过,面色凝重地道。 山谷中的鸟叫声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四周寂静如死,茂密的灌木丛仿佛蛰伏着无数危险。 紫苏亦神色冷凝,方才若是没有白锦的话,想必她便已经命丧那几枚暗器之下了。 “快离开这儿。” 两人正要迈步往前,又听得数道嗤嗤声响,数枚暗器迎面射到。 白锦右手抱着紫苏,左手袍袖一拂,将攻来的暗器卷入衣袖,右足横扫将前面一段腐朽枯木踢起,挡住了后面紧随而至的暗器。 他趁势带着紫苏纵身高跃,双足急踏身旁大树树干,身子仿佛林间灵巧敏捷的猴子一般,在树丫间跳跃飞纵,向着来路冲去。 谷中灌木急抖,闪出数道人影,紧追前面的紫苏两人。 白锦脚下不歇,使上全身的功力尽力往前急奔。危急之下爆发出了潜藏被遗忘的武功底子,纵然带着紫苏,其速度仍旧快如箭,将追来的人甩在了后面。 “嗖——!” 几支箭迭流星般飞袭而至,逼得白锦脚下一滞,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 如今他带着紫苏纵跃在半空之中,别说他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带着人凌空移位闪避了,纵然是世上轻功绝顶的人也是办不到的。 箭迭破空之音近在咫尺,他甚至都感觉到了凌厉的风。 不——!白锦脑中空白一片,手下意识地抱紧了紫苏。 他募地高喝一声,右手倏挥,张开的手掌间竟变成了鲜红色,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掌力与箭迭相撞爆出刺目红光,四周热浪滚滚。 纵使人在半空之中,这一掌带出的气流仍是将周围树木震得摇摆颤动,簌簌而落的木叶和射来的箭羽竟被炽热的掌力烧成了灰烬,化成烟灰随风消散了。 白锦抱着紫苏顺势旋身落在地面上,他呆呆望着前面印出炭黑掌印的树干,又看着自己仍旧冒着热气的手掌,满脸惊诧。 见到这一幕的紫苏微微眯起了眼,眸中闪过几分暗光。 他们刚落地,身后一阵衣袂飘动之声便已传来,紧追不舍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已经将他们给包围住了。 “擦咔——”那被白锦掌力打到的足有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轰然而倒。 四周一片寂静。 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白锦挥出来的那掌,一时间竟没有人敢贸然冲上来。 “快上!杀了他们!” 其中有一人忽然低喝,挥剑猛然扑了上来。见状剩下的人也跟着展开攻击,攻击狠辣无情,招招皆是以取他们性命为目的。 白锦带着紫苏连连闪避,方才那样的掌法却是怎么使也不出来了,一时间顾不暇接,不过几招的功夫他手臂便被划了一道血口。 “用之前你学的那套剑法!”紫苏急声叫道。 一直慌忙闪避被动挨打的白锦经她提醒,方才反应过来,当下左袖拂出,钉在袖上的数十枚暗器齐齐向前他们射去。 在他们闪身避开的刹那,他飞身扑上,右手倏朝前探去,抓住其中一人手腕,手掌急翻,已将他手中的剑夺了过来。白锦这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怪异之极,黑衣人眼睛一花,手中已失了兵器。 这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不过却也只在瞬息之间。众黑衣人只见看他身影一闪,雪亮的剑影便已经当头罩下。 紫苏抬手抵在唇边,吹出一记嘹亮的哨声,远处传来悠扬的马儿嘶鸣,骏马火红的身影从灌木丛中蹦跃而来。 玉蝉剑法一经使出,立即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自他们身后射来,剑光及时闪至荡开即将刺到白锦身上的刀剑。 来人身手迅疾狠辣,霎时间便将围攻白锦的黑衣人给打倒了一大片,白锦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很多。 有人相助,他简直如虎添翼,乘势抓紧时机一手挥剑,一手抓住紫苏,提气将她朝正奔过来的马儿掷去。 “紫苏你先走!” “白锦......” 紫苏的话刚开了个头,便看见下方的白锦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同时后肩突然传来一阵钝痛,霎时间失去了知觉。 “哈哈......没想到是我吧?” 一手携着昏迷过去的紫苏旋身落下马背的女人驱马直奔山下而去,谷中回荡着她充满得意的笑声。 “若想你的妻主大人没事的话,就乖乖来我林府换人!” 眼睁睁看着马儿消失在视野里,白锦猛地地暴喝一声冲上去,速度快若离弦之箭,剑刃将空气划破发出尖利嘶鸣。 霎时间剑影漫天,剑鸣破耳,震开所有攻来的刀剑,狂风般卷向谷口。 林柳茹携着紫苏纵马急奔,不想紫苏的马忒不配合,竟在陡峭的山道里上蹿下跳,势要将上面的她甩下马背。 “该死的畜生!给我跑啊!”林柳茹气急败坏地连连挥手猛拍马臀。 听到身后衣袂飘飞声传来,林柳茹回身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白锦竟追来这么快。 “站住!” 白锦冷声高喝,正欲赶上去拦住她,随后慢了白锦半步的黑衣人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眼见那人拦住了白锦,林柳茹趁机跳下不肯配合蹦跳不已的马,携着紫苏朝山下奔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锦一脸戒备地盯着拦住自己的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扑通”一声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声音冰冷有力,就好像她手中冷冰冰的剑一样。 “属下参见三护法!” 蒙面人语气虽冰冷,却已经敛了满身杀气,七个字铿锵落下之时,惊得白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护法?” 脑中仿佛有什么猛地飞破而出,但是却快得他抓不住任何头绪,这种飞速消逝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丝丝不安。 声音是个女子,她一直保持着恭敬标准的姿势跪在地上,半垂的头半分都没有敢抬起来,仿佛对他很是敬畏。 “自从您几个月前失踪后,二护法一直在寻找您,请您快随属下回冥王殿吧。” 白锦蓦然捏紧了手中长剑,压下心底里纷乱繁杂的思绪,冷冷出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三护法。” #####写一场打斗的戏份比写一场床戏还要累,第一次写这种要修改好多遍,想到后面这样的还有不少小生就特担心能不能够写得好...... 但是不可否认,作为一个也算拥有武侠梦的小生我来说,写这种场面和调戏男主小白锦一样令我兴奋~~ 虽然此文算是女尊文,可又有点受不了小白太弱,所以就让他武功高强点 哼哼,对外武功高强冷绝酷美,在苏苏面前嘛妥妥的小受一枚就好啦~~ 第七十一章:雨夜梦魇 黑衣蒙面人似是没想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愣之下才抬起头,却见他已经飘身离开急急去追人了。 “三护法!” 蒙面人急忙追上去,白锦剑尖一抖,斜刺里一剑挥出逼退追来的女子。翻身跃上马背,扯紧缰绳纵马直奔山下而去。 紫苏的马儿纵使在山间也奔行如风,身后的蒙面人想要追去,也没办法追得上他。 而另一边林柳茹刚刚奔行到山下,后面马儿蹄声却已经逼近了。 “放了紫苏!” 喊声传来时,少年自马背跃起,手持长剑急攻林柳茹。 护卫林悦见状大惊,忙出剑阻拦。只看白锦剑势陡转,一招‘百鸟朝凤’以刁钻的角度荡开刺来的利剑,空中一记鞭腿踢向林悦,左手的马鞭席卷而出,封住林柳茹去路。 尚在半空,却同出三招,不见丝毫慌乱。 长剑上刚猛的劲道使得林悦虎口震裂,佩剑脱手而出。这记鞭腿更是将其砸向地面。 白锦借力一扭腰身,全力蹬向林悦落下的佩剑,利剑似离弦之矢直射林柳茹。 待林柳茹惊醒时,剑已到眼前,当下吓得抛开紫苏,接而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避了过去。 然白锦也已落地,手中长鞭急抖,缠住紫苏腰身,轻柔地将她带了过来。 倒在地上的林悦满脸震惊,这般精准的算计与出招,若不是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如何能够在瞬息之间使出来?! 想起他之前奇诡的武功数路,林悦更加觉得白锦深不可测。 白锦并不恋战,因为担心那个神秘蒙面人再追上来,他抢回了紫苏后便翻身落回马背,一扯缰绳驱马直朝山下奔去。 山道上漫天烟尘扬起时,林柳茹才回过神来,狠狠剜了身旁护卫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娘追啊!我今天花了这么大的血本雇人在这围堵他们,不是为了看着他们逃跑的!赶紧给老娘追!” ......这白锦武功实力深不可测,而且好像比之前还要厉害了,上次在院中自己便打不过他,现在更加不是对手吧? 林悦看着自家小姐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来,只得翻身上马追赶。 “紫苏......紫苏姑娘......” 白锦一边抱着不省人事的紫苏策马朝山下赶去,一边不安地叫唤她的名字。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他浑身上下都是颤抖的,脸色煞白,若不是紧紧捏着手中的缰绳的话,想必现如今他肯定摔下马背了。 纵使马儿奔驰如风,但凤岭距离大青城最终还是有半天的路程,而之前他们又在山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等完全奔下山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昏暗的天边黑压压的,堆积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很快就要下雨了。 下山岔道颇多,白锦已经迷了路,根本分不清现如今他们身在何处。 不过好在将两方人都甩开了,只要找个地方躲雨挨过这一晚便可。 雨珠敲打而下,越下越大,整个天幕都黑了,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让他在山下找到了间破山神庙。 两人的衣衫都被淋湿了,白锦将紫苏安顿好,挥剑拆了破烂不堪的贡品桌当木柴生火。脱下紫苏被淋湿的衣服,在火堆边烘烤。 摸了摸紫苏的脉象,见没有什么异样,又仔细检查了她身上见她并没有受伤,他这才放心下来。 “咳咳......” 紧张的心刚刚松下,胸口的痛意便席卷而来,白锦伸手捂住胸口,低头看见满手血迹,胸膛处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他的内外伤都没好利索,方才山上打斗几乎都使出了全力,于是胸口处还在愈合的伤口就开裂了。 白锦撕下一块衣料,将胸膛上的伤草草裹住,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放在火堆边上烘烤。 “自从您几个月前失踪后,二护法一直在寻找您,请您快随属下回幽王宫吧。” 黑衣蒙面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回荡,白锦不禁担忧地皱起了眉,心下一片惶然和烦乱。 三护法?他......究竟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只有外面瓢泼的雨声以及前面火堆的噼啪声,深吸口气,他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紫苏。 “无论如何,白锦都一定不会离开您的。” 昏迷中的紫苏忽然蹙起了眉头,纤密长睫猛然颤抖了起来—— “孽徒!!” 夜晚幽美的山谷中,一声怒吼猛地震落满了树梨花。 紫苏还来不及睁眼,凌厉掌风便将她击飞,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飞出去,摔入满地落花中,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地残花。 “师父......” 她挣扎着爬起身,顾不得胸口剧痛,慌张地开口想要解释,又一道更加狠厉的掌力逼压而来。 “噗——”喷出的大口血沫溅上前面男子如雪白衣,恍若凄艳盛放的曼珠沙华。 仿佛有千斤重锤的力道砸向后背,她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半响都没有任何声息。 凌华素来穿戴整齐的衣冠此刻凌乱不堪,白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的锁骨处布满了暧昧糜艳的红梅,让谪仙般的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妖魅。 可是他的脸色却是极度的冰寒,双眸蕴满痛恨与杀意。 修长五指微张,地上的长剑被吸入手中,他面无表情地朝紫苏走来。 “师......咳咳......师父......” 狼狈伏在地上的她刚张口,大口的血便涌了出来,鼻息间都是绝望的腥味。 摔下来的时候额头被重重磕到了石头上,撞破的伤口冒出鲜血,流入眼中,视线被染得朦胧鲜红。 鲜血仿佛染红了整个世界。 凌华身后巨大的月亮红得好像滴血,连带一向秋霜白露般冰清的身影也是红的。 冰冷剑光映入眼中,剧痛压得紫苏说不出话来,她唯有惊慌失措地摇头,满眼惊恐的哀求。 凌华却不看她眼中哀绝的乞求,剑尖指向地上狼狈的少女。 “为师将你视若己出,不想却惯了你犯下如此滔天大孽......”他声色冷漠,“我宁愿杀了你也不想看到你做错事,变成猪狗不如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冻住了紫苏所有苟延残喘的乞求,她浑身颤抖地挣扎抬起头看向他,对上师父双眼的刹那,她觉得一颗心已经绝望静止了下来。 #####最近阿里后台改了,小生才发现收藏和加书架是不一样的...... 收藏还要去书籍详情那里点那个小星星~ 各位读者朋友若是喜欢这本书,就请点亮书籍详情里的小星星~ 第七十二章:痛彻心扉 素来温暖含笑的眸,此刻仿佛被冰寒重重覆盖,唯留下厌恶与杀意。 浑身上下骨头被碾碎般的痛楚,也抵不过他的眼神给她造成的心伤。 所有的解释已经被冻住了,在他眼里,自己竟是这样的么?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痛,她猛地呛咳起来,眼眸幽黑得几近空洞。 “猪狗不如的东西......”紫苏浑身颤抖,每说一个字便涌出一大口血,嗓音沙哑含混,“师父......苏儿的感情于你而言......竟是如此不堪么?” 鲜血如水般自她嘴角涌出,紫苏脸上沾满了灰尘与鲜血,身上白衣污迹斑斑。 凌华面无表情:“到现在你还不知错在哪里?还不肯认错?” “我喜欢你这有什么错?!”紫苏凄厉怒吼,双眸通红,“师父......我究竟有什么错?” 她双眼死死盯视着面前冷漠冰寒的男子,呜咽的嗓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痛苦的哀鸣。 “苏儿喜欢师父......竟是如此不堪么?与自己的徒弟相爱就一定是大逆不道么?!” “住口!”凌华冷声怒喝,眼瞳里冰面裂开,“我是你师父!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紫苏,今日你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丢尽我夜郎谷的脸,从今往后我再没有你这个徒弟!” 紫苏呆住,苍白的脸更加煞白,茫然无措地望着他,好像听不懂他那句话一样。 见他转身要走,紫苏慌忙扎着匍匐上前抱住了凌华的腿。 “咳咳......不要......不要赶我走师父......苏儿什么也没做!师父我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师父......咳咳!” 她呛咳着颤声哀求,嘶哑的声音蕴满了惊慌无措,甚至不顾身体里的剧痛挣扎着连连向他磕头。 “苏儿错了......师父求你不要赶我走......” 月辉清冷。 上头久久寂静。 跪在脚下的少女惊慌无措地不断磕头。 鲜血在月下凄然飞溅。 凌华的脸映着月光,煞白透明。 “走吧,以后莫要再来夜郎谷,我也不会再见你。” 碎玉般的嗓音在冷月清辉里淡淡坠下,落地无声。 师父的声音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音律,就好像一阵轻柔春风,一屡温暖阳光,轻易便驱走她满世界的黑暗。 可从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般,他的话语听在耳中却似利刃凌迟灵魂。 “不……不!”紫苏嘴巴颤抖着,张合好几次才有声音破碎而出,“不要师父……苏儿错了,苏儿真的错了……苏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师父不要赶走苏儿……” 凌华却不再言语,拂袖将她甩开,重伤在身的紫苏哪里还能再站起来,只能挣扎着朝转身离开的冷漠背影爬去。 “师父……不要走……” 紫苏视野一阵阵发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爬行,可那道身影却越走越远。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挣扎着爬起身,脚步踉跄地追了上去。不顾性命地强运最后一口真气,运起轻功追向他。 “师父苏儿错了......师父......” 手还未触上他衣襟,凌华宽袖一挥,右手倏抬,迅疾如电般拍向她,一连几掌连发。最后一掌落下之时,她丹田中泛出一阵剧烈绞痛,全身内息倏忽间逸散无踪了。 还未落下的身体没了真气支撑,霎时间如沉重铁锤,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紫苏猛然瞪大了眼睛,惶然的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凌华,心仿佛被利剑狠狠劈开! 凌华缓缓收回手:“我废了你的武功,断了你的筋脉,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夜郎谷的弟子。” “不——!!” 紫苏凄声惊叫,惊惶睁开双眼。 漆黑涌入视野,黑暗中她的双眼却还是猩红的,仿佛还处在那个令她痛彻心扉的情景中。 她怔怔盯着前方虚空,浑身颤抖不已,唯有死死咬着嘴唇,方能勉强抑制住滚动在喉的呜咽。 “紫苏......” 清润如碎玉般的音色,轻轻落在耳边,轻易刺破了冰寒与痛楚,带来满目阳光。 炽热的双手伸过来,轻柔而小心地拥住她,紫苏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脸。 那是怎样的眼神......他无法形容,只觉得整颗心裂了开来,痛楚猛地慑住了他的心神。 白锦呆呆怔住,不敢动弹半分,生怕有了一点动作怀中的人便会脆弱消散了。 他紧抱住她,满是担忧地望着紫苏,低声问道:“您……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她的眼神恍惚得厉害,白锦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这般绝望脆弱的神情,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坍塌了一样。 心头不断紧缩发疼,仿佛被利剑狠狠刺穿了一般,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禁拥紧了她,哑声道:“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噩梦而已。” 白锦不由得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遮挡住怔愣的目光,那眸光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紫苏无声地偎依进他怀中,紧紧闭上了双眼,心中痛涩得厉害。 少年的怀抱炽热如火,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烈焰,她有些贪婪地埋在他滚烫的肩窝里,就好像个受了冻的孩子。 “噩梦而已......咳咳......” 耳边坠下少年压抑着咳嗽的声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后背。 紫苏埋在他怀中的脸僵硬煞白,待心间的剧痛和窒息感微微缓和些,她被梦境魇住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这样的梦以前几乎每晚都做,太痛太绝望,她承受不住,唯有拼命灌醉自己。 酒是个好东西,长期侵泡着酒精的脑神经会不再顽固地记住苦痛。只凭这一点,就足以令紫苏对它沉迷,颠倒日夜,不知今夕何夕。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强迫自己麻木,哪怕过往种种依然不死心地在梦中纠缠不息,哪怕梦里仍旧会有揪心绝望的痛楚,但是总有麻木的一天。 忘不掉,那就麻木好了。 就像那些酒鬼一样浑噩麻木。 可她却只挨到了浑噩,却始终无法麻木。 无数次梦中惊醒,依然痛得浑身发颤。 紫苏缩在白锦热热的怀中,脑中混混沌沌地想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时间仿佛寂静了下来。 外面冷风呜咽。 雨珠在黑夜里顺着破旧的屋檐滴滴落下。 火堆已经微弱得无力散发出任何热量。 紫苏空洞的眼眸慢慢眨了眨,缓缓松开抱着少年的手,但冲进鼻间的炽热血腥味让她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视野里映出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感觉师父每次“出来”都是虐苏苏的,小生只想说:我真的是亲妈......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笔就虐成了女主 我一直励志虐男角色来着...... 第七十三章:关心则乱 “白锦……白锦?” 紫苏忙再度抱住他,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少年脸色很不正常,他的怀抱之所以这么热,原来是因为他发烧了。 白锦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见到紫苏神色恢复了正常,便也放下心来,低低咳嗽了几下。 “您没事了吧?刚才那些都是噩梦而已,紫苏不要害怕……咳咳……” 他浑身软绵绵地靠着自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可双手却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开。 掌心滚烫地包裹着她,纤瘦滚烫的身子尽力地将她揽在怀里,她身旁是将将熄灭的火堆,衣衫严实地裹在她身上不透一丝风。 灵台在这一刻清明极了,能够清楚地听见外面呼呼的风雨声。 她却突然间忘了一切,甚至心底里那些纠缠着仍未散掉的痛楚,只深邃地望着他。 破庙中安静了半响:“白锦,你没有脑子么?” 白锦烧得迷迷糊糊,哪里还能听得清她的话,可纵然如此,双手依然尽力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紫苏扯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翻身坐起,将他连人带衣一起裹进了自己怀中。 “紫、紫苏?” 烧得迷迷糊糊却还努力保持一分清明的少年被她的动作惊得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抱住她,安抚地轻轻拍着。 “噩梦而已……过去了,都过去了……紫苏别怕……” 怀中人因为发烧而身体一直不由自主轻颤,沙哑的嗓音灌满了温柔,在肆虐夜雨中听来显得格外清晰。 低柔如风,吹进心头。 紫苏抿唇不语,摸了摸他额头,滚烫得几近灼手。 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将酒倒在撕下的布片上,她扯开少年身上的单衣,才看见衣上血迹斑斑,染着鲜血的布条草草裹在他胸口处。 白锦穿着的单衣还有些濡湿,想必之前她昏迷的时候他带着自己冒雨来到了破庙里,烘干了她身上的衣服,却没顾得上管自己的。 真是个笨蛋! 将将熄灭的微弱火焰跳入紫苏眼中,映得那双漆黑的眼眸也仿佛燃烧着火苗。 她动作飞快地用酒在他身上擦拭,不过这不是烈酒,不能够马上降温,但也聊胜于无。 擦拭完一壶酒,少年身上的衣衫也被她退了个干净,体温总算降了些许,但还远远不够。 夜风夹雨吹袭而来,冻得白锦一阵阵轻颤。 紫苏解开身上的衣衫,将少年揽入怀中,再把他们褪下的衣服都拿起来,严严实实将两人一同裹住。 庙外风雨依旧,这里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锦醒来之时,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昨天晚上脱下来的外衣整齐地穿回了身上。 他抬眼环顾一圈,却没看见紫苏的身影。 “紫苏……”他连忙坐起身,刚要朝外面走去,就听到了紫苏的声音。 “你醒了?我找了些果子来,先吃点东西我们再赶路。” 紫苏把摘来的野果和打好的水递给他,找块干净的石头将采来的草药捣烂,让白锦把衣服解开。 少年依言解开衣服,紫苏拆开绷带盯着他胸膛凝固了鲜血的伤口,沉声道。 “下次不可再像昨晚那样,以后要首先顾及受伤最重的那个人,知不知道?” 白锦道:“我没事,还好最后没让他们将您带走。” 紫苏嗔怒:“这段时日还天天问我医学上的东西,敢情你是白问了,连我脉象有无异常都探不出来?” 当时她昏迷了,白锦以为她受了伤,心中慌乱哪里顾得上自己的伤? 待后来探出了她脉象无异他惊惶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不过没想到她后面却陷入了梦魇,当时看她的神情,白锦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揪心。 那究竟是怎样悲伤绝望的场景,才令得一向冷静淡漠的她会在梦中流露出那种表情。 他当时只顾着安抚深陷梦魇的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今日醒来见她没有受到昨晚梦境的影响,白锦现在才完全放下了心。 虽然心底里有很多疑问,但他却不敢问出口,生怕再触动到她心底里的伤。 见眼前的少年不说话,只低敛眉目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模样,紫苏纵使有再多的莫名怒火也一瞬间给熄灭了。 两人收拾停当之后,便即赶回大青城。昨天一夜未归,沐家定然到处找寻了。 在策马赶回去的路上,白锦向紫苏说了后面事情的经过,以及那个黑衣蒙面人说的话。 紫苏眉目微沉,率先在意那个黑衣人:“她叫你护法?” 昨夜高烧刚退,他的身体还虚弱着,紫苏便让他坐在自己前面。他这话一问出,便察觉到他身子变得有些许不自然。 “我对她半点印象都没有,昨天眼见您被林柳茹带走,我心中焦急便没与她过多纠缠。” 昨天见到白锦挥出来的那一掌,她便已经确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测。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一直寻找他,看来他们很快还会再次找来。 紫苏兀自出神,没注意回应白锦的话,他心中有些不安,禁不住转过身低声问。 “您是不是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如今他什么都不记得,若是那些人再找来,他又该如何是好?他最担心的,便是那些人会对紫苏不利。 “并不清楚,不过或许能够猜测到一二。” 白锦紧张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迫切之意。 紫苏顿了顿,缓缓开口:“几个月前幽冥宫与武林盟主所带领的各大门派发生激烈的争斗,幽冥宫被重创,三大护法两人重伤一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白锦神色惊怔:“我……我就是那个失踪的护法?” 想到自己会武功,还有脸上可怕狰狞的疤,以及昨天那个黑衣蒙面人浑身散发出的阴冷杀气,白锦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来。 能够让整个武林联合起来对付的,定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难道他以前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双手染满鲜血的恶人? 白锦小心翼翼地问道:“幽冥宫......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紫苏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我从不问江湖之事,也不清楚。但你昨天使出来的掌法,是当年幽冥宫前左使的绝学‘赤炎掌’。幽冥宫曾在十多年前已经被武林正派联手剿灭,但是过后没多久,幽冥宫余党又重新建立起了幽冥宫。” 历来正邪不两立,邪不灭,江湖便不会停止这打打杀杀。 第七十四章:幽冥护法 大青山断崖边。 两道身影一站一跪,听完手下的话,负手而立的女人转过身来。 她长发高束,露出了张清丽冷漠的脸,一身黑衣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的压迫感。 “确定是三护法?”女子素来冰冷的声音掺了几分惊讶,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恭敬道:“确实是三护法,但是他不肯随属下回来,而且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女子双眉紧皱,问:“三护法可有受伤?” “并没有,不过属下见他方才与人打斗并没有过多使用原来的武功,而是用了玉蝉剑法。” 闻言黑衣女子脸上闪过一抹讶异:“玉蝉剑法?你没看错?” 黑衣人恭敬道:“属下没有看错,三护法使出的正是多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上的玉蝉剑法。” 当年横空出世的日月双侠因这一套剑法而名动武林,而后没过多久两人便在江湖中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再有任何消息。 可是为什么他竟会玉蝉剑法?以前并未听他提起过有关日月双侠的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子喃喃自语,沉吟半响,“大护法可知道三护法在这里?” “还未。” 女人冷冷一笑:“近日宫中事务忙碌,宫主又不在,想必她如今忙得有些抽不开身......当初这女人一口咬定三护法已死,他重伤坠崖一事怕是与这女人脱不了干系,你先去找几个人来暗中保护三护法。” “是!”黑衣人问,“是否要将三护法没死的消息告知宫主?” “自然要。”女子冰冷的眸掠过抹幽光,“但不是现在,你先去查清楚这件事再说。” 黑衣人领命而去,女子垂眸久久望着前面翻腾的云海。手一挥,一柄寒光凛凛的软剑自袖中闪出。 她指尖轻抚锋利的刃面,眸若沉渊。 “阿辰,你既安然无恙,却为何不来找我?” 若你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想要完成,何必要向我隐瞒身份? 难道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连她也不能够信任的吗? —————————————————————— 马儿在山道间奔走,坐在后面的紫苏伸手轻轻环住了白锦的腰,温声安抚发怔的少年。 “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你的身份我会帮你查清楚,切忌这件事情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若你真是幽冥宫的人,让其他人知晓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白锦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的缰绳:“紫苏姑娘,如果告诉那些来找我的人说,我已经尽数忘了过去之事,他们会不会不再来了?” 他低下头,声音陡然变得低了起来,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眸中的情绪。 “白锦只想呆在您的身边,无论过去的我是什么身份,在我醒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不存在在这世界上了......” 感觉到少年的不安,紫苏双手拥紧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 “还有我在,断不会让他们将你带走的。你一日是我的白锦,便永远都是我的白锦。” 白锦心下微颤,嘴角微勾:“嗯,有紫苏这句话,白锦已然无憾。” 阳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眼眸满足地轻轻眯起,低垂的眉目里流露出几分娇憨与乖巧,竟演绎出了不一样的潋滟风情。 紫苏猝不及防乱了心神,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因为这熟悉的嗓音令她心悸,还是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感情。 两人策马行路没多久,便看见一队人马正从前方大道上奔来。 待到他们行近了,两人才认得出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沐芷莲手下的护卫沐萍。紫苏看见他们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他们。 “紫苏大夫——!”沐萍见到她惊喜非常,连忙策马奔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找了你们整整一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沐家早年做镖局生意,为了保护运镖安全,特地培养了一批精锐护卫,就算是后来转做丝绸生意了,这批护卫也一直没有解散。 见沐芷莲她们竟然连家中的精锐护卫都派出来找她了,而且还是让一直贴身护卫的沐萍带人来找,想必家中定是出了什么事。 “昨天下山的时候,我与白锦被人行刺了——这事回去再说。”紫苏盯着沐萍掩不住焦急的脸色,问,“是不是沐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沐萍连连点头,焦急道:“昨日小姐刚从祖坟回到家中,表公子忽然心疾发作,而您又不知踪迹,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紫苏与白锦相视一眼,神色凝重:“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沐家。” 他们两人的马脚程快,眨眼间便已经将沐萍甩在身后,率先赶到了沐家。 “泽儿——!” 紫苏和白锦刚来到院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声沐芷莲凄厉的悲嚎,悲坳犹如泣血。 “公子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慕容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家公子......” 两人走进屋中,看见云明泽的小厮面色苍白如雪,正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着慕容雪救人。而沐芷莲呆呆站在床边,脸色煞白地喷出了口血,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 而坐在床边的慕容雪则无力地摇了摇头,神色晦暗沉重。 “紫苏大夫来了......”守在门口的管家看见紫苏,忙惊喜地叫道。 这一声惊醒了沐芷莲,她就像突然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般猛地扑到紫苏跟前。 “紫苏快......快救泽儿......快!” 她说话中已经拉着紫苏来到床边,脸色慌张紧绷,抓着她的手颤抖得十分厉害。 “泽儿没死对不对......紫苏大夫你一定要救他!” 慕容雪看见紫苏到来,晦暗的眼也闪过了抹亮光,同沐芷莲一样将救活云明泽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 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了紫苏。 床上的少年脸色灰白,毫无生气地躺着,已经没了任何气息。 她伸手探上少年脖颈,检查了番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扣着他枯瘦的手腕,脸色沉了下来。 “他瞳孔已然开始涣散,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看来已经......” 她的话还没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沐芷莲身子猛地一晃,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不......不会的......不会......” 第七十五章:起死回生 跟在紫苏身后刚刚赶到沐府的沐萍进来看见这一景象,也呆在了门口。 紫苏仿佛想到了什么,收回去的手一顿,将他的枕头撤下。 一手压住云明泽额头让他头往后仰,捏住他鼻头,另一只手提下颚,随后忽然俯首,嘴唇贴上了少年的唇。 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被紫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得全都愣住了,久久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紫苏嘴唇与少年的严密相贴,平稳地向内吹气,随后双手掌跟在他檀中穴以下三寸处垂直地用力按压。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原本毫无生气的少年突然咳嗽了声。 浓密眼睫微微一颤,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还未聚焦的瞳孔涣散茫然地望着紫苏近在咫尺的眼眸。 这一声微弱的咳嗽惊醒了所有怔呆的人,沐芷莲率先反应过来扑到床边,惊喜交加地喊着云明泽的名字。 “泽儿!泽儿泽儿......” “他现在心脉很虚弱,尽量不要吵。” 紫苏用银针扎了他几处穴位,云明泽的呼吸才顺畅了些,原本灰白如死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慕容雪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见云明泽已经睁开了双眼,她不可置信地咽了口口水。 “这、这......真的给救活了?” “他方才是剧毒发作休克窒息昏死过去了,所幸断气的时间并没有太长,还有办法补救。” 沐芷莲急切道:“泽儿已经没事了是吗?” “哪有这么容易。”紫苏的话将他们还来不及高兴的心又打入了深渊中,“他如今状况虚弱非常,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一旦停止呼吸了,便再也救不回来了。” “紫苏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他......”沐芷莲急得眼泪直掉,嘴里只能不断重复哀求着一句话,“求求你......” “沐小姐不必如此,紫苏定然会尽力救治。” 紫苏伸手将跪在她面前的女子扶起,转过头对一旁的慕容雪道。 “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寻药之事须得劳烦慕容大夫跑一趟。” 慕容雪忙道:“紫苏小友敬请吩咐,慕容定当全力照办。” “此次用药攸关性命,想要救回他一条命,有几味药材必不可缺。” 她起身来到桌边,挥毫写下药方:“魂草、赤灵芝、公丁香这三样不可或缺,你须得尽快寻来,越早越好。” “赤灵芝与公丁香在下家中正巧有所收藏。”慕容雪喜道,“现下我这就去寻找魂草。” 慕容雪离开后,紫苏让所有人都退出了门外。云明泽这里还需要她照看,白锦临出去之时,紫苏特地叮嘱他回屋休息,等她回去。 白锦却不愿先回去,就和沐芷莲一起在屋外守着。 紫苏回到床边将云明泽扶起来,解开他的衣服,欲要下针之时,却忽然听他喊道。 “爹亲......是你吗?” 抬眸见他正吃力睁大涣散无神的双眼,呆呆望着她,眼角垂挂的晶莹无声滑落于苍白削瘦的脸颊旁。 “泽儿好想你……爹、爹,咳咳……这次……是来带泽儿一起走的吗?” 少年声音沙哑脆弱,每说一个字都感觉他吐字艰难喘不过气来,想必若是沐芷莲听到他这些话,定又是一番心如刀绞。 紫苏见他越说越悲坳,眼神越加暗淡无光,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回光返照之时寂静空灵的微笑,禁不住叹了口气。 “别难过了,你爹娘也舍不得看到你死的。” 看到他这番毫无生气又羸弱悲伤的模样,不知道什么却忽然想起了刚刚重伤醒来的白锦。 于是便不忍视而不见:“你若是也死了,父母的仇谁能够帮你报?” 这一句话好像盆冷水当头浇下,云明泽猛地睁大眼睛,涣散的瞳孔被这句话刺激得微微一缩。 紫苏轻轻拍了拍他,没再言语,拿出银针开始给他针灸。 他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声音,双眼却一直吃力睁开,好像才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直到针灸完毕,紫苏正欲起身离开,安静的少年蓦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别……别走、我……害怕。”他苍白枯瘦的紧抓她衣袖不放,“咳咳……别走……” 她回过身来在床边坐下,伸手将他的被子掖好:“你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我会一直在这守着,快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重病中他虚弱无力的原因,这次的云明泽罕见地不与紫苏顶嘴,反而还十分乖顺安静地配合她。 慕容雪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天的功夫便集齐了所有的药材。 “现在药材集齐了,再要一味药引子便可。” 慕容雪忙问:“是什么药引子?我这就去取来。” 紫苏摆了摆手,拿了药转身离去:“不用,药引子我有。” 不多时,药便熬好了,守在门外的沐芷莲和白锦经得紫苏同意,也跟着进了房来。 云明泽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一会清醒一会昏睡,药汁刚喝下第一口,当即脸色一变,俯身呕吐了起来。 “泽儿……” 沐芷莲白了脸色,慌张地扶住他,见他喝不下药,心焦如焚。 “这……紫苏大夫,这该怎么办?” 云明泽苍白的脸皱成一团,咳嗽着虚弱道:“这药……太难喝了……我不要喝……” 紫苏将药碗放在一旁,淡淡道:“若不想死,就把药咽下去。” 嘴里苦苦的味道让少年死活不肯喝:“你、你这是什么药……又腥又苦……咳咳……我宁死也不喝!” 沐芷莲焦急又头疼,知道表弟定是刁脾气又犯了,只得压下满心焦灼劝哄他。 “泽儿……良药苦口,你喝下了身体才好啊,忍一忍就好了……” 云明泽不再说话了,抿着唇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紫苏,微微点了点头。 沐芷莲大喜过望,忙将药碗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然而刚喝下一口,云明泽又再次受不了地呕吐了起来。 他无力地摇摇头:“表姐……我真的喝不了……” 慕容雪接过药碗,果然闻了浓郁药味中的腥气,不由问道:“紫苏姑娘,您加入了什么药引子?怎会有股腥味?” 紫苏的声音古井无波:“我的血。” #####男生:“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还在吗?哦,傻瓜,别哭了,呐,我去给你煮你最喜欢吃的菜。” 女生:“诶,你为什么那么好,要不,咱俩,凑合着过吧。” 男生:“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没有男人要我还有男人要呢!” 第七十六章:以血为引 紫苏的声音古井无波:“我的血。” 众人听了均有一惊,连奄奄一息的云明泽都瞪大了眼睛,直直望着紫苏。 白锦更是满脸震惊,想到之前给他喝的那些药里,奇苦中也有些微腥气,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服药唯有用我的血作为药引,方有奇效。” 紫苏习惯性摸出腰间酒壶,想要喝几口,才发现酒壶空空的,便拎着酒壶朝屋外走去。 “我喝酒去了,别因为喝不下药而来打扰我。” 两人刚一回到房中,白锦立即找来了伤药,急急地道:“紫苏姑娘,让白锦看看您的伤?” 紫苏微愣,大大方方伸出手,只见手掌上有一道刀划出的伤痕,鲜血已经在伤口凝固了。 白锦咬着嘴唇,抑制住手的颤抖,小心地拿了伤药来给她抹上,生怕弄疼了她一样,动作小心翼翼。 “疼么?”他涂一下便抬头问一次,问得紫苏有些哭笑不得。 “一道小伤口而已,很快就好了。” 白锦不言,抿着唇仔细用纱布包扎好,半响才道:“您说过您不是济世为怀的慈悲医者,可如今为了救人却又伤害自己,您……” 他话未说完,紫苏的另一只手忽然轻轻勾住了他下巴,双眸微垂,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白锦这是……吃味了?” 她眼中闪过几分笑意,指尖轻轻摩擦他下巴滑腻的肌肤,明明动作带着轻佻,却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虽说我方才亲了云公子,不过却也是为了救人而已。” 白锦脸色微红,双眸却直视着她:“白锦说的不是这个……白锦只是不希望您为了救人,而伤了自己。” 他的话令紫苏微讶,她还记得上次白锦不忍心看姜流的夫郎就这么死去,还请求自己救了他,如今却又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 “你不喜欢我救人么?你喜欢我当个济世为怀的大夫,那我便如你所愿。” 白锦一怔,原来自己没说,她却也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确实希望她不要那么冷淡地看着别人死去,更不希望她被人误会一无是处。她本有满腹才华,该是优秀闪耀如星的,而不是被人当成废物酒鬼。 青竹他们不解紫苏为何不愿显露医术,他却心疼她抛弃一切自甘颓废。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完好无恙的基础上。 白锦承认他骨子里还是自私的,若是为了救人便要牺牲自己,那么宁愿她袖手旁观。 “但我更希望紫苏你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了救别人,而牺牲了您自己呢?” 紫苏猛然一怔,见他双眸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好像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唯有一点她看得真切了,看清这一点之时,她心底禁不住一缩,被什么东西包裹住,又紧又暖。 终究是不同的……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但那个人却断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往日教导历历在目,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你是天生的大夫,切记谨守自己的秘密,谨防他人害你,更不可有害人之心。日后行走江湖,要多多为善,行医救人,本就是你的宿命。” 他从小就教导自己,为人医者,当有慈悲之心,当有济世之怀。 却无人知道医者治愈天下病,然而自己心间疾又该求谁救治? 紫苏目光沉沉地望着白锦,而今,他却一语道破了。 她忽而低低一笑,目光落入包在手上的纱布里:“我没有那种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你大可不必担心,取点血作为药引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白锦凝眉问道:“之前……您给我喝的药里也有腥味,也是放了您的血做药引子吗?” “你当我的血是万能吗?随便什么药都能放进去?”紫苏微微一笑,“若是真是这样的话,想必给人知道了,别人会来将我的血尽数放干拿去救命。” 她招手唤来清风明月拿些酒食来,从今早回来到现在便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两人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师父为了给我治好病而在我身上用了不少药,因此我身体里的血比起一般人有些不同,有时候可作为药引子救人。” 紫苏说完忽而一顿,沉默了半响方道:“我知晓你心中定有许多疑问,但过去的事情我现在不愿提及,日后时机成熟,会告知与你。” 清风明月端了吃食来,白锦上前接过来一一在桌上放好,站在她旁边给她斟满酒,方微笑着道。 “在白锦心里,紫苏姑娘就是紫苏姑娘,其余的都不重要。您不说,白锦便不会问。” 他知道她对自己好,心中有他位置便好了,其余的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紫苏拉着他坐下:“如今你失忆了,会有此想,说不定以后恢复记忆了,便不会这么想了。” 少年给她布菜的动作一顿:“白锦以前的身份,是与紫苏姑娘有恩怨吗?” 他这问题问得有些奇怪,紫苏摇摇头:“在青竹要捡你回来之前,都从没见过你。” 白锦心安地笑了,眼中皆是放下心来的欣喜。 “既与您没有恩怨,那白锦便不会担心日后与姑娘陌路成仇,既然不用担心,那白锦还是之前那句话,除了您之外,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的欣喜与满足太过显而易见,在眼底闪耀发亮,突然让她觉得有些晃眼。 “你就不担心,我会算计你?” 喉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哽住,紫苏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竟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此话问出,两人俱都一愣。 紫苏飞快垂下眼眸,拿起他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白锦再度斟满了酒,将菜夹到她碗中,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微笑,抬眸凝视她。 “您是好人,遇上您是白锦的福气,白锦只担心握不住这幸福。” 少年明亮的眼眸漾满了爱恋与信任,璀璨的初夏阳光,竟都比不上他眸中一分光辉。 她伸手轻轻遮住他的眸,将他拉入怀中,声线低柔:“你就在我怀中,如何怕抓不住?” 白锦伸手环抱住她,是啊......就在怀中,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是他的。 第七十七章:人工呼吸 白锦身子未好,吃过饭后紫苏便让他回床上休息。他刚睡下,沐芷莲便来了。 “泽儿已喝下了药,现在已经睡去了。” 站在门外的沐芷莲说着忽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朝她磕了几个响头,嘴巴颤抖着,千言万语最后却也只化作了一声声感激。 紫苏只道:“这次算是没事了,不过还得看他后面恢复得如何,这一次他的身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虚弱,这药断断不能停。” 沐芷莲忙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意,目光落在缠着绷带的手上,哽声道。 “紫苏大夫此恩,我沐家上下无以为报,待泽儿病好之后,芷莲愿倾尽家财予以相报!” “沐小姐严重了,紫苏虽冷情,但却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既满口答应让令表弟活下来,自当尽力救治。此次他心疾突发,来势凶猛,沐小姐想必也猜出来怎么回事,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多多留意他的安全。” 沐芷莲的眼睛迸射出激烈的恨与怒,激烈在瞳孔中交锋,眼中的愤怒几乎要焚烧到眼眶外。 “怪我不好,竟将泽儿一人留在家中,害得他又遭了歹人毒手,若不是紫苏姑娘您的话,想必……”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又问:“只是芷莲有所不解,姑娘的血,怎么能够作为药引子救人?” “我自小以药为食,久而久之,体内之血便也是可救人的药。” 沐芷莲了悟,这大约便是江湖中一些以毒药为伍的人,浑身之血皆是毒是一样的道理。 “对了,昨日你们一夜未归,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紫苏将昨天他们两人遇袭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忽略掉了来找白锦的黑衣蒙面人没说。 沐芷莲皱起眉:“不想林柳茹竟还贼心不死,紫苏大夫,今后出府办事便带着沐萍一起吧,这次幸亏有了白公子才有惊无险,下次若是再有这种情况,身边多一人也多一分保障。” 她眉目间蕴满了忧愁:“你们未回府,表弟心疾便发作了,如今我娘又因父亲骨骸一事而备受打击,那潜在府中之人若不尽早揪出来,只怕我沐家还会发生更多的事情……” 紫苏分析道:“云公子既已救了回来,有了这次教训我们加强戒备,暗中之人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 沐芷莲点头赞同:“所以芷莲想让表弟搬到紫苏大夫所住的院子来,这样也方便一些,不知您意下如何?” 云明泽这段时间确实需要她多加照看,以免再发生什么情况。况且这里是她沐府,紫苏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一经商定,沐芷莲便很快速地命人来打扫院子里还空置的东厢房,让云明泽住了进去。 同时把家中精卫一分为三,一部分跟着她,一部分保护沐语艳的安全,一部分由沐萍带领日夜守着紫苏所住的小院,以防有人再次起事。 紫苏对于她这安排有几分欣赏,如今沐家暗流急涌,表面看着平静,可实际上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毕竟这两年来杀了沐氏一族多人的凶手一直潜伏在府内,而从未被发现,可见此人隐藏之深。 若不是遇到了紫苏,只怕他们都一个个死光了还不明不白。 虽然沐家已经将此事上报官府,可如今只查出沐家死的人是被人所害,其他的线索都没有,案情陷入了僵局。 而此举也早已经惊动到了暗处的凶手,所以沐芷莲对于沐家中人的安全可谓是十二万分小心地对待。 府里每日的膳食都经过再三检查,以防再有人暗中下毒而不察。 她将云明泽安排到紫苏这边来,吃食方面有她把关,不怕被人下毒而未能及时采取措施。 而白锦会武功,再加上沐萍他们,就算有人敢来明目张胆地偷袭也未必立刻得手。 如此一来,便也暂时安全了。 云小公子的状况并未稳定,刚过来的时候紫苏须得一直留在他房中看着,要时时看他心率是否保持正常。 有慕容雪在旁协助,紫苏便也轻松了些。 而提及紫苏的血竟能作为药引子,慕容雪总会感叹连连。 她医术本也不低,见闻更是多,可却从未听说过人的血能够有药用之效。 不过前朝倒是有过这么一桩荒唐之事,当年的前朝末代女皇妄想长生不老,便听从炼丹师的建议,抓了无数妙龄男女放血炼丹。 其手段之残忍血腥,令得天怒人怨。导致爆发出了大规模农民起义,后北方游牧民族趁机挥军南下,夺取了政权,即如今的凤栖王朝。 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紫苏开的药方让云明泽恢复得很快。 虽然半个月来他还未能下床,可若换成一般人医治,哪还能如紫苏救治的这般起死回生? 听到慕容雪一脸崇敬地询问起她,所使用能够让已经断了气的云明泽活过来的神奇之法是什么时,紫苏眼中居然罕见地闪现出了几分笑意。 “并非什么玄妙医道,此法名叫人工呼吸,乃是我师妹教授的。” “人工呼吸?”慕容雪惊奇非常,此法还真是闻所未闻,“想必令师妹也是位医术高深之人吧?” 连紫苏这样的医术,都还说这神奇的法子是师妹教的,想来她的医术跟紫苏也不相上下了。 这些年四处游历,遍访天下名医,却从未听过紫苏的名号,如今她若是没提起,都不知她还有个师妹…… 看来这些年所见到的那些个声名在外的名医大夫,都不过凡俗之辈,连她也是一样的。 紫苏笑:“我师妹对于行医之道可谓是七窍通六窍。” 慕容雪更加不解了:“那她怎会这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奇之法?” “……”紫苏嘴角笑意深远,淡淡道,“她素来稀奇古怪的点子多,虽不通医道,但有些见解却很独到大胆。” “怎么说?” “例如她说,有些人体器官病变,可考虑通过将他人的器官移植过来,从而将此病治愈,她曾经就有说到过心脏移植。” 慕容雪满脸惊奇,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心……心如何能够移植?没了心人即可便会死了啊!” 站在一旁的白锦也和慕容雪同样的表情,毕竟这种事情在他们的认知里,是不可能的。 紫苏眼眸微眯:“确实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此种手术无比复杂难度极高。” 第七十八章:归还玉佩 慕容雪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禁不住问道:“难不成......你有去试过?” “嗯。”当初年少轻狂,对于那些具有挑战性的东西自是十分感兴趣。“但是无法寻找到匹配的血液供给,那些试验品都死了。” 两人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了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慕容雪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道。 “用......用人来试验?” “动物。”紫苏瞥了慕容雪一眼。 吓了一跳......慕容雪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还未说话,忽听得紫苏又道。 “不过人的尸体倒也解剖过一些,这么多年没有动手,怕是生疏了罢。” 听着紫苏颇为惋惜的语气,慕容雪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血淋淋的画面,脑门上再次冒出冷汗。 “这......所、所谓死者为大,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这般糟蹋遗体可是会遭天谴的啊!” 紫苏神色淡淡:“作为一个大夫,不只要会望闻问切,外科手术更是必不可缺。很多病可以通过动手术治愈,你既想专研医道,又何须在意这世人看法?” 慕容雪怔住,若有所思。 许久,她低低叹了一声:“紫苏姑娘说得对,倒是慕容默守陈规了......我曾听闻,夜郎谷凌华神医有一徒弟曾写过一本医学著作,便是讲这解剖之学,此书不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阐述经义更是独具一格......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别说凌华神医,即便是他这位徒弟的医道,世上怕也是没几个大夫能够比得上的,只可惜却不能够见着夜郎谷的人一面。” 紫苏淡淡地听着,双眸古井无波,就好像窗外无声飘落的微雨。 寂静,微冷。 “对了,今日前来是有别的事,瞧我这脑子,差点要忘记了。” 慕容雪感叹完,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连忙从怀中摸出了样东西,双手递给紫苏。 “之前便想要将它还给你,只是这些时日有不少事情耽搁,便给忘记了。” 紫苏看了眼她手里的半边莲玉佩:“这玉佩我之前不是当掉了?怎会在你手里?” 慕容雪便将玉佩之事告诉了她,又道:“此玉佩太过贵重,紫苏你还是留着吧。” “既然是当掉之物,又何必还来,待我有钱想要赎回来,自会去取。” 见到紫苏毫不在乎的模样,慕容雪犹豫了会,终是忍不住问出声。 “紫苏,你不知道这玉佩究竟有什么作用吗?这是陆家的玉佩,据我所知,只有陆家家主才会拥有这玉佩,说是代表着陆家的地位与财富也不为过啊!” 紫苏却笑了出来:“慕容大夫既知这玉佩有极大的利益与用处,却还要将它还给我?你可亏大了。” 慕容雪严肃道:“陆家于我有恩,何况紫苏你又是我的朋友,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当初沐芷莲就是知道这玉佩贵重,才将它拿给了自己,沐家如今遭遇大难,若是能够与陆家交好,日后说不定能够得到其帮扶。 不管紫苏与陆家有什么关系,这玉佩她还了回来是没有错的。但是不知道紫苏人在哪里,便只好将这玉佩拿到了她这里。 慕容雪自然知道沐芷莲的考量,因为之前没能救回沐芷莲的舅舅,她也没有拒绝了这个示好,如果愿意的话,她倒也愿意帮沐芷莲牵线搭桥。 紫苏接过玉佩:“当初我用这玉佩可换了不少钱,如今沐小姐就这么还了我,那些银子算是白给我了。” 慕容雪笑:“你帮了沐家这恁大的忙,沐家只怕无以为报,何况这些银子?” 慕容雪离开后,紫苏将玉佩递给白锦:“你收着吧,以后就归你了。” 白锦捧着玉佩,有些不知所措:“给......给我?可听慕容大夫的话,这玉佩很贵重,是紫苏你的珍贵之物吧?怎可给我?” 紫苏晃了晃手里的酒:“这玉佩放在我这,顶多是拿来换酒,不然上次也不会将它当掉了。” 看着白锦小心将它收起来,紫苏想了想,又叮嘱他。 “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拿着这玉佩去陆家找人帮忙。” “陆家?” “只要看到店铺商号里有火红莲花标志的,都可以拿此玉佩去求助。”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安静地饮着酒。 白锦也不多问,认认真真地“嗯”了一声。 如今他与那个什么幽冥教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她也是担心自己以后会遭遇什么不测吧。 虽然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发觉紫苏身上有着很多谜团,但是她不说白锦便也不会问,只要知道,她一直都是为了他好便可。 因为他可以感觉得到,并且依恋这份不曾解释的温暖,即使总会莫名有不安,但他会忽略。 天色烟青雨雾渺渺。 微雨打在翠绿茂盛的枝叶上。 庭院水池里的紫色睡莲在雨中摇曳生姿。 墙边的美人蕉姿态慵懒地立在雨中。 微风携带细雨吹过窗口,掀起紫苏颊边碎发,雨丝落入眼中。 她的眼底流淌着淡薄安静的雾气。 被她脸上这份静谧所感染,白锦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一旁给她斟酒。 她静望窗外雨打芭蕉,他没有看雨。 —————————————————— “该喝药了。” 紫苏如往常一样端着药碗面无表情走进来,云明泽的小侍清音立即上前接过,恭敬地向紫苏道了谢。 看了看满满一碗黑糊糊的药,云明泽抿着嘴接过,一滴不剩地尽数喝下。口中的药完全咽下之时,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一旁的清音每次都看得捏了一把汗,有好几次公子脸色煞白得几乎要抑制不住药的苦味而吐出来了,可后面他却还是逼着自己生生咽下。 公子自小被家主和主君捧在手里呵护着,哪里有吃过一点苦,而他又最讨厌吃药,每次生病吃药都尽可能让大夫做成丸药让他服下。 而如今这般难喝的苦药他却逼着自己全数喝光了,清音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想哭。 “紫、紫苏大夫……可否将药制成丸子给我家公子服用?”清音憋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个要求。 不想云明泽却横了清音一眼,咳嗽着说道:“清音!咳咳......” 紫苏不解:“为何?” 第七十九章:烟火夫妻 清音看了看自家公子发白的脸,终还是道:“公子他喝不惯苦药……每次喝了您送来的药之后,都很难受,我怕他若是吐出来了岂不白费您一番辛劳了吗?” 云明泽每次喝药的时候,都仿佛去了鬼门关一趟般,后白锦找了些蜜饯来给他才好了一些。 “不过区区一碗药而已,这点苦都吃不了,日后若还有更多的苦等着你你又怎么办?” 云明泽苍白的小脸一红,复又瞪了清音一眼,才不甘示弱地对紫苏道。 “谁说我吃不了苦了?我可没把这药再吐出来一次!” 紫苏扯了扯嘴角并不说话,正要起身离开,他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果然看见包在手上的纱布。 他浓密眼睫一颤,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里:“……你、你的手好多了吗?” 不等她回答,他已自动解开了紫苏手上的绷带,见到掌心里有抹浅淡的红痕,伤口已经愈合收拢了。 云明泽盯着那红痕,眸光微颤,抿着唇道:“为什么给我喝的药里,就非得加上你的血?” 紫苏淡淡收回手:“若不用我的血作为药引子,我开的方子便无效用,不然你现在怎么可能会恢复如此之快。” 沉默了会,他终是忍不住,把一直憋在心里面的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我表姐不过是与慕容大夫一起去救了你们而已,这恩情你早已还清了。这般热心救人,真不是你的作风。” 她这么尽心救人,确实不太符合她的风格,不过紫苏自是有她的考量在里面。 她随手将垂到身前的发甩到肩膀后,喝了口酒,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大部分酒液都溅出了外面,衣襟尽数湿了。 “我上次没出手救你父亲,你埋怨,如今我救了你,你也不乐意。” 紫苏嘴角微勾,酒液将她的嘴唇润得红红的,衬得她的肌肤更显剔透。 “云公子,你还真是难伺候。” 这、这女人一开口说话总是要气死人才罢休!自己跟前世肯定有仇吧?!不然如今她就算两度救了自己,也依然让他恨得牙根痒痒呢?! 原本云明泽打算这次要心平气和地跟紫苏说话,却不想没说到两句,他就禁不住冒火了。 “怎么说我也是个病人!”云明泽觉得胸口又被这女酒鬼气得发疼了,“你说话就不能顾及一下病人的感受吗?!” 紫苏灌了几口酒,很不雅地打了个酒嗝:“若是说实话,云公子也听不得的话,那紫苏也没什么好说了。” “你——”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气得双颊发红,双眸嫌恶地瞪着被紫苏酒水浸湿了的衣襟,哼了声。 “前几天见你在树下弹琴还算人模狗样,结果转眼又是邋遢酒鬼的本性了!” 她一身青衣,发丝半束垂于身后的模样明明那般赏心悦目,可是这女人一喝起酒来,立刻就破坏殆尽! 紫苏继续打了个酒嗝,对于他的话连抬个眼皮的反应都没有。 “云公子最好争气些尽快将身子养好。” “什么意思?” “紫苏向来无视他人眼光,对于你的意见自然也只当耳边风,只不过看你天天如此替你辛苦罢了。” 一向刁蛮嘴利的云小公子又一次被紫苏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反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给瞪穿。 “你该走了吧?!本公子要休息了!”云明泽黑着一张脸下逐客令。 紫苏倒也从善如流拿了碗转身离去。 白锦去给云明泽送炖汤回来到房中时,果然看见紫苏坐在桌案前。 她微微低着头,嘴角含笑,正看着桌上缠绵纠缠相依相靠的一红一黑两条蛇儿。 明明是两条可怕的剧毒之蛇,可紫苏却毫无顾忌地逗弄着它们,任凭两条蛇儿缠上自己的手腕。 在她手中,它们简直比小猫小狗还要乖巧。 白锦端着托盘走过来,即使看了那么多次,他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若不是之前亲眼目睹,白锦当真怀疑您手中的这两条蛇儿是危险剧毒之物。” 紫苏微微一笑,倒了些酒在杯中,又拿出一支竹筒将箭毒木汁液倒进去。 感觉到了毒物气息,两蛇兴奋地自紫苏手上游下来,结伴来到杯旁,探头将一杯酒喝得半滴不剩。 紫苏又如法炮制添满了一杯。 两蛇相互依恋,喝完了酒便在杯旁纠缠偎依,两蛇头上的肉瘤相互蹭来蹭去,看着就好像耳鬓厮磨的恋人。 “万物皆有灵,蛇则是其中最有灵性的生物。世人因它们冷血剧毒,便冠于其为最记仇恶毒的东西。实则不然,蛇虽冷血,却从不会主动攻击人。这鸳鸯毒蛇最有灵性,若是饲养有道,它们就十分驯善。” 看着桌上相互偎依的两蛇,白锦禁不住出神了,喃喃道:“它们真令人羡慕,这般相依相恋,好像什么都不能够令它们分开。” 紫苏看着它们的眸光变得幽深,低低地道:“不然也不会叫鸳鸯蛇。” 夕阳自窗棂洒入。 淡淡的微红光晕落在紫苏身上。 她眉目轻垂,嘴角轻扬。 青丝柔软披散在身侧,晃出一圈圈柔和的浅色光晕。 好像甚少见到她脸上流露出这般温软的神情,白锦禁不住看痴了。 专注于逗弄两条鸳鸯蛇儿的紫苏却没发现他此刻的目光,继续道:“它们一生就只一个伴侣,相依相伴,若是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跟着死去。” 白锦猛然回过神,飞快低下头掩住绯红的脸,连忙将拿来的炖汤端到紫苏面前。 “……方才给云公子炖了些汤,给您留了一碗,紫苏快些趁热喝了吧。” 看了看白锦放在面前的汤,紫苏似笑非笑:“好像正在养伤的是你吧?” 不过她还是拿起来,喝了几口:“嗯……好喝。” 脸色有些微红的少年嘴唇抿了抿,一抹笑纹缓缓漾开。 紫苏喝完碗中剩下的汤,指尖点了点交颈缠绵的鸳鸯蛇,眼睛却看着白锦。 “日后想要做东西给我吃,直接做便好,白锦学习能力如此之快,不必担心做不好吃。” 少年脸色更红了,嘴角的笑纹却漾到了眼中,低应了声:“好。” 所谓烟火生活尘世夫妻,他所求的,不过是这点肯定罢了。他听说大户人家讲究的,妻主若是准许夫郎负责准备她们的日常饮食的话,那是很大的宠爱。 或许紫苏并不在意这些,但是看着她吃下自己做出来的饭食,心中便有股满足感。 #####求打赏求收藏求评论~ 第八十章:神秘女人 期间沐芷莲有来过几次,见到云明泽开始恢复很是欣慰,对紫苏的医术越发崇敬了。 而云小公子则相反,几乎每次紫苏去给他针灸送药都会斗一番嘴。 当然任凭云小公子一张嘴再怎么叽里呱啦,还仍是说不过少言寡语的紫苏。 不过白锦终究是看不下去了,每每看他对紫苏说话之时,言语之间无不嫌弃,他就忍不住为紫苏不平。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村中那些人对紫苏的态度。 “要不以后我去给云公子送药吧。”随紫苏一起出来的白锦终是忍不住道。 “理由?”紫苏修眉微抬。 白锦看了看房门,叹口气:“自打您第一天给他看病起,好像云公子就没跟您好好说话过。” 紫苏倒不在意:“就算你去给他送药了,我也要每天给他针灸,免不了见面,有什么用?” “可……”白锦咬了咬唇。 他总是觉得紫苏这样有点委屈了,怎么说紫苏也救了他两次,为何总好像是紫苏欠了他的样子? “之前他父亲病危之时,我没有出手救治,他为此耿耿于怀。” “可也不该这般怨怼您……” “云明泽小孩子心性,免不了闹点脾气。”紫苏神色淡淡,对此并不在意,“何况他双亲已去,我正好是他排解郁结的发泄口,闹一闹并无坏处。若是一直郁结于胸,就算解了他身上的毒,身体也迟早会垮。” 白锦一怔,耳边仍旧听见屋内传出云明泽还在为方才斗嘴完败而气恼的声音,比起前段时间那几乎风一吹就会散的有气无力,现在已经响亮了许多。 原来竟是这样的么? 自从他醒来那一刻起,对于紫苏的认知除了自己虚无缥缈的感觉之外,便是外人给她贴上的标签。 太多人只看到了她寡情冷漠,甚至他也在不安却又庆幸着自己还好是不一样的。 可如今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春趣阁。 若说入了夜的大青城还有哪个地方是热闹的,就非春趣阁莫属了。 “宝贝儿,一段时间没来,你手感还是那么好啊……” 二楼雅间的林柳茹重重拧了把怀中小倌的翘臀,色眯眯地笑道。 “讨厌……”少年娇美容颜上媚色流转,撩拨得林柳茹心痒难耐,凑上去就狠狠啃了几口。 “林姐姐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不知奴家两个饱受相思之苦呢……” 另外一个倚在她身旁斟酒的小倌不甘示弱地靠上去,语气里含嗔带怨。 “好好好……” 林柳茹将两人都收进自己怀里,这边啃几口那边摸几把小腰,眯着眼睛邪邪一笑。 “嘿嘿……今日我一并给两位美人儿补上如何?” 忽然房门被猛地打开又快速合上,房门传来的响动震飞了屋里三人渐起的欲火,吓得两个小倌慌忙低叫着拉起自己的衣衫。 “谁?!” 林柳茹双目喷火,直直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居然敢打扰她取乐,真是活腻歪了! 屏风后映出一抹人影,来人一动不动,一声冷嘲传了过来。 “林小姐好兴致啊。” 那声音沙哑不堪,仿佛喉咙里糊了把沙砾一样,听着有几分不舒服。 林柳茹立时坐直身,将怀中两个小倌推开:“是你?” 她说着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两人虽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林柳茹冷哼一声,神色极为不悦,“上一次的账老娘还没跟你算呢……” 她话音堪堪落下,却见原本站在屏风后的人一晃眼竟到了桌前,举到半空中的酒杯怎么也没办法往嘴里递了。 “在下与林小姐何曾有账要算?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再帮你一次罢了。” 林柳茹悻悻放下酒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人身上莫测高深的气息,上次这人掩藏得太好,竟没让她察觉到半点武功修为的波动。 “那白锦武功高强,别说我手下了,连你找来的那些人都不是对手。” 林柳茹灌下一口酒,哼了声。 “现如今他们两个在沐家住着,听说在给沐芷莲的表弟治病,我可不想跟沐家直接起冲突。” 前次在沐家祖坟附近的山谷中设下埋伏,便是有眼前这神秘女人相助,本以为能够抓住紫苏他们两人,好好出口恶气,不想后面不仅他们有人出手相助,那少年武功居然还精进了很多! 险些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好派去的那些杀手不是她的人,要不然这事她准瞒不住自家母亲。 本来林柳茹便对之前紫苏那事耿耿于怀,因为后来沐芷莲和慕容雪的出现,不仅让她们带走了人,还让她饱受了场毒粉的折磨。 那毒粉虽说如慕容雪所言并不会要人命,但后来奇痒无比,令她坐立难安,偏偏母亲因这事发了大火,竟不闻不问。 她林柳茹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吃瘪过,想想那几天痛苦难当的时日,她就发誓一定要在紫苏他们那里讨回来。 然后这神秘女人就忽然出现了,说可以帮她一把。 现在想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女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帮她? 林柳茹看向站在桌前的女人,她穿了件宽大的灰褐色衣裳,看不出身形也看不出这衣服是什么款式,头上戴了顶纱帽,黑色的薄纱严实地遮挡住了她的脸。 整个人完完全全都被这一身怪异装扮给遮盖住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这么帮我,总得告诉我你的理由吧?” 纱帽后传出声嘶哑的轻笑,她淡淡道:“自然是与他们有仇怨,你想要那个少年,我只要紫苏的命。” 林柳茹心中一动,她正愁如何在不惊动沐家的情况下对付紫苏,然后将那小美人抢过来。 反正男人好控制,你占有了他的身子,他还不得乖乖跟着你吗? 她试探道:“不知……阁下与紫苏有什么恩怨?” 对面人冷冷道:“有何怨仇你无需知道,只要明白你我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罢了。” 难怪这神秘女人之前会主动前来找她,林柳茹迟疑了下,才道。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如今紫苏他们有沐家庇护,我们何不等到她给云家公子治好病了,离开沐家再动手?如今怕是不合适。” 现在急着动手只会与沐家正面冲突,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第八十一章:茶有问题 林柳茹斟了杯酒,满脸不屑。 “我已经摸清楚紫苏的底了,不过就是李家村一个穷酸酒鬼罢了,到时候没了沐家庇护,还不任由我们捏扁搓圆?” “林小姐难道不知道沐家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林家与沐家辉煌之时旗鼓相当,现在反倒怕起他们来?” 林柳茹不解:“这话怎么说?” 神秘女人冷漠道:“沐家两年里接连有人暴病而亡,已然人丁凋零,内患重重,林小姐难道不想把握时机,取代沐家的地位?还是说林家甘心做万年老二?” 万年老二四个字听得林柳茹额上青筋一跳,心中很不服气,但她说的却也是事实。 林家生意其实比不上沐家的一半,如若姑姑不是县令的话,只怕这大青城第二的位置也不是林家的。 可沐家确确实实称得上是大青城首富,虽近年来沐家发生了不少事情,但生意却从未衰落下去。 林柳茹彻底动心了,若能够抱得美人归,又可如她所说的取沐家而代之,这等好事谁会错过? 她当即起身,亲自拿过酒壶斟满两杯酒,端起一杯恭恭敬敬地递到女人面前,笑道。 “若是前辈肯助我将沐家收入囊中的话,前辈有任何要求,柳茹定当万死不辞!” 女人仍旧是冷冷站着,仿佛没看见她递过来的酒杯一样。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沐家虽面临困境,但想要将其拿下还需从长计议。林小姐只要按照在下说的去办,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她刚说完,宽袖一拂人已经从窗口跃下不见了踪影,唯有冷淡的声音还隐隐传来。 “具体行事计划我自会通知你。” 仍旧举着杯酒的林柳茹脸色沉了下来,瞪着神秘女人离去的方向不悦地哼了声,将酒杯甩到了桌上。 这女人还真够傲慢,居然无视她的敬酒?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后面的大计,她先忍了。 上次慕容雪离开的时候,紫苏顺便拿了张图纸给她,让她去帮忙请来工匠按照图纸上所画的制作出一个袖箭出来。 若是像上次凤岭刺杀一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好歹也有个防身的武器。 慕容雪拿了图纸回去后,立即请来最好的工匠制作,一完工便拿过来了。 “紫苏小友呢?”过来没看见紫苏,遂问白锦。 “她啊,好几天都闷在屋子里,谁知道干什么了。” 白锦还未来得及回答,刚刚由小厮清音扶着出来的云明泽便哼了一声回答道。 见云明泽竟能下床了,而且气色还可以,慕容雪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惊讶。 “云公子可以下床走动了?紫苏小友果然神医在世,实在令我佩服之至……” 慕容雪激动难抑地说了好一堆之后,才朝紫苏所在的书房方向快步走去。 云明泽看了看身旁小厮:“……我怎么感觉这慕容大夫一说起那酒鬼,就双眼放光?我莫不是看花眼了?” “……”公子确实不是您看花眼,您见多了,就会和清音一般见怪不怪了。 慕容雪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来紫苏懒懒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进去,酒味扑鼻而来,同时还有一股浓郁的药香。 “嘶嘶……” 忽然正对门的桌上立起一红一黑两道影子,待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慕容雪吓得后退了几步。 “啊——!有蛇!” 跟着过来的云明泽和清音看见盘在桌上的鸳鸯蛇之时,吓得脸色倏然转白,若不是清音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话,定已经跌下台阶了。 云明泽捂着胸口,害怕得浑身发抖,紧揪着身旁同样颤抖不止的清音的衣襟,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慕容雪最先反应了过来,想起来那是之前看见紫苏曽拿出来过的鸳鸯毒蛇! 她慌忙后退几步将云明泽他们护在身后,朝屋里喊道:“紫苏小友……快来人啊!” 就在三人惊慌之时,一只手从桌旁伸过来,把那两条“嘶嘶”低叫的蛇捞了过去。 三人看见紫苏居然直接伸手去抓那两条不断“嘶嘶”吐信,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的毒蛇,俱都吓得惊声大叫起来。 “紫苏小心啊!” 哪知那两条蛇到了她手上竟温顺了下来,黑红两个蛇身齐齐缠绕在她手掌上,安静地服贴着。 “忘记将它们收了起来,让你们受惊了。” “……!!!”三人俱都傻在了原地。 端着茶水过来的小侍清风看见了紫苏手上的蛇,也和他们一样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东西险些脱手而落。 最后从厨房里出来的白锦过来见众人俱都面色难看地呆在门口,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不禁疑惑地看向了紫苏。 紫苏指尖点了点手中的两条蛇:“被小黑和小红吓到了。” 慕容雪最先回过神来,脸色古怪:“紫、紫苏小友……这蛇……” 她的眼还没有花,是《百毒经》里榜上有名的毒物鸳鸯蛇不错吧?!可为何紫苏竟毫无顾忌的抓着它?若是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紫苏将鸳鸯蛇放入竹筒里:“鸳鸯蛇,上次不是见过么?” “你……你还养着它们?” 慕容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条明显已经比之前大了很多的蛇,话仍是哆嗦着。 紫苏不置可否,将桌上散乱放的竹卷纸张随意挥到一边,让他们进屋。 慕容雪恍恍惚惚跨进来后,见到云明泽和清音还白着脸呆呆站在门口,紫苏修眉微挑。 “你们不进来?” 云明泽看向她手里的竹筒,害怕地咽了口口水,神情紧张得仿佛里面的蛇随时都有可能会钻出来。 “你……你把这东西给我扔的远远的……” 云小公子颤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哭腔。 紫苏继续挑眉,将竹筒收进袖袋里:“这样行了吧?” “我叫你把它扔了!”云明泽瞪她,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那可是蛇啊!居然将这么可怕的东西贴身放着?这酒鬼真疯了不成?! 白锦见云明泽又有发火的趋势,赶紧走过来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安慰他道。 “那蛇儿已经被紫苏姑娘收起来了,不要担心。” 云明泽低低咳嗽着继续瞪向紫苏,正欲开口时忽然皱眉捂住了鼻子。 “屋子里怎么一股子药味和酒味?” 经他一提醒,他们才发现这屋子……乱得很。 白纸满屋散落,往里靠近书架的地方堆着不少药材,书桌脚下东倒西歪地放了好几坛喝空的酒坛子。 空气中充斥着酒味与药味,尤其紫苏身上的最为强烈。 方才他们都被鸳鸯蛇给吸引了注意力,压根没人注意到屋子里的环境。 除了白锦正淡定地将点心放到桌上之外,还未从毒蛇的惊吓中缓过来的三人又风中凌乱地将目光转向紫苏。 这些天她在屋子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紫苏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茶杯正欲饮下时,袖带内装着鸳鸯蛇的竹筒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响动。 不同于方才充满挑衅与警告的声响,而是满含急切和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美味食物一般。 递到唇边的手猛然顿住,紫苏一把拦住呆呆端起茶杯正要下意识饮下的慕容雪。 “别喝,这茶有毒。” #####这几天有些忙,所以没能更新,小生在此对各位说声抱歉,所以今晚将之前没更的补上,更新四章~ 今晚除夕啦~祝各位除夕快乐,鸡年大吉! 第八十二章:巧妙投毒 被一连串困惑和刺激弄得反应慢半拍的两人反应更加慢了,傻傻的不知道紫苏说什么。 白锦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惊愕道:“有、有毒?这么可能?这茶……是我亲手泡的。” 他不安看着紫苏,这茶是他方才亲手所泡,期间从未走开一步,后来便让清风端了过来,而他也拿着点心随后而至,怎么可能会有人前来下毒? 正在倒茶的清风也呆住了,神情比白锦更加不安。 紫苏从袖袋里拿出竹筒,里面的鸳鸯蛇叫的更加欢快了,撞得竹筒都一抖一抖的。 “它它它们……” 一看到竹筒云明泽就双腿发软,听见里面蛇的怪叫声,更是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小厮清音也害怕地紧紧靠在自个儿主子身旁,生怕竹筒里的蛇冲出来。 “鸳鸯蛇感觉到了毒物的气息,所以才有了反应,这茶有问题。”紫苏沉声道。 回过神来的慕容雪将信将疑,摸出枚银针在茶水里搅了搅,拿起来的时候银针已经发黑。 她心头一跳,忙将茶杯推开:“真的有毒……” 紫苏眸光沉沉地望着桌上热气袅袅的清茶,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那暗中之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我……我不知道怎么会有毒的……”白锦呆呆地道,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慕容雪看向白锦:“这茶方才是你泡的?” “嗯……我泡好了之后,便让清风端了过来。期间我从未离开过,不可能会有人能够进来下毒的。” 面色苍白未褪的云明泽一听有人在茶中下毒,立即将目光瞪向了清风,语气陡然冷厉下来。 “清风!是不是干的?!” 清风吓得脸上一白,慌忙跪了下来,连连道:“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还狡辩……” 云明泽正想继续逼问他,紫苏便皱眉拦住了神情激动的少年。 “你身体未好,切莫激动。若说端茶过来的清风有下毒的嫌疑,那么泡茶的白锦不也同样有嫌疑了?”紫苏淡淡道,“这事情与他们两人无关。” 也不能怪云明泽如此捕风捉影,他的双亲以及姨娘一家皆被这下毒之人所害,对这凶手恨不得千刀万剐,如今得知又有人下毒,哪还容得多去细细考量? “你不是说害死我爹亲他们的凶手是沐府之人吗?你怎么就能够确定这清风不是帮凶?” 听到云明泽的话,跪在地上的清风脸色更加苍白了,慌张地不停磕头,颤声道。 “表公子……清风真的是冤枉的……清风没有下毒,请您相信我……紫苏大夫,清风真的没有下毒……” 白锦忙将地上的少年扶起来,对云明泽道:“云公子,是我亲手泡了茶让清风端过来的,若说有嫌疑的话,我更加逃不脱干系。白锦就是害谁,也断不会害了紫苏姑娘。” 他说完,便将目光转向紫苏,低声道:“方才我做点心时,用的也是泡茶的山泉水,可如今就只有茶有毒,想必问题出现在茶叶上。” 紫苏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心中不禁赞赏白锦这么短时间内就发现了问题根源。 “正如我所想,你去将茶叶拿过来给我看看。” 紫苏将茶叶倒出来闻了闻,然后递给慕容雪:“看看有什么问题。” 茶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这些在清明节前摘采的茶经过一冬天滋养,饱蕴天地精华,品相极佳。烘焙过后的干茶淡绿清翠,香气清纯。 “这些是今早沐小姐刚让人送来的。”白锦说道。 慕容雪仔细查看后,摇摇头:“这是极品的明前龙井,不过……香味仿佛更加幽深了些,但是有些明前龙井制作方式有所不同,香味自然也不一样。” 纤白的指尖轻捻着那些翠绿的茶叶,紫苏淡淡摇头:“问题就出在香味上,这茶必有问题,若是不信你可拿银针来试试。” 说着让白锦将方才泡茶的开水拿来,慕容雪用银针一试,银针并没有变黑。 紫苏放了些茶,用拿了银针试过的开水开始泡茶,温杯、醒茶、冲泡、倒茶几个步骤极为熟练,行云流水。 袅袅茶香之中,桌前的青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竟是风华天成的优雅。 都说看人泡茶有时候是一种美的欣赏,云明泽和慕容雪生于优渥的家庭,自然也喜欢这些朱门子弟的事情。但是他们却从未看到过有哪一个人,能够如紫苏一般泡个茶都这么赏心悦目。 无关乎外貌好坏,而是她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犹如这幽幽茶香,惊艳之后便是引人探究沉迷。 云明泽微愣地看着紫苏的动作,心道只怕极爱泡茶品茶的表姐沐芷莲看到了,也会禁不住感叹一番。 当然现在不是真正品茶,紫苏冲泡的时候简略了不少步骤,只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优雅风华却未曾减少半分。 “现在再拿银针试试。”紫苏说话的同时,袖中的竹筒里的鸳鸯蛇也不断发出响动。 她的声音惊醒了发怔中的几个人,慕容雪忙点点头,拿银针搅了搅紫苏倒出来的茶水。 而云明泽眼睛一直看着垂眸泡茶的紫苏,微乱发丝下,她的脸庞在朦胧茶雾里有着不曾见到的温雅与贵气。 不过短短时日,这女人却已经给了他不少惊艳与困惑。 初见时让他厌恶痛恨的凉薄邋遢酒鬼,再后来令众人叹绝的医术,再是树下弹琴的优雅与静美,到如今随手泡茶时不经意间流露的矜贵……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转眸看到站在紫苏身旁的白锦正静静凝视着她,眼眸里流露出惊艳与柔情,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有点堵。 “这……这茶叶果然有问题……”慕容雪双眼紧盯着手中已经发黑的银针。 “在制茶的过程中,有人将毒放入茶中同炒,没有冲泡的时候是难以察觉的,甚至银针都测不出来。冲泡过后,毒素悉数融入了茶水中,这下毒手法着实阴狠高明。” 紫苏的话令在场众人心头一阵阵发寒,要不是发现及时的话,他们几人都神不知鬼不觉中招了。 就在他们后怕发怔的时候,紫苏眉头忽地紧紧皱起:“不好,这些茶想必不止送到了这一个院落来。” 闻言大家面色骤然一变,云明泽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惨白:“要是我表姐和姨母也喝了这茶……” #####我一直都很想写一个宠物,不单单是这一本,构思过的每一本小说都想写主角有个宠物。在小生一开始写这本的时候,原先设定的宠物是紫苏的马,跟随她流浪了这么多年,是她最最忠实的伙伴,可是后面居然让两条蛇趁虚而入了...... (捂脸)其实两条蛇也是很可爱滴,是不是~ 第八十三章:波澜再起 紫苏神色凝重:“你们在这呆着,我去找沐芷莲。” 白锦本想跟着去,但紫苏只递过来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 守在外面的沐萍才能够最快带她找到沐芷莲,若是他也跟着一起去的话,下毒之人突然来到院中那么云明泽他们定然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您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守着。”白锦低声道。 紫苏点了点头,拿过慕容雪带来的东西,便大步跨出门。 “等等!我也去……” 云明泽连忙跟着起身,想要和紫苏一起出去,白锦及时拦住了他。 “云公子,你身子未好,就待在这里吧。” 云明泽满脸急怒:“我怎能坐得住?要是那个凶手奸计得逞,我表姐和姨娘就……你给我让开!咳咳……” 他心情一激动,便引得胸口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眼前顿时阵阵发黑,身子晃了几晃。 清音吓得慌忙扶住了他:“公子、公子……” “快拿紫苏配的药来!” 慕容雪忙喊道,清音七手八脚地找出了药,倒出来喂他服下,云明泽脸色才缓和了过来。 见脉象稳定了下来,慕容雪才放下了心:“云公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其他的切莫操心,沐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若再出点什么事情,不是让你表姐更加分身乏力吗?” 云明泽抿紧了唇,一双眼睛酸涩得厉害,若不是骄傲不容许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的话,如今早已经泪水决堤了。 都怪他这虚弱破败的身子,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白锦安抚道:“这茶今早便送来了,若是沐小姐她们出了事情,断不会没有动静。云公子,你现在需尽快将管家找来,让她吩咐下去这些明前龙井有毒,以免沐府的人拿来泡了茶喝。” 云明泽一听连连点头,慌忙对清音道:“快……快去把王管家找来!” 另一边紫苏刚刚跨出院门,便有一家丁面色苍白慌慌张张跑来了,跑得太过慌急狼狈地跌了一跤。 家丁看见紫苏,顾不得爬起身,直接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紫苏大夫,家主她出事了!” 守在门口的沐萍面色丕变:“你说什么?!” 家丁正要解释,紫苏却挥手道:“我已经知道了,沐芷莲呢?” 沐萍回答:“小姐去查正君他们的事情了,想必还未回来。” “那便好,快带我去看看沐家主。还有通知全府的人,所有的茶叶一律不能泡了喝,里面有毒。” 沐萍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有毒?!” 心中震惊非常,但她还是迅速地吩咐身边人通知全府,同时带着紫苏朝沐府后山走去。 在路上听紫苏简略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沐萍忧急更甚,心知沐语艳情况危急耽搁不得,干脆直接带着紫苏运起轻功朝后山飞奔而去。 作为沐家精卫的领头,沐萍武功自然也是不差的,两人不一会就来到了后山的佛堂前。 佛堂静悄悄的,从开着的门看去只见一人倒卧在矮几上一动不动,脚下是被打碎的茶盏。 “家主!”沐萍惊叫一声,慌忙冲了进去。 两人刚踏入门槛,一道黑影突然从房梁降下猛地扑来,猝不及防的两人只感觉眼前一黑,掌风罩面—— ———————————— 云明泽让人叫来了管家,才知道沐芷莲并不在府内,这些天又是要协助官府查出下毒案的凶手,又是要照顾家中的生意,她忙得不可开交。 “既然表姐不在,那紫苏她去了哪里?” 方才沐萍与紫苏临走前吩咐下来的手下李之桃刚刚办完了事情回来,听到云明泽如此问,便回道。 “刚才有家丁跑来说家主出了事,紫苏大夫和沐护卫一块赶去了。” “姨娘……”云明泽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公子……”清音慌忙扶住云明泽,哽咽道,“公子您别慌啊……紫苏大夫已经赶过去了,家主不会有事情的。” 慕容雪担心云明泽的身体吃不消,便让清音和清风将他扶进屋里休息。 “沐小姐知道这件事情了没有?” 管家也被这一消息给惊得傻在了原地,听到慕容雪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啊我、我这便命人去找小姐回来……”说罢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白锦心里却感觉隐隐不安,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紫苏都还没回来,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道。 “紫苏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去看看,慕容大夫,这里就劳烦你看着了。” “好。” 白锦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山佛堂,见屋里一片漆黑,他蓦然抿紧了双唇,忙随家丁推门进去。 接着灯笼映出的光。两人见到沐语艳不省人事的卧倒在茶几边,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人了。 他眼皮一跳,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了。 “家主!”家丁惊叫一声,慌忙冲进去将沐语艳扶起来,连声喊她,“家主……家主您醒醒啊家主!” “咳咳……”沐语艳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神色焦急的白锦,不禁困惑道,“……白公子?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锦声音紧绷:“沐家主,紫苏姑娘去哪里了?” 沐语艳更加不解了:“紫苏大夫不是一直与你们在一起么?怎么会来问我?” 白锦紧张道:“方才有人来通报说你出了事,紫苏便与沐护卫一起赶来了……” 沐语艳捂着发痛的后颈,弱声道:“老身一直在此念经,不知什么人突然闯入将我打晕,然后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家丁见沐语艳并未有什么事情,顿时喜极而泣,一边小心地将她扶起来,一边道。 “太好了家主您没事……要不然……”要不然府里肯定乱成一团了。 沐语艳安抚地拍了拍身旁的少女,才问道:“白公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沐语艳前面说的话,白锦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脑中霎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阵青阵白。 “白公子……”沐语艳刚再次开口喊他,白锦忽然起身风一般冲出了佛堂。 白锦一面压下焦急不安的心情,一面急速飞奔,星飞丸泻般奔上山道,消失在了后山之中。 第八十四章:幽冥三煞 沐语艳从后山佛堂回来之时,紫苏所住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 她心下一怔,撇开家丁飞奔而去。只见院中人影闪烁,空中弥漫着血腥味。 沐芷莲和护府精卫正与一黑衣蒙面人苦斗,蒙面人手持白光腾挪似燕,细看方知白光是根怪异长鞭。 这长鞭好似阴厉毒蛇,掠向哪方定会带起一片血雾。 被人群包围在其中的是一个黑衣蒙面女人,手中五尺多长的银色长鞭快如闪电,招招皆要人命。 惨叫声接连不断,雪色光影伴随漫天血雾飞速穿插,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犹如秋风落叶,散落布满整个院子。 慕容雪和云明泽躲在角落里,皆都面色惨白眼神呆滞,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身边人一个个倒下,沐芷莲应战越发仓促吃力,突然一个闪避不及,胸口挨了女人一掌。 她痛哼出声,出招动作一滞,凌厉锐风袭至,抬头只见一道刺眼白光直直朝她面门削来! 死亡阴影猝然扑下,沐芷莲头脑空白一片,竟忘记了闪避。 忽听“叮”的一响,黑衣女人只感觉手腕剧震,却是一枚石子自门口飞来,将削向沐芷莲的银色白光打偏,沐芷莲身侧不到半寸的花盆被偏斜的白影削成了两半。 沐芷莲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身上冷汗涔涔。 那东西若是没有被打偏的话,那么方才她的脑袋也如那花盆一样的下场了…… 沐语艳掠身而至,挡在女儿身前,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黑衣蒙面女人。 “娘……”看见母亲赶来,沐芷莲稍稍舒了口气,可心随即又提起,“这女人很厉害,您……” 沐语艳抬手止住她话语,眼睛依旧戒备盯着黑衣女人:“莲儿,快退下。” 黑衣蒙面女人眯起眼盯着沐语艳,手臂酸麻未散,此人竟能投石打偏她的飞廉,可见内功修为绝对不在她之下。 女人甩了甩手中武器,月光下那根银色链子染满鲜血,鞭身是一节节的齿刃,末端为尖长的弯刀,刃面锋利无比寒光闪烁,映衬着满院子支离破碎的尸体,显得无比阴森可怖。 沐语艳盯着黑衣蒙面女人手里的兵器,瞳孔倏缩:“铁链飞廉……你是幽冥三煞!” 黑衣蒙面女人冷冷一笑:“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商人,懂得倒不少!” 沐语艳声色紧绷冷淡:“阁下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交出那个叫白锦的人,不然……”手中铁链飞廉一甩,“休怪我下手狠辣!”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小院,满地尸体让小院变成了修罗炼狱,在场众人在听见她的话之后心头寒意更重。 “白锦不在这里。”沐语艳道,“他已经失踪了,阁下请去别处寻找吧。” 黑衣女人却道:“三天后我还会再来,倒时若是再没见到他,各位便好自为之罢!” 说罢她宽袖轻拂收了铁链飞廉,腾跃而起身子“咻”的一下冲出墙院外,消失在了朦胧月色中。 沐语艳看着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眸底寒光闪烁,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娘,白锦真的失踪了?泽儿不是说他去找您了吗?” 沐芷莲抱着已经吓晕过去的云明泽站起身,心情忐忑而复杂地看了满地的鲜血与尸体一眼,又问道。 “这个神秘女人今夜冲着白锦而来,若是白锦碰见她的话…… 沐语艳沉沉道:“方才我在佛堂念经,忽而被人偷袭晕了过去,是白锦来了我才醒过来。他问我有没有见到紫苏,我说未曾见到,他便急匆匆离开了。莲儿,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芷莲摇头:“孩儿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管家派人来说府中茶叶有毒,您出事了,便急急赶回府来找紫苏大夫,哪成想刚来到院里这黑衣蒙面女人就突然出现了。” 沐语艳脸色阴沉,看了看已经昏迷过去的慕容雪和云明泽:“他们两人可有受伤?” “未曾,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沐语艳幽暗的眼眸缓缓掠过满地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具体事情须得找到紫苏和白锦两人方能明白了。” 她顿了顿,声音转向暗沉:“那个黑衣女人来者不善,尽量不要去招惹她。” 看到满地的尸体,沐芷莲又想起了那女人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法,心中不由得一颤,寒意笼罩全身。 “娘,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天上乌云遮住了月亮,夜幕变得更加阴暗,冲进鼻间的浓烈血腥味令人作呕。 安静了许久,沐语艳的声音才在黑暗里缓缓响起。 “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幽冥三煞,幽冥宫三大护法之一。” —————————————— “滴嗒……滴嗒……” 耳畔好像有滴水声,不断回响,越来越大声。 紫苏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茫然地睁开。 有火光跳入眼中,她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中,紫苏微微眯起了眼。 四周寂静,唯有火堆里燃烧的柴火噼啪作响。 后背岩石上滴下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服,让她意识迅速恢复清明。 眼眸幽冷地盯着面前的人,火光下她即使逆光而立,身形轮廓依旧能够轻易辨认。 “原来沐府中一直潜伏着的凶手便是你?”她声音寡淡,“沐萍。” 之前她和沐萍一道前去后山佛堂,她刚上前推开门,一道人影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冲来一招将她们两人都击倒在地。 当时被人袭中昏迷过去的瞬间,只以为来人武功高强且袭击突然,连会武功的沐萍都猝不及防才中了那人的招。 现在才明白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沐萍是沐家精卫的领头,也是沐氏母女最亲信的人,要不然沐芷莲也不会将保护云明泽的重任交到她的手上。 而最亲信的人,往往才最有机会下手。 紫苏联想那些发现的线索,已经一瞬间明了了,但心底里却升起了更多的谜团。 “上次在凤岭的那些人,也是你派出去的吧?” 沐萍冷笑一声:“紫苏大夫猜对了一半,真正的沐萍早已经死了。不错,我是想要借林柳茹之手除掉你们,只可惜我低估了你夫郎的能力。” 紫苏面无表情:“所以今天茶叶的事情,其实是针对我和白锦而来的,为了对付我们,阁下倒也是煞费苦心。” ‘沐萍’眼中掠过一抹愕然:“你果然聪明。但怪就怪在你不该插手沐家的事情,所以也别怨自己的小命无辜搭上。” 冰冷的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气,但紫苏好像没感觉到一样,依旧面无表情。 #####像小生这样大年夜还来更新的勤奋宝宝,各位不应该打个赏以资鼓励吗~ 第八十五章:暗中之人 “若你与沐家有深仇大怨,大可将沐氏尽数毒死,你既然能潜伏在沐家两年未被察觉,便有的是这样的机会。”紫苏扯了扯唇角,“在下还真是头次见到你这么无聊没脑子的行凶者。” 当然除此之外,也不乏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便是真正的主谋者并不是她。 ‘沐萍’脸色骤冷,左手陡然伸出,抓住她衣领猛地往旁边一甩,只听见“呯”的一声,紫苏的身子重重摔在岩壁上,狼狈滚落了下来。 “咳咳……”紫苏伏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 女人挥脚踩着她的胸口,居高临下望着口吐鲜血不止的紫苏,冷笑着嘲讽道。 “聪明的人这个时候都知道服软求饶,你当我真不敢杀了你吗?” “咳咳……” 她的脚踩在胸口处,仿如千斤巨石压得紫苏喘不过气来,鲜血不受控制地自嘴角汨汨流下。 “咳……你今天不就是想要杀了我的?”紫苏虚弱地半睁着眼,苍白的脸上尽是痛苦。 ‘沐萍’冷哼:“杀你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女人还不容易?但你的夫郎却不好对付,不过你在我手上,就不是问题了。” “原来是想利用我去对付白锦……” 紫苏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半垂的眼蓦然划出一抹妖异之光,一记手刀突然快如闪电地朝她脚腹斩去。 ‘沐萍’眼冷眯,迅速探手捏住了她手腕猛地一扭,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紫苏的手腕被她生生扭断。 “不自量……”话还未说完—— “嘶——!” ‘沐萍’嘴角刚挑起冷笑,瞳孔便突然猛地一缩,惊恐地低叫了一声想要跃身跳开,可没想到紫苏被她扭断的右手居然死死拖住了她。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红一黑两道影子闪电般袭击向被紫苏抓住的手腕。 手上一阵刺痛,‘沐萍’飞起一脚惊怒地朝她腹部踢去,直将她整个人踹飞了五六丈远。 被蛇咬到的伤口立时红肿疼痛血流不止,‘沐萍’心下惊怒非常,脸色难看之极。 “我杀了你!” 内力飞速汇集掌中,就要扬手朝她拍去的瞬间,紫苏咳嗽着冷冷大笑:“呵……运功会让你死得更快,咳咳……” 运功的时候血流速度加快,这样只会将毒液更快地带向心脏。‘沐萍’浑身一寒,慌忙撤掉掌力,可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头晕眼花了,伤口更是痛得她难以忍受,禁不住翻滚呻吟了起来。 “解药!快给我解药——不然我立刻杀了你!”‘沐萍’喘着粗气嘶声厉吼,呼吸越发急促困难。 “咳杀了我……你有这个能力就来啊。”伏在地上无力爬起身的紫苏居然轻声笑道。 ‘沐萍’目眦欲裂,另一只手猛地握紧长剑,可却迟迟不敢出鞘——那两条诡异的蛇一左一右盘桓在她身侧,蛇头高高昂起,正冲她威胁地吐着长长的血红蛇信。 到底心中忌惮这两条蛇,‘沐萍’根本没胆量冲过去。 不过不代表她不会用别的方式。 ‘沐萍’忍着蔓延到全身的剧烈抽痛,眼睛紧盯双蛇,缓缓移动手臂,指尖就要触上怀里的暗器之时,两点寒芒突然朝着她面门飞袭而来! 她大惊,就地翻滚狼狈躲开,但却已经无力躲避紧随而来的第二发暗器。 “你……!” 哐当一声,手里的剑掉落在地,‘沐萍’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面色发白发青。 紫苏吐掉口中最后一点血沫,才缓慢从地上爬起来,披散的乱发下她的脸煞白如纸,右手呈现一个扭曲的姿态耷拉着,看着十分心惊。 她伸出完好的左手摸了摸红色鸳鸯蛇,那蛇儿竟好似明白她意思一般,飞快游窜至‘沐萍’身边。 倒在地上的‘沐萍’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身子一抽一抽的,那蛇儿游到她已经肿成两倍粗大的手边,咬了下去。 随着毒血被它吸下,蛇儿殷红的身子越发血红,而‘沐萍’青紫的脸也慢慢恢复。 待它吸得差不多,紫苏将它招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迈步朝‘沐萍’走去。 ‘沐萍’恢复了些微意识,身体依然很难受,但呼吸却顺畅些了,睁开眼便看见紫苏正朝她缓慢走来。 火光映照着她惨白的脸,眉目间的轻蔑阴冷得让人望而生畏。 目光落在她被自己扭断的右手,想到方才她就是用这只手抓住了她,自己才被蛇咬到,而后又中了她的暗器。 “咳咳......鸳鸯蛇蛇毒的滋味如何?” 她边咳嗽着出声边慢慢俯身捞起地上的两条蛇,它们顺着她手腕游了上来,服帖地缠在了她腰上。 地上的‘沐萍’只觉得浑身发冷,现在才意识到刚才她那不自量力的攻击是故意的,不惜牺牲一只手也要创造出给她重重一击的机会。 而她被自己打伤在先,又没武功,自然就松懈防备,根本就没想到她身上有两条毒蛇! 以沐萍的身份潜伏在沐家,负责守卫紫苏她们这边院子这么久,她甚至都不知道紫苏还养着两条毒蛇。 目光落在她扭曲成诡异弧度的右手上,‘沐萍’看得心中寒意阵阵。 被人生生扭断腕骨已是锥心之痛,她却更加不怕痛地反手拽住了她。 这女人对自己狠得令人害怕。 一黑一红的鸳鸯蛇缠绕在她腰间,仿佛束着她纤瘦腰肢的束带,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它们,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恐怕没人相信在紫苏手下温顺无害的生物居然是两条怪异可怕的毒蛇。 紫苏露在衣袖外的手腕上戴着枚精巧的饰品,在火光下跳跃出点点幽芒。 “我让小红吸出了你体内部分毒血,而且你所中的暗器也只是淬了麻药而已,一时半会你还死不了。” 紫苏面无表情地托起右手,飞快接好被扭断的腕骨。 若不是火光下她脸色苍白如雪冷汗涔涔的话,从她的表情里根本丝毫看不出此刻她正承受着这断骨之痛。 “咳咳……我小瞧了你……既然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紫苏捡了地上几根木枝固定住接好的腕骨,飞快地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右手撕下身上的衣裳裹在木枝上。 第八十六章:木盒失踪 处理好后,她在‘沐萍’面前蹲下,伸手撕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冷冷盯着她苍白的脸。 染血的唇透出抹妖异:“没人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么?说罢,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交代出来我饶你一命。” ‘沐萍’冷冷地道:“沐家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若不是你半中途出来横插一脚的话,云明泽早已经死了!” 紫苏眼神轻蔑:“杀那么多人而不被沐家发觉,阁下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那点智商了?” “你——”‘沐萍’被这话刺激得一口血哽在喉中险些没喷出来。 “不说?” 紫苏冷眸倏眯,鸳鸯双蛇脑袋探过来,鲜红信子“嘶嘶”吐出,她甚至都能够看到牙尖上分泌出的毒液。 ‘沐萍’面色灰白地瞪着那近在咫尺的蛇信,浑身瑟瑟发抖。 “不……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她眼中划过一抹幽光,紫苏正欲抬手阻拦,却见她脸上神色一僵,黑色的鲜血自她嘴角淌下。 紫苏眉头微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这女子宁死也不肯说后面之人,看来沐家的事还没那么简单便能结束。 还是先尽快回去找到白锦再说,她失踪了这么久,现在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了。 一念及此,紫苏拿了根火把,忍着身上的疼痛迈步朝山洞外走去。 但是走出山洞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火把插在地上,没受伤的手在身上摸了摸。 没有……紫苏苍白的脸色蓦然一变,顾不得拿地上的火把,飞快转身跌跌撞撞朝山洞里跑去。 借着洞内还在燃烧的火堆仔仔细细寻找了好多遍也没有看见,紫苏又去搜已经断了气的‘沐萍’的身,还是没有…… “盒子……” 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煞白,双腿哆嗦得厉害,一瞬间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跌坐到了地上。 不见了……她一直贴身带在身上的木盒不见了…… 跌坐在地的紫苏双眸空洞僵直,强迫自己努力回忆究竟丢在了哪里,强迫得她的手脚都在颤抖。 不知在山洞里坐了多久,久到火堆最后一点火苗熄灭,四周陷入了幽冷无边的黑暗里。 仿佛有风从山洞外吹拂而来,浑身冰冷。 她左手紧按在以往放着木盒的胸口,那里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胸口仿佛被挖走了一大块。 彻骨的寒意从空荡荡的胸口一直一直冰冷到了她的四肢。 四周寂静如死。 佛堂…… 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两个字仿佛无望漆黑里闪出的最后一丝光明,紫苏寂静的眼明灭一闪。 她飞快伸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丝,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出山洞。 插在山洞外的火把早就有已经熄灭了,天上的阴云遮住了月辉,山林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可她什么也顾不得,跌跌撞撞冲入深夜伸手不不见五指的山林里。她要回去……那盒子一定是掉在沐家后山的佛堂里了! 可茫茫黑暗,却哪里才是出路? 紫苏恍若一抹鬼魂游走在荒郊野岭里,她什么也看不见,跌跌撞撞地在山林间摸索奔走,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不知道身上被灌木刮出了多少血口。 就好像她的人生就是一片漆黑望不见尽头的荆棘丛,她要找到的东西在很遥远的地方,往前走会痛,后退也会痛,站在原地也会痛。 “嗯哼……” 脚下绊到一块石头,她狼狈跌倒在地,磕到了受伤的右手,钻心的痛楚让她半天都爬不起身。 她趴在地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迷路了。 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就这么盲目在陌生的山林里走,怎么可能不迷路。 紫苏强迫自己不去想丢了的木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待得呼吸平稳了些,她才睁开眼睛,艰难从地上爬起身。 “嗷呜——”山林里狼嚎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深夜中,使得夜幕更增添了几分危险。 她却充耳不闻,静静站在黑暗里,目光锁住了远处飘渺微弱的星光——那里应该有人。 紫苏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朝有光亮的方向行去。 那点光芒好像离得并不远,可紫苏却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久到她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跌倒再爬起来,久得月亮已经从乌云里钻了出来。 疼痛在浑身上下叫嚣,心里的执念在支持她脑子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眼前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只机械麻木地朝着那亮光的方向走—— 还有一段路。 还有一点…… 近了—— “……”她朝前方近在咫尺的光芒伸出手,还未来得及出声,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彻底被黑暗吞没。 紫苏是被清脆的鸟鸣声给吵醒的。 她吃力睁开眼,刚微微动了动身子,全身上下便传来一阵阵痛楚,刺激了她混沌的意识。 昨夜种种涌入脑海,她闭了闭眼睛,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发现她只穿了件单衣,但身上的伤都重新包扎过了。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她昨天晚上是在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就昏倒了,现在想必是在那户人家里吧? 她脚步微浮地走向门口,见屋外是个篱笆圈成的小院,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一个蓝衣男子正蹲在院中,笑眯眯地望着前面的一条蛇。 “吃吧吃吧,不够还有……”听他温和的语气,令人差点以为他是在喂食家养的小鸡小鸭。 那蛇通体血红,唯有头上的肉瘤是黑色的。此刻它正盘在放于地面的瓷碗上,将头探入碗中。 那正是她的鸳鸯蛇。 听到脚步声,男子抬起头来,脸容清隽如画,双眉秀美修长,明明拥有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可眼神却无比单纯干净,好像从未染过世俗尘埃。 “咦,你醒啦?”看到紫苏之时,他微微一愣,才笑着问道。 男子站起身,一身靛蓝衣衫仿佛澄净的夏日晴空,脸上的笑容也很澄净。 紫苏点头,淡淡应了声:“嗯,多谢公子相救。” 她走上来,才看见鸳鸯蛇盘着的瓷碗里是血糊糊的一片,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根茎被捣碎拿来喂食它的。 “不用客气,你有好些没有?你伤势不轻该在床上好好躺……”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男子就惊诧地停了下来,双眼呆呆望着地面。 第八十七章:贪吃蛇儿 正埋头奋战的蛇感觉到主人的气息,立即抬起头伸出蛇尾蹭着紫苏,然后半个身子都缠到了她脚上。 而放在鸳鸯雌蛇旁边的竹筒里也传出了蛇儿低低的叫响,竹筒微微颤动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紫苏。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紫苏疑惑抬眸,毕竟他的语气太过激动了。 男子纤白修长的手指着亲昵缠着她的毒蛇,吃惊又艳羡地咽了口口水。 “它可是凶恶的鸳鸯蛇,我抓它们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还差点没被它们咬了。今早在我家门口发现你的时候它们两就缠在你身上我还以为你被咬了,结果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它见了你竟还蹭着你!你是做了什么俘虏了它们?!” 男子激动的话语连珠炮一般飞速迸出,语气都不带停顿一下,完了还双眸灼灼地望着紫苏。 紫苏:“……” 男子连番追问,双眸灼灼:“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会驯养毒物?快告诉我啊?能教教我吗?” 紫苏:“……” 她兀自蹲下身,未受伤的左手拨开塞了木塞的竹筒,另一条蛇立即从竹筒之中窜了出来。 雌蛇上前与雄蛇交颈相缠,将方才食下的东西哺喂入对方口中。 两蛇缠绵了一阵,才双双游过来缠上紫苏的腿,一黑一红两个脑袋直得直直的,“嘶嘶”地吐出鲜红的信子。 在旁盯着的男子看到两蛇这模样,立即想到了山下有些人家家中养的狗儿,好像也这么摇尾乞怜。 现如今用到这对蛇儿身上,就是吐舌乞怜? 他看得双眼越发明亮,若不是怕这蛇咬他,他都想摸过去了。 “你一个男儿,居然喜欢蛇?” 这对蛇儿可是让云明泽吓得心疾病险些发作,连慕容雪也对它们敬而远之。 白锦虽不害怕但却也没有像眼前这个男子这般,眼中闪动着的满满都是惊奇与艳羡,赤裸裸地写着两个大字:想要。 男子目不转睛地瞅着它们,不住点头:“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嘛?我将它们带回来便是想要饲养的,哪知道一见到你竟然双双贴了上去。” 他撅着红润润的唇,语气颇为哀怨。 紫苏:“这是我养的蛇,自然与我亲近些。” 男子清澈的双眼更加闪亮:“你是怎么养的?它们怎如此亲近你?你就不怕它们咬了你么?” 紫苏一心想着找路下山,哪里有心情与他讨论鸳鸯蛇。 “你可否告诉我下山的路?” “啊?”男子没想到她答非所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就要下山?你这身体状况怎么下山啊身上都是伤,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就安心在这里养几天,等伤势恢复了再下去吧。” 紫苏摇头:“我有急事,今天必须回去,咳咳……” 现在还很早,太阳并未升起,若这里离大青城不远,趁气温上升之前回去还是可以的。 再多待一会,她的木盒就更加难以找到了。 男子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想要在劝说她,但看她冷郁固执的神色,便觉得说不出口了。 “那……那好吧,你醒来也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再下山吧。” 她现在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但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身体状况,若是不吃些东西的话,说不定半路就会晕倒。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先在这坐着等会啊。” 男子回去将熬好的药和温在锅里的稀饭及野菜一一端了出来。 “山野人家,粗茶淡饭你可不要介意啊。” 他摆好碗筷,笑嘻嘻地道。那神态语气并没有半分因为自己饭食粗陋而不好意思,倒是坦荡得很。 紫苏接过药碗,道了声谢。 蓝衫男子在一旁坐下,双眼一直看着紫苏脚边的鸳鸯蛇:“哎,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用了什么秘诀养它们啊?它们怎如此亲近你?” 紫苏不答反问:“那你是怎么抓到了它们?” 鸳鸯蛇其实生性凶猛,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何况紫苏养了它们也有一段时间,比起当初紫苏抓住它们的时候大了很多,想要抓到它们就更加不容易。 不想这男子居然有办法抓到了它们,还知道只喂食一蛇,另一条关在竹筒里不放出来。 鸳鸯蛇有两个弱点,一便是此蛇相依相恋,单放雄蛇或者雌蛇它们决不会远去,同时十分驯善。 这也是方才他能安心蹲在一旁喂养雌蛇的原因,很多饲养鸳鸯蛇的人从来都不敢两蛇一起放出来,因为一旦一起放出来,就十分难以捉回去,而且它们还会攻击伤人。 所以那男子看见两蛇与紫苏这般亲昵,才会惊异非常。 另一个弱点……便是此蛇贪吃。 鸳鸯蛇极难寻其踪迹,除非等到其交配繁衍的季节,才容易找到它们,但这也是它们一年中体内毒素最剧烈的时候。 而捕蛇人只用将有毒之物,例如砒霜之类的东西洒在鸳鸯蛇经常出没的洞口,便能够将鸳鸯蛇引出来。 待得它们吃得专注,再撒雄黄困住它们,然后用木条将其中一只赶进竹筒。 而另一只必也会急急跟着一起挤进去,此时再拿另一个竹筒放在一旁,它自然就急切地钻进去了。 当然此种方法很有风险,经验不足的捕蛇人搞不好会被它们暴起攻击,而中毒致命。 而这两条贪吃蛇被紫苏‘好吃好喝’地喂养许久,对食物变得很挑剔,况且它们又认了主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这男子居然还能够将它们抓住,可见也是有点本事的。 “我用了这个啊。”男子手指向碗中红糊糊的东西,“红魔手。” 红魔手是一种草本植物,本身无毒,不过根茎却含有剧毒,同时也是鸳鸯双蛇最喜爱的食物。 不想这男子倒也很清楚鸳鸯蛇的习性,它们最爱什么,如何喂养最安全他都清清楚楚。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饲养它们的呢?” #####回了老家没网连更新时间都不稳定了,真是抱歉........... 第八十八章:预定蛇蛋 “自然是从小便养着,没什么秘诀。”紫苏吃完了东西,“带我下山吧。” “这么赶啊……那你先等我一下。” 见紫苏确实很着急想要走,男子也不多磨蹭,简单收拾了碗筷后,从屋里拿了件女式外袍给她。 “你的衣服都被树枝勾破没法穿了,这衣服是我师父以前穿的,可能款式有些老,但是早上山里风凉,还是先穿上吧。” 紫苏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这么出去也不好,于是她便接过了衣裳,抬手拔下挽发的簪子递给他。 “多谢,我身上没有银两,这簪子就当做你救了我的费用吧。” 男子摇摇头,双眸却瞅着亦步亦趋跟着她的鸳鸯蛇,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亮出了一排雪白贝齿。 “簪子就不用啦,你若真想谢我,就将你这对鸳鸯蛇送给我好不好?” 男子洁白的牙齿轻咬着自己白皙修指,双眼直勾勾盯着紫苏脚下的的鸳鸯蛇,就好像个渴望得到玩具的孩子。 然而他渴望的,却是很多人都避之不及的一对剧毒蛇儿。 眼眸缓缓扫过男子充满渴望的脸:“只怕给了你,你也驯养不了。” 男子神情垮了下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鸳鸯蛇及其认主,一旦它们确定了主人,就不会认第二个主人啦。 可是这么有趣的一对蛇儿,他真的好喜欢啊。 “啊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黯下去的双眸霎时间亮了起来,“你可以把它们以后产下的蛋蛋给我呀!” 紫苏:“……” 他觉得这主意甚妙,开心地拍着掌,憧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从小饲养它们,哼哼……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还驯服不了两条蛇儿!” 见紫苏没有说话,他禁不住伸手想要扯她的衣袖,哪想地上的两蛇却立即昂首转向他,发出威胁的“嘶嘶”声,鲜红蛇信吐得老长。 被这对蛇咬到了的话,那可麻烦大了,他喜欢归喜欢,断不会轻易去招惹它们的,于是忙收回手。 “你还没答应我呢!” 紫苏微微弯腰伸出左手,双蛇立即欣喜地游了上来,双双缠绕在她手臂上,看得一旁的男子艳羡不已。 一对鸳鸯蛇一年只产下一枚蛇卵,而且它们会时刻守在蛇卵旁直至孵化。想要取走它们的蛇卵,比抓捕它们还要困难。 “你到时候若是能从它们那里取走的话,我不会拦着。”她垂眸瞅着手上的蛇,嘴角微微一勾。 因为心中有事,紫苏的神情一直都沉郁冷淡,殊不知一个浅浅的微笑却让整张脸明媚了几分,笼罩在身上的愁云仿佛都一下子消失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不要反悔哦。”男子一愣,随即眯眼开心笑了起来,“我呢叫慕青,哎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紫苏。” 慕青低念了两句,点点头:“嗯嗯……我记得啦,很好记的名字。” 收拾完后,慕青背了背篓,拿了把小锄头走出来:“好了,我们走吧。”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了?还浑身是伤,昨夜我听见门外有响动还以为是夜里山中的动物闯入了我家,才出门查看,没想到却看见有个人晕倒在我家门口,都吓了我一跳呢。” 慕青好像极爱说话,刚走没一会便又噼里啪啦说起来了。 “前来探望亲戚,半路遇到了劫匪,逃到这山里来迷了路。”紫苏并不想跟他说自己是被人虏来的。 “你身上那些伤都是他们打的?这些人也太坏了吧?居然对你一个弱女子下那么重的手!” 男子语气愤愤,大有我要是见了他们非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的意思。 弱女子三个字听得紫苏一愣,这种口气在这个男子以女人为附庸的世界,向来都是形容男人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冠到自己头上。 “你一个男儿独居深山,不是比我更加危险?”紫苏瞥了他一眼。 慕青挺起胸膛:“我能有什么危险,山里的豺狼猛兽我才不怕呢,你看我都自己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 “它们怕是连靠近你都不敢。” “哎?你怎么知道的?”慕青睁大了澄净的眼眸,脸上神情惊奇不已。 紫苏:“……看出来的。” 慕青挠着脑袋想了想,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咦?好奇怪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明明别人都看不出来的,你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山下,慕青指着前方一条路说道。 “顺着这路往前走,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大青城啦。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还真有点不太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到家里好了。” 身上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沐萍’踢的那一脚和右手的伤罢了,那些刮伤摔伤都是皮外伤,她还能坚持得住。 “无碍,慕公子就此留步罢。” “记得哦,不要忘了我的蛇蛋!”目送她离开的男子在身后不忘大声提醒,“我一直住在这山上!” 历经一个多时辰的跋涉,紫苏强撑着回到了沐府。 然沐府中早已是混乱一片,可供派遣的人手尽数外出寻找白、紫二人。此时见到紫苏回府,众人的心才放下些许。 可是看清他此刻模样之后,众人还未放到底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紫苏小友.....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上下都是伤?你的右手......” “慕容大夫就先别问紫苏大夫那么多了,快先扶人进来再说吧。” “先前紫苏大夫调配的伤药还有,我这就去拿来......”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一急就全忘记了......” 紫苏一进来首先扫了众人一圈,沉眉道:“白锦呢?” 众人闻言却都将疑惑地目光转向了紫苏,好像这问题该是她们问才对。 慕容雪奇道:“紫苏小友,白锦不是去救你的吗?你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去哪里救我了?我是自己逃出来的,并未见过他。” 众人闻言一愣,脸上神情各异。 第八十九章:重要之物 慕容雪焦急跺脚:“他......他昨晚离开竟不是去救你么?那他昨天晚上究竟是跟那黑衣女子去了哪里?早知如此我就该拦着他!” 心里掠过不祥预感,紫苏追问:“他究竟去了哪里?” 众人齐齐沉默了一会:“......我们都不知道。”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雪一边扶着紫苏进来一边道:“现在我们也是一头雾水,这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既然安全回来了,那白锦定然也会没事的。紫苏小友,你先回房休息吧,说不定白锦待会就回来了。” 紫苏心里牵挂那个木盒,不然也不会带着一身伤焦急赶回来,如今回来白锦又不见踪迹,她就更加没心思休息。 “我没事,我的木盒不见了,必须要找到它......”紫苏压下胸臆间的闷疼,声音微哑地道。 “什么木盒?在哪里不见的?”从未见到紫苏脸上露出诸如此类的着急神态,想必那个木盒定是对她十分重要。 “是装有银针的木盒,可能......在佛堂遭人袭击之时掉了。” 沐语艳立即道:“那我马上让管家过去查找......” “我也去。”紫苏吃力站起身,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亲自去佛堂寻找木盒,众人也只好跟着她一起去。 但在后山佛堂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任何木盒的身影。 “咳咳!”紫苏心中焦急,一口气喘不上来挨着门框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越加惨白。 慕容雪连忙上前扶住她,焦急又无奈地道:“紫苏小友,一个木盒而已,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你的身体要紧啊!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们继续帮你找就行。” 紫苏未受伤的左手紧紧扣着门框,因为用力过大,指尖泛出了青白色,就如她此刻的脸色一般。 “不,一定要找到它。”她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声音微弱却蕴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执拗。 慕容雪一怔,为她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在她的印象里,紫苏一直都是淡漠的,好像不会将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她从来没有想过紫苏会对一件事物执着至此,仿佛没了它,也就没了她。 就在此时,沐语艳忽然道:“昨夜前来找白公子的黑衣蒙面女人给他看了一样事物,我在一旁瞥见是个盒子,会不会就是紫苏大夫你丢的木盒?” “你说什么?”紫苏闻言立即朝她看去,“黑衣蒙面女人?” “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容老身从头与你说。” 紫苏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胸中难受的闷痛感才缓解了些许,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沐语艳语气凝重地道:“昨天我遭人暗算晕倒在佛堂,是白公子来了才将我叫醒的,后发现你不在便急急去寻你了。而且昨晚有个神秘蒙面女人闯入我沐府,要我们交出白公子。那女子武功高深莫测,出招更是极其狠辣,一人将我沐家精卫斩杀殆尽,莲儿也差点命丧于她手下。” 紫苏的神情比沐语艳的语气还要凝重,那女子不会是...... “老身早年走镖,也有些见闻,那蒙面女子手持铁链飞廉,如若没有猜错的话,她便是近些年江湖上名声大震的幽冥三煞。” 果然……紫苏一颗心沉了下去,若白锦遇上了幽冥宫的人,以他现在的功力是不可能脱得了身的。 幽冥宫这个时候找来,还真是有点棘手。他们这边实力太弱,武功最高的也不过是白锦而已,更何况沐家还有一堆事情,再来个幽冥宫简直是雪上加霜。 沐芷莲接着母亲的话道:“我们担心白锦会碰上那个女人,于是便去寻他回来,同时另派人去找你,可他刚回来便跟一个黑衣人走了……” “之前那个黑衣女子?”紫苏皱眉。 沐语艳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那时也以为原先那个黑衣蒙面女人又去而复返了。但她出现并未对我们任何一人动杀招,只给白公子看了手里的盒子,她看了之后脸色大变,当即便跟着她走了。” 慕容雪道:“原来当时白公子那么急匆匆跟她离开是因为看见黑衣女子手里的盒子?当时天太黑我什么都没看得清......” 能让白锦看了之后急匆匆随她离开的,定是与自己有关的信物,而她的盒子又不见了。 看来‘沐萍’的确有帮手,她将自己打晕之后,从身上取来信物交给同伴,然后又来引走白锦。 紫苏的心提了起来,白锦如今处境怕是不好...... 沐芷莲神情紧绷:“会不会……昨天带走白锦的人,与那个手段残忍的黑衣女子是一伙的……” 想到昨天晚上院子里血腥恐怖的场面,她到现在还手脚直发抖,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恶煞修罗!白锦怎么会惹上了这么可怕的邪教组织?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狠辣残忍的人,那女子手中的铁链飞廉比世上最阴狠的毒蛇还要可怕,掠过之处皆取人命,死无全尸。 现在想起那满地支离破碎的尸体,她似乎还能够问到浓烈欲呕的血腥味。 表弟因为那天晚上受到了惊吓,昏迷了整整一个晚上才醒来,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 沐语艳猜测道:“那将紫苏大夫你掳走的,会不会也是幽冥宫的人?” “不,是沐萍。” 紫苏淡淡一句话令得在场三人皆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而沐芷莲更是震惊非常,猛地自椅子站起失声惊呼。 “什么?沐萍?!” 紫苏点头:“茶叶的毒便是冲着我和白锦来的,我解了云明泽身上的毒,又替你们查出来之前沐家死的人皆是被人谋杀,所以……” “所以她必须要除了你,这样才不能妨碍了她的计划……”沐语艳声音暗哑地接口,脸上神情悲郁,“不想竟是沐萍……我、我可是看着她长大啊……” “怎么会……怎么会是沐萍?我那么信任她,她怎么可以……” 沐芷莲面色惨白,身子晃了几晃,跌坐在椅子上。 “不过她说沐萍已经被她杀了,想来她是易容成了沐萍的样子潜入你们府中。昨天晚上若不是她大意,中了我的暗算的话,如今我已经死在她手上了。” 沐芷莲忙问:“她人呢?跑了吗?” “死了。”紫苏将昨晚山洞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沐语艳沉声:“不管这幕后之人是谁,都一定要将她揪出来!现在已经有一人浮出了水面,去查那个假扮成沐萍的女人的身份,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紫苏告诉她们地点后,沐芷莲带着沐家剩下的几个打手火速前往大青山郊外的凤岭南麓,去将‘沐萍’尸身找回来。 哪知来到凤岭山脚下,却听见林中传来了说话声。 “阿辰,你真不记得我了?” 沐芷莲闻言浑身一震:是昨夜那个黑衣蒙面女人的声音! 她连忙策马前行,拐过前面的弯道,见到山脚密林边正站着两个人。 看见其中一人时,沐芷莲禁不住惊道:“白锦?” 第九十章:林家命案 沐芷莲带人离开后没多久,管家突然慌慌张张从外面跑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急急地喊。 “县、县令大人带着捕快闯了进来,说要、说要将白锦公子缉拿归案……” “什么?”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没等管家再说话,院子里就已经传来一阵吵嚷声,一个女子中气十足的喝声跟着传了过来。 “谁敢阻拦本官办案,本官依法处置!赶紧把你们家主给我叫出来!” 沐语艳随着管家出来,见几个衙门打扮的人来到了院中,走在最后面的锦衣便装女人正是大青城的县令林碧月。 她忙上前,拱手对院中一脸怒色的林碧月道:“不知县令大人光临寒舍,语艳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林碧月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冷冷一笑:“沐家作为大青城第一首富果然名不虚传,本县令想要见到沐家主还得等人通报。” 她语气愠怒,充满嘲讽。沐语艳看了冒失的管家一眼,再次压低姿态赔礼道歉。 “语艳这两年来一直在佛堂中闭门不出,小女对家中下人管教不严,才做出了这等没轻重的事,还望县令大人息怒。” 林碧月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毕竟沐家也是大青城数一数二的门户,她也不会过多刁难,要不然的话现在早就让人直接搜了,哪会废话那么多。 “沐家主,今日本官前来,是为将白锦缉拿归案的,如若你们有白锦的下落,速速告知官府,若你们胆敢隐瞒不报,休怪本官将你们沐家一同治罪!” 能劳动林碧月亲自上门要人,可见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白公子是我府上的贵客,不知他犯了什么罪?大人竟要将他缉拿归案?” 林碧月眸中寒光点点,脸上闪过一抹怒恨:“白锦昨天晚上闯入林府别院,杀了我侄女茹儿!” “什么?”在场众人一脸震惊,皆是不敢相信,沐语艳道,“白公子怎么可能会杀人?” 站在一旁的紫苏眸色沉沉,抿唇不语。 林柳茹死了?白锦若真是去找她,那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说不定昨天来找他的那个女人就是为了引他去林府的。 可昨天掳走她的是潜伏在沐家里的人,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猜测,繁乱复杂地混淆在一起,很多线索纷至沓来,可却理不出个头绪。 林碧月面色冷怒:“林府别院的护卫们皆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还有假?!” 众人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却也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因为白锦昨晚离开之后,便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忽听一道清冷的女声问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大人说个明白。” 林碧月循声望去,但见说话之人一身洗得发白的宽大对襟褐色衣袍,头发凌乱披散,脸上毫无血色,右手还裹着绷带。 她没见过紫苏,自然不认得她,见她站在后面且衣着寒酸,便没过多注意。 “你是谁?” 没等紫苏出声,沐语艳便回答道:“这位是我沐家请来给泽儿治病的大夫。” 她话刚说完,院外就有一道喊声响了起来:“大人,她就是紫苏!定然知道白锦逃到哪里去了!” 说话之人由两名衙役扶进来,那人面色苍白,说话中气不足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而左边衣袖空荡荡的,右手正指着紫苏。 紫苏望去,见此人竟是林悦,还断了一只手臂。 闻言林碧月脸色更冷了几分:“原来你就是紫苏?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沐语艳和慕容雪见状忙上前拦住她们:“林大人,紫苏与此事有何关系?你要抓她总有个说法吧?” 林悦道:“昨天白锦来到府上,找我家小姐要人,说紫苏被我家小姐抓走了。可如今她却好端端地在沐府里待着,此事作何解释?” “林大人,紫苏大夫昨天确实是被歹人暗算掳走了,今日才脱险回到府中,你们没看见她身上还有伤吗?”慕容雪急急辩解。 林碧月却不听解释,因为林悦说过,只要将紫苏拿住,白锦便一定会回来投案自首。 据林悦所言,昨晚有个神秘黑衣人现身相助被她们围困住的白锦,想要抓到白锦的话,便找到紫苏,只要控制住了紫苏,白锦定会乖乖前来投案自首。 于是她大手一挥,不由分说的语气:“此事颇为蹊跷,先将紫苏带走,若证实你与白锦没有关系,那么官府自会放人。” “这、这……紫苏大夫……”沐语艳看向面无表情的紫苏,又转头对林碧月道,“紫苏与白锦并没有什么关系,单单是因为白锦说紫苏大夫在林小姐手上,大人便要将她带走,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林碧月瞥了紫苏一眼,捏着官腔道:“在这里唯有你与白锦关系最为亲密,现在他畏罪潜逃,还希望你多多配合官府提供线索,好让我们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得紫苏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眸古井无波地盯着她。 “官府要让紫苏配合办案,紫苏自是不敢不从。但是——”她眼中猝然划过一抹暗厉冷光,“依照凤栖律法,林大人与被杀的林小姐是姑侄关系,所以并没有资格审理这起案件吧?” “我——”林碧月被她问得一愣,一时间竟无话反驳。 确实凤栖王朝有明法规定,若案件审理官与死者有直系血缘关系,是不能够受理的,道理不用明说也知道。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林大人,你竟枉顾律法,想要亲自督办这起案件?”忽然门口传来了道平平板板的女声。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年龄与紫苏相仿,可是脸上严肃的表情却愣是让人觉得她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此人是大青城督查使,凤栖王朝每一个商贸繁盛的边境城市都会在县令之外,设有一个督查使,专管商贸事宜,其地位与权力与当地官员是一样的。 像现在的情况,县令不能受理的案子,便是督查使经手接办。 第九十一章:督查使者 林碧月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死的是自己侄女,一时间竟忘记了去与督查使交接案件。 但是这年头官官相护,像一个地方城市有两个官员这种特殊城镇,督查使和县官往往都会私下“交好”,你方便我我方便你,好能够在仕途上走得更加舒心。 但不巧的是,大青城这个刚刚从京城调来的督查使,有点不太好相交。林碧月一提起她就头痛,而今见到她赶来,头就更加痛了。 但头痛归头痛,林碧月还是笑着迎上前抬手施礼道:“韩大人说哪里的话,这次是林某疏忽了,只因侄女茹儿惨死,林某一心想要缉拿凶手,才未及时与韩大人……” 这下轮到督查使韩玲笙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了:“林大人此举已是徇私枉法,徇私枉法便是徇私枉法,休再言语狡辩,按照凤栖律例,应打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我……” 林碧月被她一平一板的话噎得什么话都反驳不出来,心中气怒,好半响才僵着脸道。 “韩大人,你我职责相当,可莫要忘记了。” 其言下之意很明显,想要依照律法处罚她,还不够资格。 据说韩玲笙从京城被贬到此地,就是因为其刚正不阿的个性在朝中受到排挤,没想到来到了这里,这迂腐书生还是风格不改。 林碧月几次示好,不仅没得到半点回应,还被她严肃教训了好几番,这件事情她一想起来就气。 韩铃笙面无表情道:“此事我自然知道,所以待结案后,我会在奏折里向女皇禀明此事。” “……” 所以她方才的话,意思其实是在通知自己她会向女皇告状,治她徇私枉法之罪?林碧月突然感觉有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林家的命案我已经了解过了,此案疑点重重,白锦嫌疑虽大,却不能完全确定人是他杀的。” 听到韩玲笙这么说,林碧月急了:“韩大人,林府别院的护卫们都看见了,怎么说不是白锦杀的?” 林悦也跟着道:“大人,当时我就在屋外,听见屋内传来打斗声后立即推门进去,便看见白锦手里拿着把长剑刺入了小姐胸口!如果白锦不是凶手,那还是鬼不成?” 紫苏仔细盯着林悦的双眼,确定她确实没有说谎,才将目光移向她的左臂。 “可否冒昧问一句,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林悦苍白的脸上飞快闪过愤恨与害怕,深吸了口气才道:“当时我立即挥剑冲上去,与白锦打斗之时,一蒙面黑衣人忽然出现……她、她太可怕了,我什么都没看清,唯见眼前白光一闪,我的手臂……” 她身子禁不住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想起断臂瞬间的剧痛,还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太过可怕,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 “那人武功奇高,手段极其残忍,只在瞬息之间,院中的护卫皆尽死于她手下,顿时满院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 沐语艳和慕容雪闻言皆都脸色一变,只听见紫苏沉声问道:“那黑衣人可是手持铁链飞镰?” 林悦一愣,冷道:“正是,此人杀了不少林府护卫,白锦有她相助才得以逃脱。怎么,看你们的样子竟是认识这个人?” 沐语艳脸色僵硬发白,对林碧月和韩玲笙道:“两位大人,这黑衣蒙面人昨夜闯入我沐府,将我沐府精卫杀得一个不剩。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尽可随在下去查看被杀之人的尸体。” 林碧月与林悦闻言俱都一惊,而韩铃笙严肃的脸终于起了一丝变化,让她将尸体抬上来。 死的沐家精卫都还没来得及下葬,揭开白布一看,衙门众人都脸色发白地呕吐了起来。 那些哪里还算是尸体,只能算是尸块!与林府那些被杀的家丁护卫是一模一样的手法!皆是被削掉双膝,或者拦腰斩断、身首分家,反正没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林碧月惊道:“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先是闯入你们沐府,后又来到林家……” 沐语艳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忧虑道:“这女子来着不善,而且是武林江湖里邪派幽冥宫的人,而且……昨夜她是来找白锦的……会不会他们其实……” 说到最后一句话之时,沐语艳眼睛看向了紫苏,欲言又止。 紫苏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白锦是幽冥宫的人,那黑衣女子是为了寻她而来,或许就很有可能林柳茹的死与这女子有关。 而且林悦又亲眼看见白锦的剑刺入了林柳茹体内,加上那在林沐两家大开杀戒的黑衣女人出现救他,白锦的嫌疑更加大了。 林碧月满目怒恨:“定是他们两个无疑!韩大人,此两人是江湖邪教之人,丧心病狂至极,一夜之间犯下这么多血案,尽快发布通缉公文,将他们缉拿归案吧!” 江湖向来与朝廷两不相干,江湖有江湖的行事规矩,朝廷更有朝廷的律法。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紫苏冷淡开口:“那黑衣女子是幽冥宫的人无疑,可林大人如何就确定白锦也是幽冥宫的人?” “这……”林碧月被问得一怔,哼道,“他们要不是一伙人,怎么会无端帮助白锦逃脱?” 韩铃笙道:“林大人,此案现由我接手重新审理,你之前的一切判定皆作废。” ……这刻板书生!林碧月眉际恼意暗生:“韩大人,案情如此显而易见,还有什么好审理的?再晚一天他们就真的抓不住了!” 韩铃笙声音平板:“死者林柳茹是你侄女,一开始你没有按照依据将此案转交给我已是不对,后又草率断案,无视此案的诸多疑点未解,哪里说显而易见?” “我……” “可否能让我去看看林柳茹的尸身?” 韩铃笙看了一眼说话的紫苏,皱眉:“你是什么人?” 慕容雪解释道:“韩大人,这位是紫苏大夫,前段时间沐家正是靠紫苏大夫去验看尸骸之后,才知道亲友之死皆被人下毒所害。让她去看看林柳茹的尸体,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 韩铃笙闻言,平板严肃的脸上有了情绪波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紫苏。 “你就是紫苏大夫?” #####小生以人格担保!这次是最后一次断更!希望大家不要对小生失望哈~改评论批评的批评,该收藏的收藏~谢谢大家! 第九十二章:击鼓鸣冤 沐家前段时间上报的案件可谓在大青城里引起了一番波澜,她刚刚被调到这里之时,坊间里都在传沐家这个可怕的诅咒,最后哪知道竟不是诅咒,而是谋杀案。 此案影响严重,且又是在大青城首富沐家里发生的,于是她和林碧月都高度重视,但是查出的线索太少,案件调查到现在陷入了僵局。 而发现沐家死去的人是被人下毒的那位紫苏大夫,在大青城里早名声大噪了。 原本查案之时,应该来找她问些情况的,但是沐家小姐说如今表弟云明泽病重,需要紫苏大夫医治,于是这段时间便一直没能过来。 今日一见,着实令她意外,因为听闻此人医道精深,比慕容雪还要厉害,原以为是个年老妇人,不想竟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 既然是紫苏提出要求,韩铃笙自然不会反对。 紫苏走前,对沐语艳道:“沐家主,白锦的下落麻烦你派人继续寻找,同时对外散布消息说我已经安全回到府上了。” 白锦目前是林柳茹一案里最大的嫌疑人,他若就此外逃不回来,就更加不能够洗脱他的罪名了。 沐语艳点头应道:“好,紫苏大夫你放心去吧。” 见众人离开,林碧月连忙也跟了上去。 韩玲笙带着众人来到衙门里,却见大门口处正有人击鸣冤鼓,已经有不少百姓围在那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哎……那不是林家主的正夫吗?怎跑到衙门这来击鼓了?” “你还不知道吗……”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林家大小姐被人杀啦!” “真的?啧啧……这林家小姐平日里欺女霸男,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说不定啊这次是被仇杀呢……” “哎?那凶手是谁?抓到没有?” “谁知道啊,哼……这林家小姐死了,大青城的日子啊太平咯……” “何人在此击鼓?” 走过来的韩玲笙在人群外围高喊一声,严肃的语气顿时让议论不止的人们一下子噤了声。 击鼓之人听见喊声,慌忙朝人群外的韩玲笙等人冲来,伏地拜跪哭喊。 “我儿死得冤枉啊大人……求大人尽快将昨夜闯入府中的凶手缉拿归案!好让我女儿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啊……” 紫苏没认出这哭天抢地的男人是谁,慕容雪和跟在后面的林碧月与林悦却认得出他是林柳茹的父亲林张氏。 “姐夫!” “主君……” 林碧月忙上前将跪在地上哭求的林张氏扶起来:“姐夫您怎么在这里?” 满脸憔悴的林张氏看见林碧月,慌忙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哑声哭道。 “碧月你快跟韩大人说清楚……杀茹儿的凶手已经知道是谁了,为何还要带走茹儿的尸身拿去检验说要重新查案?难道就让真凶这么逍遥法外了吗?” 林家素来将这唯一的女儿林柳茹捧在手心里养着,得知林柳茹被人杀死在书房,凶手逃脱还没能抓住,韩铃笙又带着衙差来说案件由她接管要将林柳茹的尸身拿去前去检验,林家主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当即病倒了。 于是林张氏便来到衙门想要找韩铃笙,但是没见到她人,只好击打了门口的鸣冤鼓。 “我……”林碧月转头看向韩铃笙,“韩大人你看……” 韩铃笙毫不客气再次打断她刚起了个头的话:“此案需重新审理,不能便这样草率断案。” “杀我茹儿的凶手就是那个叫白锦的男人,还有什么好审理的?茹儿的贴身护卫乃至整个林府别院的家仆都可以作证啊大人!”林张氏凄声哀求,“还望大人将茹儿尸身归还给我们,让她入土为安吧……” “疑犯白锦现在正搜查中,但此案未破,林柳茹的尸身便不能下葬。” 韩铃笙木着一张脸严肃说完,便直接带着紫苏等人离开了。 “碧月……茹儿的案件不是你督办么?怎么突然又让这韩大人接手了?可知你姐姐她……她如今承受不住茹儿之死的打击,病倒过去了……” 姐姐林碧玉就只有林柳茹这么一个女儿,那可是她的心尖肉,如今惨死在家,怎能不让他们夫妻二人心欲绝。 此案本就不该她插手,那个刻板书生韩铃笙压根半点不通情理,她能说什么? 看到姐夫憔悴不已的模样,一晚上时间而已,鬓边却已露出不少银丝,林碧月也只能无奈叹气,安慰他先回府等候消息。 “姐夫,此案本该是由韩大人接管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个白锦逍遥法外,您先安心回家等候消息吧,这里还有我呢。” 林碧月安抚了林张氏,让林悦将他送回林府。 见林碧月一行人跟了进来,韩铃笙停步转身,死水般的双眸定定盯她半响,看得林碧月浑身不自在。 “......韩大人,怎么了?” “沐家的下毒案本是你我一起督办,如今我接手了林柳茹一案,所以这段时间林大人需辛苦些了。” 林碧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辛苦什么?” 韩铃笙:“自是沐家的案件交给你一人查办,方才沐小姐已经带人去凤岭搜寻沐家奸细的尸首,林大人也该派人去接应才是,免得说我们官府办案不利。” 这迂腐书生当真以为自己官高一阶?她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当真自己是她手下吗? 林碧月忍着心中的不悦随意点点头:“让捕头带人前去便可,沐家下毒案韩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完全陷入了僵局,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当务之急......” “那冒名顶替的奸细不是线索?”韩铃笙冷冷打断林碧月的话。 林碧月皱眉:“人不是已经死了?能查到什么......” “若是遇到每个案件都像林大人这般心态去对待,想必什么都查不到!”韩铃笙面色越加冷郁难看,再次打断她的话厉声批评,“作为地方父母官,保护这大青城的安宁与和平就是我们的职责!林大人难道不知沐家下毒一案其影响有多恶劣吗?若此凶手是杀人狂魔,再拖下去很可能不止沐家与云家遭此厄运!” “你......”林碧月脸色难看,额头青筋直跳,话刚开了个头便又再一次被韩铃笙冷言打断。 “圣上之所以在商贸城市设下督查使与县令两职,便是希望我们各司其职互相监督,共同治好这一方水土百姓,可自韩某来此任职以来,林大人的种种行为着实令韩某失望!希望这沐家下毒案交给林大人自己负责,能够令韩某刮目相看。” 韩铃笙说罢便拂袖离去,将脸色阵青阵白的林碧月留在原地。 待韩铃笙走远之后,林碧月身后的一个衙差头在她身边不满地道。 “大人......这韩大人也太......明明您与她就是职责相当的,可凭什么在您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林碧月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立刻回去派人去往凤岭,与沐芷莲汇合,搜寻沐家奸细的尸首!” 韩铃笙你给我等着! 第九十三章:白锦墨辰 衙门,殓房。 “大人。”检查尸身的仵作三十来岁左右,见到她们进来,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上前行礼。 “这两位是过来验看尸身的。”韩铃笙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慕容雪和紫苏站在林柳茹的尸身前,只见其胸口处是一道深深的剑伤,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严重的伤痕了。 负责检验林柳茹尸身的仵作道:“死者的致命伤便是这个,据林小姐的护卫林悦所言,那柄剑当时还插在死者身上,后林家人收敛尸身之时,才取了下来。” 慕容雪拿起放在一旁的剑,剑长七尺,与林柳茹身上的伤口是一致的,这一剑刺下去必死无疑,但问题就在于—— “剑伤渗出的血太少。”紫苏淡淡道。 仵作点头:“确实如此,按理说被刺下去这么深,鲜血不应该只流出来这么点。” “死亡现场呢?”紫苏问。 回答的是韩玲笙:“查看过了,那间书房除了打斗痕迹之外,没有洒下什么血迹。” 因为是昨晚丑时(凌晨一到三点间)发生的命案,凶杀现场保完好,林碧月当时让人把书房封了起来。 没有洒下血迹,林柳茹身上那么深的剑伤不可能只流出来这么点血,紫苏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 凤岭山下。 寂静的密林边。 鲜血流淌成河。 满地七零八落的尸体。 “白……锦,快、快走……”沐芷莲艰难说完最后一句话,呕了一大口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沐小姐……”白锦欲要冲过去,一道黑影闪来,拦在了他面前。 “阿辰,随我回宫。” 白锦愤恨地瞪向眼前的黑衣女人,握着剑柄的手力道大得青筋直冒。 “你要抓的是我,为什么要杀这些无辜的人?!” 昨夜回去便得知这黑衣女子为了找自己而闯入沐家杀了府中精卫,他当时心中沉重异常,如今两度亲眼看着这女人残忍杀了这么多人,他哪里还能够再保持冷静。 太阳热烈燃烧。 她抬手解下面纱,露出了一张冷漠的面庞,五官菱角分明,紧抿的唇透出主人冷冽而凌厉的气势,双眼如鹰般锐利。 眼眸盯着面前愤怒的少年,万道灿烂阳光似乎蔓延进了她眼底,碰撞出暗烈惊艳的火花。 以往一身漆黑的装束换成了如雪白衣,覆盖全脸的黑色面具也被高贵的暗紫色面具取代。 他执剑而立,长发如缎,白衣飘举,那般惊为天人,身后绚烂的阳光都沦为了他的背景。 而他的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激动情绪,哪怕是愤恨也是如此生动夺目。 因为记忆里他的眼睛除了一望无际的空冷漆黑之外,便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她从未见他穿过白衣,而他整张脸则一直被与衣服一样漆黑的面具覆盖,连唯一显露出来的双眼都凝满了沉沉的黑,整个人就好像包裹在一团黑色里。 别人看不清他,也禁止别人看清他。 现在这身白衣实在很适合他,鲜衣怒马,明艳而温润。 见他如今这番模样,才令她反应过来他其实还只是个少年,如花的年纪。 黑衣女人压下澎湃的心潮,盯着他的双眸却越显幽深。 “是他们不自量力自己寻死。”她神色冷漠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转眸凝视眼前的少年,“阿辰,我找你很久了,今天便随我回去吧。” 白锦望着眼前陌生的脸,以及她眼中让他陌生抗拒的深邃,绯红的唇抿得更加紧了。 “我叫白锦,不是什么阿辰,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这女人从林家出来起便一直跟着他,他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她,一直追到了这里。 没想到沐芷莲正好遇上他们,现在还连累了她…… “白锦?谁告诉你叫白锦的?你叫墨辰!是幽冥宫三护法,我知道你忘记了一切,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黑衣女子激动地说道,迈步走近他。 白锦警惕地闪开丈许,长剑出鞘直指向她,脸上的愤怒与戒备尽数浓缩在眼底。 “不管你说我以前是谁,我都已经全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叫白锦!” 黑衣女子看也不看他指向自己的长剑,双眸紧紧锁着他。 “你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日后想不起来,你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你就愿意这么糊里糊涂地活着?阿辰,随我回去,宫主一定能够有办法让你恢复记忆的。” 呼呼的山风吹散了浓烈的血腥味,满地的残肢却令白锦心头不住紧缩。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恢复记忆?那段曾经十分想要知道的过往,现在却令他感到抗拒和害怕。 他以前竟认识这样可怕的人吗?难道以前他也和这女人一般残忍无情,杀人不眨眼? “我不想离开这里。”他不能离开紫苏。 女子沉沉道:“你不想离开?林府那个女人已死在了你的剑下,之前她喂你媚药之仇已经得报,你为什么还不想离开?” 白锦心中一凛,心道这女子竟已经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难怪她会知道自己在林府别院。 想到林柳茹的死,白锦心里便一阵沉重,他……他竟一剑刺死了她…… 他明明没想要杀了她的,可为什么……她却不躲? 白锦呆呆望着自己握剑的手,脑中又回想起了当时书房发生的事情。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若不随我回去,让宫主知晓的话,到时候就是连我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白锦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执拗:“我不会离开这里,请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女子步步紧逼:“不离开?阿辰,你杀的那个女人可是大青城县令的侄女,若不随我走的话,等待你的将是牢狱之灾!这里本就不是你呆的地方,你难道宁愿留在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也不愿随我走吗?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的。” 白锦不为所动。 他知道回去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是他却不知道被这女人带走等待他的是什么。 白锦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你所说的什么幽冥宫于我而言才是陌生,我也不认识你。还请小姐放我一马,就当没见过白锦。” 而他也不想要恢复什么记忆,今日碰到这个女子,令他更加抵触忘却的那段过往。 更何况林柳茹说紫苏在她们手上,现如今林柳茹死在自己手里,他若是不回去的话,只怕紫苏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男主以前的名字最终确定墨辰~ 天啦我发现这个名字更好听一点~ 第九十四章:不是对手 他毫无波动的眼眸像一把刺扎入心间,不认识……呵!他竟说不认识?!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无数次同生共死,她不相信他就这么坠崖死了而找了他这么久,如今却被他一句淡淡的不认识抹掉所有! “不可能!”山风急烈,吹得眼前之人墨发张扬黑衣飘举,她大声道,“我好不容易才知道你没死,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可能当做从未见过!你不想走也得走,这由不得你!” 白锦不言,手里的剑更加攥紧了几分。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被她带走,要不然的话紫苏该怎么办?他一定要回去找到紫苏! 黑衣女子目光终于落到他剑尖之上,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如若你执意不肯走,我只好用别的手段了!你忘了过去的一切,我倒也想知道以前的武功你还记得多少。” 最后一个音节刚刚坠地,眼前丈许开外的黑衣女子身影一闪,眨眼间已如只苍鹰般朝他扑来! 好快的速度!白锦心下一惊,根本来不及出招,只能仓促闪身避开她临头劈下的大掌。 女子手势斜转,五指成爪扣拿他肩头,指尖快如闪电地朝她“肩井”、“云门”“府中”等穴点去。 她没有动用兵器,招式也不似方才对付那些人时的狠辣致命,但速度仍旧快如鬼魅,白锦沉肩相避已然来不及,只得飞速运掌拍向她防守空虚的下盘。 他这是兵行险招,此一掌下去对方若是不避不闪招式不改,那么他的肩骨定会被对方捏碎,这手臂也就废了。 但也唯有这样,方能保证自己不被她一招拿下,是以这一掌他是用了全力。 掌风扑来,女子心下一惊,没想到他竟想要拼个两败俱伤,且毫不犹豫,快得甚至让她无法变招迎敌。当下足尖一点,如一只断线的纸鸢般斜身飘出了三丈之外。 “不想你失忆了,连如何出招也忘了个干净。若今日与你对战的不是我,你当真不要一臂?” 白锦举剑率先攻上:“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这里!” 女子神色陡然沉下,他竟然不惜废了一只手臂也不想走。若是再拖延下去,让宫主知晓白锦没死而迟迟不未归,到时会有怎样的惩罚她想都不敢想。 她也不愿再多废话,手臂一抖,祭出铁链飞廉。 白锦只见眼前锐风刮面,那铁链飞廉忽地无声甩来,直扑向白锦刺出的剑。 “铛”的一声响,白锦被对方浑厚强劲的力道震得手臂酸麻,险些握不住剑柄,后退了好几步方稳住身形。 “你内力竟虚弱至此……”女子怔怔望着他逸出丝丝鲜血的嘴角,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她这一击不过只用了三成内力,他却抵受不住,难道是他受的伤还没有好么? 白锦压下喉间翻腾的血腥气,只一招之间,便已经知道自己内力修为远差她太多。 但纵然如此,今日也绝不能被这女人带走! 白锦眼底掠过寒光,猛一提真气,长剑震颤发出“嗡”的一声长鸣,霎时间闪出数十道剑影,罩住女子上盘。 这一招先发制人,委实十分厉害,若是一般武林高手与之对战,怕是措手不及了。 链子抖动,比他更快地插入剑锋之中,只听她沉沉道:“果然是玉蝉剑法……” 白锦心知自己不敌,于是出招分毫不敢怠慢,玉蝉剑法十八招三十六式,一招接着一招,一剑快似一剑。剑走轻灵,光闪如虹,编织出密不透风的剑网,虽内力不及对方一半,但愣还是将她奇诡如蛇的铁链飞廉牢牢缠住了。 女子眼底幽光闪动,神色晦暗不明:“玉蝉剑法还真名不虚传......” 阿辰现如今的内力,连她一击之力都无法硬接,可却能够靠着这玉蝉剑法与她周旋,令她手中兵器被困在绵密剑网之中。如若他内力恢复如初,她肯定不是其对手。 “只可惜......”面上敛下最后一分惊愕,黑衣女子冷眸倏眯。 内力灌注于被剑网牢牢缠住的铁链飞廉之中,雪白银影猛地一劈,强势撕开他的剑网,铁链飞廉仿佛瞬间化为锐锋重剑,劈入地面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白锦被这气息压迫得胸口剧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兵刃直接给强霸的力道震飞,插入旁边石壁上。 黑影欺身扑来,白锦别说闪避,连看都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她给控制住了。 “咳......”白锦咳出了一大口血,冷冷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宁死也不离开这里!” “这可由不得你!”听到他再次说死这个字,她眼眸里闪出怒火,直接抱起他翻身上马。 白锦拼命挣扎,可在她手里却没半点用处,眼见她真的要带自己走,顿时就慌了。 “我不走!放开我……你放了我吧……我不能走……” 从未见过他这般无措哀求过他,她认识的墨辰从来都不会有过这样的情绪,竟看得她手上动作一僵。 她心中一阵不是滋味,低声对他道:“阿辰,听我的话,留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益处。” 白锦只不断道:“不……我不能离开这里!紫苏……紫苏会担心我的……我不要离开她!” 看到白锦眼中的感情,女人抱着他的手臂猛然僵硬,眼底似乎被漫起的寒意给迅速淹没了,翻涌出一阵阵暗潮。 “你果真对一个山野村医动了心?!”女人声音冰寒肃杀,“看在她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饶她不死,倘若你执意想要回去找她,我便将她杀了,绝了你的念头!” 闻言他脸色霎时惨白,她冰冷的话语仿佛一阵深冬寒风,吹得他遍体生寒。 “你不能伤她!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就好,求你不要伤她!” 女子眼眸如冰:“不想她死的话,就看你的选择了。” “喂,我说……” 忽然不远处一道男子清澈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透着几分犹豫几分指责,突兀地打破了此刻僵硬的气氛。 “人家不想跟你走,你干嘛这么苦苦相逼啊?” 第九十五章:诡异箫声 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与杀意,方才她便已经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不过听其脚步声结实轻缓,并不是习武之人,只当是普通山民所以不予理会。 哪成想这人居然不知好歹多管闲事?她投过去一睇像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出声之人是一靛蓝布衫的年轻男子,背着大大的竹篓,里面装了些草药,手上拿着把小锄头。 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半挽的墨发也松散凌乱,上面粘带了几片枯树叶,看着就好像是刚从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 此刻他修长的双眉皱成了一团,盯着满地尸体残肢,眼中指责之色越加浓了。 他仿佛没有看到黑衣女子阴寒的神情与充满不悦杀气的目光一样,伸手指着满地尸体毫不客气指责起来。 “还有啊……你这出手也太残忍了吧?杀个人还弄成这样子,你不嫌恶心吗?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说着还缩了缩脖子,伸手搓了搓胳膊,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恶寒到了。 女人眼中冰凌如刃,握铁链飞廉的手刚要抬起,白锦慌忙伸手拦住她。 “不要杀他!” “那你考虑好没有?”女人压下心中不悦,扫了那边找死的男子一眼,淡淡道。 她的意思很明显,肯跟她走,那么便不会对那多事的男子动手,虽然他现在的行为很该死。 “我……”白锦眸中是激烈的挣扎。 “我说你这人!真是坏透了,他都已经不想跟你走了,赶紧放了人家吧。” 蓝衫男子似是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于是继续出言半劝解半责备地让她放了紫苏,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走了过来。 女子耐心早已用尽:“找死!” “不要!” 与白锦惊叫声一同掠去的是道黑色诡影,“啪”的一声便将啰嗦多事的男子扫飞到一边。 男子像捆草垛般飞出撞到旁边的崖壁上,然后再狼狈滚下地来,面朝黄土伏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 “你......”白锦怒目圆睁,心情起落又刺激得胸口剧痛,“咳咳.....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女子淡淡收回手里的马鞭,好像她方才杀的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般轻描淡写道。 “我没有用铁链飞廉,留他个全尸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阿辰,不想你失忆之后,心肠也变得这般软了。” 白锦只觉得浑身寒意阵阵,他面无表情别过脸,缩在袖中的手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女子忽然伸手扣住他手腕。 “放开!不要碰我!”白锦挥手挣扎,怒声冷喝。 她扣着白锦腕部的手岿然不动,触到的脉象却让她面色陡然一沉,冷漠的脸上闪过几分惊愕古怪。 “怪不得你内力削弱至此,原来竟是体内的五毒散被解了大半......”她有些不敢置信,转眸看向他,“没想到救了你的那个乡下女人倒还有些本事。” 从手下查到的资料来看,救了阿辰的是一个小山村里的乡下女人,而这女人也是两年前流浪至此,是村中闻名的酒鬼。 这酒鬼能救回坠崖重伤的白锦,想来也有点医术,不过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乡下无名村医罢了。 没想到他不仅救回阿辰一命,竟连他体内的五毒散都能够解了七七八八。 可也正因如此,他的内力大大削减,竟然连她几招都接不了。 想当初阿辰可是他们三人之中武功修为最高的,所以她才坚信纵使重伤坠崖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联想到方才他使出的玉蝉剑法,女人犀利的双眸微微眯起,心头飞快划过什么。 “难道这两者之间......” 忽然眼前白光闪过斩断她的思绪,脑子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手已经快如闪电伸出截住削至脖颈的匕首。 “阿辰你......” 女子食中两指夹住匕首锋刃,她幽深的眸死死盯着自己怀中的少年,他漆黑美眸里一片冰冷的肃杀。 面对他猝不及防的偷袭,女子不怒返笑:“哈哈.....好!这样的眼神,才是我认识的墨辰!” 白锦抿紧泛白的双唇,运起全身内力将手中的匕首往前刺。 前天慕容雪将制好的袖箭拿过来给紫苏时,一道拿了把匕首过来。说这匕首是一个友人送给她的,慕容雪见这匕首精致小巧,适合男儿家佩戴,但是她家中也没有男子舞刀弄棒,因此便拿过来给了白锦。 白锦一直凝神戒备,等着下手偷袭的机会,趁她出神之时便猝不及防拔出了这把匕首,但是他到底低估了黑衣女子的反应能力。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她却比他还要快。 女子力透锋刃,两人手劲对手劲。白锦的手不停颤抖,脸色也越渐惨白。 “阿辰,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莫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见他嘴角淌下殷红血丝,女子终是不忍地开口,欲要变招夺下匕首之时,突然一道诡异的箫声幽幽钻入了两人耳中。 灿烂的阳光不知何时燃被天边的乌云遮蔽,树林边变得一片暗沉。 山脚寂静无声,呼呼山风仿佛也停止了下来。 诡异的箫声在这寂静中更显突兀,如蛇般钻入心底,听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饶是身在幽冥教多年,杀人无数的黑衣女人听了这箫声,也感到寒意森森,不舒服极了。 就在发怔的这一空挡里,白锦趁机反手扣紧匕首削向女人手腕,女人忙撒手避退,让白锦得以溜身逃脱。 她哪里轻易让白锦就此逃开,旋即右臂轻拂,宽大的衣袖卷向他腰际。 白锦手中匕首掷出,就在锋刃即将把缠上自己腰上的衣袖割断之时,女子宽袖一抖震飞他的匕首,伸出的右手竟陡然伸长闪电般直往他中盘擒去。 幽冥宫二护法的擒拿功夫在江湖上鲜有敌手,恐怕也就只有少林派的龙爪手能够一较高下。更别提现在白锦忘却前尘,武功水平又与她相差甚远了。 眼看指尖就要触到他腰带,一阵昆虫翅膀震动的“沙沙”之音出现在诡异缥缈如鬼泣的箫声里,眼角余光瞟见了大片乌云飞速逼来! 第九十六章:群虫围攻 黑衣女子手下杀人无数,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幽冥三煞之一,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可如今这诡异黑影扑来迅猛,怪异之极,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招架。 她多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行事稳重谨慎,虽自持武功高强,可在此情况下却也不敢贸然出招,同时又顾着白锦,当下由抓化掌将他震开,自己也顺着力道跃身飘远数丈。 “嗡——!” 黑压压的乌云没击中他们任何一人,居然一个拐弯跟着追击飘身闪开的黑衣女子,速度十分快,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眼前。 白锦被女子掌力震开滚入路边的草丛里,待他爬起身来,才看清楚了像条尾巴一样紧紧追在黑衣女人身后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那竟是全身漆黑,长着翅膀身形好像放大了两倍的蝌蚪一般的怪异昆虫! 那些昆虫通体漆黑发亮,很显然浑身布满剧毒,翅膀震动的“嗡嗡”之声与诡异箫声相互映衬,令得白锦浑身鸡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冒了起来。 他连忙循着箫声望去,只见方才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衫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起身,软软倚靠在石壁旁,唇边抵着支碧绿剔透的玉箫,而那些诡异的箫声正从那里传来。 男子惨白的脸上是一种凝重冷静的神情,紧紧盯着空中那群怪异昆虫的双眸竟泛着和那笑声一样的诡异之光,幽幽仿如呜咽般的箫声操控着昆虫将黑衣女子围得密不透风。 黑衣女子被那群怪异昆虫围住,白锦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冰寒充满杀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哼,区区几只虫子也妄想困得住我?” 雪亮白影如阴厉毒蛇,在黑压压的乌云之中飞速穿插,吞噬掉那些诡异的昆虫,死掉的虫子如雨般不断掉落在地,很快地上已经布满黑压压的一片虫尸。 但是它们数量甚多,而且这些虫子并不像暗器是直线攻击,它们是活物可以拐弯移动,所以想要对付它们又要小心虫子满身的毒液,就变得吃力了很多。 铁链飞廉刚撕开一个口子,立即有虫子填补上去,再度围得密不透风,且不断缩小包围圈。 从白锦的角度看去,她就好像是在同一片无形无象的黑雾打斗,十分好使的杀人利器铁链飞廉在这些虫子面前居然失去了作用。 女子也意识到了,心下又惊又怒,袍袖一拂,呼的一掌拍出。 面对如此怪异毒虫,她这一掌不敢怠慢,威势有如排山倒海,浪击礁石,带动得地面飞沙走石,连在不远处的白锦都衣袂飘飞有些站立不稳。 一掌挥过,扫净前面的黑云,无数毒虫纷纷落地,虽不能将其尽除,却使得包围的圈子松懈了很多。 但黑衣女子也知道这怪异毒虫源源不绝,这般打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倒时候自己反而先内力耗尽了。于是包围圈一旦有所松散,她立即飞身冲了出去,直朝白锦掠来,想要带了他离开这里。 白锦虽被这一幕给惊得愣在原地,但眼见黑衣女人冲来反应倒也迅速,也不管那些跟着一起冲过来的虫子,挥剑便朝她砍去。 “阿辰你疯了!我们快走!”女人急怒喊道。 白锦目光固执得自动无视那些可怕的虫子:“我说了不会跟你走!” 黑衣女子气急,就在两人短暂对话的瞬间,那群虫子已经尾随而至。 她反手拍出一掌,稍稍逼退那群毒虫,急速飞身上前欲要拿下白锦手中长剑,但他岂肯束手就范?根本就不管那些毒虫会不会袭击到他,挥着剑直往黑衣女子身上招呼。 群虫再度汇集,尽数冲向黑衣女子。 两厢攻击,黑衣女子一时间竟手忙脚乱了起来。 而此刻两人也才意识过来,那群虫子只攻击黑衣女人,并不伤白锦。 有了这个认知,白锦当下一鼓作气,长剑急颤,剑花飞挽,放开手脚全数攻向对方。 黑衣女子腹背受敌,竟连连败退,心知今天是不可带白锦回去了,只能先行撤离再做打算。 作为一名杀手,想要在各种惊险处境中脱身易如反掌。 她猛地一声尖啸,手中兵器急甩,在她内力牵引下重重环绕于周身。铁链飞廉带起一阵强烈旋风,旋转着强硬撞开了毒虫的包围圈,旋风带起的强大气浪让白锦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待得白锦稳住身形,黑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山野间却仍幽幽传来她冰冷的声音—— “阿辰,记住我的名字——仇玖月。” ......她还会再来。 白锦握紧了手中长剑,眸底掠过一抹晦暗。 他深吸了口气,飞快朝沐芷莲那边奔去。从林家出来,那个黑衣女子一直追着他来到了这里,后来沐芷莲正好带着人来到此碰见了他们。 要不是想要救自己,沐芷莲也不会被黑衣女子打伤。 他冲过去扶起沐芷莲,她咳嗽了几声,恢复了些许意识,艰难地开口道。 “紫、紫苏姑娘......已经回咳咳!回来......”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不过白锦却勉强听清楚了,霎时间狂喜点亮了他的眼睛,急切地不断问她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紫苏回来了?她怎么回来的?她真的回来了吗?” 沐芷莲艰难地嗯了一声,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一口气缓不过来剧烈呛咳不止,随后彻底晕了过去。 “沐小姐!沐小姐......” “喂......”就在白锦焦急唤她之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个弱弱的哼哼声,“好歹......我也帮了你咳咳......就直接不管我了?你妻主重要......救命恩人也同样重要啊!” 听到这话的白锦下意识想要解释这不是他妻主,但同时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连忙放好沐芷莲转身朝他跑去。 “你......怎么样了?”白锦过去将他扶起来,切声问道。 “咳咳......”手中的玉箫似是再也握不住,滚落到了地面上。 他难受喘息着,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咳嗽了起来,待呼吸稍缓才睁开眼睛摸出腰间的袋子将其打开。 只见剩下一些没死的虫子居然呼啦啦全数钻入他手中的小布袋里,看得白锦一怔,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呆呆看着那群虫子钻入袋中。 #####那个兵器名字应该叫铁链飞镰,镰刀的镰 因为忘记了都有在哪里出现过,就不一一回去修改了,各位知道就可以~ 第九十七章:死因成谜 男子捏着小布袋,苍白的嘴唇一瘪,眼眸直愣愣盯着前方,浓密长睫抖如风中秋叶。 此刻阴云蔽日,树林里有些昏暗,血腥味浓郁得山风好像都化不开。这地面上的景象看起来更是无比诡异阴森,若是有人恰巧路过,估计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树林边的地上鲜血四溅,在七零八落的尸体当中铺了一片黑压压的虫尸,有些还在地上挣扎颤抖。 但如今白锦没心情去管这些,看到蓝衫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双眸怔直地盯着前方,嘴唇不断颤抖,他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我、我这就救你!” 男子濒临死亡的模样让白锦又慌又急,脑中空白一片,心中只恨自己不像紫苏那般会医术,此刻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他。 危机时刻,他脑中灵光一闪:运功救人! 白锦连忙扣住他双掌,运起全身残余功力,输入他体内护住他的心脉。 可哪里想到四掌刚刚相贴,面色惨白眼神僵直的男子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哇——我的那些宝贝儿啊......你这下要怎么赔我!” 白锦被这突然转变的画风惊得傻在了当场。 咳咳......我的宝贝虫虫......呜呜......死了这么多,可恶的女人......” 男子哭得伤心欲绝,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他一边哭一边吐血,场面无不惨烈,没嚎几声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白锦不知所措之际,前方山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一群人正朝这边行来。 白锦抬头望去,目力极佳的他远远便看清了她们是谁,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复杂与挣扎。但也仅仅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决然起身朝她们走去。 “吁!” 一白影无声闪来,惊得马上的林碧月连忙勒紧缰绳,惊魂未定的她看到立在前面的人之时,面色丕变—— 白锦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林碧月惊声厉喊之前淡淡响起:“我随你们回去。” —————————— 衙门,殓室。 紫苏盯着林柳茹心口处那道剑伤许久,又探手摸了摸,突然沉声开口。 这剑伤看起来很像是死后伤......” 紫苏学医之时,曾经对外科解剖十分感兴趣,眼睛好了之后便一直沉迷研究此道。 记得有一次与师妹悄悄跑下山游玩,正巧遇到一桩命案,还是紫苏检查尸体后发现了重要线索,最后帮助当地官府找到了凶手。 所以深谙外科之术的紫苏检查尸身之时,甚至比仵作更能一眼发现问题所在。 闻言仵作与慕容雪跟着探过来仔细查看,两人均皱起眉头。 “伤口确实有些奇怪......” 人生前,由于脉搏有血压存在,血管若是受损尤其是动脉血管,则会有大量血液流出。生前伤发生部位,会出现创口裂开,伤口处有凝血块形成,这就是为何有些伤口会被形容为血肉模糊的原因。 而死后形成的伤口则没有生活反应,即使损伤了尸体的大血管,死后会有出血的可能,但出血量很少,不易凝结,一般呈流动性。 而林柳茹身上的剑伤却创口平平,流出鲜血少且不凝结,若说她是被这一剑刺死的话,那么根本说不过去。 “这么说,致命伤并不在此?”站在一旁的韩铃笙问道,“难道是凶手杀了她之后,又在她胸口补了一剑?” 慕容雪摇头:“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从医以来处理过无数伤口,见过各种各样的外伤,但却从未见过这创口平平的伤口,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对。”紫苏点头赞同,“所以这一剑是林柳茹死了有一段时间才刺进去的。” “......这怎么可能?”韩铃笙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所松动,皱眉沉沉道,“若你们说的没错的话,那便是林悦说谎了?” 紫苏不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森冷。 林悦这么做是为了将杀人罪责嫁祸到白锦身上?如果林柳茹不是白锦杀的,那么在白锦来之前,是谁杀了她? 紫苏仔细看她双腿以及腹部的那些斑块,伸出手按压了一下,发现此处坚硬,手指移开后仍然青紫没有任何变化。 移到别处依照同样的方法试了试,有些则会消退,有些不会。 “这些有的是原先形成的尸斑,但有些不是,而是伤痕,应该是打斗时造成的瘀伤。若是尸斑的话,那么手指按压下去会暂时消失。” 韩铃笙问道:“会不会是这尸斑形成已久,才会按压之后没有变化的?” “不会。若按压尸斑而不消退,起码要等到十二时辰之后。而且这些伤痕位置都很巧妙,瘀伤都在人体痛穴之处,从这些外伤上来看,那人是想要将林柳茹擒拿住的。” 她解释道,但是盯着那些伤痕的眼神却漆黑幽深,凝满惊疑。 “看样子林柳茹生前还真是经历了一番打斗。”韩铃笙沉吟,“书房里也有打斗的痕迹。” 紫苏脸色却有些怪异:“但这些伤痕与胸口处的剑伤一样,并不像是生前造成的伤痕......” 从伤痕位置来看,确确实实是打斗留下,可怪就怪在,这些都不是生前伤。 经紫苏一提醒,仵作再次仔仔细细一遍检查她指的地方:“刚刚一直觉得这些伤痕奇怪,原来竟是这样。” 因为方才先入为主地认为死者是被剑刺死,所以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伤口当成是死者死前与凶手打斗留下的伤痕。但是检查之时又觉得这些伤口不正常,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紫苏点头:“活人受伤的话,会有以下几种现象,出血、创口开裂、伤口周围有红肿,伤口出血定会有血凝以及炎症反应。可是那些瘀伤与伤痕,加上胸口那道剑伤,都没有这些现象。” 可解决了这一问题之后,更加离奇的问题便出来了—— “人既然已经死了,怎么会有这些斗殴留下的伤痕?” “会不会......是林柳茹死了之后,被人殴打其尸体?”慕容雪猜测道。 众人都皱眉不言,那是得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做出这种类似死后鞭尸的举动? 紫苏道:“现在最主要的,是先确定林柳茹真正的死亡时间,还有那间书房究竟是不是第一凶案现场。” #####这上架太突然了.....各位宝宝们,求多多支持啊! 第九十八章:尸体语言 仵作接话:“从死者身上一些信息来看,也有不少蹊跷之处,你们看这里——” 说者她将林柳茹尸身翻过来呈俯卧姿态,手指向林柳茹背部和臀部、大腿背根部这些地方。 只见她背部有很明显的几道凹痕,看起来像是某些图案印上去的。但是很模糊很难分辨得出来,而尸体臀部及至大腿根部都有几道压痕,同样不明显,只有仔细看才看得到。 “死者背部有模糊的印记,很明显她刚死的时候背部压着什么。人刚刚死亡时,最先经历的是肌肉松弛现象,尸身会变得柔软,一般可持续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凸出部位与花纹硬面接触,则尸体接触面的皮肤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韩铃笙接触过不少凶杀案,也有些法医浅薄知识,对仵作这个解释自是听得懂。 而慕容雪和紫苏都是大夫,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的身体,她们了解的都会比平常人多些。 韩铃笙道:“据林家人交代林柳茹死的时候是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即被白锦一剑刺倒的状态,可书房地板却是一片光滑的。” 林柳茹中剑倒下的地板没有花纹,后来尸体被林家人入殓,躺着的灵床上垫了几层白布,更不会印上什么花纹。 由此看来,胸口那一剑真不是林柳茹致死的原因? 紫苏眼睛盯着尸身背上模模糊糊的印痕,道:“如果这痕迹是刚死之时印下的话,那很可能就是她最初的死亡现场,或者最初的死亡状态。” 韩铃笙追问:“那看来尸体真的有移动过了?” “大人,很有可能是的。”仵作接话道,“她的臀部小腿这些地方有很淡的红色斑块,凡死人者,气血不再流通,于皮肤低下沉坠,从而形成血坠,即尸斑。后来尸体经过移动,这些尸斑才转移或者消失了。而现在我们看见的尸斑是形成在腰背部、臀部两侧和四肢后侧的这些地方,这是被移动过后才形成的。” 拿些淡掉的尸斑都是形成在腰侧接近臀部,以及小腿到脚踝这些地方,一看这几处变淡的尸斑,便能联想到当初林柳茹的姿态。 “从尸斑能够看得出尸体的摆放状态......”紫苏沉吟着缓缓开口,“看后面那些形成的尸斑,当时尸体应该处于半仰躺状态。” 仵作赞赏地看了紫苏一眼:“这位姑娘说得没错,后面的尸斑很可能是林家收殓了死者之后才重新形成的。” 慢慢减缓的血液都沉淀到了低处,在那里形成尸斑,而什么姿势会使得臀部比膝盖低少许,比小脚高少许? “当时她应该是躺在摇椅上,半坐半躺的姿势。”紫苏跟着又做出判断。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忽然间定格在尸体的某处,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惊异的光芒。 “她这里还有个致命伤。” 紫苏拨开林柳茹头顶的发,露出了隐藏在发间的伤口,只见那里竟有个圆形的伤口,很微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仅仅这么一个微小的伤口,却足以致命了,因为这伤口正位于头顶的百会穴之中。 “看这伤口的形状,应该是被圆形的细长之物刺下的。” 紫苏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或许这个才是林柳茹死亡的原因? 这个可能性很大,至少比胸口那道剑伤要大。 百会穴是人体一个死穴之一,只要有撞击都会令人昏阙休克,更何况被刺下了这么一个血洞? 众人盯着那头顶的伤口半响,韩铃笙才问道:“这难道才是她死亡的原因?还是说这伤口同她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一样的状况?” 这个问题目前无法回答,因为头顶百会穴的伤口太过微小,根本没办法判断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 “虽无法判断这是她的致命伤,还是死后伤,但是她的死亡时间应该可以大致推断。”紫苏盯着前面的尸体头也不抬地道:“取把小的匕首和纱布给我。” 她的要求虽然有些奇怪,不过韩铃笙还是让人拿了把小巧的匕首给她。 紫苏拿过匕首,先是再度像方才一般按压了腰背部、臀部两侧和四肢后侧那些暗红色的斑块,见其稍有退色。 匕首轻轻在切开尸斑处的皮肤,只见切开的血管面处渐渐流出了血滴,切开的伤口组织还有少量淡红色液体流出。 她拿纱布擦掉那些血液,见切口处已经没有血液流了出来。 紫苏放下匕首,又查看了她的眼睛,活动了下林柳茹的四肢。 她沉默了一会:“林柳茹应该是亥时到子时的这段时间里遇害的。” 韩铃笙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其余两人也将目光转向她,这个时间与林悦和林家众人所说的时间相差好几个时辰。 “她的瞳孔比轻度混浊要深一些,一般瞳孔轻度混浊在人死后三到六个时辰出现,她显然要早一点,还有她四肢已然僵硬。一般情况下,尸僵从咬肌开始,再到颈部上肢下肢,尸僵三个时辰后扩散全身。再者就是尸斑,处于扩散期,尸斑扩散期要六个时辰之后才形成。而这是在尸体经过移动之后重新形成的尸斑,时间要再往前推一两时辰。” 她这段话信息量太大,饶是仵作也需时间思考才明白过来。 紫苏抬眸扫了一眼凝眉沉思的三人:“那么按照现在验尸的时间推断,她应该就是在亥时接近子时这段时间遇害的。而以这个时间算起,去推论丑时她胸口再度被刺了一剑造成如今我们现在所看见的现象的话,时间大约是吻合的。” 胸口剑伤仍有血流出,说明那时候她全身血液还能流通,但背上图案印记已经形成,经过移动尸体也还保留着,那便是肌肉松弛的现象已经过去或者正要过去。 时间......确实大致是吻合的。 听完紫苏的话,仵作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姑娘年纪轻轻却经验如此丰富,单凭尸身上这些信息便得出这么多结论,真是少见。” 毕竟仵作这一职业甚少人愿意去做,都会被人当成是晦气不吉利的,那些经验老道的也要是检验了几十年尸首的人才能这般流畅地判断。 “以前先师一直跟我说,死人其实也能够开口说话,只要看得懂尸体的语言,那会掌握很多有用的信息。”仵作叹息连连,“在下一直以为这些年来已经有了很多进步,可比起姑娘的观察入微,判断熟练来,着实还有差距。” #####对于法医知识小生是门外汉,还特地去请教了学医的拍朋友,哪知她也是个半吊子...... 第九十九章:回来自首 慕容雪听了仵作的夸赞,禁不住一笑:“她其实是个大夫......不过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紫苏小友还有这一方面的本领,实在令我佩服之至。” 这段时间与紫苏相处,她已经不止一次对紫苏刮目相看了,因为她发现紫苏不仅医道精湛,而且博览群书,精通音律,甚至对于易经八卦奇门遁甲这些玄学也有研究。 从她挥笔写那些药方的字来看,她在书法方面也有一定造拟,简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以为她是个酒鬼而出言清高,慕容雪就为自己当时以貌取人而感到羞愧。 在惊叹羞愧之余,她也禁不住为紫苏感慨惋惜:拥有如此才华,想要成就一番宏图伟业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却志不在此。 慕容雪在宫中做了十几年御医,自然也见过无数有才华的朝廷官员,可是那些人与紫苏一比起来,霎时间黯然失色了。 仵作一呆:“......紫苏姑娘竟是大夫?” “仵作需要掌握的技能与知识,也是大夫需要掌握的,万变不离其宗。” 其实最主要还是她年少时喜欢研究外科医术的原因,虽然检验尸体与查看病人有所不同,但却也有相通之处。 “大人,大人......”衙差突然匆匆来报,“林大人将白锦带回来了......她说白锦已经投案自首,此案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投案自首?”紫苏和慕容雪异口同声道。 紫苏等人出来时,就听见白锦的哀求声恰好传了过来。 “大人,求您在将我关进大牢之前让我去见紫苏姑娘一面好吗?” 林碧月冷哼:“急什么?待明日斩首之时再见也不迟,只怕她不愿来看你这个杀人犯而已。” 紫苏走出来便看到白锦被人五花大绑按在地上,闻言身子一颤,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苍白怔慌。 她内心一缩,立即快步行去:“白锦。” 听到紫苏的声音,白锦一呆才反应过来,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她们的钳制冲上来。 “紫苏姑娘......你们放开我!让我跟紫苏姑娘说两句话......” 林碧月却不理会他,只看向韩铃笙:“韩大人,白锦他已经投案自首,我侄女被杀一案已经真相大白。希望韩大人能够尽结案,以告慰我侄女茹儿的在天之灵!” 虽然很不喜欢韩铃笙的行事作风,但是她也知道只要证据确凿,她必会依法处置,这点林碧月是很放心的。 现在白锦都自己承认杀人了,这下子应该死心不存疑虑了吧? 被衙差钳制住的白锦好像没有听见林碧月的话,也没看到紫苏和慕容雪投过来疑惑不解的眼神,双眼只呆怔望着紫苏,眸中浮起疼惜与自责。 “紫、紫苏姑娘......你受伤了?” 看到她的右手夹了木板缠着绷带,以及苍白如纸的脸色,他的心猛地抽了起来,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放开我......我都已经自首了自是不会跑!求求你们让我看看紫苏身上的伤......” 韩铃笙看了眼白锦和紫苏,对林碧月道:“林大人,先让你的人把他松开吧。这里是衙门,他既然肯跟你回来便不会再使什么手段。” 自己侄女一案是韩铃笙主管,她都这么说了,林碧月也不能说什么,反正白锦已经承认杀了她侄女,现在铁证如山,他是逃不掉了。 之前那些话说得理直气壮,若是后面敢包庇白锦的话......哼!那可别怪她了! 林碧月一挥手,两个手下便给白锦松了绑。 白锦连忙冲到了紫苏面前,他紧紧盯着她的右手,半张脸掩在面具之下,却遮不住神情里流露出的惊恐,嘴唇惨白惨白。 他双手颤抖着抬起,却迟迟不敢碰她的右手。 “......您、您的手怎么了?伤得严不严重?”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弄伤了她的手一般,慌张不知所措。 紫苏低声安抚他:“小伤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你受伤了?”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她眉皱了起来。 听到紫苏的话,慕容雪在心底里无奈叹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手腕折断了,哪里能够几天好得了? 不过看到白锦此刻的神色,慕容雪还是觉得不说出她手断了的事实是明智的。 白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眼睛却依然心疼担忧地望着她的右手。这手上的伤想必不轻吧?是骨折还是......断了?该有多疼? 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没能将她找到,要是提早一点找到她,兴许就不会受伤了。 就在他满心自责之时,女子清雅的声音淡淡坠下,语气就好像平常和他聊天一般平静随意,不过听白锦耳中却仿佛一颗惊天响雷。 “你为什么要回来自首?” 她的问话令少年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慌乱,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那摸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在忐忑等待大人的责罚。 虽然决定回来自首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紫苏的质问,可是她的话音落下之时,竟让他心中一颤,不可抑制地升起了害怕与无措。 “紫苏姑娘......林柳茹是我杀的......”少年面色苍白,说出的每一个字好像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见您安全回来,白锦便也没什么牵挂了。” 见到紫苏皱眉不语,白锦的心越加抽紧,感觉手脚慢慢冰凉,眸光虽颤却恋恋不舍地凝望着她。 他杀了人......紫苏现在定是厌恶失望了吧? 现在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杀人终究要偿命,就算他最后不被判斩立决那也再没资格留在她的身边了......所以现在能看一眼便少一眼罢,以后肯定再也见不着了...... 凤栖王朝的律法对待男子向来严苛,男子无论所犯何罪,都会被贬为奴隶,在脸上刺下属于奴隶的刺青,终其一生都不能去掉。 紫苏姑娘待自己再好,也不可能容忍一个背负杀人罪的奴隶跟在自己身边的吧...... “真的是你杀了林柳茹?一剑穿胸?”紫苏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 少年眸光微颤,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第一百章:体内养蛊 一旁的林碧月冷哼:“这下我没有冤枉人吧?是他自己承认的,可不是我严刑逼供!我早说了杀人偿命,这一命你必要赔给我侄女!” 韩铃笙和慕容雪听到白锦说的话,面上却是闪过疑惑,满脸的古怪。 见韩铃笙抿唇不语皱眉沉思,林碧月不悦道:“韩大人,杀人疑犯已经自己招供了,请问何时审案?” “此案择日再审......” 韩铃笙话刚起了个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痛苦的呻吟,几个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到了那里。 她话锋一转:“......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经她一问,白锦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两个伤员,急急忙忙道。 “沐小姐她们两人为了救我被那幽冥宫的女子打伤了,快救救她们。” 紫苏和慕容雪朝那两人走过去,看清其中一人的样貌之时,紫苏讶异出声:“是他?” 慕容雪瞅着自己面前的男子问:“紫苏小友认识这男子?” 那男子年纪轻轻,看起来应该好像比白锦还要小的样子,虽面无人色头发凌乱,却仍旧看得出来他秀美绝伦的容貌,一张无害的娃娃脸轻易就能够让人对他放下防备之心。 “......昨天刚认识,若不是有他相救,我今天怕是还迷路困住山中。” 闻言白锦一怔:“这恩人也救了您么?” 紫苏点头,一边蹲下身查探沐芷莲的脉搏一边问:“你昨夜被那幽冥宫的女子带走,是怎么脱困的?” 她可不相信是林碧月那帮官兵打败了那女子,还能不折一兵一卒安然带着白锦他们三人回来的。 得知他也救了紫苏,白锦看向那男子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倍的感激。 “若是没有这位恩人相助,想必白锦现在也不能够回来的。” 听了白锦的话,慕容雪惊奇道:“那个什么幽冥宫的护法如此厉害,竟敌不过这男子么?想来定是世外隐居高人,可知他叫什么?” 慕容雪对江湖之人知道不多,但是昨天晚上在沐家她可是亲眼目睹里那个黑衣女人的可怕,能够将她击退的定然无比厉害了。 白锦摇头:“不知他名姓,但他是不会武功的。之前是因为他操控了一群毒虫围攻那个黑衣女子,所以才将她给逼退了。” 紫苏道:“他叫慕青。” “......操控毒虫?” 林碧月想到当时树林边满地七零八落的尸体之中那些黑压压的怪异虫尸,胃里的翻涌感又再次上来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蔓延。 方才在凤岭山下的树林边看到那景象,她们就控制不住吐了......毕竟那场面实在血腥狰狞了些...... 现在知道那群古怪的虫子居然是床上昏迷不醒的蓝衫男子操控的,她便下意识离他远了点。 慕容雪和韩玲笙也都一怔,根本想象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虫能把那个可怕的黑衣女子逼退。 慕容雪见识过那手持铁链飞镰的黑衣女子的厉害,其武功高深莫测,但是万万没想到打败她的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男子?! 那这样的话,男子操控的那些毒虫是有多么可怕? 紫苏收回手:“沐芷莲内伤很重,不过能够治好。” 听到了紫苏的话,白锦才放下了心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掏出木盒递到紫苏面前。 看到那个木盒,紫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竟真在你那里......”她低低一叹,声音有些干涩。 白锦双手捧着盒子:“昨夜有人拿着这盒子来跟我说,您在她们手上,我这才跟去了。” 这是紫苏最为珍视之物,怕是比他自己很珍惜的那个荷包还要看重,所以昨晚一看见那黑衣人拿着这盒子来找他之时,他当即便乱了阵脚。 左手接过木盒,触摸上盒子那熟悉的感觉传入心底,竟令她感觉到一阵痛涩和恍惚。 昨夜找不到这盒子的时候,她竟慌乱得失去了所有理智,觉得丢了它,她一颗心便也丢了。 可她的心不早已经丢在那人身上了?任他冷漠抛弃,随意践踏,任自己可笑又可悲地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她捏紧了手中的木盒,低着头,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自嘲。 “紫......”白锦张了张口,忽然不敢出声了。 面前的女子低头不语的模样,安静得仿佛一尊没有任何生命的雕塑。别人入不了她的眼,她也看不到其他。 白锦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慌张,不知为何她好像刹那间变得好渺远。 明明近在咫尺,可这瞬间却令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远很远,远得他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到。 心猛地一抽,痛得他身子微晃竟有些站立不稳,慌忙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好像再迟一秒她便会消失了。 紫苏蓦然回神,低垂眸中笼罩的渺远雾气在她抬头的瞬间已经消失无踪,神情恢复如昔。 “怎么了?”眼瞳映出少年眼底未退的茫然与仓皇。 白锦神色微怔地垂下双眸,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摇了摇头。 紫苏道:“帮我从怀里拿出绿色的药瓶,倒一粒‘沁雪丸’给沐芷莲和慕青服下,你也服下一粒。” 白锦点了点头,待手探入她怀中之时,才反应过来这举动有些亲密了,而旁边还有几个人看着。 他面上顿时一热,急忙摸了瓶子出来倒出药丸喂两人服下,然后自己也服下一颗。 “服了这药丸可暂稳住她们的伤势,先将她们两人抬进去再说吧。”紫苏道。 但是正在给蓝衫男子把脉的慕容雪脸上神情古怪之际,反反复复探了好几次,才迟疑着将目光转向了紫苏。 “紫、紫苏小友,这男子的脉象......”慕容雪神情古怪地顿了半响,才愣愣道,“好生奇怪......他是不是被人下蛊了?而且还不止一种......” 众人闻言也是一愣,连韩铃笙准备开口让人将她们两人抬进屋的话都忘了说。 紫苏却神色淡淡:“他应该不是被人下蛊,而是在体内养蛊。” 闻言慕容雪一惊,有些后怕地缩起了手,甚至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咽了口口水才道。 “他、他不会是苗疆养蛊人吧?我曾听闻......这些养蛊之人很危险,脾气更是怪异,若不小心碰到了,都会被他下了蛊......” 第一百零一章:巨大反差 林碧月闻言神色一悚,心道太险了......刚才就不应该将他带回来!要是被下蛊那可怎么办? 对于养蛊之人,中原人向来敬而远之的。 一来这些与蛊毒为伴者,皆是偏远苗疆之人。二来蛊毒邪门,害人深远,比那些毒药还令人恐惧。三则养蛊之人都十分古怪,他们多半独居荒僻之地,常年与蛊物为伴,看起来也十分诡异邪门,自然没什么人敢亲近。 可哪能想到,这么俊秀看着人畜无害的男子居然会养蛊啊?! 不过联想到这男子能操控毒虫,慕容雪心中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怪他不会半点武功却能够操控毒虫!原来他是比那个黑衣女人还要危险的养蛊人,说不定那些能够逼退黑衣女人的毒虫都是他养的蛊...... 紫苏嘴角微勾:“现在他不省人事,如何给你下蛊?他体内养的那些都是母蛊,若不是主人想要种到他人身上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可不用害怕。” 听了紫苏的话,慕容雪才稍稍放了心,韩铃笙让人将她们两人抬进屋。 慕容雪道:“韩大人,可否让人去我府上将我的药箱拿来?” 看见紫苏竟也能左手下针,慕容雪心知她救人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她毕竟也是伤者,救两个人太费心力,蓝衫男子虽体内养蛊,但是伤势她还是能够搞定。 “但他身上应该带有不少毒虫,慕容可要小心些。”紫苏不紧不慢针灸,忽然‘善意’提醒。 慕容雪刚刚搭到男子雪白手腕上的手僵住了,脸憋成了菜色。 “咳咳......水......” 昏迷中的慕青突然有了动静,将本就心情紧张的慕容雪吓了一跳,几乎像是触了电一样松开手。 同时和慕容雪一样反应过大的还有林碧月,她几乎是下意识再往门口挪了挪。 白锦忙倒了杯水过去喂他喝下,几口温水润喉后慕青恢复了意识,悠悠睁开了双眼。 “咳咳......我这是在哪儿?” 白锦紧张道:“这里是大青城,你感觉怎么样了?” 慕青咳嗽着,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呻吟出声。 “唔......胸口痛咳咳......后背也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痛过,好难受啊......” 听着男子委屈难受好像一个孩子生病时不适抱怨的声音,原本站在一旁精神紧绷的慕容雪和林碧月嘴角抽了抽。 这......真是传说中很可怕的养蛊人?还是听起来十分厉害的浑身上下都带着毒虫的人? 估计是她们想太多了...... 慕青继续抱怨委屈:“......为了救你毁了我辛苦一天采来的毒草......咳咳,这还不算,还搭上了我那些宝贝虫虫......” 听到宝贝虫虫四字,这下不止慕容雪林碧月,连一直面瘫的韩铃笙都嘴角一抽。 说着他瘪嘴抽噎了几下,眼眶迅速泛红了,大有嚎啕哭一场的架势。 白锦可是见识过他的哭功的,顿时只觉得一阵头痛,在他还在酝酿情绪中便连忙道。 “慕公子你现在受着伤,别、别激动......不然会更加难受的......” 他嘴巴本来就笨,更别提安慰人这种话了,之前在凤岭山下他就是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慕青一边哭一边吐血直到晕倒......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想哭等伤养好你再哭。” 咦? 慕青一呆,抬起蓄了泪的双眸,茫然而缓慢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对面床边坐着一熟悉的灰褐色衣衫的女子,披散的长发映衬得那张脸白如纸,其气质是很眼熟的清冷淡漠。 “蛋蛋!” 慕青一看见紫苏眼睛立即亮了,脑子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今早说好的蛇蛋,于是口一顺就喊了出来。 众人嘴角再次一抽。 紫苏:“......” 慕青看见紫苏显然很兴奋,连那些死掉的虫子也顾不得伤心了,更别提在座众人此时各异的表情。 “蛋蛋......哦不”,慕青秀美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困惑,语气顿了顿,“呃嗯那个......你怎么在这里啊?好巧啊,我们今早刚刚分别呢。” “......”一眼看穿慕青似乎忘记了自己名字的紫苏默了默,“确实很巧,多谢你救了白锦。” “嗯?”慕青顺着紫苏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白锦,恍悟,“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啊?那太好了。” 面色苍白的男子开心不已,连说话声音都有了几分力气,好像一说到这事情,他身上的伤立马就不痛了。 “既然是认识的话,咳咳......我那些宝贝虫虫你一起赔给我好啦,刚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啊。咳咳......那到时候你给我两个蛋蛋好了。” 众人嘴角再次一抽,蛋蛋?什么蛋蛋? 紫苏不紧不慢地下针:“那你得等上两年了。” “两年有什么,鸳鸯蛇的蛋蛋让我等多久都可以!咳咳......” 众人:“......”从嘴角抽蓄成功晋级成风中凌乱。 能令他这般兴奋开心的,居然是鸳鸯蛇的蛇蛋!慕容雪觉得有口血哽在喉咙里...... 慕青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受着伤,加上心情激动,后面便一直咳嗽不停。 当时仇玖月一马鞭扫过来的时候,要不是有身后那个竹篓做了缓冲的话,想必现在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个......慕公子,让老身先给你看看身上的伤吧。” 见慕青嘴角涌出了鲜血,在一旁惊呆了的慕容雪终是反应过来,见他这般虚弱的模样也不担心他身上不安全了,走过去欲要重新给他把脉。 慕青压下咳嗽的欲望,冲着慕容雪勉强一笑:“嗯......谢谢你了。” 看到男子虚弱却澄净的笑容,慕容雪不仅为方才自己对他的偏见戒备而感到羞愧。 看起来多么纯洁无害的一个娃,她怎么就对他升起了惧怕之心呢?太要不得了...... 在这个女子为尊的社会,女人们自然都会对弱柳扶风的娇弱男儿心生怜惜之感。现在的慕青活脱脱就是个毫无攻击力的病弱美人,谁还会将他跟怪异孤僻的养蛊人连在一起? 而且这能够操控毒虫击退那个可怕黑衣女人的慕青不仅不会武功,还是个天真烂漫好像不谙世事的纯净孩童,这巨大反差已经引起了紫苏以外所有人心底里的好奇。 #####因为小生的失误,上传的时候少了一章,现在重新修改过(捂脸) 祝各位元宵节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我会救你 处理完两人的伤势之后,韩铃笙看了眼白锦。 “白公子,你既是来自首的,那现在便随我走吧。” 白锦点了点头,转眸看向紫苏,终是忍不住,怯怯开口。 “紫苏姑娘......案件审理完后,您......可以来看白锦最后一面吗?” 他低弱微颤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的哀求,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一般。 紫苏静静看他:“我不会来见你最后一面。” 林碧月听后,嘴角勾起,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瞅着白锦鄙夷地冷哼一声。 “去看一个杀人犯,不是污了自己眼睛吗?” 少年眼睫猛然一颤,嘴唇褪去了最后一分血色。 紫苏幽冷的眸看向林碧月,淡淡道:“现在便判定白锦是杀你侄女的凶手还为时过早,林大人。” 林碧月竟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冷,竟下意识想要避开这冰冷如刀的眼神,但转念一想自己堂堂县令,竟会怕一个草民布衣的眼神? 于是瞪了不不甘示弱瞪向她:“他都自己承认了!” “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在牢里的这段时间记得要将自己身上的伤调理好。”紫苏却不理林碧月瞪过来的目光,只低低在白锦耳边叮嘱着,将手里的绿瓶塞入他手里。 小小的瓷瓶还带着余温,自指尖传达入心底,冰冷颤抖的心竟奇异暖和了过来。 叮嘱完白锦,她才抬眸看向因为紫苏这态度而即将发作林碧月。 “今天经过尸检得知,林柳茹胸口那道致命剑伤,其实是在她死了之后刺进去的。林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韩大人。” 白锦和林碧月闻言一呆,面上充满了不解。特别是白锦,脸上神情惊疑不定,两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紫苏的话。 林碧月想要追问紫苏什么意思,韩铃笙却拦住了她,只跟她说待到审案那天便知道什么意思,现在她不好过多插手这个案件。 林碧月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按下心里的不耐。 等到审案那天又如何,反正白锦已经承认自己杀人,而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这回他是在劫难逃了! 要是韩铃笙非得要包庇他的话,那么她还可以趁机参上一本! 韩铃笙准备了两辆马车将沐芷莲和慕青抬上去,随紫苏一道回沐府。 正在府中焦急等着的沐语艳见自己女儿前去凤岭迟迟未归,准备按捺不住前去寻找之际,紫苏和慕容雪在几个衙差的陪同下回来了,然后便看见她们从马车里抬出了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沐芷莲。 沐语艳神色一凝,举步急急迎上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莲儿怎会昏迷过去了?” 紫苏将下午凤岭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沐语艳听后,面上还能维持的镇定绽开几许裂纹,闭了闭眼,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缓慢地低低叹息了一声,好像在借此平复自己心中的后怕。 “还好.....没有性命之忧便好......那幽冥宫护法杀人不眨眼,莲儿这次真是福大命大了......” 安顿好了她们两人,紫苏对沐语艳道:“是白锦连累了沐小姐,若不是为了救白锦的话,他也不会受伤。” 沐语艳满脸认真的摇了摇头,看了已经躺在床上的沐芷莲一眼。 “紫苏大夫和白公子于我沐家有恩,莲儿就算是拼了这一条命相报也不足为过,您如此说可是折煞我们母女了......”顿了顿,她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白公子与那幽冥护法的关系,须得尽快查清楚才是,她很有可能还会再次找来。” 紫苏何尝不知道她还会再次找来,而且此次能够侥幸脱险,下一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但是现在白锦牵连的命案也是燃眉之急。 她抬手揉了揉突突发痛的太阳穴,每一个呼吸都牵动胸口的伤,痛意难忍。她抬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顿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紫苏的房门开着,早已经从昨晚的惊吓中醒过来,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的云明泽过来找紫苏之时,看到的就是她咳嗽吐血的景象。 “你......你怎么了?” 云明泽惊叫一声,直接甩开清音的搀扶冲了过来,看到桌上一滩鲜艳的血迹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快叫人......清音快叫人过来!” 紫苏捂着胸口朝他摆了摆手:“不用。” 云明泽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不用什么不用?你都吐血了!清音快去叫人过来啊!” 吐出胸中淤血,呼吸顺畅了许多,紫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叫人来有什么用?我自己就是大夫。” “......”见她吐血一急之下倒是忘记了,云明泽一呆之后怒火便涌了上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大夫!大夫会把自己搞成你这副模样吗?还吐血了!” 昨夜‘沐萍’那两脚踢过来时带上了内力,饶是她尽力避开身体要害也免不了受了内伤,回来后便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她根本没时间去管自己身上的伤。 还好吃了粒“沁雪丸”,要不然她也无法支撑这么久。 这些紫苏自是不会多费唇舌解释,只问道:“云公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云明泽过来本是想要问今天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情,怎么表姐她受伤昏迷了,原本想问姨娘的,可是看她满脸憔悴悲伤地守在表姐床边,便不忍打扰她。 而且紫苏被人掳走,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担心她,但是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他还是第一时间过来了。 哪知道一过来就看到了那么一副场景? “哼,过来看你死没死而已......你的手怎么了?!”他一脸呆怔地盯着她缠裹绷带的右手。 方才她咳嗽得伏在桌上,挡住了她的右手,而她凌乱披散的黑发又恰巧遮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绷带,以他的角度是看不见她右手受了伤的。 一向不在意云明泽说话语气的紫苏自然也忽略掉了他后半句微微发颤的问话,径自起身来到摆放笔墨纸砚的桌边,一边研磨一边道。 “只可惜让云公子失望了,在下现在还好得很。” 第一百零三章:莲花传信 她与自己说话时万年不变的语气让云明泽一如既往不悦,但此次在这不悦中却多了几分愧意,还有别的说不清的情绪。 他抿了抿唇,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你手不方便,要写什么告诉我就好。” 说着他来到她身旁,铺好宣纸,拿起了毛笔。 紫苏手上动作停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帮我写?” 今天云明泽的这个举动实是有些奇怪,这刁蛮的云家公子见了她哪一次不是摆脸色斗嘴的?今天似乎脾气好得有些不正常。 听出紫苏话里的惊讶,云明泽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识字,顿时怒由心起,“啪”的一声放下笔。 “本公子帮你写字那是你这穷酸酒鬼的荣幸!你当我是那些个街上的穷人大字不识一个吗?” 虽说凤栖王朝崇尚男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有些富家公子还是会习一些字的。云明泽父母虽然是商人,但他母亲却喜欢与文人雅士结交,喜欢舞文弄墨,对于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自然也教他读书习字的。 “怎敢劳烦云公子。”紫苏淡淡一笑,而且她要写的也不是字,“若你真想帮忙,帮在下研墨吧。” 云明泽闻言脸色一冷,却竟压下了怒火给她研墨,瞅着她的左手哼了一声。 “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下次你求我我都不会帮你写!”她右手受了伤,他到看看她左手能写出什么。 狼毫蘸饱墨汁,紫苏左手执笔微微停顿,行云流水地便勾勒出了一个图案。如果沐芷莲或者慕容雪在这里的话,定然会认得出这图案。 因为那是之前她们还给紫苏的那枚半边莲玉佩的图案,半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瞬间便跃然纸上。 云明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熟练流畅地画出来的半朵莲花:“原来你左手还能画画?!” 看到紫苏在右下方写下的一行怪异符号,他又不解道:“这是什么?” 紫苏嘴角一勾:“字。” 字?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字,歪歪扭扭的,像蝌蚪一样。 虽然看着奇怪,不过紫苏却将它写得飘逸纤细,斜斜地躺在纸面上,倒有几分别样的赏心悦目。 “你画这个来干什么?” 紫苏只是盯着桌上的纸张不语,半响才蘸墨到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个药方,喊了清风进来拿药方去抓药,让明月进来给她的手换药。 为了方便紫苏给云明泽治病,沐家特地在她住的院落里辟出一间屋子作为药房,抓药很方便。 “云公子你身体还未恢复,夜已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云明泽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脑子里又闪过昨天晚上在院落中血腥恐怖的画面,抿紧了唇哼道。 “本公子爱在这里呆着,怎么不行吗?” 紫苏却在他紧绷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惧怕,难道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心存害怕不敢回去?听说昨晚他被吓得晕了过去,今天一直在床上躺着。 烛光无声晃动,少年苍白的脸有若隐若现的惧怕与纠结。 “昨夜那人是来找白锦的,现在他被关在大牢里,就算还想来找白锦也断不会来这里,待清风给我换完药了送你回去。” 紫苏清冷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云明泽一怔,双眉皱得更深了,脸色却莫名一热。 有一种自己不愿说出的心事被堪破了一般的感觉。 云明泽离开后,紫苏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长久落在桌上那张纸上。 白纸黑墨勾勒的莲花生动形象,但因为没有色泽晕染,显得很苍白。 就像她此刻烛光下的脸庞一样。 烛台上再次滴下滚烫的泪之时,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桌边将那张纸折了起来。虽然是一只手,但纤细五指灵巧飞动,纸张在她手中服服帖帖。 她的速度快得好像她刚才并没有犹豫太久。 吹出一记嘹亮哨音,须臾有只白鸽自窗外飞进,她将字条塞进了白鸽腿上原本就绑着的小物件里。 “去吧。” 紫苏微垂的眸比窗外夜色还要漆黑寂静。 林家杀人案今日开审,衙门外已经围满了百姓。 林柳茹在大青城里并没有什么好名声,她被人杀了有不少人心里反而还拍手称快。 林家主卧床几天,今天也拖着病体过来了。林碧月自然也一道过来,只是上次紫苏的话却令她这几天一直想不明白。 去问韩铃笙,她更是公事公办一句话都不透露,气得林碧月私底下不知道骂了她多少遍。 惊堂木拍下,原本吵嚷的大堂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把白锦和林悦带上来。” 两人分别被带到大堂上,韩铃笙首先将目光转向林悦。 “林悦,你是最先发现林柳茹尸体的,今日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若是本官发现你有所隐瞒,则严惩不贷!” 堂下的林悦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大人。那天刚擦黑,小姐便吩咐小的说白锦来找她的话,就直接将他领到书房里来。当时虽奇怪白锦怎么会过来,但小姐吩咐的事小的也不便多问。待到后半夜时,白锦果真来了。” 白锦闻言,抬眸看了林悦一眼,眉头微皱。 韩铃笙问:“当时是什么时候?” “丑时初。” “白锦来做什么?” 林悦摇头:“小的不知,将白锦带到书房之后,小的便退下了,不曾知道白锦来找小姐有什么事情。等到了差不多丑时二刻左右,就忽然听见屋中传来了打斗声。小的当时就在院内,当即便推门进去,却见白锦正举着剑刺入了小姐的胸口里!” 林悦说到这里之时,林氏夫妇不断抹眼泪,只听见林家主哑声高喊道。 “大人!就是这男子刺杀了茹儿,此事早已经是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审问的!还望大人尽快惩戒此杀人凶犯,以告慰我女儿的在天之灵啊!咳咳......” “妻主......”搀扶着林碧玉的林张氏泣不成声,身旁几个侧室夫郎也纷纷低声劝慰着林碧玉。 外面围观的百姓跟着窃窃私语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公堂审案 韩铃笙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躁动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了。 “林悦,继续说!” 林悦连忙应了声“是”,而后继续道:“那时候小的当即冲了进去,上去见小姐她......她已经没了呼吸......于是便挥剑攻上去要把白锦拿住,同时也喊来了府里的护卫们拦住他,眼看即将要将他拿住,谁知忽然有个黑衣蒙面女人闯入,我这条手臂就是被她砍了......”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话而移到了她断了一条臂膀的右臂上,因为少了一条手臂,她整个人看起来总有种不协调的怪异之感。 “你看见白锦将剑刺入林柳茹胸口的时候,是丑时二刻左右?” “丑时二刻到三刻之间。”林悦快速地回答道。 韩铃笙声音一冷:“可是林柳茹却不是那个时候死的。” 林悦一怔:“......什么?” 韩铃笙对紫苏道:“紫苏大夫,将你昨天所说的结论,在这里说一下罢。” 紫苏点了点头,站起身将前天尸检得出的结论重复了一遍之后,双眸紧盯着林悦道。 “你说林柳茹是丑时二刻到三刻之间被白锦一剑穿胸刺死的,可从尸检结果来看,她起码在一两个时辰之前便已经死了。而且她的身上除了胸口的剑伤之外,头顶百会穴也有一个致命伤。” 此话一出,林家众人皆一脸震惊!跪在一旁的白锦听了之后脸上神情越发凝重,待听到紫苏说林柳茹还有另外一处致命伤之时,他诧异地抬起了眼眸。 林悦满脸不可置信,连连摇头:“不......不可能......小姐不可能两个时辰之前便已经死了,我带白锦进书房的时候,看见她还好好地坐在书房里,你绝对是搞错了!” 林碧月自从听见紫苏这么说之后,一直想弄明白是什么回事,如今见她出来解释,她更觉得此话冠冕堂皇。因为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是不会像紫苏她们了解得多的,一听这话她火气反而先涌了上来。 这紫苏想要包庇白锦无罪,所编出的借口也未免太过小儿科了吧?权当他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她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阴郁着脸冷笑道:“韩大人,你倒宁可去相信一个外行人的尸检结论?紫苏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大夫,又不是仵作,她懂什么尸检?真是可笑之极!” 韩铃笙却一脸平静:“林大人你当时让仵作检查出的结果是什么?” “这......”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林碧月闻言一愣,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那时候......所有人都看见是白锦杀了我侄女,人证物证俱在,便只想着快些将凶手缉拿归案,所以这尸检......” “所以你连尸体都不验看一下,便判断是谁杀的。”韩铃笙声音严肃冰冷,“还未结案便让死者家属私自将尸体拿回去入殓,哼!林大人,看来你的罪责不止二十大板外加罚俸半年那么简单了。” 韩铃笙面无表情的冷哼让林碧月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被她的大实话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悻悻坐了下来。 韩铃笙目光冷锐地扫向呆住的林悦:“林悦,还不说实话?!” “我、我没有说谎啊大人!当时小姐真的还活着......小的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可当时领白锦进去的时候,小姐还挥手让小的退出去了......不信大人可以问问白锦,白锦你快说啊!当时小姐真的还没死,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林悦震惊慌张中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白锦,可是说完之后她立即反应过来,若是在他来之前小姐真的死了,那么他嫌疑不是洗脱了?恐怕他巴不得这就是事实。 思及此,林悦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一脸颓然。 韩铃笙将目光转向白锦。 “白锦,你把当晚的事情从头交代出来,不可欺瞒!” 白锦缓慢抬起头,脑子飞速转动着,思考紫苏方才说的那些话。 在牢里她听了紫苏那天的话后,便一直反复思量某个问题,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答案,但却也感觉到了诡异之处。 或许林柳茹的死,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哪怕她真的在自己刺入致命一剑后倒下的。 见白锦迟迟不说话,慕容雪忍不住催促:“昨天我们和仵作一起检验发现的,这事情不会有错,白锦,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尽数说出来,估计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屏息听他开口,大堂里一时间安静竟鸦雀无声。 白锦神色有几分困惑和恍惚,顿了顿才回道:“林悦说得没错......当时我来到林府找林柳茹的时候,她确实还活着,后面也是她与我交手的。” 韩铃笙追问:“你看清了人是她?” “看清了就是她本人,但是那天晚上她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不过她胸口的那一剑......确实是我刺进去的。” 此话一出,人群喧哗了起来,林家主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一张脸憋得又红又白,不知是咳嗽太厉害还是心情太过激动,额头上青筋直冒,颤抖着手指向白锦嘶声喊道。 “此人都已经亲口承认是他杀了我的茹儿了!凶手肯定是他!这难道还不够明朗吗?大人......” “啪——!” 惊堂木猛地拍下! “肃静!” 林碧玉没说完的话被这一声惊堂木严厉切断,本就发软的双腿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一抖跌坐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韩铃笙将目光转向紫苏和慕容雪,在她们两人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惊异和困惑。 韩铃笙手肃容道:“白锦,那么死者另一处的致命伤呢?她头上百会穴被人刺了一针,是否也是你所为?” 白锦摇头:“不是我,我身上并未带什么针。” 那时候他并不想要取林柳茹性命,自然是不会下杀招的,而且在那个情况下他也根本无法去攻击他头顶百会穴。 韩铃笙眯眼道:“但那时你手里不是有紫苏装有银针的盒子吗?若是用银针袭击他,那也未必不可。” 白锦毫无回避地看向高堂之上的韩铃笙,声音冷静。 “既然我已经承认了胸口那一剑是我刺的,若她头顶百会穴那一针是我所谓,我何必又不去承认呢?” 韩铃笙瞥了眼蠢蠢欲动正想张口出声,但是听到白锦这句话后只得重新闭起嘴巴的林碧月,才接着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继续往下说。” #####祝各位情人节快乐~ 我这单身狗还是继续码字吧................ 第一百零五章:林悦撒谎 白锦道了声是:“那天下午紫苏姑娘被人设计掳走,就在我们皆找不到人之际,有个黑衣女人忽然出现,她与我交手之时,给我看了紫苏姑娘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盒,还说想要救她便一人去林家找林柳茹,谁都不能惊动,我当时救人心切,便匆匆赶去了林家。” 闻言慕容雪恍然大悟:“难怪你当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便跟着那个黑衣女子离开了。” 关于紫苏被人掳走一事,以及闯入沐家大开杀戒的神秘黑衣女人,韩铃笙都已经了解过了,听见白锦这么说,当即问道。 “让你去林家找林柳茹的,可是那个手持铁链飞廉的黑衣女人?” “不是她,手持铁链飞廉的女子是后面我在林家被围攻的时候才出现的。”白锦将目光转向了林悦,“来通知我去林家找林柳茹救紫苏姑娘的,是林悦。” 林悦? 众人俱都将目光转向了林悦,有疑惑有惊愕。 林悦面色大变,喊道:“怎么可能是我!我那天晚上一直呆在林府,因为小姐吩咐我若你来的话便将你带到书房里去找她,我怎么可能会离开林府?!你这个杀人犯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慕容雪也疑惑道:“不对啊,当天晚上后面来的黑衣女人有开口说话,可那声音根本不是林悦的。” 白锦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道。 “的确不是林悦的声音,但是紫苏姑娘曾跟我说过,有一种药吃了之后,能够让人的声音在一段时间里变得不同。虽然声音可以变化,但是武功却是难以改变的,当时你虽没有用之前与我对战的那套剑法,但是出招习惯却和之前没有变化。” “你怎么看得出来?” 白锦回道:“大人,我之前曾与林悦对招过,她的武功招式我记得清楚,前天晚上她虽然为了隐瞒身份没有用曾与我交手时所用的武功,但武学风格却不变。” 白锦的话说得倒是没错,习武之人最为突出的特点便是其武学风格,例如有的人一使出太极剑法便知他是武当派的,一使出龙爪手便知是少林的,这就好像是贴在身上的标签一样。 加之白锦能够从对方出招里迅速领悟并依样画葫芦学过来,从她的攻击看破她是林悦根本不是难事。 跪在地上的林悦慌忙对韩铃笙喊道:“大人,他是污蔑小人!前晚小人真的没有离开过林府半步啊!白锦,你别张口就乱污蔑别人,那天晚上我一直呆在府中,没有离开半步!” 同样跪在地上的白锦语气肯定,脸上的面具让他看起来神情清醒冷淡,双眸毫无避讳地直视着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或许是你们家小姐与潜藏在沐府里的那个幕后黑手有什么联系,而不想让我知道是你来通知我,但我能够肯定那个人就是你。” 紫苏闻言嘴角微扬,眸中闪过几分赞许之色,不意外白锦也想到了这一层。 “等等。”韩铃笙眼眸一眯,抓住了关键问题,“幕后黑手?什么幕后黑手?” “我怀疑林柳茹与下毒暗害了沐家数条人命的凶手有联系。”白锦看向了紫苏,说道,“那天早上在沐家的毒茶叶事件我们都以为是针对沐家之人的,可是后来紫苏姑娘被抓走,我才明白过来这是借毒茶叶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因为我们住的小院里有沐小姐派了沐府的精卫一直守着,吃食方面也经过严格把关,另外官府已经在彻查沐家下毒一案,凶手短时间内想要下手没有那么容易。” 白锦所说的信息量过大,虽韩铃笙最近一直在查沐家的下毒案,但一时间还没能想明白。 她皱眉认真沉思了一会才问:“那你说下毒暗害沐家之人与林柳茹有联系,其依据是什么?” 白锦回道:“我是看见林柳茹让林悦将紫苏随身携带的木盒来找我之后,才猜想的,林柳茹早在凤岭幽谷里便派人刺杀我们,但是没有成功。而紫苏姑娘在沐府里刚一失踪,她就派了亲信护卫将她的信物拿来给我,引我去林家,难道这其中没有蹊跷吗?” 白锦一身囚服,平时梳理整齐的情丝此刻也微有凌乱的披垂在肩上,不知是因为他脸上面具没取下的关系,还是他此刻说话语气的镇定,让他看起来居然没有分毫狼狈。 反而那半张露在面具外的脸在发丝微微遮蔽下,透露出一种神秘与颓废交织的美,不断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白锦平常安静少语,如今听到他这么条理清晰的分析,慕容雪不禁对他改观了看法。他其实很聪明,或许隐约能够明白紫苏究竟在意他哪里了。 韩铃笙神色冷凝。 紫苏是在沐家被掳走,她逃回来之后说是潜伏在沐家的‘沐萍’将她抓走,要将她置于死地。而白锦却被人引到林家,后来林柳茹就死了...... 她瞳孔微缩,划过一抹了然之色,将视线转向了紫苏。 若紫苏没能活着逃回来,那么这确实是完美无缺的一石二鸟之计。如今白锦是林柳茹一案里最大的嫌疑人,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刺了林柳茹最致命的一剑。 不得不说昨天白锦录口供之时,她心中有一瞬间相信了人就是白锦杀的。 可是白锦交代的事情解决了一部份问题,另一部分问题却没有半点相符。 而且最主要的是林柳茹身上有两个致命伤,而头部的致命伤白锦却说不是他所为。 他既然已经来自首了,隐瞒这些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套一双不合脚的鞋,前面适合了后跟不舒服。后面符合了,前面难受。 怎么都不对,都不能完全对。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林柳茹被杀一案就牵扯到了沐家的凶案,案情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林家与沐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经过调查两家的关系也可以,因为都是大青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平时之间也有些往来。 所以......很可能这两家其实都是受害者。 第一百零六章:如实交代 林家人听到这里,皆都面色大变,忙急急辩解道:“茹儿怎么可能与下毒杀害沐家之人的凶手有联系?这绝对是白锦为了摆脱杀人罪名而信口胡诌的!还望大人明察啊!” 白锦道:“那天晚上与那黑衣人交手之时,她左肩中了我一掌,现在肯定还有瘀伤。” 林悦面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左肩。 眼神锐利的韩铃笙自是没有错过她这一细微动作,当即眯起了眼睛。 “扒开她肩上的衣服!” 衙差上前按住林悦,扯开她左肩上的衣服,果然看见上面有青紫的瘀伤。 韩铃笙眼神一寒:“从林柳茹尸身检查结果来看,她在亥时接近子时的时候便死了,而你却说她是丑时二刻到三刻间被白锦用剑刺死,是不是你先前杀了自己的主子,后将白锦引过来嫁祸到了他身上?说不定沐家之事,你也有份参与!林悦,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林悦听到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敢辩驳撒谎,连连磕头道。 “小的没有杀了小姐啊!小的是冤枉的!沐家的事情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小姐真的是被白锦杀的,我那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小姐不可能是在亥时接近丑时这段时间死的......” 只听见林悦颤声继续道:“那天、那天晚上确实是小的到沐府拿了木盒去给白锦,让他自己一个人来到林府别院找小姐的。可那是小姐之前便吩咐好的,她还给了小的一粒能够变声的药丸,让小的千万不能够暴露了身份......” 三天前晚上,酉时。 林柳茹将林悦叫进书房,她坐在书桌后面,两腿大刺刺地搭在桌上,手边把玩着一个木盒。 “你说单凭这么个破盒子,白锦他会乖乖来找我么?” 她看着手中的木盒,嘴角勾起一抹笑。 林悦看向她手里的盒子:“这是......” “紫苏那个女人的东西。”林柳茹将盒子抛给她,“今晚拿着这盒子去找白锦,跟他说紫苏在我手上,若想要救她的话,就别声张乖乖一个人来府上找我。” 烛台上的灯火映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微眯的眼中浮起几分淫靡之光。 “哼......这小美人,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林悦满脸困惑:“......紫苏在我们手上?” 林柳茹得意地笑:“自然是有人帮我抓到了她,要是紫苏没被抓住,这盒子怎么可能在我这里?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这药丸你吃了之后声音会有变化,记住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你是林家的人。” 林悦接过药丸,道了声是:“小的这就去办。” ...... “小的潜入沐府的时候,见沐家众人一片忙乱,很显然先前有人闯进了府中,小的在暗处偷听见是来找白锦的。得知白锦不在府内,小的便返回林家通知小姐,小姐让小的一直在那里守着,直到白锦回来为止。” 林悦继续道:“小的又返回沐府继续等,本来心中还担心会被沐府的精卫发现,但由于紫苏和白锦皆失去了踪迹,先前又有人闯入沐府,所以府中上下都很忙乱,竟没什么人注意到小的。守了模约一个时辰左右白锦才回来,后面的便是方才他交代的那样了......” 韩铃笙问:“你第二次去沐府,是什么时候?” 林悦想了想:“接近亥时。” 韩铃笙冷冷道:“林柳茹死亡的时候,就是接近这个时间段。之前为什么撒谎说你没离开过林府?为什么说林柳茹是丑时后才死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两个时辰!” 林悦白着脸连连磕头,她失了一边手臂,重伤未愈今日又这般折腾,脸色苍白如鬼,磕头显得十分艰难。 她忍着右臂伤口处的剧痛,脸上冷汗涔涔,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小姐的死真的跟小的没有关系,求大人明察!那晚小的第二次离开的时候,小姐还是好好的,甚至连将白锦带来了小姐都还好好的......小的、小的之所以撒谎是、是因为......家主和主君如此吩咐的......” 林碧玉和林张氏闻言面色一僵,林碧玉更是捂着胸口咳嗽着大声骂道。 “咳咳......林悦!枉我林家还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林悦瑟缩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惶恐,仿佛没听见林家人的怒骂一般,哆嗦着继续道。 “白锦杀了小姐之后,家主和主君知道小姐是想要胁迫白锦做她的床奴才导致了惨事发生......” 听到床奴二字,紫苏冷眸倏眯,眼神锋利如刀。 “因为小姐喜好美色,一直用了各种各样的的手段逼迫年轻貌美的男儿失身于她......甚至有不少更是死在了小姐的玩弄之下......这些年来一直靠着家主与林大人压着才没什么事......家主担心此时被人所知后,官府会酌情减轻白锦的罪行,所以......” 韩铃笙声音森冷地接过话:“所以便让你做了伪证?真是岂有此理!” 手中惊堂木愤怒拍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林碧月和林碧玉皆面色发白。 林碧月看着韩铃笙冷森发黑的脸色,豆大的汗珠直往脑门上冒。 这下完了,别说半年俸禄二十大板,估计连头上的乌纱帽都难以保住...... 她哪里想到自家姐姐还让林悦撒了这种谎啊?!虽说韩铃笙刻板得让人讨厌,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办案素来秉公执法,侄女生前纵有种种不是,韩铃笙也必会找出杀人凶犯按律惩办啊! 可如今却让林悦作伪证,事情闹大发了...... 林柳茹在大青城臭名昭著,不知道强占了多少男儿的清白,更甚者有些还被她凌虐致死,只不过那些男儿都是被她给买回来的,加上林家财势镇着,那些无辜男儿的家人就算满心怨愤,却也无处告状。 林碧月之所以忍着耐心,三番两次想要与韩铃笙交好其实也就是因为这点,收了她的好处,定会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铃笙刚从京城调来这里不久,这些事情都还不大清楚,这下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锦是处于自卫,才不小心误杀了她?”慕容雪摇摇头,“可是在你让白锦去林家之前,林柳茹便已经死了。” 林悦用力摇头:“不可能!小姐那时候还没有死!当时是我将白锦引进了书房里,那时候小姐明明还坐在椅子上。” 第一百零七章:杀人经过 紫苏沉眉不语,只觉得这事情越加奇怪复杂。 韩铃笙看向白锦:“那晚的情况,你继续说。” 白锦低道:“我当时进书房的时候,林柳茹确实没有死,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奇怪......” 三天前晚上,丑时。 书房里静悄悄的,烛台上只点着一盏灯,整个空间有些幽暗。 黑衣蒙面的林悦将白锦带进书房,恭声对端正坐在书桌后的林柳茹道。 “小姐,人已经来了。” 珠帘之后端坐的人影微微一动,自椅子上站起朝她们走来,林悦见状便识相地退了下去。 站在原地的白锦握紧了手中的木盒,双眸紧盯站在珠帘边一动不动的人影。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紫苏姑娘?” 竟完全没想到紫苏是被她抓走的,沐府这段时间戒备如此之严,她是如何将那有毒的茶叶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沐府的? 珠帘后一动不动的人影迟迟没有出声,屋内如豆的灯光将整个房间映得幽暗阴森。 夜风吹得窗外枝桠摇曳,在窗纸上投射出狰狞的剪影,白锦此刻的心境也如窗外狂舞的树枝一样凌乱。 脑子里满满都是担心紫苏会被林柳茹给怎么样,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他越加按捺不住,几步冲到她的面前。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你把紫苏放了!” 玉珠帘子在他的动作下被撞得叮当作响,敲击在寂静的空间中,在林柳茹眼前,却无端让白锦觉得有几分诡异。 昏暗的烛光之下,她面无表情的脸苍白阴冷,看着他的眼眸也是漆黑冰冷的。 那是一种不反射任何光亮的死寂阴冷,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件死物。亦或说,她本身就是一件死物。 不知为何,白锦愣是在看见她惨白阴冷的脸之时,生生收回了即将要拽住她衣襟的手。 他站在林柳茹面前,双眼紧盯她。 就算心中再焦急,白锦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林柳茹有点奇怪。 林柳茹好色,让手下将自己带到这里来,无外乎想要得到他。 她从未见过白锦摘下面具的模样,以为他容颜绝美早已垂涎许久,上次凤岭幽谷的刺杀她也想要以紫苏要挟他。 现在他乖乖送上门来了,按照林柳茹急色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直半句话都不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锦警惕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放了紫苏?” 林柳茹直挺挺站在原地,寂静得就好像一个死人。 白锦脑中闪过这么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之时,她忽然间有了动作—— 雪亮幽光飞速闪过,他下意识移步避开。 “唰!”身后的盆栽被利剑锋芒削掉了一半,没等白锦动作停下,第二剑紧跟着砍来! 她方才两手背于身后,没想到竟是握着柄剑,白锦担心紫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之前并没有正式跟林柳茹交手过,可是上次在山谷那里见她闪避自己踢过去的剑之时,那般仓促狼狈,武功显然是不及他的,可为什么现在引他过来却要杀他? 是的,杀他。 林柳茹武功确实不及白锦,但是她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个攻击都毫无保留,充满杀气。白锦猝不及防,一时间竟避得有些手忙脚乱。 疑问不断涌上脑海,但是白锦此刻并没有心情去思量,整颗心都牵挂着紫苏,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许多? 稳住心神,他闪避之时拔下挂在一旁装饰用的长剑接招,但是不出三招他就发现问题了—— 林柳茹出招竟无比疯狂,根本不顾自己门户大开,只挥剑狠命攻击! 白锦惊愕之下,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有好几次险些被她长剑刺到。 看来今天自己如果不能赢的话,那么紫苏真的没办法救出来了,唯有先将她擒到手,到时候她不肯信守诺言放人的话,他也有筹码。 心中如是想,白锦手里长剑一翻,玉蝉剑法使出,昏暗房间里霎时间雪光如电,攻向林柳茹周身大穴。 眼见雪亮剑光逼近,林柳茹不退反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挥剑迎上。 白锦剑法绵密,但到底只为擒住她没有使杀招,对付林柳茹疯狂的攻击竟有些艰难与吃力。 好几次抓住时机掌力击中了她,可是她仅仅身子一晃攻击微顿而已,紧接着又继续出招攻击。 他甚至击中了她身上好几处痛穴,她亦毫无反应不吭一声,好像今晚不将他斩于剑下誓不罢休。 这么一来,白锦陷入了困境。 林柳茹只攻不防,周身都是破绽,可攻势却前所未有的凌厉。加上几次打中她她竟毫无感觉,连出招都没有多少停顿,想要将她擒住,非使出杀招逼她才行了。 就是这一刻! 白锦瞅准她一个破绽,眼眸微眯,长剑虚晃一招,剑锋偏转朝她胸口刺去。 这一剑逼退她的攻击,只要她撤招避开,他便能够跟着欺身逼上点住她穴道。 可是他计算错了—— “噗嗤——”手中长剑没入林柳茹胸膛! 林柳茹居然招式不改直往他剑尖撞来! 白锦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望着没柄的长剑,鲜血在他呆怔的目光之下缓缓渗出。 “嘭——”房门被猛地踢开,白锦慌忙松开手里的剑柄,林柳茹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小姐!” 冲进来的林悦惊声大喊,冲过去一看,发现林柳茹已经没有了呼吸,心中又惊又怒,起身翻腕拔剑便朝呆在一旁的白锦攻来。 “白锦,你杀了小姐......拿命来!” 脑子还处于混乱阶段的白锦下意识闪避,连连摇头:“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杀了她,我......” “我都亲眼看见你杀了小姐了,还想要狡辩?!”林悦双眼通红愤声高喊,“快来人!小姐遇刺了!千万不能让这杀人凶手逃离林府!” 听到喊声的众人赶来,见到书房里林悦正与白锦打在了一起,而她们的小姐则倒在了地上,心口处插着把长剑。 一见到这情况,众人傻住了,直到林悦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还愣什么!快抓住这凶手!” #####抱歉各位,昨天有事情 未能更新......(别打我) 第一百零八章:被人救走 院中,林府别院所有人将白锦团团围住。 白锦心知此次在劫难逃,他道:“你们要抓我可以,但先把紫苏放了。” 林悦满脸愤恨:“你杀了小姐还想我们放了紫苏?就跟着她一起给我们家小姐陪葬吧!” 众人围攻而上,白锦侧身闪避,探手夺过其中一人刺来的剑。他不能就这么被抓了,一定要先救出紫苏! 可院中围攻人数太多,白锦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原本围在白锦最外层的人突然一个个都飞了起来。 鲜血在夜空中泼洒,仿佛漫天飘扬的午夜血雨。 血腥味随风弥漫。 没有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被包围在中间的白锦,还是惨叫着飞出去的人,抑或者是包围白锦的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所有人在这一刻心里都被一种人面临危险时,天生会升起的恐慌感给紧紧包围住! 温热的血洒落到每一个人身上。 雪白光影晃过眼底,飞起的人在他的同伙惊奇中身体立刻就断为两截,双腿和上身立刻分离!直到他上半身掉在地上才发出惨叫,可是却没有死,用一种恐惧痛苦的目光看着他的同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人飞起,身首分离。 看见电光的刹那,林悦大惊撤招后退,但还是慢了那么半拍,闪电尾光扫过她还来不及收回来的手臂,她只觉得肩膀一凉,紧接这可怕的剧痛随着鲜血喷涌而出! “啊——我的手!!” 林悦尖叫着在地上翻滚,与其他人的惨叫声融合在一起,凄厉划破夜空。 所有包围白锦的人此刻皆都慌乱了阵脚,纷纷四下惊慌望去,将防御方向转到了身后。 一道黑影在白光包围中闪来,落在人群包围中央,不屑地哼了声。 “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惊恐回身,连白锦也一脸惊愕,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闪到自己身旁的。 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女人轻挥手中铁链飞镰,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根七尺多长的怪异铁鞭,鞭身与鞭尾都是锋利刃面,特别是鞭尾锋利的镰刀,血肉之躯在它面前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周围是同伴支离破碎的尸体,空气中是浓浓的血腥味,这个女人一出现,就好像打开了地狱之门一般。 她仿佛地狱的使者,手中铁链飞镰一出便收割无数人命。 她们意识到这么多人只在眨眼间便死在了这黑衣蒙面女人的手下,顿时害怕得浑身瑟瑟发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白锦看见女人手中的武器之时,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幽冥宫的人! 果然那女人转过身来,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白锦,声音低而且冰冷。 “我终于找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软软传进他耳中,白锦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仿佛有只冰冷的蛇钻了进来一样。 ...... 听到白锦再次说起那天晚上仇玖月闯进来救走他的事情,林悦浑身瑟瑟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面。 “林柳茹在你来的时候,果真没死?”韩铃笙双眉已经皱成了一团。 白锦点头。 “但是在林悦离开之前,与后来她将白锦带回来的林柳茹,前后相比却显得很奇怪。”紫苏眯眼沉思,“为什么白锦过来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说话?” 整个过程不曾开口说一句话,而且前后态度也天差地别。 这是最为奇怪的一点,再说林柳茹若想取白锦性命,何必大费周章将人引到林府书房自己动手。她的武功本就不敌白锦,这么做也太愚蠢了。 就算要报仇,她大可让手下动手,白锦为了救紫苏来到林家,那已经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按照白锦对于自己的感情,恐怕那个时候要他自刎,只要能够救了她他都毫不犹豫。 原以为听了他们这两个人的对质,案情会明朗一些,没想到却越加扑朔迷离了,而且想来总有种诡异感。 目前没办法证明白锦没有杀人,毕竟连他自己都承认了他将剑刺入了林柳茹胸膛。 正是因为事实如此明显,才让她们觉得很不对劲。 紫苏沉声问道:“林悦,林柳茹之前所说的帮助她抓到我的人,是谁?” ‘沐萍’将她掳走后,她才知道她身后有指使者,而如今种种证据表明此人与林柳茹有关系,说不定这个人才是杀害了林柳茹的凶手。 经紫苏这么一问,韩铃笙等人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个重要却从未出现过的人的存在。 “快说!究竟是谁?”韩铃笙一向严肃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 林悦却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但小的知道上次小姐在凤岭幽谷里安排的那场刺杀,派出的杀手不是林府之人,是有人帮了小姐。” “你是林柳茹的贴身护卫,难道不知道她跟什么人接触吗?” 林悦仍旧摇头:“最近小姐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非有需要才传唤小的,至于小姐在书房里做什么,小的一概不知。但是小姐有一次曾兴奋地跟小的说过,若是她将沐家夺了过来,家主和主君会不会表扬她。” 林家家主和林张氏闻言,虽然脸上困惑神色未退,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将沐家夺过来?”难道林家与沐家有什么仇怨?韩铃笙将目光转向林家众人,却见他们也是一脸莫名。 哪知道林柳茹之死查到这里竟然疑点重重,而且又跟沐家下毒案扯上了关系,韩铃笙是不可能就此断案的。 “今日到此结束,此案择日再审,退堂!” 只要案情还有疑点,就不能够判定白锦有罪,所以白锦还是有希望救出来的。 被衙差拽着起来的白锦朝紫苏这边看过来,恋恋不舍地迈步离开。 紫苏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离去,直到白锦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面上恢复冷凝。 直觉告诉她,林悦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她走到韩铃笙身边,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第一百零九章:紫苏番外(一) 风渡客栈。 屋外风雪肆虐,鹅毛大雪飘若柳絮,千里内一片银白,几无杂色。屋内人声喧闹,因场几天下不停歇的大雪,路过旅人全部都被迫在客栈里暂时歇脚。 这客栈里聚集的人都是走江湖的,江湖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小事全在此间成为茶余饭后谈资。 最近一段时间,最轰动武林的莫过于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了,因为武林大会要选举出一名新的武林盟主。现在客栈里的这些江湖人士,都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的。 这几年来,幽冥宫与江湖武林各派的斗争尤为激烈。各大门派趁着幽冥宫宫主暴毙,幽冥宫无人领导之际,联合起来围剿幽冥宫,在斗争中武林盟主不幸身亡。 所以这次要选拔出新的盟主,带领大家继续乘胜追击,以期这一次将幽冥宫尽数歼灭。 武林盟主之位向来是有能力者居之,就算没能力参与盟主之争,去看看热闹开个眼界也好啊。 “这次的武林大会要选拨出新的盟主,想必到时候又有一番龙争虎斗了!”一嗓门粗大的女人灌了口酒,咂咂嘴吧道。 她身旁书生打扮的女人接口:“卓女侠武功高强,侠名远播,同时嫉恶如仇,此次武林盟主的宝座非她莫属!” “对啊!当今武林之中,除了已经去世的老盟主之外,我陈大珠就服卓寒凤卓女侠!” 客栈里的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忽然大门被人猛地踢开,寒冷风雪瞬间吹袭了进来。 许是门口动静过大,客栈里的人都静了一静,皆转头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两女一男,皆衣饰华贵,身上佩戴武器。站在最中央的华服少年拍了拍身上厚重的积雪,皱眉埋怨一声:“这鬼天气!” 那少年唇红齿白,容貌生得极美,纵使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那也是养眼得很,看得不少女人都暗暗咽了口口水。 三人环顾了一圈,见客栈里已经没有桌子是空的了。其中一女子扬声喊道:“小二!” “哎来了来了!”小二急急忙忙跑过来,笑着问道,“几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我们要三间上房。”女子递了一锭银子给她。 小二却没有立马接过银子,一脸为难:“三位客官,这客栈里已经没有空房了,一连几天的大风雪将很多人都困在了这黄河渡口里,房间早就满了,要不......” 美貌少年听后沉下了脸,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们出双倍的价钱,让他们腾出三间房来!” “这......这怎么行......”店小二更加为难。 美貌少年见他不答应,又道:“我们出钱把这间客栈包起来行了吧?你们赶紧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他最讨厌这样人多的场所,更何况还注意到了好几道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视线,心下更加厌烦。 少年此话一出,客栈里的人就不满了:“这大风雪天气的,你想让我们去哪里?” 少年不屑扫了出声的女人一眼,将一袋银子扔给小二:“这么多钱想必买下你这家客栈都没问题吧?” 大家都是走江湖的,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于是更多的人不满了。 “有钱了不起啊?想要让我们出去,门都没有!反正钱我已经给了,我们是不会退房的!” “就是!”一道粗噶的声音响起,“老娘在江湖里闯荡这么多年,还怕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成?有本事来打一架,谁赢了谁滚出去!” 此语一出,客栈众人都高声应和。 少年身边的两个女子见众怒渐起,试图劝说自家少主,不想美貌少年傲然瞥了出声的女人一眼:“看你那脑满肠肥的模样,怕是走几步路都会喘吧?” 客栈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被说的女人脸上横肉抖了几抖,气得脸颊通红。猛地双手一拍酒桌,满桌杯盘尽数被震起,紧接着横手一扫,杯杯盘盘眨眼间已经朝少年击去。 没人看得清少年什么时候出手的,众人只见眼前寒凛白光晃过,带着又冷又锐的细啸声,那些袭击过来的杯盘酒盏全部被卷住,夹带凌厉之风尽数物归原桌。 那桌人眼见不妙,脸色一变忙起身退离桌椅,唯有方才出招的女子旁边有个白衣少女还只顾着喝酒,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举起的酒壶恰好被美貌少年扔还回来的物什给打碎个彻底,烫热的酒水溅了她一脸。 而少女面前的桌子被瓷器碎片给钉了个面目全非。 众人看着满桌子的杯盘碎片,心有余悸,还好那个迟钝的白衣少女正巧举起酒壶要喝酒,挡住了飞来的碎片,不然可就扎到她脸上了。 那桌子人正庆幸自己跑得快之际,白衣少女抹掉满脸的酒水跳脚大喊:“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打碎了我的酒壶?给我站出来!” 说着还哭丧着脸不舍地舔了舔手掌上的酒液。 少年看了前面显然喝醉了白衣少女一眼,态度傲慢:“打碎你酒壶又怎样?” 这白衣少女便是紫苏,她的眼睛刚刚完全恢复,师妹陆冉知晓准备要召开武林大会,便借口多让她长长见识拉着她去看看武林大会。结果走到半路,师妹有事先行离开了,于是她们约定一个月后在风渡客栈会合。 紫苏打了个酒嗝,一张精致的脸容通红一片,醉非醉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客栈众人心中忍不住感叹,这看起来好像都没及笄的少女竟有这么一张动人的芙蓉面,待长大后岂不是更加漂亮?不知道比下了多少娇艳儿郎啊! 她双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拨开人群朝少年那边走去,途中歪歪晃晃地撞倒了不少桌椅。 “不怎样,把酒赔给我就行。不然就把你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呵,一个小兔崽子,还口气还挺大。”少年不屑哼了声,“有本事你就来啊。” 紫苏又打了个酒嗝:“兔崽子骂谁呢?” “兔崽子骂你!” 一阵哄笑声中,紫苏红润的嘴唇微扬:“嗯,你确实就是兔崽子。” 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了的少年气得一张俊美的脸阵青阵红,抿紧了唇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咻”地自袖里飞出,直卷身旁桌上那壶酒,劈头盖脸就朝醉得站都站不稳的紫苏甩去。 挤满人的客栈中,一道雪亮白影似闪电般猛地劈下,离得近的人已经感觉到那白影所带来的凛硬寒风,就好像把极锋利的刀刮过你脸颊那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着来势汹汹的气势,并不比刚才被钉了千疮百孔的桌子小,所有人都吓得慌忙避开免受波及。 而紫苏似乎没看见对方这如风的出手速度,或者是醉酒之下反应太慢,依然摇摇晃晃朝他走去。 离得最近的青衣书生想冲上去拉开她但已经来不及:“小心啊!!” 众人醉得站都站不稳的白衣少女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被腿下的椅子绊了一跤,整个人狼狈地仰面扑倒到前面的桌子上,那砸来的酒壶连同寒凛的白影堪堪擦着脸飞过。 她这一跌着实狼狈,但众人都松了口气。美貌少年嘲笑的话还未出口,便觉得手上一紧。 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双脚夹住了他扔过去的酒壶,连带着卷住酒壶的鞭子也被牢牢控在她双足间,酒壶口正对着她张开的嘴巴,清酒流水般自壶口倾泻而出。 #####后面的内容思绪捋得有点乱...... 所以先丢两章紫苏的番外 与目前正文没太大关系,不受影响~ 第一百一十章:紫苏番外(二) 躺在桌上的紫苏张着嘴巴接住高悬流下的酒液,清酒流入脖颈染湿了胸前的衣衫,砸吧砸吧嘴,嘟囔着道。 “嗯......勉强算一壶不错的酒。但是小兔崽子,你这态度有待改善,不然别人以为你没家教呢。” “你才没家教!”见她居然说自己没家教,美貌少年气极,想要扯开她夹住的鞭子,可是怎么都扯不开。 而客栈里的人待看清那条白影为何物之时,俱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条寒光凛凛的鞭子,细长精致,呈现银白色,鞭身上了荆棘一般,布满尖利倒刺,看着让人心底生寒。 谁都想不到,如此貌美的少年竟用这般阴冷的武器。 紫苏翻身滚下桌子,看似狼狈的动作却把美貌少年连鞭带人给扯得扑倒在桌边,情急之下他忙挥鞭攻去,不想却忘记了紫苏双足夹住了鞭子尾端,手里的鞭子根本无法甩开。 紫苏看似随意地探手一抓,竟就直接夺过了他的鞭子。甩手一提把他扔到桌子上,鞭子尾端那又尖又长的尖刺正低着他的脖子。 “不要乱动哦,待会这尖尖的东西一不小心刺破了你白嫩嫩的脖子我可不负责任。”紫苏低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你……”美貌少年又气又怕,饶是心里怨愤非常,但脖颈上尖利的触感还是让他不敢多动半分。 没想到这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女武功不低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么?!众人看得赞叹连连,客栈里立时爆出了叫好喝彩声。 与美貌少年一起的两个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少主被人欺负了! 两人齐刷刷拔出佩剑:“放开少主!” “蠢蛋!快给我砍死这女人啊!” 美貌少年气急败坏地喊,他自认武功不低,不想竟被个醉酒少女三两下把自己捆住了,还是这般没任何形象地被仰面仍在桌子上! 此刻才刚刚赶过来的店主看见这场面,忙跑过来打圆场:“几位客官几位客官……别打别打……待会伤着……”任她自己在那里喊了半天也没人理。 两女子挥剑朝紫苏砍去,少女避也不避,仅用空的两只脚与其对招。她双脚灵活非常,丝毫不落下风,不过一会便将两把剑都踩在了脚下的凳子上。 那两个女子使劲抽了半天都没办法抽出自己的剑,紫苏冷不防抬脚,两个人即摔了个仰面朝天。 她就这么坐在桌子上,一手拎着方才少年砸过来的酒壶,慢悠悠灌了口酒,咂咂嘴:“果然没有师父酿的好喝,小兔崽子,你毁了我的梨花酿,却用这客栈里的破烂货来陪我,你看连客栈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客栈老板:“......”我看不下去是因为你诋毁我的酒好不好! 少年气愤大喊:“饭桶!给我打她啊!” “叮当!”两人忙爬起身想再冲上去,紫苏脚一踢,两把剑稳稳当当插进她们面前的地板上。“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现在是给本小姐赔罪然后赔我的酒呢?还是你们三个滚出这家客栈?” “混账王八蛋!本公子不宰了你誓不姓柳!”被她钳制住的少年怒不可遏。 紫苏嘴角挑起抹邪恶的笑,抄起桌上的酒壶,竟然直接就倒在了他的脸上。少年被劈头盖脸倒了半壶酒,只挣扎得鬓发散乱,好不狼狈。 “少主!” “放开少主!” 眼见自家少主被人如此欺负,两女气怒难消,再次扑了上来。 “小兔崽子,清醒了没有?”紫苏头也不抬挥手甩开酒壶,正巧砸向冲过来的两个女人。她虽然只这么轻轻巧巧的一扔,但两个女子却感觉到了锐风扑面,酒壶眨眼间已经砸到面门,将其中一人砸了满头鲜血。 “混蛋!放开我!不然我叫我娘宰了你!”美貌少年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拼命扭动挣扎,一双美目喷火似的瞪着笑得一脸无害的紫苏。 紫苏慢悠悠将剩下半壶酒继续倒他脸上:“这打不过,就开始哭爹喊娘啦?” 此话一出惹来了满堂大笑。 “我一定会杀了你!咳咳……” 美貌少年被呛得青筋直冒,一张俏脸气得已经开始扭曲了,尖叫不已。 “放开我!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门主,里面好像是少主的声音。” 粗噶大嗓门在客栈门外响起,紧接着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呜咽寒风裹着鹅毛大雪将几个白花花的人影吹进客栈内。 原本哄笑成一团的客栈募地安静了下来,在在因为进来的几个人气场不容忽视,且还寒森森冷飕飕。 唯有紫苏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样,往少年脸上倒酒倒得正欢,安静下来的客栈里只剩下美貌少年气愤的尖叫声。 “陆冉!”门外响起一道充满杀气的冷喝声。“放开风儿!” 被喊名字的美貌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嬉笑着的紫苏忽然神色一敛,猛地抱住被压在桌上仪容狼狈不堪的美貌少年,翻身跃开跳至另一张桌上。 与她动作同时同刻,门口处猛然一道冷风追袭而来,原本紫苏坐的那张桌子在她跃开的瞬间碎裂成片。 接着不给紫苏停顿之机,那道冷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她,她跳到哪里身后都跟着道细长暗影,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暗影掠过,消无声息,可是却带着极大破坏力,一些身手钝笨来不及躲的,统统被暗影给打得七零八落。一时间客栈里乱成一团,踩踏声、尖叫声、桌椅倒地碎裂声不绝于耳。 人群顿时乱做一团,仿佛正被剧烈暴风肆虐,灵巧穿梭在混乱人影中紫苏一边借着乱哄哄的场面避过紧追不舍的暗影,一边哇哇大叫。 “喂我说……你这一来客栈就搞破坏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暗影擦着脸甩过,连带过的风都打得脸上隐隐作痛。 “喂我说你认错人了你信不信?!” 紫苏抱着美貌少年狼狈就地滚了好几个跟头,死缠不放的暗影势如破竹般扫碎身后一干桌椅。 “你长不长眼,真的认错人了!再不停下来我就生气了!” 眼看暗影兜头劈下,紫苏忙抓过一个逃窜的仁兄,缩在其伟岸身材之后,仁兄登时随着一声清脆拍击发出如杀猪般的惨叫。 “够了!你再打本小姐就把怀里的美人扔了!” 紫苏忍无可忍,当即言出必行,甩手将怀中的美貌少年扔向身后紧追不舍的暗影,身形一翻破窗逃命去也。 被扔开的美貌少年只看见道影子狠狠当头劈下,夹带破石断树之势,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惨声惊呼。 暗影临近之际猛然斜转,避开美貌少年扫向柜台,只听见嘭的一声震响,客栈的柜台就这么塌了。 客栈掌柜缩在桌下,一颗心已经停止了跳动:她的客栈啊啊!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掠来接住少年:“风儿!你没事吧?” 少年睁开眼,一张俊朗清瘦的威严脸孔映入眼前,他呆了一呆,当即扑过去委屈大哭。 “呜呜……娘!” 第一百一十一章:紫苏番外(三)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那女人看去已至而立之年,身材挺拔,披着件狐裘披风,一脸的严肃冷峻。手边拿着一条暗金色七八尺长的鞭子,比之美貌少年拿的那条精致却令人遍体生寒的雪影鞭,她手上的鞭子显得简单低调。 可是此刻客栈里却被她的鞭子搅得仿佛刚刚经过暴风雨的洗礼。 看见爱子如此狼狈,素来严肃的脸顿时露出了疼惜之色,拿出锦帕给他擦了擦脸。 “没事就好,别哭了,方才是怎么回事?” 躲在角落的人此刻纷纷好奇往门口张望,眼尖的人忍不住低呼一声:“是柳殷柳门主!” 红拂门门主柳殷的名头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一套鞭法变化万千,人称“岭南神鞭。” “我等保护少主不周,请门主责罚。”美貌少年的两个护卫同样也狼狈不堪,相互搀扶着过来请罪。 这美貌少年便是柳殷的独生爱子柳秦风,听到娘亲的话,当即气得怒目圆睁:“娘!刚才在客栈里一个泼皮女人竟敢欺负孩儿,她竟敢当众这么欺负我!娘,快帮我抓住她,我要抽死她!” 柳秦风指着自己满身满脸的酒渍,怨愤不已,恨不得抓住紫苏抽她个千鞭百鞭,而柳殷几人的脸色更是阴沉得不像话。 只听最初响起的粗噶嗓门又愤愤开口:“公子,陆冉这厮委实可恶得紧,半个月前盗走了门主采来的‘魂草’,我们一行人就是一路追她而来的!” “陆冉?就是刚刚那个泼皮女人?” 柳殷身旁的大弟子吴青青道:“嗯,无奈这陆冉轻功出神入化,好几次都让她逃了,我和师父本想放弃追踪先来与师弟你会和,不想她也来到了这里。” 听了师姐的话,柳秦风越加气怒难消,原来这泼皮女人叫陆冉!不仅欺辱他,还敢偷走了娘亲采来疗伤的“魂草”,这下梁子结大发了! “娘,这泼皮简直是活腻了!”柳秦风咬牙切齿,“今天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要把她给抓住!” “连人都能够认错,难怪被偷走了东西,智商啊!” 浓浓含笑的嗓音在对面懒懒响起,还有模有样地叹息了一声。柳殷等人立即循声望去,只见原本跳窗逃走的白衣少女此刻正坐在堆满积雪的树干上。 外面风雪呼啸,那抹雪白的人影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唯有她一头飘扬的乌黑长发油亮耀眼。 吴青青和刚才操着一口粗噶嗓门说话的肖程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拔剑飞身冲过去,风雪肆虐狂舞,那两道身影在纷扬大雪里仿若两把飞剑直直刺向树上的白影。 “嚓啦!” 猛烈剑气同时砍下,那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被干脆利落砍成两半。 鹅毛大雪中,三个身影缠斗在了一起,举目千里的积雪中,那抹上跳下窜的白影仿佛灵巧雁儿,两个人始终无法制服住她。 紫苏赤手空拳对战两个持剑之人,却仍旧游刃有余。柳殷看在眼里,眸色更加沉了几分。 这半个月来他们对陆冉紧追不舍,想要追回“魂草”,但是她轻功极高,好几次都被她险险逃脱。今日这才见到她真正动手,不想武功竟不低。 说来也真是丢脸,她柳殷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居然制服不住一个黄毛丫头! “娘,我去助师姐一臂之力,今日非抓到这泼皮好好给她个教训不可!”柳秦风挥着鞭子愤声道,正要飞身扑上去柳殷却抬手拦住了他。 柳殷沉声道:“这陆冉轻功极高,为娘追了她好几天都没能制住她,况且你方才与她交手都没落得半点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惊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轻功造拟居然这般厉害。如今又见她出手不凡,怕是青儿与肖程一起都没有把握能够制伏她,而她甚至看不出这女娃师承何处。 “她刚才在客栈那样欺辱孩儿,孩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就不信我们全部人一起上,还打不过这个陆冉!” “你儿子说得对哦,你们几个有本事便一起上吧,也顺道让各江湖同僚看看。”紫苏在雪地里悠然跳窜,玩味笑道。 此话一出,便使红拂门以多欺少之名坐实了,柳殷深目沉冷,高声喝道:“青儿、肖程退下!” 吴青青和肖程两人闻言,当即停下了攻击,但却仍旧警惕地将紫苏围着。 紫苏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们一眼,虽然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心中却是时刻戒备着。 如果只对战这两个人的话,她倒有把握把握脱身。不过那个柳殷可没那么好对付,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那些个名门正派最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紫苏刚刚才说了让他们一起上的话,果然她就让她的人停了下来。 柳殷道:“陆姑娘,我红拂门无意与阁下为敌,今日若是陆姑娘将‘魂草’还了老身,老身可既往不咎。” 紫苏无辜耸肩:“什么‘魂草’,我可不知道。” 柳殷脸色沉冷,压着怒火道:“你半个月前偷走了我的‘魂草’,现在想死不认账吗?柳某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紫苏抬起双臂,满脸的无辜和莫名,“不信你们可以过来搜搜看。” 柳殷眼中闪过一抹杀气:“你今日不交出‘魂草’,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紫苏轻轻皱起了眉,心道自己那师妹做的好事,居然让她背了黑锅,待会回得好好算笔账才是。 就在这时,远远的黄河渡口边上传来一道少女的喊声:“师姐!” 紫苏眉目一凝,呵......说曹操曹操到了。 众人只见苍茫风雪里闪出一道红影,仿佛一片殷红的枫叶,又好像一团在冬日里燃烧的火焰,朝着这边飘了过来。 风雪茫茫,鹅毛大雪飘如柳絮,刚刚微有停歇的大雪又开始下了。 那朝这里而来的红影仿佛是飘在雪上一样,足尖踏过之地居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柳殷等人看着踏雪而来的红衣之人,脸上露出了惊诧不已的神色。没想到这陆冉还有个师妹,而且其师妹的轻功完全不输于陆冉! 这两个年轻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来人在紫苏身边停住,紫苏倚在树干上,淡淡道:“找你要东西的,我不奉陪了。” 见紫苏转身要走,柳殷冷声道:“站住!” 紫苏秀眉一扬,目光瞥向身边的师妹,正牌的陆冉。 陆冉嘿嘿一笑,因为上次偷东西的时候,她正巧认识了个会易容术的人,出于对这门技艺的好奇,就向他讨了张面具。若不是怕师姐揍她的话,她肯定易容成师父的样子。 毕竟她很清楚,若是顶着师父的脸去做坏事,师父还没表态,师姐就已经先跳起来了。 不过说实话,顶着别人的脸做坏事还真是挺过瘾啊! “柳大门主,你不是想要拿回‘魂草’嘛,我师姐把它给我啦!”一身红衣的陆冉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是这个吧?” 紫苏凉凉瞥了自家师妹一眼,依旧是说个谎话脸不红心不跳啊。 吴青青见真的是装“魂草”的盒子,连忙举剑大喊:“快把‘魂草’还给我们!” 柳秦风已经压不住火气了:“师姐,跟这种无耻的小偷废什么话,直接教训她们!” “可是你们这般没礼貌,我不想给了。” 陆冉似是叹息了一下,只听得“咔擦”一声,背在陆冉身后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手中木屑随着风雪飘落。 众人神色蓦然一变:“魂草!” 柳殷自是认得她捏碎的是什么,那是她千辛万苦采下又被陆冉盗走的‘魂草’!这些天就是为了这个她才对陆冉紧追不舍!没想到如今却被她的师妹就这么轻轻巧巧毁了! 当即所有克制力尽数被怒火淹没,柳殷双眸喷火,站在原地的身子“咻”的一下朝树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掠去。 两人远在离他们七八丈的大树下,在柳殷出招的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肆虐风雪尽数朝她们逼压而来。两人齐齐对望一眼,心照不宣身随心动,狂风暴雪袭来的瞬间,两道身影更快地闪离风暴中心。 “看暗器!”陆冉忽然怪叫一声。 一击不成的柳殷挥鞭追加第二道攻击,可是对方的喊声却让她本能地闪身避开,鞭尾甩转方位抽向迎面飞袭而来的暗器。 但是一鞭落空。 “哈哈!师姐她好笨啊......我之前都骗了她这么多次她还上当!真是蠢到家了......哈哈!” 第一百一十二章:紫苏番外(四) 陆冉清脆得意的笑声令柳殷又恨又气,同时在这熟悉的嘲笑声中她也反应过来了,这红衣少女才是真正偷了“魂草”人,这么多天来他们一直追着陆冉,决计不会搞错! “你才是陆冉?”柳殷脸色阴沉地盯着红衣的少女。 “唉?”笑得正欢的少女戛然停下,紧接着笑得更加大声,“你现在才认出来啊?哈哈......” 柳殷猛地捏紧了手里的盘龙鞭,眼中杀气升腾,怪不得方才那白衣少女说认错人了,原来是陆冉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生平第一次被这般耍弄的柳殷怒不可遏,挥手又是一鞭扫向她们。 闪避之中,陆冉抽出缠在腰间的两把软剑,抛出其中一把给紫苏。 同时又大喊一声:“看暗器!” 柳殷怎么可能再上当第二次,当即直接飞身攻上,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东西迎面砸来!她心下一惊,只得闪身避开挥掌拍去。 这暗器虽然让她猝不及防,但是对付小小暗器自是难不倒她,可劈碎木盒后所飘出的草药幽香却令她面色丕变! “‘魂草’我可是还给你了,哈哈自己毁了可怪不得我。” 陆冉浓浓含笑的声音传来,就在柳殷惊愕的那么一瞬间,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已经飞速冲了过来。 柳殷面色抽了几抽,愤然挥鞭,强大内力灌注下细细软软的长鞭仿如世上最锐利的刀剑,恨不得将她们两人拦腰扫断。 紫苏和陆冉双剑合璧,对战武林第一流高手柳殷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看着两个少女的剑法妙绝无双,柳殷惊愕不已:她从未见过这套剑法! 在一旁观战的柳秦风等人根本看不清打斗的三人,眼前只见一团风雪裹住了缠斗中的三个人,道旁的树木被不断飞出的锐利风刃砍到,树枝积雪漱漱而落。 柳殷手中细软的长鞭劈过来的时候,一根鞭子仿佛一瞬间化成了千万根齐齐甩来。紫苏和陆冉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她们两人心照不宣地一齐使出了“天地同寿”这一招剑法。 两人手中剑尖急颤,背对背站立,长剑分别扫向两个方向。柳殷长鞭如蛇般四面罩下,皆被两人的剑法档下,防守得十分严密。 三人对拆了上百招,都没有分出胜负,反而柳殷从一开始的气势上绝对压制渐渐被紫苏和陆冉给超上来。打得越久,她们越默契,柳殷不仅没办法将她们两人打败,反而拉锯僵不下成了平手。 风渡客栈里的人也都探出头望过来,他们只看见风雪肆虐的世界里,有模糊的身影缠斗成了一团。地面上飞沙走石,大片白雪纷乱飞扬,以她们三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龙卷风。 在这些人当中不乏武功高强的人,当然没有柳殷那么厉害。但是能够看得清楚风雪中大战的三人,他们惊异地发现,那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然渐渐与成名数十年的柳殷打成了平手! 能够与岭南神鞭打成平手,那武功造拟已跻身武林一二流高手的行列了,何况她们年龄尚小,怕是都没有到十五岁吧?! 柳殷神色凝重,胸口开始有些翻腾。心知再战下去自己定然会败在她们两人的手下,心中感到极为不甘,她一套鞭法使得出神入化,当世武林鲜有敌手,是以才拥有了“岭南神鞭”的名号。如今与这两个小姑娘对拆这么久,不仅没讨到便宜,反而还有被对方赶超之势? 柳殷感到面上无光,不由得焦躁起来,鞭法忽变,攻势陡然迅猛凌厉起来。 紫苏瞅准了时间,低低对陆冉道了声:“攻!” 两人一起练习这套剑法这么久,虽然这次是出谷以来第一次与人对战,但是平时在谷中师父经常与她们交手,所以她们两人并不缺实战经验。更何况眼前这女人武功虽然很厉害,但比起师父的实力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陆冉闻言心领神会,两人由守专攻,一起使出了玉蝉剑法的最后一招。 柳殷只看见漫天剑影顿时消失了,在龙卷风般的风雪中心飞出两道凌厉旋风,一红一白交叉缠绕拧成了一道光,直直朝她面门撞来。 她忙挥鞭扫去,企图劈断这道白光,但是她小看了她们两人这最后一招的威力。直到凌厉锐风扑面,强大的气流压得她胸口闷疼之时,她才意识到这一招的厉害。 “噗——!”柳殷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飞出暴风雪中心。 好在她内力深厚,纵使败退出来还是在踉跄倒退了几步之后稳住了身形。喉咙间又涌上来一阵腥甜,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娘!”柳秦风忙冲上去扶住柳殷,见她竟受了伤,心中又惊又怒,“你们胆敢伤了我娘!” 柳秦风挥剑要冲上去,柳殷挥手拦住了他,她幽冷的双眼沉沉抬起,看向紫苏和陆冉。 她们两人已经收起了手中的剑,陆冉看到她扫来的目光,意思意思地抱拳笑道:“承让了柳门主。” 嗯,武侠电视剧上就是这么演来着,有模有样地学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哈。 柳殷面色苍白,眼神沉沉:“今日这笔账,他日柳某定然向二位讨回来!我们走!” 那两人使出的剑法厉害非常,她别说有旧伤缠身,就算是没有受伤怕也是打不过她们。 治疗旧疾的“魂草”没了可以再找,同样账也可以日后再算。 柳秦风虽心有不甘,但他也眼见了这两人双剑合璧的厉害,连自己娘亲都打不过她们,更何况他刚才连那白衣少女都打不过。 柳殷一行人远去,陆冉才兴奋地跳了起来:“师姐师姐!我们这玉蝉剑法果然厉害啊!连红拂门的门主都不是我们对手。” 嘿嘿,这样的话到了武林大会之时,岂不是碾压群雄了?想想就莫名兴奋啊! 紫苏的表现却显得很淡定:“她有旧伤在身,想必被你偷走的‘魂草’就是用来治伤的。” 方才对招之时,她感受到柳殷内息不稳,习医的经验告诉她此人定是有旧伤缠身。 “谁叫他们警觉性这么低啊,这看不住‘魂草’还怪我咯。”陆冉说着拿出还装着“魂草”的盒子晃了晃,一脸得意的笑容。 紫苏嘴角轻扬:“连偷东西的人是谁都认不出,这智商确实该偷。不过你偷这东西干嘛,夜郎谷里又不缺。” 陆冉:“无聊就偷了。” 紫苏:“......” #####好了!紫苏的番外到今天告一段落 虽然我这里还有差不多两万字白锦的番外,但是决定先回归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讨论案情 虽然听了白锦和林悦两人的话之后,案情显然更加复杂了些,不过目前杀害林柳茹的凶手最有嫌疑的还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与林柳茹有联系,还帮助林柳茹在幽谷刺杀紫苏和白锦,若说是林柳茹的手下的话,林悦身为林柳茹的贴身护卫竟不知道她是谁。 三人沉默半响,紫苏忽然开口:“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那个神秘女人应该是想要借林柳茹之手除掉我和白锦。” 韩铃笙自是知道的,紫苏被掳以及林柳茹被杀,都是针对他们两个。可是那个女人若是与沐家的案件有关系的话,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对付紫苏和白锦? 韩铃笙问:“按理说那女人该要杀的是沐家的人不是吗?为什么却几次三番要对付你们?” 紫苏扯下腰间的酒壶,正要喝下,慕容雪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满脸严肃之色。 “白锦可是叮嘱过我让我好好看着你,在你养伤期间严格控制你饮酒量了,所以这酒不能喝!” “......”白锦什么时候还去叮嘱了慕容雪这些?“一口也不行?” “不行......” “不给我喝酒那我不说了。” 慕容雪:“......” 韩铃笙:“......” 她是怎么能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充满孩子气的话来的? 看着紫苏灌下好几口酒后意犹未尽的神态,慕容雪无奈叹息,这让紫苏少喝点酒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紫苏从怀里摸出几粒治疗内伤的药丸,丢进酒壶中,晃着手中的酒壶开口道:“因为我和白锦介入了沐家下毒案,你不要忘记了,沐家那些人被人为杀害是我发现的。” 的确,如果没有紫苏,可能所有人否还以为沐家是被诅咒了。 韩铃笙不解道:“就因为你发现了沐家人死因蹊跷,便想要除掉你们?” 虽然她们现在知道死去的沐家人是被下毒害死,可是这案件到现在也没查到什么有用限线索,她们根本没法破案。 接着她又道:“这个时候凶手都会暂时收手不再作案,以免自己被暴露,可是这个人却没有,杀害沐家人不成转而把矛头对准你,难道此人竟嚣张到了这个地步,不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她们三人此刻正去往林府的路上,马车正穿过热闹的集市,外面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些日子来,大青城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是沐家下毒案,让众人知道这两年来沐氏一族似的人都是被人所杀,一时间民众不胜唏嘘。而后又是林家独生女被杀一案,听闻有江湖人士闯入林府大开杀戒,搅得整个林府人心惶惶。 不过即使发生了这些事情,百姓们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干活的干活,只要不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他们就还能够顽强地生存着。 听着外面繁华喧闹的声音,韩铃笙心头却是沉重的。大青城位于运河口,是南方贸易的中心,虽然位于南方边陲,不过商业繁华,来往各地商客很多。 若是这两起案件不抓紧时间查破,在这人流量大的地方,就更加难以抓到凶手了。 听了韩铃笙的话,紫苏摇头:“恰恰相反,那人对付我,是因为她被逼急了。因为目前只有我能够救得了云明泽。”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均都齐齐望向半眯着眼,好像喝醉了一样随意倚坐在一旁的紫苏。 “韩大人,你查了沐家下毒案之后,可有发现沐芷莲的亲人与云明泽的亲人之死有什么问题?” 紫苏又灌了口酒,半壶酒下肚,胸口翻涌的疼痛正慢慢消减。 “问题?都一样被下毒害死?”慕容雪不解道,此刻她光顾着想问题,已经忘记了要拿回紫苏手上的酒壶。 韩玲笙沉眉肃声:“除了都是中毒而亡之外,他们的死都有一定时间规律。” 沐家的案件之前她是和林碧月一起查的,最大的发现就只有这个了,那些人死的时间都很规律,但是有一个例外。 紫苏颌首:“嗯,每隔两个月便死一人,先死的是沐芷莲的一对双胞胎弟弟,除了沐家主君是四个月后去世之外,其余皆都是每隔两个月便死了,而差不多两个月之后便到云明泽,这是很明显的一个死亡规律。” 沐家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从而才怀疑其亲人之死另有蹊跷,只是却查来查去都是暴病而亡,于是众人便说这是一个诅咒。 韩铃笙敛眉沉思:“而这个不在死亡规律里的沐家主君又恰好找不到尸首。” 慕容雪惊道:“这个沐家主君不会是诈死的吧?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幕后凶手!” 这个沐家主君确实很可疑,可是他当初又是沐语艳亲自入殓下葬的,沐家人已经确定他死了的,结果两年后开棺却发现里面躺着的人不是他。 “紫苏大夫,这世上应该有一种药物能够让人暂时闭气‘死掉’吧?” 韩铃笙一直想要问这个问题,但之前没机会,现在正好问了出来。 紫苏眼眸微抬,纤指轻晃酒壶:“韩大人若想要的话,紫苏或许可以帮你配制出来。” 慕容雪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提起了兴趣:“真有这样的药物?紫苏小友可否让我研究研究药方?” 紫苏不紧不慢喝光了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她酒壶仍还给她,才大方点头道。 “你不听白锦的话来限制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慕容雪:“......”这酒三两下就给喝光了,她还限制什么? 从紫苏这里得到证实,沐家主君诈死的嫌疑又更多了几分,但韩铃笙还是无法将他与杀害了沐氏一族这么多条人命的凶手联系起来。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若凶手是他的话,那也太残忍无情了。 韩铃笙道:“沐家主君狄云是大青城人士,父母做些小生意,也算是家境殷实。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但是姐姐随母亲外出做生意的时候被山贼抢劫杀害,恰巧当时沐语艳经过救了他的母亲,狄云的母亲为报恩便将儿子嫁给了她,同样也将狄家产业交给沐语艳。而狄云的弟弟狄雨便是云明泽的父亲。” 有了狄家的产业,再加上沐语艳走镖几年攒下的银子,沐语艳的生意越做越大,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才有了沐家如今的光景。 据她所查,狄云生前为人温婉柔顺,心地仁善,适逢灾年还建议沐语艳开仓救济。这样的人怎么会杀害自己家里的亲人呢?更何况他不过一个普通商家男儿,怎么会有大夫仵作们都看不出来中毒症状的奇毒? 第一百一十四章:杀人动机 慕容雪听了韩铃笙的话之后,顿时有些不确定自己方才的猜测了,遂看向紫苏。 “紫苏小友你怎么看?” 紫苏干脆摇头:“在我眼里,沐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狄云不过嫌疑最大而已。” 不过这个嫌疑最大的人现在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沐家的案件才陷入了僵局。 韩铃笙撇开这个问题不谈,问道:“那你为什么说那幕后之人是被逼急了才对你动手?” 紫苏睁开眼望向她们,慢慢向两人道出自己的分析。 “除却沐家主君,假设云沐两家中每两个月必须要死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好轮到云明泽。但他却被我救了,当初我和白锦遇刺之时,云明泽忽然又剧毒复发,定是凶手向他下了毒,而且是足以让他毒发死掉的剂量。” 她自己救治的病人她很清楚,当时云明泽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七七八八,接下来慢慢调养便可恢复。但是后面却又剧毒复发,险些送命,必是有人再次下毒。 “云明泽没死,便打破了每两个月必死一人的规律。下毒者要么寻找别的目标,要么杀掉破坏这一规律的人。” 寻找别的目标照样会被紫苏救回来,而且也容易暴露自己,唯有除掉破坏规律的人才是治标治本,这就是那人想要杀了紫苏和白锦的动机。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豁然开朗了,只听见紫苏清冷的嗓音顿了顿又继续响起。 “既然第一次借林柳茹之手直接刺杀失败,那么只能另寻他法。先前我与林柳茹结下仇怨,而她又想得到白锦,那人便帮助林柳茹设计了这次的计划。但是一旦动了我和白锦那便是与沐家作对,林家虽有个县令做靠山,但到底财势不如沐家。能够打动一个女人的除了美色之外,无外乎权和钱。” 紫苏微微眯起眼,随意披垂的墨发下一双眼清冷睿智。 “林柳茹曾无意跟林悦说过要夺了沐家,林家已经有权,唯有钱比不过沐家,如今沐家人丁凋零,正是取而代之的最好机会。那幕后之人应该是承诺林柳茹只要除掉我,既能够让她得到白锦,又能得到沐家的财产。可是林柳茹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是那人布局的一颗棋子,她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一箭双雕,这计策可真是天衣无缝。如果她没有侥幸逃脱出来的话,那人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 接下来只要避过了沐家下毒案的风波,那就万无一失了。 听了紫苏的分析,慕容雪禁不住感叹,平日里见紫苏小友一直都待在院子里,除了治病之外便是喝酒,明明是对沐家之事不闻不问的样子,可是她却能够看得这么清楚。 韩铃笙凝眉肃目,紫苏的假设确实很合理,按照她这么说的话,连白锦杀了林柳茹都是在那个人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韩铃笙禁不住叹了口气:“若事实真是如此,虽然整个局是她布置的,但掳走你的是沐家奸细,杀林柳茹的是白锦,所有的事情都与那人没有直接联系。就算我们能知道她是谁也没法给她定罪,何况现在是谁都不知道。” 紫苏眼眸望向窗外,坐直了身子,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找那幕后之人杀死林柳茹的证据吗?” 马车在林府别院停了下来,早早迎候在门口的管家立即快步走了过来。林柳茹自己住在别院里,林家家主和林家主君许是让林悦做了假供不敢前来见韩铃笙,遂只派了管家到这里来迎接。 管家领着三人来到书房那里,韩铃笙便让她退下了。 书房在案发之时便一直封着,里面什么摆设痕迹都保持原样,连地面上早已经凝固了的一小滩血迹都还在。 慕容雪环顾了一周:“这里还真是挺乱的。” 门柱上有刀剑砍过的痕迹,连一旁的盆栽也没能幸免。前面的书桌有些凌乱,几个摆放着的花瓶也摔碎在了地上,而地面上有一小滩早已经凝固的血迹。 紫苏抬手摸了摸身旁架子上被削了一半的植物盆栽,切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一剑砍下的。 “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韩铃笙道,看来白锦没说谎,他来到书房后的确是与林柳茹发生了冲突。 紫苏在地板上一小摊血迹前蹲了下来,她所料没错,林柳茹被白锦一剑刺倒之后流出的血十分少。 见韩铃笙正一脸认真地查看书桌,而紫苏盯着地上的血迹,慕容雪虽然想问她们看出了什么,但此刻也不好出声打扰。见前面的书架上放了不少书,她便走了过去。 像林柳茹这种好色的纨绔子弟居然也还是个爱看书的人?慕容雪随手在架子上抽出了本书,翻开看后神色顿时极为古怪,连忙将手里的书甩开,好像她拿的不是书而是烫手山芋。 她扔得太急切,书的封面又是硬纸,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本书重重砸在了凌乱的书桌上,引来了另外两人的目光。 夕阳未曾下山,一束光线自窗外落进来,将书桌上那本摊开的书映照得清清楚楚。 纸页上画了一对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做着最原始的事情,姿势豪放浪-荡,并且是极其少见的高难度,每一幅图下面还有文字注解...... 慕容雪伸出想要盖住的手僵在半空中,面皮发红,更显尴尬:“......” 韩铃笙轻咳着移开了视线:“......” 那本书正巧就扔到了恰恰站起身的紫苏面前,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将那本限制级春宫图拿了起来。翻到封面哪里看了看,两个正楷大字清楚写着《礼记》。 紫苏又从拿下《大学》、《中庸》等书,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和这本伪《礼记》一样,皆都是伪装成了正统书籍的春宫图,而且五花八门,趣味特殊。 素来饱读四书五经的韩铃笙看见那些书,嘴角一抽:“......真是诋毁圣贤名著!” 想到这书架上的书都是那些......咳咳,慕容雪面皮涨红。 知道林柳茹风流在外,哪里知道她居然是如此好色?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书房密室 紫苏瞅着那些书,秀眉下的双眸却飞快闪过一抹悠远。 当年师妹也喜欢看那些不入流的书籍,经常背着师父偷看春宫图。为了不让师父发现,她就像现在这些书一样全部换个封面。 不过无论怎么换,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 那时候虽然看不见,但是每天都能听见师妹上蹿下跳的求饶声,为清冷幽静的山谷增添了不少噪音。 后来她的眼睛好了,师妹为了拉她一起下水,便一并分享给她看。不过师妹伪装技能终究没她好,毕竟她没能做到像她一样,用着看四书五经的严谨表情去看这些书。 脑中思绪飞快而逝,紫苏眼睛落在某处,忽然伸手推了推放在架子最右侧的一套书籍。 那套书籍很新,没有什么灰尘,显然经常触碰过。 果然手一用力,整套书就被推到了一旁,同时古董架后面发出了“咔擦咔嚓”的声音。 古董架朝两旁移开,一道门显露在三人面前。 “这书房还有暗室?”慕容雪惊奇道。 三人对视一眼,紫苏拿起桌上的烛台点了火,率先朝那里走去。 走过一道不长不短的台阶,便出现了道石门,转开门上唯一凸起的门环,石门轰的一声打开了。 一阵铁腥味扑鼻而来,她们的心都不约而同提了起来。 但看清里面环境之后,三人一时间都怔在了原地。 暗室桌椅床凳一应俱全,但是两边架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工具,挂在架子上有几根暗红色的鞭子,待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暗红色是凝固在鞭身的血。 桌上放了很多瓶子,其中有一种药名紫苏很熟悉:“阴阳和合散。” 她拿起那瓶子看了一眼,眼眸缓缓划过各种各样的工具,嘴角笑意冰冷。 那些都是欢好玩乐的工具。 难怪林柳茹的死令大青城百姓大都私底下拍手称快,只看到这满屋子的工具,便能够猜想得出究竟有多少无辜男儿死在了这里。哪怕是命大没死的,也都在这里遭受了不少的折磨。 韩铃笙瞪着那些东西,一向黑沉冷冽眼中冒出簇簇烈焰,只恨不得要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尽数烧光。 她向来嫉恶如仇,特别痛恨这种仗势欺人强抢男儿的行为,先前在公堂之上听林悦交代之时便已经怒火中烧,但是她没想到林柳茹居然变态放肆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她做的这些,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甚至报官的吗?!就算林碧月护着她的侄女,也尽可朝上举报!” 慕容雪虽然脸色依旧发红,不过看着那些东西,也是重重叹了口气。 “林柳茹身边的那些男儿,皆都被她娶进了家里来,无论娶进门的手段是什么,只要娶进了门那便是她的人。” 凤栖律法对于男子向来苛刻,男子嫁给了妻主后除却主君与侧夫,小侍小爷之类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那就相当于妻主的私有财产,想要怎么样别人都管不了。除非妻主将其给休了,抑或者能够生下个女儿,父凭女贵日子还好过些。 韩铃笙自然也是知道这点,想到林家人竟如此包庇,让林柳茹在大青城里仗势欺人,她的脸色冷得像块千年玄冰。 “真是岂有此理!” 那间暗室想来是林柳茹玩乐的私人场所,三人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发现里面除了五花八门的工具之外便再无其他,三人只好退了出来。 “难道这书房里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了吗?”慕容雪叹了口气,手搭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韩铃笙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气愤中,而紫苏顺着慕容雪的动作看去,视线忽然停留在了她搭着手的那把椅子上。 椅子是上好的紫檀木,椅背上雕刻了精致的鱼跃龙门图案,栩栩如生。 紫苏抬手摸上那尾正欲跃上龙门的鲤鱼,若是坐在椅子上向后靠,鲤鱼正印在后背上。 如果冬天衣服穿多倒是没什么,但现在是夏天,衣衫单薄,更加容易在刚出现肌肉松弛的尸体上留下印记。 “这把椅背里的图案正不是林柳茹背上印下印记吗?” 两人闻言一愣,连忙凑过来看,那条鲤鱼上的鱼鳞以及鱼儿身子弧度,与李柳茹尸身后背印出的图案还真有那么点像。 “我们都以为是躺下之时印上的图案,没想到竟然是坐着的?” 听到慕容雪惊异的低语,紫苏指向椅子凳面边缘:“林柳茹臀部以下的大腿根部有好几道直线印痕,与这里的正相吻合。而且这是把摇椅,人坐于其上身子便是半躺着。” 如今又是炎热夏季,这椅背自是不会垫任何东西,一动不动躺着压久了自然会印有图案上去。 韩铃笙挥眯眼道:“难道她是被人杀死在这椅子上?看来她头顶百会穴上的伤口......” “才是真正致命伤。”紫苏接口道,视线紧紧落在椅背的某处,指尖压向了那里。手指移开,白嫩的指尖沾了些许暗红色的东西。 “这是......血?”韩铃笙也摸了过去,放在鼻下闻到了血腥味道。 “嗯。”暗紫色的檀木椅子使得那点血迹看得不甚分明,加上林柳茹尸身后背印下的图案,可以看出来她最初就死在这椅子上,头顶百会穴伤口上留下的血正巧沾在了摇椅上。 “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那是什么时候死的?”韩铃笙觉得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了,但是答案还是让他还是难以置信,又道,“在白锦来之前死的话......她还真诈尸不成?” 慕容雪又想到白锦在公堂上说的话,想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跳起来在这里跟人打了一架,她顿时觉得这书房阴冷了不少。 她只好找话转移注意力:“咳......而且我们没在林柳茹头上的伤口里发现任何东西,凶手是拿走了那枚细针还是掉在了这里?” 看那伤口那微小,就算这杀人凶器掉在了这里,应该也很难找到吧? 不过闻言韩铃笙竟还真拿着烛台蹲下身仔细查看了起来。 “现在天色已晚,就算掉落在这里也不可能看得清了......待明日再来找吧。” 慕容雪跟着蹲下身来一起看了会后,提议道。 紫苏盯着摇椅看,总觉得慕容雪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慕青身份 查看了一番,见已经没什么发现了,三人便离开了书房。 紫苏回到沐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清风明月见她回来,立即上前迎接:“紫苏大夫您回来了。” 正低头沉思的紫苏听见他们俩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随意嗯了声,眸光往院子旁边的屋宇看去。 “沐小姐和慕青情况如何?” 沐芷莲和慕青两人都已经转移到了她这边来,方便她照看她们的伤势。慕青伤得没有沐芷莲那么重,刚从衙门回到沐府的那天晚上就已经醒了,但沐芷莲还在昏迷中。 “慕青公子还挺好的,小姐刚刚醒了过来,现在家主和表公子都在小姐房间里。” 紫苏点了点头,举步朝沐芷莲房间走去。 “紫苏大夫。”看见紫苏进来,沐语艳站起身道。云明泽也跟着站起身,看到她右手松散下来的绷带之时,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 紫苏朝他们点了点头,才来到床边对沐芷莲道:“沐小姐,身体可有何不适?” 躺在床上的沐芷莲面色苍白,微弱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什么大问题,多谢紫苏大夫相救。” 紫苏摆了摆手,微笑:“我应该多谢你出手相救白锦才是。” 云明泽就站在紫苏身旁,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便知她今天又喝酒了。这女人好像不知道自己受伤一样,依旧喝酒不要命。 沐芷莲闻言忙摇了摇头,咳嗽着道:“紫苏大夫这是哪里的话,你与白锦公子帮了我们沐家这么多忙……咳咳而且若不是因为沐家的事,你们也不会遭遇到这些事情……况且芷莲没能力,也救不了白锦公子......咳咳......” 她刚醒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没能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沐语艳忙伸手轻拍女儿的背,一股哀伤在眉宇间流淌,花白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憔悴而沧桑。 沐芷莲见母亲满面愁云,本想出言安慰,却因咳嗽无法出声。云明泽忍不住上前劝道:“表姐,你刚刚醒来,先别说太多话,好好休息才是。” 最近沐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云明泽两次经历至亲离去,性子也没以前那么任性了。如今他在这世上就只剩沐氏母女这两个亲人了,遂更加珍惜她们,甚少再出言顶撞沐芷莲。 听着表弟这一声温软的表姐,沐芷莲心里一股暖流烫过。发现这个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表弟长大懂事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疼惜。 沐语艳满含愧疚地看向紫苏:“莲儿说得对,是我们沐家连累了你和白锦公子,让你们接二连三陷入困境……无论此次林家凶杀案审理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将白锦公子救出来,沐家这两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想要动用关系将人从牢里救出来还是可以办到的。” 沐芷莲醒来也从母亲那里知道了林家杀人案的进展,得知白锦竟是回来自首时,她满心震惊。 稍稍缓下咳嗽的沐芷莲忍不住摇头道:“我想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误会,白锦公子怎么可能会杀人?” 白锦在这里一段时间,其品行大家都有目共睹,断不会下手杀人的。 紫苏叹了口气:“我也相信白锦不会杀人,但是现在很多证据都指向他。而今天和韩大人她们去了一趟林柳茹的书房,也没找到什么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沐芷莲刚刚醒来,需要休息,众人只说了会话便退出来了。 出了屋门,沐语艳问道:“对了紫苏大夫,那位慕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前两天慕青醒了过来,但这是紫苏带来的人,而且男女有别,沐语艳也不好去探望他,她便吩咐清风明月尽心照顾他,有什么需求都尽量满足。 沐芷莲和云明泽身边都有随侍的人,所以清风明月只需照顾慕青而已。 “他没有沐小姐伤得重,静养一段时间也没事了。” 沐语艳道了声那就好,随机又迟疑着问道:“……我听说那幽冥护法是被这慕公子击退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够打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三煞。” 一旁的云明泽闻言也是满脸震惊,他只知道随同表姐一起送来这里养病的是紫苏认识之人,他刚醒来的时候他有过去看望过他,但却不知道他竟打败了那个恐怖的女人。 想到那个手持铁链飞镰的黑衣女人,云明泽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可怕的晚上,脑海里都是散落一地的残缺肢体。 闻言紫苏丹凤眼微微一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之前从‘沐萍’那里逃出来之时,也多亏遇见了他。” 沐语艳叹道:“幸好有这位慕公子......要不然莲儿和白锦公子哪能脱身?” 沐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沐语艳去处理,只和紫苏说了几句,沐语艳随后叮嘱云明泽代替她和沐芷莲多去看看慕青,然后便离开了。 夜幕已经完全降下,只是今天晚上乌云遮天,看不见星月。庭院里很安静,还能够听见院中假山上淌下的潺潺流水声。 紫苏见云明泽还站在一旁,便道:“云公子,在下先告辞了。” “哎,你还要出去?”上次去找她的时候碰见她吐血那事,云明泽不知为什么一直耿耿于怀,见她告辞离去,还以为她又要出去,“纵然白锦的案件再紧要,也不用又跑出去吧?别回头白锦没救回来,你自己倒病倒了!” 云明泽冷着一张脸,语气也不怎么好,仍旧是一贯的云小公子式态度,因此纵使说着关心的话语也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关切。 紫苏看了眼自己被扯住的衣袖:“谁说我要出去了。” “......”看到紫苏略微奇怪的眼神,云明泽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不正常,想到自己居然去关心她的身体,心中就涌起一股烦闷,甩开她的衣袖沉着脸转身回房。 对于云小公子忽阴忽晴的反应,紫苏早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前往慕青那儿。 紫苏推门进去的时候,慕青正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已经暗沉的天幕发呆。 屋内烛光映照下,床上男子苍白的脸容竟也透出了几分迷蒙珠光,呆呆静止不动之时流转着一种温润的静美。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看到紫苏之时,笑意染上了那双因为发呆而显得有些空茫的墨瞳,一抹澄净欣喜的笑容缓缓绽放在苍白的脸上。 “你回来啦,蛋蛋。” “......”紫苏面无表情地来到床前,纠正他的言语失误,“我叫紫苏。” “嘿嘿......”慕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抿着唇小心瞅她一眼,“我忘性有点大,不太记得你名字了嘛......而且我师父跟我说名字只是个称呼,叫什么都无所谓啦。” 紫苏嘴角微勾:“你师父......说得倒是不错。” 因为这话师父也与她说过。 慕青下巴微微一扬:“那是当然了,我师父不仅本事厉害,说的话还句句是真理呢。她可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师父!只是......他......” 后半句话陡然弱了下来,双瞳蒙上了一层黯色,说到“他”的时候慕青便紧抿了唇,似乎想要压住突然汹涌的情绪。 那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情绪似乎堵在了喉咙里,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憋闷得难受,鼻子都发酸了。 听着床上男子自豪骄傲话音,紫苏微微有些恍惚,并没有注意到他后面的异常。 第一百一十七章:师父忌日 ...... 因坐忘峰海拔奇高,夜郎谷所处位置又是迎风之地,谷内湿润温暖气候异于他方,里面的梨花盛开时段比其他地方要就久很多。 梨花树下,琴音悠悠。 她闭着眼睛躺在青青草地上,满树落花淋了她一身。 最后一个音符自前面的琴弦里蹦出时,紫苏一个翻身仰起头来,脸上满是崇敬。 “好好听啊,师父苏儿什么时候也可以学?” 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去她粘在脸上的发丝,只听见清越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 “待你伤好了,想学什么为师都教你。” 紫苏心中欣喜无比,可一转念又失落了,努力睁大了眼睛,眼前却依旧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是师父,苏儿看不见怎么学?”她低下头,兴奋的语气变得低沉沮丧,“师父那么好那么优秀,苏儿只怕以后会给师父丢脸......” 她生下来就是盲的,此次也是承蒙师父相救才活了下来。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已经从谷中的小药童里听说了师父很多事。 这里是夜郎谷,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却从未有人知道夜郎谷究竟在各处。而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谷之主,武功高强医术精绝。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师父却睿智傲绝,有着寻常男儿没有的智慧与能力,在她心中,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她却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个瞎子。 微凉的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苏儿聪慧过人,日后必成大器,怎会给师父丢脸?你的眼睛为师会治好的,难道苏儿不相信师父吗?” 她拉下师父的手,在他温暖干燥的掌中蹭了蹭,抿唇笑道:“就算苏儿眼睛好不了,还有师父在身边,可以当我的眼睛啊。” 师父身上都是香香暖暖的梨花味,年少的她总爱蹭在他身上,师父虽然有时候对她很严厉,但是也很纵容她,比如她偶尔的撒娇。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坠下:“为师也不可能一辈子当你的眼睛,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紫苏蹭着他掌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满脸认真地道:“为什么不可以?师父在哪里苏儿就在哪里。” ...... 紫苏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涌出来的那些回忆。往事漫涌而上,堵在胸口间,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慕青。”她皱了皱眉,将注意力从过往转移到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上,“那天你用了什么法子击退那黑衣女子?” “......什么?”发呆中的慕青怔然抬头,长睫颤动时眼眶中飞快滑落下一滴晶莹。 男子脸上划过一抹慌乱,慌忙抬手胡乱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有些羞赫地低下头。 屋内一片寂静,灯台上的烛火无声轻颤着,映出床上男子苍白脸容里晶莹的泪珠。 他的情绪变化太快,紫苏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从第一天认识他起,紫苏就觉得他是无忧无虑的,单纯干净,却没想过他也会悲伤。 “我......只是想我师父了......”半响,慕青忽然低低开口。 微颤的声嗓带上了鼻音,听起来好像个孩子般委屈伤心。他低着头,披散的发滑落到脸侧,好像已经停止了流泪,可粘在脸上的发丝却不断被濡湿。 “……今天是我师父的忌日。” 紫苏眼眸微动。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去看看师父,坐在墓碑前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反正一直不会停下来。 因为一停下来,他坐在荒寂的墓碑前会想哭。 师父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他答应过师父不会再哭,所以去看他的时候想他想得想哭的话,他只能不停地说话。 说一些开心的话,就会把眼泪憋回去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只是说起了师父一下而已,眼泪便已经簌簌而落了。若是让师父看见了的话,又会笑他长不大了吧? 慕青用力眨了眨眼睛,待心中情绪平息了些,才想起来紫苏还站在一边,忙胡乱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复又抬起头问道。 “你刚才问我什么?” 灯光下男子一双眸湿漉漉的,好像一汪清潭,红红的眼眶好似潭边一圈正在燃烧的枫树。 天生妩媚的桃花眼连流泪之时都如此楚楚动人,未束起的发披散在身上,让他不辨年龄的娃娃脸看起来苍白小巧,好像都没有巴掌大。 他不掩饰的悲伤和彷徨就这么流露出来,仿佛一个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孩子,便要过早承受世间最沉重的痛苦。 紫苏面无表情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成什么样?”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没有责备没有嘲讽也没有叹息,好像就仅仅只是那么一句话而已。 轻飘飘落在耳边,好像窗外吹来的风,摇曳了台上烛火。 慕青一愣,嘴唇微微一瘪,眼泪又在眸中打转,水雾迷蒙的眸呆呆望着她。明明只是这么一句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话,却奇异地安慰了他的心。 但说完便转身出去的紫苏已经看不见了他此刻的神情。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哭鼻子。 慕青深吸了口气,生生将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抽了抽红通通的鼻子。 紫苏出去了一会,又回到屋中,明月跟在她身后进来,手中拿着件披风。 “你现在受着伤,就算想要去拜祭你师父也是不可能的,我让清风去准备了些纸钱香烛,你就在这里给你师父拜祭一下吧。” 听到紫苏这古井无波的话,男子一呆,刚刚努力逼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蛋蛋......你是除了师父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呜呜......” “......”紫苏无言,上前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今夜乌云遮天,暮色沉沉,没了月光洒照,白日里生机勃勃的小院此刻都被沉沉夜幕尽数遮盖了。庭院里的假山旁边,有潺潺水声从暗黑里传来,还有忽明忽灭的火光。 没有了风的招惹,庭院里的柳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静静立在角落里。 花丛中零星的虫鸣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里沉重肃穆的气息,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院子里黑漆漆的,慕青面前盆中的小火苗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寂静中只有纸张飘动燃烧的声音。 微红的纸灰无声消散在夜色里。 有泪随着纸钱跌入盆中。 “咳咳……” 一两声低低的咳嗽时不时回荡在夜里,男子压抑着的哭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紫苏拎了坛酒从屋里走出来,挥手让还随侍在一旁的清风明月先回房歇息,举步来到慕青身旁。 他披着件披风跪坐在火盆前,苍白的小脸上泪痕遍布,火苗跳跃在他黑漆漆的眼底,悲伤在眼眶中聚集,淹没了那一点微弱的火光。 紫苏拍开酒坛封泥,浓郁酒香四溢,就算没有风的帮助,也飘满了整个院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借酒浇愁 这坛酒是前几天慕容雪送过来的三十年女儿红,若不是那天她意外被掳,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此极品美酒怎么可能会在紫苏手底下存了这么多天。 拿出两个酒杯斟满,一杯倾倒在地,以敬慕青的师父。 她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烈酒从喉咙里一路烧到胃中,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焰,驱尽所有烦恼。 紫苏没有说什么,就只坐在一旁静静喝酒,自己斟满一杯,再给慕青的师父斟一杯。若不是她面前空无一人的话,看那动作神态,都让人以为是她正与阔别多年的老友深夜畅饮,不醉不归。 她旁边的慕青深吸口气,抬手抹掉脸上泪痕,努力弯起嘴角,幽幽道。 “……我怎么又哭了……明明答应了师父不再哭鼻子的……”他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想要维持平常的语气,却抖得不成样子。 嫌一杯杯喝太麻烦,紫苏干脆整坛灌下。听见慕青的话,她抱着冰冷的酒坛,双眸出神望着前方某个虚空。 “若有一天你被更加沉重的悲伤所淹没,奋力想逃脱却不断沉沦之时,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 她的语气冰冷自嘲,与话语中的苦涩那般格格不入。 慕青一怔,不解地看向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蛋蛋,你刚才说什么?” 紫苏未受伤的手搭在放于膝盖的酒坛上,下巴枕着手背,垂落的长法遮住了她的脸,发丝在火光映照下宛如闪着光泽的上好丝缎。 忽然间想到当初她昏迷在自己家门口之时,她无意识的呓语,慕青语气更加轻了,好像怕会触及到她内心的伤口一般。 “......是不是你师父也......”唇抿紧。 紫苏不言,可是如今她却觉得害怕起来。因为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师父会不在,她也不敢想。 身旁的女子微微垂着头,慕青也就这么看着她,但是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神情。 “师父?”她沉默半响,眉目寂静,“我没有师父。” 师父并不承认有她这个徒弟。 “可我上次明明听见......”眼睛望向紫苏之时,慕青不自觉消了声。 盆里微红的火焰无声燃烧。 紫苏的脸面对着火光,如缎乌发半遮面颊,那墨色似乎蔓延进了她的眼睛里,眼底没有一丝光明。 就在寂静中,忽然“吱呀”一声,走廊尽头东厢房门打开,云明泽披衣从房中走了过来。 因为晚间那点小插曲,云明泽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传来,他便起身出来看看。 却不想出来看见紫苏和慕青两人坐在院子里:“你们怎么在这里?” 云明泽走过来,看见慕青面前的盆里还未燃烧完的纸钱,他一愣。 “这......” 慕青回答道:“云公子,今天是家师忌日,这些......是拜祭我师父的。” 见到此景,云明泽忽然也湿了眼眶,他想到了去世的双亲,心头不可抑制地掠过一阵孤寂的悲伤。 心头难过鼻子酸涩的云明泽低头瞥见紫苏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举坛喝酒,陈年女儿红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有些微醺了。 云明泽很少喝酒,也看不起整日酒不离身的紫苏,但是此刻他却好想一醉方休。 都说酒能消愁,喝醉了之后肯定能够忘记所有烦恼了吧?也不会每天夜里忽然惊醒过来,望着黑漆漆的夜幕发呆流泪,天亮之后还要藏起心中所有的悲伤坚强微笑。 前段时间爹亲刚走的时候,他真的是想就这么跟他去了,所以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时,他不仅没有任何绝望,反而还有几分解脱之感。 可是后来看到表姐为了救自己整日奔波,身体迅速消瘦,看着沐家上下都在为自己担忧,他也觉得愧对姨娘她们。 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留在世上的亲人会更加痛苦,就像他承受着失去双亲的痛苦一样,但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他却又已经生不出任何力气。 就这么浑浑噩噩而过着之时,紫苏就出现了,将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 但是没想到刚刚好转没几天,他又一次中了毒,生命垂危。 从昏迷中醒来看见消瘦了一大圈的表姐坐在床上激动得掉下泪来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想着寻死真的太不负责任了。虽然双亲已去,可他身边还有亲人,怎么就可以如此丢下他们离开? 后来知道自己一直讨厌埋怨的紫苏为了救自己,竟然不惜用她的血作为药引给他服下,他心中就更加复杂。 虽然对紫苏的芥蒂还是无法消除,但他忽然间就不想寻死了。 紫苏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若是他死了,不就是成全了那下毒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了吗? 所以纵使再难过痛苦,他也要努力活下来,至少要活得比那杀人凶手要长,他要看着那凶手被抓住正法。 但是尽管有了这个决心,却无法摆脱掉双亲去世的痛苦。他也不想姨娘和表姐她们总是为自己操心,所以便将这些难过悲伤都压了下来,实在抑制不住了,每天给他看病的紫苏就成为了他攻击宣泄情绪的对象。 心中情绪翻涌,云明泽忽然伸出手一把抢过紫苏手里的酒坛,里面的酒被紫苏喝了大半,抱着不算很吃力。 “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我跟你一起喝!” 云明泽说完也不管紫苏愿不愿意,自己举着坛子就先喝了一口。 “咳咳!” 哪成想这坛是烈酒,从没喝过酒的云明泽直接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给呛咳出来了。 慕青见状忙伸手拍了拍云明泽后背给他顺气:“你没事吧?” 云明泽朝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刚一口酒下去,便有一股热气直往脑门上涌,连看前面的景物都有了重影。 咽下去的酒好像一团火往胃里冲,火辣辣的灼痛感传来,却莫名让人觉得舒爽,心中的苦闷都跟着麻痹了几分。 酒果然是个不错的东西,仅仅一口就让人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云明泽抹了把唇边酒液,他捧起酒坛待要继续灌下,紫苏却皱了皱眉,抬手截下那坛酒。 “不会喝酒就别喝,浪费我一坛子好酒。” 云明泽头脑晕乎乎的,见就被抢走,立马想也不想就扑过去要夺回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什么你的酒,这是我表姐家的……嗝!也就是我的……你把酒还给我……” 紫苏面无表情:“这是慕容雪给我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醉酒失态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开,清辉倾下,庭中月色如水,仿佛蒙上了一层透亮的白纱。身旁假山上传来潺潺流水声,底下的小水池映着天上一弯明月,旁边几道人影。 云明泽摇摇晃晃站在紫苏面前,一口烈酒下肚,他脸颊便已经通红,恍如盛开的桃花,紫苏一看便知他醉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把云公子送回去。”紫苏看着慕青道。 慕青还没来得及出声,云明泽便已经叫了起来:“谁要跟你回去了?把酒给我,我要喝酒!” 紫苏今晚心情不好,并没什么心思与他斗嘴,她将已经喝得差不多完的酒坛放在一边,伸手去扶云明泽。 云明泽直接拍开她的手,一脸的恼怒和不悦:“臭酒鬼你别随随便便碰我......本公子让你拿酒给我,你没听见......嗝吗?” 慕青见状,总算意识过来云明泽喝醉了,就一口酒而已,酒量比他还要差。 紫苏看了眼眼神涣散却努力瞪她的云明泽,神色淡淡:“一口酒就醉的,给你喝也是浪费我一坛好酒。”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云明泽直接过去就要拿起紫苏放下的酒坛,“把酒给我。” 紫苏自然是不愿意给他,虽然她右手受伤了,一只手不方便,但是想要保住酒坛不被云明泽夺走还是能够办到的。 慕青眼见两人为一坛酒抢来抢去,颇为不解,干脆动手慢慢收拾地上的东西。 云明泽围着紫苏转了半天,始终无法将酒抢到手,内心气恼不已,酒劲也跟着发酵。 “臭酒鬼......你到底给不给我酒!快把酒给我......” 坛子里最后一点酒也在推搡之中洒光了,紫苏被他扯得不耐烦,直接将空坛子塞给他。 酒坛到手,云明泽还没来得及高兴,发现坛子里的酒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气得恨不得将坛子砸向紫苏:“你、你怎么给喝光了?!” 紫苏:“……”确定是被她喝光而不是被他洒光的吗? 这女儿红太烈,一口就把酒量不好的云小公子放倒了。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酒精麻木了神经,但同时也膨胀了情绪。 云明泽抱着酒坛瞪了紫苏半响,忽然间委屈地红了眼眶。 “我云明泽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欺负我……你这个臭酒鬼先前不肯救我爹亲,现在又一直欺负我……你、你成天看我不顺眼,我不就喝你口酒吗?有必要这么小气!呜呜……” 紫苏:“......!” 连慕青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到了,听见他的话,他不由将复杂的目光转向紫苏。 “蛋蛋......不想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连口酒都要跟人家抢。 紫苏脸一黑,皱眉不语。 自幼家教良好的云明泽不会轻易在人前落泪,一直都是大家公子的气派,又有些任性刁蛮,见着谁让他不喜绝不甩好脸色。现在若不是喝醉了酒,断不会哭得这么稀里哗啦。 心里一直压抑的悲伤和彷徨好像被酒精挥发了无限膨胀开来,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借着酒劲任性地哭一回。 他抱着酒坛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声声哽咽,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悲伤与难过尽数发泄出来。 哭声回荡在庭院里,惊醒了睡得正沉的小厮清音。他是睡在外间的,根本都不知道云明泽起来,听见哭声跑出来看到自家公子抱着酒坛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清音焦急跑过去要将云明泽从地上扶起来,“公子地上凉,您身子刚恢复别这么坐在地上……” 清音在心里埋怨自己睡得太死,居然连公子半夜里起来都不知道,出来见到他哭得伤心又慌乱自责不已。 公子今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忽然间伤心大哭了? 清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紫苏大夫,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家公子怎么好端端的哭了……他、他从未这般失态地哭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知道云明泽好端端的就哭了,明明她什么话也没说。 回答的是慕青:“你家公子应该是喝醉了,现在许是……”在发酒疯。 原本迷迷糊糊的云明泽一听到这话立马有反应了,原本迷瞪瞪的眼睛蓦然一睁,打着舌头反驳道:“……谁说我醉了?!我没醉……你们才醉了!” 这话说得紫苏和慕青两人一脸无语,把清音惊得目瞪口呆。 他服侍了公子这么久,哪里见到自家公子发过酒疯啊?以往沐小姐喝点酒就被他嫌弃,弄得沐小姐轻易不敢多喝酒。 他想扶着云明泽回去,但是他却执意抱着那坛子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酒不肯走。清音是个下人,又不敢越矩硬拽云明泽,而自家公子此刻醉得认不清人,叫他他根本不理。 清音只好求救一旁的紫苏:“紫苏大夫您想想办法啊……公子他一向不喝酒的,今晚这是、这究竟是怎么了?” 总不能让公子就这么闹下去吧?这一夜要是都这么折腾的话,他才刚刚恢复了些的身子怎么受的了? 紫苏瞥了眼抱着酒坛子低声喃喃自语,又哭又笑的云明泽:“他心有郁结,现在借着酒劲哭出来未尝不好,哭他累了自然会停下。” 听到紫苏说的心有郁结这四个字,慕青不由得看想了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呆呆流泪的云明泽,忍不住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自家公子抱着酒坛子眼泪掉个不停,清音心头难受得紧,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公子的父亲去世后,公子就跟着病倒了,曾一度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后来紫苏大夫救了他后他就很少再流泪,也不怎么提及去世双亲之事……清音还以为他渐渐从悲伤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没想到他只是一直将这难过压在心底里……” 云明泽自小跟沐芷莲一起长大,清音虽是沐家的下人,但却一直服侍云明泽,跟他主仆情深,自也心疼他沉浸在双亲去世的悲伤里。 泪水不自觉流了下来,清音看向抱着酒坛渐渐安静下来的云明泽,哽咽道。 “只盼能够赶紧找到那杀人凶手,好为不幸去世的主子们报仇雪恨……了却了这一桩心愿,公子心情应该也会轻松些吧?” 听了清音的话,慕青不胜唏嘘,对这不怎么相熟的云公子也多了几分同情。 第一百二十章:控制尸体 他自小就没了爹娘,是由师父抚养长大。在他心里师父便是如父母一般,那种至亲之人离开自己的痛苦他知道,而云明泽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内心定然无比难受彷徨吧? “原来云公子的父母去世了啊……好可怜……” 他刚醒来没两天,一直都待在屋里头,在这里除了紫苏他谁也不认得,自然也就不清楚沐家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案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进展吗?”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紫苏,显然是在问她的。 紫苏摇了摇头:“只查出了是中毒,至于凶手还未抓到。” 一听是中毒而亡,慕青好奇地问道:“是中了什么毒?是蛋蛋你查出来的吗?” 夜深露重,云明泽身体才刚刚恢复,清音担心他再待下去受凉染了风寒,见自家公子渐渐安定了下来,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便向两人告辞,半哄半劝地扶着云明泽回房间去了。 慕青朝离去的清音摆了摆手,眼睛瞟向紫苏:“蛋蛋你怎么不帮着那小兄弟一起将云公子扶回去啊?怎么说人家哭都是因为你好不好?” 见慕青心情好了些,紫苏闻言秀眉一挑,反问道:“因为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因为我?” 夜风渐起,院子角落的杨柳随风摇曳,但庭院里还是充满了浓郁酒香,连风都吹不散。 慕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努嘴看向地上的酒坛子:“那不是云公子喝了你的酒才哭嘛?怎么着你也付一点点责任是不是?” 紫苏:“……” 看到洒了一地的酒,她还没说心疼呢?好好一坛陈年女儿红,竟被云明泽半喝半洒全浪费光了。 见紫苏脸色沉黑,慕青低头笑了笑,轻咳了声才问道:“你还没说云公子的父母怎么回事呢?” 本来紫苏今天晚上过来找他,是为了跟林柳茹的案件的,不过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三两句也说不清楚,于是她便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明天再说,先回去休息吧。” 慕青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记得方才还是乌云遮天的,现在却已经清辉倾洒,月至中天了。 “嗯,那好吧。”慕青点了点头,确实已经很晚了,“那蛋蛋那明天见。”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欲要迈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奈何他忘了自己如今受着伤,一站起来便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一阵痛楚传遍全身,他也站立不稳往前跌倒。 站在他旁边的紫苏及时扶住了他,才免得他跌倒:“我扶你进去吧。” 女子带着酒香味的气息扑在耳畔,纵使隔着一件披风,他也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上的温度,长这么大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的慕青脸色“轰”的一下热了起来。 他甚至忘记了回答紫苏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扶着。 紫苏扶着他回到房中,慕青整个过程都低着头,沉默得有些不像他。 “今天晚上……谢谢你蛋蛋。”紫苏正欲打开门出去之时,床那边传来了慕青认真的声音。 “……”只是后面那个蛋蛋的称呼,破坏了这一份认真,“我叫紫苏。”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户那里洒进来,落了满地白霜,也将房间里映得亮了些许。 慕青坐在床上的阴影里,紫苏看不见他此刻有些红的脸色,但是他却能够看见月色下女子微微有些无奈的神情。 慕青声音含笑:“我知道啊,不过你之前不是还赞同我师父说的,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叫什么都无所谓的话吗?” 紫苏:“……”所以她的名字就这么正大光明被他篡改了? 紫苏离开后,慕青躺在床上,忽然觉得今天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估计是因为在这个日子里不像以前一样孤身一人,而是有人相伴了吧。 闹哄哄的小院恢复了安静,月华静静洒落,悄悄透过窗口,夜晚时光便在这样的静谧中无声过去。 次日一早,紫苏便来到慕青这里,继续昨天未能问的话题。 紫苏过来的时候,慕青还未醒,他昨夜回到房中又失眠了好一会才睡着,所以今日就醒得晚了。 “唔......早啊蛋蛋......” 床上刚醒来的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还很困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紫苏拉了把椅子坐下,对他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慕青靠在床上,将右手伸了出来。估计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憔悴。 “......有些失眠了。” 他说着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总不能跟她说昨晚回到床上躺下后,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老是冒出她的模样,然后翻来覆去天刚蒙蒙亮才睡着吗? 这种怪异的事情怎么说得出来,肯定是自己生病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探了他脉象,见如自己预料那般,紫苏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几句话下来,慕青也完全清醒了,眼睛看向了她缠着绷带的手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将她带回屋的时候,见她也伤得不轻,特别是右手手腕还断了,不过好在之前她有处理过。本来打算她若是一直没醒过来的话,便跑下山去找大夫了。 “没什么大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看紫苏略带苍白的脸色,慕青保持怀疑态度。不过想想她是大夫,既然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紫苏收回了手,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蛊是可以操控尸体的?” 在林柳茹一案中,紫苏始终相信她在白锦来之前就已经被人杀了。她们去林柳茹书房查看一番后,她就更加确信她头顶百会穴的伤口才是她真正致死的原因,而且还是在白锦刺的那一剑之前。 那么人已经死了,却还能与白锦打斗,这种怪异的情况怎么解释? 紫苏便大胆猜测尸体被人动了手脚,施下了什么诡秘的法子。 她是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鬼神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的,任何现象都会有原因,如今看来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人们对这事物了解不深而已。 而这世上最为诡秘的东西,无非蛊物了。 慕青既然能在体内养蛊,又操控得了怪异的毒虫,说明他对这一方面定是研究不浅的,于是紫苏便想来问问他。 “嗯?控制尸体?”陡然听到这问题,慕青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丹凤魅眼 虽不知道紫苏为什么一大早过来就问他这个,但慕青还是细细思索了。操控尸体......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总觉得听起来很耳熟,但是一时间我想不起来了,师父以前可能有跟我提起过。” 慕青的师父有说起过?这么说来有的可能性很大了?紫苏心中一喜,双眼紧盯着他道。 “你再仔细想想,这很重要。”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那么白锦杀人的罪名就能够洗脱了。 慕青好奇地道:“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虽然他是因为救白锦而受了伤,但是这两天醒来一直在房间里养伤,也没听什么人说起过林家的杀人案,所以他对这些是一概不了解的。 紫苏将林柳茹一案告诉了他,包括尸检得出的结论,审案时白锦和林悦的供词,以及在林柳茹书房里查到的一些线索。 闻言慕青瞪大了漂亮的桃花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确定她是在白锦来之前就死了?” “林柳茹身上除了胸口的剑伤之外,便只有后脑勺哑门穴伤处致命,若已经一剑刺穿其胸膛,何必再多此一举?抑或者哑门穴一击已经致命,胸口那剑也同样用不着。” 慕青听得很仔细,但是他注意的重点却不对:“咦?蛋蛋你究竟是大夫还是仵作啊?怎么治病救人检查尸体你样样精通?” 紫苏:“......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看到紫苏无奈的神色,慕青吐了吐舌头,才收起玩笑心思歪头认真思考了起来。 “嗯......师父以前可能有给我讲过的,但应该不是蛊物。” 他喜欢研究蛊术,师父教给他的毒术和蛊术这两样东西里,他最有心得的就是蛊术。虽不敢说世间所有蛊术都了如指掌,但是所知的,绝对比旁人多很多。 可是在他所知中,却没有那种蛊术可以控制尸体的。 “你确定?”紫苏秀眉微锁。 慕青点了点头,朝她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给我把脉的时候应该是知道我有养蛊,我呢一直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哎,不过你不要误会哦,我可不是专门养一些邪恶古怪的蛊物来害人的,我养的那些都很和善可爱。” 半靠在床上的男子一提起那些蛊虫,脸上便是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紫苏:“......” 能够将那些长相怪异浑身布满毒液的虫子称之为宝贝的,恐怕他是第一个了吧? 都说养蛊人脾气都有些古怪,说来也不假。这慕青的喜好又何尝不是特异,可是因为他单纯如孩童般性格反而去喜欢那些平常男儿避之不及的毒物,外人看来就觉得他更加奇怪。 慕青继续道:“在我所知的蛊术中,操控活人的倒是有,但是操控死人......还没有听说过。” 紫苏陷入了沉思,没有么?如果不是蛊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控制死人? 躺在床上的慕青想要换个舒服的姿势,却不想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龇了龇牙。 他是被一鞭子扫到整个人撞到了岩壁上,要不是有背后竹篓做了缓冲的话,现在就不止断了几根肋骨那么简单了。 他低低的抽气声拉回了紫苏的注意力:“你肋骨接上还未完全愈合,这两天躺在床上最好不要乱动。” 虽然慕青说他所知的蛊术中没听过有能够操控死人的,但是她师父既然给他提过,那表明他师父应该是知道的,只是…… 紫苏心底暗叹一声,他师父已经去世,又如何去问? “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我都要发霉了。”见到紫苏眉宇紧锁,他又道,“我师父留下了不少书给我,那些书上面记载了很多东西,说不定会找到什么。” 闻言紫苏立即抬眸看向他:“那过几天待你伤势有所好转,我与你回去查一查,不知道方不方便?” 紫苏拥有一双完美的丹凤眼。 方才她抬眸的一瞬间,优美的线条跟着流畅延展,眼尾上挑,长睫微颤,打碎了窗台外照进她眼中的一缕晨曦。映照在漆黑如墨的眼瞳里,那眸子仿佛是镶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斜飞入鬓的秀眉与清冷的凤眼隐含凌厉,上挑的眼尾却又勾出几分妩媚,这份难以言喻的卓绝之美怕是最顶尖的画师也绘不出其半分风采。 慕青呼吸一滞,胸膛里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猛地撞到,怦怦跳动得飞快,脑袋一时之间没了反应,连眼睛都忘记眨动了。 师父总说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很危险,虽然到现在他也不能认同师父这话,但是他这一刻忽然觉得师父后半句话说得没错。 女人确实危险,漂亮的女人就更加危险。 明明眼前这个女人不怎么注重自己外表打理,而且从救起她起便一直是毫无表情沉默寡言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怎么就生了一张如此颠倒众生的脸呢? 以至于她不经意间一个随随便便的眼神和动作,都能让人看得刹那失神,狠狠撞击看者的心与眼。 “慕青?” 紫苏的唤声打断了慕青激烈的内心活动,他走散的三魂七魄立时归位,连忙咳嗽了一声移开眼睛。 “……呃,你刚才说了什么?” 许是领教多了他经常说着说着就思维脱轨了,紫苏对于他此次走神已经很能淡定接受。 “待你伤势有所好转后,我想麻烦你去查查你师父留下的那些书籍,有没有关于控制尸体的秘法。”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盯着一个女人看得走神了,慕青心里觉得有些羞赫,面上也有些发热,含混点了点头。 紫苏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他一起来就跟自己说话到了现在,都还未用饭。 她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尽管找清风明月就是。” 慕青点了点头,望着紫苏离开的背影,方才那双在晨曦下熠熠生辉的美魅凤眸又浮现在脑海中。 莫名的,他想到了她醒来后走出屋门时看见她的时候。 当时她的眼睛空冷寂静,站在屋檐阴影下的她仿佛吸收掉了周围的光线,浑身都是晦暗的。 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够死气沉沉到那样的地步。连他在远处看着,都感觉到那份压抑与悲伤。 第一百二十二章:穆青回忆 那种悲伤他无法形容,因为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 说不出的感觉,就和昨天晚上问及她师父时,她露出的神情一样。 记得那天晚上刚刚入夜不久,他天一黑便早早歇下了,正迷迷糊糊准备睡着之际,听见了外头有声音传来,他就给惊醒了。 他自小便生活在深山里,一听那动静就觉得是有山里的动物闯进来了。虽然师父经常外出采药一两个月才回来,但是屋子周围都有设置陷阱,野兽轻易不能进来。当然也有个别的。 慕青不放心,于是便起身出去查看。 不想提着灯笼来到院门外,看见居然是一个人倒在自己家门口,当即就把慕青吓了一大跳。他蹲下身举着灯笼一看,是个女人。 唤了对方好几声不见有反应,慕青在迟疑要不要将她扶进家里。因为师父经常叮嘱过他,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特别是女人。 师父向来很讨厌女人,一提起女人就满满的排斥和厌恶,所以经常跟他说女人都很坏,不要跟女人打交道。 不过他很少下山,除了师父以外基本看不见陌生人,更别提跟女人打交道了。 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如此讨厌女人,但他也没多想,答应下来就是了。反正师父不在了之后,他也一直自己住在山上,每天采药养蛊,忙着顾看自己养的那些小家伙们,也没想过未来会怎样。 此时咋然见到有人大半夜的倒在自己家门口,还是师父以前经常说的天生就有劣根性的女人,要不要救她慕青一时间就犹豫不决了。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忽然有了细微响动,微弱的呻吟声传到了他耳朵里。 “师父......师父......”女子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低哑得恍若呜咽,充满了悲伤与无助。 慕青愣了一愣,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微微一缩,突然间想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师父。 听这陌生女子悲伤的低吟,他也好像感受到了她心底里的悲伤。 她也是和自己一样,失去了最敬爱的师父吗? 原本还因为以前师父的警告和叮咛,而一直踌躇要不要救人的慕青在听见这几声无意识低喃之后,霎时间放下了所有对她的防备。 女人......不一定都是坏人吧?那么心心念念自己师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坏人呢? 他忘不掉师父去世时的悲伤与难过,在她那几声低低的呻吟里,他感受到了同样的悲伤。 慕青费劲将她扶进了屋中,将她弄到了床上躺好,处理完她身上的之时,已经折腾到了后半夜。 这是他才有空闲去看这女人的模样,发现她竟长得很好看。黛色秀眉斜飞入鬓,隐隐透着几分凌厉。两排睫毛细密纤长,静静在脸上投下优美的暗影。琼鼻菱唇下是优美的尖下巴。 只是她苍白的脸色,以及紧皱眉头里的沉郁使这张漂亮的脸蒙上了一层晦暗。 慕青站在床边,好奇地看着师父以前口中经常说的“坏女人”这一生物。 他师父是男的,他们师徒两又生活在山里,他几乎都没有机会接触女人,如今自然对这一类人充满好奇。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嘶嘶”的声音,转头望去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居然出现了两条蛇! 看见那两条身子足有他手臂粗,高高扬起头颅正满含威胁地朝他吐出鲜红信子的怪蛇,慕青愣在了原地。 随即惊喜点燃了他的双眸:“鸳鸯蛇?” 见到这么大的一对鸳鸯蛇,兴奋不已的慕青忘记了去想,平时极难寻觅踪迹的鸳鸯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将它们抓住养起来,完全把刚刚还让他好奇不已的紫苏抛在脑后了。 现在回想起来慕青才明白,那两条鸳鸯蛇之所以出现在他家里,是因为紫苏是饲养它们的主人,它们是一路跟着进来的。 还要等几天慕青才能下床走动,现在案情没有什么进展,紫苏这几天翻阅了很多书籍,她在一本记载前朝历史的书里发现了眉目,不过有待证实。 只从审案之后,便没见过白锦,紫苏便去了衙门想看望看望他。刚出门就碰见了过来找她的慕容雪,两人便一道去了衙门。 上次紫苏让韩铃笙派人盯着林悦,韩铃笙正巧想把这几天盯梢的结果跟她说一说,见她来了便说起了这件事情。 “你之前说那个林悦可能有问题,从审案过后我便一直派人盯着她,不过她一直被林家的人关在柴房里,到现在也没有被放出来。” 林悦出卖了林碧玉,她会将她关起来那也是情理之中,恐怕还巴不得杀了她。毕竟林悦跟在林柳茹身边这么久,林柳茹生前做过什么事情她应该都知道。但是现在林家正直多事之秋,他们是不敢把林悦给杀了的。 所以听说林悦被关了起来,紫苏并不意外:“我也只是怀疑她而已,但是目前她得不到自由,想做什么事情也没办法。韩大人不如趁此去找林家家主,林碧玉见你知道林悦被关了,肯定立刻放了她。” 紫苏这么一说,韩铃笙就顿悟了。不放出诱饵怎么可能有猎物上钩?林悦得自由,她才有机会与人联系上。 韩铃笙也知道她现在处境并不怎么安全,于是派了衙门里的捕头跟随在她身边,以便保护她。紫苏没有拒绝,只跟她说想要见一见白锦。 韩铃笙让人带她去大牢,慕容雪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好进去妨碍人家说话,便没有一起去,而是在外面等着。 这几天过去,白锦身上的内伤有她的药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体内余毒未解,紫苏总归有些担心的。之前没出事的时候,她一直在钻研解毒之法,已经大概找到了办法完全解毒,只是缺少味难寻的药材。原本想等完全治好云明泽之后再带他去寻找此药,不想却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加上幽冥宫几次找来,紫苏更觉他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了。若不是事情越逼越急,她断不会莲花传信求助,透露自己的行踪。 第一百二十三章:缘来是你 幽暗的牢房里,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死气沉沉的幽暗空间里时不时传出几道有气无力的喊冤声。 白锦盘腿坐在烂干草堆上,正在打坐调理内息。 真气运行二十四周天,又归于丹田之中,他缓缓吐出了口浊气,胸口最后一点闷痛感也一扫而光了。 紧闭的双眸睁开的刹那,一抹精光掠过漆黑瞳底。 之前紫苏给了他疗伤的药,他服用之后这两天一直运功调息,到现在内伤已经完全好了。 外面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行来。 “大人......冤枉啊......” “求求你放了我......冤枉啊......” 见有人进来,关在牢中的囚犯们的喊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拼命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想要抓住他们。 在幽暗的空间里他们就好像被拖入地狱的鬼怪,哪怕只有微弱如一根稻草般的希望也想要拼命够到。 白锦静静坐在草垛上,微微垂着眼眸安静想自己的心事,似乎外面的响动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影响。 “刷啦啦......”牢房大门被打开,衙差的声音响起,“白锦,有人来看你了!” 白锦心下一怔,连忙抬起头,见真的是紫苏。他脸上的表情立时生动了起来,好像一个方才是死物般的木偶突然间被注入了生气,有了七情六欲。 “紫苏姑娘......” 看见白锦飞快起身迎上来,动作迅疾干脆,又见到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才放下心来。 “看来你的内伤已经痊愈了。”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女子微凉的手扣住自己的手腕,仅仅只是几日没看见她没触碰到她而已,他却感觉心里的思念与眷恋已如潮水般涌来,看着她的目光也更加一瞬不瞬。 “我已经没事了,倒是紫苏姑娘你......” 指尖轻轻抚上她苍白的脸,少年专注凝视她的双眸里盛满了凝重和心疼,刚才因为激动而提高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上还有伤,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慕容大夫她是不是忘记了叮嘱你不要喝太多酒,要不然不利于伤口恢复......” 几天不见而已,一向沉默安静的人今天居然这么多话,紫苏微微一愣后,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渐明显。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白锦这么啰嗦。”紫苏凤眼含笑,声音轻柔。 白锦听了不像往日般无措又脸红地抿紧唇不再言语,而是双眼凝望着她,就算脸上带着面具,她也能看出来那认真的神色。 “上次您受了伤也还是一直酒不离身,之前还有和我青竹限制您饮酒的量,现在没个人在身边看着些,我怎能不担心?” 他说话中,看见紫苏右手的绷带解开了,遂认认真真地帮她重新缠好,动作轻得生怕重一些都会弄疼了她。 之前紫苏去采药受了伤的那段时间,也是白锦经常给她换药上药。记得他第一次给她上药的时候,双手抖得不停,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受伤的不是紫苏而是他。 在李家村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便也知道了她日子过得粗糙,给人治病很有一套,但是却不会爱惜自己。 白锦看在眼里,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于是开始向李青竹学一些家常菜的做法,到紫苏那里的时候给她做些吃的,以免她总是空腹喝酒,对身体会很不好。 一开始白锦心里是忐忑的,他担心紫苏不愿吃他做的东西,不过做出来后见她没有任何排斥,还吃得一干二净,他渐渐的便也放心了。 后面一来二去的,他渐渐大了胆子,叮嘱她注意休息,叮嘱她少喝点酒,叮嘱她注意吃饭。 只是一些很简单的生活中的琐碎之事,但却因为她听得进去,而且愿意去执行,白锦心中便有一种暖暖的满足感。 紫苏嘴角噙着一抹浅淡怪异的笑,秀美轻挑:“原来你还真去叮嘱过慕容雪让她限制我喝酒。” 满心牵挂紫苏身体的白锦并未过多注意到女子话中带笑,连漆黑的眼瞳里都掠过一抹亮光。 白锦点头:“您一喝起酒来就停不下来,若是没人劝怎么行?” 他满脸的凝重,仿佛这是他一生中十分重要的事情。 紫苏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所以你才需要尽快从这里出去。要不然换成其他人,我可没那个耐心听他们废话。” “......”白锦听了这话,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无奈。他又何尝不想出去?他恨不得天天都守在她的身边,至少她现在遇到什么困难,也能够有人一起帮扶一把互相有个照应。 他现在心里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幽冥宫的人,若是他们想通过紫苏找到他的话,那么她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他害怕仇玖月会来找紫苏的麻烦,若是她找来了,依照她的性格......会发生什么事情白锦根本不敢设想。 他犹豫了一会,将那天凤岭山下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说她叫仇玖月?”听了白锦的话,紫苏眸中掠过一抹沉思。 对于幽冥宫紫苏算不上十分了解,年少时闯荡江湖虽说惹了不少事端,但却从未真正与幽冥宫起过冲突。况且那时候幽冥宫式微,在江湖上几乎绝迹。加上她对那些正派邪派也没不怎么在意,后来离开了夜郎谷之后,更是漠不关心了。 就在紫苏沉吟的时候,又听白锦犹豫着道:“她还说,我以前的名字叫做......墨辰。” 紫苏一怔,仿佛这个名字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一般,一向清冷淡定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几分怔忪。 她不确定地追问道:“叫什么?” “......墨辰。”紫苏的反应令白锦有些惊愕和不安,忍不住问道,“您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紫苏沉默了一会,心绪有些微恍惚。墨辰这个人她其实已经快要遗忘了,甚至在李家村救回他,听见他的声音之时,也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师父,并没有想到墨辰。 现在记起墨辰,她才想起来以前他也救过他,还跟师妹说过他的声音有点像师父。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声音稚嫩,并没有如今这般相似。 原来白锦真正的身份是墨辰,紫苏有些怔忪,笑叹缘分的奇妙,也感叹世事无常。 因为师父的缘故,她竟两次救了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当时少年 过往那段年少时光对于向来善忘的紫苏来说,是很深刻的。有师父爱护,又年少轻狂,她活得恣意潇洒。 初见墨辰的时候,他不过十二岁,音色稚嫩依稀有几分像师父的声音。不过虽是未长开的少年孩童,容颜却已美如画,引得当年醉花楼里无数人为他一掷千金。 但是没人料到,如今他却毁了容,不复往昔明艳颜色。紫苏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心生几分闷痛与怜惜。 紫苏回过神:“嗯......以前确实认识,有过几面之缘。”确切地说有过一小段纠葛。 没想到以前自己真的认识紫苏......白锦心中腾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难怪当初刚醒过来的看见她的时候,他心里会划过几分异样。 对了......那个荷包......会不会也是跟紫苏有关的? 见眼前带着面具的少年眼神激动,明显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她,却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忽然就与多年前的他重叠了起来。 或许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他们终还是再次相遇了。可是如今的心境,可又还与当年一样? 脑海里浮起师父的面容,或许......没什么变化,或许变得苍老了吧。 “以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可你之前说并不认识我,难道......”白锦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变得惨白,手不受控制压向了自己脸颊,难道遇见她的时候他并未毁容? 纵使已经全然忘记了过去,但是此刻他心里还是升起了股剧烈的局促和自卑,充满了不知所措。记起当年并未毁容的他,再见到如今丑陋不已的他,她现在有何感想? 思及此,白锦只觉得浑身寒意笼罩,原先涌起的喜悦瞬间被自卑打入了无底深渊。 见白锦神情不对,紫苏唤了他一声:“白锦,你怎么了?” 她不知此刻白锦心中所想,只见他原本正常的脸色如今苍白如纸,还以为他剧毒发作,便凝眉扣住了他的手腕。 白锦回过神,慌忙摇了摇头,却并不言语,任由她扣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不再去想以前自己曾认识紫苏这件事,但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自卑。 见他脉搏并没有什么异常,紫苏才放下心来,对他道:“既然已经确定了你是幽冥宫的人,等你出去之后,他们总还会找上你,我们得想个法子避开他们。” 当初她白锦的身份也不清楚,至于他如今为什么成了幽冥宫的人,为什么毁容了,也只有他恢复记忆后才知道了。 “紫苏......”白锦沉默许久,抬眸凝望她,却没有回应她的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加倍小心自己的安全,无论要做什么事情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好不好?” 他领教过仇玖月的武功,自己与她对战一丁点胜算都没有,幽冥宫仅仅一个仇玖月便已经如此厉害,要是还来了其他人呢? 他根本不敢想,可是心中却越加彷徨。 “要不......要不你回李家村吧,我担心你再留在沐家会有什么不测。” 他现在被关在这里,紫苏没有武功,让她呆在危机重重的沐家他真的很不放心。 紫苏微微一笑,比起白锦的提心吊胆,她倒表现得很淡定,好像没有一点身置于危险中的自觉。 “我要是现在回去了,你的罪名谁帮你洗脱?当初是我们一起出来的,现在却要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她的话听得白锦心中一热,眼中险些就有泪控制不住涌出。 他明白,无论紫苏知不知道以前他们认识过,她都不会抛弃他。 若说自己过往是清白简单的,哪怕如今变得容颜丑陋,只要紫苏不嫌弃,他就这么陪伴着她他也心满意足了。可是偏偏他现在身份不简单,甚至不知道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若是因为自己的过往而连累了她,让他如何心安? 在听见仇玖月威胁他说要杀了紫苏之时,他觉得一颗心险些要裂开——在那时他才明白,最令他害怕的不是自己不能待在她的身边,而是因为他让她深陷困境,甚至威胁性命。 “可我担心您会有什么意外......您要是出什么事情了,我......” 经过前两天审理林柳茹一案,白锦已经意识过来自己很可能是被人设计了,林柳茹或许并不是他杀死的。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在大青城里除了林柳茹之外,唯一有可能如此煞费苦心去算计他和紫苏的,就只有沐家下毒案的真凶了。 如今自己被关在牢里,紫苏若是再查下去,身在暗处的凶手难保不会对她下手。 紫苏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担忧的,遂道:“你虽然承认那一剑是你刺的,但是却有诸多疑点未解,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以韩铃笙的性格,只要还有疑问未解,她断不会就这样判你杀人。” 白锦看着紫苏,正想开口,她又接着道。 “我知道你担心这个时候幕后真凶会对我下手,虽然我没有武功,但是防身的办法还是有的,而且那人要是想要现在动手的话,只会暴露了自己,我想他是轻易不敢出手的。” 紫苏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白锦心中稍安,但是他面上依旧忧色满满。 他道:“您想要救我出去,必要将凶手揪出来,我就担心他被逼急了对您......” 若是这样的话,他宁可当这个替罪羊,也不想要紫苏以身犯险。 紫苏道:“凶手目前想要对付的就是我们,要是你给他替罪了,他下一个对付的就是我,没有你在身边保护,我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更加容易对付。” 紫苏的话让白锦惊出一身冷汗,他过多担心现在紫苏的处境,却忘记了这点。如果他死了,那么紫苏必定...... 白锦握紧了紫苏的手,叮嘱道:“那您请求韩大人多派几个人跟着您,外出的话不要单独一人。” 紫苏点了点头,韩铃笙也已经派人随身保护她的安全了。 “放心吧,你还没救出来,我怎可让自己出事?”紫苏安抚他道,又看了这幽暗潮湿的牢房一眼,低声道,“你再委屈在这里呆几天,我会找到办法救你出去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时辰已经差不多,衙差来提醒后,白锦才依依不舍地与紫苏分别。 第一百二十五章:阴谋再起 自从审案之后林府就不怎么好,而今天整个林府更是愁云笼罩。 白天的时候韩铃笙忽然间到访,说案件上有些问题需要找林悦,结果发现林悦竟然被关在柴房里。 原来因为林悦说出了她做假供是林碧玉授意,令得韩铃笙勃然大怒,于是也就因为此案还存在疑点而没有马上给白锦判罪。 林碧玉对林悦恼怒非常,她之所以要林悦做假供,就是因为林悦说林柳茹为了美色不惜与下毒杀害沐家的凶手勾结起来一起加害白锦,她担心这事情被查出来,自己女儿的仇无法得报。 可是没想到林悦这白眼狼,当初竟然没说她乔装去沐府的时候被白锦打伤,要是知道有这么个茬,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做假供! 林碧玉恼怒之下恨不得将林悦赶出林家,但是又生怕她去跟韩铃笙再告什么状,便打消了念头,把她关在柴房里。 可哪里知道韩铃笙来得这么突然,又怪自己被丧女之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竟把林悦关起来。 她忘记了林悦现在可算是证人一个,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嫌疑定然怪到自己头上。 在韩铃笙寒冷的目光以及怒火之下,林碧玉不敢多言一句,慌忙命人去把林悦给放了。 韩铃笙没有将林悦带走,待她清醒过来之后问了她案件上的几个问题就回去了。 但林碧玉已经不敢再动她半根毛豪,之前自己命她做伪证在先,现在又被韩铃笙知道她将林悦关了起来,这怎么看都是想要杀人灭口的嫌疑。 林碧玉越想越忧愁,饭碗过后便去了妹妹林碧月府上,找她商量后面该怎么办。 林碧玉生意能够做成这么大,这些年也全靠了妹妹帮衬,林家的家产林碧月自然也是有份的。 而且林碧月生的两个女儿都不幸夭折,第三个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她们林家没什么女儿,因此对于林柳茹自是十分宠爱,以至于宠成了游手好闲的好色之徒。 如今林柳茹被杀,林碧玉又岂是一个心痛能说的?而让她们林氏姐妹最忧心的,还是林家日后的路途。 就在林碧玉出门没多久,一道漆黑的人影飞快掠进了林家墙院中,速度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在黑夜的掩映之下根本无人能够发觉。 林悦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右臂上发炎恶化的伤口已经请大夫来处理过,晚间也吃了些东西,但是身体发烧还未退,此刻正混混沉沉地睡着。 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林悦是个习武之人,纵使如今身体状况不佳,警觉性也比平常人高,她立马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看见不知到什么时候自己的床前站了一道黑色人影。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夏夜月色正好,月光从窗户里洒照进来也使得屋中有些亮,能够勉强看得清床前的人影。 林悦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主人......” 那人抬手按住了她,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不必起身。” 那人说着手里的小瓷瓶交给她:“这是治你断臂伤口的药,有助伤口愈合。” 林悦伸手接过药,苍白的脸上神情恭敬而感激:“多谢主人。” 透过窗外洒落进来的月光,才隐约看得清站在床前的是个锱衣人,衣衫宽大遮住了身形,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纱帽,完全遮住了整张脸。 若不是从那沙哑的声音里能够判断出她是个女人的话,从外形根本看不出性别。 “如今事态有变,紫苏和白锦现在不能马上除掉,计划须得做些改动。”锱衣人冷冷开口。 紫苏与白锦这两人可真是福大命大,原本只以为他们可以轻易除掉,没想到却三番两次让他们化险为夷。 林悦问道:“主人,林家之事,也不需按照计划行事吗?” 如今林家唯一的女儿林柳茹已死,而县官林碧月多年来包庇林柳茹种种罪行,韩铃笙一定会将此事上报朝廷,到时候朝廷降罪下来林家也难免受到波及。 此刻的林家,正是下手的最好的机会。 锱衣人沉吟半响:“现在不适合出手,虽此次无法将林家收入囊中,不过经此一役林家必会自身难保,待两案风波过去,再做计较也不迟。” 反正林家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庶出的全都是男儿,县令林碧月也会自身难保。待林柳茹案件结束之后,韩铃笙肯定会彻查林家,她也不能插手。 林语让道了声“是”,顿了一会才面有忧虑地道:“主人,您让我交代出林柳茹与您有联系,若是紫苏她们查到出了您是谁该怎么办?” 锱衣人负手立于床前,纵使她的面容眼神尽数被面纱遮掩了,可站在窗外洒进来的月色下,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那嘶哑的声音却阴冷如幽冥鬼怪:“紫苏早就怀疑了,经过这件事情她更加确定我藏身在沐家。你若是不说出来,如何让她们相信你?” 林悦默了一默,只是没想到白锦竟能够通过三招两式认出她,与他交手的时候她本根没有用那套家传剑法,本以为能够瞒过去的。 “是属下办事不利,竟被那白锦认了出来。” 锱衣人道:“他是幽冥宫三护法,江湖上谁人不知幽冥宫三护法的武功最为奇诡,他已经将你的武功学会了七七八八,自然认得出你来。” 林悦浑身一阵,眼中布满惊惧之色,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他、他竟真的是幽冥宫的人?” 好像幽冥宫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是噩梦一般,一提起来便禁不住害怕,当然在这害怕之余还多了几分不解,毕竟白锦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幽冥宫的人。 锱衣人冷冷道:“他现在不过是失忆了而已,而且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幽冥宫的人,不然他怎会乖乖回来投案自首。” 林悦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眼中惧怕不减反增。素来听说幽冥宫的人心狠手辣,那天晚上手持铁链飞镰的仇玖月闯入林府后,她才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幽冥修罗。 林悦声音微颤:“白锦是幽冥宫的人,我们如今岂不是得罪了幽冥宫......” 锱衣人却像林悦那般惊惧,但是袖内的手在提到幽冥宫这三个字只是,却紧紧攥了起来,顿了一会她才淡淡道。 “幽冥宫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锱衣人嘶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阴狠,“更何况现在白锦已经失忆了,这样一个他对幽冥宫还有什么用?” 听主子这么说,林悦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谣言四起 幽冥宫几百年来一直都被武林视为邪派,前朝时唐门独大,是以幽冥宫并未对江湖造成多大影响。可是近百年来,幽冥宫已经成为了比当年的唐门更加恐怖十倍的存在。 十几年前幽冥宫宫主不知因何缘故暴毙,引得宫中众人为争夺宫主之位自相残杀,武林正派人士在盟主带领下重创幽冥宫,幽冥宫众人已近铲除殆尽。 可是谁知后面又冒出了新的幽冥宫主,迅速重整幽冥宫,而且听说这个幽冥宫主更加残暴嗜血,近几年里又再一次掀起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幽冥宫门下众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而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宫中三个护法,一提起幽冥三煞,江湖中无不谈之色变。 前几个月听说新任盟主卓玉珩带领江湖众人与幽冥三煞大战,伤了两人死了一人。难道白锦是死了的那个?紫苏医术高明,很可能是被她救了。 所以林悦心中仍有一丝担忧:“虽然白锦失忆了,可紫苏现在却还一直想方设法救他,若是真给紫苏查到什么的话......” 锱衣人沉默,再开口之时,沙哑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阴郁。 “若不是影七那个废物连个没有武功的紫苏也解决不了的话,如今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本是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却因为紫苏成功逃脱而险些失败,虽然白锦杀人证据确凿被关在天牢里,可办案的是韩铃笙,她们又发现此案有太多疑点因此没给白锦判罪。 现在紫苏他们早已经联想得到林柳茹的死,和沐家被毒死的那些人有关系了。 锱衣人冷声道:“我不会让紫苏查出林柳茹身上有什么古怪的,至少......让她来不及查。” 听到自己主人冰冷携带杀意的话,林悦试探道:“主人......是打算把紫苏灭口么?” “我要是现在杀了紫苏,岂不是自曝身份?”锱衣人冷然立在月光下,被面纱遮住的脸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白锦已经是嫌疑犯,只要他无法洗脱罪名不就行了?” 锱衣人转过身来,在林悦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悦凝神听着,而后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点头道。 “是。” ——————————— 这两天大青城里不知怎么的,流传起了幽冥宫之人闯入林府杀了林柳茹的传言,坊间都说白锦是杀人不眨眼的幽冥宫护法。 近年来幽冥宫劣迹斑斑,跟江湖门派的纷争也殃及到了百姓的生活。 所以提起幽冥宫百姓们都是又恨又怕的,所以白锦是幽冥宫护法的流言传开之后,便越演越烈。 甚至有百姓自发来到衙门,请求韩铃笙尽快给白锦判罪,斩杀幽冥宫的妖孽。 于是因为这事,慕容雪便匆匆去找了紫苏。 她过来之时,紫苏正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石桌上放着几本摊开的书。墙边一丛美人蕉长势正盛,慕青坐在假山旁边,拿着鱼食笑眯眯地洒入小水池里。难得的是一向与紫苏不对盘的云明泽,居然端端正正坐在紫苏面前,没吵架也没挑刺。 毕竟这云公子只要跟紫苏呆在一块,总各种看紫苏不顺眼,今天这情况还真是少见了。 过来看见紫苏如此闲适,慕容雪心中也奇怪得紧,毕竟外面都要闹翻天了。 看见慕容雪过来,慕青就认出了她,便站起身来:“慕容大夫来啦?”云明泽看见她,也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 见慕青面色红润,慕容雪笑道:“看来慕公子恢复得很快。”心里惦记着外面的传言,她一坐下来就问,“紫苏小友,外面的传言你听说了没有?” 闻言紫苏放下手里的书,凝眉道:“说白锦是幽冥宫护法的事情?” 云明泽抬眸看向紫苏,这两天这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本来云明泽想要跟紫苏说说这事的,但是她看书看得专心,忽然有点不忍打扰。 紫苏垂着的眼眸里掠过几分暗沉,语气却没什么变化:“就算白锦是幽冥宫的人,他现在已经失忆了,不该拿过去的事情来评判现在的他。何况他的身份跟这起案件也没有直接关系。” 只是这流言来的突然,又发酵迅速,有点不正常。紫苏面上虽然不关心,但是心中却有几分凝重。 慕容雪接过清风端来的茶:“如果白锦的身份真实幽冥宫护法,那么幽冥宫的人知道他在这里了,岂不是......” 紫苏纤指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失忆了,真是身份究竟是谁估计只有他回复记忆才知道,外面那些人说的,我不想理会。” 紫苏虽是如此说,但是在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心里便已经起疑了。 白锦的身份现在具体知道的除了幽冥宫的仇玖月之外,就只他们两个,将消息散布出去的不是仇玖月那便是暗中那个凶手。 白锦是有幽冥宫护法的消息传扬开来,不仅会引起幽冥宫的注意,更会引来不少江湖中人,到时候救出了白锦他的处境也很危险。 可想要救出白锦却没有那么容易,她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提出的假设能不能证实。 她沉吟着拿起酒壶,恐怕的另想法子。 慕容雪看了拿起酒壶的紫苏一眼:“你的伤好了?又喝酒。”自从受白锦所托之后,慕容雪就唠叨紫苏喝酒的问题唠叨上瘾了。 紫苏连抬眼皮的反应都没有,反倒是云明泽哼了一声:“你让她这酒鬼不喝酒,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紫苏放下酒壶继续翻书,淡淡道:“别来抢我的酒就行,其他还好说。” 云明泽面色一僵,狠狠剜了她一眼,愤愤起身离去。但是端着茶杯的慕容雪却见云明泽脸红了,眼神里还有几分......羞愤? 喂完鱼儿过来的慕青瞅着云明泽离去的背影,托着腮帮子道:“蛋蛋你真是小气,人家云公子不就是那天晚上喝了你的女儿红吗?还记挂到现在。老提起云公子那天醉酒失态的事情,他一个男儿家会不好意思的。” 蛋蛋......听到慕青这么称呼紫苏,慕容雪嘴角一抽,眼睛瞟向了紫苏。 当事人面无波澜,盯着面前的书脸头都不抬一下。 慕容雪一扫就知道是本史书,不禁奇怪:“紫苏小友,你看这些做什么?” 紫苏纤白如葱的指尖捏着薄薄的书页,缓缓道:“我在看前朝炼丹师夜舞菱的事迹。” 慕青闻言立即转过脸来,夜舞菱?他微微咬了咬唇。 “但是史书上对于她的记载却很少。”紫苏语气里似有些惋惜,“最近几天查了不少史料都没有太多记载。” 所以也就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夜舞菱这个名字,慕容雪并不陌生,甚至听见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好。 慕容雪挑眉道:“你是说前朝那个丧心病狂的炼丹师?” 第一百二十七章:前朝传说 前朝末代女皇沉迷长生不老之道,之前也曾跟紫苏聊过。 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而抓了无数年轻男女放血炼丹,而这个残忍的提议就是女皇宠信的炼丹师夜舞菱提出来的。 这事情虽然过去了上百年,恐怕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 那前朝女皇甚至还被人称为了魔鬼,甚至冠上了史上第一凶残女皇的名号,同样的炼丹师夜舞菱也是遗臭万年。 紫苏道:“虽然到最后夜舞菱也没炼制出长生不老药,但是传言炼出了一种接近长生药的东西。” 慕青和欧阳雪双双将目光转向了她,慕青想起前两天紫苏问他的那个问题。 “蛋蛋......不会是你之前问我控制尸体那个吧?” 什么操控尸体?慕容雪更加一头雾水了。 紫苏点了点头,看着前面围墙下长势正盛的美人蕉,墨绿的叶子簇拥着一朵朵火红花儿,风拂过,叶颤花摇。 她道:“传言前朝京都被包围之时,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前朝末代女皇曾用妖法抵挡了凤栖军队的进攻。” 紫苏说的不疾不徐,就仿佛在讲一个故事般——实际上这确实就是个故事。 凤栖的军队即将攻破皇城只是,那女皇派出了一队不死军,那队人仿佛幽灵一样,即使被砍了手脚刺破胸膛也没有倒下,而且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刀枪砍过去对他们都没有任何用处,即使身上插着刀剑还能够爬起来作战, 他们的出现令凤栖军队无比恐慌,都道是前朝女皇用了妖法,请来这些行尸幽灵抵抗凤栖军队。 关于这段插曲,正规史书上没有过多记载。但是最近紫苏翻阅一些野史却发现上面有写很多。 而关于前朝女皇和夜舞菱这个炼丹师,很多事情都是百姓口耳相传下来的,这当中有很多魔幻色彩。 传说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定是有了相似的例子,才会有传说。 紫苏以前曾经听师父说起过,夜舞菱确实炼制出了一种怪异的药,能够令死人复生。 但是没有人见过那是什么,前朝灭亡之后,凤栖开国女皇痛恶炼丹,早把所有炼丹书籍尽数毁掉。下令凤栖臣民一律不准炼丹,否则满门抄斩,连周围邻里都会被连坐。 如此下来,到了现在无人再敢炼丹,也没人会炼丹。 慕容雪皱眉,端起的茶盏停在了半空中:“这......应该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故事而已吧?前朝女皇和夜舞菱残暴无度,后世人都将她们两人形容成妖魔转世,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怕也是编造出来的。” 慕青坐在一旁听着,看似很安静,可是好像又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苏握着酒壶,垂眸道:“原本我也以为不过是个故事,但是林柳茹的死却让我怀疑这是真实事件。如果她真是在白锦来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话,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的尸体被人操控了,就像当初前朝女皇派出的那些幽灵小队一样。” “——其实全部都是死人。” 柳树下一片寂静。 夏日午后微风习习,吹拂得柳树垂枝轻晃摇摆,恍如少女婀娜的舞姿。阳光细细碎碎洒下,投在石桌上,本是无比凉快惬意的时刻,却因为紫苏的话而让人感到几分幽冷。 慕容雪缀饮了几口半凉的茶,那种一瞬间闪过的毛骨悚然之感才消退,可心里那份震惊却迟迟未消。 她声音微颤:“你......你怀疑林柳茹也是那样?可又该怎么去求证这个假设?” 紫苏合上书本,见酒壶里没有酒了,便拿起了早已凉透的茶盏。 “夜舞菱是唐门中人,关于她的事情,应该没有比唐门的人更加清楚的了。” 唐门是江湖中一个神秘的门派,也是一个很特殊的门派,因为它不仅在武林中名头响亮,在高堂之上同样也如雷贯耳。因为当年夜舞菱得势,唐门一派在朝廷里势力很广。 但是今时不同样日了,慕容雪奇道:“唐门不是已经消失匿迹了?这个门派还存在?当初前朝覆灭之后,凤栖政权联合江湖门派绞杀唐门,这个门派不是已经被灭了吗?” 一直安静听她们讲的慕青听到这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作恶的明明是夜舞菱一人,可却要无辜门人跟着陪葬。” 许是真的有所感触一样,慕青素来无忧无虑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惆怅和感慨。 紫苏放下茶盏:“若是神秘的唐门就此消失了,恐怕江湖上会少很多有趣的传说。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传信请人去查了,就看能不能有结果。” 说来信已经传出有半个月了,可那边却迟迟还未有消息来。紫苏心里不知怎的,想到这件事就有些莫名的不安。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因为师父的事情,她一直避着与之相关的故人。如今想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过自私了点。 慕容雪道:“若最后能够查得出来最好了,这样白锦的罪名就有可能洗脱。”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遂看向慕青,“对了,慕公子养蛊和控毒虫的本事也是十分之厉害,不知师从何处?” “这个......”慕青挠了挠后脑勺,俊俏的脸上浮起为难,“我师父他不许我说,实在是抱歉。” 师父在世之时,除了叮嘱他不要跟女人有过多接触外,就是告诉他不可跟别人说自己的门派了。 见慕青不肯说,慕容雪也不好再问,虽然心中对他又好奇,但也得尊重人家隐私不是。于是她也不在这问题上多纠结,又坐了会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紫苏焦急想去查控制尸体之事,因此她决定明日便随慕青回去。慕青倒是欣然同意,不过提了个小请求,想让她带着鸳鸯蛇一起去。 鸳鸯蛇紫苏一直随身带着,但是就算带在身上慕青也是亲近不得的吧? 慕青极喜欢紫苏的鸳鸯蛇,平时养伤的时候也不能摆弄他自己那些宝贝虫子,便常常让紫苏把鸳鸯蛇拿来,虽然只能看不能摸他也是看得兴致勃勃。 知道慕青要离开,沐语艳立即赶了过来,询问紫苏怎么回事,怎么伤都没有好却要急着回去了? 慕青向她解释道:“沐家主,我是想回家取点东西,我家里养了一些小宠物,这几天我没能回去喂养它们,我害怕它们会饿死了。所以便想回去将它们带来这里,好方便喂养。” 听慕青说话的语气神态,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可爱温顺的小动物,沐语艳也自然不疑其他,知道原因后她道。 “何必劳烦慕公子亲自跑回去一趟?你只需说养的是什么,我派人替你取来便是,你身体未好怎能这般奔波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负心女人 慕青脸上的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他的那些小宠物别人怎么可能轻易靠近得了呢?他可不想害了别人丢命,他拿出别在身上的小布袋,献宝似得拿了出来,笑意盈盈地道。 “不是的你误会啦,其实我的那些小宠物就和袋子里的小虫虫一样,除了我之外,旁人都不好靠近,所以还是我亲自去拿好了……沐家主你想不想看看,虽然它们的攻击力很强,但是也很可爱哦,我可以让它们表演给你看看!” 沐语艳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她自然知道慕青是通过操控群虫攻击那个幽冥教的女子才使得她败退离开,从而救了白锦和莲儿他们,此刻听他说小虫虫三个字,自然也是联想到了。 一旁看着他们说话的紫苏终于开口:“沐家主,既然他想回去看看,由我陪着便可,我已经让张捕头随我们一道去,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为了确保紫苏安全,韩铃笙特地派了衙门里的捕头张莹来保护她,自然是要跟紫苏一道去的。 紫苏的话让沐语艳回过了神,脸色稍缓,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慕青手里的袋子,好像生怕他袋子里的那些虫子会飞出来攻击人一样。 沐语艳冲慕青勉强一笑,连忙摆手:“这……这倒不用……你们何时动身?老身去给你们准备马车。” “就是今天。” 沐语艳点了点头,下去吩咐人准备马车。 看着沐语艳离开的背影,慕青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转过脸看向紫苏。 “蛋蛋……看沐家主的样子,怎么好像很不喜欢我的小虫虫啊?” 紫苏:“……”无言地瞥了他手里的小布袋一眼。 看到紫苏的表情,慕青腮帮子鼓得更大了:“你这是什么神情啊?我的这些小虫虫虽比不上你那对鸳鸯蛇有灵性,但也是我花了很大心血才养出来的。” “……”他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对吧? 沐语艳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便将所有东西准备好了。紫苏骑着她的马,马车是给慕青准备的,他的伤并未完全好,不适合太过奔波,所以紫苏也配合他慢下行程。 慕青住的地方离大青城也不算远,按照这样的速度过去,半天就能到了。慕青告诉她上次带她下山的时候是走了捷径,马车不能够通过。 喜欢说话的慕青哪里忍受得了一路无话?所以走了一段路程,他便忍不住探出头来,跟紫苏找话聊天。 坐在马上的紫苏正举着酒壶饮酒,也不拉缰绳,任由马儿自己往前行去。 马上的她青衫墨发,在清澈朝阳下,竟犹如一幅移动的画,有着游戏红尘的洒脱不羁。 慕青心中忍不住感叹,难道女人都如她一般玲珑多面么?她有着寂静悲苦的一面,有冰冷空洞的眼神,却也有如今饮酒时的洒脱不羁。 他心中忽然间就好奇起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在自己没有遇到她之前,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以前师父常跟他说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们素来冷心冷情,负心之极,甚至在他死之前也不断叮嘱他不可轻易与女人接触。那时候他心里便好奇,女人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然后在认识紫苏之后,他就更加好奇了,她跟师父所说的女人不一样,或许师父以前都是错了? 虽然紫苏是冷漠寡言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十分坏啊,跟她呆在一起心情也很轻松,他也不觉得紫苏会去害人。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她养的一对鸳鸯蛇十分讨他喜爱,他还想跟她探讨是怎么养的呢。 若说紫苏人冷漠些这倒是真的,负心嘛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起来也并不像。要是负心之人的话,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想要救她的夫郎出来。 慕青是在清风明月口中知道白锦与紫苏在一起的,虽然两人好像还未成亲,但却已经住在一起了,那白锦定然是紫苏的男人了。 “蛋蛋,假如......我说假如啊,你想救的白锦真的是杀人凶手,你会怎么办?他最后要是被判罪了,你......”慕青撅了撅嘴,“你不会负心抛弃人家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坏女人”了,他还是会很失望的。 “什么?”紫苏喝酒的动作一顿,双眉微皱。对于慕青那跳跃得太快的思维,紫苏还是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慕青还以为她想要回避这问题,心中的猜测更多了一分:“你不会真想抛弃你心上人吧?这可不行哦,能与心上人共患难,不离不弃才是好女人嘛。”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紫苏没由来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认真考虑过白锦在她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他自是不同的。若不是因为他的不同,当初她也不会出手救他。 可是心上人...... 心头忽然微抽,涌起一股烦躁,她有些逃避去思考这个问题。 见紫苏不说话,慕青便以为她默认了,遂不满指责道:“你还真是师父口中那种坏女人啊!哼,早知道当初在山上就不救你了。” 紫苏回过神来,面上神色恢复如常,闻言秀眉一挑:“坏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探出头来的慕青腮帮鼓鼓的,清澈的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好像那个被辜负了心意的男子就是他一样。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我告诉你啊,坏女人我救人收费翻倍,你得给我四个鸳鸯蛇蛋!” 紫苏:“......” 随行的捕头张莹见两人聊得正欢,也不好再旁打扰,就自动落后了一些跟在马车后面。 说来她也是很佩服紫苏的,不仅医术高超,还容貌卓绝,即使她嗜好饮酒,但这样的女人依然十分有魅力,能吸引很多男儿。 所以听到慕青的话,她自然就认为慕青也是紫苏的人了。毕竟女子三夫四侍并不为怪,有夫郎多才能证明这个女人有能力。 紫苏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既然你觉得我是坏女人,那么食言不给你那也应该是作为一个坏女人会做的事情吧。” “......”慕青一愣,接着怒气冲冲哼了一声,“坏女人!你不给我是吧......我、小心我放虫虫咬你!” 听到这幼稚的威胁,紫苏感觉心头又掠过了那丝熟悉的无奈。 第一百二十九章:雨夜劫狱 “哎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跟沐家主说实话啊?明明我们这次上来不是为了看小虫虫的。”慕青‘生气’了一会之后,又忍不住开口了。 马背上的紫苏回头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师从何派吗?所以自然不能说真话。” 哦哦......慕青点了点头,然后过了一会他才品出来紫苏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 旁晚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到了慕青的住所。 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旁晚天色暗下来还没有多久,天空中便传来了一阵阵闷雷声,紧接着风势变大了起来,在山间呼啸。 “轰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恍若一把雪亮锐利的长剑,撕开重重黑幕,照亮了狂风下飘舞的世界。 昏暗幽寂的牢房里,闪电带出的雪白光影透过头顶那个小小的天窗,也给漆黑的环境带上了几分朦胧的光明。 盘坐于烂草堆上的白锦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警惕看向某一个漆黑的方向。 外面闷雷滚滚,但听力同样十分敏锐的他还是捕捉到了,夹杂在雷声中的几道惨叫和打斗声。 “哐当!” 牢房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你......”白锦刚刚惊愕出声,那人已经闪电般窜至他跟前,黑暗里只见寒光闪烁,待他看清之时一道人影已经逼至眼前。 白锦心中一惊,好在反应迅速,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他探过来的手。但是这人速度快如鬼魅,还没等他站起身便已经感觉掌风紧跟着扑来了。 右侧掌风逼近,身后是墙壁,左侧是墙角,白锦已经没有退路,当下飞快运掌,汇聚全身所有内力硬接对方这一招。 哪知对方招数攻至半路陡变,身体悬空飞起避开他挥出的掌力,好像就是在等他出招一般,双手陡然伸直点住了他的穴道。 白锦收招不及,对方动作又太快,立时便中了招。他身子无法动弹,双眸冰冷地盯着眼前的黑影:“你是什么人?” 就在两人对招的短暂时间里,牢房外面已经有一阵阵凌乱脚步声传来,正逼向这边。 “轰隆——!”又一道闪电劈裂天空。 雪亮光芒给幽暗的牢房带来些许亮光,也让白锦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面前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留下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 “跟我走!” 冰冷的声音令白锦心底一震,眼眸霎时间瞪大:“是你!” 没想到这仇玖月如此阴魂不散,居然敢闯入牢房将他带走! “你擅闯衙门大牢,就不怕官府治罪吗?!”白锦厉声冷喝,但纵使如此也遮盖不住声音里微微的颤抖。 他不是这女人的对手,难道今晚只能被她带走了吗? 仇玖月冷哼,语气充满不屑:“本护法连皇城天牢都闯过,这小小县城牢房又有何惧?” 说罢她挥手点了他哑穴,带着他往外面冲去。仇玖月不知是为了隐瞒身份还是什么的,并没有用铁链飞镰,但是即使用剑那些衙役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一路砍杀,畅通无阻冲出牢房。 众衙役见来劫狱的人如此狠辣勇猛,霎时间惧怕不已连连败退,很快仇玖月已经带着白锦从牢房出来,到了衙门府内。 暴雨倾盆而下,暗夜里狂风呼啸,吹得夜幕下的风雨世界一片狂乱。 闪电狰狞划过夜空,照亮衙门中剑拔弩张的这一时刻。 衙门里的人在院子里将他们团团围住,韩铃笙站在长廊下,看着淋在雨中的两人,脸色沉冷。 长剑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殆尽,在闪电时不时映照出来的光亮之下显得杀气腾腾。 “来者何人?!竟胆敢擅闯衙门牢房!”韩铃笙冰冷威严的声音穿透重重风雨,直逼院子里的两个人。 白锦不能动不能言,在闪电时不时映照出来的光芒之下,以他的目力能够看得见院子里站满了人,都是刚才他们冲出来的一刹那涌出来的。 白锦能够看得见,身旁的仇玖月自然也看见了,她幽冷的双眸飞快扫了一圈,冷笑道。 “没想到还事先有所埋伏了......不过你们以为这点就能够困得住我堂堂幽冥宫护法吗?” 幽冥三煞!果真是之前闯入沐家林家的那个女人! 众人一听见幽冥宫三个字,立时便有些慌了,有的人甚至还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 毕竟那些残忍可怕的尸体她们当中有些人见过,一想到造成那种恐怖的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们怎能不害怕? 韩铃笙面色更加凝重:“你果然还是来了。” 仇玖月冰冷的语气带了几分惊讶:“原来这些埋伏都是为我而准备的?” 雨夜磅礴,根本看不见雨下说话之人眼里的神情,但是从她傲慢的语气上看,显然对这些埋伏毫不在意。 之前这幽冥宫的女人闯入林家救走白锦,韩铃笙也只是猜测这女子可能还会再来,所以在牢房这边多加派了人手。可如今真正见到这幽冥宫的女子才知道对方厉害,她们这些衙门的人可能不是对手。 不过己方胜在人数众多,还是有搏一搏的希望。 “白锦,如今你罪名并未完全定下,就还有洗脱的可能性,紫苏现在为了给你洗脱罪名而奔波不停,你今夜要是跟着她走的话,紫苏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之前白锦都肯回来自首了,她不相信这个节骨眼上他想要越狱,估计是被仇玖月劫持的。 韩铃笙冰冷的声音仿佛一大块坚冰直直撞入心口,又冷又闷,他何尝不知道,要是被这女子带走他别说洗脱罪名,就连回来都成为了奢望。 可是身上穴道都被控制住,他不能动不能言,唯有拼命运功强自冲破穴道。 他这般不管不顾运功冲击穴道,引起内力反弹撞击得胸口一阵阵闷疼,鲜血自紧闭的嘴角溢出,又飞快被暴雨冲刷干净。 女子钳在他肩上的手缓慢移动到他脖颈,扣着他的脖子使他脑袋偏向她嘴边,然后低低对他说了几句话。 白锦浑身一僵,面色陡然煞白,猛地撤掉了冲逼被她点住大穴的内力,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慌乱与惧怕。 但是这一切除了身旁钳制住的他的女子外,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得见她究竟对白锦说了什么。 #####沐家的案件准备到尾声了!天啊拖了这么久小生自己也烦了 不过这一切为了后面的情节展开做准备,本书还有几个重要的人物,也准备出场了! 各位亲们多多评论支持啊(大哭)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上架那么久还是每天只更新一章了...................... 第一百三十章:执伞之人 看见白锦眼中原本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瞬间冷寂暗沉下来,暴雨冲刷下的脸色惨白如纸,女人勾唇冷笑一声,随即看向院中将他们包围住的衙门众人。 她扬声道:“白锦是我幽冥宫的人,别说只杀一个纨绔好色的林家小姐,就算屠你衙门众人也不在话下!” 仇玖月的声音冰森然,回荡在重重雨幕之中,隆隆雷声之下,充满了狂傲与杀气。 韩铃笙怒火陡然直涨:“一个江湖门派也胆敢挑战朝廷威严!众人听着,给我抓住他们!” 这充满挑衅的话语自然也将众衙役的怒火挑起,甚至一度压下的心中的惧怕,一听到韩铃笙的命令,立即挥舞手中兵器攻上他们。 “轰隆——”雷声在头顶咆哮,乌云翻滚的漆黑天幕电光四射,映照出下方的一片刀光剑影。 无数鲜血泼洒在雨幕下,再被暴雨冲刷得不留半丝痕迹。 眼看院中包围的衙役们一个个倒下,站在长廊上的韩铃笙脸色愈发凝重。 仲夏暴雨夜,满城风雨飘摇。肆虐狂风携带豆大的雨点冲击而下,树木被风雨吹得颤抖摇摆,在狂风暴雨中艰难站立。 城中的烟花之地春趣阁永远这么热闹,纸醉金迷遮掩了外面的风雨声,隔绝暗夜雨幕下狂乱得几近崩溃的世界。 明亮的屋中,香炉里烟云袅袅。 烛光在窗上投下一道秀颀撑着伞的墨色人影,窗户打开着,疾风携雨吹打了进来。 “轰隆!——”雪亮电光劈下,窗外狂乱的风雨世界被短暂照亮。 “闯入衙门了?看来还真是被逼急了呢。”一只苍白优美的手自伞下探出,接住屋檐下滴落的水珠。 说话之人站在屋里,手中却撑着把油纸伞。看起来极为怪异,但是立在身后的玄衣女人却一脸平静,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听见前面男人的声音,玄衣女人微微垂首,恭恭敬敬的语气含了一丝不解:“墨辰没死的消息是沐语艳让人散播了出去,此次她又利用了仇护法,我们就让她这么折腾下去?” 说话的女人着玄衣披黑色披风,乌黑长发高高束起,发冠点缀着蛇形的银饰,烛光下女人的脸十分妩媚艳色逼人,但是她的双眼却阴冷如蛇。 “她不这么折腾,怎么把武林中那些自语名门正派的人前来?墨辰没死的消息一经传出,各大门派的人都会坐不住。” 玄衣女人抬头,试探地问道:“那墨辰......不救他了吗?” 男子华丽动听的声音不答反问:“之前墨辰重伤坠崖你与有关吧?”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身后的女人面色陡然刷白,蛇一样阴冷冷静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属下......属下不知......” 执伞临窗而立的人没有回头,仿佛被外面呼啸的风雨世界吸引了注意力,素白的手依旧玩着屋檐滴落而下的雨水。 “嗯?” 微微扬起的尾音崩断了女人最后一根弦,压得她竟“嘭”的一声跪下来:“属下知错......求宫主饶了属下这一次!” 男人轻轻转了转手里的油纸伞:“我要是想罚你,还等到现在吗?” 听到这话,玄衣女人心下松了口气,感觉冷汗已经浸湿了背脊,心里去却一阵后怕。 没想到她暗中的这点小动作还是被宫主知晓了,那么前段时间仇玖月一直寻找墨辰下落的事情想必也没瞒得过他。 “多谢宫主饶命。”玄衣女人小心翼翼地道,没有他的话她也不敢起身。 窗户大开,几乎撕碎雨幕的狂风灌进屋中。吹得立在窗边的人衣袂飞扬,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回荡在屋里。 “你起来吧。” “谢宫主。”女子无声起身,默默退回方才站立的位置。 “那几个老家伙藏了这么些年,好日子也该到头了。”男子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语气轻得几近阴柔,“是带回宫里好好调教呢还是像沐语艳一样再玩场游戏?” 他的话听着好像一个孩子在苦恼不知道玩什么打发时间,但是玄衣女人听在耳中,却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因为她明白,无论怎么玩,都是一场折磨灵魂与身体的恐怖游戏。 “宫主您想找的那些人无论怎躲藏,幽冥宫总能查得出来的。” 雨滴不停落在那只纤细优美的手上,水珠在掌心粉碎,跳跃,在濛濛烛光下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与窗外漆黑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雨水从掌心滑下,湿润了纹着精致流云的袖口:“我比较喜欢她们自己现身,过不了多久,她们便藏不住了。” 说着他微微挥了挥手,玄衣女子立即会意上前。 听了男子的吩咐,她恭敬垂首道:“是,属下这就回去布置。” “嗯。” 玄衣女子从另一个窗户跃下,黑色的身影融入雨幕中,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春趣阁的鸨父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抹妩媚的红影。 红衣美人静静立在窗前,撑着红伞背对他,虽然他撑着伞站在屋子内的举动十分怪异,可那绝美的背影却令人自动忽略掉了这点怪异。 如瀑长发自伞中倾泻而下,窗外的风吹起他红衣长发交织飞扬,仅仅一个半掩在伞下的背影却颀秀如画,透着勾人的妩媚。 鸨父不敢再多看,忙垂首上前,躬身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奉上。 临窗而立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优美莹白的下巴自伞下露出来,那只握着伞柄的手也漂亮得仿佛上天最完美的工艺品。 他拿过信笺,拆开扫了一眼,伞下玫瑰色的唇渐渐抿了起来。 鸨父交了信笺后,便无声退了下去。 “轰隆——!”窗外一道闪电狰狞划破夜空,映得天地间一片雪亮。但这些亮光却被男子手中的伞尽数遮挡,站在伞下的人依旧处在幽暗之中, “夜郎谷......没想到她真是凌华的徒弟......有点让人不舒服啊。”男子低低叹息一声,手里的纸张变成纸屑纷纷落下。 他又转回身,似又将视线转向窗外的雨夜。莹白如玉的指尖缓慢而轻柔的轻抚着握在手中雪白的伞柄,忽而微微侧头,望着手里的伞柄自言自语般问道。 “我应该怎么做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知晓身份 衙门里的厮杀仍在继续,韩铃笙调来弓箭手团团围在院子四周的围墙上,看来今晚是势必要将这两个人给抓住。 “束手就擒吧,今晚你们插翅难逃!”韩铃笙手一抬,所有弓箭手立即搭弓拉箭对准他们两人。 女人眼中划过一抹冷笑,就在箭迭射来的刹那,她解开了白锦的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沙哑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面色苍白的白锦浑身微微一颤。不过手上没有丝毫犹豫,挥掌将她推开,同时抬脚踢起地上的长剑拿在手中,冷声喊道。 “快走!” 不用带着白锦她便轻松了很多,手中长剑急颤,悉数荡开射来的箭羽。 若是只有院中那些衙差的话,他们两个倒是能够脱身,但是多了那么多弓箭手,两人一起走便难了。 女人深深看了白锦一眼,挥剑扫开最后一波箭迭,身子“嗖”的一声直朝围墙外面跃去。 弓箭手见她欲逃,纷纷拉弓达箭对准她射去,白锦挥舞长剑飞身扑上,尽数给她挡开,给她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这样一来他便无暇顾及挥舞刀剑攻击过来的衙差了,闪避不及身上挨了好几脚,滚到了地面上,还未等他爬起身无数刀剑便齐齐横了过来。 暴雨冲刷在脸上,刺得眼睛生疼,但是他还是看见那抹黑衣人影消失在了围墙之后。白锦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衙差们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带走。 同样雨夜,山上慕青家中。 外面狂风肆虐,纵使是呆在屋子里,犹能够感受到轰轰雷声炸响之时带来的震颤。 紫苏关紧了所有的门窗,不让外面肆虐的风雨吹袭进来。 山雨不同于平地上,若是夏季多雨的季节一连好几天都下雨的话,很可能会发生泥石流或者堰塞湖。 不过慕青的木屋地理位置很不错,处于一片竹林之中,方圆百里都是平坦的山地,且地面水平也比较高,下着暴雨也不会担心会发生山体滑坡或者堰塞湖威胁到安全。 屋子里只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外面天幕上时不时划出一道道闪电,将整个漆黑飘摇的风雨世界照耀得亮如白昼。屋中唯一一点灯光在雪亮电光的映衬下,显得昏黄苍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屋中有一个书架,上面放了不少书籍,书架的书都挺旧的,显然是经常翻阅过。 “这些都是普通的书,我饲养它们闲暇之余随便看看。”慕青说着指了指他装满毒虫的袋子。“我师父的书都在地下珍藏着。” “地下?” 慕青不理紫苏的疑惑径直走向厨房,来到一口水缸边,紫苏和张莹也跟着走了过来。 张莹拦住了紫苏:“紫苏大夫,你手未好,让我来吧。” 她说着移动水缸到一边,只看见地上出现一个木板盖子,而刚才的水缸掩盖了它。慕青蹲下身熟练地把盖子打开,便看见下面是一条延伸往下的木梯。 “我们下去吧。”慕青从抽屉里拿了蜡烛点燃,打算领紫苏下去。 紫苏微微迟疑,却还是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你下去查看就好,我在这里等着你。” 虽然她心中也很想快些找到能够证明白锦无罪的证据,但是也不能便就这样去窥探他师门的秘密。 慕青不解地往紫苏一眼:“你不下去,我一个人怎么找得过来?” 如今慕青受伤未愈,让他奔波跑到山上来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何况再让他自己去查找那些书。 紫苏也不再犹豫许多,从他手里接过蜡烛:“好,我随你一起下去。张捕快,麻烦你守在这里等我们。” 张莹点头道:“好,你们放心下去吧。” 两人以前以后走下木梯,走到底的时候,便看见一条通道,紫苏道:“谢谢你。” 慕青听到紫苏的话便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现在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找得到呢,你这么快就说谢谢是不是太早了些?” 两人来到甬道尽头,那里出现了一扇石门。慕青伸手在石门上摸索了一下。只听见轻微的“吧嗒”声,门便被打开了。 石门一打开,紫苏这才发现里面很亮,原来四周石壁上的灯台上都燃烧着油灯,整个空间很明亮。 紫苏道:“是谢谢你如此信任我,肯让我看你师父留下的这些藏书。” 四周的蜡烛照亮了这一方空间,慕青站在有些明亮的暖色光源里,眼睛漆黑透亮,闻言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干净的笑。 “呃......师父以前确实有叮嘱过我不能够让外人看到这些藏书,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啊,救人要紧,而且我也不是白白帮你是吧,我也有好处啊。大不了等过后我再到师父坟前向他请罪,然后说明白就好了。” 他的眼睛清澈干净,恍如上好的珍珠,镶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这是紫苏第一次看到如此没有心机的人,整个人通透得很,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宛如天然美玉,从未雕琢过。 这或许跟他师父对他的保护有关系吧,看来他师父还真是疼爱他到了骨子里。 紫苏垂眸微笑:“待救出了白锦,我与你一同到你师父坟前请罪,他若是怪你犯了门规,我让他罚我便是。” “......”慕青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都忘记了回答她的话,难道是错觉吗? 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她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里看见了翻涌的恍惚与哀愁? 待紫苏说完转过身举步走进石室的时候,慕青才反应过来她后面半句话里的内容,又想起之前上山时她的话,便问道。 “蛋蛋,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石室里除了书之外还有很多瓶瓶罐罐,她粗略扫了一眼那些瓶子上贴着的名字,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毒药,数量之多连当年师父药房里炼制的一些药物都比不上。 她收回目光:“原本只是猜测而已,现在你让我进了里还后我就确定了,还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够遇到神秘的唐门中人。” 难怪跟慕容雪说起夜舞菱的时候,慕青会露出那样的反应,那可是他师门的前辈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唐门往事 唐门素来用毒养蛊技能独步天下,夜舞菱成为前朝女皇倚重的炼丹师之时,唐门在江湖里一手遮天,连代表邪教的幽冥宫都对其忌惮三分。 只是门派盛极而衰,随着前朝覆灭,唐门也遭到了灭顶之灾。 凤栖政权建立后,唐门便消失匿迹了,如今江湖里说到唐门也不过一些传说往事而已,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唐门弟子。 这里的藏书全部都是记载各种毒物的用法制法,还有各种蛊物的培养方式,随便翻进去看几眼,她都知道有一些在江湖上早就已经失传了。 一个平凡的山里人家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毒物藏书,想来这些藏书的主人不是毕生及其喜欢研究这些的话,那么便是隐居世外的唐门传人了。 以前在夜郎谷的时候,师父曾经跟她说过,其实唐门并未灭绝,而是隐居起来了,不愿再涉及江湖纷争。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能结识唐门中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在江湖上比夜郎谷还要有传奇色彩的亦正亦邪的门派里,竟出了像慕青这般干净剔透的传人。 这下子慕青倒是不说话了,他抿紧了唇一脸的苦恼,过了半响才道。 “师父......师父他是不容许我告诉别人我的身份的。因为唐门自从凤栖开国之时遭到朝廷大肆屠杀险些灭门之后,唐门后世传人便很少再露面了,但是没想到蛋蛋还是能够猜到我的身份。” 慕青满脸苦恼和不解的模样,仿佛就在说我明明隐藏得很好来着,你怎么就看出我是唐门中人了? 看得紫苏感到无奈又好笑,要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让别人不会将他与神秘的唐门联系起来,就单凭他能操控毒物会养蛊,行走江湖里的人都会禁不住将他与唐门联系在一起。 唐门精通毒术和蛊术,且门中弟子行事不羁,性格也比较古怪。但好在这个门派比较散漫,好像也没什么称霸武林的野心,倒也不会掀起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只是江湖中人却无不忌惮唐门,见着唐门中人都是绕道走的。 前朝灭亡唐门遭到凤栖政权打击后,很多人都以为这个门派已经消失了,但紫苏从师父那里才知道其实唐门并没有消失,而是隐世了。 自从唐门隐世后,江湖武林中甚少再见到唐门弟子的踪影,关于唐门的所有罪孽与故事,也一同随着前朝的湮灭而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知道慕青竟能够操控毒虫,逼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护法,她就有了隐约猜测。毕竟这世间除了唐门中人,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这般操控毒物。 “若是没有猜测你是唐门中人,我也不会找你解答操控尸体的问题。对于用蛊和用毒,如今也没有人能够超得过唐门的。” 慕青跟随紫苏走进石室里,听见她言语里不乏赞美之色,不由有些自豪地笑了起来,但是随即笑容又敛了下去。 “我师父说,江湖中人人都将唐门视为是和幽冥宫一样的邪魔歪道,江湖武林都不待见我们,加上百年前朝廷剿杀,即使过了这么久,唐门也大不如前了。” 慕青抬眸看着石室里的的那些书籍,清澈的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感叹和哀伤。 “前朝女皇宠信的炼丹师夜舞菱当年为了炼制出长生不老药,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人。所以直到现在无论江湖还是朝廷,才都不待见唐门一派。唐门子弟也不愿卷入江湖纷争中,所以我们都遵守门规隐居避世,可是我师叔就打破了这条门规,她没有听我师祖的话,私自下了山去。” 闻言紫苏停下了手里找寻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三十多年前出现在江湖里,自称是唐门子弟的夜沐歌前辈?” 自从唐门隐世之后,江湖武林中甚少再见到唐门弟子的踪影,直到三十多年前,曾有一位用毒天赋极高的女子自称自己是唐门中人,这个沉寂已久的门派才重新步入人们的视野。不过夜沐歌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唐门子弟在江湖里出现了。 慕青点点头,惊讶道:“蛋蛋你知道我师叔啊?” 紫苏目光掠过摆放在架子上的一瓶瓶东西,漆黑的眼底不时闪过惊叹之色。这里很多毒药的名字现在只有在书上听到其名而已,其炼制方法与配方早就已经失传了。 紫苏道:“三十多年前夜前辈出现在江湖里的时候,谁不知道她的名号?其用毒之能独步天下,我以前经常在江湖上听说她的事迹。” 慕青轻轻叹了口气:“我师父说,师叔是自百余年前夜舞菱前辈之后,唐门中最有天赋的而一个弟子,她的蛊术和毒术都很厉害。只不过太争强好胜,不甘心默默无名一辈子,也不想唐门就此沉寂,因此才私自下了山。但是师父觉得与世无争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唐门虽不如以前,但至少延续了下来。” 与世无争......紫苏眼神微微恍惚,这不也是师父曾经经常教诲她和师妹的么? 因此他不怎么喜欢她们跑到外面去胡闹闯祸,可到现在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明白过,她之所以一直出去惹事,只不过想要他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紫苏淡淡道:“你师父说得并没有错,远离江湖纷争才是最好的,一个门派有没有没落不在意门下弟子多少,而在于还有没有人将这一本事传承下去。” 石室里很安静,紫苏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空间里,恍若珠落玉盘一般动听悦耳。 “经受过这么多事情,唐门百年来还能延续至今,又何来没落之说。”她转过身望着慕青,素来清冷的眸底含了几分浅笑,“你不就是唐门的希望么?” 紫苏一席话忽然让他豁然开朗,眼眸禁不住湿润了起来,但是嘴角却禁不住扬起。 “听了蛋蛋你这么说,我倒释然了。” 慕青来到书架前,拿起书本开始翻阅查找,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问道。 “蛋蛋,你以前听说我师叔的事情之时,可知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紫苏摇了摇头:“我听江湖中人谈起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音讯十年了,现在更是差不多二十年了。” 慕青叹了口气,手中书页的翻动也跟着慢了很多:“师叔确实跟我们断了联系有二十来年了,师父临走之前还念叨过师伯......我一直想以后有机会知道师伯下落的话,我想去看看她,也算是了却师父的心愿。” 听了紫苏的转述,慕青虽然有些失落,但也释然了,师叔已经失踪这么多年,纵使现在找到她了,恐怕也与师父一样不在人世了吧? 如今查找能够证明白锦无罪的证据要紧,并不是讨论唐门往事的时候,两人也不再多说别的,开始认真一本本书查看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逐出师门 不过这密室里藏书也不少,他们甚至都不太确定自己是要找什么,所以一本本书这么仔细看过去也会费不少时辰,恐怕是一晚上都看不完。 不过紫苏既然已经确定了慕青的身份,那么便有寻找目标了:“我们只找关于夜舞菱的书籍便可。” 夜舞菱出自唐门,虽然她死后,写的书籍全被焚毁了。但是寻到她的源头唐门,总能找到一些关于她的记载。 说不定唐门后世子弟有整理编写过她留下的一些蛊物毒药的记载。 但是慕青听了之后,却皱紧了双眉,给出了令紫苏意外的答案。 他道:“若是要找关于夜舞菱的书籍,无论是事迹还是她留下的蛊毒炼制之法,在这里都是没有的。” 紫苏停下手中的动作,讶异地抬眸问道:“为什么?”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复原,因为知道紫苏心中着急,所以奔波了一天回到家里只简单用过饭,没休息就带她下来了,所以现在他免不了有些累。 慕青回答道:“蛋蛋你可能不知道,因为夜舞菱做的事情,连累整个唐门也险些跟着陪葬,后来门主便将她逐出师门了,门中关于她的一切记录也被销毁。” 为的就是要跟她划清界限,可是谁又肯承认这个呢?夜舞菱死了,人们对她的怨恨却从未消失。 他听说当年夜舞菱还没成为女皇身边的炼丹师之时,唐门便已经将她逐出师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得势竟又回来,将唐门培植成了朝堂江湖都不敢招惹的势力。 她用手中的权势,自己培植了唐门里的实力,打压反对她的长老门人,当时的唐门内部也是分裂成了两个势力。 后来夜舞菱死了,反对她的势力取得唐门的掌控权。可是却也要承受那些被夜舞菱犯下的孽债,后来遭受朝廷和江湖的联合打压,实是无比冤枉。 哪怕过了这么久的时光,唐门上下依旧对夜舞菱痛恨至极,又怎会保存记录关于她的东西? 听了慕青跟她说了事情原委之后,紫苏双眉紧紧皱了起来,眸中浮起几丝凝重。 原先还庆幸慕青是唐门中人,这条虚无缥缈的线索有望追查下去,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断了? 但紫苏却也没有放弃查找,既然来都来了,还是查阅一番,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紫苏道:“既是如此,已经来了,便找找看吧。” 紫苏将书架上一摞书搬到桌上,让慕青查找。他有伤在身,不宜一直站着。 石室里一时间寂静了下来,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但是慕青却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他熟悉无比的藏书室,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这件石室很是宽敞,所藏书册也很多,基本是唐门所有藏书了,其实在以前唐门鼎盛时期还藏有更多,不过唐门当年险些遭受灭门之灾,门中藏书被毁于一旦险些一本都不存。 经过那一难之后,没死的唐门弟子都散了,隐姓埋名各自生活在大江南北。现在师父留下的这些藏书,都是这一脉唐门后人一代代传下来的,都是他们重新总结积累写成书册的结果。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望着石室内书册发呆的慕青突然叫了起来,“关于你所说的,这里确实有书记载!” 紫苏放下手里的书转身询问地看向他,慕青满脸兴奋,急急站起身来。 他太过高兴了,忘记了自己身上披着披风,过长的下摆披垂在地,他不小心踩了上去,还没走两步就摔了。 站得近的紫苏眼疾手快拉住他,才避免了他摔到地上的惨剧。 情急之下紫苏拽得有些用力,慕青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怀中。 紫苏对于他这种莽莽撞撞已经适应得有了些无奈了:“你小心些。” 藏书室里的光线很明亮,跌在女子温暖的怀中,仰头能够看见她莹白优美的下巴,以及微微垂敛下来的凤眸,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半敛在那双精致的眼睛上。 她的神态很平常,因为这个搀扶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可慕青看到那张堪称绝美的脸,便禁不住一阵心跳加快了。 “我......我去给你找那本书来......”他忙推开她,转身去找书。 慕青走得飞快,好像都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了一样。但是后面的紫苏没有看见,他的脸此刻已经红得要烧起来了。 他来到另一个书架前,一本本开始查找书名。心思专注放在查找书籍上,可一颗心依然跳得飞快,随后他抽出了放在书架角落的一本书递给紫苏。 “......这本书是师叔以前还未离开师门时所写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师父以前跟我提过的操控尸体之类的东西,应该就在师叔写的这本书里。” 慕青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依然红红的,但是紫苏只顾着翻看书里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色不正常。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要是她此刻抬头看见自己脸色发红,那么不窘迫死吗? 紫苏看了几页之后,满目赞赏:“你师叔果真是名不虚传。” 她闯荡江湖的时候才刚刚十五六岁,而在没有离开师门之时便写出这么一本书,那么江湖上曾经称她为唐门百年不遇的天才并不为过了。 暗自深吸了几口气,慕青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他解释道。 “我师父说,其实师叔很欣赏拜夜舞菱的能力,千方百计想要去研究她留下的东。我是师父说,师祖很反感夜舞菱,说她是唐门一脉的耻辱。可师叔偏偏却对夜舞菱很感兴趣,师祖经常为此气得不行。” 紫苏一边听一边翻看,夜舞菱其实天赋极高。当初是趟门门主的得意门生,哪知此人心术不正,为了炼丹制药不择手段。 只是没想到慕青的师叔居然欣赏这位变态炼丹师,不过看了这本书,紫苏觉得慕青的师叔在用毒养蛊这一方面天赋可能也不输于夜舞菱。 说来也挺巧,两人都姓夜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傀儡三尸 慕青道:“我记得师父就跟我说过,当初师祖见到师叔写出这本书,心中很是高兴,可是看见后面有记载什么内容来着,反正是与夜舞菱所炼制出来的东西有关的。令得师祖勃然大怒,狠狠责罚了师叔一顿,师叔气不过就离开师门去外面闯荡了。” 忽然紫苏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定格在了某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找到了。”她目光落在书页上面那四个字上,继而念出声,“傀儡三尸。” 紫苏从未听过这名字,视线往下移动的时候,她便渐渐明了了。 “傀儡三尸......”慕青跟着低低念了几遍,觉得甚是熟悉,“师父当初跟我说的好像就是在这个,貌似......是邪门的东西,当年那夜舞菱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命,想来这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紫苏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眼中一会浮现出惊异之色,一会又是了然,最后嘴角微微一勾。 “不想世间真有有如此奇特的药物。怪不得当年会被夜舞菱称为是最接近长生药的东西。” 慕青也凑过来看,见到书页上的内容之时,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这书上写了什么......这傀儡三尸只对死人有用?活人根本不受其影响?我长这么大,也算见过很多毒药蛊物了,无不是用来对付活人的,这对付死人还是头次见到!” 难怪师父说此药邪门,果真邪门得很! 因为书上说,服下傀儡三尸,可令死尸变成活尸,如活人一般行动自如。但是没有意识知觉,受到下药之人的控制。 慕青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能够控制死人的,这世上除了驱鬼捉妖的道士,还能够有谁做到啊? “看来前朝女皇派出那一队诡异的士兵抵抗凤栖军队的事情是真的了。”紫苏看着书本的内容说道,“他们都被喂下了傀儡三尸,所以才成为了没有知觉的活尸。” 想必那个时候夜舞菱将炼出来的傀儡三尸喂给那些人,让他们“死而复生”,变成了活尸。活着的尸体没有知觉,无论怎么砍杀都不会倒下,凤栖军队不知情,于是便传成了妖魔鬼怪。 紫苏说着将书本摊在石桌上,指着书中的某段话说道。 “这里写只要给死去的人服用了傀儡三尸,便能够让那人短时间内‘起死回生’。但并不是说他真的活过来了,而是能够操控那个已死之人的尸身,谁给服下傀儡三尸,尸体便能够被谁操控。” 如果林柳茹是死后被人下了傀儡三尸的话,那人想必就是凶手了。 慕青顺着紫苏纤白指尖所点的地方看去,又明了又惊诧地道:“没想到这么古怪的药物竟然出自唐门之手,但是我很好奇,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喂死者这种药做什么?” 紫苏嘴角微微一扬,低垂认真看着书页上的眼眸却是冷光四射:“此药可是杀人犯最喜欢的工具了。” 慕青心中一震,那林柳茹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听紫苏之前所言,那案件查出来的种种证据都太过蹊跷,所以紫苏才怀疑了死者有问题。 然后就查到这个傀儡三尸,要是林柳茹是被下了此药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推论都顺理成章了! 原本这种过于荒唐的假象根本没有任何依据,纵然是查到的证据都指向这一方面,但也没有人愿意相信的。 思及此,紫苏难耐心中的激动,白锦洗刷罪名有望了。 “三尸活之,则人复生......”慕青低念了几遍这句话,不明就里,只觉得有点玄乎。 他不由问道:“蛋蛋,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三尸......是什么东西?” 前面写的这是最接近长生药的东西,他怎么看都不像。死人服用了它只不过变成行尸走肉,那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更别提这药能够延长人的寿命了。 紫苏皱眉道:“三尸这东西很玄妙,历来是道教之人对此有深入研究,当然也是探究长生不老的......想必是夜舞菱想要炼制长生不老药而误打误撞练出了这种东西。” 书上对三尸解释只有只言片语,不过紫苏对这三尸也有些了解。 三尸在古人典籍里有这样的记载:“三尸者,一名青姑,伐人眼,令人目暗面皱,口臭齿落;儿曰白姑,令人腹轮烦满,骨枯肉焦,意志不升,所思不得。”所以在医学方面来看,它还是使人致病的原因。 因此在医学典籍上,三尸是指寄生在人体里危害最大的三大寄生虫。 上尸寄居于人体脑后的玉枕穴里,当它在人的头部游动的时候,因引发强烈的酸痛感,也就是所谓的头风病。 中尸居于背部中央的夹脊穴一带,如若中尸游动范围超过夹脊穴范围,那么宿主就要面临驼背的危险了。 下尸则位于尾闾穴中,是人体很重要的一个穴位。所以下尸有决定人生死的意义,当宿主死亡之后,上尸和中尸会随之消散,唯有下尸不散,而且还具有聚拢死者魂魄的能力,变成与生前没有分别的游魂。 后面那些是历来希望长生不老的人们得出的结论,至于是不是紫苏并不表态。 但如今这书里所记载的,夜舞菱炼制出来的傀儡三尸则是用于“激活”人体中的三尸,通过控制三尸达到控制死者尸身的目的。 人死后上尸和中尸会过一段时间才消散,下毒者便是在上尸中尸未散之时,让体内三尸得到死者尸身的主控权,但是它们受制于下毒者,并且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说白了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不过傀儡三尸药效并不能坚持很久,只要三尸中任何一个消失了,就会失去效力。 一般来说人死后不到一个时辰,上尸和下尸便会消失,但是可能是傀儡三尸延长了这个时间。 听了紫苏的解释之后,慕青面色有些发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我身体里真的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身体中住着三只虫子,他就......慕青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有点想吐怎么办...... 对于慕青一向处于状况之外的反应,紫苏已经很但淡定。她还没告诉他据说三尸每一个长得都不怎么样,比外面自然界里生存的那些虫还要怪异和......嗯,恶心。 #####港真,关于傀儡三尸的的说法还有很多,不过这里偏向医学,要“科学”点 下次若是在别的文有机会在写三尸,小生会写玄乎那部分~ 第一百三十五章:长生不老 “按照大夫的角度来看,它们就是人生来便寄生于体内的寄生虫,但是道家看法便不同,比较玄乎神秘。”紫苏一边继续翻阅手中书籍一边道,“只要没什么意外,它们是不会给你造成神秘困扰的。” 慕青想了想也对,这么多年来也不见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啊。只是从紫苏嘴里知道了这个茬之后,他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毕竟突然间知道自己身体里多了三只虫子,谁心里都舒服吧。 听见了慕青的嘀咕声,紫苏秀眉微扬,斜睨他道:“若说觉得身体里多了三只虫子不舒服,那你再体内养蛊,好几只虫子也没见你觉得哪里有心理阴影?” 慕青:“......” 蛋蛋这人不调侃人还好,一调侃起人来能噎得人无法反驳。 他撇了撇嘴:“话说这傀儡三尸好可怕,还能够随意操控人的尸体,都说死者为大,这样随意玩弄死者遗体也太不敬了......” 紫苏道:“其实当年那炼丹师是想要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只是阴差阳错练出了这东西而已。” 为了炼丹无所不用其极,古怪残忍的炼丹方式,自然会炼制出怪异的东西。 但看那前朝女皇为了追求产生抓了无数男女放血炼丹,就知道究竟有多么疯狂了。 听说夜舞菱与其他炼丹师不同,她还在其中加入各种毒虫毒物,所以想必练出来的东西更加怪异。 虽一生痴迷此道,但直到王朝被灭也没有炼制出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抓来年轻男女放血炼丹在当时影响极为恶劣,当年凤栖开国女皇挥军攻破京都之时,发现了炼丹房,其地下通道里堆满了尸骸,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地下通道占据了整个皇宫差不多一半,里面尽是那些无辜男女的尸骸,无人敢想象究竟有多少人被这样残忍杀害了。 所以后来凤栖政权将唐门列为邪教,联合江湖各大门派联合绞杀。同时一直严厉制止臣民炼丹,没收焚烧所有炼丹书,一经发现有人炼丹者株连九族,连周围邻里都会一同遭殃。 于是到了现在,在前朝时十分活跃繁盛的炼丹之术已经基本消失无踪了。 长生不老只是虚无缥缈的梦罢了,但无数人却沉溺此梦不能自拔,上至高堂帝王,下至布衣平民。 凤栖王朝之所以严厉制止臣民炼丹,是因为传说那位女皇的父母就是成为了那血腥炼丹方式的牺牲品,因此她对这些追求长生的炼丹之术深恶痛绝。 当初和师妹说起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开国女皇之时,她还颇为感慨地道。 “那女皇最后活到了差不多一百岁才去世,反而那些相信有什么长生药的帝皇都早早被毒死了,她们想要永存于世,最后反倒被这虚无缥缈的美梦给断送所有。” 师妹说得没错,历史上寻求长生不老的人,没有一个能得善终。 “那书里有没有记载这东西是怎么炼制出来的?还有我们现在只知道真有那么一种药物可以操控尸体,但是如何去证明?” 慕青的问题正是如今紫苏想要知道的,如果无法证明得出林柳茹死后被人用傀儡三尸操控了尸体的话,那么他们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意义。 紫苏仔细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上面并未有记傀儡三尸的炼制方法......她视线忽然在某一行字上顿住,眯了眯眼。 “找到了。” 慕青闻言心中一喜,但是抬眸却并未在紫苏脸上看见欣喜之色,正待问原因之时,她便接着说道。 “这里说想要解开傀儡三尸的控制,须得运用尸香草炼制出的返魂香,这样就能够破坏下毒之人对死者体内被‘激活’三尸的控制。” 不知道这个法子对于现在的林柳茹还有没有用?如果林柳茹是真的中了傀儡三尸的话,那么现在她的情况已经相当于药效过去了。 想到这里,紫苏有点头疼。 “尸香草是什么东西?”听着名字有点怪怪的。 紫苏合上的书本,沉声道:“上面说是在尸骨上生长出来的一种植物。” 慕青嘴角一抽,尸骨上生长出来的东西......但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难道为了找这个东西,还要去刨人家坟墓? 紫苏道:“我们先上去吧,待天亮之后返回大青城再做打算。” 两人出了石室,外面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夜晚暴雨已经停了,此刻山林里一片静谧。 紫苏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到桌上,她一并拿了那本书上来,毕竟到时候有这本书,也容易解释很多。 她将水缸挪回了原位,见慕青脸色有些不好,便让他先到床上去休息。 慕青的内伤还没有好利索,今天一整天都在赶路奔波,来到这里之后刚刚吃了些东西便带着她去查阅书籍了,一直内能休息过。 紫苏用银针给他针灸了一番,慕青的气色才好了过来,累了一天,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紫苏却没有睡意,翻看着书本里的内容,一边思索这书上写的破解之法能否用来证明林柳茹中过傀儡三尸。 除了傀儡三尸之外,这本书上记载的蛊物毒药都很奇怪,有些是已经失传了的,有些则是慕青的师叔自己研制出来。 从这本书上,便能够看出慕青的师叔在这一方面确实天赋异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紫苏心中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还未等她起身前去查看,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紫苏暗道不好,忙起身费力搬开那水缸,然后冲到床边叫醒慕青:“慕青!快起来......快醒醒!” 慕青刚刚睡着,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见一阵响动,紧闭的房门被踹开了。 一道黑影从门外闪来,只在眨眼的瞬间,便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手中长剑分毫没有犹豫,兜头就猛地劈下。 紫苏反应迅速,猛地将慕青推到一边,同时滚下床,险险避开了这一剑。 但是对方到底是拥有武功的杀手,一招不成第二招也跟着发出,紫苏还来不及闪避,闪着寒光的剑锋就朝面门戳刺而来! “蛋蛋!”看到这一幕的慕青惊得大叫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深夜遇刺 “铛——!”一柄长剑及时伸来,拦住了险些刺中紫苏的剑刃,却是张莹在千钧一发之际赶至,救了紫苏一命。 张莹一剑震开此刻的招数,闪身挡在紫苏和慕青面前,沉声急喊:“你们快走!” 在这一空挡里,又有一个刺客自屋外窜了进来,张莹与他们两人缠斗到了一起,为紫苏争取逃脱的机会。 紫苏不多犹豫,飞快爬起身将床上的慕青抱起来,朝门外冲去。 她刚将慕青抱上马,还没来得及解开缰绳,便听见一声巨响传来,张莹直直飞出的身子撞破了茅屋的窗户,落在他们的身旁。 她猛地喷了一大口血,没来得及说句话,便昏死了过去。 马背上的慕青眼见那两个黑衣刺客闪电般从屋里飘越而来,急得一身冷汗都迸出来了:“蛋蛋快上马!” “快放出你的虫子!”紫苏反手猛地一拍马臀,“抓紧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扬踢飞奔,慕青一手紧紧抓住缰绳不然让自己从马上跌下,另一只手慌忙去摸怀里的玉箫,可是他越急手就越抖,竟拿不住玉箫掉了下去! “玉箫!”慕青惊喊出声,马儿已经闪电般奔跃出了十几米远。 紫苏没时间无奈,赶忙就地一滚躲开看砍下的剑锋,虽然她的反应已经十分快了,但终究比不上他们有内力加持于身的速度快,她的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血口。 避开那一剑之后,紫苏飞快捞过张莹掉在地上的佩剑,反手就是一招“左右逢源式”使出,长剑自作而右斜刺削,缠向右侧那名刺客砍来的剑锋,那刺客只觉得剑招不受控制地偏斜,撞上了同伴挥来的长剑。 两厢内力碰撞,两人都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左侧那刺客瞪了眼怔住的同伴,低喝:“蠢货!你看清楚点!” “不是我!”被冤枉了的刺客急声辩解。 紫苏方才那一招剑法借力打力,巧妙地利用这两个人攻击的力道对敌,加上出剑飞快,竟让两个刺客一时间都看不出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她被师父废了武功,但那并不是废掉筋脉,只是打散她的内力让她以后再也不能练功而已。学的那些武功招式,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空有招式没有内力,形同虚设,江湖武学上本就是靠内力深厚取胜,没有内力的招式和不会武功并没有什么区别。 紫苏深知这一点,是以并不恋战,击退他们后捡起慕青掉落的玉箫便朝门外飞奔。 那两刺客怎么可能让她逃跑,见状齐齐飞身追去,无法使出轻功的紫苏没跑几步便被他们拦住了。 “蛋蛋!”远处拉住了缰绳的慕青焦灼不已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竟然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手抖给弄掉了玉箫! 两个黑衣刺客刚刚站定,紫苏手中长剑便朝他们招呼了过去。 暗夜里只见剑光飘闪,剑影绵密而轻灵地将他们罩住,竟是快得一时间令两个刺客都有些避之不及。 如果此刻白锦在的话,定会一眼便看出紫苏使出的这套剑法,就是当初让他学的玉蝉剑法,而且比他使出来还要娴熟精湛。 只是招式虽然流畅迅捷,却绵绵无力,并无白锦使出来之时携带的凌厉剑气,若不是胜在剑法快的话,根本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不过只靠着这么一套没有内力的剑法,竟也将两个刺客攻击得顾此失彼。 可见紫苏要是有内力在身的话,这套玉蝉剑法使出来的威力不知道会多么惊人。 三人对拆了几十招,两名刺客此时才意识到紫苏剑法高超,就算明知她剑招绵弱无力,可是手法奇诡,牢牢将他们的剑给缠住。明明是联手攻击,可刺出去的剑又打到了同伴身上,几番下来竟然连连败退。 紫苏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豆大的汗珠不断划过她因体力透支而显得苍白的脸颊。 她及时抓住其中一人的破绽,双手握剑,剑刃向上猛地挑敌额骨。那人慌忙闪身避开,紫苏剑势不停直转横扫,左侧另一人被划伤了手腕,随着一声惨叫,长剑脱手落地。 若是她有内力加持的话,这一招早已经将两人的小命取下了,哪里只逼退一人、划伤一人手腕? 远处紧盯着的慕青瞅住这个空档驱马而至:“快上来!” 紫苏拽住慕青伸出的手飞快翻身上马,手里的剑猛地一拍马臀:“驾!” 紫苏的马奔跑速度如风,眨眼间已经跑远了,将两名刺客远远甩在了后头。 暴雨过后的山林潮湿寂静,好在大雨过后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洒下,能够勉强看清前方的路,不然两人就这么纵马在山间疾驰,跌倒山沟里都不知道。 坐在紫苏身前的慕青能够清晰地听见身后女子粗重的喘息声,她手握着缰绳,那姿势就好像是将他圈在怀里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惊险的情况而使得心情紧张,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心跳一快,血液流速也加快,然后......脸就红得很快。 他忙坐直了身体,虽然紫苏坐在身后看不见此刻他莫名的窘迫,但是慕青还是像转移注意力般说道。 “......我记得山下有个村庄,我们去哪儿吧。” 紫苏没有异议,毕竟慕青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这一带应该熟悉无比了。当下便驱马朝今天来的山路行去,决定去往慕青说的那个村庄,找户人家接住一宿。 但是...... “吁——”紫苏勒住缰绳,停在了前面的三岔路口上,问道,“村子是走哪一条路?” “......”坐在面前的慕青瞪着前面的三条路沉默半响,才弱弱开口,“我白天采药的时候都经常在山里迷路,你现在大晚上的问我走哪条,我怎么可能知道......” 紫苏:“......” 下山来的大路就只有一条,若是耽搁的话,那两刺客定会追得上他们。紫苏坐在马背上朝四周遥望一圈,果断驱马往最左侧行去行了一段路程然后再返回来,走中间那条积了一大滩水的路。 慕青不解:“蛋蛋,怎么又返回来了?” 紫苏一边策马前奔,一边回道:“今晚下过暴雨,路上很容易留下马蹄印,若是那两个人追来的话,定会顺着有马蹄印的那条路追去。” 他们走的中间那条路积了一大滩水,走过去是看不见马蹄印的,慕青霍然开朗,叹道:“蛋蛋好聪明!” 第一百三十七章:野外日常 下过雨的山林潮湿无比,是不可能在林子里过夜的他们走了一段路,幸运地发现有个山洞。 两人决定在那里呆一晚上,等天亮了再回去。 山洞里有不少散落的干柴,她将它们都收集了起来,又捡些易燃的蒿草,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升起了一堆火。 紫苏将玉箫还给慕青,他接过玉箫,好奇地问道:“蛋蛋原来你武功那么厉害啊。” 紫苏将手里的剑扔到一边,勾了勾唇,不说话。 慕青继续一脸崇拜,瞅着她依旧缠绷带的右手,咳嗽了几声才道:“我现在确定了,你肯定是左撇子。” 紫苏坐下来,往火堆里添柴,闻言随口接话道:“左撇子?” “咳咳......对啊。”慕青抓着玉箫点点头,“你给我针灸的时候是用左手,写药方也是,还有你刚才使剑也是左手吧?” 她右手还没好,不可能拿得了剑。 紫苏摸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我右手受伤。” “......!” 慕青瞪圆了眼睛,想起方才月光下那灵巧飘逸的剑法,快而优雅的身姿,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么说......你左右手都能够使剑?”而且还使出这么厉害的剑法! 紫苏反问:“很奇怪?” 慕青点头如捣蒜。 紫苏嘴角微微勾了勾,不太愿意提起剑法的事情,说以就没有接话。 就像他看不出她方才使出的剑法空有招式没有内力一样,他自然也不知道以前她想要一人练成玉蝉剑法,所以很早就锻炼两只手的灵活度。 之前让白锦学的玉蝉剑法其实只有上半部,这套剑法是从金乌心法而来,下半部分的剑法是与之相反的,因为要两人一起修炼方可。 可是她被师父废了武功,她的筋脉已经承受不住内力的修炼,此后再也不能习武,所以没有办法让白锦完全修习玉蝉剑法。 刚才能险险打得过那两个刺客,是因为他们内力修为还不够,紫苏单凭精湛的剑招一时间压制住了他们,若是再打下去她气力不支只有死路一条。 她望着前面的火堆出神,没多久便被慕青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给拉回了思绪。 转头望去才发现慕青的脸色有些不好:“你不舒服?”说着,手搭上了他手腕。 今天一整天奔波,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慕青的伤还没好,刚才又纵马在山路上狂奔,想来定是吃不消的。 紫苏皱了皱眉,估计是刚才马上的奔波让他腰部的伤复发了。她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先休息会吧,很快就天亮了。” 这山洞里都是乱石,没有任何躺的地方。考虑到慕青现在的状况,紫苏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条框,只得在他身旁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慕青犹豫了下,终还是抵不过困意和疲惫,倾身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紫苏方才一番打斗,也早已经疲惫不堪,很快也便扶着慕青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沉沉睡着了。 次日清晨慕青被外面的鸟鸣声吵醒之时,睁眼便看见紫苏沉静的睡颜。乌发垂在脸侧,脸色苍白,肤质却很细腻,那纤长的睫毛好像静静停留在花上的蝴蝶一般,静美得让他都看愣神了。 忍不住再次悄悄感叹了一番,蛋蛋这张脸真是美啊,瞧着多赏心悦目。 以前在他眼里,没有比自己养的那些宝贝们让他看不厌的了,可是自从认识紫苏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除了虫虫还有令他觉得百看不腻的东西。 紫苏睁眼醒来,就见靠在自己身边的慕青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澄澈干净,那里的赞叹与好奇一览无余。 紫苏习惯性地面无表情:“你看什么?” 慕青看得有些入神,脱口而出:“我发现蛋蛋你比我的那些宝贝虫虫要好看哎!” 紫苏难得绷不住脸,嘴角猛地一抽:“......!”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都已经精神了。紫苏脑海里一直回荡慕青那句比他的小虫子们还好看的话,心中的堵塞感不言而喻。 两人收拾好离开山洞,打算返回大青城。但是问题来了,紫苏发现他们迷路了。 昨天晚上虽然顺着下山的路策马下来,可是后来进了岔路便不知走到了哪。如今天亮之后站在莽莽山林里,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慕青虽然从小生活在深山中,可却比她还不懂路。此刻两人早已经饥肠辘辘,就算要找路回去,也得先填饱肚子。 山洞前面不远处有条溪流,紫苏拿着昨晚扔在一旁的佩剑削了几根树枝。慕青跟着她来到小河边,只见她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下了水,专注盯了水面一会,忽然猛地将手里的树枝扎下。 抬起手来时,慕青见她已经插到了一条鱼,不仅惊叹地瞪大了眼睛。 紫苏插了两条鱼上来,虽然娴熟地处理好之后,放在火边开始烤。 慕青跟着在旁边坐下:“蛋蛋,你是不是经常在外面生活啊?看你抓鱼生火烤东西都如此熟练。” “我四处飘荡,自然对这些十分熟悉。” 这几年来,紫苏一直都是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前两年来到李家村是在一个地方住得最久的了。 只因为那院子里有棵梨花树,让她忍不住想要停下来休息休息。 可是终究还是要过回四处飘荡的日子,心无所居,到哪里都是流浪。 慕青看她沉静如水的脸,忍不住又问:“那......那你都不回家的吗?咦,认识你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紫苏翻着架上的鱼,淡淡地道:“我是孤儿,确切地说并不知道我家究竟在哪里。” “啊......”慕青一愣,垂下眼道,“原来你也是孤儿啊。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但是师父给了我一个家。” 紫苏手上动作一顿,垂下的眼眸里浮起丝空洞的自嘲。仿佛有把剑又忽然间剖开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流出了腐烂发黑的污血,慢慢腐蚀她的五脏六腑。 这么多年反反复复,忍受着剧痛,眼睁睁看它们一点一点被腐蚀,留下越来越大的空洞与黑暗。 “以前没有家没关系啊,现在蛋蛋你有白锦了,就有家啦!”慕青的声音恢复轻快,笑着对她说道。 紫苏一怔,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竟奇异地抑制住了心间的疼痛。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会心真挚的微笑。 “嗯,谢谢你慕青。” 她眉眼含笑地望着他,阳光透过树梢洒落而下,将她的脸映照得晶莹剔透,唇瓣那朵似有若无的笑花明澈耀目。 慕青从未见过她这般明媚的微笑,恍若一朵莲花徐徐绽放出了绝世芳华。 慕青一怔,心神险些被吸走,忙咳嗽一声转过脸,盯着架子上的鱼道:“好香啊!还没熟啊?我都要饿死了。” “还没那么快,再等一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返回茅屋 随同他们一起上山来的捕头张莹还昏迷在慕青家里,不知情况如何。不能就这么丢下她自己下山了,于是他们吃完东西之后,决定先返回茅屋那里。 慕青还有些忧虑:“要是昨天晚上那些刺客没走怎么办?” “你的那些虫子脸幽冥宫的护法都能对付得了,还怕几个刺客不成?”紫苏扶着他上马,她则牵着缰绳走在前头,“而且昨天晚上从藏书室里拿上来的那本书还在屋里,得去取回来。” 昨天晚上那两个刺客没有得手估计早已经返回去复命了,断不会再留在山上,而且他们估计也料想不到紫苏不是下山而是决定返回去。 两人昨晚迷了路,在林子里转了半天才找到昨天的三岔路口。顺着昨天上山的路行去,来到慕青家,果然看见张莹还躺在院子里。 紫苏上去查探了下,好在还有呼吸,不过受了不轻的内伤,所以才一直昏迷没醒过来。 按照两人现在的伤势,只怕今天是不可能下山回大青城了。紫苏决定过两天再回去,虽然找到了记载有傀儡三尸的书籍,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证明林柳茹是中了傀儡三尸,她得先好好研究研究这本书,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经过针灸之后,又喂了她颗治疗内伤的药丸,张莹很快转醒了过来。 “有研究出什么没有?”慕青来到来到桌旁坐下,看向紫苏翻了一天的书册。 紫苏放下书,修指揉了揉眼角,摇头:“你师叔写的这本书关于傀儡三尸的记载还是很粗略,只写了被用了傀儡三尸的人会产生什么效果,其余的基本就没有了。” 虽然提到了尸香草,可也没说尸香草在哪里有,又如何用? 若是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的话,白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洗脱罪名出来了。 看到紫苏眉间的忧虑,慕青也有些沮丧。本来以为傀儡三尸这个线索能够帮助到紫苏了,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 就在两人都沉默之时,忽然有只白鸽从窗外飞来,落在了桌面上。 慕青“咦”了一声:“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鸽子飞到这儿来?” 却见紫苏眼睛一亮,拿起那只鸽子,解下了绑在脚上的纸条。白鸽任务完成,扑扇双翅飞走了。 紫苏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之时,她微微眯了眯双眸,一向淡淡的神情闪过了几分震惊。 “怎么了?”见她神情不对,慕青不由问道。 紫苏摇了摇头,敛下情绪,垂眸看向桌上的书册:“傀儡三尸这条线索不好追查,看来应该想别的办法救白锦出来。” “那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紫苏转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或许......” 接到传来的消息后,紫苏决定第二天便返回大青城。不过她没有带慕青一起回去,让他留在山上养伤,并让张莹也留在了这里,待她回去之后,再让人接张莹回去。 跟在她的身边并不安全,慕青还是留在山上比较好一点。 对于紫苏这决定,慕青只提醒道:“等你办完事后,不要忘记了承诺给我的蛋蛋就行。” 第二天一早,紫苏便返回大青城,她刚刚到大青城郊外,便看见慕容雪迎面骑马从城门口那边奔来。 “紫苏——!” 看见紫苏之后,还在远处的慕容雪立即冲她挥舞手里的马鞭,声音因为距离远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不过能够隐约感觉得到语气里的焦急。 紫苏策马赶去,看见慕容雪满脸焦急,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慕容雪脸上满是焦虑,连一向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连口气都没有喘匀便对紫苏道。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去沐家找你,沐家主说你随慕青去他家了,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想联系你都联系不到!”慕容雪急急地道,“现在城里出大事了!白锦突然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说那林柳茹就是他杀的!” 紫苏闻言眉头一皱:“他为什么会突然认罪了?” 她临走之前去见过白锦,如果说之前他觉得是他自己杀了林柳茹那是一时间没想明白事情诡异,如今已经想通了。而且她也告诉了他已经找到证据给他洗脱嫌疑,可是却突然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杀了人? 慕容雪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好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紫苏。 昨天晚上前来劫狱的女子是之前在林家救走白锦的幽冥宫之人,白锦昨天夜里杀了几个衙门的人帮助她逃走。后来向韩铃笙承认他自己其实是幽冥宫的人,之前在公堂上紫苏说白锦失忆了不认识幽冥宫的人其实是她不知情。 但是最为严重的还不是白锦承认自己是幽冥宫的人,并且也是杀害林柳茹的凶手,而是昨晚劫狱事件的消息传到了林家人耳中。 林碧月不知是用权还是用钱让一些民众向外散播谣言,说白锦不仅是杀了她的侄女,更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不然怎么会有幽冥宫的人找上他。 导致昨晚劫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青城,一些信以为真的民众就开始向督察使韩玲笙施压,并且今天一大早聚集在衙门前说要声讨白锦大魔头。外加上林家夫妇击鼓鸣冤,督察使韩玲笙不得不再一次开堂审案。 这一切都还好,反正案件证明白锦的证据又没有,并且案件的各个疑点都没有解开,就算是再来十次开堂会审,结果也是一样: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但是,在白锦被押上堂后还没等督察开口问,白锦就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林碧月的女儿林柳茹就是他杀的。即便是有人帮他辩解,他也不松口。而且承认的供词十分完美,加之前面便已经铁证如山,这下子是根本没有办法给他翻案的了。 紫苏听完慕容雪讲完整件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对慕青和慕容雪道:“事情变化得太过蹊跷,我现在快马赶回去问问白锦,你跟慕青随后回去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白锦认罪 慕容雪连连点头:“嗯好,你快些回去吧。” 今早一见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慕容雪便急急策马前来找紫苏了,现在紫苏快马加鞭赶回去应该还能够赶得上衙门审案。 与此同时,大青城衙门里。 “带犯人白锦上堂.....威呼......威呼.........” “白锦,有人状告你......” “大人!”白锦打断了督察使韩玲笙的问话,“的确是我杀了林柳茹,不必再多问了。” 白锦一说出这话不仅韩玲笙愣住了,公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愣了,就连衙门外的观众也都停止了议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碧月,只见她大笑着站了起来向韩玲笙道:“大人您看,这歹徒已知隐瞒不住终于承认了,您快点下令处斩了他吧,他多活一天,我就觉得我的侄女在地狱多受刑一天,因为我的侄女要看到他死!!!” 白锦静静地看着林碧月,他没想过一个人的表情竟能变化如此之快,先是大笑后是哭诉再是恶狠狠的阴毒。 韩玲笙没有理会林碧月,而是对着白锦呵斥道:“白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你......好!你可知道你承认杀了林柳茹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后果?那可是要砍头的!” “我知道!” “好!好!好!我再问你一遍!林......” “不用再问了,是我杀的。”白锦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神采,冰冷阴寒,“大人,昨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来救我的人最后没有成功,那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我确实就是幽冥宫的人,而且林柳茹也是我杀的,她身上的所有伤口都是我造成的。” “那......”林碧月没有再让韩玲笙问下去,打断道:“韩大人,我觉得不必再问了吧,既然白锦都已承认了,那何必还浪费时间呢,斩了他!!!” 也不知衙门外哪个人也跟着起哄喊,导致整个衙门外的观众都在喊:斩了他!斩了他!斩了他! 韩铃笙面色冷凝,昨夜她也亲眼看见白锦帮助来救他的幽冥宫女人逃脱,显然他们就是一伙的。罪责未洗脱便想要越狱逃跑本已经是罪上加罪,更何况他又一口咬定是他杀了林柳茹,除了给他判刑韩铃笙别无他法。 想着就拿起了令牌:“白锦杀人在先,又企图越狱逃跑,人证物证俱全,按照凤栖律法,三日后处斩!” 令牌摔在白锦面前,林碧月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白锦苍白的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但是无人能够看得见他微微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了一抹暗痛。 紫苏赶到大青城县衙的时候,案子已经审完了,得知白锦被判三日后处斩的时候,她要去去见白锦一面。 韩铃笙并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劫狱之事以及白锦招供的事情跟紫苏说了一遍。 劫狱之事慕容雪已经跟她说过,但是具体情况并没有韩铃笙清楚,韩铃笙说完后又道。 “白锦昨天的确是企图想要越狱逃跑,你之前说他不认识幽冥宫的人,我念在你被白锦欺骗了并不知情,所以不予以追究。” 听了白锦招供的内容,紫苏眯了眯眼:“他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韩铃笙点了点头:“他说他的真名叫墨辰,之前是因为幽冥宫与江湖门派发生大战,他不甚受重伤跌入悬崖被你救起,前段时间因为受伤已经恢复了记忆。” 紫苏眼神冰寒,隐隐含怒:“那他为什么一直瞒着我?韩大人,让我去见白锦一面,我要问个清楚!” 林柳茹被杀一案已经判下来,白锦三天后就要问斩,韩铃笙亲自带她去了牢房里。 来到关押白锦的地方,只见他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呆呆站着,一身脏兮兮的囚衣,满头乌发凌乱披散,令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加萧条了几分。 他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看得很入神,连她们来了都没有发觉到。 韩铃笙让人打开囚房的人,白锦回过了神来,但并没有回头,依旧专注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韩大人,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紫苏淡淡的声音响起,未曾回头的少年浑身一颤,僵在了原地。 韩铃笙带着人离开,牢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紫苏迈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锦,你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隐含了几分怒意,令得白锦的心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紫苏朝他的手望去,见他竟然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正捧在手中。然后她就这么看着他双手捧着面具,递到了她的面前。 “紫苏姑娘......这个......我已经用不上了,现在便还给你吧。” 紫苏修眉微挑,嘴角勾起个没有弧度的笑意,双眼紧紧盯着他垂着不敢抬起来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紫苏道,“那你说说以前的事情。” 少年面色苍白,披散的乌发凌乱遮在脸上,使得半边脸上狰狞的疤痕若隐若现。这种样子应该是阴冷压抑的,但却因为眼底遮掩不住的慌乱泄露了出来,看在紫苏眼里便没有任何杀伤力和陌生感。 他沉默了半响,才嗫嚅道:“......我、我只记得了在幽冥宫的那段记忆。” 这个谎言还真是错漏百出,不过紫苏没有拆穿,只是冷笑:“只恢复了一部分?那你堂堂一个幽冥宫护法,假装忘记了一切待在我这个乡下酒鬼的身边图什么?” 她冰冷的声音就好像一把利剑砍进心里,剧痛和寒冰蔓延全身,令他浑身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白锦禁不住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呆在您身边而已......您相信我,我从未想过害您......” 他虽然尽力克制了,可是身体仍旧轻轻发抖,惨白的脸上也尽是痛苦和慌乱。 许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的卑微和哀求又一一蹦现出来,看得紫苏轻轻一叹,伸手扣住他的下巴。 恢复记忆?呵...... 虽然她不知道白锦成了幽冥宫的人之后性子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现在的白锦和当年那个墨辰,倒是相似得很。 第一百四十章:他的苦衷 她抬起他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好,那我不怪你隐瞒我已经恢复部分记忆的事情。我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忽然又承认了林柳茹是你杀的?” 紫苏的声音软了下来,仿佛在试图哄劝他说出实话,又好像再告诉他不要再让她对他失望。 心中痛意更甚,白锦不敢抬眸,声音沙哑:“林柳茹确实是我杀的......之前仇玖月来救我离开的时候,我是因为担心您的安危才回来自首。” 扣在他下巴上的手微微用力,紫苏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所以她百会穴上的伤,也是你所为,其实你连我也骗了?” 白锦苍白的唇微微轻颤:“......是。” 轻微的话音刚刚吐出,便感觉下巴上传来一阵痛意,仿佛她的手是攥住了他的心脏一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紫苏又逼近了几分,“还是说昨天来救你的仇玖月跟你说了什么?” 紫苏心思敏锐,他突然认罪她定然心存怀疑,若是让她再继续查下去...... 白锦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颤,一股恐慌感不受控制地蔓延而出。 他抬起眼睛,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视线:“紫苏姑娘......林柳茹确实是我杀的,您再查下去也是这个结果。” 紫苏紧紧盯着白锦的眼睛,他眸光微颤,但却不再躲避她的盯视,整个人都僵硬着一动不动。 紫苏顿了一顿,忽然松开了手:“既然如此,那便也没什么好查的了。”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白锦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她。 紫苏面无表情转过身。 看到她漠然的神色,白锦胸口闷疼得厉害,原本抓着她的手都有些慌乱地松开了。 他起身将手里的面具递给她,低声:“紫苏姑娘,这面具......” 他的话还未说完,紫苏便挥手打断:“不要了,送出的东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眼看她就这么冷漠转身离开牢房,白锦心内痛如刀绞。他知道她已经相信他的话了,应该不会再继续查这个案子,可是也意味着她对自己失望了。 今日一见,真的是最后一面了,纵使明知她现在对自己充满了愤怒和厌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住她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紫苏没走出两步,身后便忽然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少年终是忍不住冲上去从身后抱住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带了几分哀求。 “......就当做是给白锦最后送别的拥抱,好不好?” 感受到身后人的颤抖,以及沙哑嗓音里的痛苦与不舍,紫苏双眉皱得更深。 她侧过头低低道:“白锦,你突然承认你杀了林柳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见紫苏没有动,白锦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近乎贪婪地感受来自于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仿佛要将这些刻进心里,要记到下辈子一般。 他的脸轻轻贴着她的发丝,眼里溢满了温情和痛苦:“没有......人确实是我杀的......能够在行刑之前再见到您一面,白锦已经心满意足了。” 紫苏有些失望了,她伸手搭在腰间他的手上,他向来温暖的手如今冰冰凉凉的。 “就算你如今一口咬定是你杀了人,但我还觉得这个案件存在很多问题,哪怕韩铃笙就此结案了,我也会继续查下去。” 说着她拉开他的手,迈步继续走出牢房。 白锦面色陡然一变:“不要!” 他的语气太过激动,甚至还带了几分颤抖,他的手紧紧抓着紫苏的手,紧张地对她说道。 “事实已经如此明显了,您还要查些什么?紫苏姑娘,您听我一次,不要再查下去了,你也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了,你回李家村吧......好不好?” 紫苏脚步一顿,转过头对他道:“我现在并不想回去。” 相反的,那个幕后之人已经成功激起了她的兴趣。 能够成功将白锦逼到这个地步,想来是用了她作威胁吧? 呵......狐狸尾巴终于忍不住要露出来了吗? 说完她不再理会白锦的喊声,径直迈步朝牢房外面走去。 “紫苏姑娘!”白锦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怎么喊她都不肯回头,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烈火里炙烤着,焦灼不已。 “不要......您不要再查了......”他双腿一软,眼神空洞地跌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心头焦灼不已,他一阵急火攻心,竟张口吐了口血出来。 “现在紫苏可是一直住在沐府,我想要她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她当真收集到了能够给你洗脱罪名的证据,那么她也离死不远了。” 白锦眼神空茫的望着天牢晦暗的天花板,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话。那声音无比嘶哑,仿佛喉口里糊了一把砂砾一样。 “如果你不想紫苏死话,便承认下所有的罪行,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我会让她受尽折磨而死!” 因为只有他知道,昨天闯入天牢的的那个女人并不是仇玖月,也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杀害林柳茹的真正凶手。 她故意在韩铃笙面前说自己是仇玖月,只不过为了掩饰身份,顺便将这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幽冥宫的身上,同时也更加证明他是和仇玖月是一伙的。 就算他不承认杀人罪名,他跟仇玖月是一伙的事实也无法再解释得通了。 如今紫苏的性命捏在那个神秘女人的手中,他只有按照她说的去做,他别无他法。 第一百四十一章:秘密见面 夜幕笼罩,待到天幕完全黑的时候,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清冷街道上只剩下更妇的身影,打更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夜晚中。 林悦手里举着一灯笼,鬼鬼祟祟从林家后门出来,眼睛警惕地朝四处扫了扫,确定没有任何人看见之后,快步往对面街道上的胡同那里行去。 月光照不到这里,胡同里黑得深手不见五指。她举着灯笼快步前行,时不时转头看身后,好像生怕有人跟上来。 胡同蜿蜒曲折,拐了好几个弯后便在尽头停下。那里有座废弃宅院,破败的大门虚掩着,草丛里传来各种夏虫杂乱的叫声,更为这里添上几分荒凉。 她没有停顿半分便推门进去,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杂草丛生的破败庭院里站着一人,那人背对门口负手而立,一身宽大的锱衣完全遮住了身形。 “主人。”林悦矮身跪下,恭恭敬敬道。 “起来吧。”冰冷的女声响起,那声音仿佛糊了把砂砾在喉咙一般,嘶哑无比。 前方之人回身,虽然头上的纱帽遮挡住了整张脸,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但是她仍旧能够感觉到她冷漠的视线。 林悦站起身,虽然垂眉敛目,但是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敬佩:“主人,这次白锦已经被判三日后处斩了,还是您厉害。” 若是她们发现什么线索,顺藤摸瓜地查上来的话,事态会更加难以收拾。 不过后来主人潜入她房间,让她偷偷将白锦是幽冥宫之人的消息,以及幽冥教的人闯入沐家和林家以残忍手段杀了不少人的事情散布出去。幽冥宫的残忍血腥连平民百姓都有耳闻,知道了这些事情对其就更加害怕。 那天晚上幽冥宫的人闯入牢房劫狱的事情,林悦也适时散布了出去,同时花钱买通大帮人来衙门要求韩铃笙尽快处决白锦。 于是韩铃笙便再次重新审理案件,白锦受到主子的威胁,竟真的乖乖承担下了罪行。 林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属下没想到那白锦竟真的按照您说的去做,为了保住紫苏的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微凉夜风吹袭而来,掀起面前锱衣人宽大的衣袍,只听见她沙哑的冷笑声传来。 “早在他们刚刚到沐家的时候,便已经看出来了,情之一字,往往是大多数人的死穴。” 说到最后一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暗沉了下来,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古怪。 林悦默然,但是她心里最担忧一件事情,或者说不应该说是担忧,而是害怕。 毕竟一想到那三个字,她的心底就忍不住一阵战栗,那股害怕这么久以来都挥之不去。 林悦的声音有些抖:“......主人,之前闯入林家带走白锦的女人的确是幽冥宫的人,那么白锦很可能也是,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得罪了幽冥宫吗?” 她同样颤抖的眼睛不由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现在右臂上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一直在提醒她,那天晚上前来救走白锦的黑衣女人出现之时,有多么恐怖。 想到那黑衣女人手持铁链飞镰,那血腥惨烈的画面与多年前模糊的记忆重合,恐惧一下子淹没了她。 林悦原名李悦,本是岭南万花宫的弟子,万花宫虽然没有武当峨眉这些大门派有名气,但在岭南一带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但是七年前却惨遭仇家灭门,十五岁的她虽侥幸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而她们雇来的杀手正是当时候初入江湖不久的幽冥三煞,仅仅一夜之间,宫中百余号人尽数被屠戮殆尽,万花宫中血流成河。 当时若不是她正好被师父关禁闭的话,想必也成了她们刀下亡魂。 江湖上见过幽冥三煞的人基本都死了,或许是她命大,能够接连两次从她们手下侥幸保住了性命。 当年她逃出来的时候,被幽冥三煞中的一人所发现,当时她心中愤恨又害怕,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不如拼死一搏,就算死了也是去与师父和同门师兄弟们相见而已。 发现她的那人脸上虽带着黑漆漆的面具完全遮住面容,但是从身量看不过是个少年而已,甚至年纪很可能都比她还要小,但可怕的是她脸剑都未来得及拔,便被他一掌扫落山崖。 那速度快得诡异,恐怕她们师父的速度都没有那个少年快。 幸而崖下是条河,她侥幸没死,不过却也被那一掌打成了重伤。 若不是如今的主人将她救下,只怕她当时已经暴尸荒野了。 林悦刚来到万花宫第一年,便惨遭灭门之祸,虽有心为师门报仇,可却根本不知道仇家是谁,甚至连去处都没有。 于是伤好之后,她为报答主人救命之恩便决定追随她左右,听从在她的安排去了林府,成为林柳茹的贴身护卫。 七年前幽冥三煞刚出江湖不久,便已经如此厉害,如今就更加不用说,出入沐家和林家简直如入无人之地。 而她在幽冥三煞镰下没有丢了性命,仅失一臂,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阵夜风吹来,浑身冒出冷汗的林悦微微打了个寒噤,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第一百四十二章:神秘男人 “哼......幽冥宫又如何?江湖上人人都觉得幽冥宫可怕,那是他们不知道真正可怕的人究竟是谁。”锱衣人声音嘶哑难听,在荒败的废弃院落里听来有种阴沉的自嘲感,“只要那个人不是幽冥宫的人,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后面半句话她说的十分低,加上声音沙哑,听起来含混不清。不过林悦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主人身上的冷意,因此识相地不敢多言。 锱衣女人抬眸望向天上圆盘似的月亮,面纱遮盖住了她的脸,林悦只能看见她隐约起伏的脸庞轮廓,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压抑。 “只待三日后白锦被斩首,紫苏便也没有倚仗,到时候想要取她的命易如反掌。” 锱衣人沙哑低沉的笑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打算履行承诺,只要白锦一死,紫苏也必然要死。 她不能够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谁都不能! 天边不知何时飘过一小片乌云,遮住了挂在天上圆盘似的月亮,整个世界好像一刹那暗了下来。 林悦告退离去后,锱衣人在院中站立片刻,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阵夜风轻轻拂来。 夏日夜晚吹拂而来习习凉风本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哪怕是处在这破落的小院里也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锱衣女人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了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那声音渺远轻悠,绵长悦耳,就好像是不知哪家公子闺阁窗下悬挂的精致风铃,正在夏夜凉风的温柔撩拨之下发出悠悠的浅吟低唱。 细细微风变大了些,吹起锱衣女人衣袂翻飞,宽大的衣裳依旧看不出身形,不过负于身后的手却有些微的颤抖。 此刻她才发现这座废弃屋院旁的大树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个绯色人影。那人的手里好像还撑着把油纸伞,一身鲜红的衣衫在暗沉的夜晚树阴之下,增添了一抹晦暗的艳色。 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更清晰了。 明明是听来很悦耳的声音,但是锱衣女子却因这声音而猛地转身,连忙抬手施礼。 “见过公子。” 如果现在林悦还在这里的话,定会惊讶她的主人此刻发出的声音竟然浑厚清澈,没有半丝沙哑。 当然一同惊讶的,还有她的主人此刻说话的语气竟带着几分紧绷和僵硬,就好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惧怕一样。 铃铛声变得更大了,清脆悦耳,犹如一首美妙的歌曲。 几声轻笑在这美妙歌曲中轻飘飘落下:“瞧这紧绷的语气,你紧张什么?啊......我竟忘记了,今天好像是最后的期限了呢。”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婉转柔媚,尾音微扬,竟是比那叮叮当当的悦耳铃铛声还要动听千百倍。 可是跪在地上的锱衣女子却不敢动弹半分,好像这美妙如歌的轻声笑语听在她耳中,是幽冥地狱响彻在耳畔的死亡交响曲。 锱衣人抬起施礼的双手僵硬着,然后微微颤抖了起来,语气也比之前更加急促了几分。 “待过三日之后,那白锦就会被斩首,到时候便可轻而易举杀掉紫苏,只要他们两个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来破坏之前的规律......公子,请您再给我几天时间......” 她的语气紧张充满哀求,完全没有半分方才与林悦说话之时的威严冷傲。 此时乌云散开,月华重新洒照大地,坐在树上的人影也清晰了一些。 只见那抹绯色的人影随意坐在树丫上,手中的油纸伞扛在肩膀上轻轻转动着,两条悬空的腿自在地来回晃动,荡起脚边红色的衣摆飞扬飘舞。 如果是在白天看见这么一个景象的话,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大半夜的有个人撑着伞坐在树上,那情景就诡异得很。 仿佛是夜晚出现游荡在人间的鬼物一般。 “我记得上个月你好像也这么求我宽限你几天来着。” 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半分压力,甚至在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的映衬之下,更显空灵动听。可是锱衣人却好像双腿受不住千斤重压了一般,跪在了地上。 “上一次......上一次是意外,这次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明明那执伞之人在破屋后面的树上,离她还有好一段距离,但是她的声音却瑟瑟发抖,仿佛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坐在树上的男子站起身,轻轻一跃跳到了地上。 他手中撑着伞,跃下来之时红衣黑发飘扬飞舞,在月色下清魅无比。但是锱衣人看不见,因为她一直不敢抬头。 “好啊,我就勉为其难再信你一次。若是这次的戏还是那么无聊的话,解药你就不用想了。” 听见对方松口,锱衣人才松了口气,连忙磕头道谢。 “行了,你走吧。” “是......”锱衣人连忙起身离开,出了破院大门的时候,才发觉过来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 锱衣人离开之后,破败的小院又恢复了寂静。 忽然有一道人影从围墙外跃进来,月光落在那张妖娆冷艳的脸上,乌发高束,发上簪着蛇形的精致银饰。她在红衣执伞人面前单膝跪下,宽大的黑色披风在身后铺开,恍若盛开在的黑色大丽花。 “主子。”弑冰的声音响起,只听她恭恭敬敬地道,“已经查证了,那个叫紫苏的女子,正是凌华的大徒弟。” 男子轻轻转动手里的油纸伞,垂挂伞沿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难怪精通医术。”男子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感情,“要是凌华知道她徒弟跟我幽冥宫护法在一起了,那表情想必很精彩吧?” 前面的黑衣女人依旧跪在地上:“三护法墨辰如今失忆了,二护法一早就知道他没死,但是却迟迟未上报。” 仇玖月隐瞒不上报,还以为宫主都不知道,但是他其实早已经一清二楚。女人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一次有她好受的。 “要是没失忆,怎会卷入了我的游戏当中?呵......不过好像因此而显得更加有趣了呢。”红衣执伞人轻笑一声,又问道,“之前的消息可是散布出去了?” “如今那些江湖门派的人以及纷纷赶至大青城了,想必他们都是听到了那消息才来探虚实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酒馆买醉 紫苏坐在酒馆里,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如果有人路过看见的话,会发现纸上写满了奇怪的涂鸦。 她看看那张画着奇怪涂鸦的纸,双眸沉黑得仿佛一个无底深洞。 过了会她忽然低低冷笑了声,收起纸张。拿过桌上的酒坛,拍开封泥,仰头便大口灌了起来。 透明的酒液疯狂滚入她喉中,还有不少在她脸上溅开,衣领很快便被酒水给染湿了。她喝酒的方式很狂野,不一会一坛子酒便见了底。 她苍白的脸颊也因为这酒而染上了几分醉态般的潮红。 沐语艳和慕容雪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紫苏独自一人坐在酒馆里喝酒的场景。两人见她竟在这里买醉,心知事情不妙,赶紧走了进来。 看见慕容雪和沐语艳两人过来,紫苏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接着喝她的酒。 “紫苏小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去找白锦他怎么说?” 紫苏喝酒的动嘴一顿,嘴角忽然勾起抹颓败的冷笑,接着又大口灌起酒来。 “咳咳!”她喝得太急,剧烈呛咳了起来,咳得额头上青筋直冒,待得咳嗽稍缓些,她又抬起了酒坛。 心中着急的慕容雪伸手欲要拿开她的酒坛,却被紫苏避开。 同样也一脸着急的沐语艳担忧地道:“紫苏大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喝酒也不是办法啊?白锦公子还等着你去救他啊!” “救他?呵呵......没用了......救不了了......”她脸上神情迷迷蒙蒙,似醉非醉,低哑的笑声透着无限悲凉。 慕容雪看得一阵揪心,见她这模样,就知道白锦的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这么灌酒也不是办法啊? “紫苏大夫,你别灰心,白锦公子一定还有办法救的。”沐语艳出声劝道,“韩大人那边虽然今天审理结案了,但是我们去跟她说,让她再延迟一段时间行刑,一定能够找到证据给白锦公子洗脱罪名。” 慕容雪也跟着点头附和。 紫苏放下酒坛,无力摇了摇头:“韩大人素来刚正不阿,如今铁证如山,再加上白锦还试图越狱逃跑,就更加说不清。” 慕容雪立即道:“白锦怎会杀人?你之前明明坚信他没杀人的!而且之前我们查出来还有很多蹊跷!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凶手在林柳茹身上动了手脚吗?如果人是他杀的,白锦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在他胸口刺了一剑?” 紫苏陀红的脸上神情怔然,听到慕容雪的话,她发出了几声低哑的嘲笑声,眼神阴幽而苍凉。 “是啊......我信任他不会杀人......可是光我信任有用吗?我照样没办法保他安全无恙,他依旧会被人当成杀人犯推上断头台!” 紫苏面上神情悲愤,低哑的声音恍如困兽。她的手紧紧捏着酒坛,捏得指尖泛白。 “况且就算林柳茹不是他杀的,他也早就欠下了无数血债,武林中大把的人想要了他的命,幽冥宫护法......呵......为什么他会是幽冥宫护法......” 沐语艳浑身一震:“他、他真的是幽冥宫的人?之前那些传言......” 她说着满脸惊愕地看了慕容雪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 “那些传言是真的。”紫苏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冷漠自嘲,“可我并不介意他以前的身份,只要现在的他不再作恶便好,但是我到底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与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也磨灭不掉他以前的身份,骨子里依旧存在那一份阴狠无情。” 两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紫苏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从紫苏口里确认白锦就是幽冥宫的人,对慕容雪来说还是太震撼了。毕竟怎么都无法将印象里那个温和善良的少年,与冷酷无情的幽冥杀手联系在一起。 沐语艳不解地道:“紫苏大夫,你为什么这么说?是白锦公子跟你说了什么吗?” 紫苏摇了摇头,埋头趴伏在桌面上,喃喃道:“他亲自跟我承认了,林柳茹确实是他杀的......因为她知道了白锦真正的身份,并且还威胁他会将他是幽冥宫人的身份说出去,她为了不让林柳茹说出这件事情,便将她杀了。” 她说得很低,声音沙哑含混,但是她们两人还是听见了。这样的事实令她们无比震惊,白锦杀林柳茹,是为了灭口?! 突然间知道这样的事实,两人一时间都无法接受。看到紫苏如今的模样,想必她比她们更加难以接受。 慕容雪过了半天才想出安慰紫苏的话:“紫苏小友......我相信白锦无论他做什么,是什么人,他心里都一直将你放在第一位的。要不然的话,之前他便可以跟幽冥宫的那个黑衣女人离开了,何必又巴巴跑回来自首呢?” 闻言紫苏猛地抬起头,竟突然间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啊......他巴巴地跑回来自首,就是担心我会出事......他杀了林柳茹,也不过是担心自己真实的身份被泄露出去引来江湖上的人,从而连累到我......慕容你看,我一直都是个没用的废物,只会躲在男人身后接受保护的废物!” 紫苏笑声嘶哑,神情充满了嘲讽,她的手紧紧扣着桌角,力道之大,甚至手背都泛起了青筋。 酒馆里有不少人,听见紫苏那边传出嘶哑的笑声,俱都纷纷望了过去。 紫苏笑着笑着,再度猛地拿起酒坛狂饮。她喝得太急,被酒呛得直咳嗽,双眉紧紧皱起,看起来痛苦不已,但是却没有停下来。 慕容雪看得一阵心堵,忙上前拿走她的酒坛,深深叹了口气。 “别喝了,紫苏小友。” “把酒......给我!” 紫苏扑过去要抢慕容雪手里的酒坛,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一起身便站不稳扑到了下来,只听见一阵尖锐的“乒乓”声,桌上的酒坛碗盏都跟着她摔到了地上。 醉得头脑混沌的紫苏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酒水洒了她一身,看起来无比狼狈。 酒馆里一直看过来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还小声地交头接耳,嘲讽又鄙夷地看着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出丑。 第一百四十四章:已成定局 “看什么看!” 受不了那些人如此盯着紫苏看到慕容雪怒吼一声,同时召来酒馆老板,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扔给她。 “这家酒馆我今晚包下了!你让这些碍眼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谁有钱谁是大爷,这么一锭金元宝连买下他们这个小酒馆都绰绰有余了,老板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忙让伙计清客。 紫苏拒绝了沐语艳的搀扶,一手攀着桌沿,自己挣扎着爬起身。 沐语艳对她说道:“以前走镖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江湖朋友,我去联络她们后天在行刑之时闯进法场救人。待白锦公子得救了,我便立时安排将你们送出城去,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慕容雪听了眼睛一亮,拍手赞成:“好主意!” 韩铃笙突然间就判了白锦斩首,这么短的时间也来不及找证据给他洗脱罪名,唯有行刑那天劫法场了。 可是她们都不会武功,如果沐语艳能联络来那些江湖朋友帮忙的话,胜算便大了些。 慕容雪觉得此法可行,可是紫苏却没有任何反应,面沉如水,双眸漆黑无波。 “别白费力气了,你救不了他的。” 听到紫苏如此灰心丧气的话,慕容雪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现在恐怕整个江湖都传遍了白锦是幽冥宫护法,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邪派护法,你觉得有谁愿意出手相救?”紫苏惨然一笑,眼神怔直,“而且我去找白锦的时候,你知道他求了我什么吗?他让我不要救他!” 慕容雪和沐语艳闻言皆是一愣,白锦竟请求紫苏不要救他? “紫苏小友......” 慕容雪想出言安慰,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沉眸光里仿佛流淌了深重的悲伤,沉重得让她开口都吃力。 “他已经一心求死了......”紫苏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变得通红,“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传出去,便会招来无尽的危险,他不想连累了我......所以就算你们去救他,他也不会跟你们走。” 慕容雪前半生在朝廷里度过,虽然那里免不了各种权谋算计,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但是却远不如江湖的刀光剑影来得直接和危险,那些混江湖的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幽冥宫一向被视为邪派,几百年来与江湖正派积怨不断。白锦如果真的是幽冥宫的人,只会引来无尽的杀祸。 就算不是江湖人,慕容雪也明白这个事实。 可他现在已经失忆了,他只是白锦而已,已经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幽冥宫杀手啊。 那些江湖人真的不愿意放过白锦,给他一个机会吗? 慕容雪没有问出这句话,因为她知道答案。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紫苏忽然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起身,朝酒馆外走去。 “紫苏大夫.....” “紫苏......” 两人欲要跟上去,紫苏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跟着我,让我静一静。” 她的声音很低,但背影却透着强烈的沉痛和冷漠,让她们两人生生止了步。 太阳已经将半张脸埋在了山下,天还是亮着,街道上一片静落。 紫苏一边灌着酒,一边脚步虚浮地走在萧条的街道上,夕阳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影拉得老长,显得无比苍凉。 “哪成想事情竟变成了这样......”沐语艳低低叹息了一声。盯着紫苏的身影渐行渐远,眸里却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慕容雪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我要去见见白锦。” 从紫苏的话来看,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白锦不想被救。或许他也是为了保护紫苏,可是看见紫苏如此伤心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沐语艳道:“我随你一道去。” 两人到了韩铃笙府上,却见有好几个江湖打扮的男女坐在那里。 一番寒暄下来,才知道他们分别是九华派、括苍派以及五岳剑派的掌门以及门下弟子。 因为得知几个月前重伤坠崖以为已经死了的墨辰竟出现在大青城,他们前来查探虚实,还主动请缨让他们后天同衙门的人一道将白锦押去刑场。 在他们交谈中,慕容雪和沐语艳才知道不止他们几个门派,江湖上很多门派的人都赶往这里了,个个都是奔着要杀了白锦的目的而来。 看到这些对白锦皆是一脸仇恨的江湖人士,慕容雪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紫苏方才的绝望和无奈。 再说紫苏离开酒馆后,拎着酒壶一路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来到一条空寂无人的小巷口时,一阵冷风忽的自面前扑来,将她拽进了黑暗中—— 当年紫苏伤好之后离开陆家,从来没有想过日后有一天会主动莲花传书联系自己的师妹。 那时候被师父废掉了全身的功力,她撑着重伤的身子在谷外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换来师父的原谅。后来是师妹赶来将昏迷不醒的她带回了陆家,足足养了三个月她才恢复过来。 可一颗心却再也养不好了。 伤好之后,紫苏便不辞而别,直到前段时间她传信给师妹。算来,她们已近七年未曾见面过了。 紫苏抬手将紧紧抱着自己正低声哽咽的红衣女子轻轻拉开,心中百转千回,却也只剩下一个无声的叹息。 紫苏淡淡道:“一见面就哭鼻子,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语气冷淡无波,却透着几分寡淡的柔和。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陆冉原本还有几分含蓄的哽咽微微一顿之后,立时变本加厉嚎了起来。 “呜呜——师姐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师父不肯见我,你也不见踪影,让我顿时成为了一个孤儿!你这么抛弃我一走了之这么多年,心里有没有半分愧疚?” 从破庙屋顶大破洞里漏下来的月光下,眼前红衣女子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直流,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充满了哀怨,那悲伤的神态谁看了都不禁为之动容。 当然面无表情看她哭个不停的紫苏除外。 她哭着说了一堆话,紫苏却只注意到了其中六个字:“师父......你与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当年得知师父将你赶出夜郎谷,我去找他求情,可他不愿意见我。”陆冉说着,抬眸看了紫苏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后来你不辞而别,我又去夜郎谷求他,可是师父已经离开夜郎谷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七年里都没再回来过......” 紫苏一愣,师父......离开了夜郎谷?难道是因为她的原因?是怕她再找回来纠缠不休?或者不想她通过师妹再回夜郎谷找他,干脆便离开了夜郎谷,连师妹都不知道他的踪迹,以免自己又再去纠缠他。 师父......你竟厌恶我到了这种地步...... 这么多年来,即使日日夜夜被思念折磨痛苦不已,她也不敢轻易回去找师父。可是没想到他竟决绝到了这个地步,连夜郎谷也不再待下去了。 紫苏觉得这些年一直沉沉浮浮痛涩的不已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挖走了一样,空荡荡的,寒冷的风吹过空洞的胸口,冰冷蔓延了全身。 “师姐......师姐!” 师妹提高了音量的焦急喊声唤回紫苏的心神,在她已经全没半点泪水痕迹的双眼中,紫苏看到了自己惨白惨白的脸。 “师姐,其实......” 紫苏转过脸,哑声打断她的话:“你今天赶来,想必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月族地图 看着师姐如今的神情,陆冉也不忍再提关于师父的事情,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给她。 她看了眼摊开的纸张上写的东西,挑眉叹了口气:“以前我交给你的英文字,你居然还记得,你传信给我竟用英文字,就不怕我看不懂吗?” 紫苏垂眸浏览纸张上的内容,头也不抬地道:“我写完之后,便也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么多年没见,确实有点担心你的智商会不会退化。” “......”陆冉眼角一抽。 这么多年未见,师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对她毒舌的习性还是半点没变! 她陆冉的灵魂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虽然未与任何人说,但是却也让洞察力敏锐的师姐看出来了。 而这英文字,自然也是陆冉以前显得无聊教给师姐的。她也没想到师姐突然联系她,竟用了英文。 紫苏收起字条,凝眉道:“看来猜测的果然没错,沐语艳就是七魔女之一。” 陆冉道:“如今武林上各大门派的人都赶来大青城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地图。” “地图?”紫苏闻言抬眸,“什么地图?” 从陆冉口中得知,那些武林人士前来此,是因为两个月前听说天山入口的地图重现江湖,后来有人查到出现在大青城里,所以他们才纷纷赶来。 很多年前,江湖中盛传天山中有一处地方是月族圣地,只要找到那里,得到了月族留下来的圣花,便能够长生不老称霸武林。 如今朝廷严禁臣民炼丹,但没规定不能寻求长生之道,若是能够有别的法子,谁不想要得到? 月族上千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关于这一族的传说很少,不过天族子民的生命很长,传说月族人皆能活几百岁,于是他们也被世人称之为接近神仙的族群。 世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找到天族生活的天山,寻求长生之道。可是月族素来不与人来往,人们只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叫做天山的地方,却无人知道究竟在哪里。 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天族忽然消失了,就更加没有人再知道这个天山在哪里。 后来有传闻,一张绘有指引去往天山入口的地图流落到外面,从前朝起就一直有人在寻找,甚至有人怀疑到了前朝末期的炼丹师夜舞菱找到了这张地图。 而后战乱,又没了地图的下落,直到多年以前又传出了这张地图的消息。 “我还奇怪,一个幽冥宫护法纵使欠下多少人命,也不至于这么多武林众人前来看他行刑,原来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倚着柱子的陆冉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双脚交叠着,右脚脚尖还点在地上颇有规律地轻轻抖动。 “虽然我想一并查到了这地图究竟在大青城谁的手里,再来找你,可怎么查都没什么消息,我有点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 故意放出消息,把引那些江湖人士来?那又是谁要这样做? 紫苏望着破庙窗户外朦胧的夜色,眼眸漆黑如渊。 另一边韩铃笙府上,待几个江湖门派的人告辞离去之后,慕容雪终于按捺不住急急道。 “韩大人,我相信白锦是冤枉的!你难道真的要斩了他吗?” 韩铃笙见她们找来,早就知道了她们来干什么,于是从桌上拿起一叠证词扔给慕容雪。 “白锦他自己签字画押了,杀林柳茹一事供认不讳。”韩铃笙揉了揉眉角,“他杀了林柳茹之后,为了制造有两个凶手的假象,又返回来在她胸口刺了一剑。” 慕容雪扫了手中的证词几眼,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可是慕容雪总觉得有点牵强,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还是不死心道:“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林柳茹身上两个伤口真是他刺的,那么林柳茹身上那些打斗的痕迹怎么解释?那些可都是死后伤!我怀疑紫苏的猜测并没有错,林柳茹的尸身被凶手动过手脚,让她死了之后又攻击了白锦。” 这一番话出来,韩铃笙和沐语艳都惊愕不已,这种事情也太离奇了。 “简直荒谬!”韩铃笙皱眉不悦道,“人死了如何能够再攻击人?难道真的诈尸不成?” “如果人真的不是白锦杀的,你后天斩了他,便是错杀好人!” 韩铃笙闻言冷笑:“以前白锦是幽冥宫护法墨辰的时候犯下无数杀孽,按照朝廷律法判他斩首又有何冤枉的?世人皆知幽冥宫的人穷凶极恶,甚至有些朝廷逃犯都拜入幽冥宫门下,如今我判白锦斩首,那也是为民除害!” 两人竟被这一通话训得哑口无言。从方才那些来拜访韩铃笙的江湖门派之人的言谈里,便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放过白锦的,就算官府放了他,他也会被杀。 白锦失忆的时候他不曾做任何坏事,可是他的真实身份是幽冥宫杀手。按照韩铃笙方才那番话,如果他没杀林柳茹,那他也是该死。 想到这里,慕容雪忽然就有些茫然,难道因为以前的墨辰杀过人,就抹杀了白锦的善良和无辜了? 这一黑一白,一善一恶,如何去衡量? 一时间觉得这个话题无比沉重难解,令人感到无力。慕容雪深深吐出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再度开口道。 “既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那边让我们去见见白锦最后一面吧。” 韩铃笙沉默了片刻,亲自领着她们去了牢房。 来到单独关押白锦的特殊牢房里,见他正呆呆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任何动静,缩成一团的模糊白色身影看起来无比落寞萧瑟。 “白锦。” 韩铃笙让人打开房门,喊了他一声。角落里的闻言抬起头,看见她们三人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才爬起身。 韩铃笙冷冷淡淡地道:“你的身份现在已经传开,你行刑那日,幽冥宫的人可能会来救你。” 白锦垂着眼皮,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如今的神情,但是他的声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 可是却听得出里面有决绝:“韩大人请放心,我不会逃的,人既然是我杀,那我必会偿命。” 韩铃笙让衙差拿了已经放化功散的水递给他:“为了以防万一,你要喝下这碗化功散,封住你的武功。” 白锦没有任何异议,甚至都没有任何波动,接过碗便毫不犹豫地喝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的交代 韩铃笙这才转头看了慕容雪他们一眼,道:“你们有什么话便说吧。”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白锦......你承认你杀了林柳茹,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慕容雪还是心存疑虑,不少证据都指向林柳茹一案与沐家下毒的凶手有关。而且白锦承认说杀了林柳茹后,又返回书房刺了一剑,这也太多此一举了。 更何况与林悦所交代的证词也不符合,林悦说她带白锦去书房见林柳茹的时候,她还站起来了。 白锦道:“是我杀了林柳茹,那天晚上紫苏一失踪我便去找她了,因为之前我们与她有过节,我怀疑是她掳走了紫苏。找到她的时候,她果然承认是她抓了人,并且还说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害怕林柳茹将此事说出去,引来幽冥宫的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静如死水,微微一停顿后,接着开口。 “......我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必会给紫苏带来很多麻烦,便让她不许说出去,后来更是争执了起来,我一时情急之下......杀了她。待她断了气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心里很慌张,就在这个时候幽冥宫的仇玖月忽然出现,她说有办法帮我,但前提是必须跟她走......”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容雪和沐语艳都惊愕地对视了一眼。 沐语艳问道:“你的意思是,仇玖月那天晚上来过两次?而且她如何帮你?” 白锦眼神有些怔直,空洞的眼神露出了一丝异样,然后他就说了令她们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他道:“仇玖月有一种神秘的药,放到林柳茹的尸身之后,她便诡异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慕容雪一怔,想到紫苏之前说的前朝女皇之事,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种奇诡的东西? 一想到死了的人又睁开眼的场景,慕容雪的声音都有些变了:“那......那究竟是什么?真的能够令人死而复生?” 若是真有这种药的话,她居然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医术不及紫苏,但是她慕容雪好歹也在宫廷里当了二十几年御医,后来辞官之后又四处游历,怎么着也有不少见识了,但是却从未听到过有一种药能够令死者死而复生。 白锦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林柳茹应该算不得活了过来,因为她并没有呼吸。我不愿跟她离开,为了拖延时间便请求她给我点时间,让我跟紫苏道个别。” 寂静空档的牢房里,只回响着白锦有些低的声音,可是越听到后面,她们就越感到不解与困惑。 “她同意了,让我先返回了沐府。回到沐府之时林悦正好找来,我忽然想到摆脱仇玖月的办法,便随林悦又回林府见林柳茹,至于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站在慕容雪身旁的沐语艳眼神幽幽地盯着白锦,心中惊疑不已,他怎么会知道有傀儡三尸的存在? 听白锦如此说,沐语艳定然知道他指的是傀儡三尸,但是绝对不是仇玖月给她的,因为林柳茹身上的傀儡三尸是她亲自下的。 而且仇玖月是幽冥宫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这种怪异的毒药,当年只有夜舞菱所著的书有记载。唐门被朝廷绞杀的时候,夜舞菱几乎全部的书都被烧了。 而后人偷偷记载下来的一本残卷也早已经在十几年前被烧得一干二净,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傀儡三尸的炼制方法存在于世。 但是没有记载不代表没有人会炼制,她当年记得了傀儡三尸的一部分炼制方式,这么多年反复努力钻研,也才练出了一个半残品,就是用在林柳茹身上那些。 沐语艳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想着自己的事情,而慕容雪却听白锦的话听得一头雾水,他后面怎么又返回去杀了林柳茹? 慕容雪不解道:“既然仇玖月已经帮你将林柳茹‘复活’掩盖了你杀人的真相,为何你后面又自己回去刺林柳茹一剑?而且你就不担心仇玖月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她觉得白锦做的那些基本都是多此一举,她根本就想不通他的用意。 “她若想要将事实真相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帮我了。”白锦顿了顿,垂眸,“虽然我忘记了过去,但是从仇玖月看我的神态与说话的语气来看,以前的我跟她关系应该很好。” 在这一点上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是在她印象里,那些邪派人物行事素来诡异,仇玖月那天晚上为什么帮了白锦恐怕只有她才知道吧,慕容雪如是想。 白锦道:“我再次返回见林柳茹,并在她身上刺下一剑,便是让林府下人都看见那一剑是我刺的,他们定会将我抓起来。我去了衙门便能够暂时摆脱仇玖月,可是我到底低估了仇玖月的武功,我趁她与林家护卫打起来的时候逃走,却还是在凤岭山下被她拦住了。” 那仇玖月的武功慕容雪和沐语艳自是亲眼见过了,沐家培养出来的那些精卫在她面前不堪一击,何况林府那些平日里只跟着林柳茹上街欺负人的打手? “紫苏曾跟我说过,她年少游历时帮助官府解了一宗案件,而且重要线索就是通过检查死者尸身知晓的。而她知道我被林家指控我杀了林柳茹的话,肯定不相信我杀了人,定会为我找证据洗脱罪名,果然她便在林柳茹尸身上发现了不对劲。” 确实是发现了不对劲,毕竟白锦杀人证据太过明显,但是证据却又跟尸体上携带的信息不相符。 她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判断凶手另有其人的。 但是却万万没想到,白锦却是利用了她们这个心理。加上他回来自首说的“实话”,再揭露了林悦的伪证,便更加令人怀疑林柳茹是其他人杀的,只要证据不足,官府便不能判罪。 即使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白锦也思考到了后面事情发展的可能性。 “我没想到林悦竟然做了伪证,这就更加帮我掩盖了真相。”白锦顿了片刻,接着继续开口道,“后来紫苏来见我的时候,我无意跟她提起了仇玖月跟我说,幽冥宫有一种古怪的毒药,能令死人复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巧妙设计 慕容雪恍然大悟,她们原本就觉得林柳茹尸身的情况简直就像诈尸一样,可是都没人愿意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 后来紫苏忽然去查前朝女皇和炼丹师的事情,是为了证实真有这件事。只要说明了白锦刺下那一剑时林柳茹已经死了的话,那么便洗清了他杀人的罪名。 他这场算计实在是太过缜密和精明了!这一番话下来,听得慕容雪已经目瞪口呆。 她不得不承认,白锦简直是个完美而聪明的罪犯。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认了这些事情的话,她们都不会相信是他杀了林柳茹。 白锦声音弱了下去,语气透着几分自嘲。 “可我杀了林柳茹,并且那么处心积虑掩盖杀人真相,便是为了不让我的真实身份传扬出去。可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被人知晓了,那天晚上仇玖月闯入天牢救我,为了逼我乖乖跟她回去,她便将我的身份散播了出去,不让我再回到紫苏身边......” 他抬眸,双眼怔怔地望着牢里窄小的窗口,那里并没有透下来什么光线,牢房里阴暗而压抑。 少年微哑的声音低得仿佛也几乎要被幽暗的空间给吞噬掉。 “如果不能待在紫苏身边,我宁可死。而且我若是被带回幽冥宫,以紫苏的性格她定会追到幽冥宫寻我......幽冥宫那些人都是残忍之辈,她没有武功,只会被他们杀了......” 杀了林柳茹是为了不让自己身份泄露出去,不让紫苏陷入危险中,处心积虑掩盖真相是为了能够呆在她的身边,如今承认罪行也是为了紫苏安好...... 他如何算计考虑,都是围着紫苏一人而已。 慕容雪心中唏嘘不已,想到紫苏如今的状况,又一阵心堵。 “慕容大夫,沐家主,白锦想要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两人沉默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之时,白锦忽然又开口,两人立即抬眸看向他,示意他尽管说。 “你们明日能够将紫苏送回李家村么?我知道如今大青城里已经来了很多武林中人,我不知道行刑之时会发生什么,为了确保紫苏安全,我想让你们将她送走。” 他不想她出事,离开大青城,回到李家村,远离这些危险。 上天能够让他遇到紫苏,他已经很快乐很满足了,他也并不遗憾没有记起过去的事情,反而觉得记不起来也好。 记起他是谁了,他的记忆便会多了很多东西,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纯粹地刻满了紫苏一人。 可是他也忍不住希冀,在未来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那个对自己来说代表了全部的女子,会有那么偶尔的一瞬间,想起他来。 可是今天她那么生气失望地离开了,恐怕是不愿意再记起他分毫了吧? 看着眼前少年眼里的光彩由明转暗,再到落寞孤寂,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寂了片刻,也只能认真地点头答应他这个请求:“好。” 白锦朝她们深深鞠了一躬,低哑的声音微颤:“多谢二位。” 其实什么都记不得对他来说还有一个遗憾的,一想到这个,便真真实实觉得他的人生缺了一块。 若是能够知道,以前他遇到紫苏的事情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那样他也不会走得那么不舍。 想到这里,情绪一瞬间疯涌而至,堵得胸口发痛。 她们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慕容雪深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什么也帮不到他们,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不让白锦太过忧心紫苏的安危。 慕容雪道:“你放心白锦,我和沐家主明日便将紫苏送走,她就是不想走我打晕她也要将她送走。” 白锦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又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顿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沐语艳,说道:“沐家主,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 沐语艳看了看慕容雪,点点头道:“你说吧。” 待慕容雪走出去之后,白锦盯着沐语艳,眼睛依旧湿润,却掩下了方才险些泄露出来的脆弱。 他低低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天晚上冒充仇玖月闯入大牢的人。” 沐语艳眼中的笑意敛下,眼神变得阴幽冷酷,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平易近人。 白锦直视她的双眼:“我现在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不久便会处斩,如今也服了化功散封住了武功,我希望你能放过紫苏一马。” 沐语艳冷冷审视着他,似要将他给看透一般,却并未理会她的话,只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白锦淡淡道:“在你闯入天牢的那天晚上。因为我在蒙面人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那是佛堂里烧香会有的味道,而在沐家里我也在你身上闻过那种味道。” 沐语艳冷眸倏眯,没想到白锦的判断如此精准,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方才他所说杀了林柳茹的事情。 她勾唇冷笑:“你编的故事真实得连我都要相信了。” 若不是她自己亲手杀了林柳茹的话,那么她很可能都要相信方才白锦那些话了,难怪韩铃笙会打消了所有的怀疑。 白锦道:“紫苏之前本来就怀疑林柳茹不是我杀的,要令她信服就必须说出一个逻辑细密的故事。之前她来看望我的时候,与我说过她怀疑林柳茹是死后被人动了手脚,可是她查不出来是什么,后来即使随慕青去查了,也只查到了有这么一种毒药,并且失传了。” 这是那天紫苏知道他突然又认罪之后,赶来大牢见他的时候,跟他说的。 “所以你就按照这个编造出了一个令她深信不疑的杀人经过。”沐语艳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赞赏,“果然不愧是幽冥护法,即使失忆了,心思也是如此缜密。” 这个人若不是过于看重紫苏,被一个情字绊住了脚的话,他绝对会比女子还要优秀厉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却对一个普通大夫动了情,有了致命的弱点。 沐语艳冷笑道:“一个幽冥杀手,动情便是大忌,此次你就算不栽在我的手里,那些赶来的江湖之人也照样不会放过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护法弑冰 白锦脸色苍白,浓密纤长的睫毛因为她这句话而不停轻颤着。沐语艳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 之前他还会幻想着只要紫苏不介意他以前的身份,只要摆脱了幽冥宫的人,便能够与她过平静的生活,可是他错了。 就算摆脱了幽冥宫,也抹不掉他是幽冥宫之人的事实,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 他呆在紫苏的身边,只会连累她,甚至害她丢掉性命。 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涌起一阵绝望无助,毫不留情将他淹没。 白锦苍白的唇微颤:“紫苏她只是个普通大夫,我求你放过她,她回到李家村后,便不会再影响到你了。” 意识到沐语艳就是沐家藏在幕后的下毒者,他只想要紫苏远离沐家。 他管不了别人的安危,即使知道配合沐语艳只会让她继续害人,但是一想到紫苏,他便只能将心底里的那份愧疚深深压下。 沐语艳眼中噙着一抹冷笑,转眸望着眼前姿态低伏,甚至隐隐有哀求之势与她说话的少年,心中很是怀疑他真的是那个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幽冥三煞。 沐语艳嘴角得意的笑意加深:“如今你已经认罪了,就算我真的杀了她,你也奈何不了我。” 白锦苍白的唇紧紧抿了起来,长发凌乱披散在脸侧,半遮了他的眼睛,显得那双眼眸暗寂幽深。 他静静道:“若是你执意杀她,只会暴露了你的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韩大人她们已经怀疑林柳茹一案与沐家的事情有关系了,如今我认罪韩大人才打消了之前的怀疑。” 沐语艳幽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还是有一丝凝重泄露了出来。 白锦深深望着沐语艳,忽然矮身跪了下来:“白锦所求的,不过是她的安全罢了,还望沐家主答应我。” 沐语艳沉默。白锦说得并没有错,就是因为察觉到她们怀疑了,她才不得不让白锦替她顶罪。 即使这样做会惹到幽冥宫,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不能被韩铃笙查到!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报血海深仇,还没有找到那东西,所以她坚决不能被查出来! 沐语艳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盯着白锦,冷硬的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冷淡的弧度。 白锦这边如今万不能出现差错,所以沐语艳自然是口头上先安抚好他。 “你的话并未全无道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答应你明日和慕容大夫将紫苏送回李家村。只要她不再继续帮助韩铃笙查沐家的案件的话,我便不会动她,但是她若是不知死活,便休要怪我了。” 她说话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只是最后一句却杀意不掩,每个词都充满了警告意味。 白锦却微微松了口气:“多谢沐家主。” 沐语艳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慕容雪正等在外面,未等慕容雪开口询问,沐语艳便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道。 “方才白锦公子跟我说仇玖月与沐家人有联系,但却不知道是谁,要我小心。” 听她这么说,慕容雪便打消了心里的疑惑,想到沐家的下毒案依旧悬而未破,又是一声叹息。 两人离开天牢后,便各自道别回府了。但是沐语艳并未回沐府,而是将林悦叫了出来。 林悦来到之前与沐语艳会面过的破院里,见一身锱衣的沐语艳已经侯在了那里。 “主人。”林悦当即跪下行礼。 沐语艳转过身来:“在白锦被斩首之前,你给我盯紧紫苏,以免她私底下有什么举动。” 林悦闻言不解,躬身请示道:“主人,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把紫苏抓起来给杀了?” 沐语艳负手而立,闻言冷哼一声:“要是这个时候紫苏被杀,你觉得韩铃笙不会起疑吗?等到白锦死了,她自然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只需盯紧她便是。她现在对白锦心灰意冷,更何况她不会武功,想救人也无能为力。” 林悦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可是主人......仇玖月我们不得不防,之前她便先后闯入沐家和林家寻找白锦,要是她后天赶去劫法场的话,那岂不是坏事了吗?” 如今幽冥宫是危险的不确定因素,白锦是幽冥宫护法,到时候幽冥宫的人很可能会来劫法场救走白锦。 “大青城来了那么多武林人士,那些人皆是对幽冥三煞恨之入骨,怎可能让他们成功救白锦回去?” 沐语艳虽如此说,但是她心中却还是没有底。此次她可谓是兵行险招,冒着得罪幽冥的危险算计了白锦,可若不这么做,她的身份便会暴露了。 “但前辈算计了幽冥三煞,就不担心仇玖月前来算账?”就在寂静中,一道阴冷的女声忽然自上方传来。庭院里两人皆是一惊,忙抬头望去。 冷月清辉里,屋顶上有一人迎风而立。 夜风扬起那人宽大的黑色披风,露出高挑身形,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月下容颜冷艳妖娆,周身气势凌人。 “......”沐语艳紧紧盯着屋顶上的人,心中无比诧异,语气顿时凝重起来,“阁下是?” 以自己的功力,居然连此人出现在这里都没有察觉到,而且她也看不出这神秘女人的内功修为,想来武功比她还要高。 幽冷的声音自屋顶坠下:“弑冰,幽冥宫大护法。” 对方话音落下,四周气氛忽然凝滞了起来,一时间寂静无声。 幽冥三煞分别是幽冥宫三位护法,之前仇玖月和白锦是其中两位,没想到这幽冥宫大护法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除却已经失忆的白锦,幽冥三煞果然名不虚传,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比一个恐怖!林悦没敢抬头看,而且对方还是站在屋顶上,可她还是有种想要拔腿离开此地的冲动。 沐语艳定定望着屋上之人,面纱后的眼睛充满戒备,仿佛微有风吹草动都能触及到她神经。 比起沐语艳的沉默,迎风而立的幽冥护法却显得随意从容许多。对方不说话,她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冷淡而玩味地垂眸看着她们。 寂静片刻,沐语艳缓缓抬手,礼数周到,语气无异:“原来是名动江湖的幽冥护法,老身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主子的声音似是唤回林悦过于紧绷而失神的心绪,慌忙也跟着躬身施礼。 弑冰微微颌首:“前辈客气。”不等沐语艳出声,她接着又道,“前辈不必紧张,在下今夜前来并无意与七魔女为敌。” 她的语气冷淡依旧,却也没有什么敌意。沐语艳一时间摸不透对方想法,再度拱手,语气谦恭。 “护法哪儿的话,仇护法的事情,许是有些误会......” 第一百四十九章:各自算计 屋上的幽冥大护法袍袖一拂旋身跃下,黑沉的眸子淡淡扫了林悦一眼。夜风扬起她披风黑发,头上精致的蛇形银簪点缀下,弑冰那艳丽的面庞添了几分凌厉的冷意。 沐语艳立即会意,挥手让林悦离开。 弑冰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什么笑意的淡笑:“不知沐家主可有意与在下做一个交易?” 天上明月皎洁,照耀大地,所有的暗流汹涌皆都被朦胧晦暗遮掩。偶尔有丝丝微风拂过,仲夏的夜晚显得无比平静。 静夜沉沉,屋内灯盏如豆。 韩铃笙推门进来,眼睛看向书房一角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道人影坐在那里。 她沉默了片刻:“你猜的没错,果然有江湖门派找上门来了。他们后天想要随衙门的人一起将人押到刑场。” 阴影里的人一动不动,声音透着几分沙哑慵懒,仿佛许久没开口,又好像是睡着刚被吵醒了。 “幽冥三煞在江湖上恶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听闻本该几个月前已经死了的人又忽然出现,他们自然要来一探究竟。” 韩铃笙冷冷道:“如果白锦真的是幽冥宫护法,就算他没杀林柳茹,他也该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刚说完,便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从黑暗里射来,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存在感十分强烈。 说话人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白锦以前的罪孽我不会多加辩驳,但是你现在审理的是林柳茹的案件。江湖恩怨与林柳茹有什么关系?”顿了顿,阴影里传出的声音带了几分叹息,“墨辰的罪孽,就应该让墨辰去承担,而这些江湖恩怨你 以为只一句杀人偿命便说得清的?他现在也并不是墨辰——至少他还没记起来自己是墨辰。” 韩铃笙神色淡淡地望着角落的阴影,抬手拢了拢衣袖:“你就如此笃定他如今没有恢复记忆?白锦交代的杀人经过可算是完美无缺的,你就一点都不相信?” 清清冷冷的声音嗤笑道:“正因为太过完美,才令人起疑。韩大人不也是存有疑虑么?” 站在书房中的人沉默了一会,她缓缓收回了望向那边黑暗角落里的目光。 韩铃笙问道:“现在来了那么多江湖人,他们个个都盯着白锦,你还能保证之前的计划会万无一失?” 若是这个计划被人看穿,到时候不仅打草惊蛇,连官府也会被冠上与江湖邪派勾结的名义。 黑暗里清越的女声从容不迫:“那些江湖人并非奔着白锦而来,他们另有目的,韩大人倒不必担心这一点。” 韩铃笙双眉蹙起,不解道:“另有目的?” “嗯,据说龙之谷的地图出现在了这里。” 龙之谷的地图指的就是天山入口的地图,韩铃笙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地图的,闻言她冷淡的脸上划过了一抹震惊。 “龙之谷?此事是真是假?”这个地图其实不仅仅是江湖众人想要得到,朝廷也在关注,可它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却忽然出现,未免有些蹊跷。 天族人曾经居住的地方便是天山的龙之谷,传说此地轻易不现世,更是无人知道究竟在哪里,唯有靠那张地图才能够进去。 龙之谷里面究竟有什么,没有人说得准。爱财之人说里面宝藏无数,痴迷武道的人断言那里藏有绝世秘籍,热衷权势的人认为那里是天下龙脉之首,渴望长生的人觉得能够在那里求得长生之法。 因为众说纷纭,就越加大了这个地方的神秘色彩,就越引人前去一探究竟。 “这我怎么知道,毕竟我对寻找龙之谷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说话的同时,阴影中伸出一只茭白的手,青葱般的指尖夹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你先看看这个吧。” 韩铃笙举步走过去,接过那张纸,看见上面的内容之时,漆黑的眼中迸出震惊和隐怒。 “鬼艳医......真是沐语艳?!”她倏然抬头,视线紧紧盯着坐在阴影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 在几天前,韩铃笙是不知道鬼艳医是谁的。 后来就在判了白锦斩首那天,她才知道十余年前,江湖黑道中有七魔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鬼艳医便是七魔女中的一员。 这七人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而如今却告诉她失踪了十多年的鬼艳医竟是沐语艳?! 本来江湖之人的活动她这个朝廷命官管不着,可如今牵扯命案的人皆是江湖中人,还是邪派幽冥宫的人。 她是不会畏惧邪恶势力,但是光不畏惧没有任何用处,衙门里的官差斗不过这些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江湖人。 原本以为牵扯进来一个幽冥宫人已经够棘手,而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因为沐家下毒案的凶手很有可能是这个鬼艳医。 若沐家死去的人是鬼艳医所害,而这个人是沐语艳的话...... 韩铃笙捏紧了手里的纸张,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微风自窗外吹来,桌上烛火摇曳,韩铃笙的脸庞在微晃的烛光中森冷无比,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 她的声音因为不敢置信而微颤:“她是沐家的家主,死的那些皆是她的至亲......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何况她一个人?” 而且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也没有能够指向她的,只查出沐语艳就是十年前的鬼艳医,并不能够证明什么。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轻微的衣衫窸窣声,阴影里的人似乎拂了拂衣袖,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么待白锦一死,便能够证明了。” 韩铃笙抿紧了唇,抬眸看着走出来的人,又看看手中已经被自己揉皱的纸张。 她深吸了口气,反手将那张纸按在桌上:“按照之前沐家每过两个月便有人死的规律,现在时间也准备要到了......你确定真要这样做?” “白锦死了,接下来她也不可能会放过我,再者她的狐狸尾巴隐藏太深,须得有个人将其引出来。”淡淡的声音从容依旧,“就从林悦开始好了。” 第一百五十章:欲要报仇 同样的夜晚,幽冥宫四阎主大厅里气氛一片冷凝。 “嘭!”仇玖月恼怒地一掌拍向旁边的茶几,上好的紫檀木立即被震了个粉碎。 “为了一个乡下村医,他竟真的糊涂到如此地步!” 仇玖月冰冷的脸上怒意滔天,跪在厅下的四阎主仵官王见她起身,慌忙拦住她。 “护法,前几天有人冒充成您趁夜闯进天牢试图带走三护法,您现在要是去救三护法的话,便是我们幽冥直接挑衅朝廷了啊!” 仇玖月猛地顿住脚步,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就冷静了几分。 没能带回墨辰之后,她便将墨辰没死的消息上报到了幽冥宫。可过去这么多天了,宫主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墨辰都要被砍头了,让她如何坐得住?! “可恶!” 她回身在桌椅前站定,鹰眸一片暗沉,凝满了怒火与煞气。但是在这重重晦暗之下,还是依稀看到了几分焦急。 墨辰的身份被传了出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宫主不可能不知晓,可如今他却没有任何动静。仇玖月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一来墨辰失忆了,不肯跟她回幽冥宫,反而跑回去自首,失去了带走他的最佳时机。 现在他身份曝光,必定引了众多江湖门派的人过来,这个时候幽冥宫想要救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今宫主迟迟没有表示,仇玖月心中也越加忐忑,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救墨辰。 可是等到行刑当日大青城里定会有不少与幽冥宫结下仇怨的人,凭她一人之力,如何在虎视眈眈的江湖众人手中救下墨辰?而且还不能够暴露了她的身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墨辰被砍头?! 仇玖月眼神阴幽地盯着黑暗的某处,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已经紧紧攥了起来,只听见“咔擦”一声,那坚硬的黄花梨木硬生生被她给捏碎了。 站在不远处的仵官王小心的看了眼杀气凛然的仇玖月,又开口道。 “据属下查到的消息,是沐家的人冒充成您闯入天牢,而且三护法的身份被曝光,也是沐家派人买通人手将消息散播出去。” 因为没有宫主的命令,仇玖月不敢轻易动作,但是却让仵官王时时刻刻关注着大青城的动静。 听了仵官王的话,仇玖月冷眸倏眯:“沐家的人?是谁?” 沐家充其量不过一个商户人家,这两年家中人还一直被人下毒杀害,她对这杀人案件不感兴趣,也就没让人去查,只要将墨辰带走就行。 但是她没将沐家放在眼里,沐家的人却来主动招惹她,还利用她的身份设下了这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仵官王道:“是沐家家主沐语艳,而且此人好像还有傀儡三尸,林柳茹并不是死在三护法手上。” “她怎么会有傀儡三尸?!” 仇玖月猛地回身,满脸不可置信,傀儡三尸只有幽冥宫才会有!而且只有宫主才知道如何配制,难道这沐语艳与宫主之间是有什么关系的? 炼制出傀儡三尸的夜舞菱虽是出自唐门,但是随着前朝覆灭,唐门也被江湖与凤栖政权联合绞杀。夜舞菱所写的所有书籍也被烧毁殆尽,到如今甚至连唐门中人都没人会炼制傀儡三尸。 除了宫主之外,江湖中没有人会有傀儡三尸。 仵官王对此也感到很诧异,不过他已经找人查看过了,林柳茹的尸体上确实有被下了傀儡三尸的痕迹。 “三护法是不可能会有傀儡三尸的,我们查到林柳茹生前曾经跟沐语艳联系过,而且林柳茹中了傀儡三尸之毒。” 傀儡三尸是种很诡异的毒药,是前朝女皇身边的炼丹师炼制出来的,用傀儡三尸杀人者,死者的尸体便听凭下毒人使唤。 如果林柳茹是被沐语艳用傀儡三尸毒死的话,那么她完全能够操控林柳茹的尸体与墨辰相斗,从而让墨辰再一次杀了林柳茹。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认为墨辰才是凶手。 如果不是那个乡下村医坚持认为林柳茹的死有蹊跷,并且通过尸检拿出有力证据的话,墨辰他回去自首早已经被判罪了,怎么可能还能拖延到了现在。 仇玖月原本心中十分恼怒他一味维护那个乡下村医,但是这个叫紫苏的女人也算有点本事,能够证明得出墨辰杀人罪证不足。 可是她再厉害,再觉得这桩杀人案蹊跷,恐怕也不会想到世上还有傀儡三尸这种毒。 而且在有人冒充成她闯入大牢假装救出墨辰,以及墨辰的真实身份在大青城里传开之后,这个叫紫苏的女人也与他划清界限了。 想到接到手下来报说,那个叫紫苏的女人知道墨辰是幽冥宫三护法后,便不再管他的死活,如今在酒馆里买醉,她就禁不住冷笑。 阿辰,你失了忆后,竟如此糊涂,现在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一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也是抛弃了你? “不管沐语艳是什么人,她竟敢算计到我头上,那她就应该承担后果!” 想到竟是被一个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家伙算计,仇玖月怒从心生,几欲银牙咬碎。 “仵官王,你立刻下去安排人手,将沐语艳的女儿以及她的外甥给我抓来!” 仵官王道了声“是”正欲领命离去,却听见大厅外传来了一道女声:“大老远就听到仇护法的怒吼声,不知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听到这声音,仇玖月本来就皱着的眉,更是拧成了一团,不过却压下了脸上的焦急之色,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负手看着走进来的人。 仵官王见到来人,立即躬身行礼:“属下仵官王参见大护法。” 大厅明亮的烛光下,走进来的女人玄衣披风,乌发高束,一张脸妩媚如蛇妖,周身气势逼人。 此人正是幽冥宫大护法弑冰。 不同于仇玖月携带的那种傲慢而暴躁的凌厉,的弑冰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隐藏在阴暗里的毒蛇,特别是向你微笑的时候,就有种毒蛇吐信的危险感。 仇玖月看了仵官王一眼:“退下。” 幽冥宫宫主之下,便是三位护法,虽然分有三位护法但地位相当,平起平坐。三位护法之下,便是九殿阎主。 大护法弑冰管前三殿,二护法仇玖月分管中间三殿,而三护法墨辰则管后三殿。 这九殿阎罗地位相当,并不按照顺序分大小。而这里是四殿阎主仵官王的地盘,属于仇玖月管辖之地。 #####很抱歉小生又断更了这么多天...........(捂脸) 虽然已不好意思跪求各位原谅,但小生还是想说说.........此文一定会写到最后,不会弃坑 至于爆更......咳咳,各位攒多点再抽时间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黎明前夕 待仵官王离去,仇玖月才冷冷道:“今晚吹的是什么风,竟把弑护法吹到这儿来了。” 弑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紧不慢地道:“自然是为了三护法的事而来。” 仇玖月鹰眸更冷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哦?” 弑冰道:“我只是前来奉劝你,墨辰的事做好不要插手。” 听闻此话,仇玖月双眸幽暗。 弑冰看了眼面色阴郁的仇玖月,心里泛起丝嘲笑,继续道:“各中利害关系不用我多说想必仇护法也知晓,私下奉劝仇护法一句,你最好也不要去动沐家家主沐语艳。” 仇玖月倏然抬眸,眼神如刀:“怎么,沐语艳这女人难道认识弑护法你?” 她没忘记墨辰是怎么重伤坠崖的,跟前面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无奈她找不到证据,恐怕只有墨辰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弑冰跟沐语艳有联系,她把傀儡三尸给了沐语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跟在宫主身边最久,有傀儡三尸也不奇怪。 弑冰闲闲地弹了弹手指,扬眉:“看仇护法这眼神,难道竟以为是我暗中搞鬼不成?” 仇玖月漆黑的发垂落在脸侧,落下一道阴影,她的脸就在这光明与阴暗的交界里。 她唇角冰冷勾起:“弑护法心中有数,何必我多说?墨辰被沐语艳害到此番田地,我不会放过沐家的人!” “呵......若不是墨辰的软弱无能,他现在会身陷牢狱之灾?”弑冰的眼神口吻都是一个围观看戏的冷漠局外人,“失忆了的墨辰不过是废物一个,连武功都忘了干净。” 仇玖月冷笑:“虽然宫主不让我等插手墨辰的事情,但他要是知道几个月前,墨辰重伤坠崖一事是被自己人给算计暗害的话,我想宫主定不会放过那个人,弑护法你说是吗?” 弑冰阴冷的双眼浮起几分幽暗,冷冷道:“仇护法非要认为是我,那大可去跟宫主说,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两人冷冷对视,大厅里忽然间寂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冷凝,几欲一触即发。 “弑护法放心,此事仇某不会忘记。”仇玖月冷笑着收回视线,接着一拂衣袖转身坐下,“但是弑护法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沐家究竟打着幽冥宫的旗号做了什么事情吗?” 她都查出来沐语艳做了什么,弑冰没理由不知道,而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还如此维护她,让仇玖月更加确信她们俩有勾结。 弑冰冷笑:“她不就是冒充了你闯进大牢救人吗?事情闹得这么大,宫主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仇护法不可能猜不到什么。” 仇玖月越发沉冷,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想往那个方面猜。可是想到宫主一贯的行事作风...... 她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紧紧捏了起来。 “比起墨辰的事情,宫主更关心那些为了龙之谷地图而赶到大青城的人。”弑冰宽袖微动,一记凌厉冷风猝然袭向仇玖月,前者手掌倏翻,食中两指稳稳夹住那枚蛇形飞镖。 仇玖月取下镖上的纸张,摊开看了内容之后,面色陡变苍白,猛地抬起头盯着前面的玄衣女人。 “宫主......宫主他......” 弑冰好像没发现仇玖月冰寒难看的脸色一样,居然缓和了语气继续劝她。 “仇护法,墨辰既喜欢上了一个普通村医不肯回宫,他对宫主来说便没有任何用处了,如今他还能派上点用场那是他的福分。” 她闲暇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罗刹阴阳刀,语气极淡。但是仇玖月的脸色却因为这句话由白转青,攥成拳的手背青筋直冒。 “墨辰这么多年来对幽冥宫一片忠心,他此次是因为坠崖失忆才不肯回来,我不相信宫主真的就此放弃了他!”仇玖月冰冷的眸中暗流汹涌,直直盯着弑冰。 弑冰冷艳的脸上毫无表情,阴冷双眸看向盯着自己的仇玖月,依旧淡淡道。 “仇护法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江湖上那些虚伪的正派人士四处追杀幽冥宫的人,特别是我们三人。现在墨辰身份已曝光,你觉得宫主会浪费人力去救一个失了忆的白锦吗?” 仇玖月高声道:“他一定会恢复记忆的!这么多年来,墨辰一直对宫主忠心耿耿,如果只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是谁,便不去救他,会令多少幽冥宫的人心寒?” 闻言,弑冰忽然哈哈大笑,仿佛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仇护法莫不是见到失了忆的墨辰后,也变得和他一样幼稚可笑了?你觉得宫主会在意这些吗?” 仇玖月抿紧双唇。 ......不会。 幽冥宫中素来是弱肉强食,无论他变成了墨辰还是白锦,都是改变不了他的身份。而幽冥宫的人若是有一天适应不了幽冥宫的生存法则,都会被无情淘汰。 弑冰离开后,仇玖月站在大厅里久久没有动作。她紧捏手中薄薄的纸张,脑中一片混乱。 她回过神来朝窗外望去,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月影西斜,到了黎明时分。月亮已完全沉入远方那条连绵的地平线,可太阳还未升起,整个世界被最深重的黑暗遮盖了一切。 人们喜欢称之为黎明前的黑暗。 “来人,备马!”仇玖月忽然闪身出了大殿,扬声高喊。 四阎主仵官王所在的白苍岭距离大青城很近,骑马赶去一个时辰便能够到。 白苍岭通往大青城的山道上,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以及清脆的冷喝声,惊醒一干山林中沉睡的生物。 天还未亮,大青城仍在睡梦中还未醒来,连城门上守着的兵卒都缩在墙角睡得正沉。 苍穹一片暗沉,只有几点稀稀落落的星光,东方遥远的天幕里泛出了鱼肚白,浅色的光晕正一点点冲破黑暗的桎梏。 高高的城墙上,立着一道模糊的红影。 东方天际射出清晨第一道金光时,立在城墙下的弑冰收起了手里的字条,恭敬地对前面的人道:“仇护法已经赶来大青城了。” “按我之前说的办。”对方迎着朝霞淡淡道。 天边红晕如火,金光耀目。 锦绣朝霞里,红衣人执伞而立。 绚烂霞光被手中的油纸伞遮下,他仿佛一直身处晦暗的世界中。漆黑的发垂过肩头,长至脚踝,如同瀑布。一袭鲜艳红衣随风轻扬,在伞下的阴暗里有种诡艳之美。 “是。”弑冰低应,垂眸掩住眼中的情愫,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城墙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情之一字 晨光洒照大地,唤醒沉睡的世界。 陆冉披着一身朝阳推开房门之时,毫无意外地看见了趴在桌上睡得正沉的紫苏。她臂弯里抱着坛酒,脚下乱七八糟扔着东倒西歪的空酒坛,浑浊而浓烈的酒味浮动在屋中。 入目一片狼藉。 立于门口的红衣陆冉盯着自己的师姐沉默了半响,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清亮的眸中闪过几分惆怅,随后重重叹口气才迈步进去。 她将屋中的窗户悉数打开,清新的晨风灌进来吹散了屋里的酒味。她转身在窗台上坐下,打着呵欠道。 “师姐,你师妹我整整一宿没睡去帮你办事,你倒在这里逍遥喝了一晚上酒。” 紫苏好似刚刚被她吵醒,半响才将眼睛眯了条缝,微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困意。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坐在窗框上的陆冉单手支在抬起的右脚上,托腮瞅一眼趴在桌上的青衣女子,很怀疑自己听见的是不是她在说梦话。 她从窗户上跳下来,到紫苏面前坐下,再次瞟了眼紫苏脚下那些酒坛子,答非所问地低声道。 “这些年不见,你酒喝得越发厉害了......我那天在巷子里看见你,险些都......”不敢相信那是你。 最后几个字她黯然咽下,素来张扬肆意的眉眼里也染上了几分怅然。 因为生活背景的原因,陆冉个性跳脱潇洒,在这个与她先前所生活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她甚少打心眼里佩服崇敬谁——除了师姐紫苏和她们的师父。 在她眼里,师父和师姐还真是十分般配的一对。 当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徒相恋极为大逆不道,会被世人所不齿。 但陆冉觉得这些并没什么,只要是真心相爱,师父和徒儿有如何?所以知道师姐喜欢师父的时候,陆冉可是十分乐意撮合的。只可惜后来竟...... 陆冉明眸微闪,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到现在她都不相信师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她不相信并没有用,师父不肯听任何解释,甚至她只要一提起师姐,他便生气。 而后更是直接离开了夜郎谷,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想到阔别七年后再见到师姐......陆冉捞起桌上的酒坛,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她转眸看向紫苏,她好像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一样,面无表情地单手支额,一双凤眼半睁半闭,拿过手边的酒坛仰头灌了几口。 酒液自她嘴角滑出,顺着修颈滑落而下。披垂的乌发衬得一张脸苍白如纸,透着颓废病态的美感。 那夜见到师姐时,差不多也是这番模样。拎着酒坛游走在街头,发丝凌乱,衣冠不整,嘴角似扬非扬。 死而复生的事情陆冉都经历过,更何况一人掌管整个陆家,甚少有什么能够动摇她。可与师姐久别重逢的刹那,她心头却觉得难受了。 她那天之骄子般的师姐,连她都佩服崇敬的人,多年后看见她,却俨然一个街头游荡的酒鬼。 这么多年来,她都是这般度过? 情之一字,果真这般害人不浅? 紫苏放下酒坛,淡淡抬眸:“险些什么?” 未喝完的半坛子酒被她几口灌完,苍白的脸颊染了几分潮红,面容好似还残留着浓浓的倦怠,可是双眸却清冷透彻,竟已不见半分困倦醉意。 完全不像个宿醉醒来的人。 陆冉再给自己倒了碗酒,叹气:“师姐近些年变化太大,我险些都认不出来了。想当年我们日月双侠威震江湖,师姐你可是迷倒了一帮迷弟啊!怎么着现在在江湖中也是个传说不是,而如今时过境迁......还真特么应了一句话: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说罢仰头大叹三声,一碗酒再次一饮而尽。 师妹言行还是与以前一般无二,紫苏听罢,嘴角牵起一丝淡笑,随即又很快敛下。 年少张扬肆意的江湖游,现在想来却已经遥远如烟,当时怀揣着一颗爱慕师父的心尚且鲜明炽热,如今却已经晦暗蒙尘了。 她修指搭在酒坛上,眼眸微垂:“莫说你,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认不出我自己了。” 陆冉看她半响,终还是忍不住道:“师姐,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放下吗?这世上又不是非师父不可......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紫苏五指扣紧坛口,托起酒坛又灌了口酒,漆黑的凤眸中闪过嘲意。她抿了抿唇,舌尖蔓延着苦涩的酒液,苦涩滑入喉咙,变得滚烫灼热,直烧得五脏六腑连带头脑都酣畅得几近空白。 免不了难受,却令人病态地依恋。 紫苏轻笑:“所以这次才会叫你前来,因为白锦他......不能死。” 陆冉这才想到她还没问师姐查那些事情来做什么。突然接到师姐的传信,她惊喜万分,即便如今陆家情况有些不大好,但她还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奔来找她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 有情况啊。 想到此,她双眼一亮,凑近紫苏追问:“白锦?白锦是谁?莫不是你让我查七魔女的事情,是为了这个人?” “我几个月前救的一个少年,现在卷进了一宗命案被关在牢里,过两天便要问斩了。”紫苏一边饮酒,一边将事情大概讲给了陆冉。 陆冉听后,双眼更加闪亮:“这么说......师姐是对小白弟弟有意思了?” 紫苏喝酒的动作一顿,眼底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自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既然师姐有了喜欢的人,陆冉心中反而放心了些。纵然现在师姐并未忘记师父,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师姐她现在能够对另外一个人动心,那也能够慢慢忘了师父。 毕竟她也不愿意师姐为了一段求而不得的情,而这么浑浑噩噩地痛苦下去。 像当年她在自己府上养伤时的那种样子,她真的不愿意再见到了。 陆冉在这世界上亲情意识淡薄,除了师父和师姐之外,陆家的长辈们她都没多大感情,毕竟对她而言,那些人不过跟这个身体有血缘关系而已。 在灵魂的羁绊上,都没有师父和师姐来得深。 可是看到师父竟狠心废了师姐一身武功,逼得师姐生不如死之时,当初她心中对师父真是存了怨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醉卧巷口 如今陆冉觉得很欣慰,于是认真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你让我去查傀儡三尸事情,所获不是很多。”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紫苏。 陆冉口中的“不算多”,其实信息量已经不少了,起码超过了紫苏所设想的。 紫苏瞅着纸上的内容点点头:“陆家的消息果然是灵通。” 陆冉闻言,颇为惆怅地托腮:“还灵通呢,这几年我怎么找师姐你都找不到。”语气可怜兮兮,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 紫苏淡笑不语,盯了那纸一会,修眉微挑:“当年的七魔女现在只剩下四人,而且分别隐姓埋名不再联系,其中三人隐匿于衡山、琼华、天龙三派中,第四个人则是沐语艳......原来这些年来,七魔女关系已经破裂了?” “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这七人关系破裂甚至打了起来。”陆冉把玩着手里品质粗糙的瓷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死的三个人说不定就是被自己的拜把子姐妹给杀了,现在这里出现了龙之谷地图的消息,衡山琼华天龙三派也有人来了,只是不确定七魔女是不是也在其中。” 七魔女是七个结拜姐妹,十余年前活动于北方崤山一带,因七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江湖中便称其为七魔女。 紫苏收起纸张,换了个姿势继续斜趴在桌上,另一只手搭于桌沿,缠在手上的绷带已经散开了,她也没在意。 “你仔细盯着沐语艳,另外三个人若来了,定会去找她。” 陆冉目光却落在自己师姐右手的绷带上,问道:“师姐,你的手怎么了?” 之前见面时是晚上,而她右手又一直隐在宽大的衣袖里,竟都不知道她受伤了。 紫苏瞥了一眼,伸手扯掉缠着的绷带,不以为意地道:“受的一点小伤,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腕骨还未完全长好,这段时间只要不用力,基本就能够慢慢痊愈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紫苏这手腕已经算是好得很快了,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紫苏望了眼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在白锦没行刑之前,你切不能明目张胆与我联系。她凤眼微眯,指尖轻敲桌面,“等会回去,还有场戏要演。” 一看到师姐这熟悉的动作,陆冉不禁在心中感叹:哪怕她师姐如今变成了不修边幅的酒鬼,有些地方仍旧不变啊,她安静坐等师姐如今算计别人是否还有没有当年的风范。 虽然没了武功,不能简单粗暴打上门......当然身为她的师妹她是不介意代劳的,只是这提议之前她提出来被师姐否决了。 师姐说:“你替我报仇有什么意思,我是没了武功,而不是没了脑子。” “......”嗯,她竟无言以对。 两人又窝在屋中吃了半天酒菜,接近下午时分,紫苏才离去。 熟不知此刻慕容雪她们已经满大街地寻找紫苏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没见着她人,她们皆以为紫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从陆冉哪儿出来时,天色还算早,她没急着回去,随便捡了个地儿躺下补觉,顺便醒醒酒。 但是她刚刚睡着没多久,出来寻她的云明泽就看到了她。 云明泽看见她时,她躺在胡同里,睡得不省人事。 虽是夏日,但是背荫的幽暗胡同地板还是有些寒凉的。紫苏就这么躺在地上,浑身酒气冲天,身上的衣衫污迹斑斑,凌乱铺散的头发乱糟糟地半遮了她苍白的脸。 躺在一堆杂物中的她看起来就仿佛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云明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紫苏,以往总嘲笑她是个酒鬼,可如今看到她为白锦而将自己灌醉成这样,心中忽然一阵不是滋味。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心情,反正堵堵的有些不舒服。 他回过神来,忙让跟在身边的沐家下人将紫苏抬回沐府,然后让清音去通知慕容雪人已经找到了。 得知云明泽找打了紫苏并带回了府中,沐语艳便前来探望。彼时云明泽正站在紫苏床边,皱眉试图叫醒她。 睡得正沉的紫苏被噪声吵醒,挥手想要甩开回荡在身前的声音,眼皮微微撑起了一条缝隙。 “酒......给我酒......” 她含含混混地呢喃道,将眼前晃动的人影推开,翻身去找她的酒。 紫苏脑子还处于半放空状态,脑中全被酒给占据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床上。这一翻身就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云明泽一惊,忙上前伸手欲要扶起她:“紫苏!你没事吧......” 头磕在床前脚踏处,紫苏痛得脑袋稍微清醒了些。反手抓住前面人的衣袖,半睁不睁的眼睛迷迷蒙蒙望着他,眼瞳完全是涣散没有焦距的。 “我的酒呢......你们把我的酒藏哪儿去了......”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被微乱长发遮掩住的脸触不及防逼近,那五官就这么放大清晰了起来。 黛眉窄秀若飞,隐隐透着几分凌厉,微微上挑的眼尾却似有若无地流露出丝丝妩媚与黯然。 纤长浓密的睫毛颓废地半耷着,使她一双眼睛好像没有睡醒一样恹恹的,不复半点清冷。悬胆琼鼻下是微张的双唇,有些苍白,恍若午夜凋零的花瓣,柔软而凄美。 明明是醉得浑浑噩噩的醉鬼模样,却被这张脸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颓废落寞之美。 “......”云明泽忽然失了声音,被这张忽然撞入瞳孔的脸冲击得有些失神。 第一百五十四章:苦情戏吗 紫苏挥手甩开他,吃力想从地上爬起身,却因为四肢无力又跌到了地上,然后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不动了。 云明泽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躁动,伸手晃着紫苏的肩膀,冲她喊道:“臭酒鬼你清醒点!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要是白锦看见你这样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紫苏被他摇得脑中一阵晃荡,甚至胃里都禁不住一阵翻涌,急忙将他推开翻身爬起来冲出门外呕吐了起来。 追出来的云明泽正要去扶紫苏,抬眼却看见沐语艳站在门口,伸出去的手不知怎的就下意识收了回来。“姨娘你可来了……” 紫苏醉成这样子,他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沐语艳现在赶过来正是时候,没等走过来的沐语艳出声询问,他便先向她交代了方才发现紫苏的经过。 “找到就好,紫苏大夫她是喝多了,让她休息会就好。” 沐语艳说着欲要将她扶回房间,躬身呕吐的紫苏忽然甩掉伸过来的手,用力太大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突然低着头神经质般哑声笑了起来。 “白锦......” 紫苏耷拉着脑袋一手撑在廊柱上,披散的长发尽数垂到身前,遮住了她的脸,两人只听见抵哑的嗤笑声不断自发下传出。 “呵呵......我现在怎样关他什么事?他开心还是难过又与我有何干系?” 今天喝了太多酒,如今她头昏脑涨,眼前甚至阵阵发黑,仿佛又回到了白锦没来时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 此刻已经是傍晚,太阳降落未落。紫苏立在阴影里,墨发凌乱披散,流泻在肩头。身上宽大的衣衫勾勒得身形有些削瘦,阴影中的她仿佛一抹孤寂的剪影。 云明泽心口仿佛被堵了一层厚厚的棉花,什么情绪都发不出来了。 沐语艳叹了口气,劝道:“紫苏大夫,现在白锦公子还未行刑,就代表我们还有机会就他,你不要这么悲观啊……我相信一定有办法救他出来的。” 云明泽也跟着点头附和。 听了这话,紫苏低哑的嗤笑忽然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仿佛掩盖了一切,漆黑得几近空洞。 “呵……救他?”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呢喃,双眼怔直地望着前方,眼神似是嘲讽,又似充满了悲哀,“他不是白锦……他从来就不是白锦,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美梦罢了。” 紫苏轻轻偏过头,晦暗的光线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态,两人视线里只剩下那苍白如雪的侧脸。 好像即将融化的霜雪。 冰冷,又脆弱。 少年怔怔望着她,认识她这么久,一贯只会嘲讽她与她斗嘴,如今想要说些话安慰她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紫苏缓缓转身回房,仅仅几步的距离,却走得尤为吃力,跨过门槛时还绊了一脚,狼狈地跌倒在地。 云明泽想要过去扶她,却被沐语艳拉住了,低声叹道:“让紫苏大夫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我们回去吧。” 云明泽看了看正艰难站起身的紫苏,没有电灯的房间一片昏暗,门边那抹削瘦的背影仿佛要被前面的晦暗给压倒在地,可还是努力而冰冷地一点点直起身。 他忽然便压下了想要说的话,轻轻过去将房门关上,随着姨娘离开了小院。 听着脚步声远去,紫苏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身影已无半点狼狈。微垂的眼眸抬起,在晦暗中闪烁着幽幽冷光,更无半点悲伤颓废。 知道紫苏已经安全回到沐府,慕容雪等人便也放心了。她心中还惦记着之前白锦叮嘱的事情,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要送紫苏回李家村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 所以她就没有多加打扰,知道紫苏没什么大事,便回了慕容府。 沐芷莲已经搬回她原本的院落中养伤,从表姐那里回来经过紫苏住的小院时,云明泽看见清风明月正忧心忡忡地从院子里出来。 “紫苏怎么样了?”云明泽上前问道。 清风和明月朝身后的院子望了一眼,摇摇头:“紫苏大夫让我们拿了好多酒,她现在正坐在院子里喝酒,表公子您看这……” 紫苏和白锦两人刚刚来这里之时,清风和明月便在照顾他们了,对这紫苏他们两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如今白锦不日便要斩首,紫苏又因为白锦的事情伤心颓废至此,他们两人心中也不好受。 夏日夜晚的微风吹来,空气中漂浮着酒香味,那是从院子里飘出来的。 云明泽看向紧闭的院门:“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进去看看。” 他推开院门走进去,紫苏就坐在屋廊外的台阶上。屋子里的烛光透出来,正洒落在她的身上。 紫苏一手扣着酒坛仰头灌酒,仿佛没有看见站在面前的云明泽一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道:“既然你心中难过,为什么不做最后一把努力?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 紫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味灌酒。 云明泽似乎并不介意她不答话,转身到她身旁坐下:“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死去,明明事件多么生不如死的事情……” 云明泽慢慢缩起身子,明明是夏夜,可他却好像感觉很冷一样把自己抱成一团。 他低低的声音变得嘲讽而颤抖:“我真不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觉得痛苦绝望吗?可你却什么都不做,只坐在这里借酒浇愁……说真的,我很看不起你这种行为。” 就好像当初的自己一样,眼睁睁看着爹娘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会一味哭泣,乞求老天爷不要带他们走。他痛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而紫苏如今则是放弃了一切机会,最终的审判日还没来,她却已经缴械投降了。 酒坛被重重砸到地面,女子的声音轻若烟云,夜风一吹便散:“我能做什么?” 云明泽心底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被她这么一句恍惚的反问给点着了,呼地蔓延开来。 他猛地转头瞪她:“只要你心里不放弃,就一定想到办法,白锦现在还未判刑,你却先哭丧了,算什么?!” 紫苏闻言抵哑笑了一声,慢慢抬起头转过脸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酒馆群豪 她的脸在披散乱发下显得异常苍白,恍若一块透明的冰雪,阴寒冰冷冻结了所有的感情。在一片刺目的白中,只有她的双眸是唯一的黑点,而且黑得几近空洞。 熟悉而又陌生的面无表情,可却让看见的人在上面感受到了深深压在心底里的悲哀苍凉。 云明泽心中好像一瞬间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微微一颤。 紫苏冷寂地坐在地上,长发遮住了面颊,看不清什么神情。 “白锦那天在牢里跟我说。”沉默许久,紫苏哑声开口,“他杀了林柳茹是为了能够保住身份的秘密,他只想做一个单纯的白锦与我在一起,但是没有人会放过他,所以他希望我能够与他划清界限。” “我救不了他,更没能力护他周全,除了答应他这个请求,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低哑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飘飘落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一吹就散。 “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去救他,对于一个杀人犯、一个幽冥宫护法,我只会冷眼看着他死去。” 云明泽一呆,这语气太过冷静淡漠,他反而心中一颤。 她的嘴角擒着似似有若无的淡笑,却有种莫名的艳丽,同时也很虚无缥缈。 “你......”他惊怔住。 云明泽不明白紫苏这番话里的意思,却感觉心间堵得难受。 夏夜风凉,吹在身上却没让心头的烦闷压抑消减半分。 看着身旁人此刻狼狈颓废的模样,云明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当初紫苏坐在庭院里抚琴的画面,姿态那般闲适优雅。 一袭青衣的她随意坐在树下,一根青玉簪挽起墨发,一琴置于腿上,一曲琴音震颤九天。 彼时她脸上不再是似醉非醉的颓冷,纤白素手轻捻慢挑,宽袖长发笑容浅浅。 那画面太过鲜明,以至于后来见到她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所以就更加不喜欢酒鬼模样的紫苏。 总在生气,总在......隐约期待看到她含笑抚琴的样子。 但是今天看见这总是令他反感生恼的酒鬼紫苏,他的气愤好像变得无力了,甚至发酵成了心疼与同情。 “别再喝了!”又一坛酒空,云明泽终于忍不住夺过她新拿起的酒坛,“你今天喝得够多了,不想要命了吗?” 紫苏:“放手。” 微哑的声音清冷空寂,云明泽一怔,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他不是白锦,自己的关心对她而言只是多余的。看到她眼中寂静的淡漠时,云明泽忽然自嘲地意识到了这点。 他没再说什么,压下心间莫名的情绪,起身离开。清风明月正守在门外,云明泽只叮嘱了句若是紫苏再要求拿酒的话,就不要给她。 慕容雪次日一早便来到沐府找紫苏,结果一行人去往她住的院子,却没见其人。殊不知她们要找的人此刻已经在城中某一家酒馆里买醉了。 近日随着大青城里赶来的江湖人士增多,城中变得比以往要热闹很多,而在这热闹中却酝酿着一股股暗涌。 跑堂的小二在酒馆里忙得不可开交,人声熙攘,携刀佩剑的女人们聊得热火朝天,整个酒馆都是她们粗大的嗓门声。 “话说回来,这些年来幽冥魔教搅得我们整个江湖动荡不安,如今已许久没有群豪汇集的热闹场面了!” 靠门的酒桌上有一褐色短衫的女人打了个酒嗝,煞有介事地感叹出声。 “就连那北方运河倍看渡口边的风渡客栈,这些年来也冷清得很啦!” 短衫褐衣身旁头发花白的女人接口道:“可不是吗,幽冥魔宫崛起迅速,其威胁甚至远比前任魔宫宫主掌权之时。原以为幽冥宫主的左膀右臂幽冥三煞前几个月前在与我们武林正派的大战中已损伤惨重,谁知那墨辰竟没死!” “嗤!如今他犯了命案被官府处斩,必死无疑了!就算这次幽冥宫的人前来救他,我们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听见这桌人谈得热闹,旁桌酒客忍不住拎起桌上的酒壶,凑过去加入聊天队伍。 “你们说这龙之谷地图……究竟在这城中何处?” 褐色短衫的女人道:“谁知道?不过这么多人听见消息赶来,想来是没跑了!龙之谷地图定然在这大青城中!” 白发老者叹息:“只怕这地图一现世,又要引起一番争夺了!” “武林各大门派都有人赶来了,也轮不到我们争抢这地图,我此番前来不过是瞧瞧热闹罢了!” “哈哈……就算这龙之谷地图的消息是虚传的,我们此次前来看那作恶多端的墨辰被当众斩首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坐在楼上雅间的几个峨眉弟子听见下面人们的讨论声,当中年纪最小的少女道:“师叔,这大青城还真的是来了好多江湖同道啊。” 被她喊师叔的中年女子一身灰色道袍,手拿浮尘,体型微胖,乃是峨眉派鼎鼎有名的青玄师太。 除了方才开口的少女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峨眉弟子,少女左手边蓝衣的是峨眉大弟子吴玉静。右手边的男子则是二弟子端木君绝,也是峨眉第三代弟子中武功最为出色的一个。而少女则是峨眉掌门的女儿刘莹莹。 此番峨眉掌门让青玄师太带她们来大青城,主要是为了让她们下山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青玄凝眉肃目道:“幽冥宫魔头没死,不知道日后又会掀起怎样的灾祸,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而龙之谷地图的消息偏偏也在这大青成里,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 武林各派人士都是冲着龙之谷地图而来的,虽然所有人明面上都说是前来找幽冥宫墨辰报仇,可究竟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峨眉大弟子吴玉静开口道:“师叔,方才进城来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听说墨辰之前一直住在沐府,跟一个救了他的大夫在一起,而且也不叫墨辰,唤为白锦。据说他受伤醒来之后,便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因为杀了林家的大小姐,所以才被判斩首。” 几个月前大青山一战,幽冥三护法墨辰重伤被打下悬崖,后面有人救了他,估计就是那个与他在一起的大夫了。至于失忆之事,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刘莹莹哼了声:“哼,只怕是假装失忆吧?要不然怎么会犯了杀人罪被官府抓起来呢?一朝是魔宫邪派的人,骨子里就永远都是洗刷不掉的残忍本性!” 第一百五十六章:故人相见 正说到此,楼下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她们便举目望去。 在二楼的客人们透过栏杆能够将下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刘莹莹看见正一脚将个女人踢飞到角落的嚣张华裳男子时,双眼顿时一亮,扯着刘飞儒的袖子喊道。 “二师兄你瞧!下面那个人竟然长得比你还要漂亮呢!” 刘飞儒是峨眉掌门捡来的孤儿,从小便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养。峨眉向来只收女弟子,男子没有资格当内门弟子,刘飞儒则是内门弟子中唯一的男孩。因长相秀美武学出众,门中很多弟子都倾心于他。 大师姐吴玉静看清楼下那锦衣男子的相貌时,眉毛微微一扬:“那是红佛门的少门主柳秦风。” 刘莹莹道:“大师姐你认识他啊?” 吴玉静放下手中的茶杯,摇头:“不算认识,我也是前年随师父前去给红拂门门主贺寿之时见过他一面而已。” “哎下面那漂亮公子是谁啊?别人不过是盯着他看了几眼而已,便大打出手了。”她们注意到楼下的动静,楼上其他人自然也被吸引注意力。 “那是红拂门的少门主,他可是出了名的讨厌女人,听说以前有个女人招惹了他,被他给挑断手脚扔到了山上。因他凶名在外,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仍未嫁人……” 听到同伴这么说,那人瑟缩了下,不住摇头:“……如此狠毒可怕的男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没人敢取他啊。” 另外一人神神秘秘地插话道:“哈……那柳少门主至今未嫁人除了他厌恶女人外,我听说还是因为他年少时被人拐卖到了青楼……虽说后面并未失身,但因为此事也毁了名节,名节不保的男儿,谁肯取?” 另外两人听了这话,皆惊愕不已,连连唏嘘。 “不会吧?” “此事是真是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是听到传闻罢了,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刘少门主厌恶女人是出了名的,那些爱慕他前去上门求婚的,一律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呯——乒乓!”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出一阵酒坛子被打碎的尖锐声响,响彻整个酒馆。 众人具都被这一阵响动吸引了注意力,只看见那红佛门少主正站在角落靠窗一个桌子前,方才与他发生冲突的女人被他踩在脚底下。地上桌上洒满了酒液,混合着满地的碎片,现场一片狼藉。 而柳秦风则紧紧盯着前面的女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惊愕、怔愣、愤怒……等等情绪皆有,复杂至极。 “……你、是你?!”怔愣住的柳秦风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尖声大喊。 他的声音纯净动听,洋洋盈耳,可尖锐拔高的音调却硬生生扭曲了这天籁之音,听着颇为刺耳。 这酒馆里绝大部分都是江湖人,有一些人认得出柳秦风的无不知晓他极为厌恶女人,惹到他的女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见到他满脸仇恨地盯着他前面的女人,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听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扒皮,顿时大为同情那个惹到了他的人。 可是待她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却齐齐傻了眼。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坐在柳秦风对面的是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嗯……看样子是十分落魄的酒鬼。 她皱巴巴的衣衫上满是酒渍,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上,单手紧紧抱着坛歪倒于桌面的酒坛。 她仿佛醉得都坐不起身了,就那么趴在桌上伸长舌头舔着坛口流出的酒液,披散的长发被酒水打湿,凌乱地粘在脸上,看不清长相。 大家都分外奇怪,这落魄酒鬼怎么惹到柳秦风了? 柳秦风脸色冰冷阴郁,恨恨盯着趴在桌上的女人:“臭女人,本少主曾经发过誓,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会取了你的命!” 他的声音充满恨意,双手握得“咯咯”作响,让人分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便会冲上去拧断对面人的脖子。 众人都为那女人捏了把汗,可当事人——喝得醉醺醺的紫苏却好像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缓慢迟钝地抬起头来。 她睁着混沌迷蒙的双眼,因为喝醉了酒,看前面的景物都是重影的。 充满愤恨的视线对上那空濛的双眼时,柳秦风微微一怔。 眼前的女子乌发凌乱披散,几缕长发垂在脸侧,半掩沉黑凤目,斩断如画黛眉。 那张脸好像与记忆中的有了很大差别,甚至在看清她的脸之时,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嗝……你是谁?”沉默了半响,对面人才发出一声沙哑的疑问。 柳秦风又是一愣,接着更加汹涌的恨意与怒火冲上的头顶,他挥掌扫开前面的长板凳,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盯着紫苏。 他冷笑,话语刻薄嘲讽:“几年不见你倒把我忘了干净……呵!瞧你现在这幅丑陋潦倒的模样,简直堪比街头要饭的乞丐,谁能想到当年风光不已的紫苏如今居然是个落魄如乞丐的酒鬼呢?果然是造化弄人,看到你这幅可笑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眼前这女人可是令他恨之入骨,这些年他四处寻找这女人的下落,为的就是将当初她欠下的账一笔笔讨回来!没想到今日居然在大青城见到了她,看到她如今这番模样,柳秦风心中充满了快意。 迎着对方充满嘲讽和恨意的视线,紫苏依旧无半分多余的反应:“哦,说完了吗?” “你……” 她这反应顿时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种种,她每次都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慵懒而傲慢,令他痛恨不已。仿佛自己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毫不起眼的蝼蚁一样,随意便可欺辱。 烈烈怒焰自柳秦风眼眸深处漫涌而出:“呵!你还是一样的看不起人,你会后悔的!”最后一个话音未落,他便已宽袖带风,一记掌力狠狠朝着紫苏头顶劈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花痴草痴 柳秦风突然祭出杀招,离得近的酒客门都惊得叫了起来,心道这倒霉的酒鬼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但就在掌风临头的刹那,突然身侧疾风扑至,却是一张长板凳气势猛恶地朝他砸来。柳秦风一惊,不得不放弃攻击中途转变掌势。 众人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那张长板凳被拍了个粉碎,木屑纷乱飞扬。看到这一幕,酒馆里的人们不仅心中暗叹:“好狠辣的男子!” 方才那一掌若是拍向那醉酒女子的话,势必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哎我说这位公子,那位酒客可是哪里招惹到你了?竟这般痛下杀手。”一道清亮的女声自门口传来,带着极为明显的不悦与质问。 柳秦风转眸望去,见一红衣女子正斜倚在门口,臂弯里还揽着个同样穿红衣的男子,男子左手亲昵乖顺地勾着红衣女子的手臂,又手抱着个长约一尺半竹筒。 看清他们两人的样貌之时,原本闹哄哄的酒馆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咳……确切说应该是都集中于靠在红衣女子臂弯里的那个男子身上。 楼上一直看着下面情况的刘莹莹猛地自呆滞中回过神来,甚至已经忘记了师叔青玄在场,激动地扯着刘飞儒的衣袖兴奋低喊。 “二师兄你看你看啊,门口那个红衣美人比红拂门的少门主还要俊美漂亮啊!天啊……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美人!” 全场恐怕完全没受影响的就只有紫苏了,她淡淡瞥了自家师妹一眼,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继续喝酒。 当然除了紫苏之外,愤怒中的柳少门主也没被那红衣美人给影响到多少。他冷哼一声,微微抬起下巴:“你是什么人?” 陆冉却不理会他的话,目光扫了一眼全场,见绝大部门都看着她……旁边那只,不禁翻了翻白眼,对靠在自己臂弯里的美人说道。 “带你出来就是个错误,你瞧那些花痴和草痴,魂儿都没了。” 红衣美男正蹙着一双细长修眉,似是很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他看。听到陆冉的话他好奇地歪头看向她,脆声问道。“何为花痴和草痴?” 陆冉哼了一声:“本小姐正嫉妒你的吸粉能力中,决定跟你绝交十秒钟时间。” “喂!”对方竟然直接忽视他问话的态度令柳秦风火冒三丈,恨不得一鞭子劈过去,“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哦,听见了啊。”陆冉迈步走进酒馆,耸了耸肩,“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柳秦风额上青筋暴起,他忍了忍没发作出来,寒声道,“你跟这臭女人什么关系?” 陆冉看了柳秦风一眼,不过她现在没空回答了。 “冉冉……”身旁的红衣美人郁郁地扯着陆冉的衣袖,委委屈屈地道,“十秒……十秒有多久啊?你不要不理奴家……奴家跟你道歉好不好?冉冉……” 男子的声音动听如银铃,用那般委屈的语气说话时又极为柔婉,再配上他那难过低垂的盛世美颜,简直令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哪里还能顾得上生气? 天知道被他这模样撩拨得心痒难耐的陆冉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忍住没把这家伙当众按倒,她忍无可忍伸手将他给摁进自己怀里,不悦地哼道。 “还早呢,都没过一半!所以给我闭嘴。” 红衣美人闻言委屈不满地在她怀里蹭个不停。 “嘭!”被陆冉一而再再而三无视的柳秦风终于忍无可忍,挥手一掌击向三人中间那张桌子,可怜的桌子顿时被拍成了一堆碎木。 柳秦风瞪向陆冉的眼睛几近冒出火焰:“本少主警告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少主的底线!” 没等陆冉说话,抱着酒坛沉迷饮酒的紫苏忽然开了尊口:“阁下有什么账可等改日再算,想必你也不愿意将那些陈年往事晾出来给在场的武林群豪看热闹吧?” 她吐字清晰,字正腔圆,连看向柳秦风的双眼都是清澈如水的,没有半丝混沌。若不是她脸颊通红说明她喝过酒的话,都不敢相信方才醉得认不清人的酒鬼是她。 柳秦风冷笑,满眼嘲讽:“怎么,现在不想装作不认识我了?” 紫苏皱眉,没有说话。 “好。”柳秦风嘴角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敛下,眼眸森寒地盯着她,“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 柳秦风目光移向坐在紫苏旁边,贴近得几乎连为一体的陆冉两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反感。 “还有你,别以为你今天冒犯了本少主我便放过你。等本少主收拾了她,下一个就是你!” 陆冉很配合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 看着柳秦风离开的背影,陆冉一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师姐,一边幸灾乐祸地叹息。 “我倒是忘了告诉你,那红拂门的少门主柳秦风这几年一直到处寻找你的下落要报仇呢,这下子看来你躲不掉了。” 紫苏正惋惜地看着地上被柳秦风一掌震碎了桌子而被殃及池鱼的酒,闻言兴意阑珊地“哦”了声,道:“柳秦风?看着总有点眼熟。” “……”陆冉忍不住抽嘴角的冲动,“你刚才那样子不是明显已经认出他了吗?还跟人家说三天后算账来着。” 紫苏:“你什么时候患上了耳疾?三天后算账的话是我说的吗?” “......”陆冉再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一脸忧伤地叹道。“修炼了这么多年,轮腹黑程度却仍不及你。好了,我水土不服就服你了。” 面对陆冉不着调的话,唯一能够面不改色且从不需要询问什么意思便能够诡异地无师自通的就只有紫苏一人。 当然也只有她能够宠辱不惊地接收这些无厘头的‘赞美’:“客气。” 说完紫苏随手将喝空的酒坛于脚下,起身施施然离开酒馆。 “冉冉……”被陆冉摁在怀里的某人忍不住委屈的弱弱出声问道,“十秒的时间还没过么?” 陆冉扬眉看了眼从臂弯里探出来的精致脸庞,半分不通融:“还没有,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别乱跑。” “冉冉……”红衣美人见陆冉人都已经跑到了门外,将他的喊声抛到了身后,只好重新坐下来,抱着怀里用红绸包得严严实实的长竹筒,双眼巴巴地望着酒馆门口。 #####好吧.......我知道各位很想揍我...... (捂脸抱头) 但小生还是想厚脸皮地求表揍............ 这个月的稿子我上个月虽然已经写好了,但是看看又发现完全不能直接拿去更新,于是在赶这个月稿子之际,同时又要重写更新的稿子。 嗯..........于是我这几天没更新纯粹是我赶稿没空写。 亲们耐心等几天,写完下个月稿子我便把欠的更新悉数补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打探情况 刚刚迈出酒馆的紫苏抬眸瞥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陆冉,冷漠面瘫脸:“还有事?” “……”她这好不容易来找她一趟,还英雄救美帮她解了围,结果都还没等她说完话就走,这是几个意思啊?“我特地过来找你当然是有事了。” 紫苏似笑非笑地朝酒馆内扫了一眼,里面某位牵动了酒馆内无数江湖群豪目光的红衣美人正幽怨又乖巧地眼巴巴望着这边。 陆冉自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酒馆里正等她的人,耸了耸肩又道:“当然了,顺便跟小美人和个小酒。” “都这么多年了仍旧心性未改,作为一家之主,你也该成婚了。”紫苏难得正经地说道。 一听到这话,陆冉顿时感觉脑门发疼。族中那些长辈们几乎天天提这事儿,让陆冉烦不胜烦,后来她干脆放话说她爱的是女人,顺便在无意中救了为躲避幽冥宫追杀,而闯入她府中的武林盟主卓玉珩身上实践了这一点。 众陆家长辈亲眼见她对卓玉珩死心塌地的追求,与轰轰烈烈的示爱之后,终于彻底绝望,放弃了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催婚,痛心疾首地表示,宁可她在外风流也不愿她居然荒唐地爱上一个女人。 陆冉也难得正经地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比较喜欢耍流氓。” 紫苏有些同情地又看了酒馆里那红衣美人一眼。 “你之前让我找的药材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刚刚送来,你自己回去取吧。”陆冉说起了正事,从袖中拿出样东西给她,“喏,这是你要的。” 紫苏接过盒子打开,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谢了,你慢慢耍流氓,别耽误我前天晚上吩咐你的事便可。” “放心,我今晚便去沐家打探打探。” 是夜。 月上柳梢,山上的景物在月色下一片朦朦胧胧,显得无比幽寂。 风吹树动,一道黑色的人影飞速自沐家府院中掠出,闪进沐家后山树林,脚不点地仿佛是漂浮在灌木上一样。 待到那人影逼近了,才看得清那人的手上还抓着一个人。看这人的衣着和身形,可以知道她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手上抓着一个和她身量差不多的人,却仿佛提着很轻的东西一般。依旧在树林里快速奔行,速度丝毫不减,不由让人惊叹她的内功修为。 忽然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传来,即使没有回头,也能够感觉了凌厉的威压! 那女子身形微顿,反应极为快速地挥脚踢向身旁的大树,身子借力一扭,硬生生将前冲的力道扭了九十度。袭来的暗器险险擦身而过,没入了前面的大树干上。 “把人放下!” 一道喊声中气十足地响起,听着好像是从远处传来,却清晰地穿透覆盖每一处地方,显然喊话之人拥有深厚的内力修为。 在说话的时候,紧接着又是一排排细密的暗器飞射而来,被当成目标的女子此刻是没办法闪身躲避的。 女子随手将夹在腋下的人往上一抛,另一只手顺势抽出绕在腰间的武器。 昏暗的树林外面只看见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女子的脚下落下了无数暗器。 她长臂一伸,将正正落下的女人提在手上,冰冷的手掌扼在了她的脖子上。 幽冷的月光下,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不知道是不是昏迷过去了,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是沐家的少家主沐芷莲。 而正掐着沐芷莲脖子的黑衣女人,却是幽冥宫的二护法仇玖月。 “看来以前我还是小看了沐家主了,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仇玖月冷冷看了眼挟在自己手上的的沐芷莲,她幽冷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某处。 话音刚落,听见轻风飒然,靠近沐家佛堂的巨大松树上飘下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身形瘦小,身上的锦衣华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立在月下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花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尽数向后飞起,在月光下那张看着素来和蔼的面庞此刻极为冰冷。 她脚尖轻点,眨眼之间便飘到了仇玖月面前。 仇玖月双眸幽沉,掠过一丝杀气:“当初胆大包天利用本护法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本护法会上门找你。” 沐语艳盯着她不说话,前两天那弑冰主动来与自己合作,还保证替她安抚仇玖月,不让她前来找她算账。结果没过两天,仇玖月便单枪匹马找上门来,直接打昏掳走她的女儿。 她生性多疑,弑冰那天晚上的话她根本没有完全相信,对于与幽冥宫的合作她还保持观望状态。 沐语艳不解道:“我想仇护法有什么地方误会老身了。” 仇玖月冷眸倏眯,语气森冷:“误会?怎么,你还想耍赖不成?我幽冥宫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你沐语艳却暗中算计于我,这是误会吗?你是觉得自己活腻了吧?” 仇玖月并未拿出证据,即使她语气寒森眼神充满杀气,沐语艳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仇护法一心想要救白锦,老身从未有阻拦过阁下,又何来算计一说?” “没有算计我,那冒充我闯进衙门大牢的又作何解释?”仇玖月冷笑,“你别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够瞒得过本护法,既然有胆子做,那么就应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她冰冷的话音刚落,暗夜里便划出一道闪电,却是仇玖月的铁链飞镰自袖内奔袭而出,直扫对方脖颈! 仇玖月含愤出手,即使手中还挟持着一人,也丝毫影响不到她。这一招威势不可小觑,飞镰撕裂空气发出锐响,那道闪电眨眼便劈到跟前。 沐语艳还未及出手,树林深处“咻”地飞来一道流光,撞开仇玖月的铁链飞镰。月夜下火星四溅,那道流光直直砸向地面。 沐语艳定睛一看,见是一柄暗红色的弯刀插在地面上。刀长不过两尺,刀身窄而弯,色呈暗红,恍若天边幽暗的血月,刀柄上镶嵌着红色宝石。 看见这柄弯刀,仇玖月面色一沉,却还是收起手中的铁链飞镰,冷冷看向树林深处。 第一百五十九章:一出双簧 幽暗的树林里走来一个女人,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头上的蛇形银饰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一如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周身气质明明阴厉寒冷,却拥有妩媚如妖的五官,气质与长相的冰火两重天让她看起来有种阴暗的矛盾感。 “仇护法,我不想把我之前的话再说第二次。”弑冰玄色宽袖一拂,收走地上的罗煞阴刀,皱眉说道。 仇玖月一点也不意外弑冰会过来,相反她过来反而印证了一点,弑冰跟沐语艳果然是有猫腻。 仇玖月嘴角勾起,眼中却全无笑意:“我知道弑护法与鬼艳医的交情,既然宫主不救墨辰,我也不敢违抗了宫主的命令。但是我仇玖月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沐语艳与我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仇玖月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沐语艳敢算计她,那就应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即使她是弑冰的人,她不取其性命已经是给很大的面子了。 沐语艳何等人也,自然是看出来了仇玖月的意思。她的眼底暗潮汹涌,汇集起了深重的冰冷,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微微垂首,为难道:“之前的事情,老身也是被逼无奈,还望仇护法能够不计前嫌,给老身一个赔罪的机会。” 仇玖月神情倨傲:“道歉也要有诚意,你害得幽冥宫三护法落到如此田地,我仇玖月看在弑护法的面上,不要你沐家上下满门的性命。只要你后天配合我幽冥宫去救墨三护法便可。” 站在沐语艳身后的弑冰幽冷的眼中掠过一丝冷笑,对仇玖月会提出这个要求分毫也不意外。 仇玖月见沐语艳没有出声,像看一件死物一般瞥了手里已经昏迷过去的沐芷莲一眼。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不过你就等着替你的女儿收尸好了。哦……或者本护法可能不会杀了她,毕竟幽冥宫里有的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一直沉默的弑冰沉下了眼眸,冷冷道:“仇玖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仇玖月冷晲她:“弑冰,你别得寸进尺。本护法如今不取她性命她便该感恩戴德了,墨辰终究是我幽冥宫的护法,就算宫主不想管他的死活,你也没资格将他逼死。” 弑冰闻言眉毛一扬,缓缓道:“虽然我赏识沐家主,却也不会一味包庇她。这样吧,若是沐家主向幽冥宫表现出了她的投诚之意,你与她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仇玖月冷笑,瞥一眼沐语艳:“帮助我们去就墨辰还不够表现出她的忠心?” “墨辰对宫主而言,早已没用了。”弑冰口吻不冷不热。 想到弑冰之前在分堂四阎主那里说的话,仇玖月沉下脸色,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不甘。 今夜月色昏暗朦胧,连风都没有。后山上幽静无比,但却也能够更加清晰地听见了树林那边三人的说话声。 隐在附近一棵大树上听了多时的陆冉见下边三人谈完了话各自离去,又看着沐语艳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后转身离开,才悄无声息地飘下树来,一路跟踪她来到了后山的佛堂外。 她隐在暗处看见沐语艳进了佛堂,抬眸往上望了一眼,脚尖轻点翻身跃上屋顶。 透过搬开的屋瓦,只看见一身缁衣的沐语艳笔直站在佛像前,前面慈眉善目的佛像更加凸显出她冰冷阴郁的神情。 她沉默地站了许久,才迈步走到佛像下,伸手到贡桌下面。陆冉看不见她按了什么开关,只见前面那尊佛像缓缓移开,竟露出了一道暗门。 等到沐语艳进了暗门佛像恢复原状,陆冉才从屋顶跃下推门走进佛堂。但是她在佛堂下面的贡桌里摸索了一番,却并未找到方才她打开暗门的机关。 “算了,反正今夜收获也不少,本小姐可以收工了。”陆冉松了松肩,随手顺走贡桌上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边啃一边悠然离去。 ———————————— 密室。 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只点了一排蜡烛,映照出中央石榻上躺着的白锦以及坐在床榻旁边的紫苏。 披散的漆黑长发自石头床上蜿蜒流泻而下,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只单单看这么一个修长的剪影是极美的,远远望去就好像静静沉睡的睡美人。 可走进便看见他占据了几乎半张脸的狰狞疤痕,道道丑陋的伤疤残忍划碎这张本是绝美的容颜,使其变得丑陋可怕。 紫苏静静坐在他身旁,直到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喝干,才放下酒壶。挥手疾点他身上几处穴道,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室。 “轰——!”厚重的石门关闭,密室内恢复寂静。 良久。 石榻上青年纤密长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紫苏离开密室后,便径直去往陆冉的住处。来到那里见屋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隐隐传来,一派歌舞升平的“奢靡”。 未等她走到门口,屋门便先一步打开了,陆冉笑嘻嘻的脸探了出来:“师姐你回来啦?我可等了你好久了。” 屋内与陆冉待在一起的男子果不其然就是今天在酒馆里的红衣美人。 紫苏修眉轻挑:“难得你这次流氓耍得久了点,那红衣男子待在你身边居然超过了三个时辰。” 陆冉摸了摸鼻子:“……咳,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耍流氓也变得专注了好不,难道不允许我找到真爱了吗?” 紫苏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捞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杯茶:“我记得你说过……”垂眸看向端起的茶杯,回忆了片刻,“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衣服不嫌多,件件你都爱?” 这番风流轻佻的话在紫苏嘴里说出来,却硬生生说出了一股子吟诗作对的风雅,不含半丝轻浮。即使她还是随意披散着墨色长发,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这话刚刚说出来,陆冉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安静待在矮榻上的红衣美人“啪”的一声扔掉手中的琵琶,怨愤起身进了房中。 紫苏浅呷一口幽香的上好龙井,抬起的凤眸划过抹极浅的戏谑:“嗯……小辣椒确实比较令人爱不释手。” “……”陆冉伸手按住抽搐不断的嘴角。 她决定收回之前说什么这些年因为师父那件事,师姐已经温润开朗不再,变得沉郁孤僻的鬼话!她不过是变得更加腹黑虚伪了而已,哼! #####作为取名废的我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才想了弑冰这么个看起来貌似比较适合幽冥宫二护法阴冷个性的名字,但是念了几下发现弑冰——士兵!卧槽同音! 明明看起来挺有feel啊....... 然后作为取名废的我,鬼艳医这名鄙人直接用了以前的笔名......嗯这个笔名其实还是一本小说的名字,就叫《鬼艳医》恐怖灵异的,不过我只看了开头第一章 所以.......作为取名废的我现在迟迟不敢给陆冉身边的红衣美人取名字 第一百六十章:姐妹夜谈 陆冉关上门来到桌边坐下,也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与紫苏毫无二致地端起茶杯垂眸看着。 “师姐今天过来这么早,你的小情人已经没事了?咱们联络完全可以飞鸽传书嘛,浪费你与小情人的‘交流’时间我都过意不去了。” 说到交流二字,陆冉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尾,满脸不可言说的暧昧。 切,以为她不会调侃回去?以前因为师姐喜欢的对象是师父,尊师重道的中华优良传统美德让她不好意思拿师父开刷,现在换人了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冉端着茶杯一脸猥琐地在内心狂笑,且看日后见到师姐那小情人了,她怎么过一把积攒了十余年的嘴瘾! 紫苏正在摆弄桌上放的一盘棋,闻言有些疑惑地抬眉:“我怎么觉得是我打扰了你们准备交流的时间?方才你的美人一脸欲求不满地回房难道是我看错了?” 陆冉毫不避讳,大刺刺哼了声:“你没看错,所以我收下你的愧疚感了。” 紫苏“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右手随意撑着额头,换了个坐姿。 “这么多年过去,你自作多情的习惯还是没变。” “……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陆冉见她收拾好了棋盘,心领神会地捻起面前的白子,“不知你的棋艺有没有跟着进步。” “看来你这些年反应迟钝了不少,到现在才意识到。我若是棋艺还进步的话,以你现在的智商……赢你让我觉得有点欺负人。”紫苏跟着落下黑子,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啪!”她可不可以抛掉那什么鬼尊老爱幼的教条揍一顿眼前这厮?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损人呢?”陆冉气哼哼地道。 紫苏向来凉薄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作为一个长辈应有的慈爱:“毕竟与你多年未见,攒了不少肺腑之言。” “……以咱俩的交情,有些话还用的着说嘛?别为这些你我皆知的心意崩了你高冷的人设。咱说正事儿要紧!” 师姐损起人来,连她都反抗无能,陆冉很识趣地转移话题说起了今晚上的事情。听到佛堂之事,紫苏落子的动作一顿,微凝的双眸透出几分兴味盎然。 “当初检查沐家死去的人尸骨之时,沐家夫郎的尸骨不翼而飞,当时还有些怀疑凶手是他呢。” 说得口有些干的陆冉“咕噜咕噜”灌了杯茶:“你是说那沐家夫郎的尸骨是被沐语艳藏了起来,而且就放在佛堂的密室里?这人都死了两年了,她不仅是变态杀人狂,还有收尸癖?” 紫苏闲敲棋子,冷笑:“这就不知道了。毕竟连血亲之人都能够一个个下毒毒死,还有什么有趣之事做不出来的。” “……” 有趣?她自己现在都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了,连小情人都险些不保师姐她居然说有趣!而且这是杀人案好不,还是影响恶劣泯灭人性的杀人案,师姐她居然说有趣! 陆冉呵呵两声,大手一挥扔下白子,一副代表师父教育你的架势。 “我说你这样的思想品德要不得,你作为一个大夫的职业素养哪儿去了?师父以前可是天天教导我们要心怀仁义悬壶济世!面对这种影响恶劣的凶案,应该表示痛心疾首才是!” 紫苏露出抹洞察一切的微笑,黑子慢条斯理吞掉陆冉扔下的几个白子,温和道:“你演技有待提高,不然看着很虚伪。” 眼见此路被堵,陆冉转战他方:“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紫苏当做看不见陆冉明目张胆地半路悔棋,茭白修指轻轻摩擦茶杯杯沿。“其实我比较好奇的只有一个问题,傀儡三尸早已经失传数百年,沐语艳是怎么会有这种药物的?” 陆冉摸着下巴思考下一步棋走向,道:“沐语艳落了网之后,大约就能够明白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现在可是与幽冥宫勾结到了一起,只怕按照你之前的计划让她现行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她们三人今晚在后山谈话,虽然被陆冉听到了大半,但后来弑冰提出如何让沐语艳向幽冥宫表示忠心之时,三人却是压低了声音,她距离太远也听不大清楚。 “幽冥宫带走了沐芷莲,无非就是要挟沐语艳与之合作而已。其合作的内容无外乎后天行刑之时劫法场,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最大。” 陆冉终于决定白子去向,神清气爽地接话:“龙之谷地图?” “嗯。”缓缓放下捏在指尖多时的黑子。 龙之谷地图是吸引众多江湖群豪聚集在此的原因,可到现在却无人知道这地图究竟在谁的手中。 陆冉嗤笑道:“什么地图现世的消息,目前看来多半是虚假的。就那些江湖人是单细胞生物,因为这么个子虚乌有的消息屁颠屁颠跑这儿来。”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罕见的浮出了几丝淡淡的忧虑。 看到自家师妹露出这样的表情,紫苏淡淡挑眉:“怎么了?” 陆冉神色凝重,放下白子又收了起来,清澈的杏眼满是不解与思索:“你不觉得奇怪吗?龙之谷地图的消息一出来,几乎整个江湖门派里在经过几个月前与幽冥宫一场大战后,还能蹦跶的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可却迟迟未见武林盟主的踪影,你说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说完才郑重而又磊落地放下了白子。 紫苏长眉微抬,淡淡落下黑子:“十有八九。不过武林盟主也掩盖不住你方才又悔棋的事实。” 陆冉:“……”摸了摸鼻子,“咳,这刚第三次!” 修指把玩两枚黑子,紫苏脸上微笑如初:“所以才提醒你珍惜机会。” 一直盯着棋盘的陆冉摇了摇头,严肃道:“这样做不对!我悔棋这么多次你居然都默许,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们重新来吧。” “......”紫苏瞥了眼白子注定惨败的棋盘局势,面无表情道,“你离我远点,脸皮挤到我了。” 此话一出,身怀内力的陆冉耳尖地听到了房内某位偷听墙角之人瞬间破功的低笑。 #####嗯......在此透露点事实.......此文写到这儿已经脱离大纲,说来惭愧鄙人不会写大纲,当初为了签约须按照要求写大纲,而作者朋友们也说有大纲你的文才不会脱节崩塌。不过现在大纲已经是摆设,顶多能够指明大约方向了。 不过好在主线情节不算脱轨,然而情节走向却......不提也罢(一脸沧桑) 小生也不知情节这样设计如何,不过比我写的第一稿要满意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多情陆冉 后来事实证明,即使重下一盘,白子也还是被围杀得一个不剩。 陆小姐看着我军溃败的局势,纤指勾起茶杯浅呷,神情端肃。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太在意输赢不好,何必每局都要碾压我你才甘心?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我就不与你计较这么多了,权当满足你的求胜欲,下次有时间我们改切磋剑法吧。” 紫苏闻言凉凉瞥了她一眼。对面人抿出一个纯洁无暇的微笑,露出一对洁白的小虎牙,有多单纯无害便多单纯无害。 紫苏懒得与她计较切磋剑法这个卑鄙的提议,想到了这几天在酒馆里无意中听见的某个传言,便问道。 “你与武林盟主是什么关系?” “本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陆冉将几个月前无意中救了卓玉珩的事情简略与她说了,“一个多月前我动身前来找你的时候,曾传书与她相约我们在豫州碰面,一道来这大青城,没想到我在那里等了她两天都不见人影。” 倒是卓玉珩在放她鸽子的时候,居然在豫州见到了如今正在房间里生闷气的某只美人。于是他就跟着自己来大青城了,然后……嗯,就这么赖上她了。 不过她陆冉向来不拒美色,有这么一个乖巧又多才多艺的大美人相伴,对她而言乃是人生一大美事。 陆冉摊手道:“按照她那种以武林之事为重的尿性,我还以为她是先来这里了呢,结果到现在都没看见人。我怀疑她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的分析一针见血:“无论是抢夺地图亦或是解救即将行刑的幽冥三护法,幽冥宫都不希望卓玉珩出现在大青城里。” 她人到现在还未见踪迹,多半是被幽冥宫的人拖住了,当然最坏的可能性是没了性命。 说罢她又道:“盟主失踪之事不小,不过如今各门派之间却并未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陆冉叹口气:“那是因为之前卓玉珩外传消息说,大青山一战受了伤,需要闭关几个月恢复功力。” 所以在江湖群豪认知里,他们的武林盟主现在是闭关?盟主身边的亲信不敢将卓玉珩已经失踪之事传扬开来,即使现在龙之谷地图出现,也没有出关。 ……事情,有些严重啊。 紫苏淡淡颔首,给陆冉面子地表示了一下凝重,嘴角微勾:“听说最近京城出了件风流韵事。” 看到眼前师姐似笑非笑的眼神,陆冉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理了理宽大的衣袖。 她笑:“京城那种财势混杂的地方,天天都有那么点儿风流韵事。” 紫苏瞅她:“你难道就不怀疑,你心心念念的武林盟主至今未来,是被你的狂热追求给吓怕了吗?” 陆冉“啧”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连这都知道,看来没有我你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嘛。” “陆家家主现在风流痴情的名声已经响彻凤栖,为一个女人拒绝与三皇子成亲。我这乡下野人想不知道都难。” 近来坊间对陆家拒婚凤栖三皇子的事情,流传之版本可谓多种多样。其中流传最多的就是,素来风流不羁的商业奇才陆家主居然看上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不惜拒绝皇室赐婚。 在这种女尊男卑的社会,一个男子被拒婚可谓是奇耻大辱,是极为败坏名节之事。而陆家家主拒婚的对象居然还是皇族的三皇子,女皇为此勃然大怒。 虽没有以藐视皇室的罪名抄了陆家,但却也抽走了陆家大部分商铺。曾经商铺遍布全国的陆氏资产如今有三分之二被朝廷收了上去,由朝廷经营。 收走三分之二的资产那意味着什么,相当于朝廷国库整整两年的收入。 凤栖如前朝一般实行重农抑商政策,陆家百年来,也是因为一直奉行不与朝廷有牵扯的家规才发展壮大。谁都知道陆家女子不许入仕,男子不准入朝为妃。 紫苏似笑非笑:“但是如今女皇却主动与陆家联姻,可见陆家的财富已经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朝廷都忌惮想拉拢了。” 百姓自想不到这点,都以为号称商业奇才的陆家主竟然还是痴情种一个,宁为一个女人而不惜赔上整个陆氏家族。而且那个女人貌似还狠狠拒绝了陆家家主。 那女子离开之后,陆家主也失踪了。听说是偷偷跑出去寻找心上人去了。 拒婚内幕一传出来,顿时震动都城。据说满京城的男子们都为陆家主这份惊世骇俗的痴情所感动,谁能想到风流多情的陆家家主也会有痴心绝对的时候? 只可惜她居然爱上了一个女人,这种感情为世人所不接受,就连被她爱上的那个女人也接受不了。 这注定是一段无果的单相思,可陆家主却为此不惜得罪朝廷,几近赔了陆家百年家业。 只不过这个令陆家主疯狂的女人究竟是谁,相貌如何,却没有知道。 当然也更加没人想得到,世人眼中痴情绝对的陆家主,如今在南方某个边陲城镇中美玉温香在怀,好不风流快活。 说到陆家里那档子事,陆冉的好心情就有点被破坏了。她右手搭在抬起的右脚上,另一只手转着空茶杯,坐姿吊儿郎当,脸上却满是嘲讽冷笑。 “呵……朝廷早就忌惮陆家了,毕竟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还是给皇室很大压力的,更何况这个家族世代奉行不与皇族有联系的规矩。” 紫苏眉头紧皱,漆黑的凤眸凝着她:“陆家如今局势不好,你可先处理好了之后,再来找我。” 只怪她这些年因心中有结,遂远走他方与师妹断了联系。因为白锦的事情所以想到求助她,却不想她自己如今也是身陷囹圄。 她这个师姐,当得委实失职得很。 看见紫苏沉默不语,陆冉手上转着杯子的动作一顿,抓紧时机:“你看我为了赶来找你,是牺牲多么大,你应该好好补偿我……比如以后下棋可以无限次数悔棋之类。” 紫苏抬眸瞥了她一眼,拎起茶壶再给自己倒杯热茶,嘴角微扬的弧度在袅袅茶烟中显得意味深长。 “你放心,此番如此帮我,他日必定好好报答你。” 陆冉咽了口口水。 她怎么觉得这个报答自己可能有点承受不住呢? 紫苏放下茶杯,拂袖起身离开:“至于沐语艳之事,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来,不需改变。” #####陆冉身边的红衣美人该取啥名字......... 不知各位亲们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第一百六十二章:行刑之日 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 暗沉的天空堆满了乌云,仿佛随时都会下雨,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心中也轻松不下来。 韩铃笙作为监斩官端坐在邢台对面的位置上,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还坐着林碧月。她正颇为惬意地品着茶,心情极好。 大青城的县令和督查使职责相当,就算林碧月不负责这个案件,斩首之时也是要一同前来的。 终于等到杀自己侄女的白锦得以正法,林碧月的心情和外面那些江湖人士是一样的,一想到他待会便人头落地,就大快人心。 韩铃笙看了眼桌上的沙漏,又将目光转到了外面。 若是以往判犯人斩首的话,刑台外面定会围满了百姓,将大街堵得水泻不通。 但是这一次例外,除了有刀剑的江湖人之外,百姓一律不准前来观邢。这个是峨眉青玄师太建议的,担心幽冥宫之人来的话,他们大开杀戒会连累到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所以韩铃笙今日才禁止百姓出门,而现在大街上站的那些,都是听闻消息赶过来的江湖人。其中私底下不乏存在着各种恩恩怨怨的,但是在对付幽冥宫的时候,便又放下恩怨联合在一起。 他们凝神戒备,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有幽冥宫的人前来劫法场。 法场这边气氛凝肃,无人不紧绷心弦。而此时的慕容府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叫紫苏那个臭女人给我滚出来!”慕容府大门前,一持鞭的年轻男子冷然而立,眉宇间耳朵戾气使漂亮的容貌蒙上了层晦暗。 匆匆赶到大门前的慕容雪满脸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皱眉道:“敢问公子是何人?找紫苏小友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神态倨傲而不耐:“你就让她滚出来就是了,难道三天前接受了我的挑战现在却反悔想做缩头乌龟了?” 慕容雪怎么说在这大青城也是有一定威望的,何曾有什么人敢这般无礼地与她说话?何况还是一个男子。加上今天大家伙心情都压抑着,见到这陌生男子这般态度,顿时就没好脸色了。 而从她的话里慕容雪也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几天前在酒馆里红拂门的少门主对紫苏动手的事情她早已经知晓,幸好那天有个好心的红衣女子替她解了围,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慕容雪找到紫苏的时候,想要将她送回李家村,毕竟这也是白锦之前交代的,但是紫苏不想离开。 其实她早就料到紫苏不会离开,今天就是白锦的行刑日,谁心中都很不好受。可没想到这个少门主却在这个时候上门闹事! 慕容雪脸色一下子沉冷下来,淡淡道:“公子找错门了,紫苏并不在这儿。” 时间流逝如水,天上乌云堆积,层层阴云黑压压的仿佛都要塌陷下来。 当沙漏里的沙子只剩下一半的时候,一辆囚车从街道转角行驶而来。 押解囚车的除了官府的人之外,还有峨眉、九华、括苍以及五岳剑派四个门派一共十五位弟子,这十五人的武功都在江湖上一二流高手之列。但是他们心中仍旧是凝重的,不敢有所松懈。 这些年来,江湖各大门派已经与幽冥三煞对战过无数次,对他们的实力十分清楚。 若是这次仇玖月与弑冰这两人前来劫法场,他们恐怕也得有一场恶斗。 囚车行驶过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里。看到闻名江湖的幽冥宫三大魔头之一墨辰,他们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愤恨、大快人心等等情绪都有。 白锦一身污迹斑斑的囚服,被锁在囚车里,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脸上暗紫色的面具若隐若现。之前被喂下了化功散,他的状态很不好,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昏迷过去了。 “作恶多端的幽冥魔头,杀了他......杀了他!”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声,寂静的刑场上跟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峨眉少女刘莹莹没能随师叔师姐她们一起押解犯人,而是和二师兄刘飞儒站在了场外,听到众人的呼声,她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刘莹莹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痛快:“今日这墨辰必死无疑了,任他插翅也难飞!而且到现在也没看见有幽冥宫的人前来,只怕是看到我们这么多江湖同道聚集在一起,是怕了不敢来了!” 刘飞儒远没有她这么轻松,仍旧是一脸凝重:“幽冥宫的人素来诡计多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韩铃笙看了倍“看”小说要到底的沙漏,目光幽深地盯着刑台上跪着的犯人,抬手抽出钱令筒中的火令牌扔出。 “时间已到,行刑!” 火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朝地面落下。令箭落地,代表立即执行。 在韩铃笙声音响起之际,刑台上的刽子手饮下一口酒,猛地喷在早已磨得锋利无比的刀锋上,挥起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刀欲要砍下。 可是就在这么一瞬间,意外发生了——火令牌即将落地的刹那,忽地自台下的人群中甩来一道流光,愣是将堪堪要沾地的令箭扫飞,“嗖”的一声转而射向刑台上的刽子手! 其力道犹似离弦之箭,快而凌厉。 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那把寒光凛凛的大刀“哐啷”一声掉在白锦身旁,飞出的令箭贯穿了刽子手的脖颈,鲜血喷溅如漫天雨雾洒了白锦一身。 “幽冥宫......幽冥宫的人来了!” 听到这不知是谁的喊声,林碧月手一抖,茶盏险些没掉下,双眼紧张地盯着刑台上的白锦。 饶是做好了准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众江湖人士还是不免一阵惊慌,纷纷拔出刀剑警惕四望。 “今天本护法不想大开杀戒,你们若是想活久一点,趁早给我滚了!” 仇玖月冰冷嚣张的声音在刑场上传扬开来,深厚的内力将这话语覆盖了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最近一直熬夜赶稿感觉人都恍惚了........ 然而面对最爱的李子一控制不住吃多了点肚子就难受得紧,在床上瘫了大半天才缓过来 真是造孽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嗜血之刃 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一身黑衣手执铁链飞镰的仇玖月竟站在了刑台之下。 人群顿时吓得四散逃开,纷纷握紧武器紧张戒备地瞪着她。但是仇玖月却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站在刑台边上的青玄等几个门派的人看见只来了一个仇玖月,不见另一个护法弑冰,反而更加凝神戒备。 前来大青城的江湖人鱼龙混杂,幽冥宫的之人想混迹其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考虑到这一点,他们早早做了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青玄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犯人,冷笑:“只怕你带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仇玖月冷眸倏眯:“什么意思?” 好像是回答她的话一般,仇玖月话音刚落,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锦忽然猛地抽蓄了起来!被铐住的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低声嘶吼着,看起来痛苦非常。 仇玖月面色突变! 她连忙飞身掠上刑台上,快速扶起地上痛苦抽蓄的男人,只见乱发下半张面具外露出的脸煞白扭曲,仿佛在忍受着及其巨大的痛苦。大口污血自他嘴里涌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鸣。 “阿辰......阿辰!”仇玖月慌忙抬手点住他穴道,想要延缓毒发速度,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仇玖月瞪着怀中一动不动的男子,脑中一片空白。污血将他脸上的面具染成黑红色,再也不复当初凤岭山下再见时那种令人心惊的神秘之美。 她微颤的手伸到他鼻端下,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今日是唯一能够救他的机会……可没想到…… “阿辰——!”仇玖月猛地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九华派的大弟子见状冷冷勾唇,嘴角的笑意带上了大快人心的恶意:“为防你们幽冥宫的人回来劫持人犯,我们早已经给这魔头喂了毒药。若是行刑之时有意外发生,那剧毒也会准时发作!你们带他的尸体......” 她话未说完,脸上得意的冷笑便狰狞地凝固在了脸上。她惊恐而不可置信地慢慢低下头,胸前被铁链飞镰穿出了一个血洞。 仇玖月依旧抱着已经断了气的白锦半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另一只手握着甩出去的铁链飞镰。 涌出的血顺着寒光闪闪的铁链鞭身往低处流下来,很快便将整条铁鞭都染红了,然后再粘腻地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全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仇玖月眼眸黝黑如渊,脸上一片冰寒。浓烈的杀气自眼中迸射而出,铁链飞镰一抖,那九华派的女人便被甩到了远处。 “那你们就全部下去给阿辰陪葬吧。” 冰冷的声音堪堪坠地,她身子便弹射而起,铁链飞镰甩劈而出,携带雷霆之怒卷向刑台上的人!青玄等人只听见尖锐刺耳的悲鸣声响,凌充满杀气的狂风便已经朝他们压来! 幽冥宫仇玖月的铁链飞镰一出,便收割人命无数。他们心神剧震之下,半点不敢疏忽,慌忙齐齐联手应敌。 下面的人眼见刑台上已经打成了一团,不知有谁大喊一声:“冲啊!杀了幽冥宫魔头!” 众人仿佛得到了指令般,纷纷扑向刑台。 但是那些人还未靠近,骤然间狂风起,一道暗红色流光自天边飞射而来!所过之处血雾喷溅,重重砸到了刑台之上。 那光芒太快了,直到血雾散去,众人才看清冲在最前面那批人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躯体,头颅已经不见了! 喷涌而出的血染红了整个刑台,空气里顿时布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妈呀!”亲眼目睹这一惨烈血腥场面的林碧月吓得双腿发软,手里茶盏甩落摔了个粉碎,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韩铃笙面色如铁地盯着刑台,脸上神情极为紧绷。 一对明月似的弯刀插在鲜血流淌的刑台之上,更加诡异的是,那些血仿佛都朝着那两柄刀流去,然后仿佛被它们吸收掉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刀身越加鲜红的色泽。 仿佛来自地狱的冥月,幽幽地泛着如血一般妖异的光泽。 青玄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猛地一沉:“罗刹阴阳刀!” 她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刑台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一身形高挑的女子。 一袭黑色披风被风吹得飘扬而起,她翻身跃下落在刑台上,宽袖一拂收起罗刹阴阳刀。指尖轻抚血光隐隐的刀身,一向冷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的罗刹阴阳刀已经几天不见血了,它们正饥渴得很呢。”刀刃血光映入眼底,衬得她的双眸也好像泛着红光。 幽冥三煞的武功以诡狠邪著称。 幽冥三护法墨辰是三人中武器最为正常的,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可是他武功奇诡,出剑速度快如鬼魅,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比另外两人还要令人忌惮。 二护法仇玖月的铁链飞镰一出,便以及其残忍的手法收割无数人命,极为狠辣。 而大护法弑冰的罗刹阴阳刀最为邪性,需要不断用人的鲜血喂养,阴刀吸取女人之血,阳刀吸取男人之血,血光越盛刀越锋利。其锋利之处,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器。 刑台上十几个人都在江湖上一二流高手的行列,可是想要对付幽冥宫两大护法,却还没那么容易。 韩铃笙原本以为这些江湖高手怎么着也能够与他们打成平手的,但是没想到却败得如此之快。他们外面围观的看不清双方打斗的战况,却见不断有人体残肢伴随鲜血飞溅而出。刑场霎时间变成了屠宰场,场面之惨烈触目惊心。 “韩、韩大人......我们快撤退吧!” 躲在桌子底下的林碧月哆哆嗦嗦地道,这场面太可怕了!搞不好待会自己的小命都跟着搭上了! 刑场这边打成了一团,慕容府里也气氛紧张。柳秦风瞪着面前脸色冷凝的慕容雪,捏紧了手中的雪影鞭。 他冷冷道:“若不让开,本少主可要闯进去了!” 柳秦风年少时便被惯出了骄横跋扈的性子,这些年更是变本加厉,江湖上狼藉名声在外。只要提起红拂门,谁不知道其少门主是个凶狠暴躁的主? “师父……师父不好了……”就在两人对峙中,慕容雪的弟子匆匆跑来,满脸焦急地道,“紫苏姑娘不见了,许是从后门离开赶去刑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将计就计 相比于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这些天一直待在密室里的白锦甚至不知道外面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 点在密室里的一排蜡烛忽然被一阵袭来劲风扑灭大半,被光影投射于墙上的的影子在不断瞬移变幻,演练出一套精绝剑法。 白锦手上并没有剑,但并起的食中两指却有真气凝其三尺来长的透剑刃,虚幻的长剑划过时,竟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了道道剑痕。 封闭无声的空间里,因为他的招式而带起罡风阵阵,烛火晃荡摇曳不息,似有万千剑影笼罩。 “嗡——”寂静的空间里竟有隐隐约约的剑鸣声,密室里最后几根蜡烛被劲气凝成的剑风尽数斩灭。 他立在黑暗里缓缓收回手,回到石床上坐下。随即长指随意一弹,几粒微弱星光射出,点燃了被熄灭的蜡烛。 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剑谱,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而下面还有一本书,他拿起那本书翻开最后看了几眼,然后将两本书都放到烛火上烧掉。 白锦出神地盯着地上的灰烬好一会,才从贴身的衣内摸出一封信,信已经被拆开看过,但他还是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紫苏……”白皙的指尖轻缓摩擦薄薄的纸页,视线一瞬不瞬地凝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仿佛在透过它凝望心中日日思念的人,“......你什么时候才来?” 我都已经照你说的做了…… 那天慕容雪和沐语艳她们离开后,他便因为服下了化功散而腹中疼痛难忍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处在这一个密室中。 密室里放了食物和水,石床上放着两本书籍与一封信,这些都是紫苏留下的。 他没想到紫苏早已经识破了他的谎话,居然将计就计把他弄到了这密室来。看了她留下的信封,他知晓了紫苏的计划,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沐语艳连自己的血亲都下得去手杀害,紫苏她怎么对付得了?只怕她现在处境会危险重重,可是他在这里干着急并没有用,自他醒过来后便发现身上的内力都消失了。 紫苏在信中简洁告诉了他,因为体内剧毒完全清除,他的内功也消失了,想要恢复武功唯有静下心来安心修炼。所以她留下了一本心法和剑法。 白锦也明白现在他这样子出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唯有尽恢复功力才能够帮到紫苏。替沐语艳承担杀人罪名他是被逼无奈,他自己何尝没有想到沐语艳很可能会出尔反尔,但是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人能够保护得了紫苏安全, 如今沐语艳以为自己被斩首了,这个时候紫苏还是暂时安全的,她就算想杀人灭口也会等过几天风声过了再说。 只是白锦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远不如他现在的那样。为了让他安心待在密室中练功,紫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令白锦追悔莫及的事。 白锦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收了起来。那本《金乌心法》他已经完全背了下来,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便已经学会了上半部,许是他心中焦急紫苏在外面的安全,逼着自己赶紧练成的原因,居然潜力爆发修炼起来特别顺畅。 而另一本《玉蝉剑法》之前他已经学会了一半,剩下一半这两天也全部学会了。只是这套剑法是两人双修的,一个人无法完全施展一整套剑法出来。 紫苏留下的这心法与剑法,皆是当年日月双侠的成名武功。想到信中紫苏最后交代的内容,白锦心中一直隐隐盘绕着一个谜团。 “轰——”就在他走神沉思之时,密室的石门忽然被打开,白锦忙回过神来,飞快抬头看去。 石门那一片漆黑,只有一人手握夜明珠站在那里。夜明珠莹亮的光芒映照出披散墨发下有些苍白的脸,那是他这两天来魂牵梦萦的容颜…… “紫苏……” 站在门口的紫苏刚刚听见他微颤的喊声,下一刻人已经被牢牢抱住,速度之快她甚至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冲过来的。 紫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轻颤着的肩膀,低声笑道:“看来这两天你修炼大有长进,那《金乌心法》果真是适合你啊。”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怀中人温热的身体,白锦醒来后的思念与担忧才算是渐渐平息了几分。他抬起头来,双手却还是环在她的身上,仔仔细细查看了她一番,确定她并没什么大事才安心。 “以后……以后不可再做像如今这般的决定了,太危险了。”白锦心有余悸地道。 紫苏长眉微挑:“若是你不再犯傻,信别人什么替她顶罪便保我一命的鬼话,或许事情便不会这么麻烦。” 白锦长睫轻颤,烛光下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怕……只要想到你有可能有一点危险,我便很怕……即使我知道那是沐语艳挖下的陷阱,我也不敢拿你的命做赌注。” 只要能够保护她,纵使丢掉性命又如何?怕只怕不惜性命都难以保他她无恙。 紫苏轻叹口气,两人进了密室,石门再度关闭,她将带来的包裹放到石床上。 那天从慕青那里查到傀儡三尸之事时,她也正好收到了师妹陆冉迟迟未有消息的回信,上面写的内容正是她让陆冉查的关于沐语艳的资料。 陆冉是陆家之主,江湖上的消息她轻易便能够查到。 师妹只查到了沐语艳以前的身份,是十多年前江湖上劣迹斑斑的七魔女成员。后来她又查到林柳茹生前曾经与鬼艳医有联系,她死的那一晚上还去过林府。 只不过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人是鬼艳医所杀。 而在她从慕青那里返回大青城那天,却传来消息说白锦认罪了,一口咬定林柳茹是他杀的,为了让她相信还不惜跟她说他恢复了记忆。 在别人看来“天衣无缝”的供词,在紫苏面前却漏洞百出。且不说那些话她轻易就能够找出破绽,单是白锦的神情她便看出他在撒谎了。 他太不会说谎了,或者说在她的面前,他根本撒不了谎。 第一百六十五章:借用身份 紫苏摇头道:“沐语艳除掉了你,必定也不会放过我。如今她投靠了幽冥宫,就越加难以对付了。” 原本在师妹没来之前,她所安排好的计划也因为幽冥宫横插一杠而受到了影响。不过只要江湖中都以为幽冥宫三护法墨辰已经死了便可,她如今只担心幽冥宫的人识破了她这一条计策。 唯有一赌。 听到幽冥宫三个字,白锦心中一紧:“她……竟然投靠了幽冥宫?” “她将沐芷莲交了出去,想要取得幽冥宫的信任。”紫苏一撩衣摆转身坐在石床上,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透出几分嘲讽,“她算计了仇玖月,若不与幽冥宫修好关系的话,除掉你之后她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虽之前已经猜测到沐家下毒的幕后凶手是沐语艳,可如今提起来白锦仍旧觉得太过震撼。一个人究竟是狠毒到什么程度,才做得出残害至亲的事情来? 白锦神色凝重,低低叹了口气:“沐小姐和云公子可有知道下毒之人就是她?” “并未。”紫苏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女装以及一张面具,“今天是你的行刑之期,如今江湖上的人都以为幽冥宫护法墨辰已经死了。所以你要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 白锦看了看包裹里的衣物,伸手接过她递过来要他服下的药丸,不解道:“什么身份?” 对面人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烛光,也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只看见她嘴角轻轻扬起,似是很愉悦的样子。 “日月双侠中的月侠。” “日侠?”听到自己吐出来的这两个字,白锦一怔,瞪大了眼眸望向紫苏,眼中布满了惊疑。 他吃下的是紫苏给的变声药物,如今发出的声音清澈如水,空灵悦耳,俨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紫苏将师妹准备好的面具给白锦贴上,师妹年少时与人学习易容术,易容的本领出神入化。所以如今即便陆家家主名声大噪,却无人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就是因为她会易容术,能有千面。 她满意地看着眼前白锦的相貌已经变成了陆冉的容颜:“日侠其名陆冉,她是我师妹。你如今已经学会了《玉蝉剑法》以及《金乌心法》,称自己是日月双侠的话不会有人怀疑你。” 白锦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一条令他惊愕的信息,让他心中浮出了个让他不敢置信的猜测。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独有的清脆音色中透着抹暗哑。 “你和你师妹……其实就是当年的日月双侠是吗?” 他眼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凝重、怔愣等等情绪在眼底汇集。但是比起白锦的反应,紫苏眼中却平静如初,静得犹如一潭死水,一如初见时的寂寂无澜。 气氛忽然间沉默了下来。 密室里寂静如隔绝了尘世,但是外面的世界却风起云涌,天空阴得几欲滴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降下一场瓢泼大雨之时,刮起的狂风却开始渐渐吹散天边堆积的乌云。 狂风呼啸中,刑场一片混乱。官府虽然人多,可是在两个武功高强的幽冥宫护法的联手之下,却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铁链飞镰恍若死神刀刃,伴着仇玖月冲杀于人群之中。一人一镰,所过之处喷洒起阵阵血雾,武不及其者,皆是一刀两断,身首分离。 弑冰一对罗刹阴阳刀饮血无数,刀身鲜艳妖异,轻易便能够斩断无数利器。与她对战上,轻者折损兵器,重者身首分离。 好在刑场上不只有官府的人,还有不少江湖门派弟子,对付幽冥邪宫之人用不着在乎那些以多欺少的规矩。 慕容雪和柳秦风来到刑场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混战一团的场面,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倒下的尸首,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做了二十几年御医的慕容雪虽见识过不少宫廷里女皇身边的男子们为了争宠,而暗地里各种勾心斗角,但是却从未见过这般简单粗暴的杀人场面,顿时吓得有些双腿发软了。 柳秦风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央大开杀戒的两个幽冥宫护法,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仇玖月和弑冰果然还是来救人了。” 这几年江湖正派与幽冥宫打得火热,他母亲在前几个月前的大青山一站里也受了伤,趁着母亲闭关养伤的空挡他才偷偷跑下山来。而后听闻大青城这里有龙之谷地图的消息,才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看看。 柳秦风虽然性子刁蛮恶劣,但也是很不喜欢幽冥邪宫的人,如今见到武林同道与那两个护法打了起来,当即挥鞭加入战局,暂时将找紫苏决斗一事抛却脑后。 某处无人注意到的楼上,一抹红影静静倚窗而立。 在窗外昏暗天幕作为映衬背景的衬托下,那抹影子仿佛刑场上混战人群中时不时溅出的鲜血一般殷红。 虽是在屋中,那人却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脸容隐在伞下,只能看见鲜红如雪的衣衫以及垂落如瀑长及脚踝的乌发。 一个简单的剪影,却有种诡异却惊心的美。 他侧身倚在床边,单手托腮仿佛正看着窗外,伞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身侧不远处摆放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耳边是不远处刑场上不断传来的喊杀声,与外面的喧嚣相比,屋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寂静的空间令跪在屋中的黑衣蒙面女人心中反而更加紧绷,熟悉的恐惧与窒息感只增不减。虽然紧张地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但是却万万不敢就此结束汇报。 “……卓玉珩她武功高强,我等不敌,让她逃脱了……望、望宫主恕罪……” 从坐在窗边的角度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刑场上的场景。执伞的男子仿佛正看得有趣,纤白修长的指尖悠闲而有规律地轻敲着窗台,那姿态让人觉得他并不是在看血腥的打杀场面,而是一场趣味横生的游戏。 “本宫早就料想到你们这些废物不是卓玉珩的对手。” 磁性动听的声音自伞下传出,透着几分柔婉清丽,比伞柄上悬挂的精致玉玲发出的声音还要悦耳动听。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那蒙面人冷汗直流。 “既没能完成任务,那留你们也是碍眼。” #####抱歉小生断更了这么多天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我在医院打吊针了一个多星期........... 直到今天才出院回来,所以一直没能更新 今天一回来便整理稿子先放上一章,太晚了明天再补上这些天没能更新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美人风情 他转身来到棋盘边坐下,握在手中的油纸伞轻轻旋转着遮掩住了脸庞,只能看见伞下铺开的红艳衣袍与漆黑长发。 红与黑的映衬,透着种冷色调的艳丽。 “带下去,关进药谷。”堪比玉铃发出的叮咚声还要悦耳动听的声音淡淡响起。 门外随即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冷漠地将害怕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求饶的人拖走。 一旦被关进药谷,那便只有做药人的下场,所遭受的痛苦纵使是习惯杀戮的冷血幽冥宫杀手也会恐惧。 她们早已知晓宫主的行事风格,因此不会有人为她们求情,甚至是接受惩罚的当事人也不敢出声求饶。 屋中人退了个干净,又恢复了寂静。 玉雕般修长的指尖捻起一枚黑子,盘中黑白两方正厮杀较量,原来是他自己在跟自己对弈。黑子举起好一会却没有放下,搭在肩上的油纸伞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出神。 良久。 “哒。”黑子轻轻落下。 因为这枚棋子的出现,棋盘上原本暗流汹涌杀气粼粼的棋局霎时间发生了奇异转变,黑白棋子居然组列成了一个字。 窗外乌云散去之时,屋中怪异撑着伞的男人轻轻将伞收起。他一手将油纸伞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搭在右腿上支着下巴,静静垂眸盯着棋盘上的字。 外面明亮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他脸颊似是依恋地轻蹭着雪白洁净的伞柄,上面悬挂的玉铃因他的动作而叮叮当当轻响。 “嗯?”男子忽然微微侧目,盯着贴在脸颊边的伞柄,“你说我沉迷在了这场游戏里?” “呵……”他轻轻发出一声柔媚的嗤笑,微垂的眉目蔓延出几分阴冷。“你觉得我会么?” 他转头凝望着手中的伞,指尖在伞柄上轻轻摩擦着,语气与他的手上的动作一般温柔。 “如此有趣的人儿,正好打发无聊的日子。那个女人可比那场游戏要好玩多了。”指尖温柔轻抚伞柄,“你死了之后,我可是许久没有过期待些什么的心情了呢。” ——即使她也是在游戏之中,不过正因为这样,欣赏起这场戏来才更加有趣。 寂静的屋中只回荡他一个人的声音,音色悦耳恍若天籁,想必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是无上的听觉享受。可因为屋子里寂寥得只有一个人,这场明显两人的对话就更加让人觉得诡异。 外面的打杀声不知何时停歇了,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屋中又恢复了阴郁的寂静。 “阿嚏!”陆冉揉了揉鼻子,终于忍不住朝刚刚升起太阳的天空翻了一下白眼。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n+1个喷嚏了!不知是谁这么想她,让她这一整天都在打喷嚏。 陆冉推门进屋,见床榻上美人未醒,还睡得正香。 窗外万缕阳光烂漫地洒照进来,在静卧于矮榻之上的人身上轻盈闪耀。身上轻薄的丝被随意盖子在他腰际,露出了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极长的墨发铺了满榻,闪动着华丽幽亮的光泽。 透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衍生出了琉璃光泽,不知是床上美人惊艳了那束璀璨日光,还是阳光点缀了床上美人。 雪颜,玉肤,墨发……恍若一场美到令人心碎的幻境。 陆冉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感觉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了脑门!她按捺不住嗷呜一声扑上床,粗鲁打碎了这一幻境,仿佛饿狼般啃上床榻美人的樱唇。 “嘿……我漂亮的睡美人,本王子前来吻醒你了!”有道是美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两天没回来了,心中可是想念这软玉温香得紧啊! “冉冉……”睡梦中的男子叮咛一声,雪白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上身上人的脖颈,仰脸承受着陆冉如狼似虎的亲吻,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冉冉你终于回来了……” 他将醒未醒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控诉和委屈,似是在埋怨她让自己独守了两天的空房,但是陆冉看见他这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鼻血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双潋滟的眼眸落满了烂漫光晕,仿佛夏日西子明澈妩媚的湖景。陆冉狠狠啃了唇下雪腻修颈几口,留下一排红艳艳的吻痕。 “嗯……”怀中美人轻轻喘息着,眉目间原本留存的哀怨尽数被情欲抹去,许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压在自己身上已经化身为狼的某人。 “冉冉你没事吧?”美人担忧地道。 听着那略带轻喘的低哑嗓音,陆冉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不甘心地在身下人香软的身体上掐掐摸摸,瓮声瓮气地哼哼道。 “这鼻血也随她主人,一看见美色便争先恐后跑了出来,太没出息了!” 美人“扑哧”一声掩嘴低笑,纤细玉指毫不客气地推开欲要凑上来的脑袋,嗔道:“瞧你那样儿!” 陆冉浑身一抖,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么一声作得要死的话语给刺激得鼻血流淌不止,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她手忙脚乱扯下两块布塞住自己鼻子,高高仰起头:“卧槽这一招杀伤力太大了!瞬间抽空血槽的节奏啊!” 虽说这是个女尊世界,男子生来地位低,比女子要柔弱,但是说实在的她一看到那些男人做出中国古代女子那种娇羞柔媚的举动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人妖! 但是身旁这只特么是妖精,无论任何举动在他做出来都是浑然天成的风情,天生的尤物! 早已经习惯了陆冉总是口吐奇奇怪怪他听不懂的话,所以美人也没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倾身靠上她,伸出柔软小舌轻轻舔了舔陆冉流下来的鼻血,眉眼魅惑地怨声问道。 “你一走就是两天……冉冉是不是厌倦奴家了?” 香软温热的舌尖轻轻滑过肌肤,陆冉只觉得有股电流从头发丝儿一直传到了脚趾头,心中只有一头猛兽在狂吼:“扑上去,扑上去!” 陆家家主向来是个行动派,当即翻身将妖精压在身下,手一挥扯掉他身上碍事的薄薄丝被,挑眉坏笑。 “美人如斯诱人,我这简直是中毒上瘾了,哪里是厌倦?” 第一百六十七章:剖心为证 身下美人修长双臂环住陆冉的脖颈,委屈地仰起脸埋在她胸前,闷闷地道:“那冉冉这两天去哪里了?这两日奴家在屋中守着,你事情再忙,也不能抽出时间回来看看奴家么?” 看美人委屈难过的模样,陆冉万分不舍,一边低下头亲吻着已经泪湿于睫的脸容,一边解释道。 “别哭啦别哭啦……紫苏是我的好友,她夫郎前两日去世了,所以这两天我便帮忙料理她夫郎的后事,直到今日下葬了我才回来。你看我一忙完就迫不及待回来了,这两天心中可是一直牵挂着你呢。” “真的?”怀中人抬起头。 “比真金还真!”陆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精致小脸上悬挂的泪珠,心中万分感慨,这家伙眼中收放自如的液体真是眼泪么? “真有在想奴家?你肯定是骗人的。”美人嘟起红唇,一脸的不信任,“之前你也说会一直留着奴家在身边,可转眼就丢下奴家一人走了……” 说着眼眶子泛红,漂亮的凤眸又要聚起水雾。 陆冉亲吻着眼前诱人的红唇,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感受到本小姐胸膛上跳动的心了么!这么真实的震动是骗你的么!它每一次跳动的频率可都是代表着在思念你啊!” 啧啧……这情话张口即来且句句直戳人心窝的本领让陆冉自个儿都忍不住佩服了,果然之前对卓玉珩卓大盟主的猛烈追求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嘛,起码情话说得越发溜了! 手掌感受到温软之下传出清晰有力的震动,仿佛就是在印证她的话一般。掌下奇异温暖的动感让他禁不住微微失了神。 他低声呢喃道:“要是冉冉骗我呢?怎么办?” 陆冉拍着胸脯道:“要是骗你的话,便将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行了吧?” 毕竟她这话也不是在骗他,这两天事忙没回来,陆冉心中也是时不时牵挂他。 毕竟是自己带来这里的人,又不会半点武功,而且最近大青城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就他这模样跑外面去分分钟会被那些好色的女人给拐回家xxoo吃干抹净了。 某人貌似没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举动已经诠释了“那些好色的女人”,应该有的行为。 美人凤眸微抬,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暗影,使他的眉眼看起来有种迷离靡丽的美媚与温柔。 他指尖轻抚着陆冉的胸口,声音柔软:“冉冉说的哦,若是欺骗奴家,便将冉冉的心剖出来看看。” 陆冉勾唇轻笑,在他脸上洒下细细密密的吻:“残忍的小妖精,你真舍得?”温热暧昧的吻一路延伸而下,她手掌爱不释手地抚着身下人柔软顺滑的锻发。 “嗯……冉冉……”被吻得迷迷蒙蒙的某只已经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渴求地扬起修长的脖颈,娇喘着软靠在陆冉怀中,喉咙里发出沙哑动情的低吟。 “嘶……”陆冉低吟一声,他伸进自己衣内的手触到了身上的伤口,传来了轻微的疼痛感。 鼻端闻到的淡淡血腥味让男子迷蒙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睁开眼睛轻轻撩起陆冉已经散开的衣裳,看见她腹间的肌肤青紫了一大块。 他顿时紧张起来:“冉冉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陆冉看了眼身上的淤青,见到美人一脸担忧,纤白的指尖想触碰又不敢碰的紧张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块瘀伤而已,已经擦了药,明天就好了。”师姐的药向来效果极好,这点小瘀伤不消一个晚上就没事了。 但怀中美人显然不相信,因为他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沾了些血迹,双眉蹙得更加深了,精致妩媚的脸上甚至隐隐泛白。 他悦耳柔软的声音微颤:“骗人……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有血?还骗奴家说只是一点小伤……” 看见他揪着自己染血的衣袍下摆,陆冉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些血是卓玉珩的。 她方才跟美人解释说这两天在替紫苏料理她夫郎也就是白锦的后事,其实只说了一半。 今早她在城外碰见受了重伤正躲避幽冥宫杀手追杀的卓玉珩,然后才知道她其实跟自己约定好之后便赶来大青城了,不想路上遭到幽冥宫埋伏,所以才没能与她会合。 之前白锦行刑之时,幽冥宫的仇玖月和弑冰试图前来劫法场救人,后面虽然在武林同道与官府联手之下将她们两人逼退,但是并不确定这大青城中没有幽冥宫的人隐藏其中。 所以为了卓玉珩的安全起见,她没有将她教给青玄等人,而是在慕容雪的帮忙下,将她的行踪隐藏了起来。 这也是卓玉珩要求的,大青山一战之后,她被陆冉无意中救下,待在陆家养伤期间一直对外宣布闭关直到现在。 龙之谷地图出现的消息传出,她身为盟主必须前来查看,但若是这般重伤出现的话,免不了让各派中一些欲抢夺盟主之位的人趁此机会对她下手。 想到卓玉珩说的这番话,陆冉真心觉得她这盟主做得真是不容易,毕竟刚刚接替她母亲上任没几年,她又这么年轻免不了有些人不服她。 陆冉对此可是深有体会,当年她回到陆家接任家主的时候,几乎整个陆氏家族的人都不服她。 所以陆冉倒也能够理解卓玉珩的顾虑,虽然对她将剿灭幽冥宫为一生使命的充满正义的责任感这点,陆冉无法苟同。 人活着逍遥一世多好啊,把这种沉甸甸而且还不知对不对的使命感往自己身上揽简直折腾自己。陆冉从来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即使她是陆家家主。 “冉冉……冉冉?”出神中的陆冉被美人担忧的唤声拉回神智,垂眸便看见他漂亮的眸里盛满了探究与担心,“是不是身上伤口痛了?” 陆冉脱下染血的外袍:“这不是我的血,除了腹部那块瘀伤之外我便没受什么伤了。” “那冉冉腹部的瘀伤是怎么回事?” “被几个幽冥宫的人围住,一时不慎被他们踢伤了。” 好在陆冉轻功绝顶,要不然单凭她一人引开幽冥宫杀手的话,现在可不止腹部这点瘀伤了。 “幽冥宫的人?”睁大了美眸,又紧张地看了眼她的瘀伤,“冉冉不是说在帮忙料理朋友夫郎的后事么?” 陆冉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你要记住,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见到幽冥宫的人要躲得远远的知道不。” 第一百六十八章:美人吃醋 师姐那小夫郎可是幽冥宫的三护法,若是幽冥宫后面发现三护法墨辰没死的话,到时候与幽冥宫可有一番好磨的。她与师姐对武林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但现在想要抽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速来行事以变态著称的幽冥宫肯定十分喜欢干牵连无辜这种勾当。这待在自己身边的美人半点武功不会,要是被他们抓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呢。 陆冉生性风流喜欢美男,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连到了不相干的人。 所以须得先将美人送走才行,同时也保证后面的行事让她不受束缚。 美人娇憨一笑,抱着陆冉软软道:“奴家这心里只有冉冉一人,哪里看得见别人?” “……”陆冉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这好得她都嫉妒的皮肤,“你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我的重点是这个吗?嗯?” “奴家天天待在这屋子里,除了冉冉之外,还能见到谁?” “那倒也是啊。”陆冉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那你无不无聊?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办,明天我让人送你先去青秀山吧。” 青秀山是陆家的一个别院,陆冉为纪念她的家乡所以给取了这个名字。是陆冉几年前外出经过买下来的,她自己无聊便将那里整改成了一座风格独特的庄园。 红衣美人一听,头立即要成了拨浪鼓:“奴家只想与冉冉在一起,冉冉在哪里奴家就在哪里。” 就知道会这么说。陆冉挑眉斜睨他:“跟在我身边可是很危险的。” “只要能待在冉冉身边,奴家什么都不怕。”美人乖巧地道。 陆冉犯难了,要不……把这货弄晕了然后送走? 榻上美人似乎一眼看穿了陆冉的小九九,当即委屈撇唇:“说什么怕奴家遇到危险是借口吧?肯定是冉冉嫌弃奴家这件衣裳了……嘤嘤……冉冉你嫌弃奴家了是不是?” 美人眼泪说来就来,噼里啪啦直往下掉。陆冉哭笑不得,自从师姐前段时间调侃自己风流多情的事情后,他便时不时提起这茬,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但是谁能够告诉她,这男人为什么能够哭出一种与外面的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的楚楚可怜来?!陆冉狠狠吞了口口水,玛德好想化身为狼扑倒这妖精! “哎我说……这都多久以前的梗了,你咋还揪着不放呢?” 陆冉终是没忍住,捞起美人朝他脸蛋啃了几口,尽数吻掉他满脸的泪水,又拿起床上的衣裳给他穿上。 “我现在身边除了你这件衣服之外,可有别的啊?” 美人靠在陆冉怀里,任她服侍自己穿衣,虽勉强止住了哭声,却还是一抽一抽的。他仰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手揪过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 “那、那个武林盟主不是?以前……以前你那些荒唐事也就罢了……可、可现在冉冉你居然连女人也不放过……别以为奴家不知道你为了那女人而不惜拒婚皇族皇子的事……” “咳……”陆冉摸了摸鼻子,煞有介事地叹息了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了嘛,本小姐是百合,我喜欢女人,什么叫连女人也不放过啊。” 他一呆,刚刚停歇的泪又泛滥成灾,挥手推开陆冉,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然而他身上的衣衫只穿了一半,直接就给宽大的衣摆绊倒了,好在陆冉眼疾手快,捞住了险些与地面亲吻的美人。 美人哭着在她怀里挣扎不休:“你……你果然是喜欢她!呜呜……那奴家呢?奴家只是你随意能够丢弃的玩物是不是?待你厌倦了,便寻借口将奴家送走……” 这真是......充满勾引力的折磨啊…… 陆冉特别讨厌男人哭哭闹闹,每次看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过去二十多年人生观形成的审美让她从来不觉得男人哭哭啼啼会惹人怜惜,但是眼前人总是屡屡刷新了她的认知。 什么叫梨花带雨!什么叫我见犹怜!眼前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划重点重申一遍!而且他一个男人做出这种姿态分毫没有违和感! 看着美人身上本就没穿好的衣裳因为挣扎拍打而滑落下来,香肩锁骨次第露出,陆冉感觉一股热血又开始往脑门冲上来。 陆冉突然扣住他双手,翻身直接将他压在床榻上,直接堵住他哭闹不休的小嘴,直到美人被吻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陆冉瞅着眼前人绯红艳美的脸颊,女王般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现在冷静了没有?” 话刚说完,陆冉就觉得有股热流从鼻孔里滑了下来,表情瞬间僵硬…… 身下人凤眸迷离的凝着陆冉板起来的脸,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纤细藕臂环上她脖子,身体紧密地蹭着陆冉,伸出红艳艳的小舌舔去她流下来的鼻血,声音妩媚软糯。 “冉冉……热了……” 陆冉虎躯一震,鼻血流得更加欢快了。 最终陆大小姐抵不住美色,丢下正事酣畅淋漓地滚了一番床单,吃饱餍足的某美人终于不再提“衣裳”之事。 但是懒懒倚在凌乱床榻上的陆冉瞅着下床穿衣的美人,感觉刚刚停歇的鼻血似乎又有奔涌之势…… 她看着他迈步下床,长及脚踝的墨发在床榻上拖出一道迤逦华丽的痕迹,铺满阳光琉璃色泽,若隐若现露出雪白长腿。 素手轻抬勾起散落地上的衣物,光晕微晃衣香卷过鼻端,大红衣袍已经将他无暇玉背遮住。 他伸手拢出被压在衣袍内的发丝,霎时间万千青丝泼墨流瀑般飘洒而出,扰碎了这一方透明如水晶的阳光。只余一道绝美的红色剪影,如耀目桃花,灼灼其华。 “美人发长七尺,鬓黑如漆,其光可鉴。进止闲华,容色端丽,每瞻视眄睐,光彩溢目,映照左右。” 陆冉流着鼻血摇头晃脑念出历史文献上记载张丽华的一段话,色眯眯瞅着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 美人动作一顿,回身盈盈一笑:“奴家竟不知,冉冉居然这么有文采。” 陆冉哈哈一笑,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美人穿衣:“我家妖精太美了,发自肺腑的话当然很有墨水。” 那可不是?虽她没机会见识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张丽华的姿容。但她敢保证眼前人绝对比那张贵妃还要妖媚夺目,红衣黑发立在那里,比得上十个张丽华盛装凭栏遥望的姿采。 美人回身,半趴在床上一手托腮,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四仰八叉倚在床榻的陆冉,眼波如水,妩媚优柔。 “在奴家眼里,冉冉是最美的,是这世间最美的人。”他纤白修指放肆勾勒着陆冉微红的嘴唇,流光潋滟的眼中盈满了爱慕与沉醉。 晶莹的阳光为他精致的容颜蒙上了一层白晕,过分白皙的肌肤仿佛透明,绸缎般的长发铺于身后,只余几缕调皮地垂在脸侧。 美人一笑倾城,一颦一笑都蕴满了瑰丽妩媚的风情。 身上大红色的衣袍只松松在腰间系了个结,衣领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下来。露出了莹白细致的锁骨香肩,以及上面方才她化身为狼时留下的殷红痕迹。 陆冉很没骨气的花痴了,好天半才恢复神智。 她捏住鼻子仰起脸,苦哈哈地道:“……妖精,能不能把你的风骚样收一收,你这是要榨干本小姐我是吗?” 美人微微一愣,掩唇“咯咯”轻笑出声。 #####各位五一快乐~ 咳......情别以为故事跑偏了,主线故事还是紫苏和小白白 但是鄙人最爱红衣美人,忍不住多写了点 (到现在都没想好他叫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爱她所爱 夜晚。 密室里药香弥漫。 紫苏椅座在窗边矮榻上,左手酒壶右手酒杯,一边小酌一边瞅着躺在床上的人。 这间密室与之前白锦待的大相径庭。 地板以黑色大理石铺就,光可鉴人;墙壁上镶嵌着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来照明;她身下的矮榻以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其上铺设着做工精致的薄垫;桌案上摆放的鎏金熏炉里正燃着安神香,轻烟袅袅。 紫苏随意得几近邋遢的打扮待在这间布置考究的密室里,还真有些格格不入。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却丝毫不影响其精致的五官。 紫苏嘴角忽然牵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如此俊俏佳人,难怪自己那向来风流的师妹会去招惹这位武林盟主。 密室的门被打开,白锦端着药碗进来,轻声道:“药熬好了。” “先放着吧,差不多也该醒了。” 见紫苏眉宇间有几分疲态,白锦上前伸出手轻轻揉上她的太阳穴:“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吧,这里让我守着就好。” 紫苏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身上仍旧穿着陆冉素来喜爱的红衣,丝绸衣料,宽袖长摆,领口袖口以黑缎滚边,衣摆与衣袖用金丝线绣着精致的流云。 这身艳丽华贵的衣裳,倒是与密室中的布置毫无违和感。 紫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一直都有些不自然的白锦脸色微红,他不自在地别过脸,低低道。 “要不……要不白锦先将这身衣裳换下来吧。” “你穿这身很好看,不用换。”紫苏微笑。 白锦怎么感觉在紫苏一向清冷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戏谑? 他眉头轻锁:“这是女子服饰……我是男子。” 紫苏微笑越深:“你现在是我师妹陆冉,你忘记了?” 他抿唇,垂着的发丝遮住了他左脸上的疤痕,另一边完好的脸在夜明珠光芒映照下红润如霞,使得他的容颜朦胧瑰丽,竟有种安能辨我是雄雌的美魅。 “可是……”先前戴着面具便也罢了,现在可是顶着他自己的脸,所以穿女装白锦总觉得很难为情。 “男扮女装比比皆是,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紫苏嘴角笑意不减,闲适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比之前朝,如今的凤栖王朝风气要开放得多,对男子的管束没有过去那么严格,不像以前一样只能待在家中相妻教子,外出还必须戴面纱遮住容貌。 如今男子也能够随意外出,也不必佩戴面纱,甚至不要求嫁人后必须从一而终,也不严禁男子读书识字。 因此夫妻和离后男子改嫁之事已是平常,同时也出现不少著名的男性诗人,甚至也有男子经商,比如那位名叫汀忆的男子,便是有名的商人。 但即使本朝对男子不如前朝严苛,但男子的社会地位仍旧比女子低,无论男子才气多么大,他们也不能入朝为官。 有很多事情男人的身份无法做得了,而且男人处于弱势地位,扮成女人才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嗯,白锦知道。”他低头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轻轻摇头,“只是这身太过华丽红艳,穿惯了白色衣裳,所以有些不习惯。” 自白锦重伤醒过来后,一直穿白衣,仿佛生来就喜欢这个颜色,在这一点上他与师父倒是十分相似。 心中一动,也许也是酒喝半酣,她伸手揽住眼前人的腰,将他拉倒身旁坐下,吐着淡淡的酒气道。 “白锦也爱穿白衣。”她浅浅微笑,微微上挑的但眉眼尾蔓延出一款温柔,“……跟我师父一样。” 在她温柔含情的凝视之下,白锦只觉得心跳变得不受控制,溢满了满满的暖意与悸动。 “紫苏的师父肯定是很厉害的人。”他微笑低语,偏头抵着她额头,两人相依在榻上,“将你教得这么优秀这么好。” 让他觉得能够待在她的身边,是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 紫苏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她轻轻笑了笑:“我一点也不优秀,甚至还犯过错。” 犯了他一生也不会原谅的错,而且时过境迁,这个她改不了的错误如今还越发荒唐了。 她不想再谈论师父的事情,遂轻巧转移了话题。指尖轻点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腕,他肤质偏白,衬着红色衣料更显白皙如瓷。 “白锦着红衣也很好看,有种不一样的风情。”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那张暗紫色的面具,像当初第一次送给他之时,亲自给他戴上。 戴面具的他看起来神秘清冷,不同于着白衣时的高贵清隽,红衣的他多了几分妖娆冷艳。 白锦怔怔抚着脸上的面具,他还以为当初还给她之后,被她一气之下给扔掉了,不想她竟一直留着。 他目光落在紫苏举到自己面前的镜子里,看到映出红衣的自己,他微微一笑,眼眸凝视着她。 “白锦更喜欢白衣。”他顿了顿,声音有几分紧张与羞涩,“因为紫苏喜欢梨花,所以白锦也喜欢像梨花一样的琼白。” 他还一直记得当初她念出的那句词,“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 ……即使他其实是配不上这句词的,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 她所爱的东西,便是他所向往喜欢的。 紫苏一怔。 脑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像被突然冲到了海滩上的鱼般感到一股窒息感。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了轻微响动,紫苏像是得到了解脱般道:“……那人醒了,先去看看。” 卓玉珩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两道人影在眼前晃动。还未看清人,还处于空白中的脑子突然掠过陆冉的面容,她连忙掀开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而且并不是她原先穿的衣物。 正当她惊愕之时,一道清越冷淡的女声传来:“既醒了,便喝药吧。” 卓玉珩闻声抬头,看见床前站着两个人,说话的是个女子,面容苍白神态冷淡。而另一个红衣戴面具的人正端着药碗过来。 “……是你们救了我?”昏迷刚醒来,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她面色还是有些紧绷。 紫苏像是没注意到她语气中淡淡的紧张与戒备一样,说道:“是陆冉将你交给了我,医治你身上的伤。” 第一百七十章:武林盟主 陆冉…… 那她岂不是已经知道…… 卓玉珩抿紧苍白的双唇,冰冷的面庞上,淡淡凝重与紧绷一闪而逝。 但很快她脸色便恢复了正常,抬眸看向紫苏和白锦,即使是半靠在床上无法起身,却还是抬手朝他们两人拱手道谢。 “多谢两位相救之恩,卓玉珩感激不尽。” 她虚弱微哑的声音有种金属质感的清冷,但是语气却无任何疏离冰冷之意,并未让人感觉她态度敷衍,也不过分亲切。 恰到好处。 紫苏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医治你而已,不用向我道谢。” “但姑娘也是救了我。”卓玉珩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陆姑娘她人呢?当时我被幽冥宫的人围困,她没事吧?” 手中的药碗温度正好,白锦端到了她面前,卓玉珩微微点头道谢,然后伸手接过。 碗中药汁墨黑,一看便知苦涩至极。但是卓玉珩却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已经习惯了苦药的味道。 “她将你丢给我之后,便去赶着会美人去了,并无什么事。”紫苏回到矮榻坐下,拿起几上酒壶灌了几口。 很少见紫苏用这般调侃的语气说一个人,白锦闻言有些禁不住看了看紫苏。 紫苏的那位师妹此次他并没来得及与她碰面,前两天他们并不是一起从密室里出来的,直到紫苏处理完了刑场上被“砍头”的假白锦的尸首之后,他才以陆冉的身份来到这里。 而这两天白锦也才知道,紫苏的师妹陆冉是个很有名的人物。 陆氏家族的产业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而掌管这些生意的人就是陆冉,她年纪轻轻便掌管陆家商铺。 陆冉被人称为商业天才,在她的管理下,陆家名下产业无数,陆家商铺遍布全国各地。 而紫苏居然要他以她师妹的身份出现,白锦觉得顶着这么张出名的脸,时时刻刻都担心会露馅。 听到会美人三个字,卓玉珩修眉微微一皱,想到她那个风流的性子,自醒来起便神情寡淡的脸上居然闪过几丝无奈与复杂。 想到陆冉可能知道了那件事情,卓玉珩又是烦恼又是奇怪。以她那个性子若是知道了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怎么着也等她醒过来好好闹腾质问她一番吧? 可现在却表现得如此反常,却没有留下来刨根问底,这不像她的作风。 就在她出神之时,只听见紫苏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卓盟主尽可放心,那件事除了在下之外,现在并未有第三人知晓。” 卓玉珩一怔,飞快抬头。 白锦不知何时已经拿着空药碗出去了,室内如今就只剩他们两人。 紫苏椅座在矮榻上,正仰头饮酒,宽大而皱巴的衣袖垂在身下精致柔软的薄垫上。即使衣着打扮简朴寒酸,但因姿态随意闲适,看着竟没有分毫违和感。 卓玉珩是聪明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紫苏此话的意思。 “还望姑娘能够替我隐瞒此事。”她沉声道。 紫苏转头望她,却说道:“陆冉是我的师妹,她虽生性风流,但之前在京都里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她就算知道了此事,也不会对你的盟主之位有什么影响。” 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陆冉以前曾提起过的师姐紫苏,卓玉珩心中微讶,无形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尊敬。 于是说起与陆冉之间的事情时,她语气正板认真得仿佛是面对家长的拷问一般。 “在下对陆姑娘无意,与此事无关。我心系武林正道,以剿灭幽冥宫还武林安宁为己任,陆姑娘潇洒自在,与在下并不合适。” 半躺在床上的卓玉珩面色无分毫改变与动摇,有些金属质感的声音清冷而清脆。怎么说也是做了几年盟主的人,即使伤病之中,说话时也仍旧有种不怒自威的正义之气。 紫苏修眉微挑,绯唇牵起一抹玩味的古怪笑意。 她轻轻晃着手中酒壶:“卓盟主放心吧,此事我会替你隐瞒。你现在已经身在大青城,不过阿冉并未向外透露你的踪迹,这些天便安心在此地养伤罢。” 哪知卓玉珩闻言却摇头:“我须尽快出去……如今整个武林都因为龙之谷地图出现的消息赶来大青城,幽冥宫肯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她这一路赶来大青城遭到了幽冥宫的埋伏,若不是那天及时遇到陆冉的话,只怕她现如今凶多吉少了。 密室石门打开,白锦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听见卓玉珩提到幽冥宫三个字,手中动作微顿。 紫苏道:“你现在重伤未愈,就算出去也无济于事。而且你因为此次受伤,牵动旧疾,若再不好好医治,你命不久矣。” 听到如此严肃沉重的问题,卓玉珩除了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之外,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神情。 她抬手轻掩闷痛的胸口,她这旧疾是早年练功导致,没想到此次受伤居然牵动旧伤。可她身为武林盟主,是决不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 她起身从矮榻上下来:“今晚你先在此休息,你的旧伤并不是没法医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闻言卓玉珩微怔,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紫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难道卓小姐觉得自己身上这练功导致的旧伤,是无药可救了吗?” 卓玉珩沉默,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平静。 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因为此疾而活不过三十岁的准备。 她只希望能够在死之前报得家仇,亲手杀了幽冥三煞,以及这十几年来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幽冥宫主。 紫苏笑,将喝空了的酒壶别在腰间:“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我那师妹怎会就此罢休?只怕会闹得我整日不得安宁。”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密室。白锦将食盒里的热粥拿出来,端到床前的矮几上。 “卓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卓玉珩回过神,道了声谢:“有劳姑娘。” 她正在游神之中,见白锦一身女子装束,竟也未去注意他声音偏于低沉不似女子的清亮,把他当成了女子。 白锦面具下的脸庞一热,压下心间的尴尬,匆忙拿起桌上的食盒离开了。 #####抱歉各位 今天又晚了 回来才写一章写了好久............ 天啊老是卡文(捂脸哭) 第一百七十一章:目中无人 外面一片漆黑,已经入夜。 紫苏抬头看了眼夜空中大如圆盘的月亮,幽幽道:“时间要到了。” 随后出来的白锦听见她这句话,有些不解:“什么时间?” 月光透过庭前的树影,斑驳落在紫苏的身上。她微微扬起嘴角,眼眸幽暗深邃。 “两个月的时间快要过去了。” 即使现在大青城里关于龙之谷地图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任何新的进展,但是幽冥宫三护法被铲除对于武林正派人士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而且那天刑场之上,众人合力将仇玖月和弑冰打伤,虽让她们两个逃脱了略有遗憾,但是如今幽冥宫最得力的三个护法有一人已死,而另外两人重伤。 幽冥宫这次试图劫法场救人,不仅没成功还重伤了两名护法,可谓是吃了大亏。 谈及此,武林各门派的人们都扼腕当初为什么不提早设下陷阱,一举歼灭幽冥宫三名护法,竟让她们在此逃脱留下后患。 人往往会被一两次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他们对幽冥宫三个护法是打心底里害怕。 这次能够合力打伤她们个人,也不过是因为只有她们两人只身前来救人,且加上有官府协助,人数上比她们二人多出了数十倍。 幽冥宫三护法之死,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衙门这边并未能消停两天,便又出了事情——沐家的沐语艳等三人被人掳走了。 沐家的管家一身是血倒在衙门外,只说了一句:“家主和小姐他们……被凶手抓走了……”便断了气。 韩玲笙听到此话时,顿时愣在了原地,据这段时间紫苏查出的资料,她已经相信沐家下毒的幕后凶手便是沐语艳。 但是无奈沐语艳做得太过隐秘,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收集到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将她捉拿归案。 对此,韩玲笙已经与紫苏商量好了让她自投罗网的计策,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韩玲笙沉声道:“张莹。” “属下在。”候在韩玲笙身后侧的女子来到她身旁。 “封锁大青城,排查这两天出入城门的人,一定要将沐家家主他们三人找到。”韩玲笙低头,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莹点头:“是。” 另一边,紫苏也收到了师妹陆冉传来的消息,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她面色微沉。 白锦见她面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看来我们的计划泄露了。”紫苏沉声道,将字条递给白锦,“沐语艳察觉到了什么。” 白锦飞快扫了眼字条上的内容,惊愕道:“沐语艳怎么可能……” 他话刚说完,外面便有人前来通报:“小姐,韩大人和慕容大夫他们来了,说要找紫苏姑娘。” 这两天白锦一直以陆冉的身份示人,院落里的仆人都是陆冉买下这宅院之后找来的,自然不知道此“小姐”非彼小姐。 “来得正是时候。”紫苏道,“让她们进来。” “嗯。”白锦应道,转身出门。 他现在的身份是陆冉,作为主人,当然是要出去迎接大青城的督查使的。 不想来到门口,见除了慕容雪和韩玲笙之外,居然还有另一个不速之客——红拂门的少门主柳秦风。 因为前几日白锦行刑那天,柳秦风寻到慕容府来找紫苏算账,自此在慕容雪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这会看见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白锦这会还不知道柳秦风是何人,他从密室出来之后,这些天便一直以陆冉的身份随紫苏待在这里。 而紫苏对柳秦风根本没放在心上,估计早就忘记了之前客栈里的事情,所以白锦自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们两在客栈里的小冲突。 白锦对他们道:“沐家的事情我们刚刚听说了,三位请进吧,紫苏正在里面等你们。” 慕容雪闻言立即抬手指向柳秦风:“旁边那位是来找紫苏小友麻烦的,陆姑娘你可别放他进去捣乱!” 慕容雪也是在白锦出事之后,才认识的陆冉,但是她并不知道陆冉便是陆家家主,还以为是紫苏的一个旧友。 因为与紫苏是旧识,慕容雪才放让紫苏待在这里。 一旁的柳秦风闻言不屑讽笑:“她紫苏之前明明答应与我比武,难道就可以因为死个人而食言?这传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与其躲起来伤心,不如让本少主送她去与那魔宫护法团聚好了!” 柳秦风也是后面才知道,紫苏居然喜欢那个幽冥宫三护法墨辰。在他心中,最讨厌的除了女人之外,便是魔宫幽冥的人了。一想到紫苏竟与幽冥魔宫的人相爱,他对紫苏就更加不耻和鄙夷。 韩玲笙眉头紧皱,对于柳秦风有着明显的不悦。 “姓柳的,你再多说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看到柳秦风毫不掩饰的嘲讽,慕容雪火冒三丈,当即厉声喝道。 柳秦风连眼风都没给她投过去:“不过一个文弱女人,与你动手本少主还会落下个欺负弱小的话柄,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你!” 白锦忙拦住目眦尽裂的慕容雪:“慕容大夫莫激动,二位先进去找紫苏吧,这里由我来应付便可。” 险些都要忘了她们今天过来找紫苏有要事,慕容雪愤愤瞪了柳秦风一眼,压下心中怒火朝白锦点了点头,与韩玲笙一道进了府门。 被拦在门口的柳秦风手中长鞭指向白锦,眸光冰冷:“臭女人,上次在客栈的事情本少主还未跟你算账。今日本少主既然来了,便先给你点教训,再去找紫苏那个女人。” 一身红衣的白锦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她话中的内容一般,点漆双眸直直落在前面嚣张的男子身上。 “不许你找紫苏麻烦。” 柳秦风双眸微眯,几日不见,他怎么觉得这个讨厌的女人和之前在客栈里的她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那眼神还是一样地令人讨厌,甚至比之前还要讨厌。 那冰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吗? 呵!女人都是如此傲慢,那么他就更应该给这些目中无人的女人点颜色瞧瞧! 第一百七十二章:斗篷男人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柳秦风的鞭子猝不及防甩向白锦。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划破虚无空气时竟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白锦只往前踏了几步,可是眨眼间便已避开长鞭,掠至柳秦风左侧,双掌齐出猛然朝他拍去。 以鞭子作为武器最大的优势便是随意变换攻击角度,灵活性极大。眼见一鞭落空,柳秦风手腕一抖,鞭子转向劈往左方。 柳秦风的雪影鞭几可媲美幽冥二护法仇玖月的铁链飞镰,鞭身布满尖利锐刺,尾端是为五寸长的尖锐银刺,可自由伸缩。 雪影鞭上的锐刺有倒钩,刺入肉里剧痛难忍,加之柳秦风挥鞭时灌注内力,若是一鞭击中,便会留下血肉模糊的鞭伤。 当年紫苏与柳秦风相斗时,曾戏谑他这雪影鞭为:“黄蜂尾上针,最毒雪影鞭。” 白锦自是看出来他这鞭子的厉害,但是他拍出的掌力也不弱。 虽然紫苏传给他的《金乌心法》只练了三四成,但内力已经突飞猛进。 而且紫苏解他身上剧毒之时,想到了法子保住他过去修炼的内功。以他现在的内力修为,已经比身为幽冥三护法时要深厚得多。 果不其然柳秦风挥出的长鞭被他刚猛的掌风荡开,鞭子竟猛地反弹回来,若不是柳秦风闪得快的话,定会打到自己身上。 柳秦风瞪着白锦:“你这使的是什么掌法?” 白锦不答,因为这是他方才随手使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以前学过的武功在他记忆里是没有了,但是身体却还记得,自然而然便使了出来。 柳秦风又哼了一声:“看来你也有些本事,本少主倒是小看你了!” 他神色沉冷,手腕抖动,长鞭再次奔腾而出,直接缠上白锦。这次招式与方才截然不同,只在眨眼之间,白锦整个人便身处鞭网之中。 闻声出来的紫苏两人来到门口时,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舍。 唯见鞭影如织,风声萧萧,白锦的身影几乎淹没于绵密鞭网中。 柳秦风这些年为了打败紫苏而日夜苦练武艺,武功修为已经今非昔比,这一套红拂门的独门鞭法使出来得心应手,已经与其母红拂门门主柳殷使出来的威力相差无几。 紫苏当年与他交过手,自然见过柳秦风使出柳氏十三鞭。如今时隔七年有余,再次见到,心中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红拂门门主柳殷便是靠这一套鞭法扬名江湖,获得了“岭南神鞭”的称号。 现在柳秦风的柳氏十三鞭并不属于其母,之前师妹说,如今江湖上都称他为“岭南小神鞭。”这称号的确当得上。 即使以现在白锦的武功,想要赢他怕是也难。 紫苏伸手抽出跟着慕容雪过来的衙门侍卫佩戴的剑,正要扔给白锦之际,变故突起!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黑影突然走入密不透风的鞭网中,在一边观战的紫苏只见那道人影步伐随意,好像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去,随手一抬居然握住了即将劈到白锦身上的雪影鞭。 要知道两方对战,特别是高手相斗时旁人根本无法近身,避得不够远的还会被打斗双方挥出的罡气给伤到。 更何况柳秦风绵密的鞭网将白锦牢牢锁在其中,他自己想要冲出来都困难,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居然轻轻松松抓住了柳秦风的鞭子! 这身手是何等厉害?! 柳秦风和在场众人一样,根本不知自己的鞭子是怎么被突然出现的人控在手中的,他看向那人的目光惊骇而愤怒。 柳秦风使出全身的力气扯手里的鞭子,却无法撼动分毫:“你……你是什么人?!给本少主报上名来!” 众人也都盯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对方身上披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斗篷下摆拖垂在地,将他整个人严实裹住,却遮掩不住其颀长的身形。 他左手微抬,白皙修长的食中两指夹住雪影鞭的尾刺。 那唯一露在外面的手极美,骨节分明,宛如最上好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但因为肌肤太过苍白,给人种阴冷之感。 那人微抬头,斗篷帽檐下的脸戴了银色面具,只露出苍白的下巴与红若涂脂的唇。 肤色白如雪,唇却红如血,极端的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美丽而诡异。 见他不回答,心中气恼的柳秦风欲要再出声,却触及到了对方抬起的目光,他面色顿时一白。 一股冷气从心底里冒出,然后紧紧缠绕扼住他的喉咙。 不料自己的恐惧感刚涌上来,对方夹着鞭子尾刺的手轻轻一甩,柳秦风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他甩了出去,“嘭”的一声狠狠砸到了旁侧的墙壁上。 白锦转身站到紫苏身前,下意识将紫苏护在身后,双眸戒备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斗篷男人。 “咳咳……你、你是什么人……” 柳秦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这些年在江湖上惹到了不少人,如今见这人只对自己出手,自然以为是来找他算账的。 然而斗篷人将他甩开之后,便再懒得看他一眼,而是转眸去找白锦。 白锦感觉到对方眼眸对上自己的刹那,目光里霎时间翻涌出层层阴郁与冰冷,还有隐隐的暴戾。 “你冒充了她?”面具下的双眸阴幽盯着白锦。鲜艳红唇微动,响起缥缈的嗓音,那声音尾音微颤,诡异而刺耳。 有那么一瞬间,白锦觉得对方阴冷锐利的视线剥开了他脸上的面具,任何伪装都瞒不过那双眼睛。 紫苏迈步挡在白锦面前,双眸审视着他。 这人盯着白锦的眼神,以及他说的话让紫苏意识到他居然一眼便看穿了陆冉是假的。 连之前白锦以陆冉的身份出现在卓玉珩的面前,卓玉珩都没有看出来是假,可这个人却一眼看穿。 师妹与此人难道是相熟?可若是有认识如此厉害的一个人,师妹为何从未提起过? 男人的手轻压着斗篷门襟,看到紫苏时露出了抹古怪的笑意:“当年名动武林的月侠紫苏,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真是可悲可叹。” 第一百七十三章:假的清音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公子!” 迷迷糊糊中,云明泽感觉好像有人在摇他,而且正焦急慌乱地叫着他…… “唔……”喊声越来越清晰,他低吟着撑开眼皮,一片模糊的昏暗映入眼帘。 “公子……公子!”清晰的喊声变得惊喜起来,他听出来了那是清音的声音。 “清音……” 靠在清音怀中的云明泽抬眸四处望了一圈,见这里不是他们所在的沐府,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这里是哪儿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目前他们所在的是一处空荡荡的石室,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光源则是顶上那个圆形的小洞里漏下来的光线。 清音小心地扶着云明泽起身,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抖:“我……我也不知道,醒过来就见我们在这了……” 正当两人惊疑忐忑之时,寂静的石室忽然“轰”地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吓得慌忙转头望去。 在顶上漏下来的一线天光里,他们看见石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那人面容平凡无奇,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右手袖子空荡荡的,显然缺少了一臂。 云明泽大惊:“你……你是林悦?!” 林悦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她的语气与反射寒光的匕首一样令人发冷:“是我没错,很可惜今天你们便要死了。” 她朝前走一步,云明泽和清音便害怕地后退一步。看到对方充满杀意的眼神,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云明泽已经吓得小脸发白了。 清音极力扶住云明泽,壮着担子大喊道:“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你要是敢动公子一根毫毛的话……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林悦闻言冷笑,半点也不放在心上:“那也得他们知道才行。” 云明泽在惊慌之下,脑子竟变得清醒了起来,他知道林悦是林柳茹得人,可是林家与他们严格来说并没有任何仇怨。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你是那个凶手!”云明泽蓦然瞪大眼睛,苍白着脸厉喊出声。 林悦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她看着浑身绷直,双眼直直盯着自己的云明泽,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她冷漠的表情却让云明泽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双眼立时红了起来,里面翻涌着深重的怨恨与愤怒。 “真的是你……竟然是你林悦!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娘?!”若不是清音拉住他的话,只怕现在云明泽便控制不住冲上去了。 “杀你爹娘的不是我。” 林悦的话让云明泽顿时一愣,看到他惊疑的目光,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她恶劣一笑。 “你很想知道你爹娘是谁杀的对不对?但是……我偏不让你如愿。” 她眸中冷光一闪,握着匕首的左手飞快扬起,毫不留情捅向因为她的话而呆愣住的云明泽。 寒光在昏暗的空间里闪过! 林悦眼中得意冰冷的笑意被震惊取代。 一手仍旧保持扶着云明泽的姿势,另一手扣住林悦手腕,将她手里的匕首压向她脖颈的清音双眉紧皱。 “真是恶劣的女人,难怪变成了独臂女。” 这情势转变过快,云明泽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林悦浑身僵直,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厮:“你……你怎么会武功?!”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是不是?”清音微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那嗓音已然转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但是……我偏不让你如愿。” 林悦还未来得及喊出声,便已经感觉脖颈一凉。 清音在林悦身上擦了擦匕首的血迹,将人丢开。转身见云明泽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那眼中写满了震惊。 “清、清音……你会武功?” 刚才清音那般迅捷快速夺下林悦匕首的身手,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得出来的,那显然是习过武。 清音答非所问,朝地上林悦的尸体看了一眼:“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云明泽却不动,他紧紧盯着清音:“你……不是清音。” 清音从小服侍他到大,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云明泽是很清楚的。先不说这个清音会武功,只看他的语言神态便知不是清音了。 联想到这两天他总觉得清音有点不对劲的感觉,云明泽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早就潜伏在我身边了?你不是清音……那清音去哪里了?” 如果不是这两天心中牵挂紫苏的状况,再加上表姐近几日身子不好,一直卧病在床,连他去探望都不能。所以心神不宁之下,他也没有去注意清音那么多。 “你的小仆人没事,我是紫苏请来保护你的,还多亏她想得周到,不然你现在就死在那个女人手里了。” 云明泽惊愕道:“紫苏?” “清音”点点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走吧。” 两人走出石室,穿过一条通道之后,来到了一处比刚才的石室更大的空间了。但不同的是这里家具摆放整齐,布置风格俨然是一处富人府宅里的卧房。 云明泽看到这里的布置风格之时,顿时愣住,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喃喃道:“这里……不是姨娘和姨父的寝楼雨花楼吗……” 这里没有蜡烛,烛台上放置着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十分明亮。 房间布置整齐打扫干净,连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但是因为太过冷清的原因,竟没有分毫人气,反而看着很是怪异。 流苏垂帘,山水画屏风,上好檀木制成的桌椅,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摆放的书桌,连房间里放着的盆栽都是记忆中的茉莉。 云明泽并没有记错,这里是姨娘和姨父以前住的雨花楼。 自从姨父不在后,姨娘便将寝楼里姨父以前喜欢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可是那些东西,现在却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姨娘在后山建立的佛堂之后,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佛堂念经礼佛,几乎不再踏入雨花楼。 但是表姐还是会派人每次打扫雨花楼,打理种在那里的茉莉花。有时候外出回来,她会到空荡荡的雨花楼里一坐便是一整夜。 犹记得年幼时,雨花楼外茉莉花开时,望去一片洁白,鼻端闻到的都是茉莉花香。 每次来大青城小住时,他和表姐沐芷莲经常在雨花楼外玩耍,姨父会用茉莉花做香甜可口的糕点给他们吃。 云明泽站在一盆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前,指尖轻抚上面洁白的花朵。闻着熟悉的香味,往事纷至沓来,顿时泪如雨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沐家家主 “清音”望着这里的布置,抬手摸了摸下巴,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你说这里的布置很像以前你姨娘与她夫郎的雨花楼?” 听到清音的问话,云明泽回过神来,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嗯”了一声。 “清音”心中暗道:“看来沐语艳是将她夫郎的尸体放在这里了,她派了林悦来杀云明泽,自己却没现身,难道是面对自己的亲侄子觉得下了手?呵……有趣……有趣!” 一边想着,“清音”一边转眸看向云明泽:“这里的摆放如此像你姨娘以前与她夫郎的住所,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云明泽落在茉莉花上的指尖一颤,一种荒唐的猜测让他唇色发白,仿佛凋落的茉莉。 他猛地转头瞪他:“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是姨娘要杀我?!这不可能!” “清音”眉毛微挑,也不与他争论,兀自在房间里四处查看起来。 “待找到了你那失踪的姨父的尸体,你不信也得信了。” 云明泽面色一变,声音发颤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姨父的遗骨在这?” 正仔细查找什么的“清音”头也不抬地道:“谁说我知道了,我只是猜测而已。” 说话中,他目光停在了古董架上的青花瓷瓶上。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伸手一探,那瓶子果然是固定着的。 云明泽看着转动架子上的青花瓶后,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动,那床板忽然打开了。 床板下面是一节节往下延伸的楼梯,楼梯好像十分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音”正欲与云明泽下去,忽然他面色一变,飞快抓住已经抬脚欲要买进去的云明泽,带着他飞身后跃退了好几步。 在他们退离的瞬间,几枚从楼梯下射出的暗器险险擦着云明泽的头顶飞过,若是再晚一点的话,那暗器就扎入他脑袋了。 他们两人刚刚站定,便看见那入口有道人影跃出。那人一袭宽大的缁衣,头戴面纱,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身形。 惊魂未定的云明泽看到突然跃出的那人时,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自觉抓紧了身旁“清音”的衣袖。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静得令人浑身紧绷。 相比云明泽的紧张和害怕,身边的“清音”却显得放松很多,似乎根本没注意对方直直射过来的锐利视线。 “你们居然没死。” 嘶哑刺耳的女声幽幽自那面纱之下传出,云明泽被那语气中阴郁的杀气吓得心底陡然一寒。 若不是身边有“清音”扶着他的肩膀,只怕他现在双腿早已经发软跌坐在地了。 但听见不是姨娘的声音,云明泽心中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清音”不屑地笑了笑:“就凭你那个残疾手下,也想杀我们两个四肢健全的人?” 沐语艳见“清音”竟能躲过自己的暗器,便已经意识到这人并不是云明泽身边的小厮清音。 她面纱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沉声道:“你不是清音!” “直觉很准嘛,沐家主。” “清音”悠悠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云明泽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狠狠一抖,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 同时“清音”也感觉到前面的缁衣女人因为这句话而周身气场冷了几分,一股杀意蔓延而出。 果不其然沐语艳身形一闪,纵身跃起,右手挥掌向她拍去! 她这一掌快若闪电,狠辣之极,与方才林悦的出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一拍下去势必脑浆迸出,必死无疑。 “清音”早有防备,左手抓住云明泽带他闪身越开,甩出藏于右手袖中的红绸缠住旁侧的桌子朝她砸去。 “嘭——!”一声震响,木屑飞扬。 “清音”手腕微抖收起绸带,转头问道:“你没事吧?” 被吓得面色微白的云明泽摇了摇头。 “清音”点点头,扬眸看向沐语艳,闲闲弹手道,“就这点功夫,便想杀了我们?” 上一刻“清音”还在优哉游哉地说话,下一刻突然双袖同舞,红绸分左右奔出,快似闪电,猛若雷霆,直取沐语艳肩府、云门二穴。 这轻柔之物,此时彷如利剑,好似有寒芒划过。惊得沐语艳冷汗阵阵、连连退后,慌乱中斜身被割去衣摆,却也因此躲过这凶险的一招。 未曾想陆冉内力竟这般精深,红绸空中急转,再次冲向沐语艳。既已知晓这绸带之威,她自是不会硬接。 情急之下她翻身一跃,脚尖轻点红绸,左手宽大长袖扫向旁侧甩来的另一条绸带,同时右手轻弹,“嗤嗤”几声轻响,手中几粒佛珠朝着陆冉周身大穴送出。 沐语艳十余年前便已成名江湖,从当初她弹石打偏仇玖月的铁链飞镰,便知其一身武功修为不输于如今江湖上任何一二流高手。 此刻她虽赤手空拳,面对陆冉这两条红绸的怪异兵器,却也很快稳下心来。手中佛珠弹射力道刚猛异常,并且断了她闪避之路。 陆冉急中生智右手红绸卷住上方横梁,用力一扯,身子凌空翻转,沐语艳弹来的佛珠皆险险擦着她周身大穴之处飞过。 紧接着左手一抖,沐语艳脚下的红绸猛地掀起,绸带尾端眨眼间由其后方包抄而下截住她退路。 借着右手缠在横梁的绸带之力,半空中一记连环旋风腿朝她攻去! 沐语艳运掌应敌,在一片飞扬的红绸之中灵巧瞬移,眨眼间便对拆了几十招。 在旁观战的云明泽只见练飞如虹,锱衣翻飞,两人身影穿插在飘扬的红绸之中,越斗越烈。 可是他现在整个心神却并未在那两人的打斗上,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方才“清音”的那句话。 那个人……真的是姨娘么…… 云明泽心中纷乱茫然,脑中乱哄哄的,笼罩在周身的害怕让他浑身发冷。 不会的!不会是姨娘……怎么可能会是姨娘?! 仿佛是为了要甩掉犹如诅咒一般浮现在脑海中的猜测,云明泽用力甩头,死死咬住自己苍白的嘴唇。 不会是姨娘……绝对不会! 第一百七十五章:无人能比 密室里陆冉与沐语艳酣斗不止,而另一边,紫苏正带着众人赶去救援师妹陆冉。 陆冉的别院在西城郊,沐家处于城东郊,骑马赶去怎么也要点时间。 沐芷莲已经被幽冥宫的人带走作为要挟沐语艳与幽冥宫合作的人质,若是沐语艳再杀人的话,只能对云明泽下手,于是紫苏便让师妹易容成清音的模样,留在云明泽身边。 紫苏将与师妹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韩玲笙,并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沐语艳弄出失踪的假象,想必是为了方便杀掉云明泽,而现在她人应该还在沐家。” 紫苏的计划之前韩玲笙已经知晓了一些,本来已经快要筹备好了,哪知道沐语艳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可以说是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白锦心中却一直很在意方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斗篷男人,看他的语气,竟是认识紫苏的,可是紫苏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两人共骑一匹马赶往沐府,听紫苏与平常无二的语气,他忍不住问道。 “紫苏……方才那个斗篷男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坐在她身后的白锦双手环着紫苏的腰,笨拙而又小心地安慰着她,“其实、其实在白锦心里……你从来都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 紫苏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教了他武功,在白锦眼里,紫苏是无人能比的。 他并不在乎她以前是怎样,无论紫苏是怎么样的,他都一样喜欢。 可是方才紫苏冷寂的眼神却一直在白锦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担心紫苏在意那个男人说的话。 他不想紫苏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里。 虽然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但是紫苏从他紧张的语气中不难猜想得到,他的脸肯定已经红了。 她还没出声,又听见白锦低低地道:“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便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好不好?” 紫苏偏头冲他笑了笑,面上神色稀松平常。 “放心吧,我没事。” 即使心中冷寂微痛,却还是被身后人笨拙的温暖给抚平了几分。 更何况那个男人说的并没错,她的武功被废,早已经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 很快他们来到了沐家府邸,韩玲笙命衙门的人以保护府上人安全的名义将其围住,府上的下人也被她安顿到了别处。 沐家家主失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百姓们都闻风前来瞧热闹,沐府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 在街边偏僻的角落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似乎也在看热闹。 “沐语艳之前身上便已经有了傀儡三尸,是不是宫主早就已经与沐语艳合作了?”其中一蒙面人忽然看向身边的女人,听声音俨然是幽冥宫的二护法仇玖月。 女人抬起阴冷的双眸,头上的蛇形银饰寒光轻闪,嗤笑:“合作?你觉得沐语艳有什么能耐,能让宫主与她合作?” 仇玖月不解道:“既不是合作,宫主又为何要让我们帮助沐语艳?” 弑冰看了眼已经走进沐府的紫苏等人,冰冷的眼中浮起淡淡的怜悯。 “那不过是宫主无聊玩的游戏罢了,沐语艳若是死得太快的话,游戏便没意思了。” 此时密室里仍旧相斗不息,全然不知外面的状况。 沐语艳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她没想到这个假清音武功居然不弱。 预见到此场战斗会僵持不下,她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她前踏两步,袖底生风,一排细密暗器居然朝呆呆站在一旁的云明泽激射而出。 陆冉见状面色微变,当即抢身而上,红绸卷起云明泽避开。可哪知沐语艳趁机双手齐动,分别使出“奔雷掌”。 神思恍惚的云明泽被这陡然凌厉的杀招吓得猛地回过神来,想要开口提醒对方却已经来不及了。 陆冉只听见耳边仿佛雷鸣震天,狂风骤起,威势刚猛异常的掌风闪电般携带着滚滚雷声攻来! 她轻功造拟极高,当世鲜有人敌,这也是她最为擅长的一门功法,她常常自嘲为“逃命神器”。 可如今人在半空,而且又是在室内,面对突如其来而又如此猛恶的一掌如何能够避开? 当下只得运起全身功力硬接下她这一招,陆冉修习《金乌心法》十多年,内功也扎实深厚,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接她这掌倒还能够平手。 可现在她尚在半空,无从借力,使出的掌力威压便少了一半。 刚猛的掌力震得她胸口剧痛,连带身子都被震飞出去,情急之下绸带卷出,缠上顶上横梁,借力凌空连翻几转才卸了那掌力,没落得个撞到墙壁上的下场。 沐语艳见她已中招可却落地依旧轻巧飘逸,心中不禁惊叹她变招奇快。 然陆冉落地后当即吐了血,捂着胸口咳嗽道:“……咳咳,你这老女人忒狡猾了,居然连偷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都干得出来!” “你、你怎么样了?” 云明泽慌忙跑过去将陆冉扶起来,幸得她相救他才免于命丧暗器之下,心中自是对她充满感激。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陆冉咳嗽着摆摆手,欲要说话,却又吐出了好几口血,暗道沐语艳的奔雷掌太厉害,想要顺利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眼见陆冉口吐鲜血不止,面如金纸,云明泽顿时又怕又慌。可他还是将陆冉拦在了身前,看向冷冷站在一旁的沐语艳。 虽然心里怕的不行,但是他却还是壮着胆子将话说了出来:“……你、你想要的不是我的命吗?他是无辜的,请你放他走!” 沐语艳没有回答。 摸出紫苏给她的沁雪丸服下后,胸口的闷痛总算消减了不少。 陆冉捂着胸口在云明泽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身,一边咳嗽一边道。 “放心吧,咳咳……今天她是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人活着的,毕竟我管不住嘴,出去满嘴跑火车就将这女人做的事情都抖出去了。” 云明泽原本紧绷的情绪顿时因为陆冉这轻快语气而缓和了几分,他困惑不解地问道:“……跑火车?” “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见云明泽点头,陆冉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咱出去了我作为奖励告诉你。” 沐语艳冷冷道:“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说笑。想出去?别做梦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陆冉失态 眼看着沐语艳一步步逼近,云明泽小脸越发惨白,扶着陆冉的手都在颤抖。 “对、对不起……对不起清音……是我连累了你。”云明泽哽咽着说完,又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清音,“啊……我忘了你不是清音……” 陆冉和云明泽相互搀扶着步步后退,本难受得不断咳嗽的陆冉愣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时间,因为对方已经挥掌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飞快抱着云明泽一个懒驴打滚躲开掌风,同时甩出了藏在怀中的烟幕弹。 这烟幕弹也只能遮蔽沐语艳视线那么短短的瞬间而已,不过对于陆冉来说已经足够。 只一个晃神,房内已经不见他们两人身影了。 “在这里看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沐语艳沙哑的声音蕴满了冰冷与狠毒。 冲出了方才的房间,只见前面有好几条通道。 这佛堂密室的构造陆冉根本不清楚,情急之下也没时间考虑走哪一条,陆冉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打算先甩开沐语艳再说。 陆冉捡着路就跑,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见陆冉突然停下了脚步,云明泽不安地低声问道:“……怎、怎么了?” 陆冉将云明泽拉到身后,神色凝重地盯着前方的某处,那里应该是个石门,正隐隐颤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显然对面有人正将其打开。 陆冉“嘘”了一声:“门后有人。” “她她……她追上来了?”想到对方那么快就追了上来,云明泽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我身后躲好。” 陆冉带着云明泽后退几步,转头低声叮嘱,同时探手入怀,摸出从师姐那里讨来的药。 虽说暗算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陆冉很不屑,但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更何况她觉得对付沐语艳用下三滥的手段比较尊敬她老人家。 陆冉拉着云明泽躲在暗处,紧盯前方的不断颤动的石门,很快与岩壁连为一体的石门缓缓被推开。 就是这一刻! 陆冉长指一弹,几枚暗器朝着出现于门后的人影激射而出! 对方的反应倒也十分快,反手拔剑尽数扫落袭来的暗器。然而就在剑锋扫向袭来之物时,那些暗器却尽数爆破。 “快后退!这烟雾有雾!”门后处传来一声惊叫。 原来陆冉弹出的暗器其实是她自己设计的小型爆破弹,只要砸出去的力度足够,撞到之后便会爆破,而从师姐紫苏那里拿来的药便装在里面,毒烟会随之逸散出来。 也亏得陆冉前世小时候喜欢玩那种砸到地上便炸响的炮,所以才能够根据这个制造出了百试百灵的暗器。 对方已经如她所预料般中招了,但是陆冉却是一脸震惊,连带旁边的云明泽也是一脸惊疑。 因为他们听见方才说话的是个男子的声音。 陆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道声音却真真切切传了过来,如雷贯耳! “师父……”她失神地喃喃道,身体已经快大脑先一步反应朝被打开的石门冲了过去,“师父!” 震惊微颤的喊声回荡在寂静阴暗的通道中,冲过来的陆冉呆望着前面齐刷刷投过来的两道目光,一向运转灵活的脑子在这一刻卡壳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师父么? 陆冉看了紫苏搀扶这的白衣男子半响,他脸上带着面具,但是从对方陌生的视线里她断定那肯定不是师父。 她只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师姐紫苏,比起在这里见到师姐的惊喜,陆冉现在更需要知道另外一个问题。 “我刚才……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紫苏将解药交给中了毒的白锦,昏暗的光线遮掩住了她眼眸中的情绪。 “你听错了,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紫苏轻描淡写带过,“看到你们没事我便放心了,幸好没来晚。” 对啊,师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陆冉暗笑自己方才的反应,估计真是听错了吧。 她轻叹了口气,耸肩一笑:“我还以为是师父,毕竟刚刚我真的……” 她话未说完,便听见师姐身后的白衣男子低声对她说道:“紫苏姑娘,你也服下一粒解毒丸吧。” 陆冉惊得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白锦:“师姐……他、他怎么……” 因为太过震惊,陆冉甚至都忘记了在人前要隐瞒她与紫苏的关系。 紫苏一把将她手拉下,皱眉道:“他不是师父,你认错人了。” 后面半句话紫苏压低了声音,只有陆冉才能听得见。 不过陆冉震惊的反应已经引起了白锦的注意,他不解地抬起眼眸,却见被紫苏拉着的“清音”正直直盯着他看。 那目光震惊而直接,明亮得惊人,看得白锦颇为不自在,同时又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面对陆冉惊疑不定的目光,紫苏的表情依旧平静,平静得近乎寡淡。 “这事待出去了再与你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紫苏清幽的眼眸静静望着神情激动困惑的师妹,“他是白锦。” 白锦?! 云明泽和陆冉闻言俱都惊愕地看向紫苏身旁的男人,但是两人震惊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他是白锦?!” “白锦?!白锦不是已经……” 陆冉满心烦乱地看向一身白衣,脸带面具的男子,眸色怔直复杂。心思玲珑如她,此刻又岂会想不通前因后果? 原以为师姐真能够忘记旧日情伤,开始接受别的男子,只是没想到…… 不仅没忘记,反而倒是越陷越深了。 紫苏只回答了云明泽的话:“白锦未死之事,还希望云公子你暂时保密,不要泄露出去。” 云明泽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白锦没死,震惊过后云明泽心中也是高兴的,毕竟和白锦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与他也有了不浅的感情。 顿了顿,云明泽又诚挚地对紫苏道:“谢谢你紫苏大夫,让你的朋友来保护我。” 如果没有她们两人的话,他云明泽现在恐怕早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 紫苏她……又救了他一次啊。 听了紫苏的话,陆冉暗自在心中深深叹息了一番,她压下满腔复杂难理的心绪,决定等出去了再好好问她此事。 她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制止了感谢完紫苏又准备感谢她的云明泽。 “你刚刚已经谢过我了。现在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陆冉,是紫苏的朋友。” 云明泽笑了笑,还是道:“谢谢你,陆姑娘。”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分两路 此刻看到正牌的陆冉,这些天一直易容成她模样的白锦无端有几分局促和紧张,但更多的是感到亲切。 因为她是紫苏的好友。 白锦诚恳道:“陆姑娘,久仰大名,也多谢你的相助之恩。” 听着熟悉的声音,却全然陌生的语气,陆冉心情是复杂的。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过往师父的种种。 这世上有变声之药,师姐以前无聊时研制出来过,陆冉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男人是不是吃下了师姐的变声药,所以说话声音才与师父一模一样了。 但是这举动未免荒唐了。 不过在陆冉看来,师姐如此在意一个声音与师父一模一样的男子,甚至承认自己喜欢他,这更加荒唐。 “……陆姑娘?”见陆冉盯着自己不说话,神情变幻莫测,白锦心中的不安感更加扩大了。 陆冉回过神,暗自叹道:即使拥有与师父一样的声音,可这截然陌生的语气,却是与师父半点都不像。 身为陆家家主,最为擅长的便是交际之事,不过转瞬间,陆冉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笑眯眯道。 “啊……不好意思,看到白公子忽然让在下想起一位故人,所以有些走神了,失礼失礼。” 紫苏这才收回了盯着陆冉的目光。 陆冉又道:“方才我与那老女人交手,中了她一掌,本想先带着云公子跑路的,没想到碰上了你们。不过那老女人武功高强,只凭我们……” 她抬眸扫了眼白锦,又看看紫苏,叹息:“恐怕是制服不了她。” 若是师姐武功还在,她们两人联手倒还有胜算。 紫苏道:“你可以与白锦联手,他已经学会《玉蝉剑法》了。” 陆冉轻抚手中红绸,眸中似有感慨,自从当年师父狠心废了师姐武功之后,她便也不再使剑,甚至连《玉蝉剑法》都没有再用。 “况且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紫苏道,“卓盟主知道你在这,所以也来了。” “嗯?卓玉珩?”陆冉不解道,“她不是在家中养伤,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告诉她的,之前她去找峨眉派的人想要了解龙之谷地图的消息,听说了沐家的事情,过来之时正好与我碰上。” 当时白锦并未易容成陆冉,紫苏觉得多一个卓玉珩多一分胜算,便告诉了她陆冉被困在佛堂密室里。 陆冉道:“原来你还把小玉玉也骗了进来,不过我喜欢,嘿嘿……那怎么不见她人啊?”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陆冉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通道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紫苏回身看了眼走来的几人:“我们刚进来没多久,佛堂入口的石门便被封死了,所以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寻找你们。” 陆冉摸着下巴道:“看来那个老女人是为了不让我们逃走,所以才封了佛堂出口。” 说话中卓玉珩等人也已经走了过来,看见陆冉嘴角的血迹,她眉头微微皱起。 “你受伤了。” 认识了卓玉珩这么久,陆冉知道她冰冷的性格说句关心话是非常难得的,就比如今天。 可惜碍于这么多人在场,陆冉不好当众调戏这位冷美人以回报她难得的关心。 即使不能正大光明地来,但是“眉目传情”的机会不能浪费:“小伤小伤,完全不碍事。” 面对陆冉的频频眨眼,秋波暗送,卓玉珩依旧保持面瘫脸。 韩玲笙道:“现在沐语艳还不知道我们来了,正好给她来个瓮中捉鳖。” 哪知道韩玲笙话音刚落,便听见云明泽忽然大声反驳道:“不是的!不可能是我姨娘!” “额……”陆冉看了看神情激动,面色苍白的云明泽,安抚道,“咱现在还没证据,方才与那老女人交手的时候也没看见她模样,确实不能断定她究竟是谁。” 陆冉一边说,一边朝欲要开口的紫苏使眼色,让她照顾点人家的心理感受。 毕竟方才她对云明泽说沐语艳是要杀了他的人时,她是眼见着这少年几乎崩溃的表情的。一向怜惜美男的她还真有点不忍心再刺激他脆弱的小心脏。 韩玲笙深深看了云明泽一眼,语气严肃地道:“我们放才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不过担心你们这边的情况,是以没有下去看。” 几人闻言,皆互相对视了一眼。 卓玉珩忽然面色一凝:“有脚步声。” 陆冉闻言立即伸手关闭身后的石门,紫苏紧接着道:“去那处地方看看。”说罢她转头对陆冉低语了几句。 “正巧我身上面具还有一张。”陆冉闻言点头,从怀中掏出面具,“就按照你说的办,你们快走吧,那个老女人就交给我来对付了。” 众人退离飞快,离开通道闪进另旁侧的通道后,便听见了外面不远处传来沉重的声响,显然是那处石门被打开了。 然后便传出了一阵打斗声。 韩玲笙带着紫苏等人朝方才发现的可疑地方行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另一条通道前。 这通道与之前走得不一样,是一级级往下延伸的阶梯,而且这条通道黑漆漆的,也不知有多深。 “有寒气从下面透出来。”紫苏取过通道上的火把,往那处阶梯照了照。 众人走了模约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阶梯底下,前方是一道紧闭的石门,而这里的温度很低。 云明泽搓了搓胳膊,感觉皮肤上都冒起了鸡皮疙瘩,他冷得牙齿直打颤:“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怎么这么冷……” 韩玲笙伸手摸了摸冰冷蚀骨的石门,沉声道:“寒气是从门后传过来的。” 紫苏将火把交给白锦,欲要上前寻找石门的开关,白锦伸手拦住了她。 “让我找吧,我有内力,不怕冷。”说话的同时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紫苏身上。 作为一个大女子,被一个男儿这般照顾,紫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白锦在四周摸索了一番,发现了一处凸起,按下去之后石门果然开启了。 门一打开,寒冷的气流跟着涌了出来,石门之后的空间一片雪白,云遮雾燎朦朦胧胧的都是白色的寒气。 他们还未看清里面有什么,便先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立在他们面前。 看清那人模样时,紫苏面色一变:“不好,这里还有其他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凤冠霞帔 紫苏话音刚落,身旁的白锦眼神一凝,“刷”的长剑出鞘飞速打掉突袭而至的冰锥。 与此同时紫苏也很快反应过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韩玲笙和云明泽拉到一边。 韩玲笙身边的捕快张莹也挥剑上前助阵。 紫苏看了眼在冰室内缠斗起来的三人,才将目光转向面色煞白的云明泽,欲言又止。 与白锦和张莹交手的女人并未带纱帽,在石门打开的时候,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沐语艳的脸。 云明泽浑身痉挛般轻轻颤抖着,他呆滞了半响才猛地抓住紫苏的手,双眼直直盯着紫苏,惨白的唇畔颤抖张合了好一会,才有溃不成军的声音颤抖逸出。 “……肯定、肯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是不是……我姨娘不会……不会是……” 少年颤抖的手掌冰冷僵硬,抓着紫苏手腕的力道却出奇的大,仿佛是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若是这根稻草断了,他便会坠下只剩黑暗与罪恶的残酷深渊。 紫苏目光落在他灰白的脸上,眸底闪过一丝不忍,她低声问道:“方才要杀你与陆冉的人,可是穿了一身缁衣?” 云明泽脸上最后一分血色消失殆尽。 周围都是冰冷窒息的寒流。 有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想要开口说话,涌出来的却是浓烈的血腥味。 在被黑暗吞没的最后视线定格在紫苏和韩玲笙倏然变色的脸上。 紫苏手疾倍“看”小说扶住软倒下去的云明泽,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减到了她衣襟上,她的脸色在晦暗的光线下越发沉凝。 “他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不了打击昏了过去。”紫苏伸手点了云明泽身上几处穴道,另一只手探了探脉象。 “那就好。”韩玲笙轻叹一声。 紫苏忽然抬手指向冰室,眼眸微眯:“沐语艳果然将其夫郎的尸首放在了里面。” 顺着紫苏所指方向看去,韩玲笙这才注意到冰室中央平躺着个隐隐约约的红影。因为冰室里白雾缭绕阻碍了视线,加之他们都没想到沐语艳在这里,一时间都没注意室内的状况。 紫苏本打算现将云明泽扶到一旁,毕竟冰室寒气太大,他们几个没有内力无法在里面待太久,但是却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药丸。 紫苏喜上眉梢,倒出一粒交给韩玲笙:“服下这个,能抵御这冰室寒气。” 韩玲笙讶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恰巧而已。” 她本打算将这里的事情办完之后,便离开这里,寻找给白锦恢复容貌的药材。而有些药材需去苦寒之地才能踩到,那几日在陆冉的别院里闲来无事她便先炼了能够御寒的药物,不想如今却先派上用场了。 她自己服下一粒,又喂了一粒给云明泽,两人便趁着他们三人酣斗之际朝室内行去。 进来才发现这冰室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穿透稀薄的白雾,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很亮堂。 室内中央结满了寒冰的石床上,躺着一个凤冠霞帔的男子尸身。 方才走下来的阶梯通道直直往下延伸,来到这里已经不知深入地下几许,阳光照耀不到温度又极低,方能保寒冰不化,其石床上尸身不朽。 两人走近,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目,他看起来已经而立之年,一身红艳的凤冠霞帔衬得脸色无比惨白。梳理整齐的鬓发结了薄霜,修眉长睫也蒙上一层白霜。 男子倒也秀美,中上之姿,身着精致红艳的衣裳,尸身保存极好,看过去就好像一个静静沉睡的新郎。 “别靠近他!”沐语艳忽然尖叫一声,竟不顾防守两人的攻击,转而飞身扑向男子尸身,反手一招刚猛异常的“奔雷掌”跟着朝紫苏两人扫荡而去! “紫苏!” 听见白锦惊慌微颤的喊声时,紫苏已觉疾风逼来,势道猛恶之极,强力的威压让她们两人连抬脚都困难。 千钧一发之际,紫苏果断挡在韩玲笙和云明泽两人身前,以己之力强挡下掌力。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不顾一切飞身扑来,也挡在紫苏她们面前。 体内功法运转,白锦拼尽全力,奔雷杀招与《金乌心法》内功相撞,爆出巨大声响,直震得冰室内冰凌石块簌簌而落,几个人都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大人!您有没有受伤?”张莹快步冲陆冉过了来,紧张地道。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韩玲笙睁开眼睛,在张莹的搀扶下坐起身。 “我没事,快看看紫苏姑娘他们怎样了?”韩玲笙边说便扶起倒在身旁仍旧处于昏迷中的云明泽,他也没有受伤,但却因为这巨大的动静而幽幽转醒了过来。 但是紫苏和白锦却都双双受了伤。 沐语艳的掌力都被紫苏和白锦两人挡下,虽然白锦强冲过来抵挡这一掌,被真气震伤胸中气血翻腾,可却没有紫苏严重。 紫苏没有内力,如一个脆弱的普通人,不过被半成掌风扫中,却也如巨石砸胸,口吐鲜血不止。 白锦慌忙扶起紫苏,颤声道:“紫、紫苏……紫苏……你怎么样了?” “咳咳……”咳出一口呛在喉中的血,紫苏摇了摇头,“没事……这点伤死不了。” 当初被师父废掉武功时,她受的伤比现在还要严重数倍。 白锦连忙点了她的穴道,又倒出“沁雪丸”给她服下。 “姨父……”刚睁开眼睛的云明泽正好看到被沐语艳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红衣男子尸身,立时颤声喊了起来。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转向石床那边。 沐语艳正动作轻柔地将石床上红衣男尸抱起来,还抬手理了理他整齐的鬓发。她身上中了两剑,鲜血染红了缁衣,嘴角淌着丝鲜血,花白的头发随意披着,形容有些狼狈。 可是看着怀中人的眼神却及其温柔专注,仿佛她注视的不是一个死人,而是睡得正香的夫郎。 看到沐语艳怀中人身上的凤冠霞帔,云明泽立时流下了眼泪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姨父出阁那日穿的嫁衣,火红明艳的颜色,映红了院中开得正艳的茉莉花。 而后来姨父去世入殓之时,姨娘也亲自给他梳了妆,亲自披上了那件嫁衣…… 第一百七十九章:残酷真相 沐语艳抬起头,脸上的温柔专注已经消失无踪,也不再是平常所见的慈祥和蔼,而是充满了狠戾与冰冷,一双眼睛看向他们之时杀气十足。 云明泽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间一颤,竟控制不住后退了几步。 不……这不是她的姨娘……不是从小疼爱他到大的姨娘…… 他的姨娘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姨娘怎么会是残忍杀害了族中那么多亲人的冷血凶手?! 云明泽浑身抖如筛糠,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是姨娘……不是……我姨娘呢……你把她和表姐藏到哪里去了?!” 少年的吼声颤抖而歇斯底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说服自己已近崩溃的心。 “哈哈哈……”沐语艳闻言忽然仰头大笑,冰冷阴郁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冰室里,让人感觉一阵阵发冷。 “如果不是你……”她阴郁的目光从一一划过在场众人,“还有你、和你……若是没有你们搅局插手的话,就不会坏了我的事!” 韩玲笙神情冷厉:“云沐两家的人果真都是你杀的?!沐语艳,你真是丧尽天良!” “呵……” 沐语艳将目光转向紫苏,她的脸色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就仿佛平日里那个日日吃斋念佛的慈祥沐家家主。 “不知身为凌华神医传人的紫苏大夫可知道千机引?” 紫苏双眉微微一皱。 “看来连你也不知道啊。”沐语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悲凉的笑,“此毒无色无味,待摄入到了一定的量,便会毒发而亡,死亡现象或是心疾发作,或是风病突至,连仵作都检验不出来中毒。可我完全没想到,夜郎谷的传人会搅合进了这件事里,更没想到你们如此难除。” 云明泽身子一晃,跌坐在地。 紫苏双眸平静抬起:“所以之前我与白锦遇到的刺杀,包括沐萍林柳茹之事都是你所为。” “那都怪你们阻碍了我的事!”沐语艳恨声道。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紫苏冷笑,眸中擒着丝嘲讽,“七魔女十年前虽是江湖一恶,可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如今这地步。” 沐语艳垂眸,静静凝视着怀中凤冠霞帔的尸身,指尖抚上他冰冷僵硬的面庞。 “为了救云儿,我要让云儿活过来。”她眸中温柔缱绻,溢满了深情,“只要能够救他,即便堕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众人一愣。 唯有紫苏嘴角嘲讽的笑不减反增:“可他也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沐语艳猛地抬头恶狠狠瞪着紫苏,嘶吼:“不……不是我杀的!我是被逼的!他要将云儿带走……他要折磨他!我不会让云儿受到那种可怕的痛苦!” 她的嘶吼狂乱激动,眼眸怔直发红,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男人,似乎稍一松手就会被魔鬼给抢走一般,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 沐语艳伸出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双眸猩红的盯着面色惨白的云明泽:“泽儿……姨娘若是不杀了你的爹娘,若是不杀了你,我便得不到压制体内剧毒的解药……若我死了,你姨父便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她的声音已不是方才做蒙面打扮之时的嘶哑难听,可以压低的音色透着中扭曲的温柔。轻轻传入云明泽耳中,却似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在折磨他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喉咙仿佛被冰冷的大手狠狠扼住。 强烈的窒息感让胸口闷痛得几近爆炸,他只能无助地长大嘴巴喘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玲笙面色冷厉,浑身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着,终于控制不住厉声道。 “沐语艳,你杀了这么多人,居然就因为这些荒唐的理由?!就算将你凌迟千刀也抵不清你的罪孽!” “我不杀了他们,他们也会死……而且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我活着,就能够替他们报仇,就能够找到方法救活云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死!” “嗬!”沐语艳话音刚落,众人身后便传来一道嘲讽的女声,“本小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奇葩不要脸的人。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你还能跑?” 陆冉边说边走过来,这冰室冷得很,她禁不住搓了搓胳膊。 紫苏从拿出两粒避寒丹交给他们。 “还是师姐有先见之明,连这个都准备上了。方才一路上遇到了几个那老女人的手下,都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 方才他们都以为追来的人是沐语艳,所以紫苏便让陆冉和戴上面具易容成云明泽的卓玉珩去将其拖住,顺便将她拿下。 卓玉珩武功高强,与陆冉一起联手定然能够将沐语艳制服。 不想打起来了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是奉沐语艳之命搜寻他们两个的。 沐语艳在看见他们两人回来之后,特别是看见卓玉珩之时瞳孔猛地一缩。 “武林盟主卓、玉、珩。”她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陆冉扬头:“怎样,怕了吧?现在认罪投降还来得及。” 沐语艳大吼:“谁都不能阻止我救云儿!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很快就可以救他了!” 陆冉看了看她怀中的男人,一动不动的,脸色惨白泛青,怎么看都是死透透的了。 她问紫苏道:“师姐,难道我眼花了,那男人不是已经死了?死了还怎么救?老太婆脑子没毛病吧?” 紫苏眼眸微沉:“或许……她想效仿前朝炼丹师夜舞菱。” “炼制长生不老药?”陆冉惊愕,又看了眼沐语艳,“这世上哪来的长生不老药!” 沐语艳猩红的眼中泛起一丝狂热与冷笑,仿佛陆冉的惊讶与否定在她看来是极为无知愚蠢的事情。 “那是你没见过,只要我练成了长生不老药,我便能够将云儿救活。” 传闻长生不老药不仅能够使人长生,还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没人能够炼制成功此药,加之朝廷禁止炼丹,如今几乎已经没人再去探索这种事情了。 “啧啧……原来这里还藏了一具尸体,既想救活他,又想留着命找我报仇,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贪心呢。”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忽然幽幽想起了道低沉柔婉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章:一场游戏 那声音柔美婉转,尾音微颤,随着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自幽暗的阶梯那处传来,莫名让在场众人打了个寒颤。 沐语艳浑身一颤,踉跄后退了两步,眼神惊恐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身后。 看到她突变的神色,众人感觉一种很不好的死气沉沉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叮当——叮当——” 他们后面的长长阶梯没有灯光,望去黑暗一片,只听见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渐渐逼近。 继而他们看见有一抹红模模糊糊出现在黑暗中,渐渐朝光明之处移动而来。 那是把红色的油纸伞。 鲜艳如血的颜色,伞下是一袭黑色斗篷的男人,面容隐在伞下,只能看见握着伞柄的那只苍白的手。 伞柄上悬挂一对玉玲,随主人行走的步伐而叮当作响。 紫苏和白锦等人一看见那男人出现,皆齐齐一惊! 那不是今天突然出现的神秘斗篷男人么?! 紫苏问身边的师妹:“你认识那个人吗?” 陆冉摇头,满脸惊愕:“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话刚说完,卓玉珩便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拉倒自己身后。转头面色凝重地低声对陆冉道。 “小心些,此人不简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听卓玉珩这么说,陆冉不由得神色凝重地看了那男人一眼,不想却撞上他死气沉沉的视线。 斗篷男人的脸出现在红伞之下,却是戴了银色面具,只露出幽冷的双眼,以及殷红的唇、苍白的下巴。 男人移开视线,将目光转向沐语艳,她面上惊慌未消,双手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人,竟是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公……公子……” 男人将纸伞轻抵在肩头,微微歪着头,鲜红的嘴角勾起了抹堪称温柔的微笑。 “沐家主,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众人又何尝看不出来沐语艳的反常?她刚刚面对众人的质问都没有半丝害怕,可是这个男人一出现,她竟怕得不得了。 紫苏眯了眯眼眸:“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悠闲地倚身靠在石门上,修长的指轻轻转动着手中漂亮的油纸伞,伞柄下悬挂的玉玲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即使几乎整个人都严实包裹在斗篷里,单单从露出的手来看都能猜测得出这是个极为精致的男人。 拥有这么干净漂亮的手,与整个阴暗冰冷的地下室格格不入。 甚至连嗓音都婉转柔美的,若没那么死气沉沉就完美了。 “我是什么人无需关心,今日不过是来瞧场好戏罢了。” 男人另一只手自斗篷下伸出来,轻轻抵着自己优美的下巴,嘴角的笑意不屑而嘲讽。 “这么多次机会了,你连个不会武功的紫苏都对付不了,看来我对你期望太高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韩玲笙眉目一寒,眼神犀利地看向斗篷男人。 “难道沐语艳下毒杀人一案,与你也有干系?她方才说的那个‘他’指的是你?!” “那是她应得的惩罚。”男人悠悠道。 这话不光韩玲笙听得火冒三丈,在场众人都接受不了,陆冉更是憋不住心中的不爽了,当即道。 “她沐语艳就算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也不该你来惩罚她,更不该牵连无辜人!” “呵……”闻言男人低低一笑,幽幽抬起眼眸,眸光微凉地凝着她,“你与她连认识都算不上,就为她鸣不平了?” 陆冉“切”了声,分毫没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看向沐语艳的目光更加鄙夷,隐隐含着怒火。 “这老女人最是不要脸,亲手杀了那么多至亲之人,她恐怕生来就是没良心的。我看还是不要复活你夫郎好了,他要是真能醒过来,知道你干的这些缺德事,恐怕也会没脸再活下去。” 最后她总结:“你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 男人冷笑:“你可问问她,我有没有逼她做那些事,那可是她自己选择的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紫苏眉头紧锁,眸光冰冷,“杀了那么多人,你却只当是一场游戏?” 男人绯红的薄唇逸出几声叹息般的轻笑:“可惜啊,这游戏终究有点让我失望了呢。” 面具下的眼眸移向沐语艳。 “这最后一次机会,你也没能把握。真是可惜了。” 沐语艳脸色灰白,嘴唇颤抖了半响才吐出了几个字:“公、公子……您如今若是就这么杀了老婆子的话,就得不到那样东西了……” 男人柔柔一笑,红唇如朱,即使戴了面具,依然让人有种靡丽的艳美。 可因环境所致,众人只觉得心头发凉。 “倒是有胆子威胁起我了?” 沐语艳“噗通”一声猛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不……不敢……只是希望公子三思啊……关于那样东西老婆子我已经有线索了……更何况在这里的人还有武林盟主卓玉珩,他们是不可能让您全身而退的。” 见到姨娘居然会有这样丢弃尊严只为求饶一命的举动,云明泽眼中充满了惊痛,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滑落不止。 众人听了她这番话,不仅暗暗扬眉。 沐语艳虽惊慌失措,但终究还有几分精明。显然她与这斗篷男子之间存在什么交易,而且最为忌惮的也是这个人,所以她先是抛出了这个条件作为保命筹码,再告诉他目前的场面局势。 紫苏一众人之中,卓玉珩的武功最高,加上白锦和陆冉两人,若是联合使用《玉蝉剑法》其威力也不小。 单单就他们三个人联手即便是幽冥宫两大护法加起来也不是对手,那斗篷男人武功纵使深不可测,恐怕也难在他们三人联手之下顺利离开。 虽这么想,可紫苏等人心中却是不轻松的。 因为方才她们进来之后,佛堂入口的石门便已经被封死了。这男人若是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话,竟一路上都无人察觉。 真是细思极恐。 斗篷男子闻言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般,他轻笑着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沐语艳,轻轻转动手中的油纸伞。 伞柄上悬挂的玉玲随之叮叮当当地响,悦耳悠扬。 “两年前,为了求我不杀你,甘愿用云沐两家几十条人命换取解药,如今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还能用什么求我呢?忘了告诉你,那个东西,我兴趣不大呢。” #####还会在更新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在十二点之前(卡文了) 厚脸皮求亲们多多留言啊~留言更有动力更新! 小白准备要恢复记忆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只为活着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沐语艳忽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面色也变得极为惨白。 “啊——!”冰室里忽然发出了声凄厉痛苦的尖叫。 众人忙看去,只见跪着的沐语艳居然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痉挛着。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嘶吼,看起来十分痛苦,可她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抱着狄云的尸首不放。 “姨娘……”云明泽颤声惊叫,看到沐语艳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心中的痛苦与恨意尽数化成了一片空白。 斗篷男人轻轻啊了一声,悠悠道:“毒发了啊。” 沐语艳已经痛得抱不住狄云了,双手紧紧扣着肚子,力气大的仿佛要将肚皮戳破一般,在地上凄厉惨嚎着翻滚不止。 紫苏曾经看见过白锦体内剧毒发作时痛苦的模样,可是现在的沐语艳看着却更加惊悚严重。 那惨白的面庞因为剧痛已经扭曲了。 即使在极地的冰室里,脸上的汗水却迅速打湿了她花白的乱发。 “……解药……解药……”许是剧痛折磨得她再也忍受不了,沐语艳一边哀嚎挣扎着,一边连使出力气滚带爬朝那个斗篷男人挪去,“求求你……啊——!好痛啊!求求你……” 沐语艳凄厉扭曲的嚎声回荡在冰冷的室内,直震得在场所有人心中狠狠一缩,心中直发毛。 ——那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痛苦,才能够令一个人发出这样的哀嚎声? 陆冉看着强忍剧痛跪在斗篷男人面前疯狂直磕头的沐语艳,咽了口口水。 她生平最是怕痛,自己若是被这样可怕的痛苦折磨的话,即使再热爱生命,也宁可一死了之。 “求你……解药……” 沐语艳额头“嘭嘭嘭”一下下大力撞在地面上,与其说是求他给解药,不如是为了借此来缓解身上可怕的痛苦。 男人冷漠地看着匍匐在面前,狼狈痛苦不堪的女人。 她披散的乱发沾着鲜血胡乱黏在脸上,因为剧痛,眼泪鼻涕汗水以及生理性口水都沾了满脸,糊着鲜血,使的那张煞白扭曲的脸更加丑陋狼狈。 “这苟活求生的模样,真是丑陋啊。”男人凉薄地嘲讽,仿佛在欣赏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丑态,又仿佛极为厌恶,“活着这么痛苦,你却还是一次次癫狂地请求,抛弃道德,不要尊严,每次都是求我给你解药。你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许是知道今日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许是可怕的痛苦折磨得她已经几欲绝望疯狂,压抑在心底里的不甘和仇恨在这一刻悉数爆发。 沐语艳猛地抬起头,鲜血染红的惨白面庞扭曲出一股浓烈的仇恨,涣然的眼眸硬是清明尖锐起来,直直刺向眼前的男人。 被压抑心底多时的怨恨一旦汹涌而来,连可怕的剧痛都被麻木了几分,她拼劲全身力气厉吼道。 “为了杀你——!!只要……只要啊——!我……我没死,总有一天……定会、杀了你!” 众人无不被这携带了浓浓怨恨的话给震慑到。 今天的沐语艳完全刷新了所有人对她的认识,无人能够想象得到,究竟是怎样深,怎样扭曲的恨意,才能够令她隐忍至此。 在她恶毒尖锐的视线下,男子嘴角的笑意恍若曼珠沙华,妖艳万分。 “就是因为你这份恨意,才让我起了游戏的兴致,只可惜你连活到找我报仇的时候都做不到呢。” 听见他的话,紫苏冰冷的脸更沉了几分,望着那男人嘴角的阴柔笑纹沉声道。 “他恐怕早就知道沐语艳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报仇,所以用这样的交易让她活着,使她每杀一个人便对他增加一份仇恨,他则欣赏她强压心中所有仇恨不得不曲意逢迎的嘴脸,看她为了向她报仇能够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个男人其实可能什么都没做,却将沐语艳以及她身边的人都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卓玉珩冷漠的面瘫脸仿佛结上了一层寒冰:“真是无聊又恶毒至极!” 她向来嫉恶如仇,知道沐语艳的行为时她便已经厌恶反感不已,但是那个斗篷男人则更盛! 男人茭白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枚碧绿色的药丸,还满脸恨意恶毒瞪着他的沐语艳看见药丸时,眼睛一下子直了,被仇恨覆盖的漆黑双眼霎时间一亮。 “解药……给我……求求你给我……” “你那满腔恨意,却也敌不过这一粒药?”男人讥讽一笑。 沐语艳十指深深扣在结满坚冰的地上,连指甲都翻开了,指尖的鲜血染红了掌下的冰。 可比起十指上的疼痛与冰冷,都不及体内剧毒造成痛苦的万分之一。 她浑身痉挛着,喘息粗重,好半响才有声音自牙缝间挤出:“……求你……给我……” 口中哀求着,扭曲的脸上分不清究竟是痛苦还是仇恨。 她在赌,这男人似乎还不想让她这么死了。 果然男人低笑一声,赏赐般随意将那颗药仍在脚下。 沐语艳忙不迭扑上去,甚至不及用手将药丸捡起来,居然就直接用嘴将药舔入口中。 药丸一入肚腹,折磨得她几欲崩溃的痛苦立时消散,她睁开的眸底猛地划过一抹狰狞的恨意。 “奔雷掌”猝不及防朝面前的男人攻去,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在满腔恨意的驱使下其威力居然更甚从前! 饶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斗篷男人似乎也在这攻击之下有些应变不及。 但他不闪不避,单手微抬,硬是接了沐语艳的“奔雷掌”。 “轰”的一声巨响,沐语艳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壁上才滚落下地,当即就喷出了好几口鲜血。 她浑身浴血地趴在地上爬不起身,却不甘心地恶毒瞪了眼气定闲神站在原地的斗篷男子,转而对紫苏等人凄厉嘶吼道。 “各位若不与我一起对付这男人的话,你们也别想能够从他手中安全离去!咳咳……我沐语艳自知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我就算是死也要与此人同归于尽!” 众人看着沐语艳再次挣扎着爬起身冲向那斗篷男人,皆纷纷互相对视了一眼。 皆都各自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致信息:坚决不能将其放走! 陆冉等四人当即祭出武器,加入战局。 云明泽将目光转向躺在不远处的狄云尸身,忽然跑了过去,轻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指尖触及道熟悉但却冰冷僵硬的容颜,云明泽心底里的悲伤仿佛被打翻的硫酸一样,腐蚀得心间一阵阵剧烈的抽痛。 “姨父……”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惨白泛青的脸上,竟都凝结成了冰。 他犹自沉浸在悲伤中,却忽然听见紫苏惊呼一声:“云明泽小心!” #####还是过了十二点.........(捂脸) 尽量完结沐语艳这茬 当然也尽量让结果出乎各位意料~ 不过沐语艳这个梗我写的不是很满意,拖太久了,第一次写文遇到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掌握节奏。 第一百八十二章:强悍对手 云明泽闻声抬头望去,却见刚刚还与斗篷男人缠斗在一起的沐语艳此刻居然朝他冲了过来! “滚开!”沐语艳不耐烦吼了一声,宽袖一拂直接朝他甩了过去! 她动作太快,陆冉等三人应付斗篷男子仍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管沐语艳。云明泽即使看见她对自己出手了,他在惊骇与伤心之下也忘了躲闪,竟这么木呆呆看着她掌风劈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飞速冲了过来,云明泽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不过被掌风打中的却是紫苏。 云明泽面色灰白地看着迅速抱起狄云尸首退到墙壁下的沐语艳,仿佛有把淬毒的利剑狠狠扎入了心间。 他忘不了方才姨娘那狠绝的眼神,她是真的要杀了他…… “紫苏!你怎么样了?”韩玲笙连忙冲过去将紫苏扶起来,抬眼就看到了沐语艳的动作,连忙大喊道,“站住!” 沐语艳已经抱着夫郎狄云的尸首来到一边的的石壁按下了开关,闪身进了突然打开的石门后。 紫苏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随手掏出‘沁雪丸’服下,摇了摇头:“咳咳……我没事,快去追沐语艳!” 韩玲笙点头,快步奔向石门。 云明泽这才回过神来,不安地过去将紫苏扶起来,他双手颤抖着,通红的眼眸里泪水簌簌而落。 他连连道歉,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紫苏……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你伤得严不严重?” ‘沁雪丸’服下后,又自点了身上几处穴道,胸口的闷痛感很快缓解了。 她安慰云明泽道:“别自责了,我伤得不是很严重,你在这待着,别乱跑。” 说罢便转身去追沐语艳,韩玲笙不会半点武功,不仅拦不住沐语艳,还很可能还会被此刻狗急跳墙的她给杀了。 云明泽头脑空白地在原地呆站了半响,也慌慌张张跟了上去。 而酣战中的白锦在听见韩玲笙的喊声时也瞥见了紫苏受伤吐血,心中顿时焦忧起来,一不留神便没来得及躲过对方劈来的掌风。 陆冉眼疾手快挥掌护了白锦,对他道:“你快去追那个老女人!这里有我和小玉玉对付!” 白锦却有些犹豫,这斗篷男子武功深不可测,远在他们三人之上。面对他们三个人联手,只凭一把伞便悠然应付,而且还能将他们逼得手忙脚乱。 若是他撤出了战局,他们两人肯定应付不了。 哪知陆冉话音刚落,斗篷男子忽然冷哼一声,周身气势猛然变得森寒冷厉,幽冷的双眸霎时间变得阴郁,隐隐泛出暴戾。 三人看得心间陡然一寒。 男子嘴角笑意艳丽依旧,面具下的眼眸却暗沉无边:“听闻卓盟主年纪轻轻便统领江湖,在下倒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他招式陡然一转,直接将一旁的陆冉和白锦当成了摆设,全数招呼到了卓玉珩身上。 看见紫苏和云明泽也去追了沐语艳,白锦不再耽搁,立即退出战局奔向石门那处。 斗篷男子挥袖将陆冉扫向一边,手中油纸伞全数攻向了卓玉珩。 他那把油纸伞只是一把做工精美却脆弱不堪的普通红色纸伞,可是由他使来,却轻轻松松压制卓玉珩手中享有武林第一宝剑之称的承影剑。 加上伞柄上悬挂的玉铃铛在男子挥舞红伞之时,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极为干扰人的心神,是以不出十招卓玉珩就已经开始节节败退了。 “你也快走!”卓玉珩一边艰难应对斗篷男子的招式,一边急声对陆冉喊道。 虽然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没有太多表情,可语气却是不同以往的焦急。 高手对战容不得半点分神,加之斗篷男人出招速度快似鬼魅,卓玉珩刚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被伞柄击中了胸口。 那看似轻飘飘的伞击中胸口却恍如巨石砸下,卓玉珩当即喷出口鲜血,整个人都被这一击给撞飞了出去。 陆冉心下骇然,飞身上前扶住她,却被卓玉珩一把推开,沉声喝道:“你快走!” 那个男人实力太过可怕,他们与此人实力相差悬殊,再斗下去她们两个谁都跑不了! 说话中她手挽剑花,再度朝斗篷男人攻去。即使受了伤,但怎么着也是武林盟主,出剑姿势行云流水,剑招甚至更加凌厉,乍起寒光千重。 面对如此狠厉的剑法,斗篷男子仍旧气定神闲,鲜红的嘴角挑起,低低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认识卓玉珩这么久以来,除了之前救了受伤严重的她之外,就从未见她这么狼狈过。 在那个男人面前,完全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啊! 陆冉压下心间的惊骇愤怒,吼道:“走个屁走!劳资是那种缩头乌龟吗!” 说话中她红绸一甩,卷起早已经被打伤倒地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的张莹手边的佩剑,施展起弃之多年的《玉蝉剑法》,不管不顾冲入了两人战局之中。 自从师姐武功被废之后,陆冉伤心不解之下,便尘封起了这套剑法。 但即使多年不用有些生疏,但到底年幼时几乎天天与师姐一起练剑,剑在手中,当即便找到了感觉。 再加上她救人心切,只攻不守冲向斗篷男子,舞出的剑招青锋飒然,威力惊人。 她整个人仿佛一道锐利的流光,飞速撞入两人的战局之中。 然卓玉珩看见了却心头惊骇,可想阻拦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高声喝止她:“陆冉住手!” 以那斗篷男人的实力,陆冉这只守不攻的攻击方式无异于是送出性命,是以卓玉珩才会如此惊骇。 斗篷男子显然也没想到陆冉居然会这么做,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动作却分毫不慢,牢牢夹住了她刺过来的剑锋。 全力一击却只被他两根手指化解了,而且他另一边执伞的手还与卓玉珩对招!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陆冉仍是一惊。 不过她既然用了这样惊险的方式,自然留有后招,就在剑锋被夹住的刹那,陆冉的红绸也紧跟着悄无声息奔袭而至,直削其下盘。 不想斗篷男子夹剑的手指轻轻一弹,直接将陆冉手中的剑震落下来。她随即指尖一挑勾住下落的长剑,正正撞向袭来的红绸。 只听见“嘶啦”一声,剑刃居然刺穿红绸,将其钉在了结满坚冰的地面。 陆冉的红绸是用特殊蚕丝织成,凤栖大陆的极北苦寒之地出产一种数量极少却很珍贵的蚕丝。其丝色泽红艳,却比天蚕丝还要坚韧,刀枪不入。织成红练作为武器使用时虽轻薄如烟,却极为锋利,其锋利程度并不输于任何神兵利器。 可这男子却以一把普通的佩剑,将陆冉的红绸钉在了地上,那是拥有多深的内力才能够做到?! 眼见这一幕,不仅仅陆冉,连卓玉珩也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梦寐以求 一室寂静,杀气森然。 卓玉珩薄唇紧抿,握紧手中的剑,浑身紧绷地盯着前面的男子。 如临大敌,半分不敢懈怠。 然对方仿佛忽略了她的存在,目光只专注于身前人身上。 他站在陆冉身后,单手揽在她颈项边,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身高让他们看起来仿佛是亲密相拥的情侣。 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卓玉珩神情紧绷:“快放了陆冉,否则……”后半句话还未说完,一抹红影突然鬼魅般无声无息卷来,直取她项上人头。 卓玉珩大惊,那红绸快若闪电,她甚至连出招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及一个懒驴打滚惊险地避开。 红绸一击不中,将卓玉珩身后几米远的石床给削去一大块。 卓玉珩一身冷汗,若方才她没躲过的话,那石床便是她的下场了。 陆冉也同样惊骇不已,那明明是她的武器,可被这男人随随便便使出来,期威力却比她可怕了不止一星半点。 要知道红绸如同长鞭,攻击之时可随意变换角度,方才他一招落空后又紧跟第二招,在这样的速度下卓玉珩即使不受伤也难以招架。 果然一袭黑色斗篷的男人手腕微抖,红绸仿佛霎时间化成千万根,从四面八方将卓玉珩罩住。 她的红绸有一半卷在她身上,束住她手脚,另一半在他手中。可因为速度太快,一根红绸由他用起来竟仿佛有千万根绸带齐齐攻击而出。 只听见男人低低在她耳边笑道:“此绸轻薄如雾,却自带锋刃,将她削成片可真是轻而易举,此武器甚得我心。” 只一句话的功夫,在漫天红绸攻击之中的卓玉珩身上已被划出数道血口,鲜血将她一身白衣染成了红色。 陆冉急得拼命挣扎,即使她知道不可能挣开这连刀剑都砍不断的红绸:“住手,你给我住手!” “怎么,你舍不得?”男人冷冷看了眼被卷在红绸中的卓玉珩,另一只手轻轻扣住了陆冉的脖子,“她要不死,你就得死。” 他力道十分轻,轻得恍若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只要她微微偏头,便能够轻松甩开他的手。 可是她不敢。 身体僵硬得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那只虚握在脖颈上的手仿佛是精致的冰雕作品,冰冷入骨,令人胆颤。 “考虑好了吗?” 突然逼至耳旁的冰冷气息令陆冉心头猛烈一跳,双腿居然阵阵发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卓玉珩不需要他人舍命救我!”被红绸勒住动弹不得的卓玉珩因绸带不断收紧而呼吸困难,但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不见半丝惧色。 可到底她心中还是多有不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直到今日,卓玉珩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居然如此不济,连这个神秘斗篷男人的一成都不如! 这样的她,还称得上什么武林盟主,统领天下英豪? “你看,就算你有这个打算,人家也不领情啊。” 陆冉眉目凛然平静:“她领不领情是她的事,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 “那你想怎么做?”男子冰冷的手渐渐收紧,他在她耳边如情人般轻语呢喃,“救她?” “……就算我想我也办不到吧。”陆冉双眉拧紧,隐忍地道。 你这种阴晴不定三观不正心理扭曲的变态会因为劳资舍得一命换一命,你就会放了小玉玉?陆冉腹诽。 贴在身后的人浑身都是冰冷的,甚至连那动听的音色都蒙着一层沉沉阴气。 “你想?” “啊——!!”就在此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传来。 那道惨叫声过于撕心裂肺,连心中极度紧绷警惕的陆冉和卓玉珩二人都被惊动到了。 “师姐!”陆冉悚然一惊,第一反应便是师姐出事了。果然这一声惨叫过后,那边又紧接着传来了更多嘈杂的声音。 仿佛方才师姐追出去的石门后面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可怕而混乱的大风暴。 而斗篷男人听到声音,却显得很愉悦:“好戏要开场了呢,就让卓盟主多活点时间好了。” 他话音一落,居然松开了手,不再理会他们,施施然朝石门而去。 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放了他们的陆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将卓玉珩扶起。 “小玉玉你没事吧?” 卓玉珩摇头,神色晦暗难辨。 “快……我们去看看师姐他们。”听到石门那边的响声,陆冉心里更加不安,立即扶着卓玉珩匆匆赶去。 石门后面是条宽敞的天然岩洞,远处有光点,显然是一处出口。 卓玉珩低声道:“待会我拖住那个男人,你带着你师姐离开!” “方才你也瞧见了,他与我们交手就像玩似的,别说你一人,所有人联手都没用。”陆冉无奈地道。 除非那个男人不想杀了他们,要不然谁都逃不了。 “你旧伤未愈,别用那武功,先静观其变吧,我觉得那男人不会对我们动手的。”陆冉顿了顿,又道。 卓玉珩不解:“你怎么知道?” “他太厉害了,把我们一锅端根本没任何意思。”陆冉转头望她,神色沉冷凝重,“要么不杀,要么慢慢杀……”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传来,两人双双愣住,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来到现场,却见所有人都好像呆住了般,一动不动看着地上惨叫不止的女人。 沐语艳在地上痛苦翻滚不止,染血的双手却拼命伸向斗篷男人站立的方向,嘴里惨叫连连:“你……啊——!你做了什么……好痛——!我的头好痛!救我……救我啊!!” 她的惨叫声比刚才毒发之时还要凄厉,一声声恍若利刃刺刮听者耳膜。 浑身裹在黑色斗篷的男人嘴角擒抹浅笑,仿佛一朵伪装成温暖如春的绝美笑花绽放于阴暗狰狞的世界里。 看到的人无不心底一凛,不知是惊悚,还是惊艳。 许是太过痛苦,沐语艳竟不住用头撞在地上,很快鲜血淌红了她惨白扭曲的面颊,混合披散乱发,状若癫狂厉鬼。 “姨娘……”云明泽脸色惨白如纸,紧缩的眼瞳里映出沐语艳在地上翻滚痉挛的画面,他整个人颤抖得好像身处恐怖的噩梦之中。 紫苏忽然抬手点了他昏睡穴,不让他再继续看下去。 即使连她这样天生冷情的人,都受不住沐语艳此刻的惨叫,只听这样的惨叫声,他们却仿佛看了一场世上最可怕的酷刑。 云明泽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我并未做什么。” 男子轻轻一笑,修指抚着合拢起来的油纸伞,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和着他动听而阴沉的嗓音,在沐语艳凄惨的尖叫里竟也清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不过是你体内的种子要发芽了而已,那可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前面一章有些地方要修改不过假期编辑没上班明天才能改 祝.端午安康 第一百八十四章:永生之花 斗篷男子不大的声音淹没在沐语艳凄厉非常的哀嚎声中,可众人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种子?”紫苏转眸紧盯着他,“什么意思?” 众人也将目光转向他。 站在阴影中的斗篷男人嘴角轻扬,划出一抹诡异而优柔的笑意。 “好痒……好痛啊——!” 沐语艳凄厉尖锐的哀嚎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一幕极为诡异惊悚的景象—— 她伤痕累累的双手狠力抓挠着自己的头,大把大把头发被她抓了下来。那张充满痛苦的脸上血痕遍布,有被她指甲抓破的伤痕,也有额头伤口流下来的血迹,看起来狰狞无比。 而她的头顶上,也就是她双手不断挠着的地方,居然冒出了一个白色的凸起物,在她披散的乱发之中尤为显眼,也极其诡异。 看到这么怪异的场景,在场众人心中无不惊愕。 沐语艳显然也摸到了,碰到头顶的东西时她猛地尖叫了声,神情痛苦而惊恐。 “……那、那是什么……你到底、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她边叫喊边扑向斗篷男人站立的方向,“求求你……求求你把解药给我……” 可因为身体太过痛苦,她根本无力挪动多少,只能挣扎着徒劳地将手伸向那个男人。 “种子一旦发芽,便晚了。”男子嘴角的微笑愈发艳丽,声音温柔如风,“有你血肉的滋养,它会迅速生长茂盛,开出漂亮的花朵。” 沐语艳痛苦的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 而她头上的白色凸起物也已经越来越大,这样看过去时就仿佛是某种动物的角一般。 “刀……给我刀……快给我刀!”沐语艳神情已趋近癫狂,她忽然挣扎地爬向紫苏那边,“救救我!紫苏大夫我错了……救我……帮我削掉那个东西……帮我、帮我……” 白锦连忙拉着紫苏后退了几步,不让明显已经神志不清的沐语艳靠近他们。 “是呢,或许削掉了就不会长出来了。”斗篷男人轻笑,他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手中有一柄匕首,声音温柔得好像是救赎。 “来,我给你刀。”说话中,那柄匕首已经扔到了沐语艳跟前。 沐语艳连忙去捞那柄匕首,飞快削掉了头上长出来的东西。 “哐当!”那块沾满脓血的白色凸起物随着匕首掉下,众人发现那东西看起来与植物发芽时长出来的茎芽十分像,可断口流出的却是深红色的血。 紫苏看向痛得不断在地上翻滚惨叫的沐语艳,沉声道:“那东西自她身体里长出来,与她已是一体,削掉它恐怕与自断手脚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样的。” 陆冉惊愕万分地看着落地后迅速枯萎的白色东西,又朝地上的沐语艳看了一眼,咽了口口水喃喃道。 “这究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趴倒在地的沐语艳已经被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她死死盯着站在一旁的斗篷男人,忽然发出了嘶哑难听的笑声。 “削掉了……哈哈……它不会再长出来了……我沐语艳不会死!在没杀了你之前、没救活云儿……我怎么可能会死……哪怕要死,我也要将你这个恶魔带回地狱……” 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却只能如条濒死的虫般不断在地上扭动。头上创口流出的血在地面上积成了一小滩,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 “当年……要不是有我们……你哪能有今天……你呃!”一只印有银色流纹的精致靴子踩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何时闪到沐语艳面前的斗篷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嘴角微扬的弧度已经消失。 “是啊……你说得没错。”他忽然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在沐语艳惊怔的目光中低低道,“若没有你们,便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你们每一个人我定会好好报答。” 男人的斗篷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除了正面对他沐语艳之外,在场其他人都只看见他优美苍白的下巴,以及上面鲜艳如血的薄唇。 沐语艳目光惊怔恐惧,呆呆望着男人,仿佛被一种不可思议却又危险万分的美给震撼住了。 男人的嘴角慢慢再度扬起:“你知道在你体内发芽的是什么么?” 他修长纤白的指握着面具不紧不慢戴回脸上,目光移向她血肉模糊的头顶:“你最想得到的永生之花——一直在你身体里。” 沐语艳猛地瞪大了眼睛。 男子微笑:“能够让你夫郎死而复生的永生之花。” 在场所有人听到此话,皆都惊住。 没有人不知道什么是永生花,传说中能够让人炼制出长生不老药的东西。但却从未有人知道,此花究竟长什么模样。 “那那那东西又长出来了!”陆冉忽然叫道。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方才沐语艳削掉那东西的地方又重新长出来了个一模一样的。而且速度比方才还要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发芽分支,颜色也由白转绿。 “永生……永生之花……”地上的沐语艳哑声低喃,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挣扎,又仿佛是因为男人的话让她失了心神。 那不知名的植物长势迅速,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生长,沐语艳的身体也随之消瘦干枯,就如斗篷男人所言一般,血肉被它作为养分吸食掉了。 沐语艳忽然挣扎着艰难爬向狄云,就在指尖触到他的刹那,她忽然痛苦地呻吟一声,就再没了任何声息。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那藤蔓状的植物因为过快的生长速度而发出的“沙沙”声。 眼睁睁看着那些藤蔓自她身体各处“破土而出”,是一种非常诡异惊悚的经历。 韩玲笙控制不住附身呕吐了起来。 那些植物仿佛吸血蚂蟥一般,绿色的藤蔓从她身体各处伸出,根茎扎入地面,很快沐语艳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幅枯骨,尸骨随着它们朝岩壁上生长攀爬而从地面上立了起来。 而狄云的尸身也被那些诡异的藤蔓给缠上了,它们刺入尸身皮肉里,将其缠绕包裹,有了尸身血肉的滋养,它们生长更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藤蔓便爬满了大半个岩洞。 紫苏沉声道:“大家不要靠近这东西!都离远点!” 经她一喊,众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后退远离这些诡异的植物。 都变成了一副枯骨的狄云和沐语艳被藤蔓缠绕包裹到了一起,晃晃荡荡的挂在岩壁上。而他们的尸身上结出了一个白色的花苞。 花苞成长也十分迅速,由白转黑,再慢慢绽放。花瓣层层,华丽而娇美,可却是黑色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绝杀门人 “……师姐,这……这就是那什么永生之花?”陆冉转头惊愕道。 紫苏将目光转向了白锦扶着的云明泽,心道幸亏他没看见这一场景,要不然恐怕这一辈子都深陷此噩梦之中。 她抬眸看向如座雕塑般悠然站在另一头的斗篷男人:“这个问题,就要问他了。” 男人闻言低低一笑,悠悠看了藤蔓上诡艳的黑色花儿一眼。 那植物已经完全将狄云和沐语艳两人的血肉吸食殆尽,犹如爬山虎一般,深重的绿色短短时间内就占据了大片岩洞空间。 如果这株茂盛的植物上没有挂着两幅枯骨,众人方才也没亲眼看到这诡异的植物是如何将沐语艳折磨致死的话,还以为它只是在这里生长了无数年的普通植物。 他并没有回答紫苏的话,甚至好像都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韩玲笙见他转身离开,当即冷声道:“他也是共犯,不能让他走!” “呵……”男人闻言,低低嗤笑了声,连头也没回,仿佛韩玲笙说的是个极为可笑的笑话。 陆冉连忙拦住韩玲笙,一脸苦大仇深地低声道:“咱这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别冲上去送人头了。” 人家不来对付他们都谢天谢地了,还想抓他?真是做梦。 男人缓缓打开油纸伞,撑着伞不紧不慢朝石门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尽头的黑暗里,只听见他幽幽的声音飘来。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声音缥缈带笑,尾音微扬,诡异而动听。 见韩玲笙想要追上去,紫苏开口道:“别靠近那藤蔓,虽然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什么永生之花,但人若是靠近它了只怕有生命危险。” 白锦看向挂在岩壁上的两幅枯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沐语艳作恶多端,可落得那般下场却也太惨了些。 卓玉珩也赞同:“若是这里有永生之花的消息传到了外面武林同道耳中,只怕到时候又引起一番风波。此物万不能留下,须想法子将其毁了。” 众人决定先离开这里,然后再带人来将这株诡异的植物毁了。他们朝有光亮透进来的另一个方向而去,顺着往上延伸的阶梯走了一会,便看见了出口。 出来发现已经到了城郊外的一处山上,原来那地下密室的另一个出口竟是通向城外。 众人穿过灌木丛,便来到了山道上。紫苏四处看了圈,看到了前边那处悬崖峭壁,隧道:“这里是大青山,顺着这山道下去,就可以回大青城了。” 之前她在当地采药人的带路下来到这里采过药草荏,不过前面那处悬崖太危险了,所以并没有过去。 正在说话中,寂静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阴沉沉的笑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响起,跃出数位白衣女子,每人脸上皆戴狰狞的恶鬼面具。 卓玉珩看见那女子衣袖上绣着的黑色火焰图案,面色微微一沉:“绝杀门的人?” 听到绝杀门三个字,陆冉和紫苏互相对视了眼。 即使是多年不问江湖事,紫苏也是知道这个杀手组织的,在年少她们闯荡江湖之时便已经存在了。 为首的白衣女子仿佛这才看到卓玉珩,她“哦”了声,语调扬起。 “没想到武林盟主也在这,真是久仰。”她看向陆冉,“我绝杀门今日是来找陆冉的,卓盟主可请自便。” 陆冉闻言挑了挑眉,安抚地看了眼正有些担忧地看过来的师姐,转而移目迎向方才说话的白衣女子。 她微笑道:“不知绝杀门的朋友们找在下有何贵干?” “绝杀门人找上你了,还能有什么事?”其中一白衣女人冷笑,“自是取你性命的。” 紫苏皱起了眉,顿感不妙。绝杀门是一个专门从事杀人生意的组织,据说没有一次不得手的,无论是武林豪杰还是巨商大臣,只要花得起钱,必能取其性命。 师妹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居然能够让此人肯花钱请来绝杀门的杀手取她性命? 不同于卓玉珩和紫苏的忧虑,陆冉面上一派平静,嘴角笑意不减。 “哦?那是谁花钱买我的命?” 最先开口的女子道:“雇主的消息我们自是不会透露,你或可去问问阎王爷。” 陆冉道:“就算各位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不过你们既然是来找我的,便是与我朋友无甚关系,可让他们先离开吧?” 她话刚说完,身旁紫苏便拽了她衣袖:“你这是什么话?” “师姐,这么几个人让我对付就好啦,放心吧啊。”陆冉偏头低声道,见师姐仍皱着眉头,又道,“那你要是舍得的话,把你的小夫郎借给我就行。” 白衣女子笑:“只要你的朋友不妨碍我们,自然好说。” 女子长剑出鞘,随着最后一个话音坠地,她已闪电般冲了上来,剑锋寒芒闪烁,以直接而狠辣的手法直取陆冉脖颈。 陆冉红绫出手,缠向削来的长剑,急急道:“师姐,你们快走!” 这些杀手目标只是她陆冉,要是紫苏他们不插手的话,她们定然也不会寻麻烦。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会丢下陆冉一人应付他们而独自离开? 看见卓玉珩和白锦挥剑加入战局,陆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还不容易才生出一次不连累他人的高尚情操,结果这些人还不领情。 陆冉偏头看了白锦一眼,道:“这些日子我师姐教给你的《玉蝉剑法》应该学的差不多了吧?咱今天就让她们瞧瞧厉害!” 说罢她红绫一抖,直接卷过一绝杀门杀手手中的兵器。凌空起招,侧身急转,众人只见眼前剑影万千,犹如天地倒置。刹那间眼花缭乱,待见身上血涌而出时,竟不知是如何被打败的。 一旁的白锦也看得微微一怔,这是他练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另外一个人使出《玉蝉剑法》。其速度快如闪电,矫若游龙,她招式一出,仿佛自己手中的剑也受到了强烈的召唤。 两人虽是第一次双剑合璧,默契度却很高。饶是绝杀门人武功狠辣高强,但联手应敌的两人却势如破竹,将她们打得落花流水。 可事情总有意外。 第一百八十六章:忆起往昔 就在这时候,陆冉和白锦两人正联手即将把方才为首的的绝杀门女人打败之际,陆冉挥剑的手忽然一滞,跪地软倒了下去。幸好身边还有白锦,及时出剑挡下了朝陆冉临头砍来的剑锋,伸手将其扶住。 与韩玲笙退到一旁观战的紫苏突然看见灌木丛里窜出一道黑影,双手挥掌便冲毫无防备的两人拍去!紫苏心下一跳,当即飞身冲了过去—— “陆姑娘你怎么……” 白锦的话还未问完,就听见了紫苏和卓玉珩的惊呼声:“小心!” 两人俱都一惊,没来得及抬头,便都已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强大威压朝他们二人逼来! 白锦想也没想就将动弹不得的陆冉推开,同时运起全身功力抵抗那股袭来的掌风。 “不要——!”也就在这时看见紫苏扑过来的白锦颤声大叫,脸色刹那雪白。 “呯——!”一阵刺骨严寒袭来,挡在两人身前的紫苏胸口剧痛,张口喷出了血。整个人都被掌力震飞了出去,堕入旁侧的悬崖下。 “师姐!”陆冉惊慌大叫,慌忙挣扎着伸手抓向紫苏,可指尖却只触及到了一片衣角…… “紫苏……”白锦心肝剧颤,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扑向悬崖,纵身追随着紫苏坠落的身影跳了下去。 “紫苏——!” 寒冷和剧痛淹没意识之际,紫苏只听见那比之师妹呼声还要惊恐慌乱的男声传来,她轻轻叹息了声。 恍惚里好像有个人紧紧抱住了她,随着她急速下坠—— 黑暗。 寂静而空旷。 空的甚至让他不知身处何处,紫苏……紫苏呢! 白锦想起来紫苏坠崖的画面,他也跟着跳了下来抱住了她与她一起掉了下去,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紫苏……紫苏! 就在他惊慌焦急地在黑暗里四处寻找紫苏的身影之时,忽然有道声音缥缈传来—— 白锦微微一怔:啊,很动听的曲子。 是谁在吹曲?他怔怔听着,控制不住自己地随着若有若无的曲音慢慢朝前摸索行去。 曲子越来越来越清晰了,在曲音飘来的远处,似乎有光。 害怕那出现的光亮消失,他连忙迈步朝那跑去。 光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眼—— 他拿开遮眼的手,视线里唯见梨花漫天飞舞,清澈温暖的阳光从花簇缝隙中洒落而下,斑斑点点唯美极了。 缥缈的曲音变得清晰。 那是……紫苏在李家村庭院中吹过的曲子。 那动听的音符仿佛自他脑海里响起,随之组织起来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那些片段有亭台楼阁、有水榭花园、有慈爱的父亲与正卧病在床的母亲……脑海里的影响在视野中出现,他怔怔望着,前面正站在院中与人说话的小男孩,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年幼的他,是墨家最小的儿子——墨辰。 “小少爷,您不用担心,主君请来了夜郎谷的神医,他定能够将家主的病治好的。”管家牵着年幼的他站在院子里,弯腰耐心地对他说道。 “等娘亲的病好了之后,我要娘亲带我去骑马!”年幼的墨辰双眼亮亮的憧憬道,忽然转过了头,“咦?谁在吹曲子?” 墨辰挣开管家的手,循着曲音飘来的方向跑去。 穿过长廊水榭,走过花园小径,翻过拱门假山,来到了一株梨花树下。 彼时春光明媚,满树梨花仿佛未融化的积雪,压弯了纤细的枝丫。 风一吹来,细碎的花瓣好像雪花一般簌簌而落。 景色静美如画,他却只为树下吹曲人而醉。 她一袭雪衣,嘴角擒着淡淡的微笑,朱唇轻抿嫩叶,专注吹曲。 风吹薄纱扬,满树梨花落。发若流泉动,衣如蝴蝶翩。 “紫苏……” 他呆呆望着梨花树下吹曲的女孩,连忙迈步朝她跑了过去。那些午夜梦回总会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画面此刻渐渐拼凑成了一个整体。 “紫苏!” 白锦猛地睁开眼,周身感官还未恢复过来,他只听见周围都是轰隆隆的轰鸣声,紧接着刺目的光芒照耀得他眼睛涩痛发黑,不得不闭目适应了一会,才再次缓缓睁眼。 白锦这才发现原来他躺在一道瀑布底下,估计崖下是一条河流,他正巧落到了河水中,再被冲到了这里。 “紫苏……紫苏呢?”见身旁空空如也,没有紫苏的身影,白锦立即慌了起来。 他连忙从水里爬起来,可是一动身子胸口便剧痛不已,顿时就咳出了好几口淤血。心中焦急的白锦顾不得胸口火烧般的痛苦,挣扎着从河里爬了上来。 “紫苏……紫苏她受了伤……” 白锦脑中一片混乱,因为梦中记起来的事,心中感情激荡,那种感觉就好像被遗忘压抑了很多年的情感被突然间开闸放了出来一般。 他从水里爬起来,就在不远处的石滩上看见了紫苏的身影。 “紫苏!”白锦惊喜大喊,跌跌撞撞朝那边跑过去,“紫苏……” 触到她人的刹那,白锦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的喜悦仿佛都被手上冰冷的触感给冻住了。 一股寒冷的恐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紫苏、阿苏……”白锦双手发抖,好几次才将紫苏从地上抱起来,“阿苏你醒醒……” 紫苏没有任何反应,浑身冷如冰雕,脸色惨白惨白,唇色乌黑,眉毛眼睫上都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他探了下紫苏的脉象,脸色刹那间比紫苏的还要苍白。 夕阳西下,天边云霞如烧。 白锦背着紫苏跌跌撞撞奔跑在深山的灌木丛里,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紫苏越来越冷的体温同时也在一寸寸冻结他的心。 灌木划破了他的衣裳,在身上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可他恍若未觉,心被恐惧紧紧扼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孩童时紫苏站在梨花树下吹曲的场景。 越回放,心跳动得越剧烈。越剧烈,紧攥他心房的恐惧之手便越加收紧。 心脏里的血仿佛自那残忍收紧的指缝间迸射而出,鲜血伴随着恐惧与剧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好像一个疯狂运作的恶性循环,要将他拖入永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唯有紫苏才能够救赎。 白锦的声音嘶哑颤抖,不断地一遍遍喊着背上之人的名字:“紫苏……紫苏你醒醒……紫苏……” 第一百八十七章:被困山中 胸膛里仿佛积满了心脏里被挤压出来的血,每喊一声便涌出一口血,每涌出一口血心头就更加痛一分。 可是比这剧痛更令他害怕绝望的是身后人毫无反应的沉默。 “紫苏……” 我想起来了……对不起我把你忘了这么多年…… “紫苏……” 可是我只想起一部分,后面的我都不记得……剩下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紫苏……” 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 白锦跑得惊慌急促,沉重混乱的步伐被脚下的石块绊到! 在摔下来的刹那,他双手死死护住背上的紫苏,因为没有双手支撑他就这么带着紫苏狠狠撞到了地面那凸起的树根上! 有两人重量的力道就这么狠狠压下来,其压力翻倍,地面上的树根仿佛刹那间变成了千斤重锤砸向胸口,白锦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 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慌忙翻身查看背上的紫苏,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才放了心。 “咳咳……”白锦轻捂剧痛的胸口,又咳出了几口淤血。 待在紫苏身边这么久,白锦也会些浅薄医术。他摸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两根,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他抬头望了一眼渐渐堆满乌云的天际,心头忧虑重重。 天很快就会黑了,他要尽快找到一处容身之所,给紫苏疗伤,她身上的寒毒不能再拖。 四处张望了一番,他看见左侧的灌木林外好像有个山洞,距离他们两人很近。 白锦打起精神吃力背起紫苏,艰难地朝那边行去。 紫苏为他与陆冉挡了一掌,中了冰寒之毒,如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因为寒毒发作,紫苏面色已呈青白之色,而且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就更雪上加霜。昏迷中的她身子一直无意识发着抖,体温低得吓人。 若不尽快找地方祛除她体内的寒毒,只怕会…… 白锦苍白着脸用力甩掉脑中不断浮出的可怕猜测,加快了脚步。 带着紫苏来到的山洞里,找了出干净的地方安顿好。白锦飞快褪下她湿透的衣裳,运功逼出她体内的寒毒。 他自己也受了内伤,且不论从崖上坠下后,来到这里这一路上跌跌撞撞造成的外伤,就算是他没受伤单凭如今的内功想要逼出寒毒,也会耗尽他的功力。 可现在也只有这一办法能够救紫苏,白锦已经顾不得许多,哪怕是功力耗尽他也不能让她有事。 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入紫苏体内,顺着她的经脉流向全身。 白锦此刻是拼了性命运起全身内功,要将紫苏体内的寒毒逼出,不知是他救人心切还是豁出一切,竟激发出了他潜藏的功力。 浑厚内力犹如江海般源源不断灌入紫苏的体内,与她体内的寒毒抗争起来。 内功快速流失,白锦脸庞渐呈苍白之色,嘴角也溢出了丝丝鲜血。 哪知道昏迷中的紫苏脸色却变得更加痛苦,白锦意识到不对撤回内力时已然来不及,紫苏痛苦地低吟一声,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突然中断内力传输,也导致白锦收到了不小的反噬,他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口吐鲜血。 但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的伤势一样,抱着软倒下来的紫苏,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恐惧,手颤抖地扣住紫苏的手腕。 触到紫苏的脉搏,白锦的手颤得更加厉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紫苏的身体竟无法承受他的内力…… 他不仅没能助她逼毒,反而还伤了她的筋脉,让她的身体状况更雪上加霜…… 一瞬间好像紧攥着心脏的那只手猛地收紧,随着一声沉闷微弱的爆破声,无数绝望与恐惧从破碎的心脏里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寒毒不逼出来的话紫苏会浑身血液冻结而死,运功逼毒的话,她也会筋脉尽断而亡…… 无论怎么做,都会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无措地紧抱着紫苏,浑身瑟瑟发抖,竟然颤抖得比受寒毒侵袭的紫苏还要厉害。 不能慌……一定还有办法救紫苏…… 白锦猛地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传出的刺痛感让他乱做一团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手忙脚乱地找出紫苏身上携带的药丸给她服下,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重复了好几次才打开药瓶。 万幸他们落入水中时,紫苏身上装药的小玉瓶还在,没被冲走。 白锦将解毒丸和治疗内伤的药尽数给她服下,顾不上自己的内伤,他运功烘干了两人身上的衣衫。 随即寻找柴火升起火堆,用之前在山下破庙的法子褪下两人的衣物,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紫苏。 此刻被寒毒侵袭的紫苏浑身冷得好像冰块,嘴唇被冻成了深紫色,脸色白如冰霜。 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之外,她看起来与之前存放在冰室石床上狄云的尸首别无二致。 白锦用力抱紧怀里的紫苏,冰冷刺骨的温度也在冻结他恐慌的心。 “轰隆隆——”外面打起了响雷,山中夜风呼号,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火堆将山洞照亮,石壁上映出相互依偎的两道人影。 “咳咳……” 鲜血随着咳嗽溢出嘴角,白锦轻轻垂下苍白的脸,极其依恋地紧贴紫苏冰冷的脸庞,很轻很轻地在她耳边道。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紫苏,其实我们在更早的时候就遇见过了……不过你一定不记得我了,那时候你眼睛看不见……” 寒冷透过皮肤侵进他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可他的语气却温柔如风,轻垂凝视紫苏面庞的眼眸里沉淀着浓浓的爱恋和惧怕。 “我怎么可以忘记了呢……”白锦抵哑懊悔的声音在发颤,“那年春天,你随你师父来给我娘亲治病……你一身白衣站在梨花树下,手拈一片树叶吹曲……我循声而来站在你对面呆呆看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我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美丽的画面了……” 寂静的山洞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被火堆映照出一个重叠的剪影。 男子抵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这一方安静的空间里,竟温柔了外面深山狂乱的雨夜。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雨之夜 白锦拿出一直携带在身上的破荷包,里面有两张梨花叶,他指尖珍惜地轻轻摩挲过那两片叶子。 “……当时我偷偷捡起了你随手扔下的梨花叶,不过你眼睛看不见,肯定没发现我的举动……”他轻柔如雾的声音透着几分缥缈的笑意,“我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可是……可是后面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 白锦声音渐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 他紧紧抱着怀里寒冷如冰的人,将脸埋入她脖颈边。 “后面的我都没想起来……你说我们之前认识过……那段记忆我没想起来。” 他拢紧盖在紫苏身上的衣裳,衣下两具身体紧密地相贴着,白锦一直运功保持升高自己的体温。 这个在平常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在重伤之下显得无比吃力,无节制地消耗内力只会加剧他内伤的恶化。 昏迷中的紫苏无意识朝暖源靠紧,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渴望。 白锦抬起头定定凝视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面涌动着如海的深情。 “但你肯定不知道……在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就算我不记得后面的事情了,我想我也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求着娘亲让她带我去夜郎谷找你,可你却不在……” 而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却是一片空白了。 就好像一层浓雾将后半部分的记忆都遮盖住了,他想不起来,一深想就会坠入那片浓雾中走不出来。 “可是都不重要了……那些记忆就算想不起来也不重要,只要你能挺过这一关,只要不离开我……” 就算是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也没有关系。 白锦的嗓音又抑制不住发颤,脸颊紧紧贴着她的,眼角滑落而出的泪珠染湿了女子冰冷青白的脸庞。 “紫苏你一定不要有事……等天亮雨停了我们就回去找慕容大夫,你一定不要有事……” 即使他不断低声恳求老天别让紫苏就此离他而去,可此刻漆黑的天幕除了降下瓢泼大雨之外,就如同已经陷入昏迷的紫苏一样,听不见他的呼唤和恳求。 洞外雨落萧萧,火堆旁紧紧抱着紫苏的白锦恍若依靠大树的藤蔓一般依附着她。 如果大树死去,藤蔓也会跟着枯萎。 雨下不停歇,山中暗沉森冷,微弱的火光从山洞里透出,在重重山峦里广袤雨夜中微茫弱小,轻易就被吞噬掉了。 这一场大雨仿佛蔓延了整片大小青山地域。 此刻山上的小屋里,慕青坐在桌边,将视线从紫苏留下的两条鸳鸯蛇上移开,忧心忡忡地移到窗外。 听着外面的雨声,他心里一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安与烦躁。 大青城此刻也笼罩在一片狂乱的大雨之中。 慕容家的药庐里灯火通明,云明泽的小厮清音正垂泪担忧地守在紧闭的房门外。 而离房门不远处的桌边还有两个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李家姐弟。 李青华坐在桌边盯着某处虚空发呆,而李青竹则神色焦急不安地在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望向窗外。 刷刷的雨声落在心思各异的三人耳中,心里却是一样的烦乱不安。 终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慕容雪披一身药味走了出来。 清音连忙上前问道:“慕容大夫……我家公子他……” 慕容雪道:“他并无事,只不过被点了昏睡穴睡了过去而已,明早就会醒过来了。” 李青华起身走过来,朝未关上的房门看了眼,看着床上盘坐的霜白人影:“那那位卓盟主怎样了?” 慕容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伤得不重,可……牵动旧伤,所以很棘手。” 正说话间,药庐的门被打开,浑身湿气的韩玲笙走了进来。众人见状面色俱都变得激动起来,纷纷围了上去。 还没等众人开口,韩玲笙摇头道:“天已经黑了,雨势还很大,如今没办法去找人,唯有等明日天亮之后再去搜寻。” 李青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哽咽着颤声道:“苏姐姐她、她会不会……” “不会的。”李青华轻声却坚定地打断弟弟的话,握紧了他冰凉的手,“紫苏福大命大,他们两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韩玲笙忧虑道:“紫苏的好友陆姑娘被那斗篷男人带走了,我只怕……” 在场众人除了韩玲笙之外,都没亲眼见在沐语艳的密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一向冷静的韩玲笙竟然露出恐惧凝重的神情,心中皆都划过一抹不安和惊疑。 慕容雪道:“韩大人,今日究竟在沐家的密室里都发生了什么?” 临近傍晚的时候,韩玲笙与捕快张莹急匆匆待着受伤的卓玉珩,和昏迷不醒的云明泽来到府上后便离开去处理沐家的事情了,一直都没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玲笙眉头皱得更深,缓缓向众人讲了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大雨倾盆,冲刷着黑漆漆的世界。 好像……下雨了? 迷迷糊糊中,紫苏只感觉有水不断流淌而下,湿哒哒沉淀进了一片暗沉的梦里,梦境被淋湿,使得缥缈虚无的梦都跟着沉重起来了。 身旁的火堆渐渐熄灭,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黑沉沉的天幕开始一点一点被光明稀释。 天要亮了,白锦就这么抱了紫苏一夜,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晚上的话……眼泪也无意识地落了一晚上。 “……你哭什么?”寂静中,一道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虚弱得仿佛一阵缥缈微风,一吹就散。 可轻若蚊蝇地响在白锦耳边,却犹如天籁。 他猛地呆住,一动不敢动,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须臾,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触上了他的脸颊。 白锦浑身猛然一震,刹那间狂喜点燃了他的双眼。 他慌忙抬起头,扶着她的手在发颤,轻轻问出的声音在发颤,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紫……紫苏……你醒了?” 白锦颤抖的声音努力控制得很轻,仿佛在害怕只要语气重了一点,就会打碎此刻虚弱的她。 因为控制的力量过猛,那音色听起来僵硬紧绷。 第一百八十九章:寒冰毒掌 熟悉颤抖的声音响在耳边,让紫苏的脑子很快恢复清醒,沉重的眼皮也被那一声声低唤给慢慢拉开。 紫苏这才想起来,之前她扑上去替陆冉和白锦两人挡了一掌,然后掉到了悬崖下…… 想到坠崖前的画面,紫苏在心底里无奈叹息了一声。明知道来不及还跟着跳下来,他总这般任性不顾性命。 不过好在,他们两人都没死。 映入眼中的模糊影像渐渐清晰。 她看见白锦的脸色煞白如纸,左脸上狰狞的暗褐色疤痕本该使这张脸看起来凶恶可怕的,可他眼中堆积的恐慌和脆弱却只让人感到心疼和怜惜。 温热的泪滴在脸上,流到紫苏微微扬起的嘴角,咸咸涩涩的。 “别哭了……”紫苏沙哑的声音透着虚弱的温柔,“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身体的感官随着意识苏醒而复苏,梦中那种寒冷如坠冰窖的寒意更加真实剧烈了很多倍,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温热如火的体温。 身体很冷,寒意浸透骨髓。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白锦喜极而泣,身体的颤抖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更加剧烈。眼眶里湿漉漉的,却多了一分光亮。 “你撑住……待天完全亮了我们便回大青城……咳咳……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情绪波动过大,又牵扯了他已经加重的内伤,只咳嗽几声喉咙间便涌出一股腥甜,但被他极力压了下去。 即使自己如今状况很糟糕,紫苏也能看出来白锦受了重伤,现在情况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紫苏轻轻咳嗽:“别再运功为我取暖了,咳咳……这样会加重你的内伤……” 白锦小心地拢好裹在她身上的衣物,温柔地将她的发理顺,低声道。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调息一番便好了。你体内的寒毒很厉害,而且又无法运功给你逼毒……只得用此方法保持你的体温。” 紫苏现在清醒过来,便知道自己是中了寒冰毒掌,此掌真是名不虚传。 她没有内力抗衡那股寒毒,若不是有白锦给她服下药丸后,又利用这种方法给自己取暖的话,她定熬不过这一晚,如今嫣有命在? 只听白锦又低低道:“下次……下次不许你再这样做了,你不该冲上来……”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湿润的眸子里都是恐惧,仿佛还深陷梦魇之中。 “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白锦定也不会独活……”白锦抱紧了怀中的人,恨不得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情不自禁便冲上去了。”紫苏虚弱一笑,“既然熬过了昨晚,我身上的寒毒便不会再发作那么快……倒是你的伤……咳咳!” 话还未说完,她便咳嗽了起来,嘴角涌出了口暗红色的血。 身上的血液仿佛冻结了一般,又好像血管里流淌的尽是毒冰凌,扎得她浑身又冷又痛。 她用力咬住舌尖,从铺天盖地的寒冷与痛苦中换来一分清明。哆嗦着手搭上了腕上的脉搏。 白锦见状慌忙伸手拭去她嘴角的鲜血,眼眸里是极力压制的恐慌:“紫苏……你先不要说话了,我没事的……我的伤不碍事。” 虽然紫苏醒了,但是白锦欣喜过后也冷静下来,也知道如今他们两人形势严峻。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的状况能否带着紫苏走出深山,何况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山中的何处。 他无法传输内力为她压制体内的寒毒,一旦寒毒再次发作,她很可能就会…… 白锦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如论如何都不能让紫苏有事! 即使抱着自己的人没有说话,即使他极力压制自己手脚的颤抖,紫苏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恐慌和害怕。 紫苏伸手握住他微颤的手掌,低低道:“不要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在渐渐明亮的光线里,她的脸毫无血色,精致的五官仿佛是冰冻在寒雪中。 纤密眼睫凝了层淡薄的白霜,眼敛下方有淡淡的乌青,双唇也是同样的乌青,但颜色更深。 女子出色的五官却将这一切演绎出几丝妖异,让人看着惊心动魄的同时,又令人深深地为之着迷。 被那双淡定宁静的双眼注视着,白锦心里的慌乱奇异地淡了几分。 他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很多年前她站在梨花树下吹曲的模样。 紫苏的长相凌厉中带着美魅,特别是在病中,柔而魅的风情更加凸显。 虽说女尊王朝里女子相貌大多是清俊的中性美,可像紫苏这般的,便是那种男子看了心动,女子见了惊叹的美貌了。 只是紫苏素来衣着邋遢,不修边幅,以前村中那些村民都看不起她,又有什么人会仔仔细细去看她经常遮掩在凌乱发丝下的容颜? 想到当初失忆醒来看见她时心中异样的悸动,与记忆中的她有所对比之后,那抹悸动化为了丝丝绵长的心疼。 “嗯……”他点头,含泪微笑道,“白锦不会让你有事的。” 紫苏借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天光,看见白锦的脸色很不好,说话气音低弱。而且他不仅仅受了内伤,还有外伤,因为她同时还闻到一股冰冷的血腥气。 在紫苏坚持下,白锦撤了内力。 紫苏中寒冰毒掌于她而言并不是解不了的毒掌,可现在别说她重伤得无法动半根手指,就算能动也没办法给自己扎针。 紫苏抿紧嘴唇,虽然已经过了寒毒发作的时候,但冰寒之气却源源不断折磨着她,整个身体都是无法自控地不停轻颤着。 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有生理性的颤抖,但吐出的字却无比清晰。 “……白锦,现在我们两人这样的状况,想要下山是很困难的,咳咳……” 只说了一句话,冰寒之气化成的冰凌仿佛随着呼吸来回割磨她的心肺。紫苏闭着眼睛轻轻喘气,涌到喉咙里的血腥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心中忍不住嘲笑这没了武功的身体真是虚弱得令她厌恶。 缓过了劲,紫苏复又艰难开口:“……我怀中……有两个药瓶,取出淡绿色瓶子里的药丸服下,可治疗内伤……另一个瓶子是治外伤的药,你自己敷上……” 话刚说完,又咳嗽了起来,紧抿的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丝。 第一百九十章:白锦针灸 白锦整颗心都是担忧她的伤势,他此刻如何有心情去包扎自己的伤口?而且那治疗内伤的药丸,他已经全部给紫苏吃下去了。 他紧抱着紫苏,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你不要担心,我的伤不碍事……你现在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先不要说话了。” 她的性命如今就捏在他手上了,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不是……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你给我针灸。”听了白锦的话,紫苏摇摇头,喘了口气,“我知道如何解身上的寒毒,只是无法自己下针。” 她的声音虚弱低哑,却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而白锦此刻也明白了紫苏的意思,但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他迟疑道:“可是我并不会针灸,贸然给你下针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 紫苏道:“咳咳……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够解我身上的寒毒,你这段时间跟在我的身边,医道方面也耳濡目染了些,我相信你的能力。” 方才她自己探过脉搏,对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解。 紫苏顿了顿,又低低说道:“……你之前试过给我运功逼毒,应该知道我的筋脉无法承受汹涌的内力……咳咳……我中的寒冰毒掌并不难解,即使不用至刚至阳的内力逼毒,也可以用针灸之法祛除……” 白锦听了紫苏的话,便答应了下来。 事关紫苏的性命,他一定可以的。 紫苏:“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口,稍作准备后我教你如何针灸。” “好。”白锦颔首,小心将紫苏放下来。 为了给她暖身体,两人都是褪下了身上的衣衫,赤-裸着相贴在一起的。 白锦坐起身来的时候,紫苏便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痕。白皙的身体上有好几处擦伤瘀伤,左手臂处的伤最是严重,草草裹着伤口的布料已经被血水染透了。 两人一起掉下山崖的时候,正巧落在大瀑布的上方,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下面,白锦身上伤痕比紫苏的多很多,想必当时他是全力护着她的。 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了伤口,白锦问道:“要如何针灸?” 紫苏道:“你先服下治疗内伤的药,然后我们再针灸。” “我的内伤不碍事……况且我昨晚已经将那些药丸都给你服下了。” 紫苏闻言摸出那瓶淡绿色的药丸,果然一粒都没有了。 他竟然将那些药都给她服下了,就应该早些告诉他那些药丸服用太多并没有什么用,适量便可。 但是就算他知道,也还是会全部给她服下的吧?至少能够求个心安。 她放下药瓶,叹了口气:“……你为了给我暖身体耗费太多内力,且还牵动内伤,情况并不比我好多少……咳咳……你若支持不住,如何帮我解毒?” 只是白锦速来在忍痛方面耐力惊人,除了脸色苍白些之外,竟看不出太多异样。 紫苏说着,指尖微动,打开手里的木盒,从中取出纯白的绢帛。翻手在身侧铺开,绢帛上整整齐齐码着众多大小不一的银针。 “扶我起来。”在白锦的帮忙下坐起身后,她先捏着银针扎了几处他身上的穴道。 即使是在被寒毒侵袭的当下,她下针依旧很稳。 几针扎下,紫苏道:“你现在试着运功一下。” 白锦当即依言运行真气,缓缓流经四肢百骸。一番运气下来,功力竟恢复了些。 白锦睁开眼睛喜道:“我功力有所恢复了。” 这一夜白锦不顾受伤在身,一直运功为紫苏取暖,内力早已耗尽。 紫苏速来下针如神,可没想到如今在身中寒毒之下,仍能够给白锦针灸,且效果如此之快。 “今日我教你针灸。”紫苏伸手捻起一根银针,抬眸,“现学现用罢。” 内伤暂时被抑制住,白锦四肢已经没有那么虚软了,闻言便专注听了起来。 紫苏咳嗽着,青紫的唇角又溢出丝丝缕缕血迹。 白锦见状面色一变,连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即使贴上白锦温暖的皮肤,紫苏身子也在寒毒的作用下无法控制地发抖。 可她苍白的脸上神情却很冷静,微微侧过脸对他说道。 “你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强,针灸并不难,你会很快就学会的……咳咳,只要学会针灸就行,剩下的不用担心。” 她话说得低弱而缓慢,除了抑制不住的咳嗽外,语气平稳得好像不曾受伤一般。 白锦轻柔地拭去她嘴角溢出的血丝,忍着心中的担忧和心疼点了点头。 “……我会告诉你如何下针,你不用担心。”看到白锦眸中深重的忧虑,紫苏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当年我武功被废……筋脉俱断,受的伤比如今还要严重,不也熬过来了。” 她现在只是苦于无法自己下针罢了,如今同样会医术的慕容雪不在这里,也就只有白锦能够针灸了。 紫苏闭眼休息了会,才缓声告诉他针灸要领。 其实想要学会针灸并不难,当然也并非说的那么容易,像现在这般要现学现用的,却是冒了风险了。 学会针灸要先记住穴道,或者记住中药的功效,针灸结束后配以药方治疗。 但现在并不是要白锦面系统学习医术,只需知道穴道的位置以及下针收手法便可。 白锦这段时间跟在紫苏身边,时不时问她一些简单的医术上的问题,对穴道的位置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紫苏以前闲暇之时跟白锦讲过十二经脉的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以及络脉的十五络脉、浮络、孙络等人体经络各方面的基本知识,如今便也不用再费精力去给他讲了。 白锦听完后用在自己手上练习了几遍下针手法,就已经有了几分样子。 见他果真很快速就掌握的要领,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在医术上毫无建树的师妹,紫苏嘴角微牵,诚挚赞道。 “你学的很快。” “以前你给我针灸的时候,我一直都看着,所以也能够依样画葫芦一些。” 白锦收了手上的银针,嘴角的微笑透着几分怀念和羞涩。 之前在李家村的时候每次紫苏给他针灸,他心情就禁不住紧张,面对近在咫尺的她,一双眼睛更是不知道落在哪里好。 所以每次都是认认真真看着她下针的,她针灸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梦中呼喊 “那么开始吧……”紫苏满意点头,低低咳嗽,“……我会告诉你扎哪一个穴位。” 紫苏脱下衣裳,一手握着衣服遮掩身前风光,一手撑在身侧,轻咳着淡淡出声。 “先扎手阙阴心经的天泉穴。” “是。”他飞快低应了一声,忙抬眸捏起银针,按照她说的穴道扎下。 紫苏每一处穴道都说得十分清晰准确,精确到几分几寸,对人体经络分布都了如指掌。 山洞里陷入了寂静中,除了火堆燃烧的声音以及紫苏提醒下针的声音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声响了。 白锦更是屏息凝神半分不敢懈怠地按照她说的位置下针,他心里其实十分紧张,色泽浅淡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虽然是第一次针灸,但下针手法还算稳。 随着银针扎下数量增多,紫苏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冰冷。 即使在火堆旁边,也丝毫温暖不到越来越冷的体温。 体内的寒毒在银针的牵引下,在身体内四处流窜,仿佛一股股带有冰渣的寒流游走在四肢百骸里。 而寒气被从五脏六腑中丝丝剥离的难受感又为这寒冷增添了一份痛苦。 白锦见状,心下不安,禁不住停下了下针的动作。望着她已经染上淡淡白霜的鬓发,还未开口,紫苏因为冰冷而略显僵硬的声音便淡淡地传了过来。 “继续,不用管其他。”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莫名有股使人信服的力量,让白锦压住了即将出口的话,继续拈针刺穴。 最后一针落下,紫苏猛地吐了口暗红的血,白如霜雪的面庞却恢复了几丝红润,眉梢鬓发里薄薄的白霜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淡去。 白锦撤去了银针,连忙挥手捞过一旁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将两人的衣物都裹在她的身上。 等精神松懈下来,白锦才发现自己额头竟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不过好在还算顺利地完成了…… 白锦将她抱在怀里,担忧地问道:“阿苏……阿苏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一番针灸下来,身上的寒毒得以抑制,即使没有药物辅助服下,身体也好了一点。紫苏躺在白锦的怀中,睁开眼来冲他微微一笑。 “我好多了,寒毒已经被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发作。” 白锦闻言喜道:“那只要继续针灸的话,你的寒毒就有可能得解是吗?” 紫苏轻轻摇头:“要解毒还没那么容易……需要火灵芝方能完全祛除寒毒。” 听她这么说,白锦也稍微安心了一些,轻声道:“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会,待体力恢复了我们再离开这儿。” 经过一番折腾,紫苏确实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安静的山洞里,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 白锦抱着紫苏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抬手轻轻拨开她被冷汗湿润的粘在脸侧的发丝。她的面色依旧苍白,染血的双唇却鲜艳殷红。 恍若皑皑白雪之中,那一点如火红梅。 指尖触到冰凉的柔软,白锦才惊觉自己的手竟已贴到了她唇上。 白锦纤密长睫轻微一颤,随即飞快收回手。他凝视她的眸光深邃如渊,火光跳跃在他瞳底,映出深深浅浅的怀念与爱恋。 陷入沉睡的紫苏朦朦胧胧里做了很多梦。 她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单手托腮惬意坐在师父身旁,安静聆听他弹琴。 满树梨花簌簌而落,在清越的琴曲中悠悠飘舞。 师父微垂双眸,双手修长如雕,轻轻拨动琴弦。 偶尔抬眸看她一眼,清隽如皎皎明月的眉目比树上的梨花还要清雅,眼中浅浅的微笑温柔了她整个年少时期。 多想永远沉溺在这样的场景中,再也不要醒来。 “紫苏——紫苏……” 忽而有喊声自遥远的虚空传来,冲破重重花雨,刺透悠扬乐音直直落入耳中。 是谁?这么悲伤惊慌地喊着她? 紫苏下意识转头望去,视线里却只有不断飘落的花瓣,花谢花飞花满天,入眼竟白茫茫一片。 “紫苏……” 那喊声却从未停歇,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甚至盖过了师父悠扬的琴曲。 紫苏忍不住起身四处找寻,声声悲切深情的呼喊不绝于耳,却找不到源头。 她最终被唤醒了。 入眼亮白的光线刺得眼睛微疼,刺破了脑中最后一分混沌,连带醒来前还清晰无比的梦境也被刺来的光线照得斑驳陆离,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心底却残留了几分莫名的空茫与愁闷。 紫苏醒过来之后,两人便离开山洞,寻路下山。 他们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正落在河水上,而且这段河水又是最湍急的,根本不知道究竟被冲到了哪里。 莽莽深山里,他们两个伤患这么漫无目的地乱走不是个办法。 正巧他们看见前面的山道上有一猎人迎面行来,紫苏便道:“我们先向那位猎人借宿一晚,不然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天黑也走不出这深山。” 白锦点了点头,便扶着紫苏走上前朝那女猎户行了个礼:“这位姑娘……” 女猎户闻声抬头,见他们两人面色苍白,发丝披散,显然是遭遇了什么劫难。正要出声询问时,却瞥见扶着女人的男子脸上疤痕狰狞,面目可憎,当即吓了一跳。 见对方眼中的惊惧,白锦才想起自己脸上的疤,慌忙把头垂得低低的。 猎户女子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心中升起歉意,遂主动问道:“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紫苏轻声咳嗽着礼貌问道:“这位姑娘……咳咳,我和我夫郎两人是前去城中投奔亲戚的,不料半路遇到劫匪,我们二人为逃命而落入山崖,如今皆受了伤。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又不知身在何处,想让姑娘收留我们一宿,待明日清早再赶路,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山里的人向来善良淳朴,那女猎户闻言,心中很是同情他们二位的遭遇,当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女猎户道:“那自然没问题!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二位请随我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山里人家 紫苏和白锦又道了声谢,二人跟在猎人女子身后循路而走,带路的女猎户边走边道。 “看你们两人伤势不轻,明日就贸然下山只怕会遇到危险。我家只有我与我夫郎两人住在山上,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先在我家里养好伤之后再走吧。” 紫苏正有此打算,因为火灵芝在这山上便能找到。但寻找火灵芝他们也得先找个地方住几天,等白锦的伤好了才行。 于是她感谢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姑娘了。” 紫苏平日里虽为人冷漠,不过一旦温文有礼地与人交谈起来时,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生欢喜。 那女猎户见她言谈举止斯文有礼,她旁边安静扶着她的男子虽面目丑陋,可却一直小心护着紫苏,给人种安静体贴的感觉,心中对他们又多了几分好感。 女猎户笑道:“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能帮就帮嘛!姑娘不用跟我客气,叫我何芸就好了。哎?不知道你们是哪里人啊?叫什么名字……” 何芸性子爽朗,从相互介绍姓名认识之后到这山上的地形位置,再到离山上最近的村庄小镇等等,这一路上话匣子就打开了。 而紫苏虽然话不多,不过却很认真听着,将三人间的气氛处理得恰到好处。 随着何芸顺山间小道走了模约半个多时辰左右,便看见一条清澈的溪流。 山溪前边矗立着两间低矮的茅草房,茅屋四周用篱笆围出一个院子,院子里时不时传出家鸡的“咯咯”声,旁侧还有一片菜地。 溪水边有一年轻男子正挑着担水往菜地那边走去,走在前面的何芸立时便跑了过去喊道:“阿田,我回来啦!” 已经拉开菜地篱笆门的何赵氏赵阿田撂下肩上的担子,眉毛一挑掐腰冲她哼了声。 “哟呵!姓何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自己瞧瞧你出去几天了!” 走得近了,白锦两人才看清何芸她夫郎的模样,肌肤白皙剔透,竟是个相貌俊秀的美人。 即使身着最为普通的粗布衣衫,也遮掩不住那份动人的风情。只不过现在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已经完全破坏了那份美景。 想到自己的脸,白锦心中一阵刺痛,自卑而难堪地低下了头。 从遇见女猎户起,紫苏就一直在留意白锦的情绪,如今他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被她看在了眼里。 她伸手轻轻抚上白锦刻满疤痕的脸颊,将他的脸抬起来,凝视他悲伤自卑的眼睛。 “别在意,外貌不过一具皮囊而已,百年后都会一样老去,青春美貌不在。” “我……”白锦唇瓣微颤。 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紫苏。以前戴着面具之时,还能自欺欺人,如今…… 恢复了以前一部分记忆,自卑与爱意翻倍增长。 心里越在乎她,就越卑怯于自己丑陋的外表。 何芸献宝一般将手中的蜂蜜举到他面前,嘻嘻笑道:“阿田你看,我在一棵老树上发现了个大蜂巢,弄到了好多蜂蜜。你一向喜欢吃甜食,这些蜂蜜可以吃好久了。” 赵阿田瞥了她手中的蜂蜜一眼,脸色转好,但仍是不悦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太高的树就不要上去了,蜂蜜山中哪里没有啊?非要这一个!” 何芸每次出去打猎都会去一两天才回来,此刻她脸上都是汗水,身上也脏兮兮的。 何赵氏一边板着脸数落,一边从怀里掏出干净的粗布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收起帕子的时候顺带拿过她提在手上的猎物。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又成婚不久,新婚燕尔的,两三天不见已是思念得紧。 何芸伸手抱住了赵阿田在他身上蹭了蹭,深深吸了口气:“这两晚没有阿田在身旁,我都想死你了。” “去!”赵阿田假意躲开嫌弃地推了她两下,没将她推开,“又脏又臭的,赶紧洗漱干净换身衣衫,我还要浇菜呢。” 何芸搂着自家夫郎不松手,在他脸上亲了几口,赵阿田虽一直说她脏臭,却也没躲闪任由她亲了。 “阿田你身体没好,浇菜让我来就行啦,要是你累坏了身体可不好了,我会心疼的!” 何赵氏嘴角控制不住扬起,却还是嗔怒道:“就会油嘴滑舌。” 眼角余光瞥见走近的紫苏两人,这才注意到还有外人跟着一起过来了,不由疑惑看向自家妻主。 “他们是?” 何芸将在山上碰见紫苏的事情与他说了一番。 这山上就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几乎没有外人来此,得知紫苏他们两人需要借住一段日子,何赵氏赵阿田也分外热情。 见赵阿田看过来,白锦慌忙低下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侧,大半个人都躲在紫苏身后。 自从白锦以面具示人后,与人交往便自然大方,甚少有卑怯之色。如今没有面具遮脸,他又变回了以前刚刚得知自己毁容时自卑敏感的那个白锦了。 紫苏在心中叹息了声。 她牵着白锦的手上前,对何芸两人礼貌微笑道:“这段时间就打扰二位了。” 何芸夫妻两将他们两人往屋里领,屋子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虽然只有一些必要的简单家具,但是收拾布置得很温馨舒服。 何芸让自家夫郎招呼紫苏他们两人,自己则将水桶拎到菜地里去浇菜。 白锦低着头扶着紫苏坐下,紫苏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柔声叮嘱道:“你也受了伤,别光顾着我了。” 赵阿田见紫苏虽面色苍白,一脸病容,但是看得出来长相出色。可却对身旁这相貌丑陋的男子温柔以待,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深厚。 赵阿田给他们二人倒了水,也没太在意白锦的脸,笑道:“房舍简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紫苏抬首,轻声咳嗽:“哪里的话,咳咳……多谢你们愿意收留我们二人。” 赵阿田见他们二人伤势都不轻,打算马上去收拾出房间出来给他们休息。 将要起身之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遂问他们道:“这屋子小,只能够腾出一间房一张床给你们,你们一起住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听说要睡一张床,白锦有些怔愣,但紫苏回得自然:“没有,多谢了。” 赵阿田冲他们二人眨了眨眼睛:“我就猜你们定是夫妻,睡一块儿也用不着不好意思的。” 听了这话,白锦脸红了个通透,原本就低垂着的头垂得更加低了,恨不得将脸都埋入衣领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风头之症 茅屋里只有一个堂屋和一间厨房,以及一间供他们夫妻晚上睡觉的卧房。 来者是客,况且紫苏他们二人都受了伤,何赵氏打算将他和妻主睡的那间房让出来给他们住,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在堂屋搭个简易的床板凑合过去。 对此紫苏两人表示不须这般麻烦,但是何芸夫妇两人坚持,他们也只能同意。 于是紫苏和白锦就在何芸家中住了下来。 紫苏给白锦针灸过后便从房间里出来,让他自行在里面调息。 他身上被种下的剧毒之前已经完全解了,而她也将《金乌心法》教给了他,内伤可自行运功调息,过些时日便可完全恢复。 她来到庭院里晒太阳,远处山峦起伏重重叠叠,一直连接到蔚蓝色的天际。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映照得屋门前的溪水波光粼粼的。 山野人家的风景,别有一番幽静美丽。 她很喜欢这种宁静,所以这些年来她虽是漫无目的地各处流浪,却也是往偏远山村之地走,甚少出现在有人多的城市小镇中。所以哪怕是师妹也难以找到她人究竟在哪里。 从屋中出来的何芸手上搭着一件缝制好的虎皮披风:“紫苏姑娘,把这披上,身子会暖些。” 他们知道紫苏身体不好,虽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也晓得她会发寒症。 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即使南方的这个时候还是很热,不过现在紫苏的身体已经需要穿厚些的衣物保暖。 何芸天生力大无穷,几个月前凭着一身勇蛮的力道猎杀了一只老虎,不过她只拿多出来吃不完的虎肉去镇上卖了,那虎皮她留了下来。 留下的虎皮做了两件披风。 她夫郎阿田身子虚弱,正打算给他冬天保暖用。不过现在紫苏伤病在身,赵阿田便让何芸将其中一件披风拿来给紫苏。 紫苏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虎皮披风,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没有他们夫妻二人好心收留的话,只怕她与白锦现在是凶多吉少了。 她接过披风,微笑道:“多谢芸姐。” 紫苏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开始,便一直在床上躺着,盖了好几床棉被,今天才好了些。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热心肠,又挺喜欢这对落难的夫妻,知道紫苏身体不好,也很同情她。 既然将他们当成了朋友,那便尽力帮忙,一件披风又算得了什么。 何芸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大方地挥了挥手:“客气啥,你现在身体好不容易才有些好转,要是再受凉那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厨房那边突然传出一声碗碟被打碎的声响。惊得何芸立即起身跑进厨房,紫苏也起身跟了上去。 她来到厨房门口时,何芸已经将赵阿田抱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地靠在何芸怀里,手按着头部,额头上冷汗涔涔,看起来痛苦非常。 何芸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焦急无措地问道:“阿田,阿田……你头痛是不是又发作了?” “我没事……等过一会就好了……”赵阿田忍着头上尖锐的痛感,低声安抚焦急的何芸,“反正都是老毛病了……” “让我看看。”就在何芸焦急无措的时候,紫苏迈步来到了床边。 她说话中,已经从袖中拿出木盒,让何芸将赵阿田扶起来。 何芸如今焦急无措,便下意识按照紫苏说的去做了。 紫苏拿出银针在他头上扎了下去。两三针下去后,赵阿田痛苦的神情立即得缓,仿佛千万把刀来回切割着他头部神经的痛感竟然潮水般褪去了。 赵阿田惊诧地睁开了眼睛:“……不疼了,竟然,竟然不疼了。” 何芸也是一愣,毕竟紫苏只扎了那么两下,竟然将折磨阿田的头痛给治好了?!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不痛了?阿田你真的感觉不到痛了?”何芸不敢置信了连声问道。 得到赵阿田的点头确认,何芸惊喜交加,不可思议地看向紫苏:“紫苏……紫苏姑娘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你医术这么厉害!” 面对何家夫妇两人充满感激崇拜的目光,紫苏摇摇头道:“我只是用银针暂时缓解住了他的头痛而已,此法治标不治本,只要我取下银针他的头痛还是会发作。” 两人一听,雀跃的心情霎时跌到了谷底。 何芸焦急地问道:“阿田他……阿田他的病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吗?” “让我把一下脉。” 何芸握着自家夫郎的一边手坐在他的身旁,眼睛紧盯着正在给赵阿田把脉的紫苏,心中紧张非常。 察觉到妻主心情紧张,赵阿田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紧张。 赵阿田有一个头痛的老毛病,已经很多年了。每次发作的时候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都没有用,何芸为此心中一直很忧虑,都已经成了她一块心病。 见紫苏收回了手,何芸忙问道:“紫苏姑娘,我家夫郎的头痛症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苏道:“他这是小时候寒冬时节落水导致寒气侵体留下的后遗症,会经常头痛病发作,一疼起来就很厉害。而且这么多年未治好也引起了并发症,头痛时还伴随着心慌、目眩和呕吐等感觉。” 紫苏说得分毫不差,简直就好像是她自己也患了这种病症一般清楚。 赵阿田诧异地连连点头,叹气道:“阿爹说我很小的时候落过水,幸亏命大才活了下来,这些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头痛的毛病是十岁后才开始的,每次头痛发作都难受得紧。” 而且这半年间也比以前要严重了些,不过这些他都没告诉自己的妻主。 他们成婚这两年来,何芸因为担心他的身子也迟迟不愿要个孩子。 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他的关系而让何家香火无继,赵阿田心中甚为不安和愧疚。 他也不是没想过让妻主再纳一房侧室,即使他心中万分不愿与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妻主,可他更不愿让妻主因他而断了何家香火。 可是何芸却一直不同意再娶一房,因为这事他们两人没少闹过别扭。 何芸急切道:“那能够治好吗?紫苏姑娘你有没有办法治好他这病?” “自然可以,此病并不难治。” 紫苏的回答令两人分外欣喜,何芸激动得一把将赵阿田紧紧搂在怀中,开心地道:“太好了阿田……紫苏姑娘说可以治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竟然忘了 “先去准备一些东西,待准备齐全了便可以治疗了。” 赵阿田看着紫苏苍白的脸,提议道:“要不等过些日子紫苏姑娘你的身体好点了再给我治吧?我这毛病也好多年了,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何芸也赞同地点点头,紫苏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要给阿田治病的话,只怕她会吃不消。 “我体内的寒毒一时半会解不了,给阿田公子治病倒也撑得住。不过我目前不确定要根治他头痛症的药材在附近镇上能不能买得到,何姐先对着我写的方子去将药材买来。” 紫苏让何芸取来纸笔,挥毫写了需要的药材以及治疗器具,又另外写了一张药方给她,暂且缓解赵阿田的头痛之状。 何芸拿了药方,问道:“那你身体的病很难治吗?连你自己都无法医治?” 看到紫苏不过用两三根银针便止住了阿田的头痛,且还说能够治好她夫郎看了很多大夫,都素手无策的头痛病。何芸夫妻两已经打心里觉得她医术高超了,定也有法子治好她自己这怪病。 紫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紫色的嘴唇微微扬起,挂着淡然从容的微笑。 “我是中了寒毒,解开此毒现在缺了一味主要的药材——火灵芝。这火灵芝比普通灵芝要珍贵稀有,寻常药铺里是不可能买得到的。” 她说着朝房门那边看了一眼:“这山里应该能采到火灵芝,待白锦伤好了之后再说。” 火灵芝喜热,特别喜欢生长在火山地炎附近,千万年的炽热岩浆能够孕育出品相极佳的火灵芝。青云峰有个火山口生长火灵芝她也是听人说的,就是之前她去给白锦采草药荏之时,那位好心带路的中年女子。 她说她们一家三代都在这一片地区采药,大小青山上哪处地方出产什么药材基本都清楚。只是青云峰火山口那边地势太过复杂危险,有狼群聚居于此。 采药人除非逼不得已才冒险去哪里采药,当年她的爷爷就是为了凑钱冒险去那里采火灵芝,结果没能回来。 何芸世代住在这山上,自然也知道紫苏所说的火灵芝在哪里有。据说就在大青山余脉底下的火山口里,长有火灵芝。 不过她打猎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太远了,她不放心自家夫郎一人待在家里太久。 听见紫苏这么说,何芸微一沉吟,道:“我知道哪里有,要不明日我去替你采回来吧,这山里我熟。” 紫苏摇头:“何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那里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去。” 何芸还想说什么,却听见白锦的声音传了过来:“阿苏,我明天去才来,具体位置在哪儿?” 他已调息完毕,正好听见了她们两人的对话,遂从屋里出来。 紫苏没同意:“你现在伤没好,等痊愈了再去采也不迟。” “可……”接触到紫苏不容商量的眼神,白锦只好将话头咽了下去。 不过他心中却还是想要紫苏尽快好起来,她没有内力抵御寒毒,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身体伤害越大。 何芸也知道青云峰那里危险,便提议道:“要不后天等白锦公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同你再去吧,那里确实很危险,我在山上打猎都很少去那里。” 夜晚。 皎洁明月透窗洒入,屋中烛台上点着根蜡烛,暖黄色的光晕使简陋的小屋有了几分静谧温馨。 白锦将两床被子给紫苏仔仔细细盖好,他也跟着躺下来钻入被中,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给她焐热。 他的声音和语气一样轻柔:“阿苏,冷不冷?还要不要加床被子?” 紫苏任由他将自己揽进臂弯里,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白锦身量颀长,身上肌肉匀称有力,并不像那些普通男儿一般纤瘦娇小。 长臂一伸便将紫苏完全抱进了怀里,温暖四面八方卷来,让她冰冷的身体回温了不少。 紫苏枕在他手臂上轻笑:“再加被子你就不但心你会热得睡不着?” 南方的夏末夜晚还是十分炎热,正常人晚间睡觉最多只盖一番薄被,如今他却要跟着自己窝在两层被褥之中。 白锦低头在她冰凉的颈间蹭了蹭,眼尾含情声音柔软:“不担心,因为阿苏很凉。”抱着很舒服。 听到那声声柔软依恋的“阿苏”时,紫苏还是禁不住微微一怔。 “阿苏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白锦伸手轻抚上怀中人的眉眼,眼波温柔而深邃。 “很早之前……”忽然意识到奇怪的紫苏停住话头,疑惑地抬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眼睛以前看不见?” 白锦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但力道很小心,好像生怕弄坏了自己苦苦寻觅了许久的宝贝一般。 他的声音染上一抹怀念的温柔:“坠崖昏迷的时候,我记起了一些事情。在我七岁那年阿爹前去夜郎谷,请来凌华神医到府上给我娘亲治病,那时候我在府上见过你。” ……师父?紫苏微愣之后,便是迷茫。 年少时她和师妹常常随师父下山,也有好几次是下山给人治病的,白锦说的是哪一次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眼睛看不见,那段时光里印刻在她脑海中最深的只有夜郎谷的梨花幽香,以及师妹咋咋呼呼的吵闹和师父温润如水的声音。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沉入了蒙住双眼的黑暗之中了,甚至不留下任何印象。 “你那时候眼睛看不见,自然是不知道我的。” 即使曾经遗忘过,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可如今一旦忆起,仍旧清晰得恍如昨日。 他记起了树下之人衣袂飞扬的弧度,春风拂过枝头时飘落在她身上的每一片花瓣,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以及……春日暖阳下悠悠飘扬的那首曲子。 和之前紫苏在李家村庭院梨树下吹的曲子一模一样。 难怪当初觉得如此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就听过一样,原来真的有听过,并且令他深深着迷眷念。 但是后面却忘了。 竟然忘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从未改变 微凉夜风穿窗而过,撩动桌上烛台的火光摇晃不止。 烛光明明灭灭,给宁静的房间染上了一抹迷离与朦胧。 明灭不定的光印进白锦漆黑深邃的眸中,他专注凝望着她,专注得似乎都有些失神了。 他的眸光包含了太多情绪,都被糅合成了一汪深情,流淌进她眼中。 那温热的感情仿佛无声地撞了下她冰冷的胸口,令她心间微颤,竟有些不愿去深究他眼底的情绪。 心中隐隐约约的沉重感让她突然有些莫名的茫然,似乎有什么她以前刻意忽略的东西被唤醒了。 她微垂双眸,下意识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十四年前,丰月女帝二十三年。” 紫苏想起来了:“凤凰城的墨府?” 她记得那年她十岁,双眼复明的时候。 从夜郎谷出来随师父去给墨家家住治病后,师父便带她去了北荒极寒之处的白苍山上寻找雪蟾,用来医治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自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疾病,为了治好双眼,师父研究了很多方法,后来终于找到了法子医治。 白苍雪蟾只生长在北荒极寒之地的白苍山上,因为数量稀少极难寻找,况且一旦离开它赖以生存的低寒温度,便会死掉。 当年她和师父在白苍山住了两个多月,才发现了雪蟾的踪迹。 后来抓到雪蟾返回夜郎谷便开始医治她的眼睛,两个月后她便完全恢复了视力。所以丰月女帝二十三年所发生的事情,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只不过在墨府之时她几乎足不出户,也不记得都见过什么人了。 “那一天我是被你的曲子吸引了过来的。” 白锦低低的声音打断了紫苏的游思,烛光里少年眼底映出的笑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怀念。 “我听得入神了,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你面前,被你给察觉了。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身白衣,静静站在树下,指尖随意捻着一片青嫩梨花叶,悠扬的曲音在春风中潺潺流淌……” 尽管他所说的那一幕在她的记忆里,已经连模糊的印记都没有,但是听他娓娓道来,那画面却无比的鲜明生动,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他竟然记得那般清楚…… 如果后来她遇到那个受伤落魄的墨辰时,脸上没戴面具的话,那个时候他定然认出自己了吧? 她十岁那年,随师父前去给墨家家主看病,双目失明的她原来早已经在墨府里见过他。 可那场她早已经没有印象的初遇,他却心心念念记得了那么久…… 她十七岁那年,随手救了被狼群围攻的他,她记得那时候他好像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有时候你让我觉得,你好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那时候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她么? 而在七年后的李家村,因为师父的关系,她又救了重伤失忆的他…… 紫苏深吸口气,压下心底里潮水般涌来的复杂情愫:“之前我曾说过,哪天你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便可以不再用白锦这个名字,所以以后我便叫你墨辰吧。” 白锦一怔,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抿了抿唇,静默了半响后低声道。 “比起墨辰,我更喜欢你叫我白锦。这是你亲自给我取的名字,我喜欢它。” 墨辰这个名字,终究还是代表了太多的未知与忐忑。 紫苏垂眸不语。 “阿苏,等你身上的寒毒治好后,我想去查一查我爹娘他们的消息。” 这也是他恢复童年时的记忆后最关心的问题,后面的事情他还没想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了幽冥教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墨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不会和江湖武林牵扯上什么关系。 而他现在也很牵挂他的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嗯,好。”紫苏点了点头,“待回到大青城后便让师妹去打探你爹娘的消息。” 放下了这一件心事,白锦心情也轻松了些,他忽然问道:“对了阿苏,你能告诉我‘白锦无纹香烂漫’的全词么?” 紫苏闻言怔了怔,缓缓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那一句而已。” 她抬眸看向窗台,月光从外面洒入,落下一地银霜。 那首词是她曾经写来送给师父的,但如今在白锦温柔凝视的目光下,她无法开口将其念出来。 紫苏移目看着枕边之人,嘴角微扬:“白锦,其实我并非是你记忆中那么好,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她又怎么看不见他说到他们初见的情景时,眼眸里的光亮,好像看宝物一般虔诚珍惜的目光。 触及到这样的目光,只会让紫苏越发看清楚自己卑劣的灵魂和可笑的感情。 记忆中的她早已斑驳遥远,现在她只是个被时光与伤情折磨的面目全非的红尘俗人,灵魂不只飘荡在何处只剩一句空荡荡的躯体。 “不会的。”白锦坚定摇头,双眸深深描绘着眼前的容颜,“阿苏还是我十四年前初见的阿苏,没有改变……只是长大了。” 胸膛里有温热的感情在激荡膨胀,涌上心头,一时间满腔的爱恋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从十四年前起便滋生的情愫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越发浓郁深厚,他情不自禁低头在她眉间印下虔诚一吻。 “那时候我就想问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却来不及问。后来在李家村里,你告诉了我它叫《默》。”他轻轻移开唇,眼眸如水映出她微怔的面容,“我当时听了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和轻松感,就好像……惦念了很久的问题终于等到了答案一般。” 犹记得那夜她自梨花树下迈步而来,披一身月华,拈着青嫩梨花叶的手自唇边缓缓放下,花瓣在她身后静静飘零。 时光恍惚静止。 如今画面重叠浮现,他才明白过来,当年他一眼沦陷的人,已经长大了。 长成了他年少时惦念设想过无数遍的爱人的模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配不上你 而他如今却…… 白锦想到自己脸上的疤痕,瞳孔猛地一缩,眼底缱绻的情意霎时崩塌溃散,身子也僵硬了几分。 “你怎么了?”看到白锦忽然面色发白地移开眼眸,将脸埋入被褥之中,紫苏不禁担忧道,“是不是内伤发作了?” 白锦轻轻摇了摇头,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 良久,只听见微哑的声音从被褥之中闷闷传来:“……阿苏,如今是我配不上你了……我、我的容貌已……”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抖得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 现在他心里比以前什么都想不起来时还要感到自卑和害怕。 这样丑陋可怖的相貌,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呢? “白锦……”沉默着的紫苏低低叹息了一声。 她倒是宁愿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现如今知道他早已在十四年前便对自己念念不忘,紫苏心中更感不安和愧疚。 无数情绪纷至沓来,一时间悉数涌上心头,竟沉重得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伸出手,冰冷的手掌轻轻抚上他左脸上的伤疤。 白锦浑身微微一震,温顺地就着她手的力道抬起头来,他近在咫尺的眼瞳深邃如海,她甚至恍惚觉得双眼被他眸中的情绪烫得有些灼热。 “不会的。”紫苏微凉的指尖从他脸上狰狞的疤痕抚向他眼眸,“白锦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这双眼睛依旧干净清澈如初。” 记忆里对他最深也最初的印象,是她十七岁那年冬天从雪地的狼群里救下他时,他抬头望来之际落入视野中的那双茫然而清澈的眼睛。 即使是满身脏污,狼狈得沦落至啃食生狼肉果腹,却未能够使那双清澈倔强的眼睛蒙尘。 “阿苏……”白锦眼眶湿润,他抱紧怀中的人,哑声喃喃,“阿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兜兜转转这么漫长的时光,能够再遇见她已经是他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幸运。 他不敢去想任何会离开她的可能,不敢想半分。 “白锦啊……”紫苏听着耳边清晰而有些慌乱的心跳声,声音轻如叹息,“这世上总不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的,即使相守一声的恋人,也会先后死去。” 白锦浑身一颤,固执地将滚烫的嘴唇贴上紫苏修颈:“阿苏,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我、我不想……不想再离开你了……” 听她缥缈的声音,让白锦觉得她总会随时离他而去,即使躺在他的身边,心却离了很远一样。 感受到脖颈边的潮湿,紫苏一怔,忙抬手抚上他的脸。 指尖一片湿意。 心中叹息一声,心里浮起苦涩,紫苏微笑道:“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哭了?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轻柔诱哄的声音奇异抚平了白锦心底里的不安,但他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就慌乱难过得紧,眼泪竟如此轻易就落了下来。 白锦下巴抵在她肩头,脸深深埋在紫苏白皙修颈间。明明是他在用身体暖和她,但他的姿势动作却仿佛他才是那个需要温暖的人。 ———————— 两天过去,白锦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便让何芸带路,前去青云峰寻找火灵芝。去到那里要翻过一座山,一个来回也要两天的时间。 紫苏今日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大半日,临近傍晚之时才起身出来。 正摘好了菜从菜地里出来的赵阿田看见紫苏走出屋外,身影有些摇晃险些摔倒,见状他即刻拎着菜篮子跑了过来,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紫苏姑娘,你怎么起来了?要不你再回房休息会吧。待会做好了饭我给你送过去。” 紫苏纤指轻轻按揉因为躺了太久而突突胀痛的太阳穴,出来吹了一下风虽然让她觉得冷得有点受不了,不过混混沌沌的脑袋倒是清明了不少。 她放下手:“我都躺了大半天了,出来透透气。” 见紫苏脸色不是很好,赵阿田遂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难道是你体内的寒毒要发作了?” 妻主和白锦公子今早才刚刚离开去找火灵芝,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回来。 “不是,没有发作。”紫苏随意望一眼门外重叠的山峦,“就是有些担心他们二人的安危而已。” 她双眉微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中了寒冰毒掌,白锦将内力传输给她之后,体内筋脉虽然因为受不住而被伤到了了,可她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游走。 紫苏不知道是不是白锦传过来残存在她体内的内力,所以今天她试着寻找那股气息,可一旦打坐运息,她的身体便…… 紫苏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双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那般弱不禁风。 她以前筋脉俱断,武功被废,虽然后来筋脉重新连接恢复了,却也脆弱无比。 哪里还能再运息,只刚刚这么试了一下,身体便承受不住了。 赵阿田在她对面坐下来,见她面有优色,也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担心白锦他们,遂一边摘菜一边安抚她。 “我妻主她自小在这山里长大,而且打猎这么多年了,对山中的路都很清楚,有她带路不会在山林里迷路的。紫苏姑娘你不用太担心了。” 另一边,白锦和何芸两人在饷午时便已经来到了青云峰下。 何芸平日打猎甚少翻过一座山来到这边,因为这片地区人烟更为稀少,而且还有野熊出没。不过何芸还是知道那个火山口在哪里的,由她引路很快便来到了火山口附近。 那个火山口处于青云峰下山沟的断裂带里,掩映在一片原始丛林中,呈一个倒扣的碗状。早在千万年前便已经不再喷发岩浆,是个死火山。 这里位置低,且丛林遮天,阳光甚少照耀到这里,所以光线阴暗。 而在火山口往下望去更是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仿佛一个张开的地狱入口,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第一百九十七章:洞内人熊 眼见白锦就要跃下去,何芸忙拦住了他:“这下面太黑了,我们先拾些木材做成火把照明。” 估计是作为幽冥宫被训练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锦的目力极佳,比一般习武的人都要好。 因此这点程度的黑暗倒不大能够影响了他的视力,下面的环境还是能够看清楚个大概。 不过何芸不行,而且下面要是有什么动物的话,用火把也能够吓跑它们。 两人迅速捡木柴点好了火把。何芸带了绳索,她将绳子一端绑在旁边的石头上,另一端垂到洞口下。 白锦道:“何姐,我先下去。” 说罢他一手抓住绳索,翻身跃了下去,到洞底高度虽有七八丈高,但有绳子加上他会轻功下去便轻而易举。 何芸举着火把看见他轻飘飘跳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有着不低的轻功造拟。 她心中不仅惊叹。 白锦落到岩洞下,发现四周空间很大,以前曾是火山的喷发口所以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不过这里温度比外面要高些,黑暗深处还有隐隐水声,想必这附近有温泉。 见四周并没有什么危险,白锦便挥手让何芸下来。 紫苏说火灵芝性喜热,他们两人便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果然越往前地势越加低,温度也越来越热,流水声越加响亮。随后转过一个弯便看见前方竟是个宽约三四丈的断沟,当中蓄满了水。 站在断沟的另一层仍能够感受到水中冒出的腾腾热气,那一眼温泉将整个岩洞烘得暖暖的,半分感觉不到潮湿阴冷,空气中的硫磺味比在岩洞口下要浓了不少。 在火把的照耀下,那眼泉水热气腾腾,走近一看里面居然游动着一些全身透明的奇怪鱼类。 何芸奇道:“在这么滚烫的水中居然还有鱼生活于此?” 火山口附近一般都会有温泉,火山活动过的死火山地形底下还有未冷却岩浆,会不断释放出大量热能。由于此类热源热量集中,因此只要附近有孔隙的含水岩层,不仅会受热成为高温的热水,而且大部份会倍看为蒸气,多为硫酸盐泉。 但是温泉水中居然有活物,确实令他们两人感到惊异了。 此地已经是岩洞中最热的地方了,温泉水在这里,地底下定然会有热源。若是此地有火灵芝的话,也该是生长在这里了。 两人举高火把,加上所在的位置又是地势最高的,所以能够大致照亮了这一方地下洞穴。 目力极佳的白锦很快便在断沟对面的岩壁缝中看见了一丛火红色的伞状植物,看那形态俨然就是紫苏所说的火灵芝! 白锦喜道:“我看见火灵芝了!” 但是他话音堪堪落下,脸上的喜悦当即微微一滞。 因为伴随着他那句话响起来的,还有一声低沉的低吼声。 紧接着一个高大模糊的黑影从那丛火灵芝旁侧的黑暗里走了出来,白锦看清了那是只大黑熊。 “……是不是有熊?” 何芸虽然没看见晦暗里那只大黑熊,但是耳朵敏锐地听见了一声低吼,那分明就是野熊的吼声。 白锦神色严肃地盯着那只黑熊,手一挥火把像柄暗器般被他甩出,牢牢插入了断沟对面上方的泥土上。 火光居高照下,驱走了对面的黑暗,暴露出所有藏在黑暗之下的东西。 “吼——!” 被骤然降临的光亮吓到的野熊猛地发出了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而何芸此刻也看见了在断沟对面下方有一只浑身黑毛的人熊。 “那……那是头成年人熊!”何芸惊道。 幸好她们站的位置很高,哪怕人熊就在底下也上不来。况且离对面的人熊还有几丈远,而且中间又隔了一眼温泉,地理位置很安全,不用担心它会过来攻击人。 这岩洞有温泉,气温很是暖和,是个十分优越的避寒之所。 据说这火山口附近有野熊出没,难不成这里竟是它们的居所?! 何芸想到这里,当即紧张了起来,那不是入了熊窝了? 白锦眼睛紧紧盯着就在人熊身旁的火红植物:“可是火灵芝就在那里。” 何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里有一团红色,不由苦恼了:“旁边有只人熊,我们怎么取得到灵芝?” 那只人熊看见了他们,立即兴奋起来,顿时人立着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地下岩洞。 很显然是因为泉水阻隔它无法过来,而且他们又站在高处,它想要攀上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要是过去摘那丛灵芝的话,即刻便会被它给撕成碎片。 白锦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匕首:“芸姐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采火灵芝。” 言下之意,竟是要单枪匹马过去摘火灵芝的架势。 何芸连忙拉住他,惊道:“不可啊!人熊凶狠无比,就算你会武功怕也是对付不了它!而且这里很可能是人熊的巢穴,估计不只这一头,你就这么过去是不要命了吗?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别处肯定还有火灵芝的。” 对面下边那头野熊兴奋的嘶吼声不断传来,听得人心肝直颤,何芸牢牢拉住白锦的衣袖死活不让他过去。 这过去的话简直就是要命的啊! 白锦专注盯着那头人熊身旁的火灵芝,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有一眼温泉,说明其下是热源集中之处,若要生长有火灵芝的话也只有这里了。” 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此地很可能是野熊巢穴,但那头野熊嘶吼了这么久也没有其他野熊出现,说明现在这岩洞里应该没有别的熊,若是我们再拖延引来其他野熊的话,会更加麻烦。” 他虽然着急想要采到火灵芝,但是不是冲动地不管不顾便冲过去。 下面那头人熊固然凶狠,但他也还有把握能够应付,起码采到灵芝脱身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放心吧,我有把握。” 见他态度坚决,何芸只好松开了手,担忧道:“那……那你小心啊。” 白锦点了点头,从何芸背在身后的箭囊中抽了几只箭羽别在腰带上,纵身一跃便朝底下的温泉跳去。 他们所站的岩壁下方便是温泉,温泉呈椭圆形,他距离温泉对岸有八九丈宽,以他的轻功是不可能直接飞过去的。 何况对面还有只虎视眈眈的人熊,就算能够飞过去,一落在地上就被人熊当成投喂的点心扑过来了。 在上边的何芸将手里的火把插到旁边的地上,准备好弓箭瞄准对面那头野熊。 因为知道火山口附近有人熊出没,今天何芸出门之时特地换上了把粗的大弓,虽不能够一箭将其射死,但也能够让那头人熊受伤。 落下到一半之时白锦左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向岩壁中,停住下落的趋势。 同时另一只手抽出三根别在身后的箭羽,甩向左前侧的岩壁之上当成落脚的踏板。 在上面的何芸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能够将三根箭羽牢牢钉入岩壁之中的,只看见他轻巧翻身一跃,脚尖轻点钉在岩壁上的箭头,身子轻飘飘顺着岩壁掠过,成功落到了温泉的对面。 在微有昏暗的火光下,他衣衫长发飞扬,凌空踏步掠了过去,这身功夫太过漂亮,何芸看得心下叫绝,竟一时间没注意到有突然又有一头熊从另一侧扑了过来! “吼——!”霎时间左右两侧皆有黑影扑向看看落地的白锦,快如旋风!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何芸惊声大喊,同时慌忙拉弓搭箭射向那两头人熊:“白锦——!” 第一百九十八章:采火灵芝 庭院里。 紫苏身披厚厚的虎皮披风坐在庭院的树下,阳光几乎能够穿透她苍白的肌肤。 她双眉微微皱着,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 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那天晚上白锦跟她说的话。 …… “你那时候眼睛看不见,自然是不知道我的。” “那一天我是被你的曲子吸引了过来的。” “我听得入神了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你面前,被你给察觉了。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身白衣,静静站在树下,指尖随意捻着一片青嫩梨花叶,悠扬的曲音在春风中潺潺流淌……” “不会的。”白锦坚定摇头,深邃的双眸描清晰地印着她的容颜,“阿苏还是我十四年前初见的阿苏,没有改变……只是长大了。” “那时候我就想问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却来不及问。后来在李家村里,你告诉了我它叫《默》。”他轻轻移开唇,眼眸如水映出她微怔的面容,“我当时听了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和轻松感,就好像……惦念了很久的问题终于等到了答案一般。” …… 就像等待了很久的答案一般?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答案究竟代表着什么。 紫苏垂眸,伸手捡起落在身上的树叶,淡紫色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 偏西斜阳染尽山林遍野,镀上了一层微红的霞色。 处于深山中静谧寥落的茅屋里忽然传出一曲幽幽乐音,曲调婉转,清丽大气中含着一抹浓浓的深情。 一曲终了,从厨房里出来正要叫紫苏吃饭的赵阿田才回过神来。 他由衷赞叹道:“这曲子真好听” 不过……好像含了一抹愁绪与思念。紫苏姑娘是在想念白锦公子了吧? 这两人感情还真是很好啊,白锦公子今早刚刚走呢。 不过以前自家妻主外出打猎的时候,他不也是这种心情吗?刚刚将她送出门去,就只转身关门的那么点时间里,便想要见她了。 赵阿田没听见紫苏应声,于是回过神来,转眸望去却见她微微弓着身子,一手按在胸口处,眉头微皱好像有些痛苦。 他一惊,连忙问道:“紫苏姑娘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一直都不太舒服,这到底是怎么了?” 紫苏轻轻深吸口气,胸口闷痛的感觉只是一时的,等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了。 她摇了摇头,抬眸望向远处重叠的山峦,夜幕即将来临。“没事,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 “吼——!”寂静的岩洞中回荡着人熊恼怒疯狂的嘶吼声,震动整个地下空间。 方才何芸虽是急急忙忙中射出了一箭,但她虽急却不慌,凭借多年打猎的经验在短时间内瞄准目标,却也能一箭射伤了其中一头人熊的后背。 何芸动作不停,飞快拉弓搭第二把箭,瞄准人熊的头部,“嗖”地射出一箭。 两箭连发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十分快速。 她带来的这把弓箭与平日打猎的携带的弓箭不同,其韧度更加强,承受压力更大,箭迭射程远威力大。 而弓箭也是改良过的,有整整两指宽,杀伤力很大。之前给紫苏那件披风的老虎皮,何芸就是用这把弓箭射将其死的。 在听见箭迭破空射来的刹那,白锦立时抓住时机,就地一滚避开右侧被射中受伤而疯狂起来的人熊,顺着身子滚出的力道双掌运出拍向左侧扑过来的的另一头熊。 他这一掌已经用了七八成的功力,那头人熊直接被击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岩壁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震响。 另外一头受伤的人熊连中何芸两箭,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暴跳如雷,仰头狂吼着冲还没来得及喘气的白锦扑去。 在上头看着的何芸心惊胆战,第三发箭迭已经不敢射过去。 如今白锦正全力躲避人熊攻击,已经不好瞄准了。 眼看另一头人熊也再一次扑过来,白锦看了那距离他约有一丈来远的火灵芝一眼,果断抽出身上最后一跟箭羽。 手掌猛地往下一拍身子自地上弹起,凌空翻了跟头直直扑向那头冲来的人熊,手里被折断的两截箭羽准确而凶狠地刺那人熊双眼。 人熊皮糙肉厚,但眼睛确实脆弱的。只听见“噗嗤”一声,箭迭刺瞎了人熊的眼睛,鲜血四溅。 鲜血溅上白锦脸颊,他眼神冷厉果断,使得那张带着疤痕的脸看起来竟多了几分锐利的杀气。 人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但是在上面眼看那一幕的何芸却觉得白锦身上凌厉的气势已经盖过了暴怒疯狂的人熊。 它暴怒之下,巨大熊掌疯狂拍来,白锦灵巧避开,趁机冲过去采了火灵芝。 一头人熊双眼看不见,另一头也都受了伤,皆狂躁不已。 瞎眼看不见的人熊更是疯狂地与另外一头人熊扭打了起来。 白锦趁此时机摘得灵芝之后不多停,立即纵身跃起跳上钉在岩壁上的箭迭,用方才下去的方法原路返回。 待得白锦双脚踏上了他们所站的地面,何芸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何芸收了弓箭,欣喜又敬佩不已的看着白锦手里的火灵芝:“刚才你的表现真是太勇猛了,我奶奶当年号称最厉害的猎手,可其气韵都没有你方才的一半,真令我佩服!” 白锦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脸上还沾着人熊的血,但是方才冷厉肃杀的样子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小心将采到的火灵芝放好,道:“我一心只想快些采到火灵芝,并未想太多。” 两人循着来路返回,方才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收绳子,借着绳子白锦很轻松便带着何芸跃出了火山口。 收起绳子的时候,何芸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这会武功就是好啊,对付人熊外加飞檐走壁简直不要太方便! 两人出来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夜晚的丛林危险重重,特别是在这片人迹更加罕至的原始火山口丛林里,危险系数便是成倍翻涌。 他们两人离开火山口,寻找了一棵大树,打算今晚暂现在树上过一夜,明日清早再回去。 折腾了大半天,都没能喝上一口水吃上点东西,如今两人皆都饥肠辘辘,分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之后,便各自睡去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伤心自责 大青城。 韩玲笙派人在崖底找了好几天,都未发现紫苏的踪迹。 而紫苏的师妹陆冉也音讯全无。 但沐家下毒案终究还是找到了凶手,下毒杀人者正是沐家家主沐语艳的消息一传开,大青城的百姓都炸了锅,人人都惊愕唏嘘不已。 林柳茹也是死在了沐语艳手中,白锦洗脱了杀人的罪名。但是因为他是幽冥护法的身份已经传开,遂即使他没杀林柳茹,众人也认为他死有余辜。 忧心忡忡的慕容雪从韩玲笙那里回来,又一次没有紫苏的消息,她心情越发沉重。 正午的阳光刺眼耀目,南方的夏末仍旧无比炎热,树上知了叫个不停,让人听了心中更加烦躁压抑。 但此刻的慕容府上却是一片肃穆寂静,连知了声都没有一个。 在树丫休憩的鸟儿似是受不了这院子里肃穆安静的气氛,扑闪着翅膀飞出了围墙外。 庭院里坐着的几个人都没有人出声说话,皆不约而同望着大门的方向。 这种愁云惨淡的状况,自从紫苏坠崖失踪后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李青华坐在正对大门口的石桌边,皱眉紧盯前方的大门。弟弟李青竹则不停地来回踱步,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口不舍得离开半分。 本该在山上家中待着的慕青如今也在慕容府,他抱着个笼子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笼子里装着紫苏那两条鸳鸯蛇。 一向漂亮明媚的桃花眼此刻有些无精打采,也正出神地看着大门口那边。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在里大门口最远的屋廊下,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看着大门口的人。 他空洞的眼眸微微垂着,脸色苍白如纸,安静得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清音站在他身旁,又悄悄别过脸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众人一看见慕容雪回来,即刻迫不及待起身围了上来,皆都满含希冀地望着她。 离得最远的云明泽没有上去,但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慕容雪,空洞的眼底也闪动着微弱的希冀。 最终还是慕青在寂静中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大家的此刻的最关心的问题:“……慕容大夫,有没有蛋蛋的消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慕容雪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气氛变得凝固了几分,又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心中那份担忧与焦急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发沉重。 李青竹眼眶一下子通红了起来,连日来的担忧与不安让他终于忍不住当众哭出了声。他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颤抖的话语带着哭声闷闷自掌下传来。 “……已经、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苏姐姐的踪迹,她会不会……会不会……” 李青华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安慰他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紫苏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呜呜……姐……” 这些天一直压抑着情绪的李青竹在姐姐的安慰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他靠在李青华肩头哭得眼泪稀里哗啦。 少年悲伤无助的哭声仿佛也感染到了在场其他人,使得本来就沉重的心情更加不好受。 慕青咬着嘴唇垂下眼,指尖轻轻扣了扣怀里装着鸳鸯蛇的笼子,眼底沉淀着浓浓的担忧和伤感。 好吧蛋蛋……要是你这次能够平安回来,这鸳鸯蛇的蛋蛋我只要一个就行了。 之前慕青在山上心中一直隐隐不安,于是便打算下山来找紫苏。他来到大青城的时候,紫苏已经被打伤掉下悬崖不知踪迹了。 而沐语被封,慕青知道慕容雪与紫苏交好,便来到了慕容府这里打探情况。 慕容雪叹了口气,正欲说话,清音惊恐的叫声突然传来。 “公子!” 众人闻声望去,见坐在屋廊下的云明泽嘴里吐出了大口鲜血。 慕容雪连忙快步上前,对吓白了脸正无措哭泣的清音道:“快将他扶进房间里!” 躬身咳嗽不已的云明泽挥手甩开清音的搀扶,空洞的眸中蓄满了泪水,脸色煞白如纸。 “……咳咳……是我、是我害了紫苏……” 如果当初她没有救他,不呆在沐家的话,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心头压抑的无数沉重感情这些天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想到紫苏很可能会死掉,那些痛苦仿佛更加剧了一般,凌迟他如今早已不堪重负的心。 心间剧烈一痛:“咳咳——!” 又一大口鲜红的血喷出,喷溅在扶着他的清音手上脸上,彷如一记重锤敲向清音已近崩溃的心。 “公子……公子你不要吓清音啊公子!”清音话语颤抖,溃不成调。 对于云明泽的遭遇,慕容雪心中也很是同情,谁都没想到沐家下毒案的幕后凶手居然就是沐家主。一想到她居然接连杀害了家中那么多人,无不感到心寒胆颤。 但是云明泽却是最大的受害人,双亲皆死于他最为尊敬的姨娘手中,而自己还两次险些被她杀死。 慕容雪压下心里的唏嘘与同情,劝慰他道:“云公子,你自己也是受害者,你不该这么自责。紫苏现在虽然没有消息,但是也不一定说她出了事情,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耐心等待。” 云明泽神情空茫,消瘦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对于慕容雪的话和身旁清音慌乱无措的哭喊并没有任何反应,魔怔一般不停喃喃着对不起。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无人能够解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这场暗无天日的梦魇给消耗掉所有的生命力。 沐家下毒案的凶手曝光之后,大青城里百姓们的议论纷纷,残酷真相所带来的痛苦与震惊,全都由云明泽一人承受。 云明泽神情空洞苍茫,眼泪大颗大颗自漆黑的眼眶中滑落。 嘴角的血迹让他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削瘦的身子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 他苍白的唇颤抖如凋零的花瓣:“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紫苏……咳咳!” 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他又咳出了好几口血。 云明泽自从密室里出来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加上郁结于心,身体早已经吃不消了。因此吐了好几口血之后,便昏了过去。 第二百章:用情至深 有了火灵芝入药,,紫苏的寒毒便能够除去,身体也渐渐恢复。这期间她也在给何芸的夫郎赵阿田针灸医治头痛症。 白锦身上的伤口没有好,之前去采火灵芝与人熊相斗的时候又裂开了,所以每天这换药敷药的任务就落到了紫苏身上。 屋中烛台在静静燃烧,室内明亮温馨。 白锦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紫苏手中拿着配制好的药膏正准备给他换药。 烛光映得床上人肤色如雪,墨发光泽油亮,仅仅简单的背影,无比单调的黑白两色也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令人惊艳的美景。 白锦面色微红,即使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自从来到了大青城之后便一直同榻而眠,但是在紫苏面前脱衣裳却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肌肤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同样冰凉的触感。 仿佛时光回到了半年前,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 白锦微微抬起眼眸,看着身旁的女子。 窗外透来的月光淡淡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朦胧而美丽的线条。 他心中一片平静,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仅仅这样看着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自从紫苏传给白锦《金乌心法》之后,他的内力修为便一日千里,进展十分迅速。 这天他照样打坐结束后从屋里出来,见紫苏正站茅屋前的小溪边,负手远眺。 只见远处山峦重叠起伏,一笔笔或轻或重地被涂上深深浅浅的绿色。从山峦伸出蜿蜒流淌而出的溪水也被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绿,就好像一副灵动的山水画。 而河边站立的纤长身影是这副画里,最为精致而用心的一笔。 紫苏临河而立,河面吹过的风掀起她的青衣墨发交织飞扬。 发若流泉动,衣如蝴蝶翩。 仅仅望着她这样静静站立的背影,白锦心中便柔软了一片,升起一股宁静的满足感。 “白公子,在看什么呢?”从厨房出来的赵阿田见白锦一动不动站在门口,遂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朝前望去。 看见站在溪边的青衣女子,他勾起了抹了然的微笑。 白锦忙摇头,脸色有些微热:“没……没看什么。” 赵阿田笑,瞅着他道:“白公子肯定很喜欢紫苏姑娘罢?每次你看着紫苏姑娘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 赵阿田成长在山里,性子也颇为爽朗,不像山下那些扭捏含蓄的男儿,他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白锦面上更热,被说中了心思很是不好意思。但他眼中却浮起了一分自卑,手不自觉触上了自己的左脸。 掌下粗糙的触感在告诉他,那是一张多么丑陋不堪的脸。 即使紫苏对他说过她不会介意,可他心中却无法不在意。 因为这样丑陋的他站在她身边,别人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 赵阿田并没看见白锦眼中的暗淡,看着紫苏的背影又继续道:“不过紫苏姑娘也很喜欢白公子啊,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用情很深的。” 白锦一怔,下意识问道:“真的吗?” “那不是吗?”赵阿田转头问他,“紫苏姑娘身边不是只有你一人么?” 见白锦点头,赵阿田又道:“这世上女子素来三夫四侍,若有一女子此生只要你一个,那定真的爱你了。” 赵阿田说着,眼睛不由得望向坐在院子里修弓箭何芸,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与幸福。 “我们做男儿的,能遇到这样的人,此生已是无憾了。” “紫苏……”白锦有些恍神,目光深情绻缱的凝望着紫苏的背影,声音低微,“可我……却是配不上她的。” 静默了半响,赵阿田道:“我与妻主已成婚两年,但却一直因为我身体不好,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孩子。我时常也在心中自责愧疚,觉得配不上她。但是几个月前我再次劝她纳夫侍为何家继香火之时,她对我说‘你觉得配不上我的爱,遂便将它推开,对我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更深的残忍?’我那时便明白了……我不该再因为自卑而逃避这份爱,若是真的爱她,便坚定与她在一起。所以白公子,你也不必为了外貌而自卑,我想紫苏姑娘她不会在意的。” 赵阿田的话,给了白锦很深的触动。他不由朝紫苏走了过去。 感觉到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温暖的身体,紫苏回过神,回身冲他微微一笑。 “山里风大,你身子刚恢复,别着凉了。”白锦将披风轻柔地披在她身上,进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圈在怀中。 抬眸望见他深情温柔的眼波,紫苏眸色微深:“白锦……” 他自恢复记忆后,总用这般轻柔如水的嗓音与她说话,情感自然而然,却犹如一把钩子不断勾着她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阿苏?”女子微凉的指尖流轻抚他的喉结,白锦浑身微微一颤,连声音也跟着有些不稳了起来。 ……可他不是师父。 紫苏微有迷离的眸子倏忽清醒,收回了手。 以前任由自己沉迷的东西,现在却忽然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 白锦握住紫苏欲要收回去的手,嘴角笑意隐隐:“忽然想起来好久没念书给阿苏听了,以前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其实每次念书给你听的时候,我都是很欢喜的。” 紫苏很喜欢他的声音,白锦心里是很清楚的。 他喜欢念书给她听,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会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且不会去注意他脸上的疤痕。 阳光照在紫苏的脸上,映得她神色微晃:“欢喜?” “嗯。”白锦低头,下巴轻抵她的肩膀,闻着她身上带有几分草药味幽香,“因为那个时候的阿苏很宁静安详,看起来是很快乐开心的……我不想让你总是不开心。” 不想让她的眼眸总是沉郁消沉的,好像生命里所有的开心快乐都被燃烧殆尽了,只剩下没有灵魂的空荡荡的身躯。 每次看到她那样的眼神,白锦心中都很疼惜。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紫苏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神情。 白锦静静摇了摇头,双手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我不想让你再回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所以即使他也很想知道,但从不会主动去问。 紫苏微微抿进唇,神色莫名。过了半响才轻声道:“我身上寒毒已清除,过两天我们便下山吧。让师妹她尽快去查你父母的近况。” 白锦轻轻嗯了一声,两人皆不再说话,静静相拥而立望着这山间景色。 第二百零一章:云来重逢 治好了赵阿田的头痛病,他们两人便要离开了。 虽然何芸两夫妻想留他们多住些日子,但紫苏和白锦却不能再多待,于是何芸便亲自送他们下了山。 为了避免到山下他的脸吓到了别人,白锦便向赵阿田讨了条巾布裹住脸。 何芸一直将他们俩送到了山下才道别离去,为了让他们赶路方便,她还送了他们一匹马。 离山下最近的是云来镇,云来镇距离大青城并不远,不过山路绕,骑马赶路要三四天的时间。 两人找了家客栈落脚,决定先在云来镇住一晚,明早再赶路。 “师姐!”紫苏和白锦付好了房钱,正随着小二上楼,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兴奋激动的高喊。 紫苏抬眸,一抹红色自楼上飘了下来,直朝紫苏冲来。 其速度之快,来势之突然,连白锦都没能拦住,紫苏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真的是你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可是寝食难安相思成灾思念成疾不吃不喝地一直到处找你……” 一旁的店小二乃至白锦听见这话,俱都愣了一愣,看着像条八爪鱼一样缠着紫苏的红衣人影忘记了反应。 紫苏嘴角微微一抽,伸手将蹭在自己脖颈边的大脑袋给推开,清冷的语气难得染上了几分嫌弃。 “松手。” 陆冉瘪了瘪嘴,四肢反而缠得更紧了,语气里充满了深情:“呜呜呜……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对我的爱,为了救我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师姐啊……我错怪了,以前一直觉得你不爱我……是我错了。” 客栈里一片寂静。 一旁的店小二已经从惊愕转成了呆滞,所有听见这深情告白的人,俱都一脸精彩纷呈地将视线齐刷刷转向楼梯上深情相拥的两个……女人。 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两个女人竟公然卿卿我我,这成何体统啊?! 紫苏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陆冉,幽幽抬起手,茭白的指尖不知何时捏了枚寒光闪烁的银针。 “几日不见,看来你精神不太正常,是需要扎一扎吧。” 陆冉一个激灵,像触电般从紫苏身上弹开,瞬间与紫苏隔开了好几米远。 从小到大,陆冉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师姐的银针与药。即使现在师姐没了武功,其余威仍旧不减。 飞速检查了发现身上没被针扎,陆冉这才讨好一笑:“我就知道师姐是爱我的,哪儿舍得对我下手啊?” 紫苏皮笑肉不笑:“只是下了毒而已。”说罢便回身牵着还愣在一旁的白锦上楼。 “下……下毒?”陆冉面色一变,紫苏的话好像口令一样,她身上立即变得痒痛不已,“哎哟好痒……师姐我错了……” 回到了房间,白锦不放心地看了被紫苏无情关在门外正跳脚求饶不已的陆冉,犹豫着说道。 “阿苏……这样不好吧?”听见陆冉在外面痛苦的求饶声,白锦心中很是不忍,“你真的给她下毒了?” 紫苏掀衣坐下,倒了杯茶:“不给她点教训她怎么消停?” “我们失踪了这么多天,陆姑娘这些日子定很是担忧你。”白锦又看了门口一眼,询问道,“真不让她进来么?” 在门外的陆冉听见了白锦的声音,连忙喊道:“白公子……快开门让我进去好不?我发誓我不跟你抢师姐了!我以人格担保一定将对我师姐深深的爱意埋在心里绝对不在你们中间横插一脚……你就行行好开个门啊。呜呜……要是再不让我进去,我就要伤心死了白公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着外面哀戚戚连珠炮弹一般的话,白锦哪里还忍心不开门。 门一打开,陆冉的哭声立即止住了,飞快道了声谢便迅速窜了进来。 紫苏慢悠悠放下茶杯,瞥了眼一边在身上抓挠不已一边扬起讨好的笑容欲要开口的陆冉。 “这毒是我前天刚刚制出来的,还没解药。” 陆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因为身上奇痒难耐,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你……你这是要谋杀师妹知不知道!呜呜……没解药那我怎么办啊?”陆冉在身上抓挠个不停,难受得好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有道是祸从口出。”紫苏淡淡道,“下次说话做事注意点。” 陆冉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白锦控诉道:“白公子你看看……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啊?我追求了她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样的下场……我真是羡慕你……” 身上痛痒难当,陆冉忍得眼眶通红,看在白锦眼里却以为她是因为紫苏不喜欢她,所以她伤心难过。 可……可陆冉是女的啊。 白锦一时间呆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知道陆冉是紫苏的师妹,她们两人以前形影不离,曾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日月双侠,但是完全没想到……陆冉对紫苏有那样的感情。 紫苏拉着白锦在身边坐下:“别听她胡言乱语。” 说罢轻飘飘瞥了陆冉一眼,似笑非笑:“看来要用上虞美人才能让你安分点了。” 陆冉一听,当即坐直了身子,连挠痒痒都忘记了:“你……你连虞美人都有?!” “貌似你很怀念它的滋味,要不试试?”紫苏探手欲要取出药瓶。 陆冉连忙扑上去按住紫苏的手:“别别……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不……” 紫苏眼眸微垂,陆冉赶紧放开了手:“不过说真的,看见你们没事我太激动了,说话发自肺腑了点嘛……结果师姐你居然眼都不眨就给人家下毒……” 面对陆冉可怜兮兮求解药的眼神,紫苏全然无视:“你怎么在这里?” “这事一言难尽,有空再跟你说。现在大青城那边韩玲笙等人还在到处找你们,看见你们没事他们定然也很开心。” 紫苏道:“绝杀门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陆冉苦哈哈道:“师姐……讨论这种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事情之前,能先给小妹解药么?我要受不了……又痒又痛啊啊啊!” “此药的药效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再来找我。”紫苏再次毫不客气将屁股没坐热的陆冉‘请’出了门外。 陆冉:“……” 第二百零二章:陆家琐事 第二百零二章:陆家锁事 一个时辰后,陆冉的房间。 陆冉自从接任了陆家家主之后,不仅完美收拾了上一代家主留下来的烂摊子,更将陆家的生意更上了几层楼。 她自小便有经商做生意的天赋,接手陆家之后整改了经营格局,让陆家短短几年内发展成了全国第一大商。其下店铺遍布全朝,说陆家产业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然而树大招风,陆家不断发展,积累财富无数,也让朝廷起了忌惮之心。 朝廷无法容忍一个民间商贾居然比皇室还要富有,但只因陆家家规一直不允许族内之人与朝廷有任何牵扯。 即男子不可入朝为妃,女子不能考取功名当官。 若是违背了这一家规,则会被逐出陆家家谱,不再是本族之人。 对此朝廷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只得以陆家其下有些产业未经朝廷许可,便擅自经营为由,将陆家名下三分之二的产业全部收到了朝廷手中,有朝廷来管理经营。 紫苏听到此,神情凝重道:“这样一来,朝廷不就手握了你们陆家三分之二的财产了?皇族这些人,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可不是嘛!三分之二的财产,她丰月女帝想要全部吞下,也得有这个能耐。”陆冉嗤笑。 见师妹脸上并无任何但心之意,紫苏也略微放下心来,不过她心中却是不解的。 “虽然对方是皇家不可招惹,但是你这般乖乖配合,肯拱手将旗下资产让给朝廷管理,太不符合你的作风。” 以师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紫苏不相信她能够做得来这样的妥协。 陆冉双手一摊,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一张脸皱成了一团,抿了抿唇好不委屈。 “民不以天斗,即使明白朝廷昭然若揭的心思,然而我只是一个有点小钱的草民,我陆冉除了配合还能做什么?” 看到陆冉一闪一闪的小虎牙,紫苏从她无辜委屈的神情里看到了掩都掩不住的邪气。 她懒得揭穿她装可怜的把戏:“那之前绝杀门的杀手,也是朝廷暗中派来的?” 陆冉挥手否定:“朝廷虽忌惮我陆家吸金能力强,但还不至于要把我至于死地。再说了,朝廷与江湖向来都是井水不犯,皇族的人就算想杀了我也不会去招惹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绝杀门。那些杀手,是我的好姐姐——陆琳花钱请来的。” 被朝廷收走将近三分之二的产业,陆家内部自然是隐患频生,族中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长老就十分担心陆家就此垮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陆琳?”紫苏凝眉思索,对这名字还有依稀印象,最终想了起来,“你母亲的正夫所生,也就是那位陆家的嫡长女?” “对,就是她。” 紫苏对陆家以前的状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陆冉的姐姐是嫡长女,又是正室所出,在陆冉没被陆家家主找到之前,便已经立为了陆家下一代家主的继承人。 只是陆琳并没有经商的天赋,而且又好色败家,据说连自家小叔的寡夫都染指。牵扯出这么一档子家丑,陆冉的母亲一气之下将她赶去了北方。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流落在外的陆冉被陆家家主找回来了。 见陆冉在经商方面天赋非凡,又十分聪明伶俐,遂临死之际便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她。 陆琳自是不服气的,在父亲与族中一些长辈的支持下,回到陆家与陆冉争夺家主之位,但最后自然是以陆琳失败告终的。 “得知朝廷收走了陆家三分之二的资产的消息,陆琳现在又回来了。我懒得看见她,又正好接到了你的消息,便来大青城找你了。陆琳就算现在在京城陆府中,她也没办法从我手中将陆家的权力夺回来。” 陆冉剥了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手中的茶盏刚抿了一口便扔下了。 在陆家这么久了,陆冉自是培养了不少心腹。而且这些年她出色的能力也得到族中长辈一致认可,她们也不会同意陆琳接任家主之位。 紫苏分析道:“陆琳在外几年,在京城陆家里定不会有什么支持她的势力。而且她不过一介商人,与江湖中人牵扯不深,若是请得动绝杀门的杀手的话,应该是有人暗中帮助她。” 听师姐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凭陆琳的能力,想要找绝杀门是不容易的。 “难道……会是朝廷的人?” “我不知道。”紫苏摇了摇头,“朝廷收走你陆家三分之二的财产,陆家不倒总能慢慢发展回来。如果我是丰月女帝,我自然希望既是财富掌握在手中,又能够以绝后患,陆家如果因此发生内斗,甚至一蹶不振了更好。” 分析完毕,紫苏深深看了陆冉一眼,低声叮嘱道。 “所以你小心为妙,你我都清楚绝杀门的办事规矩,若是没取得你的性命,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陆冉放下手里的花生,拍了拍粘在掌中的壳屑。 “我会小心的,但为了避免再连累到你们,这次我就不随你一起走了。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了陆琳,我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师姐,你们坠崖之后去了哪儿了?韩玲笙他们派人一直沿着河流下游寻找都一直没有你们的踪迹。” 紫苏便将这些天在猎户何芸家中养伤的事情告诉了陆冉,说完之后,紫苏想到什么,又叮嘱她道: “你还要小心一个人,那个神秘的斗篷男人。” 陆冉拿点心的动作一顿,微垂的眸底掠过丝异样。还未等她说话,就听到紫苏继续道: “我总觉得他认识你——你认识的人中,有没有比较可疑奇怪的?” 陆冉摇了摇头。 “这斗篷男人来历不明,武功高深莫测,性格更是变化无常。这样危险的人物,能够远离便尽量远离。” 听了师姐的话,陆冉不禁心下叫苦,这种变态谁想惹啊。 但为了不让紫苏担心,陆冉目前并不打算告诉她之前她是被那个斗篷男人救了,虽然她回到大青城之后便会知道此事。 “我知道啦,放心吧。”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阿冉,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 “白锦的父母以前住在凤凰城,姓墨。如今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道墨家情况如何,他心中牵挂他们,可现在一时半会无法去找墨家的人。所以我想让你派人去那儿打听一下。” “这没问题。”陆冉一口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告诉白锦真相?” 紫苏闻言倒茶的动作一顿,她知道陆冉指的是什么。 看到师姐的神情,陆冉便知道答案了,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眼眸盯着紫苏:“你爱他么?” 陆冉看得明白,白锦对师姐用情很深。当初师姐坠崖的时候,他甚至追随她而去……这样生死相随的感情,陆冉作为局外人都看得无比动容。 可想到师姐的情况,陆冉便忍不住唏嘘同情起白锦来。 可以说,现在师姐跟白锦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 这种感情,能够维持多久? 第二百零三章:回大青城 第二天清早,与陆冉分别之后,他们二人便继续赶路。 紫苏这次要去韵州,那里也是去往凤凰城的方向。白锦心中牵挂他的父母,但是紫苏也知道他现在这幅模样,他自己定然不敢回去见他的爹娘。 所以帮他恢复容貌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去韵州从大青城的码头走运河水路最快,而且他们两人坠崖之后,慕容雪他们定还四处寻找他们的下落,就算要离开也要去跟他们道个别,让他们知道他们两人无事。 陆冉临走之时,给了白锦几张面具,便于他改易容貌。 “阿苏,我现在不是墨辰,也不能是白锦,那我该叫什么?”两人骑马走到半路,白锦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紫苏沉吟片刻:“阿木。” “阿木?” 紫苏“嗯”了声,她垂眸看正侧过头看着她的白锦一眼,嘴角微扬:“这名字也很适合你,不是吗?” 白锦亦笑,坐在前面的他安心地靠在她怀中:“只要是阿苏起的都好。” “阿木这名字是你取的,以后你想起来就知道了。”紫苏神秘一笑,忽然夹紧马腹,加快了速度。 毛色鲜亮火红的马儿扬起一声高亢的嘶鸣,撒开修长的四肢奔跑起来。 紫骍脚程快,一天的路程半天便到了。临近傍晚之际,紫苏和白锦回到了大青城。 他们二人刚回到城里,便碰到了韩玲笙。 见到紫苏和白锦二人没事,韩玲笙自是高兴不已,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甚至罕见地出现了笑容。 从她口中,二人得知沐家下毒案已经完全结案了,城中百姓包括来到这里的武林众人知道真相之后,都一片哗然。 不过在沐家密室发生的事情,特别是那个奇怪诡异的植物的出现,韩玲笙听了武林盟主卓玉珩的建议没有将这个泄露出去,对外宣布沐语艳是畏罪自杀身亡。 “但是……”韩玲笙歉意地看向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的白锦,沉声道,“因为沐语艳死了,而且也找不到其他有力的证据,即使我们知道白锦是被冤枉的,林家的人也不相信林柳茹是被沐语艳杀的。” 白锦的罪名没能洗脱,即使当初去过密室的人都知道,林柳茹是被沐语艳杀的。 “我原本的身份就是幽冥宫的杀手,这个身份已经被人知晓了,无论如何我目前都不能以白锦的身份出现,所以杀人的罪名能不能洗脱,我并不是很在意。” 他只在意紫苏的看法,只要紫苏肯相信他接纳他,无论外人如何看待他,他都不在意。 而且也因为这件事情,如今武林中人都知道幽冥宫的三护法已经死了,也为他解决了很多麻烦。 “说道武林之事,之前聚集在大青城中的武林人士已经全部离开了。” 紫苏道:“难怪我们进城来,没看见各派门人的影子,比武已经结束了吧?” 他们坠崖到现在回来,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韩玲笙摇头:“卓盟主查出来龙之谷地图的消息是莫须有的,只是有心人士搞这个噱头出来吸引众人来此而已,所以各门派的人前段时间便纷纷返程回去了。” 因为沐语艳的事情,卓玉珩觉得此事不简单,可能与武林有关,于是便向韩玲笙了解案件的情况。所以韩玲笙也从她口中知道了这些事情。 紫苏修眉微扬,果然是假的么?“那可曾查出来是谁放出的消息?” “查不出来,放出消息的人死了。而且卓盟主急于寻找陆冉姑娘的下落,此事未完全查出来便匆匆离开了大青城。” 韩玲笙知道陆冉与紫苏是朋友,所以陆冉的事情她自是不会瞒着她:“紫苏大夫,那日你们坠崖之后,陆姑娘也被那个出现在密室的斗篷男子带走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 当日在密室里,那个神秘的斗篷男人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甚至让人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导致沐家下毒一案发生的根源。 这些天除了寻找紫苏两人的下落之外,韩玲笙也在多方调查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就好像从天而降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从查起。 而若是以沐语艳这边为切入点的话,以她的能力,最多也只能查到之前紫苏给她的那些消息。 沐语艳已经死了,要查下去除非找到她另外几个结拜姐妹,七魔女的其他成员才有可能知道更多线索。 但是涉及到了江湖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大青城督查使已经无能为力了。 “什么?”紫苏和白锦两人俱是一愣,眼中满是惊愕,“被斗篷男子带走?就在我们遭遇到绝杀门杀手围攻的那天?” 韩玲笙颔首,沉声道:“对,所以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陆姑娘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斗篷男子性格捉摸不透,落在他的手里,只怕…… 紫苏抿紧了唇:“我今早刚与陆冉分别,她并没有什么事情。” 可是昨天见到她,这丫头居然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起这件事情! 一股怒气自胸口涌了上来。 韩玲笙一听陆冉没事,也放下心来:“既然没事那就好,那……她是如何脱身出来的?” 紫苏狭长凤眼微微眯起:“此事有时间我也要好好问问她。” 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人决定先去慕容府。 不想来到慕容府,才发现此刻的慕容府有点热闹。 “我说姓慕容的,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救人啊?” 三人刚来到慕容府附近,便听见一道愤怒的男声从那里传了出来。而且这声音三人都不陌生,正是那个红拂门的少门主柳秦风。 只见一袭明艳紫衣柳秦风掐腰站在大门前,正与慕容家的主人慕容雪僵持着,而柳秦风的身旁是一个担架,其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慕容雪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回答的是她的弟子:“柳公子,我师父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请公子莫要再纠缠不休,请回去吧。” 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柳秦风一肚子邪火,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双眼恨恨地瞪着慕容雪。 “本少主知道你不肯救人,不就是因为你跟紫苏那个臭女人关系匪浅连带也看本少主不爽吗?本少主的耐心可没那么多,今天你若是不肯救人的话,就尝尝本少主这雪影鞭的厉害!” 他一边说,一边亮出雪影鞭。看到那布满尖利倒刺的鞭子,两人心中禁不住一寒。 柳秦风已经来找慕容雪两天了,可是这老女人死活不肯医治他的师姐!他的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清冷冷带着几分嘲讽传了过来:“有求于人还这般趾高气扬,在这点上柳少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理。” 第二百零四章:玫瑰带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刹那,慕容雪顿时呆在了原地,甚至连生气都给忘记了。 她猛然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些日子来,令他们大家伙担忧牵挂不已的青衣女子正牵着马站在府门前不远处。 她头上戴着斗笠,垂下来的黑色面纱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脸。 那真的是坠崖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的紫苏! 而在紫苏身边还站着同样头戴斗笠的男子,是长陌生从未见过的脸孔。 过此刻再见到紫苏的惊喜,已经让她顾不上去好奇跟在她身边的陌生男子是谁了。 咋然看见紫苏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慕容雪一时间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 但同样认出了紫苏的柳秦风却冷哼一声,满脸的嘲讽: “哟,这不是紫苏吗?没想到你命还真是挺大,居然还没死呢?” 他这话瞬间激怒了本就有些不耐烦的慕容雪:“柳公子,我再说最后一次,慕容府不欢迎你们,请便吧!” 说罢便快步来到紫苏身前,连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最近去哪儿了之类。 慕容雪激动之下话语连珠炮弹似地问出来,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紫苏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她的关心。 “我没事,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紫苏拍了拍慕容雪的肩,但是两人的对话却被柳秦风含着怒意的声音打断。 “姓慕容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救不救人!” 慕容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了不救就是不救,我慕容雪向来说一不二。” “好,很好!”柳秦风冒火的目光扫向慕容雪,抿唇冷声道,“那本少主便一把火烧了你的慕容府,再杀了你给我师姐陪葬!” 紫苏蓦然皱紧眉头:“柳秦风,这里是慕容府,不是你的红拂门,休得放肆。” 柳秦风目光钉向站出来的紫苏,他抚着手中寒光闪闪的雪影鞭,满脸不屑道: “怎么,你要替她出头?那正好!将之前的账一并算个清楚!” 柳秦风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话音未落,他握鞭的手猛地一抬,瞬间有道雪亮白影闪电般奔袭而出,直接削向站在他面前的紫苏! 慕容雪看这阵势,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想要喊住手已然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影朝紫苏卷去! 不过站在紫苏身边的白锦早有防备,眼看他话落出手,当即便抱着紫苏跃身避开。 他如今轻功造拟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刚刚来大青城时,连抱着紫苏跳上围墙都掌控不了平衡的白锦。 只这么轻轻一跃,便完美避过劈来的鞭子,带着紫苏翻身飘上了对面高高的围墙上,任他柳秦风鞭子再长也扫不到。 看到这轻功,柳秦风自是看得出来那站在紫苏身旁,一直没出声的男人武功非凡。 他鞭子直指白锦:“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今天本少主只想与那个臭女人算账,你若是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趁早给本少主滚到一边待着!” “找阿苏算账?” 白锦抱着紫苏站在围墙上,清风吹动两人的衣袂交织飞扬,他的声音淡淡坠下。 “但是她不想与你动手。” 白锦说的是实话,可是听在柳秦风耳中,却是紫苏在借他人之口嘲讽自己不够格与她交手。 这对于此刻的柳秦风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他心里本就压抑不住的怒火“轰”的一下烧了起来,他瞪向紫苏的双眸几乎喷出实质火焰。 柳秦风怒极反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臭女人你不仅混成了街头乞丐,还成了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了?当初在酒馆里不拒绝我的挑战,如今反倒怕了?呵……若是真怕死的话,本少主倒也可以饶你狗命一条,只要你当众跪下来,给本少主磕几个响头,本少主兴许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一命!” “你……”白锦哪里容忍得了别人这么说紫苏,闻言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慕容雪在一边听着也是火冒三丈,若不是她不会武功的话,兴许现在她就冲上去教训这个刁蛮嘴巴欠的红拂门少主了。 紫苏拦住欲要发怒的白锦,她脸上的神态气定神闲,仿佛那些话对她而言没有半分影响。 她嘴角微微扬起,微笑的弧度清冷又淡然,悠悠地道: “当初在酒馆里我有答应接受你的挑战了?而且柳少门主,当时我连你是谁都没想起来,你凭什么要我答应你的挑战?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却到要怪到我的头上。” 柳秦风没想到紫苏竟这样说,顿时被她的话狠狠一噎,一时间竟是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他心中又气恼又愤恨,让他洋洋盈耳的灵动音色都变得尖锐扭曲了起来: “好你个狡猾又不要脸的臭女人!你自己贪生怕死不肯与我打一架,却如此狡辩,你的脸皮可真是厚的紧!”柳秦风银牙咬碎,“紫苏!本少主管你怎么狡辩,这一次定不会放过你!”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连慕容府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听见紫苏二字时,齐齐都呆愣住,慕容府内一瞬间炸开了锅。 李家姐弟、慕青、连在病中的云明泽都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他们出来便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玫瑰紫衣衫怒火冲天的年轻男子,而旁边是慕容雪。顺着他们二人的视线望去,就看见紫苏与一个相貌陌生的男子站在对面的围墙上。 看到紫苏的刹那,他们的眼眶立即泛红了。 每个人俱都呆呆望着那个这些天来,令他们寝食难安魂牵梦萦的女子。 直到一声愤怒的骂声将他们游走的神思给惊回来: “臭女人,这些年我可是一直憋着一口恶气,今日定要你加十倍还回来,本少主要让你在这大青城名誉扫地!” 李家姐弟等四人这才注意到柳秦风。 只见一袭玫瑰紫的衣衫将他本就艳丽的容貌衬托得越发俊美瑰丽,但是眼角眉梢的戾气却让他的五官变得很犀利。 就仿佛那美丽的玫瑰花,看着极美,但是浑身上下都是刺,一碰上就会被扎伤。 第二百零五章:手下败将 柳秦风的话很成功地再次引起了众怒,李青竹是当中几人里脾气比较急的,又是年少率直的性子,当即就忍不住骂道: “你是什么人?我苏姐姐惹到你什么了,你竟然要这样骂她!哼……一个男子如此泼辣蛮横,肯定一把大年纪了都没人敢娶回家!” 说到嫁人之事,是柳秦风最为痛恨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不能够提起来的禁忌。 李青竹自是不知道,于是一下子便触怒了柳秦风。令他霎时间动了杀机,只见他脸色蓦然一沉,竟是二话不说,手中的雪影鞭“刷”地便朝李青竹挥扫而去! 李青竹哪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着,长鞭来势又狠又凶,他当即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别说他反应慢难以躲避了,即使是反应快,就他这样不会武功的文弱少年也躲不过这一鞭。 “啪——!” 预料之中的响声,但是柳秦风挥出去的鞭子却被一条马鞭给牢牢缠住。 柳秦风一愣,抬头望去发现挥鞭拦下之人却是方才抱着紫苏避开他一招的男子,他竟在短时间内冲下来挥鞭卷住了他的雪影鞭。 柳秦风嘲讽的眼神扫向紫苏,冷笑:“怎么?臭女人你如此贪生怕死,不敢接招,让个男人来替你出头?” 此话又招来了众人愤怒的目光,连白锦看向他的眼神都寒冷了几分: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同紫苏动手,想要与她动手的话,先打得过我再说吧!” 李青竹等人这才注意到他。 只因白锦改易了容貌,而且方才他们出来之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紫苏身上了,所以并没过多注意到他。 众人只见他一袭白衣,神色沉冷透出股严肃冷厉的肃杀,那双过分夺目的凤眼与平平无奇的面容格外不相符。 看着旁边持鞭而立的白锦,紫苏微扬的眉头里流露出几分欣赏。 这样凛然的他,与平日里与她相处之时的温润柔和不同。 他偶尔流露出的冷漠让他恍若一把出鞘的剑,凌厉锋锐,充满危险。 但柳秦风可没有被这改易了容貌,一身冷煞之气的白锦给吓到。好歹他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幽冥三煞也见过,还不至于怕了他。 柳秦风闻言冷笑一声,满脸倨傲地盯着他:“你算什么东西,来与我过招?若是你硬要插足本少主与那个臭女人之间的恩怨的话,本少主不介意连你一起教训。” 白锦眉头皱得更深了,淡淡道:“有没有资格,打了便知。” 柳秦风神情一冷,手中雪影鞭猛地一抖,鞭身上携带的锋利倒刺竟然霎时间就将白锦手中的马鞭给震碎了。 在旁众人都感觉到了,他鞭子挥舞之时携带出凌厉罡风,那个雪影鞭生得阴冷至极,与幽冥宫的二护法手中那个铁链飞镰只怕不相上下,都是让人看了胆颤的武器。 柳秦风招招凌厉,但是白锦应付却也自如,丝毫不落下风。虽然手中没有兵器但凭借灵巧迅捷的身手,闪避分毫不显狼狈仓促。 紫苏伸手抽走在旁家丁手里的兵器扔给白锦,喊道:“接住!” 白锦翻身接住长剑,反手便使出了《玉蝉剑法》。 霎时间刀光剑影不断,绵绵密密的剑网很快便将柳秦风笼罩在其中,将他给困住了。 柳秦风心中大惊:“你怎么会那臭女人使的剑法?!” 回答的是紫苏:“我教他的。” 《玉蝉剑法》剑走轻灵,变化万千。 当年紫苏与陆冉两人联手时,不知打败了多少江湖豪杰。即使这么多年柳秦风勤练武艺,终究与他的母亲还有一段差距,所以很快就在白锦的招式之下败下阵来。 “啪——!”白锦一剑将他手中雪影长鞭挑开,长剑眨眼间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柳秦风面色忽青忽白,心里极为不甘,他这些年那么勤奋习武,为的就是要打败紫苏,可如今却是连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都打不过!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一时间小脸竟然都气得发白了。 就在僵持中,躺在担架上原本处于昏迷中的女人忽然虚弱地哑声请求道:“……别、别伤我师弟……咳咳……” 柳秦风连忙将目光转向担架上,见她醒了过来,双目当即染上焦急:“师姐!” 他急着想过去将正挣扎着,要爬起身的师姐扶起来,于是恼怒不耐地瞪了白锦一眼。 “要杀便杀,要不然就给本少爷把你的剑拿开!” 白锦不为所动,现将视线转到了紫苏那里征询她意见。 担架上的女人已挣扎着爬起身,她好像伤得不轻,一连咳了好几口血。但她却分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将目光紧紧盯在白锦身上,咳嗽着恳切道: “这位……这位公子……可否放了我师弟……我师弟他脾气有些急,他只是想要为我治伤才……咳咳才来叨扰各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秦风愤声打断:“师姐,你别求他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能耐,敢不敢将我杀了!” 方才紫苏听见柳秦风喊那女人师姐,她还以为是那红拂门大弟子吴青青,但现在仔细一看面容却不是。相反的,竟是一个不算相熟的熟人。 紫苏走近那女子,平淡的声音有了几分情绪起伏:“没想到姑娘原来是红拂门的弟子。” 女子闻言望去,一时间认不出来紫苏是谁:“咳咳……阁下认得我?” 紫苏并未过多解释,只道:“当年欠姑娘一个人情,如今我治好你身上的伤,也算还了这份人情罢。”她说着,朝白锦点了点头,白锦当即会意收起剑,退到了她身边。 柳秦风连忙过去扶住自己的师姐,听到紫苏这么说,有些不相信:“你能治好我师姐?” 众人一听这话,都如慕容雪一般的反应:“能让紫苏给你师姐治病,你求都求不来!” “你……!”柳秦风怒上心头,拳头握得“咯咯”直响,若不是她的师姐私底下拉住了他的话,估计现在雪影鞭已经挥出去了。 紫苏并不理会柳秦风的反应,她在慕容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雪听后,神色缓和了下来,对柳秦风道: “你师姐与紫苏小友有恩,她想要救人我自然与她方便。柳公子若想给你师姐治伤的话那便进来,若不想的话,慢走不送!” 要不是看在紫苏的面子上,慕容雪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柳秦风身为红拂门的少主,哪里有过看别人脸色的时候,慕容雪的语气和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姓慕容的,你这什么态度啊?你……” 李青竹呛声:“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柳公子,你这般咄咄逼人的,谁愿意给你师姐看病?” 柳秦风怒不可遏,将视线转向紫苏,见她淡淡望着,俨然一副看戏的神情。 这臭女人定然是故意羞辱他的!柳秦风银牙咬碎,拳头握得死紧。 “公子!”清音突然惊呼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只见原本安安静静站在门口出的云明泽竟昏阙了过去,从他手中掉落下来的帕子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状况,众人哪里还去管柳秦风,急急忙忙将云明泽扶了进去,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外面。 柳秦风的师姐尹秋水不想让师弟为了自己而如此忍气吞声,遂道:“师弟……我的伤不简单……咳咳,不是那些普通郎中能治得好的,不治便不治了,我们走吧。” 第二百零六章:喜极而泣 “师姐,我非要让他们救你不可!”柳秦风咬牙切齿地道。 紫苏那个臭女人给了他这么大的难堪,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那他颜面何存? 而且这方圆百里,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治师姐掌伤的人,若是离开了师姐的伤无人医治迟早会没了性命。 众人将云明泽扶进了房中,紫苏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 慕容雪看了眼床上消瘦苍白的云明泽,叹了口气:“他一直郁结于心,所以这身子状况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要是他再解不开这心结的话,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呀。” 清音听了,眼泪掉得更凶,当即便跪下来哭求道:“紫苏大夫、慕容大夫……求求你们一定要求求我家公子啊……” 紫苏道:“慕容说得没错,他的心结若是解不开的话,说都救不了他。” 她拿出银针,灸了云明泽身上几处穴道,他便转醒了过来。 睁开眼眸看见紫苏的那一刻,他怔了半响。一直呆呆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紫苏……你、你没事吧?”他从被子底下伸出手轻轻抓住紫苏的衣袖,眼睫一颤,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滚了下来。 一直以来云明泽都有些不喜欢她,与她说话从未有过这般小心翼翼充满愧疚的时候,一时间倒是让紫苏有些适应不过来。 云明泽的泪水越流越凶:“都怪我……咳咳……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连累了你……你也不会出事……” 紫苏道:“我坠崖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那些是来追杀陆冉的杀手。” 云明泽抓着紫苏衣袖的手微颤,哽咽道:“可白锦的死……却是、却是我姨娘陷害他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不住地说对不起,最近这些日子来,这种悲伤自责的情绪仿佛巨山一般压着他,若是再不将其说出来的话,他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站在紫苏身边的白锦见云明泽如此痛苦自责,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云明泽身子虚弱,哭了一会便睡了过去,众人也陆续退出了房外。 撇去云明泽的事不提,见到紫苏安然无恙地回来,大家伙儿心中是极为开心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李青竹是这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也是最年少心性的一个,心思藏不住。看见紫苏的刹那眼眶便已经禁不住泛红了,于是她刚刚从云明泽屋里出来,他便冲上去扑进了紫苏怀中,呜呜哭出了声来。 “太好了……苏姐姐你没事……”李青竹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哽咽的声音充满了心有余悸的后怕。“我们都还以为苏姐姐你……” 跟在紫苏身后出来的白锦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走上来,而是安静地站在了一边,微微垂下了头。 慕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见紫苏真的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悬空了这么多天的心才完完全全落了下来,可却有种心有余悸的恍惚感。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紫苏轻轻拍了拍李青竹的肩膀,语气神情仿佛一个温和的长姐,亲和而不过分亲近。 已经有近三个多月没见到紫苏,他们两姐弟赶来大青城时,听到紫苏坠崖的消息一直到今天,李青竹这些日子心中的煎熬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今听到久违而熟悉的声音,李青竹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反而流得更加汹涌了。 李青华上前来,眼眶微红地伸手拍了拍紫苏的肩膀,瞪了她一眼:“你可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说罢曲指又敲向李青竹脑袋,打趣道,“别哭啦青竹,都及笄的人了还孩子似的窝在紫苏怀中哭,也不怕丢人啊?” 李青竹抽噎声微滞,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竟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登时红着脸从她怀中退了出来。 他飞快伸袖抹掉脸上的泪,抬眸瞪了眼自家姐姐,不服气地道: “看到苏姐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高兴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了,呵呵……”如今紫苏没事,大家心情都轻松了,李青华知道自己弟弟脸皮薄,遂不再打趣他。 一旁湛蓝衣衫的慕青轻抿薄唇走上来,将一直不离身的笼子举到她面前,清澈的桃花眼湿漉漉,的仿佛润在水中的明珠。 “我就知道蛋蛋一定会回来,所以你看,我将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听到“蛋蛋”这个词,以及他笼子里的蛇被他用“白白胖胖”来形容,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说不出的怪异。 紫苏似笑非笑地瞅了眼笼子里大概是嗅到了主人气息,而变得躁动的鸳鸯蛇。 “体型确实粗了不少,难怪你舍弃竹筒,将它们关进了……”紫苏轻咳一声,“……鸟笼里。” 鸟笼中的两条鸳鸯蛇滚得更急切了,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冲出笼子与它们久未谋面的主人亲近,又好像再向主人“哭诉”自己一直被关在鸟笼里的憋屈。 扶着尹秋水站在人群外的柳秦风看到被众人围着的紫苏看过来,才开口问道:“臭女人,你说可以治得好我师姐,说得可是真的?” 李青竹不悦道:“喂!是你要求我苏姐姐给你师姐治病,你一副苏姐姐欠了你钱的口吻是什么意思啊?”他转头对紫苏道,“苏姐姐,咱们不救她了!” “既然刚才说救她,那自然不会食言。”紫苏话音刚落,慕容雪便让家丁将尹秋水扶去药房那里。 紫苏探了尹秋水的脉搏,修眉微扬:“你中的是幽冥宫大护法的罗刹掌。” 尹秋水点了点头,咳嗽着喘息道:“秋水奉家师之命来大青城找秦风师弟回去,不想我们两人在城郊外碰上了幽冥宫大护法弑冰。不过幸好……师弟没受伤,我便也放心了。” 听到尹秋水的话,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柳秦风一直不怎么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哼了声道: “都叫你先走了,还跑回来,别以为你保护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尹秋水却不介意自己师弟的坏脾气,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咳咳……你是我师弟,保护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临走前师父也嘱托我好好保护师弟的。” 第二百零七章:紫苏紫骍 幽冥宫大护法的罗刹掌与她的罗刹阴阳刀法是最令江湖中人忌惮的。紫苏以前虽然从未遇见过,但也略有耳闻。 紫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罗刹掌还真有点意思。”她头也不抬地道,“你们都出去吧。” 她给人治伤的时候不怎么喜欢有人在旁边,除非必要之时。慕容雪自是知道这点,见众人都转身出去了,却唯独柳秦风还站着不动,遂上前道: “柳公子,若不想打扰了紫苏小友给你师姐治病,就先到外面等着。” 柳秦风不悦地皱了皱眉,看了紫苏一眼,才转身出去。 若是紫苏那臭女人敢故弄玄虚地话,他绝不会放过她! 尹秋水道:“紫苏大夫,不好意思……我代师弟向你道歉。我们有求于你,可师弟他……好像却对你有偏见。” 方才他转身离去之前朝紫苏投过来的一瞥,尹秋水自是看见了,那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这自然让尹秋水觉得很对不住紫苏。 怎么说都是他们有求于她,师弟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人家,好像她欠了他们一般,这自然是说不过去了。 紫苏一边针灸一边道:“我给你治伤,并非承他面子,所以我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态度。况且他这样的态度对我,已经算是收敛了。” 若不是现在他的师姐需要她救治的话,估计柳秦风的脸色更加难看。 尹秋水自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她犹豫着问道:“紫苏大夫……与我师弟有什么误会吗?” “不算误会,确切地说应该是恩怨。”紫苏眼眸微抬,似笑非笑地道,“柳秦风没跟你说过么?这件事情,应该整个红拂门都知道。” 与师弟有恩怨并且红拂门都晓得的,应该就是那日月双侠了……尹秋水忽然间想起了那女子的名字——紫苏。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乌发披垂过肩,容颜精致俏美,肌肤白皙得几近苍白,浑身上下给人一种清冷淡漠的感觉。 日月双侠虽然已经多年不出现在江湖上,但是名声犹在。更何况她们两人曾经与红拂门有过不少摩擦,因此红拂门弟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们。 当年紫苏闯入红拂门闹事的时候,尹秋水并不在门内,所以也一直不知道那个让师弟一提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师弟这些年来日夜勤练武艺,早已过了二八年华,年纪已经不小了,却还未嫁人。甚至提起外面那些女子,他都不怎么喜欢,带着有色眼光去看待她们,在他的眼里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他提到女人就这么偏激的,这其中跟紫苏有很大的关联。 可是尹秋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便是紫苏。 与想象之中的有很大的不同,看起来紫苏并不像是能够做出师弟所说之事的女人。 “你为什么愿意给我治伤?”尹秋水回过神来,“传闻中,日月双侠并不是好相与的人。” 紫苏倒也不介意尹秋水有些不自然的语气:“几年前,你在白坨山上从虎口里救下一匹怀了孕的母马,若没有你出手相救,那母马腹中的马仔也活不下来。” “你说的是……” 尹秋水对那母马印象很深刻,因为当初路过西北白坨山时正巧碰见白虎扑咬一匹棕红色的马,那马嘶鸣悲切,令人无不动容。她一时不忍,便出手将白虎赶跑,可是那母马却也死了。 尹秋水看着紫苏的眼神比方才还要惊愕:“你……你是当年那个人?” 当时尹秋水见那匹马肚腹鼓大,便知它腹内怀有马仔,只可惜它伤势太重,还是死了。 就在她惋惜的时候,有个衣衫褴褛头戴草帽的女人出现,用刀剖开母马腹部取出里面的马仔,向她道了声谢,便抱着那马仔离开了。 当时没看见她的面容,但依稀记得她说话的语气,倒与现在一般无二。 紫苏道:“所以我现在救你,是因为那只侥幸得以活下来的马儿。” 她救自己,却只因为这件事? 尹秋水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只觉得这个早已有所耳闻的女子是个很奇怪的人。 紫苏在里面治伤,屋外等候的众人才想起来随紫苏一起回来的白锦。 白锦易容了,众人自是认不出来,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关系很亲近。 李青竹来到白锦跟前问道:“我不知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呢?见你是与苏姐姐一道回来的,你们很熟么?” 他这一问,自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之前在来慕容府的路上,紫苏已经帮他想好了说辞。白锦闻言拱手微笑道:“各位好,我叫阿木,是阿苏以前的旧友。前段时间阿苏说她在大青城,我便来找她,没想到正好碰见了坠崖受伤的她。待她养好了伤之后,我便随她一块儿来这了。” 当初白锦假死,在大青城活动时用的一直都是陆冉的身份。后来去沐语艳后山祠堂里的密室戴了面具,况且在场众人除了云明泽之外,当初也没人在那里,所以白锦这话自然无人怀疑。 大家都相信了他是紫苏的旧友,又在她落难的时候救了她,有着这样的生死交情,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自然也不奇怪了。 紫苏是外乡人,几乎不见她提起过以前的事情。李青竹对紫苏这位旧友充满了好奇,想到原来除了白锦之外,其实还有别的男子能够与紫苏如此亲近,他不禁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羡慕。 李青竹道:“阿木公子很久以前就认识苏姐姐了吗?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苏姐姐以前的事情?” 李青竹这问题在场众人都很感兴趣,李青华笑道:“阿木公子就跟我们说说吧!我认识了紫苏这么久,几乎没见她提起以前的事情,我们真的很好奇她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但这问题却问住了白锦:“这……” 抱着双臂独自站在一边的柳秦风忽然冷笑一声,嘲讽道:“紫苏以前就是个狂傲自大的卑鄙小人,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倒可以告诉你们。” 第二百零八章:接风洗尘 第二百零八章:接风洗尘 众人闻言皆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慕容雪更是寒着脸道:“柳公子,紫苏小友现在可是在房中给你的师姐治伤,你却要在这里诋毁她?老身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就是!我苏姐姐就是人太好了,这种人干什么还要救他?”李青竹也不满地附和道。 “你……”柳秦风愤怒的话刚刚开了个头,房门便被打开了,众人遂将目光转向了从房中走出来的紫苏。 担心师姐尹秋水状况的柳秦风碍于面子没有出声问她,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走出来的女人,结果紫苏不仅没说一句话,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向他投过来。 而众人最关心的也只是紫苏舟车劳顿,她一出来慕容雪便道:“紫苏小友,我已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你回来到现在都没能歇一歇,我们到偏厅去边喝茶边聊吧。” 被无视冷落在一旁的柳秦风脸色极为难看地看着一干人等离去,手中的雪影鞭握得死紧,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朝那群可恶的人挥过去。 “臭女人,你给我记着今天给本少主的羞辱,别以为你救了我师姐本少主便不敢找你算账!” 晚上。 紫苏归来,皆大欢喜。 韩玲笙受邀过来赴宴之时,居然还带了一坛陈年女儿红。 一闻到那浓郁的酒香味,紫苏的酒瘾便立时被勾了起来,一坛酒大半进了她肚子里。 大家兴致都很高涨,在场不怎么喝酒的几个男儿也喝了不少酒。 众人自是问了紫苏失踪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谈到沐语艳的案子时,韩玲笙放下酒杯,严肃板正的脸上充满了痛恨。 “只可惜此案真正的幕后黑手我等没有办法能够抓住,还不知道此人最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场除了韩玲笙和紫苏白锦之外,那天他们都不在,但是如今也大致知道了案情的经过,想来还不禁心底一寒。 人性能够黑暗至此,真是细思极恐。 沐语艳在大青城里一向有很好的口碑,因为沐家热衷行善,遇到天灾之时常常搭棚施粥,或者捐钱搭桥铺路,为百姓造福。 所以在沐家的人接二连三离奇死亡时,大青城无不有人叹息老天不长眼。让好人多灾多难,而坏人却顺风顺水。 而当时沐家下毒案真相大白之时,举城震惊,凶手竟是最没有可能之人——沐语艳! 韩玲笙提到斗篷男人,紫苏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特别是他之前还救过师妹,可是前日师妹在云来镇与她相遇时,竟没告诉过她这件事情。 这个神秘的男人,与师妹定是认识。 她倒是不担心师妹会与他做什么坏事,她担心的是此人会不会威胁到师妹的安危。 慕容雪问道:“那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韩玲笙和紫苏均摇头。 紫苏道:“那人身份来历难以查明,如今若想再继续追查的话,只有两条线索。第一,沐语艳曾是七魔女的老大,之前在密室里那个男人曾经说到过十年前这个时间段,很可能他们多年前有过恩怨,而七魔女我听闻也大概于十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若是能够找到七魔女其他人的踪迹,可能查得出一些根源。” “第二,傀儡三尸。沐语艳用在林柳茹身上的是傀儡三尸,这种药是当年前朝炼药师夜舞菱炼制出来的。时隔这么多年,此药重现人间,定是有人又试图炼制长生不老药。当时在密室沐语艳也说过要救活她的夫郎,从她的语气来看,她是相信甚至有可能是见过此种令人起死回生的药的。” 慕青想到了自己那个热衷夜舞菱的事迹,离开师门后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踪迹的师叔夜沐歌,不禁问道: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 韩玲笙叹了口气,冷声道:“即使是有,它的危害也大过于救人,看看那沐语艳,为了一个前朝流传到现在的虚无缥缈的传说,做出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坐在紫苏身边的白锦微微皱起了眉,说道:“这两条线索都不好查下去,都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与事,想要找出来还真不容易。” “对啊。”韩玲笙道,“这已经牵扯到了江湖恩怨,我一个大青城督查使能做的事情很少。不过卓玉珩盟主说,她会追查下去。” 众人谈论了此事一会,便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宴席一直到深夜才散,紫苏酒量好,喝了不少却还一直保持清醒。不过在场另外三个女人中,除了不怎么爱喝酒的韩玲笙之外,李青华和慕容雪都醉得不省人事。 晚宴上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白锦,生怕紫苏会伤情。 但是在场众人除了韩玲笙之外,都没有人知道坐在紫苏身旁的人就是白锦。 韩玲笙今天喝了酒,情绪外露了些,她感慨道:“自从你失踪后,慕容府这近一个月来都愁云笼罩。我们一直派人沿着河岸寻找你们,都没见到任何踪迹,我都以为……不过幸好,你平安无事,慕容大夫等人这下也放心了。” 紫苏笑了笑:“我命硬,阎王爷都不敢收。” 从小的时候起,她便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了。 至于怎么个特殊法,连师父也说不清楚,用师妹的话来说,那就是“生命力顽强,打不死的小强。” 年少时她们姐妹二人闯荡江湖,行事无忌,自是惹下不少人,打了不少架。 各中佼佼者只怕便是红拂门了,当年她还险些丧命在红拂门中。 但是她的体质有些特殊,受伤能够愈合恢复得比旁人快。 要知道无论人内力修为多么深厚,也改变不了先天肉体凡胎,饶是内力修为再深厚也抵抗不住自然衰老,这就是为什么人么想要寻求长生不老药的缘故。 因为她的恢复能力强,所以即使当年被师父以打断筋脉的方式废掉了武功,如今除了没武功之外,也能够使出剑招。 一般被打断筋脉的人,即使后面恢复了,只怕连提起重物都困难。有的人可能要就此卧床一生,成为一个行动困难的废人。 相比之下,紫苏是很幸运了,至少她能走能蹦。 这些都主要得益于她有些惊人的恢复能力。 至于她体质为何如此,当初师父也说不上来。 师父的解释便是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生病,用了不少药,让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改变的缘故。 第二百零九章:送醒酒汤 紫苏沐浴出来,白锦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 她长及腰的发漆黑浓密,恍若一匹上好的黑缎,十分漂亮。 忽然他想到之前在密室第一次见到陆冉时,她那时候奇怪的反应。当时他心里很疑惑,不过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将这个想问紫苏的疑惑给忘记了。 如今想起来了,自然是要问一问的:“对了阿苏,我与陆姑娘以前是不是认识?” “嗯?为什么这么问?” 白锦道:“那天晚上陆姑娘过来之时,她见到我后反应很奇怪……” 紫苏闻言,倒茶的动作一顿。 没听见紫苏回答,白锦不由偏头望向她。只见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壶,斟满茶水的杯子放在面前,袅袅热气模糊了几许她的面容。 只听见紫苏静静地回道:“因为她当时听见你的声音,把你误当成了她认识的一个故人,还以为你是他。” 白锦回想当时陆冉的表情,眼里的震惊确实好像是紫苏说的那样。 原来是因为这样,白锦奇怪道:“原先我只听说世上可能有人面容相似,没想到也有人先天声音相似么?” 紫苏垂眸看着端起的茶杯,茶水烫热,仿佛灼到了心底里,唇角勾起一抹淡如云烟的缥缈笑意。 她低声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能够有面容相似的两人,那为什么不能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 白锦点了点头,这话确实有理。 “苏姐姐。”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喊声。 听到这声音,白锦一怔:“是青竹。”说着他起身前去开门。 李青竹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房门“吱吖”一声打开了,看清开门的人时他有些惊愕。 “……阿木公子?”李青竹以为这里是他住的房间,遂笑道“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苏姐姐的,没想到打扰你休息了,不知道苏姐姐是在哪间屋子?” 慕容雪府内的几个院子都已经分别住了他们几个人,只剩下这落枫轩空着,所以白锦和紫苏便住在了这里。 院子里有好几间屋子,布置格局与沐府上的大同小异,因此李青竹也不知道紫苏住在哪间房。 可能知道李青竹喜欢着紫苏,所以他对自己始终有些埋怨的关系,加上现在又对他隐瞒自己就是白锦的事情,白锦此刻面对李青竹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自然。 白锦忙摇头,侧身站在门口让他进来:“阿苏她就住在这里……李公子快请进。” 听到他对紫苏的称呼,李青竹便想起了他们两人相处时那种彼此熟稔的气氛,心中忽然便涌起一股失落。 虽说自己喜欢这苏姐姐,可却从未能够走近她。与她相识两年,她几乎天天来店里喝酒,却对她的亲友一无所知。 原来除了白锦之外,还有人能够与她走得这么近,能够那么自然熟悉地称呼苏姐姐为“阿苏”。 而他好像却从未能够这般幸运过。 见李青竹盯着自己出神不语,白锦莫名地感到一股心虚,以为他认出了自己,一时间便僵在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知道紫苏从屋里走出来才打破了这沉默:“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杵在门口不进来?” 李青竹回过神,迈步进了屋子,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苏姐姐,我给你熬了些醒酒汤,喝了也能解解酒。” 紫苏看了眼他端到桌上的汤碗,闻那味道便知那是他以前在李家村经常做的那种醒酒汤。 李青竹不仅酿得一手好酒,煮的醒酒汤也别具一格,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喝下之后第二天即使宿醉醒来,也神清气爽,不会闹头痛。 以前在李家村里李青竹就时不时熬醒酒汤给她喝,当然是在她人在李家村的时候。 她常常外出寻酒喝,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 住在李家村两年,也就只有李青竹酿的酒和醒酒汤这两样能够让她记忆犹新了。 紫苏失笑:“我今晚不过才喝了点酒,你看我这样子需要喝醒酒汤解酒吗?几个月没见,你倒是小看我的酒量了。” 不过平平常常一句话,李青竹不知为何却听得双眼发热,双眸就朝她瞪了过去。 “知道你酒量好,但是喝了醒酒汤晚上总归能够睡得安稳一些。” 少年脸上不满情绪明显,可是言语之间确实掩盖不住的关心。白锦站在一旁,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那好吧,汤我待会喝,谢谢你了青竹。天色已经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吧。” 紫苏也不可能不知道白锦此刻的不自然,遂想要让李青竹早些回去。 但是李青竹今晚显然是有事情要跟紫苏说的,怎么可能愿意这么快就回去了。 几个月没见到她,又经历了几乎生离死别的事,回来见到自己她却一副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模样,李青竹顿时感到无比委屈。 即使极力让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平常,却还是压不住语气中的那几丝委屈。 “苏姐姐,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李青竹低低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白锦,又对她说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还站在门口的白锦闻言,便对紫苏道:“我有些累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紫苏说话,便转身开门走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白锦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零落说话声,沉默了好一会。 入秋的夜晚有些凉,夜色昏暗,庭内夜景朦朦胧胧。夜风袭来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有一种空寂的凉意。 微怔地站了一会,白锦才慢慢抬步离去。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似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知道阿苏对青竹没有那个意思,可是他心中却还有些莫名的不舒服,甚至不希望他们两人独处一室。 出来的时候,心里升起的那种情绪……是不开心?还是生气?或者说是失落?可能都有吧,或许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反正心头闷闷的就是了。 屋内的紫苏将目光从紧闭的门上收回,淡淡道:“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第二百一十章:忘不了情 李青竹红唇微抿,看着紫苏一只手一直虚握着放在她面前的碗,但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仿佛是在等它放凉一些。 殊不知方才将醒酒汤拿来的时候,因为担心紫苏喝的时候太烫,他将汤盛好将碗放在凉水中降了一会温,直到温度适宜了他才拿过来的。 “苏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李家村?” 紫苏摇头:“我不回去了。” 听到这个有设想过的答案,李青竹还是不免愣住了。自紫苏回来起,便没见她表现出任何难过——之前白锦去后发生的事情李家姐弟都不在,直到紫苏坠崖后,他们才赶来。 是以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不过从慕容大夫那里他们得知,她那时候心情很不好。 其实不用问李青竹也知道,白锦不在了,对紫苏而言定是十分痛苦的事情,毕竟她爱着白锦。 几个月前知道紫苏喜欢白锦的时候,李青竹心中对白锦是存了怨气的,感觉他抢走了他的苏姐姐一样。 可即使心中多么埋怨难过,他也从没想过白锦会死。毕竟也是与他相识一场,而且那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关系也很好,他不在了李青竹也觉得很难过。 而紫苏,恐怕会更加难过吧。 所以方才在宴席上他们都不敢提起白锦这个名字。 在来之前,他不是没有担心过紫苏会不会因为白锦的事情,不想再回李家村甚至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可是真正从紫苏嘴里听到这个答案,他脑袋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紧接着满脑子冒出来的便是她不回去了,她以后很可能都不再回去了,那么他是不是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紫苏,李青竹就感到十分难过。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郁积在心底里,甚至生出了一股绝望的情绪来。 他怔怔望着紫苏,白皙的面庞在灯烛下有几分苍白:“不回去了?你……你不回李家村的话要去哪里?” 对面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泛起了一股潮意,仿佛黑夜里飘零的细雨,打湿了眼中的世界。 她又怎会看不见雨雾之下闪烁不肯熄灭的感情? 紫苏本以为之前他决定离去,而后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已经放下了。 没等紫苏回答,少年带着浅浅鼻音的声音又问道:“苏姐姐,你不想回李家村是因为……是因为白锦吗?” 最后几个字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音量重一点便触碰到了她心底里未愈合的伤。 “不是。”紫苏清晰的声线透着一惯的清冷,又恍若一把锋利的刀刃温和而干脆地斩断他所有执着,“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我想要离开了,对于李家村而言,我只是暂居的过客,不会永远留在那里。” 李青竹还没来得及整理脸上的情绪,眼泪便已经因为这句话而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李家村并不是紫苏的家,那只是她一个暂居之地而已。 就如他一样也不过是她云游四方遇见到无数过客中的一个而已,转身离开之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忘掉。 如此清晰地明白了这个事实,竟比当初她拒绝了自己还要感到悲伤和难过。 可是他不想被她遗忘,就这么被她忘了,此后自个天涯,光一想便觉得是无比可怕孤寂的事情。 李青竹抬起头,忍不住伸手拉住握住紫苏的手:“苏姐姐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桌上醒酒汤已经不再冒出热气,渐渐变凉了。 紫苏缓缓抽回手:“抱歉青竹,我不能带你一起去。”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少年大大的眼中滑落而下,李青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委屈和不甘。 他喃喃道:“苏姐姐,明明我是最先认识你的,我们在李家村那两年的时光也是与你最亲近的,你还很喜欢我酿的酒……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趴在桌上对我说,‘青竹酿的酒是我走了那么多地方里,喝过的最好的酒’……” 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她说这句话时双眼迷离,脸颊通红的醉酒模样。也唯有她喝醉了,他才敢大胆而专注地带着埋藏在心底里的心思凝视着她。i 那时候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甜蜜,甚至忍不住憧憬起天天酿酒给她喝的日子。 那时偷偷的甜蜜与憧憬如今仍然清晰,彷如昨日。 可正是因为清晰,他现在想起来才更觉得难过。 好像被整个给抛弃了一般的悲伤与无助。 “可是却因为一个白锦,改变了这一切。”他顿了顿,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抽噎道,“我曾经妒忌过他,甚至埋怨过他,觉得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直到你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白锦,也不会因为没有他而喜欢上我。” 紫苏看着前面流泪哽咽的少年,正欲出声,他却又飞快抬起了头,语气变得好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一般急促。 “苏姐姐……我不奢求我能够像白锦一样幸运地被你爱着。我只希望……只希望能够让我留在你身边,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曾经在你的人生中,曾遇见过一个叫李青竹的人……难道就连这点,你也不能够答应我吗?” 紫苏虚握着碗沿的手微微收紧,随后着又放下。 白锦幸运吗?她碰到自己,只怕是最不幸的一个了吧? “青竹……” 她话刚刚开了个头,外头便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道紧张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紫苏小友……紫苏小友!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叫喊,紫苏顾不上说话,立即起身开门出去。 只见慕容雪和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厮正急匆匆冲进院子里。在灯笼光芒映照下,慕容雪脸颊仍旧泛红,但满脸焦急的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席间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紫苏问道:“怎么了?” 刚刚回房间不久的白锦也闻声来门出来,和紫苏一样询问地看着神情焦急的慕容雪。 慕容雪回到房中后便吐了不少,虽已经酒醒了大半,可是身子却还是被酒精控制着,步伐有些虚浮。 如今又走得急促,来到紫苏面前时给绊了一下,要不是紫苏及时扶着,人就直接磕到台阶上了。 “云公子他人不见了!”慕容雪顾不上喘口气,便抓着紫苏的衣袖急急地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第二百一十一章:镜花水月 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白锦也推门出来,众人当即与慕容雪赶去云明泽所住的碧落院。 一行人来到碧落院时,清音立马就扑到了紫苏面前。 “紫、紫苏……紫苏大夫……公子他、他不见了!”清音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显然是慌到了极点,说话声音都是抖的,“公子他不见了……明明之前还好好地睡在榻上,可我只是去厨房烧个水回来,回来就发现公子他不见了……” 公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待在碧落院里从未出去,而且他身子一直抱恙,更加不会外出。而且慕容府里都有家丁的,公子要是出去了必有人看见,如今这般失踪谁都不见人影,清音心中极为不安,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问:“他不见多久了?” 清音哽咽回道:“半刻钟前……” “慕容,快吩咐所有人在府内寻找。”紫苏面色凝重,云明泽如今身子状况不好,大晚上的在府中消失,很不安全。 慕容雪向来喜欢清净,府上只有不到十个仆人,慕容府后面是一片竹林,而且占地还不小。若是单靠这么点人在偌大的慕容府范围内大晚上想要找个人的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众人立即兵分几路前去找人,听到消息过来的李青华和慕青也跟着一起去了。 白锦道:“我与几人去竹林那里找。” —————————————————— 夜晚的水池边一片幽静,月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隐约可以看见池边孤单蜷坐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云明泽呆呆望着前面寂静的水池,已经入秋的夜晚有些寒凉,他不自觉将自己抱得更加紧了些。 月光在水面摇晃,波光粼粼。 恍惚中好像浮现出了爹娘的面容,正慈祥温柔地望着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微笑着。 云明泽不可置信地呆呆望着水池,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一些,生怕眼前这画面会因此而消散了。 “泽儿。”爹亲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低低唤着他的名,“快过来,来爹这儿。” “爹亲、娘亲……”真真切切听见响在耳边的声音,云明泽浑身一颤,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砸下。 “泽儿……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娘亲爱怜地朝他伸出手,似要替他抹掉脸上的泪痕,眼中满含心疼。 云明泽用力摇头,努力压抑住想哭的冲动,想要朝他们微笑,可眼泪却越落越多。 “泽儿,以后爹娘再也不让你受苦了。我们来接你了,跟爹娘一起走吧。” “真的吗……”云明泽怔怔望着爹娘温柔的面容,忍不住站起身朝他们走去,“爹娘……” 就在他即将走爹娘面前之时,忽然一只手猝不及防伸出揽住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从身后传出来的清冷女声仿佛一把锐利刀锋,一下捅破了眼前脆弱如纸的幻像。 云明泽发了疯一样挣开那只拉住自己的手,尖声大喊:“放开我!爹——娘!等等我!等等我……” 瘦得像纸片一样的人此刻爆发出了强大的力气,不断挣扎扭动,紫苏用上两只手才牢牢箍住他不让他跳到前面的池水里。 水面映着月的清辉,犹如一面冰凉镜面,映出池边挣扎哭喊的人影。 倒映在水中披头散发的少年面色苍白而疯狂,不断挣扎撕咬,似乎要不顾一切挣脱紫苏的双手。 紫苏任由他挣扎拍打,双臂越收越紧。云明泽挣扎得再厉害,他这些日子身体虚弱,力气上也比不过紫苏,很快就筋疲力尽了。 “你看清楚点,那里并没有你爹娘!” 她的声音很安静,语气却透着几分凌厉,仿佛一道冷风灌入他脑中,将他的自欺欺人瞬间吹得支离破碎。 云明泽浑身一僵,仿佛当头棒喝。 被残忍撕掉幻像的幕布,便留下鲜血淋漓的真相以及狰狞的痛苦。 “你骗我……”现实太过残忍,痛苦太过深刻,他宁愿就这么麻痹了自己。“你骗我……我听见爹娘在喊我名字了,我听见了!你休想骗我!” 紫苏垂眸望着少年通红颤抖的眼睛,暗夜昏聩的光芒下,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竟白得有些刺目。 但是她平静的语气却残忍依旧,甚至更加残忍:“你的爹娘已经死了,云明泽。” “够了……别说了!”云明泽尖叫一声,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咳咳……” 他喊得声嘶力竭,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后面剧烈咳嗽了起来。 “别说了!咳咳……咳咳!” 最后一声咳嗽,竟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鲜血喷溅入池水中,静谧而惨烈。 昏暗月光下,他的脸惨白如纸,无力趴在紫苏怀中的身子枯瘦单薄,闭着眼睛剧烈喘息着。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流失殆尽了,临近油尽灯枯。 两人的衣襟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而且不断有殷红的血正随着他的咳嗽而从嘴角溢出。 “咳咳……咳咳!” 紫苏眉头紧皱,打横抱起他欲要转身回去。云明泽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喘息着摇头艰难道。 “咳咳……我不想回去、咳咳……让我、让我在这儿待会……咳咳!” 他说话之时,吃力睁开眼睛,双眸带着乞求望向她,眸中泪光点点,亮得惊人。 紫苏停下了脚步,扶着他在水池边坐下:“好。” 云明泽捂着嘴巴咳嗽得艰难而剧烈,让他苍白的脸颊因为这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而泛出潮红。额头青筋鼓起,让人分毫不怀疑他会将心肺尽数给咳出来。 紫苏皱着双眉,心里知道他现在这种状况很不适合待在外面,但是她还是没说什么,伸手握住他枯瘦得几近皮包骨的手腕,给他号脉。 靠在紫苏怀里的云明泽依旧剧烈咳嗽着,咳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衬着他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揪心。 紫苏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吃下这个,会舒服一些。” 女子速来清冷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在寂静的夜晚里听来却有种奇异的温和,云明泽下意识便张开嘴巴吞下她递过来的药丸。 药丸一吞下去,剧烈的咳嗽得以平息,呼吸也没有方才那么艰难了,但是胸口仍旧很难受。 不过经过方才那么一段插曲,云明泽的意识总算清醒了很多。 或者说他其实从来一直都是清醒着,但正是因为清醒时感受到的痛苦太过剧烈,太过令人窒息,他才宁愿麻痹自己。 没有人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内心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煎熬。 浑浑噩噩中他总会梦见死去爹娘的音容笑貌,梦见在佛堂密室里看见的、知晓的一切。这些都太过残忍沉痛,他本根无力承受。 如果说爹娘的去世对他来说是这一生中最大的打击,而知道凶手是姨娘沐语艳这个真相,将会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噩梦。 永远也忘不了,也甩不掉的噩梦。 会纠缠折磨他一生。 第二百一十二章:痛不欲生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云明泽忽然哽咽着开口问:“你为什么还要拉住我,早该第一次你碰见我的时候,就不该拦住我。让我当时就掉进水池里死了也一了百了……咳咳……” 记得之前在沐家遇见云明泽的时候,他也是神情恍惚地站在水池边,被路过的她拉住了才没有跳进水里。 紫苏垂眸看向他。 坐在身旁的少年无力靠在她身侧,月光透过树梢洒落在他的脸颊上,那微微垂着的湿润睫毛更加映衬出他的脸色苍白。 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他在努力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悲情,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连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微颤。 紫苏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抬眸看向前面幽光粼粼的水池,淡淡开口道: “我的师父是坐忘峰夜郎谷里谷主,世人皆称他为凌华神医。二十余年前,他救下双目失明的我,收我为徒,给我取名紫苏,教我医术武艺。” 云明泽一怔,心中的惊异让他一瞬间忘记了伤情,喃喃问道:“……凌华神医?” 她的师父……竟是名满江湖的凌华神医? 难怪……她的医术如此之好。 紫苏点点头,望着水池的眸光安静悠远。月光倒映在水面上,粼粼波光映射进她的眼睛里,却照不亮她幽深漆黑的眸子。 坐在岩石上的紫苏背靠身后的树干,右手搭在支起来的右腿上,微微垂着头,语气清淡地继续说道: “我自小便双目失明,我也不知亲生父母是谁。我干娘在苏河边上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我,便将我带回家抚养。五岁那年家乡发大水,村子里很多人都被大水冲走了,我和我干娘在洪水里被冲散,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会死,但师父救了我。” 原来……紫苏的身世这么坎坷。 云明泽微微抿起唇,听到这里之时,心中忽然对她升起了几分同情。 虽然现在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但是从小他却是爹娘亲的掌上明珠,他的童年生活都有双亲陪伴。 而且母亲她为人比较开明,不像其他人家的女家主一般会要求自己的儿子必须熟读《男戒》,必须要会男红刺绣。娘亲不仅事事依着他,还教他读书识字。 若不是后来发生了这些事情的话,想必一直到他嫁人生子,都会这么顺利开心地生活下去吧。 所以他也不知道从出生起,因为父母的嫌弃而被抛弃,年幼时养母去世无依无靠的感觉会是什么。 以前体会不到,现在或许能够明白了,他的童年相比之下,或许会比紫苏要幸运很多。 云明泽忍不住问道:“你的师父不仅治好了你的眼睛,又传授你医术武功,想必对你定是十分好吧?” 即使紫苏童年不幸,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一个师父。她还有亲人,她并不是像他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是啊……他很好。” 紫苏轻声道,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水池波光倒映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的眼底仿佛有泪花点点闪烁一般空濛。 “只是后面……” 她忽然停顿了下来,望着抬起来的手。 藏于袖内的手掌从中露出来,因为过于白皙,在暗夜中有种苍白的光泽。手腕细瘦,五指纤细白净,在薄薄的皮肤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隐藏于其下暗青色的血管。 “他废掉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了师门。从此与我一刀两断,不会再见我一面。” 天边明月清冷皎洁。 池边枯叶在暗夜里静静凋零。 有风从湖面上吹来,一片寂静的凉意。 木叶落入水池中,漾起一圈圈波纹,但都尽数被黑暗埋葬,看不见任何痕迹。 紫苏平静的话落在云明泽耳中,也在他心底荡漾起了一圈圈涟漪。即使看不见,却也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师父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他给了我新生,给了我一切。若是当初没有他,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紫苏微微闭上眼睛,垂贴在眼睑上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但是这些年来,他也给了我无法忘却的痛苦。” 被至亲之人所伤,最信任的人抛弃,那种痛苦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明泽能够明白她这种心情,就像他这些日子所感受到了绝望与痛苦一样。 他深吸了口气,抬眸望进她毫无波澜的眼中,那眼底里仿佛掩盖着层层深暗的旧年伤痛,以至于清冷如冰。 厚厚的灰尘遮住了她眼眸里的光芒,使她的双眸总是那么寂静暗淡。 “紫苏……这些年,你一定很难过吧?”云明泽轻声问,好像生怕音量大一点,就会触到了她心底里的伤口。 闻言紫苏轻笑一声,她唇色绯红,衬得她的脸越显苍白,月光下她的面容看着透出几分病态与颓废。 “但我不后悔。”紫苏语气平静,声音凉寂,“即使痛不欲生,我也不后悔当年做的事情。” 云明泽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象不到,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让她的师父做出了如此狠心绝情的举动。 即使现在紫苏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悲伤,甚至神情语气都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是云明泽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情绪。 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就好像当初第一次碰见紫苏时她给自己的感觉一样。冰冷而阴郁,颓废而落魄。 可是这一切当初令他反感的表象被撕开,他才看见原来其下深深隐藏着一段悲伤痛苦的过往。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会原谅 云明泽道:“你那么在乎你师父,怎么可能会做出令他伤心的事情,只怕这一切都是误会吧?” 紫苏纤长睫毛微微一颤,并没有说话。 即使这一切都是误会,师父也不愿意听她解释。当年不愿意听,现在更加样……不愿意听。 师妹之前已经跟她说过了,师父已经不在夜郎谷。为了不见她,他竟离开了夜郎谷这么多年。 其实那又何必呢?他将自己逐出师门,命令她再也不许踏上坐忘峰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上山去过。 即使经常她会回去,但也只是远远地在山下待着。就算痛不欲生,这些年来她也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踏入夜郎谷。 可是从师妹那里知道师父在将她赶走之后,便一走了之直到现在都不再回夜郎谷,紫苏便知道师父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原谅她了。 到现在她也想不通,难道她的爱真的让他如此不耻吗?师徒又如何?凭什么徒弟就不能够喜欢自己的师父? 即使不会被原谅,即使师父永远憎恶她这份感情,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因为她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早已经病入膏肓,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算明知道这样会伤了白锦,她也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荒唐。 紫苏收回思绪,没有回答云明泽的话,而是淡声说道:“你现在还有心情管我的事情,看来情绪倒是比方才稳定些了。” 云明泽面上一怔,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红,他偏过头哼了一声。 “谁管你的事情,我才没有那么好心……咳咳,要不是你对我有恩的话,我才懒得管你那么多……” 紫苏嘴角微勾,垂眸看了他一眼。少年抿唇望着水面,脸上的神情有些别扭,但眉宇间的痛苦哀伤倒是减了不少。 “至于白锦的事情,你不用再愧疚,他没事。”紫苏道,“但是他现在不便表露身份,不能于原来的样子示人。” 听到白锦也没事,云明泽放心了,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叫阿木的男子:“阿木……就是白锦公子吧?” “嗯。” 她也没催云明泽回去,两人都不再说话,水池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云明泽的身体到底虚弱,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更是受不住,安静地坐了没有一会便靠着紫苏的手臂睡着了。 紫苏依旧静坐在水池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凉的夜风吹拂到脸上,思绪不知道已经跑到了哪里。 耳边好像渐渐浮现出师父的音容笑貌,在晃动的水面渐渐清晰,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柔。 “铮——”悠扬悦耳的琴音犹如面前水波纹路般一圈圈飘荡开来,洗涤躁动不安的心境。 恍惚间仿佛看见师父坐在梨花树下,修长指尖轻挑慢捻,悠悠琴音如水流泻开来。 师父脸上温润柔和的微笑如沐春风,比满树繁花还要美好迷人。 场景瞬间变换,梦幻搬的美景刹那间破碎,一道冰冷愤怒的声音狠狠冲破她的耳膜! “紫苏,你的所有一切都令我感到恶心!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你给我立刻滚出夜郎谷!” 紫苏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波光粼粼的水池。 她呆呆望着眼前的池水,月华从水面反射映入她的眼底,她漆黑的双眼看起来湿漉漉的,仿佛还闪烁着点点星光。 一阵风吹拂而来,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紫苏才意识过来,她竟然流了眼泪。 她怔怔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颊,湿漉漉的冰凉触感。 月光落在指尖的泪珠上,折射出耀目的光芒,恍若遗落人间的碎钻。 紫苏回过神,嘴角微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眸时,她眼中的泪痕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眼底残留的脆弱感情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垂眸看了眼已经靠在自己身旁昏睡过去的少年,伸手将他抱起,返回他住的碧落院。 府上其他人都还在紧张地寻找云明泽,正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清音看见紫苏将自家公子带了回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当即急急地迎了上去。 但是看见云明泽居然不省人事,以及他们两人衣襟上的血迹之时,清音脸上的喜悦霎时间僵住,脸色一刹那褪尽了血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声音颤抖惊慌:“公子……公子他、他这是怎么了?公子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将云明泽抱进房间里,在床上安顿好,转头对惊慌失措的清音道:“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睡着了过去。” 清音呆呆看着两人衣襟上的血迹,脸色仍旧是白的,根本听不进去紫苏的话。 他无措地道:“那……那你们两人的衣衫上怎么会有血迹?是不是……是不是公子他、他咳血了?” 之前公子就偶尔咳血,可却没有现在这么多…… 紫苏头也不抬地道:“他方才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咳出了血。” 清音一听到这话,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又听见紫苏说道: “这些日子他郁结于心,吐出了那些积郁在体内淤血对身子并没有坏处,反而利于他身体的恢复。” 清音听到这里,慌乱的心总算平静了些。紫苏大夫医术高超,她现在脸上并没有什么焦急的情绪,想必公子的病情能够在她的控制之中吧。 得知紫苏已经将云明泽带回来,众人也就放心了,折腾了大半夜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都各自退回了住处。 第二百一十四章:练功受伤 紫苏来到慕青所住的院子时,见他正蹲在院中树下,满脸依依不舍地对面前鸟笼里的鸳鸯蛇自言自语。 “唉……照顾了你们这么久,现在要将你们还给蛋蛋我好舍不得啊,可是……可是昨日宴席上我只跟她说把你们借给我最后一晚的,现在得还给她了……” 慕青越说声音越小,忽然他又抬起了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它们。 “不过没关系呀,反正蛋蛋已经回来了,以后我也随时可以见到你们不是。嘻嘻……说真的,蛋蛋能平安回来我很高兴,你们是不是也很开心?” “你每天就是这样跟两条蛇自说自话?” “对呀。”蹲在地上的慕青正专注给鸳鸯蛇喂食,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便下意识回道,“虽然它们不能说话,可是我想在蛋蛋不在的日子里,它们定然也是与其他人一样都很担心蛋蛋,所以我经常会安慰它们蛋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哦?没想到你养它们没多久,对它们的心思竟如此清晰明了。”女子带有金属质感的清冷的声音含了几分笑意坠落在耳旁。 在注意到鸳鸯蛇变得躁动之前,慕青鼻端先嗅到了一股独特而好闻的药香味。 那是紫苏身上的味道。 他惊愕的转过脸,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他刚刚在跟鸳鸯蛇说的那个女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侧。 她双手背于身后,微微弯下腰,眼眸微垂面含淡淡微笑地看着鸟笼里的鸳鸯蛇。 她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前,随风飘扬扫在他脸上,泼墨一般飘逸而浓烈的黑色。 慕青最先看见的,是她逆光的侧脸。 微垂的睫毛是精美的蝶翼,优雅半垂。 鼻梁挺直小巧,和白皙的面颊一样有淡淡的珠玉光芒。 脖颈修长白皙,是天鹅扬颈时优雅迷人的化身。 往后很长的时间里,慕青回忆起紫苏,总会想起她逆光下的侧脸给自己的惊鸿一瞥。 华丽却犀利,好像一把青龙偃月刀,绝对的人间凶器,看着有山川神秀的感觉。 他呆了半响,才找回声音:“你……你怎么在这里?” 慕青连忙转过脸不再看,可看到的任何景象都浮现出那张明媚耀眼的侧脸。 紫苏掀衣在石凳坐下,把地上的鸟笼勾到石桌上来,仿佛里面装的真的是鸟一样逗弄着里面的鸳鸯蛇。 “找你有件事情,不知你肯不肯与我交易。” “交易什么?”依旧蹲在地上的慕青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抵着下巴不解地抬头看前面的女子。 紫苏手掌撑着额头,垂眸看他,嘴角微微扬起。 —————————————— 待紫苏从慕青那儿回来,天已经黑了。 她推门进房,见房中并没有点灯,只望见一片洒入房里的月光。 而她离开之前正在房中练功的白锦却倒在床上双眉紧皱,脸上一片苍白,嘴角竟还淌着一丝殷红的鲜血! 紫苏一惊,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一模脉象才知道他竟是练功练岔了气,受了内伤。 “白锦……白锦!”紫苏伸手点了他身上的穴道,见他转醒遂担忧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受了伤?” 白锦的脑袋还有些混沌,但是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已经在睁开眼的时候闪入脑中。 他迷茫的眼渐渐清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慌忙从床上坐起身,但是下一刻又跌回了床上。 他现在浑身无力,四肢瘫软,估计是动作太大,牵动得他胸口沉沉闷痛。 但一双温热的手臂扶住了他跌回去的身子,手掌扣着他的肩轻轻将他从床上扶起来,霎时间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包裹住了他。 一闻到这香味,便知抱着自己的人是紫苏,白锦慌乱的心霎时间安定了些。 紫苏见他神情不太对,心中更加担忧,不禁又再次问道:“白锦、白锦……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锦之前也一直修习《金乌心法》,但是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是今天却忽然间在修炼时岔气受了内伤,紫苏怎么能不担忧。 听见紫苏的声音,白锦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前是紫苏的容颜。可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目光怔怔望着她。 紫苏转身坐床边坐下,扶着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咳咳……”他话刚刚开了个头,便咳嗽了起来,还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好像头痛得受不了一般。 紫苏从怀中拿出药瓶,到出一粒沁雪丸给他服下。 沁雪丸有治疗缓解内伤的功效,服下一粒药丸,白锦胸口的闷痛感总算减轻了些,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待他呼吸通畅了些,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紫苏又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受了伤?” 白锦靠在紫苏的怀中,她身上传来清幽的药香味,渐渐抚平了他有些躁动不安的内心。 窗外月光洒落,在床榻边留下一片银白。 皎洁的月落进白锦的眼中,他的眸中恍惚氤氲着迷离的星光。 白锦的眉宇笼上一层淡淡的白月光,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忽然低声喃喃道: “……想要报仇吗?想的话……那就跟我走吧。” 紫苏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收起拿出来的银针,不解的转眸看向靠在自己怀中的男子。 他眼睛半垂着,月光落在那张脸上,模糊苍白了脸颊边狰狞的疤痕,却也使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极差,仿佛一张苍白脆弱的纸张。 “你说什么?”白锦方才的话说得很低,紫苏听得不真切。 “咳咳……”白锦捂着胸口低声咳嗽,另一只手下意识抓紧了紫苏的衣襟,“今天……今天练功之时,我脑中忽然冒出了这句话。咳咳……零零碎碎闪过一些过往的片段,然后一时心神不稳就……咳咳!” 他话并没说完,但是紫苏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了,眉目微微一沉。 还好并未走火入魔,练功之时最忌讳心神不稳了,小则受内伤,大则走火入魔乃至丧命。 紫苏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白锦迷茫摇头:“没有……没有想起什么,只是……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很悲伤绝望的情绪,闭上眼睛都是漫天飘扬的大火,火光刺目什么也看不见……” 他纤长的睫毛颤抖起来,脸色渐渐苍白,明明是看着紫苏,眸光却恍惚迷离穿透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紫苏握紧白锦冰凉的手掌,似乎要将他从那个梦魇之中拉回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火中铃铛 白锦喃喃道:“对了……我还听见了……” 紫苏低头,眼睛凝望着面色苍白的男子,柔声低问道:“还听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 白锦双眉微微皱起,仿佛又看见漫天刺眼的火光,空气中好像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白锦却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可怕的炼狱之中。 就在茫然无措中,炽热的风仿佛带来了一串缥缈的铃声:叮当——叮当—— 紫苏追问:“你听见了铃铛声?” “嗯……”白锦将脸埋入紫苏怀中,心底的恐惧与无措漫涌而上,让他无端感觉到了一股悲伤害怕的情绪,“缥缈……但却越来越清晰的铃铛声……”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可是火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什么也看不见。想要努力回想那是什么,但是只要往深处想的话头便会很痛。 “那铃铛……那铃铛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白锦忽然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紧缩,“对!我想起来了……在沐语艳的密室里,和那个神秘斗篷男人伞柄上的铃铛声很相似……” 那个神秘男人? 紫苏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 那个男人难道与白锦忘却的记忆有关?难道白锦在失忆之前,是认识这个人的? “阿苏……那个人,究竟是谁?那场大火那些惨死火中的人……究竟、究竟是谁?” 白锦浑身轻颤,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仿佛被那些脑中涌出的零碎片段逼进了一个布满迷雾的困境之中。 紫苏伸手轻抚白锦漆黑如缎的长发,指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纠结痛苦的褶皱,在白锦耳边低声安慰。 “既然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该想起来的时候,自会想起来。” 白锦抬眸看向紫苏,眼眸漆黑湿润,眼瞳仿佛在轻轻颤抖。 他低声道:“可是……可是我心中总感觉很不安……” 紫苏低下头,在他紧锁的眉宇间落下轻轻一吻:“别怕,还有我在你身边。” 很柔和的声音,仿佛温暖柔软的天鹅绒轻轻裹住了他躁动不安的心。 白锦渐渐就平静了下来,他躺下来枕在紫苏腿上,伸手抱住她纤细温热的腰,安心闭上了眼睛。 紫苏指尖轻抚他披散开来的长发,白锦的头发又长又密,触手有种丝绸般顺滑的触感。 烛光下他一边脸颊肌肤细腻白皙。 英气剑眉斜飞入鬓。 琼鼻挺直有如悬胆。 整齐挺翘的漆黑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排浅淡优美的蝴蝶翅。 樱花般漂亮的唇瓣柔软艳丽。 指尖再往下,是优美精致的尖下巴。 这半边脸的风情有多么精致潋滟,就越加映衬出另外半张脸的狰狞丑陋,强烈的差别狠狠撕碎这张脸美丽的假象,极致的美与丑的鲜明对比。 紫苏琉璃般清透的眼瞳映着白锦狰狞的左脸,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这脸上的疤痕背后,被尘封遗忘了一个怎样的记忆? 那段记忆会不会比这疤痕还要惊心狰狞。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宁可白锦永远不要想起来。 安静中,只听她忽然出声道:“原本我打算过两天便与慕容他们道别,去湖心岛。但是你现在受了伤,先在这调养好了我们再启程。” 白锦微微睁开眼眸,有些不解地问道:“湖心岛?” 紫苏点了点头,温声说:“那是从前我的一个住所,说来以前你也去过那里。” 听紫苏这么说,白锦顿时对她口中的湖心岛充满了兴趣与期待。去当初与她一起待过的地方,光是想想白锦便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启程。 若是能够想起更多以前的事情更好,但是即使想不起来,他也想去看看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紫苏道:“在没有来大青城之前,我便承诺你一定会想办法去掉你脸上的疤痕。可是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等去了湖心岛,我便开始治疗你脸上的伤疤。” 白锦一怔,他微颤地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紫苏。 灼光中她眼眸含笑,神情认真,半分不像是在开玩笑。 白锦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脸,手上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是他醒来到现在,一直伴随着的噩梦,他呆了半响才不可置信地问道。 “阿苏……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能够去掉脸上的疤痕,恢复以前的容貌?” 紫苏抬手搭在他手背上,眼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光芒:“相信我,我一定能够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这样的话以后你就不用再戴着面具,担心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了。” 紫苏又何尝不知道,在白锦的心里,他最害怕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容,极度的自卑阴云一直都笼罩在他的心头。 虽然白锦左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十分严重,而且又已经是陈年旧疤,想要消除掉不会那么容易。 虽然疤痕并不好消除,但是紫苏有这个自信,她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入秋之后,早晨空气微凉,院子里的枫树都尽数被染上了一层红色,倒映在院中的小池塘里,十分鲜艳明媚。 彼时紫苏正坐在小池塘边的枫树下,纤细白皙的指尖夹着一片殷红的枫叶,吹奏出了流畅悦耳的曲音。 而白锦则坐在她身旁,紧挨着紫苏。 他一只手搭在紫苏的肩膀上,让紫苏靠在自己的怀中,微微垂着头正安静听她吹曲。 白锦脸微侧,遮住了他的面容与眸光,但是从他一动不动的姿态来看,不难看出他正专注凝望着怀中的女子。 好像已经听着那曲子给听得入了迷,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慕青来找紫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些怔愣,许是从未见过紫苏与其他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吧。 虽然慕青知道紫苏喜欢着白锦,但当时白锦已经被关进大牢,他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而已,也从未见过紫苏与白锦独自相处之时的场景。 会不会……也是像现在一样,与那个已经死去了的男人这般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或者比现在更加浓情蜜意? 慕青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解,可是紫苏明明喜欢的是白锦啊? 现在他刚刚走了没多久,她便已经跟另外一个男子如此好了吗? 慕青自小便在师父教导他女人不是好东西,总是风流无情的歪曲言论之中长大,对女子虽然没有师父看得那么片面,但是也不是非常喜欢就是了。 直到认识紫苏之后,才让他对女人这一生物有了新的认识。其实并不像师父说的那般,女人都是风流无情的,也有像紫苏一样深情不悔。 可是现在看到这场面……慕青觉得好像之前的认知错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树下饮酒 他从怔愣之中回过神,大步朝他们走过去。紫苏正对着院门方向,首先看见了走过来的慕青,于是便停下了吹曲的动作。 见紫苏停了下来,沉浸在曲子里的白锦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意识到自己现在与紫苏的姿势,顿时脸上一顿燥热,连忙放开了手与她拉远距离。 白锦红着脸站起身,对两人道:“你们闲聊,我去给你们泡杯茶。”说罢便逃也似地朝厨房行去。 来到厨房里,白锦才靠着门扉轻轻叹了口气,暗怪自己不好。如今并不是白锦的身份,却与紫苏那般亲密,若是让他们看见了,那也太…… 白锦抬手捂住了发红的脸,心中竟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尴尬与难为情。 慕青嘟着柔软红艳的嘴唇,坐下就毫不客气地指责她:“蛋蛋,你真是个坏女人!” 慕青这话一出来,紫苏顿时觉得有些莫名。 她失笑:“怎么,后悔我之前跟你的交易了?” “不是那个。”慕青不显年龄的娃娃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情绪,哼了一声,“之前还觉得你是深情专一的女人来着,可是没想到白公子刚刚走了没多久,你居然就对另一个男人这般好了。若是白锦公子看见你与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的话,那该多伤他心啊?” 泡了茶刚从厨房出来的白锦正巧听见了慕青在为他鸣不平的话,心里既尴尬又感激。 紫苏闻言秀眉轻扬,发出了一声轻如叹息般的笑,似笑非笑的目光转向呆站在一边不知该不该过来的白锦。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才知道也有点晚了。” 紫苏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披在肩头,给人中慵懒随性的感觉。 看到她这态度,慕青顿时更加为白锦鸣不平,气哼哼地瞪着紫苏:“哼……我师父说得果真没错,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薄情寡义,滥情风流!枉我还这么信任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白锦哪里听得慕青这般说紫苏呢?更何况紫苏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不知道他是白锦,所以才这般误会了而已。 “慕青公子,您误会阿苏了,她不是这样的人。”白锦将茶端到他面前,急急地向慕青解释道。 慕青一直在深山中长大,几乎很少接触外人。这段时间住在慕容府这里,很多时间也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慕容雪行医这么多年,家中藏书不少,也收集了不少讲毒物的书。 慕青待在她这里,每天除了看书之外,便是喂养逗弄紫苏留下来的两条鸳鸯蛇了。 所以他在人际交往这方面,算是很直白单纯的。不懂得去看别人的脸色,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要么就是什么都不说,沉默闷在心里面。 听见白锦为紫苏辩解的话,慕青反而连他一起数落了起来:“阿木公子,我知道你跟蛋蛋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蛋蛋已经有夫郎了,你怎么可以与她那般亲密呢?你这样做会伤了白锦的心的。” 这下子白锦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顿了半响,他轻轻摇头,看向紫苏轻声说道。 “如果我是白锦的话,我倒是希望阿苏能在我不在之后接受另外一个男子,让她不必再时时刻刻念着我。我想,白锦心里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慕青不解,皱眉道:“你又不是白锦,你怎么知道啊?而且啊,既然喜欢了一个人,那不应该从一而终吗?我师父是这么跟我说的,要是喜欢了那个人,便不要再看其他人一眼,要一生对对方忠诚的。” 白锦微笑道:“你师父说的并没有错,但是如果你先离你的爱人而去了,不能在陪伴她的话。心中最希望她找到新的幸福,不要孤单一人走下去,只要你所爱之人不曾忘记你,便好了。” 慕青歪着头,有些不解,他对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怎么明白,情之一字更是不懂。即使师父经常跟他说这些,但是显然那些言论好像都是歪曲了他的思想的。 慕青偏头思考了半响,最终还是老实摇头:“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不大懂。” 紫苏拿起茶盏,冲慕青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复杂的事情,你不需要懂,或者待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便知道了。” 慕青听了之后,微微一怔,喜欢……的人吗? 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子的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紫苏说这句话后,他脑海里却牛马不相及地浮现出了昨天紫苏那张逆光下美丽的侧脸。 三人正在说话中,院门外面传来了李青竹的声音:“苏姐姐!” 三人循声望去,见到是李家姐弟。李青华手上还拎着一坛子酒,紫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紫苏看到那熟悉的封坛,酒瘾又被勾了上来。 李青华拎着酒坛子与弟弟李青竹一起走进来,看见慕青微微一顿,露出了惊喜而有些羞涩的微笑。 “原来慕公子也在这里啊,好巧……”李青华喜盛颜开地道。 慕青兀自沉浸在方才紫苏的话中,正皱眉思索着,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进来了。听见李青华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李青华还想说什么,却见慕青又托着腮低头沉思不再理会旁人,只好有些无奈地作罢。 李青华刚刚将酒坛子放在桌上,下一刻紫苏的手便伸了过去。封口一开,浓郁的酒香味顿时蔓延开来,随风飘满了整个小院。 紫苏眼睛更亮了,咽了口口说:“桂花香味的竹叶青……好久没喝了啊。” 李青竹还为那天晚上紫苏跟他说的话而感到难过,可是见到她露出这熟悉的表情,心中顿时又觉得很是满足。 即使苏姐姐不喜欢他,不想接受他,只要日后能够为他酿上一坛酒那也够了。 白锦早已经体贴地起身去厨房拿了酒杯出来,李青华将酒杯一一斟满,笑道:“之前宴席上没喝痛快,今日特地过来找你好好痛饮一番!” 几杯酒刚刚下肚,便听见门外传来了慕容雪的声音:“哎呀……大家都在这儿啊,我老远就闻到了酒香味,你们喝酒怎么也不带上我呢?” 紫苏举着酒杯,抬眸对走过来的慕容雪道:“你现在来也不迟。” 慕容雪道:“光有酒,没有下酒菜这怎么行,太不尽兴了!”说着吩咐下人,准备几道下酒小菜过来。 没想到虽慕容雪过来的还有云明泽,由清音搀扶着,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精神气倒是比之前好些了。 “云公子,你怎么过来了?这身子还未恢复得多休息才是啊。”慕容雪说话中,白锦等三人已经起身将他扶到石桌边坐下。 云明泽披着雪白色的披风,时不时轻轻咳嗽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 “这几日多亏紫苏大夫和慕容大夫的照顾,云泽已经好很多了。”云明泽说着,转眸看向慕容雪,诚挚地道,“这段日子以来,云泽状态一直很不好,多方麻烦慕容大夫了。” 看到云明泽情绪恢复了正常,眼里也有了精神气,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空洞死寂,慕容雪倒也放心了。 他这场病源于他的心结,若是走不出这阴影,谁都救不了他。 想必那天晚上紫苏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想开了。 慕容雪道:“不必客气,我与沐家也是相识一场,如今沐家……云公子以后就将我慕容府看做是自己的家好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云明泽感激万分,连连哽咽着道了好几声谢。 站在一旁的清音眼眶又红了起来,若公子如今还能活着,都是多亏了这些人啊。 云明泽抬眸看向紫苏,忽然起身朝她跪了下来,众人都被他这一举动弄得齐齐怔住,只听见他哑声道: “紫苏,你于明泽有莫大的恩情,若不是有你,只怕明泽早已活不到今日……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紫苏放下酒杯,目光落在面前眼含泪水的苍白少年上。他的手紧握着她的衣袖,仿佛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已经知道他求的是什么:“你想让我帮你救出你的表姐沐芷莲是不是?” 云明泽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也随着他的动作飞落而下,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表姐她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失踪了这么久,我、我很害怕她……” 说到这里,心里的恐惧和悲伤已经让他说不下去了。顿了顿,他才再度开口。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你们……”他泪水迷蒙的眼望向紫苏和白锦,眸中充满了哀求,“可是我如今能求的就只有你们了……紫苏,阿木公子,云泽求你们救出我的表姐……只要你们答应云泽这个请求,即使做牛做马云泽都会报答二位……” 白锦连忙上前拦住磕头的云明泽,无措道:“云公子,你不用这样……”他边说边看着紫苏,想让她劝劝他。 众人见到云明泽伤心哀求的模样,也极为心酸同情他。 但是听说沐芷莲被沐语艳交给了幽冥宫的仇玖月,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活着吗? 即使活着,又怎能从幽冥宫手中救出人来?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紫苏也伸手将云明泽扶起来,道:“你先起来,此事我会替你想办法。但是幽冥宫素来残忍嗜杀,你要有所心理准备。” 云明泽点了点头,流着泪感激道:“谢谢……谢谢你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紫苏舞剑 自从紫苏回来之后,众人几乎天天都往紫苏的院子里跑,大家伙喝喝茶聊聊天,是这段日子以来最为轻松快乐的时光了。 但是住在紫苏那院落隔壁的柳秦风这几天就十分憋气,偶尔除了紫苏过来看看尹秋水的情况之外,慕容府其他人根本无人踏足他们这里,就仿佛他们两人不存在一样。 这是一种很尴尬的境地,若不是见紫苏真的能够治好师姐的伤的话,柳秦风早就大闹一场拂袖走人了,哪儿会像现在这样过的如此憋屈。 而且最让他生气的是紫苏的态度,这臭女人就没正眼看过他一次,完全当他不存在。 “你的掌伤已无大碍,再休养几天便可。”紫苏把了脉后淡淡开口。 尹秋月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身,拱手道谢:“多谢紫苏大夫。” 从外面进来的柳秦风看到紫苏,刚想开口问她师姐的状况。结果她却眼皮都不抬直接擦身而过,让他抬起的手尴尬停在了半空中。 压了好几天的火顿时“轰”地窜了出来:“这女人……!” 尹秋月连忙起身拉住柳秦风:“师弟……咳咳。” “师姐,你说她凭什么啊?”柳秦风转身愤怒地道,“她每次过来都冷一张脸,看本少主不顺眼就直说啊?她这是在挑战我的忍耐性!” 尹秋月心中暗叹口气,这些天她总算是深刻见识到了师弟对紫苏的成见。几乎每次紫苏过来之后,他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 “师弟,其实我觉得紫苏大夫人还不错,只是她性子清冷而已,如今我们还在人家府上,你就放下过去的恩怨吧。” “就是因为看在她给你治伤的份上,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忍耐她!”柳秦风没好气地道。 紫苏回来后,给师妹陆冉写了封信。 白锦看见她拿出宣纸,便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墨块:“让我来。” 之前在李家村的时候,紫苏写字白锦便经常在旁边为她研磨。他很喜欢看紫苏写字,她执笔挥毫的时候很养眼,他常常会看得入迷了。 紫苏眼眸眼中含笑看了白锦一眼,执起毛笔蘸饱墨汁。 立在桌案前的女子青衣墨发,一手执笔一手挽袖,蘸饱墨水的毛笔笔锋在砚沿微顺,后转腕使笔。 午间秋阳自窗外洒入,点点炫目光晕落在案前长身玉立的人身上,恍如一副镶嵌在窗边的画卷。 将信传出去后,回身见白锦锁眉出神地望着窗外,紫苏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他腕上脉搏无异,再过两天内伤便完全好了。 白锦回过神,眼神里有几分羞赫:“阿苏,对不起……《玉蝉剑法》你已经教了我这么久,可我仍有一招半式参悟不透。” 原来他最近沉思的是这个? 紫苏秀眉微动:“此剑法需要两人一起练,才容易参悟学会,一直以来都是你一个人修习,也难为你了。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将它从头到尾舞一遍给你看看如何?” 白锦诧异道:“可你不是……” “我虽筋脉被废,但体质异于常人。没了内力,我还记得招式,还是能够拿起剑空空比划几招的。” 紫苏让下人拿来两柄剑。 看着下人递过来的两把剑,紫苏心中忽然间感慨万分,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同时心间还有几分沉重的涩痛。 往昔师父狠心废掉她武功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眼前又浮现出染满了她鲜血的梨花瓣,天上巨大而血红的冰月。 以及……站在她面前森冷无情的师父。 鲜血淋漓的过往,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初秋金色的阳光从树隙洒落而下,白锦在一瞬间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眸色深深凝视着手中的剑,神情沉默晦涩。 但是仅仅在眨眼之间,紫苏眉目间晦暗沉痛的神情便消失不见了,快得让他以为刚才所见的是自己的错觉。 她伸手抽出长剑,迈步走到了院子中央。 紫苏及腰长发用跟发带简单束起,脱下了外袍,宽大的袖子也扎了起来。双手持剑而立,无端有一种从未见到过的英姿飒爽。 一肚子闷气的柳秦风从屋中出来,直接翻身跃上围墙,打算去外面街上散散心,不想正好看见紫苏居然在院中练剑。 他当即停下脚步,站在墙上眯眼瞧着。这么多年过去,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武功有什么进步了。 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女子,白锦的心神有些恍惚,好像记忆中也隐隐约约地……看到过那样的场景。 可是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午后阳光明媚,微风卷过庭院。 鲜红的枫叶随风飘荡飞舞。 院中女子一袭青衣,在纷纷扬扬的落枫中有种遗世独立的幽冷。 长剑抬起的那一刻,周身气息却瞬间发生了变化。 剑刃折射耀目光线映入眼底,却照不亮水墨一般漆黑的眼眸。 已经长达七年没再拿起刀剑,如今再度演练这套《玉蝉剑法》,竟已经感觉到生疏了。 紫苏心中一哂,耳边却恍惚听见幽幽的琴声。 犹记得以前在夜郎谷之时,每次练剑师父都会在旁抚琴相伴。 当时她双目不能视物,但是对声音极为敏感,练剑快慢递进皆能够与师父琴音中情感变化相帖相契。 久而久之,她后面自己琢磨出了将剑法融合进琴曲之中的武功。 紫苏闭上双眼,任由心中琴音潺潺流淌,手上剑招越发迅捷凌厉。明明两柄剑皆是她一人控制,可是看着却好像是两个人挥舞而出。 只见院中紫苏长发飞扬,剑鸣悠悠,手中招式变化万千。 映衬这两柄长剑划出的森森剑影,更加凸显她容姿绝世。看着当真是娴雅风流,姿韵妙佳,让人都移不开眼了。 不知什么时候,院门口呆呆站了不少人,皆是一向这个时候来找紫苏的慕容雪等人。 突然看见她舞剑,众人眼中无不惊异。 那是他们记忆里从未见到过的紫苏,印象中那个女人总是邋里邋遢,神情冷郁。即使再出众的容颜,都尽数被她眼中的雾霾给尽数遮蔽了。 而如今看着庭院中舞剑的女子,竟让他们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 难以相信这般潇洒娴雅,耀眼夺目的女子,真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终日嗜酒的女人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双剑合璧 一直以来这套本该是两人一起练的剑法都是白锦一人修习,没有另外一个人与他对招,自然有很多无法参详。 “阿苏……”白锦喃喃,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套《玉蝉剑法》自她舞出,竟这般不同凡响。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曾经听说日月双侠在多年前双剑合璧,两人联手使出的《玉蝉剑法》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 她们双剑合璧威力极大,当时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众多高手都败在她们手下。 若不是她们两人无心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话,只怕当时盟主的宝座便是她们二人的。 《玉蝉剑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两人联手,但也是这套剑法最大的弊端。一旦无法双剑合璧,剑法威力便会减弱一半。 可是现在紫苏能一人完整使用《玉蝉剑法》,早已打破了这个弊端。 原来她手持双剑,可是左右手使出的剑法却是截然不同。 左手剑法一招一式无比严谨,端稳凝持,深厚古朴。而右手剑法却轻灵飘逸,变化万千,精妙灵巧。 一静一动相辅相成,一阴一阳相佐相持,完美补缺了相互之间的缺点。 所谓双剑合璧,便是两个人使出的剑招截然不同,在应敌对战之中相互合作,一守一攻。这个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做到的话,却是十分不容易的。 这就意味着你一个人要分两份心,扮演两个角色。 《玉蝉剑法》分为“纵”与“橫”两部分,正如之前紫苏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他之时所说的一样,此剑法其实相生相克,一纵一横,即使是分拆出来使用,亦是精妙无双的剑法。 白锦一直以来都只能使用其中的一部分,而且因为无人陪他练习,有些招式招怎么都参悟不透。 如今看见紫苏独自完整演绎出来,顿时觉得霍然开朗了。 剑谱上最后一招名为“合纵连横”。 “合纵”是为千年前先代思想家提出的外交和军事政策,“连横”则是与之针锋相对的。 紫苏曾跟他说,当初创造出此剑法的前辈是受了“纵”与“橫”这两种思想的启发,才创下《玉蝉剑法》。 如今白锦明白了,纵横缺一不可,相生相克。所以最后一招“合纵连横”并非针锋相对,而是一人使“纵”一人使“橫”,才能够发挥出此剑法的最大威力。 一套剑法毕,紫苏收身回剑。呆在门口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皆都情不自禁激动鼓掌。 “苏姐姐,你好厉害!” “今日我慕容真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紫苏小友除了针法妙绝之外,剑法造拟也如此之高!” 众人话音刚落,围墙上便传来一声充满嘲讽的嗤笑:“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与本少主动手,本少主还以为你紫苏这些年来武功大有进步,遂不屑于跟本少主交手。原来是你现在弱得不堪一击,是怕被本少主不小心打死了吧?” 众人闻言望去,果然是柳秦风站在墙上。 他抱着双臂,神态嘲讽不屑。风吹动他长发紫衣交织飞扬,在灿烂的阳光下恍若一朵明媚艳丽的玫瑰,但是他傲慢的神情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李青竹一看见他就皱眉:“苏姐姐别理他,这人就是因为打不过你,才这么阴阳怪气。” 他不懂武功,只看见紫苏舞剑时姿态风流娴雅,自然是看不出她的剑招只空有其表并没有半分杀伤力。 柳秦风嘲讽大笑:“这种软绵绵的剑法,是供人饮酒作乐时欣赏的剑舞吧?哈哈……就想凭这个打败我?笑话!哈哈……紫苏,你的《玉蝉剑法》当年不是名扬江湖吗?前几天你那个朋友不是还用它打败了我吗?怎么到你自己使起来,就这么不堪一击了?” 他说着,旋身自围墙上轻盈落下,华丽的紫色衣裳随着他轻盈的动作轻轻飘扬,衬得他容颜越发瑰丽。 “你的武功……”柳秦风眯起眼,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不会是被废了吧?” 柳秦风习武多年,自是一眼看出端倪。但是这个猜测他自己都不信的,估计是紫苏之前坠崖受伤暂时失了内力吧。 柳秦风这样说,不过是想要让紫苏更加没面子罢了。 白锦警惕地挡在紫苏身前,抿唇紧盯着他。 见他这般紧张戒备,柳秦风眼中嘲讽越浓,他弹了弹指甲,悠悠道:“你紧张什么,本少主才不屑于跟一个弱者动手,免得辱没了本少主的名声。而且我方才已经答应我师姐了,不会对紫苏出手。” 慕容雪冷冷道:“柳秦风,你现在可是住在我慕容府,还多亏了紫苏小友,尹秋水才有得救。到底是谁给你的脸面,让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在大青城里,慕容雪也算是脾气比较怪,难以接近的人。但是她在宫中当任职多年,身上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这番犀利的话正是说出了在场大伙儿的心声。 柳秦风当即怒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红拂门少门主,家教还不如我们这些乡下人。”李青华也冷哼了声。 怒不可遏的柳秦风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宽袖一拂,雪影鞭便要甩出。 “住手!”紫苏出声喝止,凤眸微眯,“多年前柳少门主虽为人刁蛮,但还不至于无礼到如此地步吧?” 柳秦风抓着雪影鞭的手捏的“咯咯”作响,愤怒的火焰自他眼底蔓延开来,熊熊燎原。他的声音冰冷低沉,仿佛自牙缝间挤出。 “臭女人,你还敢在这跟我提当年的事情?” 紫苏面无表情:“有什么不敢?严格来说,当初的事情是你有错在先。” 听见紫苏指着他有错在先,柳秦风更加怒火中烧,原本漂亮的面容也因为愤怒与刻薄而变得犀利扭曲。 看得在场众人心中更加紧绷和警惕,感觉他下一刻便会冲上来与紫苏拼命一般。 但是除了警惕之外,他们也很好奇,究竟以前紫苏与这位柳少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让他每次见到她都是恨得牙根痒痒的模样,简直就是恨不得杀了她。 第二百一十九章:往日恩怨 柳秦风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少了几分当年的轻狂不羁,却深沉冷漠了许多的女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恨意。 “臭女人,你还好意思提当年的事情?若不是你的话,我会名声尽扫吗?你毁了我的名节,害我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我柳秦风若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什么情况?! 柳秦风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俱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向紫苏。又看了眼一脸恨意的柳秦风,顿时觉得风中凌乱。 紫苏则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控诉,情绪没有分毫波动。 柳秦风又踏前一步,抬手直指紫苏鼻尖:“还有后面你闯进红拂门对我做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你还敢说不是你的错?臭女人!这么多年来本少主日日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你打败,让你也尽数尝遍我遭受的屈辱!” 看着面前男子恨得通红的眼眸,以及因为愤怒与怨恨而变得扭曲的面容,结合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众人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自然是免不了多想了。 一片寂静中,慕青瞪大了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紫苏:“……蛋蛋,你、你以前究竟对那位柳公子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从慕青看她的目光里,已经可以猜出他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猜测。所以他问完之后,完全没等紫苏回答,便已经自动笃定自己的猜测了,遂摇了摇头,颇为失望地长叹了一声。 “我师父说得果真没错,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蛋蛋你也无法幸免!” 在场另外两位无辜躺枪的女人相顾无言:“……” 李青华当即迅速澄清:“慕公子,你可不能以偏概全啊!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深情专一的好女人的!” 同样不想无辜被贴上坏女人标签的慕容雪也连忙跟着点头。 柳秦风瞪着紫苏恨恨道:“江湖上那些女人不敢得罪红拂门,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些臭女人一直在背后偷偷笑话我!直到现在都还有人谈论当年青楼之事,所以那些胆敢笑话本少主的,这些年都被本少主狠狠修理了一遍,而你!” 男子葱白纤长的指尖指着面无表情的紫苏,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射出凌厉的冷光,仿佛要将面前的女人给切成千万块。 “我更加不会放过,本少主总有一天让你付出代价!” 院子里一片寂静,面对柳秦风剧烈的怒火与恨意,他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此浓烈的恨意,根本不是一两句能够劝解的。 谁都没有想到紫苏竟然与这位红拂门少门主结下了这么深的仇怨,甚至深道非要用性命才能够偿还吗? 白锦眼中盛满了忧虑,他衣袖之中的手紧握成拳,哪里容忍得了别人如此怒骂紫苏?当即迈步挡在紫苏身边,迎上柳秦风尖锐的目光。 “我不知道以前阿苏她究竟与你结下了什么仇怨,你若是非要找她报仇的话,便冲着我来就好了,我不会让你碰她一根汗毛。” 柳秦风冷笑,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白锦,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门口有人急急喊道:“风儿,不要冲动!”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柳秦风的师姐尹秋水。她面上犹待病容,身上仅披了件外衣,看样子是匆匆赶过来的。 柳秦风皱了皱眉,却停住了后面要说的话。 尹秋水满脸歉意地赶过来,抬手便对紫苏施礼道歉:“紫苏大夫,我师弟他……” 尹秋水话未说完,便被紫苏淡淡出声截住:“尹姑娘,柳秦风即使是你师弟,也不该是你替他承担错误,要道歉也该是他跟我道歉,否则别的我一律不接受。” 柳秦风一听这话当即怒了,蓦地一拂衣袖,霎时间寒光闪过,一条雪白的长鞭自袖内飞出,看到那根长鞭的时候,在场众人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过柳秦风这根鞭子,但是每一次看心中还是禁不住一缩。 这鞭子与那个幽冥宫护法仇玖月的铁链飞镰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尹秋水拦住他的话,柳秦风手里的雪影鞭恐怕已经冲紫苏甩了过去。 “师姐,你给我让开!那个臭女人当年用我的雪影鞭将我抽得鲜血淋漓,今天还要让我跟她道歉?!她凭什么?!” 柳秦风攥紧布满尖利倒刺的长鞭,鞭上寒芒映入眼中,折射出冰冷尖锐的愤恨。 被这鞭子抽得浑身鲜血…… 众人听得内心狠狠一缩,仿佛都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剧痛。被这可怕的鞭子抽中一鞭只怕都要了命了吧?更何况抽得全身是血?! 那是该有多么痛?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紫苏,只见她依旧波澜不惊地站在那里,平静冷漠的神情甚至还浮现出几分嘲讽。 紫苏冷淡地抬起眼眸,对上柳秦风瞪过来仿佛充满控诉与愤恨的目光,绯红的嘴角微微勾起,牵出一抹凉薄而又嘲讽的笑。 一阵微风恰好吹拂过来,吹落满树枫叶,洋洋洒洒飘了漫天的红色。 女子漆黑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发上身上落满了树隙筛下的细碎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亮闪闪的金光,让她整个人霎时间变得耀眼夺目。 此刻的她竟是无法移开眼睛,只因为她嘴角那抹嘲讽而又冰冷的笑意。 那是一种怎样的笑? 冰冷,凉薄,却充满了侵略性——那是一个他们从未认识过,从未见过的紫苏,这样的她让他们感到陌生,却致命的吸引人。 看见眼前女子露出陌生而又熟悉的冷笑,柳秦风微愣之后,一股更加汹涌剧烈的怒火立时喷薄而出! 他最讨厌看见这女人露出这样的笑容,仿佛世间任何人任何事她都不放在眼里! 而他总是一次次在她这般高高在上而又嘲讽的笑中,败在她的手下,一次比一次狼狈!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狠狠碾碎她这令人痛恨的笑!而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最想要做的事情! 紫苏勾着嘴角道:“柳少门主,若是如今苏辰也在场的话,你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到苏辰这两个字,柳秦风瞳孔顿时一缩,甚至连脸上怨恨愤怒的表情都跟着微微一滞。 但也好像只是被暂时定格了片刻,紧接着更大的愤恨喷涌而出,他蓦然嗤笑一声,眼神凌厉而又嘲讽。 “他所遭受到的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若是你没有惹到我的话,你的心上人又怎么会遭受那样的苦楚?” 柳秦风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看见在场几个男人面色都跟着微微一变,明显是被“心上人”那三个字给震得呆在了原地。 见状他笑得越发讽刺:“当初你为了救那个少年,不惜只身闯入我红拂门,与他那般伉俪情深,我还以为你有多深情呢。没想到十年过去,你却又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还是个魔宫护法!想必那个可怜的少年早已经被你抛弃了吧?” 白锦浑身一僵,怔怔望着面前说话的柳秦风,似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苏辰……是谁? 为什么……从未听见紫苏提起过?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狠狠敲击在胸口,一股窒息的闷痛感压迫了他的心脏,甚至有些难以喘息。 如果说柳秦风之前说的那些话,让在场众人感到震惊的话,那么现在说的话则让他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反应了。 此刻大家脑海中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问题:苏辰是谁?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紫苏的?他们三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恩怨? 就连柳秦风的师姐尹秋水,都不知道当年事情的所有细节。 不过她知道苏辰这个名字,当初是被师父救下带回了红拂门,后来师弟讨了去他的院子当下人。 师弟的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对于做错事的下人也比较苛责,那时候红拂门上下都不知道日月双侠中的紫苏与这个苏辰认识。所以那时候紫苏寻到红拂门找苏辰的时候,正巧看见师弟在鞭打苏辰,这才因为他与红拂门有了恩怨。 柳秦风嘲讽的话还在继续,瑰丽漂亮的眉眼充满了尖锐的嘲讽。 “臭女人,若是当年你那个心上人现在知道你不仅另有新欢,身边还有这么多美男环绕,尽享齐人之福的话,你说他是该有多伤心难过啊?那个家伙就是瞎了眼,居然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所以活该被我折磨!” 白锦抿紧了嘴唇,乌发被风扬起,渐渐苍白的面容被飘起的发遮挡住了,也没有人看到他如今黯然的神色, 但是他知道那些话就好像尖利的针入他心间一样,疼痛难忍。 李青竹抿唇看向白锦和慕青,脸色微红,眼中却有几分隐晦的落寞。 这一刻,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在场的男子中,恐怕就慕青还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其余的皆各怀心思。 紫苏眉眼一沉,身上冰冷的低气压顿时蔓延而出:“你给我闭嘴。” 柳秦风修眉一扬,冷冷嗤笑,完全不忌惮她沉冷下来的脸色:“怎么,我的话触犯到了你的底线,让你终于维持不住虚假的冷静了?” #####断更几日的我今日前来更新.......... 因为整理两千字太少了,以后基本都会三千字一章 第二百二十章:男扮女装 紫苏冷笑一声,眉眼森寒:“柳秦风,你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她的语气很淡,但是眼神却冷厉如刀,在场众人都感受到了从紫苏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场,顿时无人敢出声。 紫苏平素性子清冷,很少心情外露。但是此刻众人都明明白白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样让人觉得压抑的她还是头一次。 看来柳秦风口中的那个少年,在她心中有着很不一般的地位。 李青竹感觉心中越发难过委屈,原来在白锦之前,苏姐姐还有过另外一个男子,为了他不惜与江湖大排红拂门结怨。为什么苏姐姐可以喜欢那么多的人,却唯独排斥拒绝他呢? 看到紫苏幽冷的眼神,柳秦风心中反而有几分兴奋。 时隔多年再见到紫苏,她已经起了太大的变化。这个女人完全地忽视了他,无论他怎样冷嘲热讽出言挑衅想要与她再战一场,她都完全不为所动,自己在她面前就是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这让柳秦风更加气恼,比起当年败在她的手中还要让他接受不了。 如今终于能够将这个女人给激怒了,他挑衅地笑道:“哼,就算我颠倒黑白又如何,你不是照样没胆量跟我过招吗?” 紫苏冷漠道:“当年之事,是你欠苏辰的,我不过是替他讨了回来。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你非但没有悔改,还越加变本加厉,看来是当年给你教训太轻了。” 柳秦风气怒道:“呈什么嘴皮子!有本事便与我一决高下,看看究竟是谁教训谁!” 紫苏将剑交给白锦,眼眸微眯:“当年你欺负的人叫阿木,现在便让也叫同样名字的阿木来替他讨回来好了。” 犹在出神中的白锦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紫苏。 紫苏低声道:“方才我演练的剑法,你都领悟了吧?” 白锦点了点头,压下心间复杂的思绪,从紫苏手中接过剑,心里忽然有些自责。柳秦风并不知道阿苏没了武功,可他却只顾着去介意阿苏隐瞒了自己她以前的往事,任由柳秦风不断相逼阿苏与他动手。 白锦持剑走到院中,与柳秦风迎面而立,微微抬手行礼:“请吧。” 柳秦风看了眼他握在手中的剑,嘲讽而气怒地瞪了紫苏一眼:“到现在你也没胆量与我动手,那好,我便先将他抽个鲜血淋漓,再来教训你!” 话音刚落便忽的一扬手,雪影鞭悄无声息朝着白锦面门甩了过来! 白锦旋身闪避,顺手抽出放在桌上的另一柄剑,脚尖一点,左手使出《玉蝉剑法》第二部分的“中天坠剑式”,卸下他攻击后,人正好在柳秦风身后方落下。 他双足刚刚落地,柳秦风随意变换攻击角度的鞭子携带无数纷扬落枫,如影随形地紧跟而至。 白锦左手剑招不变,右手长剑斜递,另一招截然不同的剑法挥出,借着前冲之力,顺势回转身形,挥剑而出,剑气如虹,四海激荡! 长鞭擦过剑刃,爆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刹那间火花迸射,数枚尖利细针掉落而下。 再看柳秦风的雪影鞭,鞭身上的尖利倒刺竟被剑刃削去了几根。 他雪影鞭上的倒刺除了能够使打在身上剧痛无比之外,也能够在对战时卡住敌人的兵器。 柳秦风恨恨看了眼自己的鞭子,冷笑:“果然厉害,看鞭!” 鞭影似雪,卷起地上落叶片片,柳秦风脚步腾挪间逼近白锦。清冷的光映在白锦冷静的双眸之中,双剑分别齐挥,鞭剑交击,带起阵阵凌厉罡风。 两人打斗的身影越来越快,众人只看见院中枫叶狂舞,隐在其中的两人已经看不清谁是谁了。 慕青看着场中越渐激烈的斗争,说道:“蛋蛋,你刚刚使出的那套剑法好厉害,我想阿木公子肯定会赢的。” 紫苏握着酒杯,目光落在院中,视野里看不清他们身形,耳边只听见鞭剑交击之声。 “说不准。” 柳秦风的鞭法已经练了很久,可谓是烂熟于心,纯属无比。 但是白锦却是第一次这样使用《玉蝉剑法》,手法仍旧十分生涩,让他即刻便临敌应战,说实在的却是有些难为他了。 慕容雪道:“阿木公子练都没练过,你就只演练了一遍就这么让他与柳秦风比试,要是稍有不慎一鞭打中的话,那得有多疼啊?” 另外几人也认同慕容雪的话。 紫苏却道:“他本已经学会了这套剑法,现在不过是学习用新的方式使用此剑法而已,有人陪着练手,总比他一人练习的好。” 他之前本就已经学会了《玉蝉剑法》,后又与师妹双剑合璧退敌过,如今看她这般演练一遍,自然很快领会其中奥妙。 柳秦风多年勤练鞭法自是不可小觑,白锦原本内伤并未完全复原,渐渐应付吃力。不过靠着《玉蝉剑法》风格多变,精妙万方,倒也能够招架住对方的鞭法。 是以两人酣战半日,最后结果两人达成了平手——在紫苏的意料之中。 但是白锦身上却受了好几处伤,可以说是柳秦风更胜一筹,但又不能将其打败。 对此柳秦风心中极不服气,怎么说自己的鞭法自小练习,到现在已近二十年,却不能全力压倒一个之前练功受伤还没完全复原的家伙! “本少主明日还会再来的,本少主就不信了,凭我柳氏十三鞭还打不败你!”柳秦风哼了一声,收鞭甩袖离去。 慕容雪反讽道:“阿木公子带伤与你交手,你都大不过他,我劝柳少门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了,免得到时候败得太惨。” 已转身离去的柳秦风猛地顿住脚步,气得咬牙切齿:“你再说一便!” 慕容雪张口欲言,慕容雪的徒儿却从外面匆匆跑来喊道:“师父、紫苏姑娘……陆姑娘和卓盟主来了,还受了伤!” 药庐。 慕容雪刚刚给陆冉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陆冉便迫不及待起身朝房门紧闭的内间望去。 “我师姐她怎么这么久啊?哎,慕容大夫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帮帮我师姐吧。” 慕容雪一边起身一边道:“紫苏小友的医术陆姑娘还不放心吗?卓盟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说着,她推开里间的门,陆冉也跟着探头进来。紫苏正在给床上昏迷中的卓玉珩施针,卓玉珩脱下了上衣,身上几道刀伤伤势很重,皮肉都翻卷了出来。 猴急地先窜到床边想问师姐卓玉珩伤势如何的陆冉一脸震惊地瞪着床上的人,嘴唇抖啊抖地半天才抖出一句话。 “……卧槽小玉玉怎么没胸?!” 跟在陆冉身后进来的慕容雪被她的喊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直到紫苏针灸完毕,陆冉都还沉浸在惊觉卓玉珩不是女子的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 紫苏见她盯着卓玉珩半天不动,眼中划过一抹戏谑:“他是男儿身,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陆冉咽了口口水,将视线从卓玉珩身上移开:“卧槽!这小玉玉也藏得太深了,我认识了他这么久,都没发现他是个男的!虽然我一直调侃他的胸比杀阡陌还小……额不对,杀阡陌就是男的啊……我真是迟钝!” 卓玉珩容貌出众,有着雌雄莫辨的美。而且他性格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温柔细腻,有着这个时代女子的沉稳冷酷,所以男扮女装便也一直没露出任何破绽。 陆冉没认出来他是男的,纯粹是那出色的容貌欺骗了她。 因为在她的审美观里,男人性子若是像卓玉珩这般,那是绝对的魅力无限。之所以经常调戏他,也是遗憾他生成了女总攻李枖原,而不是男神凯凯王。 但是没想到!老天爷居然开眼了,看到了她溢成了太平洋的遗憾! 唔哈!哈哈!哈哈哈! 师妹的胡言乱语,有时候连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紫苏也不全听懂,不过紫苏只看她两眼冒光直咽口水的模样,就知道她现在心中兴奋得很。 “女子的身份能够让他在江湖上方便很多,自古以来帝王皆是女子,江湖中历代盟主也是女子。他若是以男子身份示人,各大门派恐怕不会像现在这般听他号令。” 慕容雪点点头:“确实如此,那卓盟主如今男儿身的身份,也不能让柳秦风知道了。” 柳秦风是红拂门的人,若是他知道了卓玉珩的身份,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当然这不否认其中也有慕容雪自己的个人情绪在里面。 陆冉一听听出了问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盯着自己的师姐:“师姐看你这表情,你是早就知道小玉玉不是女的了?” 紫苏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浅抿一口:“早在你第一次将他送到我这来给他治伤的时候,便知晓了。” 陆冉当即跳脚:“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每次表白小玉玉都被他用我不喜欢女人的谎言给堵回来!” 紫苏嘴角斜挑:“你不知道他是男子时,尚且喜欢追求,就不准他真的不喜欢女人吗?” 陆冉哼了声,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本小姐看上的人,即使是弯的我也要把他掰直!” 在旁的慕容雪听得云里雾里,虚心求教:“敢问陆姑娘,什么弯的直的?” “这个嘛……”陆冉挂起招牌式微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将问题丢给紫苏,“问我师姐吧,如果她不知道,那就是无解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揠苗助长 看了眼将目光移过来的慕容雪,紫苏放下茶杯,表示不知。 “卓玉珩如今伤势严重,牵动到了旧伤,体内正有股浑厚的内息四处乱窜,若是不尽早采取办法解决的话,命不久矣。”紫苏的话将处于兴奋状态中的陆冉拉回现实。 陆冉双眉紧锁,神情有些歉疚:“他若不是为了护我的话,也不会被幽冥宫的人打伤。” 说着,她将两人这些天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原来陆冉在与紫苏分开后,便碰上了卓绝山庄里的弟子。陆冉才得知卓玉珩怀疑离开大青城后,失踪的武林各派门人是被幽冥宫抓走,遂不顾心腹手下的阻拦只身潜入幽冥宫想要打探消息。 陆冉知道后赶紧去找卓玉珩,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幽冥宫,但是两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卓玉珩伤得最重,这一路跑到大青城来,全靠陆冉的易容术才躲过了幽冥宫人的追杀。 “小玉玉的伤势真的很严重?师姐,连你都没办法救他了吗?”陆冉说完后急声问道。 紫苏道:“救他自然是可以,用我之前我说过的方式,而且药你也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在治疗的过程中不可再使用武功。但是这种方式很冒险,现在他内伤严重,情况不同以往。他的旧伤,就是以前强自练功而损伤了筋脉,若是再动用内功的话,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强自练功而损伤筋脉?什么意思?”陆冉不解道。 紫苏看向内间,纤指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声音里有几分叹息。 “你之前跟我说,卓玉珩年纪轻轻便练成了卓绝山庄的绝学《千绝神功》,这就是造成困扰他这么多年的旧伤的原因。” 陆冉神色微凝,想起来卓玉珩好像每次动用《千绝神功》之时,都会受伤吐血,因此不到危急关头他是不会用这一武功。 难道竟是因为修炼了这个? “师姐,是他修炼的方式不对么?” 紫苏摇头:“非也,据我所知,卓绝山庄历代庄主修炼《千绝神功》几乎没有能够达到第十层的,但是卓玉珩却修炼到了第十二层,而且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这除了他天生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的先天条件之外,还因为有人相助。现在他体内那股浑厚强横的内息四处乱窜,只怕是他的母亲卓寒凤当年在临死之前将功力传给了他,帮助他练成了《千绝神功》,可是这与揠苗助长无异,所以才留下了后患。” 经紫苏这么一说,陆冉和慕容雪都明白了。 当年以卓玉珩的功力,根本不可能一夕之间便练成这高深武功,练成这《千绝神功》,却损伤了他的筋脉,竟是以生命健康为代价。 紫苏又道:“若是一直放任不管,他的寿命不过三五年,但是现在不治最多只剩下三五天。” 陆冉道:“不能用武功就不能,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没命了啥都没有!我绝不会让他死了!” 没等紫苏开口,慕容雪便摇了摇头,方才她也查看了卓玉珩的伤势,心中自是清楚的。 “紫苏小友的治疗之法可行,不过卓盟主就此武功尽失的可能性也很大。当初他练《千绝神功》对她的筋脉已经造成不小的损伤,如今受了伤之后更甚。” 紫苏颔首,赞同慕容雪的说法。 陆冉急了:“我擦!这不治的话没命,治的话没武功,无论哪一样对小玉玉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啊!” 他现在是武林盟主,这些年来不知道树下了多少敌人,若是武功尽失的话也迟早会没命! “他不会武功尽失的。” 这些年来尝够了没有武功,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的滋味,紫苏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痛苦,所以她也不想让卓玉珩重蹈覆辙。 “《金乌心法》的内功至刚至阳,卓玉珩的旧伤是手少阳三焦经受损,内功浑厚者可以运功为其治疗。我再施针辅助疏通他体内乱窜的内息,这样他武功尽失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在陆冉燃起希望的晶亮双眼中,紫苏继续道:“此举亦是冒险,单靠阿冉你的功力是不够的,若是有师父那样的功力相辅助,胜算才更大……” “这怎么可能啊?”陆冉当即大叫。 这么短短时间内,心情几度起落,陆冉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别说师父不可能三五天之内赶到大青城,他们现在连师父人在哪个角落都不知道。 紫苏道:“你先听我说完,阿木他也修习了《金乌心法》,如今也只能你们两人联手试一试了。” 陆冉有些担忧:“可是……他刚刚修习《金乌心法》不久,师姐你确定这方法可行?” 白锦他修炼金乌心法不过两三个月,她陆冉修炼了十余年,功力尚且不够,所以这事儿真的很悬。 紫苏反问:“在场众人里,只有你与阿木修习此心法,试问还有别的方式吗?” 陆冉沉默。 如果师姐武功还在的话,她们姐妹二人联手应该没问题,只可惜…… 如今也只有这办法了。 晚上。 卓玉珩睁开眼睛之时,便看见一袭红衣的陆冉单手撑在支起来的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屋中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光洒落到床边的红衣女子身上。 她垂眸凝视着他,感觉整个世界静止了一般,周围置身一片黑暗,唯独她的明亮的。 陆冉有些婴儿肥的晶莹圆脸反射出淡淡的珠玉光泽,漂亮的杏眼在月光下恍若一汪粼粼的秋水,闪闪亮亮的,眼神却无比专注认真。 他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混沌,猝不及防便撞入了她专注的目光中,一时间便愣住了。 “醒啦?小玉玉,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 卓玉珩回神,淡淡摇头。 胸口随着呼吸起伏而阵阵发痛,仿佛有把刀在肺里来回切割一般,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也忍受习惯了,如今到也撑得住。 乌发如墨,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这张精致如画的容颜,即使身受重伤脸色苍白,颜值也不减多少,真真是俊美无俦啊。 比起那红衣妖孽,其实卓玉珩无论长相还是品性,都是大写加粗的男神啊有木有! 她陆冉是瞎了眼了,居然这么就都没发现他是男的?! 陆冉叹了口气,瞅着卓玉珩幽幽道:“小玉玉,你骗得我好苦啊。”她忽然俯身凑近他,盯着卓玉珩脖子的眼中充满了探究,“声音变成圆润的女声我倒可以理解,但是话说你这喉结是怎么隐藏起来的?” 独属于女子身上的芬芳扑鼻而来,他们认识这么久,并不是没有相贴得很近过,但是这一次却让卓玉珩脸色莫名一红,心跳也控制不住快了起来。 心跳加快,只是因为她话里的内容。 “……你都知道了?”卓玉珩目光微凝。 陆冉坏笑,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过他:“你的衣服可是我帮你脱的,嗯……皮肤白皙,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性感的人鱼线大长腿……小玉玉的身材很有料啊。” 卓玉珩猛地瞪向她,脸色霎时间冷成了冰:“陆冉!” 她的话刺激到卓玉珩,波动过大的情绪牵动到了伤势,顿时咳嗽不止。 陆冉连忙给他顺气,看到他红透的耳根,她才稍稍找回了点平衡感。哼……小样,居然敢骗了她这么久,以后看她怎么讨回来。 陆冉对他的冷脸不为所动,一想到他是冰山美男而不是冰山美女,反而更有了撩的冲动。 她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笑眯眯道:“小玉玉的身材被我看了个精光,看来你只能非我不嫁了。要是你真不愿意嫁,那我嫁给你也行啊。” 卓玉珩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我不喜欢你。” “哦?”陆冉秀眉一挑,月光下那可爱的小虎牙闪闪发亮,映得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明丽,“我还以为小玉玉会说不喜欢女人呢,原本我还考虑过要不要将你强行掰直来着。” 卓玉珩咳嗽稍微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伸手将凑得太近的她推开:“我如今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你还不肯放弃我?” “现在才知道小玉玉是男儿身,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死呢?”陆冉秋水星眸中一片笃定自信,给他掖好了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望着陆冉离去的背影,卓玉珩缓缓收回了目光。他眼眸微垂,静静望着床榻边朦胧的银霜,纤密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白锦?” 坐在桌案前执笔书写的紫苏说完了话,没听见白锦应声,只怔怔出神地望着窗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遂放下笔起身唤道。 听到身旁人的声音,白锦一惊,连忙收回心神转身面向紫苏。 “……对了,卓盟主和陆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他果然没在听方才她说了什么,头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走神这么厉害呢。 紫苏将要他与陆冉一起运功助卓玉珩治伤的计划又与他复述了一遍。 “好,能帮上卓盟主的忙,我自当尽力。” 紫苏道:“你修炼《金乌心法》的时日虽短,但是你原本内功深厚,且你的“烈炎掌”也是刚阳的法门,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等过几日你伤势完全恢复了,我们便开始。” 她的话打消了白锦的顾虑,能够帮上他们,他心中自是很高兴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深情错觉 紫苏掀衣坐下,将放在桌上的竹筒倒入小碗里。一闻到酒香味,盘在她脚边的两条鸳鸯蛇立即兴奋地游了上来,不一会就将碗中的酒业喝光了。 那是紫苏特别研制的毒酒,深受此对鸳鸯蛇的喜爱。 慕青之前还笑话紫苏说:“有了你这么个嗜酒的主人,它们也要成酒鬼了。” 紫苏忽然问道:“你今晚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白锦一怔,连忙摇头:“……没有。” 目光在男子面上停留了半响,直到白锦红着耳根低下了头,紫苏才倾身凑近他问道。 “你是不是在想苏辰的事情?” 白锦身子一僵,目光有些飘忽闪躲。 紫苏伸手摘下他脸上的面纱,果不其然男子白皙的脸颊飞起了淡淡的红霞,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忽然觉得好笑,却故意板起了脸,眼神意味深长:“既想要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白锦低着头,长睫轻颤。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抑或说他该问些什么。 其实他也不应该问的吧?那是阿苏以前的事情,更何况女子三夫四侍实属平常,他并没有这个资格去过问。 但人或许总是贪心的,想要自己所爱的人心里也只有自己一人,想要知道自己所爱之人过往全部的事情。 白锦知道这念头不该有,但却一直控制不住时不时浮现出来。 柳秦风说的那些话,仿佛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 见白锦神情越发紧绷纠结,紫苏笑了:“你不觉得,苏辰这名字有些耳熟?” “啊?”在白锦呐呐而不解的眸光下,紫苏伸手在他掌心写下了两个名字。 女子纤白微凉的指尖在他掌心缓慢地划过,随着那两个名字在心里清晰,白锦一呆。 他愣了半响,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紫苏、墨辰……苏辰。” 紫苏颔首:“其实就是你以前自己起的名字,苏辰。” 这么说,苏辰竟然……竟然是他自己么? 白锦神情仍旧是呆滞的,但是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压抑不住的欣喜与激动,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很强烈的求知欲。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锦眼眸大怔,反手握住紫苏的手,“阿苏告诉我好不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黑珍珠般的眼眸明亮如落满了漫天繁星,熠熠生辉,充满了困惑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紫苏亦微笑,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年严冬,年少的紫苏在湖心岛外的深山里遇见了落魄独行,被狼群围攻的白锦,便出手将他救下。 虽说彼此曾在墨家见过面,不过那时候紫苏双目不能视物,是认不出白锦的。 而当时紫苏与师妹陆冉经过武林大会上那么一闹,日月双侠名满江湖,也开始不断有江湖中人前来找他们比试。 久而久之她们两人不胜其扰,便改颜易貌,不以真面目示人。 是以白锦也不知道,救了他的人便是以前见过一面的紫苏。 在湖心岛养伤的期间,之前曾有点小恩怨的红拂门的少门主柳秦风闯了进来,要找紫苏算账。 与柳秦风的恩怨要追溯到当时武林大会前几个月的事情,当时紫苏在风渡客栈等师妹前来会合,那日大雪天,客栈中挤满了各路武林中人。 柳秦风与两个门人来到客栈投宿躲避大雪,这位少门主跋扈刁蛮的态度引起了众多武林人士的不然,也让当时年少气盛的紫苏起了捉弄之心。 柳秦风被紫苏当众戏弄了一番,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而他的母亲柳殷又被她与师妹联手打伤,师妹还毁了柳殷找寻许久用来治疗内伤的“魂草”。 于是与柳秦风的梁子便是这么结下了,而柳少门主又是记仇的性子,居然一整年中都追着她不放,坚持不懈要报仇一雪前耻。 偏偏师妹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将湖心岛的位置透露给了柳秦风,并且跟他说,她师姐紫苏就和她心上人住在那里。 那日柳秦风来之时,紫苏正好外出,只有白锦在。 柳秦风误以为他便是陆冉说的那个心上人,于是心生一计。 他戴着与紫苏同样的面具,将白锦带到了青楼,并且以她的名义将白锦给卖进了青楼中。 紫苏得道消息赶去青楼之时,白锦已经逃脱离开了。怒不可遏的紫苏以牙还牙,将其教训一番后,把柳秦风绑在青楼里,当众拍卖。 哪知道逃走的白锦却被红拂门的门主无意间发现,并将他带到了红拂门。 受尽委屈的柳秦风回来看见白锦,自然又是一番针对折磨,紫苏追到红拂门之时正巧碰见柳秦风正对白锦施刑。 今天在院子里,柳秦风说紫苏当时用她的雪影鞭将他抽得浑身鲜血,不过是紫苏当时替白锦还他的一顿鞭子罢了。 听完了紫苏的话,白锦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没有了记忆,他对柳秦风在他身上做的那些事情都没有了什么感觉,可是听到紫苏每一次挺身护他,却是泛出了一股股甜蜜与欢愉。 那些痛已经被遗忘,听到的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多得让他不可置信,多得……让他眼眸潮湿。 白锦一直保持着给她倒茶的姿势,眸光静静凝视她:“所以一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么?” 他的眼眸有些潮湿,倒映着烛火,仿佛手中的热茶一般泛出一圈圈绻缱的柔和光晕。 紫苏心中忽然微微一滞。 她接过茶杯,润了润喉:“后面你不辞而别了,所以便没有机会能够告诉你。一别多年,直到在李家村再次救了你。” “差不多十年啊……”白锦惋惜地道,当初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当年他不知道紫苏就是他在墨家见了一面之后心心念念的人,所以他们两次相遇直到现在前后一共错过了十四年的时间…… 现在越是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他就越想恢复记忆。 他想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投靠幽冥宫,成为了双手染满鲜血的杀手。 现在他最为牵挂的,是他的爹娘……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伴随着那些强烈的探究欲,其实还有很深的恐惧,或许当中有些事实,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无数情绪涌至心头,白锦忽然起身在紫苏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谢谢你……阿苏。” 即使因为过去种种阴差阳错,让他们错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即使心中有遗憾,白锦依然很感激当初的相遇。 紫苏看见眼前的男子脸色红得仿佛煮熟的虾子,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他眼中仍旧浮满了紧张与害羞。 可却遮不住眼里满满的深情,他伸手小心而温柔地抚过紫苏的眉眼唇鼻,轻柔的声音因为情意而听来更加温柔醉人。 他款款深情地道:“虽然我现在记不得当时的事情,虽然那时候我不知你便是紫苏,但是我相信那时候的我还是爱上了你。” 对她的爱是来自于灵魂的本能,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亦不会改变。 白锦微笑,声嗓清越温柔,宛如碎玉:“原来我们是那么有缘分,我很满足了。” 紫苏眼瞳一颤。 那是她多少年来魂牵梦萦的声音,是痛亦是爱,是偏执亦是不甘。 可是她心底里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白锦,并不是白锦。 他所以为的缘分,却只是一段孽缘而已。 可是她能够开口终结这场荒唐的罪孽吗? 望着白锦眉梢眼角蕴藏不住的幸福,眸子里的星光,嘴角浅浅却开怀欣喜的笑意,她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爱他吗?”耳边又回荡起之前师妹问她的问题。 她现在的回答仍旧与当初一样,她爱的是师父,一直以来都是师父。 “那白锦呢?你如何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当时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而如今……她不忍去想这个问题。 “阿苏?阿苏……你怎么了?”见紫苏面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对劲,白锦不安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紫苏指尖捏紧手中茶杯,声音有些发涩:“若是有哪一天……你若是发现我骗了你的话,你……会怎样?” 白锦探了紫苏的额头,见并无什么异样,紧绷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闻言他笑道:“这个问题以前你问过我,可是你没有跟我说究竟是骗我什么啊?” 紫苏张了张口,却又摇摇头:“其实不应该这样问……或许有一天你可能会发现……” “发现什么?”白锦问道。 “……没什么了。” 她不会让他知道。 白锦偏头靠在她肩膀上,嘴角微笑的弧度温柔宁静:“即使你骗了我,我也爱你。阿苏你知道吗,今天听柳秦风说苏辰是你的心上人之时,我心里虽然很难过,可却还是很庆幸你现在喜欢我。所以我也下了决心,即使你心中依旧忘不了那个人,甚至以后想要回去找他,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只是没想到,苏辰原来就是他自己。 原来他只不过是吃了自己的醋而已。 这世上最美好的,除了知道自己暗恋的人其实也暗恋着自己之外,便是知道苏辰原来就是白锦了吧? 紫苏缓缓闭上眼,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苍白自嘲。 情话是蜜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被浸泡在其中,竟是疼痛不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情关难破 紫苏暗暗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我要去找慕容商议治疗卓玉珩伤势的细节,你先睡吧。” “嗯,好。”白锦并无异议,叮嘱道,“你早去早回。” 她转身出了房门,紫苏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冷寂地沉了下去。 她抬眸看着屋内透出来的烛光一会,沉默朝院外走去。 满心纷乱的思绪,在微凉夜风的吹拂下也没有减轻半分,反而更加烦乱。 紫苏刚刚走出院门,一道漆黑的人影忽地掠来,速度快如闪电点般抓着她飞离碧落轩。 视线里映入一抹红色,让紫苏本来凝重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果不其然便听见陆冉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姐,你这下火玩儿大了发了,白锦这个残局看你到时候怎么收拾……哦先声明,到时候他要是想要砍了你的话,我绝对会袖手旁观的。” 紫苏眼眸凉凉抬起,声音如拂面夜风一般凉:“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偷听别人墙角的习惯。” “我那是来找你不小心在屋顶上听见的嘛。” 陆冉带着紫苏几个纵跃,停在了慕容府主楼的屋顶上。 “你被那个神秘斗篷男人带走的事情,那天在云来镇上为什么没跟我说?” 今天处理卓玉珩的伤势,紫苏没机会问陆冉这件事情,现在自然是要问问。 面对紫苏的“兴师问罪”,陆冉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而且我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我一个人躺在破庙里,我到现在都怀疑救我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男人。” 紫苏则是沉默瞥了她一眼。 陆冉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没事救我做什么?” 今夜月明星稀,站在屋顶上视野一片开阔。 但是紫苏却没心情欣赏四周静谧的夜景,双眉紧皱地盯着自己的师妹。 “你的意思是,你没看见他?” “当时你与白锦坠下山崖,我不慎中了一掌便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在破庙里,若不是后来回到大青城听他们说是那个斗篷男人将我带走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 据韩玲笙他们所言,师妹当时混乱中被一身披斗篷的人救走,难道竟不是斗篷男人吗? 紫苏将韩玲笙的话转告了陆冉,两人讨论了半响,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这事暂且不提了。” 陆冉将这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话题带过,将拿来的两坛酒扔给她一坛,掀衣坐下。 “师姐,我们两人已经有好几年并未对月饮酒了,今夜月色正好,我们边喝边说。” 紫苏眼眸微动,眸中的担忧仿佛被朦胧的月色软化了一般,变得没那么凝重了。 她勾唇一笑,挥手拍开封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味便弥漫开来:“上好的女儿红。” “这两坛女儿红是我当年刚刚建好青秀山之时存下的,买来之时已在酒窖里放了二十年。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与你喝上一顿,谁想到……”陆冉摇了摇头,也仰头灌下几口清酒,“这么一放就是七年,如今开坛而饮,味道可是越加醇美了。” 酒液染湿了紫苏的衣青衣,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微醺的酒气中。 双眸宁静幽深,润过酒水的双唇殷红如朱,月光落在紫苏的脸上,神情也是如月般朦胧清冷。 她淡淡道:“女儿红的味道,本就是放得越久,味道越浓烈。” 陆冉放下酒坛,月光给她一身烈烈红衣披上一层浅淡的白光,看起来犹如个夜间精灵,可她深深看着自己师姐的杏眼里却透着忧虑。 “师姐,你也该知道,有些感情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加深厚。”想到方才无意间听见白锦对紫苏说的话,陆冉轻叹口气,“你这样对白锦,于他而言太残忍了。” 紫苏抿唇,猛地灌了好几口酒。转眸望向陆冉,她双眉紧锁,一向爽朗活泼的眼中罕见地带着一抹凝重与责备。 陆冉晃着坛中的酒,盯着紫苏缓缓开口。 “当年你为了那个苏辰,不惜与闯入红拂门。后来再遇上白锦时,我还以为他又成为了第二个苏辰。但是没想到天意弄人,苏辰原来就是白锦,这比他成为第二个苏辰还要残酷。” 当年师姐对苏辰不一般,也是因为他那和师父极为相似的嗓音。 白锦和师姐确实缘分很深,幼年相遇,年少相识,如今相恋。 若这一切没有师父的因素在里面的话,这该是段多么令人羡慕的金玉良缘? 见紫苏面无表情,陆冉心中不满的情绪越重,但她一直隐忍着不爆发。 “现在他知道苏辰就是自己,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没想到很多年前就已经爱上的人兜兜转转过去这么多年还能够再相遇,并且在一起了。”陆冉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可他却不知道,他以为的爱,其实不过是个可怜至极的替代品!” 清辉如银洒落,却照不亮紫苏幽深漆黑的眼眸,那里仿佛是一片沉沉无望的黑暗世界。 陆冉看她这样子,心中更加气闷,有那么一刻真恨不得一掌将她打醒! “当年你为了救他与红拂门结仇,便是因为他声音与师父相似,如今你再招惹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师姐啊……你这是、这是何苦呢?!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很荒唐吗?!” 紫苏仰头灌了好几口酒,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胃中,却火辣辣地烧灼她的胸膛。 “呵……”她冷淡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睛浮起一抹疯狂与自嘲,“你应该庆幸他只有声音与师父相似,要不然的话可能会比现在还要荒唐。” “要是你哪一天,再遇到一个声音与师父相似,甚至样貌与师父相似的人呢?”陆冉问道,“难不成你也要想现在一样,将他骗到自己身边充当替代品?!” 紫苏眉宇寂寂,月下容颜白得几近透明:“……我不知道。” 陆冉猛地握紧拳头,指关节噼里啪啦作响,许久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不管有多么像,他终究与师父并无半点关系啊师姐!” 她真的想不明白,一个情字怎么就会让人如此疯狂了呢? 人的一生难道就只有爱情了吗?明明除了爱情之外还有更多值得追求的东西,聪慧过人的师姐为什么偏偏就堪不破情关? 冰冷的酒留下满最苦涩,紫苏声音低哑:“这些年来,我想忘了师父……忘掉关于他的一切,可这是不可能的……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阶段里都是他,你叫我如何能够忘掉?” 她猛地举起酒坛,将坛中剩下的酒尽数灌下。 飞溅的酒液淋湿了她的脸颊衣裳,晶莹的酒如泪般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陆冉怔怔坐在一旁,看着紫苏月下扬起的苍白脸容,眉宇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悲郁。 那悲伤和绝望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也丝毫不会减少。 她又想起当年重伤卧床时的师姐,整个人死气沉沉,让陆冉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师姐不过是将那些悲苦都压在了心底里。任由沉沉死气日复一日腐蚀千疮百孔的心,任由她自己在痛苦中沉沦不得解脱。 而白锦的出现,是她不得解脱的晦暗人生里的一根救命稻草…… 紫苏沙哑的声音轻轻飘荡在空茫寂静的夜色中,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抹沉重。 “我终究做不到如师妹你一般的洒脱,我忘不掉放不下,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经过这么多年,我的灵魂早就已经被这段情给侵蚀得残破不堪了……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若我也能做到如你一般,或许如今便不会变成这样子。” 紫苏轻轻闭上眼,纤长的睫毛浅浅颤抖着。眼角恍惚有薄薄的水汽,在月下透出脆弱易碎的微光。 “师姐……” 仿佛是被她身上浓烈的悲伤感染到,陆冉心下也无比惆怅,甚至还有一丝茫然。 情之一字,终究还要看个人。 能够如她般游戏红尘,还是如师姐一般执拗偏执,端要看他的心,他的潜意识里是怎么想的。 原来爱情来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要忘掉也是那么不由自主…… 陆冉有些出神地望着天上圆盘似的月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清亮的杏眼里浮起了几分伤情与阴霾。 默了默,陆冉说道:“既然忘不掉,那就不要忘了!你心里还想着师父,那就应该继续追求才是啊!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坚持下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躲在一边找一个替代品!你这样做我真的是很看不起你!” 十分十分看不起啊! 明明还爱着师父,为什么又要招惹另一个人?俨然陆冉这么想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比她的师姐更会拈花惹草。 若她不是自己的师姐的话,陆冉估计忍不住早出手教训了。 ……虽说现在也快有点忍不住了。 紫苏苍白的脸染上了抹醉酒的潮红,她冷寂的眼怔怔望着前方辽阔的夜空,整个人犹如一抹找不到归宿的游魂一般茫然伶仃。 “我知道师父会外出游历,或许也因为他料到我会不死心去坐忘峰找他,所以他肯定不会一直待在夜郎谷里……所以这些年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去了无数偏远的、他可能会去,以前他有提到过的地方……” 即使明知她已经无法登上坐忘峰,可还是忍不住到那里去守着。 或许……或许正好师父从山上下来,会让她远远的看一眼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墨家灭门 “这七年里,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个地方……我只知道,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师父的消息,无论我怎么找都不会再见到他。” 他当初说再也不见她,是真的半分都不给她再见到的机会。哪怕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师父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紫苏低下头,抬手压向自己的眉骨,掩住眼角的湿意。 她声音悲郁如困兽,幽幽传出:“直到你来了跟我说师父在将我赶走后便离开了夜郎谷……我才知道,他是真的铁了心不再见我……” 她的脸庞半掩在掌下的阴影中,陆冉看不到她眉目间的情绪,只看见她无力弯起的嘴角。 苍白虚无,却挂满了悲伤和无助。 就好像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一直在汩汩流血的伤痕。 “师姐……” 陆冉喉咙一哽,忽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眸发酸发热。她甚至连抬手轻拍紫苏的肩膀都不敢。 月下掩面而坐的女子背脊微弯,仿佛一把紧绷的弓。 代表情爱的箭射在了她的心上,疼痛荒芜了无数年的岁月。 面对这样的师姐,陆冉怎能忍心再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即使明知她如今的做法对白锦太不公平,但…… 若是这样做让师姐能够好过一点的话,那么她便不会再多说什么。 紫苏静静沉默了半响,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悲伤无助已经被她压了下去,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眼眸落在碧落轩的方向,那里已经熄了灯,如今夜的月色一般陷入了宁静中。 “至于白锦……我希望你能够保密,此事除了你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陆冉早已料到师姐会选择隐瞒,可若是哪一天见到了师父,师姐又该如何选择? 这令人头疼的问题,陆冉不想再琢磨,遂转移话题。 “关于之前你让我查白锦家人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我今晚来找你便是想要告诉你此事……” 卓玉珩的伤还需要白锦帮忙出力,陆冉心知这时候让他知道这事情极为不好。 所以才私下里过来找师姐,然后不巧就让她听见了他们两人房中的对话。 看见师妹的神情,紫苏心中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见陆冉深深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张纸条给她:“凤凰城墨家在十年前便已经被灭门了,据说不见小儿子墨辰的尸首,想来那时候他是得以逃生了。” 这就是她只来找紫苏的原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还一直以为家中亲人尚在的白锦肯定接受不了这个噩耗。 紫苏薄唇紧抿:“……灭门?可知凶手是谁?” 虽然十四年前在墨家见过白锦的事情她并没有多大印象,不过她记得那年师父带她下山时,曾与她说过要去凤凰城墨家给墨家家主治病。 若是没记错的话,墨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难道是被生意上的仇人给对付的? “师姐可还记得,十五年前正值幽冥宫大乱之时?幽冥宫的前身幽冥教教主暴毙之后,在当时的武林盟主卓寒凤的带领下,仅仅一两年内武林各门派便大举将幽冥教残余势力消灭,幽冥教由此式微。” 紫苏颔首。 当时她与师妹尚还年幼,而且她的眼睛没有治好,所以师父并未允许她下山游玩。 不过江湖上一些消息动态她是知道的,陆冉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常常偷跑下山。有关江湖上的动态消息,都是她带来的。 那几年幽冥宫与江湖各门派的斗争已经达到最后阶段,江湖中腥风血雨,动乱不堪,与近几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这件事情,与墨家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武林各门派担心幽冥魔教东山再起,为了免除后患,盟主联合各门派诛杀所有与幽冥教有关系的人——包括墨家。” 紫苏猛地抬眸看向陆冉:“墨家怎么会是幽冥教的人?” “据我查到的消息,墨家主的夫郎沈乔笙是当时幽冥教主座下护法沈幻云的儿子。” 之前受紫苏所托,去寻访墨家消息。发现墨家十年前竟已经被灭门之后,她查出来是武林众人联手为之,在与卓玉珩赶回大青城的路上也问了此事。 陆冉喝了口酒,继续道:“江湖上正派人士早已跟幽冥教势不两立,所以那时候只要是与幽冥教有关系的,皆尽数灭门,便是为了彻底毁灭幽冥教,让其无法再死灰复燃。” 紫苏望向碧落轩的方向,所以……白锦是因此才成为了幽冥宫护法? “白锦只恢复了部分记忆,他化名为苏辰时你救下他的事情他还没想起来。墨家被灭门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说不定当时他不辞而别正是因为这件事情。” 紫苏眸色沉沉,声音冰冷:“可墨家那些孩子终究是没有错的,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也是那般滥杀无辜。” 白锦跟她说过,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姐弟四人年纪其实相差并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十三四岁而已。 但那些人手中屠刀砍下之时,并未因为他们是未成年的小孩子而手下留情。 因为他们的父母做错了事情,所以他们也要一起偿命。 这种做法,与幽冥邪派又有什么区别? 陆冉轻哼一声,眼中浮起不屑和无奈:“江湖恩怨谁有能说得清楚谁对谁错,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人士,其实大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这世界上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陆冉说完,又补上一句,“当然,咱们师父除外。” 虽然师父在对待师姐的感情这方面一直令她恨得牙根痒痒,甚至忍不住怨起他来。 不过师父在她的眼里,确实是谁都比不上的好人。 当然这不是像师姐一样的爱慕,而是一种对师长的尊敬与崇拜,就像她尊敬师姐一样。 见紫苏没有回应,陆冉转头看她,问道:“你准备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紫苏神色忧虑,望着碧落轩的方向:“他自想起幼年之时的事情后,便一直很牵挂他的家人……若是知道了他家人早已不在的话……” 即使与师姐紫苏分别多年,但默契还是在的。 此刻看到她的神情,陆冉便已经明白了师姐心中的打算。 陆冉点了点头,了然道:“我明白了,现在不告诉他也是好的。等他恢复记忆了想起来,其痛苦至少不会比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时来得沉重。” 紫苏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若是恢复记忆便罢,没有恢复记忆便尽量将此事隐瞒下来。 当初她告诉他的脸已经毁了容,当时白锦伤心欲绝的神情如今还历历在目。 虽然紫苏觉得外貌不过一具皮囊,并不太重要,但是对于白锦而言却不是。 毁容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忘记了一切,咋然知道自己毁容了,根本不能接受,而如今的墨家早已经被灭门也是一样的。 她不想再让白锦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 陆冉抬眸看了眼皱眉沉思的紫苏,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师姐对白锦的在意程度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深,这其中原因,难道真是全部都是因为他的声音像师父吗? 比起师父,陆冉觉得或许白锦更加适合师姐,至少他是真的爱师姐的。 就在陆冉游神之时,却听见紫苏忽然问:“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绝杀门人追杀你,与你家中之事有关系吧?你还想要一直瞒着我?” “……”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师姐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她的事情? 陆冉摸了摸鼻子,想含混过关:“你师妹我这些年闯荡江湖,肯定结下不少仇家啊,那些绝杀门杀手肯定不知道是哪个仇家找来的。若不是小玉玉受伤了,为了避免连累你们,我都不来找你。” 紫苏坛中的酒早已喝光,她毫不客气直接拎过陆冉手中刚喝了一半的酒坛子,仰头灌了几口,才斜眼睨她。 虽没说话,但那凉凉却又锐利的眼神似已经看穿了一切。 陆冉杏眼圆睁,满脸谴责之意:“哎哎哎……抢人家酒喝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知道不。”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紫苏长眉微锁。 “这些时日为了去救小玉玉,我也没怎么去查是谁找了绝杀门的杀手来取我性命。”陆冉换了个姿势,枕着后脑勺躺下,“就目前查到的一些内容,果不其然与我那个越发争气的姐姐陆琳有关。” 紫苏转眸盯着师妹,沉吟道:“你姐姐一介商人,却能联系到绝杀门取你性命,此事不简单。” 绝杀门作为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虽幽冥宫恶名昭彰,但是绝杀门也是江湖上一个隐藏的危机与毒瘤。 不过因为绝杀门人行踪诡秘,只专门做杀人的买卖,不参与争霸武林,才无人动它。 无论黑白道的人都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找绝杀门杀人灭口,连名门正派也不例外。 因此即使江湖上的人对绝杀门痛恨鄙夷,却因种种原因而不敢对其下手。 躺在屋顶上的陆冉翘着二郎腿,但是一向随性的眉宇间却凝着几丝严肃:“单靠陆琳的能力,不可能请得到绝杀门的人杀我,不过比起这件事情,救小玉玉更重要。” 第二百二十五章:子夜迷情 紫苏回到院中之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月上中天,已经是深夜十分。 她悄声回到屋中,白锦已经睡下了,屋里静悄悄的。 紫苏来到床边,浅眠的白锦已经听到动静醒了过来:“阿苏,你回来啦?” 月光从窗外洒照进来,在床前落下一地银白。 床上的男子墨发披散在枕上,泛着油亮的光泽,恍若上好的丝缎。 而在这纯粹的黑色簇拥下,他完好的半边脸肤色胜雪,莹白剔透。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微微睁开,仿佛夜空上遥远却极美的星星。 刹那间的美,柔润却惊心动魄。 紫苏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烦躁和复杂情绪在他朦胧温柔的眼波中,奇异地被抚平了。 “嗯,回来了。”紫苏解衣上床。 她一躺下,自然而然便靠上来的白锦复又睁开了眼眸。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的嗓音软软的,透着几分疑惑。 “阿苏你喝酒了?” “回来时碰到了师妹,我俩许久未喝酒了,方才便聊了一会。” 白锦微微一笑。 宁静的夜里,他绽放在晦暗中的微笑仿佛夜里怒盛的昙花,在紫苏的眼中惊艳绽开。 想到之前师妹说的墨家之事,紫苏此刻更加坚定了隐瞒他的打算。 若是他知道了家中之事,只怕再也不会露出这般宁静开心的笑了。 正在望着他出神之时,唇上忽然落下一片温软。却是白锦贴了上来,浅浅吻着她。 他微微移开唇,眼眸湿润迷离地望着她。那深情眷恋的双眸因为情动,而变得潋滟迷人。 今夜饮了不少酒,紫苏亦有些微醺了。 微热的掌不自觉探入了白锦衣内,顺着细腻却结实的肌肤线条游走,带着酒气的双唇复又压向了他的薄唇。 情之所至,水到渠成。 即使是深爱的女子,甚至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肌肤之亲,但是白锦还是忍不住羞涩。 他身体紧贴着紫苏柔软的身子,微微仰着脸迎接她的索吻。脸上却已经一片潮红,纤长浓密的睫毛不住颤抖着,显示出主人的动情与紧张。 不同于以往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的温柔,紫苏的吻火热而缠绵,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嗯……阿苏……” 身体深处的欲望被唇舌间的炽热纠缠勾了起来,白锦溢出了深深浅浅的低吟,忍不住回应她的吻。 柔媚含情的低语直直撞入紫苏心间,高度相似的声音此刻却仿佛一盆冷水浇灭她离乱情迷的火焰。 紫苏眼睫微颤地睁开眼睛,不自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怀中男子身上衣衫半解,露出莹白却宽阔的胸膛,胸上两点嫣红犹如雪地怒放的红梅,妖媚而靡丽。 往上是他凌乱披散的墨发,将脸颊与赤裸的肩膀半遮半掩,其上红梅点点。 “阿苏?” 白锦不解地睁开眼眸,红艳双唇微张,两人嘴唇分离,拉出了一条暧昧淫靡的银丝…… 看到这一幕,他本就通红的脸因此而更加红艳,双眸却越加水润朦胧,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他眉目含春,涨红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羞涩与紧张。湿漉漉的黑眸里却溢满了温柔与深情,仿佛一把火重新点燃紫苏心底里熄灭的火焰。 紫苏修指来回轻抚他殷红的双唇,深深凝望着他。 她好像看得入神了,一双丹凤眼漆黑如墨,目光却是迷离的,眼底弥漫着温柔的雾气。 近在咫尺的女子黛色秀眉斜飞入鬓,丹凤美目深邃如星,容颜惊艳绝伦。 素来带着丝丝凌厉之美的精致五官此刻被朦胧的迷情融合掩盖,只剩下吸人心魂的美魅。 她夜雾般妖娆迷离的温柔,只看一眼便忘了所有。 白锦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将流连在他唇上的茭白指尖含入口中。 一股电流猝不及防自指尖蔓延而出,流窜至四肢百骸,碰撞出激烈火花—— 紫苏任由思绪放空,伸手将白锦拥入怀中。 看到他左脸上狰狞的疤痕,紫苏低下头,湿热的红唇舌轻轻落在他左脸狰狞丑陋的疤痕上,仿佛要将它们抚平。 白锦一怔,眸中聚满了水雾,看不清眼前之人,心底却仿佛被什么填满了。 落在脸上的吻于他而言,却是一次次激烈的不断摧毁他理智的火焰和电流,被填满的心飞速沉沦。 “阿……阿苏……”白锦双臂紧紧抱着身上的女子,轻轻喘息着,两人滚烫的呼吸缠绕在了一起。 紫苏的吻如火一般往下蔓延,她的手也不断在他身上各处点火。 白锦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然后融化在铺天盖地的欲海之中。 屋外夜凉如水,屋内热情似火。 朦胧的月光落在床榻边,温柔了一室暧昧靡丽的春色。 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两人都起晚了,待睡醒睁开眼,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到了正午十分。 看到凌乱的床榻,白锦回想起来昨夜的疯狂,脸颊爬上了一抹红晕。 然而抬头看到抱着自己仍旧闭眼沉睡,还未醒来的紫苏之时,那抹羞涩又转化成了甜蜜。 两人披散的长发交织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白锦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结发夫妻。 他嘴角控制不住扬得更高了。 紫苏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白锦嘴角吃吃的笑意。 “想什么呢?一大早就笑得那么开心。” 白锦红着脸连忙摇头,欲要起身:“……我们快些起来吧,已经午时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阵吵嚷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敲门声。听到外面的响动白锦一惊,更加躺不住了。 “再睡会,我还困。”紫苏懒懒翻个身,漆黑秀发凌乱铺写与床榻之上,让她看起来越发慵懒。“他们喜欢敲门,就让他们敲个够,别理那么多。” 然而紫苏话音刚落,外面的敲门声被一声清亮的喊声盖住:“紫苏,你要是再不出来,本少爷可就闯进去了!” 紫苏长眉皱起。 “是……柳少门主。” 白锦突然将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羞赫与紧张,甚至下意识抓紧了紫苏的手臂。 “要是……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现在……”看着两人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白锦脸色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语气更加慌张,“那、那该怎么办?” 看到白锦焦灼不已的神情,紫苏蓦然笑出声。 她单手支额,把玩着他垂下的墨发,对外面越加热闹的吵嚷声全然不在意。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像什么?” 一边急急寻找衣裳,一边在脑中飞速想如何能够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两人昨天共度一夜之事的白锦下意识问道。 “……像什么?” 女子嘴角漾开抹谑笑:“像……与我偷情怕被人发现的小情夫。” “……”紫苏难得调笑的话白锦手上动作一僵,脸上红得几乎要冒出烟来。 过了半响他才勉强开口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的好友阿木,若是、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那真是……” 真是和紫苏说的一模一样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陆冉清脆的声音在外面说道:“我说柳公子,你这大白天的就来敲我师姐的门做什么呢?” “紫苏是你师姐?你是什么人?” 陆冉轻笑:“哟,这么多年来到处找我们姐们两报仇,却不知道我是谁?作为被你囔囔着要报仇的人之一,我都不好意思了。” 外面寂静了片刻,后猛地爆发出柳秦风愤怒的惊喊:“你是陆冉?!” “对对对,就是我。我师姐现在没空理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了。要是打扰了她的好事,你可承受不起我师姐的怒火哦。”陆冉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 白锦无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瞬间不知道如何出去见人了。 紫苏依旧全无压力:“我知道你是白锦就好,何须管他们眼光。” “可……” 女子青葱纤指轻轻压住了白锦刚刚吐出一个字的唇,丹凤双眼微垂,压低声音问道。 “还是说……阿木不乐意当我的小情夫?” 紫苏半靠在床头,她身子倾向他,薄被只堪堪遮住了胸前的风光。 乌黑的长发披垂而下,衬得发越黑,肤越白,整个人透着慵懒清冷的风情。 脸庞、脖颈、锁骨、香肩……每一处都好像是精心雕刻的美玉。 像紫苏这样拥有出色外表的人,只要她想,只需要轻易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便能够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白锦的脑子忘记了思考,只觉得被她指尖压住的嘴唇热得仿佛要烧起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全然忘记了外面的种种,眼里心里只有面前这么浅浅微笑,却风华绝代的女子。 但是外面传来的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屋中的静谧。 碧落轩里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其他人,更何况自从紫苏回来后,这碧落轩便俨然成了众人的聚集之所。即使没有今天这动静,也会有人过来。 所以李家姐弟和慕青乃至云明泽等人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陆冉和柳秦风正打得不可开交。 云明泽醒过来后,身子也越渐好转。 虽然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不过也许是之前紫苏跟他说的话起到了作用,他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生无可恋失魂落魄了。 可是到底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前那个清高娇蛮的沐家表公子已消失无踪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即使是对人微笑着,眉宇间也藏着忧郁与悲哀。 慕青和李青竹与他认识一场,也很关心他,见云明泽身子越渐好转,心中也很是欣慰。不希望他整天老是闷在房间里,于是便也带着她来到紫苏的院子中。 而柳秦风的师姐尹秋水则站在一边试图劝解自己的师弟。 第二百二十六章:再起冲突 “要打去外面打。”随着一声清冷的嗓音传出,紧闭的房门忽然被缓缓打开,紫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哟,师姐起床啦?”陆冉旋身跃至树上,笑眯眯地指着碧蓝如洗的天穹,“昨儿个的女儿红后劲是不是有点大?竟让师姐睡到了现在。” 在场众人可没有陆冉的狐狸心思,都不知道她话里有话。 柳秦风人站在屋廊下,听见开门声瞥了身后一眼,习惯性嘲讽:“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在房中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后面的话不知怎么的就顿住了。 柳秦风随意一瞥,就撞入了她那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眼。 上挑的眼尾使那双眸子妩媚多情,但斜飞入鬓的黛色长眉,与素来清冷淡然的眼神却为其增添了一分凌厉与疏离,让人不敢过分亲近。 如墨长发没有任何修饰,随意披散着,如瀑布般倾泻在肩头,一路蔓延到腰下。俨然一副刚刚睡起来,还未梳洗的模样。 一袭天青色袍衫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宽袖下的手臂白皙纤细,纤长的手指轻扣着房门。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紫苏其实是个外貌极其出色的女子,有时候甚至随意一个举手投足都让人怦然心动。 何况……现在……他们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紫苏有点不一样。 清冷之余仿佛多了几分慵懒,或许是因为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引起的。 “见不得人的勾当?柳少门主,以后说话的时候,麻烦过一下脑子。” 原本怔愣中的柳秦风一听到这句话就炸毛了,看见紫苏屋内还有人,正是那阿木,立即反唇相讥。 “臭女人,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跟一个男人躲在房间里,你们两个也不嫌害臊?” 柳秦风带火携电的目光不屑扫过随后出来的白锦,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听到柳秦风的话,院中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到了白锦身上,特别是李青竹的眼神,都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白锦有些尴尬,眼睛根本不好意思看门外一干众人。 如果此刻摘下他脸上的面具的话,定然会看见他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 “我们女未婚男未嫁,再正常不过,况且我们如何,与你何干?”紫苏冷冷瞥了柳秦风一眼,神色坦然。 话音一落下来,院中霎时一片寂静。 李青竹不可置信地瞪着站在门口的两人,眼眶渐渐通红,最后转身跑了出去。 站在他身旁的李青华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坐在树上的陆冉饶有兴趣地看着师姐院中这一出热闹的戏,心里不禁啧啧感慨。 真是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想她陆冉励志色遍天下美男,享尽齐人之福,可惜到现在连个小玉玉都没搞定。 可是师姐身边居然莺莺燕燕环绕了一大堆! 卧槽他们这是那只眼睛瞎了,居然都看上自己那面瘫又不解风情,还死心眼只爱师父一人的师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在这心里不平衡的心思作祟下,陆冉“好心”出声提醒:“咳咳……师姐,青竹小兄弟被你气跑了,你还不快去将美人追回来?” 紫苏连个眼神都没给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妹,单手负于身后,垂眸淡淡望着柳秦风。 “日后你要是再像今天一样闯入碧落轩,就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女子漆黑的眼眸一片清冷,隐含凌厉与警告。 柳秦风最看不过她这样的表情,以前她就是这样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面对他,如今时过境迁亦是如此。 当下他心中的火气就冒了出来,抬眸便瞪她:“你又能把本少主怎样?我告诉你紫苏,本少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无能小子了,你现在没资格来警告我!” 紫苏唇角微扬,眼眸轻轻眯起,一丝邪气悄然流转。 “是吗?等你打败了阿木再说吧。” 压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嘲弄和冰冷。 说罢紫苏不再理会他,径直带着白锦跨出了房门。 柳秦风当即便祭出雪影鞭,怒目而视:“打就打,当本少主怕你吗?” 本来他今天过来,就是要找阿木比试的。昨天居然只与他打了个平手,让他心中很是不服气。 坐在树上的陆冉扬声道:“柳公子,我先声明,阿木这几天不接受挑战。卓盟主的伤可还需要阿木帮忙运功治疗,你说是你那无聊的比试重要还是卓盟主的伤势重要?” 她自树上跃下,一袭红衣翩然飘举,看着煞是明艳动人。 陆冉来到院中,扬起招牌式的微笑,露出一堆洁白的小虎牙:“再说了,你昨天都打不过他,后面想必也没什么胜算。这好歹在别人家,你是客人,这般吵来闹去的也不怕将贵派的脸面丢尽啊?” 陆冉与紫苏性情清冷不苟言笑最大的不同,便是即使嘲讽或者算计人时,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典型的笑面虎。 脾气火爆的柳秦风哪里受得住这般嘲讽,握紧了手里的雪影鞭,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就看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啪!”一记凌厉鞭影紧跟着狠狠扫去,当即将陆冉身后的一株娇花拦腰扫断。闪身避开的陆冉抬手喊道:“慢!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打了?打架这种事情是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人干的,我可是文明人。” 众人听到此话,皆都笑出了声。 柳秦风则被气得脸色阵青阵白,手中的雪影鞭即将忍不住再次甩过去之际,随后赶来的尹秋水连忙上前拦住他。 “师弟,这位陆姑娘是卓盟主的好友,况且盟主现如今身受重伤,就在旁边的院子里静养,你即使不喜欢他们也给盟主一个面子吧?” 柳秦风愤愤地收回手,瞪向自己的师姐,没好气地将她的手甩开:“是他们欺人太甚!” 尹秋水无奈地看着拂袖而去的师弟,心中叹息一声,转而代替柳秦风朝众人赔礼道歉。 陆冉满脸新奇地打量着尹秋水,摸着下巴道:“你也是红拂门的弟子?” “在下姓尹,名秋水,是红拂门的二弟子。”尹秋水忙回道,抬手赔礼,“我师弟他年少气盛,多有得罪了,还望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尹秋水陆冉倒是听说过,这人没有柳秦风的刁蛮不讲理,也不像那红拂门大弟子吴青青那般道貌岸然让人嫌弃,性子倒是温厚有礼得很。 第二百二十七章:生涩初吻 再说了卓玉珩的伤还没好,陆冉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找柳秦风麻烦,所以尹秋水这道歉,陆冉就代替大家伙儿收下了。 陆冉转眸看向自己的师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师姐,男儿的清白可是很重要的,你以后可别对不起人家阿木公子。” 站在紫苏身旁耳力极佳的白锦听见了陆冉的悄悄话,脸立时红了和通透,那耳朵尖儿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几乎是在听到的瞬间便慌忙低下头,那模样就好像个做错了事情羞赫局促的不得了的孩子。 陆冉话语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可心中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紫苏眼眸微垂,幽暗的眸光凝住了陆冉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我自有分寸。” 陆冉秀眉微扬,瞥了眼院中慕青云明泽,纤手摇指门外,坏笑道:“话说师姐你不应该雨露均沾嘛?还是说一下子面对这么对美男环绕,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要是有啥地方不太会处理的,尽可请教小妹我哟,怎么,师姐不打算去找小青竹吗?” 紫苏淡淡道:“这么早来我这里看好戏,你是被卓玉珩赶出来了吧。” “……”陆冉嘴角微抽,瞪了头顶太阳一眼,“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 “那你没事来这干什么。” 陆冉撇撇嘴,一拂衣袖在屋廊里坐下,像谈论天气一般道:“来找师姐讨包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让人中招的合欢药呗,等小玉玉身体好了,姐姐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院子里的慕青等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俱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清音咽了口口水,脸色阵红阵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可、可是女……女子……” 陆冉潇洒的甩了把头发,笑眯眯地道:“都是女的又怎样?爱情不分性别知不知道?你一旦喜欢上那个人了,会去考虑那么多吗?反正我不会,我就是要他!” 这番信誓旦旦的言辞让小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个人俱都微怔地望着她,脸上神情精彩纷呈。 原来喜欢,也可以是这样子的吗? 随意紫苏也是这样的?之前的白锦,还有现在的阿木…… 云明泽有些出神地望着正仰头饮酒的女子,明媚阳光洒落而下,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只看见一抹朦胧却唯美的剪影。 站在陆冉身侧的紫苏拿出酒壶悠然喝酒,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虚掩的门口,一片雪白的衣角消失在了门后。 “人都走了,你还准备演到什么时候?”紫苏瞥了师妹一眼,“这种酸腐肉麻的情话,你荼毒卓玉珩一人就好。” 切,说的你好像没说过一样。 陆冉在心中默默吐槽,面上不露声色地问道:“哎,师姐,真没有啊?” “自然有。” 陆冉一双杏眼霎时间亮了起来:“快快……快给我。” 紫苏仰头饮了口酒:“但我并不想给你。” “为什么?”陆冉警惕地望着自家师姐,她边说边看向云明泽和慕青,“你不会想要跟我抢小玉玉吧?喂,这样可不公道啊,你身边都这么多美男了,还来跟我抢!” 一旁的慕青和云明泽连忙红着脸辩解。 “陆姑娘你别误会,我与紫苏没有任何关系!” “我和蛋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说完,脸更红了。 紫苏眉头微皱:“别拿旁人来开玩笑。” 陆连忙认错:“好好好……我一时口快说错了,师姐啊,你就帮帮小妹一把嘛。” “等我有心情再说。” “……你啥时候能有心情?炼制出这药又不费你什么时间。”陆冉鼓着腮帮子道。 “你不在我眼前晃的时候。” 紫苏这话果然奏效,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刹那,陆冉立即脚底抹油告辞了。 她这厢刚刚离去不久,管家从外面进来,对慕容雪道:“家主,门外来了一公子,说要找陆姑娘。” 陆冉一离开师姐那儿,当即动用轻功迫不及待回到了自己那院落,却见卓玉珩负手立在院中,望着前面的花藤出神。 “小玉玉你不在床上躺着,怎么出来啦?”陆冉当即上前,脱下身上的外衣给他披上,“外面凉,你身上的伤没好,可别着凉了。” 卓玉珩没像往常一样,冷着脸挥开她,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花藤上。仿佛他想问题想得入神,没去管陆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般。 “这花是你弄来的?” 花藤上只开了零零落落的花朵,但是依旧闻到了馥郁的芳香,仿佛整个院子都染满了这种香味。 陆冉道:“那自然是,小玉玉你知道嘛,在这个季节想要找到还开着花的七里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呢。” 看了眼身旁女子脸上再明显不过的邀功意味,卓玉珩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陆冉狡黠一笑:“当然是要亲小玉玉一口啦!” 她飞快说完,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柔软苍白的唇瓣。 原本以为陆冉又会朝自己甜言蜜语告白的卓玉珩本已经做好了继续无情拒绝的准备,可没想到她竟不按套路出牌。 等他惊怔之后反应过来时,陆冉已经将他压在花藤之下,双臂紧紧缠住了他,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了。 卓玉珩内伤不轻,加上陆冉的本事,他根本无法将她推开。 而且我们的卓盟主自小便被母亲逶以重任,前半生不是练功便是练功,虽男扮女装这么多年来接触过最多的便是女子,可却从未跟任何人这么亲密过。在陆冉这种久经风月的老手来说,他可谓是生涩得很。 陆冉自然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意外之喜。 从认识卓玉珩起,虽然之前因为不知道他是女子,时常对她开玩笑甚至偶尔心血来潮撩上一把,但可从来没跟他亲吻过。 没想到小玉玉这般生涩,面对她的亲吻竟表现出了难得的无措情绪,乖乖……这可真是难得的很啊! 比起红衣小美人的风情万种与乖巧魅惑来说,卓玉珩这种生涩与无措更刺激了陆冉的新鲜感。她就好像个顽皮恶劣的孩童一般,在卓玉珩无奈的步步后退中,越发放肆挑逗。 卓玉珩的手猛地攥紧了陆冉肩上的衣衫,想要将抱着自己的恶劣女人狠狠推开,可恨自己四肢却不断发软没有力气。 直到一声怨愤的怒喊打破这局面:“你们在干什么?!” 在听见喊声的刹那,陆冉只觉得有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自己拽开,力道大得险些将她推倒在地。 她抬起头时,便猝不及防撞入了双幽暗通红的眼眸中,那眸里暗潮汹涌,仿佛暴雨之夜中狂躁危险的海面,几欲要将所有事物给吞没殆尽。 陆冉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谁,一时间震惊不已,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美、美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怨愤离去 灿烂秋阳洒照而下,秋风吹起带来阵阵凉意。 一袭红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冉两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原本应该呆在青秀山别院的红衣美人此刻却出现在慕容家的院落中,看到陆冉惊愕的神情,他冷冷一笑。 “不想奴家的到来,竟打扰了冉冉的雅兴。” 妩媚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着,绯红薄唇轻勾,声音冷冽。 “奴家多日未见冉冉回来,整日茶饭不思地盼着冉冉回去找奴家。可没想到,奴家在那里独守空房,饱受相思煎熬,而冉冉却是美人在怀,快活得很。” 他幽冷的眸子紧盯着陆冉微红的唇瓣,薄唇抿得更紧,忽然拿出一方帕子擦拭她的嘴唇。 陆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要将他推开。 美人另一只手牢牢将她扣在怀中,她现才发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红衣美人原来力气这么大。 嘴唇被粗鲁的力道擦得火辣辣发痛,陆冉心头火起,喊道:“给我松手!很痛啊!” 美人一怔,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停下了手。 眼角余光瞥见卓玉珩一直冷眼看着,陆冉又生气又羞窘,玛德她堂堂陆家家主那里丢过这样的脸? 可是抬眼看到美人心疼无措泪眼汪汪委屈万分地望着她的目光时,嘴里的话却又骂不出来了。 好吧,她的错,她的锅。 陆冉回头对卓玉珩道:“你先回房,待会我再找你……” 眼眶通红的美人见状立即将陆冉整个人拽到自己怀中:“不许你再看他!”移目瞪向卓玉珩,“她是我的!” 卓玉珩抽回自己的衣袖,冰冷瞥了他一眼:“那就将你的女人看好。”说罢直接转身回房。 陆冉碰了嘭自己火辣发痛才嘴唇,气笑:“我以前还真没发现,美人你原来发起火来真是个十足的小辣椒。” 美人眼中满是委屈和难过,一听陆冉这么说,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哪有半分方才的气势? “冉冉,你若是不要奴家了,奴家也不会再活下去……” 见状陆冉哪还顾得上生气,连忙伸手抱住他,软声哄道:“谁说不要你啊?别哭啦……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这段时间确实是太忙了,所以没时间……” “骗人!”美人猛地抬起头,泪水氤氲的双眸瞪着她,“你其实是忙着与别人谈情说爱,所以早把我忘在了脑后!” 美人眼泪簌簌而落,哭得哀怨又伤心。 微乱的长发披垂而下,衬得他的脸庞更显苍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极为令人怜惜不忍。 美人抬手指向卓玉珩的房间,泪水斑驳的眼中满是控诉:“这些日子,你其实都是与她在一起吧?女人果然都是冷心薄情,有了新欢便忘旧人,是我自己傻,才相信你那些骗人的胡言!” 陆冉哪想到美人竟反应这么激烈,想到自己日后要将这两人,甚至更多美男收入囊中,便觉得要及时扭转一下美人的思想态度才行。 “谁说我忘了美人呢?” 陆冉连忙道,反手握住他的双手,却看见他莹白的指尖上竟密布着不少细小的伤口,她当即紧张了起来。 “美人你的手怎么了?怎么都是伤口?” 这般漂亮的手受了伤,就好像完美的工雕艺术品有了瑕疵,陆冉自是心疼不已。 美人愤愤地抽回自己的手:“用不着你管!” 他直接将她推开甩袖离去,陆冉连忙追上去拉住他,手却只抓到了他臂上的包袱,里面的物品一下子便被扯了出来。 红衣美人脚步微顿,连忙回身想要将东西捡起,却被陆冉快一步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 陆冉拿起来一看,是一件红衣裙衫,上好的丝绸衣料,触手柔滑。 联想到他手指头上细密的伤口,便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她抬头正要说话,美人却冷着脸转身离开:“既然奴家今日来错了时候,那我走便是了!” “亲爱哒别生气.....唉,别生气嘛......等等、等等我......” 随着陆冉渐行渐远的叫喊声,院落里恢复了寂静。 房间的窗户被关上,隔绝了流淌在院落中那千里香清新馥郁的花香。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快别跑了……” 陆冉追着前面的红衣美人一路从慕容府的大门追到了街道上,见前面人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她干脆纵身跃起落在了美人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红衣美人并不理会陆冉,直接往左侧走,陆冉便将身子倾到左边。他往右侧走,她又跟到右边。 “你让不让开?” 红衣美人干脆站住了脚,抱着双臂冷眼看她。 午后阳光洒落而下,落在红衣美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恍若徐徐绽放的绝世芳华,旁侧路过的女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但却无人敢上前来搭讪,因为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冰冷压抑的排斥感。 就连站在他面前的陆冉都感觉到了,没想到撞见自己与卓玉珩亲密,他竟这么生气。 从认识他到现在,陆冉从没见过红衣美人真正生气的模样,一直都是十分的娇憨可人,柔情魅惑,十足十的尤物。 所以她也万万没想到,他如今板起脸生气之时,身上居然有几分迫人的威压。 但是想想不行啊,现在只碰见她与小玉玉亲密他就这么生气了,那日后她的日子不就难过了? 要是连眼前这美人她都搞不定的话,那她陆冉还谈什么色遍天下美男? 心思百转千回的陆冉扬起一抹讨好的笑,说道:“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生气容易变老,要是美人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因为我这混账人气得起了皱纹,那我会很心疼的。” “这样的话,你也对那个人说过吧?”美人冷笑,扯开被陆冉抓着的衣。 “绝对没有!这话我只对我的心肝小宝贝一个人说,真的!”毕竟小玉玉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她可不是所有问题一概而论的人。 陆冉不怕挫折,再接再厉凑上前,讨好地拉了拉红衣美人的衣袖。 “别生气啦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嘛。” “我不要什么道歉!” 红衣美人盯着陆冉的眼睛,眼眶红彤彤的,水雾氤氲的眸子恍若反射阳光的镜面,隐隐透出几分锐利。 “我只想知道,你对那个女人是真心的?你真的喜欢她?” 琉璃般的阳光映得他肤色白皙的脸庞看起来苍白得几近透明,眼眸却漆黑如墨。 那双眼镜仿佛要看穿她一切心思一半,陆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美人步步紧逼,双眼紧紧盯着陆冉,似是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可是个女人!你就如此迷恋她,以至于不惜冒天下之大不为吗?” “这个……”陆冉心中苦恼,可问题是小玉玉他不是女人啊,是个男神级别的美男耶! 美人敛下眼中的怨愤,说道:“你若想让奴家消气的话,那很简单,只要冉冉以后不再与那卓玉珩来往。”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玉玉这种冷绝酷美的男人,具有霸道总裁属性的禁欲系男神,万分符合陆冉的审美口味! 以前她常常感叹卓玉珩为何不是个男的,若他是个男人的话,她陆冉一定分分钟将其收入囊中吃干抹净! 如今梦想得以实现,她陆冉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到嘴的“美味”这么给飞了? 心中虽如是想,但陆冉是万万不能够将这大实话说出来滴。 要不然惹恼了眼前这生气中的小辣椒,她陆冉今晚可就要原地爆炸了。 若是连眼前的小辣椒都搞不定的话,还谈什么色遍天下美男?她陆冉也太失败了! “你也知道的嘛,卓玉珩是女子,所以我们两个女人之间会有什么啊?就只是朋友之间纯洁的友情而已,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冉此刻庆幸小美人不知道卓玉珩是个男的,要不然的话,这哄劝可就更加麻烦了。 美人听了她这话,脸上神情没多少波动,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可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陆冉避重就轻:“刚刚嘛……只是个小意外、意外……美人你别吃醋了,我今晚让你吻回来,吻个够怎么样?” “意外?” 美人冷笑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看她究竟还能够编出什么花样来。 “是天天又意外吧?今日能够对我甜言蜜语,明日便能够与其他人眉来眼去……而且还是男女不忌。” 陆冉嘴角的笑有些心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小宝贝你要相信我,我对卓玉珩绝对只是很纯洁的感情!我那是对她欣赏……欣赏!” 显然红衣美人对她这样的解释显得很失望,干脆转身离去。 眼看言语解释不通,只能有来点直接的了! 陆冉踏步上前,直接伸手拽住美人,美人不妨一下子便被她拽得跌进了她怀中。 美人不会武功,力气自然比不得有内力傍身的陆冉,他也知晓这点,挣扎了一会便放弃了。 “我厌烦你!给我松手,要抱的话去抱你的卓玉珩去,两个变态的女人!” 美人挣扎不开陆冉的双臂,只能发泄般不住地捶她。但他这点力道对于陆冉而言,简直就是挠痒痒。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大女子主义的自豪与骄傲。 陆冉怎么说都不松手,任他在耳边吵骂不休,忽然一丝冰凉落到了她脖颈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美人夜刖 她愕然低头,却见怀中的美人脸上已经满是泪痕,颗颗晶莹的泪珠不断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陆冉直接抱着美人纵身跃起,跳到了屋顶上,几个纵跃之间便离开了人来人往望的街市,带他回到了之前陆冉在大青城中买下的房子里。 双脚刚一落地,美人便想推开她。 陆冉哪能再让他推开,她直接伸手扣住他的腰身,这么一搂发现他的腰好像比之前要清瘦了。 “美人你是不是又瘦了?瞧你这腰细得我真怕一不小心给弄折了。”陆冉颇为心疼地道,太瘦的话摸起来都是骨头,不舒服啊。 美人将她的手拽开:“谁让你碰我了?” 陆冉轻笑:“我就碰,你全身上下我都摸光了,现在却不让我碰了吗?” 美人恼怒地瞪着她:“你……女流氓!放开我……” “就不放,打死我都不放。” 陆冉边说边低下头,循着他散发幽香的锻发来到梨花带雨的面颊上,细细地一颗颗吻掉滑落而下的泪珠。 “别哭啦,这泪流得我都心疼了。” 温柔细致的亲吻轻轻落在脸上,耳边是她的哄劝声。美人挣扎抗拒的力道软了些,声音却委屈怨怒不减。 “少在这又甜言蜜语的哄骗我……还想我再次上当吗?” 陆冉不语,柔软唇瓣顺着他起伏绵延的精致脸部线条来到了他微抿的红唇上,来回描绘,含住。 柔和却炽热的吻,霎时间便让美人浑身一阵阵发软。 他最受不得的就是陆冉的吻,几乎只要她的气息贴上来,他便什么都忘记了。 脑海里剩下的,只有本能地去追寻留住属于这个女子的气息。 他原本推拒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环住了她的腰。像被她给蛊惑了一般,忘情地投入了这场诱惑的亲吻之中,与她唇舌交缠。 “冉冉……” 美人低声呢喃着,轻轻阖上的双眼也掩盖住了眸底的痴狂与迷恋。动了情的眉眼妩媚柔软,每一处都透着要诱人犯罪的风情。 察觉到美人气消得差不多了,陆冉移开唇,垂眸笑眯眯地瞅着眼前的美人。 脸贴着他滑腻冰凉的脸颊,在他耳边软声哄劝道。 “现在总该不生气了吧?” 美人立刻从迷情之中清醒过来,一把将她推开:“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想让我不生气?” “……”明明刚才一脸享受好不好,这小辣椒生起气来还真是能折腾。 为了日后尽享齐人之福的没好日子,她的耐心可有的是。 于是陆冉耐心地陪了美人一下午,可是无论她说什么,美人都权当耳旁风。但是她想出去让他冷静会吧,他又闹起来。 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夜幕,陆冉深深叹了口气。明天要给卓玉珩疗伤,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闹别扭的美人给搞定了。 忽然间她心生一计,再次凑到了美人身边。 “我的好刖儿,看在外面静美皎洁的月色下,你就别闹别扭啦,我们去屋顶赏月如何?” 陆冉甚少叫他的名字,一直都是以美人、妖孽形象称呼。但是她很清楚,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很快便不会再生气。 果不其然美人转过头来,修指指向窗外:“天刚暗,哪来的月亮?” 陆冉握住美人莹白的手,笑:“对我来说,你就是最美的月。” 美人顺势靠着陆冉,双手勾住她脖颈,宽大衣袖滑落而下,露出雪白的手臂,他嘴角勾起一抹吃吃的笑。 “可我的名字不是那个月。” 屋里烛光葳蕤,美人一笑魅惑倾城。只怕世间千般春色,万般繁华,都不比他嘴角的一抹笑意来得灿然生辉。 陆冉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但这人间月,如何比得上刖儿天上人的光彩?” “那冉冉说说,是我好看,还是那个卓玉珩好看?” “……你们性别不同,怎么能够比呢?”其实她觉得两个都一样好看。 “说嘛,快说嘛……”夜刖非要听到一个答案。 陆冉当即不假思索说出他最想听的:“当然是你好看了。” “真的?”美人潋滟美眸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那当然!夜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夜刖失望:“只是喜欢?” 他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殷红唇瓣亲吻着她的耳垂,呢喃道。 “可是我好爱好爱冉冉……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时,我有多么痛苦?”夜刖微睁的眸底蔓延出隐隐的阴戾,“……我痛恨得想要让他消失在这世界上……” 陆冉忙伸手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只是喜欢,我也爱你啊!不过……卓玉珩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是和你一样重要的人,我是不可能与他断绝来往的。不仅如此,以后你也要和他心平气和相处。” 夜刖一下子抬起头,陆冉本已经做好了他会生气的准备。可不想他却只是凄然一笑,静静地道。 “其实在冉冉心里,有很多人比我要重要很多吧?你的师姐、师父、卓玉珩……你可以将我丢在一边不管,却不会不管他们。” “他们……”陆冉刚开口,夜刖便抬手轻抵她唇瓣,阻止他说下去。 “冉冉之前跟奴家说过,若是日后对奴家撒谎了,便将冉冉的心剖出来为证。” 夜刖青葱般白皙的指尖自唇瓣移到陆冉的心脏处,轻轻抬眸,狭长漂亮的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她。 “冉冉忘记了?与其骗我,你还不如不说。” 在他静静凝视的目光下,陆冉微愣,顿了会她道。 “我没打算骗你,夜刖,在我的心中爱情与亲友一样重要。我师姐和师父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亲人,但你也一样,我也同样在意,会一样担心你会出事。这段时间没去找你,是因为我屡次深陷险境,若是去找你了也会将你连累进来。” 夜刖连连摇头:“我不怕被连累,冉冉你知不知道我多妒忌他们?他们在你的心里占据了太多的位置……甚至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陆冉道:“亲情和爱情怎么能够一概而论呢?你在我心里和他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夜刖淡淡垂眸,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凉薄:“奴家自小便不知亲情为何物,冉冉怎能让我理解?” “这个我……” “不说这个了,冉冉不是说要去屋顶赏月吗?” 陆冉朝外面看去,这时候还早,月亮哪里升起来那么快。再说了她心中还一直牵挂着卓玉珩,想要回去给他解释解释呢。 “赏月的事咱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找我,现在肯定累坏了,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夜刖打了个哈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唔……好,但是冉冉你哪儿也不许去。” “好好……我今晚哪儿都不去,就陪你睡觉。” 一路奔波来到这里找陆冉,美人确实累得很,在床上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但是他即使睡着了也紧紧抱着陆冉的手臂。 却说慕容府里在陆冉追着夜刖离开后,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都没见她回来,慕容雪便来找紫苏说了这事。 “紫苏小友,陆姑娘明天要是不回来,卓盟主的伤怎么办?” 紫苏道:“她会回来的,只是这卓盟主愿不愿意给师妹靠近他疗伤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天得知夜刖找来,紫苏就直接让他去师妹那里了,想必正好碰上了什么精彩的戏码,要不然也不会出去追个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恐怕现在正好言哄着人家呢。 正说话中,小厮忽然慌里慌张从外面跑来。 “那沐家、沐家的沐小姐回来了!” “沐芷莲?”慕容雪猛地站起身,惊声问道。 “……是、是的,刚刚发现她晕倒在慕容府医馆门前,云公子他现在已经过去了!” 慕容雪急急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来通知我?!那沐芷莲都失踪多久了,现在突然出现必有蹊跷!” 紫苏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众人当即快步赶往慕容医馆处。 慕容雪的医馆也是在慕容府上,但是平日里她很少管理,平日里都是她的徒弟在打理医馆。 沐芷莲忽然出现在医馆大门外,此事非同小可,众人总觉得这事情十分怪异,甚至有点不安。 “呯——!” 众人刚刚来到医馆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巨大的响动,紧接着几道人影从门内摔了出来,是慕容府里的家丁。 白锦闪身冲进医馆里,看到里面的景象之时,心中一震。 医馆里一片凌乱,地面上一大滩的血迹,服侍云明泽的小厮清音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没了声息。 而云明泽则被沐芷莲紧紧掐住了脖子按在桌台上,慕容雪的徒弟程君正死死拽住她的手,但力气显然不敌沐芷莲,被她一甩便飞了出去。 白锦赶上前接住程君,另一只手弹出暗器打落沐芷莲手中的匕首,紧接着飞身上前使出一招“推望月”击向沐芷莲双肩,从她手中救下云明泽。 情势危急,白锦救人心切,这一招用上了三成内力,沐芷莲毫无防备被他一掌击飞撞到了前方的药柜上。 白锦转手将奄奄一息的云明泽交给程君,让她赶紧出去。 第二百三十章:魑魅魍魉 程君面色一片惨白,脸上神情惊慌非常,她惊恐说了句“……白公子您要小心……她、她不是活人!”便急急忙忙带着人跑了出去。 白锦惊愕,也就在此时沐芷莲已经冲了过来。只见她馒头乱发之下的连惨白发青,双眸空洞呆滞,不似活人之相,与当初的林柳茹简直一模一样。 “师父!紫苏姑娘……快……快!云公子受伤了……”几乎连滚带爬跑出来的程君将人交给紫苏后,哆嗦不已不双腿才彻底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慕容雪忙问自己徒弟:“到底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程君白着脸道:“师父您别进去,那沐小姐邪门得很……!” “咳咳……表、表姐……” 云明泽口吐鲜血不止,脸色惨白如纸,冰冷手紧紧抓住紫苏的手,蓄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悲伤,还有深深的不解。 “她……她为什么……紫、紫苏,她为什么、咳咳……要杀我?” 他的声音颤抖哽咽,眼眸涣散大睁地瞪着漆黑天际,泪珠大颗大颗滑落。 就连紫苏都感受到了他那沉重的痛苦与绝望,就好像一个刚刚挣扎着爬出地狱的人,又被狠狠拽回了深渊里。 “嘭——”在医馆中颤抖的两人破窗而出,白锦手中拿着一捆粗绳正死死将沐芷莲捆住,慕容雪和紫苏总算看见了她此刻的模样。 两人心中俱都一惊,在慕容雪转过来的惊愕目光中,紫苏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如当初的沐芷莲一样,中了傀儡三尸。 慕青和李家姐弟三人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看到狂躁嘶吼的沐芷莲以及躺在紫苏怀里咳血不止的云明泽,俱都呆住了。 李青竹喃喃道:“这……这发生了生命事?”这时候自是无人有心思去回答他。 紫苏轻轻握住云明泽冰冷的手,低声回道:“她被人下毒控制住了心神,现在认不得任何人,我会救她的。” “紫苏……你一定要救她,求你……咳咳……”云明泽眼珠子微动,又咳出了口血,眼中的痛苦与晦暗渐渐退去,“若是表姐醒了过来……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 “好。” 看到云明泽这副模样,慕容雪在心中叹了口气,竟别过了脸有些不忍再看。 站在一旁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三人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心中皆都一沉, 柳秦风和尹秋水两人也随后来到,见白锦正和披头散发的沐芷莲相持着,而另外几人都沉默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重,自然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云明泽咳嗽着摇头,轻轻睁开眼艰难地对紫苏道:“咳咳……当初我不该那般骂你,对不起……” 他漆黑空茫的眸子里倒映的都是紫苏的容颜,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眼泪却再次滑落而下。 “……其实那天晚上……咳咳……在水塘边你跟我说了那些话后,我便不想再寻死了,因为,我舍不得……” 他止住话头没再说下去,只凝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那样地专注,好像要将她深深记在灵魂里一般。 “紫苏……咳咳……这世上还有人爱着你,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就算不……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依然爱着你……所以忘掉过去的悲伤,和白锦好好的活下去……” 紫苏一怔。 脸色惨白的少年艰难喘息着,小心而忐忑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望进他盛满雾气的眸子,被泪水模糊瞳孔却清晰印出她的模样:“谢谢。” 云明泽轻叹:“你应该说好啊……咳咳……” 紫苏轻轻垂眸,却没有应声。 “……”云明泽移开目光,目光出神地望着悬挂一弯明月的天穹,唇角的笑意变得朦胧迷离,“这一次……我真的看见爹娘了……你不能再拦着我去找他们了……” 他喃喃着,朝繁星闪烁的天穹伸出手,轻轻地想要握住什么。 慕青等人呆呆望着在紫苏怀中缓缓闭上眼睛的云明泽,喉咙里仿佛哽了一团棉花,将所有的情绪都堵在的胸膛里,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苏姐姐……苏姐姐!你快救他啊……”李青竹见状连忙急声道。 这些天他们好不容易看着云明泽心情慢慢好转,哪里想到他今晚却出了这样的事? 紫苏轻轻摇头,将怀中已没了声息的人缓缓放下:“他被掌力震碎五脏,已是无力回天。” 慕青呐呐道:“那……那连蛋蛋你和慕容大夫两人都不能救他?” 慕容雪只是叹气,也同样摇头。 “你们快离开这!”白锦一声大喊让沉浸在失落难过中的几人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才发现被他用粗绳捆住的沐芷莲竟挣断了绳索,正疯狂攻击着白锦。 “这女人是不会是紫苏你的仇人吧?要不然怎么如此疯狂攻击连命都不要?” 即使不会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沐芷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守不攻,战斗力整整提升了一倍。 紫苏沉声:“她不是活人,中了傀儡三尸,如今只能称得上是活死人。” 柳秦风和尹秋水惊愕对视,皆是不解:“傀儡三尸是什么?” 慕容雪道:“紫苏小友,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才真正见到中了傀儡三尸之人,是什么样子的慕青则睁大眼睛盯着沐芷莲。 原来那位被逐出师门的前辈练出来并且自己的师叔一直沉迷想要研究的傀儡三尸,竟是个这么邪门的东西…… “没有尸香草,根本破解不了这傀儡三尸。” 紫苏道:“慕青说得对,但是沐芷莲武功不比阿木高,我们回避,让他先制服她。” 尹秋水道:“我们也帮忙。” 中了傀儡三尸的沐芷莲攻击固然疯狂,但武功不及自己的母亲沐语艳高,在白锦三人的联手之下,很快便将她制服了。 众人决定现将她控制起来,查清楚她究竟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最重要。 就在此时,医馆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滚了进来,定睛一看竟都是血淋淋的人头! 李青竹和慕青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慕容雪也面色发白,因为那些是慕容府的家丁。 “对付这么些小角色,护法竟派我们几个来,真是侮辱咱的能力!”随着一道愤愤的沙哑声音传来,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后。 来者竟是五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一个个长得三大五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和幽冥地狱里的阎王爷有得一拼。 尹秋水和柳秦风两人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面色巨变,连声音沉重了起来:“十殿阎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紫苏却瞬间明悟,拧眉暗道:“果然……” 沐芷莲今晚忽然出现在这里,果然就是幽冥宫搞的鬼,他们竞派了十殿阎罗来。 —————————————— 此刻还完全不知道慕容家出事的陆冉正与美人躺在床上,见身旁美人没动静了,她轻轻叫唤了几声他都没反应,陆冉才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 正欲下床,她想了想又点了夜刖的睡穴,才放心起身开门出去。 房门轻手被关上,床上沉睡的美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那眸光阴幽森寒,恍若深夜里飘荡的鬼火。 陆冉出了院门,一路朝慕容府行去。她买的这座宅院在城东郊,离慕容府有些距离。 她刚踏出大门,便忽然疾步后退,脚尖一点身后墙面旋身跃上墙头。 “嗖嗖”几声响,几根箭羽擦着她身畔而过钉入了身后的墙壁上。 箭羽如流星般射来,四面八方都有,陆冉一边用红绫护身,一边探手入怀,摸出来的却是一把铜钱,危急关头也没时间去感叹自个儿败家了。 她眼风扫向不远处黑暗的角落里,纤白指尖连弹,在旋身之中一枚枚铜钱犹如出膛子弹般破空而去,没入黑暗之中。 宅院外的灌木丛里,惨叫声接二连三传来。 陆冉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宅院,趁机朝左侧的小树林跑去,夜刖还在屋中睡着,须得将这些人引开。 月光清冷幽寂,树林里影影绰绰。 陆冉停下了脚步,扬声道:“是绝杀门的人吧?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瞧着傲慢的眼神和口气,不愧是陆家家主。” 忽然树上传来两个女人尖利的冷笑声,陆冉闻声望去,见前方树梢上倒挂着两道黑色人影。 月光透过树梢洒落而下,光线有些幽暗。 但是陆冉还是看清了以怪异的姿势倒挂在树上的两个人。 那两人面容白得渗人,仿佛涂了厚厚的一层白粉,两颊涂抹腮红,描眉画唇,诡异非常。 而且都一身白衣,让陆冉顿时联想到了寿衣店里的扎纸人。 江湖黑道里,除了幽冥宫的幽冥三煞让人惧怕之外,剩下的便是这两位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了。 其名字也十分契和她们这幅鬼样——魑魅和魍魉。 据说她们姐妹二人自生下来便患有一种无法见光的怪病,只能在黑暗之中活动,所以两人面色惨白如鬼。 加之两人杀人无数,江湖上便称呼这两人为魑魅魍魉。 江湖里皆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魑魅狠,魍魉毒。 死在她们手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魑魅魍魉虽然是姐妹,却从不一起出任务,可这次她们两人却一起出现了。 看来她陆冉这条命可真是值钱得很,不取她项上人头看来誓不罢休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在劫难逃 “想不到我陆某人的命这么值钱,居然连两位这样的人物都一起出动来抢我的人头了。” 陆冉悠悠出声,一袭红衣在幽暗的树林里尤为显眼,分毫不见惧怕。 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她是怎样的心情,这魑魅魍魉可不比之前来找她的绝杀门杀手,今晚不脱层皮看来跑不了了。 魑魅阴沉道:“前次去刺杀陆家主的绝杀门人无一活着回来,此番我们姐妹二人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她话还没说完,魍魉已经欺身攻了上来,一出便是杀招。 幸亏陆冉时刻戒备险险闪了过去,本想拖延点时间,好想计策逃跑的陆冉哪料到对方冷不丁就攻击,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她当即气得破口大骂。 “卧槽!这么多人打一个也不显丢脸!你们的节操是流产在娘胎里了吗?真是一群没素质的女人!” 骂归骂,陆冉出手更快,袖中红绸当即奔袭而出。 她此刻逃命心切,祭出的皆是杀招。 如果她不要他们的命,自己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更何况还有魑魅魍魉两人,她这脑袋就更难保全。 只见幽暗的树林里两道诡异红光掠向冲在最前端的几个人,随着几声“噗嗤”轻响,红光所过之处,血雾喷洒一地。 这轻薄绸布竟堪比死神镰刀,轻而易举便割下了那几人的头颅。 饶是杀人如麻的魑魅二人见到这么厉害的兵器,心中也禁不住一惊。 红绸半空急转,只扑向倒挂在树上的魑魅魍魉。 她们二人眼见此武器的厉害,自是轻易不敢接招,当即翻身自树上坠下,避开红绸袭击。 红绸卷住二人身后的树干,陆冉以红绫为引猛地一扯借力腾身翻越跳出他们的包围圈,直接逃命。 魑魅魍魉两人联手,这种打法分分钟要命,笨蛋才会跟她们搏命。 她的准则便是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节操其次。 陆冉轻功绝顶,只借用手中红绫荡两下人已经在十多米开外。 可魑魅魍魉哪里能够这样轻易甩开? 见她要跑,魑魅抢身追去,魍魉左手手指连弹,几枚圆形铁球朝陆冉逃去的方向激射而出。 铁球飞至半空,内里机关打开,一颗铁球一分为五,尽数射向树间纵跃的陆冉! 陆冉暗道不好,情急中红绸卷住旁侧树干,前冲的身子硬生生九十度急转,数粒袭来的暗器擦着陆冉身侧飞过。同时另一端绸带挥出,迎击魑魅攻到身后的长剑。 一招时间里,陆冉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脱身时机。她心知两人厉害,是以拼尽全力应敌,平生所学武功全数使出。 夜晚的灌木丛林立刀光剑影,血腥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之下,陆冉招招拼命,一时之间竟暂时压制住了魑魅魍魉。 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她身上也挂了不少伤,内力损耗极快,渐渐开始体力不支了。 “嗯哼!”后背挨了一掌,陆冉单手撑地,抬手抹掉嘴角涌出的血迹,心中越发凄苦发凉。 难道她陆冉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 “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吧,兴许我们姐妹二人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回身看去,血腥弥漫的幽暗灌木丛林中,两张惨白如鬼的脸容缓缓逼近,妆化得异常呆板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 陆冉看着这两个眉眼被细细勾描而出,两颊涂着腮红,嘴唇涂得异常猩红的脸,在晦暗阴幽的背景之下,看着当真如寿衣店里跑出来诡异纸人。 她们二人也不急着动手,反正今晚陆冉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她们的手掌心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她吃力地站起身,咳出了几口血,喘着粗气道:“……我早就听说,魑魅魍魉两位杀手从不一起出任务,若我是你们二位,绝对不会为了来杀我这么一个武功不入流了与另一个人分酬金。咳咳……不过酬金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名声毁了而已,两个名满江湖的杀手联手杀了我陆冉,真是……哈哈……有点上不得台面啊两位。” 魍魉一听此话,仿佛戳到了她的痛处一般,脸色当即变得无比难看。 倒是魑魅多了几个心眼,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想挑拨离间我们姐妹二人?你陆家主可是天下首富,取了你的项上人头,我们姐妹二人这辈子都不用愁了。比起钱,名声算个屁。” 陆冉马上道:“既然知道我是首富,那就知道我穷得只剩钱了……咳咳……二位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他们出了多少钱雇你们杀我,那我双倍给你们钱如何?若是觉得少的话,价钱随你们开!咳咳……” 魑魅道:“我们姐妹二人虽是杀手,但既然收了买主的钱,自然不可能失信于她。劝你还是别做挣扎了。” “……”玛德,这个时候这么讲信用干嘛? 魑魅冷漠道:“更何况你之前杀了我们绝杀门那么多人,还想求我们饶了你?” “……”陆冉嘴角一抽,“我不杀他们等着他们来杀我吗?” “反正你的人头,我们是要定了!”两人不再废话,话音一落当即祭出杀招。 黑暗中两柄长剑寒芒闪烁,剑尖抖出朵朵寒梅,剑未到,周身便已刮起猛烈罡风。 陆冉连忙挥剑抵挡,但她此刻早已力战而竭,手中的剑一碰上对方蕴满内力的剑锋,当即虎口剧痛,长剑脱手掉落,分别挨了她们二人一掌。 “噗——!”陆冉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断线了风筝倒飞出去,狠狠撞到了身后的树干,直震得树上木叶纷纷而落。 “咳咳——!”口中鲜血涌流如注,陆冉如濒死的动物般躺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举剑逼近。 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万万没想到竟这么死去,她坐拥天下美男的梦想还未实现,还未寻找到能够让师姐恢复武功的法子,却要在这里死去了? 陆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甚至连眼睛都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只是靠着不能想站起来,即使是死,也死得体面点。 上一世死得不够帅气体面,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朦胧模糊的视线里,陆冉恍惚看见两张惨白的脸越逼越近,就好像那阴间的勾魂索命无常。 第二百三十二章:丑陋嘴脸 幽寒剑光映入陆冉涣散的眼中! 夜风忽然将林中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不知从哪里涌来的薄雾随风聚散流动,夜色变得幽寂而迷离。 “叮铃——”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悠悠传来。 就在剑尖砍向陆冉的刹那,魑魅魍魉两人突然惨呼一声,手中的兵器双双掉落在地。 而她们两人的手背上都分别被一片薄薄的竹叶钉穿,鲜血涌流如注。 两人心中惊骇,警觉地盯着四周大喊:“谁?!” 以竹叶打伤她们,说明此人内力已经达到了拈花摘叶皆可杀人的境地,如何能够不让她们震惊? 得知自己被救的陆冉轻微转动了下眼眸,似是想看是谁帮了她,可最后一丝意识终究还是淹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红色衣袂在夜雾里一闪而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黑暗中伸出,飞快抱住即将倒下去的陆冉。 夜雾散去,清辉自稀疏的灌木林里落下。 魑魅魍魉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正将陆冉抱在怀中的人。 此人身形颀长,披了件衣料绣工上乘的雪色披风,微微露出一截红色广袖,袖口绣有简约的流纹滚边。面容被披风帽子遮挡住,看不清模样。 “被两个野鬼欺负成这样,看冉冉下次还敢不敢丢下奴家乱跑?” 空灵华丽责备幽幽传出,可是语气满含心疼。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掉陆冉嘴角的血迹,动作小心得仿佛幅度大一些,就会将怀里的人给碰伤了一般。 “你究竟是什么人?”脾气暴躁的魍魉脚尖踢起地上的剑,没受伤的手将剑直指突然出现的这个神秘男人,“连魑魅魍魉的事都敢插手,活腻歪了吧!” 修指点了陆冉身上几处穴道,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苍白的嘴唇,柔声道:“但是欺负了冉冉的人,奴家会帮你讨回来。” 男人微微抬起头,披风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看见他殷红薄唇微启:“打伤了冉冉,便付出代价。” 死气沉沉的声音,魑魅魍魉的心里顿时一寒。 披风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她们竟不约而同感到浑身一冷。 就好像大冷天灌下了碗放足了冰的水,直冻得浑身狠狠一颤,通体发寒。 她们从这个男人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阴郁强大的杀气,魑魅魍魉等人当即全身戒备。 “还没哪个家伙胆大包天敢来惹老娘的,先付出代价的是你!”魍魉低吼一声,率先扑了上去。 男人嘴角勾起了抹不屑的冷笑,透出几分妖娆嗜血的意味。 剑锋闪电般攻去,快得看不清楚。可是男人出手比她还快,魑魅都没看见他是何时出手的,只见魍魉的剑被他两指给轻而易举夹住了。 魍魉大惊,运起全身功力将剑往前刺,竟都无法撼动剑刃分毫。魑魅见状立即挥剑攻击,剩下的杀手也纷纷围攻而上。 男子力透指尖,瞬间便折断剑刃。断剑反弹撞向另一柄恰好刺来的剑,透来的浑厚内力直震地魑魅虎口发痛,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剑。 魑魅魍魉二人变招极快,一人果断收剑出掌攻击他下盘,一人横剑直削男子上盘,避开了他的手。 若是换成陆冉,在这样配合默契又凶险万分的杀招夹攻之下,定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了。 但他依旧抱着陆冉立在原地,右足踢向运掌攻来的魑魅,左手宽袖一拂,“呼”地一下,猛烈罡风硬生生荡偏了魍魉的剑。同时指尖轻弹,断剑“咻”地一下飞出,犹如串串子般霎时间穿透了三四人的脖颈。 他单手抱着陆冉,只用一只手与她们过招,即使赤手空拳,却也应付自如。魑魅魍魉二人联手,竟也没在他手上讨到一分好处。 看到手下一个个倒下,魑魅魍魉惊骇不已:“你究竟是谁?!”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片森林。 披风帽子下面露出男人莹白优美的下巴,他漂亮如玫瑰的唇厌恶微抿:“如此丑陋难看的脸,不配与本宫说话。” 轻飘飘的话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两人闻言,鬼般难看怪异的脸倏然色变,因为怒意而变得更加扭曲狰狞,齐齐吼道。 “找死!”说话中,魑魅魍魉二姐妹身子弹射而起,再度双双扑向他。 她们两姐妹因生来便因为怪病而无法见光,肤色惨白渗人,所有人见了无不胆颤害怕。 这一点是她们姐妹二人的痛处,最忌别人提及,当然那些真正见过她们这幅鬼面的外人,也早就魂归九泉了。 如今男人这句话,无疑是触怒了她们两人的底线,甚至盖过了心底里的忌惮。 两人虽甚少一起外出接任务杀人,但是自小一起长大习武,共同对敌之时也默契非常。心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她们这次使出了杀手锏。 魑魅魍魉掌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必杀绝技,此掌猛恶异常又阴毒无比。 据闻此掌一出,掌下无有生者,她们两人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 天边银月被乌云遮蔽,林中顿时一片漆黑。 霎时间灌木林里狂风四起,阴风凄厉呼号,形如万鬼哭嚎,仿佛连那些藏匿于深山老林的魍魉魑魅都引了出来。 阴风携带无数枯叶,森林里霎时间影影绰绰。魑魅魍魉二人双掌发黑,定然是剧毒无比,连手臂都粗大了一圈,同时更是感觉到了其阴寒强大的威压。 见到此阵仗,男人却无半点惊慌,嘴角反倒勾起了一丝弧度。 只是魑魅魍魉两姐妹不知道,她们如今面对的敌人也是来自于地狱。但却比厉鬼妖魅还要恐怖,因为他是地狱阎罗,万鬼之王。 狂风吹动他身上披风猎猎飞扬,他抱着陆冉站在那儿,两人皆同穿红衣,可他却有种妖娆诡艳之感,恍若那盛开在幽冥黄泉中的曼珠沙华。 魑魅魍魉浑身裹挟一股浓郁黑雾,闪电般冲向男子。 只见他不慌不忙抬手折下一截小树枝,手只微微一动,树枝朝着两人迎击而去,脆弱的树枝撞向那鬼影森森,涌动而至浓如实质的黑雾时,却犹如一柄青锋利剑毫无阻碍切开了重重鬼影。 “嘭”的一声巨响,两方真气碰撞爆发出的冲力直将方圆数十米内的树木折断摧毁。 只听见“哎哟”一声惨叫,却是魍魉身子如断线了风筝倒飞出去,狠狠撞到了身后的树干,直震得树上木叶纷纷而落。 二人连吐好几口鲜血,半天都爬不起身来。只感觉虎口剧痛无比,低头一看已是满手鲜血。 “这般丑陋的脸,污了冉冉的眼,奴家替你将它毁了。” 男子低头轻柔地在陆冉耳边说道,解开身上的披风将她身子裹住,轻轻将她抱到一处干净的石头上躺好。 男子脱下披风,夜雾弥漫的树林里光线晦暗难辨,唯看见他一袭烈烈红衣在黑暗中晃动。 “这么难看的脸皮,不如本宫替你们剥下如何。”他双眸幽冷如鬼魅,魑魅魍魉心底陡然一寒,一股恐惧霎时间便涌了上来。 二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慌忙闪身想要避开他,可对方的手却比她们更快。 无人看得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黑暗的灌木丛里传出两声凄厉渗人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乌云散开,银月显现,皎洁清辉重新洒照大地。 夜风吹起男子长长的乌发,半遮了他的容颜。 他右手随意丢掉血迹斑斑的小巧匕首,左手手微微抬起,衣袖下滑露出了如凝霜雪的皓白手腕。 可那修长的手上却血迹斑斑,手中是两片薄薄的沾满鲜血脸皮,粘稠的血液还不住滴落而下。 他竟生生剥下了她们的脸皮。 “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啊——!!我的脸——!” 魑魅魍魉二人倒在他脚边凄厉惨嚎翻滚,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的脸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通红红的血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看着恶心欲呕又极其恐怖渗人。 男人甩掉手中血淋淋的脸皮,缓步走向魑魅魍魉二人。 他每靠近一步,倒在地上的两人便惊恐地往往后爬,直到后背抵上树干,再无路可退。 “饶命……大侠饶命啊……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脸上的剧痛比不得心中刻骨的恐惧,昔日夺取无数人命,令黑白两闻风丧胆魑魅魍魉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也恐慌惧怕得浑身瑟瑟发抖。 这个男人……实在、实在是太可怕了…… 粘稠的鲜血自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滴落而下。 这只漂亮如上天精雕细琢的手染满鲜血的模样,依旧美得渗人。 “世人总如此怕死,这些哀求讨饶妄图偷生的眼神,本宫真是看腻了。” 扬起的长发缓缓落下,皎洁银辉如瀑般倾落在他的脸上。 一袭红衣的他沐浴在月光里,照耀在他如瀑布般垂至脚踝的墨发上,发泽如玉,光彩熠熠,仿佛将幽暗的灌木林都映亮了几分。 那张容颜也被月光镀上一层朦胧辉光。 魑魅魍魉霎时间呆住了,刹那间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肉体而出,忘却一切痛苦与恐惧。 他染满鲜血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瓶药,他红唇轻启,勾起一抹妖娆的笑。 “看在你们求饶的份上,本宫给你们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瓶身上写着化骨散三字,这是他炼制出的毒,毒性剧烈霸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只需沾上一点,便当即腐蚀肌肉骨骼,一时三刻之内皆尽化为血水。 “……不、不要……” 他欣赏着她们两人惊恐颤抖的眼眸,觉得那两张血肉模糊的脸顺眼多了。 魑魅魍魉二人想逃,可却已被他点住了穴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瓶中暗红色液体一点点落到自己身上。 幽静树林里,不断回荡的凄厉惨烈的惨叫声划破了凄清的夜。 夜风轻拂,男人抱着陆冉翩然离去。 他脚步迈得不紧不慢不大不小,但顷刻间红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灌木林深处。 夜风停歇之后,再次安静下来的灌木林里只剩下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再寻不到半丝人影。 第二百三十三章:十殿阎罗 夜色幽凉,月光透窗而入,落满了床边的红衣男子一身。 他将手中沾满血迹的巾帕放回水盆里,转眸静静凝望着床上的陆冉。 房中没有点灯,光线晦暗朦胧。 陆冉面色苍白如纸,连一向红润的嘴唇此刻也是苍白的,没有半分平日里的狡黠与活力。 修指温柔地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就好像在对待最珍爱的宝物一般,动作极尽温柔小心。 夜刖专注凝望着床上的女子:“等过了今晚,你在乎的那些人都不会再出现了。冉冉错过了如此精彩的好戏,奴家心里其实有些遗憾呢。” “不过没亲眼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死去也好。”他眸光幽幽的,闪烁着复杂的感情,“明知你薄幸多情,对我并不是一心一意,可我竟无法做到对你太狠。” 慕容府。 民间有一句谚语流传甚广:阎王要你三更死,岂可流连至五更。 这句话现如今普遍用来形容幽冥宫的十殿阎罗。 幽冥宫里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除了幽冥三煞之外,剩下的便是这“十殿阎罗”了。 其实十殿阎罗只有九个人,在幽冥宫中地位比幽冥三煞要低一级,但是在幽冥宫中也有着极高的权力。 九殿阎主分别为: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平等王。 如今出现在慕容府里的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五人。 他们几人武功高强,今晚又是来者不善 陆冉现在不知去处,卓玉珩重伤未愈,这么多人里只有柳秦风、尹秋水和白锦会武功。 秦广王虎目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最后停在白锦身上:“三护法,您前段时间假死,骗过了武林众人,又改容易貌躲在此处,还真是让我们幽冥宫好找啊。” 众人闻言,俱都一惊。除了紫苏之外,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站在紫苏身边的白锦,根本听不明白那个男人话中的意思。 幽冥宫的三护法墨辰,也就是白锦两个多月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锦心中一沉,不安感霎时间蔓延而出。 没想到他们还是找来了…… 即使假死也摆脱不了那个身份么?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紫苏道:“众位恐怕找错地方了,墨辰怎么可能会在我们这里?前段时间他的死讯,我想早已传遍了整个凤栖了吧。” 秦广王道:“区区雕虫小技,瞒得过那群没脑子的武林正派,却是瞒不了我幽冥宫。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敢欺骗到幽冥宫的头上,看来还真是活腻了。” 他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紫苏等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群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 这五个人皆是男子,不过他们一个个的长相却半分不符合大众审美。 他们十人拥有“阎王爷”这名号除因为杀人如麻,以凶残得名之外,还源自于他们的长相。 这几个男人长得三大五粗,一脸横肉,凶神恶煞,而幽冥地狱里的十位阎王爷有得一拼。 柳秦风不悦道:“我在这里那么多天,从未见过什么墨辰!几位号称阎罗,却跑到这儿来嚷嚷着找个早已经死了的人,真是笑话!” 他本就厌恶幽冥宫的人,上次和师姐险些就载在幽冥宫手里,如今这五个臭名昭著的阎罗王又突然现身于此闹事,更是新仇又添旧恨。 秦广王身边手持狼牙棒的楚江王闻言当即怒从心起:“臭小子,既然那么想死,那阎王爷爷我送你一程!” 楚江王猛地踏前一步,众眼见他一脚踏出登时便将地面板砖踩了个粉碎,无不惊骇于他深厚的内力修为。 柳秦风大惊,慌忙闪身避退。 携带碎石之威的笨重狼牙棒一砸落空,随着一声巨响,在原本柳秦风站的地方被砸出了个深深的坑。 柳秦风看了眼自己身前被划破了几道的衣衫,早已汗湿全身。若是方才他避得再慢一点,恐怕就是自己的脑子被砸个稀烂了。 楚江王一招不成,立时又挥棒攻来,尹秋水连忙拔剑相助师弟。 狼牙棒再次重重砸下,刚猛的力道真得尹秋水虎口发痛,险些握不住长剑。柳秦风也在师姐的拦截之下得以喘息,当即甩出雪影鞭反击。 柳秦风和尹秋水为同门师兄妹,二人联手自然也默契。持剑的尹秋水善近距离攻击,而用鞭的柳秦风则主远攻。 两人一刚一柔,一近一远,一时间竟成功牵制住了楚江王。 楚江王本来就不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眼见自己竟被两个小角色压制住了,当即怒从心起。 只听见他怒喝一声,使出一身蛮力,双手高举狼牙棒不管不顾狠砸下去,浑厚刚猛的力道震得尹秋水手臂酸麻发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可握剑的手已虚软发抖个不停,低头一看满手的鲜血,虎口已被震裂了。 楚江王招招式式都这般东摔西砸,二人很快招架吃力。 眼见楚江王一人将尹秋水和柳秦风二人逼得步步溃败,白锦哪里还呆得住,当即飞身上前相助。 白锦挥剑挡开楚江王的狼牙棒,站在他们两人身前,冷漠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请不要牵连到无辜人。” 众人齐齐一怔,俱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青竹慌忙看向紫苏,紧紧盯着她:“苏……苏姐姐,他、他真的是白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苏道:“他若不假死,又如何换来这两个多月的平静日子?” 她根本就没指望能够一直瞒过幽冥宫,可是紫苏也没有想到,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幽冥宫竟然已经知道白锦没死了。 想到这段时间来紫苏与白锦的互动,心里仿佛像堵了什么一样,沉重而闷堵。 原来那个阿木一直都是白锦,原来苏姐姐其实还是从头到尾,都只对白锦一人那般特别而已。 苏姐姐为了保护白锦,连他们都不告诉真相,可见是有多么重视他啊? “白锦……原来白锦没死……原来如此……”李青竹喃喃着,心里酸涩不已,甚至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可是得知白锦没死,他其实还是开心的,毕竟也认识了他这么久。只是想到苏姐姐对白锦的好,李青竹又忍不住难过失落而已,一时间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身份曝光 柳秦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嘲讽地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紫苏,当即愤怒指责: “真没想到啊,你紫苏竟然可以为了一个魔宫护法做到如此地步。幽冥宫墨辰杀人如麻,欠下累累血债,早就应该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救了一个什么样的祸害?” 白锦微垂眼帘,唇色恍若凋零的花瓣,苍白透明。 紫苏冷漠道:“在我眼里他就只是白锦,不是别人。况且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 听着紫苏淡漠坦然的话,白锦愧疚不安的心却霎时间平静了下来。 柳秦风冷笑:“今天晚上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会找上慕容府来吗?云明泽的死跟他逃脱不了干系!” 慕容雪听得怒火中烧,狠狠瞪了柳秦风一眼,讽刺道:“老身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忘恩负义之人。若不是白锦方才出手相救,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说他该死?” 李青华等人也十分不满他的话,纷纷眼含责备地看着他。 连尹秋水也觉得自己师弟说得过分了些,不由低声劝他道:“秦风,我们现在大敌当前,有什么话等逼退了幽冥阎王之后再说不迟。” 秦广王等五人见他们自己吵了起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护法隐瞒了身份藏匿在这里。这窝里反的戏码倒是有趣,于是便道。 “三护法,他们这般不待见你,你又何必护着这群蝼蚁?若是护法亲自杀了他们谢罪,恐怕宫主也会饶你一命。” 白锦手持双剑笔直地站着,目光冰冷而坚定:“不可能!你们有什么事情冲我一人来便好,若是伤及他们,我不会放过你们。” 一片乌云自天边游移而来,遮住了夜空中的月亮,院子里刹那间便幽暗了下来。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枯叶片片。 一身白衣的白锦持剑而立,流泉飞瀑般的长发纷乱飞扬,掩住了他原本森冷的眸子,身上蔓延出一股杀气。 那杀气,让人见之惊心。 直到这一刻,五人才确认眼前这面容陌生的男子就是幽冥宫里的三护法。 这种眼神与气势,他们见过太多次了。 慕青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直盯着白锦的背影看。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天一直朝夕相处的男子竟然就是白锦,他与白锦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但是紫苏与白锦的感情却已经深深扎根在了慕青的心中。 原来他们两人之前的那些亲密,都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蛋蛋移情别恋了啊。恐怕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感叹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也只有慕青了。 师父以前跟他说过,男子这一生若是能得一女子深情以待,那便此生无憾幸运至极了。 这样说的话,白锦确实是幸运了。因为他曾经无意间碰见过一直活泼开朗的青竹伤心不已地哭泣,他说蛋蛋不喜欢他。 看他那时候的神情和语气,他难过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那么落寞悲伤。 忽然,一阵拂面而来的劲风打断了慕青的胡思乱想。 他回过神望去的时候,正看见那个手持狼牙棒的男子又猛地朝白锦扑了过去!布满尖刺的狼牙棒兜头便砸将下去,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若是一棒砸中,势必落得个脑浆崩裂的下场。 慕青吓得忍不住惊呼一声,心头一阵阵发紧。 只见白锦不惊不慌,长剑斜走,点上砸来的狼牙棒,欲要将其棒身引开。 但是以狼牙棒为武器的楚江王双手臂力奇大,内外功均为上乘,方才就是靠着这身蛮力与内功才将柳、尹二人逼得狼狈败退。 楚江王蓦地大喝一声,一股刚猛的内力反弹而出,竟直接将白锦的剑震开。 若不是白锦退身及时,只怕长剑都会被他一棒震断。而与此同时,老三宋帝王和老五阎罗王也分别祭出武器协助二哥楚江王,一人堵他退路,一人攻他防守空虚的下盘。 三人攻击皆都猛恶异常,又先发制人,不过两三招下来,白锦便已经被逼得处处受限。忙乱中胸口分别挨了一掌一拳,他踉跄几步以剑支地,口中涌出了鲜血。 这边白锦身临险境,另一边秦广王忽然大手一挥,投以飞镖切断沐芷莲身上的绳索,指着紫苏等人命令道:“杀了他们!” 全无意志堪称“活尸”的沐芷莲却好像听得懂他的话,当即嘶吼着朝紫苏等人扑了过去。 白锦看得心焦,可他自己被几个阎王牢牢牵制住了,连自保都困难。 尹秋水率先挥剑拦住沐芷莲,对众人喊道:“你们快躲起来,这人交给我和师弟来对付!” 没等尹秋水劝,柳秦风已经自觉上前帮他一起拦住沐芷莲。 他虽然不满紫苏包庇白锦,但是幽冥宫人的作风他也清楚得很。他们今晚来势汹汹,此刻唯有齐心御敌方能活命。 今天下午陆冉去追夜刖了之后,卓玉珩便一直呆在屋子里。而他住的院子又是比较僻静的,根本不知道慕容府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他闻讯来到医馆外面之时,就听见一声清啸传来,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卓玉珩惊怔之下连忙加快脚步赶去,刚来到门口便忽见一道白影旋身纵跃至半空,手中双剑在月光下寒芒闪动,枯叶被强大的剑气吸引狂舞,纷纷环绕于双剑之上,犹如两条空中舞动的威风凛凛的傲龙。 定睛一看,正是白锦。 卓玉珩认得出这一招剑法,名为“合纵连横”。以前陆冉给他演示过,不过现在由白锦使出来,他才真正见识了这一招剑法的威力。 半空中他犹如苍鹰捕食,飞扑而下。 白锦身影太快,加之左右手剑法不同,看过去竟恍若有两个人在挥舞长剑,狂乱飞舞的枯叶霎时间将战中几人的身子都笼罩在了其中。 即使现白锦没回想起来自己作为幽冥宫护法的记忆,但是学的武功从未消失,加之又学会了紫苏交教给他的剑法心法,其武功修为可以说比以前还高。 所以在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白锦以《玉蝉剑法》与他们拆招,很快看出了他们三人武功的破绽之处。 果然在白锦的剑法之下,他们三人出招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白锦瞅准时机猛地提一口真气,双剑当即嗡嗡疾颤。他手腕微转,青锋闪过斜刺向左侧楚江王砸来的狼牙棒。随着“咔嚓”的刺向声,几点火星飞溅而出,内力穿透狼牙棒,剑锋竟直接削平狼牙棒的一边没入了楚江王的胸膛之中。 这一连串动作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另外两人连看都没看清楚,白锦另一柄剑便已经取颈而来。 比起方才应接不暇的手忙脚乱,此刻他的身法竟快得令人惊诧不已。 饶是紫苏等人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剑气带出了罡风依旧吹得众人衣衫飞扬难以睁眼。 最后一剑落下,霸道凌厉的力量将剩下的两王都震飞了出去。在一旁观战的秦广王和老四仵官王见状连忙上前接住了他们。 第二百三十五章:群起而攻 白锦来不及喘息便对紫苏喊道:“阿苏你们快走!” 紫苏亦是知道若是自己待在这里的话,白锦定然会分心,无法专注应敌,当即点头。迅速带着已经傻在原地的李青竹等人撤离院子。 眼见三个弟弟一人被白锦刺死,两人受伤,老大秦广王哪里还能够待得住,心中又惊又怒,吼道。 “墨辰!拿命来!” 老大秦广王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腾空而起,手里大刀虎虎生风,扑向白锦便接连几刀猛劈而下。 他出刀方式无甚特别,甚至看着好像就橫劈乱砍似得的,可是就在这两三招里,他人与刀仿佛融为了一体,劈砍得空气撕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白锦匆忙间挥剑挡下,剑锋刚抵上刀刃的刹那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弹力,虎口顿时剧痛不已。整个人直接被震了出去,双脚搓着地面,往后滑行了好远方停下来。 他双手发颤不止,几乎无力握住双剑。低头一看,虎口出皆被震伤流出了鲜血来。 没想到这个人的刀法内力比起方才那个臂力奇大的楚江王来说,还要刚猛数倍。 老四仵官王见紫苏等人要跑,当即出招阻拦,兄弟一死两伤,他恼恨之下出的俱是杀招,直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及时赶到院中的卓玉珩当即飞身上前挡下仵官王的杀招,承影剑一出,凌厉的剑气当即将仵官王的长剑震开,逼得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见来人是卓玉珩,仵官王眼中精光更盛,冷笑:“你果然是藏身在此,来得正好!杀了武林盟主,必是我十殿阎罗大功一件!” 内伤还未痊愈的卓玉珩强运内力挡下仵官王这一招,胸中血气翻腾不已,喉咙间甚至涌上了腥甜的味道。 他压下丹田内翻涌的内息,眸光冰冷如刀:“就凭你们便想取我的性命,未免也太小看我卓绝山庄的人了。” 卓玉珩手持承影剑冷然而立,丝毫看不出他如今有内伤在身,仵官王知晓他的厉害,心中自然是有几分忌惮的。 仵官王看了眼在大哥秦广王与两个兄弟联合攻击下,已显败迹的白锦,心道:今夜他们兄弟几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吗? 仵官王使的也是剑法,长剑一出,顿时剑影如网,将卓玉珩周身尽数笼罩。 院子里一时间刀光剑影不断,杀气凛然。 围攻白锦的秦广王三人心怀杀弟之恨,出招狠辣非常,白锦闪避得稍慢了些,身前后背便各中了一剑。 察觉到身后阴影扑下,他顾不得身上伤口的剧痛,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砸下来的斧头,落在脸侧不过半公分的斧头震得地面龟裂,灰尘阵阵。 卓玉珩见白锦深陷险境,当即断开与仵官王的纠缠,飞身上前援助白锦。两人这下子与四位阎王形成了对峙状态。 秦广王冷冷笑道:“整个慕容府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住了,你们插翅也难逃!” 所以他们见紫苏等人趁机逃出院子,才一点儿也不着急。 果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李青竹惊恐的尖叫声。白锦浑身一震,慌忙看向紫苏等人离去的方向,本就苍白的脸越加没有血色。 医馆门口,紫苏推开前面黑巾蒙面的幽冥宫喽啰,咬牙拔下插进肩膀的剑,握紧了手中正在滴血的匕首。 紫苏看了眼将他们围住的幽冥宫人,对慕青道:“用你的虫阵。” 四位阎王和沐芷莲已经被白锦等人拖住,若是被这些小喽啰拦住的话,就白费了白锦他们的拼命。 紫苏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没有武功,连对付这些虾兵蟹将都险些丧命。 慕青当即会意,放出了自己的虫子,用萧声控制着它们攻向了围住他们的人。 慕青的毒虫阵之前连仇玖月都招架不住,更别提这些十殿阎罗的手下了。 紫苏等人趁机冲出府,摆脱了幽冥宫的人,紫苏的道:“我们兵分两路走,慕容你与程君现在去找韩玲笙,你想办法通知陆冉小心幽冥宫的人;我与他们直接出城。” 紫苏带着三人骑马直奔城门而去,这个时候城门早已经关闭了。但她身上有之前韩玲笙给她的腰牌,所以一亮腰牌便能毫无阻碍出了大青城。 四人来到郊外的岔路口,紫苏便对李青华道:“你们现在便回李家村,不能再跟着我了。” 李青竹惊道:“苏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紫苏摇头:“此次幽冥宫找来已经连累了你们,如今我自然不能够再让你们跟着我冒险。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追来,你们赶紧走吧。” 李青竹当即道:“你若是不跟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哪儿也不去!明明是因为白锦那些人才杀过来,这关你什么事情?” 紫苏闻言眸子冷了下来:“白锦是我的人,怎么会与我无关?” 李青竹抿唇,心知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李青华心里清楚现如今情况危险,他们姐弟二人跟在紫苏身边只会更添麻烦,于是便道。 “我们这就返程回李家村,慕青他会控制毒虫,紫苏你便让他跟在你身边,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也好有个照应。你们脱险之后,记得传个消息给我们,以免我们心中挂念。” 紫苏点了点头,道:“你们小心。” 看着紫苏与慕青策马离去,身影倥偬一下子便消失在了苍茫夜色里,李青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滑落而下。 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姐姐,哽咽道:“姐……我不想离开苏姐姐,一点也不想……” 李青华长叹口气,伸手擦掉弟弟脸上的泪痕,凝重道:“青竹,听姐姐一句劝,忘了紫苏吧。” 李青竹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他不住摇头:“不……我忘不了她,也不想忘记她……你说如果我当初不让苏姐姐将白锦救回来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即使没有白锦,紫苏也不会喜欢你。” 虽然这句话对于李青竹来说很残忍,但是李青华必须说。她不想再看着弟弟沉湎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终日痛苦难过。 “青竹,这世上不只有一个紫苏,忘了她我们会找得到更加适合你的女子。” 李青竹难过道:“可是她们都不是苏姐姐,即使是再好的女子,不是苏姐姐我都不想要。” 第二百三十六章:杀母仇人 夜色深沉,几乎看不清道路。但是紫苏的马儿却依旧跑得飞快,好像分毫不受影响。 马儿奔驰如风,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慕青问道:“蛋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紫苏不答反问道:“你随身携带的虫子还剩下多少?” “没剩下多少了,我此次下山来带的虫虫不多,其余的都放在家里。” 紫苏立刻调转马头,朝慕青家的方向行去:“去你家,然后去救白锦他们。” 慕青点了点头,但是又担忧地看了一眼紫苏已经几乎被鲜血染红的肩头。 “可是蛋蛋你肩膀上的伤......”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紫苏截住了话头:“不碍事。” 两人策马连夜往慕青家中赶去,山路崎岖,况且慕青的家又是在另一个方向,即使是紫苏的马快过去也要两三个时辰。 另一边,慕容府。 沐芷莲的尸身散落了满院,可滚在角落里的躯干却还痉挛性地不住扭动,仿佛还想挣扎着从地上扑上来一般。 尹秋水和柳秦风两人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连话都说不出来,身上还挂了不少伤,眼中惊惧未退。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一个已经被砍下头颅的人,却还能够活动,太令人惊悚了! 秦广王等四人逼近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止的白锦和卓玉珩,眼中皆闪过阴狠与快意。 秦广王横刀身前:“原来卓盟主内伤未愈,难怪如此不堪一击。武林盟主被我们十殿阎罗抓获,想必宫主定会大力嘉奖我等,我舍弟也不会白死了。” 白锦身上的衣衫已经血迹斑斑,早已无力爬起身,但是知道紫苏已经成功逃了出去,他心中便也放心了些,只是...... 他充满歉疚的看向身旁的卓玉珩三人,咳嗽着艰难道:“对不起......咳咳......我连累了你们......” 卓玉珩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他以剑支地,手脚发颤地站起身来,眼神冰冷地看着秦广王等人。 “即使没有你,也终会有这么一天,我卓玉珩生来本就与幽冥宫之人势不两立。” 仵官王闻言哈哈大笑,长剑直指白锦,盯着卓玉珩道:“卓盟主口口声声说与我幽冥宫势不两立,可你现在却帮助你仇人。卓寒凤当初可是死在墨辰他们三人的手中呢。” 卓玉珩瞳孔猛地一缩,倏而转眸紧盯白锦,一向冰冷淡静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尖锐。 “你......你是墨辰?!” 看到卓玉珩眼中震惊尖锐的情绪,白锦只觉得好像一把利剑刺来,令他心间一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卓玉珩已经从白锦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陆冉会对白锦的身份讳莫如深,原来他竟是幽冥宫的三护法墨辰。 “原来墨辰没死,而且还一直呆在我身边。” 鲜血自卓玉珩嘴角溢出,他此刻的情绪就如丹田内混乱的内力一半激荡不息。聪明如他,一时间已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怒恨阴云占据了卓玉珩的眸:“紫苏为了你倒也煞费苦心,可她竟如此有眼无珠,费尽心力去保护一个罪孽深重的幽冥杀手!” 当年卓玉珩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幽冥三煞围攻重伤而死,这些年来他一直不忘这一笔血债,势要将幽冥宫一举歼灭。 所以他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去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不仅是为了完成娘亲交给他的遗愿,更是为了手刃仇人,以报杀母之仇。 柳秦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恨恨道:“就是,因为紫苏的自私与固执,害得我们都因此而送命,我柳秦风即便是死了,也会去找你们算账!” 白锦怔怔望着指到眼前,犹滴鲜血的剑尖。他半跪在地,伸手握住剑刃抵在自己脖颈边,眼中满含愧疚。 “我愿为以前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但是请你们不要埋怨紫苏,这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卓玉珩握紧承影剑,声音森冷:“我曾经发誓,要亲手用此剑砍下你们的头颅,祭奠我娘!” 见盟主神态间并不是作假,尹秋水不禁道:“等等……” 柳秦风直接拉住师姐,道:“墨辰早该死了,你拦着做什么?” 秦广王悠悠道:“卓盟主若是杀了墨辰,我们兄弟几人会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儿。” 墨辰虽然失忆了,且这么久一直没回宫,可宫主却还未真正派出追杀令。 可见宫主对他的器重,他们四王身为幽冥宫人自然不便动手杀了他为楚江王报仇,但如果是别人杀的他们可就管不了了。 卓玉珩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眸中涌动的皆是杀意:“我之前说过,就凭你们想要我性命,还差了些。而你……”他垂眸盯着白锦,眼中倏地闪过厉色。 白锦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半丝害怕与退怯。 只是心中却忍不住遗憾,他舍不得阿苏…… 若有来世,只愿他是个普通平凡的人,与阿苏简简单单相守在一起,不要再卷入江湖的恩怨仇杀中。 闻名天下的承影剑反射着月的冷辉,在空中划过一道华丽的流星般的寒芒! 就在这寒芒即将朝白锦斩去之际,忽的一道自身后闪电无声袭来,只听见“叮”的一声响,卓玉珩即将砍下的剑锋被股力道撞偏,剑影落在了白锦身侧。 凌厉剑气在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划开一道沟壑。 若是此剑落在白锦身上,别说是血肉之躯,即使是钢筋铸就的身躯也招架不住他这狠厉一剑。 众人齐齐闻声望去,只见围墙上立着一道黑色身影,手中的铁链飞镰在月光下反射着凛冽寒光。 “秦广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宫主命你们前来带走墨辰,其余人等杀无赦,而你们却来这么看着墨辰死在别人手上?此事若是让宫主知晓,你们可要真去阴间当阎王了!” 脾性较直的阎罗王当即反讽回去:“墨辰杀了我二哥,他早已经是幽冥宫的叛徒了!究竟谁真正心向幽冥,我想宫主自有定论。” 卓玉珩转眸看向立在墙头上的黑衣女人,眼中冷光更盛。很好,又来了一个,今夜可真是热闹得很。 承影剑凛冽寒光映入卓玉珩眼底,折射出冷冽的杀气:“仇玖月。” 第二百三十七章:一队人马 仇玖月收起铁链飞镰,旋身跃下墙头,嘴角挑起抹不屑的冷笑,声音轻慢。 “卓玉珩,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有什么能耐与我动手?” 之前卓玉珩潜入幽冥宫寻找陆冉,被弑冰与仇玖月联手围攻,才受了伤。 受了这内伤牵扯出的旧伤未愈,又与幽冥宫几个阎王恶战,卓玉珩此刻的内息早已混乱一团,还能够持剑站在这里,完全凭靠他过人的毅力撑着。 白锦挣扎着自地上爬起身,挡在仇玖月的面前,脖颈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领,身子也摇摇欲坠。 “不许伤他……咳咳……” 仇玖月眼中闪过怒意:“她可是要杀了你!” 白锦不语,只转身对握紧了承影剑眼含杀气盯着他的卓玉珩道:“……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们趁机离开。” 卓玉珩眼微眯,面无表情。 白锦与他相距不过一只手臂,且没有任何防备,只要他承影剑一出,便可即刻贯穿他的胸膛。 “即便你失忆了,也还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墨辰。”卓玉珩冷笑,“你以为你这样做,便能让我饶你一命?” 白锦纤密羽睫轻颤,低声道:“我没有,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一次,哪怕是看在阿苏的份上。” 听到白锦的话,仇玖月眼中怒意更盛,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看到他的眼神时,卓玉珩是真的相信他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他们一条生路。 那样干净透彻的眼神,自责与愧疚都一览无余的眼瞳,真的是那个幽冥宫三护法墨辰? 在卓玉珩的印象中,墨辰的眼神是黑漆漆的,恍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所有的光芒与悲欢都尽数吸走。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卓玉珩声音依旧冰冷:“我不接受幽冥宫人的恩情,给我让开。” 语毕,卓玉珩承影剑微抖,听见“嗡”一声悠长轻响,青光流泻间挽出数朵剑花,直朝仇玖月袭去。 见到卓玉珩即使伤成了这样,出招速度却丝毫不慢,剑势反而更添凌厉杀气,仇玖月心中讶异且凝重。 但他终究是强弩之末,出招快且凌厉也仅仅那么几个转瞬之间。先势有余,可后劲不足,而仇玖月的铁链飞镰快如闪电,反应稍慢些的也只能落得个身首分离死无全尸的下场。 白锦眼神一黯,却没有动,只转头对尹秋水两人道:“快走……” 两人还不明所以中,只见白锦挥剑冲向了一旁的秦广王四人,显然是想要拖住他们给尹秋水两人争取逃脱的机会。 却说正连夜快马赶往慕青家的紫苏二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困在了破庙中。 本来连夜进山已经冒险了,如今又下了雨,更是无法再走,他们两人只得暂时到破庙躲雨。 好巧不巧的,他们如今躲雨的破庙正是之前白锦与紫苏一起躲过雨的那一处。 那时候她只是被林柳茹点了穴道而昏迷不醒,白锦却很心焦慌张。 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紧紧抱着自己,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上。 明明已经烧得有些意识不清了,可手却还是记得紧抱着她不放,将烘干的衣裳严严实实遮盖在她的身上,生怕她着凉。 习惯了在冰冷痛涩的梦魇中沉沦得不到解脱,忽然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世界里,紫苏那时候觉得他胸膛的温度烫灼了她冰冷的心。 温暖得有些痒痛。 “蛋蛋……蛋蛋?”慕青的呼唤拉回了紫苏飘远的思绪,心中的焦急跟着浮了上来。 慕青担忧地看着紫苏:“蛋蛋……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伤口很严重?” 紫苏摇了摇头,火光将她的脸色映得苍白透明,神情却依旧淡漠,只是语气有几分压制不住的焦急。 “我只是在担心白锦他们,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慕青却盯着紫苏被血染红的肩头:“与其在这里担心些没用的,还不如先处理好你的伤吧,要不然这一路奔波你怎么坚持得住啊?” 慕青说得不无道理,紫苏伸手脱下外裳,慕青道:“我来帮你吧。” 帮着紫苏将肩上的衣衫拉下,他才看见了伤口的面目:被剑刃刺了一个血窟窿,凝固的鲜血与外翻的血肉看得他心中一紧。 “这这……这么深的伤口你竟然说不碍事!”慕青惊得话都哆嗦了。 紫苏从怀里摸出药瓶,将药粉洒在伤口上,撕下一块布料包扎。 见她一只手不方便,慕青便帮她绑好绷带。 紫苏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若不是她脸色苍白,都怀疑受伤的人不是她。 慕青道:“蛋蛋,你不觉得疼吗?这么深一个伤口……” 记得之前他在屋外捡到紫苏的时候,她也浑身是伤,手腕都被人折断了。 要不是检查过后发现她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的话,慕青只能连夜跑下山找大夫了。 后面知道紫苏会医术,慕青便知道当初她那些伤是她自己处理的。他就觉得紫苏特别能忍痛,现在即使处理剑伤,也没见她皱一下眉头。 穿好衣裳,紫苏起身道:“不过一个剑伤,能痛到哪里去。” 慕青见她朝庙门口走去,还以为她打算冒雨上山,连忙跟上想要劝阻她,却听见庙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雨水落在瓦檐上滴答作响,破窗被夜风吹得颤摇不止,夜雨苍茫一片漆黑的庙外,正有一队人马快速逼近。 慕青还在惊怔中,紫苏已经拉着他躲到了破山神像后。 “蛋蛋……不会是他们追来了吧?”慕青想起那些人,心中禁不住有些害怕。 “师父,那好像有光,我们朝那边过去吧!”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紫苏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紫苏摇头否定:“不是幽冥宫的人。” 她觉得那个女子的声音有点熟悉,况且幽冥宫里也没有互称师徒的,想必是某个江湖门派正巧路过此处。 想到这里,紫苏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卓玉珩是武林盟主,若是他们知晓盟主被幽冥宫的人围困,定会去相救,那他们就更有一分把握了。 至于白锦的身份可能会曝光之事,待救了他们出来再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旧日恩怨 紫苏思及此,当即便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黑沉沉的夜里一队轻骑冒雨而行,正朝着前仿似透出隐隐火光的荒山破庙骑去。 来到庙前,庙门被打开,明亮火光映着一道背光的纤长形影自内而出。在女子清越声嗓的招呼下,众人边道谢便下马奔入庙内。 两方人未来得及寒暄打招呼,在各自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时,俱都齐齐怔住。 须臾,寂静的雨夜荒山破庙中,一道既惊且怒的声音划破沉黑夜色—— “你、你……你是紫苏?!” 紫苏凤眸扫过眼前两张惊怒且不陌生的面容,细长眉尖微蹙,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遇到了他们? 慕青见气氛不对,对方盯着紫苏的眼神冰冷肃杀,竟仿佛遇到寻了许久的仇人般。不由扯了扯紫苏衣袖,转头低声问她。 “……蛋蛋,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看你怎么好像看仇人一样……” 因为就是仇人啊。紫苏已将眸内的些微惊讶掩下,抬手淡淡施礼:“不想竟在此遇到柳门主,真是巧了。”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红拂门之人,而面前这两个一脸怒容的女人,分别是柳秦风的母亲柳殷和大师姐吴青青。 当年与红拂门结下梁子,不仅仅只有柳秦风气恨在心,柳殷更是不会饶了她。 看清了真是紫苏,吴青青瞳内怒火燃烧更盛,手腕一翻佩剑登时抽出。 “紫苏!你可算出现了,今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年你欠我红拂门欠我师弟的账,今夜便一并清算了吧!”吴青青转而向柳殷请缨,“师父,让弟子来收拾这个女人!” 慕青一惊,没想到竟真是蛋蛋的敌人啊?! “哎、哎……你们……”紫苏抬手压制住慕青急急想要缓和气氛的解释,依旧淡淡迎上对面两人恨怒不减当年的目光。 “比起找在下算账,柳秦风的安危更重要些罢?” “你说什么?”柳殷沉眸明灭一闪,陡现厉芒,“你将我儿如何了?!” 慕容府。 夜雨渐大,风雨呼号,院中斗争却越发激烈,血腥味连雨水都冲消不散。 卓玉珩真气运于握剑的左手上,一柄剑晃出数点寒芒,径直向仇玖月“中冲”、“关冲”、“商阳”三穴袭去。 卓绝山庄的剑法亦精妙无双堪与闻名天下的《玉蝉》比肩,卓玉珩手中只有一柄剑,但却好像同时掌握几种武器一般,居然同时攻击仇玖月身上三处穴道。 那快如闪电的速度,矫若游龙的身形,凌厉细密的剑法,却哪里像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幽暗雨夜里只见剑影缭乱纷繁,霎时间便将仇玖月笼罩其中了。 卓玉珩此次只怕是含了赴死的决绝之心,出招只攻不守,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其招式杀伐凌厉,一时间竟将武功高强的仇玖月逼得步步后退,应接不暇。 仇玖月面色沉沉,鹰眸紧盯面色越加惨白的卓玉珩,心知他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不过是想要尽快速战速决罢了。 可她堂堂幽冥宫护法,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仇玖月虽被逼得步步后退,处于劣迹,但是显然是在化攻为守,等待卓玉珩真气耗尽。 卓玉珩的剑法落在仇玖月身上却仿佛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纵使有些忙乱,她却也化解闪避了过去。 胸口闷痛加剧,内息激荡如海,血腥味道在喉口间翻涌不止……卓玉珩苍白的脸上没有分毫表情波动,但是招式已然渐渐慢下来。 仇玖月等的就是这时候! 她身形一扭,捏了个退字诀,脚下叱溜溜退开一十八步,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待卓玉很招式一老,当即以镰吸剑,兀的一倒,使出一式“倒地卸力”来。 握着承影剑的手被铁链紧紧缠住,卓玉珩俯地一摔,而那方仇玖月已运功于掌迎拍而来! 且不说此刻卓玉珩重伤在身,但将仇玖月这一掌,便势必将人五脏震碎,当场毙命。 “……小心!”白锦惊呼中,已飞身扑去—— “墨辰——!” 滂沱雨夜中,仇玖月的惊吼声震动四野. 挡在卓玉珩身前的白锦脸色煞白,嘴角鲜血涌溢如注,滴滴落在脚下的地面,再被雨水冲淡。 站在他身后以剑支地的仇玖月亦微微一怔。 “阿辰……你、你……为何要这样做?他可是要杀了你啊!”仇玖月惊惶厉吼。 白锦跌倒在地,口吐鲜血不止,甚至将胸前的衣衫都尽数染红了。他瞳内已呈涣散之势,声嗓细弱,却满含愧疚。 “咳咳……这……这是我欠下的……”他转眸看向沉沉垂目盯着自己的卓玉珩,“快、快走……” 卓玉珩眸线自他惨白的面容移向他双手依旧紧握的剑柄,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想着协助自己逃命? 失忆后的幽冥宫护法,当真已不再是墨辰,而是他认识的白锦而已。 仇玖月惶乱暴怒至极,厉吼道:“谁也别想走!” 一道闪电凛冽划破雨夜,直取卓玉珩头颅。而欲强提真气出招阻拦她的白锦直接被她袍袖搡开,势要取了卓玉珩性命不可。 仇玖月的铁链飞镰快似闪电,江湖上谁人不惊恐忌惮,飞廉一处,势必见血。 天空炸起响雷,幽亮银光划破雨幕,携带重戾杀意扑面直来,快得连反应之机都没有。 “叮——!” 就在飞镰割向卓玉珩脖颈刹那,流光寒芒忽地破雨穿透袭来,湿黑的雨幕中竟闪爆出一阵刺眼火花。 仇玖月根本都没看清是何物什,便觉手臂一阵酸麻——铁链飞镰猛地一震,她险些握不住。 她惊骇移目看去,雨幕中只见一柄寒光粼粼的长剑没入地面半截有余,而她祭出的铁链飞镰便是被此剑打落。 “什么人?”仇玖月心生惊觉,倏然抬眸四望,后惊诧定格在了院字的屋顶上。 刷刷大雨下,唯见一抹雪白形影立于屋顶,手执一柄同色油纸伞,阻隔了夜幕呼啸风雨。 即使在黑漆漆的天幕背景里,狂乱风雨中,屋顶上的雪色人影竟还皎如玉树临风,给人中风光霁月,缈如谪仙的冷清出尘之感。 可抛下的话,却冷肃杀意不掩。 “放了他们,饶尔等不死。” 第二百三十九章:武功尽失 破庙。 柳殷等人听了紫苏的话,皆都一脸惊疑,显然对她所言抱有怀疑。 “你这女人素来狡猾,定是胡编谎言来骗我们!我们一路行来,并未听到任何幽冥宫活动的消息。而且昨日我们刚与师弟他们二人联络过,得知他们二人正在大青城中养伤,却并未提到一字半句幽冥宫,怎么会那么巧今天幽冥宫的人就找到大青城去了?” 吴青青横眉怒目,当年在紫苏手中惨败,以及师弟因为她而变得反感厌恶女人,直至今日都未同意与她的婚事,让吴青青这些年来对紫苏可谓积怨颇深。 紫苏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又何必骗你们?” 柳殷冷笑:“青儿说得没错,你狡猾成性,当年将我儿害得恁样惨,这些年来更是心结难解,皆都是因你而起!紫苏,无论如何今夜你都跑不掉了!” 她话音堪落,手掌已闪电般拍去,直取紫苏肩颈部位。 柳殷出手如风如电,迅捷无比。更何况紫苏武功全失,她甚至连看都没看见她是何时出手的,整个人便已经被她击飞了出去。 “你为何不出手?”柳殷冷冷盯着倒在地上的紫苏。 吴青青恨恨地盯着紫苏,想柳殷请求道:“师父,让徒儿收拾了这女人,这些年看到师弟那般模样,我便恨不得将这女人碎尸万段!” 柳殷一掌击到她肩膀受伤之处,刚刚缠好的绷带此刻早已被鲜血染红。慕青慌忙冲过去一边将紫苏扶起来,一边急怒地控诉道。 “你们……你们这是倚强凌弱!简直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吴青青蔑哼一声,满脸的鄙夷不屑。“这女人当初欺辱我师弟的时候,何止卑鄙无耻?现在不敢还手,是心中有愧害怕了吧?” “咳咳……”柳殷那一掌着实厉害,紫苏当即便咳出了好几口鲜血。 “你们懂什么!蛋蛋她……” 慕青的话还没说完,紫苏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 “我紫苏问心无愧,又何来的惧怕。”紫苏冷冷抬眸,声音细弱却依旧平稳,“但你们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待日后莫要追悔莫及。咳咳……柳秦风信上是与你们说他在慕容府养伤吧?” 看到柳殷与吴青青两人对视了一眼,紫苏便猜到她所言不假。但是信上定让没有说到尹秋水的伤是她出手救治,甚至都没提到她也在,所以柳殷二人才不相信她方才的话。 紫苏忍着胸口翻腾的剧痛,又道:“……难道他没跟你们说,卓玉珩也在慕容府?” 柳殷脸色一沉。 自从半年多前一场大战盟主重伤失踪之后,无论是幽冥宫还是武林各派都在各方寻找她的下落,武林各派还一直以为盟主已经出事了。 直到龙之谷地图的消息出现后,闻讯赶来大青城的各派人物失踪,她现身昭告各门派切勿惊慌,众人这才稳定了下来,得知这段时间幽冥宫的人一直想要将她除掉。 柳秦风确实在信上说盟主也在大青城的慕容府,因被幽冥宫人打伤,伤势比尹秋水还重。 所以幽冥宫的人趁盟主重伤之际,追杀到幽冥宫完全是有可能的。 柳殷心思百转千回,已经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但是对于紫苏的话,却还是保留了信任度。 毕竟当年在这个女人与其师妹手下,他们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你既然知道这些,莫不是刚刚从大青城中逃出来的?”柳殷眼神锐利地盯着紫苏受伤惨白的脸,“不过我也不想知道别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没了武功便可。” 柳殷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她人便已一闪来至紫苏跟前,几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抓住了紫苏的手腕。 探到紫苏的脉搏,柳殷眼中微讶,随后漫出嘲讽:“果然,你武功尽失了。” 紫苏薄唇紧抿,柳殷眼中的恶意与嘲讽恍若一把利剑,狠狠扎入了她的心里。 “我暂且相信你的话,若是让发现你所言非实……”柳殷眯眼,甩开紫苏的手腕。 在柳殷的要求下,众人飞快整顿一番,策马连夜赶往大青城。 此刻夜雨渐歇,但是路上仍旧泥泞难走。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只怕天亮都无法下山。 柳殷救子心切,将紫苏和慕青两人交给吴青青,她则先行一步赶去大青城。 方才被柳殷打了一掌,紫苏受了不轻的内伤,如今这般在马上颠簸,伤情更是加剧。 供骑一马的慕青见紫苏咳嗽不止,肩膀上的伤口不断流血,终于忍不住抬手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蛋蛋、蛋蛋......你怎么样了?” 坐在紫苏身后的慕青伸手扶着她生怕的摔下马,同时不断喊着她名字,因为担忧,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撕下自己的衣裳,手忙脚乱地裹在紫苏的伤口上。 夜幕昏暗,即使看不见紫苏肩上的伤口,慕青也摸到了那甚至还带着温热的潮湿。发觉自己给她裹上的衣料无法止血,慕青声音越发颤抖。 “......蛋蛋,蛋蛋你应我一声啊?这血......这血我怎么也止不住.......” “咳咳......”紫苏低低咳嗽了一声,忍着胸口的剧痛道,“伤口裂开了......” “你们在那磨蹭什么?!”紫苏话还没说完,便被吴青青一声怒喊打断,“给我快点!” “能不能先停一下?包扎好蛋......她的伤我们就走。” 吴青青挥手让其他人先走,调转马头来到紫苏他们面前。 天幕漆黑,目力有限,慕青恍惚只听见“呼”的一阵风声,他手正扶着的紫苏便忽然被拽了出去! 随着慕青的惊呼声,一声闷响传来,紫苏堕摔下马。 “这不是还能叫吗?没死呢。”坐在马上的吴青青听到紫苏的闷哼声,当即凉凉开口,语气充满嘲讽。 “蛋蛋!”慕青手忙脚乱下马,人刚刚扑上去,吴青青又一扬手手里的长鞭卷住地上的紫苏,又将她往另一处甩去。 后背重重撞到了树干上,剧痛令得紫苏眼前一黑,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她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挣扎着从泥泞的地面爬起身,还未站稳又是一鞭甩来,将她刮倒在地。 第二百四十章:遭受欺辱 夜雨渐歇,天上乌云散开,月亮露出了头来,皎洁清辉洒向大地。 吴青青翻身下马,走向正艰难从泥泞水坑中站起身来的紫苏。 感觉到她面目不善,慕青当即冲上去拦在紫苏面前,满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滚开!”吴青青看也不看慕青,不耐烦地直接将他甩到一边。 紫苏摇摇晃晃站起身,头发与衣衫皆是污泥和血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面色苍白,每说一个字便咳出一口血:“咳……咳……这一天你等了很久罢?” 吴青青恨恨地瞪着她,握紧了手里的鞭子:“只可惜,我手中拿的不是师弟的雪影鞭。紫苏,你如今没了武功,我一个手指头便可将你轻而易举捏死!当年你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呵……确实没想到。” 事到如今,她依旧清冷淡静的声音令得吴青青怒心中更加恼恨。 吴青青长鞭再次甩向紫苏,鞭子携带了内力,比方才那几鞭不知重了多少倍,不过起落几下间,她浑身上下已布满血肉模糊的鞭痕。 “蛋蛋!你不要再打了……快住手啊!”慕青冲过去死死拽住吴青青,他只觉得那一鞭鞭都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声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会把蛋蛋打死的……你快住手……住手啊!” 不会武功的慕青如何制止得住吴青青?她只单手便控制住了慕青,而挥鞭的手抽得一下比一下狠。 “当年她便是如此抽打我师弟,如今我只不过讨回来而已。”她转头冷冷看着慕青,得意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把她弄死,就这么让她死的话,岂不便宜了这女人。” 她眼中的冷意看得慕青心下一寒,他怒声控诉:“即使当年你们有恩怨,你这般对待她便算是报复了吗?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若是蛋蛋她现在武功仍在的话,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红拂门慕青也听说过,是岭南一大门派,甚至能够与峨眉等江湖大派比肩。 可是没想到门中弟子要么刁钻蛮横如柳秦风,要么心胸狭隘如眼前这个人,慕青本就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此刻更是将心中所想尽数表现在了脸上。 “你……!” 吴青青眸中厉光一闪,那即将爆发的怒火却还是被她压下了,她拂袖收起鞭子,嘲讽地道。 “我吴青青就是现在欺辱她,她有本事便反抗啊?当年日月双侠年纪轻轻便在武林大会上扬名天下,便不将我红拂门放在眼里,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该是风水轮流转了吧?” 吴青青朝前迈了几步,垂眸盯着趴在泥泞地面上,满身泥巴与鲜血的紫苏。 看到紫苏这般狼狈的模样,慕青心中一痛,更加用力挣开吴青青的控制。 “明明是你倚强凌弱!你这种算什么英雄好汉,欺负一个武功尽失的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青青阴郁道:“她们日月双侠害的不仅是我师弟,还有我师父,因为那一株‘魂草’被毁,后面我们便再难寻找其踪迹,所以直到现在我师父的旧疾仍然未愈。如今她遭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尽是胡扯!”慕青气不过,直接张口狠狠咬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 吴青青痛得怒气上涌,用力将他甩开。 她这一甩动用了内力,慕青被摔出好几米远,摔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紫苏胸肺疼得仿佛要爆炸,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疼痛,可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却比不上心中剧烈翻涌的不甘与痛恨。 她痛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被人将尊严狠狠践踏进污水之中,吴青青的鞭子不是抽在她身上,而是她心中,每一鞭都是耻辱。 紫苏撑在泥泞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她忽然发出了几声低哑的冷笑。 “哈……哈哈……所以这也是你......没有将我杀了的原因吧?” 吴青青眯起眼睛,嘴唇冷抿。 紫苏断断续续咳嗽着,嘴里都是浓郁的腥甜味:“……你们想要我治好柳殷身上练功造成的旧伤……咳咳……遂将我留了下来。” 没想到紫苏知晓了这一点,方才临出破庙之际,师父便交代她:“紫苏有用,不可杀之。” 当年陆冉和紫苏两人大闹红拂门离开后,便鲜少在江湖上露面,甚至无从寻访她们的踪迹。 柳殷师父不可能就此放过她们,便四处探查紫苏二人的下落,事情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让师父查到他们二人竟是夜郎谷的传人。 夜郎谷在江湖上久闻其名,历代谷主素来不问世事,与世无争。但夜郎谷的医术名动江湖,无人能比。 只是想要去夜郎谷却是不容易的,没有谷主同意,不能进谷。 查到紫苏二人是夜郎谷的人,师父便打算去拜访谷主,但是这夜郎谷仿佛销声匿迹了般,他们这些年去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而紫苏与陆冉两人,一个消失了踪迹,一个成为了陆家家主。柳殷即便要找陆冉算账,也不得不忌惮她陆家主的身份。 而此番偶遇紫苏,还发现她武功尽失,自然是个不容错失的好机会。 “治好我师父的伤,这不过是你欠下的!”吴青青抬足踩在她脸上,“你若还想活命,就收起你那可笑的傲气,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而已!” 看着紫苏在自己脚底下无力挣扎,吴青青才冷笑着转身离去。 慕青终于缓了过来,慌忙爬起身本向紫苏,看到她这模样,眼泪当即便滚滚而下。 她湿淋淋的头发凌乱贴在脸上,惨白的脸上尽是污泥,而身上已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血水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 “……蛋、蛋蛋……”他几乎连碰都不敢碰她,连唤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大声点就把她给震碎了。 “慕青……咳咳……” 紫苏刚艰难喊出他的名字,便猛地吐了口血。慌得慕青连忙将她抱起,然后忽地就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 “呜呜……蛋蛋……蛋蛋你不要死……你、你别死……我把鸳鸯蛇都还给你、蛇的蛋蛋我也不要了……我都不要了!只要你别死……” “咳咳……”咳个不停的紫苏自嘲勾唇,“死吗……呵......这是生不如死,咳咳咳……” 比死了还要不堪。 如今她确实是个废物。 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尊严被狠狠践踏。 原来这才是师父当年给她的惩罚。 第二百四十一章:他的怒火 想到这里,紫苏只觉得嘲讽至极:“哈哈……哈哈!” 师父,你现在若是看到苏儿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是不是也同样觉得大快人心啊? “蛋……蛋蛋……你、你怎么了?别吓我……”看见紫苏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慕青只觉得心中更慌张。 她满是污泥与鲜血的脸上看不清神情,可是睁开的双眼却漆黑空洞,落不进任何光亮。 慕青现在想起来现在是黑漆漆的晚上,又哪里来的光线呢? 只是听着紫苏悲凉嘲讽的笑声,他内心止不住地紧缩。 紫苏仿佛没听见慕青正惊慌地喊着她一样,兀自笑得声嗓发哑,笑得咳嗽不止,笑得泪满眼眶。 乌云渐渐消散,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 落在了紫苏止不住笑的脸上。 慕青看见她嘴角扬着,双眼空茫漆黑,竟是无悲无喜,枯井无波一般的麻木。 眼角不断有晶莹坠下,落入污泥之中。 “蛋蛋……你不要这样……蛋蛋……”慕青喉咙一哽,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想要将她抱紧,可又害怕触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双手只能无措地僵着。 已经翻身上马的吴青青听见后面紫苏嘶哑嘲讽的笑声,眉头狠狠一皱: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方才自己给的教训还太少了些!若不是师父走前交代的话,她早一剑杀了她! —————————— 霞落满天,已近黄昏。 弑冰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冰冷的眼中涌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门上匾额以烫金大字写着“陆府”二字。 “吱吖”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弑冰连忙低下头,单膝跪下恭敬俯首:“属下参见宫主!” 随着清脆的叮当声传来,一片殷红的衣衫袍角晃进低垂的视野里。 “如何?” 弑冰并未起身:“……二护法只带了墨辰回来,五位阎王只有秦广王未死。” 虽然当初命秦广王五人去慕容府时,仇玖月前来请求宫主饶了墨辰一命,宫主便答应了她。 这让弑冰意识到,宫主对于墨辰的器重。 那个少年当年被宫主亲自带上宫来,还给了他一卷武功秘籍,让他练成了极高的武功。在他们幽冥三煞中,是武功最高的一个。 弑冰敛下脑中的思绪,继续道:“昨夜在慕容府忽然出现了一白衣白发的神秘男子,此人武功极高,两位阎王死在了他的剑下,又将二护法与秦广王打成重伤,后救走了卓玉珩和红拂门的柳秦风尹秋水。” 当时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弑冰也是震惊的。仇玖月确实伤得不轻,现在还昏迷未醒。 “白衣男子?”华丽而幽冷的声音淡淡落下。 弑冰道:“此人出现突然,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属下已经在追查此人的身份了。” “所以说,因为此人的出现,让慕容府里的人都逃过了一劫?” 面前人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是弑冰却听出了几分阴郁的味道:“……是。” “一群废物。”男子冷哼一声,“卓玉珩还真是命大得很啊。” 听到宫主阴冷森寒的声音,弑冰低垂的眸中涌起一抹复杂与冷色,她依旧恭敬道。 “宫主,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追杀卓玉珩,但此人武功高强,即使属下与二护法联手,也未能在她身上讨到好处……” 后来因为卓玉珩潜入幽冥宫寻找陆冉,而中了宫主一掌,可是…… “……宫主,陆冉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搅了您的事情,上次若非因为她的话,卓玉珩早已死在您手中,您不该总对此人心慈手软……” “呯!”弑冰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重重撞到后面的树干上,满树木叶被强大的撞击力震得纷纷而落。 执伞而立的红衣宫主未敛广袖,冷冷盯着被他一掌打飞的黑衣女人:“本宫做事,何须你来指点?” 弑冰嘴里猛吐鲜血,那一掌着实不轻,她挣扎半天都未能从地上爬起来。 听着那阴冷肃杀的声音,她只觉得满嘴的苦涩腥味:“宫、宫主……属下、咳咳……属下只是……” 男子蓦地抬手,竟以内力将弑冰整个人吸起,冰冷的手掌扣在了她的脖颈上。 弑冰被他单手提起,强烈的窒息感令她惨白的面色渐渐变得紫红,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宫……”扼在脖颈上的手冰冷如铁钳,她的挣扎在他面前微不足道。 她嘴里涌出的鲜血顺着下巴脖颈滑下,染红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 就在死亡阴影快速降临之际,轰轰作响的耳边响起他空华丽而阴郁的声音: “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不好一个‘人偶’的话,本宫会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偶。” 伞沿下,那双阴幽的眸子冷冷盯着她。 那是弑冰第一次看见宫主的全貌,可是她的视线已经在可怕的窒息感中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那双阴郁如蛇般的眸光,让她心底透凉发颤。 “是、是……”弑冰慌忙艰难应下。 男子甩手将她丢开,自袖中拿出干净的锦帕擦掉手上的血渍,淡漠地看了眼如濒死动物般倒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弑冰,转身回府。 “尽快查到白衣人的消息。” 随着轰的一声响,陆府大门紧紧闭上,空气里幽幽回荡着男子缥缈的声嗓。 弑冰手脚发颤,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即使喉咙剧痛不已,她还是连忙挣扎着翻身跪伏在地,哑声应下男子的吩咐。 “是……咳咳……” 悦耳的铃铛神逐渐远去,直至恢复寂静,弑冰才缓缓抬头。 一方锦帕落在眼前,弑冰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印出一圈青紫指痕的脖颈,浑身轻轻颤抖着。 她盯着那方锦帕,眼中涌起尖锐的情绪。 拿起那方锦帕,手因刚刚逃脱死亡的恐惧而颤抖,却将那方锦帕轻轻压在心口上。 天边霞光消退,她的眼神也仿佛被晦暗的光线晕染得浑浊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联络各派 陆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混混沌沌的脑中忽然间闪出魑魅魍魉那丑陋的面庞,惊得陆冉猛地自床上坐起来,却因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而疼得面色一白。 “冉冉!” 捧着碗正从门外进来的夜刖看到倒在床上的陆冉你,当即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抱怀里,哭哭啼啼地哽咽道。 “冉冉……冉冉你总算醒了……呜呜……奴家好害怕。好害怕冉冉再也醒不过来了……” 发现自己此刻竟躺在青秀山别院的陆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记得她昏迷前是被那魑魅魍魉两人追杀的啊,而且还身受重伤无法反抗只能等死了,但是现在自己怎么躺在这儿? “宝贝儿,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夜刖哭道:“冉冉……你、你已经昏迷三天了……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明明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好好地睡觉,为什么……为什么奴家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却见你浑身是血地倒在府外的大门口?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听着美人哭得断断续续的话,陆冉虽然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她好歹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他也不知道她在昏迷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昏迷之际,貌似有人出现救了她,现在看来真不是自己的幻觉,那天晚上真是有人救了她,还将她送到了青秀山别院的门口才离去。 可这人是谁?那魑魅魍魉是被此人打退了还是杀了? 陆冉脑中忽然浮出一道披着斗篷的人影,但是她随即又猛地摇头想甩掉这个想法。 “……冉冉,你、你怎么了?别吓唬奴家……” 看见陆冉一会皱眉,一会摇头地喃喃自语,夜刖不禁担忧地道。 陆冉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有两天了。” “什么?!”闻言陆冉又惊得险些蹦起,若不是夜刖及时按住了她,恐怕又扯痛身上的伤口了。 “卧槽!我竟昏迷了这么久……那我师姐那边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原本打算哄完了生气的美人之后,陆冉便赶回慕容府给小玉玉治伤,结果现在竟过去两天了! “冉冉……” 见夜刖神态有些不自然,语气迟疑,陆冉不禁催促道:“怎么了?” “昨日……” 夜刖微咬薄唇,迟疑地看着陆冉,犹豫了半响才道。 “您重伤昏迷,奴家便下山想去找冉冉的师姐来给你治伤,可是……可是奴家听说他们……被幽冥宫的人围攻,已不知所踪……” “幽冥宫?!”陆冉一惊,当即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冲出房间。 “冉冉!”夜刖追出去拉住陆冉,“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废话!当然是去救人!”陆冉急怒地喊道,“你给我松手……咳咳……” 她情绪激荡之下,牵扯到了身上的上,顿时便咳嗽个不停,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白了。 “我不许你去!”身后的夜刖扑上去紧紧抱住陆冉的腰,眼泪自眼眶中簌簌而落,哭道,“为什么你总是将那些人看得比你自己还要重要?以至于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了吗?” 陆冉忽然间冷静下来,伸手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开,转身凝望着他道: “刖儿,若深陷险境的人是你的话,我现在也会一样去救你。” 夜刖一怔。 —————————————— 前天风雨夜发生在慕容府的一场战斗,现如今早已传遍了整个大青城。 这些年来幽冥宫崛起迅速,江湖上黑白两股势力不断争斗,自然也殃及到了无辜百姓。 再加上朝廷近十余年来内政动荡,之前因为将陆家名下资产收缴回朝廷手中而导致大量贪官污吏出现,一直到现在都未能整肃清除,根本无暇去顾及江湖上的小打小闹。 在百姓心目中,无论是幽冥宫还是武林正派,只要牵扯到这些纷争中都没有好事。 因此幽冥宫人围攻了慕容府之事,闹得大青城中人心惶惶,生怕那些江湖人无缘无故找到自己头上。 柳殷率先赶去了大青城,但是她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别说自己儿子的踪迹,就连幽冥宫人都没见到一个。 她并未在大青城多待,当即便赶回红拂门找其余各派掌门商量对策。 现在不仅仅是担心自己儿子与二徒弟的问题了,连盟主也同样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慕容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他们都被幽冥宫抓了去,那是大大的不利。 知道吴青青狠狠教训了紫苏一顿的时候,柳殷也并未说什么,只道:“紫苏还有用,你别将她弄死便可。” 吴青青点头:“徒儿心中有分寸,师父且放心。”想到柳秦风,她面上顿时染上深深的忧虑,“师父,我们不去救师弟他们了吗?我很担心师弟的安危……” 柳殷叹了口气:“为师又何尝不担心?但以我们现如今的能力,是不可能独闯幽冥宫救出人来的,此事须借助其余各派掌门的力量方可。” 柳殷放下手中毛笔,将信笺折好放入信封中,递给吴青青。 “你派人将此信传给峨眉派的掌门,我在信上告知她盟主恐怕已经被幽冥宫抓走,还有前段时间失踪的那些江湖门人都在幽冥宫手中。” 吴青青拿着信封,不解道:“可那些江湖门人失踪的事情……盟主不是还未查清楚吗?” “幽冥宫人都已追杀到了大青城来了,此事还不够明显吗?”柳殷起身,面色冰冷,“这段时间盟主屡次受伤失踪,而我们各门派也遵从盟主的话养精蓄锐暂时不与幽冥宫起冲突,可如今他们却越加变本加厉,还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两人正说话中,门外传来了一弟子的禀告声:“门主,那与紫苏在一起的男子一直在闹个不停,要求我们给那紫苏治伤。” 吴青青闻言当即面色一冷,过去将门打开,嘲讽道:“给紫苏那个臭女人治伤?那女人要死了?” 那弟子道:“大师姐,方才小的进去看了眼,那紫苏确实是昏迷不醒了,且高烧不退,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吴青青欲要开口,却听见柳殷道:“带我去看看。” 他们这两天一直在赶路,今日才在一处小镇上落脚,而且也从未去看过紫苏他们两人的情况。 第二百四十三章:送信之人 柳殷与吴青青刚从房间出来,却又有另一名弟子从匆匆自外面跑来,说道:“门主,外面有位姓君的人说要见您。” “姓君?”柳殷不由困惑,想到自己认识的人里并未有姓君,便问道,“可有说找我何事?” 那弟子摇了摇头。 吴青青道:“师父,您先去见客吧,紫苏那个女人交给弟子便好。” 柳殷警告她:“紫苏已经没有了武功,你不可再对她动手,若是人死了,我看你如何向夜郎谷交代!” 吴青青忙道:“徒儿虽厌恶紫苏,但也知晓分寸,我不会为难她的。” 柳殷点了点头,这才随着那小弟子离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吴青青才冷眼看向后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厌恶的冷笑: “走,去看看那紫苏究竟还剩多少口气。” “来人……到底有没有人啊!快给我来个人啊!” 吴青青刚来到后院大门,便听见了慕青的喊声,她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弟子离开,迈步朝破旧的屋院走去。 他们是住在一处民宅中,紫苏和慕青他们两人现在是阶下囚,自然没有什么好待遇,一落脚便将他们二人扔进了柴房里。 “喊成这样,莫不是那女人咽气了?”随着房门被“嘭”的一声打开,吴青青满脸不善地出现在门口。 看到吴青青冷冰不善的眼神,慕青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护在了紫苏的面前。 柳殷刚来到前院,便看见了负手背对着她站在院中枣树下的白衣男子。 来人衣衫霜白如雪,身形颀长,看背影还很年轻,可却一头银发,几乎与他雪白的衣裳融为一体。整个人恍若高山积雪幻化而成一般,只看背影便给人种难以企及的脱俗出尘之感。 饶是见多识广的柳殷在看到这背影的第一眼时,都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之人是天上谪仙下凡而来。 白衣人听见动静,便转身望来。 看见他的脸时,柳殷一愣。 拥有那般完美出尘的背影之人,容颜也该是绝艳无双的,可那白衣人的脸却焦黄丑陋,皱纹沟壑横生,那已经不能单单用个丑字来形容了。 “阁下便是柳门主了吧。” 男子暗哑的声音唤回了柳殷的心神,见他嘴唇未动,才知对方其实是带了面具,这并不是他原本的面目。 柳殷抬手作揖:“老身正是柳殷,听门中小童说,公子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白衣男子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声音微哑,却有种温润文雅的感觉: “在下君沛离,本是要将卓玉珩卓盟主的信送去峨眉,既然在此遇见了你们,那交给你也是一样。” 峨眉距离大青城是各门派中最近的,所以卓玉珩才选择让君沛离送去给峨眉掌门。现在在这里碰见红拂门的门主柳殷的话,那将信交给她,把卓玉珩没事的消息传递到就行了。 柳殷愣住,脸上闪过惊讶之色,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封上。 “……卓盟主的信?君公子怎会有我们盟主的信?” 说话中她连忙上前,从他手中拿过信封,看到上面的署名,真是盟主卓玉珩的亲笔字迹无疑。 君沛离道:“前几日在下路过大青城,正巧碰上幽冥宫人围攻卓盟主几人,便出手救了他们。柳门主你的儿子与徒弟也与卓玉珩在一处养伤,他们没有被幽冥宫抓走。” 这一消息对于柳殷来说,可是天大的喜讯,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您说的可是真的?我儿……我儿与秋水已被公子所救,现如今很安全是吗?” “嗯。”君沛离颔首,声音虽暗哑,语气却温和得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们二人受了伤,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柳殷长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顿时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白衣男子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抱拳朝他深深行了礼,声音甚至都颤抖了起来: “老身还以为他们被幽冥宫抓了去……这几天老身一直夜不能寐,担忧不已。幸而今日公子给老身带来了这个消息,老身在此多谢公子对我儿与秋水的搭救之恩,从今日起,公子便是我红拂门的恩人,日后恩人有任何事情,尽可吩咐老身,老身自当万死不辞!” 君沛离微微一笑,伸手将柳殷扶起:“柳门主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柳殷连连摇头,道:“恩人此番不仅救了犬子他们,还救了我们的盟主,未让幽冥宫的人得逞,公子帮了我们如此大忙,这一声感谢又哪里言重了?不知犬子与盟主他们先如今人在何处?” “他们在七星岭养伤,按照信上所写地址寻去便能找到。卓盟主醒来之后,知道你们定会因为他的失踪而乱了阵脚,便修书一封托我将她安全的消息传递出去给你们。如今已将消息送到,在下便告辞了。” 柳殷忙挽留住他:“君公子此番于我红拂门有莫大的恩情,老身还未来得及答谢,公子若是没有要事在身的话,不妨随老身一道,待此间事了,老身也好重重答谢公子的恩情啊。” “在下还要去寻人,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柳殷问道:“不知君公子所寻何人?老身或可尽绵薄之力。” “这……”君沛离顿了片刻,似思考了片刻,“在下所寻之人……” 他话还没说完,一红拂门弟子忽然慌慌张张跑来:“门主、门主……不好了,那、那叫慕青的男人居然放毒虫咬伤了大师姐!” “怎么回事?”柳殷面色一沉,冷声问道,“方才我离开之前的叮嘱,青儿竟是当了耳旁风了吗?” 那弟子连慌忙忙道:“是那慕青为了比逼大师姐拿要给紫苏那个女人治伤,才放毒虫咬她的,那毒虫怪异非常,看起来很像是苗疆的巫蛊之术,大师姐根本不是那慕青的对手啊!” 君沛离和柳殷皆都变了脸色,竟异口同声道: “苗疆巫蛊?!” “……紫苏在这?”君沛离眼眸紧紧锁住那弟子,“她人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君沛离的眼神明明没有半分冷厉,却具有极强的压迫感,令人不自觉地臣服他的指令。那弟子甚至忘了自己门主在侧,下意识便点了头: “这边……在这边……” 满脸讶异的柳殷愕然道:“……公子认识紫苏?” 第二百四十四章:带走紫苏 被毒虫咬了的吴青青整条左臂都肿大了一圈,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变成了黑紫色,看着极为狰狞可怖。 剧痛令她狂躁暴怒不已,就在红拂门弟子扶起她的时候,她伸手猛地抽出她身上佩剑,剑锋直扫紫苏二人! 凌厉一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尖啸,快如闪电般劈砍而去! 慕青吓得心脏都停跳了,生死关头之际,他下意识地护在紫苏身前,去挡她那一剑。 就在慕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声巨响传来,吴青青那凌厉的剑锋却迟迟没砍到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却见吴青青居然摔倒在门口,她的剑也掉落在她手边,嘴里一连咳出了好几口血,随后赶来的柳殷看到这一幕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 而在他面前,立着一白衣白发的男子,让慕青呆怔住的不是对方焦黄布满皱纹的脸,而是他怔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那视线……好像是在看他怀中的女子的。 他呆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男人沉沉的视线静静落在紫苏身上,幽黑的眼瞳如墨般深沉,深沉到了近乎空洞的地步。 “咳咳……师、师父……” 吴青青断断续续的咳嗽惊回慕青的心神,在自己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扑到白衣男子面前,无措地道: “求你……求你帮帮我们!她、她……她会杀了蛋蛋的!” 若不是方才吴青青用冷水将紫苏泼醒,又将她折磨得再次昏了过去,慕青也不会怒极放出剩下的几只毒虫咬她。 那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君沛离眼瞳微颤,视线才聚焦再度看清了躺在慕青怀里的紫苏。 她头发凌乱濡湿,衬得脸色惨白毫无半点血色,身上更是无数鞭伤,衣衫血迹斑斑,恍若一具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尸体。 君沛离缓缓走上前将紫苏扶起来,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动作轻得恍若害怕碰碎了眼前虚弱的人。 触到她的脉搏,男人幽深的眼眸更冷了几分:“谁打的?” 他的声音沙哑沉冷,听着有些刺耳,令慕青莫名打了个寒颤:“是……是她。” 君沛离侧眸顺着慕青所指,看向满目错愕复杂的柳殷,最后视线停留在正被门中小童扶着的吴青青身上。 “是你?” 接触到他扫来的目光,吴青青顿时心虚不已,脑子竟出现短暂的空白,答不出话来。 明明他的眼神没有半分冰冷凌厉,可那沉沉的视线看过来之际,却还是让她感到难以呼吸,。 方才她怒极之下要一剑杀了慕青两人,却被这白衣男子挡下。 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连人带剑被那股深不可测的内力给震飞了出去,还震伤了她的心脉。 柳殷见状忙道:“君公子,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那紫苏……是你的朋友吗?” 她自然是看出来君沛离已动了怒,眼前这方才与她说话时,还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人如今只沉沉看过来这么一眼,竟连她都有几分压力。 君沛离眼眸微眯:“在下与凌华神医有几分交情,心知他十分疼爱他这位弟子。他若是知晓自己的徒弟被你们伤成这样,柳门主觉得到时会如何收场?” “这……”柳殷神情微僵,上前几步抱拳解释道,“实不相瞒,这紫苏多年前与我红拂门有些恩怨,各中详情君公子恐怕不了解,青儿她是因为想到犬子当年在紫苏手下受的苦楚,才出手重了些……” 君沛离冷声打断了柳殷的话,眼中闪过嘲讽的冷笑: “在下确实不明白,究竟怎样的深仇大恨,能让阁下的高徒下如此狠手,将人打得奄奄一息?” “这是紫苏欠我红拂门的!咳咳……”吴青青忍不住出言反驳,视线转而瞪向慕青,“况且那妖男不是还使用巫蛊伤了我吗!咳咳……” 慕青愤声道:“我没有用什么巫蛊!我不过求你给我点药,蛋蛋……紫苏她的伤没法处理一连两天都高烧不退。可你不给药就算了……到这个时候还欺负她,你的良心何在?” 吴青青气得牙根痒痒,但是在君沛离的注视下,却不敢再开口怒斥,便对身旁的柳殷道: “师父……您也看见了,是这妖男伤我在先,他……” 君沛离淡淡出声:“之前你们与紫苏有何恩怨,在下管不着。只希望柳门主看在在下救了柳公子的面上,从此一笔购销,如何?” 柳殷赔笑道:“公子哪里的话,是老身心胸狭隘了,还记着当年那笔恩怨,公子如今这般说,实在是让老身惭愧至极……紫苏她伤势不轻,还是先带去治疗吧。” 君沛离微哑的声音寡淡听不出情绪:“那在下便将紫苏带走了,告辞。” 说罢他直接从慕青手中接过紫苏,转身大步离去,慕青也连忙跟上。 柳殷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君沛离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过来,她只好尴尬地咽下话头。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积了满肚子火气的吴青青才忍不住道:“师父,您怎么就让他们这么走了,那紫苏她……” “你给我闭嘴!”在君沛离那里碰了冷钉子的柳殷倏然抬眸瞪向自己的大徒弟,“方才我便叮嘱你,莫要再折磨紫苏,你都给我听哪去了?!” 被她冷厉的眼神扫得心中一紧的吴青青连忙退下,满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臂,摇头道: “徒儿什么也没对她做……师父,是那慕青先放毒虫伤我……我根本没料到他身上竟有这种可怕的东西……”吴青青眼眶发红,声泪俱下,“他现在走了……徒儿这毒可该怎么办?” “你就放心吧,死不了。” 吴青青话音刚落,慕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众人望去,只见刚刚离开的君沛离三人却又去而复返。 慕青走上前来,从袖袋中拿出一瓶药交给柳殷:“这是解药,给她服下过几天就好了。” 慕青心中冷哼了声,若不是他之前养的那种对付过仇玖月的虫虫,在逃离慕容府的时候用光了的话,他肯定会让这个女人尝尝被它们咬到的滋味! 方才他气急放出的虫毒性并没有那么强烈,被咬之后虽然疼痛不已,但还不至于要了性命。 第二百四十五章:梦中温暖 慕青将药瓶给了他们,又拿回了紫苏的马儿,才随君沛离离开。 紫苏伤势不轻,自是不可能连夜离开小镇的,君沛离和慕青寻到了一家小药铺,敲开了店家的门。 药铺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见君沛离两人带了个重伤昏迷不醒的女子,当即便让他们进来。 见药铺掌柜对紫苏的伤连连摇头,表示她这里设施简陋没法医治的时候,慕青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这……前辈,我们该怎么办?” 君沛离轻轻将紫苏放在床上,视线依旧落在紫苏身上,安慰他道:“别担心,她的伤我能处理好,你先出去等一会。” 虽然跟眼前这人认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但是慕青打心底里却对他极为信任,听他这般说,慌乱不安的心立时就镇定了下来,依言退出了房间。 君沛离转眸望向紫苏,烛火将他的眸子映得恍惚暗沉,仿佛流淌着一股沉甸甸的心事。 “紫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条苟延残喘的狗,哈哈!”吴青青尖利的笑声在耳边叫嚣,即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嘲讽的眼神还是梦魇一般纠缠不休。 恍若一把利剑,狠狠刺进她心中。 不甘在胸口翻涌,她却无力开口说不。 因为在吴青青眼中,她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不堪狼狈极了。 “苏儿!苏儿……”漫天刺耳的尖笑声中,紫苏恍恍惚惚间好像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久违的熟悉温柔呼唤,即使知道是自己的幻觉,她亦是在一瞬间泪如雨下。 师父……师父啊…… 为什么要让苏儿如此狼狈不堪地活着? 为什么当初不一剑杀了我,为什么只是废了我的武功,让我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为什么你始终不肯再见我一面……任凭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都寻不到你半丝踪迹…… 为什么连在梦中,你都是这般狠心冷漠…… 为什么…… “苏儿……别哭,别哭……是师父不好,对不起……” 紫苏泪眼朦胧地呆呆望着眼前师父歉疚痛苦的眸子,耳边是他温柔微颤的声音,慌忙伸手紧紧抓住了他。 “师父……你别走……别走……” 她浑身颤抖,双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师父,生怕他再会如以往每一个梦境般倏忽消失了,令她再也抓不住。 “别哭……师父不走,再也不走了……” 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滚滚而落的泪水,梦境里,师父的掌心一如多年前初次抚上她脸庞时,那般的温暖和宽厚。 带着淡淡的梨花幽香,轻轻抚平她颤抖不安的心。 紫苏的眼泪汹涌而落。 她埋首在久违的温暖怀抱中,心中乞求这场梦境能再久一点,久一点…… 此后无论让她用什么来换,她都心甘情愿。 直到紫苏睁开眼时,她怔怔躺在黑暗里,脑中依旧回响着梦中师父温柔的低语。 一股深重的惆怅和空茫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紫苏眼睫微颤,轻轻闭上了眼睛,黑暗里她的脸苍白脆弱。 一行热泪悄无声息自眼角滑落而下。 师父的温声软语,师父说的不离开,师父温暖的手掌……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 紫苏紧紧按住胸口,仿佛只有这样,那股苦痛才不会喷薄而出。 “铮……” 静夜里似乎有幽幽琴声,自模模糊糊的远处传来。 有些熟悉的曲调令紫苏恍惚睁开了眼。 她忍不住挣扎着自床上坐起身,牵动身上伤口传来的痛意让紫苏清醒了几分,也让那幽幽琴声更加清晰了。 紫苏循着声音走出房门,穿过庭院,来到了一处山崖边。 月色皎皎,万籁俱寂。 崖边生长了棵不知名的花树,空气中暗香浮动,零星花瓣在皎月清辉下悠悠飘落。 紫苏艰难缓慢地迈步前行,清幽琴声从崖边隐隐传来,夜风吹过,花落纷纷。 渐渐地,树下一抹雪影出现在紫苏的视野里。 一袭如雪广袖拖垂于青草地上,月夜花树下孑然独坐的身影微微泛着白光,落花在他周身安静地飘飞。 紫苏怔怔顿住了脚步,想起了年少时,师父总是坐在梨花树下弹琴的画面。 师父纤长莹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漫不经心地轻佻慢捻,如墨泼洒的乌发随风轻轻摇摆,散落在颤动的琴弦之上。 琴音冷清,慢调浅拨。 如今见这独坐树下抚琴的人,紫苏感觉心中稍稍缓解的涩痛之感又翻涌了起来。 触景伤情,大抵便是如此。 但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人白衣白发,月光透过树梢落在身上,缥缈得恍若九天之神下凡而来,绝艳出尘。 雪白衣袖下的双手似是用上好的美玉细细雕刻而成般,每一处关节都无比完美,月色下无处不透莹光。 拥有这么漂亮一双手的人,不知道容颜会是怎样的绝世无双。 忽然他动作一顿,抬头看见紫苏时,当即便起身道:“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没好,不宜下床走动……” 紫苏有些怔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是一开口,便已移身掠至自己跟前的白衣人。心中惊讶的不是对方高深的武功造拟,而是他满腔的担忧和关切。 “我……我好多了。”在他关切的眼神下,紫苏有些不适应地开口道。 她对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的,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紫苏依旧会感到不习惯。 他好像不放心,伸手把了把她的脉象,又确认她已经退烧了,紧张的眼神才稍微放松些。 许是对方这一连串动作太过自然,紫苏竟然忘了避开。 “确实已经退烧了,但是夜里寒凉,你身子还虚弱不宜吹风,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紫苏轻轻咳嗽了声,摇摇头道:“我想在这待会。” 回到房中,又想起梦中的师父,那种感觉比身上的伤痛还要令她难受。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一袭如雪白衣,脸上戴了面具,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听起来并不苍老,可却一头银发,给他整身清风霁月般出尘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是前辈救了我吗?” 虽然醒来脑子有点混沌,但是紫苏还记得自己昏迷之时人还在柴房里。 他点了点头,领着紫苏到树下的石头后面,避开山崖上吹来的夜风。 “多谢前辈相救……” 紫苏欲要弯身行礼,却被他及时扶住,抬头就撞入了对方面具下幽深静谧的眼眸中。 月光被开满了花的树梢筛得细碎温柔,零零星星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月光与他一样该是清冷的,可是紫苏却觉得他很温柔。 他的眼神柔和得恍若晨曦初升,如沐春风,如轻暖朝阳。 “不必道谢,若是牵动了你身上的鞭伤就不好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可悲替身 想到自己身上的伤痕,紫苏微垂的眸中划过一抹自嘲,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前辈,随我一起的慕青他没事吧?”沉默了一会,紫苏哑声问道。 君沛离:“他没事,今夜一直在守着你,我才让他回去休息不久。” 听到他说慕青没事,紫苏便也放心了。在柴房里面对吴青青的刁难,慕青一直挡在她的面前,此番让慕青跟着她,却是欠了一笔人情,若是自己连累了他受伤的话,她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她会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不介意,我给你弹首曲子解闷吧。”沙哑却温和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恍若一阵夜风。 紫苏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君沛离将琴搁在膝上,修指浅拨,清越的琴音随着夜风缓缓流泻开来。 满树繁花被风筛下一阵又一阵,空气中浮动着幽幽花香,静谧的月夜因为这活泼轻暖的琴曲,而渐渐变得有生气了起来。 —————————————— 位于幽王谷里的幽冥宫一连几天几夜都处于阴郁雨天之中。 浓浓乌云遮蔽了夜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上百级台阶的尽头是幽冥宫的议事大殿——幽冥殿。 不同于它名字给人的阴郁血腥之感,幽冥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只是冰冷毫无人气,坐落在幽王谷幽暗阴霾的夜中,有种奢华的诡异感。 殿前空荡荡的台阶下,跪着一道单薄的人影。 雨点不住冲刷而下,一片沉沉的黑暗中,那人苍白如雪的脸异常刺目。 那是仇玖月。 之前在大青山时被君沛离所伤不轻,如今回来后便在幽冥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撑到现在没倒下已经是极限。 殿中大门被缓缓打开,意识浑浑噩噩的仇玖月艰难举目望去,眼中的希冀之光在看清走下来的人时,当即暗淡了下去。 “仇护法对我幽冥宫的叛徒墨辰居然用情如此之深,真是令弑冰惊讶啊。” 仇玖月如今没气力与弑冰争论,只声音沙哑地道:“我一定要见宫主……咳咳……墨辰他不能死……” 弑冰冷笑了声,负手淡淡地道:“宫主他在殿内。” 仇玖月暗淡的双眸当即亮了下,连忙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冲向大殿。 站在原地的弑冰看着她踉跄匆忙的背影,眼中浮现出嘲讽:“呵……真是愚蠢至极。” 她抬手轻掩隐隐发痛的胸口,咳嗽了几声,嘴角涌出几丝殷红,摸到怀里的锦帕,嘲讽霎时间弥漫了沉沉的眸。 “……皆是愚蠢至极。” 漫无边际的黑暗,远处仿佛隐隐传来人们的尖叫和哭喊声,恍若魔咒一般响彻不休。 白锦无论往哪里奔跑,都逃不开这浓重压抑的黑暗和撕心裂肺的哭喊。 “叮铃——” 呼啸夜风送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叮铃……”越来越近,冰冷的黑暗中仿佛晃出一线微光。 “想要报仇吗?” 谁在说话?!白锦猛地转头望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刺目火光照耀得睁不开眼,凄厉的哭嚎声几欲刺破他的双耳。 白锦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面色瞬间苍白。 这……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是在火光中挣扎扭曲的人影。 脚下是汇流成河的鲜血。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仿佛一瞬间堕入了人间地狱。 “想要报仇吗?”铃铛声再次传来。 白锦受惊般猛地回头,只见一执伞之人逆光走来,狂风吹动他身上衣衫猎猎飞扬,背光的他浑身上下都是阴暗的,恍若是从大火中走出来的死神。 ……那与他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报仇?! 白锦自梦中惊醒,呆呆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心跳如擂鼓,全身已经全被冷汗浸透了。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些刺耳的哭嚎声,刺得他脑袋发疼。 他伸手捂住自己险些炸开的脑袋,呼吸急促而短暂。 “呵……失忆了的你连在梦中,也想忘记那段仇恨?”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白锦惊得慌忙睁开眼——光线晦暗的房中,立着一道模糊人影。 “你……你是谁?”白锦无意识攥紧了身下的被褥,那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声音让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人轻笑一声,随意一拂衣袖,房中霎时间亮了起来。 白锦也看清了立在床前之人——一袭黑色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优美的下巴以及精致的薄唇。 “是你?!”白锦瞳孔蓦然一缩。 几个月前出现在沐语艳密室里的斗篷男人! 想到自己是被仇玖月带来的,白锦声音僵硬:“……你也是幽冥宫宫主。” “看在你失忆了的份上,本宫便忽略你这不敬的语气。” 男人微微抬头,即使斗篷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眸,白锦却仍是感觉到了对方犀利的视线。 寒意遍布全身,竟令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白锦知道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从被仇玖月抓住的时候,他便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哼,本宫若要杀你,还让你躺在这养伤?”看到白锦一副等死的表情,宫主嗤笑了声。 “你……你即使不杀我,我也不会再去帮你杀人了。”白锦冷声说道。 “哈哈……”男人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嘴角微勾,充满了嘲讽邪恶的意味,“帮本宫杀人?墨辰,那些人可是你自己要杀的呢。” “……不可能。”白锦连连摇头,“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男人嗤笑:“连自己的灭门之仇都忘得一干二净,你真是可悲。” 他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令白锦怔在当场,脑中猛地闪出了梦中血腥凄厉的画面。 男人嘴角弯起的弧度加大,仿佛在欣赏他此刻惨白的面容。 “你还以为自己的家人如今还在世上吗?墨家的人若是没死,你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幽冥宫的三护法?” 白锦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他魔咒般幽冷的声音与梦境中的渐渐重合了起来。 “……想要报仇吗?那便跟我走吧……” “不——!” 白锦尖声大喊,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要隔绝那些响彻耳边,在梦境与现实里不断纠缠在一起的声音。 “你胡说!我爹娘他们没死!我墨家谁也没有得罪过……怎么可能会被灭门!” “你的记忆——只恢复了一半吧。”不屑的冷笑停留在男人漂亮的唇角,“你没有想起来自己为何成为幽冥宫护法,为何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白锦手脚冰冷,嘴里甚至弥漫出了血腥味道,觉得对方掩在斗篷下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颊丑陋的疤痕上。 他慌忙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颊,指甲刺入了沟壑伤痕纵横的粗糙皮肉中,血珠涌出染红了指尖。 但他好像没感觉到疼一般,双眸颤抖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阴幽冰冷,恍若自地狱传来:“还有你深爱的紫苏,你以为她爱的是你吗?呵……你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十年前是,十年后的今天也是。” “……我或许会相信你前面的话,但是紫苏的事情,你骗不了我。” 白锦苍白的脸上神情坚定,他相信阿苏对他的感情,眼前这个人,只不过在离间他们而已。 男人把玩着手中油纸伞上的伞柄,嘴角笑意变得古怪:“你可知紫苏为何被她的师父废了武功?” 他一步步走近他,每走一步,手中玉铃便发出一声脆响,搅得白锦心中慌乱烦躁。 “因为她恋上了自己的师父,犯下不论之罪,才被凌华废了武功赶出师门……”阴影笼罩住了他,那声音恍如魔咒狠狠扼住他的心脏,“而你……拥有一副与她师父一模一样的嗓音。” #####各位中秋节国庆节快乐~ 23点更新的,肯定第二天才看见,算是小生晚到的祝福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珍奇药材 山崖边。 一曲终了,紫苏回过神来,垂眸看向那古琴,眼神有些悠远: “这是《少年游》罢?” 君沛离白皙如雕的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颔首道:“正是。” 紫苏抬眸,随风而落的花瓣纷纷扬扬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苍白的嘴角牵起抹淡如云烟的笑意。 “年少时我很喜欢《少年游》,如今许久不听,竟有些陌生了。” 而且她再也弹不出曲中那种轻快恣意,少年初入江湖的意气风发来了。 君沛离望着身旁的紫苏,满树花瓣纷扬落在她发上身上,她的眉宇寂静空茫,明明是坐在旁边,却给人一种很遥远寂寞的感觉。 静默良久,他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你身体虚弱,不宜待太久。” 送紫苏回了房间,君沛离在门外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慕青便跑了过来,看见紫苏果然醒过来了,才放下心来,眼眶却红了。 “蛋蛋……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紫苏半躺在床上,手中正端着君沛离拿过来的药碗:“我好多了。” 慕青心有余悸道:“幸好君前辈来得及时,要不然……要不然我真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若是那时候君前辈没来的话,恐怕他们两个就要死在吴青青的手上了。 紫苏道:“此番我欠了你和君前辈一个人情,我还没跟你说谢谢,慕青。” 慕青眼中满是自责:“谢我做什么?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要不是有君前辈来的话,我真不知道……” “当时我虽昏昏沉沉的,但是我知道你舍命挡在了我面前。”紫苏望着他,轻叹道,“以后不可再这样了,要知道无论谁的性命,都没有自己的命来得重要。” 慕青微微歪头,似是不解的模样,心道:当时他并未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便这么做了。 看到慕青的反应,紫苏不禁觉得让他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男儿牵扯到自己的过往恩怨,实在是她的责任。 当时就应该让他跟着李青华他们回李家村,也比跟在自己身边要安全些。 等她伤好了之后,还要想办法去找白锦。也不知道白锦现在怎样了,到时候万万不能带上他,让他牵扯到无谓的麻烦中。 经过几天的相处,紫苏发现君沛离精通医术,于是便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慕青在一旁听他们两人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题,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甚至经常困得打起了瞌睡。 君沛离照例将药熬好了端来给紫苏,她接过来道了谢刚刚喝了一口,便微微皱起眉: “……这不是治伤的药。” 面前一袭白衣的男子道:“这是治疗你受损经脉的。” 紫苏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慕青与他说过,君沛离从未问过她筋脉受损之事。他给自己治过伤,定是知道她筋脉有损伤,不过他不问,紫苏自然也不想提起。 她放下碗,因为喝惯了苦药,所以不曾觉得药难喝的紫苏此刻觉得嘴巴无比苦涩,甚至蔓延到了心中。 “我这筋脉受损,是因为武功尽失造成,治疗也是没用的。” 君沛离垂眸,沉默上前拿起桌上的药碗:“相信我,我会让你恢复武功的。” 银色的发丝因为他微微弯腰的动作而垂到身前,紫苏只看见他面具下的眸子幽深漆黑,恍若夜晚深邃的苍穹。 “蛋蛋,蛋蛋!”一只手在眼前晃个不停。 慕青的喊声让紫苏回过神来,她抬眸望去:“怎么?” “蛋蛋你在想什么啊?我喊了你好久都没有应我。” 紫苏是在想几天前君沛离跟她说的话,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慕青,你说我有可能恢复武功吗?” 她问得云淡风轻,但是慕青却瞬间想到了之前紫苏被吴青青鞭打之时,她的眼神。 如今想起来,心头竟还一阵发紧,他觉得以后都忘不了她当时眼神。 想起来仍旧觉得压抑难过。 他连忙点头:“肯定能!我听君前辈说了,在给你治疗受损的筋脉,你们两人都精通医理,我相信你的武功一定能够恢复的。” 这些天君沛离给她喝的药里,只有一味药紫苏不知晓,据他所言,是自西方大陆传过来的一味药材,有修复受损筋脉的奇效。 无论是什么药材,紫苏也知道那定是很珍奇的,毕竟连她都不知道。 她本不想治疗,因为没有人试过,根本不知道效果如何,若是没有效用的话也只会白白浪费了这珍贵的药。 但是君沛离却说想要试一试此药功效,紫苏坚持不过他,便任由他实验了。 房间里,君沛离放下笔,纸页上记录着紫苏的治疗情况。 每一项都写得很仔细,旁边已经放了好几页类似这样记录的宣纸。 他凝目看了会,转身打开了隐藏在房中的一道暗门,其后是间密室。 踏进密室,空气里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沿着台阶往下,花香越发浓郁。 室内点着几盏灯烛,借着烛光可以看见中央放置了块有一张床宽的寒玉。 书上写道,寒玉有辅助内功修炼的功能,若是睡在寒玉床上,内功可突飞猛进。 但是这么一大块寒玉,看起来却不像是拿来练功的。 因为它中间挖了一个凹口,内里注水,水面烟云袅袅,定是寒冷刺骨的。 可是水中却生长着冰雪般透明的奇特藤蔓植物,连开的花都是透明得恍若冰雪凝结成的。 这不得不说是无比怪异的,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植物长成这般模样,而且还生长在冰寒刺骨的水中。 但若是紫苏看见这植物的话,她定会万分惊愕。 因为这奇特的植物除了颜色之外,开的花,藤蔓上的叶子,其形状,竟与当初活生生将沐语艳血肉吸食殆尽的诡异蔓藤植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寒玉旁有个矮几,上面放着个空碗和一柄匕首。 君沛离抽出匕首,解开身上的衣衫,露出了白如莹脂的肌肤,但在心口处却有一道粉色的疤痕,看疤痕的颜色俨然是伤口刚刚愈合不久。 锋利的匕首抵在胸口的伤疤上,他眼都不扎地刺了下去,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他静静垂眸看着,直到一碗血放满才放下刀。 敷上金疮药止住血,君沛离拉好衣服,端起装满鲜血的碗,倒入了水池中。 血色还未在水中散开,便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水中那株植物吸收。 殷红一寸寸染上冰雪般透明的茎叶,藤蔓上的花儿渐渐变成了红色,显得无比娇艳。 其他的花骨朵仿佛也变大了些,室内的花香味仿佛更加浓郁了。 君沛离伸手轻轻抚上透出抹殷红的叶子,低低的叹息回荡在室内:“长得太慢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爽快放人 幽冥宫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正中央高台上有一方羊脂白玉制成的矮榻。 红衣的宫主正半倚在榻上,姿势慵懒。墨黑长发如美丽光华的缎子铺垂在榻上,再随艳丽的血色衣袍流泻至地面。 他手中捏着张纸条,盯着上面的卓玉珩三个字,眼神变得阴郁幽冷。 “宫主。”弑冰自门外进来,在殿中单膝跪下,“三护法挟持了仇护法,已经往谷口那方去了。” 墨辰,或者也可以说白锦,他的武功已经进步如此之大,弑冰方才在暗处看他挟持着仇玖月一路冲出去的时候,已禁不住暗暗心惊。 但是他失忆了,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们的宫主,竟天真的以为挟持了仇玖月便能够离开幽冥宫? “放他走。” 宫主的话令弑冰愣住,但是有了之前的教训,她纵使心有不解也不敢多问。 “是。” 深秋寒凉的山道上,一道人影星飞丸泻般在山道上奔跑着,直到确认自己安全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了,他才停下来。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刻满疤痕的脸庞,正是挟持了仇玖月成功从幽冥宫中出来的白锦。 白锦的匕首抵在仇玖月的脖颈上,被点了穴道的她苍白的脸上尽是怒火:“墨辰,你若是真离开了这里,往后你便是幽冥宫彻底的叛徒!宫主不会再饶了你!” 白锦面无表情,使他的脸看起来冰冷渗人:“我是白锦。” 仇玖月嘲讽大笑:“怎么,连你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承认了?墨辰,我从来没想到你失忆了之后,竟变得这般懦弱!不要忘了你身负血海深仇,你现在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可都是与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够了!”白锦忽然暴怒起来,手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仇玖月苍白的面色因窒息感而变得紫红,可是她的眼神却依旧嘲讽地看着白锦。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白锦眼眸漆黑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我不管我的过去如何,我只知道现在阿苏爱的是我,而我也不过只是想要待在她的身边而已……我不想再与幽冥宫有任何关系,为何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他情绪激动之下,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道,仿佛陷入了魔怔一般。 “……咳咳……”仇玖月面容微微扭曲,神情痛苦非常。 “不要这样三护法……快放开二护法!”忽然一道焦急的女声传来,将白锦拉回现实。 抬眸看去见有一个女人从山道上起码飞奔而来,黑衣蒙面,是幽冥宫人一贯的打扮。 一听见她的声音,白锦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女人自称是自己的手下,在他被困在幽冥宫里养伤的期间对他尤为照顾,但因为白锦心底里排斥幽冥宫,连带也排斥着这个女人。 因为她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的双手曾经沾满鲜血,欠下无数人命。 白锦的匕首当即抵住仇玖月的脖颈,冷声:“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虽然方才弑冰放了他走,但是即使来到了山下白锦仍旧不放心,总觉得幽冥宫太过轻易放她离开了。 黑衣女人翻身下马,不敢上前,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却充满怨怒与失望: “二护法为救你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却这般对她!三护法你可有想过,倒时候你逃离幽冥宫的罪责落到二护法头上,宫主会怎么责罚她?!” 白锦道:“我不是什么三护法,她受什么罪责跟我无关。” 这些天一直在白锦的眼中看到排斥与冷漠,黑衣女人知道他失忆了,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但是这次却令她失望了——这并不是她跟随多年的三护法墨辰。 黑衣女人盯着他的眼睛:“若不是二护法,你现在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求宫主救你,拖着重伤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你……” “够了,闭嘴!咳咳……”仇玖月忽然喝道。 白锦眼眸微动,难怪…… 难怪武功高强的仇玖月这一次这般轻易就败在他的手中,被他劫持,原来是因为重伤未愈? “你……”白锦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仇玖月抬眸,苍鹰般锐利的眼睛是毫不掩饰的感情:“你说呢?” 白锦抿唇,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放开手将仇玖月丢还给黑衣女人,什么话也没说,纵身一跃在山下的森林中隐去了身影。 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的仇玖月神色阴郁的盯着白锦离去的方向,嘴角抿成了条冷硬的线。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墨辰。 —————————— 风渡客栈。 深秋时节的北方已经开始刮起了寒凉的冷风,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匆匆。 歪着身子毫无形象坐在靠窗位置的陆冉收起桌上美人夜刖飞鸽传书来的纸条,心中私付着要不要去找师姐的时候顺路回去接他? 上次将他送回去的时候,美人就啼啼哭哭万分不情愿与她分开。 但是陆冉急着去找师姐他们的下落,带着美人又怕遇到危险保护不了他,才没将人带着。 但是前段时间见到卓玉珩,听见他说师姐现在在救了他的君沛离前辈那里,没有什么危险,陆冉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君沛离君前辈陆冉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听卓玉珩所言,此人武功高强,医术造拟也与师姐不相上下,最重要的是居然运功助他疗伤,让卓玉珩治好了因为练功而缠绵多年的旧疾。 听他这么一说,陆冉对这个神秘的君前辈充满了好奇,朝小玉玉要了地址之后,便马不停蹄赶路来找师姐了。 陆冉考虑再三,决定从师姐那里回来了再去接夜美人。 毕竟那君沛离是师姐的救命恩人,他还救了卓玉珩,陆冉这次过去也是为了好好道个斜,带上自家男宠总有点不大好。 小玉玉因为忙着与武林各派商议事情,因为没空随她去。 “掌柜,要一间客房。” 陆冉听见此声,神色一顿,当即坐直身子急急转头望了过去,脸上尽是惊讶与喜悦。 第二百四十九章:无家可归 凤凰城。 深秋濛濛细雨下,近处小桥流水,远处粉墙黛瓦,都迷蒙成了一幅烟雨画卷。 暮色朦胧,清冷的街巷里零星透出几点微光。 悠长的青石板小巷里,雨水滴滴答答自屋檐落下,行人的脚步扰碎了落下的水珠。 白锦一身普通粗布衣衫,头戴斗笠,黑色的面纱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有些忐忑茫然地行走在凤凰城熟悉而陌生的街道上,寻找着回家的路。 在幽冥宫里斗篷男人的话恍若魔咒一般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近乡情怯的他从刚踏进凤凰城起,心里便一直极为不安。 在一家酒馆门前犹豫了许久,白锦才迈步进去。掌柜的一见有客来,赶紧笑脸相迎。 “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白锦顿了顿,问道:“我想请问,凤凰城里的墨家……可还是在这?” “墨家?”掌柜微微一愣,“公子打听墨家作甚?” “我……”白锦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雨水打湿的衣摆,掌心一片冰冷。看到掌柜凝重的语气,他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掌柜深深叹了口气:“那墨家早已不在啦……这事儿啊都过去差不多十年了,说来也真是可怜啊……” 掌柜的叹息犹如暮色中飘零的细雨,落在白锦耳中却仿佛寒冷的冰凌重重刺下。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高高跃起的心猛地摔了下来,七零八落地碎在了地上。 只听见掌柜说道:“公子想必是外乡来的吧……那墨家十年前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那些江湖人真是杀人不眨眼啊……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些年来江湖上老是打打杀杀,这苦的终究还是我们老百姓……” 白锦已经听不见后面掌柜说了什么,脑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人已经朝墨家的方向飞奔去了。 斗笠在慌张奔跑的时候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凄冷雨珠纷纷打落在脸上,甚至落进了眼中,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脑海里只不断回放着掌柜说的那些话。 他循着记忆跌跌撞撞朝着通往墨家的路跑去,终于在晦暗的暮色里看见了矗立在凄迷风雨里的宅院。 那里一片阴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仿佛已经废弃了多年。 荒草遍地,冷风凄凄,恍惚间犹闻鬼泣。 白锦呆呆站在薄暮冷寂的风雨里,半天都没有再动,脸色惨白惨白。 天完全黑了下来,风雨加剧。 秋风夹雨吹袭加剧,发出阵阵悲嚎。 他很冷很冷,浑身轻轻颤抖着,越来越冷,冷得一根根肋骨都好像往里缩。 压迫胸腔,难以呼吸,风雨吹得他身子一晃跌跪在泥泞的地上,一股血腥味猛地涌上了舌尖。 “……娘亲,爹爹……墨儿回来了……” 脑中忽然传来阵阵尖锐的剧痛,白锦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哭声…… 有人在哭喊。 好多好多的人在哭喊。 可是又什么也看不见,沉沉的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有嘈杂的哭喊声传来,不断折磨白锦的神经。 他痛苦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一线明亮光芒刺痛了他的双眼。 “白锦……白锦?啊呀……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飘荡。 白锦茫然望去,只见一抹红在眼前晃荡,紧接着一张脸凑了过来。 “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看看……唉,身为夜郎谷的弟子,我特么居然对看病一窍不通,真是太丢人了……” 在女子的碎碎念中,白锦总算看清楚了是谁:“……陆姑娘?” “哎是我,你感觉怎样了?”陆冉问道。 白锦眼眸空洞,苍白的脸上神情恍惚,脑中尽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家。 心中空茫茫了无所依,白锦从来没有觉得这般孤寂彷徨过,原以为他还有家人,到头来发现在这世上他已没有亲人了。 想到自己是在墨家外看见白锦浑身湿透地晕倒在那里的,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料到他已经知晓墨家被灭门之事了。 陆冉与卓玉珩分别后,便按着他给的地址去找师姐。而今日在客栈里歇脚之时,正好看见了白锦进来找掌柜的。 至于陆冉为什么会知道当时脸遮了严严实实的人会是白锦,在在因为他那极像师父的嗓音,所以才猜测是白锦。 白锦与掌柜说了什么后面她听得不大清,不过能够在这里偶遇白锦,实在是喜事一桩,她正打算上去打招呼,没想到他却突然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过于一问掌柜陆冉当即拍了下自己脑袋——卧槽完全忘记这里是白锦小时候的家乡了!这里是凤凰城啊! 陆冉向掌柜问了墨家的地址,当即便冒雨赶过去,她来到墨家遗址找了一圈才看见昏倒在地上的白锦。 “那个……”陆冉思量再三,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个事儿我得向你道歉,之前师姐拜托我帮你查墨家的消息,我其实早已经查到了,但是没有告诉你。” 白锦呆滞的眼眸一颤,缓缓移向她,哑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姐说,之前他告诉你毁容之事,你痛苦不已,若是知道墨家的消息,必定痛不欲生。若是你日后自己想起来的话或许痛苦会减少些,若是没有想起来,能够瞒你多久便是多久。” 白锦闭上眼,微颤的漆黑眼睫衬得他面庞越加惨白。 “是阿苏让你不告诉我的?”他颤抖的手微微握紧了床单,轻轻咳嗽着,“她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咳咳!” 陆冉连忙安抚他:“你别怪师姐,瞒你的我也有份……而且师姐她也是不忍看你伤心。她那天晚上说,不愿看到你悲伤难过,所以才决定瞒着你。” 白锦微微怔住,手渐渐松了下来,唇色苍白恍若夜里凋零的花瓣。 “陆姑娘,你若是还知道什么,可不可以现在告诉我?”沉默半响,他忽然哑声问道。 陆冉迟疑了下,道:“据我之前查到的消息,你的家人是十年前被各派武林门人所杀……那个时候江湖很混乱,幽冥宫的前身是幽冥教,其教主失踪后武林各派联合起来趁机攻破幽冥教幽王谷,为了追杀四处躲藏的幽冥教众,那个时候各门派误杀了不少无辜之人,其中墨家是人数最多的。” 白锦浑身僵硬,脑中反反复复回荡着幽冥宫主跟他说的话。 原来杀了他全家的仇人,真是那些所谓的江湖武林正派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白锦面色惨白,眼眸黑漆漆的,隐涌动着恨意与肃杀,手已经不自觉将身下的床单给抓破了。 第二百五十章:仇家是谁 陆冉道:“他们是为了以除后患,当时候所有与幽冥教有关的人,都是武林正派门的消除对象。” 白锦满目怨愤:“我爹爹和娘亲与幽冥教又有什么关系?我娘亲祖祖辈辈都是商人!咳咳……” 陆冉连忙起身轻拍他的背,给情绪激动的白锦顺气:“哎……你别激动,别激动啊……先听我跟你说。” 等到白锦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陆冉才又道:“你的外祖母,是前幽冥教主座下护法沈幻云,你爹应该没有与你提起过。” 白锦呆住。 爹爹自小便是在一户普通的农家里长大,后遇到娘亲,才嫁到了墨家来,怎么可能会跟幽冥教有关系? “不可能的……我爹爹他绝对不会和幽冥教有关系,绝不可能!” 陆冉道:“此消息究竟是否属实,我现在无法妄下定论,但是你所学的武功却是前幽冥护法沈幻云的成名武功——炎焱掌和血影剑法。” 当年沈幻云的炎焱掌和血影剑法让无数人忌惮,而十多年后的幽冥宫三护法墨辰,以奇诡的血影剑法夺下无数江湖人的性命,比之沈幻云更加让人闻之色变。 看着前面这个面色惨白神情悲伤恍惚的白锦,陆冉真的很难将他与杀人如麻的墨辰联系在一起。 那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啊。 陆冉叹道:“墨家当年的事情,还有待细查。或许待你恢复了记忆,便能知道更多的细节了。” 白锦眼睫微颤,他也想恢复记忆,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想,头脑深处总是一片空白。 仿佛那里起了浓浓的雾,遮住了所有东西,让他看不见那段往事。 “据查到的线索看,当年参与杀了你墨家满门的有很多人,峨眉、衡山、琼华,天龙等门派皆有人……”陆冉一边看着白锦的脸色变化,一边继续道,“但是当年参与灭门的人……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皆是死在幽冥三煞的手中。” 白锦猛地愣住,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白皙干净,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可是他却仿佛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白锦耳边又响起了幽冥宫主的话,真是他……带自己从墨家出来,然后又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陆冉摇头:“这么多年来,江湖各门派与幽冥宫一直打来杀去,谁又知道究竟是谁杀了谁?” 白锦抿唇,双手渐渐握起。 陆冉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 “陆姑娘。”白锦忽然抬起头喊住她,“你最近可有阿苏的消息?她现在可还安全?” 此番白锦出来,心中最为牵挂两件事,一是自己满门被灭之事,另外一件便是紫苏了。 “师姐她之前受了伤……” 陆冉话还没说完,白锦就连忙挣扎着自床上坐起,满脸紧张惊慌:“什么?!阿苏她怎么了?” 这人怎么一说到师姐的事情就反应如此之大?“她现在没事了,被一位叫君沛离的前辈所救,正在他那里养伤。” 听到陆冉这么说,白锦提起的心才放松了下来:“那就好……没事就好……” 比起之前幽冥宫主跟他说的什么紫苏并不是真心爱他之事,听到紫苏受伤才最让白锦着急在意。 两人并未在凤凰城久待,听陆冉说紫苏现在养伤,白锦就牵挂不已,很想去找她。 临走之前,白锦又去了一趟墨家。 那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从凤凰城里的百姓口中他才知道一场大火烧毁了墨家,所有人的尸骨都葬送在了那里。 近十年过去,这里荒草凄凄,阴森破败,已经不复记忆深处水榭亭台错落有致,热闹又温馨的家。 牵着两匹马站在远处道路边的陆冉望着跪在墨家大门处,沉重而缓慢磕头的白锦,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道等他恢复记忆之后,在这仇恨中,又该如何选择。 两人骑马朝着韵州方向行去,去到君沛离那里,恐怕要赶路个三五天才行。 看到这一路上白锦都心事重重,不喜欢气氛沉闷的陆冉自然不断寻找话题转移他低迷的情绪。 走了两天,途径断魂林进入韵州地界时,陆冉便向白锦说起了以前她与紫苏闯荡江湖时,在韵州做过的一些事。 “在韵州郊外的云山上,有处地方被师姐买了下来,那可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师姐之前说带你去的湖心岛就是那里啦。” 说道紫苏,白锦暗淡的双眸亮了几分:“原本阿苏打算带我去那里的,只可惜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耽搁到了现在……” 陆冉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嘛,不急这一时半刻。” “是啊……”白锦抬眸,目光有些恍神地望着前方,“可是我却害怕不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有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阿苏离我好遥远……” 陆冉一怔,有些惊愕地转过头。 只看见旁边纱布蒙了脸的白锦双眸里透出几分自嘲和困惑。 “或许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阿苏这么好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看到她出神望着我,而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时候,我就有莫名的不安,觉得她会哪一天就离我而去,就像当初她忽然出现救下了我一样。” 害怕现如今的一切,都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在从幽冥宫里下来之后,白锦这种不安就越发强烈了。 白锦抬眸对上陆冉有些怔然复杂的眼眸,眼神自责:“陆姑娘……我是不是太不安了?阿苏她……定不喜我这般胡思乱想。” 陆冉沉默半响,才道:“白锦,我知道你是很喜欢我师姐的。她这一生都太苦,别看师姐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可是她比谁都重情。其实两人在一起,沟通最重要,你心中的这些想法与困惑,为什么不试着跟我师姐说说呢?” 白锦怔了怔,真的可以问吗? 真的可以问……那日幽冥宫主跟他说的那些是否属实吗? 明明他觉得幽冥宫主说得没有任何依据,可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却好像很害怕问这个问题? 第二百五十一章:师父故人 紫苏端着君沛离拿来的药,怔怔盯着它半响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是药太苦了吗?”君沛离的声音沙哑如而粗粝,可是柔和关切的语气却给人种温润儒雅的味道。 紫苏抬起头,双眸幽静地望着前面的人:“……君前辈……是否是认识我师父?” 说到“师父”二字,紫苏端着的药碗微微一颤,虽然轻微,却也让碗中平静的药汁晃出一圈波纹。 银发白衣的男子面具下的薄唇浅浅勾起,道:“不错,我也曾见过你一面,不过你可能没有印象了。” 紫苏一愣。 君沛离道:“那年凌华带你去寻找雪蟾,曾来拜访过我。” 经他这般提醒,紫苏蓦然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与师父去极北之地寻找雪蟾医治眼睛,顺道师父便带着她去见了一位朋友,如今回想起来,紫苏才发现君沛离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紫苏醒来后,是听见慕青说起那天君沛离出现救了她的情景,她才心神不宁的。 若不是认识师父,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凌华的徒弟呢? 这些年来,紫苏从未提起过夜郎谷,甚至与自己有仇怨的柳殷等人,都不知道她是凌华的徒弟。 可是君沛离却知道。 原来这位君前辈,是师父的故友。 故人相见,如今却已物是人非,甚至找不到半丝当年的情景了。 有时候紫苏甚至在想,她双眼复明只是为了看到师父,可如今她看尽世间繁华沧桑,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陪伴在身边的人。 若是能够如年少般陪伴在师父身边,这眼睛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君沛离望着神情恍惚的紫苏,眸色深黯。 紫苏双手不自觉握着药碗,声音有些飘忽:“那前辈……有没有听到过我师父的消息?” 好像是怕君沛离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紫苏牵出一抹强笑,一向冷静的人此刻说话竟有些结巴。 “……多年前……我师……”紫苏怔然顿住,黯然开口,“……因我不肖,惹了他生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夜郎谷了。前辈有没有见过……见过……他老人家?” 君沛离缓缓摇头。 前面女子眼中的微弱星光明灭一闪,转回寂灭。 紫苏忽然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垂眸怔怔望着碗中漆黑的药汁,眼眸里也映出一片漆黑。 女子苍白的唇微动:“若是前辈日后见到了他,请麻烦替紫苏转告一声,紫苏不会再踏足夜郎谷……也请他莫要为了避开紫苏而不再回去,阿冉她……很想念师父。” 她说罢,仰头将碗中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下。 放下药碗,吃力站起身,脚步沉重而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望着紫苏萧索摇晃的背影,君沛离下意识伸手欲要扶她,却在半中途停住,最终僵硬地缓缓收了回来。 门被关上,不一会传来了慕青担忧的声音:“蛋蛋你怎么了?怎么……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蛋蛋……” “蛋蛋,你这几天一直在看什么啊?”屋中书房里,慕青坐在椅子上望着紫苏的背影问道。 前几天看见紫苏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地从药庐中出来,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慕青担忧不已,还跑去问了君沛离是不是伤口复发了。 君沛离只说她心情有点不好,让她静静,便没再说什么。 等到第二天,见紫苏神态如常,慕青才放下了心来,然后这些天就见紫苏一直待在书房里,不知查阅些什么。 紫苏手握书卷转过身,揉了揉眼角太阳穴:“我想要帮白锦恢复容貌,看看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她已经研究了许久,先前也让师妹去找齐了药材来,只待大青城的事情结束后便带白锦去湖心岛。 前几天跟君前辈说了师父的事情,让她变得心神不宁。所以想要找些事情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到白锦脸上的疤痕,慕青问道:“白锦他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紫苏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李家村遇到他的时候,便已是这样了,而他又忘记了所有事情。” 慕青撑着下巴,抬眸望着站在书架边的紫苏。 女子依旧一袭素净青衣,一半的墨发用同色发带随意扎起,再随剩下的发丝披垂而下,流泻过肩直至纤细的腰际。 窗外微风轻拂起她鬓边几缕发丝,光影轻轻晃动。 发丝拂过她含黛的长眉,半垂的羽睫,秀挺的琼鼻,饱满的菱唇……慕青连忙移开惊艳怔然的眸,看向她手里的书。 青色广袖更衬她手腕皓白凝霜,茭白指尖翻动书页,指甲干净整齐。 好看的人,除非你从未见过她,如若不然目光放在哪里,都能够让你失了心神。 慕青轻叹,终于明白了为何白锦会在她面前自卑。 即便是平常人在她这容貌气度前,都很难自持平静。 “要是……恢复不了他的容貌,那该怎么办?” 紫苏头也不抬,专注翻阅手中医书:“那便换一个,总能找到的。” 慕青托着下巴笑道:“即使白锦恢复不了容貌也没关系啊,蛋蛋还是会一如既往喜欢他,不会嫌弃他容颜粗陋,不是吗?” “我之前便已经与他说过,只是他一直对自己的脸耿耿于怀。”紫苏轻叹,“在我面前始终有一分自卑存在。” “蛋蛋,你为什么喜欢白锦?”慕青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了。 紫苏翻书的动作一顿,思绪有些飘远。 又听见慕青继续道:“以前青竹很难过地来跟我说过,他不明白蛋蛋你究竟喜欢了白锦哪点,为什么可以喜欢白锦,却不接受他。青竹心里其实很羡慕白锦,即使没有好看的面容,却能够得到你的真心相待……所以我也很好奇,蛋蛋喜欢白锦什么?” 紫苏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声音有些苍茫:“一开始是因为他的声音吸引了我……” 但是现在紫苏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了,明明在犹豫,可却无法停止。 第二百五十二章:到七星岭 七星岭。 陆冉与白锦两人勒马停在一处山坡上,陆冉抬手指着前方一片莽莽山林,说道:“穿过那片山林就到了。” 为了避开幽冥宫人的眼线,两人改容易貌离开了凤凰城,马不停蹄一连赶路好几天,终于到了七星岭。 ————————————— 凤凰城中,一身黑衣的仇玖月站在墨家昔日府门前,冷冷望着眼前荒芜凄清的废墟。 “护法,我们已经追查不到三护法的踪迹了。”一黑衣蒙面的幽冥宫属下前来禀报。 仇玖月面容冷淡,似是已经料到了一般:“陆家家主陆冉精通易容之术,他们两人想要甩掉我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属下着急道:“宫主命我们盯着三护法,可现在......!” 仇玖月依旧冷冷望着墨府废墟:“宫主自有安排,让我等在此静候消息,随他们去吧。” 那属下退去后,仇玖月盯着面前的墨府,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冷嘲: “墨辰啊墨辰,即便是死,也要回到那个紫苏身边吗?她又有何能力在宫主面前,保你安全无恙呢?” ————————-——— 天气有些阴沉,寒风凛冽,仿佛要下雪了一般。 “声音?”听了紫苏的话,慕青露出了茫然疑惑的表情。 白锦的声音确实好听,清越如碎玉,可也没有好听到让人沉迷的地步啊? 紫苏却不愿再多说,将目光转回了书本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君沛离的声音,慕青忙起身去开门。 君沛离手中端着碗漆黑的药汁。 紫苏的内伤早已经好了,这些药是治疗她身上受损筋脉的。 喝过药之后,便是每三天一次的针灸。慕青不便待在房间里打扰了他们,便出去等着。 紫苏也是精通医术之人,每三天一次的针灸穴道她自然也知道原理,都是为了治愈她身上筋脉的。 可是若是有用的话,紫苏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段时间喝了药,并未发现自身有任何变化,但是见到君沛离这般坚持,紫苏便也没说不再治疗。 毕竟他是师父的故友,念及此,她也不会不听他的话。 针灸刚刚完毕,便听见慕青在外面兴奋地喊道:“蛋蛋!陆姑娘和白锦来啦!” 两人神色一顿,紫苏欣喜地起身穿衣,满脸讶异地出了房间。 果然看见陆冉和白锦两人牵着马正与慕青站在一处,满身风尘,正急切地探眼望来,似要确定紫苏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一般。 “阿苏!”房白锦一看见紫苏,当即飞身奔了过来。 多日未见朝思暮想的人,白锦哪里顾得上现在什么场合,一冲过来便紧紧抱住了门前的青衣女子,喃喃道。 “阿苏......陆姑娘说你受伤了,见到你没事真好......这些天我好生担心,也好想快些见到你......” 幽冥宫主的话一直让他不安,让他更加想要见到紫苏,或许那股不安才会渐渐平息下来。 感觉到白锦用力抱紧的双臂,好像生怕她消失了一样,紫苏亦微微一怔。 白锦性格内敛害羞,甚少会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亲密相拥,此番却是恨不得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紧抱着她。 紫苏伸手回抱住他,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身上的伤都有已经好了,没事了。” “哎你们这样大庭广众秀恩爱好歹也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啊?”陆冉站在旁侧一脸揶揄。 慕青不解问道:“何为秀恩爱?” “就是像他们这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陆冉话说到一半,瞬间被师姐身后房间里那道雪白人影吸引了目光。 只一抹剪影,但是善于发现美的陆冉自然看出来那道身影颀长如玉树扶风,气度不凡。 陆冉的话传来,白锦当即面上一热,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抬起了头来。 紫苏问道:“你们怎么找到了这儿来?” 陆冉这才踏步上前:“小玉玉告诉我你在这的。这位就是君前辈了吧?” 她移目看去,见站在屋内之人一头白发,面部却焦黄皱纹横生,看起来丑陋而怪异。 紫苏对君沛离介绍道:“前辈,这是我师妹陆冉,这是白锦。” 君沛离朝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紫苏转而对陆冉二人道:“这位是君沛离君前辈,此番多亏他相救了。” “多谢前辈!” “多谢前辈!” 陆冉和白锦两人双双拜下。 君沛离抬手将他们二人扶起:“不必多礼,你们快起来吧。” 他低垂的目光划过叩头拜下的白锦,飞快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 陆冉摇头道:“不仅仅是师姐,卓玉珩也是我的朋友,也多亏前辈相救,才没有性命之危。前辈以后有用得着我陆家的地方,请尽管提,陆冉定当万死不辞。” 君沛离眼中闪过一抹柔意,语气里有淡淡的欣慰:“陆家家主,很不错。” “啊?”陆冉却是有些茫然。 君沛离却不再多说,率先转身回屋:“进来再说话吧,外面冷。” 经过一番谈话,陆冉才知道君沛离是自己师父凌华的故友,自然也如紫苏一般激动地询问了一番师父的下落。 听到君沛离说已经有多年没见过凌华,陆冉心中自然也是失落的,她有些担心地看了身边师姐一眼。 但是紫苏只是静静坐着,垂眸盯着前面的茶杯,脸上一片平静,平静得近乎有些空寂地步。 师父为何离开夜郎谷那不仅仅是师姐不能触碰的禁忌,陆冉也不想多提,所以她们二人谁都没有说。 君沛离见她们不说,也如当初紫苏提起凌华时一般,没有过多询问。 白锦二人一连几天赶路,也已经疲惫不已。众人只说了一会话,便在君沛离的安排下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君沛离回到房中,如往常一般研磨执笔记录给紫苏的治疗情况。 可毛笔在纸上停顿了半天,却迟迟没有落下。 停顿了半响,他挥毫在空白宣纸上写了会,缓缓放下毛笔,心中有一丝烦躁却无法压下,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唉......痴儿。” 目光落在纸上。 其上只书“白锦”二字。 第二百五十三章:筋脉恢复 紫苏房间中。 听了师姐的话,陆冉激动地站起身来:“什么?君前辈说能够治好你受损的筋脉?那不是意味着你的武功能恢复了?” 想到师姐武功有望恢复,陆冉便兴奋不已。 “若是能够恢复,却是再好不过,白锦没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我没有武功到时只会连累了他。” 当初吴青青的欺辱还历历在目,紫苏目中划过一抹寒光。 大青城一事陆冉早已知晓,心里一阵愧疚。 那时候她只顾着去追夜刖了,幽冥宫来势汹汹之际,她却没有在师姐他们身边。 “对了师姐,白锦他......已经知道了墨家被灭门之事。”陆冉神色凝重道。 紫苏脸上却并未有任何意外,好像已经料到了一般:“是幽冥宫告诉他的吧?幽冥宫肯放他回来,却不知道有什么谋算,我们需得小心一些。” 陆冉点了点头,幽冥宫此前抓走了白锦,现在却让他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阴谋,他们两人在赶来七星岭的路上,虽已隐匿了行踪甩掉盯着白锦的眼线,但还是小心为好。 —————————— 幽冥宫,幽王谷! 断崖上,弑冰展开手中字条,双眼微眯:“七星岭?呵......原来躲去了那里。” 身旁一黑衣属下问道:“护法,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过去?” 弑冰负手而立,冷声道:“当初那神秘白衣人一出现,瞬间便斩杀几位十殿阎罗,甚至连仇玖月都被他重伤,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且到现在都查不出他底细,过去有什么用?” 黑衣属下疑惑道:“那我们该......?” 弑冰道:“通知仇玖月,把白锦在七星岭的消息告诉她,她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 ———————————— 卓绝山庄,盟主府邸。 厅堂之中坐着卓玉珩和尹秋水柳秦风以及几个山庄弟子。 卓玉珩坐在主位,听了堂下山庄弟子的禀报之后,眉心皱起:“白锦去了七星岭?他竟然从幽冥宫出来了?” 尹秋水和柳秦风也是对视了一眼,当初在大青城他们两人也是目睹仇玖月最后逃走的时候,带走了白锦,现在没过几个月他竟然出来了? 柳秦风冷声道:“那魔头是幽冥宫的人,此去七星岭不会对君前辈不利吧?” 君沛离之前出现在大青城,救了他们三人,对他们可是有救命之恩。后来向他们问了紫苏的消息之后,便率先离开了。 那山庄弟子又道:“盟主,据得到的消息,白锦与紫苏当初设计假死,是为了协助幽冥宫抓走那群江湖人士。现在整个江湖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各门派都愤恨不已,已经纷纷赶去七星岭找白锦了。” 卓玉珩却是脸色一变。 那若是这样的话,陆冉不是有危险了? 陆冉从他这里知道紫苏在七星岭,现在怕已经到了。 柳秦风愤愤道:“哼,原来紫苏那个臭女人与幽冥宫竟然是一伙儿的?我还以为她只是为了保住白锦才弄出了假死蒙骗天下人,不想却竟与幽冥宫同流合污!” 尹秋水皱眉道:“紫苏姑娘不会是那种人的,况且白锦不是已经失忆了吗?那天晚上在大青城里为了救盟主,还不惜性命危险挡下了仇玖月的杀招,我想这消息并不完全属实。” 柳秦风转目瞪向尹秋水:“你究竟是不是我红拂门弟子?竟帮一个仇人说话!我管她紫苏究竟是不是投靠幽冥宫,她都是我红拂门的仇人!” 尹秋水一阵苦笑,先不说紫苏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单说师弟于紫苏的恩怨,尹秋水便不好评判。 当年的事情,师弟也并非没有责任啊。 “武林群豪在大青城失踪一事,我这段时间查过了,与紫苏并无关系。可紫苏与白锦的关系现在却是天下皆知,他们是不会相信紫苏是清白的。”卓玉珩沉声道。 “盟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尹秋水问道。 卓玉珩道:“尹姑娘和柳公子暂且留在这里等柳门主赶来吧,我先带人去一趟七星岭。” “好。待家母(师父)来了,我们再去与你们会和。”柳秦风和尹秋水同时应道。 卓玉珩点了点头,当天便带了卓绝山庄的弟子前往七星岭。 与此同时,武林各知道了消息,顿时对紫苏和白锦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皆尽气势汹汹奔往七星岭。 此刻,身在七星岭的众人还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北风凛冽,冬天已经来了,山上草木纷纷凋零。 不过这处山谷景色秀美,即便冬天,也有一番冬日光景。 木屋前的院子里,一身青衣劲装的紫苏正在练剑。 手中青锋飒然,剑影随着紫苏挥剑舞出而好似在周身环绕一般,一股凌厉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白锦等人则站在一旁看着。 “咦?蛋蛋这套剑法有点眼熟啊?”慕青看了半响,恍然道,“好像之前有看过。” 陆冉抱着双臂靠在廊柱旁,眼中闪过几分亮光:“不错,师姐这《玉蝉剑法》有些气势了,看来筋脉真的有所恢复。” 白锦也是目不转睛看着,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看见紫苏舞出的剑法,已经不似之前在大青城慕容家中那般绵软无力,他心中也极为高兴。 说明这段时间,君前辈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不知何时,君沛离也从屋中出来,负手站在众人身后,眼神温和悠远地望着院中练剑的紫苏。 “哐当!”突然,紫苏脚下一踉跄,长剑仓促支地跪倒下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一般。 “阿苏......!” “师姐!” “啊......这......” 三人面色皆尽一变,当即冲上前将紫苏扶起来。 此刻紫苏脸上苍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着。 “阿苏,你怎么了?”白锦焦急地问道。 紫苏摇了摇头,喘着粗气道:“我没事......” 陆冉焦急看向走来的君沛离:“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 君沛离解释道:“她筋脉刚刚开始恢复,需要多加锻炼,现在只是开始。” 紫苏摆手不让众人搀扶她,握着剑摇摇晃晃站起身,虽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看向君沛离眼中却有一股兴奋。 “前辈,我感觉现在身子比以前有了些力气。” 紫苏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当初上号之后她虽然没有瘫痪在床,但是却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别人传输内力过来,只会让受损的筋脉伤上加伤。 如果说丹田凝聚内力的话,那么周身筋脉便是内力在体内循环周天的通道。 通道受损断裂,内力再无法凝聚运行,便也费了一身武功。 经过这段时间的针灸服药,平日并未感觉到什么,但是紫苏刚刚练剑之时,发现能够运行了丝丝内力。 这已经能够让紫苏欣喜若狂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崖边夜谈 自从有了这发现,紫苏每日都坚持练剑。 练剑结束后,紫苏将《金乌心法》从初级开始练起,慢慢试着修炼调息。 陆冉从屋里出来,看见白锦守在院子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姐练剑,便也走了过去。 在陆冉看来,师姐现在就好比断了腿的人,在每天做着康复练习,从站起来到走路再到跑,要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的练习。 每走一步,都在忍受着锥心之痛。 但却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师姐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一些,至少身子稳了很多。”看到白锦眼中的紧张与担心,陆冉笑着说道,“师姐她小时候就看不见,所以无论读书还是练功,比起我来都吃力很多,她刚刚开始学武的时候,经常摔得浑身是伤,折胳膊断腿好像是常有的事情。” 白锦一怔,眼中浮起疼惜。 双目失明,学起武功来,定然很辛苦吧? “师姐那时候,比现在辛苦多了。可是她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即便是我师父见她摔得狠了心疼让她歇息一会再练,她也不肯停下,除非真累得爬不起来才罢。” 陆冉心性懒散,医术不通她干脆懒得去学,可是习武却分毫不怠慢。 双目失明让师姐习武习医都分外不易。 那时候每次看见师姐练功浑身是伤,天生有武学根骨的她就更加勤奋习武,这样自己以后便能保护师姐,至少师姐不用两边都下功夫苦练。 可是后面师姐受了那么多的苦,自己却没能保护她什么。 想到这些,陆冉心中是有愧的。 如今见到师姐武功有望恢复,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入夜。 拿着药膏小心给紫苏身上的擦伤涂药,眼中尽是疼惜之色。 她现在练剑就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般,磕磕绊绊经常摔倒,身上自然有不少擦伤。 他涂好药,抬眸发现紫苏竟已靠在床头睡着了。 想到陆冉白天说的话,白锦眼里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他轻手抱起紫苏让她躺好,细心盖好被褥,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轻柔一吻。 问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声音而选择自己吗? 他不想问了,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白锦端着水盆从房间里出来,却看见君沛离站在门口,他微微一愣:“君前辈?” 君沛离看向他,眼神明灭不定。 山崖边。 今夜无月,崖边那棵不知名的花树上盛开的花儿也早已凋零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白锦跟在君沛离身后一路来到这里,望着前面负手站在崖边久久没有说话的男子,心里有些茫然。 “之前紫苏向我讨论恢复容貌之法,对此甚为看重,但她并未说是要给谁恢复容貌,想来就是你了。”沉默半响,君沛离沉声道。 白锦抿唇,垂下眼眸,抬手触了触自己戴着面具的脸庞。 “她现在筋脉刚刚恢复,不过即便是她武功未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君沛离忽然转过身来,眼眸盯着他,“我也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他沙哑的声音裹在初冬夜风中,冰冷而凛冽。 白锦眼睫微颤,眼中有些悲愁:“白锦自知,与阿苏在一起,终会连累了她。” 君沛离道:“你是幽冥宫的人,我不希望紫苏与幽冥宫的人有所牵扯。” 寒风吹来,白锦感觉遍体发冷。 不希望他与阿苏在一起吗?因为他是幽冥宫的护法? 是啊......在他不记得的岁月里,他的双手早已染满鲜血,就凭这一点,他就没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白锦声音低哑:“前辈......我知道自己身负罪孽,不配与她在一起。可是我希望在她还需要我的时候,我能陪伴她,待她不再需要我了,我......我会离开。” 看到白锦面具外的半边脸渐渐苍白,君沛离低低叹了口气,语气却没有那么凌厉了。 “不,我并未说你不配与她在一起。相反,她才是亏欠你的......只是幽冥宫主,不会放过她的。” 白锦一惊,寒意陡然自心底升起:“幽冥宫主......我......” 对于自己能够轻易从幽冥宫跑出来,白锦一直心怀不安,可他急切想要回凤凰城,想要去找紫苏,遂将这不安压在心底。 后来遇到陆冉,他以为借助易容之术或许真能避开幽冥宫,可是那个可怕的男人...... 又怎会只有这点手段? 君沛离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他摇摇头:“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 君沛离抬眸,望着虚空的黑夜。 崖边吹来的风扬起他广袖长袍,雪白的衣袂与银色长发交织飞扬在一起,整个人恍若几欲乘风而去的谪仙。 可那银色的发丝,与飘散在空中的低低叹息,却让他好像染上了不属于他的人间忧愁。 “因为紫苏。”她是凌华的徒弟。 “因为阿苏?为什么?”白锦不解道。 君沛离却没有回答。 白锦不安道:“那道......难道是因为之前大青城沐语艳之事?” “沐语艳?” 白锦将之前沐语艳的案件跟君沛离说了,最后道:“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先前并不知幽冥宫主是谁。可是上次在幽冥宫,我才发现宫主便是那个斗篷男子。” “吸食血肉的永生之花?呵......”君沛离眼眸微眯,冷光隐现,这么多年,他所谓的报仇究竟何时才结束? 让白锦离开后,君沛离却依旧站在山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 从白锦那得知当初出现在大青城的斗篷男子就是幽冥宫主,紫苏和陆冉心里一惊。 陆冉更是内心一颤,那幽冥宫主为何要救了她啊?!难道真盯上她了? “除了沐语艳之外,查不到其他七魔女的消息了?”想要查七魔女下落的君沛离听了陆冉的话,眼眸微眯。 陆冉点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师姐:“当初大青城沐语艳一案,师姐早早就让我去查剩下六个魔女的消息了,可就算是我动用陆家的势力,也查不到她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君沛离沉声道:“不是人间蒸发,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像沐语艳一样隐姓埋名了。” 想到当初沐语艳面对斗篷男人时的反应,紫苏沉声道:“若是剩下的人还没死的话,她们想来是为了躲避斗篷男人才在江湖上隐匿踪迹。” 陆冉摸着下巴道:“幽冥宫主又从未在江湖上露面,甚至连沐语艳都不知道那斗篷男人就是幽冥宫主,要不然她当初怎么敢去对付白锦?啧......这七魔女与幽冥宫主到底有什么恩怨?” 君沛离沉默了会,道:“很多年前,七魔女与唐门的夜沐歌曾一起暗中合作研究长生之法,想要寻找真正的永生之花。” 夜沐歌?紫苏脸色微变。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慕青脸色一变,惊声道:“夜......我师叔?” 第二百五十五章:以血养花 君沛离转眸看向慕青,有些惊愕:“夜沐歌是你的师叔?” 紫苏道:“慕青是唐门弟子,夜沐歌正是他的师叔。” 慕青跟着点点头,满脸希冀地道:“君前辈,您是不是知道我师叔的下落?” 君沛离缓缓摇头:“我从未见过她,但是......从我了解到的消息看,夜沐歌已经死了。” “什么?”慕青一下子站起身,瞪大了眼睛,“我师叔她......她不在人世了?” 师叔三十余年前便下山去了,慕青从来都不知道这位师叔长什么样子。但是师父说前面十余年还是陆续会收到一些师叔的消息,之后便断了联系。 其实师父也曾猜测过,十几年没有音信的师叔是不是早已不在人间了。 可是现在听见君沛离说师叔已经死了,纵使从未见过他,慕青心中仍旧接受不了。 君沛离道:“她的死,与七魔女有关,也与幽冥宫主有关。” 众人皆是一惊,慕青拳头捏紧,声音微颤:“是......是他们杀了我师叔?!” 紫苏等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惊疑之色。 君沛离却摇头,沉声道:“此事我便不清楚了,所以想要找到七魔女,查一查这件事情。” 紫苏面色凝重:“既与幽冥宫主有关,便不难猜测幽冥宫为何会有连唐门都已经失传了的傀儡三尸了。之前慕青与我说过,夜前辈对前朝炼丹师夜舞菱所研究的长生不老药很感兴趣,还写下了关于此类的研究心得,自是知道傀儡三尸的炼制。可能幽冥宫主便是从夜沐歌那里知道了傀儡三尸的炼制之法。” 陆冉皱眉,猜测道:“君前辈方才说七魔女曾与夜前辈暗中研究长生不老之药,我猜很可能那幽冥宫主知道后,也想知道这其中奥秘,按照他那变态的性格,他知道后肯定不想这世上还有其他人懂。然后便要将他们都灭口,但七魔女有人逃了出来,这些年为了躲避幽冥宫主的追杀,才隐姓埋名。” 白锦忧虑道:“那这样的话,剩下的七魔女会不会已经......” 众人皆是沉默,当初在沐语艳口中也未曾听到七魔女其他人的消息,难不成真的都被幽冥宫主杀光了? 陆冉问道:“前辈,您为何想要查这些事情?” 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君沛离的表情,但是他眼中却弥漫着沉沉的冷光,沙哑粗粝的声音也有几分叹息。 “我的父母与此事皆有莫大关系,遂想要查清楚。” 众人一愣,若说方才知晓夜沐歌跟七魔女这档子事有关是惊疑的话,那么现在听君沛离所言,便是震惊了。 可是他没再多说,众人也不便多问。 陆冉又说道:“前辈,我即刻飞鸽传书回陆家,动用家中的势力查一查这七魔女,究竟还有没有人活着。” 陆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是陆冉却成立了一个收集信息情报的机构,花费些精力,应该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不可。”君沛离却摇头,看着他们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想你们牵扯进来,我希望你们能够远离幽冥宫。” 白锦想起昨夜与君沛离的谈话,心中有些苦涩愧疚。 紫苏道:“从我想要将白锦留在身边起,便远离不了幽冥宫了,何况慕青的师叔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若是我们不查的话,慕青心中也难安。” 听了紫苏的话,慕青一怔,胸口间难受的情绪稍稍减少了些,可眼中却有些模糊。 君沛离沉默,即便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他现在心中的忧虑与担心。 “幽冥宫主武功高深莫测,性情更是残忍暴戾,我是希望你们能远离便远离。” 紫苏等人自是认同君沛离的话,当初在沐语艳的密室里,已经见识了幽冥宫主的变态与可怕。 不过想要查这些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半刻,现在最重要的是紫苏的武功需尽快恢复。 密室,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股幽幽的花香。 “哐当。”沾血的匕首掉落在地,站在千年寒玉池前的君沛离身子微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身上的衣衫尽数敞开,心脏位置有个还在流血的伤口。 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神情,他撑在池水边缘的手微微颤抖着。 胸口伤痕上的鲜血滴落在散发寒气的冰水中,还未溶开便迅速被水中诡异的植物吸收。 手边放着两碗满满的鲜血,颜色殷红得刺目。 君沛离深吸了口气,撑着身子不让自己摔倒,将两碗鲜血倒入池水中。放了两碗心头血,能撑着不倒下已是极限。 血液还未在水中溶开,殷红的颜色便一点点变淡变透明,而池水中透明如冰晶的植物,则一点点变红,最终整株植物都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殷红。 藤蔓上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盛放,鲜血一般的颜色妖异无比,密室中的花香味更加浓郁了。 君沛离将花儿摘下收起,身子终于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他包扎好胸口的伤,吞服了粒药丸,盘膝打坐片刻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望着手中的花儿,他叹息了声:“若是不快些,不知能否来得及。”声音沙哑依旧,但却显得有些虚弱。 ...... “你真的想好了?”白发老者站在他面前,皱眉沉声问道,“若是想要这么做,你会付出很多代价。” 他躺在床上,披垂而下的墨发衬得面色苍白如纸,看着发白老者的眼里却尽是坚定。 “我如今是残废之身,无法动弹,更何况毒入肺腑,即便你尽力救治,我亦活不过十年。以此法让我康复,却是再好不过。”动听如碎玉般的声嗓语气浅淡。 老者叹息:“可你会......唉!” “我心中放不下她,这些年......她定是受了很多苦。”男人的声音淡静不再,一向清冷的眸也浮起歉疚与痛涩,“望你成全我。” 君沛离恍惚的眸子微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在密室里待了许久,待身子恢复了些,看不出异样之后才起身离开密室。 刚从密室出来,门外便传来陆冉急急的喊声:“不好了前辈,有大批江湖人士聚集到了七星岭......!” 第二百五十六章:群豪寻仇 等候在门外的紫苏和陆冉见到君沛离出来,当即上前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他。 “这是尹秋水传来的消息,江湖中已然传遍之前在大青城失踪的那些江湖人都与我和白锦有关,如今他们已朝七星岭而来,为那些失踪的人讨个说法。”紫苏眉头紧皱。 陆冉忿忿道:“这分明就是谣传!那群人失踪关你们什么事啊?要是让我知道哪个王八蛋传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就在此时,白锦从屋外奔来,神色凝重:“已经有大批人出现在山岭外,我们来不及撤走了。” 朔风凛冽,天际乌云翻滚。 众人站在山上,看见七星岭外已经聚集了大批大批江湖人士,正朝着七星岭而来。 “嗯?那不是峨眉掌门?还有武当、少林、琼华、天龙、崆峒......卧槽整个江湖的人都来了,这气势汹汹的是要踏平七星岭的节奏?!”陆冉瞪眼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惊叫道。 他们现在只有五个人,师姐武功没恢复慕青不会打架,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不仅陆冉,其余的人都焦急不已。 君沛离眸光沉沉的望着山岭下飞速汇聚赶来的人马,道:“随我来。” —————————— 七星岭,各派武林人士已经汹涌汇聚至一处峡谷外。 “看!那边湖畔前有座屋宇,紫苏与幽冥魔头果真藏匿在此!”忽有一人扬声大喊,众人纷纷顺着她所指望去。 看到那湖畔边的小屋,众人皆面露恨色,双目通红狰狞。 “我派几个同门皆在大青城失踪,都是他们两个搞的鬼,此番我定将他们碎尸万段,为他们报仇!” “杀了他们,将这两个恶贼千刀万剐!” “对!为我同门师兄妹报仇!” ...... 各派高手瞬息之间便赶到湖畔处,将木屋围了个严严实实。为首几人,正是峨眉的玄灵师太、少林静空大师、武当无我真人以及各派掌门。 峨眉乃是武林第一大派,盟主不在场,众人自是听从峨眉玄灵师太的号令。 玄灵师太一袭黑色道姑长袍,手执浮尘,长剑背在身后,五官颇为俊朗,满身仙风道骨。 “众位,今日我等来此,除了要抓到紫苏和白锦两人,还要问出我们失踪同门的下落,先救人要紧!”玄灵师太沉声道。 赶来此地的群豪无不满腹仇恨,现在拿幽冥宫没办法,得知紫苏两人在这里,他们自是恨不得杀了两人泄愤。可他们失踪的同门却还未有任何音讯,玄灵师太当然先要让大家冷静下来。 她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在山谷中回荡不息,可见其内力深厚。 “师太说得对,我们先问出同门师兄妹的下落,再杀了他们也不迟!” “对!今天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插翅难飞!” “紫苏、墨辰!快给我出来,要不然我们踏平这七星岭!” 众人皆是怒目瞪着前方门扉紧闭的屋院,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冲上前抬脚踹门。 “嘭、嘭!”一群人蜂拥而至,可是屋院里却未见半丝人影。 玄灵师太眯眼看了下屋中还未熄灭的炭火,沉声道:“快搜!他们肯定没跑远!” “东面有个山道,他们一定是往那边跑了!” 七星岭处于方山山脉的一处峡谷中,呈东西走向,两侧皆是绵延陡峭的山峰。君沛离的居所便在这七星岭平坦的山谷中,往前东侧是众多武林门派已经围堵占据的出路,往后西面则是一处狭小的山道。 众人当即兵分两路,一部分人朝东面那狭小山道追去,另一部分则在山谷中搜寻。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响起道沙哑淡漠的声音:“众位不请自来,到我这七星岭所为何事?” 那声嗓沙哑粗粝,恍若耄耋老者,却有种直击人心的感觉。 玄灵师太等人眉头微皱,心道此人内力修为竟如此深厚,明明未见到人,却仿佛感觉他在你耳边说话一般。 话音堪落,众人才发现东面狭小山道面前一块矗立湖畔边的大石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白衣人影。 那人盘膝静坐石上,膝上横卧一把古琴,猎猎寒风扬起他广袖银发,正望着那群江湖豪杰。 群豪见此人满头银白发,声音沙哑,形容枯朽,不过是个衰弱老头,心中警戒顿时放松。 琼华掌门喝道:“紫苏和墨辰那两个恶贼呢?快快叫他们出来受死!” 众人也跟着喊道:“老头,是不是你将他们藏起来了?识相的赶快将他们交出来!” “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 东面狭窄山道中的灌木丛中,紫苏等四人正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紫苏神色担忧:“如此多的武林高手,君前辈一人怎么挡得住?” 她心中恼恨自己如今恢复太慢,那群人气势汹汹而来,是找她和白锦,可是自己现在只能躲在这里。 白锦的自责比紫苏更甚:“阿苏,陆姑娘,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我出去帮君前辈一起拦住他们,你们先离开吧。” 陆冉抬手按住欲要起身白锦,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场面,低声道。 “不行,那群人就是听信谣言来找你们俩的。你和师姐都不能出去,别忘了君前辈的方才的叮嘱,他现在正拖延时间让我们离开。我在这守着,要是什么情况再出去帮忙,你们抓紧时间先撤!” 几人正争论谁走谁留中,去听见君沛离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他传音入密给他们几人: “快走,随后我再与你们会合,这些人伤不到我。” 君沛离语气浅淡笃定,几人莫名安心些许。但终担心会出什么状况,便留下陆冉在此候着,余下三人循着山间小道离开。 ——————————— 七星岭远处一座山峰上,有群黑衣人正关注着山谷中的事态。 为首的女人着墨黑锦袍,寒光泠泠的铁链飞镰束在腰间,一双锐利鹰眸冷冷看着远处山谷。 “哼,妄想一人便拦住所有江湖高手?君沛离还真是不自量力!” 上次输在君沛离手中,仇玖月心中极不服气。 此番见他竟敢一人挑衅众多武林高手,愕然之际也想看看待会他究竟会怎么死。 站在仇玖月身后的秦广王等五人,瞪向远处君沛离的眼中皆是刻骨仇恨。 “护法,这君沛离此次定让在劫难逃了,属下恳请护法待会让我等亲自宰了这老头!” 之前大青城一役,十殿阎罗有三人死在了君沛离手中,他们几兄弟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仇玖月淡淡道:“急什么,这君沛离逃不掉的。”说着,她眸光瞥了眼东面的狭窄山隙,冷哼,“你也逃不掉的......墨辰。” 第二百五十七章:琴铩天下 七星岭,山道上! 紫苏三人正沿着山间小道快速奔行之中,去往约定好的地点,等君沛离和陆冉前来会合。 慕青脚程不快,由白锦背着,一个时辰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了山道尽头。 “到断魂林了。”紫苏望着山坡下面那片茂密的森林。 他们按照君沛离指的路,抄捷径来到了这里。这片森林名为断魂林,是下山的道路。 那群江湖豪杰估计预料不到,紫苏等人现在已经绕过了他们。 “不知道现在君前辈情况如何了。”白锦担忧地道。 紫苏回头望了眼七星岭的方向,继续往断魂林而去,眉头忽然皱起: “尹秋水给我们传递了各门派涌至七星岭的消息,可方才在众多江湖门派中,却没见到红拂门,好奇怪。” “呵......你们果然有办法躲过了群豪的围追,逃到这来了。”紫苏疑惑的话音刚落,前方便响起了道冷笑声。 三人身形微顿,面色一变。 —————————— 山道口的灌木丛中,看着外面情况的陆冉满肚子火气。 “那群王八蛋简直欺人太甚!居然骂到我夜郎谷头上来?师姐不过是救了个白锦,什么时候跟幽冥宫狼狈为奸了?!我擦!”陆冉咬牙切齿,猛地站起身,“老娘不揍个你们满地找牙,你们这群混蛋还以为我夜郎谷没人了!” “铮——!” 正要拔剑冲过去的陆冉猛地一顿,只觉得心神猛地一颤,险些没脚滑跌倒。 “轰——!” 刹那间凌厉肃杀的琴音颤动整个山谷,寂静无波的湖水突然炸开,惊得群豪连忙抬手挡住四处飞溅的水花。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群豪顺着尖叫声望去,只见方才飞身攻向君沛离的几个江湖人正挣扎着自湖里游上岸,形容狼狈之极。 盘膝静坐石上的君沛离修指按在还微微颤动的琴弦之上,淡淡道:“只要破了在下的曲子,这里便任由你们搜寻。” “看来我们小看这老者了。”玄灵师太满脸惊愕,盯着君沛离,“这人究竟是谁?” 武当的无我真人摇头,哼了声:“从未见过此人。不过我们现在这么多人,他能拦我们多久?很可能紫苏与那幽冥魔头从东面跑了,这老头定是拖延时间的!” “阿弥陀佛。”少林静空大师宣了声佛号,望向东面山隙,“那白发老者一人挡在东侧入口,其武功又深不可测,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想要过去,却是有点难度。” 崆峒掌门听到静空大师此话,满脸不屑:“不过一个老头拿把破琴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他的琴声与我的流星锤相比,哪个才能杀人!” 说话中她踏步而出,飞身攻上。 人还未到,流星锤已临空砸去,速度快如流星,且猛恶异常。看得远处陆冉心下一惊,别说她能接下这堪能碎石崩山的一锤了,就是躲开也有些艰难。 君沛离修指微动,凛凛琴音自琴弦爆发而出,那种凌厉的气势刹那间直击心田。 “轰——!” 崆峒掌门手上一震,感觉流星锤砸到了坚硬巨石一般,对方那肃杀琴音中似乎有股浑厚内力反弹而来,逼得她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心口隐隐的闷痛感令崆峒掌门惊诧不已,道道琴音持续逼来,瞬间,她看到了漫天剑雨朝她射下,凌厉肃杀的气势笼罩住了她。 “怎会这样?!这、这哪里是琴声?太邪门了......!”全力应对漫天剑雨的崆峒掌门内心狂跳,面色发白。 君沛离抬眸看向其他人,冷笑:“一起上吧,免得浪费各位时间。” 琴声在他双手掌控下,越发凌厉,震颤整个山谷。水面晃动炸开,谷中草木摇颤山石破碎,狂风凭空而起,吹得群豪几乎站立不稳。 众人只见阵阵剑气自他琴上爆发而出,漫天琴音化成无数剑雨劈头刺下!雪亮的锋利剑刃,犹如天雷轰击,笼罩住在场所有人。 剑雨漫天,众人慌忙祭出武器抵挡,有些人甚至剑都来不及拔,便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这什么曲子......噗!” “他这琴声怎么能化出这么恐怖的剑气......太邪门了!” “啊......救命!” 就连玄灵师太等几个门派的顶级高手,都在这肃杀的琴音中被震得气血动荡,而眼中更是看到无数剑雨攻来,皆都应接不暇,更别说能有人冲上去攻击抚琴的君沛离了。 “铮铮~~~~!” 琴音响彻不绝,直灌耳膜,寂静的湖面被这凌厉的杀伐之气震得水波摇晃炸开,一瞬间飞沙走石,恍若天地变色。 ———————————— 远处山峰上,仇玖月等人面色难看地紧盯着山谷。 阵阵琴声传来,一些内功弱的下属即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也还是胸闷气短。 后面几个十殿阎罗瞪着下方山谷,脸色狂变:“太......太邪门了,这究竟什么武功?我距离这么远都感觉到了那种恐怖的威压,逼得我心神都......!” “下面那些人疯了?他们在干嘛啊,怎么不冲上去砍了那弹琴扰人心神的老头?” 卞城王已经控制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琴声听得他心脏砰砰直跳,太难受了。 但见远处山谷此刻已是混乱一团,沙尘滚滚。 几乎所有人都手持武器拼命在虚空挥舞,好似在防御攻击一般,不断有人口吐鲜血倒下。 混乱中,有些人甚至挥戈相向,攻击了自己人。 按照这阵势,估计这群人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 看着周围混乱的群豪,玄灵师太等人面色狂变,喊道:“大家别慌乱!快快运功护住心脉,抵抗这琴声!” 众掌门及部分高手当即反应过来,不再理会袭来的剑雨,快速运功抵抗琴音。 但是却还有更多人慌忙挥剑抵挡剑雨,根本顾不上其他。 仇玖月紧盯抚琴的君沛离,眼中闪过震惊:“好厉害的琴曲!下面那群人,已陷入君沛离曲中营造出的幻镜里了。” “幻境?” 仇玖月冷冷盯着山谷:“不错,这琴声凌厉如剑,蕴含深厚内力。恐怕那群人现在看到了漫天剑雨朝自己攻来,内功不敌者,即被琴音中的罡气直击心神,轻者受伤吐血心脉受创,重则丢掉性命。你们运气稳住心脉,切莫被琴声扰乱。” “是!”众人忙照做,果然比方才捂住耳朵舒服多了。 秦广王震惊道:“我记得多年前在武林大会中,日月双侠不也是像这君沛离一般,以琴音大败众多江湖高手。可现在君沛离的这一首曲子,比之当年的日月双侠更为厉害,这......这究竟是什么曲子?” ———————————— “这是琴......琴铩天下?” 蹲在灌木丛里的陆冉死死捂住自己双耳,全力运功抵抗灌入耳膜的琴音,嘴巴大张满脸惊诧。 “我的乖乖,前几天君前辈弹给我们助兴娱乐的曲子,如今竟然把那群江湖人士搅得天翻地覆?” 事到如今,陆冉才明白那天曲子弹完之后,君前辈为何会询问师姐是否已经学会。 “会了便好,好好练习,日后会派上用场。”陆冉记得当初君前辈是这么说的。 原来他所说的用场,是指这个...... 师姐除医道外,也如师父一般精通音律。 当年师姐自己《玉蝉剑法》融入琴曲之中,与她配合,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 当年她们初入江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也没想到会因在武林大会上那么一搅,混出了个日月双侠的名号。 不过比起当年师姐那首《玉蝉》,君前辈的《琴铩天下》更厉害了无数倍。 看着山谷中的局面,虽被琴音震得胸闷气短,但陆冉也控制不住兴奋,看样子君前辈对付他们那群人,确实没问题了。 —————————— 山谷中,群豪在君沛离的琴音笼罩下,乱成了一团。 而在他们旁侧屋院的树后,却静立着一道人影。 树木与石块遮住了那人影,在场所有人包括君沛离,竟都无人发现其存在。 此人身披斗篷,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全身,仅露出半张脸。 他就站在琴声中心附近,凌厉琴曲带出阵阵的罡风汇成凛冽风暴,吹起他斗篷衣摆,隐约可见斗篷下的脸,手边一把精致的红色油纸伞。 那蕴含了深厚内力的琴声攻来,他却依旧岿然不动,好似不受影响。 “君、沛、离?”男人盯着石上抚琴的白衣人,指尖缓慢敲击着伞柄。“有趣,这般深厚的内力修为,实在少见。” 他看了会,不再关注这边的情况,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东面狭小山道,正看见一袭红衣的陆冉自灌木丛里站了起来。 谷中群豪忙着应付君沛离的琴曲,根本无人关注那边,自然也没发现她。 斗篷男人殷红嘴角微扬,迈步朝那边而去。 “嗯?”他脚步刚刚迈出,便停下。 在他回身之时,肃杀琴音骤停,接着有道清亮的声音从西面山谷入口中传到此处: “前辈,请住手!” 第二百五十八章:迷之淡定 当日卓玉珩离开卓绝山庄后没几天,柳殷便来到了卓绝山庄,当日尹秋水等人便跟着也赶往七星岭。 尹秋水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将各门派要去找白锦他们算账的消息告诉紫苏。 她并不相信紫苏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之前她中了弑冰的罗刹掌之时,紫苏还救了她一命。 尹秋水瞒着师父等人,写了字条,去找客栈的小二姐。 “师姐?”身后忽然响起柳秦风的声音,尹秋水一惊,忙将字条收起。 “秦风师弟。”尹秋水微笑道。 柳秦风眼睛落在她手上,嘴角挑开抹冷笑:“你不会是想将各派赶至七星岭的消息告诉紫苏他们吧?” 尹秋水并未隐瞒,将柳秦风拉到一边,以免师父他们出来碰见。 “你我在慕容家那段时间,也该清楚紫苏和白锦的性格......就算不相信是幽冥宫护法的白锦,也该相信紫苏姑娘的品性吧?何况紫苏姑娘之前还救了我一命......后来救了我们的君前辈与紫苏姑娘又是相识,我总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做,是不是......忘恩负义了些。” 与柳殷会合了之后,尹秋水也试着劝师父不去七星岭参合这事儿。 可是大师姐却对此颇为恼怒,将她训斥了一顿,而师父一向痛恨幽冥宫之人,自然没有听尹秋水的话。 当时柳殷说道:“我知君沛离于我们红拂门有救命之恩,但是此番我们去是为了从紫苏和幽冥宫魔头那里问出失踪群豪的下落,若大青城里失踪的群豪真与幽冥宫有关,众武林同道自是不会放过紫苏和墨辰。” 柳秦风面色沉了下来,冷冷瞥了眼尹秋水藏在袖中的手。 “今日我便当做没看见,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去跟母亲说的。” 他们红拂门出发比较晚,等到了方山地界之时,群豪早已经进了七星岭。 柳殷道:“七星岭的主人之前救了秋水与风儿,对我们红拂门有恩,若是随群豪去往七星岭,却是我们的不对了。” 吴青青一听,急道:“师父,若整个江湖就我们对此事置之不理的话,会不会留下话柄?” 听见师父说不去七星岭,尹秋水心中一喜,便道:“大师姐此话却是严重了,之前大青城一事本就与我红拂门无关。君前辈又救了我和师弟,师父打算不上七星岭,才是恩义两全之举。” 吴青青哼了声:“我们要针对的是紫苏和幽冥宫魔头,又不是找君沛离麻烦。尹师妹,我怎么发现你老是帮紫苏说话啊?难道你忘了我红拂门与那个女人的恩怨了吗?” 柳殷眉头皱起:“行了,红拂门是武林正派,与幽冥宫自然势不两立。我们是不宜上七星岭,但不代表要对紫苏一事置之不理,我们在山下断魂林等着。若是的紫苏他们逃了出来,必要下山。” 众人不再多言,当即策马前往断魂林。 山间气候潮湿,断魂林常年薄雾弥漫,总有几分阴郁之气挥之不去,是以才称之为“断魂林”。 紫苏三人快步穿过断魂林,往山下而去。 想到在七星岭中并未见到红拂门的人,紫苏不免困惑:“尹秋水给我们传递了各门派涌至七星岭的消息,可方才在众多江湖门派中,却没见到红拂门,好奇怪。” 白锦道:“君前辈毕竟救了柳公子和尹姑娘,所以红拂门才没有随那些人来七星岭找茬的吧。要不然尹姑娘怎么可能会传消息过来给我们呢?” “呵......你们果然有办法躲过了群豪的围追,逃到这来了。”紫苏疑惑的话音刚落,前方便响起了道冷笑声。 三人脚步当即顿住,面色一变。 却见前方影影绰绰的薄雾中,有一队人马行至,为首几人,不正是柳殷他们又是谁? 紫苏眼眸微眯:原来是在这里拦截了他们么? 她现在才想到这断魂林是下山之路,这里真可谓是最好的埋伏地点了。 吴青青瞪了旁边尹秋水一眼,冷笑:“尹师妹原来还给他们传递了消息,你这是想要背叛红拂门吗?” “你真传递了消息?”柳殷自是听见了方才白锦的话,面色沉冷地看向尹秋水。 “我......” 正当尹秋水哑口无言之际,紫苏便冷冷道:“我还说红拂门怎会如此好心,给我们传递消息。原来是因为君前辈救过你们红拂门的人,你们不好随群豪一道上去,免得被人说忘恩负义,提前将传递消息给我等,让我们撤离到这,你们再在此等候,既能抓了我们,也不会落人话柄,尹姑娘此计,令在下佩服。” 一直没说话的柳秦风眉头微皱。 尹秋水微怔,心知紫苏是在替她说话,那字条上她并未写让紫苏他们来到这断魂林里会合。 柳殷收回目光,脸色却比方才好了不少。 “紫苏,之前看在君沛离的面上,你与红拂门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但是这一次,却是关系到整个江湖,我红拂门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身在马上的柳殷居高临下地望着紫苏三人,沉声道。 吴青青道:“师父,他们自甘堕落跟幽冥宫魔头狼狈为奸,我们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拿了他们便是!” 紫苏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以为,这次我还会任由你们宰割?” 柳殷等人见紫苏竟然气定神闲,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嘲讽,不禁愕然。 他们才三人也就只有白锦会武功,而别说是一派掌门的柳殷了,即便是吴青青几人联手,也能够打得过白锦,紫苏是哪来的淡定? 吴青青嘲讽道:“这下没有君沛离,就一个幽冥宫的墨辰,我看你们怎么跑。” 紫苏亦冷笑,满脸不屑:“你待会自会知道。” 吴青青想到慕青那诡异的毒虫,浑身不禁一抖,对柳殷道:“师父,只怕那慕青又要使出什么阴毒蛊术了,我们要小心提防他。” 听了吴青青的话,慕青心中一阵苦涩。他身上带的虫虫之前早就已经用完了,哪里还有啊?所以他心里也很奇怪,为何蛋蛋现在居然这般冷静。 第二百五十九章:以琴引蜂 一直没说话的柳秦风忽然冷哼一声,扬首道:“念在之前慕容府中白锦你出手帮了我与师姐的份上,今天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们乖乖跟着我们走便是。” 知道白锦的真实身份之时,柳秦风便已经想到紫苏会成为众矢之的,紫苏武功尽失,这时候找她算以前的旧账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之前在慕容府上,师姐尹秋水是紫苏救了的,今日开口保证不对他们动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是未必有人会领他的情,慕青愤愤道:“什么念在之前的情分,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之前若不是有白锦相护,你们早就死在幽冥宫人的手中了!” “与幽冥邪宫同流合污者,当诛!”吴青青冷哼一声,显然已经没了耐心,话音未落便飞身朝他们三人攻了过去。 她剑尖寒芒闪烁,速度奇快,攻击的却是手无寸铁的慕青! 慕青上次放出蛊虫咬伤了她,她可是一直记恨在心。更何况吴青青认为慕青操控毒虫的本事比会武功的白锦更加令人忌惮,只要出其不意率先解决了他,剩下两个人还不好收拾? “铛——!”白锦飞身拦下吴青青的剑招,挡在慕青身前。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白锦冷声嘲讽。 “你们这些人,该杀!”吴青青不退反进,在旁众人只看见她剑影缭乱纷繁,霎时间便将白锦笼罩其中。 再看白锦却是不疾不徐,双剑齐出,顷刻间便化解了吴青青的剑术,他姿态胜似闲庭信步,却已经将吴青青逼得步步后退,应接不暇。 马上观战的柳殷见状面色一沉,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同样观战的紫苏。 她怎会看不出白锦使出来的是当年紫苏将她打败的《玉蝉剑法》,没想到一个幽冥宫护法竟会此剑法,难道是紫苏教给他的? 吴青青内心暗自叫苦,剑法落在白锦身上却仿佛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百招过后便已成强弩之末,步履维艰。 白锦将其败相看得真切,身形一扭,捏了个退字诀,脚下叱溜溜退开数步,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待得吴青青招式一老,当即以剑吸剑,兀的一倒,使出一式“倒地卸力”来。 吴青青挣脱不及,俯地一摔,命门当即毫无防守全数朝着白锦敞开! 柳殷见状哪里还坐得住,手中长鞭当即甩出。白锦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软软细细的鞭子仿佛携带雷霆之势,瞬息之间朝他劈甩而下,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攻击闪身避开。 逃过一劫的吴青青惊魂未定,喘息着对柳殷感激道:“多谢师父相救。” 柳殷紧盯白锦:“几年不见,《玉蝉剑法》威力更甚当年,今日柳某倒要领教一番!” 紫苏低声叮嘱白锦:“小心些,红拂门门主的鞭法出神入化,比柳秦风更甚一筹。” 但见柳殷手腕一抖,长鞭化为一条黑色长龙朝着白锦呼啸卷去。鞭未至,白锦却已经感觉到了其威压,凌厉罡风尽数吹扬起三人身上的衣衫。 白锦踏步而出,挥剑使出《玉蝉剑法》挡住卷来的鞭影。 柳殷的《柳氏十三鞭》使得出神入化,比之柳秦风更要精绝无数,加之她内力深厚,白锦拼力缠斗,勉强争得旗鼓相当。 退到一旁的吴青青满腹不忿,冷冷看了紫苏一眼,心道:“我斗不过幽冥护法,还对付不了你紫苏吗?只要紫苏落在我们的手中,量他白锦再厉害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阿苏......!”瞥见吴青青竟挥剑朝紫苏攻去,无法脱身回护她的白锦惊声大叫。 紫苏冷眸倏眯,脚下错步,闪身避开吴青青的剑招。 “你......你怎么还能躲开我的攻击?”吴青青瞪大眼睛道。 紫苏面无表情:“即便我没了武功,也不代表我会迟钝到连你这种速度的招式我都躲不了。” 吴青青面色一沉:“躲得了第一次,我就不信你还能躲得了第二次!” 紫苏微微一笑,眉目清冷:“既然你一心要对付我,那便会你一会。” 说话中,她取下背在身后的物什,吴青青见那竟是一把古琴。 当年紫苏以一首《玉蝉》与其师妹联手大败武林众多高手,两人因此获得日月双侠的名号。 她那能够杀人的琴曲可是名动天下的,吴青青见到紫苏取出一把古琴,当即警戒起来。 “你没了武功,还能使出《玉蝉》?” 柳秦风和尹秋水闻言目光紧盯着紫苏,显然也有同样疑惑,连正胶战中的柳殷都朝紫苏望去了一眼。 紫苏单手托琴,青衣墨发立在薄雾弥漫的断魂林中,嘴角微勾:“怎么,你怕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柳秦风眸光微闪。 站在紫苏身旁的慕青看得愣了愣,见蛋蛋这般淡定,他忽然也就不着急了。 “哼,笑话!”吴青青剑尖一抖,甩出无数剑影,霎时间搅动弥漫的薄雾,直刺刺冲向紫苏。 剑势携带的烈风将紫苏长发衣袂尽数扬起,她搭在琴弦上的纤白指尖猛地一划,裂帛般的琴音在林中炸响。 她竟只单手抚琴,纤白五指跳动如飞,看着好像乱拨乱挑一般,阵阵诡异的琴音乍泄而出,回荡在幽暗的断魂林里。 其他人只觉得这琴声诡异得很,貌似杂乱无章,可却又有种诡异的韵律,慕青却觉得这琴曲好熟悉。 见不像是《玉蝉》的曲调,吴青青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嘲讽道:“你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凭这玩意还想对付我?看剑!” “嗡——!” 就在吴青青剑锋要砍到紫苏的刹那,林中陡然掀起一阵黑色旋风,眨眼间便将吴青青笼罩其中。 “嗡嗡——!” 众人怔住,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黑色旋风,而是一群野蜂! 野蜂越聚越多,整个将吴青青围住,连人影都几欲看不清了。 “啊......!这哪儿来的蜜蜂,走开,给我走开!” 被野蜂缠上的吴青青哪里还顾得上攻击紫苏,她双手一边乱挥,一边飞身跳开,只期望摆脱蜂群。 然而群蜂却好像瞄准了她一般,不管她跑到哪里去,都将她死死围住。 吴青青愤怒的叫声已经变成了惨叫。 “不要蛰我......!走开!” “走开......啊!好痛......!” 尹秋水和柳秦风见状连忙上前救人,但是群蜂越涌越多,好像源源不绝一般,两人不仅没能救得吴青青出来,反而陷入了群蜂围攻中。 其余红拂门弟子也跟着接二连三沦陷,一时间树林里尽是惨叫声与蜂群巨大的“嗡嗡”声。 柳殷面色一沉,当即放弃与白锦缠斗,身形一闪冲入被蜂群围攻的柳秦风三人那里,劈手便是一掌击出。 携带深厚内力的掌法罡风猛烈如刀,瞬间打死无数野蜂,救出了被群蜂围攻的柳秦风。紧接着再几掌劈下,野蜂不断被打死,尹秋水等人得以摆脱蜂群攻击。 三人中,吴青青被蛰得最惨,整张脸都肿了起来,身上更是被蛰了无数大包,已经昏迷了过去。 野蜂并未退去,依旧迅猛围攻上来,柳殷挥掌逼退围上来的蜂群之际,手中软鞭一甩,悄无声息又迅捷无比地朝紫苏扫了过去。 蜂群只攻击他们红拂门的人,紫苏等人却无事,柳殷自然猜得出是紫苏那诡异琴声搞的鬼。 在柳殷眼里,紫苏用这种方式,与之前慕青放毒虫咬伤吴青青的手法一样下三滥,心中自是恼怒非常。 可是她却早已忘了,若不是他们相逼的话,处于弱势的紫苏又怎会用此法对付他们? 柳殷含愤出手,凌厉的一鞭恍若狂风过境扫来,卷起枯叶无数,搅乱林中薄雾,仿佛要将紫苏整个人劈成两半一般。 “轰——!” 一股不逊色与柳殷攻击的掌力扫来,撞上了她的鞭子! 两道旗鼓相当的罡风相撞爆开,随着爆响声起,众人只感觉一股热浪逼来,方圆几里内树木猛地摇颤起来,抖落一地木叶,林中弥漫的雾气也被冲出的风暴一扫而空。 柳殷冷眸微眯,盯着冲到紫苏面前挡下了她一鞭的白锦:“炎焱掌?” 收回手中的鞭子依然带着灼烫的热度,若不是她这鞭子是特殊材质制成的话,只怕早就被白锦灼热的掌力给毁了。 幽冥宫三护法其《血影剑法》和《炎焱掌》江湖上无人不知。被他掌力所伤者,即身中毒火,五脏内有如烈火焚烧,痛苦至极,七七四十九天五腑化为脓血而亡。 白锦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记得之前在山谷中遭遇刺杀,他也在危急中使出了这掌法。 这次没有内伤牵绊,使出来的威力比之前强了数倍。但是方才与柳殷交手的时候,他受了些轻伤,现在内息未免有些动荡。 “白锦,若是柳殷还出手的话,你负责拖住她。” 紫苏撩拨琴弦的手不停,诡异刺耳的琴声幽幽不绝,更多的蜂群汇聚而来,将红拂门众人包围得更加严实。 白锦点点头,持剑立在紫苏身侧,盯着柳殷。 柳殷脸色阴沉,忙挥掌击退不断攻上来的蜂群。 被蜂群蛰了不少的柳秦风终于忍不住怒道:“臭女人!有本事我们单打独斗,别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第二百六十章:何人无罪 紫苏抬眸瞥了狼狈的红拂门众人一眼,嘲讽冷笑:“紫苏向来是对什么人用什么法子,柳少门主还不知在下的行事风格吗?” “你......!” 柳秦风怒不可遏,恨不得一鞭子把那个卑鄙可恶的女人给抽死!但是前有群蜂围攻,后有白锦防守,别说他了,连母亲一时间都奈何不了她。 慕青终于听出来了这熟悉的曲子是前段时间他教给紫苏的。 之前在慕容府的时候,蛋蛋跟他做了个交易。蛋蛋说她将鸳鸯蛇送给他,作为条件便是教她一些蛊术,其中就有自己曾经以萧音操控毒虫将幽冥宫的仇玖月逼退的蛊术。 但是他记得当初自己是教他萧曲的啊......慕青惊奇道: “蛋蛋......用琴也可以啊?” 唔......不仅不是用萧,连曲音都做了些许修改。 紫苏:“如你所见。” 慕青更加惊奇了:“蛋蛋......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蜜蜂?” 紫苏淡淡道:“没养,只不过这段时间在七星岭养伤之际,用你教给我的蛊术与山中一些野蜂‘交流’了下感情罢了。” 慕青惊诧不已,怎么他这个师父都不知道自己的蛊术还能这般运用?! —————————— 七星岭,山谷中。 因武林盟主卓玉珩的出现,战事稍歇。 群豪看见盟主赶来,仿佛见到了救星,均都欣喜不已。 “盟主来了!” “太好了,盟主赶来了,盟主一来我们这边的胜算就多了一半!” “这老头太可恶......伤了我们如此多人,盟主,我们决不能放了他!” ...... 卓玉珩皱眉看着此刻狼藉一片的山谷,不少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口鼻流血,他心中不禁惊骇。 他早知君沛离武功高强,可也没想到仅凭一把古琴,便将众多武林高手大败。 “君前辈。” 见到卓玉珩沉默着走到众人面前,向对面石上的君沛离作揖行礼,群豪皆都不明所以。 盟主怎对此老头如此讲理?他可是出手伤了他们这么多人! 君沛离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可他又是武林盟主,眼前的局面让卓玉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君前辈,此次我等多有冒犯,玉珩代众武林同道向前辈赔礼道歉。”卓玉珩弯腰作揖姿势不变,诚恳道。 群豪一听,顿时骚动了。 “道歉?这......” “盟主,此人定然与紫苏他们是一伙的,何须对他这般客气?!” 卓玉珩回身,眯眼扫向群豪:“你们听风就是雨,大青城众江湖同道失踪一事与紫苏有关的证据在哪里?我们还未弄清楚,便汇集到这七星岭来闹事,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 崆峒派掌门捂着胸口咳嗽,道:“众人失踪之事,盟主您都已查明跟幽冥宫脱不了干系。紫苏跟墨辰关系匪浅,只要我们抓了他们两个,定能找出失踪那些人的下落。盟主您前段时间还被幽冥宫人重伤,现在却还要护他们?” 卓玉珩沉声道:“当初我受伤,若不是有君前辈相救,现在早已没命了!” 玄灵师太叹息道:“我等就是知道此事,才未惊动盟主自发前来七星岭,为的就是不想盟主难做。” 武当无我真人也道:“但是紫苏和墨辰这两人,我们定不能放过,只要七星岭主人不拦着我们,我们也不计较方才之事。” 君沛离听到这里,淡淡开口:“紫苏他们二人是君某要护之人。何况你们擅闯七星岭无礼在先,何来你们不计较之说?” 话已至此,已经没有商量的必要了。 卓玉珩皱眉,抬眸看向对面的白衣人:“前辈又何必要淌这趟浑水?墨辰身上杀孽无数,前辈此举,岂不是助纣为虐?” 猎猎寒风吹得盘膝坐在石上的人银发广袖飞扬,明明是枯朽的容颜,却恍惚给人种风华绝代之感。 他闻言低低冷笑一声:“墨辰杀人,便是罪孽。敢问在场众位,有谁没杀过人?” 卓玉珩抿唇。 有人冷哼道:“我们所杀之人,皆是幽冥邪派的恶人,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对?” “对啊,我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墨辰他们制造杀孽无数,皆是十恶不赦之徒,万死不足以抵消其罪孽!”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这老头竟将我等与邪魔歪道共为一谈?实在可恶!” 卓玉珩抬手制止住激动的众人,对君沛离道:“人在江湖,谁身上没背负几条人命。但是幽冥宫与整个江湖各派为敌,这些年来为祸武林,墨辰我们是不可能会放过的。只要前辈肯让一步,我等便放过紫苏。” 群豪看着神色坚定的卓玉珩,有人想开口的,皆被玄灵师太等人拦下。 毕竟那白衣老头救过盟主的性命,看在盟主的面上,放过一个紫苏也无不可。 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陆冉原本看见卓玉珩出现,还有些欣喜。但没想到他不仅不是来帮君前辈的,竟还要连同那群没脑子的武林众人逼着君前辈交出师姐他们? 陆冉气的牙根痒痒,几欲按捺不住要冲出去。 君沛离沙哑的声音依旧淡静清冷:“他们二人,缺一不可。” 隐在山上的仇玖月众人看着山谷下面的动静,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身后属下恭敬回道:“护法,都已经布置好了。” 仇玖月点了点头,抬目望向白锦等人离开的方向:“走吧!” —————————— 断魂林。 惨叫声与蜂群嗡嗡之音在幽暗的林中错杂回荡,听得人浑身汗毛直立。 “凭这群野蜂便想困住我们,紫苏,你也未免太小看我柳某人了!”蜂群中,传出柳殷冰冷含怒的声音。 她话音未落,林中忽然凭空响起声尖啸。但见地上落叶无风自起,连周围的林木也跟着摇颤起来,却是柳殷再次挥动手中长鞭。 随着尖啸递增,鞭影也越来越多,啸声鞭影越来越密,幽暗的树林里仿佛出现万千鞭影织成密不透风的鞭网将蜂群困在其中。 而这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 紫苏眸色沉下,手指勾弹更快,指挥群蜂攻破鞭网。 阵阵尖利的啸声听得他们耳膜难受不已,白锦连忙挡在紫苏和慕青跟前:“这......这是什么?” “嗡嗡——” 琴声被鞭网中的尖啸声打乱,琴音指引力量变弱,被困在鞭网中的蜂群开始溃散乱窜。 柳殷手腕急抖,鞭影漫天,啸声纷繁,连结成天罗地网,群蜂无路可逃。 紫苏眉头紧皱,自己目前在琴音里灌注的内力太弱,根本敌不过柳殷使出这招式里传出的尖啸声,群蜂很快会控制不住。 野蜂尸体纷纷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失去琴音指挥的群蜂乱窜中被消灭了大半,只余寥寥少数也很快被柳秦风等人消灭掉了。 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柳秦风瞪向紫苏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臭女人你还有多少本事,放马过来呀!无论来多少野蜂,也逃不过我娘的‘千影万啸’!” 第二百六十一章:黄雀在后 柳殷的“千影万啸”是她成名招式,当年紫苏早已领教过,自然知道它的厉害。 紫苏不语,抬手拨琴,幽幽琴音又招来一群野蜂涌至断魂林。 “白锦,带着慕青先离开这。”紫苏低声吩咐道。 野蜂数量有限,何况柳殷的“千影万啸”太厉害,紫苏根本拖不了多久。 可白锦又怎么放心让紫苏一人留下来,他飞快将慕青扶上马,只道:“慕青你先走,到之前说好的地方等我们!” 说罢手一拍马臀,马儿当即撒开四蹄朝林外奔去,慕青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知晓白锦不肯走,紫苏眉头微皱,不再多说,指挥群蜂尽力拖住柳殷等人。 柳殷挥鞭对付蜂群,沉声道:“拿下紫苏和墨辰!” 躲开蜂群攻击的柳秦风等人攻上来皆尽被白锦拦下,可紫苏的蜂群很快就被柳殷破了,拖不住柳殷,紫苏两人的形势便极为危险。 “这下子没了蜂群,你们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柳殷目光冰冷地盯着紫苏两人,红拂门的人已经将他们围住。 白锦挡在紫苏身前,低低对她道:“阿苏,我全力拖住他们,你先......”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外传来的一道阴沉冷漠的女声打断:“红拂门主,别来无恙啊?” 听闻此声,众人一惊,当即循声望去。 白锦和紫苏两人面色霎时一变,特别是白锦,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断魂林中薄雾弥漫,几道人影自林外而来。为首的女子黑衣着身,手执铁链飞镰,冷眸如鹰。身后跟着三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煞之相的男子,皆都冷冷盯着紫苏等人。 柳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而这些年来武林正派同道又与幽冥宫有过大大小小不少摩擦,所以几乎在看见他们走来的刹那,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幽冥护法!”柳殷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仇玖月冰冷的眼中闪过杀意:“敢动我幽冥宫的人,红拂门好大的胆子。” 尹秋水瞪大了眼睛看向紫苏两人。仇玖月这架势,俨然是要救他们二人啊,难道......紫苏和白锦真跟幽冥宫有联系? 柳殷冷哼:“幽冥宫众为祸武林,人人得尔诛之!” 柳殷一向对幽冥宫的人痛恨不已,她神色冷厉,眼中闪过杀意: “你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柳某自是不会放你们离开,取出兵刃,动手吧!” 仇玖月抱着双臂,闻言嘲讽大笑:“人人得尔诛之?哈哈......那我倒要看看,是我诛了你们红拂门,还是你有能耐杀我。” 见对方不过刚来四人,却出语狂妄,柳秦风极为不服气,手中长鞭直指仇玖月等人: “真是笑话,就凭你们几个?幽冥宫二护法又如何,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紫苏那个臭女人当初与我红拂门结下仇怨,如今又与幽冥宫狼狈为奸,新仇旧账正好一日算清!” “呵......”仇玖月闻言嗤笑,手一抬,“幽冥宫众何在!” 瞬间,林中涌出数道人影,皆是黑衣蒙面打扮的幽冥宫人,顿时将他们团团包围。柳殷等人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仇玖月双手负于身后,扫了眼紫苏两人,脸上似笑非笑: “既然要来救他们二人,我又怎会没有准备?柳殷,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红拂门众的忌日!” 尹秋水看着紫苏,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紫苏姑娘,你......” “现在你还不信?”柳秦风恨恨瞪着紫苏,愤声对尹秋水道,“师姐,紫苏与白锦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没跟幽冥宫有勾结?!” 紫苏看了眼仇玖月:“仇护法也不必说什么要救我的虚话,白锦宁死也要出来找我,想必你恨不得将我杀了吧?不过比起白锦被你们带回去,我倒宁愿落在柳殷那些人的手中。” 仇玖月冷冷盯着紫苏,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紫苏移目看向一脸愤恨的柳殷等人。 “柳门主,你若是退了这些幽冥宫众,我便告诉你大青城失踪之人的下落。” 白锦闻言一怔,脸上尽是担忧之色:“阿苏......” 紫苏却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要是落在幽冥宫的手里,逃出生天的几率更小。今天左右是逃不过一劫了,既然如此,不如由她选择此劫。 至于白锦担心的事情,只要她跟幽冥宫的墨辰待一天,江湖上的人就一直会认定她跟幽冥宫勾结,如今被他们误会大青城事件跟自己有关也没什么。 柳殷眯眼,脸上厌恶之色更甚:“江湖传闻不假,在大青城失踪的江湖群豪果然跟你有关!风儿,看住他们两个,通知武林群豪!” 柳秦风忙点头,纵身一跃飞上树顶,取出信号弹放了出去。 仇玖月并未出手阻拦,冷笑:“你们到现在才想到放信号弹未免为时过晚,恐怕那群江湖人没法来救援你们了。” 柳殷眼神一动:“没见幽冥大护法弑冰......难道她在七星岭?哼,一个弑冰而已,她再厉害也敌不过整个武林的高手!” 仇玖月眼中嘲意更浓:“不巧了,现如今在七星岭的,是我们宫主。” 柳殷等人闻言瞳孔一缩:“什么?!幽冥宫主?他怎会......!” 紫苏也颇为担心,幽冥宫主的武功他们可见识过了,不知道君前辈能否脱身。 ———————————— 七星岭,山谷。 满腹火气的陆冉再也按捺不住,自灌木丛中飞身而出,高声道: “卓玉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君前辈救你在先,又运功治好了你缠身多年的旧疾,没想到你现在却带着这群江湖人来逼君前辈交出我师姐他们?” 卓玉珩看到陆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君沛离看向飞身奔来的陆冉,声音沉下:“不是让你跟你师姐离开吗?你怎么还在这?” 陆冉瞪了卓玉珩一眼,才对君沛离道:“我和师姐不放心你一人拦住他们,遂让我留了下来给前辈你当帮手。前辈你放心吧,师姐他们已经离开了,我轻功好,待会实在打不过可以自己跑,前辈不用担心我......” 就在此时,东面山林中忽然飞出了一记信号弹。 “快看,有人放了信号弹!有人找到紫苏他们了?!”有人惊呼。 群豪并未全部都上七星岭,留了门中部分人在山下,若是发现紫苏等人的踪迹,便发信号弹通知。 “竟然差点给他们逃了,看方向是断魂林那处。” “快......我们现在赶过去!” ...... 陆冉瞪着那信号弹,一下子愣住:“师姐他们......” 君沛离沉声:“我拖住他们,你快些赶去找你师姐!” 哪知道君沛离话音刚落,谷中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低笑声。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却诡异地传遍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难得齐聚一处,各位何必急着走?” 那声音尾音微扬,空灵缥缈中带了三分磁性,诡异而好听。 “铮......!” 君沛离搭在琴上的手在听到此声时,无意识一颤,发出一声裂帛般的颤音。 第二百六十二章:宫主本宫 七星岭。 朔风凛冽,男人幽幽的低笑在谷中回荡。 群豪展目四望,却无人听得出说话人在何方。 “是谁?” “莫不是那白发老头的帮手吧?” “哼......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区区几个人?” 唯有卓玉珩却满脸凝重,目光警惕四扫。 陆冉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惊诧而迟疑地对君沛离说道:“前辈......听声音好像是那个斗篷宫主......?” 虽然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几个月前在沐语艳的密室中与斗篷男人打过照面,但是此人的形象与声音实在令陆冉印象深刻。 君沛离已经站起身,浑身紧绷,警戒着四处,沉声对陆冉道:“待会若有异动,我会护你尽快离开这里。” “前辈?”陆冉困惑地看向他。虽然君沛离带着面具,可是她却能够感觉到他此刻的凝重与严肃。 这个幽冥宫主,竟让强大如君沛离这样的人也如此紧张吗? 谷口刮来的凛冽寒风里,带来若有若无铃铛声。 清脆,幽微,仿佛一首缥缈的乐音。 众人当即移目望去。 视野里现出一点红。 随着铃铛声越发飘近且富有韵律,才看清那是把红色的油纸伞。 伞下一抹修长的黑影。 来人步伐缓慢优雅,可是几个呼吸间,已来到近前,恍若是寒风吹送而来的一般。 铃铛声中,众人总算看清了那人模样。 身披一袭黑色斗篷,手执红色油纸伞,面容半隐伞中,只露出苍白优美的下巴,艳色的唇噙着丝阴幽的魅惑。 众人皆都盯着这个忽然出现、装束奇怪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 “那白发老头的帮手吧?哼,不过一个男子,也想拦住我们?” “小子,赶紧让道,要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盟主,此人看着不简单,我们......” “对啊......那白发老头一首曲子便震慑四方厉害非凡,这奇怪的男人可不能轻视。” ...... 卓玉珩深吸口气,制止住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走到群豪的前头,双眼戒备地盯着斗篷男人。 “幽冥宫主。”卓玉珩低沉凝重的声音一出,全场霎时寂静,“我猜得没错吧?” 好像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群豪惊怔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什么?他竟是......!” “幽冥宫主不是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盟主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幽冥宫主?” “若真是幽冥宫主,这么多年一直未出现,如今却突然在这现身,寓意何为?莫非......真是那老头请来的帮手?!” 此话一出,群豪顿觉十分有可能,顿时义愤填膺。 “枉费盟主方才还那般以礼相待,不想竟是与幽冥宫一伙的!” “呵......那老头扬言要护紫苏二人,怎么可能会与幽冥宫无关?” 君沛离听着一众怒骂声,并未有半丝表态,目光只是盯着来者不善的幽冥宫主。 深晦的眼眸目光沉沉,好像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幽冥宫主低柔一笑,众人话声微敛。 明明没看到此人全貌,可他这低声一笑,声音竟......有说不出的柔媚动听。 幽冥宫自重现江湖起,宫主就未曾出现过。 江湖上无人知晓其宫主是何许人也,对于神秘的幽冥宫主,自然有无数猜测,各家众说纷纭。 但谁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宫主竟是个年轻,甚至听声音还有几分柔弱的男子。 这样的人,理应是足不出户的娇弱公子,一生就应当只是相妻教女而已。怎会是一宫之主?而且还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宫?! “众位此番齐聚七星岭,不就是为问出失踪门人的下落?”男子白皙如玉的手轻压斗篷衣襟,下巴微抬,“既如此,来找本宫便是,何必为难他人。” 他此话听起来无任何敌意,甚至还为君沛离等人开脱。可却听得陆冉心下一咯噔,暗道这变态宫主真是阴险,太阴险了! 幽冥宫主从未现身江湖,如今一来就帮七星岭说话,傻子都会想到他们关系匪浅!原先江湖中流传的消息便已让各派群豪涌至七星岭要抓师姐他们了,现在这宫主如此说,连君前辈在内都坐实了与幽冥宫有关系。 这他丫的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此后就算今天的困境能够化解,他们七星岭一众在江湖上便举步维艰,成为人人喊打的幽冥宫恶徒了! “卧槽!”陆冉忍不住冒了句粗口,“这幽冥宫主到底有什么居心啊?” 君沛离未语,眸光幽深冰冷。 群豪闻言,脸上皆尽露出愤恨之色。 我们来这找紫苏等人,要逼问失踪同道的消息,结果你这个幽冥宫主却来这里放话说,何不来直接找他。这他奶奶的不是赤裸裸在嘲笑他们没这个胆子上幽冥宫要人吗? 可见这幽冥宫主竟敢一人前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玄虚,一时间都没人率先出手,全都等盟主的号令。 卓玉珩神色冰冷地盯着他:“既然幽冥宫主如此说,那便将众派英雄送回各派手中吧。若是宫主不肯同意,今日你既来此处,也该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不愧是武林盟主,话说得漂亮。”幽冥宫主唇角微勾,但看着却无半点笑意,“本宫倒有些好奇,你如何让本宫有来无回。” 群豪纷纷拔剑,瞪着幽冥宫主道: “盟主,何必跟此魔头废话?先砍了他,再灭了幽冥宫救人!” “就是,这魔头敢一人来此大放厥词,显然就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那便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对,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一哄而上,纷纷挥刀抽剑攻向幽冥宫主。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飞掠而来,只听得一阵叮当作响,冲上去的群豪皆尽被雄浑内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噗噗......!” 冲在前头的几人没来得及反应,脑袋直接被凌厉红光削下,刹那间鲜血四溅。 血雾散去,却见一玄衣女子挡在幽冥宫主身前。 此人黑发高束,发上的蛇形银簪反射着凛凛寒光,一如她那双阴冷如蛇且杀气凛然的眸子。双手执握一对弯刀,刀长不过两尺,刀身窄而弯,色呈暗红,恍若天边幽暗血月,刀柄上镶嵌着红色宝石。 华贵又阴邪的武器,配上女人阴冷的眼眸,犹如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 烈风将她披风吹鼓得猎猎作响,刀上的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吸食了人血的罗刹阴阳刀血光隐隐,邪性非常。 “属下护驾来迟,望宫主责罚。”玄衣女人转身恭敬地对着男人单膝跪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一份大礼(1) 幽冥宫主淡淡道:“起来吧。” “谢宫主。” 弑冰起身,看向已经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的武林群豪,脸上闪过丝冷笑。 “我幽冥宫既然来到了这七星岭,自然不是空手白来。”弑冰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宫主可是给众位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 不止群豪惊疑,陆冉也不明所以,闻言四处望了望,心道他们幽冥宫怎么可能会两人独自来这里,估计不知道在哪里早已设下了埋伏。 “君前辈,没看到二护法仇玖月的身影,幽冥宫肯定有古怪!”陆冉低声道。 君沛离双眸微眯,道:“不错。待会交起手来你紧跟在我身侧,万不可走远。” “嗯,我知道。”陆冉应道。 就在众人惊疑中,山谷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七星岭这处山谷四面环山,只有东西两侧有缝隙通往外面。那些声响一经传入谷中,便不断循环回荡,很快便充斥四面八方。 “这是什么声音?” “是从谷口那里传来的!” “越来越近了......听着好像是脚步声?” 那真是脚步声,而且还是一群人的脚步声,不下百号人。 莫不是幽冥宫的人? 也对,幽冥宫主出现在此,怎么可能会自负地只带了一个护法?幽冥二护法一直没现身,想来是带人埋伏在附近了! 群豪皆握紧兵器凝神戒备,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谷口方向。 执伞静立的幽冥宫主唇角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 —————————— 断魂林。 听到仇玖月说幽冥宫亲临,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仇玖月抱着双臂,一脸得意之色:“宫主初次现身,可是给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虚伪家伙准备了份大礼。可惜,柳门主却错过了。” “大礼?”柳秦风冷哼,“幽冥宫的人会安什么好心,看你这讨厌的嘴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柳殷声音冰冷:“红拂门众听令,全力诛杀幽冥邪魔,争取尽快赶往七星岭救援玄灵师太他们!” “呵......”仇玖月眼神一冷,“给我上!” 瞬间,断魂林里喊杀声连成一片,两方人马混战厮杀成一团。 柳殷一手鞭法使得出神入化,长鞭扫过竟如出鞘利刃,一下便将冲上来的人拦腰斩断,其干脆狠厉半点不输仇玖月的铁链飞镰。 白锦看着柳殷长鞭挥舞如龙,呼啸间靠近之人皆尽被扫飞,心中震惊不已。 “好厉害的鞭法!”之前曾与柳秦风交手过几次,但是同样的鞭法在柳殷使出来,却比柳秦风厉害了无数倍。 仇玖月双眸微眯,祭出铁链飞镰缠上柳殷的长鞭。柳殷见状,冷笑一声:“来的正好,看鞭!” 说着她手腕微抖,深厚内力操控之下,长鞭翻滚如浪,犹如滔滔大河袭向仇玖月。鞭影扫过之处,林中树木皆尽折断摧毁。 红拂门主柳殷武功高强,虽一人与仇玖月打得难分难舍,但是门下众人对战幽冥宫的人却没那么轻松。 红拂门众被紫苏招来的群蜂围攻在先,不少人都被蛰了满身大包,虽不至于要命,但却疼痛难忍。现又面对凶恶的幽冥宫杀手,显然应对逐渐艰难。 负责看住紫苏白锦二人的柳秦风眼见我派弟子不断倒下,愤恨焦急不已,哪里还待得住?他挥手直接点了他们二人的穴道,挥鞭冲了上去。 紫苏等的正是这个时候,柳秦风虽是使用独门点穴手法,但他却是忘了紫苏出身夜郎谷,自会解穴之法,他这点穴之术也困不住她。 紫苏飞快解开了白锦身上的穴道:“我们快走!” 白锦会意,当即揽着紫苏纵身一跃,跳出混战包围圈,飞身逃出林外。 “不好,紫苏他们跑了!” 身后怒声传来,紫苏冷静道:“别下山,走左边!” 左边是莽莽山林,进了大山深处,他们想要找两个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锦自然明白这道理,毕竟此刻若是去找慕青的话,定然会连累到他。君前辈那里更是不能回去,只能先盾入深山。 眼见紫苏趁机跑了,仇玖月比柳殷更快一步撤招,直追紫苏两人的身影而去。 柳殷等人也想要追过去,但余下的幽冥宫人却拦住了他们。 十殿阎罗中的泰山王和平等人道:“柳门主,别想逃!” 紫苏武功只恢复少许,无法动用轻功,白锦带着她脚程终究没有仇玖月快,很快便被她追上了。 “墨辰,你离开幽冥宫也有些日子,现在该回去了。”仇玖月挡在他们二人前头,冷冷瞥了紫苏一眼,“宫主有令,要你杀了紫苏谢罪。” 白锦眼眸冰冷,并未言语,直接挥剑攻上。 依旧是几个月前初次碰见仇玖月时的《玉蝉剑法》,但此刻白锦已不是带伤之身,功力大涨。又学会了双手运剑,其剑法之威足足翻了四五倍。 即使仇玖月早已知晓,但真正交手的时候,她心中还是震惊。 若是白锦完全恢复记忆,想起《血影剑法》与《炎焱掌》的施展的话,即便是武林盟主卓玉珩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卓玉珩武功高强,以前可曾以一人之力,在幽冥三煞联手之下,还能打成了平手。 在旁观战的紫苏听见身后有追击而来的脚步声,眉头紧皱,当即盘膝席地而坐,挥手拨琴。 “铮——” 不同于方才召唤野蜂之时的诡异琴音,铮铮琴声带着股凛冽浩然之气。一声琴响,平地刮起一阵旋风。 追来的人却是幽冥宫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和卞城王,见紫苏竟忽然坐下弹琴,心中惊愕不已。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弹琴?”秦广王冷冷笑道。 白锦看得焦急,可是自己又被仇玖月牵制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十殿阎罗挥刀朝紫苏砍去。 “墨辰,你如此护着她,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这臭女人死在你面前!”仇玖月冰冷的声音充满恶意。 “阿苏......!”白锦心中焦急,可越慌乱,出招就越乱,就越摆脱不了仇玖月。 紫苏面沉如水,强运内力,双手快速拨动膝上古琴,阵阵凌凌琴声涤荡而出。秦广王砍出的一刀仿佛撞上了无形却坚硬的阻碍,竟震得他手腕微麻。 “嗯?” 没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便见有好几个紫苏竟挥舞着双剑朝他们攻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一份大礼(2) 其速度迅捷无比,剑法凌厉肃杀,只一个持剑的紫苏便已难对付,如今竟冒出好几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也会以琴音杀人的武功!”卞城王边挥剑应对攻来的紫苏,边对自己大哥喊道。 紫苏眉目森冷,素手翻飞,琴声凛凛不绝。琴音中携带如刀如剑的凌厉罡风使得周围林木摇颤不止,地面枯叶纷飞狂舞。 “她定没有七星岭的君沛离厉害,冲破她这琴曲,必能败了她!”秦广王沉声道。 两人当即运功护住心脉,刀剑齐发,狠厉砍向围攻住他们的紫苏幻影。刀剑所过之处,一个个紫苏接二连三被消灭。 十殿阎罗武功不弱,紫苏应对极为艰难。更何况以她现如今的功力,根本不能用此法御敌。 曾经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的《玉蝉》杀曲,现在因为内功太低,威力竟这般弱小。 “铮!!”手下琴弦崩断,紫苏喷出了口鲜血。 琴声骤消,挡住住秦广王和卞城王的阻力也随之消失,两人手中的刀剑当即削向紫苏。 纷繁飞舞的枯叶被锐利剑光破开,凛寒刀风刮面砍下,紫苏忙掷出手中古琴,翻身滚向一旁。 “嘭!”古琴被凌狠剑气击得粉碎。 被刀剑攻来的罡风波及,紫苏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鲜血在半空中泼洒出道殷红的弧度。 “阿苏!”白锦惊叫,面色狰狞地大喝一声,全身功力疯狂汇集剑上,震开仇玖月的铁链飞镰,闪身冲向紫苏。 “铛——!”乘胜追击再次砍向紫苏的秦广王两人被袭来的剑气震得后退了几步,白锦已飞身挡在了紫苏面前。 紫苏艰难地自地上爬起身,脸色煞白如纸。左肩处被刀风砍中,撕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白锦连忙扶住紫苏,摸出伤药给她服下,声音颤抖:“阿苏......你怎么样?” 紫苏摇了摇头,飞快点了穴道止血,抬眸看向仇玖月几人。 断魂林那处传来骚动。仇玖月瞥了一眼正追过来的柳殷等人,心知他们已经解决了拦住他们的幽冥宫人。 仇玖月是不可能会让柳殷带走白锦两人的,当下铁链飞镰祭出,直直冲向白锦两人。 白锦扶着紫苏挥剑挡下攻击,顺势抱着紫苏飞身纵跃,两人瞬间便奔向了森林深处。 “追!” “娘?怎么停下了?”见柳殷忽然停住脚步,柳秦风不禁焦急道,“我们再不追就让他们跑了!” 柳殷道:“现如今我们红拂门弟子皆都受了伤,追上去的话不知道那仇玖月还有什么埋伏。我们在此稍作休整,然后上七星岭,你方才发出信号已经这么久了,都未见有任何回应,许是真出了什么事情。” 柳秦风还想说什么,但尹秋水拉了拉他,冲他摇摇头。 看到尹秋水扶着已经昏迷的大师姐吴青青,以及伤亡大半的红拂门弟子,也只好认同了母亲的决定。 —————————— 七星岭。 整齐厚重的脚步声不断在谷中回荡,随着脚步声越渐逼近,众人看到谷口那里出现了一群人的身影。 “是幽冥宫弟子?” “不是幽冥宫的人还能是谁?哼......来得正好,今日一并灭个干净,如今天下群豪皆在,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 但是却有人发出疑惑。 “不对......我怎么看身影有些熟悉?” “我也觉得,那些人有点眼熟......啊,前面有一人怎么有些像我派之前在大青城消失的师叔?” ...... 群豪盯着谷口行来的那群人,众人的脸色开始由愤恨变得惊诧呆怔。 站在石头上的君沛离和陆冉两人视野较广,看清来的人之时,两人也是一怔。 “这不是幽冥宫的人吧?”君沛离皱眉道。 陆冉摇头:“是失踪的那些武林人士!他们怎么会来这?幽冥宫的大礼就是这群人?” 见出现的人竟是自己的同门,群豪震惊之后,便是惊喜。 “是我琼华派的师叔......师父,您看真是师叔!” 峨眉弟子也跟着惊喜道:“掌门......快看,左侧那几人着峨眉弟子服饰,是我派之人!” 各派均在来的那群人中看到了本派弟子的衣饰,纷纷惊喜相告。 静空大师紧盯那群人中己派的几个弟子,脸上却满是困惑与凝重:“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幽冥宫究竟想要做什么?” 虽有不少群豪也表示惊疑,但很多人见到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的同门师兄弟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自然是激动。 卓玉珩却是面色大变,忙拦住要冲过去的群豪,惊声大喊:“大家别过去!” 盟主的惊声叫喊止住了众人脚步,毕竟很少见到他们一向冷静的盟主会如此大惊失色。 陆冉也盯着渐渐行来的人影,眉头紧紧皱起:“这些人......” “那些已不是人了。”君沛离瞳孔一缩,声音紧绷。 众人也已看清那些人的面色竟白得像鬼,而且神情呆滞毫无表情。 “他们是一群尸体。”君沛离沙哑的声音里透出压抑。 “......尸体?他们被下了傀......傀儡三尸?!”陆冉看着那上百号的尸体,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寒风呼号,携来一股阴沉死气。 而这股令人压抑的死气,皆都是对面正渐渐逼近的人群中散发而出的。 群豪终于发现了诡异之处。 为何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见到他们,竟无人有任何欣喜的反应?为何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如鬼,面无表情?为何一个个都死寂得令人心底发毛? 卓玉珩死死盯着勾唇浅笑的幽冥宫主,紧绷的声音带着怒火与杀气:“你竟将他们都做成了傀儡三尸?” ......傀儡三尸体?! 群豪知道傀儡三尸是什么的,瞬间露出了惊惧之色。而不知道是什么的,听到盟主冰冷肃杀的语气心中也涌上了阵不详的预感。 幽冥宫主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不错,他们都被本宫炼制成了傀儡三尸。说来,用活人炼成傀儡三尸,比死人的效果好呢,这群人偶可是听话得很。” 群豪闻言皆是一惊,脸色狂变。 转身看向停在身后的傀儡尸体群,嘴角笑意忽然间变得妖娆嗜血,话语轻飘飘落下。 “把这些人都给本宫杀了。”他伸出如玉修指指向脸色各异的卓玉珩等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群尸乱舞 七星岭寒风呼号。 幽冥宫主悠悠转着搭在肩上的油纸伞,声嗓愉悦:“把这些人都给本宫杀了。” 随着幽冥宫主轻柔的话音落下,僵立的那群傀儡活死人瞬间便嘶吼着扑向呆怔惊惧的群豪中。 两百多号活死人武器招式齐发,凶狠扑向自己曾经的同门师兄弟,群豪哪儿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纷纷惊慌躲避。 “......怎么会这样,别、别过来......!” “师叔是我啊!您不认得我们了吗......?!” “......啊!师姐不要......噗!” “魔头!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师弟你快醒醒!” 无论群豪如何呼唤自己的门人,他们皆都面目狰狞地挥剑砍杀,而且还只攻不防,其凶残猛恶之态让人感觉这些都是地狱里的幽冥恶鬼。 他们已成了无知无觉的傀儡,可各派群豪看着昔日同门,却是无法下得去手,只能在这些傀儡活死人的猛攻砍杀之下步步溃败。 血肉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时,山谷里便已血洒遍地,空气中弥漫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陆冉看着那群厮杀成一片的傀儡尸体,脸上冷汗涔涔。 这些可都是曾经在大青城失踪的江湖人啊,竟全被那变态的幽冥宫主活活练成了傀儡三尸...... 望着眼前那些凶狠砍杀的傀儡尸体,陆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有种身临末日丧尸世界的感觉。 前世看的那些丧尸片,可不就与现在极为相似? 知道幽冥宫主变态,但没想到这么变态阴险。用傀儡三尸将那些江湖人炼成了傀儡,然后再让这些傀儡去对付江湖各派众人。 昔日同门如今变成这模样,众人悲痛而愤恨。面对昔日同门毫不留情的屠杀,自己却忍不下心挥剑诛杀,而罪魁祸首却在笑吟吟地欣赏着这一场惨烈残酷的战斗。 “众位,这些江湖同道皆已被魔头炼成了傀儡,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同门师兄弟了,皆是无知无觉的杀人凶器,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有活路!”卓玉珩手执承影剑一连斩下数人脑袋,冷声大喝道。 盟主森冷威严的话音传开,众武林群豪皆是一愣,脸上悲恨交错,齐齐高喝道: “是......盟主说得对,他们不是我们认识的师兄弟了,他们都变成了杀人魔鬼......!” “杀了幽冥魔头,为惨死的同胞报仇!” “峨眉派听令,杀!” 峨眉玄灵师太冷哼大喝,通红着双眼挥剑刺穿了自己师妹青玄师太的胸膛,她含泪凝望着面目青白狰狞的青玄师太,哽咽沙哑的声音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青玄......师姐无能,未能救出你......师姐向你们起誓,定要幽冥宫主的脑袋祭奠我峨眉惨死众人的在天之灵!” 哪知道被一剑穿心的青玄竟嘶吼一声,染满鲜血的双手弯曲成爪扑向玄灵师太,仿佛那钉在她胸口的剑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玄灵师太俨然没想到胸膛被刺了个大窟窿的青玄竟没倒地,虽猝不及防但应变却也极快,当下右手运掌劈向青玄。 “呯——!”汇集玄灵师太全部内力的掌法威势震天,此一掌击下,五脏六腑俱碎,再无半点活路,可玄灵师太眼中此刻却充满了惊惧。 “......怎么会这样?” 她瞪着竟还能从碎石中站起来的全身已是血肉模糊的青玄,脸色狂变。受到如此重创,却还如没事人一样再次迅猛地扑了过来。 这种现象不止玄灵师太遇到,所有人都亦是如此。 群豪惊恐地发现,这些被炼成傀儡三尸的人怎么也杀不死! 砍了手脚亦感觉不到痛,哪怕你斩下其脑袋,身体居然还能扑上来,只要还能够活动,便会一直疯狂地攻击人。 而这些恐怖的人即便成了这模样,却诡异地保存下了他们平生武学,身上功力并没有消失。 群豪无不惊慌,这些人太可怕了! “为什么死不了......魔鬼,魔鬼啊!” “啊!不要过来......救命!” “定是幽冥魔头在操控他们......杀了魔头!”慌乱中忽有人惊恐大声喊道。 群豪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纷纷转而去攻站在一旁的幽冥宫主。但那群傀儡尸体却牢牢挡在幽冥宫主面前,别说杀他了,连片衣角都碰不到。 “前辈,这下可如何是好?那些傀儡怎么都杀不死!”陆冉此刻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擦,好歹前世知道的丧尸还能爆头解决,然而这些怪物连爆头都没用! 那幽冥宫主是地狱修罗吧?怎么会制造出了这些怪物来?!太违反自然规律了! 君沛离挥剑击退围攻陆冉的傀儡尸体,沉声道:“攻其三尸,三尸一死,形体即毁。” “......啊?三尸?”陆冉一头雾水。 虽是跟师姐同门学艺,但是也只有武功才得了师父真传。至于其他与医学有关的东西,陆冉可以说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了。 “攻其玉枕、夹脊、尾闾三穴,人体中的三尸分别在此三穴一带。这些人早已死去,只不过是体内三尸控制了肉身,只要三尸一死,肉身便彻底销毁。” 君沛离解释中,出剑如风,凌厉剑影洞穿前面三人身上的玉枕、夹脊、尾闾三穴,那三人浑身一真抽搐,软倒了下去。 陆冉惊奇地看着果真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一分的几人,陡然惊悚地发现玉枕穴伤口处,挣扎蠕动着一只蓝绿色的蠕虫。 “这......这是控制三尸的.....”陆冉瞠目结舌道,真的确定傀儡三尸是一种药物,而不是什么诡异蛊术吗?! “不是,这是寄居在人体中三尸里的上尸。”君沛离道。 陆冉看见在背部夹脊穴也有只黑色蠕虫,尾闾穴一带的则是血红色且通身长着绒毛的蠕虫。 “人体中的三尸......也就是说......我身体里也有这种恶心的东西......?!”想到这里,陆冉一阵恶寒,这寄生虫比肚子里的蛔虫恶心千万倍啊! 君沛离道:“三尸其实并非这种形状,现在应该是因为药物刺激而异变了。”说着,他转而对卓玉珩道,“卓盟主,要破这些傀儡三尸,必须专攻其体内三尸之所。” 卓玉珩目光一动,瞬间便明白君沛离话中所指,当即指挥众人破敌。群豪闻言纷纷效仿,果然十分有效,只要破坏了体内三尸,那些傀儡尸体就彻底死了。 站在一旁的幽冥宫主嘴角笑意微敛,他瞥了君沛离一眼,道:“弑冰。” “是,宫主。”弑冰垂头低应一声,抽出罗刹阴阳刀纵身朝君沛离攻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玲珑剑出 弑冰先发制人,右手罗刹阴刀斜刺地面,身子借力腾空翻转掠向君沛离,左手阴刀血光隐隐,直取他下盘而去。 “咻——!” 地面与刀锋摩擦,溅起无数碎石火星,罗刹阴阳刀化为两道血红流光,以势如破竹之势上下齐攻君沛离,其速度快得诡异非常。 君沛离冷眸微眯,刀锋袭来之际,他整个人好像被股无形力量往后拉扯般,以一种奇诡的速度直直后掠。 弑冰双刀就在他身前不到半寸之际,血气隐隐的刀风吹得他银发飞扬如蝶,只听见他沉声冷哂: “罗刹阴阳刀?嗜血而利,如此邪性武器,不该存在于世。” 眼前剑光闪过,直取她双刀而去。弑冰大惊,忙抽刀回护,刀剑相碰的刹那,她只觉双手虎口发痛,一股极强的劲力反弹而来,震得她连连后退了丈许远才稳住身形。 弑冰苍白着脸抿紧嘴唇,压下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血腥味。举起微微发颤的双手,见罗刹阴阳刀上已裂开的细细纹路,心中不禁大骇。 此人一剑竟有如此威力,她的罗刹阴阳刀是世上难得的利器,还从未有人能一剑将其重创如斯。 再看对方手里武器,不过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长剑而已! 君沛离一剑逼退了弑冰后,便不再看她,仿佛她根本没能引起自己任何注意一般,而是直接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执伞而立的斗篷男人。 “君某正愁如何找你幽冥宫主,没想到今日却亲自造访我这七星岭,那也不用回去了。” 君沛离淡淡开口,长剑微举,周身气势霎时间变得肃杀森冷。 “哦?”幽冥宫主微微扬起伞沿,露出了伞下带着面具的脸,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审视,“看来阁下,与本宫有仇怨?” “即便没有,你罪恶多端,也是该杀。”君沛离沙哑的声音寒凛如冰,脚下猛一踏,人未出,如虹剑气便已朝他斩了过去。 “宫主!”弑冰大惊,飞身护主。 君沛离冷哼,剑招攻势不减,左手袍袖一拂,瞬息之间拍出一掌。 “呼——!” 掌风浑厚,携带碎石之威撞上弑冰的刀,她集尽毕生功力的一击竟被掌风直直震飞了出去,撞断了身后的大树滚倒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嗯?”幽冥宫主眼中闪过一抹玩味,脚下微动,身形瞬移,君沛离剑锋紧跟而至,将他原本站立的一块巨石劈成了两半。 君沛离长剑一转,两块碎石被掀起飞出,再度挥剑而上,直接封住幽冥宫主闪退之路。 碎石撞上对方手中油纸伞,竟被击了个粉碎。锐利剑光自碎石渣中急烈破出,锋芒毕露,寒凛剑影瞬间将幽冥宫主笼罩住。 “呲——锵!锵......!” 紧张张望的陆冉只看见交战的君沛离和幽冥宫主两人都笼罩着刀光剑影,耳边一连串兵器相击之声,眨眼间已是交手上百招,两人都快得令人骇然。 半空中二人身影骤分,幽冥宫主轻飘飘落在树梢上。原本握伞的手上却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柄上悬挂着一对精致的玉铃铛。 幽冥宫主白皙修指轻抚薄薄的剑身,双眼微眯:“这么多年来,你倒是第一个有资格让本宫拔出了这玲珑软剑。” 陆冉看了眼他另一只手中拿着的油纸伞,才恍悟:“他那剑就置于伞柄中?见过千奇百怪的剑鞘,拿伞当剑鞘的还是头一次见,变态行事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挥剑砍杀中的卓玉珩趁乱跃到陆冉身边,冷语低声对她道:“快离开这里!” 陆冉瞥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明白卓玉珩身为武林盟主,就必须以大局着想。但是想到他联合这群武林人士来抓师姐,还逼着君前辈交出师姐他们,她就压不住怨火。 闻言她哼了声,嗤笑道:“卓盟主,我可是幽冥宫的同伙,你让我离开就不怕难以向天下武林交代?” 卓玉珩眉目冷下:“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若再不走,我便连你一块抓了。” “你......!”陆冉愤愤瞪他一眼,正欲反驳时,耳边却传来了君沛离传音入密的话音。 “快去断魂林那处找你师姐,只怕她遇到了危险!此处我自能应付,你快走!” 陆冉看向君沛离那处,即便是与幽冥宫主交手,亦不落半丝下风。而现在群豪已经被那群傀儡三尸困住,以他的武功想要从这里脱身并不困难。 反倒是师姐那边,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陆冉瞥了卓玉珩一眼,低低道:“小玉玉,你今日所为本小姐记在心里了。下次见到本小姐可要做好洗干净躺床上给本小姐享用的准备,否则可难消本小姐心中之怒。” 满意看到卓玉珩铁青的脸色,陆冉得意一笑,脚底生风直朝东面山道飞掠而去。 正与君沛离胶战的幽冥宫主瞥见飘身远去的红影,凤眼微眯,玲珑剑虚晃一招后竟突然转而冲向陆冉。 君沛离脸色微变。 “阿冉......!” 听见身后君沛离和卓玉珩两人的惊叫声,陆冉回头一望,三魂顿时吓飞了两个半——刚刚分明还与君沛离交手的幽冥宫主此刻五指已朝自己面门扣了过来! 陆冉惊骇中反应倒也快,忙朝甩出袖中红菱缠住旁侧大树,猛地一扯借力瞬间在空中扭转身形,险险避开他的攻击。 可没等她舒口气,对方的手飞快一转,以一种快得诡异的速度抓住了她的脚踝。 ......不好!陆冉连忙挥剑砍去。 “你想跑去哪儿?”男人两下便卸了她的攻击与长剑,牢牢将她扣在了怀中。 “放开她!”君沛离的怒喝声紧跟着凌厉剑气横空劈来,一旁的卓玉珩也举剑冲了过来。 幽冥宫主抱着陆冉凌空旋身,错开卓玉珩剑招之际,玲珑剑鸣清幽,削往君沛离,借着挡下对方剑招余势飞身远退了数丈,来到了湖泊处。 陆冉眼见他脚不点地,直接飞身掠向湖面,竟凌空踏水飘然而去,其速度之快连她这个自诩轻功无双的人都惊诧不已。 这可不是轻功练得好啊,而是因为内力深厚,所以即便带个人一口气纵身飞掠了几十丈都不带喘口气的! 在飞快后移的视线最后,陆冉只看见飞身追过来的君沛离和卓玉珩已经被那群傀儡三尸和弑冰给缠住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汝为诱饵 眼看幽冥宫主带着陆冉几个纵跃消失在了视野里,君沛离又急又怒,劈掌而出震飞一片围住他的傀儡三尸,飞身去追幽冥宫主。 卓玉珩则被弑冰阻了脚步。 “你们抓走陆冉究竟想要做什么?”卓玉珩握紧手中承影剑,眼中的寒凛杀意几欲将人吞噬殆尽。 弑冰苍白的脸上浮起抹嘲讽的冷笑:“事到如今,还是先关心关心你们自己吧。” 卓玉珩冷冷道:“就凭你和这群傀儡,也想让我们葬身于此?” 弑冰罗刹阴阳刀上的血光映入眼底,使她眼中的冷笑变得阴冷诡异。 “但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歼灭你们留在山下的人了。” 卓玉珩面色狂变:“......什么?!” —————————— 断魂林。 红拂门众人休整了一番,各自处理了伤口之后,刚刚走出断魂林,身后山道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们中埋伏了......快撤!” 众人一惊,忙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马奔来,快到他们面前时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了下去。 柳殷认得出那是武当门派的服饰,当即飞身上前将其扶起来,近前一看竟是武当的青阳真人。 “青阳真人,发生了什么事?” 青阳真人一连咳出了好几口鲜血,断断续续道:“快......快通知在七星岭的众派同道,我们咳咳......我们等候在山下的人马......都、都遭到了幽冥宫的埋伏,伤亡惨重......” 青阳真人说完这话之后,彻底没了气息。 听到这话,众红拂门人俱都一惊。 柳殷面色阴沉,几度变换,联想到方才仇玖月说幽冥宫主出现在七星岭的话,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殷握紧拳头,恨声道,“好一个幽冥宫!” “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秦风急声问道。 “快上七星岭!” 然而柳殷话音刚落不久,山下便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众人面色巨变。 —————————— 深山野林里,白锦背着紫苏疾步奔走。 灌木刮破了他们身上的衣衫,紫苏肩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将白锦一身雪衣染得血迹斑斑,两人俱都狼狈不堪。 “咳咳......” 紫苏伏在白锦背上咳嗽不止,鲜血不断自嘴角涌出,听着后面越发逼近的脚步声,她哑声道: “......白锦,你若是带着我,我们两人谁也逃不掉。你放下我,只有你脱身去找君前辈他们,然后才有希望回来救我......” “不......我不会独自逃走的!”白锦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别想了,你们谁也走不了!”仇玖月森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话音落下之际,她也纵身落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仇玖月冷冷盯着将紫苏护在身后的白锦,眸光阴幽,他就那么想要跟紫苏那个无能酒鬼双宿双飞吗?! “我杀了紫苏,你便乖乖随我回幽冥宫了吧?”仇玖月冷笑。 白锦紧紧握着紫苏的手,浑身绷直,眼神决绝,“我不会离开她……即便你再次将我抓回去,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 “上次你之所以那么轻易能回来,不过是因为宫主故意放你走罢了。”仇玖月冷声嗤笑,“这一次回去,你就别想能出来了。” “咳咳......散布消息谣传我和白锦参与筹划了大青城群豪失踪一事,让我们两人成为众矢之的,逼至七星岭要抓我们......咳咳,抓白锦回宫只是次要,围堵重创在七星岭的江湖群豪才是你们的目标吧?” 紫苏咳嗽着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冷静。 仇玖月微微挑眉:“你还不算笨,倒能猜得出来。不错,你们两个不过是诱饵罢了,现在七星岭那些家伙,恐怕已乱成一团了。” 原本紫苏也未想到这点,但是在仇玖月说幽冥宫主在七星岭时,她就隐隐猜到了,没想到事实真是如此。 紫苏冷笑:“幽冥宫主是厉害,但凭一个幽冥宫就想覆灭整个江湖高手,你们还真是信心满满。” 仇玖月仰天大笑,她抚着铁链飞镰,慢声道:“宫主可没打算将那群蠢货赶尽杀绝,只不过想要用他们来试试他炼出来的人偶罢了。” “人偶......?”紫苏疑惑的目光忽然一凝,倒吸口冷气,“那些在大青城失踪的江湖人,都被炼成了傀儡三尸?” 白锦亦是震惊非常。 傀儡三尸他们已见过两次,诡异凶残,是不知疲倦疼痛的杀人利器,而且将人炼成这种更是残忍至极。 失踪的群豪足有两百多号人,居然全部被炼成了傀儡三尸,幽冥宫主竟这般不把人命当回事。 仇玖月冷声嗤笑,手猛抬起:“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唰——”手起鞭落间,铁链飞镰化为数道寒光罩下,森森杀气涤荡得林间木叶颤动。 同时,秦广王与卞城王也手执刀剑围堵上来。 白锦一手抓着紫苏,只单手拿剑,同时应付三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两人被逼得不断后退。 眼见白锦奋不顾身挡在自己面前,身上又添血口,紫苏眸色沉冷,忽然抽出他背上另一柄剑,长剑斜递,青光飒然,《玉蝉剑法》瞬间挥出。 两人双剑合璧,剑法相辅相成,一攻一守,白锦瞬间轻松了不少,可是他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阿苏......!”白锦焦急喊道,“你别动用武功......”她筋脉才刚恢复,又受了伤,如何能够再调动内力? “我现在虽只恢复几成内功,但与你合璧不成问题,先退敌再说......”紫苏面色苍白,极力压制住翻腾的内息,手中剑招越发狠厉森然。 仇玖月眼眸微眯,她没想到紫苏竟恢复了武功,两人双剑合璧极有默契,顿时勉强扳回败局。 看到他们两人如此默契,仇玖月心中极其不是滋味。恨不得将紫苏给千刀万剐,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抢走了墨辰,更害得墨辰再也不像墨辰! 她所认识所倾心的墨辰,从来都是冷绝酷美,杀人从不手软,是个森冷无情杀伐果断的人。 即使是身为男子,他也没有丝毫男儿的软弱,他身上遗世独立般孤冷的气质一直深深吸引着她。 但是遇见了紫苏后,墨辰却变得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甚至自卑怯弱,哪里还有半点以前作为杀手墨辰的样子? 思极此,仇玖月眼中恨光更甚。 灌木林中光影漫天,铁链飞镰所过之处,大片大片树木应声而倒。她一心要杀了紫苏,凛凛寒光皆是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阿苏......” 白锦面色焦急,无奈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牢牢牵制住了他。紫苏筋脉未完全恢复,即便她强提真气,剑法威势依旧弱了白锦无数,两人便被分离了开来。 “锵——!” 紫苏勉强挡下甩来的铁链飞镰,手中长剑被对方雄厚的攻击力震飞,身子直直飞出了几丈远,倒在灌木丛中半天都没爬得起来。 “不要!”眼见仇玖月挥掌劈向倒地的紫苏,白锦目眦欲裂,惊恐的惊喊声凄厉回荡在灌木林中。 #####一直不知道后面怎么写的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船到桥头自然直...... 毕竟我自己在此之前也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 不过可以确定,后面有个算是重要的男配要出来了,喜欢紫苏的都是重要男配嘛(没错我就喜欢男配都喜欢女主的戏码~~~) 第二百六十八章:拼死一搏 “轰!” 紫苏眼看着强大的罡风恍若死神巨掌,罩头劈来,她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压得她动弹不得,只能无能地等死。 “不要!”白锦颤声惊叫,不顾一切飞身扑去。 灌木林里爆开的刚猛掌力之威惊得树林里动物鸟雀四散奔逃。 林中一片寂静。 仇玖月面色僵硬苍白,双目直直瞪着灌木大片倒下,尘土弥漫飞扬之处,手掌微微发抖。 “为什么......”仇玖月盯着飞身扑来护在紫苏前面,挡了一掌的白锦,森冷的低喃僵硬而颤抖,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你总要护着这些人?为什么?!” 紫苏下意识伸手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眼前似乎被灰尘遮住了视野,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了弥漫而出的浓烈血腥味。 手掌上,触摸到的尽是滚烫粘稠的鲜血。 紫苏心中猛然一空,连渐渐清明的视线也变得一片血红。 “白锦......”她听见自己僵冷得几近木然的声音。 “咳咳......!” 白锦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在了紫苏苍白的脸上。他整个人半跪在地靠着她,尽力维持最后一分清明气若游丝道。 “快跑......” 紫苏感到肩膀上一沉,混混沌沌的脑子陡然清醒了起来。 她的手颤抖而飞快地点了他身上的穴道,摸出药瓶,将整瓶沁雪丸倒入白锦口中。 “紫苏,我杀了你!”仇玖月仇恨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墨辰!我杀了你!” 铁链飞镰含恨击出,闪电般削向紫苏脖颈! 紫苏手掌在地面猛地一拍,身子翻转跃起。飞镰擦着她脖颈飞过,被她另一只手牢牢抓住。 铁链飞镰上皆是一节节锋利的刃面,紫苏的手瞬间鲜血淋漓。可她好像没感觉到手上锋刃切骨般的剧痛,面无表情抬起脸,冷冷盯着仇玖月。 仇玖月等三人看到她的眼神,微微一怔。 阳光无法穿透的树林里,光线很晦暗。 紫苏的脸在晦暗光线下,眸光幽幽若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发凌乱披垂,衬得脸庞煞白如纸。脸上鲜血缓缓流淌而下,使得五官精致而妖异,如画的眉目衍生出一种凌厉阴郁的美感。 而紫苏的眼神阴幽锐利,仿佛一柄出鞘利剑,泛着凛凛杀气。 明明她现在身受重伤,武功比白锦还弱,可她的眼神却让她周身的气势变得冷厉而又深沉。 “呵......若不是我武功不济,又如何会让他三番四次为我受伤。”紫苏低声自嘲道。 秦广王和卞城王回过神来,冷哼道:“紫苏,你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乖乖受死吧!” 言罢,两人刀剑齐攻,一左一右围住了紫苏。 眼看左右攻势逼近,铁链飞镰森森寒光临头笼罩而下。紫苏眼底闪过一抹狰狞,体内功力疯狂运转,金乌心法凝掌冲出,竟硬生生撞开了仇玖月的铁链飞镰。 “轰——锵锵......!” 而与此同时,秦广王和卞城王的刀剑撞上了紫苏防守抵挡的长剑。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三人只觉眼前剑影漫天,绵密不绝。看着手持双剑身形矫若游龙,剑势翩然中杀机四现的紫苏,心中俱都大惊。 不可能! 紫苏已受了伤,而且方才对战之时功力很弱,如今怎会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们只是不知道,紫苏之前是因为筋脉初初恢复,无法承受全部内力施展,与他们动手时,只用了一两成功力。抚琴退敌使用三四成内力已经是极限,而如今却是不顾一切拼死一搏。 《玉蝉剑法》本就是从《金乌心法》演化而来与其相辅相成,心法修炼越纯熟,功力越深,使出的剑法威力越大。 紫苏幼时便修习这心法与剑法,在被师父废了筋脉之时,早已将心法剑法运用纯熟。是以才能在此基础上领悟创出杀曲《玉蝉》。 比起白锦在此武学上的造拟,紫苏的更加精妙无数。 而《玉蝉剑法》享誉江湖,又岂能不厉害,在如今紫苏不要命地全力施展之下,短时间内,力压仇玖月三人并非不可能。 林中剑影森森,两柄剑变化万千,复杂得几近到了诡异的程度。处处皆陷阱,招招携杀气。 仇玖月他们都不是剑术高手,面对如此高绝精妙的剑法,处处受限。 “呃!”卞城王闷哼声中,身子中剑跌飞了出去。 紫苏剑势乘胜一转,剑锋擦着秦广王刀面,无数火星四溅,寒光直取他掌刀之手。 秦广王心下狂跳,冒出了冷汗,慌忙撒手弃刀,失去防守的胸口便挨了紫苏一掌。 两人接连退败,紫苏压力骤减。她高喝一声,剑锋游走如龙,双剑携带起无数落叶旋舞狂飞,凛凛剑影中只见纵身跃至半空的紫苏面目狰狞地凌空挥剑劈斩而下。 “......合纵连横?!”仇玖月骤缩的眼瞳中映出了劈斩下来的剑锋,忙甩鞭抵挡。 在大青城可是见到白锦使出过这一招,如今她还印象深刻。 “锵——轰!” 如虹剑气扫荡四方,林中木叶狂颤!仇玖月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直直退了十余丈才稳住身形。 待得烟尘散去,枯叶落下,三人四下一望,林中空空如也——却哪里还有紫苏和白锦两人的身影? 仇玖月握紧铁链飞镰,目光阴沉地盯着地上往远处延伸的血迹,冷声道:“追!他们跑不了多远!” 紫苏背着昏迷过去的白锦,跌跌撞撞在灌木丛里奔逃。她不知道方向,甚至不确定脚下是否有路,仅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朝前迈步。 体内一股股剧痛传来,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像根骨筋脉被一寸寸敲断撕裂,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可身后传来的追逐声响在告诉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紫苏,你跑不掉了!”仇玖月森寒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紫苏脚步沉重踉跄,鲜血在脚下滴了一路,已分不清是白锦的血还是自己身上的血。 脚下忽然被灌木绊到,不想前面是个山沟,两人直接滚身跌了下去。 恍惚听见逼近的喊声,紫苏忍住剧痛翻身爬起,抬头看到了竖在前面的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死亡之谷。 #####下章预告: “大.......大哥,这山谷里有鬼啊!” 秦广王拍了惊叫的卞城王一掌:“玛德,堂堂十殿阎王,你怕什么鬼!没出息!” 第二百六十九章:死亡之谷 身后逼近的脚步声让紫苏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扶起白锦便踉跄着脚步冲进前方山谷。 仇玖月三人施展轻功在林间飞奔纵跃,速度很快。他们追到山坡下时,见紫苏已经朝山谷跑了去。 山谷里是一片竹林。 即便现在天还没黑,山谷那处看过去却一片昏暗,竹林中笼罩着的层层浓雾,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阴森幽微的世界。 站在山谷口,他们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好的气息铺面而来。 那道狭长的山谷仿佛是这片山脉中一处阴暗的裂痕,又好像是地狱的裂缝,静寂而又透着莫名的邪恶。 秦广王注意到了竹林前的石碑,叫道:“护法,您看这儿有块石碑。” 仇玖月转目望去,微微眯起眼:“死亡之谷?” 卞城王道:“二护法,看前面这山谷不简单......” “哼!”仇玖月拂袖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谷中有什么古怪,无论如何也要抓到他们两个,走!” 竹林里浓雾笼罩,根本看不见前方几米开外的景象。但此刻紫苏意识混沌,只是循着本能背着白锦艰难往前走,根本管不得许多。 “紫苏,给我站住......!”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仇玖月的冷喝声。 紫苏咬牙加快脚步,一步三摔,到最后几乎是驮着白锦往前攀爬,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竹林茂密挺拔,光线更加昏暗。 仇玖月三人一进来,当即犹如进了个浓雾笼罩的迷宫般,而紫苏他们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林中。 “点上火把!”仇玖月眉头紧皱,吩咐道。 此地雾气笼罩,竹木参天,即便大白天阳光也照射不进来,昏聩如入夜。 秦广王二人举着火把和仇玖月四处搜寻。 竹林中幽暗死寂,感觉不到半分生气,竹木在雾气中影影绰绰犹如密布的鬼影,环境竟比断魂林看起来还要阴森。 就仿佛是一个没有任何活物的死亡禁地,林中空气死寂阴冷。即便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幽冥宫人,也感觉阴嗖嗖的。 仇玖月仔细盯着地上的血迹,眯眼朝左侧追去:“跟上!” 然而她脚步太快,秦广王二认稍稍愣神之际,她身影已消失在了迷雾中。 两人赶紧追上,然而行了十来米远都没看见人,两人惊愕地面面相觑:“二护法人呢?” 二人举着火把四下张望,除了在浓雾中影影绰绰的竹子外,再看不到任何人影。四周寂静如死,听不到任何声音。 两人找了一圈,都没见仇玖月身影。 随着找寻时间的推移,两人更加发现了不妙之处,不得不停了下来。 卞城王想到谷口那石碑,咽了口口水:“大哥,这里真有古怪啊!咱们已经找半个时辰了,都未见二护法踪影。” 即便是在这高声叫喊,亦久久听不见回响,仿佛被无垠的竹林给吞噬了般,这地方太邪门了! 秦广王晃了晃有些发昏的头脑,沉声道:“确有古怪,这里浓雾弥漫,怕是与二护法走散了......而且我们好像也迷了路。”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周围:“你看这里我们刚刚走过。” 卞城王四下一看,脸色微变:“我们赶紧找到仇护法离开此地吧!我觉得待在这里很不舒服......噗!”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胸口一痛,竟张口喷出了口鲜血来! 秦广王大惊,忙扶住软倒下来的卞城王:“五弟!你怎么了?” 卞城王面如金纸,难受得咳嗽不止:“......不知道,咳咳......觉得很难受......” 秦广王正要去探他脉搏,忽地面色一白,身子好像没了力气般软倒下来。 “不好......”秦广王咳嗽,脸色发白地骇然道,“我们中毒了......咳咳......” 他嘴角亦溢出了丝鲜血。 卞城王震惊不已:“中、中毒?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碰......” 他撑在地上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奇怪的硬物,低头一看,手里竟是个骷髅头! 卞城王吓得瞳孔一缩,忙甩手丢开,连声叫道:“大哥......死人咳咳!有死人......!” 秦广王看到那骷髅头也是心里一惊,他抬手拨开地上的枯叶,竟然发现下面有副尸骸,身上衣饰早已烂掉,也不知道是多久的了。 卞城王惊声道:“大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吧!我们怎会莫名奇妙中了毒......咳咳!会不会......会不会是有鬼?” 秦广王轻掩胸口咳嗽,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你堂堂十殿阎罗,还怕什么鬼?” 他移目看向那尸骸,见骨骸身边还有一副弓箭和猎刀,猜想应该是闯入此地的猎人死在了这里。 说不定就像他们现在一样,在此迷了路,而后......秦广王看了眼周围弥漫的浓雾。 “呼——” 忽有呜咽阴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弥漫在竹林里的雾气随风涌动。 竹木摇曳相撞,仿佛四周静立的憧憧竹影都活了过来般,寂静如死的林子中发出阵阵怪异声响。 迷雾疯涌,仿佛比方才还浓。 秦广王丕然色变,扶起卞城王择路疾奔:“我们必须快点离开此地,再呆下去都得死在这......!” “咳咳!” 紫苏的咳嗽声在死寂的竹林里传开,她趴在地上,如濒死动物般艰难喘息,但另一只手却还是牢牢抓着白锦的手。 眼前阵阵发黑,她已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充斥着凄厉呜咽的风声,竹木被吹动不断发出阵阵声响,仿佛四面八方都被这种诡异的声音包围了。 “咳咳......!”紫苏又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满心的嘲讽和苦涩,“天要亡我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紫苏医术高超,自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但她此刻顾不上去想究竟因何缘故,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必须要尽快带着白锦离开此地。 只要恢复些许力气,她就继续带着白锦前行。不知这样坚持了究竟有多久,或许走了很远的距离,或许也只走了几米远,直到再次倒下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之际,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幽幽的琴声。 幽微,渺远的琴声,仿佛凭空响在这死寂的竹林里一般,轻轻传到了紫苏耳边。 紫苏伤痕累累满是鲜血泥土的手微微一颤,好熟悉的曲子...... “师......师父......”泪水悄然自眼角滑下。 #####下章预告: 紫苏浑身颤抖,朝走来的师父伸出了手。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着冰冷血月的晚上,她挣扎着匍匐爬到他脚边,希望能乞求得他一丝半点的怜悯。 “......师父......别走......” 第二百七十章:梦忆往昔 或许是琴声的召唤,或许也是想要见到师父的愿望极为强烈,紫苏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爬起,摇摇晃晃地循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软的她不知道摔了几次。凭着一股几近偏执的意志力,即便是爬也要向琴声那处挪去。 “铮......” 越来越近了...... “师父......”紫苏涣散的眸中蓄满泪水。 好像有一缕缕光线穿透层层阴霾照下,刺破昏黑压抑的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虚无,却温暖的白。 然后她在这雪白光芒的尽头,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他翩然静坐于梨花树下,在纷扬落英中淡然抚琴。 七弦玲珑,衣袂胜雪,发如泼墨,一如当年。 “师父......”紫苏声音沙哑颤抖,怔怔望着树下雪影,眼泪忽然间大颗大颗砸落而下。 好像是看到了她,树下抚琴人停了下来,站起身朝她走来。 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他...... 紫苏浑身颤抖,朝走来的师父伸出了手。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着冰冷血月的晚上,她挣扎着匍匐爬到他脚边,希望能乞求得他一丝半点的怜悯。 “别走......” 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际,她恍惚感觉到那双手轻轻抱住了她。 —————————— 黑沉沉的梦境里,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有从不间断的人影在走来走去。 突然地造访,再突然地离去。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预警,离开时也没有半分不舍。 就好像一个个毫不留恋的过客一样,就好像……师徒情缘说就断的师父一样。 思及此,紫苏压在心底里的怨恨与痛苦尽数被勾了起来,心间盛满了委屈和难过。 她很害怕梦见师父,更害怕梦境里没有师父。 不过幸好......她找到了师父,这次即便他赶她走,她也不会再离开了。 ...... “苏儿,为庆贺你眼睛复明,为师送你一份礼物。” 梨花树下,师父温暖柔和的微笑如沐春风,雅致绝艳的容颜连树上开得正艳的梨花都要自惭形秽。 紫苏低头凝望着盒子上雕工精细的梨花,栩栩如生,仿佛头顶树上随风吹动的花儿一般。 “好漂亮......师父,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她轻声道。 “喜欢就好。”男子微笑,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里面有一套银针,以后你要随身将其带在身上,切不可弄丢了。” 抱着师父手臂的紫苏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她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梨花瓣,鼻端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幽梨花香味,整个人都渐渐沉醉了。 转头看见小徒儿灼灼凝视的视线,他微微一愣,饮茶的动作微顿。 他垂眸瞥了自己徒弟一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为师?为师脸上有东西吗?” 紫苏忍住伸手抚上他脸庞的冲动,摇了摇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不是,这是徒儿第一次看见师父,苏儿要将这几年来没有看见的给补回来。” 眼前这人,是她双眼没能看见之时,便在心底里幻想了无数遍模样的师父啊…… 就算是用一生,也是看不够的。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瞎子,世界里只有黑色,不知道书上写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什么样的。 而在眼睛恢复,能看见这世上五彩缤纷的一瞬间,白色成为了她印象里最为深刻的颜色。 因为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的便是一袭白衣坐在梨花树下的师父。 枝头梨花锦簇,雪白洁净。而树下师父衣衫胜雪,浅浅微笑。 阳光透过树隙与梨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满世界都是温暖的梨花香味。 眼前人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模样。 她曾经用手摸索描绘过,师父的眉眼唇鼻都在她的手心里有模糊的轮廓,如今这模糊的感觉变成了生动的画面清晰印在了她的眼里。 印在她的心里。 “师父真好看。” 她清澈漆黑的眼中荡漾着满足与笑意,恍若阳春三月的朝阳,温暖明媚,眼底都是他的模样。 师父似是无奈低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曲起修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容貌不过一具皮囊,百年之后,无论美丑都一样会衰老,青春不再,知不知道?” 紫苏摇头:“不过师父你是苏儿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风景。无论日后师父变成了何种模样,在苏儿心目中,永远都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 温暖的,美好的样子。 不会随着时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永远清晰鲜明。 摸了摸手里的盒子,她亦一笑:“苏儿今日也送给师父一份礼物。” 她起身跑进书房,关门之际又扬声对远处树下的人喊道:“师父,这几日你可不能进来偷看啊!” 树下人闻言摇头低低一笑。 紫苏来到桌案前挽袖研墨,铺开宣纸,蘸饱墨汁。虽然这是在她双眼看得见之后,第一次用毛笔写字,但仍旧十分熟练半点不生疏,顷刻间在白纸上勾勒出了师父的模样。 这是她很早很早以前,便想做的事情。如今终于等到双眼复明,可以画一幅师父的画像了。 三天后,紫苏放下笔,摸着下巴满意地瞅着桌上的成果。 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苏儿,你眼睛刚复明,切不可用眼过度。” 见他推门进来,紫苏忙跑过去将他推出门外,笑嘻嘻道:“师父,已经快好啦......你再等会,等会......” 她嘭一声关上门,跑回桌前,再度执笔沉思。她看了眼窗外盛开的梨花,眼神一动,挥笔书写了一首词。 纸上字迹飘逸潇洒,龙飞凤舞。 紫苏放下手中狼毫,吹干宣纸上的墨迹,卷起了画。 彼时夕阳西下,红霞满天。院中梨花仿佛都被染上了一抹艳色,清丽中透出几分妩媚。 紫苏跑到师父跟前,打开了画卷:“师父,你看满不满意?” 凌华看着画与词,眉目微动,久久凝视着,轻声念道: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嗯......好词!” 紫苏开心地笑道:“师父喜不喜欢?对苏儿来说,师父就如这词上所言一般。” 凌华凝视书画的眸光温柔如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为师很喜欢。” 浅浅的微笑,却让那张皎皎如月的脸容生动明艳了起来,仿佛月夜下随风轻拂的梨花般。但在这漫天晚霞下,又给紫苏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幽美宁静之感。 紫苏不由得看呆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师姐,听说你在给师父准备一样礼物,来给我瞅瞅......”溜下山游玩刚刚归来的陆冉飞身而来,咋咋呼呼地叫道。 凌华放下手中画卷,抬眸看向陆冉,似笑非笑:“为师还以为阿冉不知道回来了。” “啊......师父......”接触到师父的目光,陆冉脸上笑容一滞,打哈哈装糊涂,“师父您看看我给您和师姐带了什么稀奇玩意来,可有趣了!” 紫苏向来不给陆冉转移注意力的机会,露出了抹作为师姐的慈祥微笑:“师父,我记得阿冉还是在思过崖面壁期间。此番又偷溜下山,唔......要多罚几天来着?” “......师姐!”陆冉咬牙切齿地窜到自己身边,在她挑眉注视下,识时务地扬起抹讨好又诱惑的笑,压低声道,“师姐就不想下山玩玩?要不改天咱们一起......” “嗯......?”紫苏眼中一亮,作沉吟状。 陆冉顿觉看到希望,再接再厉诱惑:“过不了多久,就到武林大会啦,肯定非常好玩......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是不是啊师姐?” “是可惜......”看着陆冉陡然亮起的眼睛,紫苏曼声浅笑。“从未去思过崖的我,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要多罚几天了,师姐帮你问问师父。” “......!” 紫苏开怀大笑。 “哈哈......”低低轻快的笑声传开,让床前皱眉诊脉的人微微一怔,转眸看去。 微冷的指尖抚上床上女子苍白的脸庞,而后停留在她紧闭的眼角。 笑声沙哑虚弱,可却是开心欢愉的。 然而停在她眼角的指尖,却触到了滚烫的湿意。 晶莹落如泉涌,将冰凉的指头烫得发热。 “你究竟是开心,还是悲伤?”望着床上仍在昏迷中又哭又笑的女子,手缓缓收回,将指尖上的泪珠收入掌中。 #####下章预告: 美貌男子勾唇一笑,抬起紫苏的下巴:“想要答谢我的救命之恩,只有以身相许才可以哦。” 紫苏:“......” 第二百七十一章:山谷主人 紫苏是真的笑着睁开了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她还没看清楚周围环境,但已察觉到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 昏黄的光线映入她有些迷茫却带笑的眼睛里,苍白的面容却一种迷离的脆弱之感,仿佛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 待眼睛对光线有所适应之后,她眼中流淌着的温柔迷离笑意迅速干涸,黑雾重新笼罩眼瞳,恢复冷淡。 漆黑有如空洞,仿佛灵魂也随之干涸风化了一般。 紫苏闭上眼睛,梦境里的一切浮上心头,心中是沉甸甸的失落和恍惚。 又是……黄粱一梦啊…… 忽然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神情从寂静变得激动,好像即将要重新堕入深渊的人看到了一根救赎蛛丝般。 “琴声......”紫苏喃喃着,竟不顾身上重伤,挣扎着自床上起来。 “呯......!”从床上摔下的紫苏撞倒了床前矮几,屋内响动引来了屋外的人。 “吱呀——” 紫苏慌忙抬头望去,紧缩的瞳孔死死盯着步入屋内之人,微颤的眼瞳亮得惊人。 一进来就撞入紫苏紧绷的视线,那眼中异样的忐忑与灼热看得来人脚步微顿:“你......” 未看清人,先闻其声,来人声嗓悦耳动听,却不是紫苏心心念念的声音。 门外涌入的大片光线刺痛了她的双眼,也刺碎了她脆弱的期待。 紫苏垂眸,无声自嘲嗤笑,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殷红的血大口咳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你伤势很重,别乱动啊......”那人上前扶起紫苏,又嘀咕道,“......伤成了这样,你究竟是怎么能从床上下来?” 紫苏剧烈咳嗽不止,苍白的脸甚至浮起不自然的潮红。她闭目艰难喘息着,脑中嗡嗡作响,身体各处都在疯狂叫嚣着疼痛。 可这些痛苦加起来,也抵不过心头希望落空的绝望。 在那人扶她回床上躺下之际,紫苏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咳嗽着道:“是你......救了我?” “那是自然,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紫苏眼前阵阵发黑,根本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的声音却比刚刚更加清晰传了过来。 她固执地用这样近乎残忍的方式,来再次证实自己昏迷前所见所感,不过黄粱一梦。 既如此,还不如醒不过来。 胸口疼得好像好炸开,紫苏的意识被无边痛苦折磨得浑浑噩噩,她的手颤抖松开,嘴角微勾:“果然......” 那人盯着又昏迷过去的紫苏,目光久久落在她唇角的微笑上,仿佛要刺疼人的眼球般。 他轻叹口气:“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奇怪的人......连微笑,都让人看得如此不舒服。” 可紫苏的命总是很硬,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后,她再次醒了过来。 “你这次可不要再乱动了啊?”又是那道声音,强调道,“你的伤势很重。” 即便想动,紫苏现在也没有半分力气,只是忍着胸口气息到处冲撞的剧痛便已让她耗费心神了。 她吃力转头看向坐在床前的人影:“多谢你救了我......咳咳......” 那人似是仔细盯了她半响,才道:“看来你这次算真是清醒了。”没将他认成别人。 “这里......是哪儿?” 男子回道:“自然是死亡之谷啊?你们闯入死亡之谷,没死算是命大了,我是这山谷里的主人。” 死亡之谷...... 紫苏想起来,好像在逃命之时,摔道山坡下后看到了一块写有死亡之谷的石碑。 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白锦,忙问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不知道......咳咳!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的朋友?”他站起身,朝她走来,“长什么样?” 紫苏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身穿银白对襟长袍,腰束同色流纹腰带,外罩粉色纱衣,轻盈飘逸的衣衫随他步伐而轻轻飞扬。长长黑发随意披散着,发下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如画眉宇里透出的几分潇洒随意让他这一身粉色衣着竟没有分毫矫揉造作之感。 “与我一样受了伤,脸戴面具。”紫苏咳嗽着答道。 “哦......是他啊,在隔壁的院子。他伤得也很重,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紫苏自是知道白锦伤情,可现在自己这番情况,想要去看看他情况都艰难。 “但他倒不用非常担心,左右死不了,倒是你——”男子盯着紫苏道,“你身上筋脉受损严重,很可能会从此瘫痪卧床。” 听了男子的话,紫苏脸上神情平静,没多少情绪波动。 她在拼死一搏与仇玖月三人交手之时,便已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她的筋脉才刚开始恢复,本就无法承受强用武功。此次为保性命。身上筋脉还没治好又遭到第二次创伤,很可能会瘫痪卧床这个“很可能”,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男子诧异问道:“你怎么没任何反应?你不伤心难过吗?” 一般人听到这种消息,早绝望崩溃了,她怎么如此平静? 这女人,已经不是一般的奇怪了。 紫苏沙哑虚弱的声音冷静得好像这消息与自己无关般:“我早已猜到了,伤心难过又有何用。” 男子被这话噎了半响,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久不出谷,外面的人都已变得如此奇怪了?” “罢了罢了,你们两人身上的毒我已经解了,你先休息吧。”男子说完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间。 紫苏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同时也担心着白锦的情况,但无奈自己却躺在床上不能动,最后抵不过伤痛的折磨,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男子出了房间,朝等候在院子门口的白发老者行去,问道:“药师爷爷,他的伤可能治好?” 老药师微微朝他弯腰:“启禀谷主,那人伤势很严重,治是可以治好,不过需花费些珍奇药材。” 男子随意挥手,宽大的粉色衣袖飘逸飞扬:“谷中又不缺这些,治好人就行。那这边房间里的女子呢?” 药师望向男子身后的房间,却是摇头一叹:“那女子原先已被人废去武功,经脉受了损。但后来应是有高人治疗,让她筋脉得以恢复,只是如今强运功力,刚刚恢复的筋脉再度受到重创,筋脉受创非同一般伤势,难啊!” 男子眼眸一动,神情微怔:“怪不得......原来被人断过筋脉,废了武功。” 想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景象,男子眸光微闪:“那究竟是谁......废了她的武功?” 老药师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能穿过竹林,想来不是什么普通之人。” 他微微眯起眼眸,望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这女子倒是越发引起我好奇了。对了,还有另一个不速之客,现在可有醒了?” 药师摇头“她被困在竹林里时间较长,中毒迹象比另外两人重,现在还未醒来。” “先别给她解毒,先弄醒她,待人醒了便来通报我。”男子声音微冷。 “是。” #####下章预告: 粉衣的谷主莫名看了半天醒来后又哭又笑的白锦,奇怪不已:“......药师爷爷,为何他醒来后会变成这样?你该不会......把人给治傻了吧?” 老药师:“......可能,他原本精神就不正常?” 第二百七十二章:萧潇梦临 夕阳早已经沉下西山,血红晚霞染了半边天。 寒风凛冽,几只老鸦停在早已荒废的山神庙屋檐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 荒芜寂静的山岭中,出现了一抹修长的黑色人影。 全身裹在漆黑斗篷里的男人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红衣女子走进了破庙。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丝绸绣帕,细致地擦干净怀中人脸上的灰尘,帕子右下角绣着精致的半朵玫红色莲花。 “这帕子是我们初遇时,你送给我的,冉冉可还记得?”冰凉修指轻抚她安静的眉目,嗓音温柔似情人间的呢喃。 怀中人被他点了昏睡穴,自是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凝视了半响,他幽幽一叹,哀怨地道:“冉冉怕是记不得了吧......” 他声音陡然转低,抬手轻掩胸口咳嗽了几声。垂眸看了眼沾了鲜血的指尖,眸色阴幽冷厉。 “君沛离,果然厉害......” 莹白修指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天边霞光透过破败的窗口落在脸上,那容颜仿佛浸在血色中,妖娆而幽魅。 “好似自前幽冥宫宫主之后,便好多年未尝试过受伤的滋味了罢?” 想到紧追不舍的君沛离,那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紧张,招招式式皆带着强烈的杀意,都是因为他带走了陆冉? “奴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冉冉你又惹了一些讨厌的人呢。”男子神色诡谲,哀怨又阴郁地低喃,“看来,要将你绑在身边才是。” 庙中寂静,门外吹来的冷风拂动他油纸伞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乐音。 他移目看向油纸伞,眸光深黯:“呵......你在嘲笑我嫉妒那些人?” 铃铛清脆,幽幽不绝,仿佛真是在回应他的话。 “好像见我不好过,你总会很开心。”他伸手轻轻握住铃铛,欢快的铃铛声骤停,眉目寂寂,“就像......将你送给我的那个人一般。” 他将油纸伞和陆冉一同抱入怀中,眸光阴冷幽暗,唇角的微笑却诡异地透出几分孩子气。 “你会知道,冉冉终究会舍不得我不好过。”他依恋又温柔地轻蹭着陆冉温暖的肩窝,幽幽道,“待我清除了她身边那些讨厌的人,她就只爱我一个了。” —————————— 却说那日断魂林里,慕青率先脱身离开后,便一直在之前与紫苏等人约定好的地方焦急等待着。 他在那里等了整整两天,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人前来会合,焦急的心中不安感更重。 就在慕青再也等不下去,打算返回去找他们时,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声朝这边行来。 慕青大喜,忙起身奔出去查看,果然看见有一人骑马奔来。 “这里.....在这!”看清马上人一身雪白,银发飞扬,慕青欣喜大喊道,“君前辈,这里......” 君沛离策马前来,见只有他一人,不由沉声问:“紫苏他们呢?咳咳......” 见到他身上血迹斑斑,慕青连忙扶住站立不稳的君沛离,担忧又焦急:“前辈你、你受伤了?我在此等了两天,如今只见到你一人来了,蛋蛋他们一直未见踪迹......” “什么?咳咳!”君沛离心中一急,咳嗽得更加剧烈,嘴角鲜血涌溢更多,“没看见紫苏?你们不是一道离开的吗?” 慕青便将他们在断魂林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君沛离,见他受伤不轻,却只孤身一人前来,遂问道。 “怎么不见陆姑娘?” 君沛离捂着被鲜血染红了的胸口,沙哑的声音透着担忧与沉冷:“她被幽冥宫主带走了。” 他一路追过去,但幽冥宫主武功极高。何况他之前放了心头血养花,伤口未完全恢复,气血有些虚弱,虽打伤了幽冥宫主,但自己却被他伤得更重。 “幽、幽冥宫主?”慕青一惊,心下更加慌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蛋蛋可能也遇到了危险......” 君沛离道:“先去找红拂门的柳殷。陆冉现在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紫苏若落入红拂门手里的话,才更危险。” 慕青自是知道的,当初他们在红拂门时,吴青青便百般折磨蛋蛋。 见君沛离说着便欲要直接前往红拂门,慕青担忧道:“可前辈你的伤......” “救人要紧,我的伤不碍事。”君沛离道,撕下一块衣袍,咬破指尖快速书写,“不过我现在不能带你前去,你带着这个去陆家,先安顿下来。” 慕青一愣,接过他递过来的血书,又听君沛离道:“我以紫苏的名义写了这封书信。陆家都知道他们家主是紫苏的师妹,知晓你是紫苏的朋友,必会让你住下。” “多谢君前辈。”慕青知道自己不会武功,若是君沛离带着他的话,会有很多不便,遂点头道,“前辈你也要小心。” 望着君沛离策马远去的身影,慕青喃喃道:“蛋蛋......你们可一定要安全无恙啊......” —————————— 死亡之谷。 “你们是什么人?怎会闯到了我这隐僻荒谷来?” 喝了药昏沉睡去的紫苏睁眼醒来,见那粉衣男子恰好进来,抱臂倚在门口,正想问他白锦的情况,他却先抛出了问题。 “我叫紫苏,咳咳......与我朋友被幽冥宫的人追杀,逃命时误入了贵谷。” “紫苏?”男子陡然直起身,目光惊讶疑惑地盯着紫苏,“我听闻......江湖上盛传一个叫紫苏的女子与幽冥宫设计抓了各大门派数百人,那紫苏......就是你?” “我是紫苏,却不是做那事的紫苏。”她压住咳嗽的欲望,面色苍白,声音却清晰。 粉衣男子一顿,看了紫苏半响,忽然哈哈一笑:“按照你这么说,你是被冤枉的了?唔,你身上确实有飞镰造成的伤口,江湖上使用铁链飞镰的,也就那幽冥宫的二护法了。你若是与幽冥宫有关系,又怎会被他们追杀。” 紫苏道:“我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此番公子救了我们二人,来日紫苏必然要报答公子这份救命之恩。” 她和白锦当时被困在那奇诡的竹林里,若不是遇上这死亡之谷谷主,他们定会死在竹林中了。 男子拢了拢飘逸的粉色纱衣,迈步来到床边坐下,笑道:“我姓萧,名梦临。你们也只是被人追杀才误入我谷中竹林,那竹林常年弥漫瘴气不散,呆久了便会身中瘴气之毒。需我谷中的药丸才能解毒,至于这报答救命之恩,等你们伤好了再讨论不迟。” #####下章预告: 萧梦临:作者你的下章预告都不准,别浪费笔墨了! 某生:谁说我要写下章预告了,我是要祝各位亲们新年快乐! 萧梦临:......还没到呢!你日子是不是算错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幽冥往事 “对了,还有你那个朋友,昨日我听说,你想过去看他?”萧梦临说完,又问道。 紫苏颔首:“他伤得很严重,到现在也没醒,我很担心他。” 萧梦临挑眉盯着床上女子眉目里的情绪,心中微讶。 像她这般看起来冷淡的女人竟直白说担心一个男子,还是......那样一个男子,自然好奇那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此人放在心上。 脑海里闪过那昏迷男子丑陋的脸庞,萧梦临又想到紫苏昏迷时呢喃出的那个人,心下就更加好奇紫苏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故事。 说不定,那男子便是紫苏昏迷前,拉着他满含悲伤眷恋地念着的那个人呢。 如今见到清醒后淡静无澜的紫苏,她当初望着自己的眼神就越发清晰,那是和现在截然相反的情绪。 那双空茫迷乱的眸仿佛弥漫起了大雾,被笼罩遮掩的悲伤与深情若隐若现。 而如今这些情绪已在她眼中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萧梦临脸上依旧不露声色。 “他伤势已然稳定,想必这几天就会醒过来。你筋脉受损严重,最好不要乱走动。” 萧梦临从紫苏屋中出来,便有下人匆匆过来禀告道: “公子,那女子醒了。” “醒了?”萧梦临嘴角笑意敛下,眸子里泛过一丝冷意,“走,去瞧瞧。” “吱呀。”开门声让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顿时警惕睁开眼,冷冷望向门口。 萧梦临迈步进来,笑吟吟看着虚弱躺着的女人,眼中却无半点笑意:“仇护法,感觉身体如何?” 仇玖月惊怔地看着床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年轻男子,此人虽是男儿,打扮还如此花枝招展,但身上却有股潇洒凌然的气势,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关键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你认识我?是你救了我?” 萧梦临依旧微笑:“我只是认识你母亲而已,因为你的母亲,我才会救命你。” 仇玖月怔住,眼神惊疑不定:“......你认识我母亲?” “前代幽冥教教主仇飞羽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一个少年手上。”萧梦临摇头似是无比叹惋,他抬起似笑非笑的眸,“若仇飞羽在天之灵看见自己的女儿竟为仇人效忠,不知会不会死不瞑目?” 仇玖月眸色顿冷,锐利盯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杀了我母亲的,是那些自诩武林正派的虚伪小人!” 萧梦临眼中浮起一丝嘲讽:“看来仇护法这些年来,一直都不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啊?” 仇玖月满目冰寒:“你究竟是谁?况且你又如何知晓是谁杀了我母亲?” 萧梦临抬手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在她冰冷压迫的目光下,俊美的面容上依旧一派闲适。 “我是谁你就不用关心了,若不是我将你从那竹林里救了出来,你早就死在那儿了。” 想到那困住自己的诡异竹林,仇玖月本就冰冷的脸色更沉一分。 她与秦广王卞城王两人走散之后,便迷了路,而后等她发现林中弥漫的雾气不对劲之时,已经晚了。当时她已经中了毒,但却无法走出那片竹林,最后昏迷了过去。 等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了这里。 “那竹林中瘴气有毒,你身上之毒未解,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你也命不久矣。” 仇玖月自是知道自己身上所中之毒未解,但却不知道这年轻男子救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冷冷一笑:“看来公子救我,并非单纯救我。” “救你,自然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萧梦临漂亮的唇微启,声音清脆冷冽,“杀你母亲的,另有其人。” 仇玖月眯起眼,审视眼前的萧梦临。关于自己父母亲之间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连母亲的死因,她也知道。 可现在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却说杀她母亲的,另有其人? 仇玖月的父亲是万花宫的少宫主花如镜,年少时行走江湖遇见了仇飞羽,两人一见倾心。但是花如镜当时并不知晓仇飞羽竟然就是幽冥教的教主,直到在仇飞羽怀孕之后,花如镜才知道了她的身份。 花如镜虽震惊,但早已对仇飞羽情根深种,即便知道她是幽冥教之主,亦决定与她在一起。 当时幽冥教与中原武林正派一直不和,虽并未如现在这般水火不容。但万花宫的掌门人知道自己儿子竟与仇飞羽私定终身,顿时怒不可遏。 万花宫掌门人找到他们时,仇飞羽刚刚生产完毕身体虚弱,面对痛下杀手的万花宫掌门,受了重伤。花如镜拼死相护,才保住了性命,可刚刚出生的孩子和花如镜却被万花宫掌门带走了。 仇飞羽伤好之后,立即前往万花宫要人。不想却被花如镜亲手刺了一剑险些丧命,并与她恩断义绝。 当时仇飞羽不知晓花如镜是被万花宫掌门以他们孩儿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杀了仇飞羽。直到后来,花如镜临死之前将仇玖月托付给她,仇飞羽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心爱之人的死,令仇飞羽仇恨至极,性情因此大变,对万花宫赶尽杀绝,后引起了武林各派讨伐。幽冥教与武林各派之间的关系,才渐渐变得水火不容,那几年间厮杀不休。 后来仇飞羽练功走火入魔,而幽冥教因为仇飞羽这些年来执意要给爱人花如镜报仇,让整个武林群起讨伐,累得教内伤亡不断,教中势力已出现分裂。 仇飞羽走火入魔后,各派在当时武林盟主卓寒凤的领导下,趁机再次围攻幽冥教。 这一次围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猛,势要将其一举灭亡,幽冥教顿时内忧外患。 经过几天几夜厮杀,各派冲入了幽王谷,大肆屠杀教内弟子,幽冥教众纷纷败逃。因走火入魔而元气大伤的仇飞羽拼尽全力保护了仇玖月离开,仇玖月才保住了性命,但是自己的母亲却下落不明。 等仇玖月回去找她的母亲之时,却只见母亲的尸首被卓寒凤那些人,挂在了幽王谷外的山壁上。 是那群人杀了她的母亲,灭了幽冥教。 她当时满腹仇恨,可幽冥教已不存在,她自己更是被武林各派追杀。就在即将死在卓寒凤剑下之际,她被人救下了。 救她的人,便是现在的幽冥宫宫主。 仇玖月记得初次见到宫主之时,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但武功却高深莫测,身上那种冰冷诡异的气息,让人从心底里对他升起敬畏。 随着时间的流逝,见识了宫主的无情与残忍,这种敬畏只会更加深。 就如同同样被救的墨辰一样,他给她报仇的机会,而她要为他效命。 仇玖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没死的幽冥教余众皆尽为他效命,他将被诛灭的幽冥教重新建立了起来,便是如今的幽冥宫。 幽冥宫在风雨飘摇中建立,不仅没被武林正派势力扑灭,反而一步步稳固壮大,在江湖上掀起一番新的腥风血雨。 新任宫主的手腕比她的母亲仇飞羽还要凌厉狠绝,宫中之人除了先前的幽冥教余众外,便是江湖上或被朝廷通缉的作恶多端的恶人,但一律都敬畏于宫主的手段。 而他们这位宫主,从幽冥宫出现至今,直到之前的七星岭之事,才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 “真正杀了你母亲的,便是现如今的幽冥宫宫主。” 萧梦临清澈声嗓响起,猝然打散仇玖月游走的思绪。 第二百七十四章:白锦醒来 半个时辰之后,萧梦临悠然负手自寂静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公子。”候在门外的老药师朝他行礼。 “明日将仇玖月送出谷。”萧梦临对药师道。 老药师应了声“是”,将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递给萧梦临:“公子,这是刚从谷外传来的消息。” 望着正展开字条的萧梦临,老药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那仇玖月会相信公子您说的话吗?” “不管信不信,对我们都有利,她回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目光掠过纸上内容,萧梦临唇角微扬的弧度含了几分冷意。 “呵......幽冥宫此番好一个声东击西。比起当年的仇飞羽,这个幽冥宫主,何止更胜一筹?” 说罢,将字条转给老药师看。 “幽冥宫这次竟几乎只用了最小的代价,便重创江湖各派......?!”老药师满目震惊地盯着字条,“七星岭一役江湖各派遭此重创,幽冥宫的实力更强了数倍啊......而且幽冥宫怎么会有傀儡三尸这种东西?!” 萧梦临摇摇头,目光沉沉:“这事要查清楚,朝廷现如今一直想要找到龙之谷地图。上次在大青城,幽冥宫放出龙之谷地图的消息,我原以为他们并没有地图的下落,现在见到幽冥宫这傀儡三尸,我看未必了。” 炼制丹药虽然朝廷禁止,但是没人不想求长生,特别是坐拥江山的当朝女皇。不过这件事情,现在还没到放在明面上去做罢了。 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禁令,如今皇权掌控者的先族曾是疯狂探求长生路的受害者。女皇即便想求长生,也只能暗中来。 老药师问道:“公子,要不要将此消息上报朝廷?” “自然要。”萧梦临声音沉冷,“幽冥宫还抓走了陆家家主陆冉,若是陆家的控制权落入了幽冥宫手中,相当于握住了凤栖的经济命脉了。” “陆家不是已有三分之二的产业在朝廷手里了?”老药师道,“如今一个陆家,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在朝廷下令收走陆家三分之二的产业之际,便已经掀起了。”萧梦临微微眯起眼眸,似是轻叹了一声,“如今陆冉被抓,幽冥宫又有傀儡三尸,将一个家主变成自己的傀儡,并不是没有可能,到时陆家岂不就是幽冥宫囊中之物。” “现在陆冉的姐姐正与陆冉争夺家主之位,陆冉被抓,对陆琳来说是再好不过。陆琳当了家主,幽冥宫抓走陆冉又有何用。”老药师道。 萧梦临冷冷一笑:“陆琳一个纨绔小姐,根本不是陆冉的对手。你没看见这段时间陆冉人都不在陆家,又还一直遭遇绝杀门杀手围追,却还是照样能将家主之位坐得稳稳当当吗?不过......陆琳真做上家主,对我们倒是有利,先静观其变,若真非到了那一步,将帮一把陆琳也无不可。” “可公子您既有此打算,为何还要救紫苏?”老药师表示不解,“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紫苏就是陆冉的师姐了。” 萧梦临微微一默,挑眉轻笑:“当初她进来的时候,我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不是?况且救也救了,难道要杀了不成?本公子我好不容易才发善心救了一回人,怎么着也得赚回本了再说。” 老药师一默,一时间竟想不出来公子这句话有什么漏洞。 “公子,那男子醒过来了。”谷中小侍前来禀告,“但是他情绪很激动,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 “哦?”萧梦临眉微挑,“你们通知紫苏了吗?” “未曾。”没有公子的交代,他们自然没有先通知紫苏。 萧梦临闻言点点头,便与老药师朝凌云阁而去。 两人来到白锦房间外,果真见两个被派来照料他的侍从都在门外,而房间里静悄悄一片。 萧梦临抬手止住欲要行礼的侍从,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小侍摇头,一个答道:“我们也不晓得怎么了,他醒过来后就呆呆睁着眼一动也不动,对我们问话没有半分反应。我们还以为他伤痛难忍,正欲前去通知公子和老药师您们,可后来他就忽然将我们赶出来了......” 另一个侍从望了一眼房间,皱眉接着道:“小的看他表情......就仿佛、仿佛......”他纠结地在脑中搜罗半响,可无奈搜罗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呃,很......很复杂的那种神情,又哭又笑的......” 萧梦临和老药师疑惑对望一眼。 房门没关,萧梦临和老药师迈步进屋,一股浓郁药味铺面而来。 床上被褥凌乱,床前矮几被推翻,地上打碎了个药碗。而醒来的男人雕塑般跌坐在床边,仿佛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白锦......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呵呵......白锦、白锦......” 萧梦临听见他声音沙哑颤抖地不断反复喃喃念着这一句词,也终于明白侍从方才为什么纠结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复杂来形容他的神情,然后又补了一个又哭又笑。 确实很复杂的神情,确实又哭又笑。 他眼眸空洞若盲,笑得不断咳嗽,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 他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里,萧梦临都听出了一股悲凉与嘲讽。 就仿佛,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即使他们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却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伤。 “白锦......白锦......”见他低哑又哭又笑地喃喃不休,白着脸一连吐了好几口血,萧梦临赶紧让老药师上去查看他伤情。 “咳咳......放开、放开我......”老药师见他挣扎咳血不止,脸色一沉,“你伤势很重,切莫乱动,也切莫情绪波动过大......!” 老药师话还没说完,他又脸色苍白地猛喷出一大口血。 “哎呀......这这这......你!”自己和侍从被他固执地挥手拂开,老药师顿时又气又急。“你不要命了?伤没好就这么折腾......” 萧梦临见状,转身吩咐侍从:“去通知紫苏......” “不要!”屋中所有人都被这声陡然拔高的嘶哑尖叫惊得一怔,只见正被老药师搀扶的人却突然挣扎扑过去拽住了那侍从的衣摆,“不要.....不要咳咳......不要找她!” 他的另只手死死捂住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目光狂乱悲怆,神情惊慌失措,侍从顿时被他这一下吓得僵在了原地。 “咳咳......别叫紫苏......” 萧梦临见他连连咳血,五指无措捂着自己的脸,眼中却又浮起神经质般的嘲讽而悲凉的笑,眼中泪水涟涟,不禁皱起眉。 “我不想见她......咳咳!”话未说完,便又急促咳嗽起来,口中鲜血喷了满地,而后晕了过去。 “快快快......将人扶到床上去!”老药师急忙叫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毅力非凡 “他醒了?”紫苏闻言立即转头望向前来通知她的粉衣男子。 萧梦临点点头:“不过他情绪很激动,吐了好多血后陷入了昏迷,现在谷中的老药师正给他医治。” 紫苏眉头紧蹙:“情绪激动?为什么?” 萧梦临看了看她,将方才白锦昏迷前的情况告诉了紫苏。 紫苏凝眉沉默了一瞬:“我去看看他。” 情况如此,萧梦临自然不会再拦着她,虽然现在紫苏身上伤势也不能乱动。 来到白锦房间之时,老药师正忙着医治白锦的伤势,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情况如何?” 紫苏伤势不轻,被侍从背到这里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凝目望着床上之人,声音却很冷静。 老药师摇摇头,叹口气:“方才他情绪激动,更恶化了本就严重的内伤......” 紫苏让侍从将她放在床前:“给我把脉。” 老药师望了她一眼,想起来她曾是夜郎谷凌华神医的徒弟,想必医术非凡。不过眼下这人伤势比紫苏还严重,又经过方才那么一折腾,可谓棘手得很。也不知道这自己都还在伤中的年轻姑娘能否治得了。 萧梦临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安静把脉的紫苏。 她苍白的脸上一派沉静,眉宇间不见半丝焦急。本就是容颜出众,专注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更加......夺人眼球。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平常她给人看病时或许也是这般。没有悲悯安慰,却专注认真,冷静得让身陷病痛折磨的人不自觉想要信赖依靠她。 见紫苏拿出了个盒子,取出里面银针,像是欲要下针医治,老药师忍不住道: “姑娘,你有伤在身,这下针非同小可,力道位置稍有差错,都会铸成大错,要不......” 老药师自然知晓凌华神医的名声,他的徒弟应该也不差。但是现在紫苏这种情况要下针给人治病,却是牵强了。 “老先生方才封住了白锦体内混乱内息,暂时稳住伤势。可却不能再拖,须尽快疏通心脉中郁结的血气,不然伤势难以痊愈。”紫苏声音低弱,却清晰。 老药师自是知道,但说得容易,下针疏通却是无比复杂,容不得半点疏忽差错,况且一旦下针医治就不能中途顿停。 所以他才暂时封他内力,回去研究一套稳健的治疗方案才好下针医治。 “姑娘你有把握?”老药师不信道。 她才把脉了解了病情,就马上想到如何下针医治了? 紫苏微微一笑,压下咳嗽欲望,道:“我可能力气有些不济,遂需要麻烦老先生帮我一下。” 见她目光笃定冷静,老药师莫名便相信了她可以,鬼使神差般点了头。 紫苏不再多言,让一旁的小侍扶白锦起来,并且让屋中其他人都去外间,只留下了老药师一人。 萧梦临让侍从出去,自己则在外间桌边坐下,透过珠玉垂帘望着开始下针的青衣女子。 房间里很安静,没人出声,气氛有些紧绷。 被垂下来的珠玉垂帘挡住,视线有些不清晰,不过萧梦临还是能看见紫苏的动作。 下针手法快而稳,都不像个身上有伤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出声的老药师担忧低叫一声:“姑娘......” “无事。”他听见紫苏淡淡道。 房间又陷入沉静。 一个半时辰后,萧梦临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看到床上的白锦似是吐了好几口血。 “好了......”然后便是老药师既惊叹又舒了口气的声音,可后面却焦声道,“......姑娘!” 装银针的木盒脱手滑落,紫苏猛地咳出了口血,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压下身上的痛楚,哑声对老药师道:“接下来,就麻烦老先生了......” “姑娘放心,您的朋友如今已无大碍。不过姑娘可不能再乱走乱动了......”老药师扶着紫苏,一边喊人进来,一边焦急无比地道。 萧梦临掀帘进来,就见到紫苏惨白的脸上汗水淋漓,连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唇角衣襟染血,却哪里还有半分运针治病时沉静沉稳的模样? 送她回房间安顿好,老药师看着躺在床上沉睡过去的紫苏,眼中的敬佩与震惊仍旧未散。 “能忍受那样的痛楚稳准下针,老朽当真佩服之至!这样强大的毅力与心态,普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萧梦临望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为何如此说?” 老药师惊叹道:“紫苏姑娘的那位朋友内伤深重,方才她说的治疗方式简单,但运针疏通心脉之法却繁杂。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立时施针医治,只因这中间不可停顿,若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而紫苏姑娘她筋脉受损未愈,稍微活动手脚都会引起疼痛,更遑论施针救人?可她方才运针整个过程中竟生生忍下痛楚,针法快而稳,不愧是凌华神医的徒弟,老朽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萧梦临微微一怔,目光凝着紫苏不动,顿了一会才问道。 “是怎样的疼痛?” “筋脉损伤,自然是撕筋分骨般的疼痛了......” 老药师后面的敬佩惊叹萧梦临已经无心去听了,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此痛楚,竟没吭一声还稳稳下针医治了她朋友的伤。 到底是因为这女人忍耐力惊人,还是那男子在她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 萧梦临缓缓皱起眉:“如你这般说的话,她的伤势不是更严重了?” 老药师一顿,沉默了片刻,却是摇头叹了口气。 “紫苏姑娘医术不凡,她自己定然是知道的。但是她执意要给她朋友治疗,我们也拦不住她。” 而且若不是她出手医治的话,她那个朋友老药师此番还真是没把握他能那么快好。 “那她朋友现在应该无碍了吧?”萧梦临迈步出房间,站在屋廊外面,抬眸远望楼阁下面翻涌着的层层云海。 “只要按时服药,休养一两个月便可痊愈了。” 萧梦临听着老药师依旧惊叹的语气,修眉微微扬起:“她医术竟如此厉害?” 老药师道:“夜郎谷谷主凌华被世人尊称神医,当年女皇曾还派了十三王爷亲自去夜郎谷求医,可见对他极为尊重。紫苏医术传承于他,想来也极高,说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顿了顿,又满目疑惑道,“但是后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就被凌华神医逐出师门了?” 这是他们老早之前便已经了解的情报了,不过当时老药师并未关心许多。如今亲眼见了紫苏的医术,倒是十分好奇关于她的这庄往事了。 自然,萧梦临也是好奇,甚至比老药师好奇更多。 第二百七十六章:被困幽冥(1) 幽冥宫。 陆冉睁开眼睛之时,只见满目漆黑,唯有窗外透来几缕惨淡的一耳光。 一时之间,她脑中混混沌沌的,思维甚至都有点混乱,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待肚子唱起空城计之际,陆冉陡然想起来她是在七星岭被幽冥宫宫主掳走了...... ......幽冥宫主!陆冉整个人一激灵,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正手忙脚乱翻身下床的时候,屋中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醒了?”听到一声淡淡的问话自门口传来,陆冉脑袋一片空白,瞬间僵在了床上不敢动弹。 ——完全是被吓的。 毕竟这个幽冥宫主的变态在陆冉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不过这声音,陆冉不知该如何形容。 人虽变态,却有副极好的声嗓。 她只觉得,这黑暗空寂的地方恍若霎时明月升空,银辉遍洒大地,看到了妖娆而幽美的夜景。远处丝竹萧萧,仙音绕耳,诱人神迷。 这一切只因为响起的那道,极其动听华丽的声音。 拥有这样一副华丽却空灵无比的嗓音,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气度若仙,容颜倾城,貌胜潘安吧?如果从前没见过这个人之前,陆冉认为自己会这么觉得。 毕竟当初被她夸赞听声音都能让耳朵怀孕的夜刖,嗓音都没有刚刚那个好听。 可偏偏,陆冉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僵在床上咽了口口水,身上已经冷汗淋漓,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她双眼紧紧盯着纱帐外透出光亮的门口,听见了自己猛然剧烈起来的心跳。 屋子漆黑一片,并未点灯,打开的门外泄进来大片月光。 颀长的黑色人影站在门外,透过纱帐朦胧的视线,那影子恍若来自地狱的死神。 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记忆,陆冉内心此刻有几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那并非她做梦,她真是被这变态的幽冥宫主抓来了! 卧槽现在她沦落到这心理扭曲阴暗的可怕男人手中,不会也被做成傀儡三尸吧?! 卧槽卧槽卧槽.......! 陆冉内心活动越剧烈,面上神情就越发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要去哪儿?”他微微抬手,随意弹指点燃烛台上的蜡烛,漆黑的屋子霎时间明亮了起来。 没有黑暗的屏障,陆冉感觉自己好像暴露在老虎眼前的小白兔,危险瞬间逼近。 她依旧保持着一只脚踏在地上,欲要奔逃的姿势,看着迈步移到床前的男人,浑身越发僵硬。 床前的男人全身都裹在漆黑宽大的斗篷里,斗篷下摆铺在地面上。室内的光线不仅照耀不到他,反而他整个人更像是黑暗的策源地,仿佛只要有他存在,再明亮的地方都会有挥之不去的阴森。 “我......”一向心思活络伶牙俐齿的陆冉如今脑中持续空白。 烛台上蜡烛映出的光芒下,他的身影被拉长于地上,显得异常挺直修长。如一把冷厉漆黑的出鞘利剑,悬在陆冉的面前,仿佛随时都会取了她的小命。 男人盯着她的眸子眯了眯,似是有些不悦。 陆冉脑子一抽,下意识道:“我……我肚子饿了,想、想找点吃的。” 说完陆冉恨不得抽了自己的嘴巴子,卧槽这么结巴这么怂的回答她真的不想承认是她!太特么丢陆家丢夜郎谷的脸了! 男人带着面具的脸深陷在斗篷帽檐之下,脸容看起来晦暗阴沉。 但是在听见陆冉的话后,他抿着的唇角勾了起来,露出浅淡一笑。刹那间恍若红梅漫山焚皓雪,妖冶至极。 “你想吃什么?”他绯唇仿佛蔓延出几分艳色,冲淡了身上阴沉的冷煞之气。 “......”陆冉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由在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居然险些被眼前这变态色诱,“不、不用了……” “怎么,不饿了?”男人嘴角弯起的弧度加深,唇色越艳,“怕我下毒?” 废话!要是她头上也顶出一个苞变成像沐语艳那,或者像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三尸的话,她宁可饿死! 陆冉目空一切,沉默不语。决定拿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来,免得在这里丢了陆家和夜郎谷的脸。 男人悠悠道:“你昏迷了好几日,你说这段时间里,我能在你身上下几种毒?” 他的语气让陆冉高高绷悬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落入了冰寒的水中。 自己现在落在他手上,早就成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说不定这变态早在她身上下了什么毒中了什么蛊了...... 这下陆冉反倒冷静了下来:“你把我抓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优雅地在床边坐下,转眸盯着僵着身子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警惕紧绷的陆冉,“前段时间在大青城,我救过你一次,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不思报答吗?” 陆冉好不容易冷静的脑子又空白了下,哪想到他会扯到之前这件事上去啊? 因为不明白这变态为何无缘无故救自己,陆冉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索性就抛开不想。然后抛着抛着就将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睨着陆冉神色,男人仿佛看穿她所想:“怎么,给忘记了?” 这男人语气悠悠,话语甚至透着那么一股子优雅,音色华丽动听,让人无法将冷煞阴森四字与如此动听的声音联系起来。 可是陆冉的心情却反而更加紧绷。 他看起来越显无害,就更加让她想到之前他做的那些残忍变态的事。 她可是亲眼见他在沐语艳密室里温柔谈笑间,就用了那般残忍诡异的方式杀了沐语艳。 也亲眼见在七星岭轻笑悠然里,指挥两百多名被他炼成傀儡三尸的人去杀他们曾经的同门好友。 看着别人越痛苦崩溃,他就越高兴。 看见这个男人,陆冉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影《钢铁侠》里,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小丑。 他们两个是同类人,不同的只是小丑外形滑稽丑陋,而这个人却是地狱盛开的彼岸花,鬼魅妖艳。 但一样阴狠变态,危险至极。 落在这类人手上,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百七十七章:被困幽冥(2) 陆冉很好的掩藏压下心中所想,暗自深吸了口气,牵扯自己略微僵硬的嘴角,扬起一抹感激地微笑,拱手道: “是在下不对……陆冉多谢阁下当日相救之恩,先前陆冉多有冒犯之处,阁下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陆冉计较,真是让陆冉心中羞愧。更加不敢再打扰阁下,陆某这便返家,必将以陆家之礼,重重报答阁下的救命之情。” 幽冥宫主也不道破这话里的虚假,抬眸扫了想要起身的陆冉一眼: “我是不相信这种空头许诺的,谁知道你转身离去之后,会不会便忘了。” 被他目光一扫,陆冉没骨气地不敢动了,硬着头皮点头连连保证: “绝不会忘!我陆冉敢以人格和节操以及我陆家信誉担保!” 反正这男人也不知道她陆冉的人格节操早就在出生的时候,扔在娘胎里没带出来了。他若想讨要的话,去找她那早已死去的娘亲要吧,她不会阻拦的。 至于陆家信誉......为了周旋强敌逃脱生天,陆冉觉得毁一下列祖列宗也会体谅她的。 “你的人格节操和陆家信誉......”男人声嗓幽幽,“我信不过。” 陆冉:“......”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笑意隐隐,却让陆冉莫名地有些心虚和不寒而栗。 “我并未封你武功,不过我也奉劝你最好莫生逃跑之心。” 他弯身看她,露在面具下的双唇轻轻开合,漂亮的唇瓣似乎是染了血,犹如皑皑白雪的山巅之上,那一点绮丽炫目的殷红傲梅。 “若是跑得了便罢,但你若是逃跑失败了,这后果我不知你能否承担得了呢。” 对方话语轻柔如情人间的呢喃,可陆冉却听得浑身发寒,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喉咙哽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乖乖待着,我让人给你送膳食过来。”话毕,他转身施施然走出房间。 颀长的黑色人影一离开,陆冉顿时感觉自己就好像搁浅在岸被放回水中的鱼儿,得到了生机。 侍从动作迅速,不消片刻便将各色热气腾腾的菜肴端进了房间。 但那些侍从无人敢抬头,皆都低眉敛目,恭敬屏息迅速布菜完毕,后依次退了出去。 陆冉僵硬坐在桌前,见满桌菜肴有很多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但是想到如今境况,别说是自己爱吃,就算是珍贵的龙肉她也没心思下筷。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他就坐在她身旁,抬手执起桌上象牙筷。那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异常地清美。握着筷子的手仿佛与筷子的颜色融为了一体,就好像一幅漂亮精致的画卷。 陆冉忽然就想到了以前与夜刖那小妖精吃饭时,他就特别喜欢夹菜给自己吃。她一边享受夜刖的服务,一边盯着他的手感叹他一双美手天下无敌,然后通常喂着喂着就歪到别处去了。 如今夹菜给自己的人不是甜腻娇憨的夜刖小妖精,而是这心思深沉不知想要干嘛的变态,陆冉只有冒冷汗的份儿。 陆冉扯出丝僵硬的笑:“阁下不必这般热情,我其实不怎么饿。” “咕噜咕噜~”响亮的空城计在寂静的房中唱开。 “......”陆冉面色一僵,恨恨伸手捂住关键时刻打自己脸的肚子。 他轻飘飘瞥了陆冉一眼,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房门随即被打开,走来一相貌年轻的少女。 少女容貌绝美,发黑如墨,肤白如雪,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是一种妩媚与中性结合的美,在这个时代里,若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大街上,不知引得多少男儿心动。 只见她静静走到幽冥宫主身边,眼眸微垂,乖巧安静。 面具下殷唇轻启,对陆冉道:“这人偶是不是很漂亮?” 正被少女出色容貌吸引住的陆冉听到此话,心跳一滞,身上冷汗冒出更多了。 幽冥宫主执筷优雅地将菜递到少女唇边,少女机械而乖巧地启唇吃下,眼眸空洞无光,神色呆滞如木偶。 他瞅着陆冉轻轻一笑:“我欣赏陆家主你心思玲珑,但是我也很好奇,你变成人偶时乖巧温顺的模样是否比现在有趣?” 陆冉心中一凛,冷汗都忘了流,她又不笨,怎么可能听不懂这男人的言外之意? 当下连忙拿起桌上的筷子,一连扒拉了几口饭:“不不不......我无论怎样都极其无趣,十分无趣,真的!” 幽冥宫主笑而不语,修指勾起桌上的茶盏浅抿一口,换了双筷子优雅夹菜。 “......”陆冉默默盯着对方夹到自己碗里越堆越高的菜肴,本就有点咽不下的饭食更加难以下咽了。 这特么太诡异恐怖了好吗?! 要是现在自己没被困在幽冥宫中,要是给自己夹菜的是妖精夜刖或者冷面小玉玉,陆冉绝对十分欢喜乐意,可眼下并不是啊! “饭菜不和胃口吗?”男人再度幽幽询问。 陆冉被钻入耳中的柔润嗓音惊得浑身一激灵,冷汗如雨,忙将碗里的菜扒拉进嘴里。 这是绝对她生而为人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为难以下咽的一顿饭!陆冉一边扒饭一边心中泪流满面,偏偏对方还一直盯着,让她没骨气地不敢停下筷子。 还担心什么饭菜里有毒会被毒死?毒死总比被这个变态的男人做成人偶要强吧? 直到最后,陆冉已经吃得肚子撑得滚圆,甚至控制不住打了声饱嗝。 幽冥宫主这才勾着嘴角放下象牙筷,让下人来将桌上残羹剩饭撤走。 用完饭后,他便离开了房间。陆冉见他走了,这才捂着吃撑了的肚子瘫在了床上。 尼玛要是这样每餐都被这变态宫主盯着吃饭,她陆冉就算没被毒死也会给撑死。 必须要想办法逃跑才行啊...... 入夜,冥王殿。 大殿中未点半根灯烛,光线幽暗。 殿顶全用透明的水晶铺盖,其上是一片水域。有光自上面洒落而下,透过水域与水晶在殿内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水中不知养了什么鱼,个头极大,在水中游荡不停,在殿中投射下了巨大鬼魅的鱼影。 弑冰来到幽王殿外时,就看见一袭红衣的宫主慵懒倚在榻上。幽魅光影中,那抹红恍若幽冥彼岸花,美得阴幽而妖娆。 殿中静悄悄的,弥惯常弥漫着紧绷压抑的气氛。一干幽冥宫众肃立殿内,正向宫主禀告七星岭一役后各大门派的情况。 “启禀宫主,属下已查到了君沛离的消息,他现如今在红拂门,似要找紫苏的下落。” “武林盟主卓玉珩伤势未愈,但并未在山庄养伤,反而赶去了红拂门,宫主,我们可趁此机会在路上杀了她,好让如今元气大伤的各派更加群龙无首......” ...... 第二百七十八章:该怎么办 弑冰从殿外进来,恭敬地拜下:“宫主,属下找到了失踪的秦广王和卞城王,他们二人皆都中了毒。” 说着,弑冰让人将那两个人抬了上来,并将发现他们的经过禀告了幽冥宫主。 七星岭一战后,去追截紫苏等人的仇玖月一众却失踪了,弑冰奉命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经过几天寻找,弑冰在一处山谷前面,发现了昏迷不省人事的秦广王两人,但是他们都中了奇怪的毒。 将秦广王两人弄醒后,二人更是惊慌地跟她说山谷的竹林有鬼,千万不能进去。 一番盘问之后,弑冰才知道原来几日前,仇玖月三人追着紫苏和白锦来到了那处山谷。紫苏二人逃入了竹林里面,他们便追了进去,结果在竹林里迷了路,还中了毒。 幸好他们兄弟二人并未走入竹林深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与他们走散的仇玖月如今却还是被困在竹林里。 “那处山谷名叫死亡之谷,山谷口的竹林很古怪,属下派进去寻找仇护法的弟子均都失踪在了竹林中,没有一个出来。”弑冰面色凝重地道。 “什么?死亡之谷?!”殿上忽然有人惊喊,“那是一处死亡禁地啊!” “哦?”慵懒倚在榻上的红衣宫主瞥了眼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秦广王两人,饶有兴趣地开口道,“死亡禁地?” 方才说话的是幽冥宫四长老之一的大长老,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凝重之色,恭敬地对榻上之人道: “宫主,老身听闻,那死亡之谷历来诡异,是不能踏足的禁地。那片竹林也被人称鬼竹林,笼罩在鬼竹林中的都是有毒的瘴气,被困在里面必死无疑!” 俨然,秦广王两人是中了瘴气之毒了,若是仇玖月如今还被困在鬼竹林里,那定然凶多吉少了。 “紫苏和白锦也进了那片竹林?”幽冥宫问道。 “咳咳......是的,宫主。”秦广王声音虚弱地回道。 幽冥宫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他们是被困在竹林里了吧?” 这两人死了,就折损了算一个仇玖月又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会在意。 —————————— 死亡之谷。 房间里一片寂静。 白锦睁着眼睛呆呆躺在床上许久,脑海里充斥着过往无数画面,不断回放闪动。 他轻轻闭上眼,有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如今的心情,就好像脑海里的记忆一般,纷乱繁杂。 痛苦如用水猛兽啃噬着他的心。 负责照看白锦的两个丫鬟正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外,正在聊着天。 “听老药师说,那位紫苏姑娘医术好厉害啊,房间里她的那位朋友,那天还是紫苏姑娘出手救治的。”绿衣的丫鬟说道。 黄衣衫的丫鬟跟着点点头:“对啊,听说紫苏姑娘自己都受重伤未愈呢,那天给她的朋友针灸医治了之后,刚出房间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哎呀,当时我就在旁边,看到紫苏姑娘脸色白得像纸......” 绿衣丫鬟道:“老药师说,她伤势好像恶化了......是什么什么筋脉的,总之很可能往后都得瘫痪在床了......” “唉,紫苏姑娘长得那般绝艳无双,仿佛天上下凡的仙人般,但却......太可惜了......” 两个丫鬟唏嘘中,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白锦脚步踉跄地仓皇自屋内出来,脸色煞白如纸: “你们咳咳......你们说什么?” 紫苏的房间里,老药师把完了脉,摇头叹了口气:“紫苏姑娘的筋脉,只怕恢复不了了。” 像她这般优秀的人,若是一辈子都瘫痪卧床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萧梦临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难道任何办法都没有了?而且她为什么昏迷到了现在都没醒?” 老药师道:“老朽是没有任何法子了,也不知道之前治疗她筋脉的那位高人有没有方法医治。她身子太虚弱,那日强撑着给她的朋友治伤,损耗太多心力,所以才昏迷到现在。” “嘭——”房门突然间被推开。 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神情惊慌失措。 “阿苏......咳咳!阿苏她人呢......”白锦吃力撑着门框,不断喘着粗气,完全不顾自己咳出了鲜血,踉跄着冲进房间揪住了萧梦临的衣袖。 跟着过来的两个小丫鬟忙扶住白锦,苦恼地解释道:“公子......他非要来看紫苏姑娘,我们拦不住他......” 萧梦临朝屏风那处看了眼,道:“有力气来到这儿,看来白公子恢复得不错,紫苏姑娘在那儿。” 白锦忙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 “阿苏......阿苏......”他跌跪在床前,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紫苏,一股子剧痛顿时伴随着血腥味翻涌上舌尖,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她,又好像想到什么,忙惊惶无措地缩了回来。 “白锦公子,你伤势未愈,怎的又擅自下床了......?!”老药师忙扶住浑身颤抖的白锦,脸上又是焦急又是责备。 紫苏姑娘可是好不容易才医治了他,要是内伤再复发恶化的话,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老药师如今可算是发现了,这两人皆都是同样的脾性,一个两个的伤没好就到处乱跑! 简直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啊? 白锦慌忙抓住老药师的手,无措问道:“阿苏她咳咳......她怎么了?咳咳......她到底怎么了?” 见到紫苏如今这模样,白锦如何还能保持理智,情绪激动惊慌之下,又牵引了体内伤势,咳嗽得越发厉害。 看着他咳嗽吐血不止,老药师一张脸都要皱成了苦瓜,忍不住数落道: “你要是再这般折腾,不好好养伤,紫苏姑娘可真要被你折腾出事儿了!那日为了给你疗伤,她带伤运针疏通你淤塞的筋脉,才搞得自己昏迷到了现在。可你倒好,刚醒过来就擅自下床乱跑......” 白锦一怔,呆呆望着老药师:“阿苏她......她......” 他转头望向床上的人,眼泪又瞬间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现在他才发现她往日的种种好,如今都变成了穿肠毒药,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 在知道她对自己好的原因之后,他当初一切幸福甜蜜的感受,现在都变得无比嘲讽。 所有的温柔深情都是利剑,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萧梦临拦住了欲要再言语的老药师,退出了房间里,只留下白锦一人陪着紫苏。 “阿苏......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白锦低头埋入她冰凉柔软的掌中,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以身相许 浑浑噩噩中,紫苏恍惚听见了白锦的声音。 然后她终于忍不住撑开了沉重的眼皮,亮白的光线刺痛了她的双眼。 “阿苏......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耳边传来悲伤无助的哭声。 同样悦耳动听如山泉叮咚的嗓音,但是能有这般无措慌乱的语气的,只有白锦而已。 紫苏转眸看向趴在床边悲伤哭泣的男子,想要伸手拍拍他颤抖的肩膀,但是发现自己的手却已经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她不禁苦笑,低声唤道:“白锦,怎么了......?” 白锦颤抖的身子一僵,屏息抬头望去,正见到紫苏静静望着自己。 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白锦脑子瞬间空白了起来。一时间无措、茫然、恐慌、痛苦、悲怨......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却又在触及到她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下,齐齐停滞堆积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伤势未愈,怎么下了床?”紫苏修眉微微蹙起,发觉白锦今天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白锦慌忙垂下眸子,避开了紫苏的视线,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眼中又涨起湿意。 “以后......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值得你不顾自己性命来救。” 听着自己发出的声音,白锦又是一怔,头垂得更低了些,嘴角浮起几分脆弱的自嘲。 即便是这样,现在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竟也是没有半分勇气质问她。 因为清楚自己的筹码,清楚他在紫苏眼中,并没有重要到能够质问她吧? 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软弱的,甚至是卑微的,一度卑微到了尘埃里。 紫苏蹙眉望着白锦,发现他好像又表露出了当初在李家村里的神情。那种面对她时自卑痛苦,甚至彷徨无措的情绪,紫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别胡思乱想,我的伤势并没有那么重,更何况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值得屋这样做?”紫苏低声安抚他。 想来老药师和萧梦临可能已经将自己的伤势告诉了白锦,依照他的性子,如今定然是自责不已,觉得是他将她拖累成了这样子。 但是之前若不是白锦舍命相护的话,她只怕早就已经死在仇玖月手里了。 不仅仅是之前,自从救了白锦以来,遇到危险几乎都是他在保护她,从来都是她无能拖累了白锦而已。 “不会的,我知道阿苏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人......”白锦轻轻摇头,声音低哑涩然,“阿苏不用跟我说这样的话,我都知道......” 不用跟他说这些甜言蜜语,他早就已经沦陷得万劫不复了。 所以真的不用这样...... 越是听到这些不属于他的情话,他心中越加痛苦彷徨。 对以前的他而言,阿苏所有说在乎喜欢他的话都是蜜饯。可是如今,却都是穿肠毒药。 更加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会甘之如饴。 紫苏一怔,觉得今天的白锦很不对劲。 她正想要开口,白锦又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白锦。”正要站起身的白锦双脚一颤,险些跌坐下来。 紫苏望着表情空白的白锦,叮嘱道:“你伤势未愈,快回床上好好养伤,不要再乱下床了。我这边你不用太过担心......咳咳......” 说这么长一句话,紫苏有些喘不过气来地咳嗽了几声。 白锦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沉默转身离去。 目送他出去的背影,紫苏眉头蹙得更深了起来。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白锦果真乖乖在房间里养伤,没有在过来紫苏这里一次。 紫苏筋脉受损,内伤也不轻,一直卧病在床,但是老药师每天都会将白锦的脉象伤情细细告诉紫苏,然后紫苏再依照伤势情况更换药方。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老药师对紫苏的医术钦佩不已。白锦和紫苏的药方,完全都是按照紫苏说的来开。 很多情况下,老药师有什么医术上的问题请教紫苏,她也会大方解惑。 即便是夜郎谷的独门疗伤药丸‘沁雪丸’,老药师忍不住问其配方的时候,紫苏也没有隐瞒他。 所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老药师对紫苏可谓是除了萧梦临之外,最为敬重的一个人了。 不过见到紫苏没有对老药师隐瞒‘沁雪丸’,以及一些效果极好的外伤药膏配方,甚至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之时,萧梦临觉得很奇怪,遂问道: “我听说,你是不会轻易给人治病的大夫。但是为什么老药师向你请教你们夜郎谷独门秘药的配方时,你却大方告诉了他?” 老药师刚刚给紫苏身上的伤口换好药,正靠着床头半躺着,乌黑长发流泻披散在肩头,更衬她肤色苍白孱弱。 闻言她淡淡一笑:“医道无界限,无派别,而且也需代代传承。正因如此,前代医者才留下了一本本医学著作,为的就是自己所学所知不会在自己手上失传。我既有能为老药师解答迷惑的地方,为何吝啬藏私。我再厉害,百年过后,若无人传承我所学所会,才更加是夜郎谷的罪人。” 这跟她有没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并无任何关系。 在大青城时,她乐意与慕容雪讨论医道,同样也不会不乐意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老药师。 萧梦临微怔,望着床上笑容浅淡的紫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静,可此刻在他的眼里,她忽然变得极其耀眼炫目。 或许是窗外阳光正巧投射到了她脸上,让她苍白的肌肤变得晶莹剔透,浅笑淡语间,让他几乎无法将目光移开。 他拢了拢华丽飘逸的粉色纱衣,盈盈一笑:“我忽然想到了,要让你如何报答我这救命之恩。” 这位谷主的话题跳得有些快啊,不过他既然提了出来,紫苏便也欣然道: “萧公子请说,此次萧公子救了我与白锦一命,紫苏能够报答这份恩情,自然喜不自胜。” 她是个不喜欢欠人恩情的,何况还是救命之恩。如今能够还了这份恩情,对紫苏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萧梦临抬手托腮,望着紫苏的眼眸笑意潋滟:“我想要紫苏姑娘以身相许,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推荐基友烟雨微朦一本书~ 《神算国师:太子,凶兆啊!》 他是青霄国权威最高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她是青霄国能吃能喝能算卦的国师。 见到某女将手搭在别人胳膊上,某男怒道“不准。” “我是大夫,只能这样。”某女眨巴着眼睛,万分无辜。 “要摸也只能摸我。”他邪魅一笑,上前将她拽入怀里,低声道“为夫~随你摸。” 她面容一红,还她霸气温柔的太子啊,面前这邪魅的玩意,给她丢出去!! 第二百八十章:他的心事 萧梦临抬手托腮,望着紫苏的眼眸笑意潋滟:“我想要紫苏姑娘以身相许,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紫苏:“......”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我很欣赏紫苏姑娘,既然想让你以身相许,你这筋脉损伤,我也定会想法子给你寻来药材医治。” 紫苏:“......” “即便治不好,我也不怎么介意。”萧梦临笑眯眯继续道,“虽我知晓你与白锦关系不匪,但是紫苏姑娘你只能娶我一人,这是我的条件。” 紫苏:“......” 她并未打算娶他吧?“萧公子真会说笑。” “不是说笑。”萧梦临起身走向床边,挑眉道,“与其日后要被家中人指配妻主,倒不如让我来自己选择。” 他弯下腰,伸手掖好紫苏的被子,望进她眼眸:“恰好我觉得紫苏姑娘就挺合适。” 紫苏抬眸,见他一双琥珀美目清冽如水,专注得仿佛不含半丝别样悸动情意。 即便在紫苏视线下,他亦不闪不避,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 “白锦公子?你不进去吗?”门外丫鬟的疑问惊动了房内两人。 紫苏眉头一皱,当即转眸看去,见白锦呆怔立在门口。他脸色苍白,对上紫苏目光时,神情闪过一丝无措仓皇。 萧梦临脸上浅浅的微笑还未消散,他站起身,对屋中二人道:“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行至门口,萧梦临如往常般朝僵立在一侧的白锦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前来送药的丫鬟察觉到屋中气氛有些怪异,踌躇在门口不知改不改跨过白锦先行进屋。 “劳烦姑娘前来送药,将药碗放在桌上就好。” 紫苏淡淡的声音让丫鬟松了口气,将药碗放下便离开,还体贴带上了门。 “算算日子,你也可以下床走动了。若是再没来看我的话,我倒是该反思反思自己哪里惹了你不开心。”紫苏浅笑调侃了几句,目光扫向桌上药碗,“以前在李家村是我给你喂药的多,今日到你了。” 白锦怔住,抿了抿唇拿过桌上的药碗,沉默地来到紫苏床前坐下。 望着白锦微垂的脸庞,他没戴面具,她想要伸手摸摸他消瘦苍白许多的面容,可无奈双手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白锦当真如此听话,一月余都在房中养伤,不曾来看我,我忽然就痛恨自己伤势为何痊愈这般慢了。如若不然,也能自己去找你。”紫苏低声叹息道。 白锦纤长的睫毛一颤:“我......日日夜夜都想来见阿苏,可是我却很怕......” 很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她,心中可曾有自己半分位置。 更害怕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这段时间就一直躲在房间里。 怕?紫苏抿唇,之前觉得白锦有些不对劲,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更加确定了白锦心中有事。 老药师说,白锦每天都会问她的伤势,知道她到现在都没能下床,很是担忧整天心神不定。 但是依照紫苏对白锦的了解,他是不会真的听她话乖乖在床上养伤,这么久都没来看她的,定是他有了什么心事。 但是除了觉得他实在自责自己为了给他运针疗伤,而导致自身伤势更重之外,紫苏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不过想到白锦的性格,紫苏没有让老药师告诉他自己的筋脉如今很有可能痊愈不了。 “怕什么?”紫苏轻声问道。 白锦却抿了抿唇,低声:“阿苏身上的伤势是不是很严重?你到现在都没能下床走动。” “我自己是大夫,身上的伤最清楚不过,等过些日子便没事了。”紫苏语气云淡风轻,脸上并无半分忧愁沉重,“只是伤及筋脉,恢复速度慢了些而已。” 想到刚才白锦进来之时苍白的脸色......紫苏又道:“方才萧梦临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与他并无什么。” 白锦搅拌碗中药汤的手一顿,刚刚萧梦临说的话他听到了后面几句,看见他们两人专注望着彼此的画面,他仿佛是被什么刺到了眼睛般,眼眶连带心口都一阵酸痛不适。 比起萧梦临来,他无论长相还是出身都太过不堪,双手染满鲜血,容颜丑陋粗鄙,能够留在她的身边,只是因为...... 心口又阵阵发疼,白锦只得强制住自己不去想。 紫苏见他目光怔怔落在碗中,一言不发。正要开口之际,却听见他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出。 “其实萧公子与阿苏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紫苏打断:“你想说与我很般配?我记得在李家村时,你也这么说我与李青竹。但是这件事情,我早已跟你说过了吧?他们,我都不会喜欢。” 白锦怔了怔,轻手舀起药汤喂到她唇边,说道:“青竹说,能得阿苏喜欢,我何其幸运......我也一直这么以为,甚至一直以来都很忐忑,害怕阿苏终会离我而去。” 他喂她喝药的动作轻柔小心,好像在对待来之不易的珍宝一般。但是紫苏却在他微垂的眼底里看到了恍惚茫然的不安,那些情绪给他的眸子笼上了层淡淡的灰色,不复明亮璀璨。 紫苏胸口好像被人冒冒失失撞了下,没有很疼,却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暗自恼恨自己手无法使力的同时,她让白锦将药碗拿开,示意他靠过来。 白锦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靠近了她。 靠在床边的紫苏微微伸出脖子,吻上了白锦柔软微凉的唇,还低声威胁道: “不许躲开,我现在抱不了你。” 白锦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一瞬间酸涩发热了起来。在她唇瓣触碰上来的刹那,他就仿佛魔怔一般贪恋了她的气息,哪里能躲得开? 他妥协般闭上眼,微颤地伸手轻轻将紫苏抱在怀中,带着些许不安与渴求与她唇舌缠绵起来。 只要能与她在一起,自己被她当成什么,也无所谓了。 只要能与她在一起..... 这是他苦苦求了多年的执念,亦是支撑他这些年来,没在暗无天日的复仇中迷失自己的唯一支柱。 第二百八十一章:爱入骨髓 感情一旦压抑得太久太深了,只要稍微一牵引就会爆发出来,犹如洪水决堤。 触上紫苏温软双唇的刹那,白锦所有的理智都尽数湮灭,圈着她的双手越来越紧,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了一般。 那亲吻也不似以往羞涩紧张地被动承受,竟然变得急促而火热,倒是让紫苏微感诧异。 她睁着双眼,看到双眼闭起的白锦纤密眼睫轻微颤抖着。 他面颊火红如烧,沉醉动情的模样却将他的眉宇晕染得潋滟无双,哪怕左脸遍布伤疤,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份惑人风情。 也许被他美色所迷惑,也许诧异好奇他此刻变得截然不同的感情表达,紫苏任由他反客为主,微微启唇任由他侵了进来。 唇舌辗转缠绵,彼此情绪感染,吻得越发深入忘我。 两人微喘着气分开之际,紫苏抬眸便对上了白锦痴痴凝望的眸线,墨黑眼中仿佛压了太多太深的感情,深邃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紫苏知道白锦喜欢看她,她也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如今的视线,却较之以往不同了些许。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紫苏一时间不好形容。 恍若深夜里辽阔的大海,深邃无边。又好像将最热烈的感情都深深压住,只余下深沉却柔软的漆黑。 有多灼热,就有多内敛。 被他这样注视,紫苏觉得一颗心又软又酸。在一片悸动中,忽然慢慢涌起一股不合时宜的愧疚来。 “阿苏......”白锦梦呓般呢喃着,葱白修指眷恋又小心地抚上她的眉眼,“阿苏......” 她有一副极好的容貌。 眉如翠羽斜飞入鬓,绵延而出的英气与上挑眼尾衍生出的妩媚勾缠,融成了绝代的风华,含朱的唇更加为这抹人间绝色锦上添花。 那是他心心念念半生的容颜,她的每一分一寸都爱入了骨髓中。 他垂眸避开她的眼,唇依恋温柔地贴上她的。 可却知她心有所属,这份爱恋只能卑微地披上她所为之悸动的伪装送出:“......我爱你。” 白锦的唇瓣柔软滚烫,他微低却如碎玉般动听的嗓音紧密无间地传来,好像带着股电流飞速钻入了紫苏心底。 悸动伴随更深的怔忪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声嗓语气,像极了师父。 紫苏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听到师父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也曾经在李家村魔怔般任由自己荒唐地哄骗白锦,让他用那副与师父极像的嗓音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可是时过境迁,如今再听,她竟然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几分无措。 “阿苏......” 紫苏是忍不住再次吻住了他的唇,将他后面的话尽数堵住。 她忽然不想再听这副嗓音了,越听他这般温柔深情喊着她的名,越让她无法容忍自己卑劣的感情。 白锦眸底一黯,她着迷的是他这副嗓音,也唯有这副嗓音,能够引她情动。 “阿苏。”唇舌纠缠的间隙,白锦轻轻开口,“我想搬来与你同住,让他人照料你,我不放心。” 紫苏倒是有些诧异,前段时间他还避着自己不见的,直到现在也不肯跟她说他究竟藏了什么心事。 如今看来,却是放下心里的别扭了? 白锦脸颊红晕微消,双手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了般,低头靠在她肩头,闷闷道: “那萧公子虽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可我却不愿你以身相许报答他。” 紫苏失笑之余,心底那点惊讶更甚了几分。 这样的话,以前白锦倒是甚少说。看来今天萧梦临的言语让他醋得有些狠了,竟让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白锦所言,让我心甚慰。”紫苏低笑,“忽然间开了窍。” 白锦亦笑,眸低却漫起几分自嘲与悲哀。 他知道若是没有这副嗓音,他们连交集也不曾有,更遑论如今将她拥在怀中。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是扑火的飞蛾。即便明白除却引一身焚身烈焰的苦痛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可却连捅破这场谎言的勇气也没有。 “阿苏会一直在我身边的,我在阿苏心中是特别的,你曾说过的,对不对?”白锦在她耳畔低语,轻轻蹭了蹭她温软幽香的脖颈。 迷人的声线缠绕在耳畔,紫苏发现今天的白锦格外勾人,每个动听的音色都裹了靡丽与柔情来蛊惑她。 紫苏笑了笑,吃力地抬起了沉重无力的手虚虚环抱住他:“自然是。” 白锦低低“嗯”了声,更加用力将她抱紧。 至少现如今,他在她的心中,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的特殊。 或许他可以搏一搏,让阿苏爱上他。若是以前从未拥有过便罢了,可是现在真真实实地将她拥在了怀里,怎会让他不贪心地想要永远二字? ———————————— 幽冥宫的镜月居是二护法仇玖月的住所。 在大护法弑冰找到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没多久,仇玖月也回来了。但是她情况也很不好,同两位阎王一样中了瘴气之毒。 幸而仇玖月内功深厚,又及时逃出了那片竹林,运功将毒性压制下来后,便赶回了幽冥宫。 幽冥宫众是在幽王谷外发现昏迷的仇护法的。 瘴气之毒虽厉害,但却不难解,功力深厚的帮逼出体内之毒即可。 仇玖月解了毒后,这些天一直在镜月居里休养。 天色渐渐暗去,屏退了服侍的人,仇玖月沉着脸从床上起来。 “......那日属下与秦广王二人追紫苏他们到了死亡之谷,后与秦广王等人走失,被困在了竹林里。属下最后虽逃出了那片诡异的竹林,但却因为瘴气之毒昏迷过去,幸而被来山上砍柴的樵娘救回了家中。属下醒过来后向砍柴的樵娘打听了那死亡之谷。据她所说,那是处山神所在的禁地,那片竹林闹鬼,闯入那片竹林的都会命丧其中。虽然鬼神之说不可信,但竹林中的瘴气却能要人命。紫苏与墨辰二人皆受了重伤,他们闯入竹林里,恐怕已经死在了里面......” 仇玖月回想着清醒过来之后,回禀给宫主的话,凝着窗外的眸更加暗沉了几分。 她撒了谎,并未告诉幽冥宫主她是被人获救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二章:夜探禁地 同样的,仇玖月也没完全相信那个神秘粉衣男子所言,自然也没有服下他们给自己的解毒药丸。 仇玖月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药丸,鹰眸闪过一抹冷色。 虽然他们救了自己,可是仇玖月却并未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竹林的。 他们带她出去的时候,是将她蒙了面送出来,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住在哪里。 仇玖月自然也怀疑墨辰与紫苏是不是被他们救了,但探问之时,那粉衣男子却道: “在那片竹林里只发现了你,我自小生活在这山上,亦知晓那竹林的诡异,从不敢多待。当日发现你们误入了竹林,才冒险进去救人,不过我在竹林里发现了一些血迹,就是不知道是否是你所问之人。” 听那粉衣男子这么说,仇玖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笼罩在竹林里的瘴气厉害非常,紫苏和墨辰二人皆受了重伤,恐怕当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对紫苏多了一层恨意。 若不是因为紫苏,又如何将墨辰害到了那地步。 但是现在又无法去那竹林里寻找墨辰,虽然她担忧墨辰,但是却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查一查母亲的死,是否真如那粉衣男子所说有蹊跷。 那粉衣男子虽然处处透着古怪,可是却对她母亲的事情了如指掌,好像当真是他先人以前认识她母亲一般。遂临走之前,他还是拜托了那粉衣男子帮她在附近找找看,兴许墨辰也逃出来了呢? 之前他受了那般重的伤,一连失踪了好几个月,后面不也没死吗? 现如今,仇玖月也只能如此祈祷,期望墨辰已经逃出了那片诡异的竹林。 压下心中纷涌而上的思绪,仇玖月换好了夜行衣。她翻身跃出窗外,乘着浓黑的夜色一路朝幽王谷深处行去。 仇玖月在幽冥宫多年,自然对这里地形熟悉无比。幽王谷的深处是幽冥宫的禁地,除了宫主之外,其余人皆不可踏足。 但是粉衣男子却说,如若不相信是幽冥宫主杀了她的母亲,尽可去那里瞧瞧。 幽冥宫的前身是幽冥教,当年母亲死的时候,正当各大门派攻破幽王谷之时。当时情况很是混乱,若说具体是谁杀了她的母亲,根本说不清楚。 不过那群虚伪的自诩武林正派之人,定然是逃不开关系的。 正是如此,仇玖月才发誓要杀尽那些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报仇。 就如当年她加入幽冥宫后,血洗了万花宫一般。万花宫的掌门害死了她父亲,幼时她和父亲在万花宫所受的无数苦楚,自然要一件件一桩桩讨回来。 可是给母亲报仇的这个信念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却忽然有人告诉她,她认错了仇人。 甚至粉衣男子还给了她一份名单,让她自己去查证。 那份名单上,皆是当年参与攻破幽冥教的江湖人士。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大部分却还活着,想要查这些事情,根本不难。 于是这些时日,她借着养伤的由头,暗地里花钱派人去查,的确收获了不少情报。 看到那些消息,仇玖月再也按捺不住,因此决定今夜探一探幽冥宫的禁地。 深冬的夜晚无比寒冷,天上堆积着厚厚的乌云,将月亮遮掩得严严实实。 四周一片漆黑,视野极差。 不过习武之人夜视能力非凡,仇玖月有熟悉地形,走得快速而悄无声息。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谷深处,进了那片幽冥宫禁地之后,在她经过的地方忽然探出了两个人影。 那两人静静隐在黑暗里,似是在凝目看着进入禁地的仇玖月。 “难道也有人同我们一般,闯入了幽冥宫?”黑暗中,一人低低问着身旁的人。 另外一人收回目光,亦压低嗓音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幽冥宫的禁地。” “禁地?”方才最先开口的人诧异道,但诧异的对象却是自己身旁的人,“你怎知那是幽冥宫的禁地?” “先出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那死亡之谷我有所听闻,是极其危险之地,紫苏他们如今处境更加危险。” “可是......” “我知你救人心切,我亦担心陆冉。但是幽冥宫主将她看守得太严,就凭我们两人,根本无法将她从戒备森严的幽冥宫里救出,更遑论还有一个幽冥宫主在她身侧?” 听了对方的话,他沉默了下来,最终同意了对方的提议:“我明白,那我们先回去,此事再从长计议。” 这两人自然是君沛离和卓玉珩。 七星岭一战后,君沛离以为紫苏被红拂门的人带走了。 他知晓红拂门一直与紫苏不对盘,加上之前紫苏在红拂门的遭遇,担心她落在红拂门手里被人欺负,遂不顾身上伤势快马加鞭赶往红拂门。 可是到了红拂门才知道,紫苏竟然不在那里。当时他们在断魂林里拦截了紫苏等人后,仇玖月却出现横插了一杠。 得知紫苏落在仇玖月等人手中,君沛离更加焦急,一口气没顺上来,甚至当场吐了血。 落在红拂门手里,或许那些人不会那么快杀他们。可是落在仇玖月手里,却是九死一生,紫苏武功又未恢复,如何有自保的能力? 从红拂门出来之后,君沛离当即赶去幽冥宫。打算即便拼着一死,也要将紫苏和陆冉等人从幽冥宫主手里救出来。 而后在路上碰到了卓玉珩,他也欲打算只身一人潜入幽冥宫救陆冉,于是两人便一起结伴而来了。 幽冥宫戒备森严,而且地形复杂。卓玉珩之前为了找陆冉曾潜进来一次,知晓其危险。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君沛离却好像对幽冥宫的地形很熟悉。有他引路,竟避开了宫中巡逻的眼线以及陷阱,成功探查到了陆冉被困之所。 同时他们也从幽冥宫人的口中,探听到了紫苏等人的消息。 君沛离心中担忧紫苏的处境,比起陆冉来,紫苏现在可谓是生死未卜。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完全不敢想那个可能性。 两人出了幽冥宫,趁夜下山。 不想刚刚走到青冥山山脚下,君沛离脚步忽地一滞,突然咳出了好几口血。 卓玉珩一惊,连忙扶住他:“君前辈!”#####小生也不知还有木有人在看此文,目前存稿已经完结了,待小生修改便能够连载到完结。 小生尽量多更新!(我很想过年之前完结!!) 第二百八十三章:忧心忡忡 君沛离摸出几粒药丸服下,稍稍缓解了胸口的剧痛,朝卓玉珩摆了摆手。 “之前与幽冥宫主一斗受了伤,这些日子来一直没空调息疗伤,才导致气血不稳。” 当初他救人心切,带着一身伤闯入红拂门。 红拂门众早已知晓他在七星岭护着紫苏一事,况且七星岭一役各大门派中了幽冥宫主的计,损失惨重,自然恨透了紫苏君沛离等人。 于是见到君沛离找上门来,即便红拂门主虽说,因顾念点君沛离曾救了她徒弟和儿子的旧情,不对他下杀手,但却想要将他这个武林公敌拿住。 于是不免又是一场战斗摩擦。 后来知晓紫苏不在那里,君沛离又马不停蹄赶往幽冥宫。这段时间以来,都没心思没时间疗伤,能撑到如今没倒下还能进幽冥宫走一遭,已经是极其恐怖的功力了。 卓玉珩扶着君沛离找了块石头坐下,担忧道:“君前辈,你如今伤成这样,如何还能去死亡之谷寻人?前辈先将身上的伤势养好,找紫苏一事,让晚辈去吧。” 君沛离抬眸,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粗粝:“你是武林盟主,不仅仅我,陆冉紫苏等人如今皆是武林公敌,你不好总是帮我们。” 君沛离自是看得出来,卓玉珩对陆冉很上心。 从当初救了他们之时,卓玉珩在七星岭养伤的那段时间就看出来了。 卓玉珩面容沉静,冷清的眼中似是不含什么感情,但却又压下了什么,只听见他说道: “君前辈你们三人皆对玉珩有救命之恩。之前在七星岭一事,于私是晚辈对不住前辈。我知道紫苏她们两姐妹与幽冥宫没有任何勾结,我对付白锦,要杀了他为家母报仇,但也只是针对他而已。如今紫苏落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撇去武林盟主的身份,我还也还是卓玉珩。” 他本就是恩怨分明之人,只是身份责任使然,让他有些事无法做到恩怨分明。 君沛离淡漠的眸中含了几分温和,但却道:“死亡之谷谷口的竹林凶险万分,我不想连累无辜人前去送命,此行非我不可。” 卓玉珩几乎没听说过这个死亡之谷,遂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刚刚他们在幽冥宫里面,也只是知道紫苏和白锦闯入了死亡之谷不知所踪而已,却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古怪。 能够让君前辈如此紧张凝重的,卓玉珩已经猜测到那地方绝非一般凶险。 可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过有这个一个地方。 君沛离沙哑的声音透着几丝沉重与担忧:“具体我也不清楚......咳咳......曾经我师父云游之时无意中偶然到了那里,那片竹林有天然瘴气笼罩,进去的人几乎没有人活着逃出来。想来那几个幽冥宫人只是进了竹林外围,所以才跑出了竹林捡回了一条命,咳咳......” 可是紫苏他们却失踪在了竹林里,恐怕凶多吉少。一想到这里,君沛离就恨不得自己现在便生出翅膀立刻飞到那里去。 可是他现在心中越加焦急担忧,体内的伤势翻腾得就越加严重。 见君沛离咳嗽不止,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张口喷出了鲜血,卓玉珩心中又惊又急。 他没想到听见紫苏如今生死未卜的消息,竟然令一向淡漠冷静的君前辈这般着急忧心,以至于牵动了内伤。 但是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陆冉被幽冥宫主抓走时的心情,他便能够了解了。 从陆冉那里,他知道君前辈与他们的师父是好友,君前辈如此忧虑自然也是不奇怪的。 “前辈,切莫太过忧心。紫苏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够逢凶化吉,现下先稳定了前辈的伤势要紧。” 说话中,卓玉珩迅速在他身后盘膝坐下,调动丹田内息汇于双臂,将内力灌注到他身上。 温润浑厚的内力沿袭筋脉流传而来之际,君沛离亦强迫自己定心凝神,在卓玉珩的帮助下运功调息。 不知不觉中,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君沛离压制住了伤势,轻轻舒了口胸中郁结的浊气,睁开了双眼。 虽然伤势远未痊愈,但已经压制了下来。他的伤不要紧,紫苏的事情却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动身。 君沛离抬手飞速在脸色苍白的卓玉珩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又递给他一瓶药丸,道: “你内伤也未痊愈,却要劳烦你运功助我疗伤,此此多谢你了,把这药服下会好些。” 卓玉珩接过药瓶,摇摇头:“前辈不必如此说,我的内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前辈如今的伤势,却不宜赶路,就晚辈先去死亡之谷查探情况吧。” 君沛离道:“我必须去。” 见他如此坚持,卓玉珩也不再劝他,遂决定与君沛离一起去。 但是君沛离知道他身为武林盟主,与他一起赶去死亡之谷寻找紫苏和白锦多有不便,再说现在陆冉还被困在幽冥宫里,需要有人时时关注幽冥宫的动向。 卓玉珩最后听了君沛离的建议,没有随他一同去。而是派了几个亲信避开江湖各派的耳目,随同君沛离前往死亡之谷。 在青冥山临别之际,卓玉珩忍不住问道:“前辈,您为何会对幽冥宫的地形如此熟悉?” 即便是以前曾经潜入幽冥宫,也不至于熟悉道那个程度,仿佛他曾经就待在幽冥宫里面过一般。 “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我与幽冥宫算是有些渊源。”戴着面具的君沛离脸色如常,但是眼眸却泛着冷意,“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总要一笔笔讨回来。” ——————————— 死亡之谷。 天刚亮没多久,紫苏便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从梦中叫醒。 白锦说,这山谷里面的景色很美。但是自从受伤以来,紫苏一直躺在床上无法出去,偶尔也只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茂密的枝桠而已。 睁开眼眸,白锦的容颜便映入眼帘。 他还未醒,紫苏被他小心圈抱在怀中,她整个人几乎都被围在了他的怀抱中。 深冬气温寒冷,即便是受伤中体温偏低的紫苏,在白锦来与她同住之后,每天晚上也都睡得极为安稳。 想到这些时日白锦的粘人程度,紫苏有些出神。 每日与她不仅与她形影不离,要亲手料理负责她所有的日常起居,夜间同塌而眠也缠人得紧。 想到他这段时间,晚上总是要整夜抱着她入睡,有时候还凑上来索吻亲热,硬生生将她这个伤患者都勾起了邪火。 比起以前羞涩内敛的白锦,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被萧梦临给刺激的,竟然变得缠人热情了很多。 这让紫苏好笑又无奈。 白锦向来浅眠,紫苏细微的动静已经让他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撞入了她近在咫尺的漆黑眸线中。 “阿苏,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白锦还有些迷蒙,却已经下意识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 那柔软沙哑的声音,将醒未醒的神态,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 第二百八十四章:难以痊愈 紫苏眸色微深。 最近白锦的声音,好听得让她经常出神。 “最近睡了太多,没什么睡意。天色还早,你困的话再睡会儿。” 白锦朦胧的眸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将紫苏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被下两人的身子紧密贴着,暖意融融。 他摇了摇头,握着紫苏纤细的手腕,目中浮起愧疚之色,低低问道。 “你一直不告诉我你的伤势,之前你说会恢复......可是你这次筋脉再度受损,已经难以恢复了,是不是?” 他们在这谷中待了两个月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是阿苏的手脚却未能活动自如,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 白锦如何猜想不到究竟是因为什么? 阿苏医术高明,若只是普通的内伤,以她的本事,也不可能会缠绵病榻到现在也没能下床走路。 她甚至连简单的抬手,都做得十分吃力。 当年她被废去了武功,断了筋脉时,也是这般光景吗? 思及此,他胸中浮起阵阵痛涩,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她欺骗了自己的事。 事到如今,紫苏自然知道再难隐瞒他,遂点了点头:“恢复是有可能的,只不过确实会很缓慢......” “那好了之后,你还能重新习武吗?”白锦紧张地问道。 紫苏默了默。 之前君前辈用药治疗她受损的筋脉,本事有可能恢复武功。但后来为了逃命,不顾筋脉还没完全恢复就强运内力,以后好了能够恢复行动能力已实属难得,又怎么可能还能够使用武功。 或许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动用武功了。 紫苏心中自嘲,难道真是冥冥之中只有天意? 她虽没回答,但是白锦已经知道了答案。 “若不是因为我,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连累了你......”白锦声音黯涩,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黯淡下去的眼睛一亮,“阿苏,或许君前辈有法子治疗你的伤。” 紫苏道:“君前辈用来给我治疗筋脉的药,究竟是什么连我都不清楚。但是......” 她的伤势如今已成了这样,她已经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治好了。 难道还真是能够重塑筋骨的灵丹妙药不成?可她从医多年,却从未听过世间会有这种治愈筋脉损伤的药。 “连阿苏都不知道?”白锦一愣。 紫苏摇摇头。 两人闲聊中,天色已经大亮,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白锦披衣起身出去从丫鬟手中接过洗漱用具。 这些天都是白锦在照料紫苏的饮食起居,丫鬟送了东西后便离开了。 白锦浸湿巾帕,边给紫苏擦脸边道:“我如今伤势已然恢复,让我出谷去找君前辈来吧,他定然有法子医治的。” 他们在这山谷里这么久,外面什么情况一概不知。白锦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让他出去看看也好。 之前紫苏曾拜托萧梦临送信去七星岭报一声平安,可是一个多月过去都未有任何音信,也不知道君前辈他们现在究竟如何了。 至于她的筋脉是否还能恢复,紫苏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武功全无的生活,如今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习武,紫苏其实也早已接受,不会像当年那般绝望痛苦。 “也好,但是一切要小心,切莫暴露了身份。我再告诉你一个联络暗号,以便你能够与君前辈联系上。那曾经是我与师父师妹所用,君前辈也是知道这个联络讯号的。” 听到她说到师父,白锦清洗巾帕的手不易察觉一顿。他仔细记下了紫苏说的暗号,点点头道: “好,我记住了。” 给紫苏换好了衣衫,白锦熟练地拿起桌上的木梳,梳理她一头如瀑墨发。 紫苏的头发又密又长,恍如匹光滑的锦缎,白锦修指轻翻间,很快便挽了一个发髻。 “阿苏看一看,可喜欢这个发型?”白锦微笑着,拿过镜子递到她面前。 镜中映出女子如画的眉目,长发半挽,斜插根镂刻兰花玉簪固定发髻,发上系的青色丝带与剩下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 笑意染上紫苏眼底:“白锦的手越发巧了,我自然是喜欢。” 用过早饭后,萧梦临来了。 “这段时间事忙,未有空来看你们,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他的声音明澈飞扬,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就让人联想到了山泉潺潺流动的响声。 萧梦临并未进屋,而是倚在窗边同他们打招呼。 紫苏转眸望去,窗外探进来一身粉白衣衫的男子笑意盈盈望来,她亦回以礼貌浅笑。 “好多了,有劳萧谷主挂心。” 自从上次萧梦临与紫苏说的那翻令白锦吃醋紧张的话之后,这段时间倒是甚少过来,即便来也是同老药师一道,很快便会离开。 是以紫苏也并未将那翻话放在心上。 但是白锦一见到他,神情就有些紧绷,只沉默坐在紫苏身侧,并不搭话。 “看气色,确实挺不错。”萧梦临移目向白锦,微微一笑,“白公子,我想与紫苏说几句话,可否方便回避一下?” 窗外的萧梦临逆着光看不清楚脸容,唯见随着他双手搭在窗框上的动作而滑到身前手臂上的乌发,仿佛反射光华的黑缎。 光晕与黑发相映衬,犹如泼墨夜空里闪烁的星光月辉一般,华丽而耀目。 一瞬间,竟晃得白锦双眼发疼。 紫苏淡淡道:“白锦不是外人,萧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避讳。” 萧梦临眉一挑:“是吗?我其实想说的还是之前的事情,不知紫苏考虑得如何了?虽说......” 白锦忽然起身,打断了萧梦临接下来的话。他看了眼萧梦临,对紫苏道:“我去看看阿苏你的药熬好了没有。” 他三两步出了门,也未看站在窗边的萧梦临一眼,面无表情地纵身从树上跃了下去。 这山谷中冬日景色极好,举目望去一片雪白。 白锦的身后是棵巨大的榕树,静静卧在一片湖泊中,树上乘势而建三两间树屋,紫苏和白锦这段日子就是住在那树屋之中。 现在冬末时节,气温极冷,湖泊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白锦望着谷中雪景的眼眸仿佛融进了凛凛风雪,变得深邃而冷漠。 第二百八十五章:人间仙境 白锦取了药回来之时,正巧见萧梦临凌空踏步从树上跃下,朝着他走了过来。 单看他这一身轻功本事,白锦便知晓他武功造拟不凡。 他一身粉白衣衫飘飘然然,披着件披风,自树阴下走入冬日淡淡的日光中,眉目也渐次清晰了起来。 白锦见过很多容貌姣好之人,所认识紫苏的男子里,其中便是柳秦风俊美瑰丽如带刺玫瑰的容颜让他深刻。 但是看着眼前的萧梦临,却是让白锦觉得,连柳秦风也比不过他。 并非他容颜倾城,他的相貌与柳秦风相比,也只是不分上下而已。 让人记住的,是这个人的气质。 萧梦临容颜俊美无俦,飞扬深邃的眉目间自带几分意气风发的飒爽与英气。好像一阵风,又仿佛钟灵敏秀的青山绿水之间衍生而出的精灵,跳脱自由不受任何拘束。 就像他真对紫苏有兴趣,便直言不讳说出让她以身相许的话,直率得很。 与他相比,白锦内心深处,是自惭形秽的。 或许放在以前,自卑让他可能又萌生退缩之意了。可是现如今,不甘与拥有阿苏的欲望却占据了那些自卑。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萧梦临扬唇一笑,目光落在他脸上,“紫苏她可算是人中龙凤,但为何她偏偏却是喜欢了你呢?” 紫苏对白锦很好,十分在乎他,这在白锦还没醒来的时候,萧梦临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让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这位幽冥宫的三护法。 初初见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他时,萧梦临还真有点难以将眼眸如此清澈无害的男子,与传闻中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护法墨辰联系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看紫苏的眼神很眷恋专注,仿佛他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她一人。 这段时间萧梦临很少过紫苏这里来,不过常来给紫苏诊脉的老药师每次都会将紫苏那里的情况细细禀告给他。 由此,萧梦临自然也对紫苏白锦两人间的事情了如指掌。 白锦漆黑的眸冷漠如冰,他嘴角冷淡微勾:“你既然已经问过阿苏这个问题了,如今又来问我,有何意义?” 凛冽寒风吹动他墨黑长发,微微遮住了脸颊边狰狞的疤痕。那双黑如墨夜的眼瞳在微乱的发下若隐若现,泛着恍若出鞘利剑的冷光。 那是一种锋利而冰冷的目光,属于亡命之徒的眼神。 这种眼神,才像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幽冥宫护法墨辰。萧梦临眼眸微眯,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减,他似是叹息般道: “自然是问了紫苏,但她却并未回答我。” 白锦抿了抿唇,并未回答他,垂下的眼眸飞快划过一抹黯涩。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紫苏凝眉将目光投注在寒意凛凛的窗外,神色有凝重而忧愁。 她出神地专注,都没注意到白锦进来。 “阿苏,怎么了?”想到方才萧梦临问的话,白锦眸底闪过些许不安。 即使知道阿苏不会喜欢萧梦临,可是在阿苏面前,他却控制不住自卑不安的心。 紫苏沉声道:“萧梦临刚才告诉我,他听到江湖上传出的消息,阿冉被幽冥宫主抓去了幽冥宫。” “什么?”白锦一惊,身在幽冥宫多年,宫主的手段有多狠辣他是最清楚不过了,“陆姑娘她......” “萧梦临只是听说了她被抓走,并没有听到她出了什么事。”紫苏神色凝重,“可幽冥宫与阿冉并无太大的恩怨,他为什么要抓走阿冉?” 白锦满脸自责与怔然:“会不会是因为我......我......” 紫苏抬眼紧盯他:“无论幽冥宫抓走阿冉的目的是什么,你出了谷后都不要去幽冥宫,你若是不答应我这各条件,我是不会同意你独自一人出去的。” 与白锦相处了这么久,紫苏如何不清楚他的性子?是以他的话还未说完,紫苏便率先断了他的打算。 白锦苦涩道:“阿苏,自从你救了我之后,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皆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将你们连累到如此境地。我......” “又说这种话。”紫苏眉目一沉,叹了口气,“有什么连累不连累?过了这么久,你还要与我分这些吗?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过两天你出谷,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去找幽冥宫的人。” 白锦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白锦便出了死亡之谷。 萧梦临亲自将他送出了山谷外,与他站在谷口,望着白锦背影远去消失在山林里的老药师问道。 “公子,白锦毕竟是幽冥宫的人,他要是回去将谷中的秘密告诉了幽冥宫主那岂不是......” 萧梦临笃定一笑:“他不会告诉的,因为紫苏在这里。”在他的心中,一个紫苏比十个幽冥宫还重要。“更何况死亡之谷也不是无人之境,幽冥宫有再大的能耐,也轻易闯不进来。” 白锦这一走,就近两个月没有消息。 紫苏在死亡之谷里待了三个月,寒冬谢幕,迎来了春天。 这一日春光明媚,紫苏便让负责照顾她的丫鬟扶她去屋外走廊晒晒太阳。 经过三个多月的休养,紫苏的内伤早已痊愈,但却只能在旁人的搀扶下下床走走而已。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来,但是如今看到这谷中春景,紫苏还是不免沉醉了几分。 犹记得她刚从屋里出来之时,才发现自己所住的是间树屋,建立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之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榕树,紫苏一时间愣在了屋外走廊中。 那是棵独木成林的大榕树,而这屋子,便是依凭树上伸展的树枝建立起来的,离地面起码有七八丈的高度。 此刻正是饷午,太阳当空,春日阳光明媚。 一束束绚丽的光线自树叶缝隙里漏下来,洒下点点光晕。 周围光线充足,在屋外不仅明亮,视野也十分开阔。 透过树干的缝隙,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重叠起伏的山峦。 近处是常年笼罩一层薄薄雾霭的山谷,两侧是高耸入云端的悬崖峭壁,其下便是处巨大的湖泊,湖水碧波粼粼。 湖中心是座小岛,岛上便是生长这棵巨大的榕树。有很多气根深深扎入水中,榕树几乎占据了湖泊三分之一的面积。 还带几分寒凉的春风轻拂面颊,送来野花混合着木叶的清香。 抬头眺望,晴空澄净无垠,碧蓝碧蓝的恍若一块透明的蓝色宝石。 低头俯瞰,浅浅雾霭柔柔铺在湖面上,树下的无数野花竞相盛放,仿佛铺了张五彩斑斓的地毯。 以前紫苏觉得坐忘峰上的夜郎谷中,千里梨花竞相开放的景象已经是最美的了,却不想这里也毫不逊色。 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没进入这里的话,不会有人想象得到,那片诡异竹林后的山谷,会有这般美丽祥和的风景。 名为死亡之谷,却是一方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 仿佛从未有人踏足与侵入,一切都透着与世隔绝的生机与活力。 第二百八十六章:谁更好看 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紫苏心中的郁结沉重也就轻了几分。 白锦走了这么久都未见有任何消息传来,紫苏怎能不担忧。 她垂眸望了眼树下,眸里浮起几分自嘲。师妹被困幽冥宫,可她却连这树屋都无法离开,更遑论出谷救人。 清风拂来,树叶沙沙作响。紫苏抬手接住一枚随风而落的树叶,想起了白锦曾说过的他记忆深刻的那场初遇。她虽没有任何印象,却还是微微勾了勾唇。 但随即,那抹浅浅的笑意又很快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师父。 轻声一叹,她捻起手中树叶,吹起了那首熟悉的乐曲。 许是想到了去年遇到重伤昏迷的白锦时,也是像现在一样是春分时节,然而转眼就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心绪就不免飞散了些。 绵绵曲音随风飞扬,萦绕不歇,在茂密的树丫间渐渐散开。 萧梦临来到树下,便听见了上面树屋里传来的曲音。 他知道这首曲子,名为《默》。 百余年前,凤栖王朝初定。凤栖开国女皇最信任的丞相澹台千珏有惊世之才,若是没有她的辅佐,恐怕凤栖皇族未必能在争霸群雄中定鼎中原,开朝立代。 待天下初定后,澹台千珏便辞去了官职,不知所踪。 而那首《默》是澹台千珏为她夫郎所吟唱的一首歌,而后也一直流传了下来。 澹台千珏的夫郎是女皇亲弟弟,两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只可惜天妒姻缘,她夫郎很早便去世了。 澹台千珏辞官后便消失了,据说女皇曾几度派人找她,都是无功而返,最后她便也放弃了寻找。 也不知为何,史上对于这位开国功臣的记载寥寥无几,流传下来最广的也只是这首歌而已。 此曲无论填词还是曲调都很奇怪,但是却直白而深情。无论谁听了都会为之动容,萧梦临早年也听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循着乐音来到树屋,便看见坐在走廊吹曲的紫苏。 明媚春阳被茂密的树丫筛得细碎温柔,点点金光落了她满身。 和煦微风轻拂她青衣乌发,衣袂飞扬青丝垂落间,恍若一副清丽的丹青水墨画卷。 萧梦临静静立在一侧,似是专注聆听,目光却无声凝在她瓷白静美的面容上。 她给人的感觉总是略有些凉薄无情的,可如今那夺去人间春色的眉目却氤氲了几许愁绪伤情。 应该是在担忧白锦吧?萧梦临此刻没由来的,有些嫉妒起了能让她牵挂上心的幽冥宫护法。 “美景美人配名曲,今日这趟我来得真是时候。”一曲终了,萧梦临才迈步走了过来,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萧公子谬赞了。”紫苏淡淡一笑,脸上情绪顷刻间又已恢复如常。 萧梦临脚尖轻点,翻身一跃,面对着紫苏在走廊前的树干上坐定。他寻了舒适的姿势倚着,双足悬空来回晃荡。 “当年澹台丞相的夫郎在听到她唱的这首曲子后,潸然泪下感动不已,两人因此定下姻缘。这个美好浪漫的故事百余年来,不知被多少人传为佳话。只可惜......”萧梦临停顿了下来,惋惜而感慨地叹了口气,“两人却并未能白头偕老,相守一生。” “听闻澹台丞相的这位夫郎惊才绝艳,是为凤栖王朝初年四大才子之一,与澹台千珏确实是般配的一对。” 萧梦临点点头,笑道:“是啊,他才华横溢,我娘有时闲来翻看他留下的字画诗词时,也常常赞不绝口。还说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在这一方面的天赋里,还未有人能到他一半。” “哦?”紫苏亦一笑,她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重重山峦,忽而感叹,“这里风景如画,我这么多年来,走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风景,这里是最美的一处。可是萧公子你为何却将此地取名为死亡之谷?” 这名字与此处美景,太格格不入了。 从树隙洒落而下的阳光落在萧梦临身上,映得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明澈: “因为谷口那片竹林,所以才取了这名字。”萧梦临好奇问道,“我甚少出谷,听你说去过很多地方,想必遇到不少有趣的事情吧?” 说来,紫苏和白锦等人,还是这死亡之谷多年来第一次活着进来的外人。 紫苏沉默片刻,轻声道:“这里比外面好很多倍。” 这里宁静祥和,没有外面的尔虞我诈,爱恨纠葛。 她的目光很平静。 一种好像掩住所有秘密,让人看不到半丝痕迹的平静。 可知越是这样,便越是勾得他心中痒痒的很:“既然如此,紫苏便随我住在这别出去了如何?你看白锦都走了这么久没有一点消息,他肯定是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好了。” “……” 紫苏被他这话一噎,不由转眸看向他:“萧公子也并未真对我有情意,如此隔三差五地向我表心意,倒不怕自己名节受损?” “若不是对你有意,我怎会如此无聊几次三番像你表白?唉......紫苏你却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萧梦临轻轻一跃,利落地翻身坐在她身旁的栏杆上,眯起双眸紧紧盯着她,仿佛非要得到她一个回应不可。 紫苏侧过脸面对他:“还是那句话,我已心有所属,要辜负萧公子一片心意了。” 她眼尾微挑的丹凤眼黑白分明,抬眸望来之际,纤长羽睫呈现出一道精致妩媚的弧度,美魅勾人。 可眼瞳却是与之相反的空冷淡然,古井无波没有半丝涟漪。 萧梦临禁不住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心间忽然浮起丝淡淡的失落。 紫苏拥有一副美而不自知的外貌,但是最诛心的却是她在不自知地勾去了别人的一颗心后,却清晰地让别人看到她眼中没有半分情动。 “为什么?”萧梦临挑眉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比起白锦,在容貌上他胜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紫苏眉头皱起,心中有些不悦,因为她知道他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萧梦临身形修长,发丝如瀑,眉目飞扬深邃,五官端丽精致中透着三分英气。 比之见过的很多柔美娇弱的男儿,他的长相多了几分飒爽和豪气,这种气质流转于他漂亮的眉眼之间,便是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卓绝魅力。 但是再赏心悦目的容貌,对紫苏而言都没有半分吸引力。她的眼神始终是空冷的,看他就好像看周围的摆设物一样,惊不起半分涟漪。 “你又如何觉得,你会比白锦长得好看呢?”紫苏亦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若他脸上没有伤疤,他的容貌未必会在你之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梨花佳酿 “你的回答倒是出乎我意料。”萧梦临抬手轻低唇边,咳了声,“是我言语不当,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只是正因为明知她心中在乎白锦,所以他才忍不住故意问了那番话而已。 若是放在以前,他断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也现在却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紫苏不成? “公子......公子......?”老药师禀告完了,却见自家公子一直在游神,不由喊了他几声。 萧梦临回过神,看向她。 “公子,前段时间你念叨着说想要喝点酒,前两日刚从谷外送来了几坛春酿,就在凌云阁里头。” 萧梦临“嗯”了声,挥挥手让她下去。 老药师离去后,他在屋中静坐半响,却还是起身去取了酒。 其实是之前紫苏养伤无聊,无意中说了想喝酒而已,后来他就跟老药师提了一下。 最近虽气温还是寒凉,但是天气晴朗,春光明媚。紫苏身体不便,不能离开树屋走动,所以便经常在走廊上晒太阳。 萧梦临拎着两坛酒上来时,紫苏闻声放下了正翻看的医书。 “酒?”紫苏目光微亮。 萧梦临让丫鬟搬了矮几到走廊边,温好酒,一斟入杯中,紫苏便闻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伴随着酒的芬芳。 紫苏眉目一动,眸光微恍:“梨花的香味……” 萧梦临掀衣坐下,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笑道:“你鼻子很灵敏嘛,这黄梨酿是我托一个做官的朋友弄来的,此酒可是外藩进贡给宫廷的御酒哦。” 不知紫苏想到了什么,他看见对面垂头沉默的人嘴角浅淡地牵出了抹笑意。 那微笑柔和得恍若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但却眨眼间消失了,让人还以为是错觉。 萧梦临正疑惑中,却见她忽然伸手举起坛子就灌下。其喝法豪放不羁,晶莹的酒液四下飞溅,芬芳的酒香味霎时间溢满了整个走廊。 放下坛子时,坛中酒已去了一大半。 紫苏嗜酒,酒量自然也好,半坛酒下去脸不红气不喘。 而她饮酒的模样风流不羁,轻易就夺去他的注意力。 萧梦临也干了一杯:“怎么样?这黄梨酿味道不错吧?不过你身子还未好利索,莫要喝太多。” 紫苏葱白修指搭在酒坛上,目光仿佛染了酒气,有些微醺。 熟悉的酒香让她想到了夜郎谷里开满梨花的景象,让她一回忆起来便心间涩痛,可世间繁花万象却都取代不了那样的美景 如今又是一年春分,又到梨花盛开的时候了。 不过夜郎谷的梨花开得总是比山下晚,现在还未到盛开的时候。 “紫苏......?”见她垂眸出神没有说话,萧梦临唤了她一声。 “酒色金黄,清亮透明。浓郁果香与清冽梨花香相融出一种独特的风味,酒的味道醇和浓郁。”紫苏回神,纤白指尖轻敲酒坛,发出清脆的轻响,评价道,“黄梨酿不愧宫廷御酒,果然人间佳酿。” “看来你对酒所知甚多,想来也会酿酒吧?”萧梦临扶着酒壶,给两人倒了两杯酒。 “我只爱喝酒,酿酒并不在行。” “哦?那你喝过最好喝,最让你难忘的酒是什么?” 紫苏微顿,握着酒杯起身来到栏杆边,幽幽抬眸望向红霞满天的苍穹。 建在树上的屋子视野开阔,在这里看出去还能看见涌动在山林间薄薄的雾霭,随风翻滚流动。 燃烧的晚霞给它们铺上一层橘色光晕,谷口那片危机四伏,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竹林此刻看起来十分炫目绚丽。 “梨花白。”紫苏轻轻回道,声音幽静得恍若隔世的叹息,“玉瓶芳酒,枕秋蟾醉。一碗梨花白,碎却多少柔肠。” 紫苏逆光站在屋廊下,耀目的霞光晕染了她脸上的表情,视线里只余下她起伏流畅的精致侧脸线条。 霞光明亮耀目,与她的叹息那般格格不入。 玉瓶芳酒,枕秋蟾醉。一碗梨花白,碎却多少柔肠。 萧梦临不禁默念此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却对这梨花白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一听名字就觉得此酒不凡,有机会你也让我尝尝此酒如何?” 紫苏没有回答。 有机会?呵…… 她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喝上一杯师父亲手所酿的梨花白…… 就在此时,老药师忽然匆匆赶来,向两人微微行了礼,后说道: “紫苏姑娘,谷外竹林里有几个人闯了进来,看样子是来找你的,为首那人说他叫君沛离。” “君前辈来了?”紫苏闻言当即转身问道。 老药师道:“那几人在山谷外面,想要求见公子,想来可能是紫苏姑娘你的朋友。” 因为并未确定来者身份,所以老药师才先来通知紫苏和萧梦临,以确认身份。 萧梦临放下酒盏起身:“若真是紫苏的朋友那再好不过了,我这便随你去谷外瞧瞧。” 不想萧梦临话音刚落,众人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下君沛离千里来此,求见谷中主人,还望贵谷之主赐予一面。” 但闻这声,在场几人又惊又喜。 喜的自是紫苏,肯定确实是君前辈找来了,她欣喜地朝谷口方向看去:“确实是君前辈!估计他收到了我在这的消息!” 惊的自然是萧梦临等人,听这声音并不响亮,仿佛是在近处发出一般。但是从谷口到这里的距离,却有好几里。那人用的定然是千里传音之法,这是门上乘内功,功力高深者,即便真是声传千里亦有可能。 而且内功越是精湛深厚,传音越柔和,就好像在耳边与你讲话一样。 萧梦临自认为自己功力不浅,但是此刻一听对方这几句话,就顿时觉得自己与对方差得远了。 若换成他的话,定然是做不到这样的。 萧梦临与老药师乘船渡过湖泊,穿过竹林行至林子边缘,果真见谷口石碑处站了几个人。 最前面一男子白衣白发,身形修长挺拔如秀竹,面容却是丑陋可怖,极为吸引眼球,想来那便是紫苏口中的君前辈了。 君沛离按捺着焦急的心情侯在谷口,第一时间见到有人出来,立时迎了上去:“在下七星岭君沛离,这两位是随我一同来的朋友,宋如梦与宋如画两姐妹,多有叨扰了。” 之前萧梦临也听紫苏说了君沛离的一些事,知晓这是她敬重之人,而且又是武林前辈,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道: “前辈不必多礼,紫苏姑娘人就在谷中,一直盼着你们来。”说着他朝宋氏姐妹作揖打了个招呼,继续道,“众位先随我入谷,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死亡之谷本就甚少在江湖上听说过,他们来到这里眼见那山谷阴森沉寂,谷口的竹林又诡异危险,便觉得此处是个不善之地。估计住在谷中的人也是不好相与的,三人等在谷外心中皆凝重紧张,甚至都做好了冒险硬闯此谷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这神秘谷主如此和善有礼,又听闻他先报了紫苏平安,君沛离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三人谢过之后,便随着他们进入谷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可会怨他 穿过那片阴森诡异的竹林后,君沛离三人顿时感觉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竹林的尽头,众人见到了一面宽广的湖泊。湖泊中心,却是生长了一片榕树林。 林中鸟雀和鸣,湖边动物嬉戏奔跑,一片生机勃勃的和美景象。 锦绣春阳穿透层层雾霭,照耀在竹林上,洒落于湖面中。 前方那片榕树林被湖上蒸腾而起的淡淡水雾笼罩,温暖的春阳又给它镀上了层朦胧橘光,静卧湖中的榕树林就仿佛是晨起的女子正慵懒地对镜梳妆,沉醉在自己无暇的容貌中。 湖泊四周围绕险峻峭壁,举目望去皆是嶙峋怪石,尽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是在这高耸险峻的山壁上,竟还看到了几座房屋殿宇巧夺天工建于其上,宛若颗颗明珠镶嵌于悬崖峭壁中。 春光明媚,远处山峰绵绵,近处碧波淼淼。山花烂漫雀鸟清歌,恍若人间仙境。 “这里好美啊!”宋如梦看得呆了,喃喃惊叹道。 “对啊,没想到此处风景如此幽美!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听到姐姐感叹,宋如画也跟着道。 谁会想到死亡之谷之内,竟是一处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 萧梦临谦虚笑道:“深山荒僻野谷,让众位贵客见笑了。” 竹筏朝湖中心的榕树划去,直到距离近了,宋如梦等人才发现那竟然不是一片榕树林,而只是一棵巨大的榕树而已。 那棵榕树实在太过巨大了,无数粗壮的气根扎入湖水中,枝叶茂密参天,远远望去就还以为湖水里生长了一片榕树林。 “独木成林,这榕树得有几百年树龄了吧?”宋氏姐妹连连惊叹。 竹筏来到树下靠岸,萧梦临道:“先祖来此定居时,此榕树已这般大了,遂也无人知晓它究竟生长了多少年。” 站在巨大的榕树之下,众人心中无比震撼,忽然觉得人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和短暂。 “君前辈......!”树上传来了紫苏激动欣喜的呼喊。 “苏儿......”君沛离喃喃,众人只见眼前一晃,白衣白发的男子已经飞身跃上了巨大繁密的树干之上,人已经在了树屋中。 见到站在屋外走廊的紫苏完好无损,君沛离既欣喜又激动,一下子便冲过去将她牢牢抱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到耳边嘶哑的声音带着几丝颤抖,紫苏一愣。 君沛离似是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失了分寸,便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瞅着紫苏浅声笑道。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日后见到你师父,我可难以向他交代了。” 师父么?紫苏有些晃神,掩去眸底些微的情绪,歉然开口道:“紫苏让君前辈操心了。” “什么操不操心的,你人没事就好。”君沛离眸中涌起了几分湿热,长长叹息了一声,但是这叹息中却是带了几分的放松。 三个多月前的七星岭一役,君沛离还以为紫苏是被柳殷等人带走了,遂快马加鞭赶去红拂门。去到了那里才知,她们与柳殷等人在断魂林对峙时,幽冥宫的仇玖月出现,紫苏落入了他们之手。而后又马不停蹄赶往幽冥宫查探,最后才得到了紫苏被困死亡之谷的消息。 这么奔波来去,前前后后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如今才见到了紫苏。 在赶往死亡之谷的路上,君沛离完全不敢去想紫苏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此刻见到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那番心情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已经没事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谷中养伤。”紫苏微笑道,目光投向也已经来到树屋的萧梦临,“承蒙萧谷主搭救,紫苏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找到了紫苏,君沛离一行人自然也暂时在死亡之谷住了下来。 屋中,紫苏和君沛离两人盘膝对坐。 垂眸望了眼君沛离搭在自己腕上的修长手指,紫苏神色淡淡地开口道: “此番我又再次受伤,筋脉恐已无法恢复,君前辈莫要再为我费心了。” 君沛离道:“不会的,你的筋脉还能够治好。” “还能治好?”紫苏愣住,眸中皆是惊愕。 她自己也是大夫,自然也很清楚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前辈,你究竟是用什么来医治我受损筋脉的?不能告诉我吗?” 君沛离淡淡一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待日后我会让你知晓的。” 之前便已经问过他一次,紫苏这次也料到他不会告诉自己。但是她心中却是越发过意不去,无论是什么用了什么药能治好她的筋脉,那也定非凡品。 “其实我的武功能不能恢复,我已经不在意,这么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日子。我不希望前辈你为了给我治伤,而耗费太多心力。”紫苏垂眸,神色安静,轻声道,“或许对于我师父而言,他老人家更希望我永远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君沛离握在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停顿了许久才缓缓放下,他低眸凝着面前神情寂寂的紫苏。 若是此刻紫苏抬头的话,会惊讶地发现他眼底翻涌着痛苦与自责的浪潮。 无声,却汹涌。 “你......可有怨过你师父......曾经那般狠心惩罚了你?” 她微微一愣:“......前辈知道了?” 君沛离轻轻颔首:“嗯......陆冉告诉我的。” 紫苏手捧着的茶杯,烫热的温度暖着她的手心,却驱不走心底的微凉。 “没什么好怨的。”对她来说,痛苦比怨要深得多,“或许一开始,我曾经有怨怼过吧。” 君沛离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是他亏欠了你,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狠心对你。” “呵......”紫苏自嘲一笑,抬眸看向君沛离,“前辈不知晓师父为何惩罚我,才如此说而已,若是前辈知道这其中缘由,便不会这么说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如屋中,逆光而坐的紫苏面容被映出琉璃般剔透的光泽,而她的眼眸黑如深渊,反射不出半丝光线。 “我喜欢他。”她声音低沉而喑哑,目光寂静,“因为我喜欢上了他,才被他废了武功,逐出师门。”#####小学里有俩榕树,无论春夏秋冬上课都看着那俩榕树发呆,老家村中心也有俩榕树,大叶榕树和小叶榕树合抱扭成了一棵,不分彼此。以前家里也种了棵榕树,后来它生病了叶子掉得一天比一天少,老爸还弄来了农药杀虫,可也无济于事。我那时候还坚持时不时给它浇水,希望它自己能挺过来,但后面还是枯萎了。 其实我对榕树没有太深的喜欢,只是因为种种缘分让它在我的记忆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对了,现在写的这榕树“原型”来自鸟的天堂 第二百八十九章:非你良人 见君沛离沉默不语,紫苏笑了笑,眉宇间染上几分自嘲和悲苦:“前辈是否也觉得,我这种感情大逆不道有悖人伦呢?” 她将盏中半凉茶水一饮而尽,连带漫涌而上的苦涩也一并咽下,捏着杯盏的手僵硬冰冷。 “所以我的武功恢不恢复,又有什么重要?” 不被原谅的所谓过错,即便抹去了这个惩罚的因果,又有什么意义? “你将白锦留在身边,也是因为你师父?” 转身要离去的紫苏搭在门框上的手一僵,她听见身后君沛离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如此做,可有想过白锦的感受?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君沛离顿了顿,低声开口:“更何况......凌华他并非你良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试着放下了。” 紫苏微颤的手无意识捏紧门框,指尖上甚至泛出了苍白:“......放手?” “呵呵......”紫苏低哑地笑了起来,削瘦的肩膀不住轻颤。她缓慢而茫然地抬眸,眸光空落落不知去往何处,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或许他消失这么多年不想看见我,也正像你所说的这般吧。”紫苏打开门,寒凉春风拂来,吹得她眼睛有些发疼,“你说我这样对白锦不公平,可师父如此对我,又何尝公平?” 而感情,又何有公平之说? 若是理智有用,她又何必痛苦挣扎了这许多年。又怎么会明知荒唐,却还昧着愧疚瞒天过海将白锦留在身边。 紫苏的脚步渐行渐远,君沛离独自一人怔怔坐在原位。 他一动不动凝望着已经紧闭的房门,整个人静若木雕。 身前茶几冒出袅袅云烟,他的眼眸也被晕染得浑浊空茫,恍若一汪黯淡苦涩的死水。 “......他并非值得苏儿你执着啊,若不是因为他,又怎会害你成了这样?” 手中茶杯猛地抖了起来,静坐如木雕的君沛离忽然间低咳不止。 “咳咳......噗!” 斑斑殷红溅入茶盏,染红了一杯上好的明前龙井。 他咳嗽得越发急促,但声音却被他极力压制住,撑在矮几上的手掌甚至冒起了青筋。可所有的痛苦与难受,都被尽数遮掩在了那张丑陋的面具之下。 树下,萧梦临正与宋氏姐妹饮茶。 不过老药师却发现自己主子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扫向上面的树屋中。 君沛离正在房中给紫苏检查身子恢复的情况,萧梦临心中不免有些牵挂。 这段时间在此养伤,萧梦临自然也清楚紫苏受损筋脉几乎没有可能恢复。连她自己这般厉害的医术,都只能说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君沛离究竟有没有法子治好,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 将自家公子的走神看在眼里,老药师不免在心底微微一叹。 她跟随公子多年,又何尝察觉不出来公子对于紫苏太过关心了些。 虽说紫苏武功被废只是个文弱女子,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老药师发现紫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医术高超容貌绝佳。单看这些不说出身,确实是配得上他们家公子的。 只是有一点她看不好,因为紫苏对那容颜丑陋的幽冥宫护法极为在乎。看那样子,两人似乎还是定下了终身...... 想到这里,老药师就觉得公子若是跟了紫苏,未免太委屈自家公子了。 而且看紫苏那样的人,好像又是个重情的...... 唉.....老药师想得远了,心底又是几声叹息。 正自游神中,萧梦临忽然站起身,让老药师顿时回过神来。 “紫苏出来了,看样子君前辈已经与她谈完了。” 萧梦临目力极佳,看到走出来的紫苏眉宇隐隐带着几分苍凉哀戚。虽有些在意,但碍着有外人在场,还是面色如常地道。 “我们去看看他们俩谈的如何了吧。” 宋氏姐妹应下,随着萧梦临沿木梯上到了树屋时,紫苏正站在走廊一角发呆。 “紫苏,你怎么了?”萧梦临上前低声问道。 紫苏回身,面色如常,却有些答非所问:“让萧公子挂心了,我与君前辈许久未见,遂聊得久了些。过两天他要出谷取药,用于治疗我身上筋脉,届时还需麻烦萧谷主送君前辈出去一趟。” 萧梦临抿唇盯着紫苏的神情,平和如常看不出半丝端倪。可是方才在树下,他明明看见了她空茫冷寂的眼眸。 若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从他换成了白锦的话,紫苏定然会回答他的担忧了吧? 按捺着心间忽然涌起的情绪,萧梦临颔首:“那就好,既然你的筋脉可以治疗,那再好不过了。” 紫苏情绪不佳,没再说什么,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声便转身回房去了。 傍晚,太阳落山后,气温便开始降低。 君沛离在房中调息疗伤,这段时间皆在路上奔波,也未能安心下来疗伤,以至于拖到了现在还未好全。 昨日与紫苏的对话,让他一直心绪不宁。再强自运功调息倒适得其反,遂君沛离索性停下来出房间透透气。 打开房门,却见紫苏站在屋外走廊里。 “天儿冷,你怎么站在这里?也不多穿件衣裳。”君沛离还在数落中,人已经转入紫苏房中取了件外衣来搭在她肩上。 紫苏一愣,捏着衣裳幽幽瞅着君沛离,神情有几分恍惚古怪。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将眼前的君沛离与师父重叠了起来。 以前她身子弱,经常药不离口的那段时间里,师父总常常会责备她不知晓照顾自己。一吹风,就把她给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见她望着自己不说话,脸色有些泛白,君沛离担忧道。 紫苏恍惚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她沉默转过身:“当年师父带我去极北之地采药,他说要去见一个朋友,遂才跟我提起了前辈您,但是师父他说的也并不是很多。前辈与我师父,是认识很久了吗?” “很久了,二十余年。”君沛离言简意赅,“虽甚少见面,但也常有书信往来。” 层层枝桠晃动,树叶沙沙作响。风牵衣袍,傍晚微冷寂静。 紫苏目光落在树下铺染了霞光的水面上:“师父甚少出谷,而如今却离开夜郎谷这么多年......其实他不必如此,他若不想见我,我自然不敢再去打搅他的。”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好像一说出口,便被轻柔晚风吹散四方,无影无踪。 但是君沛离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胸口,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而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他也没有任何立场任何资格去安慰紫苏。 君沛离垂眸凝望着怔怔看向湖面的紫苏,她的侧脸映着铺染霞光的粼粼水波,那面部线条恍若起伏流畅的水流波纹,柔软而精致。 可她面上的神情,却铺满寂静,即便耀目霞光照映,也点不亮她眸中光彩。 君沛离轻声道:“外面冷,你身子虚弱,回屋休息吧。” “我方才过来,是要找前辈的,有件事情让我有些在意。”紫苏抬眸对他道。 “什么事?” 紫苏眼中浮起担忧:“前辈你是不是受伤了?” 昨天出来之后,她隐约听见了屋里传出的咳嗽声。她精通医术,自然听得出来那咳嗽声是因为内里受损的原因。不过当时心绪悲苦烦乱,她一时间未注意到许多。 今天再一回想,心中更加放心不下,所以这才过来找他。 不过来时听见门外的小厮说君前辈在调息,紫苏才没有打扰,静静等在了外边。 第二百九十章:心存愧疚 她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君沛离看在眼中,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双眸里浮起了柔意。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担心。” 紫苏道:“待前辈身上的伤势完全复原了,再离开死亡之谷吧。” 君沛离看向她,微笑颔首:“好。” “紫苏有个请求,望前辈能够答应。”沉默了片刻,紫苏郑重地对他道。 “什么请求?” 紫苏忽然俯身向他跪下,君沛离顿时一愣。 只听见她恳求道:“萧谷主之前告诉我,我师妹阿冉被幽冥宫主抓走了。直到现在也未有逃出来的消息,我怕她......”她深吸了口气,似是不敢再往深入想,“前辈此番出谷,能否去救我师妹?我知道幽冥宫主不好对付......可如今我能够请求的只有前辈你了,我筋脉能否治得了不重要,只要能够让阿冉安全便可......” 君沛离未等她话说完,便直接抬手扶她起来:“你师父与我是故交,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们两人的安危?这段时间我一直让人关注幽冥宫的动静,陆冉虽被困在幽冥宫里,但还未有什么危险。我本是打算找到你确认你没事之后,再去幽冥宫救她。” 这些事本该昨天便与她说,但是见到紫苏时心情激动,倒是忘了说。 听着他温和的安抚,紫苏眼眶忽然有点酸涩,不知为何有流泪的冲动。 这些时日她虽心焦不安,但是却没向现在这般脆弱想哭的情绪。 大概是君前辈的温声软语让她想到了师父,以前出什么事情的时候,师父也常常这样安慰她们。以前只要有师父在,便什么事情都不用怕。 可是现在她无能,连师妹身陷囹圄,都没法去救她。 “多谢前辈......”紫苏声音沙哑,即便他还扶着自己,她也依旧深深拜了下去。 “好了......快起来......”君沛离轻声道,扶她起身。 看到紫苏眼中凝聚的湿意,君沛离心中一窒。仿佛猝然间被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心脏般,只要呼吸得稍微重了,便发疼难受。 “你放心,我定会将她救出来。”我会让你们两人,都安然无恙。 修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他默默在心中道。 君沛离的动作太过自然,等紫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触上了她眼角。 紫苏一愣,讶然抬眸。 两人视线相对,俱都齐齐怔住。 天边霞光已经消退,天色昏暗了下来,可是对方的眼眸却如悬挂天边的星子,吸引着彼此的视线。 四周倏然间变得寂静,只有微风无声拂过。 紫苏有些恍惚,好像被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吸进去了般,那种温宁的感觉熟悉得让她忍不住去追寻。 有种带着几分暧昧的气氛在安静中酝酿。 眼前人恍惚缥缈的眼瞳似乎撞入了君沛离心底,悸动伴随着轻颤,令他呼吸微重。 本该离开的手指却贪恋起了她肌肤的温度。 湖上吹来的风微冷,紫苏回过神来,忙转身避开了停在自己眼角的指尖。 “......”她抿唇,垂下的眸翻起些许自责。 最近她是怎么了,在君前辈面前总是走神恍惚,想起师父。 君沛离缓缓将依稀残存几丝余温的指尖握入掌中,开口打破静谧无声的局面: “白锦是什么时候离开死亡之谷的?” 说到白锦,紫苏双眉跟着蹙起,沉声道:“他已经离开有一个多月了,是为了寻前辈你来这的,可是......” 可是君前辈却一直没有任何白锦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顿了顿,继续道:“为了方便让他与前辈你联系,我将联络暗号告诉了他。” 君沛离皱眉,既有联络暗号,可是他这一路赶来,却并未见到白锦。算算他离开死亡之谷的日子,也恰巧是他从幽冥宫赶去死亡之谷的时候,可他们却都没有对方半点消息。 他道:“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并非莽撞之人,会懂得保护好自己的。探查白锦消息之事,便交给我吧。” 紫苏点点头,刚要俯身跪谢,却又被他及时拦下。 “我早已说过,你是凌华的徒弟,跟我不必如此客气,以后莫再行此大礼了。” 紫苏默了默,垂头:“......前辈,你说师父他现在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若是真的原谅了她,为何到如今却不肯见她一次? 这一次在七星岭闹得那般大,紫苏如今怕已经是江湖皆知,如果师父又关注江湖消息的话,不会没听到关于她的事情。 她偶尔也忍不住想,师父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她的消息,听到了后又会如何? 尤其是这两日君前辈来到此后,紫苏便越来越多地想到师父了。 哪怕是狠狠责罚她也罢,让她知道一些关于师父的消息也好啊...... 紫苏眸子黯淡了下去,可是......师父已跟她恩断义绝,即便真的听到了关于她的什么消息,也不会在意的吧。 不想理会她也没关系......她只是希望,师父能知晓阿冉被困幽冥宫,能够去救她。 君沛离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张了张口,却还是黯然隐忍地沉默下来。 正当他怔怔望她,不知道说什么之际,却又听到紫苏压抑沙哑的声音低低传出: “......如今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又如何妄想师父会原谅我......我......” 胸口仿佛被这段时间来,她极力想忽略掉的负面情绪堵住,压得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为了她奔波,因她深陷险境,甚至吉凶未卜,都是因为她...... 冰冷的手被君沛离轻轻握住,紫苏怔然抬头,便落入他温和宁静的眸中。 “不管过去都发生过什么,我相信,在你师父眼中,你永远都是他最在乎的人。紫苏莫要再自责,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你一直都很好。”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但柔和的语气却恍如柔暖春风吹过心底,驱散了重重冰冷的阴霾。 紫苏怔了怔,垂眸低声道:“谢谢你......君前辈。” 君沛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待在这里,不要乱想,他们都会没事的。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紫苏点了点头。 目送她回房,君沛离怔然抬手,凝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眼眸泛起了空茫与苦涩。 “......该愧疚自责的,不是你啊苏儿......” #####今天情人节盾了多日的我前来更新(求别打) 亲们情人节快乐!明天除夕夜快乐! 第二百九十一章:月之谋划 “......公子?”正在汇报谷外消息的老药师不解抬起头,望向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这段时间公子总是走神啊...... 见到公子目光落在远处的树屋那里,老药师心下了然。唉......果不其然又是因为紫苏姑娘。 萧梦临依旧看着树屋那处,孑身立于屋廊下白衣白发的君沛离,声音沉下:“你之前并未与我说君沛离跟紫苏关系很好?” 此刻夜幕笼罩,屋廊上悬挂的灯笼渐次亮起。 屋檐下颀长的白色身影被灯笼打上一层柔光,泛着朦胧的白光。 风牵衣袂飞扬,银发飘逸如流云,恍若乘风欲去的九天神祗。 萧梦临眉微锁,这位戴着面具,不知相貌甚至年纪的君前辈,看背影却是这般出尘绝艳。 从之前得到的江湖消息上看,皆言君沛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初次见面他也这么以为,毕竟此人一头如雪白发,且声嗓沙哑。 可是,后面他才发现,君沛离的手并不苍老,肤色光滑白皙如玉,虽声音沙哑却不沧桑....... 如今再看那立在屋廊下的白衣男子,这样一抹如画背影,会是个沧桑老人吗? 不知晓自家公子心里所想的老药师困惑,之前好像有提过了呀,而且公子这语气他怎么听着貌似有点不太对......? “君沛离是凌华的朋友,救了紫苏好几次......公子之前不是已经知晓了?” 萧梦临抿了抿唇,回身瞥了他一眼:“你只告诉我他们关系挺好,但却没说是这样的‘好’。” 方才两人在走廊里的一举一动,萧梦临都已经全部看见了。 没想到......原来除了白锦,紫苏还也会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不知道为什么,萧梦临忽然就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被人排斥在外没有划入同一等线的不舒服! “......”为什么觉得公子这眼神凉飕飕的?什么这样“好”?老药师完全弄不明白什么意思! 萧梦临问了这声句后,也不指望他回答,冷着脸拂袖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老药师在原地忐忑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周全让公子不满了。 —————————— 韵州城。 “客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看见有人在客栈前停下,机灵勤快的店小二立马殷切地迎了上去。 仇玖月面无表情地丢了锭银子给她:“住店,给我准备一间上房。” 店小二见这么大锭银子,态度更加殷切恭敬了,热情地将人迎了进去。 街角,一个头戴斗笠遮了面容,打扮寒酸毫不起眼的人立在那儿,正盯着客栈那处。 夜幕四笼,仇玖月负手于窗前凝站立半响。袖带中取出一封信笺,又将其内容看了一遍。 她面无表情的脸结上寒霜,甚至变得扭曲了起来。手指猛地捏紧,将那枚信笺狠狠攥入掌心。 “娘......月儿定会为你报仇的......”仇玖月抿紧唇,冰冷地抬眸盯着幽冥宫方向,眼中浮现出刻骨的恨意。 夜风无声自窗外拂进,桌上灯烛微微一晃。 仇玖月瞳孔微缩,猛地抬头:“谁?!” 在她冰冷肃杀的视线里,隐在暗处的人步出,摘下了斗笠上遮脸的面巾。 “卓盟主?”仇玖月神色淡漠,“不知吹了什么风,竟将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卓玉珩面无表情道:“陆冉被关在哪里?” 仇玖月眉头微扬,神色浮起些许嘲讽。 半个多月前陆冉曾试图逃出幽冥宫,但是最后失败被抓了回去,听说陆冉还中了毒——呵,这确实是幽冥宫主的作风。 只是没想到,卓玉珩竟然按捺不住,打算要闯幽冥宫救人了吗? 仇玖月讥讽一笑:“如今江湖皆知,陆冉与我幽冥宫有交情。卓盟主却来问我她下落,你倒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玉珩神色冰冷:“我敢出现在这儿,自然有把握对付你。你现在一人落单,我虽武功不济,不是幽冥宫主的对手,但是除掉一个幽冥宫护法还是绰绰有余。” 承影剑出鞘,雪亮剑芒映入卓玉珩冷眸,映出盎然杀气。 “你愿告诉我便罢,若是不愿,我卓玉珩也只好行驶作为武林盟主的职责,斩灭你幽冥二护法了。” 卓玉珩遂着急救陆冉,但也并未鲁莽行事。幽冥宫地形复杂,且戒备森严,想要成功潜入需要了解宫内地形和陆冉确切的关押地点。 眼下对幽冥宫比较熟悉的君沛离不在,也只能找幽冥宫中的人问一问。 仇玖月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上次闯幽冥宫他和君沛离碰见她去了幽冥宫的禁地,虽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卓玉珩觉得她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言下之意——老实告诉便留一命,若不配合,只有死。 仇玖月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纵横江湖多年,可还没被人这般赤果果威胁过,火气登时涌了上来。 但是握在掌心中的信笺到底还是令仇玖月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她抿唇冷冷盯着卓玉珩,眉宇间的讥讽之色越加浓郁。 “陆冉可是我们宫中的座上宾,即便你敢去幽冥宫救人,恐怕他也未必跟你走,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吧。” 卓玉珩冷眸倏眯,不再多言,手握长剑眨眼间便削向了仇玖月。 剑锋寒光闪烁,卓玉珩出手如电如风,灌满内力的剑招携带凌厉罡风,如此深重剑气几乎摧石断木。 仇玖月大惊,忙祭出铁链飞镰迎击而上。 卓玉珩缠身多年的旧疾已经被君沛离治好了,所以他的武功已经突飞猛进,比之以前厉害了不止一个等次。 以往旧疾缠身之际,拼尽全力还能与幽冥三位护法抗衡,更不用说如今没有内伤的全盛时 期。 楼上传出激烈的打斗声,引得不少住客开门查看,掌柜和店小二也已经急忙忙赶上楼。 “轰——!客房门窗被巨大罡气碾碎,伴随着一个人影摔了出来。这仗势顿时吓得掌柜和店小二浑身一抖,几乎是连滚带爬躲到了角落避免被恶斗波及。 仇玖月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立在她面前打扮毫不起眼的人剑锋抵在她脖颈边,冷冷道: “说还是不说?” 仇玖月一脸不甘:“......菡萏院。” “我要地形图。”卓玉珩面无表情要求。 “你......!”仇玖月额头青筋直冒,满目怒火瞪着她,“奉劝你别得寸进尺!你若真敢杀了我,幽冥宫也必不会放过你!” 卓玉珩冷笑:“同样的,我也不会放过幽冥宫。”他剑锋下压,血珠涌出,“仇护法要不要试试看?” 第二百九十二章:夜刖身份 仇玖月脸色阵青阵白,眼神阴郁得恍若布满阴云的天穹。若是定力稍差点的胆小之人的话,估计早就被她现在的眼神给吓得双腿发软了。 但是卓玉珩连眼睫毛都不曾颤一下,神情淡漠地等她做出决定。 最终仇玖月还是给了他图纸,卓玉珩这才收起剑,甩给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掌柜几锭银子后翻身一跃,身影消失在了夜幕里。 掌柜的呆呆看着银子半响,默认这算是打坏客栈里物品的赔偿。也不敢去招惹还在原地满脸冰冷的煞星,悄悄摸摸退了下去。 仇玖月站起身,瞥了眼卓玉珩离去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冷笑。 翌日。 “发现三护法的踪迹了,他似乎要去青冥山。”韵州城外,黑衣蒙面的手下恭敬向仇玖月汇报。“先前按照您的吩咐,已将消息透露给了他。” 仇玖月嘴角微扬起:“萧梦临倒是没骗我,他果真没事......呵,回幽冥宫?是想要救陆冉么......墨辰啊墨辰,出现得可真是时候。”她侧目看向黑衣蒙面人,“即刻启程去死亡之谷,我要见萧梦临一面。 ———————— 卓玉珩马不停蹄日夜赶路,几天后到达了青冥山下。 他本打算趁夜潜入幽冥宫救陆冉,不想却碰到了白锦。 夜晚山林寂静,两人对面而立,气氛却冷凝。 白锦盯着前面紧握承影剑眼神冰冷肃杀的卓玉珩,低垂的眸底飞快划过复杂的冷意。漆黑蒙面黑巾半遮住了他冰冷的面容,以及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郁。 卓玉珩压下心间翻涌的情绪,在白锦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并不打算找他报仇。 因为那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率先开口:“只有你一人?君前辈和紫苏呢?一个月前君前辈去找你们了。” 卓玉珩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白锦和以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正待想究竟哪里不一样,那丝违和感却又消失了。 白锦道:“应该还在死亡之谷。” 他离开死亡之谷后,率先赶去七星岭,君前辈果然不在,他留了联络暗号给他。后来得知君沛离已经去了死亡之谷,便放了心。他知道只要君沛离去了死亡之谷,阿苏身上的筋脉便有希望治愈了。 不过白锦却没有马上赶回去,也没有传递任何讯息回去。才导致了他离开那么久,紫苏都没有收到任何白锦的消息。 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这段时间心绪复杂难平,他根本没办法就如以往一般,什么都不知道地待在阿苏身边。 而且随着他记忆恢复,以往忘记的功法自然也完全记起来了——那是个麻烦,在想不到调息解决的办法之前,白锦知道自己也不能如此待在阿苏身边。 他无法容忍阿苏身边有一丝一毫自己带去的危险。 卓玉珩颔首,君前辈能找到了紫苏便好。何况白锦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们也没有出什么事情。 现在,唯有暂时放下一切立场与恩怨,与白锦联手将陆冉安全救出来。 “我已经打听到陆冉被关在菡萏院,我们找机会潜进去将人救出来。” “潜入幽冥宫找人之前,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心绪百转千回,白锦的声音依旧平静毫无起伏,“夜刖也在陆冉身边。” 卓玉珩皱眉:“幽冥宫主竟然将夜刖也抓来了?难道......是为了胁迫陆冉......?” 卓玉珩很清楚陆冉看重夜刖,虽然知晓这女人风流多情,但是却也重情,若是夜刖被幽冥宫主抓去,陆冉肯定会受他胁迫。 可是抓一个夜刖去胁迫陆冉......卓玉珩总觉得怪怪的——陆冉于幽冥宫主而言,还不需要用此法胁迫吧? 白锦冷淡的声音沉下:“夜刖便是幽冥宫主。” 卓玉珩猛地抬眸,手猝然收紧:“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我从仇玖月的手下拦截下来的消息。”白锦挥手,将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甩给他。 卓玉珩连忙打开,快速扫了其上内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神情不住变换,最后猛地沉了下来。 “夜刖竟然就是幽冥宫主,那他在阿冉身边这么久......!”卓玉珩心下狂跳,联想以往种种,脸色越来越难看。 怪不得,怪不得......! 为何有时候感觉夜刖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为何他以前的行踪总被幽冥宫知晓,追杀不止。为何当初在大青城幽冥宫主会出手救走陆冉,后却又将她放走。为何那时候闯入幽冥宫找陆冉之际,陆冉赶到拼死相护他竟未下杀手。为何从幽冥宫逃出来后在慕容雪家中养伤时,陆冉去追寻来的夜刖当晚,幽冥宫仇玖月等人便杀至慕容府。为何此次七星岭里幽冥宫主设了这么大的局,最后却单单抓走了陆冉...... 这所有一切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都猝然明白过来——皆是因为夜刖便是幽冥宫主。 一直留在阿冉身边那个看似无害柔媚的男子,竟是令人闻风丧胆心思深沉的幽冥宫主,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接近陆冉,究竟有什么目的? 卓玉珩越想越心惊,此刻更加担心陆冉的处境。 “我要尽快去找陆冉,尽快!”卓玉珩眼中皆是冰冷与焦急,沉声道。 白锦沉沉道:“夜刖在陆冉身边,想要救她极为艰难。我有一计,需得你配合。” 卓玉珩盯着白锦,默了默:“你说。” 之前在大青城养伤之际,卓玉珩也与白锦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时白锦失忆了,而他又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两人相处得倒也不错。 正因为有那段相处经历,遂卓玉珩才决定在白锦未恢复记忆之前,不会找他报仇,包括现在愿意相信他。 但是今夜遇到白锦,卓玉珩始终觉得有丝丝的不对劲,但是却又探究不出如何不对劲。 不过知晓夜刖便是幽冥宫主让卓玉珩心神不定,遂对白锦一丝半点的不对劲也未想太多。 白锦自是看得出卓玉珩对他有些许困惑和怀疑,但他并未解释什么——自从重伤昏迷醒来恢复了记忆后,也唯有紫苏能够让他瞬间恢复成往日温和柔软的白锦了。 白锦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卓玉珩闻言当即紧紧皱起眉,眼眸风起云涌:“......你确定此法可行?” “也唯有此法,救出人的几率才大。”白锦面无表情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设计救人 翌日入夜,幽冥宫。 “谁!”巡逻守夜的宫人听到响动,立时拔出刀剑冷冷盯向某处。 寒凉的夜风吹来清脆的铃铛声,晦暗的夜里晃出一抹诡艳的红。 看清是身披斗篷手执红色油纸伞的修长身影举步行来,众人面色刷地雪白,慌忙跪拜而下,紧张道: “参......参见宫主!” 幽冥宫主脚步未有半丝停顿,看也不看他们。他脚步看似缓慢,不过眨眼间却已飘然到了远处。 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在了夜幕里,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巡逻。 装扮成幽冥宫主的卓玉珩大摇大摆直向菡萏院而去,路上巡逻的幽冥宫人一见这执伞身影,连忙诚惶诚恐行礼,不敢抬头多看宫主一眼。 “叮当——蹡蹡......有刺客......!”盘膝练功的弑冰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面色微变。 她刚刚打开门,迎面便袭来了凌厉寒凛的剑气。 弑冰大惊,飞速祭出双刀挡住攻击。 “轰——!”巨响声起,刀剑猛地相撞,爆开的罡风瞬间震碎了大片门扉。 弑冰双手执握血光隐隐的罗刹阴阳刀,满含杀气地盯着前面执剑的黑衣蒙面人。 “敢闯幽冥宫,你胆子不小!” “陆冉被关在哪里?”对方手中长剑攻势不停,冷冷问道。 黑衣蒙面的刺客虽看不出武功路数,但是弑冰却听出了是卓玉珩的声音。 她神色冰冷,语带嘲讽:“卓玉珩,就凭你一人也想救陆冉?你也得有这个命!” 她高喝一声,罗刹阴阳刀越加凌厉狠辣,无数血红刀光齐齐向他逼去。 附近巡逻的守卫听见响动闻声赶来,霎时间便将院子团团围住了。 白锦剑势如虹,招招狠辣毫不留情。一时间院内刀光剑影不断,血溅三尺,尸横遍野。 幽冥宫菡萏院。 “你若是胆敢再生逃跑之心,我便让你在乎的那些人,一个个全变成傀儡三尸......”空灵华丽的声音此刻变得阴测测,刺耳邪性,“甚至,比变成傀儡三尸还要痛苦。” “冉冉......冉冉......!我怕、我好害怕......”夜刖恐惧惨白的面容晃出,浑身瑟瑟发抖地呼唤着她。 “不要......夜刖......!”陆冉惊叫,猛地自床上坐起。 依偎着她躺在身侧的人被吵醒,忙睁开眼跟着起身,抱着浑身僵硬的陆冉,担忧地问道: “你怎么了,冉冉?是做噩梦了吗?” 陆冉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呼了口气摇头道:“没事,梦见了那个变态教主而已,我以为他要伤害你。” 说着,陆冉抬手揽住靠在身边的夜刖,满含歉疚地看向他还缠着绷带的手臂上。 “对不起啊,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现在倒是跟我一起被困在了这里。唉......” 上次仗着自己轻功无双,便想法子逃命,结果还是被幽冥宫主抓了回来。 但是没想到幽冥宫居然拿夜刖的命来威胁自己,虽然气恨不已,但是如今两人性命被捏在他们手上,她也只有乖乖妥协的份儿。 而且想到连毫无武功的夜刖都他抓来了,可见幽冥宫知晓夜刖和自己的关系,说不定早已经盯了陆家多时,想到这里陆冉就浑身一阵恶寒。 不知道对方抓她困在这儿的目的,这才是陆冉最感到恶寒的地方。 夜刖靠在陆冉怀里,与她紧密无间,闻言摇了摇头:“冉冉别这么说,不连累,一点都不连累。相反,能与冉冉一直这样在一起,我很开心呢。所以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冉冉在身边,我就不怕了。” 陆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摸着夜刖浓密柔滑的长发:“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啊,可却是在这危机重重的幽冥宫。我一个人身陷险境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也跟着我一起面对这些危险,我就很......” 轻轻抵在她唇上的指尖止住了她后面的话,夜刖眉眼弯弯地凝视着陆冉,软软道: “冉冉说想跟我在一起,我只要听这句话就好了。” 他殷红的唇贴上陆冉的,深情爱恋地细细勾描,凝视她的眸子潋滟妩媚,风情万种。 即便陆冉现在情绪不高,却也被他引诱得心下痒痒,禁不住回吻了他,爱不释手地抚着他柔滑如缎的长发。 夜刖眸光缠绵湿润,发丝半遮如画容颜,恍若堕入人间的妖精。 身子紧密相贴的两人缓缓躺回被中,夜刖已衣衫半退,长长的发流泻铺满床榻。墨发簇拥绝艳玉颜,眼波绻恋柔软,勾描出靡丽暧昧的春色。 他白玉般的双臂紧紧抱着身上的女子,埋首在她温暖的颈项,洒下细碎的吻。 “冉冉......”听他如往常般带着哽咽的低唤,陆冉心软得一塌糊涂,更紧地拥住了他。 之前夜刖刚被抓到这里来的时候,见到了些血腥的场面,让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别说是夜刖了,就连陆冉只想到那些被做成傀儡三尸的人,她就受不了了。 最后在陆冉的妥协以恳求下,幽冥宫才将她与夜刖囚禁在了这里。 原本陆冉被再次抓回来做好必死无疑的准备,可是幽冥宫却并未惩罚任何。但是用一个夜刖作为威胁,却比任何惩罚更让陆冉忐忑不安。 简直太诛心,诛心得她连骂那个家伙一句卑鄙变态小人都不敢。 夜刖十分害怕,那时候整夜整夜缠着她不肯放开。 过了半个月,现在才好了过来。 云雨渐歇,躺在陆冉怀中的美人面含春色,眉目慵懒妩媚,处处都透着极致的诱惑。 夜刖修指玩弄着两人凌乱交缠的长发,依偎在陆冉温暖的怀中,嘴角一直微微勾着。 屋中点燃安魂香,陆冉此刻早已沉沉睡去。他凝视着枕边人的睡颜,眼眸幽深无边。 夜刖凝视她的眸光温柔深邃,吻了吻她红艳的唇:“冉冉永远与我在一起吧......我不会再让那些人来打扰你我二人的生活。” 忽然他神色微沉,抬手点了她昏睡穴,无声自床上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屋外。 一个幽冥宫打扮的属下疾步自从夜幕中跑来,噗通一声跪在面容半隐在阴暗中的男人面前: “宫主,卓玉珩闯进了幽冥宫,现大护法和十殿阎君正围住了他。” 夜刖眸微眯,闪过冷笑与杀意——卓玉珩,你终于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调虎离山 之前陆冉想要逃出幽冥宫但是最后失败的消息,是夜刖故意传扬出去的。 所以他早料到,卓玉珩会按捺不住闯入幽冥宫来想要将陆冉救走。 如今这个时候来,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今夜他能否全身而退,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夜色浓重,软禁着陆冉的这一处院落处于幽冥宫偏远幽静的角落。 除了守在院外的人之外,平日里即便是大护法也不能轻易踏足这里。 “谁!”有人闯入幽冥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各处,守在菡萏院外面的下属稍微一听见风吹草动,当即拔出刀剑满脸警戒。 “叮铃——”自远处幽暗树林中朝这边移动的身影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脚步依旧不急不赊。但是守在院外的属下却齐齐面色一变,忙低头跪拜而下。 一袭漆黑斗篷披在男人颀长的身上,面容半隐在斗篷帽檐之下。单手执握红色油纸伞,宽大的红色衣袖与斗篷宽摆随风微扬,清冷月色下,红与黑的色调映衬出一种阴郁的邪魅。 属于宫主的气场释放出来,守卫们皆噤若寒蝉。虽说宫主半个多时辰前才刚刚离开,如今这么快就返回来了,众人自然也不敢多嘴问一句。 夜刖在幽冥宫有着极高的威望,底下宫众知晓自个儿主子的狠辣手段,对他充满敬畏。这段时间他将陆冉软禁在这里,但却扮演着另外一个身份与陆冉待在一块这种事情,宫众都不敢多嘴议论,更遑论如今又去而复返这点小事? 男人径直走进幽静的小院,推开房门迈进屋内,便看见了毫发无损躺在床上沉睡的陆冉。 他紧绷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抬手掀开斗篷帽,露出了一张沉静淡漠的面容,却并非是去而复返的夜刖,而是卓玉珩。 卓玉珩快步来到床前,探手查看了下静静躺在床上的陆冉,见她并未有任何损伤,只是睡着了而已,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但是凝视着她红润安静的睡颜,卓玉珩冷淡的眼眸涌起了抹复杂的情绪。 夜刖没有伤她半分毫毛,还将她安置在这么静谧的一处地方,显然是真的看重她。 他难道真的是喜欢陆冉?想到以往夜刖与陆冉相处的种种,他薄唇抿得更紧了。 但是现在并没有时间让他想这么多,夜刖被白锦给引了过去,想必很快便被识破,按照夜刖的头脑,定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中计了然后赶回来。 虽然之前对白锦的计策充满疑虑,可是在真正成功且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进到这隐秘的院落里,找到了陆冉的时候,卓玉珩心中依旧不免佩服白锦。 他的计策很简单,待他们两人成功进入幽冥宫后,便各自扮成幽冥宫主夜刖的身份,兵分两路,他去引宫中人的注意力,而他则直接去找陆冉。 白锦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入幽冥宫外围,但是幽冥宫内围就守卫森严了,潜进去还要救个人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宫中人发现。 卓玉珩按照计划扮成幽冥宫主的模样,原以为宫中人见到他会疑心盘问两句。可是没想到无论是巡夜的人还是守在外面的人,一看见他便立即跪下行礼,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多看一眼。 所以他才能够畅通无阻一路来到了这里。 而白锦则是扮成他在宫中闹出点动静,将夜刖给吸引过去。 原本卓玉珩觉得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由他来做比较好,毕竟他的武功比白锦要高一些,到时候至少还能自保。 但是白锦却只说道:“你成功见到陆冉之后,继续扮成幽冥宫主的身份出去。只有引起宫中众人的注意力,我来做比较妥当。因为想要成功引得夜刖离开,唯有大护法弑冰的传话才行。” 言下之意,便是要以最有效快速的办法引出弑冰,让她误以为是卓玉珩按捺不住闯入幽冥宫救陆冉了。 而弑冰的住所自然在幽冥宫内围,即便手上有地图,这大晚上的又在重重守卫下要去到那里也很不容易。 然后白锦接下来的话,便让卓玉珩同意了让他去引走夜刖:“我之前被抓回来待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环境比你要熟悉,我自有脱身之法。倒是你带着陆冉要一切小心,她很可能还不知道夜刖的真实身份,必须尽快将她带走,时间有限。” 脑海中思绪翻涌,卓玉珩也并未愣神,飞快抬手解开了陆冉被点上的昏睡穴。在他的轻声呼唤下,陷入沉睡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眸子在看清楚床前的人后,蓦然张大,整个人瞬间从床上弹射而起。 “小玉......” 卓玉珩眼疾手快捂住了陆冉的嘴巴,对满脸惊诧不可置信的女人低声道:“小声点,别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 陆冉大睁着眼睛,伸手暗自用力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她泛起了眼泪,而眼前的人依旧站着,她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睡昏了出现幻觉。 卓玉珩言简意赅:“现在情况紧急,先随我离开这里。” 陆冉下意识便要点头,但环顾了一圈却并未见到夜刖:“等等,夜刖人呢?” 卓玉珩定定看着她,眼底凝着一层薄冰:“在我找来之时,他便不在了,先离开这院落再说。白锦拖不住幽冥宫主多久,等他赶回来我们谁都走不了。” 陆冉盯着卓玉珩的神色,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眸低方才有一闪而逝的杀意。但是见他如今面色凝重,知晓闯入这里来救她定然极不容易,所以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但是在起身的时候,她说道:“夜刖是因为我才被困在了这里,我是不可能会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 卓玉珩颔首:“我知道,院外还有人守着,先将他们引进来杀了。” 陆冉整不解他是怎么能够成功进到这里之时,见他拉起了斗篷帽子,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着装——原来是幽冥宫主特有的装扮。 第二百九十五章:演技爆棚 另一头,正被幽冥宫众包围在中心的黑衣蒙面人长剑疾斩,如虹剑气在包围圈中扫出了个缺口,当即便纵身一跃,遁入了幽暗的夜色中。 “追!别让他跑了!”弑冰刚刚冷声命令下,身后恍若传来了零星叮铃声。 她还未来得及回头跪下,一抹红影便闪电般掠过,直直冲着白锦逃离的方向追去。 “轰——”大片泥土被强横掌力震起,阻隔了欲要飞身遁走的人。 “锵锵......——!”弑冰等人只看见那处不断爆出刀剑相击的火光,他们两人身影太快,一袭红衣的宫主都几乎融入了黑暗中。 夜刖手执玲珑软剑,幽冷的眸微眯,沉沉盯着面前的黑衣蒙面人:“卓玉珩,为了救陆冉,你倒是连命也不要了。” 面前的男人双眸死死盯着他,看到他眼中激烈的情绪,夜刖颇为快慰地勾起了唇角。 他此番是以真面目出现的,所以面前的人自然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 “你......你竟然是夜刖。”男人声音低沉,仿佛是自牙缝间挤出,手掌猛地攥紧了剑柄,“陆冉呢?!你到底将她怎样了?!” “很惊讶吧?”夜刖邪恶地笑了起来。他五官绝艳无双,长至脚踝的墨发衬着烈烈红衣,美得张扬而邪肆,却又带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与印象中,一直跟在陆冉身边妖娆无害的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这浑身上下阴幽危险的气息,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男人露出的双眼泛着冷冷寒光,眼底杀气涌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要是陆冉少了一根汗毛,我即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一向清冷淡静的声音此刻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盯着对面人凛冽的杀气,夜刖嘴角笑意越发地深,眸中的冰冷却更甚。 他讨厌卓玉珩对陆冉的在乎,就和陆冉在意卓玉珩一样。 他曾经在心底发誓,要一个个除掉陆冉在乎的所有人,断掉她总是想要离开自己身边的念想。 等到她的身边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便不会再想着离开他了。 而今天,卓玉珩是肯定不可能再活着离开幽冥宫了。 “冉冉吗?” 夜刖笑得妖魅,修指拨动着悬挂于伞柄的铃铛,发出了清脆愉悦的声音,仿佛昭示了他如今的好心情。 “她会好好地待在本宫身边,你就没必要再去打扰她了。” 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直冒,他语气冰冷到了极点:“陆冉总会识破你的假面目,当她知道你究竟是谁的时候,你也算了解她,应该知道她必然不会放过你!” 夜刖冷眸幽幽暗暗,他嘲讽一笑:“怎么,你想告诉她?可惜了呢,恐怕你没这个命了。” 说话中,他修指微抬,立在身后的弑冰等人当即一哄而上朝他攻去。 白锦时时刻刻都在戒备中,眼见他们攻来,眼中一片冷凝,长剑斜扫,凌厉的剑光瞬间带出无数鲜血。 他出招凌厉无比,比之刚刚还要迅猛,看着浑身杀气四溢的男人,夜刖冷笑了声。 卓玉珩如今越愤恨,他就越容易自乱阵脚。 —————————— 而陆冉那处,成功快速解决了菡萏院外面的守卫后,两人当即飞快逃离这里。 他们换上了宫众的衣衫,飞快奔行在夜色中,小心避开着宫中巡逻的人。 见宫里面巡逻的人比刚刚他潜进来的人要少,卓玉珩便知道白锦还在拖着夜刖等人,此刻他心中也不免有了丝焦急。 对方可是武功高深莫测的幽冥宫主,况且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手下高手无数,白锦现在面对的境况肯定是凶险万分。 陆冉忽然停了下来,凝重道:“我要去找夜刖,没将他救出来我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卓玉珩转眸盯了她一眼,道:“在我与白锦来这儿救你之前,我们刚刚得知一个消息。” 几乎没见卓玉珩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陆冉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什么消息?” “夜刖便是幽冥宫的宫主。”卓玉珩面无表情说道。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陆冉盯了他半响,忍住了骂粗口的冲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 卓玉珩冷冷道:“你也看见了,刚刚菡萏院里夜刖并不在。按理说白锦去引开幽冥宫人的注意力,好让我趁机去救你,可是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夜刖却不在菡萏院?” 这是陆冉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夜刖从被幽冥宫主抓来,与她关在一处后,便没有被带走过。甚至这半个月来,幽冥宫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们两个一样,对他们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比起夜刖为什么不在菡萏院这点怪异,卓玉珩说的话更加奇怪,简直是冷得不行的玩笑。 陆冉情绪颇为激动,急急地道:“卓玉珩,你编瞎话好歹也编个有点说服力的。夜刖是幽冥宫宫主?!你也不是没见过他,他根本不会任何武功,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幽冥宫宫主!”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陆冉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卓玉珩仍旧清晰听出了她语气中带着恼怒之色。 他心里瞬间也涌起了火气,卓玉珩嘲讽地笑了笑,眼眸冰冷幽深: “那是因为你将他想得太好,所以自动忽略了他身上的种种不寻常。” 陆冉道:“明明是这番话太过荒唐!你说他是幽冥宫之主,也得拿出证据来!” 卓玉珩压下眼中的冰冷与怒火,知晓现在并不是与她争执的时候,需得尽快离开这里 “先离开幽冥宫再说。”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听来夜刖便是幽冥宫主之事。”陆冉顿了顿,让自己语气尽量平和下来,“可现在就让我这么走了,我心中总有不安......” 卓玉珩垂眸,冰冷又自嘲:“陆冉,你最大的缺点便是多情,以后你定会后悔自己招惹了他。” 陆冉还未开口,他便甩手扔给了她样东西,那是之前白锦给他的信笺。 看到信笺上的内容,陆冉浑身猛地僵住,脸庞一瞬间褪去了血色。#####小刖刖身份到现在才暴露,拖久了 咳咳......尽量完结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看了,拖了好久.......... 对不住读者大大们 第二百九十六章:身份暴露 幽冥宫外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幽冥宫众,弑冰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紧张地盯着胶战在一起的两个人。 “锵——”平地陡然卷起旋风,疯狂汇集至剑尖,男人大喝一声,挥剑凌空斩下。 “怎么会......!”见到这招式,弑冰大惊。 “轰——!”浑厚强大的内劲相撞爆开,强横气浪翻滚,周围内功较弱的宫众都抵抗不住这股冲击,纷纷逃散避开。 夜刖目光幽冷阴郁,薄唇紧抿,此刻他终于发现了这个人身份可疑:“夜郎谷的《玉蝉剑法》——你竟不是卓玉珩!” 白锦以剑支地,半跪着支撑自己不至于倒下,冷淡的眸微微扫了眼幽冥宫谷口的方向。 这么久的时间,卓玉珩应该将陆冉救出来了。不过看如今的情况,恐怕他自己今夜难以脱身了。 有夜刖在,他能够一路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白锦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眸微垂,要是用那套剑法,拼死一搏定能脱身离去。 可是一旦用了,就会万劫不复。 “咳咳......”白锦咳出了好几口血,染湿了蒙面的黑巾,却还是未以原音说话,“你以为,你对卓绝山庄的武功已经完全了若指掌了?” 夜刖目光充满了戾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飞快朝菡萏院方向看了一眼:“白锦,之前念在你是我幽冥宫人的份上,本宫没要你的命。如今本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锦并未出声,他强运内力,身子倏地弹射而起,猝然朝夜刖冲去。 他手执双剑,身手快得化成了道暗影流光,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剑鸣,凌厉霸道的剑气锁住红衣宫主。 夜刖目光一冷,戾气与杀气疯涌蔓延:“不自量力!”手里薄如蝉翼的玲珑软剑反向一转,柔软的剑刃晃出万千虚影,竟毫不退让地迎向白锦的全力一击。 “锵——轰——!” 率先发起攻击的白锦只觉双手巨痛,剑与剑相撞,对方阴冷而刚猛的内劲挤压得胸口一窒,忍不住喷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夜刖优雅迈步走过去,红衣黑发交织飞扬,,像个嗜血而生的邪魔,幽魅而危险。 他看白锦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冷冷一笑:“弑冰,将他给本宫关起来!” 若是按照夜刖惯常的性格,现在早就将白锦给千刀万剐,让他尝尽痛苦而死了,但是如今他还没这个心情。 意识到自己中了计,聪明如斯,他识破了白锦的计策,怎么会想不到他们是为了将自己引开,然后去救陆冉。 而在此之前,幽冥宫主便是夜刖的身份无人知晓。既然知道要将他引开,想必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没想到今天竟被白锦和卓玉珩算计了一把,倒是很久没人让他尝到这种滋味了。 快步赶往菡萏院的夜刖脸色阴郁无比,幽沉沉的眸中凝聚着凛冽冰寒的暴戾。 弑冰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心中都禁不住一寒,连忙让人过去将白锦押起来。 “住手——!”一道尖锐带着颤抖的女声陡然响起。 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几枚暗器也紧跟着破空而至,瞬间刺穿了即将要碰到白锦的几个幽冥宫喽啰的脖颈。 夜刖脚步猛然一顿,玲珑剑柄上悬挂的铃铛也随之猛烈颤动起来,发出尖利破碎的声音。 他倏然抬眸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整个人好像被瞬间定住了一般。 站在夜刖身侧的弑冰看到了宫主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慌,她衣袖下的手猝然握紧成全,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惊慌......呵,陆冉那个女人竟能让宫主露出这般荒唐的表情。 阴影中走出来两道人影,走在前面的红衣女子面庞被月光映照得惨白如纸,神情僵冷寂静,双眸漆黑幽深得仿佛吸进了无尽的黑暗。 那双反射不出任何光亮的黑眸盯在夜刖身上,竟让他有种想要逃离避开的念头。 就在愣神之际,还在咳血的白锦却飞速反应过来,挥剑破开围在身侧的人,冲向了走过来的卓玉珩两人。 他喉咙含混血沫,声音沙哑急切:“你们怎么还在这......!” 身披斗篷着红衣的卓玉珩抿唇不语,只是有些担忧地看了陆冉一眼。 即使是与夜刖一样的装扮,他整身的气质也是冷冷清清,清傲如梅,与妖娆邪魅的夜刖是完全不同的。 白锦心中暗叹口气,要是他们没现身的话,逃出这里倒有可能,可是现在...... 夜刖与陆冉两人静峙半响,血腥弥漫的空气渐渐沉冷,透出压抑。 他凝视着陆冉,忽然朝她伸出手,微微笑道:“冉冉,过来。我可以答应你放他们走。” 不同于方才戾气横生的冷笑,望着陆冉的他眉目弯弯,潋滟无害,语气温柔如水。 银白的月光倾落而下,手执软剑的男人红衣如火,长至脚踝的发随风飞扬。他站在尸横遍野的空地上,坦然而平静地朝陆冉伸出白玉般干净漂亮的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 陆冉忽然间很想笑,实际上她真的勾起了嘴角,那些血腥气涌入她鼻尖,让她反胃想吐。 “夜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她的声音冷静得出奇,眼眸红彤彤的,却并非是想哭的通红。 而是蕴满杀意愤怒的狰狞猩红。 夜刖脸上的微笑一滞。 但下一瞬,他很快又勾起了唇角。唇瓣艳色更深,红得几欲滴血。 “冉冉信不信没关系,左右你也不能离开这里。”目光扫向卓玉珩之时,阴冷无比。 原来是做了这样的装扮,所以他去救陆冉之时,才没有惊动宫中之人,他们都以为那是他自己。 陆冉用力压下胸口翻涌着几乎爆发出来的一股气,压得她浑身都在颤抖。双手无意识紧握成拳,指缝间渗出了猩红的血她都毫无所觉。 “呵呵......我真是蠢,竟被你骗了这么久......”陆冉喃喃着,自嘲而愤恨,双眼越发通红,“我在脱身之际,竟还想着要将你一起救走......哈!哈哈......真是可笑。” 泪水汇满了她的眼眶,却一直不肯留下。她的眼神冰冷而狼狈,混杂着尖锐的痛苦与恨意。 夜刖沉沉凝视着她含泪的眸子,眼神深晦难测。 站在她身侧的卓玉珩拽住了她的手,以免她情绪过于激动冲过去。 陆冉的手寒冷如冰,冻得他原本被怨怒占据的心都跟着一缩。 在得知夜刖便是幽冥宫主后,见到陆冉那般维护他,一定要将他救了才愿意离开的时候,卓玉珩痛恨又恼怒。 恨她风流多情,识人不清。即便夜刖真不是幽冥宫宫主,卓玉珩心中其实也有不满过,因为她来撩拨了他,可转头却又去跟夜刖纠缠不清。 可是在他们两人因为夜刖身份而争执僵持之际,听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看到正与白锦缠斗的夜刖时,陆冉脸上的神情却又让他心里万分不忍。 这一刻他更加痛恨的是自己,明明知晓她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为何却还是对她动了心。以至于如今他看到陆冉因为夜刖的欺骗耍弄,而露出此般震惊痛苦的神色之时,他心里的难受盖过了那些不甘和愤怒。 手被卓玉珩紧拽着,温暖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心底里,让她寒冷混乱的心稍稍定了些许。 陆冉转过头,见到卓玉珩冷淡平静的眸光时,一直憋在眼眶中的泪水猝然倾泻而下。 “对不起......”陆冉咬唇哑声道,看向被卓玉珩扶着的白锦之时,破碎颤抖的声音满含愧疚自责,“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让你们安全离开这。” “不止我们。”卓玉珩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紧攥陆冉的手微微一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避开对面夜刖令人讨厌的眼神。“还有你。” 夜刖盯着卓玉珩的动作,眉宇间划过暴戾之色,眼眸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但是他嘴角的微笑乃至声音却还是不变的温柔:“冉冉,隐瞒你身份之事,我有难言之隐。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消气?” 弑冰瞪大了眼睛,眸低飞快闪过一抹怪异。 她从未见过宫主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他向来都是果断狠辣的,又何时有这般温柔耐心,甚至妥协地和一个人说过话? 出了陆冉这个女人,她的出现总是让他打破了种种禁忌。 “哈!”陆冉冷冷一笑,声音沙哑尖利,“夜刖,我陆冉最恨别人欺骗耍弄我,卓玉珩说得对,我风流多情该受报应,招惹了你这样的人。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仇敌。” “刷——” 她手一抬,倏然抽出卓玉珩手里的承影剑。只见剑影一闪,她快速出手斩下了旁侧幽冥宫喽啰的头颅,被卓玉珩抓着的手也跟着一甩,将他们两个人推开。 “走!” “你......!”夜刖面色猝然一变,快步冲向她,“你不要命了?!” 陆冉剑锋转而砍向夜刖,她含恨出手,招式凌厉狠辣,似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 但不仅没阻止住他的脚步,反而让他动作更加加快,竟直接抬手握住了她的剑锋。 “阿冉......!”卓玉珩大惊,她的功力之前被夜刖封住了,如今竟不顾一切冲破了穴道?! 陆冉脸色煞白,鲜血自紧抿的唇角溢出,眉宇间尽是冰冷与杀气。她不顾胸口尖锐的剧痛,运尽全部内力汇至握剑的手臂,可却撼动不了被夜刖抓住的长剑。 “宫主!”弑冰急叫,但却被夜刖扫过来的视线冻得不敢上前。 承影剑锋利无比,夜刖的手瞬间鲜血淋漓,但他却好像毫无感觉般,只盯着陆冉看。 “冉冉,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可你如今武功被封,想要动手的话,先让我给你解开穴道,以免走火入魔。” 听闻此话,弑冰一僵,震惊的眸子里再也压不住恨意。 连欲要出手的卓玉珩都满脸的古怪与惊诧。 陆冉身上的穴道却是是独门手法,卓玉珩根本没法解开,所以才作罢。但是他没想到陆冉竟然不顾一切想要冲破被封的武功,在她现在这个心绪极其不稳的情况下,强自冲破穴道不仅会被反噬受重伤,还真的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但是他们更加想不到,夜刖竟对陆冉这般纵容。 到底是笃定他们今夜谁都逃不出去,还是因为真对陆冉有感情? 不过卓玉珩和白锦两人怎么可能真的会乖乖让夜刖给他解穴道,一旦他碰到了陆冉,人就又会被他抓回去了。 是以在他出手之际,他们二人也迅速运招攻向他。 夜刖满心都是陆冉,此刻心绪烦乱着急,竟被他们三人联手逼退了好几步。 “解开她穴道。”夜刖冷冷扫向卓玉珩和白锦二人,“玉堂膻中,鸠尾天突。” 卓玉珩扶着呕出鲜血的陆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白锦却抬手按照他说的,疾点了她的穴道。 “咳咳......!”陆冉咳出一大口血,惨白发青的面色却好了很多。 “这才是你原本的面目吧?狂妄阴邪,狠辣无情。”陆冉冷笑,充满嘲讽,“笃定我们今天谁也跑不出去,索性便给我解开了穴道。呵......!即便我今天出不去,多杀你们几个幽冥宫孽障也算是出口恶气!” 第二百九十七章:发英雄帖 半个月前,七星岭。 密室里充盈着浓浓的异香,那池种在寒水中的怪异藤蔓植物吸足了鲜血,透明的根茎枝叶都变得血红血红的。几朵碗大的鲜花怒放于枝头,花瓣层层叠叠,也透着血般的殷红。 君沛离靠在寒池边,在浓郁花香滋养下,他苍白毫无血色的唇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他衣襟敞开,胸口和两边手上都有几道新鲜的伤疤,堪堪止住了血。 失血过度的冰冷和虚弱感恢复了些许,君沛离才吃力站起身,轻声叹道:“咳咳......不愧是月族圣物,药效如此之强。” 他单单是闻了花香味,因失血太多而虚弱不已的身子便恢复了些。要彻底治愈阿苏受损的经脉,让她武功得以恢复完全是没有问题了。 原本君沛离是打算慢慢治疗她的旧疾,可是时间不等人,不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幽冥宫也会对他们步步紧逼。 陆冉人还被困在幽冥宫里,君沛离如何能够静心给紫苏慢慢治疗。 君沛离随意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然后伸手摘下那几朵盛开的花儿,小心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匣子中。 花儿刚被摘下,那诛藤蔓植物的生命似乎也到了尽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跟随着君沛离过来的宋家两姐妹在七星岭等了三天,君沛离才从炼丹房里出来,将制成丹丸的药交给她们二人。 “这药便劳烦二位替君某送去死亡之谷了,至于服用之法,紫苏她会清楚。”君沛离说道,“若是紫苏问起我的去处,你们便告诉她我去找卓玉珩,商量营救陆冉的方法。” 宋如画宋如梦两姐妹是卓玉珩的心腹,所以卓玉珩与陆冉关系好也只有他们知晓,虽担心主子去幽冥宫救人太过冒险,但是她们也并未过多阻拦卓玉珩行事。 而且这件事情也万万不能够让江湖之人知晓,要是堂堂武林盟主与陆冉有牵扯,并且为了救她还不顾自身安危闯幽冥宫的事传扬出去的话,倒是可要引起江湖公愤了。 所以这件事情,也只有宋氏姐妹二人知道而已。 宋氏姐妹应下,便离开了七星岭。 在返回死亡之谷的路上,宋如梦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阿姐,以盟主的身份,实在不该参合到这些事情来。要是被各大门派知道他竟去救陆冉,会引起什么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宋如画道:“你我自小便跟着盟主,还不知道他的脾性吗?陆冉当初救了盟主一命,若是没有她出手相救的话,只怕一年多前咱们盟主恐怕早已重伤不治了。即便陆冉是紫苏的师姐,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盟主也不可能会眼看着她身陷囹圄而不闻不问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况且经过前段时间与紫苏相处,她虽为人冷淡了些,又与幽冥宫墨辰纠缠不清,但却是重情重义之辈。也不像会跟幽冥宫联合起来,对付武林各派的卑鄙小人。” 宋如梦皱眉说道:“就算她真的没有,但是与墨辰待在一起,谁能不愤恨?墨辰他手上欠下了多少人命,我们可是心知肚明的。”说到后面,她眼中甚至生气了恨怒之色,“老盟主便是死在了墨辰手上,哼......幸好你我去死亡之谷时,那墨辰并不在,不然我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宋如画也皱起了眉头,劝道:“盟主之前有吩咐过了,如今先将过往恩怨暂时放下,待救出陆冉脱困了再说。即便真的在这时候见到了墨辰,也不能对他出手。” 宋如梦闷闷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 几个月前七星岭一站,武林各大门派中了幽冥宫所设下的圈套,导致损失惨重。 幽冥宫炼制出的傀儡三尸至此令江湖中人皆谈之色变,幽冥宫的邪教之名更甚从前。那些门派中人被幽冥宫抓走,炼成傀儡三尸的江湖门派与幽冥宫积怨更深,是以一场浩浩大大的诛灭邪教的呼声越来越高。 也就在此时,江湖上传出当初为了护紫苏和白锦两人,而不惜与整个江湖为敌的七星岭主人君沛离竟潜入幽王谷大闹幽冥宫。具体情况与原因不知,但江湖上传出消息,幽冥宫损失不小。 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群豪皆又喜又惊。 喜的是有人闯入幽冥宫大闹了一番,给前段时间被幽冥宫设计坑得惨的江湖各派出了口恶气。 惊的是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的君沛离武功竟如此厉害,要知道幽冥宫戒备森严,青冥山的幽王谷历来是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有幽冥宫主坐镇,没人敢不要命闯进去。 但是君沛离不仅只身闯入,还能在幽冥宫里大闹了一番。 趁着幽冥宫出了这乱子之际,武林盟主卓玉珩向江湖豪杰广发英雄帖,决定在清明节那日于卓绝山庄举办一场武林大会,与各派豪杰商议如何对付幽冥宫。 卓绝山庄。 吩咐下发了英雄帖的卓玉珩却有些坐不住,决定动身前往死亡之谷。 半个月前宋氏姐妹在将药送到死亡之谷后,便返回了卓绝山庄,如今也刚刚到庄里两天。 听到卓玉珩如此打算,二人极力反对:“盟主,现在你还受着伤,怎么能够旅途奔波呢?先等身上的伤势痊愈了再说吧,而且您已经发下了英雄帖,要是再去找陆冉他们,只怕会被武林各派发现您与他们联系,到时候如何解释?” 坐在主位上的卓玉珩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眉宇间神情一如既往地沉静冷淡。 他道:“我放心不下他们。” 宋氏姐妹只觉得很不解,索性陆冉已经成功救了出来,他们盟主也算是还了当初的救命之恩,如此再没有任何联系才是正确的啊? 但只有卓玉珩知晓自己心中如何受煎熬。 那天晚上被堵在幽冥宫时,他们三人都觉得难以逃出去了。夜刖可能不会杀了陆冉,但是一定会取了他和白锦的性命。 但是没想到后面事情有了转机。 没想到君沛离竟然出现在了幽冥宫里。 正因为他的出现,才让他们得以脱身离开幽冥宫,虽然都各自受了伤,不过到底还是保全性命出来了。 不过那天晚上君前辈为了拖住夜刖好让他们脱身,并未跟他们一起离开。 他们三人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足足一天,君沛离才来了。 彼时他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伤。不过见他没事,他们三人,特别是心绪恍惚一直紧绷着情绪的陆冉都是松了一口气。 君沛离告诉他们,夜刖被他打成了重伤。所以要卓玉珩即刻返回卓绝山庄,将此事散布出去,并广发英雄帖,于一个月后的清明节召开武林大会,趁夜刖受伤之际讨伐幽冥宫。 而他则带陆冉和白锦先回死亡之谷养伤,现在算算日子,陆冉他们一行人也应该到达死亡之谷了。 可是想到陆冉的情况,卓玉珩心中总是很放心不下。 即便有她那精通医术的师姐在,卓玉珩也想亲自去看看她真的没事才放心。 毕竟夜刖便是幽冥宫之主的事情对她来说,打击真的很大。 第二百九十八章:不容乐观 山中密林里,正不断传来刀剑相戈之声。 白衣白发的男子正被一群幽冥宫装束的人围住,为首的则是手执铁链飞镰的黑衣女人。 君沛离手中利剑变化无常,身形快如鬼魅,只见雪白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电,在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中,越来越多人倒下。 飞溅的鲜血沾上了他如雪的白衣,男人目光冷静冰寒,明明是渺如谪仙的出尘衣着装扮,此刻硬生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深厚的武功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力,如今的君沛离就是如此。 饶是幽冥之人,现在看到他手上那柄沾满鲜血,收割下他们越来越多同伴性命的剑锋,也开始萌生惧怕之心了。 “刷——!”铁链飞镰迅猛扫来,恍若一道寒光凛凛的闪电,直冲胶战中心的白衣男人而去。 江湖上谁都知道幽冥宫二护法的铁链飞镰快得诡异,飞镰一处势必见血。但是她的飞镰快,君沛离的剑锋比她还快。 但见他长剑斜刺,剑端准确无误地撞上飞镰尖刃,铁随着一声刺耳锐响,铁链飞镰竟被对方一击震得反弹回来。仇玖月大惊,暗叫不好,慌忙就地一滚,可反弹飞射回来的镰刀仍仍旧划伤了她。 君沛离并未恋战,挥剑解决掉最后几个幽冥宫喽啰,便趁机纵身一跃,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中。 “别追了......!”仇玖月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苍白着脸吐出了口血,眯眼盯着君沛离消失的方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伤口上传来的钻心痛楚令仇玖月心惊,君沛离先前与宫主交手,定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可是没想到在他们的围追堵截下,竟然分毫不落下风。 可以想象要是方才他没受伤的话,自己如今可不仅仅只是伤到了肩膀这么简单了。 不过也好,仇玖月冰冷的眸底划过一抹冷笑:与夜刖有仇怨的人越厉害,越有助于她复仇。 现在陆冉等人都已经知道夜刖的真正身份,到时候必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卓玉珩又广发英雄帖,召集群雄要剿灭魔宫,想必那群武林人士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对付幽冥宫了。 只怕到时候夜刖根本还没能养好伤。 当初只是抱着能够给夜刖制造点麻烦的心思,才顺水推舟帮了卓玉珩,没想到后面却收获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仇玖月心中更加快慰。 “护法,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属下问道。 “回宫吧。”仇玖月收敛起心中的思绪,淡淡道,“有君沛离在,我们没法将墨辰和陆冉他们抓回来,而且卓玉珩也自己溜掉了。最近这几天都在传出武林盟主广发英雄帖之事,想必她肯定是回到卓绝山庄了。” 陆冉等人逃出幽冥宫时,仇玖月刚刚回来,便奉命前去追击他们。 于是才在这里与君沛离有了这场战斗,他将他们缠住了这么久,陆冉和墨辰现在早就跑没影了。 一路飞身奔行的君沛离直到确定身后没有幽冥宫人追来了,才停住脚步。 他刚刚停下来,便猛地咳出了好几口鲜血。继而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山道上,乔装打扮成马车夫的白锦正赶着一辆马车匆匆赶路。 马车里躺着的是陷入昏迷中的陆冉。 连日奔波,受着伤的陆冉和白锦两人身体都吃不消,但是白锦也未敢放慢脚程,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受伤病患,要是碰上追来的幽冥宫人,那恐怕再也没那个运气脱身了。 前几天要不是有君前辈拖住了追来的仇玖月的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但是后面他们却与君沛离失去了联系,只希望他不要有事才好。 白锦压下烦乱焦急的心绪,目光朝死亡之谷的方向望去,好在还有几天的路程,便可以到死亡之谷了。 —————————— 死亡之谷。 “公子......公子!白锦他们回来了,已经有弟子出去接他们进来了。”老药师匆匆前来禀告。 正坐在树下自己对弈的萧梦临立即抬头:“回来了?这下紫苏可以不用那般日日忧心挂念了。” 老药师又问道:“要不要现在去通知紫苏姑娘?” 萧梦临朝树上的树屋望去一样,摇头:“她现在正在房间调息,服下君前辈的药后,这段时间都在恢复筋脉中。等她出来了之后,再告诉她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紫苏总是无法集中心绪调息疗伤,索性便暂时停下,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刚刚走到屋廊下,便看到了老药师和几个死亡之谷的弟子正将两人从船上扶上来。 而这两人,却正是她担忧挂念了多日的白锦和陆冉! 两人脸色苍白,皆都昏迷不省人事,紫苏也没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让他们将人送到了房间里。 萧梦临在门外等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紫苏和老药师才从房间里出来:“他们怎么样?没事吧?” 紫苏微蹙的眉心蕴着忧愁:“应该是连日奔波加剧了他们伤势恶化,只要好好休养便可恢复了。” 萧梦临盯着她未解开眉头:“但是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所说的那么轻松啊?” 说着,他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老药师。 老药师回道:“紫苏姑娘的那位师妹伤势不重,不过她似乎心有郁结,所以内伤恢复不容乐观,时好时坏。白锦公子身上的伤相比而言就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是最麻烦的却是它体内好像有股强横的内息,现在受着伤,已经有隐隐压制不住的趋势了......” “强横的内息?” 紫苏单手负于身后,眺望着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轻轻叹了口气。 “目前我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白锦之前身中剧毒时,他体内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甚至还比现在严重。不过后面毒解了之后,他功力比之原来有所削弱,因此这种情况便消失不见了。可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老药师不解道:“他之前中的毒会对他的武功有影响?” 紫苏颔首:“他之前的毒是被幽冥宫主种下,此毒可以快速提升人的功力,不仅能够很快练成绝世武功,还能够控制被下毒者。若是没有定时服下下毒人配置出的药,便会剧毒发作,如此三次,必会毒发身亡。所以后面我给他解毒之后,他依靠此毒而练成的武功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白锦因为失忆,除非在危机情况下会使出原本的武功之外,他都已经将原本所习的武功忘了。他现在会的功夫,只是她教给他的玉蝉剑法和金乌心法,以及之前曾在七星岭时,君前辈教授给他们三人的一套功夫罢了。 所以现在怎么会忽然出现了股强横的内息,紫苏还真想不到究竟怎么回事。 老药师接话道:“不过等白锦公子醒过来后,在我们的帮助下,他自己调息应该能够控制住这股内力。” 紫苏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只是出现得蹊跷,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罢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除掉夜刖 而且此次回来的,竟然只有白锦和陆冉,却并未见君沛离的身影,不知道是出什么情况了。 早在几天前,紫苏从萧梦临那里听到了卓玉珩广发英雄帖的消息,以及幽冥宫宫主受伤之事,便猜到他们应该是进入幽冥宫救人了。 所以自那时起,紫苏就更加担心,不知道究竟他们有没有成功将陆冉救了出来。 如今见到人回来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未定下,又重新提了起来,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没见到君前辈一起回来......唉。 “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索性他们二人已经回来。待白锦和你师妹醒过来后,再问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萧梦临见紫苏眉头紧锁,遂上前劝道,“君前辈是武林高人,我想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不能一同回来说不定是路上有事临时耽搁了。” 紫苏心中仍旧担忧,但是面上脸色稍霁,诚恳道:“多谢你,萧谷主。” 这段时间紫苏因身体原因,只能待在这里休养,她心中在乎的人要么被困险境,要么奔波救人,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滋味日日煎熬着她,紫苏自然很不好受。 萧梦临经常带她在谷中闲逛,介绍这里的山水风景,他虽并未多说什么,但紫苏自然也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能散散心,不要整日想那些空扰心绪的事。 所以紫苏是该说句谢谢的。 对上面前人眉目间浅浅但是诚挚的笑意,萧梦临微微一怔,心中忽然间不可抑止地一暖,也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无需客气。”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含笑之时,眸光流转,黑白分明的眸子恍若品色极佳的宝珠,熠熠生辉。 一向能言善辩的萧梦临在看到这双眼睛之时,一时间除了这四个字以外,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 君沛离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房中弥漫着药香味,他微微皱起眉,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忙伸手贴上了自己的脸。 触手肌肤光滑生温,却令君沛离一惊——他的面具被取下了。 房门打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君沛离紧绷的神色一松,看过去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惊讶,从床上起来:“前辈?你怎么在此处?” 来人宽袖微抬,一股浑厚柔和的力量便隔空托住了欲要下床的人:“你如今有伤在身,切莫起来了。” 此人声音苍老,却拥有一副极其年轻的容颜,乌发如墨,面若桃花,看外貌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年,可却拥有一副古稀老者的声音,真是怪异至极。 但君沛离眼中却无任何惊奇,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之前离开时,前辈尚未恢复成少年容貌,不想如今却是有机会见到了。” 来人将手中药碗放下,漆黑如墨的衣袖将那寸手腕映衬得皓白如雪。他并未接话,而是盯着君沛离苍白如纸的面庞,沉声道。 “休想那话题引开,你这身子怎么虚弱得如此厉害?” 即便他一副少年容貌,但声音苍苍中透着威严,气势上比此刻受伤虚弱的君沛离要沉凝老成。 要是有人看到他们,也绝对不会将一头银发的君沛离看成是年长的人。 因为这个黑衣少年身上,沉淀着股历经了岁月沧桑的淡泊与睿智,完全没有任何少年的气息,更像一个年长老者。 君沛离并未隐瞒,将近段时间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到永生之花的事,黑衣男子叹息了一声,道:“你太过心急了,难道你忘了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 君沛离轻轻摇了摇头,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倾身急促咳嗽了起来,猝然喷出了口暗红色的鲜血。 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煞白,紧抓着床榻边缘的手背上却暴起了狰狞青筋,浑身也轻轻颤抖着,仿佛正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黑衣男子面色微变,扣住他的手腕,雄浑柔和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君沛离体内,助他压制住了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 “现将药服下吧。” 君沛离依言接过药丸,黑漆漆的苦涩药汁被他眼都不眨地一饮而尽。 黑衣男子撩开宽大的衣袖,白皙如玉的手臂上上次割下的伤口如今早已痊愈,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但是此刻他的腕部脉搏处却浮现出道殷红痕迹,一直朝上蔓延,已经来到小臂之上。 “你该清楚,这条红线一旦蔓延到心脏口,便药石无医了。当初你选择了这样的方法,就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和时间,要是你还像之前那般如此挥霍,只会加速你的衰竭。” 听着对方沉凝的声音,君沛离不禁无声苦笑了一下,眸光幽幽沉沉的。 之前这红线还停留在手肘上,但是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竟蔓延了这么多。想来之前为了让永生之花尽快盛开,他取血过多身体没来得及回复,又两次与夜刖交手受了伤,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太大的伤害。 以至于原本留给他本就不多的时间,现在更加短了。 黑衣男子又道:“幸好之前我游览到此处发现了你,要不然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无法控制体内蛊虫,发作起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君沛离道:“此番多谢前辈了,幸好碰上了前辈你。” 服了药后,他手上的红痕渐渐消失,可眼中的阴霾却久久未散。 “你之前要查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 君沛离摇摇头:“我本是打算查幽冥宫宫主当年究竟与我父母有何恩怨,可很可能知晓这些线索七魔女如今都已在江湖销声匿迹,很可能早已经被幽冥宫之主杀了。而且我现在才知晓他竟与我徒儿陆冉有所纠缠,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我身子恐怕又不能支撑多久,已经没有时间与心力去查这些。” 黑衣男子道:“那你有何打算?” 君沛离声音冰冷:“将夜刖除掉。” 夜刖...... 君沛离抿紧了唇,眸色幽深沉冷,又夹杂着丝丝复杂,必须要尽快将他除去。只有除掉这个人,紫苏和陆冉两人才能够真正安全。 不管他究竟与夜刖有什么关系,曾经又有过什么恩怨,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查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尽快将这个危险因子除掉。 第三百章:嚎啕大哭 黑衣男子听后,只道:“如今你伤势不轻,现将伤养好再说吧。” 君沛离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 “什么?”君沛离一惊,竟然昏迷了这么久,陆冉和白锦那边......“我要现在就离开这里。” 说着,他便急急地掀开被褥下床,可还没站稳便踉跄了下险些跌倒。 黑衣男子皱眉盯着他:“你若是再不好好休养,只怕你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 他语气淡淡,却字字犀利。 君沛离咳嗽着,深吸了口气,一向沉静的眸子里此刻是压制不住的焦急之色。 “咳咳......阿冉她如今正被夜刖的人追击,我不知道夜刖接近她的目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再遇到任何危险......”君沛离手紧扣床沿,力气大得指尖都泛白了,“再也不能......像当年一般。” “但你现在这样子,连床都下不了,去了又有何用?”黑衣男子道,“你方才也说了,夜刖现在还没有识破你的身份,但你若对她们关心太过,反而会被夜刖盯上。” 君沛离沉默,眸色晦暗深沉。 “世间事,皆有定数。”黑衣男子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淡远的眸是看透一切沧桑后的平静,“你的徒儿也自有造化,非你所能勉强。” —————————— 死亡之谷。 “你可算醒了。”刚睁开眼的白锦思维还处于短暂的空白中,床边便传来了紫苏清越宁静的声音。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忙移目看去。 就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正坐在床边,眼中含着浅而暖的微笑,静静凝视着他。 白锦抬手握住她正给自己理着发丝的手,仰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声音沙哑而有些喟叹。 “阿苏。”终于回来了,终于见到你了。 “饿了吧?”紫苏笑了笑,端起放在矮几上的热粥,“先吃些东西,然后再喝药。” 白锦点了点头,问道:“阿苏,陆姑娘怎么样了?醒了吗?” 说到陆冉,紫苏眉心带了几分担忧:“还没醒,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 白锦在喝粥的时候,就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紫苏。 听到夜刖便是幽冥宫宫主的时候,紫苏愣了好一会,显然也极为震惊。 而后想到陆冉时,眉间的愁绪又更重了不少。 谁都没想到,夜刖竟就是幽冥宫主。而他为何要扮成男宠跟在陆冉身边? 想想以前的很多事情,紫苏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谁都没有对夜刖有任何防备,若是之前他想要杀了她们的话,恐怕早不能活到现在了。 “幸好......幸好。”紫苏沉声低喃。眸低翻涌起了些许阴郁,脸色有点苍白。 幸好阿冉身上并未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幸好现在白锦他们在去救人之前,知道了夜刖的真正身份,要不然的话焉有命在? 服了药后,紫苏又给他把了脉,见脉象趋于稳定下来,才放心了些。 紫苏道:“你最近与人交手的时候,可是用了之前你在幽冥宫里学的武功?” 白锦微怔,点了点头:“......应该是,之前被幽冥宫的人追了过来,为了脱身我情急之下好像又使出了与玉蝉剑法不一样的武功。” 紫苏了然,低喃:“难怪......”她抬眸道,“当初我刚刚救起你的时候,你内息混乱,为了避免引起剧毒发作,我将它封住。而后给你解毒之后,这种情况便没了,此番你受伤却又出现了一样的状况。我原来还以为那是你之前中毒才会这样,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白锦垂眸,被下的手不自觉捏紧了。 “我若是试着调息,将这股内力与金乌心法相融贯通,可不可以?”白锦问道。 紫苏道:“我并不清楚你以前都学过什么武功,不过之前你使出来的炎焱掌我却是知晓一二的。这是门邪派功夫,且性属阴,与至刚至阳的金乌心法相克。若是在你完全记起以前自己学过的武功时,倒是可以一试,但现在你忘记了,如此做却有些冒险。” 白锦微微抿唇,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紫苏望着他,丹凤眼里是令人心安的温暖:“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眼中闪动的光芒落入了他的眸里,仿佛也点亮了他心底里的黑暗一样。 靠在床头的白锦倾身抱住她,下巴抵在紫苏肩上,声音低而柔软。 “阿苏,我即便是想起来了,也不会再用以前的武功。我想要重新开始,你说可以吗?” 紫苏笑了笑,微偏过头,纤指穿梭过他柔滑如缎的长发:“无论重来与否,你都是我认识的白锦。” 白锦无言,眼眶却一瞬间热了起来,忍不住更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想做墨辰,只做你的白锦,可以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句话。 在白锦醒过来的第二天,陆冉也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呆呆睁眼望着虚无的帐顶,脑袋乱糟糟的,又好像空白一片,整个灵魂都好似悬浮在虚空里一般,找不到去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陆冉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时的事。 那是对她来说,久远得都已经成为模糊一些片段里的事了。 久得甚至现在想起来,陆冉都以为是自己无意间做的光怪陆离的梦。 可是现在陆冉很清楚,她如今所处的空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才真正是辛辣又讽刺的一场梦境。 唉......陆冉闭上眼,嘴角勾起了几分自嘲的笑。 “阿冉,好些了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陆冉一听到这句问话,干涩的眼睛突然便有泪奔涌而出。 “师姐......”陆冉声音沙哑,又带着委屈难过的鼻音,仿佛要刮进紫苏耳膜一样。 紫苏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安慰道:“难过就哭出来吧,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有师姐顶着呢。” 陆冉整个人都扑在了紫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师姐,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竟不知那夜刖的真面目......我对不起你们大家,我连累了你们......” 自从知道了夜刖的真实身份,从幽冥宫里逃出来后,陆冉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荒唐。 一想到日夜陪伴着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就是残忍变态的幽冥宫主,陆冉就忍不住浑身一阵恶寒。 而且她也不笨,联系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就知道其中很大的责任就在她。 之前在大青城时,陆冉跟紫苏商量着怎么应付幽冥宫的时候,夜刖也是知晓一些的。 他们的计划,夜刖早就清楚了。 还有那次在大青城她在郊外被绝杀们的魑魅魍魉追杀时,夜刖也在。 她那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他们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搞鬼。 在幽冥宫追杀来的时候,她竟然还担忧挂心着夜刖,还将他安置在隐秘安全之地,为的就是不让与自己结仇的江湖人找上他。 当见到他出现在幽冥宫中,被关在地牢里,看到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的时候,她竟无比自责,甚至为了保他性命向幽冥宫保证不再逃跑,自愿被困在宫中。 呵......呵呵!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变态在欺骗她,将她耍得团团转。 陆冉只觉的好像有把钩子不断刨着她的心,既痛且恨的感觉占据了整个胸腔。 第三百零一章:讳疾忌医 “怎么就连累我们了?” 陆冉哭得抽抽噎噎道:“夜刖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要不是我掉以轻心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又怎么害得卓玉珩一直被幽冥宫追杀,又怎么害得师姐你之前在慕容府上,被幽冥宫的人围攻......” 他们的行踪那时都是隐秘的,可是陆冉的身边却跟了夜刖。 慕容府出事的那天晚上,正是夜刖来的那一天。 而她却去追了生气离开的夜刖,对师姐他们被幽冥宫追杀一事竟分毫不知晓。 想到过去种种,陆冉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恨不得剁了自己。 紫苏道:“夜刖要针对我们,却并非全部因为你,而是因为白锦是幽冥宫的人。” 她轻轻拍了拍陆冉的肩膀,从小到大,她这个师妹都是古灵精怪的,有时候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特别是在感情一事上,比她这个钻牛角尖的师姐要潇洒许多,但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般模样。 不过能哭出来总算是好的,哭过一场,也会很快过去了。 陆冉到底受着伤身体虚弱,哭过一番后便累得睡着了过去。 紫苏从她房间里出来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正看见白锦站在屋廊下眺望着远处山景。 紫苏走了过去,欲要牵着他回屋:“这里风大,你伤势未愈,怎么站在此处吹风?” 白锦回身看她,微笑道:“我不冷,阿苏,陪我在这待一会吧。” 紫苏嗯了一声,却还是先回屋拿了件外衣来给他披上。 “陆姑娘怎么样了?”白锦靠在她身边,问道。 他并未带面具,布满疤痕的脸正对着她,紫苏视线在上面划过:“已经睡过去了,她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了。” 夕阳半隐在远处重峦叠嶂的山群里,血红的晚霞铺染了整个湖面,时不时有飞鸟掠过湖面,划开一道悠长的纹路。 白锦抬眸看着紫苏静看湖面的目光,眉心细微的褶皱也被霞光晕染得更模糊了些。 但他的指尖还是轻轻抚了上去:“阿苏有心事?” 紫苏垂眸,眼瞳黑沉沉的,却又无比安静。 她沉默了片刻,复又重新抬眸望向湖面:“我想找我师父。” 白锦眼睫一颤,紫苏的目光一直落在湖泊处,没看见他眼底瞬间涌起的情绪。 “我虽不再是他的徒弟,但却还是阿冉的师父。”她清澈的眼瞳倒映着湖光山色,生动的傍晚美景在她眼底变得静默无声起来,“夜刖很可能会再找来,她到了师父那边,我才更加放心。” 白锦微微垂下头,捏着披在身上那件外衫衣角的手有些僵硬冰冷。 “......那阿苏现在知道你师父在何处吗?” 紫苏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轻轻摇了摇头。 白锦抬头,苍白的唇微微抿了抿,忽然问道:“阿苏,当初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苏怔了怔,垂眸道:“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许是内伤未愈,胸口此刻闷闷痛通的,仿佛有一股情绪梗在那里一般,压得他呼吸困难。 衣角被他无意识捏得发皱,指尖泛起了苍白。本来白锦是极其避讳问题关于她师父之事的,那种情绪就好像是讳疾忌医般。 因为生怕会被判无药可医之症,所以他只想尽量避免在他们两相处之时,提起这些问题。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忍不住了。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极力压制住的痛苦与委屈忽然间就猝不及防涌了上来。 压了这么多年,曾经又被遗忘过,等到再想起的时候这些情绪已经变本加厉。 “阿苏连我都不愿意说么?我在阿苏身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跟我说这些你深埋在心底里的事情?” 紫苏一愣,下意识转眸去看他。 此刻徇烂血红的霞光已经消退了一些,没有那么刺眼了。 白锦的眼睛恍若蒙上了晦暗的暮色,变得幽深沉冽,眼圈那一道微红的颜色却比霞光更让她觉得刺眼。 她在这双幽沉的眼睛里看到了翻涌的痛楚与失望。 她忽然间就有些无措,只下意识道:“白锦......” 白锦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他自小习武,身材修长,削瘦而匀称,比紫苏还要高一个头。但如今他却将头埋入了紫苏颈项里,背脊弯成了一个妥协甚至恳求的弧度。 “阿苏......你若是不想再提起那些事情也没关系,把它忘了吧,不要再让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折磨你了。把它忘了,好不好?好不好?” 紫苏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听着他连声的低问,心中空空茫茫一片。 那些事情,怎么可以告诉他?无论如何,紫苏都不想要让他知道。 她太清楚白锦对她的感情了,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些事情的话,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紫苏根本不能想象。 大榕树下,紫苏正与萧梦临对弈。 “你再不专心下,我可就要赢你了。”萧梦临修指间把玩着几枚白棋,抬眸扫了紫苏一眼。 紫苏闻言笑笑:“是萧谷主棋艺有所增长了。” 萧梦临撇了撇嘴,捻棋落子:“明明是你没心思下,还来敷衍夸我。” 之前偶然发现紫苏棋艺很好,所以萧梦临便时常拉她下棋,这两天看她心情不是很好,便找她下了一盘。 但现在看来,下棋也未能让她转移注意力呢。 “对了,这些日子我已经着人打探君前辈的下落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萧梦临敲着手中棋子,道。 紫苏颔首:“好,多谢你了。” 湖上氤氲着浅浅的薄雾,漫到了岛上,茂密的林木层层叠叠,被风吹得不断摇晃,又细碎的太阳光线零星洒落而下。 对面青衣黑发的女子坐在浅浅薄雾中,黛眉凤眸有种烟笼浩渺的清冷感,偏巧眼底却又凝了丝真心实意的笑。 可却不从来不是她在白锦面前露出的那种笑。 萧梦临微微笑了笑,单手支额,发丝垂落在脸颊旁,精致的眉目潇洒又慵懒。 “紫苏,我要的不是这种口头谢谢。” 紫苏抬眸。 萧梦临又落一子,宽大的衣袖沿着手肘滑落,露出如玉的小臂,他分毫不避开他的目光。 “之前我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的。”或许之前一开始,是有开玩笑的意味,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早已经不是了。“像紫苏这样的女子,想要一个男人心动太简单了,包括我。”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到了一道极其锋利寒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萧梦临下意识抬目望去。 缺见不知何时,树上木屋外的屋廊下站着一袭白衣的白锦。 他正盯着他看,整个人都沐浴着温暖明媚的阳光,如雪衣袂微泛白光。但他的脸庞冷漠疏离,幽深冰冷的目光恍若看护宝物的猛兽,只要有谁胆敢盯上他的宝物,便会毫不犹豫冲上来。 紫苏也察觉到了萧梦临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白锦转眸怔怔对上紫苏正望去的眼睛,眉梢眼角的冰冷与晦暗瞬间消失无踪了,变得失落而茫然。 萧梦临眉梢微扬,眸中划过抹兴味盎然的笑意。#####(* ̄? ̄*)其实楠竹本质就是个小狼狗,以前是小奶狗是因为没恢复记忆~~ 第三百零二章:疤痕来历 萧梦临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说道:“我有事要离开死亡之谷一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找老药师就行。” 再与紫苏待下去,他可就要被树上的目光给穿透了。 萧梦临说完后,便起身告辞离去。 紫苏正要起身回去,不想白锦却从树上跃了下来。 她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伤势未愈......”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白锦扣着她的腰,将她压在了身后的树干上,用力吻了几下她的唇才停下,却眷恋描绘着她柔软的唇畔不肯离开。 “方才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闷闷地道,又咬了咬她的唇畔,吻有往下游移之势。 紫苏嗯哼一声,他竟低头咬了她的锁骨,微疼麻痒的感觉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了全身。 “白锦......”紫苏声音微哑,却清晰,含了几分笑意,“你也觉得我会喜欢他?这种醋都要吃么?” “他比我要好看,也比我要好......”白锦紧拥着怀里的人,声音依旧闷闷的,“听到他说喜欢你,我心里很不好受。” 听他这般说,紫苏便知晓他放下了前两天那个不欢而散的问题。这两日一直笼罩在她眉宇间的愁云也淡了些许,声音里的笑意不觉更清晰了几分。 “那是他的事,况且......”她纤白的手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如水滑过他脸颊边狰狞的疤痕,“你会比萧梦临更漂亮的。” 白锦抿了抿唇,别过脸避开了她看着自己脸颊的目光。 但是很快白锦就反应过来了,猛地转过脸来,激动而惊怔地望着她。 紫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锦怔怔然的眼底卷起欣喜,可却又被一股茫然的怯意压下。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掌上粗糙凹凸不平的触感令他的心依旧猛地一颤: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 那些疤痕......那些疤痕......白锦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灼热血腥的画面,本就愈合多年的伤疤此刻仿佛忽然间又出传出剧烈的灼烫感一般,烫得他的眼眸都在颤抖。 “答应过你的事情,定然要做到。”被他这样的空茫惶恐的眼神看得紫苏心里难受,不禁放柔了音调安抚他。 白锦望着她,在她宁静的眼瞳里,惶然痛涩的心便稍稍平静了些许。 “阿苏......我其实瞒了你一件事。”他抱着紫苏,静默了半响才开口道。 “嗯?”紫苏侧过脸,望着身后的他,“什么事?” 白锦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恢复记忆了。” 紫苏愣住,转过了身:“什么?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与卓玉珩去救陆姑娘的时候,我受了伤,后来昏迷醒过来后,发现我记得了以前遗忘的那些东西。” 白锦并未说实情,实际上他在死亡之谷里受伤醒过来的时候,便恢复记忆了。 只是那时候心绪茫然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紫苏,是以才将恢复记忆的事情隐瞒了她。 索性那时候紫苏虽然觉得白锦有些异常,但是却未想到这一点。 他伸手摸着自己脸颊边狰狞的疤痕,眼睛漆黑幽深,恍若一个空洞的深渊。 他的声音静静的,仿佛无悲无喜:“我的父亲其实是幽冥教护法的儿子,但是我父亲却不喜欢幽冥教打打杀杀的日子、所以便私自离开了幽冥教,在凤凰城隐姓埋名过着平淡的生活。后来遇到了我母亲,便嫁给了她。直到幽冥教被围剿诛灭,父亲都没有参与半分,他想彻底与江湖脱离关系,可是他们却不愿放过我们......” 白锦下意识抱紧了紫苏,似乎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一般:“幽冥教被灭后,武林盟主率领群豪在江湖上到处诛杀幽冥教余孽。他们查到了我父亲便是幽冥教护法的儿子,那一夜便闯入我家,杀了我墨家上下几十口人......” 紫苏抿紧了唇,这些她是早就知道的。当初师妹查到的时候,为了不想让白锦伤心难过,便没有告诉他。 白锦声音压抑沙哑:“我父亲从未做过任何坏事,我墨氏一族亦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就是因为父亲与幽冥教有关系,便惨遭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无情屠杀......他们与邪魔歪道,又有什么分别?” 紫苏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冰冷双手,低声问道:“那你脸上的疤,也跟他们有关?” 白锦点了点头,眼神落在前方的湖面,空落缥缈。 “那天晚上我赶到家,见家中已被大火笼罩。母亲与哥哥姐姐们的尸体就倒在狼藉的火海中,父亲那时身中数剑,凄声喊着让我快跑,然后死死抱着那个将剑刺入他体内的人冲进了火海。” 白锦的手痉挛般按住了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眸中灰暗一片。 “这脸上的疤痕,便是在那时候被大火烧伤留下的。就在我以为会死在他们手中的时候,幽冥宫主却出现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幽冥宫。” 他的声音空冷寂静,说话吐字竟分外清晰,他仿佛自虐般将那时的情景清清楚楚地回忆给她听。 紫苏的胸膛仿似乎被一股无名烈火烧灼着,灼痛难受不已,她抱紧了身体微微轻颤的白锦。 “都已经过去了,只要活着,就会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白锦一怔,凝望着紫苏,喃喃道:“阿苏,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我......我杀了很多人。我手上......沾满鲜血,我的灵魂早已如我脸上这丑陋疤痕一样,变得丑陋不堪......这样的我......你会讨厌吗?” 紫苏道:“若是我身负血海深仇,恐怕会变得比你残忍冷血。白锦,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温暖柔软的手贴在他脸上粗糙的疤痕上,紫苏知道脸上的伤早已不再疼痛,疤痕也可以治愈。可是心中的疤痕却再难消除,甚至每次回想起来,都灼痛难安不断折磨着他。 白锦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还只是沉默着泛出了泪光。 “我当年碰见落难的你时,也是因为被那些江湖人追杀吗?”紫苏问道。 “嗯......那时我娘得知消息,将父亲藏了起来。他们是想从我娘那逼问出父亲的下落,我娘不肯告诉他们,后来......”白锦轻轻吸了口气,“在娘亲拼死相护下,我才得以逃命,然后你救了我。可是我没想到,那些人为了逼出我父亲,竟逼到了我家里。” 原来如此。 兰潇脑中浮现出当时茫茫雪原里,那挣扎匍匐着在雪地上爬的身影。身后有只饿狼将他当成了食物,它没力气捕捉他,便一路跟着他,等着白锦咽气。 那个画面如今还清晰无比,仿如昨日。 但是有一件事紫苏始终不明白:“可是后面你为什么又不辞而别了?” 第三百零三章:一场骗局 白锦低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鼻尖闻到她温暖清幽的发香,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他的声音好像平静了下来,可是环在她身后的手却悄悄捏紧了,就如他此刻无声抽紧的心。 “那日我接到家中来信,得知那些人为了逼出我父亲的下落,竟去了我家......我慌乱焦急之下,加上也不希望你倦入这些危险里......所以才不告而别。”白锦埋在紫苏肩窝里,声音沙哑沉闷,“可是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家中已全被大火覆盖......” 紫苏拍了拍白锦的肩膀,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锦的话却让紫苏有点在意。 陆冉自醒过来后,便一直闷在屋子里,过了好几天才肯出来。 当时她进死亡之谷时,是昏迷过去的,如今走出来看见这谷中景色,顿时呆住了。 紫苏与她一块儿站在屋廊下,与她望着树丫外碧波荡漾的湖水。 远处的竹林雾霭笼罩流动,看过去缥缈中还带着一点点阴森的神秘。 傍晚将落未落的夕阳照耀在清澈的湖水上,远处山景近处树影皆倒映其中,亦自有其秀丽的美。 陆冉趴在栏杆上,吹着徐徐清风,觉得这些天的郁结也好像被风得干干净净了一般。 她喃喃道:“没想到天下间竟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但是在我心里,还是咱们的夜郎谷风景最美,对吧师姐?” 紫苏笑了笑:“那是自然。” 陆冉问道:“怎么没看见白锦?他救了我,之前都没来得及谢谢他。” “他在房中调息,恐怕得好几个时辰。” 看着湖面静默半响,陆冉忽然转头看向自己师姐:“师姐,你还是没有打算告诉白锦实情吗?” 见紫苏不说话,陆冉无奈地扫了眼走廊转弯处,将紫苏拉回了自己房间里。 “师姐,在经历夜刖之事后,我真的觉得骗人是见极其令人痛恨的事。我现在一想起他,就恨不得让他也尽数尝尝我这些天遭受的煎熬与痛苦!”陆冉紧握双手,压低的嗓音透着愤恨与冷冽。 紫苏没有说话,眉心紧蹙,望着窗外明媚鲜艳的夕阳,眸中漆黑如渊。 陆冉又道:“纵使我没那么爱夜刖,也忍受不了他如此欺骗。更何况白锦对你的感情我们皆心知肚明,师姐,他是真的将你爱到了骨子里啊。若是知晓你欺骗了他,恐怕会比现在的我要痛苦千万倍。” 紫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半响才出声:“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师姐......你觉得有什么样的谎言能够隐瞒一辈子?况且你现在面对着他,听着他与师父一般的声音,就不会觉得有半分愧疚之意吗?” 紫苏眼眸轻抬,黑白分明的眸子犹如精美的珠子,反射出空冷的光芒,好像什么都没能映进她的眼底。 她心中是有愧,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增长,心底里这份愧疚也越来越多。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告诉他,见到了师妹被欺骗的痛苦后,紫苏反而更怯于将事实告诉他。 陆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见到了师父的话,该怎么办?师父看见你们两人在一起,你觉得师父会联想不到其中缘由吗?你觉得他会认可你与他在一起吗?到时候你只会让他更加失望!” “师父?”紫苏幽冷的眼眸有几分恍惚,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她静默了半响,“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去找师父之前,我会下决定的。” 陆冉一愣:“去找师父?” 紫苏并没有看陆冉,而是直直盯着自己的手掌:“是,我知道他不愿见我,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觉得师父可能会不知道吗?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未曾出现,不就是因为我吗?” 窗外透进来的霞光却将她的面容照得一片苍白,眼眸却漆黑如渊,她的眼神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恨与怨,还有太深太深的爱与痛。 这些感情都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里,与之融为了一体。只要一剥离出来,便是灵魂不可承受之伤。 陆冉呆在一旁,喉咙苦涩得仿佛刚刚吞下了一颗黄连。 紫苏转眸看向陆冉,道:“但是唯有你去了师父身边,我才真正安心,你还是他的徒儿,夜刖要抓你,师父知晓的话定会护你周全。” “师姐......你是想要将我送到师父那里去?” 紫苏点了点头。 “那、那你呢?” 紫苏声音却异常平静:“我不会让他见到我的。” 陆冉定定看着紫苏,她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如何不知道紫苏如何打算,半响才叹息一声: “想法师姐你这些年过的日子,即便你到时候能够在师父面前伪装得很好,我也无法保证能够若无其事。况且师父不会那么狠心的,他即便当年如此对你,现在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所以师姐,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告诉白锦真相,不要在逃避这段感情了。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早些说清楚,对白锦最好。” 屋中一片静默。 外面的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下了山峦之中,天穹被暮色迅速吞噬。 门外立着一身白衣的人影,他安静得恍若没有任何生命力的雕塑。 紫苏离开陆冉房间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天上明月高悬,银辉遍洒大地,树下的这片湖泊却越发幽寂了,仿佛没有任何人生活的气息。 紫苏幽幽地看了一眼明月,脸庞被月色蒙上了一层薄纱,什么情绪都隐在了暗处,甚至没有半点痕迹。 她回到房中,并没有点上蜡烛,而是借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朦胧月光悄声来到了床边。 可手摸向床榻,却空空如也,被中一片冰凉。 紫苏正疑惑中,房门轻轻打开了,传来了白锦缥缈却犹如碎玉般动听盈耳的声音: “阿苏,你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紫苏抬手点燃蜡烛,跳跃暖黄的烛火映亮昏暗的室内。 白锦静静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脸半隐在昏暗中,一袭白衣在幽微的烛光里缥缈而朦胧。 见紫苏走到跟前,白锦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我练功结束后便到屋顶上吹风,不知不觉呆久了,听见你回来的声音,我才刚下来。” 紫苏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进屋,关上了房门,他冰冷的手掌让紫苏眉头皱起: “这里气温昼夜温差大,出去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裳。你伤势还未痊愈,比我要受不得寒。” 没听见白锦回答,回身却看见他幽静恍惚地看着自己,紫苏不禁给他探了探脉像: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第三百零四章:想诱惑她 白锦敛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天色不早,该歇息了。” 见他面上并无异色,脉象也正常,紫苏亦不再多问,便点了点头。 简答洗漱一番,吹熄蜡烛,室内陷入了黑暗中。 傍晚师妹说的那一番话,一直搅得紫苏心绪烦乱不宁,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与茫然萦绕心间。 烦乱,却不知道该如何理顺。 “阿苏……”沉默片刻,身旁忽然响起白锦轻轻的呼唤声。 “嗯?”紫苏转头看去,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白锦那双在黑暗里,还明亮精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想喊你的名字而已……你也累了,快些睡吧。”白锦顿了顿,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紫苏轻应了声,听到白锦均匀的呼吸声,她静静睁开了眼。 窗外月光透入,在床前洒下一片银白,室内朦朦胧胧的。 蹙眉出神的她并未注意到,白锦却睁开了眼睛,隐藏在晦暗的眸暗沉漆黑,无声涌动着暗烈深邃的悲苦与执拗。 乖巧将脸贴于她发边的白锦在黑暗里静静凝视他,眸光专注得恍若要将她吞噬掉一般。 两人身体相贴,近得没有半分缝隙,却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老药师按照紫苏的要求将药材拿来给她后,她便在老药师的药炉里待了好几天。 她从药炉出来,见到外出的萧梦临已经回来了,正与陆冉在榕树下对弈。 陆冉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如往常般歪歪扭扭倚坐在棋盘边,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棋子等待萧梦临落子。 除却还没有任何君前辈的消息外,这几日都没有什么令人忧心之事。不知想到什么,紫苏走过来时,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看见紫苏过来,萧梦临立刻招呼道:“哎紫苏,你看看我该下哪里?” “观棋不语,你们自己下。”紫苏站在棋盘边,看了几眼,便转身登上了藤梯。 陆冉问道:“师姐,你这几日闭关可是在练功?” 她知晓君沛离早已让人送来了治疗筋脉的药,而且疗效还很好,想必恢复武功是指日可待了。 “不是,而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紫苏答道,不等陆冉再问,已经快步上了树屋。 陆冉正想跟她说白锦这几日情绪貌似不太好,一直闷在房间里没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些天师姐闭关,所以白锦想念她呢,现在紫苏去找他了应该也就没事了。 来到白锦房中,缺见他竟躺在床上,面色有几分苍白。 紫苏一惊,几步来到床前:“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我试着将以前所习的内功与后来你教我的相融合,但是进展得不太顺利。” 摸到他脉搏并未有太大异常,紫苏才放了心,叮嘱道:“莫要心急,两种内功本就阴阳相斥。若是真不行的话,也不要勉强了。” 白锦点了点头,轻轻拉开被褥,对紫苏道:“阿苏在药炉里忙了好几天,见你神色疲惫,先躺下休息会吧。” 没等紫苏说话,他便将她拉上了床,整个人像依附大树的藤蔓一样缠住了紫苏,脸颊依恋地埋在她胸口。 “这些天阿苏一直在药炉里,我本想去找你,可你又说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你。”白锦蹭了蹭她,低声道,“今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忍不住去药炉了。” 见他这模样,紫苏心中好笑,伸手轻轻梳理他铺散在枕头上柔滑如缎的长发。 “我记得以前在李家村时,你都还想避着我,如今却这般粘人了。” 女子的声音轻轻落在耳旁,带了几分轻笑,却温暖柔和。 白锦垂眸,她其实不知道,那时在李家村里,他也想要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只是他心中自卑,才逼迫自己压住那份感情。 可是后面终究还是压不住......不,他压不住的。上天总爱给他开玩笑,给了他与阿苏极深的缘分,却只给他了极浅的情分。 他要如何做,才能挽留一颗不爱他的心? 白锦颤抖着眼睫阖上双眸,忍住忽然漫涌到眼眶的湿意。 “阿苏,我想你......”他哑声开口,呼吸微热,吻住了她秀美的脖颈。 紫苏单手支撑着脑袋,斜身半躺在床上,闻言眉头微扬。另一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白锦顺势抬头凝望着她,湿润的眸子目光神情缠绵,微红的眼尾还延绵这似有若无的诱惑。 “阿苏......” 灿烂的春阳落在她的脸上,明媚姽婳的眉目仿佛蒙上了一层琉璃光华,落入白锦的眼里便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看得痴了,本要诱惑她亲热的人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脑中闪烁不断的,都是她那仿佛流光溢彩一般的容颜。 发如泼墨洒,眸似秋水动,唇艳如朱丹。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禁不住仰起头,虔诚万分地吻上那抹绝丽的嫣红。 两唇相贴,柔软的温度传递到彼此身上,白锦心底一颤。想到那日她与陆冉在房中的对话,他忽然不管不顾地抱紧了她,唇舌侵入她的领地,带着一种沉沦的疯狂。 她刚从药炉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于白锦而言却恍若是世上最致命的情药,让他瞬间忘掉一切,脑海里只要他紧抱着这个人。 紫苏微愣中,紧贴在她身上的白锦已经撬开她的唇攻城略地,极尽缠绵。火热的手掌挑开了她的衣裳,在她身上处处点火。 一股邪火将她浑身烧得燥热,立时忍不住反客为主,将唇舌缠绵的战场一步步移到了白锦口中。 与自己相拥亲吻的是他心爱之人,白锦自是容易沉沦情动。他一边承受着她的主动,一边也禁不住与她纠缠嬉戏,逐渐加深了这一吻。 窗外阳光烂漫地洒进,在亲吻的两人周围轻盈闪耀,两人铺散交缠的墨发在阳光下焕发着丝缎般的光泽。 白锦眼神朦胧迷离,只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好像身上都是琉璃光芒,连带着都将他映照得浑身暖暖的。让人舍不得放开,恨不得融入骨血。 想要她永远都是他的。 想要她全部都是他的。 第三百零五章:心情不好 女欢男爱本就是人之天性,情到深处,自难自禁。 先不说紫苏年少时与师妹看过不少春宫图,甚至闲暇无聊之时,还去青楼观摩过青涩小倌“开苞”。即使实战经验比起师妹是少了很多,但紫苏想要撩拨一个人,也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她又是白锦所爱之人,平日里随意的举手投足,都能够牵动到他的心情,更不用说现在。 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被紫苏撩拨起了情意,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就比如现在,一个简简单单的吻,便将怀中人吻成了一滩春水,眉目间春色如漾。 两人唇齿相离,白锦好像还处于迷离之中,水雾双眸痴痴地凝望着紫苏,微扬的眼尾蔓延燃烧出一圈嫣红的春情。 微乱的发丝半遮他疤痕狰狞的脸颊,明媚春阳下,他被吻得艳红微肿唇的还泛着莹润的水光。好似清晨盛放的玫瑰上落下的露珠,诱人采撷。 白锦凝望着她,眉目里流淌着一股诱人的风情。 这种风情说的不是出色外貌带出来的魅惑,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抑或是说由心里的感情而焕发出来的美。 这世间的女子素来情欲旺盛,饶是一贯清心寡欲的紫苏,在白锦这样凝视的目光下,也禁不住心底燥热。 在自己所爱之人面前,他表现得不会如萧梦临一般直白随意,而是十分隐忍含蓄。 让紫苏来形容的话,就好像是深藏地窖里的陈年美酒。不会以出色的外表引起你的注意力,可却幽香远播,不断吸引你的目光。 紫苏曾经说过,白锦的眼睛极美,冷漠时是把出鞘之刃,华美凌厉。深情时柔软如水,深邃却又明亮,好像落满了天上的星光。 那种专注凝望一个人,忘却世间所有的目光,让他即使面目丑陋狰狞,也令人心悸情动。 可是现在看到白锦这样的目光,紫苏心间悸动之余,也觉得好像有把无形的刀在无形凌迟她卑劣的灵魂。 “阿苏......”白锦双手依旧抱着紫苏,他还是保持着方才两人相吻时,仰着头的姿势痴痴凝望着她,眼眸里映照出的全是她的样子。 阳光坠落在他身上,雪白修颈泛出白色珠光,喉结轻轻上下滑动,那是一种不漏声色的诱惑。 紫苏凝视的眸色一深,怔愣中被他一拉,当即又朝着那朵嫣红玫瑰贴了下去。 他不肯放开她,目光里皆是情动。 仿佛在诱惑着她细细描绘他柔软如花瓣的唇形,诱惑着她顺着他那弧线优美的尖下巴往下一路移到脖颈,诱惑着她温柔地吻上了他精巧的喉结。 白锦浑身一颤,仿佛一阵电流窜过,全身上下都是酥麻的,双手下意识更紧地抱住了身上的女子。 可紫苏好像犹不自知,对他滑动的喉结眷爱不已,唇齿极尽温柔地流连缠绵,不肯离开。 脖颈处那极为清晰敏锐触感好似一波强似一波的电流,飞速窜过四肢百骸,快感也潜藏在其中爆炸开来,身体仿佛要烧了起来一般。 “阿苏……阿苏……” 他想出声叫紫苏停下,可他的喉咙仿佛被紫苏炽热的吻融化了般,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绵软,那羞人的音色令他脸庞蹭地燃烧了起来。 白锦眸色幽深漆黑,在他自己看不到的深处里,燃烧着一股疯狂而炽热的火焰。 皮肤里传出的轻微刺痛刺激了白锦的神经,一种难言的快乐窜直脑海,爆炸开来。恍惚有灿烂的烟花在脑中次第盛开,他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悠长沙哑而又妩媚婉转的低吟。 听到这声音之时,白锦脑中一片空白,恨不得找个空地钻进去。实在不敢相信,方才那声柔美婉转的呻吟声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紫苏眉眼带笑,两人身体相贴,她自是感觉到了白锦身体的变化,她轻声叹息: “你如今伤势未恢复,却还要不知死活地点火。” 紫苏语气依旧如常平淡,但是眼底焰火暗起,染了几分淡淡情潮的眉目让她五官凌厉淡漠中,多了几分无双艳丽。 不知是不想让紫苏难受,还是被她眼中的火焰蛊惑了心神,白锦又主动扬首吻上紫苏朱唇。 “我没事的……” 紫苏低笑:“虽是你点的火,但我也不忍让你难受。” 说话中,她揽在他腰上的手已经探入白锦衣内。 紫苏的动作令白锦浑身一僵,几乎是无措地想要拦住她:“阿苏……你不要……我躺一会就没事了……” 她那般的人,怎能为他做这种事情呢? 紫苏秀眉轻扬,素来带有几分金属质感的清冷音调有几分沙哑:“怎么,你不愿意吗?” 白锦的脸红得几乎滴出水来,微微颤抖的身子已经软成了一团,但是手却还是拉住了紫苏的手腕。 “阿苏……这样太……”委屈你了。 后面四个字已经被不受控制的低吟声代替,白锦最后一点薄弱的理智彻底被从身体里冲上来的强烈电流给湮灭,整个人倒在了紫苏的身上。 紫苏一边在他身上洒落下细密的吻,探入白锦衣内的手也不落后。两方夹击之下,白锦脑子早已空白一片,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远处山峦云雾翻滚,春阳灿烂,一片明媚。 一场情事消弭,白锦尚未恢复,脸颊潮红,软软躺在紫苏臂弯里。他双眼迷离地望着床帐,身上衣衫半退,美丽白皙的身体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紫苏靠在床头,理顺他凌乱的长发:“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恍惚中的白锦一愣,抬眸看她。 紫苏道:“你有心事,看你的眼神便知道了。不过你若是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追问你。” 她也要事情隐瞒他,也没什么立场资格去要他向自己全部坦白,只要他自己能开心些就好。 就是因为看出他有心事,所以方才才那般纵容他么? 白锦怔怔愣神中,又听紫苏道:“这些天我在药炉里准备治疗你伤疤的药膏,明日我们便可以开始了。” 第三百零六章:恢复容貌 白锦原本微敛的睫毛顿时一颤,双眸怔怔地望着身边的女子,声音轻若梦幻:“真的......真的吗?” 紫苏勾唇一笑,伸手捧着白锦的脸庞,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脸颊上沟壑不平的狰狞疤痕。 “对不起,从很早之前便已经答应了你,要治好你脸上的疤痕,可却还是推迟了这么久。” 白锦眼眸微热,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摇了摇头,伸手握住紫苏贴在自己脸颊边的的手,声音低而哑。 “阿苏,即使是永远无法恢复容貌,白锦亦心甘情愿。只要与阿苏在一起,便好了。” 紫苏低笑,轻叹了口气:“不一定非要舍弃一切,跟我在一起啊......” 这样很不值...... 白锦定定望着她,轻声呢喃:“因为阿苏你就是我的一切。” 他的眼神深邃炽热,溢满了不顾一切的深情。 紫苏好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般,心间猛然一颤,又热又疼。 她微微垂眸,错开他的目光,笑道:“等治好了你脸上的疤痕,便不用再戴着面具示人了。” 白锦唇微抿,似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点了点头:“......嗯。” 第二日,谷中几个人都来到了药炉里。 紫苏正和老药师在屏风后忙活着,陆冉则陪白锦在外面等候, 见白锦一动不动地望着屏风,陆冉心知他在紧张担心,便出言安慰道: “白锦,你不用紧张,要相信我师姐的医术啊,她的医道可是完全得到了我师父的真传,治好你脸上的疤痕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白锦微微垂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楚他的神态,连脸上的疤痕都已经被遮挡住了。 只听见他低低道:“我之前曾经问过我自己,若是能够一直与阿苏在一起,但是脸上的疤痕永远不能消除掉,一直都是这般丑陋的模样,那我会选择哪样。今日坐在这里,我心里却觉得,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我宁愿失去这副容颜。” 他曾经很想恢复容貌,只是为了能够配得上阿苏,不让她面上无光,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可若是失去了阿苏,那么他恢复容貌,又有何用呢? 陆冉一怔,眼中有些忧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忽然间有这个想法?我师姐她怎么会离你而去呢?” 白锦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应该是我现在太紧张了,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吧。” 见他面上并无异色,陆冉自觉白锦应该不会知道师姐瞒着她的事情。 其实陆冉觉得师姐应该尽早跟白锦坦白的好,可是她却总是犹豫,一拖再拖,她说太多也没用。 陆冉安慰道:“放宽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紫苏从屏风出来,朝白锦微笑道:“别紧张,有我在。”说着朝他招了招手。 看到她含笑的凤眸,里面的平静与暖意瞬间抚平了他莫名不安的心。 半个时辰后。 白锦躺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他脸上此刻缠绕着层层白布,完全遮盖住了五官。 有事处理的萧梦临赶过来时,见到紫苏等人出来,便问道: “进展的可还顺利?” 紫苏颔首,轻轻关上房门:“嗯,如此静等十日,便可知晓结果了。” 陆冉望着房门道:“我还记得当初师姐你救他的时候,他容颜未毁,那时候他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容貌却已经是极好看。不期然地,让我想起了一句诗来。” 萧梦临没忍住好奇,问道:“什么诗?” “得见一人倾国色,天雨花飞动半城。” 萧梦临想到白锦没有疤痕的半边脸,就不禁更加想看看,他没了疤痕之后的容貌会是如何了。 十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这段时间里紫苏一直寸步不离待在白锦身边。 虽然之前便曾与君前辈讨论过,治疗白锦脸上伤疤的法子。不过到底今日是第一次,紫苏自然十分重视,出现任何情况她都有细细记录下来。 萧梦临来的时候,见紫苏正站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她一手挽起宽大的衣袖,另一只手拿着桌案上的毛笔,在砚几上蘸饱了墨汁之后,挥毫而书。 紫苏写字的姿势很好看,站得笔直,微垂的面容上神情淡然静谧,更加凸显她斜飞入鬓的细长黛眉。眉下微垂的眼睫毛纤长细密,恍若两片精致的蝶翼。 她一袭素净青衣,如墨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松松半挽,剩下的发丝尽数披垂在身后。此刻因为她微微俯身的动作,半数的长发已经垂到了身前。 身后阑珊的灯火作为背景之下,那抹立在桌案前的身影纤长笔直,幽微而静美,她自己仿佛就是一副神秘静谧的水墨画。 萧梦临有些恍神。 他移目看向躺在榻上的白锦,迈步走了进去:“明天,便是第十天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啊?” 紫苏闻言阁笔,目光定在白锦身上:“因为我知道他能恢复。” 药炉中此刻一片寂静,紫苏正在给白锦拆开脸上的绷带。 白锦笔直地坐着,不自觉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手已经显露出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脏究竟狂跳到了什么程度,他甚至不敢张口说话,因为担心剧烈跳动的心脏会蹦出嘴巴外。 紫苏自然也感觉到了白锦的紧张,一边解开绷带,一边温声安抚他:“不要紧张,这些天情况都很好,定能恢复的。” 白锦紧张的情绪也感染到了等候在旁的陆冉等人,陆冉紧盯着师姐手上的绷带,目光紧张而期待。 相比之下,一旁坐着的萧梦临就没那么紧张了。 听到紫苏温柔的安抚,白锦紧绷紧张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许,他低低嗯了一声。 正当白锦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之际,紫苏彻底将绷带解开,完整地露出了他的面容。 “天......!” 他率先听到了陆冉低低的惊呼声,抬眸就看见陆冉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萧梦临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中,目光紧紧胶在他脸上。他身边的老药师也望着白锦呆住了。 白锦刚刚平定一点的心又高高扬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的感觉让他很不安,甚至更加不安。 他无措转向紫苏,见眼前的女子静静凝望着他,眸光一动不动,深邃如渊的眼神看得他更加不安。 他甚至都不敢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阿苏......是不是......是不是没有效果?是......失败了吗?” 白锦小心翼翼中带着无措不安的话语与眼神,让紫苏深邃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凝望着他道: “没有,很成功。” 紫苏左手拿过桌上放置的铜镜举到他面前,右手温柔地触上白锦的脸颊,指尖在他光滑的脸庞边流连: “一道疤痕都没有了,很好看。” 听到自己师姐的话,瞪着白锦看的陆冉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大呼:卧槽这样的容貌岂是一句很好看形容得了的?! 她陆冉自诩也见过无数绝色。 脱俗出尘如谪仙般的师父,妩媚娇憨如妖精般的夜刖,冰冷且男神感爆棚的禁欲系美男卓玉珩,身侧那位五官精致潇洒纯美的谷主萧梦临......还有那些之前围绕在师姐身边,或如玫瑰般容颜瑰丽柳秦风,不谙世事纯真似孩童的慕青......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容颜出众,气质各有千秋? 可是即使见过这么多美人,陆冉还是禁不住被眼前的绝色闪瞎了眼。 她不禁想起自己当时还笑称,师姐救来的小少年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该引得天下女人怎样疯狂,师姐却还坐怀不乱不提早收下。 如今见到白锦没了疤痕的脸,陆冉觉得,以前在心中被她排上天下第一美人的位置里,除了皎皎出尘的师父外,还要有一个白锦了。 白锦眼眸微颤,怔怔望着自己镜中的容颜。 延绵的远山是他如剑长眉的化身,一双眼眸落满了星光,夺了神鸟凤凰双目的神韵。 肌肤细腻白皙,昔日狰狞疤痕已消失不见,世间最极品的羊脂白玉都没有它一分的光彩。 薄薄殷唇仿佛是自幽冥黄泉上,那灼目的曼珠沙华里借来的一抹朱色。 萧梦临盯着白锦,轻轻放下茶杯:“果真是......得见一人倾国色,天雨花飞动半城......”他嘴角习惯性微扬着,却染了几分莫名却不易察觉的涩然。 五官精致绝艳,逼人的颜色甚至让他双眼都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不得不说与紫苏站在一起是极配的。 白锦恍惚地望着铜镜,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边肌肤光滑雪白,无比细腻,已经没有半丝疤痕了。 看到白锦呆呆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容,双眸都已经失了神,眼中溢出了几分笑意。 “白锦很好看,是不是?”紫苏低下头,与他一道望着镜子里面的容颜。 两张脸一起紧贴着出现在镜子里,同样出色的容貌犹如并蒂双莲,温馨和谐,美煞旁人。 白锦点了点头,忽然间有想哭的冲动,眼眶泛起了微红,他爱恋又欣喜地蹭了蹭紫苏的脸颊: “谢谢你,阿苏。” 陆冉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桀桀怪笑:“师姐,你可要看好你的男人了。长得这般绝色,可是很容易让人疯狂失去理智的哟。” 紫苏凉凉抬眸,瞥了陆冉一眼:“确实,比如在这里就有一个让我极为忌惮不放心的人。” 看到师姐眼睛里分毫不掩饰的戏谑与嘲弄,陆冉当即为自己的人品打抱不平:“什么嘛,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师妹的品性吗?我才不是那种人好不好?” 紫苏似笑非笑:“如你所见,不太相信。” 陆冉:“......”哼,过分! 第三百零七章:凌华出现 幽冥宫。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居然连个山谷都进不去?留你们何用!” 偌大的奢华宫殿中,传来了一道男人阴沉愤怒的声音。紧接着震响声起,刚刚来到门外的弑冰和仇玖月便听见了殿中传来惨叫声。 侍女推开宫殿的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当即扑面而来。弑冰两人看见几个蒙面幽冥宫人倒在了血泊中,身首分离。 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了弑冰的脚边,死者狰狞惊恐的面容上,还带着面临死亡之前的恐惧。 许是幽冥宫的人都见惯了现在这种血腥的场面,不仅弑冰等人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连殿中的侍女都冷静地匆匆进来,飞快拖走了地上那几具尸体,并且以最短的时间处理掉了地面上的血迹。 地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干净,但是寂静的殿中,冰冷的空气里却还是弥漫着冰冷的血腥味,还有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 “查到君沛离踪迹了吗?”台上之人眼眸微移,冷郁的目光落在弑冰二人身上。 他站在幽暗的阴影里,只看到他苍白优美的下巴,但连唇色也是苍白的,恍若没有任何生气的花瓣。 很显然他刚刚闭关出来,且身上伤势还未痊愈。 弑冰和仇玖月两人低头跪下,回道:“昨日消息来报,君沛离如今正赶往死亡之谷。但据属下探查所知,死亡之谷外的竹林里弥漫着有毒的瘴气,我们想要进去却是不容易,会中毒被困在里面。” “哼,如今他们也只能躲在死亡之谷里了。”夜刖冷眸微眯,阴沉地道。 有那片竹林作为屏障,若是没有谷主允许,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闯进去。 但是......夜刖垂眸看了眼自己握着油纸伞的手,这时候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的身体了,庆幸这个自己曾经厌恶不已的身体。 “本宫亲自去死亡之谷,你们两个守在幽冥宫里。”夜刖淡淡说道。 弑冰一惊,忍不住担忧道:“......宫主,可是您身上的伤......” 她并不敢说太多,当初被夜刖险些掐死的阴影还历历在目。 只要是有关陆冉的,只稍微忤逆他一点,都会让他更加残暴易怒。 夜刖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掩在幽暗里的眸看不清情绪,但是殿中的人却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强烈的令人压抑的阴冷煞气。 “冉冉在死亡之谷,我自然要去找她。”他想见她,想到要发疯了,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叫嚣着想要见她。 如今她知晓自己欺骗了他,两人或许再也不能如以前般相处。 不过只要让她回到他身边,他自有信心与办法让他们两感情恢复如初。 只要没有其他人干扰,特别是君沛离。 想到他,夜刖阴郁的眸子煞气更甚:“到现在还未查出君沛离身份?” 仇玖月道:“回禀宫主,君沛离此人是紫苏和陆冉的师父凌华的挚友,只不过他一直隐居山野不问世事,因此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我等也是经过多方探查,才得到的消息。” “夜郎谷凌华的挚友?呵......”夜刖满脸嘲讽,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诡异阴幽的冷笑。 —————————— 白锦脸上的疤痕已经治好,而且紫苏的武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在死亡之谷里待了这么许久,他们身上的内伤也已经养得七七八八,所以紫苏决定明日便启程离开死亡之谷。 她这个决定有点突然,但是萧梦临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好像早就料想到了一般。 ——毕竟君前辈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紫苏不可能还在这里呆的下去静等消息。 若不是为了要治好白锦脸上的疤痕,恐怕他们早一段时间前表要出去找人了。 萧梦临道:“萧某知晓众位有要事要办,也不再多做挽留了。紫苏,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他目光落在紫苏身上,安静却又深邃。 就在这时,老药师步履匆匆赶来,三两步迈上通往树上树屋的藤梯,眉开眼笑地道: “公子,紫苏姑娘,陆姑娘,夜郎谷的主人——凌华神医来了。想必是听说了两位的事情,遂寻到了这里来。” 他含笑的话语落下,却仿若一道惊雷炸响。 陆冉一愣,紧接着惊喜万分且不可置信地自位子上弹起,猛地握住老药师的手,反复确认: “师父来了?真的是师父来了?你确定?” “啪——” 紫苏握着茶杯的手一颤,杯子竟滑落摔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洒落她满手,白皙的手背上瞬间被烫出了一片红印。 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引得萧梦临将视线转到紫苏身上,包括失神愣住的白锦,看到紫苏的反应,白锦面色一僵。 见到紫苏和白锦两人神情不对,特别是紫苏,整个人就好像失了魂儿一般,只紧紧盯着树下,也不禁转身望去。 一个身形修长的白衣人影正迈步从船上下来,即便走进树下的阴影中,那道身影依旧泛着淡淡的白光。 萧梦临目光一凝,原来这就是紫苏的师父? 原以为恢复容貌的白锦已是冠绝天下的无双之姿,不想这位传说中的夜郎谷主也不差白锦半分。 陆冉自然也发现了,同时瞬间便认了出来,顿时激动大喊:“师父......!”她激动地回身拽着紫苏的衣袖,连声道,“师姐、师姐......真的是师父,真的是师父......!” 但紫苏只怔怔望着树下那熟悉的人,整个人恍若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眼里,只剩下那抹雪白的身影。 这么多年来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人,她以为再也不愿意见到她的人,如今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突然得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在这短暂的空白后,便涌上了几分无措与局促。 白锦浑身僵硬,目光呆愣而空茫的望着树下走来的人。 紫苏的师父曾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在初遇紫苏时,便在家中见过他一次。加之后来知晓紫苏对他的感情,所以即便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他依然记得他的模样。 出尘绝艳,秀雅绝伦,恍若画中仙人,不沾染半分世俗尘埃。 过了这么多年,他好像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让他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紫苏,见她从未表露出过那般呆愣无措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缩。 一直以来无声无息握着他跳动心脏的无形大掌好像猛地收紧,迸出了他难以忍受的疼痛。 兴奋不已的陆冉已经率先忍不住纵身一跃,翻下屋廊护栏,直奔正迈步上藤梯的人而去。 这么多年没见到师父,她怎能不高兴? 况且陆冉一直相信师父心中还是很疼爱师姐,纵使当年他们两人决裂到了那样地步,纵使师父当初对师姐那样狠心,内心深处定然还是很在乎师姐的。 如今师父竟来到了这里,不就是表明师父愿意主动来见师姐了吗? 无论当初闹了多大的矛盾,只要如今见面了,就有化解的机会! “师父!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多年未见凌华,陆冉自然红了眼眶,“我和师姐这些年一直挂念着你......” 第三百零八章:师徒矛盾 原本迈步拾阶而上的男人脚尖轻点,飘然跃起,宽袖轻拂中,便将飞身跳下来的陆冉接住。 众人只见眼前衣影一闪,原本还在树屋下藤梯里清贵出尘的男人已经扶着陆冉站在了走廊上。白衣飘飘,气质冰冷,恍若九天临凡的仙人。 白锦感觉到身旁紫苏身子更加僵硬了,连呼吸都便得重了一分。 白衣男人摸了摸陆冉的脑袋,看到她激动通红的徐满泪水的眼睛时,微微一顿。微垂的眸中很快漫起笑意,凝望着她: “我来晚了,你身上的伤可还无碍?” 他声线温柔,望着陆冉时身上冷冽疏离的气势顿时化作无形。 萧梦临起身迎了上去,他面带微笑,抬手作揖,恭谨有礼:“晚辈萧梦临见过凌前辈,前辈今日莅临我死亡之谷,真是蓬荜生辉。” 凌华移目向他,淡淡点了点头,面上又恢复了清冷淡漠:“多谢萧谷主对小徒的照拂,我此番前来,是要将小徒接走,连日来多有打扰了。萧谷主对小徒的救命之恩,夜郎谷定当报答。” 他虽语气冷淡,却并未端着架子,客气有礼。 在这全程中,凌华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在紫苏身上,仿佛就好像没看见她一般。 萧梦临自然察觉到古怪,不由得看了紫苏一眼。 但见那青衣女子静静坐在原地,安静得恍若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半隐在阴影里的面庞雪白如纸,身上透出来一股静谧悲伤却又小心无措的气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紫苏,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时,心中却抑制不住溢出了一股细微的疼痛。 陆冉忙拽了拽身边师父的衣领,小声对他道:“师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就别再生师姐的气了好不好?” 不想凌华听了她这句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倏然沉了几分,终于将目光转向紫苏,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望着步步走近的人,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冻住了她,浑身都被寒气侵袭,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却让她半分都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她嘴唇动了动,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喊出了盘旋心中已久的两个字:“......师父。” 她看见凌华寒冰般的眼中浮起嘲讽:“紫苏,你早已不是我凌华的徒弟,难道你已忘了?” 那眼神恍若与那夜他狠心冷情的眼神重合在一起,紫苏只感觉浑身寒冷无比,冷得她的肋骨都在一根一根往身体里缩。 她面容雪白雪白,却轻轻笑了起来:“......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依旧如此狠心无情。 她这副模样,令白锦心中痛极,握着她冰冷僵硬的手下意识想要开口喊她,可却鬼使神差般压住了他的声音。 在她的师父面前,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开口。 凌华嘲讽冰冷的目光转向白锦,盯着他脸上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紫苏,你做出此等荒唐之事,还妄想我会原谅你?真是可笑之极!” “师父!”陆冉喊道,想到这些年来师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压在心中的不满与控诉便瞬间爆发出来了,“师姐她有什么错?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原谅她。这些年来,她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凌华声音冰冷:“皆是她咎由自取。而且到了如今也并未有丝毫长进,她将白锦留在身边,是因为何种荒唐的理由,以为我半分不晓得吗?” 紫苏面色苍白,心底的悲凉成片成片翻涌而上,好像要将她灭顶,让她淹没窒息在这股冰冷的潮涌里。 然而在这中,却有股无措窜起,把控住了她仅有的理智,她猛地握住了白锦的手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别说了!” 凌华嘲讽冷笑:“你不敢让他知道吗?恐怕在见到我的时候,他早已明白。你将他留在身边,并非是喜欢他,而是因为那副与我相似的嗓音。”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落在紫苏和凌华两人身上,复杂无比,有震惊有错愕,更有痛苦有怔愣。 陆冉顿时呆住,继而一股闷痛的怒火涌起:“师父,你......!” 竟将这样的事情如此说出来?她完全没想到师父竟会将师姐的伤疤当众血淋淋撕开,这样冷酷狠绝的师父,陌生得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他迈步走向紫苏,凝望着她,冰冷的眼神深处,仿佛压制着一股痛苦与失望。 “苏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一句好像退下了所有的冰冷与尖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厌烦。 紫苏瞳孔一缩,她盯着他,忽然间笑了起来,绝望而痛苦,晶莹的泪珠自她睁大的眼中大颗大颗滑落而下。 “是啊......我荒唐,所以师父是越来越厌恶我了对不对,因为在你心里,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让你弃如敝履......” 胸口痛极,痛得好像涌上了一股股血腥味。她唯有闭紧了嘴巴,才压制住那恍若即将喷涌未出的鲜血。 萧梦临怔住,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脸色惨白的紫苏。 “师父......” “别说了,我们走。”凌华打断陆冉的话,直接拉着她纵身飘身跃下藤梯,分毫没有留恋与犹豫。 “咳咳......!”紫苏突然猛地咳出了口鲜血。 白锦瞳孔猛缩,惊慌大喊:“阿苏......!” 熟悉的声音刺入耳膜,眼看那白衣身影走远,紫苏心中顿时浮起冰冷的恐慌。她忽然用力推开了扶着自己的白锦,不顾一切朝那抹白影追去。 她知道他此番一走,就会如当年一般,再也不会再回头。 留给她的,又只有无尽的寒冷与痛苦。 白锦跌坐在地,只觉得心中一空——她不要他了。 身后衣袂飘飞之声传来,凌华目光一寒,袍袖一拂竟直接挥掌毫不留情拍向追来的紫苏。 “噗——!”这一掌威势猛恶,毫不留情,浑厚的内力毫无阻碍落入她身上,紫苏只觉得千斤巨石猛烈轰砸过来,砸得她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撞断了好几根粗壮的枝桠,直直砸落在树下的地面上。 “师父——!” 凌华出手迅疾突然,陆冉反应过来时,师姐已半死不活摔在地上。惊怒交加之际,陆冉猛烈挣扎起来,想要冲开他的钳制。 “你怎么能对师姐下如此狠手?!” 陆冉眼泪瞬间迷蒙,不顾一切要挣开他,想要去将地上的紫苏扶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凌华冷漠得可怕,直接点穴将她弄昏。#####好吧,又虐女主了(⊙o⊙)… 剧情使然,老身只能忍痛虐了 第三百零九章:假冒师父 紫苏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五脏六腑定已经被这一掌震碎了。因为胸口仿佛被无数巨石碾压过一般,痛到几近窒息。 可是她的目光依旧直直望着凌华,悲凉又绝望。 “阿苏......!” “紫苏!” 树屋上两道身影惊慌冲了下来。 白锦更是连滚带爬般冲到紫苏身边挡在她面前,颤抖着死死将她护住,冲着凌华哀求道:“她、她是你的徒弟啊......别杀她,不要杀她......” 紫苏染血的睫毛猛烈颤抖,滚烫的眼泪自空洞的眼中落下。 凌华抱着昏睡过去的陆冉,面无表情地望着跪在脚下拼命护住紫苏的白锦,冷冷道: “她爱的根本就不是你,难道你就没有半分怨恨,非要护着这孽障?” 白锦却只紧紧抱着紫苏,脸色比紫苏还要苍白:“不要杀她......求你不要杀她......” 他看见凌华冷漠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气,他是真的没有对阿苏留情半分。 萧梦临面色也紧绷难看,对凌华道:“......前辈,即便如今您与紫苏已再无师徒情分,可她从前到底还是你的徒弟。不管她曾经犯下了什么错,您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啊!” “哼!”白衣的男人冷哼一声,杀气浮现的眼底已蔓延出丝丝戾气,“我凌华教训人,岂容你一个晚辈来插嘴?” 说罢宽袖一拂,竟是要挥掌再度劈向地上的紫苏和白锦两人。 萧梦临大惊之下想要出手阻拦,可是却被他另一只手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掌拍出。 寒冷逼仄的威压如巨石般轰砸而下,见白锦欲要以己身挡在自己身上,紫苏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功力将他推开:“......滚!” 为了护她而死,不值得。 “不要——!”撕心裂肺的惊喊。 “轰——!”就在掌风拍下之际,一股浑厚凌厉的内劲冲来,与之相撞。 同时躺在地上的紫苏也被闪电般冲来的人影抱起,带着她飞身远退到了安全地带。 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是在瞬息之间。 风停叶静,尘埃落定,惊魂未定的萧梦临和白锦看见岛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与立在一旁冷笑的凌华同穿白衣,但却一头银发。他抱着浑身是血的紫苏,冷冽的目光锋利如刀,死死盯着对面的白衣男人,好似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 紫苏意识已经迷离,恍惚空洞的目光看见那满头的银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夜、刖。”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淬满恨意,“你找死!” 他抱着紫苏的手在轻轻发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色。可银发白衣无风自舞,张狂飞扬,浑身盈满了凛冽冰寒的杀气。 听到及时赶来的君沛离喊出那两个字,尚且惊魂未定的两人又猛地一惊:夜刖?! “哈哈......!”抱着陆冉的男人仰天大笑,原本出尘冷淡的眉目无端衍生出一种阴郁的妖魅,“君沛离?你不过是凌华的朋友,却如此关心在乎他的徒弟,可真令本宫感到好奇啊。” 白锦呼吸一窒,黑沉沉的眸光猝然淬上冷厉,死死瞪着白衣凌华模样的男人,他竟是夜刖! 这样的声音语气,他永远也不会认错! 君沛离眼神阴冷,身影一闪,手执长剑已经朝他砍了过去!凌厉的剑锋恍若碎石销铁般,那股狠厉到几近疯狂的杀意与威力令得一旁的萧梦临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出手的时候,白锦也同样弹射而起,不顾一切朝夜刖冲了过去。 夜刖冷眸倏眯,玲珑软剑光闪电般掠过,面对两人震怒之下威势极强的攻击,竟也未闪避半分。 三人身影交缠在一处,快得即便是萧梦临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一股股凌厉剑气威压交织飞出,大榕树底下一瞬间被刀光剑影笼罩。 “蹡蹡锵——!” 寒光飞闪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绿叶以及气根被削断,树上鸟雀惊得四散飞逃。 “噗——!”三人中武功最弱的白锦率先中剑跌飞出混战旋涡,摔倒在地上一连吐出了好几口血。 君沛离和夜刖两人依旧打得难舍难分,两道同样雪白的身影瞬息之间早已移动了无数地方。 浑厚强烈的剑气与旋风席卷了整片小岛,冲断了无数气根,震得土石枯叶飞扬。 大榕树周围的湖面上,似乎被两人不断碰撞的强横内力所波动,水面轰隆隆炸开数多水花,仿佛是被谁扔下了无数鱼雷一般。 两人武功极高,即便萧梦临有心上前帮忙,却也插不上去。 漫天水珠震起落下,再被凭空卷起的旋风搅碎,升腾起了凛凛的杀气。 忽地,激烈缠斗的两个人影猝然分开,抱着紫苏的君沛离落在了树丫上。一身白衣血迹斑斑,有些是紫苏身上染过来的血,一些是被剑锋所伤。 落在岸边的夜刖也同样身中好几剑,鲜血染红了如雪白衣,但是他抱在怀里的陆冉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一根。 夜刖冷笑地盯着君沛离,他眸光阴郁幽深,似乎深处涌动着一股刻骨的恨意:“当年落入噬魂崖,在死亡之花海里你竟没死,你的命倒还真是硬!” 君沛离目光冰冷,也同样溢满杀气与恨意,却并不说话。 扔下这一句话后,夜刖并未作任何停留,抱着陆冉直接纵身跃向茫茫湖水中。 萧梦临大惊,忙飞身追去,同时冲正划船到岛上来的谷中弟子喊道:“快拦住幽冥宫魔头!” 君沛离却比萧梦临更快一步,将怀里的紫苏交给他:“照看好她。”随之追击而上。 夜刖轻功非凡,即便抱着陆冉,速度亦极快。 只见他如只雄鹰般直接飞掠过宽广的湖面,凌空踏水冲上了正划船包围过来的谷中弟子,几下间就将船上人打落水中夺了船舟,朝着岸边飞速划去。 萧梦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满身鲜血的紫苏,只觉得心中猛地一缩,刚刚那股细微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老药师也从树屋上奔了下来,扶起倒在一旁的白锦:“白锦公子,你没事吧?” 白锦摇了摇头,想要去追逃走的夜刖,但却因为力不从心又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萧梦临神色森寒,盯着君沛离追去的方向:“既然敢闯我死亡之谷,便没那么容易离开。”后面那句话加了内力,在谷中回荡开来,“谷中弟子听令,拦住幽冥宫魔头,将他驱赶进竹林!” 只要进了竹林,就别想着能够脱困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竹林之战 夜刖根本没将那群划舟逼至眼前的谷中弟子放在眼里,只见他脚下猛地一踏,足底竹筏竟被他以内力震翻飞起,旋身出腿将震起的竹筏踢向了身后即将追赶而至的君沛离。 只在君沛离凌空挥剑劈碎飞来竹筏的瞬间,夜刖便已径直将那群围攻过来的弟子当做踏板,身子几个纵跃飞掠到了对岸。 “那魔头进竹林了,快追!他跑不掉了!” 君沛离也随后追至岸边,紧跟着夜刖的踪迹飞身遁入林中。 竹林中常年弥漫着厚厚的雾气,林中影影绰绰,两个人一进入竹林,身影当即消失不见了。 萧梦临将紫苏交由白锦和老药师照管,追到对面湖岸,吩咐手下的人道:“堵住林中阵法的所有生门,别让夜刖逃了!任他武功多厉害,也抵挡不住竹林里瘴气的侵袭。” 死亡之谷的竹林不仅仅因为常年弥漫有毒的瘴气,而且林中还布置了阵法。若是闯进去的话,便会被困在阵法中找不到出路,加上瘴气弥漫,困久了便会中毒昏迷。 是以当初追击紫苏和白锦的仇玖月与十殿阎罗闯入竹林里,不知道里面有阵法,导致迷路走不出去,还以为是那片阴森的竹林早闹鬼。 有天然瘴气,再布上阵法,这就成为了江湖无人成功闯入进来的死亡屏障。 而林中的阵法,只有死亡之谷里的人才清楚。 此刻是正午艳阳天,阳光明媚。可是那片布满瘴气的竹林里却阴森幽暗,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下,根根挺立的竹子恍若一群群僵立的鬼影。 只要是死亡之谷亲自迎进来的客人,都会事先给他服下药丸,使之能在林中安全走动,后再领他避开阵法穿过竹林进入谷中。 夜刖方才易容成凌华进来时,谷中弟子给他的药丸他并未服下。如今便将那粒药丸喂入陆冉口中,以免她吸入瘴气导致中毒。 在随带领他的人踏进这片竹林时,他便猜测林中布有阵法,现在来一看果真如此。因为方才谷中的人带他进来时走的那条路,现在早已不见踪迹。 正因这林子有蹊跷,夜刖进来时才暗中多多留意。但如今被雾气一笼罩,所有的景物仿佛都变了样子。 身后响声越逼越近,夜刖并未多做犹豫,果断抱着陆冉遁入了迷雾之中。 如此有趣的林子,闯上一闯亦无妨。 紧跟而至的君沛离恰巧见到左前方一片隐入迷雾的雪白衣角,当即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萧梦临带领众弟子追来,眸光瞥了眼雾气涌动的右侧竹林,冷声道:“春琴带领你的人随我往右边。夏棋你们往左面追去,支援君前辈,秋书和冬画你们带人守住阵中生门。” “是!”一队人迅速兵分四路进入宽广的竹林。 林子里静悄悄的,放眼望去幽幽暗暗,仿佛吸收掉了全部的光线和声音一般。 萧梦临带着人疾奔了几百米,忽然皱了皱眉,道:“停下。” 恍似有山风吹拂而来,竹林中木叶沙沙作响。 “叮铃——”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回荡在林中,缥缈幽微。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渐渐从弥漫的浓雾之中走来。 萧梦临等人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众人忙祭出武器,警戒万分地盯着那人。 “就凭区区阵法,也想困住我?”夜刖不屑冷笑。 不同于凌华的嗓音,他原本的声音空灵华丽,却带着阴幽缥缈之感,动听又诡异。 他身上伤口还在流血,且孤身一人,可浑身上下那股冷冽阴煞之气却愣是让众人不敢轻易冲上去。 萧梦临神色冰冷:“能不能困住,幽冥宫主你大可试一试。给我上!” 夜刖抱着陆冉,手握油纸伞,就那么立在树下看着他们冲过来,萦绕在他周身的雾气无形中让他的气质变得更为阴幽森寒。 还是凌华出尘玉洁,皎如明月的容颜,一袭飘飘白衣,可在穿在他身上却恍若来自幽冥地狱里沾满杀孽的堕仙。 阴幽的杀气涌入眼底,他薄红唇角微扬。 “叮铃——”铃铛声响,男人身影鬼魅般一闪,眨眼掠至他们跟前,林中雾气瞬间疯狂涌动。 剑影闪烁,且随着每一道剑影闪现,都携带血光。 冲上去那群人仿佛只在几个呼吸间便被定在原地,如林中竹子一般僵硬地站立着。 满脸震惊的萧梦临被脸色凝重苍白的春琴护在身后,一袭白衣的男人手中油纸伞指着他们: “该到你们了。” “噗通噗通......”他身后一干谷中弟子皆尽倒下,鲜血渗入落满枯叶的地面,浓郁的血腥味在这一片竹林里弥漫开来。 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都整齐划一地多了个血洞,那是剑尖直接刺穿的。 萧梦临甚至都没有看见他是何时拔剑,又何时将剑归入剑鞘的,只是一阵眼花缭乱后,带来的那群人就只剩他和春琴了。 萧梦临脸色难看至极,袖中手捏紧:“幽冥宫主......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他已经与君沛离有过激烈交战,可是却还能在转瞬之间解决了所有手下。 但正是因为他出手如此迅疾,萧梦临才笃定他无法闯出这林中阵法,故而才想速战速决,想要逼他带着他出去。 因为他之前进来时,服用的药是不能让他在竹林里坚持多久的。只要药效一过,他便会中了瘴气之毒。 “将本宫送出竹林,如若不然,尔等唯有死路一条。” 果然如他所猜测,萧梦临冷冷一笑:“做梦!”话音未落,他与春琴两人已同时出招朝他攻去。 雪白幽光无声晃出,奔袭如电,左右包抄而来。夜刖目光一凝,冷冷盯着萧梦临手里的白练,猛地皱起了眉头。 夜刖脚下错步翻身避开一侧白练,红伞挡下了春琴砍来的刀锋,伞柄径直挡住直面扑来的白影。 那轻柔如烟的白练与藏在油纸伞里的软剑相击,发出了一声恍若兵器相交之响,竟震得夜刖握伞柄的手微微一麻。 原来是白练尾端缀有小铁球,不仅使轻飘飘的白练挥动起来加了速度与重力,更能方便使用者与敌人对照时,隔空点中其身上穴门。 此兵器与陆冉使用的红绫倒很是相似。 不同的只是陆冉的红绫乃天蚕丝所制成,轻薄如雾又刀枪不入,而且红绫两边自带锋刃,若是闪避不及时的话,轻则会被红绫划伤,重则身首分离性命不保。 比起萧梦临的白练来,陆冉的红绫杀伤力更大。 萧梦临握紧白练,牢牢缠住了夜刖握伞的手。白练另一端再次甩出,猛地自右朝他拦腰点去,而执刀再度飞身攻来的春琴则堵住了他左侧的去路。 夜刖眼中冷意如霜,顺着萧梦临白练拉扯的力道斜身轻跃,身子犹如飞旋的陀螺一般,自不同方向夹击攻来的白练大刀皆都扑了个空。 夜刖趁势扭身一转,长腿踢向扑空的春琴。春琴收势不及,只听见她闷哼一声,中了他一脚摔入地面。 “唰——”春琴脱手滑落的大刀被他脚尖一勾,猛地扎入地面穿透了她的胸膛,春琴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便断了气。 男人稳稳立在竖直刺入地面,穿透了春琴的长刀刀柄上。左手抱着陆冉,右手握着油纸伞勾住了萧梦临的白练,冰冷的眼眸盯着对面的萧梦临恍若在看一个死人。 他目光落在那白练上:“除了冉冉以外,任何人使用同样的兵器都令本宫厌恶。” 萧梦临看了眼惨死的春琴,惊恨交加,蓦然大喝一声,白练猛然震颤,另一端再度朝他冲去。 夜而刖握伞的右手却直接反手抓住了他的攻来的白练,虽然萧梦临已经快速变招,可他不过是手掌那么随意一翻,萧梦临的两道白练却好像逃不过五指山的孙悟空一样,竟皆被他修长的五指牢牢控制在了手里。 “撕啦——”两端白练越绷越紧,最终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寒凛的剑光猛地自纷扬白练与涌动迷雾中破出,萧梦临心中大惊,慌忙连连后退,甚至都忘了闪身躲避。 寒光凛凛的剑光兜头刺来,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锐利剑气刮面的寒意。 “唰——!” 第三百一十一章:夜刖脱身 “锵——!”一柄剑刃及时拦下了他致命一击。 夜刖身形如鬼魅,飞身猛地扑去,一掌将赶来出剑挡下他剑锋的白锦击飞。浑厚的内力直震得白锦五脏六腑剧痛,瞬间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手里的剑也飞落插入了地面。 可就在夜刖飞身出招的一刹那,他忽略了后方的危险。 “唰——”一道闪电般的白影携带凌厉罡风,以鬼魅而又势不可挡的力道冲向夜刖,当他察觉危险之即已来不及闪避。 倒在地上的白锦眼中泛出冰冷诡异的幽光。 若不是因为察觉到君沛离已闻声赶至,他也不会拼着重伤甚至丢了命也要冲上来。他要的不仅是救萧梦临一命,更是为了分散夜刖注意力。 “噗!”夜刖被对方一掌击得猛地喷出口鲜血,身子踉跄了下几欲跌倒。 君沛离趁机飞身上前,欲要从夜刖那里抢过陆冉,萧梦临也飞快抽起白锦掉落的长剑攻上去协助。 可是夜刖即便受击重伤,反应还极为迅速。 但见他宽大袍袖一拂,只听见“呼”的一声,一阵猛烈罡风袭出,衣袖撞开萧梦临刺来的长剑。对于挥掌拍来的君沛离竟直直迎上,生生受了他一击牢牢将陆冉护在怀里。 鲜血疯狂溢出嘴角,夜刖猛提真气,身子纵跃而起犹如出弦箭迭般朝另一端激射而去,不再多做纠缠。 “白锦,你怎么样了?”见君沛离已经追了上去,萧梦临忙回身扶住白锦,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要不是他方才拼死相护的话,刚刚自己就命丧在夜刖的剑下了。 想到一直以来他心底里都对白锦没有太多的好感,一来因为他是幽冥的人,二来是因为紫苏。 但是今天知晓紫苏的真正感情,萧梦临心中复杂无比。 一时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他呆呆抱着白锦,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咳咳......”白锦虚弱地摇了摇头,两番受到夜刖重创,他现在意识已经有些恍惚,可却还是紧紧抓着萧梦临的衣袖,盯着夜刖逃遁的方向。 “别让......别让他逃了......!”他一连吐出好几口血,彻底昏迷了过去。 另一边君沛离眼见夜刖要逃,怎可再让他得逞。挥掌一击,脱手飞出的长剑携带凌厉霸道的气势,快得好像流星箭迭,将纵身飞跃的夜刖逼得脚下一滞,闪身避退落到了地面上。 “嘭——!”长剑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砸来,将数百根簇拥着的竹木击得粉碎,深深钉入了地上。 夜刖看了眼身前钉在地面上颤抖晃动的长剑,微微眯起了双眼,转身冷冷盯着冷然堵在自己身后的君沛离。 君沛离修指微张,钉在地面上的剑被他以内力吸至手中:“夜刖,放了阿冉,我会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他长及腰的银发无风自动,整个人看过去就好像是冰雕雪刻的人一般,在这幽暗的竹林里尤为显眼。 同样显眼的,还有那笼罩他周身的凛寒与杀气。 夜刖忽而轻轻一笑,笑声缥缈尾音上扬,听起来诡异而刺耳,使得那张还是凌华的容貌都无端多了几分妖魅。 “凌华,你若是想要你的好徒儿随着本宫一起陪葬的话,便尽管放马过来。”他修长的手温柔地抚着陆冉陷入沉睡的眉眼,凝望她的眸子仿佛盈着一汪深情,“本宫即便死了,也会带着冉冉一起。” 凌、凌华?! 抚着昏迷过去的萧梦临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他们,夜刖在说什么?他喊君前辈凌华? 君前辈怎么会是凌华?! 若他真是紫苏和陆冉的师父,又为何不与她们二人相认?! 萧梦临还在震惊不解之际,被夜刖的话给激怒的银发男人抿紧了唇,眼眸霎时阴寒幽深,恍若尖锐锋利的刀锋。 他话都不说一句,身形一欺掠至夜刖面前,宽大袍袖震颤飞扬,猛地一掌击出,澎湃掌力便拍向夜刖。而另一只手则抓向他怀中的陆冉,想要将她从夜刖手中抢过来。 君沛离含愤出掌,这一招气势逼人,威力极大。霎时间狂风吹拂而来,竹林里皆被狂猛的掌风吹得摇晃不止,林中弥漫的雾气疯狂涌动。 地面上飞沙走石,仿佛平地卷起了一场猛烈狂乱的暴风,直接朝着夜刖轰然击去。 君沛离出手迅疾猛恶,躲也躲不开的夜刖眼中寒光闪过,竟涌起一股浓烈的斗意。 运集全身功力反手出掌,迎击向对方袭来的掌风中。两掌对接,爆发出了极大的破坏力。“轰——!”方圆百里石飞树毁,风沙吹得萧梦临都睁不开眼了。 待的风沙静止,迷雾涌动的竹林里,却哪里还有夜刖的身影? 君沛离眸光冰冷凌厉——竟又让他跑了! “君......”想到方才夜刖的话,萧梦临一顿,忽然然不知道该喊他什么,只好道,“......前辈,这竹林已经布置了阵法,我已经派人守住了生门。夜刖一旦被困在林中的时间久了,便受不住瘴气侵袭,任凭再高的内功都没有用。” 这些弥漫在林中的天然瘴气,是不可能以功力来抵抗的。何况现在夜刖还受了重伤,定然不会支撑得了多久。 君沛离盯着地面夜刖吐出的一滩血迹,沉声道:“他与我们缠斗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担心这竹林里的瘴气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什么?”萧梦临一惊,下意识否定道,“不可能吧?” “希望如此。”君沛离道,“你我分头去堵住两个生门。” “好。”萧梦临即刻点头。 秋书和冬画奉命守在阵中生门之处,听见林中不断传来的阵阵激烈打斗声,众人都不敢松懈半分精神,皆凝神戒备着四周。 迷雾笼罩的竹林中,一抹白影无声掠过。 “注意!有人!”秋书大喝。 她话音未落,一柄剑刃竟破空出现,恍若道无声闪电劈来! 秋书大惊,慌忙挥剑挡下,哪知撞上那柄剑后,剑刃却仿佛柔韧无骨般折弯下去,而后竟绕着她的剑锋反向朝她弹去。 “锵——唰!”秋书一时闪避不急,柔软却鬼魅的剑影已经犹如阴厉毒蛇般,斩下了她掌剑的手臂,“啊......!” 手下众人直到听见秋书的惨叫声才发现有人攻击,慌忙挥舞刀剑朝那边攻去。 夜刖足尖踢向前面刺来的刀剑,借力腾身跃起,同时顺手拈了几片纷扬落下的竹叶,在旋身之中指尖连弹,数枚竹叶当即“嗖嗖”几声尽数朝众人射去。 在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中,无数人倒在了血泊里。 追来的君沛离正见夜刖冲破重重包围径直朝前奔去,心中暗叫不好:他竟这么快发现生门,找到了出口。 若不是知晓这阵法生门在何处的话,走到了生门的话,夜刖是不可能会发现守在此处的人。 “站住!”君沛离大喝。 #####君沛离:前边被我重伤没好,现在被我这样打都不死,作者你是不是太偏爱夜刖那个混蛋了?! 作者菌:他要是现在死了,你后面怎么算你们的陈年旧账? 君沛离:呵呵,有什么好算的,打死就行。 第三百一十二章:凌华自责 夜刖完全不理会身后越逼越紧的冷喝,只专注盯着前方竹林,仿佛没感受到浑身上下几乎炸裂一般的疼痛,疯狂运转内息飞身朝前狂奔。 他轻功极高,恐怕自诩轻功天下无敌的陆冉都敌不过他。此番为了保命而不顾一切运功疾奔,自然速度极快。 哪怕君沛离以最快的速度追过去,亦还是差了一截。 在堪堪冲出竹林之际,飞速追去的君沛离凌空挥剑,一试“合纵连横”凌空斩了出去。 “轰——”猛烈的剑锋撕裂空气,将竹林边缘那一片竹子尽数削倒,夜刖也被剑气波及,抱着陆冉狼狈跌落在地。 “噗——!”一大口鲜血喷溅在那块刻着死亡之谷的石碑上,夜刖一身白衣此刻也皆尽被血色染红。 夜刖抬头看向不顾嘴角溢血,提剑冲过来的君沛离:“凌华,你还真是不死不休啊。” “宫主——!”就在这时,在已经潜藏在谷口的幽冥宫人听到动静立即冲出来,将夜刖牢牢护在了身后,领头的则是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 君沛离脚步一顿,看见这些人,他便知此番定无法将夜刖抓到了。 望着他不甘愤恨的眼神,夜刖嘴角勾起的弧度得意而邪恶,带着陆冉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丛林中。 秦广王则与幽冥宫众人与君沛离对峙着。 ———————— 紫苏做了很漫长的一个梦,梦里她梦见了很多人,梦见了很多事。 关于师父师妹的,关于白锦的。有过去的事,也有现在的事。 光怪陆离,幽暗压抑的梦境。 但是她都不记得了,那些场景就好像电影回放一样,飞速掠过。 等播放过去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在梦的最后,她恍惚间听见了有什么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她看见头顶天幕黑沉沉的,狂风在呼啸,吹起她的衣衫长发狂乱飞扬。 “紫苏,你做出此等荒唐之事,还妄想我会原谅你?真是可笑之极!” 冰冷而讽刺的眼眸在眼前晃动,那是师父冷硬厌恶的脸。 胸口剧痛席卷,几乎要夺去了她的呼吸,紫苏感觉到了嘴里尽是苦涩的血腥味。 画面扭曲,飞速一转,却是对上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阿苏......阿苏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原来你竟是如此玩弄我的感情,我恨你.....我恨你!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你!” 在破碎迷蒙的视野中,她看见白锦的脸庞煞白如纸,脸上布满了狰狞丑陋的疤痕。他在朝她痛苦地吼着,到了最后她轰隆隆作响的双耳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视线里只看见他郁痛愤恨的眼眸黑漆漆一片,蕴满了悲戚与绝望。一身白衣忽然间染满了鲜血,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球。 他们痛恨的眼神与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在凌迟她的灵魂,胸腔里犹如有把利剑在疯狂翻卷,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尽数搅碎一般。 连白锦也恨他了,也同师父一样,恨不得她去死了。 紫苏忽然想笑,望着那黑沉沉的一片虚空,想要永远堕入那里,这样的话就再也不用听到那些声音了。 不用听见也不用看见,那些令她痛苦不已的声音。 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她突然觉得累极累极,再也不想如此继续下去。 既然如此厌恶她,倒不如永远消失在你们的眼前......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渐渐隔绝了一切声响。 “不要睡过去......不要苏儿!” 察觉到紫苏越来越弱的脉搏,床边的银发男人眼中充满了慌乱,好像他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过这么慌乱。 “苏儿......!苏儿!别睡过去,苏儿......!” 胸膛里的心跳仿佛也因为指尖那越渐弱小的脉搏而缓慢停滞下来一般,强烈的窒息感恍若绝望一寸寸漫涌而上。 他抱着无知无觉的紫苏,浑身轻轻颤抖着,任凭自己嘴角鲜血越涌越多,疯一般将内力灌入她的体内。 “坚持住......苏儿,坚持住......是师父不好,是师父对不起苏儿......”男人声音沙哑哽咽,慌乱的眼中竟浮起了哀求,“苏儿不要放弃好不好?都是师父的错,都是师父的错......” 紫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透着黑紫,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灌输进去的内力有了作用,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男人大喜,忙稳住心神继续灌注内力护其心脉,直到她微弱得几近消失的脉搏逐渐恢复了缓慢而有规律地跳动。 “噗——咳咳!”内力消耗过多,本就有伤的男人伤势越重,一连咳了好几口鲜血,唇色惨白。 但她凝望着紫苏的眼神却充满了欣喜——她的命保住了。 他小心翼翼抱着紫苏,低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微而颤抖:“对不起苏儿,都是师父不好......害得你伤心绝望至此......” 她竟一度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可知夜刖假扮的凌华所做出的举动,让她绝望痛苦到了何种地步。 “我明明发过誓,此番定再也不会让你遭受到当年的伤害,可如今我还是和当初一样,没有能力护你周全......” 他怔怔抱着紫苏,痛苦空茫的眼中已泪盈于睫,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沙哑粗粝,恢复温润清越。 可是话语之间,却洗不掉满满的自责与沧桑:“是师父无能,未能护你们姐妹二人周全......” 男人背脊微微佝偻,似被沉重的情绪压着,让他难以喘息。披散在身后的银白长发与雪白的衣衫几近融为了一体,却无端更为其添了沧桑。 门外只有萧梦临一人守着,此番夜刖闯入死亡之谷掳走陆冉,让谷中弟子伤亡惨重。春琴夏棋秋书冬画四位手下干将,武功在江湖上可是一二流高手的行列,可是面对受伤还带了一个人的夜刖时却一死一伤。 但这些还不是最令萧梦临头疼的,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在眼前那间静悄悄的房间里了。 紫苏被夜刖一掌重伤,且那掌中还含有剧毒,如今正生死不明。 直到如今站在门外,萧梦临才发现自己很害怕紫苏会就此死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不想去查探她与她师父之间的纠葛,不想去理会她与白锦的关系,更不想再管江湖上乱七八糟的事,只希望她能够好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在自己心中,竟已如此重要了。 萧梦临目光怔愣地落在大树下的棋盘上,想着往日有时他们对弈的场面,忽而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第三百一十三章:宋氏说劝 卓绝山庄。 “你说什么?!”卓玉珩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夜刖闯入了死亡之谷?那阿冉怎么样?” 宋家两姐妹看着自己面色大变的主子,顿了顿:“陆姑娘被夜刖掳走了,据说他易容成了凌华神医的模样,所以才能进了死亡之谷。并将紫苏打成了重伤,幸而君前辈及时赶到,才没有出更糟糕的事,但是陆姑娘还是被他带走了。” “嘭!”急怒交加的卓玉珩一掌拍下,身旁结实的木桌顿时被击得粉碎,“夜刖.....!” 宋如画凝重道:“没想到夜刖竟然会易容术......” 卓玉珩闭了闭眼睛,暗自深吸了口气。夜刖会易容术,只怕是陆冉教他的。 当初陆冉被绝杀门的人追杀,又不知道夜刖的身份,担心他不会武功会吃亏受伤。所以曾跟他提起过想要教夜刖一些简单的易容术,让他能在危急时刻躲避敌人。 可是没想到现在夜刖竟然拿这本事,来算计了她和她的师姐,不知道陆冉现在心情会是何等的悔痛。 想到这里,卓玉珩觉得自己就没办法再待下去。之前他本想去死亡之谷找她,担心她在得知夜刖身份后,这段时间会很不好过,虽然自己或许没法安慰她什么,但至少能陪在她身边。 可是后面因为发了英雄帖,这段时间又被武林事物缠身,卓玉珩纵使想要去找陆冉,也脱不开身。 因此只好让宋氏姐妹关注着死亡之谷那边的消息,哪里想到才过了短短一个多月,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盟主,您要去哪儿?”见卓玉珩起身出去,宋氏姐妹忙跟上。 卓玉珩头也不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被夜刖抓走!” 他现在万分后悔自己之前没去死亡之谷,要不然出事的时候,他也能够帮得上点什么。 至少也不至于现在这般焦急和被动。 宋氏姐妹一惊,忙快步追上拦住他:“盟主,您千万不可这个时候离开卓绝山庄啊!如今英雄帖已经发出去,过不了多久便要到清明节,您这个时候离开了武林大会怎么办?” 卓玉珩脚步一顿,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宋如梦接着说道:“而且现在发了英雄帖,定然有无数江湖英雄都关注这次大会。您若是这个时候去找陆冉的话,各武林同道会如何想您?” 陆冉和紫苏等人现在在众武林群豪眼中,还是与幽冥宫同流合污之辈,卓玉珩与陆冉的交情本来就是暗地里的。若是被人知晓堂堂盟主与幽冥宫同党结交,一些对卓玉珩看不顺眼的人定会借此机会大作文章。 多年前,卓玉珩接替自己母亲,年纪轻轻便登上了盟主之位。众人本是不服的,暗地里使了无数绊子,就想要把这位年轻的盟主拉下马。 后来卓玉珩带领群雄在这些年里,与幽冥宫对抗立下无数功绩,加之他武功比其母更高,众人才渐渐服从他。 但还是会有对盟主之位有所觊觎之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找着机会给卓玉珩来一下,将他从位子上拉下来呢。因此单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宋氏姐妹其实是不喜欢他们主子与陆冉有太多牵扯的。 可无奈自家主子总不听劝,她们俩也没办法。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为了大局考虑,即便是陆冉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卓玉珩也不能去找她。 宋如画也跟着劝道:“据得知的消息,夜刖此番去死亡之谷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碰到君前辈被打成了重伤,几个月内是不可能会完全恢复的。盟主若真担心陆姑娘的安危,就应该趁此机会好好主持武林大会,召集群雄讨伐幽冥宫,到时候去救陆姑娘才更有把握。” 这番话说动了卓玉珩。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万不能意气用事去找陆冉,但是一想到陆冉现在又落入夜刖手中,他便保持不住理智。 即使卓玉珩心里明白,夜刖抓走陆冉可能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她是陆冉而已。 但是被这种狠辣阴毒之人喜欢上,却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卓玉珩清楚陆冉的脾性,被自己信任的人骗了,以她的性格定会大闹一番,两个人待在一块更危险。 但正如宋氏姐妹所说,如今即便心焦难耐,他也没有办法靠一己之力去救陆冉。 卓玉珩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转身又返回了屋中。 ————————— 距离死亡之谷最近的一处城镇上,仇玖月正独自一人坐在城里某处僻静的院落中,斟茶自饮。 忽而有冷厉风声拂面扑来。 仇玖月冷眸微动,手中茶盏急速掷出。 “呯!”茶杯撞上无声奔袭而来的雪白幽光,那白影将茶盏击了个粉碎,毫无阻碍冲向坐着的仇玖月。 仇玖月手掌一拍桌面,腾身旋飞而起,她坐着的石凳被冲至的白光一击瞬间四分五裂。 她翻身越至一旁,瞥了眼碎裂好几块的石凳,扬眉道:“萧谷主,仇某哪里惹到了你?竟让萧谷主如此大动肝火。” 不知何时,萧梦临手执白练面无表情地立在墙头,罩于银白里衣外的粉色纱衣被风吹得飘飞扬起,眼神凌冽地盯着仇玖月。 “仇护法,你明明已经知晓夜刖便是你的杀母仇人了吧?但为何却还要助纣为虐?” 仇玖月皱眉:“此话从何讲起?” 萧梦临挥袖收起白练:“你为什么不说夜刖会易容成凌华闯入死亡之谷?” 仇玖月道:“我当时只知道他要去你们死亡之谷找陆冉,但却并不知晓他竟是易容成凌华。而且若不是因为这次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会易容术。” 萧梦临抿紧了唇,眉头轻轻皱起,夜刖竟戒心如此重?连自己的属下都没完全信任,竟不知他会易容术。 不过想到陆冉和紫苏两人对他们师父的信任和想念程度,恐怕就算知道夜刖会易容术,也不会对自己的师父起戒心。 夜刖太清楚她们两人最在乎的是谁了,所以此此番他们才吃了恁大的亏。 萧梦临冷冷看了仇玖月一眼:“现在你我共同的敌人是夜刖,君沛离他们是对付夜刖的主要力量。我在下奉劝仇护法一句,还是别打让他们互相残杀相互消耗力量,而你好坐收渔利的谋算,夜刖可没那么好对付。” 第三百一十四章:真正目的 仇玖月眼中浮起几分了然:“我听说紫苏中了夜刖的毒掌重伤昏迷不醒,萧谷主莫不是因为她,所以才迁怒于我甚至怀疑了我的合作之心吧?” 萧梦临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也不否认,而是直接道:“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也想紫苏死吧?因为她抢走了白锦的关注度,你因此几次三番想要杀了紫苏。” 既然决定跟仇玖月合作对付夜刖,萧梦临自然事先将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都查了清楚。他连仇玖月不曾知晓的关于自己母亲的死亡真相都懂,更何况她对白锦的感情呢? 仇玖月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萧梦临,脸色沉了沉,忽而勾起抹冷笑:“紫苏本事倒是不小。” 连萧梦临这样精明的男人亦对她有意思。 正是这类女人,才让同是女人的仇玖月讨厌。 萧梦临并未接话,淡淡开口道:“过不了多久,武林大会一过,卓玉珩定然会召集群雄讨伐夜刖,到时候就是你报仇的好机会。” 仇玖月今日来此见萧梦临,自然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她道:“夜刖前几日才带着陆冉回到了幽冥宫,来时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萧梦临道:“若真如之前你所说的,夜刖伤势还未痊愈便出关前去死亡之谷。可他即便受伤,又带着陆冉,凭着只身一人亦还是在君前辈手下成功脱身。他武功实在深不可测,你若是不想自己报仇万无一失的话,便小心行事。” 君沛离武功多厉害,仇玖月自是知道的,何况谷中不止君沛离一人,又有那片诡异的竹林作为屏障。仇玖月是没想到,夜刖最终还是成功将陆冉带走。 听到萧梦临如此说,仇玖月便道:“那萧谷主有何良策?” 萧梦临将一个盒子放在石桌上:“你可以找陆冉帮你,她现在对夜刖定恨之入骨,只要你告诉她当日在谷中发生之事,我想陆冉定会愿意帮你。” 仇玖月看向桌上那个样式古朴的盒子:“这是什么?” “噬心蛊。” 仇玖月离开后,萧梦临还坐在院子里。 冬画从他身后的墙边翻进来,恭谨地在萧梦临身侧立定:“公子,让陆冉给夜刖下毒,会不会太冒险了。您不是挺......”意识到此话不可说,她只好闭了嘴。 萧梦临静默半响,轻轻叹了口气,明白她想说什么:“我是在乎紫苏的感受,但是紫苏却不会有这个空闲去在乎我究竟在不在乎她。” 冬画被他这话绕得有些晕,顿时不知如何接口。 他抬眸望着澄净的蓝天,眼中有感慨也有惆怅,他忽然低声道:“不过比起白锦,或许我比他幸运多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什么。 是该庆幸自己不是被紫苏当做替身的对象,还是该庆幸自己喜欢紫苏没有陷得如白锦那样深,亦或是两者都有? 但无论如何,或许他都注定只能是一个看客外人,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的喜怒哀乐。 看似幸运,可是自己喜欢的人与自己没有任何牵绊,却又是一种不幸。 “公子?”见萧梦临怔怔望着远方不说话,冬画不禁轻喊了他一声。 在冬画的眼里,他们的主子从来不会露出这样有伤茫然的神情。他很能干又很聪明,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极为自信。只恨他生了一副男儿身而已,若是女子的话,身处他们主子这样的位置,定能挣得上一番大业。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独自坐在这里落寞伤神。 “回去吧。”萧梦临起身,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药材,那也该回去了。” 冬画犹豫了下,终还是忍不住道:“君前辈说不一定非要那味药紫苏姑娘也可以好,您此番让我去取了来,到时候主人问起,该如何交代?” 那药材可是分外珍贵的,冬画有点担心他私自拿去给紫苏用了,上头问起来不好交代。 萧梦临道:“母亲将那药赏给了我,她便不会多问。要真是问起来,我自可以应付。紫苏经脉才刚恢复,又中了夜刖的毒掌,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那火蚕既然正好是解毒良药,何须还要再拖着?” 冬画心知自家公子担心紫苏,遂不再多说,想到离开的仇玖月,便说道: “您建议仇玖月让陆姑娘给夜刖下毒,即便陆姑娘真的愿意与仇玖月联手,夜刖只怕也对陆姑娘有戒心吧?而且仇玖月要是将您与她之间的事告诉陆姑娘了,到时传到紫苏姑娘那儿,我担心她会怪您,要不待紫苏姑娘伤好,便告诉她这件事好了。” 萧梦临自然知道这是一招险棋,若是夜刖识破此事,陆冉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冬画担心的就是这个,紫苏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跟他算账的。 但是除了利用陆冉给夜刖下毒之外,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梦临沉默半响,他沉静的眸子望着远方,幽幽道:“控制夜刖,是我真正的目的,亦是母亲要求的事。我部署了这么久,才终于在夜刖身边发现了陆冉这个弱点,即便紫苏最后知晓怨恨我的话,我也只能认下了。” 冬画眉头微微皱起,想要再说什么,终于还是沉默了下去。 若是自家公子没对紫苏动心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甚至他还能做得更好些。 没有感情的话,便能够置身事外,将每一个人的用处都算计上。 可正因为有了感情,让萧梦临忽然觉得做这些事情好疲惫。明明他自小便生长在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自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觉得唯有靠步步为营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加好,得到想要的,可是现在却好讨厌这样的日子。 萧梦临回到死亡之谷,便直接将装着火蚕的盒子交给了君沛离。 “君前辈,有这火蚕,盘踞在紫苏身上的毒便能迎刃而解了吧?” 君沛离这几日一直陪在紫苏身边,对于那日夜刖喊他凌华一事,并未作任何解释,所以萧梦临便当做不知,还是称呼他君前辈。 第三百一十五章:暂时隐瞒 看到萧梦临拿来的火蚕,君沛离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这几日一直盘旋在眼底的疲惫与担忧也跟着消减了一些。 “你......你是哪里取来的火蚕?有了它,苏儿的伤便万无一失了。” 虽说没有火蚕他也有法子解毒,但是相比之下太复杂,也有风险。紫苏一天没苏醒过来,他心中便无法真正放下来。 而且现在陆冉又被夜刖抓走了,君沛离可谓是心力交瘁,现在这火蚕可以说是雪中送碳了。 萧梦临笑道:“有用便好,这是我托人找来的。” 君沛离收下盒子,郑重地朝萧梦临抬手作揖,弯腰道谢:“多谢萧谷主了,此恩情君沛离铭记于心。” 见他行此大礼,萧梦临一惊之下,忙伸手扶住他:“使不得使不得,晚辈怎么能受前辈如此大礼。何况我与紫苏也是相识一场,能够帮到她我心中也是很开心的。毕竟紫苏和陆姑娘在我这里出了事,我也感到自责......” 想到紫苏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模样,萧梦临便恨不得代承受,可是后面她们却还是让夜刖跑了。 君沛离道:“该自责的是我,这件事情,皆因我而起。” 他的声音寂静得恍惚带着空洞的回音,沙哑的音色中透出苍凉。萧梦临见他眼眸静静望着紫苏房门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出来。 “......前辈,您为何要隐瞒紫苏您的身份呢?明明您也将她的痛苦看在了眼里啊,若是她早些知晓您的身份,或许她的心结便已经解开了。” 刚刚认识紫苏时,萧梦临觉得那是谜一样的女子。 看着她的时候,她给人一种淡漠冷静的感觉,好像她这样的人不会有感情这种东西。又好像是经历了沧桑感情后,变得冷淡寂静,不会再激起任何热情。 但是自己却奇异地被她所吸引,看到她笑的时候,自己心中也同样感觉到很开心。恍若阳光照耀而下,明媚开朗。 但是她沉默难过时,萧梦临也觉得自己心中不好受,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一般。 很不可思议,可是他的情绪却轻易地因她而受到了影响。 但是在紫苏眼中,她在乎在意的只有一个白锦而已。 他看着她对白锦非比寻常,那双淡漠得好像什么都照映不出来的美眸里,清晰而专注地装着一个白锦。 连萧梦临都控制不住有些羡慕白锦,因为他能得到紫苏的在意与专注。 可是直到夜刖出现,他们才恍然明白过来,在对白锦的在意与专注之外,却深深埋藏着一段不能言说的感情。 直到现在,萧梦临也不知道紫苏对白锦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却明白,紫苏的心结便是她师父。 那天在竹林里,听见夜刖对君沛离说的话时,萧梦临不可谓不震惊。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萧梦临这个外人不清楚,可是却不忍心看着紫苏如此在痛苦里煎熬。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君沛离是真的很在乎紫苏的,并未像那天夜刖所说的那样。 君沛离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道:“此事......太过复杂。我本来是不想让她知晓我身份的。” 萧梦临急了,他不解道:“前辈,无论过去有什么误会,解释开了才好不是吗?或许您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她心里一直压抑着什么样的痛苦。你们两人若是不说清楚的话,这痛苦会伴随着她一生。” 君沛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接话,只对萧梦临道: “萧谷主,我希望此事你能暂时替我保密,现在还不能告诉她我的身份。” 萧梦临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没有资格过多干涉。 此番白锦也受了重伤,如今也正昏迷不醒中。 紫苏所中毒掌情况危急,君沛离一直守在紫苏身边,无暇顾得上其他,白锦便一直是老药师照看。 于是这几天老药师也焦头烂额。 萧梦临从君沛离那儿回来,便去看看白锦伤势如何。 他过来时,正听见白锦在喊着紫苏的名字:“不要走......不要走......阿苏不要走......!” 白锦依旧在昏迷中,可是眉头却紧紧皱成了一团,惨白如纸的脸上透出了几分惊慌之色。 老药师被白锦死死抓着手,抽也抽不开。 萧梦临走过来,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老药师回身,轻叹了口气:“好歹伤势是勉强稳定下来了,只不过他一直梦魇......” 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惊慌失措喊着紫苏多少次了。 “不要走......阿苏不要走......” 白锦好像很惊慌,一直不断喃喃自语着,手上用劲也很大,甚至老药师都觉得被他握住的手掌传来了几分疼痛。 老药师也试着想要抽开自己的手,但是白锦握得很紧,只要她的手有一点点想要抽开的念头,昏迷中的白锦便浑身一阵颤抖,好像极为恐慌她会离开一般。 萧梦临盯着白锦,忽然叹息道:“他心中想必很爱紫苏吧?那天知晓夜刖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定是不小的打击。” 老药师想到那天的事,不由得看了看自家公子,看见了他眉宇间蕴着的丝丝愁色。 自家公子同情白锦被情所困,他自己何尝不也是被困其中? 或许这叹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吧。 房间里,君沛离静静坐在床榻边。 有了火蚕,她体内的毒便快速清除了,只要在床上好好休养,很快变能痊愈。 他双眸微垂安静凝望着依旧在昏迷中的紫苏,伸手温柔而缓慢地拂开他她脸上的发丝,指尖控制不住地留恋在她安静的容颜上。 偏斜的夕阳透窗洒落在床榻边,紫苏铺了满枕的长发漆黑光滑,闪动的阳光的色泽。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嘴唇却已经褪去了深紫,恢复了正常。 君沛离微凉的指尖温柔划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紫苏乌发如墨,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剔透。一双黛烟波横,纤密睫毛卷翘如蝶,十分美丽。鼻梁挺直小巧,其下是柔软优美的菱唇,尖尖的下巴上有一道美人裂。 每次望着她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他心中又欣慰又自责。 他的小徒弟早已经长大成人,可是却甚少再如年少一般开怀地笑。 自责之下,还有一股年深日久的疼痛。 “苏儿,师父多希望,即便没有师父你也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希望你忘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再将它记在心里......”他低声说道。 安静在空气中无声流淌,床上沉睡的女子没有任何回应。 可是经过这件事情后,他才发现原来当年的误会,早已经成为了紫苏心中一个难以痊愈的心病。她不肯让这道伤口好起来,宁愿折磨着它,让它在经年累月中溃烂。 她总是那般执拗。 君沛离脑袋空空地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房间里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才无声起身离开。 第三百一十六章:别离开我 窗外烟雨渺渺。 白衣白发的男人站在窗边,夜晚微雨飘落,空气中泛着一股冰冷的潮意。 他修指捏着毛笔,思绪也跟着夜雨静静落下。 ...... 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层被雨大湿雪白梨花花瓣。 屋内传出零星的几声铮铮琴声。 一袭雪白衣裙的年少紫苏怀里抱着一幅画卷,脚步轻盈地自院子外面跑进来:“师父……师父!” 虚掩的房门被“嘭”的一声大力推开,白衣的少女携一身花雨闯了进来。 静坐屋内之人修指轻按住琴弦,精致的眉目是一贯的温淡清冷,低声叹息了一声: “怎又如此冒冒失失的?” 紫苏精致稚嫩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她回身小心将门掩上,抱着画来到自己师父面前,笑眯眯地道。 “师父,之前苏儿说要送你一份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的画卷,“师父瞧瞧,喜欢吗?” 画卷“唰”的一声打开,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时隔多年,他亦记得那幅画上绘的一笔一划。 卷轴缓缓摊开,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峰,青黛色的山峦在笔锋简单勾勒之下重重叠叠地朝远处蔓延。 奇峰峭壁之中却有一处山谷,谷中梨花如雪,铺染了山谷一层皎洁的白。山谷里鸟兽嬉戏,流泉飞瀑,落英缤纷,好一处人间天堂。 那是夜郎谷。 整幅画工笔卓然俊逸,勾勒了山峰雄奇山谷幽美之余,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境。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梨花树下浅寐的白衣男子。 他单手支额,斜身倚在梨花树下,另外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卷书。他前面是一张矮几,几上摆放着点了安神香的香炉。他双眸微闭,神态淡静,不过寥寥几笔,却勾了出了他眉宇中的神韵,画得十分传神。 长发如瀑铺了他一身,零星有几瓣梨花点缀其上。 白衣,黑发,无比简单的色调,组合在他的身上却有种奇异的温润和浪漫,可是他眉宇里却流露出几丝宁静淡泊。 男人回过神,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纸上,执笔挥毫。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荤,下土难分别。琼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他停下笔,抬眸看向窗外飘落的雨点,恍如一阵春风吹动湖面,眸光温暖微漾。 “当初答应了苏儿,要给这首词谱个曲子,不想竟拖到了如今都未能完成。” 他低声自语中,笔尖再度落回纸上。 ———————— 幽冥宫。 “呯——!”屋中传来阵阵东西被砸碎的声响,还有女人的怒骂声,“混蛋东西!放我出去,夜刖!放我出去!” “呯!呯——!”上了锁的房门被踢得震响不断,“你们这些混蛋东西,放我出去!夜刖你个王八蛋!” 守在院外的人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惯屋子里传出的声音了。 毕竟每天都会这般吵闹,一连好几天过去,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虽说在一开始,听见屋中人各种怒骂他们宫主时,他们都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个大胆的女人居然敢不怕死地怒骂宫主,怒的是他们宫主竟被人这样骂。 但是在看到宫主的态度后,众人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些怒骂声。 看见一身红衣的宫主过来,守在院外的人连忙拜下行礼:“参见宫主。” 红衣男人面无表情走过去,直到身影快消失在门后才冷淡开口:“都下去。” 房间里依旧怒骂不休。 夜刖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花瓶凌空飞来! 他淡淡挥手一拂,便将花瓶接住。屋中此刻一片狼藉,除却他手里那个花瓶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好的,几乎全都被陆冉打碎了。 “你究竟想将我关到什么时候?”陆冉面无表情冷冷瞪着走进来的男人,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怒火。“那天你将我师父怎么了?要是你伤了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夜刖这里,她这几天心中就憋着一股郁气,恨不得砍人! 她记得那天是被师父点昏了穴道,而后后面发生什么便不知晓了,醒来就看见夜刖在身边。 在他的话中,陆冉才知道那天夜刖也去了死亡之谷。但正想办法进去之时,就碰见了师父正抱着她出来,而后她现在......就在这里了。 师父肯定是被这混蛋给打伤了!一想到这里陆冉就恨不得灭了他! 但是别说现在已经被夜刖封了武功,就算没被封武功,她也打不过这变态。 玛德,当初这变态隐藏得太深,她竟然还愚蠢地以为他不会武功,想起这个她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夜刖也不介意陆冉冰冷含怒的态度,将手里的花瓶放到桌上,轻缓优雅地走到床边坐下。 毕竟这房间里除了床之外,已经没地方能坐了。 “你那个师父狠心无情地将紫苏打成了重伤,还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活着呢,你干嘛还要惦记着他?” 陆冉冷哼一声:“那关你什么事?夜刖,有本事便放了我,我们好好清算这笔账!” “冉冉,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夜刖轻叹了口气,不满地抿着唇道。 看到他这熟悉的表情,陆冉便想到以往与他相处的种种,心中那股躁郁的火气更甚。 她眼中冷笑更甚:“我最恨别人骗我,岂止这种态度?我还恨不得剁了你!” “那我道歉好不好?”夜刖抬头看着她,眼中难过又黯然,“我们相遇的那天,我本不想隐瞒你身份,但是你自己先入为主将我当成了那想不开寻死的人。我从未与人亲近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你相处......” 陆冉眼中依旧冰冷嘲讽:“从未想要欺骗我?后来在悬崖下,你编的身世难道是我教你的?而且后面与我相处中,你又屡屡害我师姐和卓玉珩他们!夜刖,你就是一直将我当猴耍!我他妈就是眼瞎了才看不出你是什么人!” 夜刖披散的长发垂在脸颊边,衬得他肤色越加苍白,一双眼睛只静静凝望着怒不可遏的陆冉。 “我若是不对付他们,卓玉珩也会想方设法杀了我。而且也是在碰见了卓玉珩,我才知道他们与你交好,那个时候我更加不愿向你坦白身份。冉冉,我知道你的性格,一旦知晓了,肯定不会再与我在一起,甚至还会帮他们对付我吧......咳咳!” 男人漂亮的眉宇间蕴着落寞与自嘲,他捂着嘴唇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更加苍白。 陆冉抿紧了唇,冷道:“若不是师姐一直被你们追杀,我也不会参和进江湖恩怨。我也知道你与卓玉珩立场不同,要是那个时候我便知你身份,我不会帮他对付你,但也不会任由你对付师姐他们。” “那时候要是卓玉珩要杀了我呢?你也不想要救我是吗?”夜刖放下捂在唇边的手,唇色红艳如朱,恍若深秋的枫叶。 陆冉盯着他的唇,那上面染了血色:“以他的能力,他能杀得了你吗?” 夜刖勾唇笑了笑,垂眸道:“但是过不了多久,或许便可以了。冉冉也知道,卓玉珩很快便带领江湖群雄来围攻我幽冥宫,他们现在知晓你在我这儿,恨不得马上就过来杀了我呢。” 说话中,他又控制不住低低咳嗽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咳咳......噗!”到最后,竟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陆冉眉头微锁。 夜刖有些无力地撑在床边,垂下的发丝半遮了他苍白如纸的面庞。吐出的那一大口鲜血洒在他鲜红的衣袂上,看不见半丝痕迹,但他的嘴角却残留着一抹殷红的刺目血丝。 夜刖稍稍抑制住咳嗽的欲望,抬起头轻轻笑了笑:“如你所见,若是现在你武功没被封,我连你也打不过。你师父武功确实厉害,虽将你带来了这里,但我却险些没了命。” 想到那日死亡之谷里的种种,夜刖半垂的眸子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幽冷杀意。 陆冉不说话,冷着脸将视线转开。 她这一刻有些恨自己心软,在知道夜刖骗了她时,她气得心肝都发疼,但是现在看见他咳血自己居然在心软。 陆冉你特么醒醒!这恶劣的混蛋可是骗了你,还屡次伤了你的亲友啊! “冉冉,若是我答应你不再针对你的师姐他们,你是不是就可以消气些了?”夜刖忽然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陆冉一惊,下意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你给我放手!别动手动脚!” “不放!”夜刖固执地抱紧,任凭她挣扎抓挠,将脸埋入她温暖的颈项中,声音低哑委屈,“我死也不放!” 陆冉武功被封,自然挣脱不开夜刖的双手,继而她的动作微微一僵。 有温热的泪落入了她脖颈中,身后紧抱着她的男人身子在轻轻颤抖。 “冉冉如何打骂我都可以,但是别离开我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伞的故事 他落在脖颈上的热泪令陆冉脑中忽然短暂空白了一瞬,连将他的手挣开都忘了。 夜刖下巴抵在她肩头,嗓音柔软委屈:“好不好?” 陆冉深吸了口气,挣扎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声音冷淡地道:“先放开我。” “不要放。”夜刖低低咳嗽着,好像累极了般将重力靠在陆冉身上,“一放了冉冉又不让我靠近你了,咳咳......而且我好难受,冉冉就让我靠一会吧。” 陆冉紧紧皱起眉,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却控制不住迅速软塌下来的心。 “你又想骗我博取同情。”陆冉垂眸,声音冰冷,抬手将他拽开,“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跟你算账了?” 夜刖反手握住她的手,绕到她面前:“冉冉想算账,我自然不会逃避。何况我之前骗了你,你该怨恨我的。” 陆冉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想甩掉他的手,但是他握得太用力,怎么甩都甩不开。 他低下了头:“冉冉想如何算账都好,只是不要与我划清界限,不要与我一刀两断。” 男人长长的睫毛垂覆下来,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片落寞悲愁的阴影。他漂亮的下巴也隐入了阴影中,透着小心翼翼与难过委屈的模样。 看到他这样子,陆冉顿时觉得一团软软的棉花堵在了胸口,火气发不出去也消不下来——对自己反而更加生气了。 她已经完全心软了。 索性便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夜刖却忽然抬起一直握在手里的伞,拔出剑塞入了陆冉手中:“冉冉砍我几剑可能消气?这玲珑剑与卓玉珩那把宝剑一锋利,削铁如泥,即便冉冉不用武功,也能够杀了我。” 在陆冉震惊的目光中,他握着她的手,将剑搭在自己肩上,双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若是冉冉砍我几剑也不解气的话,杀了我也没关系。”他嘴角微微勾着,眉眼弯弯,笑容温柔无害,“我不会做任何反抗。” 悬挂在剑柄上的玉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搅乱了陆冉一颗本就不堪平静的心。 陆冉紧紧抿着唇,蓦然捏紧了剑柄,“唰”地挥起了手中之剑。 剑光闪过,却只削下了他几缕发丝。 “夜刖,你就是算准了我会心软吧?”陆冉甩开手里的玲珑剑,冰冷的笑染上几分自嘲,“我也很我自己竟会对你心软。” 夜刖却笑了起来,一瞬间恍若珠玉生辉,有仿佛世间繁花竟放,灼灼其华潋滟耀目。 “这世上,就只有冉冉会对我心软,也只有冉冉舍不得我受伤。”他凝望着陆冉,眉梢眼角都流淌着满足的微笑,“我好开心......” 盯着他眸中聚起的水汽,陆冉冷着脸将视线转开。 夜刖将地上的剑捡起来,放回伞柄中。如此近距离看他那把伞,陆冉才发现这是柄很精致的伞。 但伞柄很光滑,伞面上也起了细微的毛边,可以看出这把伞已经挺旧了,而且一直被主人拿在手里从不离身。 想必也一直有精心养护,要不然也不会保存这么好。 见陆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伞看,他微微笑着将伞打开,像献宝般将伞在她面前转了转,玉铃铛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这伞,是我生辰之时,父亲送我的。”他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划过伞面,“那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也是最后一次。” 陆冉抬眸看了看他,见他垂眸望着手里的油纸伞,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与夜刖认识那么久,陆冉从未见他提起自己亲人,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父亲将我当成了他另外一个儿子,他很疼爱他那个儿子,所以亲手做了这伞。”夜刖轻轻道,“结果后来,他发现我并不是那个人。他就很生气,狠狠地掐了我的脖子......” 他抚着伞面的动作很轻柔,好像在呵护一件珍宝般,但是说出的话却分外残忍。 “我看得出他的眼神,他掐着我脖子的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你父亲......”陆冉呐呐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神志清醒的时候,便很恨我。”夜刖轻轻地笑,缥缈而空洞,“我觉得我也是不喜欢他的,因为他一直将我当成了别人。可是很奇怪,这么过年过去,我却忘了他凶恶的模样,只记得他送我伞时眉眼里温柔的笑意。” “你父亲他精神不太好,他若是凶你的话,或许是无心的。”陆冉忍不住道,“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要想太多。” 夜刖摇了摇头,轻笑:“他不会喜欢我的,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母亲。” 他笑着转头看着陆冉,那浅笑蕴在眉梢眼角,望着他的眼眸漆黑漆黑的,似乎也在流转着笑意。 只听见他轻笑着问她:“若是你最爱的人被对方杀了,他还强占了你的身子,你会喜欢你与仇人生下来的孩子吗?我娘当年爱上了我爹,变杀了他妻主。而且我娘为了让我爹爱上她,还给他下了情蛊,让他将我娘当成了他所爱之人。而我,则被他当成了他所爱之人与他所生的孩子。” 陆冉愣了愣,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眸,忽然感觉心口一堵。 夜刖依旧在笑:“所以我爹自然很厌恶我。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喜欢仇人的孽种的。” “别笑了。” 他拥有一副绝艳无双的脸容,一笑起来美得让人失了心魂。但是现在陆冉却看得扎眼地疼,忍不住抬手遮住了他那双带笑的眼眸。 夜刖低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姿态就好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让陆冉欲要抽回的手僵在了半空,任由他握着。 陆冉低声道:“孩子是无辜的,若是我的话,便找那人报仇雪恨,不会迁怒于孩子身上。” 夜刖又蹭了蹭她手心,微笑:“所以那个孩子遇到冉冉,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垂眸盯着那把伞,这话题不知道如何接口,她干脆转移开: “之前我被绝杀门追杀,是你暗中出手帮了我?魑魅魍魉是死在了你手里?” 夜刖点了点头,不再隐瞒:“她们胆敢杀你,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们。不过绝杀门后来还是派别人来对付你,我便在你不在的时候,亲自找到他们门中去了。” “你灭了绝杀门?”想到后来追杀自己的人无缘无故没了,陆冉微微眯起眼。 夜刖瞅着陆冉的神色,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有点小心翼翼的。 陆冉咽了口口水:“......一个人?” 这次夜刖迟疑了,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老实点头,但陆冉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嘴角抽了下:“早知道幽冥宫主武功厉害,但是我没想到你厉害得这么变态......”竟然一人灭了神秘又厉害的绝杀门。 想到自己对幽冥宫主的印象,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夜刖,陆冉真心还接受不能。 所以她的神情也很复杂,在暂时放下怒火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夜刖。 “冉冉......”夜刖小心地扯了扯她衣袖。 陆冉啧了一声,抽回自己衣袖:“别以为你救了我几次性命,就能和好,我现在还在生气中。你那天究竟将我师父伤成什么样了?” 夜刖抿了抿唇,垂眸:“你总是关心你的师父,我明明也被他伤得很重。”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以陆冉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他委屈却又不敢生气的表情。 陆冉道:“我这么多年没见到师父了,怎能不挂心他?我现在被你软禁在这里,他还不知道心中有多担心呢。” 顿了顿,陆冉又说道:“我母亲也不喜欢我,小时候被我母亲的夫侍下毒险些没命,后来送到夜郎谷我才健康活到长大。师父和师姐就如我的亲人一般,我怎能不担心。” “你放心吧,你师父他伤得没我重。”夜刖抬眸望着她,撇撇嘴,“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们,无论我的身份有没有暴露,你也不会在乎我。” 陆冉默了默,半响才道:“你只是夜刖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连累了你,也将你放在心中与师姐他们一样的位置。我陆冉是风流花心,但却从未将一个人那般放在心上。除了你之外,夜刖。” 他顿时呆住,怔怔望着陆冉,仿佛不敢相信她话中的真实性一般。 “那卓玉珩呢?”夜刖盯着她,眼眸深暗,“我已经知晓,他是男子了。” “......他是我朋友。”陆冉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末了又道,“但是你却骗了我,我完全没想到你竟是幽冥宫主,所以现在......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之间的关系。” 夜刖伸手揽住她,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低着她额头道:“冉冉......我永远是你的刖儿。只要你愿意,我们去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经过那天交谈后,夜刖便不再将陆冉软禁在房中,可以允许她自由活动。 不过他没有解开陆冉的功力,也不愿将她放走。 但是两人降到冰点的关系,总算是有了回温——确切说是陆冉对他的欺骗消气了些。 毕竟她认真想了想,夜刖因为立场问题,才针对卓玉珩,也因为白锦是幽冥宫人,才屡次对付她师姐。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 对于夜刖那天最后说的话,陆冉如今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抛下一切找个没人地方与夜刖在一起,她是做不出选择的。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师父,陆冉又怎么可能放得下所有一走了之。 师父和师姐之间的关系依旧恶劣,想到那天死亡之谷里发生的事,陆冉都觉得让师父与师姐重归于好,比劝说夜刖和师姐两方和好更难。 “看来宫主待你真是很特别,竟允许你出来自由走动。”就在陆冉游神中,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没错,我们的反派就是这么会博取同情 但他说的身世确实千真万确 这应该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吧 他的身世是书中角色里最悲惨的一个,没有之一 第三百一十八章:道歉诚意 陆冉眉头皱起,顿时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有一黑衣女子走过来,面色冰冷毫无表情,正是幽冥宫的二护法。 陆冉并没有接话。 仇玖月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说道:“你就不想出去?难道就甘心一直被困在这?” 听到她这句话,陆冉煞有介事地重新抬起头,审视般看向她。 “听仇护法这意思,难不成是想要帮助我离开这?” 仇玖月可是幽冥宫的人,陆冉脑子还没被驴踢,可不会相信仇玖月能按什么好心。 不想仇玖月竟是大方承认:“我是想助你离开这儿,但是夜刖对你看得太紧,直接带你出去是不可能的。” 就连今天来找陆冉她都是趁着夜刖去疗伤不在,弑冰又正巧出宫办事,她才找到机会过来的。 之前夜刖将陆冉软禁在院子里,看得很紧,若是贸贸然去找她的话,肯定会被夜刖发现怀疑。 陆冉扬了扬眉毛,脸上并没有什么信任的神情,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无缘无故帮我,有什么目的?” 仇玖月负手而立,神情冷淡:“只不过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哦?”陆冉眉头依旧扬着,整个人都懒懒靠坐在石凳上,“共同的敌人?是谁?” “夜刖。”看到陆冉有些惊讶的神色,仇玖月冷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夜刖如此对你,甚至易容成你师父的模样闯入死亡之谷将紫苏险些打死,把你软禁在幽冥宫中,你难道还能与他和睦相处?若真是这样,我倒是突然同情起那个我一直看不起眼的紫苏了。” 陆冉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沉,眼睛直直盯着仇玖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暮色降临,月上柳梢。 夜刖闭关疗伤了两天,伤势还未痊愈,但因为心里想念陆冉,便直接出关过来找她了。 他过来之时,正见到陆冉坐在院子里喝酒。 她歪坐在石凳上,背靠着石桌,双腿交叠着,手中拿了一坛酒半眯着双眼对月独酌。 月光落在她鲜红的衣裙上,泛出淡淡的流光,看过去时恍若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般,透着股洒脱而空灵的美。 自从陆冉知晓他的身份后,这段时间陆冉被软禁在这里,每次看见他都满脸冰寒,双眼瞪着他仿佛要喷出火来。即便前几天他们经过一番交谈,关系稍稍缓和了一点,两人的关系也早已有了隔膜,自是不复重前相处的随性。 如今偶然见到她如以前般闲适地自斟自酌,脸上竟无任何愁绪,举手投足间是熟悉的风流写意,夜刖倒是愣了一下。 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眯眯走了过去,微微弯身看着她:“冉冉今夜倒是很有雅兴啊?” 陆冉抬眸,看到是夜刖她抿唇笑了笑,抬手轻佻地捏住了他的尖尖的下巴,扬眉哼声道: “美人近日去哪儿了?嗯?让我无聊得只能一人在这儿喝酒解闷。” 她圆圆的杏眼里皆是风流,透着股勾人的雅痞。两人以前相处时,陆冉就喜欢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 但是与她轻佻的眼神动作与之相反的,却是她充满幽怨的语气,直直白白地在告诉他——这几天她想他了。 夜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扼住一般,忽然间有点呼吸不上来,那是一种席卷而来的欣喜。 与陆冉相处了那么久,夜刖又如何不清楚她的性格。 她最讨厌被人欺骗,何况他的真实身份又是她印象非常不好的幽冥宫主,如此下来,两人的关系估计很难再完全修好。 但是如今她却在跟他说想他了,这让夜刖心里如何不欣喜激动。 夜刖并不介意她是因为知晓了自己过去的事情后,才心软同情不计较自己欺骗她之事,也正因为捏住了陆冉这样容易心软的性格软肋,他才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她。 只要她能够不与他生气,夜刖并不介意让她消气的方式。 不管是告诉他自己以往的事,还是又一次欺骗她死亡之谷里所发生的事。 反正只要她在这里,等他解决掉了那些碍事的人之后,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再也不会被其他人和事干扰。 潋滟笑意瞬间染上夜刖眉目,他顺势矮身坐在陆冉怀里,伸手揽住她的脖颈,低下头便送上自己的双唇。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让冉冉独自待着了。” 陆冉别过脸,捏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吻上来,另一只手将他拉开,依旧哼哼道:“劳资可还在气头上,只能劳资调息你,不允许你碰我。” “冉冉......”夜刖眼眸泛起雾气,委委屈屈地道,“冉冉明知这对我而言,是最残忍的惩罚,冉冉也忍心......不让我碰你,简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陆冉却不理会他委屈得要哭了的神情,拎起桌上另一坛酒:“让本小姐看到你道歉的诚意。” “好。”夜刖立即接过酒坛,“我喝完的话冉冉就不许再推开我了。” 陆冉微微抿了抿唇,又勾起唇角笑道:“你喝了的话本小姐就勉强原谅你了。” 听到这话的夜刖眉目舒展开来,打开封泥,一股清冽的酒香味便飘了出来。 他温柔地望了陆冉一眼,而后毫不犹豫举起酒坛。 “......等一下。”陆冉忽然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夜刖垂眸看她,满脸委屈又小心地瞅着她:“冉冉莫不是又反悔了?” 陆冉指尖依旧捏着他衣袖:“你以前与我在一起时,酒量并不是很好,这一坛酒你喝完了确定不会出事儿?” “咳......”夜刖眼神躲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嗯......其实我酒量还可以......” “嗯?”陆冉眯起眼睛,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我自己蠢,又被你骗了。” “冉冉别生气......”夜刖连忙道,反手抓住了她生气松开自己衣袖的手,“每次我醉酒后,冉冉都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也只有那个时候冉冉眼里才全部都是我,我只是想要冉冉在身边陪着我,想要冉冉抱着我睡觉嘛......” 他不安垂着的眼眸时不时又抬起来小心地瞅她一眼,但是说到后面的话时,脸上又飞起了两抹红霞。顶着这么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容,做出这样的软软无害的神色,与任何人而言绝都拥有极其强大的杀伤力。 任谁看到这样子的他,都再生不起任何生气的心情来。 不过他也只在陆冉面前,才会有这样的神态而已。 陆冉沉下来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但依旧还是轻哼了一声:“我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你是故意装醉勾引我。” 善于察言观色的夜刖自是看出来陆冉不生气了,立即从善如流笑道:“被冉冉看出来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酒量有多好。”陆冉指着他手里的酒坛,还将自己手里的塞给他,“哼,本小姐今晚非要将你灌醉不可。” “好好好,我都喝。”夜刖顺从地接过酒坛,仰头便眼都不眨地直接灌下。 在他被酒坛挡住的视线外,陆冉坐在石凳上,眼睛一直盯着他灌下的那坛酒。 第三百一十九章:给他下毒 一坛酒尽数灌下,夜刖脸颊染上了几分薄红。一双眼眸也仿佛沾了酒气一般,变得有几分湿润,眸光流转间妩媚潋滟。 见他跟着拎起另一坛酒,陆冉抬手拦下了他:“不用喝了。” 夜刖不解地看着她:“冉冉不是说要让我全部喝完才不生气吗?” 陆冉敛下了表情,盯着那空酒坛:“那坛酒我下了毒。” 夜刖缓缓垂眸,看了桌上的空酒坛一眼,嘴角微笑的弧度一直未减下来。 “我知道啊,在一打开封泥,我便知道了。” 陆冉微怔地抬起眼睛。 “咳咳......”似是毒药起了作用,夜刖忽而抬手轻掩唇角低咳了起来,眉头微微锁起,“没想到还是挺厉害的毒呢。” 盯着他指尖暗红的血迹,陆冉脸上神色完全消失了:“你知道有毒还喝下去?” 嘴角染上的暗红血迹令他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但是他好像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一样,依旧对陆冉温柔无害地笑着。 “因为冉冉说要喝了酒才能消气。” 在仇玖月告诉她那天前来失望之谷的人是夜刖后,陆冉就感觉被人狠狠用剑捅了一般,惊恨得心中发痛。 ——夜刖那个卑鄙的家伙又骗了她。 而自己脑子真是被驴踢了,竟然还相信了他的话,甚至因为他告诉了关于他父母之事后吗,又心软同情他。 呵!呵!满嘴谎言的家伙,陆冉现在已经连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了。 于是陆冉闻言,勾起了抹嘲讽的冷笑:“我骗你的。” “那冉冉要如何才消气?我都去做好不好?”夜刖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地软声问道。 陆冉并未接话,兀自说道:“我师父这么多年来,整个人像是完全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用陆家的势力去打探他的消息,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又怎么可能会忽然间出现在死亡之谷?而且他当年纵使对与师姐有矛盾,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那么多年后再次见面就对她下杀手——即便心中再不喜欢师姐,她也早已经被师父逐出师门,他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动手......” 在仇玖月说了那些话后,她回来又将那天的事情前后仔细回想了一番,果真发现了很多不对之处。 只是那天师父的出现,让他们都太过惊喜激动,完全忽略掉了一切不对劲的细节。 而死亡之谷里的其他人,对夜郎谷传说中的神医基本知之甚少,更不可能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所以夜刖便轻而易举进了死亡之谷,轻而易举伤了师姐,轻而易举将她虏回来。 而她居然还傻傻地相信了他的鬼话,真是蠢到没药救了,居然还妄想这种满口谎言的家伙真的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不会再对她撒谎。 陆冉脸色已经完全冻结成冰,她眼眸锋利如刀寒凛地刺向他:“幽冥宫主倒是个极具天赋的好徒弟,使用的易容术连我都看不出任何破绽啊。” 之前她被绝杀们追杀,又被幽冥宫盯上,陆冉害怕夜刖受到无辜牵连,担心自己不能保护好他,便给了他几张易容面具,并教会他易容术。 但是没想到后来,他竟用易容术狠狠算计了她一把。 夜刖脸上笑意微一滞,眼眸闪了闪,却没有开口反驳。 看到夜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陆冉嘴角的冷笑越深。此刻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甚至要猛地冲出来。 “噗——!”她脸色忽地一白,竟张口猛地喷出了口鲜血。 血点溅到了夜刖身上,瞬间便隐入了他红衣里。 可却仿佛是倍看的岩浆溅入他心头一般,灼得他整个人都猛地一颤,慌忙白着脸色将她抱住。 “冉冉......冉冉你怎么了?”他神色间皆是凝重和慌张,扣住了她的手腕查看脉息。 陆冉一口气憋在心中,此刻是气急攻心才吐了血。夜刖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欲要将她抱回屋里时,却被陆冉用力推开。 “滚开!别碰我!”陆冉青白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夜刖。“夜刖,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放了离开这里。” 夜刖身上毒药已经发作,此刻正不断折磨着他的身体,因此被陆冉推得一个踉跄。 他轻轻摇了摇头,染血的唇微动:“不可能。” 他重新迈步走过去,双眸幽深得恍若一口不见边际的地狱,黑沉沉的透不出任何光亮,紧紧将陆冉给锁定住。 “冉冉,出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能去。”他语调依旧如方才一般温柔,却映衬得他的眼眸越发沉黑。“冉冉想如何对我都好,下毒也好打骂也罢,但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冉冉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陆冉冷漠地看着他:“你现在身中剧毒,不想放我离开的话,你就乖乖坐着等死吧。” 闻言夜刖却是笑了起来。 那笑意极其艳丽,恍若黄泉路上盛放到荼蘼的曼珠沙华。 连他同他的声音都仿佛染上了那份艳丽:“前几天我与冉冉讲的那个故事还有个后续,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陆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陡然变得华丽妖娆的微笑——那微笑如他前几天讲起他父亲是如初一辙,甚至更加艳丽。 他弯下腰,望着她冰冷的双眼,笑得风情万种:“后来我父亲自杀了,我母亲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死药能救她,便疯狂地研究这种药。那些早已失传的死亡之花,便也是她研究出了种植方法。在那些年她研究不死药时,她一直拿我试药。” 那艳丽妖娆的笑映在陆冉微缩的瞳孔里,仿佛有无形的彼岸花藤蔓自地狱里延伸而出,攀爬到她身上,禁锢得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夜刖白如玉雕的手轻轻抚着陆冉冰冷僵硬的脸庞,缓缓道:“我母亲所赐,她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用在我身上,所以如今这世上什么毒药都对我没多大用处。也该感谢我这副怪异的身子,才能将你顺利地从死亡之谷里将你带出来。” 他手上冰冷的温度几乎冻得她浑身发寒,但是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所以说,我给你下的毒根本就没有用?你根本没有中毒?” “我中毒了,但死不了,顶多会难受一会。” “......”看到他嘴角妖娆艳丽的笑意,陆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冉冉,你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夜刖靠得越来越近,温柔地低声问道。 陆冉心中咯噔一下,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她一直被软禁在这里,身上不可能会有这种毒药,所有今天这毒药的来源便蹊跷了。 “罢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夜刖却没有再逼问,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陆冉本想挣扎,可是他却抬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他将陆冉抱回屋中,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掌将内力传输到她的身上。 陆冉气得隐隐发疼的胸口在那股柔和温暖的内力循环流动之下,渐渐消减——他是在治疗她方才气急攻心吐血造成的内伤。 不过陆冉并没领情,一直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若不是被点了穴道动然不得的话,她肯定甩巴子过去。 “冉冉若非要给我下毒,才能稍稍减些怒火的话,便用这个吧。”给她疗了伤后,夜刖也没有解开陆冉的穴道,兀自将她抱在怀里,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盒。 夜刖打开盒子,陆冉看见里面有两条通体血红的虫子,体积模样有点像蚕虫。 “冉冉,这是双生蛊。比起你方才给我下的毒,这个更强大,毕竟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不会对我不起作用。” “......”她可以理解为,这变态是以他的身体为实验来研究出这种蛊毒的吗? 夜刖道:“若是中了双生蛊,下蛊者受伤或死亡,被下蛊者亦会同样受到反噬伤害。而且也完全能够控制被下蛊之人的行为,你想让他怎样就怎样。” 她冷笑一声:“夜刖,现在你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夜刖闻言想笑了笑,靠在她的肩膀上,叹息一般道:“冉冉便聪明了啊......” “你、他、妈、给、我、滚!”陆冉闭了闭眼睛,压下翻涌上来的怒火,要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夜刖今天已经死几百次了。 第三百二十章:两人谈话 死亡之谷。 君沛离收回手,对白锦说道:“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这段时间只需安心养伤便可。” 床上之人却在怔怔出神,安静得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看了眼白锦涣散空茫的眼眸,君沛离微微顿了顿,继而又缓声开口:“紫苏所中的毒掌已经清除,等她醒过来后,便没有性命之虞。至于......她隐瞒你之事,待她醒过来后,你们好好谈谈吧。” 安静如雕塑的人睫毛一颤,被子下的手不自觉收紧。 只听见他哑声道:“......其实前辈很早就看出端倪了吧?毕竟您与阿苏的师父相识。” 君沛离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白锦缓缓抬眸,出声地望着某处虚空:“那前辈可知晓......阿苏与她师父之间的事?” “此事该让紫苏告诉你,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她能放下过往之事。”君沛离沉默半响,双眸凝着他,“或许能够让她放下往事的,也只有你了。其实比起凌华,你更加适合紫苏,也唯有与你在一起,她才会幸福。” 白锦怔愣地望着他,唇动了动,眸子里微微亮起的光芒又暗了下去。 他低声道:“但阿苏爱的并不是我,她爱的一直都不是我......” 其实他早已知晓了这个事实,但是当他真正将其说出来时,心口却疼得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掌。 剧烈的压迫感搅碎了他的脏腑,粘稠的鲜血涌溅而出。 他却只有无能为力地承受。 “她不过是还未明白自己的心而已。”君沛离轻轻摇头,温和地看着白锦,“我希望你能够等她,不要放弃她。还有一事,我想让你答应我。” “前辈请说。” 君沛离道:“无论以后发生何事,我希望你都能够陪在紫苏身边,护她周全。我与凌华是好友,我也希望他的徒弟能够安宁和乐地活着,不要再为了往事伤情难过。” 他带着面具看不见神情,但是那双眼眸里却尽是恳求,还有一种白锦看不明白的沉重情绪。 白锦惊怔之下,下意识点了点头,郑重道:“即便前辈没有这个要求,我亦会一直在她身边,无论她爱我与否。” 这一辈子他已经认定了紫苏,就算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认定了她。 君沛离笑了笑,似是轻叹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等她醒过来后,我会通知你的。” 他起身出了房间,站在屋廊下,抬眸凝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站了一会,他抬起手掀开衣袖。白皙肌肤上一条鲜艳的红线往上延伸,隐入衣衫之中,红痕的长度比之前又延长了些。 “希望时间足够......”他低声喃喃着,微微恍惚的眸底漫起了如雾般缥缈浓郁的忧伤。 谷外一处隐蔽的山林中。 萧梦临与仇玖月对面而立。 率先开口的是仇玖月:“陆冉已经给夜刖下了毒。” 萧梦临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你们未留下什么破绽吧?我给你的是慢性毒药,时间未到不会发作那么快。只要不引起夜刖怀疑,他不会知晓你们给他下了毒。” 本来按照夜刖的警惕性,萧梦临以为此计可能会失败的。不过没想到由陆冉出马,竟然能够进行得如此顺利。 但是此事却也很凶险,要是让夜刖发现自己中了蛊毒,首先遭殃的便是陆冉了。 萧梦临给仇玖月的是蛊毒,下蛊成功了之后他便能知晓,早在仇玖月来找他时,萧梦临便知道蛊已种成。 仇玖月冷冷一笑:“夜刖极为信任陆冉,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萧梦临道:“如此便好,到时只消坐山观虎斗即可。卓玉珩的武林大会召开之后,必定带领群雄围攻幽冥宫,中了毒的夜刖此次必死无疑。” 仇玖月眯眼看着眼前淡淡微笑的男子:“都说名门正派行事向来正大光明,萧谷主肯如此帮我,倒是令仇某惊讶。萧谷主与夜刖究竟有什么仇怨?” “只要达到目的,方法并不重要,更何况我也并非江湖中人,从不参与江湖争斗。”萧梦临淡然的声音微沉,“仇护法想必知晓七魔女吧?七魔女中的老大沐语艳是我姑姑,他们一家被夜刖害死,我自然要为他们报仇。” “原来是因为沐语艳,七魔女有几人确实都是死在了夜刖手中。”想到七魔女被夜刖折磨惨死,她禁不住皱起了眉。 夜刖手段残忍,行事狠辣,但是对于七魔女的人,他好像更加残忍狠辣,而且还极有耐心地折磨她们。 原本以幽冥宫的能力,夜刖知晓了沐语艳下落后,他完全可以直接灭了沐家满门。 但是他并没有,而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逼迫沐语艳亲手杀了她的家人,最后再让她收紧痛苦而死。 跟在夜刖身边这么久,仇玖月也只有见到夜刖在对付七魔女时,才真正用心去折磨。 在沐语艳之前,剩下躲藏着的七魔女成员皆尽被抓到幽冥宫,都死在了夜刖的折磨下。 他是腻了那些折磨的手段,所以在对付沐语艳的时候,才用了别的方式。 “有几人死在了夜刖手里,剩下的死在了夜刖的母亲手里。”萧梦临淡漠道。“但是比起他的母亲,夜刖显然更加狠辣无情。” “夜刖的母亲?是谁?”仇玖月又惊又疑。 没想到萧梦临居然对夜刖如此了解,想到他对自己的事情也很了解,仇玖月不禁心中更为警惕。 她知道萧梦临此人不简单,但是目前跟他合作并不亏。 不过却要小心提防他会不会转头出卖了自己。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她已经死了。”萧梦临抬眸看向仇玖月,嘴角弧度微冷含讽,“而且就是死在了夜刖手中。” 仇玖月惊怔住:“他......杀了自己母亲?” 萧梦临反问道:“你跟在夜刖身边这么久,难道不知晓他性情?夜刖弑母,于他而言应该不奇怪吧。像他这样狠毒无情的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仇玖月沉默,她自然知道夜刖心狠手辣,冷血变态。即使是他们这些手染鲜血的狠辣杀手,内心深处亦是对夜刖又敬又怕。 但是想到自己母亲的血海深仇,那股敬怕之心便被恨意取代了。 “仇护法可知晓夜刖与夜郎谷有何恩怨?” 仇玖月看了萧梦临一眼:“从未听说与夜郎谷有什么恩怨,若非真有,也不过是如今墨辰为了紫苏背叛幽冥宫罢了。” 萧梦临似笑非笑:“当日夜刖易容成凌华模样入我谷中,曝出了惊天内容,恐怕就此危及到了白锦与紫苏二人的感情。如今白锦受到此打击已伤心欲绝,加上又受了伤到现在才刚醒过来。” “是什么内容?关于紫苏和白锦的?”仇玖月立即皱眉问道。 “在下只想知道,夜刖可与凌华有过什么恩怨?” 仇玖月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暗道这萧梦临还真不是好糊弄的主,于是便道: “此事我并不知晓,只听说夜刖曾去过夜郎谷一次。当时我刚入幽冥,关于那时候的事,恐怕只有跟在夜刖身边最久的弑冰才清楚。” 萧梦临沉吟,道:“夜刖说,紫苏喜欢的其实是凌华。” 仇玖月闻言,眸子染上了几分冷色,沉默了片刻,忽而盯着萧梦临: “萧谷主也是喜欢紫苏的吧?难道你就不想得到她吗?如今正是好机会,只要你劝说墨辰放下紫苏便可。” 萧梦临轻笑了下,摇摇头:“我只与你联手对付夜刖,不会与你联手拆散紫苏和白锦。” 第三百二十一章:缘深情浅 紫苏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青灰色帐顶时,空茫还没有聚焦的眸子闪过一抹疲惫。 那是一种了无生意的疲惫。 “......苏儿,你醒了?”微颤的沙哑嗓音轻轻传来,让紫苏空茫的心极轻的缩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称呼她了。 心头不受控制地浮起几分缥缈的期待,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移目看去。 床边坐着的白衣白发男子正垂眸凝视着她,眼中尽是担忧和欣喜。 那般专注温润的眸光,忽然就让紫苏酸了鼻子。 不是师父。 可却又让她恍惚以为是师父,却又让她更加疯狂的想念师父。 脑海里浮现她昏迷前师父冰冷如刀的眼神,紫苏觉得心口仿佛被他狠狠扎了一刀又一刀。 但是她却忽然扯起嘴角开始笑。 胸口越痛,她嘴角笑意越深。 看到紫苏这样子,君沛离心中极不好受,那股疼痛仿佛都随着呼吸不断肆虐蔓延开来一般。 “苏......紫苏,那日打伤你的是夜刖,他易容成了......你师父的模样。”他隐在袖中的手动了动,却还是压下了想要抚掉她眉间哀伤的冲动。 现在你是君沛离,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暗自深深吸了口气,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紫苏黑沉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他......不是师父?” “不是。”君沛离握了握紫苏冰冷的手掌,温声道,“你师父他不会那样对你的。” 紫苏没有反应,垂着眸子仿佛在出神。 卷翘浓密的睫毛半覆而下,显得她的眼眸越发空洞寂静。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嗓音低哑缥缈:“前辈,我有点累了,想睡会。” 君沛离凝着她苍白倦怠的脸,轻声开口:“好,你好好休息。” 他无声起身出去,关上了房门,怔怔站了许久,才缓缓举步离开。 落在门扉上的眸光仿佛要穿透眼前的屏障,落入屋中让他牵挂忧心的人那里。 月至中天,清辉从树梢漏下,轻轻浅浅落在君沛离的身上。 一身雪白的身影此刻显得分外寂寥静默,夜雾萦绕他周身,他也如雾气般空浮寂寞。 紫苏静静盯着帐顶半响,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她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她的五脏六腑一般,随着她的每一次动作都更加痛一分。 那是内伤没好的缘故,但是即便紫苏现如今没有心情查探自己的脉象,亦感觉到她的内伤已经好了很多。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昏迷之时,脏腑好像全部被震碎了一般的剧痛之感。 那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可能会就此死掉。 打开房门,紫苏微微抬眸。夜空被树梢遮蔽,月光清辉被茂密的枝桠筛成细碎的光点,恍若碎钻般洒落而下。 梦幻优美的月光落在她眼中,却尽数湮灭于沉重的漆黑中。 打伤她之人,却不是师父么? 不过又有什么分别呢? 若这是师父来了,结局也差不多吧? 毕竟当年,他便已如此对她过。 空茫茫的脑中忽然跳出白锦的面容,紫苏呼吸微窒,下意识转眸看向某处。 白锦他......知道了那件事...... 天上月亮大如圆盘,泻下皎洁银辉。 谷中雾气升起,弥漫了整片湖水,幽幽暗暗。 夜雾笼罩,光晕朦胧。 高而巨大的榕树屹立在夜雾的湖中,轻盈的雾气在树冠下方随着夜风漂浮涌动。树屋在夜雾的上方,却仿佛处于天宫仙境一般。 走在屋廊下的女子神情安静得几近空洞,双眼仿佛也涌动着夜雾,茫然而空洞。 等到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白锦的屋门外。 欲要抬手敲门之际,紫苏却升起了一股忐忑与怯意。 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白锦如今,定然伤心至极了吧? 她尝过那种被心爱之人伤过的滋味,而如今她也那般伤害了白锦。 紫苏手指微曲,眉间凝出愧歉的无措,脚步失落地欲要后退。 门忽然被打开。 紫苏怔住,有些呆愣地望着门后同样失神怔然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静默半响却是白锦率先回过神来:“你的伤好多了么?” 站在对面的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已没有半丝疤痕的脸庞消瘦清减了很多,半垂的纤长睫毛遮住了他的眸子。 让她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却无端堵得紫苏有些喘不过气来。 愧疚以及无措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却不知如何排解。 她点了点头,目光凝着白锦,低声道:“白锦,我......” 他沉静无波的眼眸抬起时,紫苏后面的话却忽然间说不出来了。 压在心头的无措和愧疚仿佛更重了几分。 此刻站在这里,紫苏竟觉得无所遁形,盘踞在心底的细微逃离冲动此刻无端被放大开来。 师妹曾经无数次问过她,若是有一天白锦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你该怎么办? 现在他真的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而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苏是想要说什么?”他静静望着紫苏,浅浅勾起抹笑。 一如平日与她待在一起时那种温柔的笑,但是此刻落在紫苏眼中,却觉得分外滚烫。 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让她不敢再看他。 “......对不起。”她张了张口,声音微哑,却也只能无力吐出这几个字,“我骗了你......对不起。” 白锦沉默,他的脸庞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 紫苏屏息站着,脑中空空一片。 微风拂身而过,凉意染上指尖,继而开始蔓延周身。 “然后呢......?”她恍惚看见白锦轻轻勾了勾唇,脸色在晦暗中却白得有些刺目,她只听见他低声问道,“阿苏打算怎么做?” 男人声音沙哑缥缈,恍若在孤寂的夜幕里流动的夜雾,寂寞无依。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便一直隐瞒着你。”紫苏的手动了动,想要抚上他苍白的脸庞,但却又有些颓然地垂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毫无怨言。”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应得的。 她该为自己的荒唐付出代价。 在这一刻里,心中那种熟悉的厌弃感又涌了起来,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清晰强烈。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即便惩罚她一生孤苦不得所爱也是应得的。 “恨你......怨你?”白锦怔怔重复着,看着站在对面的女子,忽然觉得两人间距离又被拉远了。 仿佛回到了最初之时,他被她划出了她的世界之外。 这是白锦最害怕的结局,比知道她心中所爱他人还要令他恐慌的结局。 “我不想恨你,也不想怨你......阿苏,我只想要你爱我罢了。”白锦的手垂下,微微颤抖着,却抓住了紫苏的衣袖。 带着几近卑微的感情,小心地抓住她的衣袖。只要她拂一拂手,便轻而易举将他甩开。 “那件事情在恢复记忆之际,便知晓了。”白锦静静开口,“因为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阿苏你爱着凌华。当年虽然与你师父只有一面之缘,可我却记得他的声音。” 紫苏呆住,怔愣地望着白锦。 被她忽略的细节猝然浮现在脑海——在他说已经恢复记忆时,紫苏却已经完全忘了当年白锦也见过凌华。 “你......你知道?”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窒息感翻倍逼来,她的声音压抑喑哑。 “嗯。”白锦嗓音落在幽静的夜里,寂寥却清晰,“当年我不辞而别......其实并不是忽然收到家中信件,而是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你与陆姑娘的对话。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阿苏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的声音......” 当时他觉得很难过,便不辞而别了。后来家中遭逢巨变,他流落幽冥宫,自此与紫苏江湖不再见。 直到几年后,他们在李家村相逢,而又一次因为他的声音让紫苏救了他。 他曾庆幸上天待他不薄,可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缘深情浅。 第三百二十二章:别不要我 紫苏脑中轰隆隆一片,整个人呆呆愣在原地,怔怔望着白锦。 他早已知晓,却一直隐忍着从未说出来,甚至分毫找她算账质问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任由她这样欺骗下去,如果那天不是被夜刖说出来,他就打算一直这样配合她的欺骗吗? 紫苏想起来之前白锦曾被带回幽冥宫,即便他以前不知道这件事情,恐怕那时候幽冥宫主也跟他说过了吧? 可是他也从未说过,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紫苏沙哑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忽然之间更加痛恨自己了,从没有这一刻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荒唐令人痛恨。 “阿苏不愿与我摊牌,便是还想将我留在身边不是吗?”白锦轻轻地道,苍白的脸色恍若零落的花瓣,“但是若是阿苏哪一天决定与我说了,以阿苏的性格,肯定是想要结束我们两人之间这段错误的关系了吧?” 紫苏抿着微微泛白的唇,静默不语。 白锦的手有些颤抖,摇摇欲坠地好像几乎抓不紧她的衣袖。 “......对我来说,比起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更害怕阿苏你与我结束一切。但是今天我忽然明白,以后总有一天,你的师父会回来,到时候阿苏便不再需要我了......”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心口便疼得紧,一股血腥气似乎顺着呼吸涌了上来。 白锦强压下那股剧烈带着腥味的痛苦,身体绷得直直的。 他低哑地问道:“阿苏......你会不要我吗?” 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好像被人猛地掐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自那里涌向四肢百骸,紫苏紧抿的嘴唇泛出苍白。 她笔直地站在门口,青色的衣衫,黑发及腰,面容模糊在幽暗的月光里,静默无息。一阵夜风垂来,衣衫飞扬而起,光影朦胧。眼前的人变得缥缈而遥远,似乎随时随地会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锦的手猛地一颤,却更紧地抓着紫苏的衣袖。 可是抓不住她的恐慌感却越来越浓,一直如阴影一般在他心头盘旋不散。 他颤抖着垂下眸,声音沙哑得好像在呜咽:“阿苏,别不要我......” 即便你真的不要我,这一生我也会一直纠缠着你。 所以别不要我,别逼我...... 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又猛地下压了一分,挤压得她的心脏几乎要爆裂开来。 为什么......她恶劣到了如此地步,他却还要如此卑微地求她? 她何德何能,值得白锦如此相待...... “白锦......”紫苏张了张口,好半响才找到声音,脑袋却空空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她的脑子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紫苏眼睫微垂,眼角有晶莹颤抖着滚落而下:“......好。” 白锦伸手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手在发颤,力道也好像把握不好一般,将紫苏箍得生疼。 “阿苏不骗我?”他埋在她肩窝里,颤声问道。 恍若羽毛小心翼翼扫过心间的声音,让人心疼得想流泪。 “不会再骗你了。”紫苏哑声道,“但是能给我一些时间么?” 师父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执念,这股执念疼痛多过甜蜜,但是却仿佛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骨髓里,与她化成了一体。 紫苏知道,这一生无论如何,都再无法将这股执念剔掉了。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想要将这股执念深深埋藏起来,努力将它遗忘到角落里。 白锦微微睁开眼眸,微微拉开一些距离看着紫苏。 她也在看着他,睫毛幽长浓密,恍若一层纱幔,半遮着犹如黑珍珠一般清透纯粹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白锦眼眶又是一热,喃喃道:“好,无论多久,我都等着阿苏。” 或许她现在还忘不了凌华,但是他愿意等,无论等多久都好。 只要她不会离开他。 总有一天,她的心里会刻上他的印记。 彼此讲开了压在心头的心事,两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静静相拥许久后,这才反应过来竟一直站在门口。 紫苏转身关上门,一边查看他的脉搏,一边带着她往床上走去。 如今还是春末,夜晚寒凉,两人身上皆有伤,怎能如此吹风。 “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见白锦身上的内伤不轻,紫苏皱起了双眉,暗恼自己方才疏忽,竟让他站在门口那么久。 说话中紫苏已经将白锦按在了床上,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要不然不利于伤势恢复。” 白锦乖乖缩在被子里,手握着紫苏的不放,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阿苏也上来吧,你也有伤,也不能着凉。” 紫苏从善如流解衣上床躺下,白锦立即便靠了上来,满足地将她揽入怀中。 “白锦,对不起。”紫苏偏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低声喃喃道,“若遇到的不是我,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对不起。” 这一生她谁都不欠,也没有对不起谁,哪怕是师父也自认没有半分亏欠,可却唯独亏欠辜负了白锦。 欠他的情债,或许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白锦轻轻摇了摇头:“阿苏,不要说对不起。如果没有遇到阿苏,那年我早已死在了狼口之下,若是没有喜欢上阿苏,或许我这一辈子也不知晓爱一个人究竟是何种滋味。” 她穿惯了他几乎整个生命啊,没有阿苏的话,他这一生将空茫而乏味,甚至早已堕入杀戮魔道。 想到这里,白锦暗自深吸了口气,双手将紫苏抱得更加紧了些。 两人都是伤患者,折腾了这么许久已经累了,躺在床上说了会话之后,便都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紫苏练功 第二日清早,两人刚起床收拾完毕出来,便看到萧梦临来了。 见到紫苏和白锦二人,萧梦临脸上瞬间便漫开了笑容。 “看见你们俩都没事醒了过来,我也放心了。”说着萧梦临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卓玉珩召集的武林大会下个月便要召开。去救陆姑娘之事,可以趁此机会前去。卓盟主传信过来,想要暗中找你们商议一下如何去救陆姑娘。” 萧梦临并未多说那天夜刖闯进来的事情,毕竟他知道君沛离定然会跟紫苏解释。而且那天夜刖说的话,对白锦肯定造成不小的冲击,但是如今却见到两人依旧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锦比紫苏醒过来要早,萧梦临前日去看过他。比起前天的静默恍惚,今日精神状态显然好了很多。 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萧梦临自然不会多嘴去问那么多。 因为他一个局外人,并没有这个资格去过问。 紫苏还未开口,君沛离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我去找卓玉珩吧,紫苏和白锦你们二人此时不便出谷。” 他们现在伤势还未痊愈,自是不能出谷的,况且江湖武林群豪现在都还将紫苏他们看成了幽冥宫的同党。 紫苏转身看向君沛离,满脸郑重地道:“前辈,此去你要答应我,切不可独身入幽冥救我师妹。” 他这次为了救她也耗费了不少功力,而且萧梦临跟她说,那天与夜刖对战君沛离也受了伤。要不是君沛离坚持出谷与卓玉珩会合的话,紫苏也不愿同意他现在身体没完全休养好就奔波。 君沛离微笑,颔首应道:“好,我知道。我这里有本秘籍,你与白锦好好修习。” 他从袖中取出秘籍,交到她手中。紫苏一愣,下意识便想要拒绝:“前辈,这......” “收下。”君沛离却轻声打断她的话,声音柔和却坚定,看着他们二人道,“对付夜刖,凭你们现在的武功不行。这秘籍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但对你们却是有用的。” 紫苏默了默,收下秘籍:“多谢前辈。” 君沛离将一同行礼道谢的白锦紫苏两人扶起,笑道:“你们伤好之后,便好好练习,卓玉珩那里有什么消息我会飞鸽传书通知你们。” 站在一旁的萧梦临看着紫苏与君沛离二人,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君沛离当日下午便离开了死亡之谷。 紫苏和白锦亲自将他送出了谷外,临别之际,紫苏道:“白锦,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与前辈说。” 白锦点了点头,与君沛离道别后,便返身回去。 君沛离正欲问她有何事,不料紫苏却忽然跪了下来。 他惊愣之下,忙伸手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紫苏却固执不动,抬眸认真道:“前辈如此帮我们,紫苏此番重伤亦是前辈耗费功力治疗了我,才让我捡回一命。紫苏如今无以为报,还望前辈受下紫苏此拜。” 即便君沛离没说,紫苏自然也知道她伤势能够好得如此之快,是因为他给她解毒了之后,又运功给她疗伤。 待她回去后,只需再打坐调息一番,内伤便能痊愈了。 君沛离帮了她那么多,虽不是她的师父,却恩同师父,甚至更多。 望着紫苏清澈认真的眸子,君沛离缓缓松开了手,不再阻拦她。 紫苏认真而感激地朝他拜了三拜。 君沛离的眸光有些恍惚,心中酸酸涩涩地有隐隐的疼痛,却包裹着股恍如隔世的暖意。 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瘦瘦小小的她跪在自己面前,恭敬郑重地拜他为师的场景。 当年瘦小的女孩如今已然长大成人,而他也不再是她的师父。 君沛离笔直站在她面前,隐隐的疼痛陡然剧烈了起来,翻搅得他脸色泛白,但却依旧被他很好地掩藏在伪装的面具之下。 即便疼得难以忍受,他亦坚定站着,亲手将她送到真正能爱她的人手里。 拜别君沛离后,紫苏回去便开始打坐调息。 在湖泊的西面是一片林子,但是与东面山谷出口常年弥漫瘴气的阴森竹林不相同,这片林子景色幽美静谧,十分适合练功。 午后林间云雾袅袅,渐渐西移的太阳洒下万丈金辉。笼罩于树林中的轻烟薄雾被灿烂阳光穿透,仿佛都烟烟袅袅升腾而起一般。 春末时节,林中野花遍地,清澈的小溪流自深处流淌而出,汇集到湖水中。 站在林中,有种来到了人间仙境的感觉。 午后阳光暖意融融,谷内薄雾弥漫,山间鸟鸣清脆,林里花香飘扬。 犹如一幅仙界画卷不小心遗落人间。 而身处话中的人却比周遭景色更加耀眼。 轻易便夺去了视线。 白锦放心不下紫苏,便过来看看她,但是站在不远处却不由得愣了神。 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树林里,不时有几只小动物穿梭奔跑在野花草地上。 空气中漂浮着山花的幽香,清澈的溪流声潺潺叮咚。 紫苏就盘腿坐在溪边的石上,双目微闭,打坐调息。 《金乌心法》紫苏早已烂熟于心,即使这些年再也不能使用武功,她也从未忘记过。 如今每次运转心法,她的心中都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沧桑。 溪边无风自起,吹起她乌发纷乱飞扬。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在纷乱长发下若隐若现,沉凝冷静的模样有种清冷淡漠的疏离之感,但却又带着隐隐的压迫气势。 “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身后潺潺流动的溪水无端爆炸开来,恍若激起千层巨浪,水珠四散飞溅,惊走了大片林中奔跑戏耍的动物飞鸟。 紫苏缓缓睁眼,看了眼浑浊的溪流,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有些出神。 许是因为君沛离之前运功给她疗伤的关系,此次她伤势不仅痊愈,且功力还有所长进了。 若是现在师父知晓她恢复了武功,心情会是如何呢? 这些年过去,他是否也如她一般,从未放下当年之事。 以前她不敢去深想,如今她却是不愿再想。因为白锦在身边,她现在觉得想起关于师父的事情,心中对他更加愧疚。 或许可以试着让自己遗忘那些事情吧? 白锦见紫苏站起身,正要过去时,却有些怔然地停了下来。 青衣墨发的女子垂首而立,衣袂与发丝皆被风吹得飘舞飞扬,交织在了一起。 她站在漫天飘洒的细碎水雾与纷纷扬扬的落叶之中,身影清冷得恍若仙人乘风欲去,却又有种遗世独立的凄美。 紫苏垂眸出神望着自己的手,脸庞在飞扬的长发下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笑,笑意清浅落寞,仿佛携带了隔世的悲伤,所以静默无息。 她缓缓放下手,将目光转向树林外蔚蓝色的天际。 风牵衣袍,长发半遮半掩的侧脸朦胧淡静。恍若雾里看花隔水望月,清丽皎洁,却美得令他心间一颤,禁不住唤了紫苏一声。 “阿苏。”盘桓在心里的隐约恐慌感在那一瞬又浮起来,虽然昨夜得到了紫苏的承诺,但是白锦心里仍旧不安着。 他知道紫苏心底那一方世界,她并未允许他踏入,不属于他甚至拒绝他踏入。 如果紫苏自己不走出来的话,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走进去,更遑论将她从那个世界拉出来。 他说无论多久都会等她,可是心底仍旧不安害怕。 第三百二十四章:得知真相 听到喊声,紫苏转头望来。 微风穿林而过,飞扬发丝黑如泼墨,却越发映衬那双眼眸漆黑幽深。但是方才眼底涌动的落寞与自嘲已经消失不见,仅仅留下一丝风云卷过后的残痕。 “你怎么过来了?”紫苏微微笑道。 “知道你在这调息,我不放心便来看看,顺便给你带来一样东西。”白锦说着,将拎在手里的酒坛子举到她面前,“你伤已好,喝些是没问题的。” 紫苏有些惊讶,笑着接过酒坛,似是感叹了声:“真是难得,阿锦竟会主动拿酒来给我喝。” 听到她的称呼,白锦一怔,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凝着她含笑的脸柔声道: “但是也不能多喝。” 紫苏打开封泥,又在石上坐下,仰头饮了一口,赞道:“不错,好酒。” 坐在她身旁的白锦目光微晃。 细碎的阳光自林间洒下,落在紫苏面容上,使得她白玉般的肌肤晶莹剔透,几欲吹弹可破。扬起的脖颈修长白皙,犹如天鹅高贵优美的颈项,墨发倾泻而下,泛着润泽幽光。 她喝酒的姿态无论是随意娴雅,还是悲伤颓废,或者是冷漠迷蒙,都有种独特的勾人心魄的魅力。 无论怎样的她,都让白锦移不开眼睛,爱到了骨子里。 见白锦望着自己出神,紫苏疑惑道:“怎么了?” 白锦回神,眸子微垂,轻声问她:“阿苏方才,是在想你的师父么?” 紫苏微微一默,却不再避开这个问题。她知道白锦如今能问出口,必是鼓起了勇气的。 “嗯,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夜郎谷习武的时光。” 白锦微微抿唇,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时,却听见紫苏又自顾自缓缓道: “当年师父我向师父表明心意,但他却极为震怒,狠狠斥责了我一番。当时我委屈不解,便负气离开夜郎谷。后来我被仇家围困,师父赶来救了我,而后在回到夜郎谷的那晚我们俩人皆中了媚药,掺有药物的那坛酒,便是我带回来的。” 白锦正愣住,阳光露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脸色被映照得有些苍白。 紫苏继续开口,声音平静木然:“事后清醒过来,师父恨怒不已,一气之下废我全身功力,令我此生再也不能踏入夜郎谷。” 她纤细苍白的手搭在坛口上,低低笑了一声,转眸望向怔愣不语的白锦。 “如果我说,那坛酒我并未下药,你会相信吗?” “我信。”白锦低声道。 他知道紫苏不是那种人,即便她心里爱慕自己师父,也不会做这种事来。 “但他不信我。”紫苏仰头饮下一口酒,淡淡道。 而且发生了那样的事,师父也不会再容得下她。 白锦道:“后来你没有查过究竟怎么回事吗?” 紫苏摇摇头,茫然而自嘲:“那酒是我亲手所酿,放在哪里也只有我自己才知晓。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那酒究竟怎么会出了问题。” 言毕紫苏拍了拍白锦的手臂,拎着酒坛站起身,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见她不愿再多谈此事,白锦也不再多言,压下复杂的心绪,点了点头跟着起身。 次日白锦要调息疗伤,紫苏本想帮忙,但是他担心紫苏内伤刚刚痊愈受不住,便没让她帮自己。 紫苏只得那处君沛离交给她的秘籍翻看研究。 看了没多久,忽而想起一事,便离开树屋去找萧梦临。 她倒险些忘记了,到时候去救陆冉很可能会再遇到傀儡三尸,需得早早准备破解之策。 正好趁此时间段,寻来尸香草,以备万一。 萧梦临平常无事时,不会待在树屋里,他的住所在山谷崖壁上面的凌云阁中。 今日她自己无事,而且君沛离也告诉她自己毒掌能解如此之快,还多亏了萧梦临送来的药。 到现在紫苏都没有跟他道声谢,现在过去也正好。 凌云阁她已经去过好几次,从船上下来也熟门熟路,谷中弟子看见她也没多作阻拦,任她来去。这是谷主早就吩咐下来的。 询问到了萧梦临人在书轩,紫苏便朝那儿找去。 凌云阁悬空而建,紫苏一开始来到这里时,都禁不住赞叹建筑师的巧夺天工。 身处凌云阁中,可将整个山谷的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书轩中,只有萧梦临与老药师二人。 老药师将将纸条双手递给眼前之人,不解道:“公子,您为何想要查夜刖与凌华神医之间有何恩怨?此事几乎从未听说过啊?况且您想要知道的话,问紫苏或者君前辈我想应该更加方便。他们应该不会隐瞒你的。” 老药师跟在萧梦临身边多年,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因此有很多事并未隐瞒她。 “凌华是紫苏心中一根刺,我不想让她想起过往心伤。”萧梦临扫了字条内容一眼,目光转向窗外,“至于君前辈,是万万问不得的。” “为何?” 萧梦临沉默半响,才神色复杂地叹息了一声:“因为君前辈......便是凌华神医,紫苏的师父啊。” 老药师呆住,满脸震惊:“这......怎么会......?!” “那天在竹林里,我亲耳听见夜刖喊了君前辈凌华,他们两人看起来关系不简单。”萧梦临缓缓道,“事后我问君前辈身份之事,他并未否认,而且......还托我替他隐瞒此事,不要告诉紫苏......”他话未说完,忽地神色一敛,飞快抬眸看往房门方向。 “嘭——!”萧梦临视线刚扫过去,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 大片光线纷涌进来,几欲刺得萧梦临睁不开眼,但是他还是认出了逆光而立的女子。 萧梦临面色顿时一变,脑中仿佛被白光挤满,变得白茫茫一片。 门外的人僵立如木雕,脸色比亮白的光线还要惨白,那双眸子却黑沉沉地看不到底。 “你说什么?君前辈......是谁?”她的手无意识颤抖着,浑身紧绷,仿佛只要轻轻一拉,便会轰然崩碎。 对上紫苏幽寂狂乱的眸线,萧梦临仿佛觉得被沉沉的阴影压住了一般,窒息得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师徒相认(1) 卓绝山庄。 距离武林大会召开时间已经不远,各路武林同道皆纷纷聚集到了盟主的卓绝山庄里,庄内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卓玉珩先前与君沛离约定会面,此刻两人正在商讨搭救陆冉的事宜。 宋氏姐妹如平日般,在山庄大门外迎接前来参加大会的各路江湖豪杰,只要有英雄帖的皆可进入山庄。 “这位英雄,可有带了帖子?”宋如画看了看眼前戴斗笠,黑纱遮面的女子,礼貌地微笑问道。 女子将手中帖子递上,并微微掀开斗笠上的黑纱。 看到黑纱下的面容,宋如画一怔,忙道:“原来是沙海帮的朋友,快请进请进......” 说着亲自将人领进庄内,带着她拐入了后院僻静无人处,才回身问道: “紫苏姑娘,你这么来这儿了?” 紫苏苍白的脸上透着连夜赶路的疲惫,想必这一路风尘仆仆。她幽深的眸子紧盯宋如画,微哑的声音透出急切。 “君沛离人呢?我要找他!” 看她的样子似有紧急之事,宋如画当即便引着紫苏去往密室。 现在各路英雄豪杰已经陆续前来参加大会,盟主自然不能离庄,因此便与君沛离在密室里会面。 密室的门被打开,打断了里面两人的谈话。 卓玉珩转头望去,见是宋如画带着紫苏进来了。 见到紫苏,两人皆是一愣。 君沛离率先走了过来,看到她望着自己静默不语,不由担忧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曾。”紫苏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他,声音沙哑,神色寂寂,“我是来找你的。” 君沛离微怔,感觉到今天的紫苏有些不太一样。 她浑身紧绷,呆呆站在门口,握着斗笠的手在不住颤抖。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君沛离,目光里似乎压抑了无数感情,可她的眼瞳却也在轻轻颤抖着。 不知道为何,在接触道紫苏眼神的刹那,君沛离脑中“嗡”了一声,心中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紫苏的眼睛,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那眼神太多幽深,已经将他整个人完全吸住了,甚至连任何思考的能力都被瞬间剥夺。 卓玉珩看了紫苏一眼,说道:“你们先谈,我出去看一看。” 随着卓玉珩两人离开,密室里陷入了寂静中。 紫苏紧绷的身子颤抖得更加明显,喘息也渐渐变得粗重,拿在手里的斗笠也被她的手无意识捏得变形。 她好像在极力控制着什么情绪一般。 “......前辈,你这些年,真的没有过任何我师父的消息吗?”紫苏哑着嗓音开口,音色颤抖,却还是努力控制平稳。 君沛离沉默了片刻,有些疑惑:“为什么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你每次听到我提起师父,心中有何感想?是无动于衷,是冷眼旁观,抑或鄙夷嘲笑......还是感慨万千怅然静默?” “我......”紫苏沙哑得几斤呜咽的声音仿佛狠狠撞入他心间,难受得他说不出话来。 紫苏迈步朝他走去,眼眸深深凝望着他披垂的白发,白如霜雪几欲与雪白的衣衫融为一体。深深地望着他被面具遮挡的容颜,以及那双带着微微困惑茫然的眼睛。 她面色苍白,目光深得好像要将眼前人刻入自己骨血一般。这一笔一划的刻录,让她此刻颤抖不已的心陡然剧烈疼痛起来。 微晃颤抖的脚步犹如踩在云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坠如万丈深渊。 “我寻遍千山万岭,走遍以前我们每一次去过的地方......”紫苏声音颤抖沙哑,喉咙发紧,“只是想要问问他......他究竟有多恨我,究竟有多厌恶我。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甚至隐藏起自己的踪迹,不让我知晓他在哪里......” 滚滚泪珠自紫苏漆黑的空洞眼眸里滑落而下,她的眼睛被沉重的黑色覆盖,映不进任何光亮。 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沉重晦暗的黑色给完全吞没了。 可是君沛离却感受到了那一片漆黑里面的悲坳与痛苦。 他颤抖着朝她迈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将流泪的她拥在怀里,告诉她所有真相让她不要再痛苦悲伤。 紫苏犹如一抹游魂走向他,面无表情的脸煞白如纸,声音沙哑。 “......我只想知道,为何不愿见我,不肯再与我有任何牵扯,却不放任我自生自灭......为何还要来到我身边,救我性命,护我周全,助我恢复武功......”她嗓子哑得不像话,好像含混了滚烫的鲜血,“......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我?” 君沛离呆在原地,眼睫剧烈颤抖,怔怔望着紫苏,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忘了做出反应。 紫苏虚浮的脚步似乎瞬间被抽掉了全部力气,猝然跪倒在他面前,眼眶里的泪颤抖震出,在她白如霜雪的脸上蜿蜒滑下。 “我只想问他......”紫苏颤抖着伸出手,声音亦破碎颤抖,小心翼翼甚至怯怕无助地握住君沛离的手,“为何来到了我身边,却一直不肯与我相认?” 好似被紫苏手上冰冷的温度冻住了一般,他僵硬的手一颤。 君沛离苍白的唇紧抿,却一言不发,而是缓缓弯下腰,轻轻伸手拭去紫苏脸上狼狈的泪痕。 紫苏泪如泉涌,慌忙颤抖着抓紧了他另一只手,整个人好像奔溃一般哭了出来。 这一路赶来,紫苏心乱如麻,茫茫无措。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可是在他那温柔小心的动作之下,却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君沛离喉咙哽住,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悲伤,伸手轻轻将她揽入微颤的怀中。 他心中满是苦涩,听着紫苏悲伤的哭泣声,一颗心疼得无处安放。 他低低开口道:“别哭......苏儿。” 不再是以往沙哑粗粝的嗓音,声音虽低,却温润动听,恍如碎玉。 这是她永远也不会忘却的声音,多年来不知道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里出现过。 眼泪瞬间决堤,紫苏怔怔地抬起头,正看见眼前人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到熟悉的容颜,她呼吸一窒,心跳也随之猛烈颤动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师徒相认(2) 一缕银色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斩断如画长眉,半掩优雅凤目,轻扫过颜色浅淡的薄唇。那让紫苏多年来魂牵梦萦的脸容,与记忆中几乎没有半分不同。清雅如满树梨花,皎皎如月,好像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而来。 满头银发瀑布般流泻肩头,给他清冷出尘的面容添了几分沉凝与沧桑,雪白的颜色看得紫苏双眼发痛。 紫苏好像被魇住了一般,呆呆望着眼前之人。 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过他了? “师父......”微颤的唇嗫嚅着,她的呼唤颤抖而破碎,恍若在小心翼翼地叫着一个虚幻的梦境。 她怔然凝望的眸中不断滚落下大颗大颗泪珠,染湿了他的衣襟。 君沛离,现在应该说是凌华缓缓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而来情绪,更用力地将怀中哭泣的人拥紧。 “是师父不好,苏儿别哭,别哭......” 这样低柔歉疚的呢喃,拂过耳畔时带来缥缈的熟悉感,恍惚在梦里曾一次次听过。 紫苏闭上眼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如今她才晓得,那并非是梦境。 只是她太过迟钝,竟一直未注意到那些蛛丝马迹。 她怎么会那么迟钝...... “师父......”紫苏冰冷的手攥紧了凌华的衣袖,像个受伤迷路的小兽终于找到归属般,深深埋入他温暖的怀中,“师父!” 听着他呜咽悲伤的呼唤,凌华一颗心疼得几乎要裂开。 那些他极力压制的感情,此刻系数决堤涌出,几近将他淹没,眼中也染上了湿意。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如以前他们相处的过往时光一样,沉默而温柔地安慰着她。 紫苏缩在凌华怀中哭泣了好一会,情绪才渐渐平静了些。 她抬起头,双眼通红,脸上布满了泪痕,看起来委屈而狼狈,已没有半分以往的沉静冷凝。 好像怎么看不够一般,紫苏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师父,眸中各种情绪翻涌,让她的眸子更显幽深。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伸出手,微颤的指尖小心翼翼抚上凌华垂落而下的发丝,眼眶又通红了起来。 她喉咙发涩,仿佛被人死死扼住脖子一般:“师父......你的头发怎么会......” 眼前师父容颜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可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如今却尽数染白。之前他化名为君沛离,幼时自己双目失明并不知晓君沛离长相如何,还以为君沛离便是一头银发。 可如今知晓君沛离便是自己的师父,而她的师父以前是不会有白发的。 看着这如雪银丝,紫苏心中又心疼又不解,还有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蔓延上来。 这些年,师父是不是遭遇到了什么?会不会并非像自己认为一样,他其实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不能见她? 凌华冲她柔和一笑,他指尖抚上紫苏眉间紧皱聚起的愁绪,柔声安慰她道: “为师没事,苏儿莫要担心。只是以前曾中了毒,如今早已痊愈了,但是这头发却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可是紫苏心中仍旧一抽一抽地疼。 她的师父医术高超,究竟是怎样厉害奇诡的毒,才让他变成了这番模样。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因此没有多说,可是紫苏却几乎能够想象得到这毒的凶险。 “那当时......疼不疼?”她手指颤抖着,相碰又不敢碰他的头发。 一想到他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自己却毫无所觉,在自责痛恨自己迟钝之外,她心里更是堵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凌华怔了怔,眼眸微热,浅浅笑道:“不疼,早已好了。” 紫苏垂头,沉默地埋入了凌华怀中。如此近距离贴近他,鼻息间闻到了熟悉的带着暖意的梨花幽香。 这股暖暖的幽香,有时候在她受伤昏迷时,其实真的有闻到过,只是她总以为那是自己做的梦。 她抿紧唇压下眼中又疯涌而上是湿意,哑声低喃道:“师父既然来找了苏儿,为何......为何不愿与苏儿相认?是当年的事情......” 是当年的事让师父不肯原谅我,所以即使在我身边,也不愿与我相认吗? 心颤抖得厉害,紫苏浑身紧绷,紧紧抓着凌华的衣袖:“师父......我没有......当年酒里的药不是我下的......师父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下药......” 她急切无措地想要解释,眼中蕴满了慌乱与痛苦。 这一句解释,她等了这么多年才有机会说得出口。无论这些年在心中反复说过多少次,如今说起来却依旧觉得苍白无力。 她很害怕,害怕再在师父眼中,看到那种冰冷厌恶的眼神。 可是一想到他以君沛离的身份陪伴在自己身边,对她照顾有加,甚至用生命来保护她,紫苏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委屈。 他宁可以陌生人的身份来待在她身边,也不愿用师父的身份来面对她...... 师父是不想与她相认,是不想她在纠缠着他吧? 待到他想要离开之时,便可随意拂袖而去。即便他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不曾忘记,甚至为此痛苦,他也不愿与她相认。 终究,师父还是厌恶痛恨自己对他的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喜欢她? 寒意自心底漫涌而上,紫苏心中传来阵阵带着冷意的绞痛。 “苏儿......不是这样......”凌华哑声低喃,眼眸垂下,“师父相信,苏儿与白锦在一起,会比跟师父在一起要幸福。” 他的声音落下,紫苏的脸色猝然褪去了血色。 原来在无意中,方才她竟将翻涌在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 她在他墨玉般温润的眸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庞,凌华的眼中有怜惜心疼,有温柔慈爱,却没有她想要看到的神情。 就是一个师父看徒儿的眼神,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别的感情。 一如多年前别无二致的眼神,永远没有任何变化。 心底好像破出了空空的大洞,凛冽的寒风将她席卷淹没。紫苏视野模糊,忽然低哑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是啊......我明白了......无论师父信不信我当年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都不重要......”泪水蓄满眼眶,她眸中空洞寂寞,泛着苍白的笑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不会喜欢她,或许过去这么久,他已经原谅了当年的事情,但是他依旧不会爱她。#####终于相认啦~湿虎再也不用披着马甲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只是师徒 紫苏眸子动了动,微微垂下,泪水无声滑落:“所以师父后来回来找我,是觉得当年的惩罚太过狠心了,心中怜惜不忍,才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来助我恢复武功的,是吗?” 凌华唇色苍白,眸中闪过痛苦与复杂,但又很快被他压下。 “苏儿......我永远是你的师父。” 紫苏耳中轰轰作响,心口绞痛,阵阵血腥味在喉咙口翻涌,几欲喷薄而出。 永远是你的师父......吗?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他还是认了她这个徒弟,她应该高兴的。 她缓缓低下头,手颤抖着轻轻将他拉开,跪在他面前深深拜下,背脊弯成了一道孤寂的弓。 “......不孝徒儿紫苏,拜过师父。”紫苏声音沙哑,吐字清晰,敛去了所有情绪,恭谨得近乎木然。 那便......只是师徒吧...... 凌华身子微晃,怔怔凝望着她伏在地上的背影。袖中的手无意识紧紧蜷握,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住自己想要将她紧拥在怀中的冲动。 紫苏缓缓起身,眼前一片漆黑。喉咙口泛起腥甜,竟猛地咳出了口血,整个人软倒了下去。 “苏儿!”最后的意识里,她只恍惚听见了师父惊慌失措的惊叫声。 卓玉珩交代布置完外面的事情,刚回到密室里,正看见凌华抱着紫苏疾步出来,脚步凌乱惊慌。 “前辈,紫苏姑娘怎么了?”快步上前的卓玉珩在看见眼前男人没戴面具的脸时,登时一愣。 即便同是男子,在见过夜刖那般的绝色后,如今看到凌华的容颜依旧让他免不了震撼了一番。 原来君前辈是如此年轻的人,这样精致的面容世间少有。 心焦的凌华自是没有注意到卓玉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急急地道:“苏儿她吐血晕了过去。” 听到与白锦毫无二致的嗓音从他口中发出,卓玉珩心中更加惊讶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领着他去往一处密道出口,打开门后是间空房。 凌华抱着紫苏快步来到床边,将她放下,而后忙查探她的脉搏。 发现紫苏中了瘴气之毒,不过毒并没有很深。加上劳累过度,而且心中郁结焦虑,心绪起伏太大才吐血晕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一颗紧绷的心才松下。 方才太过紧张担忧,他生怕紫苏是不是内伤还未痊愈又恶化,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彻底让他慌乱了起来。 凌华坐在床边,细细理顺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只有在她看不到的时刻里,他才能这般专注凝望她,不掩藏任何感情。 卓玉珩问道:“君前辈,紫苏姑娘她怎么了?可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她并无大碍,我写个的方子解她体内瘴气之毒,劳烦你帮忙抓一下药。”凌华开口道。 清脆如碎玉般动听的声音让卓玉珩心中微怔,方才并不是他的幻觉,那真的和白锦的嗓音一模一样。 卓玉珩压下疑惑,点头应道:“好,等药煎好后,宋如画会送过来。” 凌华起身写下药方教给他,在他有些疑惑的目光下,微微一笑道:“我其实真名叫凌华,是紫苏和陆冉的师父,之前以君沛离的身份示人,实有隐情。” 卓玉珩愣住,速来情绪内敛的他此刻也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他竟然就是凌华?以前陆冉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想念不已的师父? 夜郎谷凌华神医的大名贯彻江湖,但是他常年隐居避世,江湖上甚少有人见过他。 以前凌华神医的两个徒弟行走江湖,日月双侠的名号闻名天下,连带着凌华神医的名头也更加响亮。 后来日月双侠退隐江湖,再也不见有消息,夜郎谷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甚至江湖上有人想去求医问药,都找不到他们师徒三人的踪迹。 直到卓玉珩遇到了陆冉,才更多地听到了凌华的名字,因为陆冉一直想要找到自己师父。 当年紫苏和凌华之间的误会导致凌华将自己的徒弟逐出师门,陆冉一直懊悔自己当时事情发生时,她不在夜郎谷,没能及时阻止。 如今哪曾想一直在她们师姐妹二人身边的君沛离,竟然就是她们两个心心念念许久的师父呢? 若是陆冉知晓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她心情会如何。 卓玉珩道:“前辈在紫苏和陆冉身边这么久,该知晓她们二人心中有多想念牵挂你,为何前辈却不与他们相认?若是前辈早些与她们相认,夜刖的计谋也不会得逞了。” 也不会让夜刖易容成了他的模样,将陆冉骗走。 凌华却是转眸凝望着紫苏,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若不是这次苏儿竟知晓了我的身份的话,我本是不打算与她们姐妹二人相认的。” 卓玉珩不解:“为什么?陆冉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想找到前辈你,她总是自责她的师姐与师父出了误会时,她人不在夜郎谷,导致最后事情变成了那样子。您明知她们想见您,却为何不想要相认呢?” 他还记得,有一次陆冉跟他说起自己的师父时,看到她惆怅思念的神情,心中也跟着不忍难捱起来。然后便答应她,等他养好伤回到卓绝山庄后,便派人帮她在江湖上打听她师父的下落。 但是打听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她师父的踪迹。 凌华却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陷入昏迷的紫苏。 卓玉珩也不再说什么,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隐瞒身份,如今总归是与紫苏相认了。如果陆冉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也很开心吧?只可惜,陆冉现在却被困在夜刖那里。 他拿着药方离开房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凌华就这么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紫苏很久,而后忽然轻轻俯下身,在她苍白的唇上落下轻柔眷恋的一吻。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喜欢我?”耳边又回荡紫苏悲伤绝望的话,凌华眼中涌上泪意,濡湿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不是不肯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当年那一晚,师父并未怨恨苏儿,亦从未后悔过......”凌华微垂的眼睫轻轻颤抖,他无声呢喃道,“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只盼与君永相随,举案齐眉。 第三百二十八章:一碗热粥 寂静无人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而过。 萧梦临纵马疾奔,风尘仆仆。他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天的路了,眼看即将要到卓绝山庄,他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才微有平息。 那天在书轩里与老药师谈话的内容不小心被紫苏听见,直到现在萧梦临都忘不了当时紫苏的神情。 那样震惊又痛苦的表情,恍若一尊即将破碎的雕塑。 后来从他那里确认了所言属实后,紫苏竟径直出了死亡之谷。在追出去已经看不到她身影时,萧梦临才知道紫苏的轻功居然如此之快,或许也是因为那消息对她而言太过震撼,硬是催生出了她的潜力。 可是她直接出谷,经过那片弥漫瘴气的竹林时并未服下解毒丸。即便人已经出去了,必定也中了瘴气之毒。 萧梦临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策马赶往卓绝山庄。 而在离开前,为了不影响白锦调息疗伤,萧梦临吩咐了老药师等到白锦闭关出来问到紫苏后,再告诉他发生了何时。 如今算算时间,白锦恐怕也已经知道消息了。 —————————— 卓绝山庄。 还有几天便是大会时间,庄内已经聚集了天下各派英豪。 此刻庄中人多眼杂,卓玉珩便将紫苏和君沛离安顿在密室中,由宋氏姐妹负责他们二人的事宜。 紫苏所中的瘴气之毒并不深,在凌华照料下很快便恢复了。 她苏醒过来时,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人。 室内点燃一盏灯烛,灯下人翩然静坐。发如雪,颜如玉,整个人都被暖色的烛光染上一层朦胧柔光,温润美好。 紫苏怔然的眸静静凝视着他,眼里透着不真切的恍惚,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一切静谧得好像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她生怕下一瞬便醒过来,身边又没有了他的身影。 在紫苏刚醒过来的时候,凌华仿佛感应到一半,马上转过头来。 而后便撞入了她恍惚悲伤的眼中,流淌着悄无声息的脆弱。 凌华心中犯疼,声音愈轻柔:“苏儿醒了?可有感觉身子哪里不适?” 被他温暖的手掌握着,紫苏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些许。她撑着身坐起来,紧紧地盯着凌华,不安地哑声问道: “师父......你还会再走吗?” 她脆弱彷徨的眼眸令他心间疼痛越甚,面上却笑得更加温柔,如以前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不会了。” “......真的吗?”紫苏视野模糊,泪水湿润了眼瞳,喃喃问道。 “师父不会骗你。” “好,苏儿相信师父。” 她终究不敢再多说当年之事,只要他不会再离开,那就好。 凌华轻轻拭掉她眼角滚落而下的泪珠,那温度仿佛要烫伤他的手指,疼得他心间一抽一抽的。他多想将她拥入怀里,亲吻掉她脸上所有的泪水,直到她不再流泪为止。 可是他却不能,是他亲自提出了他们两只是师徒,他不能逾矩。 悲伤在心底翻涌泛滥,凌华轻轻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别哭......苏儿已经长大了,怎么反而比小时候还爱哭鼻子?”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紫苏眼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仿佛这些年来流不出的眼泪,如今在他面前悉数涌了出来。 “不过也好......”他轻轻叹息,指腹不厌其烦地温柔拂去她流淌不止的泪,喃喃地道,“哭出来也好......” 一想起她之前悲寂得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凌华心中更加难受,如今她能哭出来,宣泄抑郁的情绪,反而更加好。 待她眼泪稍息,凌华才将置于桌上放凉的药端过来:“先把药喝了,然后再吃些东西,师父煮了你以前最爱喝的甜糯粥。” 紫苏点了点头,幼时她便总是要喝药,早已习惯了药的苦味。 但是看到凌华随后端过来的粥时,闻到熟悉的甜糯香味,她才刚止住泪意的眼睛又是一红。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紫苏便再也没有喝过师父煮的这甜糯粥了。 小时候他总心疼自己喝药太苦,遂每次给她喝药时,都会熬点甜糯粥,去去嘴巴里的苦涩味。 看着碗中的粥,紫苏抿唇笑了起来,轻声道:“好久没喝了,苏儿一直想念得紧。” 带着糯香味的热气拂到脸上,熏得她眼眸湿润,嘴角的笑意却是分外灿烂开心。 凌华亦跟着笑,眸光温柔:“那师父以后便多给你煮,直到你吃腻为止。” “好啊。”紫苏拿过勺子,染了笑意的眉目焕发出几分活泼和柔软。“那苏儿要天天喝。” 凌华眸光微黯,随即很快点头:“好。” 粥熬得很软,熟悉的甜味带着糯香在口中融化开,轻易便驱散了嘴巴里的苦涩。甜甜的味道一直蔓延到了心底里,仿佛多年来的难过与苦痛,都被这一口热粥给化为了虚无。 即使师父说他熬了很多,但是紫苏还是一口口吃得很慢很不舍。 她想要将这久违且来之不易的甜与暖,好好地记在心里。 喝完了粥,紫苏才想起师妹之事,遂问道:“师父,营救师妹的计划,你与卓盟主商议得如何了?” 凌华从她手里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我与他商定好,打算趁各派围攻幽冥宫之际,潜入幽冥宫救人。” 想到陆冉的处境,他眉间笼着一层忧愁。夜刖对陆冉的感情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想到自己与夜刖之间的恩怨,凌华更担心他会迁怒于陆冉。 像夜刖那样偏执疯狂的人,凌华并不相信他懂情爱。因此阿冉在他的身边,他心中担忧又自责。 他这个师父做得太失职了,与夜刖之间的恩怨却要牵连到他两个徒儿身上。 紫苏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与他师徒多年,即便两人相隔这么久未见,她还是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她如今的心情。 “师父,你不要自责。阿冉那么久没见你了,到时候若是看到你这副表情,她心中肯定难过的。”紫苏顿了顿,垂下眼眸,又轻声道,“我也会很难过,师父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本能的爱 凌华怔了怔,握住了紫苏被下的手:“那苏儿也不许再自责了,看到苏儿不开心,师父也很难过。” 想到自己之前不晓得他是师父时,曾与他说的那些话,紫苏怔然失神间,抬起眼眸就看到他眼里流淌的疼惜与忧伤。 只听见他又低低道:“......师父不与你相认,实有苦衷。我原本以为,或许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过得更开心,不看见我你便会不再想起以往的事情。可是......” 他的手黯然松开,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深陷于过往的伤痛之中,一直未能走出来。 在听见她悲伤失落地提起他,甚至像是认命了一般低到尘埃里的卑微时,凌华也曾想要不顾一切与她相认。 想要告诉她并未是她所想的那样,他从没有厌恶怨恨过她,也没有不想见她,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给不了她承诺,他连给她希望解开她心结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如今他们相认了,凌华也不能给她任何希望。 他希望苏儿能够忘记他,忘记这段感情。比起他来,白锦才是能够与她相伴一生的人。 紫苏飞快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所以师父......现在你也不想告诉我为何不愿与我相认么?既然不是介意当年之事,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凌华默了默,缓缓道:“因为夜刖,我与他有恩怨。若是他知晓我出现,定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为了不牵连你们,我才隐瞒了身份。只是未想到,他竟与阿冉......” 紫苏想起来之前在七星岭时,师父曾提起过与幽冥宫主有恩怨一事。但她以前在夜郎谷里,却是从未听师父说起过,更是没有见过幽冥宫人寻来。 “是何恩怨?”紫苏目光顿在凌华雪白的银发上,眸子里染上了冰寒,“师父你的头发......也是与他有关?” 看到师父银白的发丝,紫苏总是难受心疼不已。他还正直壮年,却已发白如雪,那个下毒害师父变成这模样的人,紫苏定不会放过。 “他......”凌华刚开口,密室石门便被打开,卓玉珩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凌前辈,紫苏姑娘,死亡之谷谷主来了。” —————————— 酒馆里,白锦甩开手中空酒坛,哑声喊道:“小二,拿酒来!” 趴在桌上的男子面色陀红,双眸空洞涣散。他的酒量本就不高,才一滩酒下肚便已意识朦胧,可是却怎么也麻醉不了疼痛荒芜的心。 小二手脚麻利地送了酒上来,目光还是禁不住扫了眼桌上的人。这看一眼,险些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老天爷哟!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容貌...... 只是这么好看的人,一双眼里却尽是悲伤落寞。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竟舍得让这样的绝世美人难过......唉! 白锦揭开封泥,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他喝得太急,难受地呛咳了起来。唇色惨白如雪,可脸庞却染着两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内伤并未痊愈,如今这般疯狂饮酒,胸口更是阵阵发疼。 但这点疼痛幽如何抵得过心底的痛苦半分? 距离阿苏离开死亡之谷,已经过了差不多十日了。 那天他闭关疗伤出来,没看见阿苏,只见到老药师等在了房门外,告诉他说阿苏已经离开死亡之谷了。 而后在老药师口中知晓了君沛离真正的身份之后,白锦脑子瞬间空白一片,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些微的希望。可如今......却又残忍破碎消散掉了么......他的世界又完全堕入了无望的黑暗中了么...... 等白锦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谷赶往卓绝山庄了。 可是准备到卓绝山庄的地界,白锦却又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慌。 他不敢去,不敢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更不敢从阿苏口中听到任何残忍冷酷的话。 ......他会承受不起。 所以他只能躲在这里,喝酒买醉。 但是为何,喝的酒越多,他脑中关于阿苏的种种画面就越加清晰? “咳咳......!”白锦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心肺间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刀锋刮过一般传出尖锐的痛。 随着咳嗽越加急促剧烈,他嘴里已经泛出了铁锈味。 他无力趴在桌上艰难喘息着,双眸空洞茫然,怔怔望着窗外的天际。 此时天空晴朗,放眼望去没有半丝阴云,举目都是明澈的蓝色。 就好像十年前,戴着面具的年少紫苏拉弓撘箭射杀了那些狼群救了他一样,那时候也是如现在一般晴朗的天气,天空碧蓝如洗。 紫苏一袭白衣轻盈踏雪而来,雪白的衣衫恍若这满山的积雪,洁白高贵,干净得不沾染半丝尘埃。 那时候他不知他便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可是在看到她身影的一瞬间,他忽然便想到了紫苏。 想起那个站在梨花树下低首吹曲的女孩,也是身着白衣,春风扬起她身上的衣袂,恍若树上洁白的梨花瓣随风飘扬,唯美而柔和。 但是后面他心伤离开,未与紫苏相认,因为知晓她已有心上人,而且也不记得自己了。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是有过几句话的缘分罢了,她不可能再记得他。 可是自从她与她的师父给父亲治完病离开后,他便一直惦记着她,甚至央求母亲带他一块儿去夜郎谷,只盼能够再见见她。 许是老天垂怜,后来她救了自己,可是这场相遇一开始他们彼此谁都没有认出对方。 直到多年后,上天又让他们第三次相遇。 可他重伤醒来,却早已忘了一切,而她自然也认不出早已面目全非的他了。 她唯一眷恋记得的,只有他那副嗓音而已。 两次救他,都是如此。 白锦仰头又猛地灌了一口酒,眼角滑落下温热的泪珠,眼瞳痛苦而痴然。 他一直记得,在醒来时头脑空白满心惊惶无措之际,看到了迈步而来的紫苏。她漆黑长发披散,一身皱巴巴的衣袍,面无表情,寂静而淡漠。 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淡淡望来,好像经历了人间无数沧桑。触上她眼神的刹那,他明明空白一片的生命突然猝不及防一疼。 白锦垂头望着手里的酒坛,嘴角无力抿起。 原来......即使忘记了一切,等到再次见到她之时,灵魂还是悸动了起来。 那就好像......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种本能一样。 第三百三十章:恨与爱恋 白锦曾经以为他与紫苏之间是上天厚爱,三次相遇,缘分极深,兜兜转转终于能够再续前缘。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他以为”,都不过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罢了。 甚至连紫苏之前对她的温柔与深情,也都是他偷来的。 “咳咳......!”白锦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胸口越发绞痛,好像心脏被狠狠绞成了碎片一般,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知道心里早已血肉模糊。 如果可以,他宁可不知道这一切。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么不安,只盲目信任紫苏一人,沉浸在她编制的谎言中,永远都不再醒过来。 可是为什么,却要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为什么? 白锦一边咳嗽,一边低哑的笑出声,泪水从眼眶中滚滚滑落而下。 “......小二!再拿酒来!咳咳......” “......墨辰?”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了道惊疑不定的喊声。 白锦脑中“嗡嗡”直响,他已经醉得不清了,视野模糊朦胧,根本看不清站在前面的黑衣人影是谁。 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对方锐利的视线紧紧盯在自己的脸上。 “你......真是墨辰?”对方这次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些,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白锦直接收回了目光,举起酒坛继续灌酒,直接忽视了这不速之客。 “你别喝了!”对方直接上前夺走他手里的酒坛。 “把酒给我......!”白锦怒道,直接挥手一掌击去。 他内伤还未痊愈,此刻又喝醉了酒,对方轻松便避开他招式。而强运内力的白锦胸口猛地震荡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竟张口吐了一大口血,身子软倒了下去。 —————————— 幽冥宫。 春色染过幽王谷,大片柳絮飞舞,在黑夜里静静沉坠。 幽王殿顶上无声游弋着巨大的鱼影,将明亮的殿内晃出道道光怪陆离的阴影。 大殿中气氛冰冷压抑,下首跪着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浑身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站在高台上的人一直没有出声,忽然他拂袖猛地一挥,身旁那盏价值连城的琉璃灯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大殿上跪着的几个人浑身皆是一颤,连立在一旁的弑冰都低下了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本宫命你们看紧陆冉,可你们竟还是让人与她接触了。呵......还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主座上一袭红衣的年轻宫主薄唇轻启,声音浅得恍若外面飘飞的柳絮一般轻盈。可听在她们耳中,却浑身冷汗直流,惧怕不已。 宫主语气却轻盈柔和,就代表他怒火越甚。 惊恐得他们撑在地上的手都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脸色白得几欲透明。 “宫......宫主息怒......” 她们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听见那迈步走下台阶的脚步声,一步步仿佛死神踩着她们的心脏,恐惧完全控制住了她们的心神,以至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鲜艳的红色衣摆恍若鲜血流淌一般,无声滑过一层层光滑干净羊脂白玉台阶。随着男人走下来的脚步,握着手中的油纸伞伞柄上,悬挂的精致铃铛也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静静站在一侧的弑冰轻抬眸子,望着男人长发如瀑垂下的修长背影,果不其然听见他淡淡开口: “将他们拖下去,放干血,给我的花儿当养料。” 夜刖一双眼眸阴幽冰冷,犹如地狱里勾魂索命的阎王爷,甚至比阎王爷还要令人恐惧。 他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浑身抖如筛糠脸色惨白的几个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几个脸色煞白地连连磕头求饶——可他们不是求生,而是求能够让她们死得痛快一点。 因为对她们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被那些恐怖的死亡之花,活生生折磨致死更加令人恐惧的事了。 那些诡异的死亡之花会一点点吸食吞噬掉你身上的生机,你会痛苦惊惧地感受到它在你体内生长。然后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一点点破出你的肌肉,直到身上血肉被吸食殆尽。 侯在殿外的宫人立刻领命进来,冷漠地将她们从地上拖起来。 “不、不要......!宫主饶了我们吧!求宫主给我们一个痛快吧......宫主!”几个人惊恐尖叫起来。 红衣宫主天生妩媚的眸淡淡抬起,眼中尽是冰冷凉薄:“将她们舌头割了,叫嚷得本宫更加心烦。” 宫人恭敬应道:“是,宫主。”随即面无表情动作干脆利落地挥刀割掉了她们几人的舌头,鲜红的鲜血洒了遍地。 待那几人被拖下去后,当即便有侍女迅速上来快速处理干净地面的血迹。不一会大殿又恢复干净,若不是空气中还隐约残留几丝血腥气的话,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 恢复冷寂的大殿里,夜刖冷冷开口:“弑冰,去查七魔女还没死的那个老家伙如今躲在何处。” 他修指轻抚伞柄,噬心蛊能控制被下蛊者,这世上能有噬心蛊,并且想对付他的,也只有七魔女那些个老不死了。 这几年他闲来无事为了打发时间,便一个个收拾了她们。后来遇到冉冉,剩下一个躲起来的老不死他懒得理会,没想到如今却要自己找上门来么? 夜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阴郁的眸低闪过抹残虐。 “是,宫主。”弑冰垂首应下,随即又问道,“宫主,那宫中的奸细......” 若不是宫中有奸细的话,陆冉是不可能会毒药暗算宫主的。 一想到此,弑冰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阴戾。 陆冉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宫主如此待她,她竟还想要暗算宫主! 可是宫主......不仅半分不怪她,还依旧小心地呵护着她的脾气。 弑冰袖中的手死死捏紧,不让自己心中的情绪泄露半分。 “用不着查,那人到时候也自会出现。”那人绯红薄唇勾起一抹艳丽的笑意,恍若绽放的罂粟一般,妖娆而危险。“想算计本宫,还嫩了点。” 弑冰垂首应是,顿了顿又道:“卓玉珩召集各路天下英雄豪杰的武林大会不日即将召开,到时他们必定集结攻上青冥山。紫苏等人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前来救人的。” 夜刖嘴角勾起:“本宫正等着呢,那群人不足为俱。倒是凌华......呵。” 他撑开手中油纸伞,优雅迈步朝大殿外走去,弑冰下跪恭送。 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奢华直逼皇宫幽王殿在那抹红衣背影的映衬下,顿时沦为了毫不起眼的背景。 弑冰默默抬眸,专注而安静地目送他远去。 一袭红衣的夜刖撑伞缓缓迈步走出殿外,夜风卷着漫天柳絮,仿佛下了一场大雪。微冷春风将他鲜艳的衣袍吹拂而起,衣袂翻飞如蝶,长及脚踝的乌发也随风轻扬。 在这寂静且柳絮漫天的夜色里,寂寞而美丽。 寂寞的是她,美丽的是他。 一年年一日日,她总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目送他背影渐走渐远。 夜刖眼眸微微抬起,静静望着恍若飘雪的春夜景色,漆黑幽深的眸子仿佛映入漫天柳絮,变得冰冷空茫。 恍惚不过一瞬,他很快低低笑了声,眼底漫出阴戾血光。精致艳丽的眉目无端衍生出几分阴郁的杀气,犀利如刀。 “凌华......凌华......不想你竟还活着。”夜刖眸色冰冷肃杀,眼底透着空洞的恨意,“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当年被你夺去了一份属于他的爱,这次他不会再拱手相让了。 “冉冉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低低呢喃,“她是我的......只能爱我一人。” #####投票时间~ 作者菌(咳咳):白锦、凌华、夜刖三大最美男神,你们最爱谁! 第三百三十一章:少年护法 卓玉珩领进来的人是萧梦临,他一进来便先看到了站起身来的凌华。 他身子挺拔修长,身上一袭素净到极致的白衣,满头银发与雪白衣袍几欲融为一体。而此刻他并未戴面具,容颜精致无双,脱俗出尘,恍若来自九天之上的谪仙。 完全展露出了容颜的他,身上俊逸如仙的气质越发凸显。让萧梦临都禁不住心生一种此人知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的感慨。 想到这样一个人是紫苏心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萧梦临感慨之余,不由得升起了几分酸涩。 看见紫苏半靠在床头,面色有些苍白,但是气色还不错。他提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紫苏,你身上的瘴气之毒解了吗?”虽知晓凌华医术了得,应该能够解开紫苏中的瘴气,不过他还是带了解药过来以备万一。 “我没事了。”紫苏停顿了半响,才轻声问道。“......白锦他现在可还在死亡之谷?” 那天从萧梦临口中听到了师父的身份后,紫苏心绪大乱之下只想马上到卓绝山庄找他问个清楚。 如今冷静下来,才想到白锦的身份。 那天晚上他低声恳求的模样浮上脑海,直逼得紫苏喘不过起来。 对上紫苏紧紧看着他的目光,萧梦临有些怔愣和恍惚。 好像印象里,认识这么久以来,紫苏从未这般认真专注地看他过。 但却让萧梦临心中的酸涩更深了几分。 他默了一瞬,开口道:“白锦现在应该早已知道你来卓绝山庄了,应该会比我晚一两天到这里。” 萧梦临没有多说别的,但是看他的神情,紫苏便知道白锦定也知晓师父便是凌华了。 她没再说话,缓缓垂下眼眸,脑中竟空空地不知道要如何。 凌华目光静静落在紫苏身上,他静默了一会,才抬手去拂紫苏躺下:“先睡会吧,别的事暂且放在一旁。” 紫苏回过神来,抬眸望着眼前人,唇瓣动了动,最后却只点了点头,乖顺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萧梦临从未见过紫苏如此宁静乖巧的模样,仿佛在凌华的面前,她就变了一个人般。 不再是那个冷漠寡言的忧郁女子,而是一个柔软文静的少女,即便在白锦面前,也未见她露出这样的一面。 凌华于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紫苏竟是......喜欢了自己的师父那么多年么? 看着那样冷淡凉薄的人,竟有如此执拗的感情。 他有些失神,心间五味杂陈。 细心给紫苏掖好被子后,凌华便轻轻起身,萧梦临也跟着他一起出了密室。 石门关上,萧梦临才抬手深深拜下道歉,心中充满了歉疚,将那天紫苏听见他与老药师谈话之事告诉了他: “对不起,前辈,我没能做到答应您的事......” 凌华并未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左右已夜刖知晓了我的身份,倒是也不会能瞒着她多久的。如今她提前知道了,也不至于在去救阿冉时亲耳听见夜刖说出来让她心绪大乱。” —————————— 白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听见梦境中有很多人在说话,昔日爹娘的音容笑貌,兄弟姐妹们的欢声笑语,以及紫苏温柔含笑的地狱都在耳边回荡。 甚至有的时候他分不清谁是谁,分不清都是谁在跟他说话。 明明周围的声音都和温和快乐,可是他却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感觉心中难过得想哭。 忽然迷乱模糊的视线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是紫苏。 她在漫天狂乱飞舞的梨花瓣中,衣袂飞扬发丝飘散,淡淡地望着他。 然后说道:“白锦,我们不该在一起。我爱的是师父,他现在回来了,所以我要回到他身边,以后我们便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精致的眉目里依旧是熟悉的温柔,连嗓音都是那样熟悉的温和,可是说出的话却一寸寸凌迟着他。 “不、不要......!”白锦绝望大喊,猛地冲过去想要拉住她,猝然自梦中惊醒。 入目一片黑暗,白锦面色苍白地呆坐在床上,昏暗里她的眼眸好像泛出了淡淡的水光。 阿苏她......她说不要他了......她说不要他了,要去跟她师父在一起...... 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她明明答应了他啊......怎么可以这样...... “不、不......!”白锦苍白着脸喃喃着,手脚发抖地下床,眼角泪水无意识滚滚坠下,“你明明答应了我......你不可以食言......不可以食言......” 好像被梦境中的恐慌感完全抽空了力气,白锦滚下了床榻,重重撞到了床边的矮几。可是他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挣扎着爬起身朝门口而去。 他要去找阿苏......他要去找她...... 房门被打开,一人闪身进来,飞快将地上的白锦扶起来:“你怎么了?什么时候醒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焦急传来,那人要将他扶回床上。白锦却用力挣脱推开她,跌跌撞撞冲向房门。 来人飞速移动身形挡在门口,灼灼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声音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恨怒: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你的身上还有伤!看看你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样值得吗?!墨辰!” 白锦空洞的瞳孔微缩,才缓缓恢复些焦距。他的神情变得冰冷木然,嗓音沙哑而冷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挡在他面前的是仇玖月,如鹰眸线紧紧盯着白锦的脸,几欲压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 在酒馆遇到白锦的时候,她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他,直到听见了他的声音才敢确认。 将他带回来这里后,仇玖月便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刚才属下有事前来禀告才出去。 “我在酒馆里遇见了你。”仇玖月道,视线胶在白锦已经没有半分疤痕的脸上,“你......是什么时候恢复了容貌的?若不是见身影和声音那么熟悉,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你......” 即使现在他因受伤而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掩盖不住绝美容颜所带来的夺目光辉。 让她多看一眼,心神便颤抖一分。 想到方才在酒馆里,有那么多女人失神地盯着他看,要不是他吐血昏迷了过去,仇玖月定会将那些人的眼珠子全挖出来。 以前他脸容被毁一直戴着面具,即便是后来失忆了也戴着面具。每次看到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张脸容,仇玖月都和那些江湖人一样,在想他整张脸若是没被毁掉的话,回事怎样的完美无双。 现在,终于能够看见了。 仇玖月的指尖在颤抖,看得失神了。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墨辰时的场景。 仇玖月望着夜幕笼罩的苍穹,忽然就想到了初初见墨辰的场景。 当年墨辰被宫主带回来时,不过一个瘦弱少年。浑身浴血,脸上血肉模糊的,十分渗人。 她从未见过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能够一声不吭的人。但是最让她震撼的,是他那双镶嵌在鲜血之中的眼睛,美得摄魂夺魄。 那双眼睛漆黑空冷……好像一潭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可眼底却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让人忽略了他那张血肉模糊的可怕脸庞,给了她极深的震撼。 宫主并未对任何人交代他的来历身份,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 他出现在争夺幽冥宫护法的擂台上。 身形消瘦的少年如一道冰冷阴暗的影子站在宫主的身后,全身漆黑的打扮映衬得那个手执油纸伞的红衣男人越发鬼魅艳丽。 幽冥宫崇尚弱肉强食的法则,每三年会举办一次擂台比武。 宫中之人想要往上爬,就要经过层层比武得到你想要的地位。 说白了就是下级挑战上级,当然能力出众者也可以越级挑战。 幽冥宫三位护法地位非凡,仅次于宫主的威望。 本来无人注意到那个寂静沉默的少年,可他却一步步走上擂台,抬剑直指幽冥宫的三护法: “请赐教。” 越级挑战并不是没有,可却从未有人直接跳去挑战护法。 能得仅次于宫主威望的地位,说明护法的武功是极其高强的,可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却直接挑战护法。 在场众人哗然,所有目光都盯到了他的身上。 在一众心思各异的尖锐目光中,他依旧笔挺站立,岿然不动,仿佛外界任何事物都影响不到他。 最后他凭着鬼魅高强的武功战胜了三护法,一战夺下宫中护法之位。 望着台上执剑而立的少年,全场一片寂静,无人再敢上去挑战。 彼时他长发披散,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剑尖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擂台上,披一身血腥,冷厉腥煞如来自地狱的死神。 月光洒在他面具下露出来的半边脸上,长眉凤眸,下巴尖尖,苍白如雪的肌肤仿佛映衬着月的银辉,是一副熠熠生辉却过于空冷肃杀的精致水墨画。 场上静得针落可闻,不知震慑于那少年身上凌厉的杀气,还是因为仅仅露出来那半张脸给人视觉带来的惊艳。 但是只有仇玖月知道,另外半张被面具遮盖的脸上刻满了疤痕。 伤口会愈合,但是丑陋的伤疤再也不会消得掉。 “从今日起,墨辰便为我幽冥宫的三护法。”宫主淡淡出声宣布。 黑衣的少年转身面向宫主,单膝跪下:“谢宫主。” 他的声音极其动听,音色极美,恍若珠落玉盘。 但是语气却是冰冷没有任何起伏的,就好像一曲演绎精准无双,却没有任何感情的乐音。 #####今晚最后一章,三千字大肥章~ 第三百三十二章:放他离开 “声音......?哈哈......声音?”白锦突然哑声笑起来,打断她游走的神思。只见他又哭又笑,神情冰冷而诡异。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哼,要不然以你的性子,你会舍得离开紫苏那个女人,独身一人现身在这?”仇玖月弹指点亮灯烛,目光依旧紧盯他的脸,好像舍不得离开一般。 在明亮的光芒下,他的脸容看起来越发精致绝艳。五官比例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寡,完美得恰到好处。 白锦苍白的脸上一片冰冷,冰冷得甚至有些木然:“让开我。” 自己担心他,问了他那么多问题,他竟不耐烦得一个也不回答,仇玖月心中火起来,神色顿时冷了下去。 “你现在人在我地盘上,就凭你这受伤之躯,还想要走?” 白锦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眸,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仇玖月,你想拦我?” 被他冰冷锋利的目光看得一怔,仇玖月瞳孔微缩,那肃杀的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得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在白锦失忆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了。 “你......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即便是死也不会忘记。 冰冷淡漠,一片漆黑,好像他的眼睛里蔓延着无边的沉沉死气,可却又像是萦绕在剑锋上阴煞的剑气般,锋利而危险。 仇玖月不知道看了多少年,心中深深为他这样空冷无情的目光所吸引。 白锦冷淡地道:“我想走,你是不可能拦得住我的——如果你想死的话。” 淡淡的语气里竟蕴含了杀气,仿佛他方才无措悲伤的表情只是一个幻境。如今已经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凌厉而阴暗的冷漠,让他精致的眉目也跟着阴郁肃杀了起来。 若是旁人在场的话,恐怕现在早已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脸色大变,不敢多说一个字了。他做了多年幽冥宫护法,手下杀人无数,身上的气势自然也血腥阴森,令人敬畏。 可仇玖月却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双眼眯起,眸中闪过狂喜,继而竟仰天大笑起来。 “你果然是恢复记忆了......哈哈!墨辰,即便你不说,我也晓得你已记得一切,你这眼神,是骗不了我的。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便该知道你跟紫苏那个女人之间的差距,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差距? 白锦冰冷的手掌僵硬蜷握而起,仿佛瞬间被触到心中之痛般,眸子里陡然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苦。 可是他的神情却越发阴冷:“我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给我让开!” 他即便是恢复记忆了,对紫苏那个臭女人居然还是不死心,仍对她情根深种。心底的嫉恨翻涌加剧,她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就凭你限制这副内伤未愈的身子,有什么能耐从我这里离开!” 白锦见她如此说,也不再多言,神色一冷,挥手运掌猛地拍了过去! “呼——” 两人之间的空隙里陡然间平地卷起旋风,仇玖月刚看见他手臂微抬,一股危险的压迫感感便已经扑面而来,还携带着滚滚热浪。 炎焱掌! 仇玖月眼眸一沉,飞速运掌迎上。别说现在的距离她已无法错身避开,即便能够避开,她也不想闪身避让。她倒要看看,这段时间里他的武功究竟有何长进了。 “嘭!”两人双掌对接,竟是仇玖月被白锦的掌力震得身体撞到了身后的门上,发出一道震天巨响。 紧闭的房门随之一颤,连不远处桌台上的灯烛都被掌风吹得摇晃了起来。 屋子里面一阵明灭晃荡,一如此刻仇玖月明灭不定的眸光。 她沉凝的心里充满惊诧,眯眼紧盯着白锦:“你受了伤,内功竟还如此深厚?” 白锦苍白的脸上尽是冷漠,并不答话,此刻他一心想要离开这里,遂出了一掌后,下一招攻击也紧跟而上。 仇玖月冷哼一声,宽袖飞舞间,再度与白锦对了第二掌。逼人的炎热之气席卷逼来,吹得两人衣衫长发飞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得凝固了。 桌上烛火猛烈颤抖,明明灭灭的光芒中,只看见两道身影在房中颤抖不止,且动作越来越快。 “乒乒乓乓——”屋中桌椅被掀翻在地,发出一连串巨响,引得外面守候的人皆都赶了过来。 “护法,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门外手下警惕的疑问,仇玖月并不答话,而是盯着前面嘴角染血的白锦。 “纵使你内功深厚,如今的你也不是我对手。”仇玖月看着他眼睛,忽而冷淡一笑,“看你这样子,就算是拼了一条命也不想留下来了。” “我若是在被你带回宫,势必又让宫主多了一个威胁阿苏的把柄,要么你我今夜共归于尽,要么放我离开这儿。” 他内息激荡,胸口剧痛不已,可是脸上却依旧冷漠如初,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一点而已。 就算是阿苏心中爱的人不是他,但他亦知晓她是重情之人,若是自己被抓回去,定会对他们营救陆冉造成麻烦。 白锦不愿让她难做。 仇玖月眸色更冷,满脸嘲讽:“你倒是会为她着想,可她人现在却又在何处?你身有内伤,她却任由你一人在外。” 白锦抿紧唇,胸口一阵锐痛,几欲压制不住翻涌而上的鲜血。 “你走吧。”她冷漠道,转身不再看他。 白锦看了仇玖月一眼,纵身一跃翻出窗外,身影遁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房间外面的守卫仍旧在喊:“护法,您没事吧?” “无事,都退下吧。”仇玖月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那扇窗户,淡淡开口道。 “是。” 她垂眸,伸出掩在宽袖之下的手掌。掌上此刻已经是通红一片,还有被灼伤的痕迹。那是刚刚与白锦对掌时,被他功力所伤的。 好在他受了伤,炎焱掌威力使不出十分之一,要不然的话她可就不止那么点灼伤了。 看来他恢复记忆后,武功也是突飞猛进了。 白锦飞身越出窗户,奔过了好几条街巷,才在一处僻静的胡同里听了下来。 “咳咳......噗!”刚停住脚步,白锦瞬间便脸色惨白地吐了一大口血,靠着墙壁软身倒下。 之前在死亡之谷里,他伤势还未痊愈便出来了。这些时日里连日奔波赶路,又心绪波动极大,本该要愈合的内伤却又恶化反复。加之方才与仇玖月过招,强运内力更是加重伤势,如今意识已然有些模糊。 但绝不能在此昏倒过去,若是仇玖月又反悔找过来,他完全没有任何能力逃开。 白锦咬牙从地上起身,压下翻涌在喉咙间又要涌上来的血,撑着墙壁艰难朝前走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幸运可悲 “白锦......”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真的是你白锦......你、你怎么了?”那声音瞬间拉近,同时一双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白锦怔怔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紫苏,不敢确定地低声喃喃道:“......阿苏?” 见白锦嘴角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纸,紫苏心中更加愧疚自责,将他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白锦......我来晚了,我应该早一些过来找你的。” 温暖带着浅浅药香味的体温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白锦眼中顿时一热,视线当即模糊了起来。伸手将他紧紧抱住,仿佛害怕她会消失掉一般。 “阿苏......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声音哽咽,脆弱沙哑。 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要从此与我一刀两断了。 拥着他颤抖不已的身子,紫苏心间也随之颤抖起来,她低声道:“萧梦临说你想必也已经离开了死亡之谷,很快也会到卓绝山庄。但是我等了两天也未见到你的身影。我担心你出事,便出来找你了。” 听到卓绝山庄四字,白锦身子一僵,手脚有些冰凉。 重重窒息感逼迫而来,他压下心间的悲凉,想要张口说话,眼前却蓦然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锦......!”紫苏大惊,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腕查看脉搏。 发现他内伤竟比在死亡之谷里时,更加恶化严重了。她眉头紧紧皱起,忙背起他快步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时,见萧梦临已经回来了。 他们两人一道从卓绝山庄出来寻找白锦,这镇子距离卓绝山庄所在的起邙山最近,两人便打算先来此一碰运气。 武林大会不日便召开,这镇上也有很多江湖人聚集。一些小门小派虽没有得到卓绝山庄的请帖,但是却也想来此凑凑热闹。 幽冥宫为祸江湖多年,结下了无数仇家。卓玉珩召集天下群豪围攻幽冥宫的消息一出,所有与幽冥宫有仇怨的都来到了这里,即便没有请帖,无法参加大会,但并不妨碍到时候他们趁此机会报一报仇。 他们一来到这里,便听到有江湖人在谈论,酒馆里有位极美的男子在独自饮酒买醉,想上去搭讪的皆都被一个黑衣蒙面女子狠狠教训了一通。 听到这话,紫苏心中一动。 白锦自恢复容貌后,相貌惊为天人,很可能他们口中的极美男子便是白锦。 结果二人寻到酒馆,只见到一片狼藉,已不见人影了。 紫苏担心白锦会不会是遇到了幽冥宫的仇玖月,她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仇玖月对白锦有情。一想到可能遇到仇玖月,紫苏心中更加焦急。 萧梦临建议二人分头寻找,卓玉珩要召开武林大会,仇玖月既然出现在这里,应该不会那么快便离开。等天黑之后,再在客栈里会合。 而后紫苏便在巷子里发现了白锦。 萧梦临也刚回来一会,见到紫苏背着白锦回来,也舒了口气。 “他内伤加重了,需得尽快给他疗伤。”紫苏将白锦放在床上,又仔细号了脉。 萧梦临道:“我帮你吧。” 紫苏没有拒绝,她虽恢复了武功,但多年不习武,内功并没有白锦深。有萧梦临相助,她也能轻松些。 两人分别在白锦身后盘膝坐定,一齐抬手贴上他后背。内功运起,三人周身卷起罡风,垂落的发皆都无风自舞。 昏迷中的白锦轻吟一声,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自动自发接纳了涌自体内的内力。 紫苏和萧梦临引着自己的内力在他体内循环周天,来到丹田处时,却感觉到了一股与他们内功相斥的气息。 萧梦临有些诧异地看了紫苏一眼,紫苏脸上却并无异色,说道: “他是幽冥宫护法,修习的炎焱掌与血影剑法与我们内功法门有所不同,这些你也是知道的。” 血影剑法是一套邪性诡异的武功,萧梦临自然听说过。只是没见到白锦使出来过,所以也让他不自觉地忽略了这些。 疗伤完毕后,紫苏安顿白锦躺下,看着那恢复红润的面色,她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她指尖抚上白锦睡梦中也皱着的眉宇,心底的愧疚又再度翻滚。 屋内一灯如豆,暖黄色的光芒晕染了整个房间。 萧梦临站在一旁,垂眸望着正凝视着白锦的紫苏。她羽毛般的眼睫垂下来,他看不见她是以何种感情在凝视床上人。 但无论是何种感情,这样的凝视永远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或许在没见到紫苏的师父之前,萧梦临还有信心与白锦一争,可在亲眼见过她对她师父的执念后,他便完全没有信心了。 而白锦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不知是可悲还是幸运。 “他在你心中,终究也是特别的吧?”这是白锦的幸运。 紫苏收回的手一顿,却没有说话。 “但也因为你的师父,他才有了这特别。”这同时也是白锦的可悲。 紫苏站起身,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茫茫夜色。 “你是否也觉得我很可恶?”她转眸望来,自嘲一笑。 萧梦临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与你师父都一样幸运。” 毕竟不管怎样,他们两人都已在紫苏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会被她永远记得。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做到。 在最开始认识紫苏的时候,他觉得她是寡情的,后面才知晓她是个极深情的人。 因为深情,所以无情。 在他的世界里,从不会遇到像紫苏这样的人。所以不过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他们的故事,自己便已经控制不住沦陷了。 他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母亲器重,可他却从心底里厌烦那个圈子,遂主动提出负责江湖之事,在死亡之谷中隐居。 这段时间,萧梦临时常回忆起初见紫苏时的情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自己独自看着死亡之谷里亘古不变的月光,独自望着外面连绵起伏的山峦,看着山林间聚散流动的雾气。 在没有遇到紫苏之前,他并不觉得寂寞。 可是在时常回忆着她满身伤痕,眼中盛满悲伤与依恋跌跌撞撞朝他扑来的画面后,那种寂寞的感觉却越来越深。 紫苏微愕。 萧梦临却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三百三十四章:武林大会 给白锦疗伤,紫苏也耗费了不少功力。她没有离开房间,在一旁的矮榻上打坐调息了一夜。 当年紫苏武功被废时,《金乌心法》虽修炼纯熟,但到底停滞了这么多年。如今筋脉得以恢复,她想要加紧修之前师父交给她的秘籍,唯有提高了武功,才能够保护他人。 她专心练功,时间也过得飞快。 “阿苏......!”白锦惊慌大叫,浑身冷汗地睁开了眼睛。 “我在这,做噩梦了?”皓白的手伸过来,拂去了他脸上的冷汗。 看到真真切切坐在床边的紫苏,白锦才确认了自己昏迷前看到她并不是幻觉。可是梦中那股惶惶不安的感觉,却依旧没有消除。 对上他不安的眼神,紫苏心中亦不好受。她知道他在慌张不安什么,是她自己亲自将白锦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再安慰承诺他什么。 一阵沉默中,却是白锦先开口,他微微垂下眸子,手不自觉握紧了身上的被褥。 “......你师父,也随你一道来了吗?” 紫苏摇头:“他去准备尸香草了。” 原本那日紫苏本打算去找萧梦临商议寻找尸香草之事,不想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于是此事便延误到了现在。 凌华通晓医理,由他去寻尸香草也比让萧梦临去找要快速。 而且恐怕也是凌华特意避开,为了让紫苏与白锦二人相处。 白锦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紫苏问道:“你昨日可是与人交手了?所以才导致了内伤加重。” “我遇见了仇玖月,与她动了手。” “果然是她带走了你。”只是仇玖月行踪太隐秘,她在镇上一直没找到其踪迹。 既已找到白锦,三人并未在镇子上多待,当天便启程回卓绝山庄。 白锦以往一直戴着面具示人,江湖上几乎没人见过他容貌恢复后的样子。而且萧梦临一直隐居死亡之谷,甚少外出,他们两人倒不担心会被卓绝山庄里的江湖群豪认出来。 但是紫苏却是需要遮掩面容才可,当初各门各派为了抓到紫苏,已将她的画像传遍了,随便一个人都认得出她。 三人策马回卓绝山庄那日,正巧是武林大会召开之际。 卓绝山庄内的广场上,齐聚着天下武林群豪。就连起邙山下也聚满了没有英雄帖不能参加大会江湖人士。 “此番盟主召集天下群雄,要围攻幽冥宫,不知能否如当年老盟主卓寒凤那般,能够一举捣灭邪派魔宫了。”聚在山庄外面看热闹的江湖人议论得热火朝天。 “如今幽冥宫的主人,可比前任幽冥教之主还要厉害残忍,之前七星岭之事你难道没听说过?” “哼!幽冥邪宫这些年来为祸武林,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幽冥宫主是厉害,但是卓盟主武功也不弱,他们这次必定在劫难逃了!” “幽冥宫与我也有仇怨,这次正好可以跟着一起去杀几个幽冥孽党报仇!” “对!就是!” ...... 紫苏三人一路行来,听见的皆是诸如此类的议论。 分别在紫苏一左一右的白锦与萧梦临两人容貌都极为出色,他们一行三人过来,当即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失神惊艳地看了那两个男子半响,众人回过神来后,都不禁将羡慕嫉妒的目光转向了中间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的紫苏。 这女子艳福不浅啊!身边竟相伴着如斯绝美男子! 他们三人在山下茶棚里休息,见紫苏没有上山回卓绝山庄的意思,萧梦临问道。 “你不打算去看看武林大会?”毕竟现在白锦这模样,也不怕别人认出来他是幽冥宫护法,上去瞧瞧热闹也无妨。 紫苏道:“武林大会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与卓玉珩商定要救人的计策便可。” 她不像师妹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年少时玩兴大,或许会与师妹一道去瞧瞧热闹,如今紫苏却没有半分兴趣了。 而且这里是回山庄的必经之地,师父办完事回来,也会经过这里。 卓绝山庄内。 卓玉珩一身云纹锦袍,发髻高束,坐在盟主之位上,浑身上下皆是上位者的威严。 他淡淡扫了一眼下首在座众人,开口道:“幽冥宫与我们相斗多年,前段时间,更是以残忍手段将我们各派弟子共两百余人都炼成了傀儡三尸。此仇我们势必要报!今召集各位前来,便是商讨诛灭魔宫事宜。” 一提到傀儡三尸之事,各派掌门皆都满目愤恨,情绪激动。 武当掌门无我真人当即愤怒道:“咱们人多势众,幽冥宫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必然也寡不敌众,此战定胜!幽冥宫主杀了我派那么多人,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斩下他头颅!” 峨眉玄灵师太手执拂尘,神色严肃:“青冥山是幽冥宫老巢,地势易守难攻。我们需要兵分几路带人杀上去,各个击破,既分化他们的抵抗力量,也避免留有余孽。” 众人纷纷赞同玄灵师太的意见,卓玉珩也点了点头。 少林派的空静大师却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幽冥宫主既然会炼化傀儡三尸,到时交战难保他不将这些怪物放出来,况且我们甚至不知道幽冥宫中究竟有多少这种被炼化的活尸。” 华山掌门也跟着皱眉道:“空静大师说得是,这些年来,幽冥宫诛灭了不少门派,虽都不是武林大派,但若是他们都将这些门派中人炼化成了傀儡三尸......” 他话还未说完,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噤。当日被炼化成傀儡三尸的门人模样,皆都浮上脑海。 打斗中,想要一击刺中傀儡三尸致命穴道并不容易。这些活尸都会武功,当日在七星岭时,最后虽然都将傀儡三尸解决了,他们却也损失惨重。 卓玉珩道:“傀儡三尸有破解之法,尸香草是解开傀儡三尸的解药。筹集尸香草之事,我已让人去办,众人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听见盟主如此说,众人才放下心来。 卓玉珩站起身,肃穆的目光扫过全场:“三日后,我们前往幽冥宫。嵩山、华山、衡山三派一路,领人由西面攻去。少林、九华、泰山三派一路,领人由东面而上。天齐教、百花谷、点苍派领人负责南面。我与峨眉派攻幽冥宫正北方。幽冥宫作恶多端,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不知还有多少江湖同胞被其残害。此一战,势必要诛灭魔宫,报仇雪恨!” 蕴含内力的声音传遍全场,在众人心底回荡,激起了满心的斗志与愤恨。各门派掌门皆齐齐站起身,郑重地沉声齐应: “是!”#####作者采访:小玉玉要组队杀入幽冥水晶了!作为1v天下武林群豪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夜刖(抱着陆冉亲了亲,邪魅狷狂一笑):尽管放马过来,本宫的花正需要肥料。 第三百三十五章:夜刖布局 入夜后,起邙山一处陡坡上,有一人行色匆匆自卓绝山庄那处而来。 坡上密林中,站着抹撑伞而立的修长身影。 那人来到撑伞人跟前跪下,恭恭敬敬道:“拜见宫主。” 油纸伞遮住了洒入林间的月光,伞下阴影中,一袭如血红衣的人身上仿佛携带着股阴幽的邪魅。 “嗯。” 夜刖面前的中年女人紧张地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起半分,恭敬地向他汇报了今日大会上的内容,最后道: “明日卓玉珩还会继续商议攻入我宫的具体细节,过两天她便率领群豪前往青冥山了。宫主......此番他们来势汹汹,只怕.....” 男人如玉修指把玩着悬挂于伞柄的铃铛,听着她担忧的声音,眼中闪过一抹讽笑。 他悠悠道:“紫苏他们可有在卓绝山庄?” 女人微愣,摇了摇头:“并未见到他们人影。” 那紫苏如今皆被天下人视为与幽冥宫有所勾结,她怎么可能还敢来参加武林大会? 夜刖扬眉:“呵......看来躲得倒还挺隐秘。张淑玲,本宫有一事要你去办。” 张淑玲忙道:“敬请宫主吩咐。” 他抬手示意张淑玲起来,伞沿下鲜红薄唇微启,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 张淑玲全程垂首敛目恭敬听着,半点不敢乱抬眼眸去看前面油纸伞沿半遮脸容的幽冥宫主。 “是,属下这便去办。”张淑玲犹豫了一下,又跪下恭声道,“那宫主之前答应属下的事......” “本宫自不会食言,结束后便给你解药。”夜刖将油纸伞抵在肩上,悠悠转了转,“卓玉珩此次盟主之位必然不保,莫说九华掌门,就是武林盟主的位置,本宫也助你得到。” 张淑玲喜上眉梢,再次跪谢:“是,多谢宫主!” 红拂门住的挽枫院里,门主柳殷房中此刻一片寂静。 柳殷沉着一张脸坐在榻上,下方站着柳秦风,旁边大弟子吴青青陪立一侧。 “我离开时怎么要求你的?说!”柳殷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柳秦风撅着嘴巴,闷闷道:“您要风儿与二师姐留守在红拂门里,不可私自外出......可是娘,我也想跟着你们去诛杀邪派妖孽啊,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让我留在门中?” 好不容易才遇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母亲居然要让他与二师姐待着,柳秦风怎么可能坐得住。是以在他们出发之后,他便偷偷溜了出来,一路尾随来到了卓绝山庄。 但是他没有请帖,是不能进去的。柳秦风在庄外溜达正考虑着怎么混进庄内之时,便碰见了自己大师姐,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柳殷皱眉道:“胡闹!你以为这次是玩儿的吗?幽冥宫那些都是什么人?皆是些作恶多端的歪门邪道!此去危险重重,你究竟懂不懂?” 柳秦风道:“我当然懂啊,可是娘,我也想要跟你们一起去出一份力。再说了,我们有这么多人,这次幽冥宫肯定在劫难逃了,还怕他们会使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柳殷却说什么都不想让自己儿子跟着冒险,拂袖起身对吴青青道:“青儿,你明日一早便送他回去,然后直接去幽冥宫与我们会合。” 柳青青点了点头,应道:“是,师父。” 柳秦风闻言立即大叫道:“不要,我不回去!” “容不得你不回去!”柳殷一脸不可商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门中弟子的声音:“门主,九华派张前辈前来拜访。” “让她进来。”她应道,须臾一位弟子领着张淑玲进来了。 见有客来访,柳秦风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满地任由自己师姐拉着出了门。 张淑玲是九华派掌门的师妹,九华掌门如今正在闭关。是以这次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围剿幽冥宫的事宜,九华便派了张淑玲为代表前来。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番,张淑玲便面色凝重地直奔主题:“柳掌门,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一事......” 张淑玲说着,将手中的信笺交给柳殷。 柳殷打开一看,满脸的震惊,眼中皆是不可置信:“这......这不可能!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张淑玲双眉紧皱着,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柳门主也晓得,我九华派也有门中弟子失踪。但是前段时间出现在七星岭里的那批傀儡三尸中,却没有我九华弟子,想来也与幽冥魔宫脱不了干系。遂这段时间我派一直查此事,不想却查到了卓盟主与幽冥宫有所联系的消息......” 柳殷紧紧捏着手中信笺,张淑玲每说一个字,她的脸色便更加沉一分。 张淑玲又道:“我们查到的那个时间段正是盟主受伤失踪的时候,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盟主都没有跟我们透露。” 柳殷瞳孔微缩,眸中明灭一闪。 他将信笺交还给张淑玲,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陆冉可是幽冥同党,卓盟主究竟有没有与她关系匪浅,需要严正查明才可。要是在这个时候,乱传什么谣言,扰乱诛灭魔宫的计划,岂不是让幽冥宫得逞了?” 张淑玲颔首:“我也正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才并未声张。” 九华派与红拂门素来交好,因此张淑玲才先来找了柳殷商量,她自然是知晓这一点。 而且她更加清楚的是,当初柳秦风和尹秋水受伤落难,正是被紫苏所救。 并且当初紫苏身边就有陆冉和魔宫护法墨辰,虽然柳秦风曾与她说过紫苏等人并不会与幽冥宫有染。但是七星岭一事后,天下还有谁会相信? 不过卓玉珩她也算是看着长大,虽然红拂门与卓绝山庄并非世交,但到底也是认识卓玉珩这么多年,她还是相信卓玉珩的人品。 张淑玲又道:“还有一事,似乎盟主派去寻找尸香草的人,是一白衣白发的男子。” 柳殷一惊:“......难道是君沛离?” “不晓得,我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而已。”张淑玲问道,“与其在此猜疑困惑,不若私底下去找盟主问个清楚好了。我也相信盟主的为人,此事不晓得会不会是幽冥宫的计谋,如果盟主真是被冤枉的话,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们的联盟便岌岌可危。” 柳殷沉吟片刻,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后果:“好,便依你所言。” 第三百三十六章:挑拨离间 卓绝山庄分为内庄和外庄,外庄是用于招待客人的住所,内庄则是山庄里的人居住。 此刻内庄中卓玉珩所住的院子里,四处静悄悄一片,只有房中烛火透出灯光。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觉气氛有些不寻常,当即加快脚步走进院中。 “......此番我们联手,里应外合,一举收了十大门派。这样你盟主的位置不仅高枕无忧,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有一天会被人知晓了。” “嘭——!”紧闭的门扉被掌力猛地震开,屋内的情景当即撞入了柳殷和张淑玲的眼中。 卓玉珩瞳孔倏缩,到如今他才明白了夜刖此行的真正目的,冷厉的目光瞪向了自己身前的男子:“你......!” 柳殷和张淑玲二人一眼便看见了屋中男子手中执握的油纸伞,眼中又惊又怒,满脸的不可置信:“幽冥宫主......?!” 男人笑盈盈回过身,看到那张脸之时,惊怒交加的柳殷二人竟有那么一瞬间失神怔愣住。 夜刖眯起眼,眸低戾气涌现:“......你们二人,听见了多少?” 柳殷心底一寒,而后更深的怒火与失望涌向心头,转而瞪向了坐在位子上的卓玉珩,怒声悲吼: “卓玉珩,你!你竟真与幽冥宫勾结?!” 卓玉珩却顾不得解释其他,只朝她们急切地喊道:“你们快走......!” 他最后的尾音还未落下,夜刖人已经冲向了他们。握在手里的油纸伞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寒光凛凛的剑刃,快如鬼魅又悄无声息扫向惊怒不已的二人。 长剑携带恐怖的内劲逼压而来,柳殷二人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了,幽冥宫主武功高得可怕,即便她们两人联手拼死应招,却还是被他的剑压制得死死的。 “卓盟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莫要因为一时不忍而坏了大事。他们两人可是都听见了我们方才的谈话,决计不能留下活口。” 夜刖说话中,挥手一掌重重击打在了柳殷胸口,柳殷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身子跌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门扉。 卓玉珩满脸悲愤与恨怒,不顾一切运转内力冲破夜刖点下的穴道,冰冷的声音恍若一柄蕴满了寒气的锐利刀锋。 “夜刖,你给我住手!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充耳不闻的夜刖一掌击飞柳殷后,玲珑软剑也将张淑玲逼到了角落。 他瞥了眼张淑玲紧张忐忑的眼神,绯红唇角微勾,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 “今夜你做得很好,如今——你便再做最后一份贡献吧。” 张淑玲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觉得脖子一凉,而后鲜血疯涌而出。 “你......”她瞪大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可是喉咙已被割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呼——”身后凌厉掌风攻来,伴随着卓玉珩恨怒的嘶吼,“住手!” 夜刖返身出掌迎上,两方浑厚凌厉的掌风相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屋中桌椅皆尽被逼仄狂猛的罡风震得粉碎。 “噗......咳咳!” 卓玉珩先是中了夜刖下在茶水里的药,而后被他点穴又运功冲破穴道使得内腑受创,如此定然不是夜刖的对手。反而被他掌力反噬所伤,一连吐了好几口血。 夜刖嘴角轻勾:“卓盟主,不要忘记了我方才说的话。” 这一边的打斗已经引来了庄内人的注意,夜刖说完这话后,当即便纵身飞跃上了屋顶,并不欲久留。 可卓玉珩哪里肯让他就此逃出卓绝山庄,当即也飞身追了上去。 然而内外庄相隔有一段距离,在内庄里的打斗住在外庄的各派掌门都没有听见动静。而闻声赶来的庄内弟子,也根本不是夜刖的对手,想要拦住他那根本毫无可能。 等住在外庄的各派江湖人闻声去往内庄时,夜刖早已不知道遁入了何处,没了踪影。 但是今夜,却注定太平不了了。 于此同时,已经采集完尸香草本该回去与紫苏他们汇合的凌华,在返程的路上却被弑冰带人拦住了。 夜晚的山道上,月光幽幽暗暗。凌华身边的宋氏姐妹二人,看到对面山坡上立着的一群幽冥宫人,皆护紧了手中采来的尸香草。 宋氏姐妹此次是随凌华出来的,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凌华身边只带了她们两人而已。 宋氏姐妹跟在卓玉珩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与幽冥宫三大护法有过不少交集。即使有凌华在身边,但是此刻面对弑冰,她们两姐妹还是禁不住心中有些紧张。 不过凌华面色淡淡,看不出分毫波动:“夜刖还真是小瞧我了,以为派了你过来,便能够对付我?” 此番大战,幽冥宫最可以倚靠的东西便是傀儡三尸,凌华也料到幽冥宫会阻挠他们寻找尸香草,因此才提出让他负责此事。本来他还以为夜刖会亲自过来,不想如今来的竟是弑冰。 弑冰负手而立,连阴阳罗刹刀都没有拿出来。闻言嘴角冷淡勾起,手执一柄弯弓: “凌前辈误会了,我来不过是给我们宫主传信罢了。” 她话音刚落,箭迭便已破空而至,朝着他们飞袭冲来。 凌华随意一抬手,便抓住飞冲刺来的弓箭,尖端果然绑着一封信笺。 “凌前辈,我们要不要追......?” 凌华瞥了一眼对面山坡上纷纷快速离去的弑冰等人,摇摇头:“不用了。” 弑冰等人若是真要与他们一战,也不会现身在那么远的山坡上,他们纵使追过去也追不到人。 说着,他抬手取下了箭羽上的信封。 看到信上内容,凌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也同样看到信笺内容的宋氏姐妹当即道:“前辈,这幽冥宫主要您独自一人去救陆姑娘,定是他的圈套,您可千万别上当啊!况且盟主召集天下群豪围攻幽冥宫,不日即将出发,到时候幽冥宫被灭亡是早晚的事!他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作垂死挣扎罢了。” 凌华捏紧了手中信笺,眼底涌起一抹担忧和不安:“你们不知道......夜刖为人疯狂偏执,我一直担心他不将幽冥宫的存亡放在眼里。到时候各派围攻幽王谷,他却独自带着阿冉离开,到时候阿冉便很危险......” 宋如画皱起眉头,觉得凌华此话有理,便问道:“那他信上所说的灵渊是何处?而且......”宋如画顿了顿,看了看凌华,“幽冥宫主为何说到了前辈的父母?” 凌华掌中运劲,信笺顿时化为了齑粉消散在夜风里。 他眸中情绪晦暗难辨,宋氏姐妹只听见他叹息了一声,缓缓道:“多年前,夜刖便与我结下恩怨,此恩怨的起因,便是我的父母。” 第三百三十七章:盟主之难 不过凌华不知夜刖究竟与自己的父母有何关系,实际上在夜刖还没找来之前,凌华只知道他母亲是个不知身份姓名的痴傻之人。 凌华自小便在夜郎谷长大,老谷主一次外出采药的时候,在山中碰见了一个昏迷的女人。 这个女人便是凌华的母亲。 夜郎谷历代谷主皆都隐居避世,几乎不出江湖,外界觉得夜郎谷神秘,而夜郎谷自然也不晓得外界的情况。 老谷主将凌华的母亲救回来后,发现她受伤颇重,看样子是个习武之人,并且她已经怀有身孕。 幸而腹中胎儿坚强,如此折腾竟也没有流产滑胎。 老谷主将人救醒过来后,因她头部遭到重创而神志痴傻,根本说不清自己的身世来历。见她实在可怜,便将人留在了谷中,兴许日后能够治好她,让她得以恢复神志回家。 可惜她生产之时难产,可在最后一刻她却好似恢复了神志一般,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着老谷主的手,央求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 老谷主答应了她,保住了她的孩子。在临死之际,她只哽咽着说了一句:“这孩子......便叫凌华吧......” 凌华的名字便如此定了下来。 老谷主并未隐瞒凌华这些事情,不过对于父母的事,他也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因为自己也生下来便无父无母,所以对于同样没有父母,童年孤苦的紫苏,凌华心中自然也怜惜。 其实他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父母的身世,也从未刻意去查过。直到夜刖的到来,在他的言语中,凌华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有着一种刻骨而莫名的恨意。 而这恨意,便来自他从未谋面,不知道究竟是谁的父亲。 后来凌华承蒙牵绝老人所救,才没死在夜刖手中。待他功力恢复后,便暗中调差这些事情。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导致此调查暂时搁置了。 不过从他掌握的一些消息来看,凌华已经隐隐猜测到是什么了。 宋如梦道:“依照前辈所言,这更加像是夜刖的圈套啊。” 凌华点了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一个圈套,为了对付他的圈套:“先回去再说。” 三人连夜赶路,第二日上午赶到了起邙山。 凌华不可能会现身在卓绝山庄上,本是打算让宋氏姐妹将尸香草拿回庄中。但不想三人刚刚来到起邙山脚下,便遇见了等候在此的紫苏。 从起邙山到卓绝山庄的路有三条,为了能够避免与凌华错过,紫苏他们三人一人等在一个路口。焦急等候了一上午,一看到凌华的身影,紫苏便冲了上去。 为了遮住满头银发,凌华身披披风。即便舟车劳顿连夜赶路,精致绝伦的面容上也没有染上半丝路途的风尘。 “师父!”紫苏掀开斗笠垂下遮脸的面纱,像是舒了口气的模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看见紫苏,凌华眼中不自觉染上笑意:“嗯,回来了。” 宋氏姐妹向紫苏打了个招呼,道:“你们师徒二人慢慢聊,我们回去向盟主复命。” 紫苏却一脸凝重地拦住了她们二人:“如今卓绝山庄乱成了一团,卓玉珩更是被各派掌门软禁在庄内了。” “什么?”宋氏姐妹一惊,“这......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凌华看向紫苏,也是满脸惊讶与凝重。 紫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们:“今日清晨起来,便发现山庄周围皆尽飘满了这样的纸张,上面写着卓玉珩是为男扮女装,欺骗天下豪杰多年。说当年前任盟主卓寒凤为了名利漫天过海,扶持自己的儿子当上了盟主之位。”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武林盟主就如朝廷中的官员一般,向来没有男子担任的先例。如今卓玉珩身份曝光,必然引来武林中一番轩然大波。 宋氏姐妹看到字条里的内容,齐齐色变:“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谁传的?会不会是幽冥宫?这肯定是幽冥宫的计谋!难道各派掌门竟然因为这点事情,而将盟主软禁在卓绝山庄吗?” 紫苏叹了口气,严肃道:“卓玉珩若只是身份曝光,凭他这么多年来的作为与能力,此事倒也能够有法子平息下来。不过昨夜却还出现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恐怕会影响到这一次的联盟了。” 见她语气如此凝重,宋氏姐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涌起了一股不安。 紫苏道:“如今皆都传遍了卓玉珩与幽冥宫勾结,明面上是要召集各大门派围攻幽冥宫,实则暗地里是与幽冥宫联合起来对付天下豪杰,欲要一举击溃十大门派。” 宋氏姐妹闻言当即愤声叫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种话他们也会信吗?!” 紫苏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夜刖出现在卓玉珩的房中。前来找卓玉珩的红拂门门主柳殷和九华派张淑玲撞见了他们两人,而后张淑玲被杀,柳殷也受了重伤。柳殷醒来后,便斩钉截铁地说卓玉珩与幽冥宫勾结,并且还想要杀他们两人灭口,此事昨晚闹得沸沸扬扬。而后山庄内外又飘满了这些纸张,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纸张,恐怕也是幽冥宫散播的。但是如今已近不重要了,聚集在起邙山里的不仅仅是前来参加大会的各大门派,更有无数江湖人士,这些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联盟定会受损。即便没有瓦解,段时间内必然也不可能攻上幽冥宫。 凌华袖中的手暗自收紧,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夜刖传给他的信。 如今他才明白了他的目的,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计划,而传信给他则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做了这么多,将卓绝山庄搅成一滩浑水,便是为了逼他独自去找他? 宋氏姐妹焦急不已,这下子完全六神无主了,直接便齐齐向紫苏和凌华跪下: “凌前辈,紫苏姑娘,求求你们可千万一定要救救我们盟主啊!这江湖中觊觎盟主之位的大有人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必会有有心人不惜一切对付我们盟主。现在我们盟主的处境岂不是......岂不是危险万分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夜刖回宫 紫苏和凌华忙将两人扶起来,可是宋氏姐妹二人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不住地恳求他们能去救救卓玉珩。 紫苏道:“我在此等候便是为了商议如何帮助卓盟主脱困,此番也是我们连累的卓盟主,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凌华亦是郑重点头,想到昨夜的信,如今早已晓得夜刖这次是冲他们而来了,卓玉珩却是因此受到了牵连。 四人转而去与分别守候在另外两个路口的萧梦临和白锦会合。 即便白锦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纵使也明白如今这个时候,并不是烦恼计较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 但是不管理智有多清楚,在看见紫苏与凌华两人并肩走过来时,心中仍旧猛地一抽,胸腔里漫涌喷薄而出的痛楚令他浑身僵在原地。 其余几人都知晓紫苏与凌华之间的关系,气氛忽然自此间微有凝固。 紫苏掌心微微蜷握,走到了低垂着头安静站着的白锦身边,顿了顿才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他是我师父,夜郎谷谷主凌华。” 在指尖触碰到白锦冰冷的手掌时,盘旋在喉咙口的白锦二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白锦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雪白的披风帽檐下,面容若天山雪莲清雅高洁,仿佛临凡的谪仙,周身不沾染半丝尘埃。 除却变成雪白的青丝外,他的容颜与自己幼时见过的几乎毫无差别。 岁月在凌华的身上,变得分外宽容。 白锦缓缓垂下眼眸,抽出自己的手,朝凌华作揖行礼,声音因紧绷而沙哑: “......见过凌前辈。” 掌心一空,仿佛灌进了风,恍惚沁入了心底,透出五味杂陈的凉意。 凌华如以前还是君沛离的身份一般,面色如常地抬手扶住他: “之前我在死亡之谷与你说的,希望你不要忘记。”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就好像他自己在跟自己说话一样,令白锦恍若痛涩。 抬眸见到周围人神情如常,白锦才意识到凌华是在与自己传音入密。 当初他与自己说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其实比起凌华,你更加适合紫苏,也唯有与你在一起,她才会幸福。” ......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何事,我希望你都能够陪在紫苏身边,护她周全。我与凌华是好友,我也希望他的徒弟能够安宁和乐得活着,不要再为了往事伤情难过。” ...... 白锦怔愣失神中,眸低涌起复杂的情绪,抿紧了唇,很轻地点了下头。 凌华这才微微笑了起来。 站在他们旁边的紫苏沉默看着他们两人,神情有些古怪。 幽冥宫。 卓绝山庄那里各大门派与卓玉珩起内讧,以及卓玉珩实为男儿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湖,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幽冥宫这里。 对于这种情况,最高兴的莫过于幽冥宫了。前两日笼罩在宫中紧绷凝肃的气氛,因这消息传开而顿时消散,各派与卓玉珩起了内讧,围攻幽冥宫的联盟自然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他们宫中的危机暂时算是解决了。 幽王殿外,一众宫人都恭敬候着他们宫主回来。 此次幽冥宫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挑拨起了各派与武林盟主的内讧,全靠宫主一手谋划部署,众人自然对他更加拥戴敬畏了。 但是宫中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仇玖月与弑冰作为幽冥宫护法,两人排在最前头恭敬宫主返程。 “恭迎宫主回宫!”侯在殿外的人看见那抹红影出现,便齐齐跪拜而下,恭声高呼。 与弑冰并排跪在最前面的仇玖月低垂眸底闪过了一丝恼恨,本以为卓玉珩即将率领众人攻入幽冥宫,这次夜刖必然插翅难逃。更何况紫苏和凌华等人肯定借此机会来救陆冉,夜刖肯定无路可走。 没想到那些个正派人士却脑子发昏,竟然被夜刖一个离间计搞得鸡飞狗跳。 现在也只能看凌华那帮人了,他们肯定不会对陆冉置之不理。而且夜刖还中了蛊毒,就算现在他不动声色,她也从萧梦临那里确认夜刖已经中蛊了。 想到这里,仇玖月心中激荡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还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耐心等候,等到夜刖与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 一袭红衣的男子手执油纸伞迈进幽王殿,直到他抬步拾阶而上,跪在身后的宫众才起身,鱼贯进入幽王殿中。 夜刖拂袖落座,伞柄上悬挂的玉玲随着他的动作而叮铃作响。 男人斜倚榻上,鲜艳衣袍恍若层层妖娆花瓣铺开,长至脚踝的墨发也流泻至塌下,恍若晕染开的浓稠墨汁。 殿顶隔着一层透明水晶是方广阔水池,池中巨大鱼影游弋不息。 摇曳的影子在殿中投下光怪陆离的暗影,为灯火通明的豪华殿宇增添了丝幽魅阴郁。 斑驳光影摇晃在榻上的夜刖身上,血红与纯黑在他身上交缠渗透,却诡异地艳丽妖魅。 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那逼人窒息的危险艳色。 “盯紧卓绝山庄那边的动静,本宫这几日要闭关。”夜刖眼眸静静凝视手中的油纸伞,鲜红的伞面仿佛也给他的唇染了艳色,唇畔红得几欲嗜血,“之后......也该去会会凌华了。” “宫主。”弑冰犹豫了下,咬牙垂首跪下,“凌华武功深不可测,您如今蛊毒未解,不可独自去找他啊。” 她此话一出,其余阎罗分坛坛主也纷纷跟着下跪请求:“宫主三思!” 夜刖眼中闪过抹不耐烦:“都退下。” 他淡淡的语气中含了冷意,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起身退出殿外。 “弑冰,你留下。” 弑冰停步,垂首走上主位高台,恭敬地立在离他半米远出静候吩咐。 “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弑冰应道:“七魔女最后剩下的谢筱,当年是逃去了皇宫。丰月女帝暗地里一直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之法,谢筱便在一直为女帝效力。” 夜刖眼中闪过冷笑,眸光阴郁:“呵......原来是去了朝廷,想必是用夜沐歌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研究成果获得了丰月皇帝信任并委以重任吧?” 站在一旁的弑冰蓦然打了个寒噤。 她不知为何,宫主说这话时,身上竟携带了那么浓重的杀气。 弑冰请示道:“宫中的奸细必然与谢筱有勾结,要不要顺藤摸瓜将其揪出来?” “不必,他们自会来找本宫的,你只管将本宫要闭关破解蛊毒的消息传出让宫中叛徒知晓便是。”夜刖幽暗的眸凝望殿外漆黑无垠的夜,冷冷道,“既觉得本宫这儿有长生不老之法,那便给她机会来拿。” “是,属下明白。” 夜刖挥手让她退下。 第三百三十九章:陆冉的泪 幽冥宫禁地。 此处是四季飞雪的奇特山谷,名为雪谷。 谷外是燥热的初夏时节,谷内却雪花纷飞,铺染得这里终年洁白。 夜刖撑伞行走在纷纷落雪中,殷红如血的身影仿佛这处素白世界里的一道血痕。 寒风吹得伞柄上铃铛脆响不停,他脚步缥缈轻盈,所过之处竟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他走进了雪谷深处的冰洞中,洞内四通八达,洞顶垂下密密麻麻的尖锐冰锥,被洞内夜明珠照耀折射出绚烂的七彩光芒。 直至穿过一处吊桥后他才停下,抬手按了隐藏的机关,前面的山石轰隆隆打开,其后别有洞天。 不同于外面的寒冷,山石后的空间温暖如春,光线明亮。 那是一处殿宇,俨然是凿空了山体而建。 顶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仿佛洒满了星星的夜空,看起来华美而梦幻,将这此处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殿内建筑也恢弘大气,里面物件摆设无一不精致奢华。 但是如今这里的摆设却被摔得乱七八糟,仿佛经历了场暴风雨的洗礼。 凌乱空荡的大殿中心,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静静躺着一道身影。 听见石门被开启的声音,陆冉眼睫毛微微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动。 闹了这么多天,什么话都骂过了,如今陆冉已经筋疲力尽。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冰冷的风拂至脸庞。 陆冉猛地睁开眼,厌恶地偏过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却径直扣住陆冉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冰冷的手指冻得她浑身都轻轻一颤。 跪坐在陆冉身边的夜刖脸上神情是一惯的温柔,但身上却还携带着外面寒冷的冰雪: “冉冉,你的卓玉珩,还有你的师姐都处心积虑想要救你。卓玉珩前几天召开了武林大会,要率领天下群豪攻我幽冥宫,明面上打着诛灭邪魔的口号,实际上是配合你师姐他们来救你呢。” 陆冉挥手打掉他扣着自己下巴的手,瞪着他冷笑: “夜刖,你再厉害,也敌不过整个武林吧?” 夜刖抓住她不安分的双手,翻身将欲要起身避开他的陆冉重新压在身下,叹了口气: “可惜了,卓玉珩却在这个关头曝出了他是男儿的身份,还有与我幽冥宫勾结的嫌疑。要不然的话,他们说不定真能将你从我手里救走了。” 陆冉怒目圆睁,目光似有利剑破出: “他怎么可能与你勾结?肯定是你陷害了他!夜刖,你简直卑鄙无耻!” 夜刖极长的发自脸颊两侧垂下,遮住了头顶照下的光线,半隐在阴影里的脸容有种阴郁的妖娆。 “你现在才知道我的为人吗......若不是为了我的计划,我还想杀了他。” “你......”在他阴寒的眼中,陆冉仿佛被冰冷冻结住了周身,心底阵阵发寒。 夜刖深深凝视着她,眼底有暗烈而冰冷的感情: “冉冉可知,每次见你奋不顾身护着卓玉珩时,我都恨不得将你们都杀了!当初他闯入幽冥宫时,我便该将他杀了!然后将你囚禁在身边......若是我知晓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的话。” 可是他那时候却怕,不敢揭掉蒙在两人之间的假象,因为他眷恋贪心着陆冉给夜刖的温柔。 那样的温柔,幽冥宫主的夜刖永远也不会有。 她会给所有人这样的温暖,唯独不会给他。 心中越痛恨不甘,体内的暴虐越发汹涌。 “那天我去大青城找你,却碰见你与他拥吻时,你知道我想将他怎样吗?”夜刖阴森森开口,嘴唇鲜艳得仿佛嗜血,“我恨不得一刀刀划破他那张脸,待他变成了世上最丑陋的人,你就不会三心二意了吧......我还想要要砍掉他的手脚,挖了他双眼,把他做成人彘,让他痛不欲生地活着……” 联想到那血腥的画面,陆冉胃里一阵抽搐发疼,浑身冷飕飕的,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她只能声嘶力竭地冲他大吼转移自己心底深切的恐惧: “你敢——!!夜刖!你要是敢那么对他,我陆冉死也不会放过你!” 发丝垂下的阴影里,他面容有些苍白,声音透着缥缈的轻笑: “冉冉,我究竟敢不敢你以后便知......况且你就算死也不放过我,我正求之不得呢。” 比起被你漠视排斥,我宁可你不死不休。 陆冉嘴唇发抖着,却在他偏执疯狂的眼神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恨恨瞪着他,视野却迅速模糊。这些天一直被她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仿佛再也压制不住一般,喷薄而出。 “是......当初是我先招惹了你......你有什么痛恨不甘都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去伤害他们?夜刖,你为什么要如此逼我,为什么?!” 心中的痛苦和委屈一瞬间漫涌上来,顿时将她灭顶。眼泪好像开了闸一样,疯狂流涌而出。她现在脑袋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愿想,唯有这样哭泣着,才能够让她好受一些。 才能够让她不会被沉重的窒息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夜刖凝视着抽噎哭泣的陆冉,眼中疯狂涌出的泪水湿了她鬓边发丝,苍白的脸上尽是崩溃与狼狈。 扣着她手腕的手冰冷僵硬,他垂眸低低一笑,眸子幽暗得仿佛映不进任何光亮: “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你爱我罢了。” 他伸手抚掉她满脸的泪痕,那温度好像要烫伤了他冰冷的指尖一般,却让他心里越发痛恨。 双手重新得到自由的陆冉奋力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她眼中泪水仍在流,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但再也不会有以前看他时的欢喜与痴迷,没有半分感情。 “冉冉......”他任她疯狂拍打挣扎,身子纹丝不动,眸子定定凝视着她,“若我只是你之前认识的夜刖,你可会爱我?” “可你从一开始就不是。” 蓄在眼眶中的泪颤抖着滚出,她视线透过他望着璀璨的殿顶,映出一片空茫茫的白光,她的声音缥缈而冷静。 招惹上夜刖,是她两辈子以来,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陆冉都奉行及时行乐美男成双的法则。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她终于遭到了报应。 夜刖便是她的报应。 第三百四十章:真正身份 起邙山距离山庄不远的一处山坡密林中,紫苏等人正商议如何解决眼下卓玉珩之事。 因为武林大会的召开,起邙山周围都聚集了无数江湖人士,无论有没有资格参加武林大会的都有。 庄内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外面的那些江湖人士也蠢蠢欲动,都想去看个热闹。 所以如今涌向卓绝山庄的人,更加多了。 紫苏等人为了不引人注意,会合后便来到了此处。 萧梦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过两天卓玉珩要召开大会,说要给之前传出的消息一个交代和解释。庄内形势现在虽然复杂,但是也还是有江湖门派支持卓玉珩,不会有人敢动他的。” 宋氏姐妹听他如此说,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了些。 凌华道:“他要给的交代,应该就是查清楚与幽冥宫勾结一事。至于他的身份已经曝光,能否凭他的能力坐稳盟主之位,便需要靠他自己了。毕竟天下间,也没有谁规定男子不能当盟主。” “那我们该如何帮他?”白锦缓缓开口道,“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万不能出现在卓绝山庄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卓玉珩如今已经被扣上了勾结幽冥宫的帽子。他们几人头上的帽子都没摘,先不说越帮越忙,单是没有一个可靠的身份,也帮不了卓玉珩什么。 紫苏沉吟片刻,忽而一笑,将目光转向了萧梦临: “这一次,就要靠萧谷主了。” “我?”萧梦临不解,“我久居死亡之谷,从不涉足江湖,按理说倒是可以去。但是......” “但是苏儿你们这段时间在死亡之谷中养伤,此消息皆已传遍江湖。之所以没有人来找,是因为谷口的瘴气竹林让人不敢轻易踏足而已。” 所以各派都认为死亡之谷也是幽冥宫的地盘了。 紫苏摇摇头,望着萧梦临:“并非以谷主身份前去,再说分量也不够。而是你另一个身份——凤栖皇朝的皇子。” 萧梦临一愣,眼中的诧异都忘了掩饰:“你......你怎么知道的?” 其余四人也是一阵惊讶。 紫苏淡淡笑道:“你刚刚的反应告诉我的,之前我也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 萧梦临瞪大了眼睛,他是皇子的身份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好。连凌华都没有怀疑他还有别的身份,紫苏她又是何时猜到的? “还记得你之前拿了黄梨酿来与我同饮么?你说黄梨酿是宫廷御酒,是一个做官的朋友送来给你,若不是一般人,又怎会认识这样能够弄来宫廷御酒的朋友?或许朋友只是你一个托词罢了,因为你自己便可以取拿此酒。” 萧梦临愣了愣,自是想起来了:“不过只是这个,便猜测到我身份了?” 紫苏微笑:“你可忘了?在此之前,我们曾有谈论过《默》的创作者。” 听到《默》这首曲名,凌华和白锦两人都不约而同一怔,不期然想起了一些无关眼前状况的往事。 萧梦临仍旧困惑:“那又有什么问题么?” “澹台千珏的夫郎是开国女皇的弟弟,据我所知他的词曲画作都被收在皇宫中,民间甚少有流传。你那时候说你母亲闲来经常翻看他的作品,不是皇族之人,又如何能够看得到?” 萧梦临顿了半响,忽而摇头轻笑了起来:“不想紫苏你这般观察入微,注意到了这些事情,我确实佩服了。”而后正色道,“那需要我怎么做?” 却说卓绝山庄中,此刻江湖各派掌门都分成了三派。 一派则认定卓玉珩与幽冥宫勾结,不配再坐武林盟主,要卓玉珩交出盟主令,并给天下群豪一个交代。 一派则支持卓玉珩,认为此事有蹊跷和误会。无论如何,这些年来卓玉珩当了武林盟主后,也做出了不少贡献,一直率领天下各派与幽冥宫争斗,唯有他有资格担任盟主。 而剩下的那些人,便是保持中立,态度不明确。 不管如今态势如何,原本要围攻幽冥宫的计划已经被搁置下来。 卓绝山庄广场上,前几天举行武林大会之所。如今各派又一次聚集在一起,但是气氛却与当初迥然相异。 广场上挤满了人,不仅有之前的十大门派,还有别的小门小派的江湖人士,真正地汇聚了天下武林豪杰。 卓玉珩出现在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全场无数双眼睛都齐刷刷扫了过来,而后掀起了一片喧哗声。 他们的盟主还真是个男人! “一个男子竟欺骗我们霸占了盟主之位如此之久!”有人愤愤开口,“自古以来武林盟主之位哪里轮得到一个男人当?!” “卓玉珩自小便以女子身份示人,看来卓寒凤一早就铁了心瞒天过海,扶持她儿子接替自己位置了。” “卓绝山庄连出两任盟主,也因此成为了江湖中最有实力的门派。虽然卓盟主是男儿身,可他的能力却有目共睹,若不是出了与幽冥宫那档子事,老娘我觉得他当盟主也没什么。” 有人愤愤反驳:“卓盟主为人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他的母亲亦是死在幽冥宫的手里,如此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与幽冥宫勾结?这种谣言你们竟也相信!” 有人则吃瓜看热闹:“反正这事儿怎么闹,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无名小辈,来看看热闹就行啦!” 有人则惊艳他男装的扮相:“咳......抛开盟主的身份处境不谈,他这样貌妥妥的武林第一美人啊!我要是能够娶到相貌如此出色的夫郎,死也无憾了!” 众人一听她这话,一致认同了。 ...... 台上锦衣黑袍的卓玉珩如今乌黑长发已经梳成了男子发髻,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姿笔挺修长,手执承影剑,岂是一个绝代风华能形容得了的? 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卓玉珩依旧如往常般面无表情。 他曾经有想过,自己堂堂正正地以男子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但完全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可是心里却有些超乎寻常的平静。 从出生起,母亲便将他当成女子教养,为的就是在她死后接替盟主之位,彻底剿灭魔宫,光大卓绝山庄。 背着这样沉重的使命,加上后来母亲的血仇,卓玉珩经常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男子。 一个需要嫁人成家的男子。 但他是卓玉珩,便注定不能过那样的生活,或许一辈子都会在这样的伪装中活着。 当陆冉知晓他的身份时,他率先感觉到的,是淡淡的惊慌和莫名的悲哀。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悲哀的是他的身份他肩负的责任,让他不能去接受陆冉。 悲哀的是明知如此,甚至以陆冉风流花心告诫自己,他依然控制不住沦陷的心,控制不住去向往她甜言蜜语哄着他,向他许诺下的爱情。 其实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在母亲安排下的人生里,他走得冰冷而厌倦。 “卓玉珩,你欠下了我师妹张淑玲一条命,这笔账要如何算!” 一片沉凝的气氛中,率先站起来的是满脸愤怒的九华派掌门潘紫彤。 她因为还在门中闭关,所以这次随各派讨伐幽冥宫之事,九华派便派出张淑玲为代表参加。 哪成想还未前去幽冥宫,就传来了张淑玲死在卓绝山庄的消息,潘紫彤不得不提前出关赶赴起邙山。 在各大门派中,如今情绪最为激愤,坚信卓玉珩与幽冥宫有勾结的,便是红拂门与九华派了。 柳殷当晚被夜刖打成重伤,这几天还在休养中,但今日大会也现身参加了。 她向来嫉恶如仇,十分厌恶幽冥宫,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她对卓玉珩失望之极。 潘紫彤此话一出,场下便起了骚动。这些天他们早已争论了无数次,但是几方谁都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卓玉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可他明白,纵使厌倦,他依然无法摆脱这样的人生。 若是就此灰溜溜退下盟主之位,那么卓绝山庄便会就此毁在他手里了。 “我隐瞒了自己是为男子的身份,此事我有过。”卓玉珩肃穆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蕴含内力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场下的骚动,“但我从未与幽冥宫勾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一是为了查清此事,第二......” 卓玉珩笔直而立,沉声道:“众位有谁对我盟主之位不服者,皆可来战,若赢了我,盟主令我双手奉上!” 全场有了短暂的寂静。 “说得好!”寂静中传来了清脆的拍掌声,同时还有道清越的男声,“萧某欣赏卓盟主的气概!” 这声音响得突兀,俨然是从庄外传来,说话者拥有不深的内力。 不过在武林众多高手汇聚里,说话人的内力修为也并非是拔尖惹人注目的。 真正让众人齐刷刷转目闻声望去的,是他后面的话:“不若今日的大会,便由萧某来主持如何?”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里缓缓走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美无双,白玉冠半束墨鸦乌发,一袭银白直裾锦衣将他修长的身材完美展现了出来。 他在一众目光中笑盈盈走来,浑身上下透着飒爽的矜贵。 出众的容颜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但是在看到落后他一步随之一起行来的男子时,都齐齐愣住了。 若说走在前面的男子容颜出众漂亮,他旁边身披雪色披风的人则是谪仙下凡了。 卓玉珩看到凌华和萧梦临二人时,也微微一愣。 跟在他们身后做黑衣蒙面打扮的两个人即便看不见面容,卓玉珩也猜到那应该是紫苏和白锦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事发经过(1) “你们是什么人?”峨眉派掌门玄灵师太的问话,让众人从失神中回了过来。 萧梦临手中握着把折扇,看起来更加俊雅风流。 回答玄灵师太的是凌华:“我们主子是凤栖五皇子,本是听闻卓绝山庄要联合武林各派围攻幽冥宫,遂前来拜访卓盟主。” 萧梦临合上折扇,道:“不想到了卓绝山庄,却传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其中是是非非,萧某也想知道个究竟。萧某觉得,在场众人,没有比在下更适合做这个中间主持人了吧?” 众人闻言,皆都互相低声讨论了起来。 这朝廷向来甚少去管江湖上的事情,如今却忽然冒出了个皇子来? 但是纵使她们心中惊疑,但人家身份摆在那里,无论这些人在江湖上有着怎样的地位说到底都是布衣平民,自然不会跟皇族对着干。况且萧梦临说得没错,他们缺一个公正的中间人。 众人低声议论了一瞬后,皆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了玄灵师太和空静大师等人身上,想要征询他们的意见。 在这江湖上,除却武林盟主外,便是峨眉少林武当这三派最有说话权了。 玄灵师太几人都觉得萧梦临这提议可行,虽说他们相信,卓玉珩不是那种会与幽冥宫勾结的人,可他们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太过支持他,只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事情便好解决了。 而在场众位里,只有让对这些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来查这件事情,才最大程度服众。 玄灵师太站起身,朝萧梦临拱手道: “若是有萧皇子作主审之人,那确实再好不过了。盟主想必也不会有意见的吧?”她转而看向台上的卓玉珩。 卓玉珩身子笔挺立在原地,一惯面无表情的脸依旧坦坦荡荡的。他眼眸扫了眼萧梦临等人,拱手颔首道: “劳烦萧皇子了。” 萧梦临微微一笑:“幽冥宫作恶多端,此次江湖各派联盟剿灭魔宫,是众望所归,本皇子也不希望诸位的联盟就此被打断。既然众位相信在下,那便请看在萧某薄面上,在事情还没清楚之前,众位英雄先以大局为重,若是咱们这时候乱了起来,可就正中幽冥宫下怀了。”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武林群豪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事儿不能闹大。 萧梦临说完后,看了眼周围众人的反应,眼眸转向身旁的凌华。 凌华会意,举步走向半躺在躺椅上,面色还透着几分苍白的柳殷,在距离他一米多的地方站定。 柳殷身旁还站着吴青青和柳秦风以及一众红拂门弟子。 吴青青看着走过来的雪衣男人,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他,呆滞得已经失了心神。 以前她以为师弟柳秦风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可是在见到眼前这个男子后,她觉得这世间应该没有比他更加好看的人了。 但是他眉目间散发出的清冷孤高令人不敢直视他,一边惊艳迷醉于他的外貌,一边自惭形秽。 别说身为女子的吴青青惊艳不已,连同为男子的柳秦风都禁不住失神,直到他的声音响起才拉回了他的心神。 凌华并未看其他人一眼,清冷的目光淡淡扫向柳殷: “柳门主,那天晚上发生了何事,可否再讲述一遍?” 柳秦风刚拽回来的心神又微微一愣,觉得眼前这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貌似不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可心里又莫名地在意。 柳殷欲起身向这位皇子身边的人抱拳行礼,但凌华手微抬,一股真气涌出轻轻压住了她的肩膀: “柳门主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请说吧。” 柳殷点点头,便将那天晚上与张淑玲去找卓玉珩时,发生的一切事情再次讲述了一遍。 听她讲完,凌华问道:“杀了张淑玲的,是夜刖是吗?” 柳殷点头,眸中闪过几分愤恨之色:“我们两人听见了他们二人的谈话,他们自然要对我们下杀手。” 凌华又道:“既然如此,为何卓玉珩当初不趁机也出手杀了你?你若是死了,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传出去。” 九华派掌门见他这么问,直觉萧梦临等人定是站在卓玉珩这边的,当即便不满开口道: “若不是后面武林群豪及时赶到的话,柳门主哪里还能捡回一条命?他卓玉珩与幽冥魔头杀了我师妹却是事实!” 凌华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在场其他门派的掌门: “众位当晚赶到卓玉珩的院子里时,是什么时候?正巧碰见他们在打斗吗?” 玄灵师太摇摇头:“我等闻声赶去时,院子里只看见柳门主和张淑玲。” “没有看到卓玉珩?” 众人摇头。 凌华又重新转向柳殷:“江湖群豪赶到时,只见到你和张淑玲。按照常理来说,若是卓玉珩与幽冥宫勾结,他必然会杀了你灭口,你当时已经身受重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想要杀了你易如反掌。然后再与夜刖上演一出幽冥宫趁夜前来偷袭,你们两个是被他所杀的戏码。卓玉珩如果够聪明,没必要留你一命,柳门主你说是吧?” 柳殷一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反驳他。可是那天晚上,他与张淑玲明明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气依旧如方才一般清冷寡淡。但是低头出神想着什么的柳秦风却是神色一怔,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柳秦风连忙抬头,紧皱眉头望着披风帽檐下露出来的精致容颜,眼底透着一丝古怪和困惑。 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可是那也太怪异了吧?! 对了......卓玉珩之前因为紫苏师妹的原因,跟紫苏定然也是相识的,卓玉珩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难道会不闻不问? 可是......可是他听说紫苏人在死亡之谷里,恐怕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吧? 柳秦风脑子里一瞬间乱七八糟想了很多,连自己母亲与眼前这人说话都没注意听了。 自从那次七星岭之事后,柳秦风便几乎没有紫苏的消息了。 他回红拂门后,母亲便一直警戒他与紫苏等人保持距离,毕竟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若是跟紫苏牵扯过多,毁的会是整个门派的声誉。 柳秦风对母亲的话很不耐烦,紫苏那个女人谁愿意跟她有牵扯?他讨厌那么女人还来不及! 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她,柳秦风觉得更加讨厌这个女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帐竟一直没能算清楚! 柳殷皱眉道:“卓绝山庄是什么地方?戒备森严,且外庄还住了天下群豪,夜刖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会悄无声息进得了内庄去找卓玉珩。而且那天晚上我们与夜刖动手时,卓玉珩便在旁看着,眼睁睁看着张淑玲死在了夜刖手里。这些又是如何解释?” 萧梦临拍了拍折扇,微笑道:“那这些问题,便要问问卓盟主看了。卓盟主先请将当天晚上之事与在座众位讲述一番吧。” 与柳殷一样,自事情发生以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卓玉珩已经有说明过,如今再次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第三百四十二章:事情经过(2)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卓玉珩仍旧不清楚夜刖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入卓绝山庄的。 不,与其说是悄无声息,倒不如说是大摇大摆进来的。 卓玉珩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那天晚上,夜刖易容成我卓绝山庄的人混了进来。他扮成小厮将茶送进我房中,他在茶中下毒,因此我中了他的暗算。夜刖想要逼迫我与他联手,趁着各派围攻幽冥宫之际里应外合,一举挫伤天下各派。” 那天晚上夜刖就是说到这里,柳殷和张淑玲便来了。 当时柳门主与张前辈前来找我时,正巧便听见了他与我说的话。当时我中了毒,药效还没过去,四肢无力,根本没办法救你们两个。后来我功力有所恢复,当即便去追夜刖,可还是让他逃走了。” 那时候柳殷两人进来的时间掐的很准,正巧就听见了夜刖说的那单要求与他合作的话,才令得两人愤怒闯了进来。 柳殷双眉皱得更加紧了,她不禁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当时心中愤怒,有很多细节并未注意到,现在却想了起来。 好像那时候盟主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像是阴谋曝光后的恼恨与狠毒,他的愤怒......都是冲着夜刖的? 柳殷的神情有些摇摆不定了。 凌华问道:“那盏茶水可还在?” 卓玉珩点头:“在。” 夜刖闯进来太过容易,几乎不惊动任何人,进出卓绝山庄犹如自己家一样。卓玉珩甚至找不到证人证明夜刖是谋害他,只有那杯茶可以证明自己是真的中了毒,所以便一直将其保存着。 他让人将那夜没有喝完的半杯茶盏拿上来,凌华倒了些茶水在杯盖上,垂头闻了闻。 接着他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细长的银色尖针,在茶杯中搅了搅,再拿起的时候,银针已经发黑了。 众人一怔:“......真的有毒?” 玄灵等人却满脸惊诧:“不可能啊......当时我们也拿银针试过这茶盏,银针并未变黑,如今怎么......” 凌华并不理睬他们,只对卓玉珩道:“麻烦卓庄主倒杯茶来。 卓玉珩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准备。 众人听见他如此说,眼中皆是不解,连萧梦临有些疑惑。 装扮成影卫的紫苏和白锦一直像两道悄无声息的影子一样,站在一旁。萧梦临手肘撞了撞紫苏,压低声音问道: “这是要搞什么把戏?” 紫苏跟着凌华学医那么久,肯定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等着看不就知道了?”紫苏淡淡道。 待下人端来了茶杯,凌华接过后拿出一包药粉:“此物是砒霜。” 说罢他将砒霜皆倒入茶水中,才转头看向玄灵师太等人: “当初你们是用什么银针来试毒的?如今再来试试看吧。” 以银针测毒的是少林空静大师,他拿着当日试毒的银针,在凌华的指引下在卓玉珩之前喝过的茶杯上搅了搅——如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黑的反应。 静空眉头微皱,而后又在凌华示意下搅了搅装有砒霜的茶杯——银针瞬间变得黑漆漆的。 空静大师眼中闪过一分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凌华道:“众位都知道以银针测毒的方式,但是并未所有的毒都能够用银针测试出来。基本普通的银针只能测出砒霜之毒。我的这根银针涂上了特制药水,能够测出一切毒物。所以之前卓庄主喝的那杯茶中,的确是有毒。” 他话音落后,萧梦临折扇轻摇,笑眯眯地接过话头: “凌大人是宫中御医,医术高超,他说的话众位英雄不用怀疑。” 凌华走向卓玉珩,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问道:“你当时是四肢无力,使不出内力来?” 卓玉珩点点头:就如中了十香软筋散一般,不过我用内力强自逼开后,就恢复了。“ 查探了脉搏的凌华松开手,摇了摇头: “此毒并不是你自己运用内力解开的,它又不是穴道。它和十香软筋散类似,皆都是能够使人内力全失。但不同的是,此毒有时间限制,就好像中迷药一样,药效过了你的内功便自然恢复。” 凌华眼眸微微眯起:“夜刖下毒的量并不多,让你很快便恢复了,此毒也叫软筋散。”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中了毒的莫名其妙自己恢复了。而且只用特殊银针的话,也没办法测出茶盏中的茶有毒,这个圈套并不算精妙,但是仅仅只是在不会医术的人看来不精妙而已。 萧梦临问道:“众位可还有什么疑惑的?” 全场静默了一瞬,已经证明了盟主是被人下毒,他们的怀疑便消失了一半,但却没有完全消失。 九华派掌门冷冷道:“那陆冉与卓玉珩认识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天下众所周知,陆冉和她的师姐紫苏跟幽冥宫护法狼狈为奸,你身为盟主却与此人联系,却可疑吗?” 听到九华派掌门的话,白锦眼睫毛微微一动,下意识抿紧了唇。 狼狈为奸...... 呵......这群虚伪的自诩武林正派的人,究竟有几个是完完全全没有半分错的? 似是察觉到了白锦的情绪,与他并排而站的紫苏借着宽大衣袖遮掩,握住了他的手。 她虽关注着师父,但是身旁的白锦紫苏也没有忽略。她能够感觉得到,白锦站在这里浑身都是有些紧绷的。 白锦即便与她一样,皆蒙上脸庞,看不清神情甚至眼神,但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师父还是其他人,让白锦情绪低落紧绷,但她察觉到了。 既然察觉到,她就不可能会当做没看见。 手上温暖的触感令白锦一怔,眸子有些恍惚地看向紫苏。 她也轻轻侧脸过来,眼眸低垂,正看入他的眼中。 那双露在蒙面黑巾外面的眼中,恍惚落了几许阳光,明亮而柔和。 即便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么看着他,却让白锦心底沉淀的情绪一扫而空了。 因为凌华在这里,他知道阿苏的目光定然一直追随着他的。 就如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一样。 因为早已知道得很清楚,纵然失落,可他也强迫自己接受。 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很安静,不想泄露出自己任何不好的情绪。 可是现在对上紫苏的目光,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白锦却仿佛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心底禁不住悸动起来,酸涩伴随温暖,他觉得......或许这样也足够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事发经过(3) 凌华开口道:“并未说卓公子被人下毒,便能完全清洗了他的嫌疑。在这件事情里,那天晚上所有出现的人都有嫌疑。九华掌门大可放心,我们殿下既然自荐当了这主审之人,那么我们便会给你们查个清楚,若真有与幽冥狼狈为奸之人,定也会将其揪出来。” 柳殷眉头皱了皱,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身旁的柳秦风不满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娘也有嫌疑吗?明明娘亲被打成了重伤......” 他话没说完,便被柳殷横了一眼过去: “别说了,我柳殷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九华派掌门听了凌华这番话,脸色也有些沉。自己的师妹惨死夜刖手中,他却说那晚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她心中自然有火气。 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此刻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一场大会暂时散去,群豪陆续离开了广场。 萧梦临等人自然也作为客人住在了卓绝山庄里。 屏退了众人,卓玉珩道:“你们这么来这里了?” 紫苏和白锦揭下了脸上的蒙面巾,看到白锦的脸时,卓玉珩顿时一愣。 不可置信的情绪盖过了一切。 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拥有这张绝美精致脸庞的人会是白锦,没了脸上那些狰狞丑陋的疤痕,就仿佛被深深压制的绝艳彻底绽放了出来,令人惊艳不已。 之前看到摘下面具的凌华前辈时,卓玉珩曾以为,除了变态的幽冥宫主外,世上不会有容颜与他齐肩甚至更出色的人了。 但白锦的变化打破了他这个认知。 “自然是来帮你的。”萧梦临的话拉回了卓玉珩有些飘远和惊艳的思绪。 卓玉珩叹了口气:“先是被柳殷和张淑玲撞见被夜刖精心策划的误会,再者是我男子的身份暴露,还有与陆冉相教之事......这些事情若是放在以前,倒并不难解决。但是经过七星岭一战,整个武林都对幽冥宫恨之入骨,而且又在即将围攻幽冥宫的前夕,所以这几件事情加起来,并不好解决。” 凌华沉吟了片刻: “总之证明你那天晚上没有与夜刖密谋再说,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再次细细与我们说一遍吧。” 卓玉珩点了点头:“好。” 那天他独自一人在房中,研究着幽冥的地形图。 青冥山是幽冥宫的老巢,幽冥一派在此盘踞了几百年,早已将幽冥宫建立成一个固若金汤之地,此次大规模进攻幽冥宫,对其内部地势了解透彻胜算才大。 虽说他自己之前也潜进幽冥宫几次,但是他自己一人对幽冥宫地形有所了解并没用,明日还要开个会议商议具体围攻细节。 彼时正直入夜,窗外夜色深沉,偶尔有清风自窗外拂来,微微晃动了灯盏中的烛火。 外面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卓玉珩目光中专注盯着地图,头也不抬地道:“进。” 从门外进来的是端茶送水的小厮,他低着头恭恭敬敬将茶水来放好后,便垂头退到一边安静地守着,静听他吩咐。 卓玉珩眼睛依旧看着地图,随意抬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开口道:“下去吧。” 但是卓玉珩万万没想到,偏偏就是这盏茶出了问。 因为卓玉珩没想到夜刖居然混进了卓绝山庄,易容成山庄里的仆人,在他的茶盏里下了毒。 他话音落了之后,站在一旁的小厮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卓玉珩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很不喜欢自己思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打扰。 于是他抬眸冷淡瞥了那迟钝的小厮一眼:“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了,下去。” 不想低着头的小厮却忽然抬起脸来,轻轻一笑:“可我找你有事呢。” 这不同寻常的说话语气,听得卓玉珩顿时一愣,心底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是谁?”卓玉珩冷眸倏眯,目光如刀锐利,手一抬便抓住了放在桌上的承影剑。 “卓盟主你说呢?”唇角微勾,他纤白指尖搭在脸颊边,透了几分低笑的声音缥缈而华丽。 卓玉珩猝然紧缩的眼眸里,映出了他撕开脸上面具后露出来的容颜。 夜风晃动烛火,屋中一阵明灭不定。 幽幽摇晃的烛光将男人的脸容渲染得阴魅绝艳,发套被解开,长至脚踝的发也无声在身后滑下铺开,恍若幽魅的黑暗在他背后肆虐蔓延。 “......夜刖?!” 卓玉珩手里的承影剑几乎是条件反射便“唰”的抽出,招式也随之而出。可是丹田内息刚刚一动,胸口却猝然一痛,内力仿佛被什么死死压制住一般,让他手脚酸软下来,脚下一虚浮竟跌回了椅子上。 他又惊又怒,目光猛然看向放在旁边,还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 “你在茶里下了毒?!” 夜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满脸嘲笑地看着满脸怒火的卓玉珩,闲闲弹了弹手指: “你们卓绝山庄也并非什么戒备森严之地嘛,竟让本宫轻而易举就进来了,可真是比死亡之谷还没有挑战性。” 卓玉珩中了毒浑身无力,他靠在椅子上,眼眸冰冷地看着他: “外庄住的皆是天下武林群豪,夜刖,即便你成功暗算了我,也出不去这卓绝山庄!” 夜刖冷笑,身影一晃,人已逼至他面前,冰冷的手掌死死扼住了卓玉珩的脖子。 他低下头,目光如阴冷毒蛇般望进他的眼中,压低声音对他道: “卓玉珩,你觉得你现在在本宫手里,你还有那个命出声喊人进来吗?呵......恐怕你在这喊破了喉咙,也不一定有人听见呢。” 卓玉珩瞳孔一缩,脖子被他扣着,冰冷的窒息感压迫得他呼吸艰难。可是胸口却涌起了一阵更加强烈的怒火,双目恨不得将夜刖瞪穿。 “你杀了我庄中之人?” 他的院子外面又守卫的,可是直到现在却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卓玉珩不会认为夜刖会发善心只是将那些守卫迷晕了。 夜刖只是阴冷地笑了笑,嘲讽道:“你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你今天来此,不就是想要杀了我吗?”卓玉珩冷笑,眼中怒火未退,但也没有丝毫恐惧。“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却止不住天下人皆要你死的决心,我死了还有其他人回来领导群豪围攻你幽冥宫!” 夜刖闻言讽刺大笑:“真是可怜了冉冉呢......卓玉珩,本宫若是被你们逼到走投无路,也会要冉冉陪葬的。” 卓玉珩睫毛一颤,抿紧了微微泛白的唇,感觉脖颈的窒息感更加重了几分。 他一早就有过这个猜测,才猜测夜刖会玉石俱焚。但是他相信凌华前辈他们,他们那时候肯定能够将冉冉救出来的。 “不如你与本宫做个交易如何?”夜刖忽然松开了扼着他脖子的手,殷红的唇角勾起一抹蛊惑的浅笑。 卓玉珩神情冰冷而嘲讽:“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跟仇人做交易!” 夜刖眉头微挑,妖异阴幽:“即便拿陆冉的性命做交易,你也不想?” 卓玉珩猛地抬眸:“......你想怎样?” “自然要你与本宫联手,对付十大门派。”夜刖眼眸微眯,一丝虐光自眼底闪过,烛光下的唇色鲜红恍若嗜血。“还有陆冉的师父和师姐。” “不可能!”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第三百四十四章:灵渊之约 夜刖悠闲而慵懒地倚在桌子旁边,幽魅的眼瞳噙着丝冷嘲的轻笑: “连思考都不用了吗?” 卓玉珩捏紧了拳头,丹田里的内息因为愤怒和冰冷而不断翻搅,想要冲破那层束缚,越是剧烈,胸口疼痛越甚。 他死死盯着夜刖,咬紧了染血的牙关:“你以为,用一个陆冉便想威胁到我么?阿冉她......也不会希望自己会是这样被获救。” “呵......” 夜刖冷声嗤笑,长发垂在脸颊边,落下一片阴影。面容在阴幽与光明之下,更显危险诡谲。 “她现在是本宫手里最有用的一张王牌,无论如何用,本宫都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他幽幽望着他,眼底泛着邪肆与冰冷。“若是本宫没猜错,凌华已经去寻找尸香草了吧?如果他要救的徒儿受到了威胁,你说你们之间根本算不上联盟的联盟,会不会就此土崩瓦解?卓玉珩,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可以与本宫合作。” 房间里,卓玉珩的叙述顿了顿,沉声道:“当时听到夜刖如此说,我心中......” “你心中确实担心我会妥协夜刖的威胁是吗?”他话还没说完,凌华便接了下去。他想到夜刖提前给他送的那封信,微垂的眸色深了深。 凌华算不上十足十了解夜刖,但是对他所知也不少。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用阿冉来威胁他,夜刖已经做了。 便是那个灵渊之约。 卓玉珩点头,眼眸抬起看向凌华: “夜刖可以用陆冉威胁我,更可以威胁前辈你,他不是已经向你发出了灵渊之约了?” 宋氏姐妹是随凌华一起去寻找尸香草的,在回来的路上碰见弑冰之事,宋氏姐妹自然在刚才大会结束后禀告了他。 不过貌似在场的就只有卓玉珩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已。 紫苏闻言面色一变,忙将目光转向凌华: “什么灵渊之约?师父?” 夜刖早已派人找过凌华的事情,他回来这么久,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跟他提过。 凌华缓缓道:“夜刖想要我一人去找他。” “不行!”紫苏当即大喊,脸上皆是凝重与紧张,“这肯定是夜刖的圈套,师父你不能答应他!” 他竟一直隐瞒着自己没说此事,难不成之前真的打算独自去找夜刖了?若不是忽然出了卓玉珩这些事情,他是不是决定悄无声息自己一人去找他了? 想到这里,紫苏的眸色更加沉了几分,脸庞微微泛着苍白。 她喊声一出,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在场几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萧梦临和白锦则是下意识将视线移向了紫苏,卓玉珩则在紫苏和凌华两人之间来回,偶尔瞥向白锦。 他见白锦越发沉默了,这一晚上坐在这里,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卓玉珩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之前紫苏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她跟自己的师父之间,总存在这一种奇怪的感情。 像是师徒,又不像是师徒。 而后面惊诧地发现凌华的声音竟然与白锦的声嗓一样时,卓玉珩眸底便泛起了几分复杂。 两个当事人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气氛变化一样,特别是紫苏,双目紧紧盯着凌华,眼中翻涌着紧张和埋怨。 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身边几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何况特意将自己存在感降低的白锦呢。 凌华拍了拍紫苏下意识紧握成拳的手,让她不用反应这么激烈,温声像她解释道: “之前回来时便想告诉你,后面因得知卓绝山庄出了事,才没有空闲与你说,如今先解决卓公子这边是事情,夜刖的邀约还未到时候,此事过后我们再商议。” 紫苏望着他情绪如常的温和双眸,嘴唇张了张,却还是将要说的话压了下去,轻微点了点头。 卓玉珩道:“我的事情,虽说答案显而易见,可是武林中却也还有不少不轨之徒,只要他们不愿意相信,就不好证明清白,况且......” 他不甚在意地勾唇笑了笑,他本来就算不上清白。纵使不是他所愿,但也因为种种原因而跟幽冥宫的人牵扯到了一起。 他顿了片刻,说道:“你们的任务是要去救陆冉,这武林之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 凌华微微摇头:“夜刖刻意扰乱你们的联盟,为的就是那灵渊之约,现在帮你,也在最大程度地帮我们自己。” 若是最后不得已,时间如果来不及了的话,赴约便是最后的办法了。 “卓绝山庄戒备重重,夜刖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谁都没有惊动地就成功进来,而且还精准知道你房间在何处。”萧梦临沉吟着开口,“武林大会期间鱼龙混杂,说不定这其中便有奸细混了进来。” 卓玉珩道:“我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柳殷和张淑玲你可有查过了?”紫苏眼眸抬起,“师父说的没错,那晚出现的人都有嫌疑,他们那天晚上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卓玉珩道:“柳殷说,张前辈收到了我与阿冉关系密切的消息,遂来问问我真假,不想一来便听见了夜刖房中与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猛然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然而你与阿冉曾经交往甚密之事,在事发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山庄。”紫苏眼眸微眯,泛着几丝冷光,“柳殷和张淑玲确实应该好好查一查,说不定是贼喊抓贼,故意配合演出了一场好戏呢。” 锁定了追查的目标,众人便回去了。 萧梦临回到了房中,分别写了两封信。 一封自是通传自己的人去查一查柳殷和张淑玲这两个人。 至于第二封信,则是传往京城方向。 “夜刖竟敢独身闯入卓绝山庄,暗影帅的蛊对他而言究竟有没有用?”萧梦临垂眸幽幽盯着桌上的信纸,指尖将其捏出了几分褶皱,“希望暗影帅赶来及时罢。” 白锦和紫苏两人伪装成萧梦临的两个影卫,自然是被安排住在了同一间房中。 原以为紫苏知道了凌华隐瞒她夜刖的传信后,她回去找凌华,可是她竟一路同白锦回到了房中。 “阿苏,你若是不放心的话,便去找凌前辈吧。” 回到房中,白锦忽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就好像很一把钩子,勾出了她心底险些要被她忽略的忧虑。 秀丽面容上浮起几分犹豫,紫苏抿了抿唇。 白锦走过来抱住她,烛光下他的容颜瑰丽而朦胧,恍若一场璀璨的梦幻。 他不满而又落寞地轻声道:“可是一想到你们两人相处一室,恐慌便一寸寸蚕食我的心。阿苏,我明知你心意,却想要死死抓着你不放......但我不想你以后讨厌我,所以你不用总是顾忌着我......” 紫苏心间微怔,有股说不清的情绪蔓延而上。 她不想让白锦难过,更因为是愧疚作祟,的确在与师父相处之中率先考虑了白锦的感受。 因为在这三人之中,白锦处在一个甚至可以用尴尬来形容的位置上。 而这些,都是紫苏一手促成。 “去找他说说吧,我知道你定不会放心的。”白锦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而后将她推出了房间关上门。 “白锦......”紫苏站在门外怔了片刻,房中静谧无声。 白锦贴着房门而站,不一会听见了脚步声渐走渐远。 纤密的眼睫轻轻垂覆而下遮住了烛光,留下一片幽幽暗暗的光影。 紧抿的唇渐渐苍白,直到再无一丝血色。 他有些怔然地将手压向自己胸膛,却好像捂不住那里空洞而剧痛的伤口,冷风灌进去,浑身上下都浸满了冰冷的寂寞。 第三百四十五章:同父异母 他们几人住在同一个院落里,院子还挺大,中间有个小花园,凌华的房间在小花园的对面。 紫苏朝凌华的房间而去。 可是走到一半,她却又在花园里坐了下来,心绪一时间烦乱如麻,就好像白锦待的房间里那明灭摇晃不息的烛光。 她坐在花坛边,不知道要去哪里。 在这一瞬间,她望着天上幽冷的弯月,突然有种无论是哪一边,她其实都没有资格过去的认知。 在师父那里,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将白锦留在了身边。在白锦面前,她一直以爱为谎言,将他绑住让他成为一个替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尽快结束掉如今的局面,紫苏在混乱中如是告诉自己。 “苏儿。”清越如碎玉的声音自头顶坠下。 紫苏抬起头,见到凌华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 雪色的长发恍若月光铺泄了他满身,宽大的雪白衣袂被夜风轻轻吹扬而起,他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白光,仿佛乘风欲去的天上神祗。 “师父。”紫苏仰头望着走近的他,心中的烦乱仿佛一瞬间消失无踪一般,被洗涤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单纯的平静。 恍若空白得什么都没有存留的平静。 凌华看着她仿佛被月光覆盖的空茫眼神:“在想什么?” 紫苏低下头,下巴抵在抱着双膝的手臂上,眼睫毛半垂着: “若是今日我不知道夜刖给你的那个邀约,你是不是打算隐瞒着我自己去找他了?” “是。”凌华没有隐瞒她。 实际上他们师徒这么多年,纵使期间分隔了很多年没有见面,紫苏也是了解他的,所以她这样问时凌华并未打算隐瞒。 “我就知道......”紫苏抿紧了唇,手指扣着自己双腿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但我现在不会自己去的,苏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凌华在紫苏旁边坐下,习惯性抬手想要将她凌乱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挽到耳后,却忽而又顿了顿,然后悄无声息收起手。 每次紫苏心情不好,或者生闷气的时候,总爱双手抱膝坐着,将脑袋埋入双臂上,有时候甚至凌华也不想理会。 所以即便现在,紫苏说话语气平静得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凌华也知道紫苏心情低落,或许正因为自己隐瞒了她的事情而生闷气了。 “我没有生气。”紫苏松开了双手,坐直身体,她双眸望着前方的虚无,“我知道师父不想我冒险,若是换成了我的话,我定也会想要隐瞒你独自去的。”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是师父要答应我,不能自己去。”紫苏转眸看向他,眸光一瞬不瞬,仿佛生怕错过了他点头的瞬间。“灵渊是在哪里?” 凌华默了一默,颔首道:“灵渊......就是灵渊谷。” 紫苏微微愣住,想起来了那处几乎要被她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地方,这处地方师父曾经跟她说过。甚至在离开夜郎谷后,她还去过那里,抱着会不会碰到师父的希望去过那里。 “那处以前你说要带我一起去的灵渊谷?” “嗯,就是那里。” 当年夜刖刚刚找来时,他才对自己的身世有了好奇,最后查到他的母亲曾居住在灵渊谷,因此便想去看看。 不过那时候苏儿负气跑出夜郎谷,在江湖上遇到了些麻烦,他去救了苏儿后,本想带她一起去灵渊谷的。 毕竟他不放心让苏儿一人留在谷中,若是那个夜刖又找来的话,苏儿就危险了。 可哪里知道,后面并未有机会去,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去灵渊谷。 “夜刖为何要约在哪里啊?”紫苏百思不得其解,灵渊谷离幽冥宫很远,离卓绝山庄也很远。 “灵渊谷是我父母曾经居住之所。”凌华面容在淡淡的月光下亦白皙如玉,夜风微扬起他的银发,眼眸也有些遥远朦胧。“前段时间得到友人书信,我才知晓夜刖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什么?!”紫苏惊愕不已,眼中皆是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同父异母的兄弟?!这怎么可能! 夜刖与师父两人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性情更是南辕北辙,说两个人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紫苏完全不敢相信。 她很少听到师父说自己的身世,因为紫苏知道师父的身世连他自己都所知不多,这一点和她倒是一样的。 她只知道师父生母的坟茔便在葬在夜郎谷后山,是个失去记忆的痴傻之人,在生下师父之际去世。 紫苏很感激师父的母亲,因为若是没有她的话,师父便不会来到这世上,也不会救了她了。 但是关于师父的父亲,却是半点都不知情。 凌华点了点头,比起紫苏震惊的神色,他显得很平静——当然在最初知晓的时候,他也是惊讶的。 但是这份惊讶却被满腹疑惑盖住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让夜刖如此憎恨针对他,但是现在或许很快就知道了吧。 “夜刖的母亲是夜沐歌,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父母分离。很多年前夜沐歌就隐居没有踪迹了,如今他们的踪迹,究竟是生是死,或许只有夜刖才知道了。” 在接到那位前辈飞鸽传出给他的书信时,若不是心中牵挂着苏儿和阿冉他们两人都在死亡之谷的话,凌华恐怕已经控制不住去找夜刖了。 对于凌华而言,他对父母皆没有任何印象。对于母亲的概念是一个孤零零的坟茔,父亲则是一片空白。 但是老药师一直跟他说,无论他的父母在不在身边,他们都是爱他的,只是不得已离开了而已。 在他再长大一点,通晓了医术后,便明白母亲即便是死也要生下他,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无畏。那时候他也相信,母亲确实是爱他的,或许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也一样。 知道夜刖的出现,直到知道夜刖的身世。凌华那时候捏着信封恍惚回忆起老谷主以前的那些话,恍惚回忆起他曾经对父母的认知,他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不过那已经没关系了,他早已不是需要父母的小孩子。比起在他的记忆人生里只占据了很小很小一部分,甚至可以忽略掉的父母,他身边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徒弟。 不管过去如何,不论因为何种原因,夜刖伤害了他的徒弟,他都不能容忍。 他更要竭尽全力保护她们,毕竟他的人生里,所剩并不多。 第三百四十六章:白锦找来 “师父......”紫苏轻轻的声音拉回了凌华飘远的思绪,身边贴上了一抹温暖。 紫苏的手温暖柔软,抱着他的手臂,手掌扣住了他冰凉的掌心。他指尖微微一动,却妥协而又不舍地停住,任由她另一只手臂横过自己的腰背,像是要寻求怀抱一般将他抱住。 女子身上暖暖的温度,仿佛隔绝了吹袭而来的微凉夜风。 “无论怎样,还有苏儿在,你不要都将这些隐瞒下来,打算自己一人解决。” 凌华低下头,视线里映出紫苏的发旋,她的脸贴在自己肩上,漆黑的长发与他的交缠在了一处。 雪白与漆黑的发丝交织缠绕在一起,被溶溶月色一照,两种极致的颜色仿佛晕染到了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的。 好像两个不该相交的世界,在这一刻间融合到了一起。 毫无缘由,却莫名和谐。 凌华眼神微微恍惚,声音低了低:“嗯,师父知道,如今告诉苏儿的这些,也是师父所知的一切。” 可若是以后她知道,他曾经隐瞒了她那么多,欺骗了她那么多,恐怕会很伤心很生气的吧? 他眼眸有些放空,手掌搭在她肩膀上,想要推开她保持两人的安全距离。可心底在一瞬间却涌出疲惫与荒凉,让他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望她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要挽留住这个怀抱。 理智告诉他他们不可以这样拥抱,但紫苏的声音却扰乱了他的理智: “那师父也要答应我,以后也不能隐瞒我。” 紫苏抱着他的双手更紧了几分,她抬起头,染了月光的双眸静静凝视着他。 也就在这一刻,紫苏忽然下定了决心。 等到这些事情结束,她要结束如今三人之间的局面,她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凌华垂眸,眼神隐入了发丝的阴影中,嘴角却柔和如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弯起:“......好。” 清晨。 天还未亮,遥远的天际孤零零闪烁着微弱的几颗星。 恍若是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天色还是黑蒙蒙一片。 浅眠的凌华听见门外传出细微声响,当即便睁开了眼睛,披衣起身去开门查看。 习武之人视力极佳,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他微微一怔:“白锦?” 晦暗晨曦中,两道身影无声翻出院外,消失在了寂静中。 两人在院外一处水榭假山边停下,白锦率先开口道: “这次找前辈出来,白锦是有一事与你商量。” 凌华道:“你说。” 因为扮成萧梦临的影卫,皆是漆黑装扮。白锦一身黑衣黑衫,立在假山的阴影晦暗中,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的话清晰在这方寂静的空间里传开: “卓玉珩与幽冥宫勾结之事,即便我们查清楚了,天下各派也不会有人善罢甘休。九华掌门死了她的师妹,恐怕也愿意就此罢休。如今让卓玉珩保住盟主之位维持联盟不散的最好方式,便是让他表明立场,而后继续围攻幽冥宫的计划不变。” 得知凌华便是君沛离的身份后,与紫苏重逢那么久以来,这是白锦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清越声嗓恍若琴弦颤动,又如碎玉落珠,动听清冷的好像是精妙无双却没有任何感情的仙音。 这么久以来,不管听了多少次,凌华从一开始的惊诧心乱,但最后百感交集和接受,他都很清晰地知道,他们两人的声音其实并未相同。 这世间想要同样的音色并不难,毕竟可以做得到给声音伪装。 可是说话的语气情感,却无法完全复制的。 凌华顿了顿,自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甚至有些讶异: “你想要让卓玉珩将你交出去?这不可能。” 白锦道:“无论之前你答应了阿苏什么,我想前辈心底里还是想要自己去会夜刖的,我猜的没错吧?” 凌华默了片刻:“我确实如此想,可我已经答应了她,况且她也知晓灵渊在何处,即便我私自去,她也会找得到。” “如今我们帮卓玉珩,正中夜刖下怀,等约定的时间一到,若是这边的事情没有解决好,最后的一条路您肯定去赴约。而且您清楚我对阿苏的感情,肯定会让我答应您困住阿苏,不让她去找你。” 凌华愣了愣,心中有些诧异和钦佩。 他这一路上虽甚少说话,却对这局面极为清楚。哪怕因为自己的感情,让他心中难受痛苦,却还是将他的打算分析得极为透彻。 “前辈按照约定去灵渊,卓绝山庄这边的事情没有解决,便没法对付幽冥宫,夜刖定毫无顾忌在灵渊等你。只要卓玉珩交出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他多年的威信和手段,定能短时间内稳定各派人心,而后攻往幽冥宫。只要不让夜刖得到消息,没有夜刖的幽冥宫根本不是武林各派的对手。而没有了幽冥宫的夜刖,前辈难道没有把握从他手里救人吗?” 望着身影半隐在晦暗中的白锦,他沉默了半响,心底的惊讶渐渐归于平静: “你的计划很完美,可行性也很高,但是不行——不仅紫苏不会答应,我也不可能会答应。” 在这个计划里,白锦所冒的风险很高。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不要命的行为。 过去的时间里,白锦手上沾了不计其数的各派之人鲜血,若是将他交出去,结果可想而知。 而且因为有前车之鉴,卓玉珩到时候如果不做得绝一点,将白锦置于死地的话,怎么能够令各大门派信服? 白锦静静站着,面容隐在阴暗里,也将他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若舍弃这个计划,一切又回到原点。况且陆姑娘被困在幽冥宫中那么久,以夜刖的性格而言,越久越是危险。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再想要救人便不容易了。” “不行。”凌华还是拒绝,斩钉截铁。 属于黎明前的黑暗渐渐褪去,遥远的天际泛处一丝鱼肚白,天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白锦朝他走了几步,从晦暗的角落里走出,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望着他: “如果我向前辈保证,可以保住自己性命安全呢?我有办法脱身。” 凌华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依旧沉默。 “这世上,不可能得双全之事,必定要作出牺牲。”白锦轻声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亦是仇人 晨风吹动凌华雪白的银发,让他的眼底仿佛也染上了雪白的冷辉。 “整个江湖的高手聚在卓绝山庄,你告诉我你如何脱身?即使你说动了我,恐怕我们也说不动卓玉珩,让他演这一出戏,何况还是极其逼真的戏。” 因此这个法子,他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白锦闻言,却是笑了笑,说道:“卓玉珩会同意的。” 毕竟对卓玉珩而言,他其实是他的仇人,他的母亲卓寒凤死在了他手中。 所以白锦若是找他的话,他率先考虑的是这个合作值不值当,而不是像凌华一样,去考虑他的生命安危,能否脱身。 凌华一怔,眉头微微皱起:“你已经去找过卓玉珩了?” “没有,但是说服他比说服前辈要容易许多。” 因为去找卓玉珩只是合作,合作只要开出对对方有利条件便可。如今以卓玉珩的处境,他完全占据了所有有利条件。 毕竟这对双方而言,本就是一场极其不公平的合作,对白锦没有任何好处。 凌华沉默片刻:“这件事情,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两人离开院外的花园假山时,天才蒙蒙亮,举目望去还昏昏暗暗一片,院子里还沉浸在睡梦中。 凌华回到房中,回想着白锦所说的话,心中情绪复杂难辨。他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将其握紧在手中。 萧梦临动用手下势力去查了柳殷和张淑玲两人,但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群豪不可能有那么多耐心等真相,即便他们真的有,夜刖也不会给他们时间。 距离夜刖与凌华约定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三日了。 卓玉珩书房中,只有他和白锦两人。 听完白锦来此找他的目的,卓玉珩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此时此刻,他心里是复杂的,当初刚刚知道白锦就是幽冥宫三护法墨辰的愤怒和憎恨早已被其他感情取代。 这个人他知道是不该原谅的,因为他亲眼看着当初他挥剑刺向了母亲的胸膛。 但是他后面失忆成为了白锦,白锦帮助了他许多,也救过他的性命,如今更是用此方法帮助他在各大门派前重新立下信任。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卓玉珩盯着他,淡淡道,“我想紫苏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她不会知道。如今想解决你眼下的困境,重新稳固联盟围攻幽冥宫,这是最好的办法。” 卓玉珩自然知道,甚至比白锦还要清楚。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要你相助。” 欠一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之人的恩情,卓玉珩不能忍受。 白锦好像看穿他心中所想,他眼中闪出了抹嘲讽,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我是杀了你母亲,你这些多年来就是想要为她报仇,在之前大青山一战中,我确实差点死在了你手里。只不过后来,我却被阿苏救了。” 之前大青山一战里,他受宫中之人暗算而重伤。后面却遇到了卓玉珩,被他打落悬崖,快速坠落下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有了一丝带着遗憾的解脱感。 卓玉珩袖中的手猛地握起:“你……你恢复了记忆?” 白锦双眸空冷,只冷淡地道:“若人生再重来一次,我亦会再度杀了卓寒凤。当年卓寒凤剿灭幽冥教后,只因我父亲是幽冥教护发的儿子,就对我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赶尽杀绝,美其名曰暂草除根,彻底灭绝幽冥教所有余孽……呵……我父亲做错了什么?他虽是邪教护法的儿子,可却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我母亲我兄弟姐妹也做人无愧,却招来这等横祸。”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盯着怔愣住的卓玉珩,冷漠的声音仿佛裹着肃杀血腥: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却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我当时侥幸不死,被如今的幽冥宫主夜刖所救下,我便发誓定要你们血债血偿。以告慰我墨家几十条人命的在天之灵,还有我那被毁去的脸容。” 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这是一张极其出色的容颜。五官精致胜画,双眉秀窄若飞,鼻梁挺直如悬,薄唇优美如花。白锦的面容每一处都是上天完美的成果,犹如造物主最为得意的作品。 可是卓玉珩却还记得他被毁得支离破碎的脸庞,半边脸上刻满了狰狞丑陋的疤痕。 原来支离破碎的不只他的脸,同样还有他的家庭,以及他的人生。 可他甚至执念了这么久的仇恨,坚持了那么久的正道,却又如何能够在一夕之间接受这种事实? 母亲从前一直告诫他,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坚持你认为对的东西,有时候就必须狠起心来,莫要优柔寡断。 他一直记得这句话,可是现在或许才恍悟过来,原来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母亲和他或许是不同的。 说出这番话,自从恢复记忆后,白锦一直堆积在心里的压抑才消退了不少。他面容又恢复了平淡,将话题转回方才的事情上。 “我今日来找你的提议,希望你好好考虑。” 卓玉珩抿紧唇,神情晦暗难测,忽然问道:“你肯如此帮我,是因为紫苏?” 紫苏和凌华要救陆冉,如果他能重新得到武林各派信任,保住联盟不散,就能够按照之前的计划围攻幽冥宫同时救出陆冉了。 卓玉珩自然想通了这点,他问出来后,也不在意白锦回不回答,便道:“好,我答应你。” 白锦道:“明日凌前辈会前去赴约,你必须趁着夜刖去见凌前辈分身乏术之际围攻幽冥宫。你若成功重创甚至剿灭幽冥宫,阿苏和陆姑娘今后才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卓玉珩默了默:“好,我知道。” 两人合作达成,白锦便离开了书房。 卓玉珩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默然出神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 他不知道是该羡慕白锦毫不在乎地为紫苏牺牲到这个地步,还是该嘲笑自己做不到为陆冉抛弃所有。 卓玉珩喃喃道:“娘,真是如白锦所言那般,当年您真的做过这些事情吗?” 往事恩怨,如今已算不清楚。但是卓玉珩知道,不管他现在做的这些对不对,无论心中有无茫然愧疚,他都不会犹豫下去。 ——因为白锦说得对,只有铲除了幽冥宫的威胁,阿冉才不会再被他纠缠。 第三百四十八章:一个巴掌 随着距夜刖与凌华的约定之日越来越近,紫苏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感也越加重了起来。 虽说师父答应了她不会独自去会夜刖,可她却还是莫名地感到紧张和不安。 “阿苏,你在想什么?”白锦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粥过来,放在她面前,轻声问道。 紫苏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白锦垂眸,嘴角染了几分落寞: “阿苏或许没有意识到,最近你每次只要你想到关于你师父的事情,你都会是这般出神。” 她一向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以前即便她游神的时候,他都不一定能查觉得到。可是现在有的时候却连他喊她时,她都没有听见。 紫苏怔了怔,发现任何言语在说出了这句话的白锦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想到之前她下定的决心,紫苏深吸了口气,手指不自觉蜷握了起来。 “白锦……有一事……” “阿苏。”他却抢先打断了她话,在窗外投进来的光线下,面庞白皙得近乎苍白,“先喝了粥再说吧,你今早起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 望着他端过来的粥,紫苏心间轻微一颤,伸手接了过来。 冒着热气的白粥在她手里变得沉甸甸的,仿佛一碗沉重的愧疚。 她沉默了片刻,拿起勺子慢慢喝下。 白锦漆黑的双眸有些放空,苍白一点点染上了他的脸。他知道阿苏会喝下这碗粥,可是他不知道真的看着她喝下时,心里会如此难过。 因为她有话要跟他说,而且还是明知会狠狠伤到他的话,所以在说之前,他任何请求她或许都不会拒绝。 更何况只是区区一碗粥? 多么温柔的残忍啊…… 白锦想笑,嘴角却仿佛一直一直沉到谷底的心拉扯住了般,再也没有力气上扬半分。 “呯——!” 粥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白锦!你……” 紫苏惊愕抬眸,整个人控制不住软倒了下去,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白锦上山前轻轻将她抱住。 紫苏惊愕而不安:“你、你给我下了药……?” 他抿唇不语,抱着陷入沉睡的紫苏出了房间,凌华已经等在了花园中。 “在你回来之前,她不会醒过来的。” 不让紫苏涉险,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意志。 凌华看向紫苏,那是他给白锦的药,他自然最清楚她会什么时候醒过来。 他收回目光,转向白锦:“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无论何时都陪在她身边,所以这次你可不能死。我会尽我可能做到的,让你在各派高手中脱身。” 白锦默了默:“我知道。”他缓缓抬起眼眸,“或许我这样说有些不自量力,可对于阿苏我是不会放手的,无论她喜欢的是谁,无论对手是谁,我亦不会放手。” 凌华却是欣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院外而去。 “你——是真的不喜欢阿苏么?”看到他方才的笑意,白锦终于忍不住问道。 凌华停步,没有回头:“我是她师父——你不是早已知道苏儿当年武功是如何被废的吗?” 白锦一默,她爱上了她的师父,结果却被他废了武功,因为这种感情是为不伦。 阿苏深爱的人不爱她,白锦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开心的,这代表着他还有一丝希望。 可是他此刻心里却疼得紧,心疼爱而不得那么多年的阿苏。 因为他知道这种痛苦,所以更加心疼她。 白锦让卓玉珩将昏睡过去的紫苏放在密室里,刚刚得知消息的萧梦临急匆匆赶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他满脸不解地问道。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 暮色降临,明日便是计划进行的时候。 密室里,白锦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床上沉睡的女子。 他温柔的眸子眷恋地滑过她远山含黛的眉,秀丽挺直的鼻,嫣红染朱的唇……眸光仿佛含了千万年的深情,幽深而浓稠。 萧梦临来到床边,他沉着脸看着紫苏,问道: “凌华前辈是不是去找夜刖了?” “嗯。”白锦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萧梦临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紫苏醒过来知道后,定会埋怨你的。” “到时候再说。”白锦道,“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配合。” “什么事?你说。” 白锦与卓玉珩还有凌华商量好的计划萧梦临还不知道,他前两天离开了一趟卓绝山庄,今天才刚刚回来。 他站起身,正要开口之际,却忽然猛地僵住! 不知何时,原本应该处于昏迷中的紫苏却抓住了白锦的衣袖。 心底微微一沉,他回身就看到紫苏睁开了双眼,冰冷地望着他。 仿佛被她眼中几乎从未见过的冰寒冻住了一般,白锦怔住:“阿苏……” 紫苏抓着他衣袖的手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发抖,寒冰笼罩了她的双眼,她的声音静得出奇。 “……你下药迷晕我,就是为了配合我师父去找夜刖?” 白锦抿唇。 紫苏豁然挣扎翻身起来,手猛地扬起:“啪——!” 响亮的巴掌声震得室内三人心中皆狠狠一颤。 白锦被打得身子踉跄了几步,呆呆地望着她,眼眸空洞,脸色煞白。 紫苏怔愣地望着自己微微发疼的手,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竟然打了白锦。 可是想到他们俩居然合起伙来算计她,一股又急又怒的情绪再次填满了脑中的空白,跌跌撞撞冲出了密室。 突如其来的状况竟萧梦临呆在原地,直到紫苏冲出去,他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徒留白锦一人呆站在密室里,恍若一抹死寂的游魂。 心中焦急的紫苏径直冲出了卓绝山庄,如今正是卓绝山庄的非常时期,只要一有点什么动静都会引起密切关注着内庄动静的江湖各派人士的关注。 “什么人?站住!” 冲出了卓绝山庄的紫苏正撞见闻声出来查看的峨嵋派弟子,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后,几个弟子顿时一惊。 “是紫苏!快抓住她!” 紫苏染着焦急的目光阴沉沉朝她们扫了一眼,豁然挥掌直接击飞前头拦路的人,纵身飞跃快速遁入了漆黑无垠的夜色中。 “快追!别让紫苏跑了!” 随后赶来的萧梦临正见一群人纷纷朝着紫苏追去,连忙撕下衣袖蒙住脸,紧跟着紫苏离开的方向纵身追赶而去。 因紫苏闹出的动静,卓绝山庄顿时乱了起来。幽冥宫同党紫苏从卓绝山庄里出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江湖各派,刚刚平息下来的群豪当即倍看,连夜去找卓玉珩。 第三百四十九章:夜氏之子 紫苏跑出卓绝山庄,引来了江湖群豪对卓玉珩的怀疑和愤怒。 由于事发突然,卓玉珩只能暂时让手下人稳住武林众人,自己则赶去密室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进入密室的卓玉珩刚问出前半句话,突然就消了声。 密室中只有白锦一人。 他呆呆站着,阴影里的脸庞苍白如雪,双眸空洞得仿佛被人挖走了灵魂。 一种死寂的悲伤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卓玉珩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白锦,即便是他此刻心中都禁不住一缩。 所以他的话便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如今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何事,恐怕他们原本的计划也因此被扰乱。卓玉珩匆匆转身出密室,只得另想法子稳住局面了。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白锦枯寂沙哑的声音。 卓玉珩皱眉回头。 白锦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仿佛忽然被拉动发条的木偶缓缓转过身,陡然抬手挥掌劈向自己胸口。 “噗——!”一大口鲜血喷出,他踉跄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惨白。 卓玉珩眼眸微动。 白锦单手撑地,声音仿佛夜里深巷穿出的洞萧,空冷寂寥:“咳咳……现在,你将我交出去吧。” “可是……” 看白锦的模样,很明显是紫苏发生了什么事。如若不然原本已经被迷昏的紫苏,怎么会清醒过来出了卓绝山庄。 “将我交出去,这是最好的时机。”白锦闭了闭眼,含混了鲜血的嗓音浑浊而沙哑。 卓玉珩默,密室门外隐约传来宋氏姐妹焦急的喊声。 “盟主……盟主……各派掌门闹得太猛烈,现在该怎么办……?!” 卓玉珩猝然抬手打开密室石门,冷声吩咐:“把白锦带出去!” 内庄,涌向卓玉珩所住院落的各派人士群情激愤,有些甚至不由分说不辨情况,便与卓绝山庄的弟子大打出手。 一时间内庄乱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沉冷的男声穿透重重刀剑相击众人叫骂之声,成功止住了打成一团的场面。 卓玉珩出现在院门口,神情冰冷:“这里还是卓绝山庄的地盘,我也还是武林盟主,你们未免也太过放肆!” 一个人高马大的壮硕女子“呸”了声,手中大锤指着卓玉珩,表情愤怒得恨不能一锤子朝他砸过去。 “卓玉珩,你个虚伪无耻的小人!亏我们还相信你,给你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不想你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窝藏幽冥同党紫苏!” “姓卓的,你与幽冥宫密谋了什么阴谋诡计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们此单定踏平你卓绝山庄!” “你不配为盟主!交出盟主令!” …… 卓玉珩冷冷看着充满愤怒杀气的群豪,忽然嘲讽冷笑起来。 “幽冥宫同党紫苏和墨辰潜入卓绝山庄欲意行刺,你们却笃定是我窝藏邪宫之人?” 他说着,抬手一挥,命人将白锦带上来。 宋氏姐妹押着一人过来,其披头散发,嘴角挂血,脸庞惨白如纸,几乎是被她们二人拖了过来。 群豪当即有人愤恨惊叫:“是墨辰……幽冥魔头手下护法墨辰!” 男人披散乱发下是张戴了半边面具的脸——那张黑沉沉的铁面具,江湖中很多人记忆深刻。 昔年幽冥宫脸带面具的年轻护法手执一剑,不知收割了多少江湖人的性命。 见到墨辰,皆尽惊疑恨怒: “墨辰怎么会在此处?!” “杀了他……杀了他!” “盟主说他是潜入卓绝山庄的?那那个紫苏……” 卓玉珩袖内的手捏紧,沉声道:“紫苏和墨辰潜入庄中,被我及时发现,但却让紫苏跑了。” —————————— 夏末初秋的季节,山中层林尽染。放眼望去天空澄净,山上色彩缤纷。 深山中,渺无人烟的山谷谷口荒草萋萋,白衣银发的凌华站在灌木丛生的灵渊谷入口,心里五味陈杂。 当初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隐居在灵渊谷的时候,他就想来此地看看。只是不想,真正造访此地之时,却已时隔多年。 凌华轻吸口气,足尖轻点,越过灌木丛飞身遁入谷中。 茶盏功夫后,灵渊谷口出现了一批人马。 “凌华已经进去了。”黑衣玄裳的女人鹰眸冰冷地望着灵渊谷,淡淡开口。 她身旁站着一个两鬓星白,锦衣华服的中年女人,女人手里托着一个漆黑木盒。闻言亦森然一笑,眼角的鱼尾纹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显得更加凌厉。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便是你我坐收渔翁之利之时。仇护法,你母亲的仇很快就能得报了。” 凌华一路向谷内奔行而去,没过多久就在前方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屋子。 屋前有一棵枇杷树,高数十米,枝繁叶茂,枝桠层层叠叠,披着一身浓郁的墨绿。 木质房屋已然倒塌,半掩埋在了谷里生长茂盛的藤蔓灌木里。 这里就是自己的父母曾经生活之所吗? 凌华望着早已没有半分人烟的荒谷,微微出神。 “叮铃……”飘渺的铃铛声,拉回了凌华的思绪,枇杷树上传来男人幽魅的轻笑,“凌华,本宫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在他过来的时候,并未察觉到树上有人。 这么些年过来,凌华已经跟夜刖交锋过数次,当年或许还能够知道他的实力。可是数年后再交锋,凌华觉得夜刖的武功更加高深莫测了。 他转眸望向枇杷树,墨绿的树丫随风微微晃动,看见夜刖正撑着伞悠闲倚坐于树干之中。 幽暗中,他长发垂如瀑布,红衣似血浸染,美丽而阴邪。 凌华声音冰冷:“我已赴约前来,阿冉在哪里?” 夜刖转了转手里的伞,悬挂于伞柄的铃铛发出清脆如歌的乐音。 他轻笑,微微歪头:“谁告诉你来了这儿,本宫就会告诉你冉冉在哪儿了?凌华,你还是如当年一样轻易信人呢。”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想牵扯到我的徒儿身上。”凌华立于树下,神色冷漠地望着他,“其实在我看来,父母一辈的恩怨,也不该牵扯到后人身上。夜刖,你为什么就死死抓着这个不放?若要报仇的话,也该是被夜沐歌害死双亲的我——而不是你夜氏之子。”#####不知道小生在此求评论会不会被打,但是强迫症看那179不是整数的评论真的很难受。qaq 凌华:“……昨晚某作者说没人评论就要我死。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紫苏(拔出80米大刀):“作者你确定?” 第三百五十章:夜刖之恨 另一边,紫苏担心凌华的处境,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奔赴灵渊谷,一路上与萧梦临两人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终于在他们约定那日赶到了。 萧梦临道:“前面便是灵渊谷了,今天刚是约定日,时辰尚早,我们应该赶得及的。” 紫苏面色紧绷,她这一路上神情都未有放松。 她暗暗深吸了口气,想到当年师父曾说要带她一起来这儿,只是没想到如今会是以这样的心情造访此处 紫苏深深望着前面荒无人烟的山谷入口,脚下借力一登,身子旋飞腾起,极速朝谷内掠去。 萧梦临立马也紧跟着紫苏进了谷。 灵渊谷内,枇杷树下。 凌华话音才落,夜刖瞳孔倏缩,面上瞬间笼罩阴云,原本带着淡淡嘲讽的悠闲面庞瞬时变得有些狰狞。 “闭嘴!”他指节猛地捏紧伞柄,力道大得指尖泛出了清白色,“什么夜氏之子,别在本宫面前提这四个恶心的字眼!” 凌华一惯淡然的脸容此刻染上嘲讽的冰冷:“原来你也知道,身为夜沐歌的儿子是耻辱?当年夜沐歌与我父母之事,你最清楚不过,你那满腔的恨意又凭何而来?” 凌华曾托付司前辈帮忙查自己的身世,然后才知夜刖原来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此次出发前他与司前辈见了一面,司前辈查到夜沐歌和自己的父亲其实早已死了。 原来当年凌华的父亲身中蛊毒,母亲便带着父亲去寻求夜沐歌解蛊。不想夜沐歌却爱上了他的父亲,最后甚至不择手段将他得到手,同时对他的母亲痛下杀手。 幸而当时母亲大难未死,被夜郎谷谷主所救,不过却摔倒了脑子失忆痴傻,不知道任何事,生下凌华后便去世了。 凌华也就自然不晓得自己的身世。 夜沐歌后来突然归隐,在江湖上再无任何音讯。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有夫郎,归隐后这期间都发生了何事,她又因何而死这些都无人知道,司前辈也查不到。 凌华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死的,也只有问夜刖才懂了。 “哈哈……凭何而来吗?”夜刖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伞柄上的铃铛摇晃发出刺耳锐响,他盯着凌华的目光恍若阴厉的毒蛇,“就凭——你是凌华。” 凌华薄唇冷抿。 夜刖自树荫中走出,微微泛红的眼里蔓延出阴郁的怨恨,还有丝淡淡的自嘲。 手里的油纸伞被他捏紧,铃铛音声声尖锐:“凭什么你没出现过,却还要被他心心念念记着!凭什么他心中只念凌华,却对我恨之入骨!我不仅恨你,我更恨你们每一个人!哈!可怜呢……他到死都惦念凌华,可却不知凌华根本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哈哈!” 夜刖的声音尖锐狂乱,可是在这凌乱的话语里,凌华却感受到了深深怨恨。 那是一种仿佛用了一生的心力去歇斯底里怨恨的恨意。 澎湃内息一如他此刻狂乱的情绪逸放而出,空气中仿佛都变得逼仄起来。 空旷寂廖的灵渊谷仿佛平地卷起旋风,枇杷树摇颤不止,木叶簌簌而落,随风狂乱飞舞。 凌华声音绷紧:“……什么意思?” “他不是心心念念着你吗?”夜刖垂眸轻抚手里的油纸伞,低低地道,“既然他那么惦记你,你就不该再活在这世上……” 如玉指尖一寸寸眷恋滑过伞身,他的眸子很幽深,幽深得几近空洞。 这句话,当年在夜郎谷时夜刖也如此说过,可他那时候并不知晓有何寓意。 如今…… 他盯着夜刖,袖中的手僵硬收紧。 他隐约明白了。 “父亲他……怎么死的?”凌华沉声道。 “他吗?”夜刖抱着油纸伞,微微歪头,双眸恍若装了整个地狱,幽暗压抑,“不如你猜猜看?” 凌华瞳孔猛然缩紧,迸射出凌厉冷意:“他的死与你有关?” 夜刖鲜艳的唇却陡然勾起:“也跟你有关呢。” 凌华抿紧唇:“跟我有关?” 灵渊谷不远处一方隐秘灌木丛中,仇玖月与谢筱隐在其中,将他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谢筱神色阴郁地嘲讽一笑:“连自己的母亲都亲手杀得了,夜刖这种人杀了他的父亲又何足为奇?” 仇玖月冷眸微动,神色震惊地喃喃道:“……没想到夜刖和凌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恐怕江湖上无人敢信,医名远播的夜郎谷之主凌华,竟跟恶贯满盈的幽冥宫宫主是兄弟。 夜刖轻轻撑开油纸伞,眼眸映着鲜红的伞面,染上一片哀艳的血色。 他幽幽地笑:“想知道的话,你自己下去问他不就懂了?” 男人宽袖一拂,罡风平地卷过,树下高高的蒿草被吹得压弯了腰,露出盘膝坐在蒿草中,双目紧闭的陆冉。 凌华眉目一动:“阿冉……” 夜刖淡淡道:“今日你若赢了本宫,便让你将人带走。” —————————— 卓绝山庄。 风卷残云,广场上凝着肃穆之色。 场中筑起高台,白锦被绑于其上,台下堆满了木柴,几个举着火把的弟子立在旁侧严阵以待。 卓玉珩凝望对面台上的白锦,思绪飘回到了昨夜。 “你这次选择站在了武林正道的对立面。”盘膝而坐的白锦缓缓睁开眼,有卓玉珩帮助疗伤,他的内伤已然全好了。 卓玉珩站起身,冰冷地望着他:“我不想欠你人情,明日你可否出得了卓绝山庄,便是你自己造化了。” 白锦抬眸,幽暗的眼睛竟黑得近乎纯粹,他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了。” …… 卓玉珩回过神,冷声高呵:“点火!” 场中不少人激动地站起来,皆是满脸的愤恨与快意: “烧死他……烧死他!” 一直低垂着头的白锦突然动了,手举火把上前点火的人听见“嘭”一声响,男人竟从高台上飞身掠了下来。 “不好……快拦住他!”群豪皆惊。 天下高手皆尽齐聚于此,白锦就算内伤痊愈,也不可能出得去。 他如今的作用只是为了增加江湖各派对幽冥宫的仇恨值罢了。 卓玉珩浑身紧绷,手不自觉在扶倚上抓出了深深的痕印。 他内心深处尽是自嘲:……所以,他如此不择手段地保住这盟主之位,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终究也变成了如母亲那般,模糊了正邪底线了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两方战势 灵渊谷。 紫苏听见了从前方传出的打斗之声,心间一紧,加快步伐朝声音来处疾驰而去。 枇杷树下狂风呼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拼斗。 未至近前,紫苏便感觉到了澎湃的威力,罡风卷动得衣袂狂舞飞扬。 树下两人皆未出兵器,空手对招,掌风呼呼,身影闪移迅速打得极快。 紫苏和萧梦临在外边只看到了一道道虚影,在漫天飞舞的枯叶中闪跃腾挪。 隐在一角的仇玖月盯着那处战况,面色冰冷阴郁,问道:“夜刖不是已经中了蛊毒了?为何他功力还是如此厉害?” 谢筱眸底掠过暗光,却微微笑着安抚她:“放心吧,夜刖的对手可是凌华,今日他定走不出这灵渊谷。” 突然两人四掌相交,缠斗的身影忽地分开。随着一声震响爆出,强横的气浪以两人为圆心向外冲散,漫天飞舞的枯叶瞬间被涤荡一空。 “师父......!”紫苏当即满脸紧张地朝飘身落到地面的凌华冲去。 凌华愕然回头:“苏儿你不是......” 他给白锦的药分量足以能够让紫苏睡上好几天,她不应该这么快就会醒过来。 “我不是被迷晕了是吗?”紫苏双眸通红,声音紧绷愤怒,“师父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可你转眼却食言了!竟与白锦合起伙来将我药倒!” 紫苏是完全没想到白锦会在粥里下药的,当她发现不对劲身体软倒下来之时,忙运功逼出体内之毒。可那迷药太过厉害,她还是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 意识刚恢复清醒时,就听见了萧梦临与白锦的对话,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紫苏心中又急又怒。 “今日一战,你不要插手。”凌华目光冷漠地看向夜刖那边,“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今日也该做个了断了。” 夜刖轻飘飘立在枇杷树丫上,长及脚踝的发张狂飞舞,闻言冷冷一笑,缓缓收起撑开的油纸伞。 鲜红的伞面映入他幽暗的眸底,透出股嗜血的杀意。 “可是......”紫苏刚开口,瞳孔陡然一缩,想要提醒却已来不及了。 “唰——!”夜刖整个人霍然犹如老鹰扑食般俯冲而下,玲珑剑在空中化作万千森森寒影,携带刺骨的冰寒飞速朝凌华紫苏二人斩去。 地上大片蒿草被剑势罡风压得平贴成一片,剑锋未至,他们便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威压。 凌华眸色一沉,猝然抬手将紫苏和萧梦临推开,侧身提剑挡下攻击。 “铛——唰!”柔软而锋利的剑刃撞上对方还未出鞘的剑,却诡异地折弯弹向他手腕,剑法踪影鬼魅变幻无常。 历来对上夜刖的玲珑剑者,几乎没有能够活过一招的人。 凌华左手手掌微翻,剑身在玲珑剑刃上旋转了一周,撞开了折弯削来的剑尾,挟手顺势抽剑直取他下盘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转瞬。 旁边紧张观战的紫苏和萧梦临这般看过去,只看见两人只对上了一招而已。 实则却已是交手了十余招。 凌华剑法轻柔曲折,飘忽不定,看似飘逸柔软却蕴含雄浑杀意。而夜刖一柄玲珑软剑诡异阴幽,剑招狠辣多变,瞧着让人胆战心惊。 见紫苏神情紧绷,满目担忧,萧梦临安慰道: “君前辈武功高强,定能赢了夜刖的。我们与其站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先将陆姑娘给救过来。” 经他一提醒,紫苏才反应过来,目光当即锁定了被蒿草丛半遮身子,一动不动的陆冉。 此刻,隐在暗处的谢筱,正满脸惊愕地看着随紫苏一道出现在灵渊谷的萧梦临,心道: “殿下如今不是应该在卓绝山庄吗?怎也与那紫苏出现在这?” —————————— 而另一头的卓绝山庄中,已是尸横遍野。 白锦手持双剑,迈步走下台阶。他每走一步,包围着他的人群便畏惧地散开一点。 衣摆拖垂于地,被台阶上流淌的鲜血浸湿。不断有鲜血顺着他握剑的手蜿蜒滴下,浑身浴血的男人冷漠地行走在血流成河的广场中,宛如地狱里走来的血衣艳鬼。 宋如画颤栗的低声道:“......盟主,要是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在白锦剑下!” 白锦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竟一人杀了场中无数武林高手! 她完全不敢相信,场中浑身杀气如修罗的人会是她认识的白锦! 啊,不......他本来就不是白锦......而是幽冥宫的墨辰啊! 宋如画担忧地看了看身旁的盟主,或许这一步棋他们大错特错了。 卓玉珩面庞崩得雪白,抿紧唇一言不发,握剑的手轻颤,眼神却有种偏执的坚定。 “墨辰,今天你休想离开这儿!”武当无我真人沉声怒喝,眼中尽是愤恨。 白锦径直无视在场群豪充满恨意的尖锐目光,眼眸轻抬瞥向卓玉珩。 他在等他动手。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孔,卓玉珩浑身发冷。 “你之前曾说待我恢复记忆再报仇,如今正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耳边响起白锦传音入密的声音。 卓玉珩望着广场上的那些尸体,握着承影剑的手冰冷僵硬。 他蓦然高喝一声,身影一闪,长剑破空,冲向白锦。 长剑携带碎石崩山之势,没有留情半分,十足十的杀招。 群豪见状,也趁此机会出招围攻而去,誓要当场斩下白锦首级。 “轰!” 突然凭空一股排山倒海的罡风强势袭来,轰然与卓玉珩的攻击相撞!其余祭出兵器攻击的人,也纷纷被震飞。 他只觉得手臂剧痛,手里的剑竟握不住被震飞了出去,而他自己亦被这股罡风冲撞得稳不住身形,往后跌飞出去。急忙中右足往下一点,纵身借势翻了几个跟头,退了几丈远才落地。然落下地时,这股罡风余势未消,还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完全站定。 场中还未来得及冲上去的群豪看着倒地一片同伴,皆满脸的惊愕,再不敢轻易出手了。 卓玉珩面程呈菜色,勉强压下喉口翻涌的血气,低眸看了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 “不知何方高人,还请现身相见!”卓玉珩凝眉扬声道。 “那小兄弟老夫带走了!” 有道苍老的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传来,又好像是出现在自己耳边。 群豪还在分辨说话者究竟在哪儿之际,广场中流光掠影般闪出一道黑影,众人但见眼前一晃,广场中已不见了白锦身影。 #####花灯节上,一男一女结伴同游。 男:“你看这野鸭子的花灯,可好?” 女(瞥了他一眼):“那是鸳鸯。” 男(笑):“哟,这小麻雀的也不错。” 女:“……那是比翼鸟。” 男(笑越深):“这芙蓉花的也挺好看嘛。” 女(无奈):“那是并蒂莲!” 男(笑染眼底):“还有这盘扣……” 女(怒):“那是同心结!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男(轻笑出声):“就是长了脑子才问的嘛。” (出自花灯游,男音苏炸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神秘男子 起邙山林里,一个黑衣身影在崎岖的山道上奔行如风。 待黑色人影停下,才看清了他手里还携了个身高腿长的成年人。 即便带着个人,却也能够在山中奔走如风,转瞬间已经把此刻炸成一团的卓绝山庄给远远抛在身后了。 他放下白锦:“你已安全了,自行离去吧。” 白锦这时才恢复了行动力,对方刚才虽没有点他穴道,但在他手中,白锦觉得自己仿佛落入苍鹰的雏鸟般,毫无任何反抗甚至动弹的能力。 待抬眸看清对方相貌后,白锦惊讶困惑不已——眼前人于他而言是极为陌生的。 “不知......前辈是何人?”望着对方极其年轻的容颜,那声前辈白锦还是顿了顿才说出口,“您为何救我?” 黑衣男子容颜极为年轻,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玉面乌发,相貌精致。 可是他的声音却如老人般沧桑低沉,那张年轻的脸孔上,也没有给人分毫稚嫩的感觉,反而他炯炯双目中透着一种历尽千帆的沧桑与睿智。 黑衣男子负手道:“老夫与凌华相识,此番是受他之托前来。” “原来是凌前辈......”白锦喃喃道。 他记得之前凌华走的时候,曾说他会尽力帮助他安全脱身,原来他是请了这位前辈来救他。 想起紫苏离去的情景,白锦眼眸黯淡下来,本就苍白的面庞更白了几分。 胸口的内伤仿佛忽然间疼痛加剧了一般,他抑制不住低低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白锦一人与卓绝山庄群豪拼斗,又怎么可能没受伤。 若不是有眼前这神秘的前辈出现相救,方才白锦很可能已经没命了。 白锦躬身作揖朝黑衣男子拜下:“多谢前辈相救之恩......咳咳......” 黑衣男子虚手微抬,白锦刚要拜下去的身子,便被一股雄浑却柔润的劲力托起。 “老夫向来不讲究这些虚礼,免了吧,往前面走就是下山的道路。”说罢,还给了他一瓶疗伤的丹药。 白锦接过药瓶,拜谢后问道:“前辈,您可知灵渊谷如何走吗?” “下山后,直向东南方而去便是。” “多谢前辈。” 因为心中牵挂紫苏,白锦根本顾不上疗伤,便打算直接赶往灵渊谷。 黑衣男子负手而立,眯眼看着浑身染血的年轻人步伐急促,微有不稳地离去,不期然想到了来此之前,凌华与他说的话。 “凌华请求前辈,去卓绝山庄相救白锦。” 白衣白发的男子躬身朝他深深一拜,清越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他闻言眉头微皱:“你知晓老夫素来不参与江湖之事。” “可如今处境,凌华也只能请求前辈你了。” 凌华抬起头,雪白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映得他素来淡然宁静的眸子仿佛染上了几丝怅惘。 “白锦虽是幽冥宫的人,可这天底下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全心全意对阿苏。即便我以后不在了,有他陪伴在阿苏身边,我亦放心。” “罢了。”他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当年我无法救你,而今想起仍时时抱憾,“卓绝山庄老夫会去的。” 凌华感激朝他拜下,而后微笑着说道: “前辈不必觉得抱憾,人各有命,若是当年凌华没遇到前辈,如今也不会有机会再与苏儿相聚,我心已无遗憾。只是......欠下前辈的这份恩情,恐怕也只有来生才能有机会相报了。” 他问道:“你的徒儿现在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以后......你又打算如何?” 两人都知道这未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华瞳眸染上几分黯淡与茫然,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 “等此间事了,再说吧。” 黑衣男子回忆到此,不由在心间叹道:“可留给他时间,可还能够他‘再说’吗?” —————————— 灵渊谷中,紫苏和萧梦临打算趁着夜刖与凌华缠斗之际,先到枇杷树下将陆冉救过来。 陆冉就盘膝静坐在蒿草丛中,双目紧闭,不知道夜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紫苏救人心切,当下三两步飞身掠过去,挟手抄起陆冉。 可当她手触碰到陆冉之际,原本闭着双目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陡然飞起一掌轰然朝紫苏拍去! 盯着她的眼睛,紫苏顿时呆住。 “呼——”掌风雄浑,携带排山倒海之力,凌厉猛恶。 “苏儿......!” “紫苏!” 听见两道惊慌的大喊声时,毫无防备的紫苏已见陆冉掌风逼至面门。 恐怖的杀意惊回紫苏神智,千钧一发之际,她体内《金乌心法》飞速运转,丹田内力凝掌而出,挡下了陆冉的一击。 “呯——!”两方真气猛烈碰撞爆开,仓促运掌应战的紫苏被刚猛的掌风余波震得径直往后滑倒,眼看就要撞往身后巨石之际,萧梦临飞身抢上及时救下了她。 “紫苏......你没事吧?”萧梦临抱着紫苏,满脸焦急地问道。 紫苏正想要摇头,却突然面色一白,哇的一声喷了口乌黑的血。 扶着紫苏的萧梦临神色一僵,眼中的震惊和焦急越甚:“紫苏......!” 胸中气血翻腾的紫苏心道不妙,蹙眉抬手一看,她的掌心有个黑色针孔伤口,不过转瞬那黑色便已经蔓延了她整个手掌。 “她掌中藏了毒针?!”萧梦临惊叫。 紫苏飞快点穴暂时抑制住毒气蔓延,可是那毒却是厉害非常,刺骨的寒意刹那间笼罩了她全身。 “她不是阿冉......咳咳!”紫苏又咳出了口鲜血。 刚刚“陆冉”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眸空洞无神,与中了傀儡三尸之人别无二致。紫苏以为师妹被下了傀儡三尸,登时就呆愣住了,直到对方掌势袭来。 对方所使的不是夜郎谷的武功,那人必不师妹,知道这点紫苏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萧梦临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体温迅速下降,不由得慌了。 “紫苏......你撑住......”他有些惊惶无措地朝凌华看去,可是他如今却也分不开身。 一直关注着紫苏那边动静的凌华见到她口吐鲜血,心下微颤,剑法登时微有停滞。 而高手间对战,往往就是细微的分神让自己一败涂地。 夜刖手里的玲珑剑灿然生花,柔软的剑刃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与手法,擦着凌华剑锋绕折刺去,电光火石般没入了对方肩头。 凌华闷哼一声,在对方一剑刺入肩胛之时,他右手陡然伸长,不知用了什么样的功法,轰然一掌拍向了夜刖胸口。 呯的一声响,两人同时退开。凌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肩头上一个血洞汩汩流血,将他的衣服染红了大半。夜刖则退了七八步才停下,一丝殷红自他紧抿的唇角溢出。 凌华满脸焦急,顾不得自身伤势,连忙冲到了紫苏那里。 “苏儿,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紫苏忍着全身寒意侵蚀的战栗摇摇头,担忧地望着他肩膀,“师父......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师父没事。”凌华低应。握住她冰冷的手掌,一探脉搏他面色登时一僵,变得沉冷而雪白。 凌华猛地抬眸,目光如刀似冰,仿佛恨不得要将夜刖撕碎。 对上凌华冰寒恨意的目光,夜刖唇角扬起邪肆恶意的弧度,悠悠抬手,指腹抹过嘴角溢出的血迹。 被血染红的唇恍若嗜血而妖的死亡之花,语气竟有些惋惜: “当年你中过的寒毒,如今让你的小徒儿领略领略倒也不错。” 第三百五十三章:冰寒情咒 听到夜刖这句话,凌华周身气势更加冰寒了几分,眼中蕴满了凛冽的杀意。他握着剑柄的手猝然收紧,用力得指尖泛出青白。 “当年?”紫苏一愣,心中不安而困惑,“师父,你与夜刖在之前便认识了?” 以前在夜郎谷时,师父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的,而且那时候也未见有任何幽冥宫的人出现在夜郎谷。 但是他们师徒分别的这些年里,师父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事情紫苏根本不知晓。 或许在这段时间中,师父早已见过了夜刖,甚至很可能师父如今变得满头白发,也是跟夜刖有关...... 紫苏的心脏猛地缩了起来,每次看到师父的银发,她心里便一抽抽地难受,可是偏偏师父总避重就轻,不肯多说这其中缘由。 若真是夜刖造成...... 她目光冷冷转向夜刖那边,眸底翻涌着阴厉的杀气。 凌华安抚性地朝她微微笑了笑,方才眼中的冷意在转向她的时候,已消失不见。 他温声说道:“之前......算是与他认识,待我们离开了这里,师父再告诉你,苏儿你先与萧公子在此待着。” 将紫苏交给萧梦临照看,凌华才再度提剑起身,冰寒的目光冷冷扫向倚在枇杷树下邪恶冷笑的夜刖。 “我本还打算,留你一命。”凌华银白的长发无风自舞,眼底一片冷漠肃杀,“但不想你却一再逼我下杀心,今日你根本没将阿冉带来。” “冉冉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将她带走。”夜刖转眸凝视着身边呆呆站立的女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瞥向凌华时,眼底染着妖娆阴郁的冷笑。“毒没落到你身上,倒是让你的小徒弟当了替死鬼,本宫很期待看到你满脸痛苦绝望的模样呢。” 他如玉的手掌拂过身边僵立如尸体的女子脸庞,那手掌仿佛像是有了魔法一般,修指遮拂过后,那本是陆冉的容颜就变成了另一幅面孔。 那是与陆冉分毫不相同的陌生容颜,但是她的身材与陆冉倒极为相似,所以易容了之后,就跟陆冉几乎毫无二致了。 如果刚刚过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师父的话,只怕现在中毒的便是师父了。 而且师父与夜刖一战,若真赢了夜刖,自己也必然会受伤,到时能否真的避开方才那女子的一掌都还是未知数。 紫苏想到这里,心底一阵阵发寒,冰冷的手也不自觉紧捏成拳。 此人竟如此阴险卑鄙,即便师父与他有血缘关系,他也依旧六亲不认,算计着要师父死。 “咳咳......”心中的怒焰牵动了紫苏体内的伤势与寒毒,她禁不住低低咳嗽了起来,嘴角又溢出暗红色的鲜血,呼出的气息更加冰寒了几分。 萧梦临焦急不已地抱着紫苏,慌忙地运功给她暖身体,可是她的体温依旧冷得吓人,冻得他的心脏都止不住的颤抖紧缩。 “紫苏......紫苏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萧梦临抱紧紫苏,像是保证一般喃喃道,“我定让夜刖将解药交出来。” 而此刻隐在一旁的谢筱正看着萧梦临那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可还从未在殿下脸上,见到过如斯慌乱焦急的情绪。 萧梦临虽是一介男流,但谢筱却认为他的能力在丰月女帝一干儿女中,是最为出色的。 只可惜他只是个男儿,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正当谢筱暗自思付殿下与那紫苏是何关系时,却听见仇玖月忽然低低开口。 “那女子是绝杀门的门主。”仇玖月冷眸盯着夜刖身边的女子,面色有些凝重,“她已经被夜刖炼成了傀儡三尸。” “傀儡三尸......”谢筱喃喃着,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立着的女子,眼中光芒复杂难辨,既像是怨恨又像是贪婪。 就在这时候,谢筱耳边传来了萧梦临的声音,那是他在传音入密给她。 “暗影帅,我要你务必从夜刖那里将解药拿过来!还有,不可让仇玖月在此泄露了她的身份。” 早在之前,萧梦临便飞鸽传书给了暗影帅谢筱,告知了她夜刖与凌华的灵渊之约,让她暗中赶赴灵渊谷。但是萧梦临本不打算来此,毕竟他不想让凌华知道自己与谢筱认识,更不想让凌华知道自己与仇玖月有合作。 凌华知道了,紫苏自然也会知道。 “是,殿下。”听到谢筱恭敬的回应声,萧梦临紧绷的神色才微微恢复些许,重新将目光转向凌华那边。 夜刖慢悠悠撑开伞,唇瓣笑意邪肆:“凌华,如今你两个徒儿,可只能救一个了,你是要选谁?” 凌华目光阴冷,银色长发飞舞得更加张狂了起来,被鲜血染得斑驳的衣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寒而栗。 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出尘幽静的温润,而更像柄煞气凛凛的利剑,恨不得要将前面的男人撕成两半。 见他如此模样,夜刖嘴角笑意越发浓郁,妖娆得恍若绽放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绮丽妖魅得惊心动魄。 油纸伞搭在他的肩膀上,悠悠地转动着,清脆的铃铛声中,他微微歪头笑道: “本宫差点忘了告诉你,那可不仅仅只是但年你所中的寒毒了。当年的寒毒你都能解开了,本宫又岂会拿一样的毒来对付你?” 凌华心中一沉,他很早之前,便已领略到夜刖制毒这一方面的厉害。方才查探紫苏脉象时,他根本看不出她所中之毒与当年有了异变——因为脉象与当年他中了寒毒一样。 夜刖轻笑,眸光幽若鬼火: “那是冰寒情咒,若是毒发时无人与其云雨,便会血液冻结而死。可惜呀......若是你中了这情咒,想必那戏定是很精彩。” 紫苏三人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沉。 他、他......他竟然想要对师父下这样的毒! 紫苏浑身轻颤,竟挣扎着翻身站起,眼眸恶狠狠地瞪向夜刖。 “解药。”凌华长剑微转,浑身杀意恍若凝成了实质。 夜刖嘲讽地笑:“反正你们师徒乱伦又不是第一次了,再来几次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仿佛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凌华和紫苏心中。 “你给我闭嘴!”紫苏浑身一僵,瞬即恼怒吼道。 她阴寒的吼声惊醒了场中惊怔住的其他人。 那件事......那件事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却无法容忍别人如此辱及师父! “唰——!”在紫苏怒吼出声之际,凌华身形倏然一闪,剑锋携带重戾杀气斩向了夜刖。那强横的剑势,排山倒海的罡风,说明了出剑之人的怒恨。 往事悉数涌上心头,凌华心中恨意澎湃,皆尽化为剑锋上狂凛的杀气。 第三百五十四章:遭遇刺杀 幽冥宫,幽王殿中气氛一片肃穆。 “报——!”一幽冥宫弟子自殿外匆匆而来,脸色凝重紧绷,单膝跪地沉声道,“卓玉珩已率领武林群豪往青冥山而来,恐怕过不了几天他们便要发动进攻了!” 冷凝的殿内顿时一片骚动,几位长老、各殿阎王、众分坛坛主皆都将目光看向了站立在殿中央的弑冰。 “这下可如何是好?宫主如今又还未出关......” “此番各大门派来势汹汹,只怕......” “哼!当初我都说了趁他们那帮人内讧之际,先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好了,等着人家打上门来!” “大护法,宫主要何时才能出关?” 幽冥宫主夜刖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即便宫中之人也不知晓。弑冰与众人说宫主如今正在闭关,他们自然确信无疑。 负手而立的弑冰转过身,高高束起的乌发下,一双阴冷如蛇的眼眸冷冷扫向众人,自怀中拿出一物。 她的声音冰冷而凝重:“宫主吩咐过,他不在期间,众位暂且听我号令。现如今外敌来袭,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青冥山易守难攻,即便他们十大门派来了,也不可能立马攻上山。务必守住所有通道,直到宫主出关!” 看到弑冰手里雕刻成死亡之花形状的令牌,殿中众人纷纷跪下,整齐而恭敬地应道:“是!” 弑冰道:“飞鸽传书速招二护法回来。” 仇玖月为不引起夜刖的怀疑,之前自动请缨潜入九华派,协助夜刖成功利用九华派掌门的师妹设了卓绝山庄的那个圈套。 如今仇玖月还没有回幽冥宫,弑冰自然要召她回来。 殊不知,仇玖月人如今却在灵渊谷。 幽冥宫雪谷禁地。 终年积雪的山谷里,举目皆皑皑雪白一片,冷寂得好像千万年都不曾有任何人造访过。 雪谷之中的山洞深处,被关在地宫里的陆冉满脸郁郁地瘫在华丽柔软的大床上,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地盯着上方华丽的殿宇。 趁着夜刖这些天不在,陆冉晃遍了这处地宫,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出去的机关。 这处地宫很大,可是对陆冉而言,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若是再不出去的话,她觉得自己迟早会被逼疯的。 她宁可死也不想在这里被关一辈子。 可是现在出又出不去,打又打不过那变态,她能怎么办? 陆冉掩面长叹一声,心中郁猝无比。 寂静中,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陆冉面无表情,神情麻木。 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那变态回来了。 嗯?不对......! 四周空气陡然阴寒,陆冉一惊,下意识翻身滚下床榻。 “咻——!”在她身子看看飞离床榻的刹那,一道剑光狠狠钉入她原本躺的位置上。 惊魂未定的陆冉此刻有些庆幸,自己武功没被封,因为夜刖那变态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所以这段时间即便关着她,也没有封去她的武功。 “你是谁?”陆冉盯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沉声问道。 从她被夜刖带到这里来起,就只见到夜刖一人出现而已。 她断定此人定不是夜刖的手下,他要是想杀她的话,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果然没将你带去灵渊谷。”黑衣蒙面人声音沙哑诡异,盯着陆冉的眼中皆是杀气与怨恨,“如此正好。” 眼见对方挥剑攻来,陆冉急忙闪身跳开,同时喊道: “卧槽,你到底是谁啊?我跟你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杀我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蒙面人攻势凌厉,招招不留情。俨然就是想要取了陆冉的性命,逼得手无寸铁的陆冉到处闪避。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陆冉的话,一味举剑攻击。 此人招数狠辣,陆冉只觉得眼前剑光扑面。阴寒雪白的剑影阻断了风声,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罩下,她稍有不慎身上便多了几道血痕。 中掌往后飞跌的陆冉喷出一口血的同时,内心刷过了一万句草泥马。她双手猛一拍地面,身子再度跃起朝黑衣蒙面人飞去,同时一连几掌拍出。 为求保命之下,陆冉使出全身解数,滂湃掌力如海浪波涛一层层次第冲出,黑衣人剑锋顺势被荡偏,陆冉则趁机闪身冲向地宫出口。 她武功没有那刺客厉害,但是轻功比对方高出许多,更何况攸关性命,陆冉的速度更加快。 黑衣蒙面人身形才刚被掌力压制得微微一顿,抬眼便看见陆冉身影消失在了地宫出口里。 “站住!”黑衣人纵身翻跃掠出,运剑凌空挥斩而去。 冰冷的喝声伴随着一记凌厉剑影追击袭来,她甚至都听见了,剑刃撕破空气的嘶鸣!陆冉即将奔向前方吊桥的脚飞速一踏栏杆,凌空旋身折弯,饶是她动作快如闪电,飘舞的发尾还是被剑影削下一截。 只在短暂喘息中,黑衣蒙面人已再度挥剑逼至,堵住了陆冉的去路。 寂静的地宫门口,两道人影再度缠斗起来。 ———————— 灵渊谷。 枇杷树被两人对战刮起的旋风吹得疯狂摇颤,木叶漱漱而落。 他们已经斗了数个时辰,被他们两人剑罡波及的地形已是一片狼藉。看着他们两人势均力敌谁也压不过谁,萧梦临和紫苏在旁看得越来越着急。 “唰——锵!” 凌华足尖轻点,腾地一跃而起,有如鹤唳冲天。 长剑寒光凛凛,由下而上,裹在剑端上的风刃凌厉得似乎要破开山脊! 夜刖见状,眼中狰狞的杀意更甚,瞳眸沉郁如嗜血妖魅。在原地凝立不动,长至脚踝的乌发被罡风吹扬得张狂飞舞,与烈烈红衣交缠,他猛地高喝一声,玲珑剑立斩而出! 浑厚的内力仿佛在空气中凝出了实质的剑影一般,道道阴幽剑光恍若无数鬼影,嘶鸣着冲向凌华袭来的攻势。瞬息之间,萧梦临和紫苏都觉得天地仿佛幽暗了下来一般。 他抱着紫苏不由得又往外退避了几丈,心中紧绷又惊叹。 夜刖和凌华两人的武功造拟,他恐怕穷极一生都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所以也难怪之前在死亡之谷时,即便受了伤,又被困在迷雾竹林里的夜刖能够轻而易举斩灭他手下的人。也仅凭单手,便牢牢控住了他的白绫,一剑将他逼至鬼门关。 这世间有可能将夜刖打败的,恐怕也只有凌华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噬心之蛊 “咳咳......”紫苏死死盯着前方战况,心崩得紧紧地,“你盯紧那被炼成傀儡三尸的女子......” 她现在没有出手,可是却被夜刖控制,很可能会出其不意攻上去暗算师父。 “锵——轰!”又一声震响过后,雪白的人影自胶战圈中跌了出来。 “师父!”紫苏瞳孔倏缩,惊声大喊。 凌华长剑后斜支于地,在地面上划出了深深的沟壑,直退了几丈远才稳住身形。 他一身白衣此刻几乎被鲜血染红,银白的发丝亦沾染了凄艳的殷红,有鲜血自剑刃上流下融入泥土里。 染满鲜血的长剑上,有他自己肩膀伤口里流下的血液,也有夜刖的血液。 夜刖轻盈翻身落在地面上,长发半覆的脸庞苍白如纸,足一沾地身子便晃了晃,嘴角蓦然涌出一大口鲜血。 “几年不见,你的武功竟比当初要高了数倍。” 夜刖勾唇轻笑,眼神却分外凌厉。脚下亦染了血迹,染血的红衣越加妖艳殷红,眼里聚起暗红的阴厉。 “倒让本宫杀欲更浓了。” 凌华握紧长剑,紧抿的唇微微一颤,猛地咳出了一口血,仿佛再也没力气站稳一般,半跪在地。 “师父......!”紫苏浑身发寒满脸担忧,想要冲过去,可却无力地跌倒了下来。 萧梦临连忙扶住紫苏,抿紧了唇,向隐在暗处的谢筱传音入密道: “暗影帅,出手!” 玲珑剑柄上悬挂的精致铃铛轻轻摇晃,缥缈的玉玲声恍若幽冥里奏响的乐音。 夜刖持剑一步步走向凌华,嘴角嗜血的笑愈浓。脚下猛然一踏,红影仿佛一团地狱火焰喷射般再度席卷向凌华! 陡然,一阵阴幽诡异的笛声传来,仿佛是魔鬼吟念的咒语,听着让人感觉分外不适。 在空旷安静下来的山谷中,显得极为突兀。 夜刖猛地停顿下脚步,手里的玲珑剑细微一晃,铃铛声倏然急促了几分。 萧梦临在听见那笛声之际,便一直紧紧盯着夜刖,眼底绷着一股紧张的情绪。 诡异笛声飘扬中,有两道身影跃出,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里。 紫苏和凌华眼眸微眯——不想竟有人藏身在这里?这两人是谁? 吹笛子的锦衣中年女子是谢筱,而跟着她身旁的仇玖月却戴了面具,也未带铁链飞镰,紫苏等人自然认不出他。 锦衣女子来到萧梦临跟前,微微躬身行礼:“暗影帅见过四殿下。” “嗯。”扶着紫苏的萧梦临淡淡颔首。 紫苏眸光微动,掠过淡淡的惊讶——萧梦临何时带人随他们一快来这了? 夜刖笔直立在原地,阴沉沉的眸光盯在谢筱脸上: “谢筱?本宫还以为你这老东西不出现了呢。” 谢筱面色沉了沉,眼里是复杂尖锐的情绪,阴冷一笑: “夜刖,你欠下我七魔女的血债,如今也该尝还了。” 凌华微微扫了锦衣女子一眼,七魔女的名头他自然是知晓的。夜刖不仅仅针对他,也针对七魔女。将他们一个个折磨至死,其中沐语艳便是典型了例子。 七魔女......紫苏眼中惊讶无比,脑海里闪过沐语艳惨死的场面,眸光闪了闪,不由看向了萧梦临。 “这女子......竟是七魔女的人?” 萧梦临点了点头,解释道:“谢筱前辈是母皇任命的暗影帅,我之前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她时母皇负责调查江湖事务的。紫苏......我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到最后,萧梦临声音低了下去,夹杂着心虚和不安。 紫苏有些好笑,微微摇了摇头:“你本就无需告诉我。” 他们皇家之密,她又怎么能够知道。萧梦临隐瞒她,她并未觉得有什么。 夜刖嘲讽地笑,满脸不屑:“就凭你?呵!” “七魔女中,有的被本宫用来试药,有的成了死亡之花的养料,有的则成了傀儡三尸......”夜刖幽幽抬眸,妖娆的唇角噙着森寒鬼魅的笑,“你可有想好怎么死了吗?” 对上夜刖的眸光,谢筱下意识浑身一抖,脸色白了白。 她脑海里不期然的,又浮现出了当年令她难忘的画面,幽暗死沉的密室,苍白麻木如鬼身上染血的少年,还有那双嗜血阴寒的眸子...... 那就好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气息...... 不管过去多久,她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而如今,他给人的感觉比之当年更阴郁嗜血,更让人害怕。 如果说当初的少年,是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那么如今的夜刖,便成长为了恶煞修罗。 修罗艳丽的外表下,裹着更加浓重的血腥与暴戾。 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夜刖已经中蛊了,他不能将她怎样。 谢筱心神微微稳了下来,捏紧手中的笛子,冷冷笑道: “夜刖,你再厉害今日也逃不了了。最好乖乖将寒毒情咒解药交出来,否则便别怪我谢某手段残忍!” 夜刖神情嘲弄:“本宫倒想瞧瞧,你如何个手段残忍法。” 谢筱眸中笑意更冷,眼角的鱼尾纹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森冷而又锐利。 “怎么,你没察觉到,自己中了我的噬心蛊吗?” 中噬心蛊者,将会忍受万箭穿心之痛苦。但它最厉害的地方,便是中蛊的人会被人控制,被拥有另外一只噬心蛊的人控制。 这和傀儡三尸有些相似,但也不尽相同。这一对噬心蛊虫是谢筱花了很多年才成功培养出的,另外一只蛊自然是在她的手上。 谢筱此话一出,凌华和紫苏皆都齐齐一怔。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了抹幽光。 “噬心蛊?那又如何?”夜刖神态不见半分惧怕,嘲讽依旧,“比起沐语艳那个女人,你倒算是聪明些,懂得躲去皇宫,不过既然如今找来了,那也正好。” 夜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看得谢筱又恨又怕,握着笛子的手越发捏紧。 “夜沐歌她丧心病狂,可你却比她还要疯狂。当年看在你是夜沐歌的儿子,我们才留你一命,没想到你却对我们七魔女实施报复......!” 凌华眸光微闪,之前自己猜测的果然没有错,七魔女还真的认识夜沐歌,或许还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他正如此想时,却蓦然被夜刖的大笑声打断。 第三百五十六章:百毒不侵 他笑得张狂肆意,唇畔红艳得恍若嗜血的妖魔,仿佛映衬得他的眼眸也泛出了红光。 长及脚踝的黑发被风狂乱扬起,拂过他充满嘲讽与阴戾的容颜。让人觉得仿佛是一个凄厉恶鬼站在那里,正朝着他们邪魅而恐怖地笑。 看得谢筱心底一寒,仿佛当年那种熟悉的恐怖感又蔓延上来了。 夜刖声音缥缈空灵,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噬心蛊,你也是按照那抢来的残卷上炼制的吧?你给本宫下蛊,不就是想要本宫手中,那本记录长生不老药炼制之法的手札吗?”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 夜刖的手中,怎么会有炼制长生药的手札?! 传闻当年前朝炼丹师夜舞菱,在研究长生药炼制之时有做过记录。可是前朝亡国之后,她记录的本子早已经被毁了,是不可能会有流传下来的。 戴了面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仇玖月暗地里微微眯起眼眸,当初她就觉得萧梦临与她合作,并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看在目的一致罢了。 毕竟单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付夜刖。 不想萧梦临竟然是奔着长生药炼制之法而去? 当初凤栖皇朝的开国女皇,其亲人皆被夜舞菱拿去放血炼丹而惨死,遂她推翻旧朝后,便下令严禁炼丹。不想百余年过去,皇室的人却又暗地里寻求炼丹之法了。 不过长生不老梦谁不想做?特别是身居高位之人,更加不想死。 仇玖月自然明白这点,不管萧梦临和谢筱两人,最终的目的究竟什么,只要她能够杀了夜刖便可。 谢筱神情激动,声音都上扬了几分:“那......那本手札果真是在你这里?!” 夜刖冷笑,眼眸阴阴幽幽的: “是有,都记在本宫脑子里呢。” 谢筱眼中闪过急切的暗光,但是眼角余光瞥到萧梦临时,脱口而出的话及时停住。 她顿了顿,说道:“手札的内容告诉殿下,不管你愿不愿意,如今都由不得你了。” 夜刖嗤笑:“以为区区噬心蛊便能控制我?笑话!” 噬心蛊是谢筱花了多年心血炼成,用来对付夜刖,她可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夜刖现在就是中蛊未解的状态,如今他满脸嘲弄不屑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萧梦临沉声道:“夜刖,将紫苏的解药还有陆姑娘交出来,可让你少受一点折磨。” “先问过本宫的剑再说吧。” 夜刖轻飘飘的话音刚落,距离他最近的萧梦临和谢筱骤然感觉周身一寒,倏然间凛寒光影便猛地笼罩而下! 反应最快的凌华袍袖一甩,将身侧的紫苏勾入怀中,出剑挡下夜刖幽若鬼魅的攻击。 萧梦临和仇玖月等人也出招抵挡,但是他们的招式却被不知何时冲上来的绝杀门门主拦下。 夜刖手中明明只有一把剑,可是眼前却是铺天盖地的剑影,变化无常的鬼魅剑法划出无数雪亮到骇人的剑光。 谢筱心中极为震惊,方才夜刖与凌华相斗那么久,明明已经受了伤,可是却依旧如此勇猛。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若不是今日有备而来的话,还真无法制服这个魔头。 谢筱飞身后退,立即举起短笛。瞬时,幽幽鬼魅的笛声便流泻开来,直直钻入众人耳膜中。 她双眸死死盯着夜刖,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笛声响起的刹那,夜刖猛地转眸扫向谢筱,随着他目光扫过去的,还有足以崩山裂石的剑势。 极端迅猛的攻势冲着谢筱席卷而去,他动作快似闪电,流畅而凌厉,竟分毫没受笛声的侵扰,连脸上都没见到半分的痛苦异样! 怎么会这样......?! 谢筱猛然瞪大的眼睛里,映出夜刖快速冲来的血红身影,以及寒光闪烁的剑刃。 她浑身一寒,慌忙闪身退避,可那剑光却恍若阴幽毒蛇般诡变莫测。谢筱只觉得肩膀剧痛,夜刖的剑刃已经穿透了她的肩骨。 谢筱惨叫一声,她仿佛还听见了肩上血肉撕裂,以及骨骼断裂的声音...... 夜刖面色阴寒,冷冷看着被他一剑钉在树干上,面容惨白的谢筱,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这就是你所谓的噬心蛊?” 这反转来得太过迅速,除却紫苏和凌华外,萧梦临等人都震惊不已。 “不、不可能......”谢筱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灰败,不可置信地瞪着夜刖,“你......你为什么不受我笛声影响?!你明明已经中了噬心蛊!咳咳......若是、若是你解开了的话......” 那她盒子里的那只蛊虫肯定有所感应的,可是另一只蛊虫并没有任何反应,说明夜刖身上的蛊并没有被解开! “本宫是中了你的噬心蛊。” 夜刖妖魅阴寒的眸子微微眯起,流转着令人战栗的幽光。他的声音却蓦然轻柔了起来,轻柔得好像是毒蛇在耳边吐信。 “但噬心蛊对本宫却没有作用,确切地说,除却本宫炼制的蛊物毒药,这世间还没有什么毒能对本宫有用。” 夜刖的话让仇玖月和萧梦临心中一惊——噬心蛊对他无用?怎么会这样?! 只在他们错愕不信的刹那,中了傀儡三尸的绝杀门门主凌厉掌风便已经扑面而来。他两此刻心神不宁,闪避不及皆都双双被掌风扫中,踉跄退了好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咳咳......怎么会这样?!”谢筱嘶声大喊。 “若真如夜刖所言,那.....那他这是什么身体?他竟是百毒不侵?”紫苏微微皱起眉,惊愕地喃喃道。 凌华拥着紫苏立在一旁,眉目微凝,但是心中却顿时明悟了一事。当初夜刖闯进死亡之谷,在那片充满瘴气的竹林里,他果然不受任何影响,可以来去自如。 “能将噬心蛊下到本宫身上的,必是我幽冥宫里有人与你们勾结了。”夜刖冷冷盯着谢筱,“那个人是谁?” 仇玖月压下胸腔翻涌的血气,面具下的眼眸不甘而又愤恨地瞪着夜刖的背影,原以为今天必能将夜刖制伏,没想到噬心蛊竟对他没用?! 她在夜刖身边办事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有如此体质! 实际上仇玖月这些年来,对夜刖所知的,都比不上今日所听见的一星半点。 第三百五十七章:夜刖失控 夜刖的眼神让谢筱心底发寒,一时间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脑子顿时变得空白一片,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夜刖幽魅一笑,眼神幽寒邪魅,“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慢慢开口。” 而另一边,萧梦临和仇玖月已经被绝杀门主逼得步步后退。 中了傀儡三尸之人攻击都凌厉狠辣,只懂得一味拼命进攻,没有任何知觉的他们毫不防守。 那女子能够当得了绝杀门的门主,武功自然是不弱的,甚至能还能够跟夜刖凌华等人一拼高下。如今在她的疯狂攻击下,萧梦临和仇玖月两个人联手竟然都抵挡不住。 见到凌华飞身上去帮忙,夜刖忽然抬手轻抵唇边,吹了一记嘹亮的哨音。 须臾,从山谷四面八方茂密的灌木丛中,竟纷纷闪出了数十道身影,瞬息之间便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了。 紫苏瞳孔一缩,心中又惊又怒:夜刖竟早有准备......! 打从一开始,他本就没有打算与师父公平地单打独斗!他只不过拿师妹为幌子,诱师父上当罢了! 那些人皆都脸容惨白泛青,神情空洞呆滞,身上覆盖着沉沉死气,一看便知都是被炼成了傀儡三尸。 夜刖看了眼正与众傀儡三尸拼斗的几人,抽出了钉在谢筱身上的玲珑剑,他勾唇冷笑道。 “今天,插翅难逃的是你们。” 谢筱身上血涌如注,看到他满脸不屑的冷笑,战栗的内心里翻涌着深深的不甘,她不甘心自己炼制了这么多年的噬心蛊,在这个魔头身上竟无分毫作用! 她不甘心自己竟一败涂地!甚至夜刖都没有怎么出手,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想到那些在夜刖手中惨死的姐妹们,谢筱不甘心中,又夹杂着深深的惧怕与怨恨。 宁可死,她也不想落在夜刖的手中,受尽她的折磨。 谢筱眸底蓦然涌出一股狰狞,她突然飞速运掌,带着拼死一搏的气势,猛地攻向近在咫尺的夜刖。 掌风澎湃凌厉,齐聚了她毕生的功力! 夜刖仿佛料到她会发动攻击一般,眼中不屑的冷笑更浓郁了几分。 可就在他出招迎接而上之际,整个人却好像突遭雷击般,瞳孔猛然缩紧,手里的剑居然“呯”的一声脱手坠落入地。 “呯——!” 夜刖竟呆呆愣愣站着,生生挨了谢筱刚猛的一掌,掌力狠狠拍在他胸腹,顿时响起了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他人也如断线的风筝般跌飞,重重撞断了身后一株树木,翻滚摔落在地上。 谢筱呆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 她清楚看见了夜刖好像瞬间傻了一般,竟呆站着让她打...... 难不成,是噬心蛊发作了? 谢筱心中一喜,连忙再度捡起掉落在地的短笛。边再次吹奏,边试探着朝夜刖走去。 忙于应付傀儡三尸的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而后就看见夜刖被谢筱击飞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夜刖脸色惨白惨白,鲜血喷洒了一地。他的脸上竟满是震惊与惊恐,直直瞪大了双眸,根本没有看到缓缓走近的谢筱。 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亦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一只手死死扣着自己的胸口,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夜刖浑身颤抖地低低喃着,慌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双眸空洞慌乱,“不会的......冉冉......” “咳咳......噗!”夜刖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还未站稳又跪倒在了地上。 见到夜刖如此痛苦的模样,谢筱心中更加欣喜兴奋,定然是噬心蛊起作用了!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心血炼制出的噬心蛊,怎么可能会没有分毫效用? 谢筱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快步冲至夜刖面前:“夜刖......” “滚开!”她刚出声,夜刖倏然抬眸,血丝充斥的双眼恶狠狠瞪着她。 那双眼睛恍若万年冰窟,寒入骨髓。眼神仿佛如魔鬼一般,血腥残忍,却又狂乱崩溃,如刮起了凌乱的飓风。 谢筱愣是被他的眼神下的浑身一寒,被冻住一般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而后她就这么看着,夜刖脚步踉跄凌乱地朝谷外冲了出去。竟再也没有理会他们众人一眼,急切慌乱得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一样。 正与傀儡三尸拼斗的众人,也都是满脸惊疑不定地眼看着夜刖身影如流光掠影般,消失在了灵渊谷的出口方向。 众人:“......” —————————— 幽冥宫,雪谷中寂静的山洞中,回荡出一道尖锐而悠长的女声。 地宫门前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将门边的这片空间照得极为明亮。 地宫的前方是一处深深的地下裂缝,站在吊桥边往裂缝里看去,根本看不到底。 “啊——”一道红影飞速坠落到了裂缝中,寂静的山洞中只余下她的绝望惊恐的尖叫声不断回荡。 地宫出口的地面上,泼洒着星星点点殷红凌乱的血迹,此刻只剩下黑衣蒙面人站在那里。 蒙面人手中的长剑正滴下粘稠的鲜血,她站在吊桥边,垂眸冷冷望着坠身入裂缝深渊里的陆冉。 她信手将掌中的长剑也扔了下去,阴冷如蛇的眼中浮起几分快意。 “只有你死了,宫主才不会再被你牵绊。” 女人抬手拉下蒙面的黑巾,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璀璨明亮的夜明珠光芒下,清晰照亮了黑衣蒙面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冷艳妖娆的脸孔,一双眼眸却阴冷如蛇,仿佛随时会从暗处窜出,一口将猎物咬死。 女人站在裂缝边凝立半响,而后才回身看了眼周围凌乱狼藉的地形,然后将地面上的鲜血一一处理干净。 所有打斗的痕迹都被她处理干净之后,她才悄无声息离开了地宫。恢复寂静的山洞里,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三百五十八章:师徒叙话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夜刖他......怎么莫名其妙跑了?? 他虽然突然离开,但是那群傀儡三尸却还是依旧死死包围着他们。 众人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那些傀儡人尽数解决掉。若是夜刖没有突然间仓皇离去的话,恐怕他们今日都难以从夜刖这里全身而退。 凌华神情凝重地看着夜刖消失的方向,说道: “不知道夜刖在搞什么把戏,我们暂且先离开这里再说。” “肯定是我的噬心蛊起了作用!”谢筱满脸激动地道,像萧梦临请求,“四殿下,如今我们该趁机去追夜刖,将其抓住回京复命啊!” 萧梦临却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凝眉不语。 凌华道:“夜刖当初闯入死亡之谷,并不受竹林瘴气侵扰,或许他真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谢筱当即反驳:“可是他刚刚明明......他那般异常的反应究竟是因为什么?” 凌华凝眉不语,夜刖刚才举动蹊跷,谁又知道他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梦临沉凝的片刻,对谢筱道: “凌前辈说得有理,我们皆已受了伤,即便真的追去,恐怕也拿不住夜刖。谁知道他还带了多少人在身边?若是到时候再跳出一群傀儡三尸的话,那才是不妙。” 谢筱不说话了,而立在一旁始终沉默的仇玖月则面色紧绷,心中翻涌着复杂与不甘。 因担心夜刖会去而复返,众人并未在灵渊谷逗留,也随之离开了灵渊谷。 紫苏本欲自己走,但凌华却将她抱了起来。 落在他温暖的怀中,紫苏愣了一愣,喃喃道:“师父......?” 凌华垂眸凝望着她:“你身中寒毒,师父抱着你吧。” “可师父你的伤......” 她担忧的望着他被鲜血染透的肩膀,那血色仿佛烫入了她的眼中一般,刺目而生疼。 “无碍,抱着苏儿走还是可以的。”凌华冲她微微笑道,声音柔润。 在那双眼睛的凝视下,紫苏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她沉默地微微偏过头,将脸埋入了他带着血腥味的颈窝中。在凌华看不到的角落里,她微微阖起的眸子流淌着浓郁的怀念与渴望。 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安静地被师父抱着了? 好像已经久得紫苏都快要记不清那种感觉了。 每次恍惚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那仿佛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 被他身上的清幽梨花香味以及血腥味包裹着,紫苏的眼神有些恍惚,眸中划过了一抹黯然,不自觉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或许是寒毒的关系,她感觉身上很冷,冷得她恨不得要与这具温暖的身体融为一体,再也不要分开。 凌华眼底静静凝着怀中人的影子,抱着她的双手微微收紧了几分,大步朝灵渊谷外走去。 经过几番激烈战斗的灵渊谷此刻狼藉一片,到处都是倒塌折断的树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狂暴的飓风。 落日余晖洒入谷中,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温馨。 走在他们身后方的萧梦临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脑中又浮现出了方才夜刖说的话。 “反正你们师徒乱伦又不是第一次了,再来几次又有什么关系?” 他眼眸在夕阳中,映出几分复杂。 紫苏对她师父的感情,他们有目共睹。可是凌华对待紫苏,究竟是何种感情,萧梦临现在好像看明白了,却又好像更加不明白。 瞧见天色渐渐暗下,几个人都是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是以他们并未直接下山,而是暂且宿于山中休息养伤。 凌华随身携带了伤药,拿出来分发给几人疗伤包扎了伤口。但是他们几人中,情况最为严重的却是紫苏。 冰寒情咒的毒越发厉害,她此刻都已经冷得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了,连眉毛鬓角都凝上了一层洁白的冰霜。 山洞中燃起了火堆,凌华抱着紫苏坐在篝火前,萧梦临与仇玖月和谢筱三人在外面议事。 他一手贴在她后背上,源源不断的内力正输入她体内,助她与寒毒抗争。 紫苏缩在凌华怀中,她浑身冷得痉挛般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凌华的手掌。 凌华的手掌很宽大,温暖而干燥。紫苏冰冷僵硬的手握着他的手,那股暖暖的感觉便熨帖地包裹了上来。 “师父......莫再耗费内力了,你也受了伤......”紫苏轻轻睁开眼,凝眸望着他,“这点寒冷,苏儿还是可以扛得下来的。”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此刻亦凝结着一层淡淡的霜白,衬得她的面庞越发惨白毫无血色。 就好像是一具冷冻在冰雪里的尸体一样。 凌华背脊挺得笔直僵硬,他紧抱着怀中冰冷的紫苏,那寒冷的温度仿佛也在意寸寸冻结他的心。 他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苏儿,你会没事的。” 紫苏却轻笑了起来,有些恍惚地埋在凌华怀中,忽然问道: “师父,当年你真的也中了寒毒?是夜刖下的?咳咳......以前有好多事情,你都瞒着我......” 想起当年之事,凌华眼眸漆黑,他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就在他沉默中,紫苏的声音又黯然传来:“师父现在也不想告诉我吗?” 她苍白的嘴角自嘲弯了弯,心底仿佛裹了厚厚的冰霜,寒冷无比。这些日子以来,师父对她太温柔了,让她竟然忘记了他当年无情冷酷的时候。 他们始终还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啊...... 紫苏眼睫轻颤着闭起,遮住满目的落寞与苍白。 她这一生,都跨不过去的沟壑。 “当年夜刖给我下了寒毒,幸而被一位前辈救了,才没有毒发身亡。” 头顶飘来凌华清润的嗓音,紫苏微微一怔,继而听见他又继续道。 “不过那时候除却寒毒之外,他还在我身上下了别的毒,几种毒交缠痼结,虽几经波折终于将其全部解开了,不过我却因此武功全失......” 紫苏心中一惊,紧张地抬起头,怔怔凝视着他: “这些事情......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后来师父武功又如何恢复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昔年旧事 凌华眼眸映着燃烧跳跃的篝火,神情有些悠远。 当初被夜刖当成药人的那段时间里,凌华被他下了数种药物。每天都让他痛不欲生,但却又不会让他死。 那时候因为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存在何种恩怨,每次夜刖来时,他盯着他的眼中总带着尖锐刻骨,却又恍惚诡异的恨意。 特别是看着他忍受药物折磨的痛苦之时,他的眼神就变得快意而疯狂。 夜刖撑伞站在幽暗的地牢里的画面,凌华如今仍旧记忆深刻。 他嘴角总是噙着抹幽微诡异的浅笑,一双眼瞳在幽暗中,恍若跳跃的鬼火。一袭艳丽如血的衣袍裹在身上,那血色仿佛在晦暗中晕染开,让他的视野总是变得血红一片。 不过渐渐的,他笑得越艳丽,眼中的黑色蔓延越深。最终好像是厌倦了折磨一般,便决定不再留他性命了。 凌华亲眼见过那些死亡之花,是如何活生生地寸寸蚕食一个活人的血肉。在他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茂盛成长,绽放出妖艳诡异的花儿的场景。 夜刖便是想要凌华这样死去。 在他落进死亡之花花海里的时候,在那些怪异血腥的花蔓缠绕上来之时,凌华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是他却心有不甘,想到被他狠心赶出夜郎谷的紫苏,他心中的不甘与痛越发浓烈。 他那时候是第一次那么怕死,怕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苏儿了。 “师父?”紫苏的唤声打散了凌华飘远的思绪。 凌华回过神,压下心中忽然涌起的情绪。 “在......你离开夜郎谷之后。”凌华轻声开口,可说到这个他微垂的眸子深处却有着紫苏看不到的愧疚与痛苦。 紫苏抿了抿唇,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她只顾着自己痛苦,总一味地觉得师父狠心无情,可是却从未想过,师父或许在这些年里也不好过。 凌华道:“但是后面被一位前辈所救,在他的帮助下,为师的武功才得以恢复。”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凌华都只想再回来见见苏儿,这样他即便日后离去了,心中才不会有遗憾。 可是......凌华纤长的眼睫毛轻颤了颤,拥着怀中身体冰凉的女子,心中却是日渐深沉的不舍和愧疚。 他是不会有遗憾了,可却充满了更多比遗憾还让他遗憾的感情。 不舍得就这么离开她,愧疚于自己还没能弥补完带给她的伤害。 凌华甚至觉得,连跟她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紫苏凝望着他垂落在自己面前的银白色长发,伸手轻触上那一片雪白,她喃喃道: “师父,让我们忘了以前所有种种,就当做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好不好?” 当年之事,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个沟壑。她早已无法解释,与其总是如此纠缠于此事,不如将其忘掉。 紫苏明白,她只不过在逃避这件事罢了,她也希望师父能够将它忘掉。 过了这么多年,师父终于回来了,每次看着站在身边的凌华,紫苏心里总有深深的恍惚以及莫名的不安感。 她总觉得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在他身边温柔浅笑与当年别无二致的师父只是一场虚幻。 等到梦境破碎,她的身边又只剩下无尽的漆黑和多年流浪的风尘。 所以紫苏不想因为任何原因,让他们再度分离。 只能是徒弟也好,她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紫苏心中酸涩抽痛,寒毒一阵阵袭来,她不由得在凌华怀中缩得更加紧了些。 她轻若烟云的声音落在凌华耳中,却仿佛一层厚厚的歉疚裹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好。”凌华握着紫苏冰冷的手,将前面的火堆拨得更旺盛了些,“苏儿说如何便是如何。” 他如此温柔迁就的语气让紫苏心间微晃,许是如今寒毒侵袭,让她少了几分望日的冷静理智,盘旋在心底里的话就这般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是我不是你徒弟,你可愿意爱我?” 她此话刚说完,萧梦临等人便从山洞外进来了。 看到萧梦临进来的时候,紫苏心中反而有了一种轻松感。 因为她不用听到师父的回答,不管他是沉默还是回答,都会让紫苏心中忐忑得发痛。 “凌前辈,紫苏身上的寒毒还能控制多久?”萧梦临回来在篝火边坐下,看到紫苏冻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模样,心中也分外担忧难受,“如今夜刖已经离去,想要找他拿解药就更加困难了。” 凌华却微微低着头,静静望着前面的篝火,没有出声。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什么?” 他方才因为紫苏的话而走神得厉害,并未听见萧梦临都说了些什么。 倒是紫苏勾了勾唇,调侃萧梦临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别哭丧着一张脸。” 萧梦临忍不住瞪了紫苏一眼,都冷得说话哆嗦了,现在她倒还有心情开玩笑。 “之前夜刖说的你又不是没听见,这可是冰寒情咒!要是发作了那......”萧梦临倏然收声,脸庞突然烧了起来。 即便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子,但是说到与人云雨这种事情,亦也难以启齿,何况还在这么多人面前。 紫苏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中毒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人自有命,若是注定有此一劫,那着急也无用。” 她其实心中是庆幸的,庆幸中这寒毒的,不是师父。 凌华道:“苏儿不会有事的,即便没有夜刖的解药,我亦有法子解开。” 听凌华如此说,萧梦临的心才安定了一点。 紫苏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人进来了?”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并未随他们一道进来。 萧梦临知道她问的是谁,遂回道:“我派她连夜赶回京城了,我原本......是奉母皇之命,将夜刖带回宫去的。” 萧梦临有些心虚,因为他隐瞒了紫苏很多事情,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利用了陆冉来向夜刖下毒的话,恐怕紫苏和凌华两人定然会找他算账的吧? 萧梦临并不是怕他们找自己算账,他怕的是他与紫苏因此而距离更加遥远了。 但是紫苏貌似不关心这些,她只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而凌华却将目光转向了谢筱,后者也正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凌华看着谢筱怔然出神的眸子,问道:“凌某有些事,想要请问谢娘子。谢娘子与你的姐妹七魔女等人,曾经是不是认识我父华宇洛?七魔女与夜刖究竟有什么恩怨?” 第三百六十章:夜氏过往 凌华的声音让谢筱回过神来,但却答非所问地摇头喃喃了一句: “像......真是像啊......” “谢娘子所言何意?”凌华不解问道。 萧梦临和紫苏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谢筱。 谢筱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凌华身上,她却先问道: “夜郎谷的主人我听说过,只是公子你......名叫凌华?” “正是。”凌华颔首道。 谢筱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回忆道: “很多年前,我曾见过一次夜沐歌的夫郎。哦是了......夜刖手里那把伞,便是夜氏夫郎亲手做来送给他的,那时夜氏夫郎喊他华儿,我一直以为那是夜刖乳名。而现在我才知道,名中有华字的,却是公子你......” 直到方才听见夜刖与凌华的谈话,谢筱才知道,原来华宇洛竟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可却不明白当初他为何会叫夜刖为华儿。 想起那时候,初见夜沐歌妻夫两人的情景,她不禁又感叹道: “别的不说,夜沐歌当年出现在江湖上,以性子古怪著称,她行事又张扬无忌,可谓是亦正亦邪的人物。但我却也从未想过,她那样一个人,也会用充满柔情的眼神凝视她的夫郎。不过像夜氏夫郎那般相貌,会虏获张扬古怪的夜沐歌也不为过。” 谢筱纵横江湖多年,见过了不少江湖上的美男子。后面为了躲避夜刖进入皇宫,更是见过无数后宫佳丽贵族公子,那些美人在眼前掠过,如今大都已不记得样貌。 但是夜沐歌的夫郎华宇洛,却让谢筱到如今还记得他的模样。 那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貌之人。 而凌华眉目间的气韵,却完全承袭了夜沐歌的夫郎。 那种出尘脱俗如雪般清冽气质,几乎是一模一样,看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个绝代风华的男子的影子。 至于夜刖,谢筱捂着还隐隐犯疼的肩膀,心中那种见到夜刖的紧绷与莫名的恐惧褪去后,她发现夜刖是容貌上沿袭了夜氏夫郎。 容颜绝美精致,绮丽无双。 可因为夜刖身上太过浓郁的阴戾与血腥感,让他倾世的容貌充满了妖异。 恍若地狱里裹满血腥的堕仙,分毫没有半丝他父亲身上那种清冷脱俗之感,看着让人既惊艳又害怕。 谢筱道:“当初夜沐歌一家三口,真可谓是其乐融融,妻夫恩爱......但我也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等再次见到夜沐歌时,她的夫郎已经死了,而她也仿佛疯魔了一般,要研制能令人起死回生之药。夜刖便是被夜沐歌用来做了药人,被她关在密室里试验各种各样她研制出来的药物。” 萧梦临和紫苏听到这里,俱都惊愕住,双眉都禁不住皱了起来。 凌华则眸光微闪,心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却又有更多的疑团。 所以......当年夜刖将他当药人,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要在他身上报复回来? 想起当年之事,谢筱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晦暗: “我们七魔女......与夜沐歌算是认识的,因为当时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想要找到前朝炼丹师夜舞菱那本手札。那是她成功炼制出不死药后,所记录炼制方法的手札。传闻并未被销毁,而是保存了下来。” 靠在凌华怀中的紫苏眸子微眯,随即问道: “那然后呢?” 谢筱道:“后来她闯入唐门禁地,偷来了一副地图。按照地图上所示,与我等七人去了一处山谷,在那里果然找到了当年夜舞菱藏的那份手札。不过夜沐歌那时候却算计了我们,七妹便是在那是被她杀了,夜沐歌独自拿了手札离去。” 说到这里,谢筱面上带着几分愤怒与怨恨。 “我们自是要找夜沐歌报仇,可自此她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我们姐妹几人找了好几年,终于才找到了她。可那时候夜沐歌早已陷入癫狂,她想要复活她的夫郎,便疯狂炼制丹药,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儿子试药......” 凌华沉默地听着,问道:“夜沐歌是死在了你们手中?你们也不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不知道,我等甚至是那时候找到夜沐歌要报仇时,才知道夜氏夫郎早已去世。”谢筱摇摇头,陷入了回忆,满脸古怪地反驳道,“不,夜沐歌是被夜刖杀的!他就是个魔鬼,亲手杀了他的母亲,说不定夜氏夫郎也是他杀的!我那时候听见了夜沐歌临死前的尖叫,她说的便是夜刖杀了夜氏夫郎,若不是如此的话,她又怎会恨到用自己的儿子试药?” 凌华眉宇微微皱起:“既然你们的仇人已被夜刖杀了,又为何与夜刖结下了恩怨?” 谢筱捂着自己剧痛不已的肩膀,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神情晦暗难测。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那时候我们也想杀了他,夜沐歌算计我们,让七妹惨死她手中,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夜氏一家......” 凌华盯着她火光下晦暗不明,隐隐透出几分冰冷的眼眸,神情平静得几近淡漠。 “原本你们是打算想要杀了夜沐歌一家报仇?” 紫苏薄唇微抿,若是师父的父亲那时候未死的话,七魔女也是不会放过的吧? 果然是江湖上残忍狠毒的七魔女,行事作风果然狠绝无比。 冤有头债有主在她们身上,根本是不当一回事的。 只是可惜,魔女却遇上了更加残忍狠厉的恶魔。 而且那时候的夜刖......估计只是个少年吧? 谢筱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却是已经默认了。 凌华神情依旧淡淡的,也看不出喜怒怨恨。 毕竟他的父亲并不是他们害死,当年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究竟如何死的,他的父母又经历了何事,与夜沐歌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恐怕也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了。 或许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夜刖也可能知晓一二。 凌华说道:“以夜刖这些年的行为看来,他还对当年你们想要杀了他之事记在心上,如今你又出现在了江湖上让他知道了行踪,往后可要小心才是。说不定这次,他早已知道了你会出现,才特意等着你自投罗网——毕竟你的噬心蛊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用。” 若不是夜刖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事情,竟慌张离去的话,今日他们所有人恐怕都难逃一劫。 凌华望着眼前的火堆,眸光幽深。 认识了夜刖这么多年,他却从未看透过他。即便如今知晓了他往日一些故事,也未能看透这个人。 他唯一更加清楚的事,夜刖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也比他想象的更加恨他。#####前面有几章章节名写错了 不是内容重复...... 只是章节名错了而已,情节还是往下发展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解蛊之人 谢筱自然知道夜刖不会放过她,正是因为知道,她才研制出了噬心蛊想要对付夜刖。 可是没想到,他的身体如此变态,噬心蛊居然对他无用......! 不过凌华有件事情却是说错了,夜刖对他们七魔女记恨在心的,根本不是因为当年她们想要杀他...... 谢筱眸底掠过一丝复杂,心中幽幽叹了口气,隐在袖内的手却缓缓捏紧。 萧梦临道:“其余的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快些给紫苏解开寒毒。想必卓玉珩那边,应该也召集群雄攻往青冥山幽冥宫了,若是趁此机会去找夜刖拿解药,成功几率或许也能够大一些。” 凌华将披在紫苏身上的外衣拢紧,一边用烘热的手掌暖和她冰冷的手,一边说道: “苏儿这个,其实是寒情蛊。”当年的寒蛊被夜刖改造,变成了如今的寒情蛊,凌华神情有些黯然,“只靠去找夜刖拿解药可能性太小了,若是时间允许,我更想去找精通蛊术之人解她身上这蛊。” 以夜刖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会给解药,如今阿冉还在他的手上,这解药就更加难讨得到。 可这世间精通蛊术者,非唐门之人莫属。但唐门中人几乎不出世,一时间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人? 凌华觉得,这希望比去找夜刖拿解药还要渺茫。 若是实在无法从夜刖那里拿到解药的话,凌华打算将苏儿身上的寒情蛊,转移到自己身上。 反正他这身体,已是注定会油尽灯枯,多一个寒情蛊又如何。 “精通蛊术的唐门之人?”紫苏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师父,我认识这样一个人。” “哦?此人精通蛊术?”凌华忙问道。 紫苏点头:“说来,他还是夜沐歌的师侄。” 几人皆是一愣,惊讶不已。 萧梦临讶异道:“竟是夜沐歌的师侄?他是唐门的弟子吗?” “不错,当初大青城里,沐语艳家中的凶杀案之谜,还是靠了他才解开真相的。” “我大姐么......”谢筱喃喃道,眸中恨意痛苦夹杂,“要不是被夜刖所逼,大姐她又怎会......!” 紫苏却未做任何评价,不过在她看来,沐语艳也并未完全无辜。 甚至她也跟夜刖一样疯狂偏执,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相信什么起死回生的说法,竟不惜下毒杀害家中亲人,连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下得了手。 夜刖固然可怕,可是在沐语艳一事中,他只不过起到了引诱和推动作用而已。 究竟沐语艳是受他胁迫,还是因为自己私心才做的那些事情,恐怕也只有沐语艳才知道了。 凌华也觉得看到了希望,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既是唐门之人,那应该有法子解开你身上的蛊毒。” “我应该知道他在何处,不若先去找他,看看能否解开我的蛊毒,若是不行的话再去找夜刖吧。” 说来,慕青还一直想要找打夜沐歌的下落呢。此番去找慕青,也正好将夜沐歌之事告诉他。 凌华欣然同意。 萧梦临道:“那我也陪同你们一道去吧。” 凌华却想起了白锦,道:“此行有我与苏儿去便可,只是卓绝山庄那边,我不放心白锦的情况,你可否前去看看?若是白锦有什么危难,请务必将他救出来。” 虽然当初临去灵渊谷之前,凌华已经拜托司前辈去卓绝山庄救白锦,但是多一人赶回去也是好的。 想起白锦,紫苏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知道白锦会隐瞒她师父去灵渊谷的事情,也是为了她好,他从来都不舍得让她有半点危险。可是......那天在气怒之下,自己却还是打了他一巴掌。 紫苏将自己冰冷的手从凌华掌中抽出,她抬眸凝着他,眼中浮起几分怨愤: “师父,之前你明明已答应了我,不会独自来灵渊谷。可转头你却骗了我,甚至还与白锦联合起来,将我迷晕......” 或许她也不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让她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躲在一旁,任由师父独自一人去冒险? 凌华道:“此事是我骗了你,苏儿怨我师父亦会受着,可是你不要生白锦的气。 “他明知我回到担心你,他......”紫苏垂下眼眸,声音紧绷,“你们两个,我都一样生气。” 如今紫苏这么语气还算是正常,可是萧梦临却还记得当初紫苏生气的模样,她竟挥手打了白锦。 凌华叹了口气,低声道:“白锦他......可是用命来帮我们救阿冉......“ 接着,他将白锦原本的打算告诉了紫苏。 紫苏浑身一震,猛地坐直了身子,仿佛被勉强压制住的寒气一瞬间疯狂上涌席卷而上,汹涌地将紫苏淹没,让她整颗心又冷又痛。 “白锦他......他竟让卓玉珩把他交出去?!”紫苏仿佛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凌华轻轻点头:“......是。” 萧梦临也愣住了。 紫苏手掌发颤,双眸直直瞪着前面烧得正旺的火堆,指尖越发冰冷。 “这个笨蛋......你为什么同意他如此愚蠢的提议?!白锦这是去送死!” 想起那时候她打了白锦后,他的眼神而表情,紫苏觉得仿佛有寒流在她心中猛地炸开,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疼痛。 而她那时候......她那时候......竟......! “咳咳.....!”紫苏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越发深紫的嘴角溢出暗红的血迹,“咳咳......” “苏儿......!” “紫苏......” 两道惊慌的喊声同时响起。 凌华连忙抱紧了紫苏变得越加冰冷的身体,运功传到她身上,助她抵御发作的寒意,他眼中泛起了自责和慌乱。 “苏儿......你要气就气师父好不好?别激动......要是毒蛊提前发作的话,会......” 他陡然间失了声,因为紫苏咬着牙猛地推开了他,喘着粗气哑声道: “别碰我......” 凌华怀中一空,心仿佛也变得空洞无比,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无措和空白。 在这一刻里,他突然更加痛恨当年狠心将苏儿推开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定然很痛苦无措吧? 因为他现在,就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情绪。 原来被所爱之人推开,会是这般痛苦的事情。 而当初他所做的,比之如今苏儿的举动更甚千百倍。 那时候的她,所承受的痛苦又比如今的他深了多少倍? 第三百六十二章:情咒发作 紫苏将凌华推开后,竟起身跌跌撞撞冲出了山洞外。 “紫苏......!”萧梦临慌忙起身,欲要追出去,可是却莫名停了下来,转而看向凌华。 后者却仿佛像陡然失了反应般,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呆坐着。 只是凌华失神也不过一瞬,未等萧梦临开口,他便已追了出去。 谢筱坐在一旁,望着自家殿下面对洞口而立的背影,不禁问道: “殿下原本不是想要去追紫苏吗?” 萧梦临有些落寞地收回目光:“该追出去的是凌前辈。” 他并没有追出去的立场和资格,不管今晚坐在这里的人是凌华还是白锦。 谢筱是过来人,自然是看得出来自家殿下对紫苏的感情。 但是......谢筱也看向洞口处,凌华与紫苏两人的关系,貌似看起来就复杂一点了,并不像单纯的师徒之情。 不过想到夜刖之前说的,他们两师徒乱伦的话,谢筱眉头微微扬了扬。 她倒是有些惊讶,那位看起来出尘脱俗,恍若天上仙人般的夜郎谷之主,竟也会与自己徒儿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紫苏径直动用轻功奔出了山洞外,凌华追出来的时候,黑漆漆的山林里竟然已没看到紫苏的踪影了。 他心中空茫而又慌乱,追出去的脚步也凌乱了起来。胸腔里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又痛又闷。 “苏儿......苏儿......!” 紫苏缩成一团坐在黑暗的阴影里,听着远处传来凌华慌乱微哑的呼喊声,她身体痉挛性的颤抖更加剧烈了。 她的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灌木的树枝,咬牙与体内带着剧烈冰寒的欲望抗争。 夜刖下的这冰寒情咒......当真是变态至极......!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中了合欢之药一般,心底那种欲望越涨越满...... 可是随着这股欲望席卷而来的,还有越来越剧烈的冰冷感,冷得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一根一根往身体里缩。 情-欲越强烈,寒意越甚。如此恶性循环往复,直至冷得她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冻结。 方才之所以突然将凌华推开,就是因为紫苏感到了,自己身体里升起的那股汹涌又冰冷的欲望。 “苏儿......快出来好不好?”凌华的声音在黑夜里传来,仿佛带了几分无措的乞求,“师父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如此骗你了,快出来......” 紫苏咬紧嘴唇,被要破的唇流出鲜血,但是淌过她的肌肤时,竟然被冻结住了。 不......不能出去...... 紫苏脑中回放着当年他们云雨之后,师父清醒过来时的眼神,牙关咬得更深了。 若是现在出去,她不知道还能否控制住自己...... 她不想看到师父冰冷厌恶的眼神,她宁可冻死,也不会出去。 身体里的欲望裹挟着恐怖的寒冷肆虐,紫苏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整个人恍若沉浸在了冰冷刻骨的水中一般,又好像是全身的肌肤血液都冻结成了冰块,冷到最后竟幻变成了剧烈的痛楚。 她觉得自己下一瞬,便会直接被冻死。 “苏儿......苏儿......” 凌华的呼唤模糊又清晰,遥远而又近在咫尺。 好冷.....真的好冷...... 紫苏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浑浑噩噩中,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被洪水卷走的时候,那种恐惧的冰冷与绝望蔓延了上来。 也仿佛是这些年来,她行尸走肉般的流浪生涯,喝醉了酒倒在荒村野店外。在冷雨寒风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冰冷而空洞,在同样冰冷的梦中,也是这般听到师父遥远又咫尺的呼唤。 而后她每次醒过来,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好冷...... “......苏儿。”清越如碎玉的嗓音颤抖着响起,而后紫苏感觉自己被猛地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样紧紧地抱着,紧得这个怀抱都在发抖,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了一样。 “苏儿......对不起......对不起苏儿......”颤抖的道歉声坠落在耳边,却更加模糊了紫苏寒冷的意识。 这定是梦吧...... 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听见师父用这样的语气喊她,会带着爱人的怜惜与情意,而不是作为师父的温柔。 只有在梦中,师父才会这样紧紧抱着她。 被寒冷侵袭的她下意识钻入这个温暖怀抱的深处,也只有在梦里,紫苏才会不再压制自己的感情。 “冷......好冷......师父......好冷......” 怀中人冰冷得像一块寒冰,也不知是原本紫苏身体痉挛性的颤抖传达过来,还是他的手脚在发抖,他自己整个人都颤抖不止。 凌华紧抱着她半跪在地上,黑夜里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仿佛还依稀能看到几分慌乱的痕迹。他手微颤地解开身上的衣裳,皆都胡乱裹在紫苏身上,同时运功暖和她。 可是紫苏的身体依旧寒冷如冰,他抱着都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气,那寒气仿佛也要将他冻伤一般。 “好冷......” 她颤抖着将身体死死贴着他,冰冷的唇无措又眷恋地在他脖颈处流连,双手也无意识地扯着他衣裳,想要汲取更深的温暖。 “师父......师父......”紫苏寒冷而难耐地不住唤着他。 凌华知道,她这是冰寒情咒发作了。 “那是冰寒情咒,若是发作时,无人与其云雨,便会血液冻结而死......”夜刖的话恍若魔咒般,在凌华脑中回荡。 凌华抿紧了唇,双手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几分。任由紫苏冰冷的手拉扯开他的衣裳,温暖的肌肤一寸寸被剥离出来,紫苏寒冷的手便贪婪地抚了上去。 她就犹如即将要被冻死的绝望之人,迫切渴求一切温暖。 紫苏冰寒的手掌拂过他的肌肤,带来了阵阵战栗。她冰冷的唇允着他锁骨的时候,凌华禁不住低哼了一声,脸庞泛起几分浅淡的红晕。 “师父......” 寒冷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女子柔软冰冷的唇凌乱又急切地落在他脖颈处,明明那么冰冷,却摩擦出了暧昧的气息。 那温柔沙哑的呼唤落下,仿佛一把钩子,勾出了当年他们在梨花树下,那荒唐又靡丽的一幕幕,也勾出了他心底里压抑多年的执念与感情...... 凌华眼眸有些恍惚,在黑夜这块屏障之下,所有的情绪都在眼底翻涌肆虐了开来。 月至中天,清辉透过林间树隙洒下,将两道暧昧紧贴的身影勾勒了出来。 男人如雪的白发泛着浅浅银辉,与紫苏乌黑的发丝凌乱纠缠着,在濛濛月光下竟分不出彼此。 他的衣衫已被紫苏意识模糊间扯开大半,露出了莹玉般的肌肤。在那上面流连的手掌带了红尘情-欲,让谪仙般出尘脱俗的男人染上了凡界之人的温柔与暧昧。 在紫苏冰冷却带着爱欲的唇,流连至他下巴处时,凌华轻轻低下头,吻住了她。#####开了一把与师父的车~(猥琐一笑) 这可是与师父之间,为数不多的肉沫哦~若有亲们还看到这儿的,请珍惜! 第三百六十三章:宁可死掉 “苏儿......” 男人柔声呢喃着,清越的嗓音裹着深深的感情,变得沉重而沙哑,仿佛要缠绵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紫苏紧闭的眼角溢出泪珠,颤抖坠落而下,却更加急切地加深了彼此间唇舌的交缠。 这场梦荒唐却又如此真实,若是可以的话,她宁可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凌华温暖甚至发烫的手轻抚着紫苏冰冷的背,似乎想要安抚不安而寒冷的她。他微微仰着头,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对紫苏急切不安的索吻都予给予求。 而在这近乎宠溺的给予中,他也在一步步沉沦。 沉沦在她冰冷不安的索求中。 不断有湿润的泪滑落在两人相贴的脸颊上,那泪也是冰冷的,却仿佛都滴入了凌华心中,冻得他心脏一阵阵发疼。 凌华移开唇,一点点吻掉她冰冷的泪珠。那样怜惜又歉疚的温柔,让紫苏泪流越加汹涌。 “这是梦吧......”紫苏喃喃着,恍惚睁开了眼睛。 在寒冷与温暖的交汇间,她的意识依旧迷蒙模糊。 但即便是意识模糊,紫苏也知道,唯有在自己梦中,师父才会如此温柔深情。 两人的衣衫皆已被褪下,彼此的肌肤紧密相贴着,被清冷的月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 好温暖......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包裹在温暖柔软的世界里,身上的寒冷正被一丝丝驱除掉。 紫苏不由得更贴紧了那具暖和的身体,想要他将她身上所有的寒冷与不安都驱散掉。 “师父......我好冷......” “师父不会让你死的......” 凌华低声呢喃,眸中盈满了柔情,低头再次吻住了紫苏冰冷湿润的嘴唇。指尖拂掉她最后一件衣裳,将她更紧地拥入自己怀中。 大片包围而来的温暖,和灌入她耳膜的呢喃,却如一阵清风吹去了笼罩在她脑子里的迷雾,让她的意识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凌华温暖轻抚的手掌,与亲吻让她情-欲得以暂时缓解,情咒发作也弱了几分,寒冷开始褪去。 随着身体里冰寒的冷意缓缓褪去,紫苏的意识也在一点点恢复清醒。 当她从迷蒙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与师父两人肌肤相贴,衣衫半褪的模样。 而她自己,则紧紧地抱住了凌华,整个人都恨不得要与他融为一体。 他们两人紧密相拥,唇舌纠缠,暧昧的银丝顺着嘴角缓缓滑下...... 紫苏猛然瞪大了眼睛,眸底瞬间闪过一抹无措与慌乱,脑中瞬时炸开了凌华那让她记忆最为深刻的眼神。 冰冷厌恶,充满霜雪的眼神。 紫苏浑身颤抖,慌张从他怀中退开,因为动作过大令得她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呯!” 她光裸的后背砸在粗糙的树干上,剧烈的疼痛感瞬间盖过了仍旧寒冷无比的身体,心底却蔓延出了深深的狼狈与无措。 “师、师父......我......咳咳!” 紫苏慌张无措,难堪不已,脸色煞白,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与他对视。 她突然的动作让凌华一愣,连忙伸手将她拉过来,紧张地检查她的后背。见到她背上被划出了血痕,顿时心疼不已。 “疼不疼?苏儿......”他话还没说完,却被紫苏颤抖着推开。 抬眸却见到她满脸的难堪和无措:“师父,对不起......你不要过来......我、我......我现在情咒发作了,你别过来!我刚刚、我刚刚意识不清,我......” 她就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才跑出去躲了起来。可是方才她意识迷离中,却又对师父做了什么?! 巨大的寒冷与恐惧笼罩着她,紫苏浑身又开始痉挛性地颤抖,且越发剧烈。 凌华怔了怔,她的慌乱令他心中一痛。反手将她冰冷僵硬的手掌握住,低低地道。 “正因你情咒发作,所以......”他顿了顿,有些开不了口,但却将她揽入了怀中。“我不会让你死的,苏儿。” 紫苏呆住,怔怔地抬起头。 月光从树梢倾落而下,竟然晃得她的眼睛有些发疼。她在凌华的眸子里面,看到了温柔与自责。 紫苏的心滚烫又寒冷,绷得仿佛跳动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她声音沙哑而缓慢:“师父,若是经过了这一夜,你便要永远与我在一起,不是师父的身份,你可愿?” 凌华一顿,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在紫苏紧紧凝视的目光中垂了下来,沉默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夜风穿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眼前人沉默无声。 胸腔中跳动缓慢的心,仿佛被一只寒冰大掌猛地捏住,几欲要将她的血液捏爆出来,泛出剧烈的痛楚。 剧痛之下,紫苏面色煞白,喉口泛出腥甜,眼中也闪烁着深深的痛苦与嘲讽。 “......不愿意是吗?”紫苏声音颤抖如破碎一地的水晶,“既然不愿,为何要与我做这些?!哈......!只是因为不想我死?!” “苏儿......”凌华脸色苍白,艰难开口,伸手将抖动不止的她拉入怀里暖着。 “够了!”紫苏眼泪大颗大颗砸落而下,猛地将他推开,她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衣衫不整地跌在树丛中。“你怎么可以这样......咳咳......哈哈!哈哈......我是该开心吧?开心你即便不愿意爱我,也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救我一命是不是?哈哈......!” 她沙哑的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疯狂涌出,笑得心口寒意阵阵。 身体里的冰寒伴随着欲望再次翻涌肆虐而来,紫苏冷得四肢冰寒僵硬,脑袋仿佛被粗暴地按进一大把冰渣子,冰寒的痛苦折磨着她脑中的神经。 寒冷仿佛冻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感觉到了血液也在一寸寸被冻结住,可这一切冰寒,都抵不上眼前人给予她的半分痛苦。 紫苏剧烈咳嗽了起来,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双眸空洞地直直盯着他。 “......与其如此,咳咳......我宁可死去!” 紫苏尖锐颤抖的音调恍若一把刀锋扎入凌华心口,疼得他浑身冰凉僵硬。她盯着他的眼神黝黑无光,眼底翻涌出了一丝恨意。 凌华脑中瞬间空白,月下他的面庞白如霜雪。 “苏儿......”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紫苏的眼,轻轻朝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过来。 咳嗽不止的紫苏挣扎着退开,哪怕是灌木荆棘划破她肌肤,哪怕她冷得四肢僵硬,也避如蛇蝎般避开他的手,以及他的人。 “别碰我......!”紫苏盯着他,笑得苍凉而诡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师徒乱伦呢......哈哈!为什么我会碰到你这样的师父?你若是今晚碰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凌华指尖猛然一颤,却再也不敢伸出去了。 望着她满是痛苦与绝望的眼神,他心口疼得几乎发不出声: “对不起......苏儿......” “别跟我说对不起......咳咳!”紫苏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暗红的唇衬得面色越发惨白,她沙哑地道,“......我受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我从没有对不起我......” 她冰冷的指尖扣着发疼不止的心口,绝望地扣紧,仿佛要将这颗总不受自己控制,总不由自主爱着他的心给挖出来。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再承受这么多的绝望与痛楚...... “是我大逆不道......是我不该偏执地爱你......不该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哈哈!是我这颗心不争气,连我自己都无法左右它......哈!是我活该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还累得白锦痛苦受折磨,却无法回应他半分感情......” 紫苏指尖死死扣紧,力道大得她仿佛真要将这心给挖出来一般。鲜血渗出染红了她的指尖,她苍白染血的指尖在月光下恍如凄厉的鬼爪。 “不要这样......苏儿......”凌华慌忙将紫苏的手拉开,声音哽咽颤抖。 她染血的手指抚上凌华苍白的脸庞,泪水自空洞的眸中滚滚而下,一字一句道: “......我曾经多么希望,可以再见到你一面......可我现在觉得,你不如从未再出现过......咳咳!” 一口血喷到了凌华脸上,紫苏皱了皱眉,想要帮他擦掉,手却陡然坠下,昏迷了过去。 “苏儿......!”凌华悲坳慌乱的呼喊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山洞里,萧梦临见两人一直没有回来,心中担忧得坐立不安。正当他再也等不下去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凌华抱着紫苏一脸苍白地冲了回来。 “快......把火烧旺......快!”他的声音是萧梦临从未听到过的慌张无措,甚至颤抖不停,“帮我......帮我一起运功救她......” 凌华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其余的全部都裹在紫苏的身上。他肩上包裹伤口的绷带已散开,斑斑血迹迷糊了他整个肩头,煞白的脸上竟溅了血点,看起来凄厉而狼狈。 而他怀里的紫苏已昏迷了过去,嘴唇乌黑发紫,惨白的脸上覆盖了淡淡的寒霜,恍若没有半丝生气的冰冻尸体。 萧梦临被两人这模样吓得脑袋短暂口空白了一瞬,直到凌华第二次出声他才回神慌忙上前帮忙。 “我这就去捡柴火来!”谢筱见状况严重,连忙道。她飞快出去捡了枯叶木柴回来,将火烧旺。 碰到紫苏寒冷如冰的身体,萧梦临脸色泛白: “前、前辈......这......这该怎么办?怎么忽然就这么严重了?” 凌华抱着紫苏在火堆旁坐下,即便此刻火堆旺盛,他们几分在边上都被灼得热汗直流。但是冰霜还是一寸寸爬上紫苏面庞,她的体温也依旧在下降——这些火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凌华手脚还颤抖,但声音已经冷静了几分:“运功助我,压制住她的情咒。” 说罢他飞快点了紫苏的穴道,在紫苏身后坐下,萧梦临也跟着坐下,两人一道将功力输入紫苏体内。#####然而最后没开成~ (毕竟时机不适哈,以后再来真哒!) 我会给他们来场甜甜的肉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痛苦煎熬 然而他们两人内力刚灌入紫苏体内,立即感觉到了,有一股汹涌的寒流反扑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们吞噬殆尽一般。 萧梦临面色泛白:“前辈......这寒情咒太厉害了......恐怕......” 谢筱看着紫苏痛苦惨白的脸庞,说道:“紫苏姑娘是不是情咒发作了?那夜刖不是说......情咒发作时必须要......” 她收了声,但是在场几人都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啊......!好冷......”紫苏痛苦地呻吟出声,身子开始颤抖起来,甚至连呼出的气体都染了白霜。 在灼热旺盛的火光下,她的鬓发眉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冰霜。 “护住她心脉,助她熬过今晚......”凌华声音沙哑紧绷,“拜托你们......” 萧梦临第一次听见,这个渺如谪仙的男人说出如此恳求的语气,他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他看向谢筱:“暗影帅。” 谢筱会意点了点头,过来将内力传到了凌华和萧梦临两人身上。 有了第三人相助,他们两与紫苏体内肆虐的寒流抗衡顿时没那么吃力了。可也只是护住了她的心脉而已,无法将其完全压制住。 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紫苏慢慢恢复了平静。 三人这才舒了口气,他们皆都耗费了大量功力,皆都筋疲力尽。 但三人中凌华的情况最为严重,他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内力,一撤手便猛地咳出了口鲜血。 萧梦临忙扶住他:“前辈......” 他和谢筱功力都没有凌华深厚,如此耗费内力地运功护着紫苏心脉,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后面全靠凌华一人支撑着的。 凌华擦掉唇边血迹,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他小心将紫苏抱在怀中,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她的体温依旧很低,但至少比寒情咒发作时,那种低得吓人的体温好很多了。 “这一夜辛苦你们了,凌华感激不尽。” 凌华安顿好了紫苏,才抬起头对他们道。 萧梦临摇摇头,道:“我们调息一下就好,只是前辈你此番为了紫苏,耗费过多内力已伤了身体,独自带着紫苏去往大青城真的没问题吗?” “无碍,过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见他如此说,想到凌华武功高深,萧梦临也便放心了。 紫苏虽然熬过了寒情咒发作的时候,但是她现在并不容乐观,三人稍作调息一番,便动身下山。 与萧梦临两人分别后,凌华带着紫苏先去了离山下最近的小镇,直奔药埔。 生意清冷的药埔中,掌柜正靠着柜台打盹儿,忽而一道淡漠清越的声音吵醒了她: “给我抓几服药。” 掌柜睁眼一看,见站在柜台前的男子一头白发,面容却是年轻的,容颜皎皎如月。 但是她却惊骇的后退了两步,因为他身上血迹斑斑,怀里还抱着个面色惨白,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 凌华没管掌柜的反应,径直念出几个药名,每味药拿多少分量都说得清清楚楚。 掌柜忙点头应下,但是他说得太快了,掌柜记不住太多,小心地让他再说几遍。 凌华有些焦急地吸了口气,但还是耐心地缓慢重复了两遍。 紫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厚厚的几床被褥。 只是意识清醒后,就感觉到了身体冷得厉害。 但她仿佛没知觉般,睁着恍惚空茫的眸子静静望着帐顶,那神情好像深陷一场久远痛苦的梦境中,还未醒过来。 胸口似乎被人用锤子一下下撞击,又闷又痛。 她在冰冷的梦境里,又回到了多年前,被师父废了武功赶出夜郎谷那一幕。 以往做这个梦,她都痛苦难过不已。可如今那些痛苦仿佛麻木了一样,她竟衍生出了几分嘲讽与怨恨。 “苏儿......你醒了?” 于寂静中传来的轻唤让紫苏眼睫颤了颤。 她转眸望去,见凌华坐在床前。 他隐在晦暗中的眼眸一直静静落在紫苏身上,仿佛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屋里没有点灯,橘红晚霞透窗落下,光线有种晦暗的殷红。 凌华起身点亮灯烛,将置于桌上的药碗端过来。 男人一袭如雪白衣,灯烛照耀在他的身上,恍然望去他整个人好像都焕发出淡淡的白光,如坠烟中雾里。 银发几欲与雪白的衣袍融合成一体,凌华静静坐在床边,仿佛冰玉雕琢而成的精致雕像,清冽剔透,俊逸出尘,没有任何瑕疵。 她的师父......永远都一直那么好看。 可是现在,她却看得有些疲惫了。 紫苏收回目光,眼神空远寂静。 凌华伸手欲要将她扶起来,紫苏却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眸中闪过了一抹受伤。 紫苏没去看凌华,自己半撑起身,径直将他手里的药碗拿过来一口灌下。 她自小便喝惯了苦药,再苦的药都喝麻木了。但是灌下这碗药的时候,她心中却觉得分外苦涩。 因为这碗药一点也不苦,反而还泛着丝丝甜味。 师父以前心疼她喝的药太苦,所以总是花心思在不破坏药力的情况下,熬药的时候将苦味去掉。 如今这碗药,也是如此。 满嘴的甜味蔓延而下,在心中汇集成更深的苦涩。 眼泪又忍不住要涌出的时候,紫苏偏头躺下,背对着他将脸埋入了被中。 床边静默了片刻,紫苏听见凌华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房门关上恢复寂静。 厚厚的被褥压着她,没有分毫暖意,反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之前在山洞里,她跟师父说让他们不要再提起过往之事,可她根本做不到将之遗忘。 呵......那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紫苏痛苦而无助地蜷起身子,却依旧觉得很冷很冷。 她好恨自己。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凌华半跪在床边,呕出了一口鲜血。 雪白的发凌乱披垂而下,脸庞比他的发丝还惨白,唇角蜿蜒着一丝血痕。 他颤着手在身上摸索,掏出一个瓷瓶,身上痛苦肆虐猖狂,手指竟抖了好几次都打不开瓶塞。 瓷瓶掉落地面,凌华又咳出了一大口血,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寒情蛊,同音含情蛊。 师父与紫苏皆对对方含情,却因种种原因各自寒情。 (瞎扯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往事真相 宽大的衣袖翻卷过来露出他的手臂,雪玉肌肤上一条诡异的殷红如血管般凸起,一直往上蔓延,渐渐向心脏处逼近。 凌华指尖用力扣着地面,忍着身体肆虐的剧痛,苍白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筋,映衬着那殷红血条,显得分外狰狞。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响,以免惊动到隔壁房间的紫苏。 寂静的房中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淡淡的月光下,他煞白的脸庞被痛苦占满。嘴角被咬破渗出鲜血,混合着脸上大颗大颗汗珠滚落而下。 指尖抓在地面上,擦破流出鲜血,触目惊心。 直到熬过一波痛苦侵袭,凌华才有力气伸手捞过滚落在地的瓷瓶,用嘴咬开瓶盖,吞下瓶中药丸。 药丸入肚,身上的痛楚才逐渐褪去。 他无力靠在床沿边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银白的发丝粘在脸上,已被汗水打湿了大半。 凌华靠着床沿,眼眸涣散而空洞,恍惚间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亲手打伤紫苏的那一幕。 那晚的月光仿佛浸染了血色,凄艳又刺目。 梨花树下飘落一地的花瓣里,皆被苏儿的鲜血染红了。 “咳咳......”凌华痛苦地躬身咳嗽了起来,手掌微微发抖,而今每次回想起来,他心中都压着沉甸甸的愧疚与痛苦。 “师父......” 苏儿口中鲜血如注,瘫倒在地上,含泪的双眸染着血光,直直地望着她,眸中蕴满了绝望与惊痛。 而他笔直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唯有藏在衣袖里的手,颤抖不止。 他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挤压在胸口里的血液会喷薄而出。 他更不敢再看她,生怕再看一眼,他便忍不住过去将她抱起来。 身后的少女挣扎着跪在地上,慌乱无措地不住磕头求他原谅。 凌华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眸变得空茫痛苦,求他原谅......?他有什么资格能让她如此恳求呢? “走吧,以后莫要再来夜郎谷,我也不会再见你。” 他听着自己冰冷无情的声音,知道心口破开了一个大洞,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会被剧痛惊醒,无法得到救赎。 “不......不!” 他颤抖着朝她迈出一步。 “不要师父......苏儿错了,苏儿真的错了.....苏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师父不要赶走苏儿......“ 他终还是狠心将她推开。 “师父......不要走......” “师父苏儿错了......师父......” 他心中在淌血,苏儿每一声凄厉绝望的呼唤,都化成尖刃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中。 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可却在那一瞬,看到了远处梨花林里静立的夜刖。 血红的身影映在眼中,他原本伸出要抱住身后追来苏儿的手陡然化掌。 “呯——!”那一掌仿佛打在了他身上,心头蓦然炸开,他身子微微晃了晃。 空洞惨白的视野里,是苏儿如风筝般跌飞出去的身子。 鲜血漫天泼洒,染红了一地梨花。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脑中猩红一片,染的皆是苏儿身上流下的血。 “你这个师父,可真是狠心呢。”夜刖的轻笑钻入脑中,陡然将他拉回现实。 他看着眼前撑伞立于梨花树下的少年,心中涌起深刻冰寒的恨怒。 恨他更恨自己。 心底情绪激荡,他面上却越发冷漠: “欺上犯下之徒,不杀她已是我仁慈。” 伞下的夜刖笑得越发艳丽:“凌华,本宫见你那徒儿苦苦思慕于你,便帮了她一把。其实酒中之药,是本宫下的。” 凌华目光森寒。 “轰——!”两人掌力相撞,爆出剧烈气流,震落满树梨花,于空中狂乱飞舞。 纷纷扬扬落花下,夜刖笑得阴幽诡艳,柔柔地道: “是不是觉得很心痛?竟因此误会而废了她的武功,还将她赶出师门......哈哈!是不是很痛苦啊?不若本宫去将她找来,让你们两人好好解释一番如何?” “我痛苦你便很开心是吗?”凌华盯着他冷笑,袖中手猛然收紧,指甲在掌心刺出粘稠的鲜血,“你若是以为,我会因为一个本就对我图谋不轨的孽徒伤心痛苦的话,便大错特错了。她不顾伦常爱上了我,早已令我厌恶至极。” 夜刖眯眼,审视般盯着他。 凌华眸中泛出杀意:“可你暗算于我,这笔账更该好好算一算。” 夜刖不屑一笑:“凌华,你不是本宫的对手。” 他抿唇不语,狠厉掌风轰然朝他拍去。 梨花林中狂风呼号,无数梨花仓皇坠落,被卷入充满杀气的旋涡中。 “呯——!”梨花漩涡里,他狼狈跌出,摔入落花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夜刖于漫天花雨中迈步走向他,鲜红的衣袂猎猎飞扬,他整个人恍若诡艳的堕仙。 “你说你的徒儿见到你这般模样,是会拍手大笑还是痛苦伤心?”他蹲下来,笑盈盈地道。 凌华一连咳了好几口血,眼眸冷漠如冰: “她已不再是我徒弟,会如何与我何干?若是你今夜不取我性命,来日我凌华必会亲手杀了你,以血洗我今日所受之辱!” “啧啧啧......”夜刖惋惜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酷无情,既然紫苏没法折磨你,那......哦,本宫想起来你还有另一个徒弟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眼中盈满笑意: “她或许会是有趣的棋子。” “你若是动她,陆家不会放过你。”凌华声音紧绷。 “呵......区区一介商贾之家,有何为惧?你这夜郎谷之主,如今不也被本宫玩弄于鼓掌之间。” 凌华从回忆中出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寂寂。 当年苏儿负气离开夜郎谷后,夜刖便突然出现了。当时他不知此人是谁,找来又有何目的。 可是来者不善,且武功极高,当年的他根本不是其对手。 那时陆冉早已回到陆家继承家主之位,苏儿则因为与他闹别扭跑了出去。 他担心夜刖会对苏儿不利,便出谷寻她。不想她带来的那坛酒里,竟被下了合欢之药。 直到那一刻,凌华才明白夜刖最初找来时,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不怕死的人,但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体会必死更痛苦的折磨。” 夜刖要折磨他,要让他痛不欲生。 若是从合欢药之事里,看出自己亦爱着苏儿,他必定百倍折磨她。若是发现自己没有爱上苏儿,那么对他的自尊与底线亦是狠狠的打击。 他知道他没能力保护苏儿不受夜刖伤害,所以...... 与其被夜刖折磨,而自己却无法救她,不若他亲自与她断情绝义。 离开夜郎谷和他,也远离夜刖。 凌华冰冷的手缓缓收紧。 后来几年被夜刖囚禁的经历里,他曾无数次庆幸过自己当初的狠心。 若是......若是让苏儿经历这些,亦或是亲眼见这些...... 幸好...... 幸好。#####在此额外讲下关于夜刖的事儿 他第一次来找凌华是在白锦一家被灭门之后,夜刖那时候成立了幽冥宫 当初对这个凌华,他是折磨的心态多过杀他的心态。 还有夜刖没啥称霸江湖的野心,总给那群门派掌门找事儿是打发时间而已~ 至于夜刖他娘与凌华父母一辈的事儿,番外再讲...... 第三百六十六章:幽冥形势 他们在客栈里休养了两天,才启程去大青城。 两天里,紫苏一直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在怔怔出神。 她不说话,凌华亦不出声。每日将药与饭食送来,看她吃完后又默默离开。 只是紫苏每晚夜里醒来时,都会发现被窝中的手炉一直是热着。 她如今中了寒情咒,体温一直偏低,暖炉怎么可能会总是这样热着。 定是师父夜里过来换了新的给她。 或许他整夜都陪在床边,不曾离去。 不然的话,她如今的体质,怎么会沉睡一整晚都不曾冷醒? 紫苏披着厚厚的披风靠坐在马车中,零零星星地想了些什么,却仿佛又什么都没想,脑袋寂静得几近空茫。 直到抱在怀里的手炉被轻轻取出,递了新的上来,紫苏才回神般抬起了眼睛。 凌华坐在她身旁,将烫热的手炉塞入她怀里,握了握她冰冷的手。 “是不是还冷?”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紫苏在他眼底看到了几分小心和忧伤。 紫苏心间仿佛被刺了一下,她淡淡垂下眸子,抱紧了怀里的炉子。 “没有,很暖。” 她微软了的语气让凌华眸里的晦暗明朗了些,他细心掖好紫苏的衣裳,将她捂严实,轻声道。 “我们赶路四五天,应该就能到大青城了。若是苏儿身子有何不适,一定要与我说。” 他精通医术,即便不用她说,不也清楚她的身体状况么?紫苏没有说话。 她是该放弃了。这些天反反复复,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而每次回荡开来,紫苏心中亦充满了悲伤。 仿佛要割掉心中某个重要的部分一样的难过。 可师父待她那样好,她若不放下这段感情,以后又将如何与他相处,又如何承受这份师徒恩情? 紫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逼迫她放下这段感情的,竟是师父对她“好”。 何其温柔的残忍? 既然不爱她,那么她宁可他如当年一样狠心。而不是如今又回到她身边,待她如往,却偏偏不会爱她。 望着紫苏沉默的侧脸,凌华亦安静了下来,他漆黑的眸中,晕染着失落和忧伤。 马车里又陷入沉寂中。 中了寒情咒的紫苏身子虚弱,路途劳顿之下,她靠着马车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守在旁边的凌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让她能睡得安稳些。 她长长的黑发无半分装饰,顺直地披垂而下。凌华修指轻轻抚顺她面颊上微乱的发丝,凝视她的眸中盈着深邃的温柔。 乌发衬得她面庞雪白毫无血色,黛眉秀窄若飞,琼鼻下的菱唇亦是苍白的,恍若午夜凋零的花瓣。 凌华深深地凝望着她,也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能这样凝视她。 每看一眼,便少一眼了。 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了轻如云烟的一吻。 眷恋,而深情。 师父会将苏儿牢牢记在心中,刻在灵魂上,若有来世,定会去找到你...... —————————— 幽冥宫,青冥山下此刻凝着沉沉的肃杀之色。 山道上浸染着鲜血,染了血腥味的空气里,隐约传来打斗喊杀声。 两方势力在山中各处厮杀拼斗,尸体与鲜血到处都是。 往日阴沉沉的青冥山,如今更像一所人间炼狱。 “盟主,十殿阎罗领着各路分坛的人,严守青冥山各个路口,我们的人与他们僵持住了!” “那群邪教魔宫打起架来真他妈疯狂不要命!”有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鲜血,啐骂道。“咱们这都攻了几天了,才挪上去那么点!” 卓玉珩冰冷地盯着前方的青冥山:“我们十大门派的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幽冥宫吗?给我杀上去!他们如今不过负偶顽抗罢了!” 幽冥宫中,弑冰与仇玖月肃立殿中,还有几位长老。 “护法——”殿外一浑身染血的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赫然是十殿阎罗中的卞城王,他猛地咳了口血,哑声道,“我等、我等要守不住了......他们人多势众......” 仇玖月眉目凝肃,终于忍不住问弑冰道: “宫主究竟何时出关?” 殿中其他人也纷纷道: “若没有宫主......我们幽冥宫这次难以自保了呀......” “宫主此番闭关如此之久,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之前与那银发凌华相斗,让宫主受了重伤......?” 仇玖月冷眼盯着面无表情的弑冰,沉声道: “莫不是宫主闭关之事,是假的吧?”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愣住。 “仇护法这话是什么意思?” 仇玖月幽冷鹰眸扫了众人一眼,道: “我之前得到消息,宫主其实约了凌华去灵渊谷。若消息属实,他如今根本不在宫中吧?幽冥宫正直危急存亡之际,宫主却总与凌华的徒弟纠缠不清......此前凌华等人几次闯幽冥宫,杀我宫中众多弟子,还不是因为那个陆冉?” 众人闻言,顿时面色各异。 其中一位长老冷冷盯着弑冰,沉声问道: “弑护法,先前你说宫主闭关,他老人家在何处闭关?如今幽冥宫危难,我等必要前去亲自请他出关!” 幽冥宫素来是弱肉强食之地,宫内人亦是斗争不断。 因为在他们的法则里,只有将别人踩下去了,自己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当年仇玖月的母亲,仇飞羽只顾着为自己夫郎报仇,而不断对付万花宫。两派相斗多年,也导致教中有人不满,进而引起教内之争。那些对教主之位虎视眈眈的,便借口相争。 幽冥教由此渐渐化成一片散沙,才让当时的武林盟主卓寒凤有机可乘,联合各派灭了幽冥教。 即便幽冥教变成了如今的幽冥宫,自然也同样有人想要当上宫主。 只不过夜刖这个宫主太过厉害,众人对他大都心生敬畏。况且他这些年,将幽冥宫发展成为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门派,其实力非同一般,众人敬畏之余,亦愿意追随。 仇玖月深知不可能几句话,便挑拨宫内人对宫主不满,她只是想知道夜刖如今人究竟在哪里。 那天他慌张冲出灵渊谷,必然发生了什么极为严重之事。 那件事,很可能严重到对他产生了重大打击。 因为仇玖月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控慌张的夜刖。 现在外面卓玉珩等人步步逼至,要是夜刖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即便噬心蛊一计落空,她照样可以趁机报仇雪恨。 这就是仇玖月当时在灵渊谷,收到了弑冰召她回宫的消息后,当即连夜赶回来的原因。 她也庆幸当时在灵渊谷自己戴了面具,要不然在夜刖面前暴露了身份的话,她现在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仇玖月与众人盯着弑冰,心中冷冷一笑。#####在此补充一下关于夜刖的一些背景(昨天貌似更新的时候写了,但是没看到显示) 他第一次去找凌华,是在白锦一家被灭门之后,他那时候已成立幽冥宫,将白锦收入宫中 当年他娘死后,夜刖得以自由走出江湖,遇到了仇飞羽,因她缘故炼成一身绝学(顺便当了宫主) 仇飞羽的死嘛,不全是因为夜刖(等仇玖月领盒饭咱再说) 夜刖父母的死,也不是谢筱说的那样,她撒谎骗了凌华(这也等谢筱领盒饭咱再说) 第三百六十七章:夜刖之求 面对众人的目光,弑冰依旧面无表情: “宫主在死亡之花那里闭关。” 她这话一出,众人面色顿时莫测。 哪怕是幽冥宫禁地雪谷,在这种时候,她们亦可冒死进去,可是死亡之花花海...... 她们即便想去,也不敢去。 那是要命的地方。 死亡花海在雪谷某处,那是令宫中人最害怕恐惧的地方。 那才是真正的地狱,妖艳诡异的花海中,除了花就是人的骨骸。 是夜刖用了无数生灵血肉,滋养出来的一片禁地。 除了夜刖之外,没有人可以在花丛之中待着。只要有活人靠近,那些诡异的花蔓就会活生生吞噬掉你的血肉。 世间总流传,它们是能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物。可是幽冥宫里的人从来都觉得,那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它们给人带来的只有血腥与死亡。 弑冰脸上毫无表情,头上的蛇形银饰反射着冷冷的光芒,一如她此刻幽冷无波的眼眸。 “我只知道宫主一直在那里闭关,至于仇护法之言,我从未听到过任何消息。我相信宫主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幽冥宫不管的,可若是我们守不住幽冥宫,便等不到宫主出关之日了。” 众人一阵沉默。 青冥山下厮杀震天,越发激烈,刀光剑影不断。 但幽冥宫后山雪谷之中,却死一般寂静。 茫茫雪地中,弑冰行色匆匆,满脸沉凝担忧地朝山洞处掠去。 进入山洞,穿过吊桥,弑冰停在了地宫大门之前。 她神色沉郁复杂地瞥了一眼身后吊桥下,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然后迈步走进了那道没关闭的大门内。 宫殿顶上依旧是嵌满夜明珠,恍若漫天璀璨繁星。 只是这里空气冰冷死寂,幽静得好像没有任何活人存在。 弑冰顿了顿,呼吸亦轻了起来,脸上闪过犹豫与郁痛。挣扎了片刻,她脚步还是移向后方偏殿。 之前还温暖如春的地宫里,此刻却气温寒冷。越往偏殿越冷,甚至地面结了薄薄的冰霜。 空寂的偏殿中,似乎比外面覆满皑皑白雪的山谷还要严寒。纵使有内力护体,弑冰也感受到了刺骨寒意。 可是......宫主却在这冰冷寂静的殿中待了很多天。 弑冰眸色渐深,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因偏殿里气温不再如之前暖和,殿顶竟结下了冰凌,尖利的冰锥自头顶垂下来,恍若苍白世界里的狰狞獠牙。 弑冰不知道,这处宫殿之前明明温暖如春,如今怎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如她始终想不到,陆冉死了之后,宫主竟变成了这样...... 弑冰静静停下脚步,冰冷的手指僵硬蜷握起,望着幽暗里那抹死寂的红影。 一片苍白的寒冷世界里,靠在床榻边的红色身影红得有些刺目,仿佛流淌而出的凄美鲜血。 他似乎没注意到进来的弑冰,目光只专注凝望着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东西,软声细语地呢喃自语着。连平常一直不离手的油纸伞,此刻也扔在了地上。 手里的物什,好像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 望着夜刖那痴痴的目光,弑冰胸口闷得有些喘过不气来。 既痛,又嫉恨。 “冉冉......冉冉......”夜刖低哑的声音透出恳求和痛苦,“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冉冉要怎样才肯回来?我都依你......你究竟去了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 有晶莹坠入他冰冷的掌中,润湿了手中所捧之物。 他的声音颤抖呜咽,透着绝望和恳求,仿佛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你出来呀......莫再躲了好不好?你想回去也好,想怎样都好......我都依你......快回来好不好......?” 夜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鲜艳如风,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泪珠自他漆黑漆黑的眸中滑出,那双眼透不出半丝光亮,漆黑得几近到了空洞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一直痴痴凝望的东西,是一只早已死掉的蛊虫。 那是双生蛊。 弑冰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和陆冉身上,种下了双生蛊。 一旦被下了双生蛊,只要有一方受伤或者死亡,另外一方皆被反噬。伤势越重者,受反噬也越甚。 如今夜刖体内的双生蛊已死,就代表着另一个人已经死了,那他受到的反噬就更加重。 除却下蛊人亲自解蛊,要么只有对方死了,另一个人体内的双生蛊才会随之死去。若是像这样强制被解蛊,另一个人则会受到强烈的反噬。 所以现在的夜刖,是万万不可能出去应战的。 可他现在也没有这个意识,自从那天他慌慌张张回来之后,体内的双生蛊死了之时,他受到反噬猛吐鲜血昏倒,醒来就成了如今这样。 弑冰望着眼前又哭又笑,呜咽恳求状如疯癫的男人,仿佛被人拿剑狠狠捅着她的心。 她一直觉得,只要陆冉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牵绊住宫主。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个女人死了,他的心与灵魂好像也随会之崩塌消亡。 为什么......?陆冉那个女人...... 弑冰的手攥得更紧,轻轻颤抖。 若是可以再选择......若是可以...... 夜刖惨白的脸上尽是无助与脆弱,他好像个怕冷的孩子,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他自出生起就背负怨恨与罪孽,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冉冉一人...... 遇见冉冉的时候,他以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他只不过想要拼命抓紧这点温暖而已...... 但他也知道冉冉心里最在乎的是她的师父和师姐,就算在意他,他也不是排在第一位...... 意识到这点,他心中充满了嫉恨......凭什么? 父亲生前最爱凌华,将他当成凌华的时候,那般温柔呵护,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都送给他。可一旦清醒过来,知道他不是凌华,便厌恶痛恨得想杀了他......所以对凌华,他自小便嫉妒又怨恨。 就连如今他最在乎的冉冉,也那般在意凌华,越是因为这样,他就越想杀了凌华。 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从没想过要冉冉死,他只是在黑暗的地狱里待太久了,终于见到有那么一丝光芒照下来,想要拼尽全力追寻着那丝光爬出来罢了...... 夜刖的手颤抖越发厉害,满目凄惶,手上漆黑干枯的蛊虫尸体,化成一片沉重的绝望。 彻骨的寒意笼罩着他,恍惚间他惶然发觉,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爬出过那个绝望的地狱。 他一直都在那个漆黑冰冷的囚室里,眼前是母亲凄厉疯狂的面容在晃动...... 那个世界的尽头,是他缩在黑暗的囚室角落中,寂静如死地抱着父亲枯朽的尸骸...... 他不会再活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这世上从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物。 死亡之花在黑暗中蔓延滋生,吞噬掉了所有死去的血肉,唯独厌弃他这个背满罪孽的灵魂...... 夜刖目光空洞,猝然猛地呕出大口鲜血。 他望着掌中的蛊虫,嘴角轻轻扬起,笑得诡异而悲寂。 “冉冉也如他一样......厌恶抛弃我吗......?” 鲜血洒溅地面,凄厉绝望的殷红: “哪怕我心甘情愿当他眼里的凌华,哪怕我努力地做一个完美乖巧的孩子,父亲亦厌恶痛恨我......他亦决绝地死在我面前......哪怕、哪怕我乞求老天......甘愿做母亲的试验品,甘愿以血肉滋养那些花......只求他能够活过来......他讨厌我也没关系,他想去找他念念不忘的孩儿也没关系,他就算抛弃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他能再睁开眼睛......” 望着他猝然咳出的鲜血,弑冰脚下一颤,朝他迈出了一步,可又停下。 她听不见他究竟在无声呢喃什么,只是他的神情看得她心中压抑痛苦。 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绝望的悲伤。 “可没有......谁都没有听到我的乞求......如今你呢......?我求你......冉冉......求你......不要像我爹那样残忍......不要像他们那样......” 第三百六十八章:死要见尸 鲜血溢如泉涌,他的红衣上已被鲜血晕出了深色,仿佛他要将身体里的血都吐出来一般。 弑冰再也站不住了,连忙过去扶住夜刖,紧张道:“宫主......您的伤势......” 她刚开口,便被夜刖挥手甩开。他撑着床榻吃力起身,弓着身子不住咳嗽,但即便是这样,他亦将那只蛊虫小心翼翼护在手中。 他之前被双生蛊反噬受的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治疗,如今看来已是越加严重的迹象。加之现在卓玉珩已带着武林各派围住了青冥山,按照这样的情势下去,他们攻入幽冥宫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宫中已经开始有人怀疑宫主并非在闭关了,到时卓玉珩等人一攻上来,宫主的处境便很危险。 弑冰再度上前,垂首请求道:“宫主,如今您伤势未愈,卓玉珩等人随时都会攻上青冥山,请宫主暂离幽冥宫吧。” 夜刖摇摇晃晃恍若行尸走肉般靠着床榻而立,目光怔怔盯着手里的蛊虫,对弑冰的话充耳不闻。 他仿佛已经隔绝掉了外面所有动静,完全沉浸在自己冰冷黑暗的世界里。 弑冰在他面前跪下,切声恳求道: “宫主......您振作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 “呯——!” 哪知她后面那句话刚出口,陡然凌厉掌风猛地袭来!其速度之快,弑冰甚至闪避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其一掌结结实实打中,身子跌飞了出去。 “咳咳......!”夜刖单手微抬,强运内力令他嘴角鲜血狂涌,面色越加煞白。 狂乱的气流扬起他长发广袖纷飞,他惨白的脸上尽是阴郁与肃杀,紧绷得几近狰狞。那双发红的眼睛好似剧毒蛇蝎,死死盯着她,好似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她没死......咳咳!”又一口鲜血猛地吐出,狰狞溅上他煞白的脸,那声音沙哑含混若困兽嘶鸣,“她没死......!你敢说她死了?!她没死!” 夜刖尖锐又绷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冷寂的殿内,那种凄厉令弑冰浑身发冷,心里泛起战栗的恐惧,但却又溢满了悲哀。 他强自运功挥掌,内息涣散得更加厉害,甚至都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即便此刻他虚弱无比,可身上的气势却依旧极为骇人。 “......宫主,属下失言......”弑冰压下胸口翻腾而上的血腥味,连忙吃力起身跪下,“您如今身上有伤......不宜与卓玉珩等人硬碰硬,属下护送您离开这里,待风波过去,一切都会有希望的。” 弑冰目光空冷地凝视着身前冰冷的地面,无声自语道: “陆冉她算得了什么?总是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唯有她......唯有她无论何时,都永不会背叛他,都永远站在他身后啊......”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陆冉,为何偏要如此折磨自己? “卓玉珩......?呵......”夜刖捧着蛊虫的手依旧轻轻颤抖,空洞的目光泛出一丝后知后觉的尖锐,“去找陆冉......去找她......生要见人......” 夜刖喉咙如被人死死扼住:“......死要见尸。” “宫主......”弑冰抬头还想试图劝说他,可在看到他神情的时候,心里陡然涌出一股不安的寒意,下意识垂首应道,“......是。” 夜刖没有反应,只眉宇寂寂地凝视着掌中蛊虫。 那目光竟褪了痛苦,没了绝望,只盈满了诡异的温柔,他的嘴角甚至还轻轻扬着,噙了抹温柔的笑。 如此表情出现在他如今苍白如鬼的面庞上,温柔得让人心底发寒。 若你真死了,那也没什么,我还可以去找你。 无论你抛弃我多少次,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亦追随你左右。 弑冰正欲起身离去,却又听见身后幽幽问道: “......你是说,卓玉珩已带人围攻到青冥山了?” “是,我们的人迟早会顶不住。”弑冰再次冒着危险单膝跪下请求道,“宫主,先离开幽冥宫吧,只要宫主得以保全,我们总有报仇的机会。” “为什么要离开?” 夜刖声音含混着鲜血,有种诡异的沙哑,他忽然低低一笑。凌乱的长发半遮住了他苍白如鬼的脸,空洞的眼眸幽幽抬起。 “冉冉躲起来了,不肯见本宫......那本宫便一个个杀光她在乎的人,她总会忍不住回来找本宫的......” 阴幽冰冷的声音带着温柔深情的语气,弑冰听得浑身陡然发寒,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暴戾与煞气,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双温柔得渗人的眼睛。 但她心中却是担忧的:“可是宫主您如今已受了伤......” 夜刖垂眸,指尖小心翼翼轻抚着手掌上的蛊虫尸体,勾起了一抹温柔如水的笑意。但是在凌乱披散的黑发下,显得尤为恐怖。 他没再出声,弑冰亦不敢再多言,躬身退离了地宫。 出了地宫大门时,身后回荡着夜刖柔媚冷寂的笑声。 他的笑声缥缈阴幽,尾音微扬,飘散在冰冷的空间里,诡异而刺耳。 弑冰僵硬地停住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吊桥下深不见底的沟壑,手掌渐渐紧握成拳。 粘稠的血迹自掌中渗出,她亦无所察觉。 “双生蛊......呵,双生蛊......宫主竟会栽在一个双生蛊,栽在一个陆冉身上......” 弑冰似在嘲笑,眼中却聚满了复杂尖锐的情绪。 “没想到你死了,却是让宫主生不如死。” 可正因为这样,她更加想要她死......! 满腹心事又失魂落魄离开的弑冰,没有发现一直隐藏在不远处角落里的仇玖月。 见到她喃喃自语,仇玖月满心惊疑。 但她并没有心思去多想,弑冰对夜刖那种复杂的态度,因为她完全被另外两件事情,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是陆冉已经死了? 二是......夜刖好像中了双生蛊。 双生蛊仇玖月略有耳闻,若是陆冉已死,而夜刖中了双生蛊。联系弑冰的话加上那天在灵渊谷里,夜刖令人费解的反应,仇玖月应该猜得出大概了。 仇玖月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若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她还真是感谢那个杀了陆冉的人! 如果夜刖真在自己和陆冉身上种下双生蛊,那么陆冉死了,他必遭受到极大的反噬,此刻定然虚弱无比! 哈哈!果然是上天眷顾!仇玖月握紧了手里的铁链飞镰,眸里充斥着浓郁的杀气。 第三百六十九章:为母报仇 仇玖月按捺着激动兴奋的心情,等到弑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洞口,她才自隐蔽处跳出,小心朝地宫大门而去。 雪谷素来是幽冥宫的禁地,若非宫主允许,宫中之人擅入者死。 仇玖月也曾经得以允许进来过,加之小时候她母亲是幽冥教教主,那时候雪谷是经常出入之所。 不过自从夜刖建立幽冥宫后,她便几乎没能进来几次了。雪谷已大变了样,这山洞深处的地宫,亦是后来夜刖建造的。 如今她是第一次进入这里。 踏入光线明亮得近乎惨白,空气却死寂冰冷的宫殿,仇玖月不由得绷紧了心情,整个人高度戒备。 夜刖受伤之说,如今只是她的推测,在没有真正见到人之前,她必须要小心为妙。 如今踏入这个禁地的每一步,都是冒着死的风险。 正殿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丝人影。 仇玖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偏殿,脚步顿了片刻,朝那里迈了过去。 刚踏入偏殿没几步,仇玖月便隐约听见了咳嗽声。 虚弱,且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喜,眸光寒意更重,不由加快脚步朝这个更加冰冷阴寒的空间深处寻去。 随着咳嗽声越加清晰,仇玖月也终于看见了殿中之人。 夜刖虚弱地半跪在床榻前,他似乎想要站起身。可却一直在咳血,好似没有半分力气。 极长黑发如凌乱的海藻垂遮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形更加削瘦脆弱。甚至仇玖月都怀疑他削瘦的背脊,会不会被那些头发给压断。而发丝间隐约露出他的脸庞,苍白得恍若即将油尽灯枯的濒死之人。 他身前是一滩殷红血迹,还有更多的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那红衣之人半伏于地,浑身轻轻颤抖着。他的咳嗽麻木静默,身上却透着深刻而凄艳的死寂。 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恍如尸体腐朽般的麻木空寂,让仇玖月脚步都禁不住顿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仇玖月在短暂讶异后,便是成倍翻涌而上的喜悦。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强大的恐怖的夜刖,会有如此狼狈虚弱的时候。她以前从没想过这种场面,但如今亲眼见到,她心里充满了快意。 那快意泛滥而出,让仇玖月的脚步都变得轻曼了起来。 “......宫主,您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 夜刖咳嗽声一顿,抬起了头。 凌乱乌发下,他的眼眸幽沉无光,空洞如枯井。 仇玖月微微眯起了眼,已看出来此刻夜刖伤势不轻。看来他的猜测没错,他被双生蛊反噬得很严重。 握着铁链飞镰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压制不住弑杀的欲望。 仇玖月站在夜刖面前,冷漠的视线里夹杂着仇恨和杀意: “你受了重伤,看来杀你轻而易举。这些年来,我竟一直效忠着我的仇人,我竟一直以为,我母亲是死在卓寒凤他们的手里!可没想到,你才是杀了她的元凶!” 面对仇玖月满目阴戾的杀气和怒恨,夜刖神情依旧冷寂如死,眼中半分波澜都没有泛起。 正是他这样波澜不惊的反应,仇玖月看得心里越加恼恨,压在心中的恨意也成倍上涌。 “没想到噬心蛊竟对你无用......但是没关系,你现在这状况倒是比中了噬心蛊还凄惨。哈哈......!陆冉死得好啊!” 夜刖漆黑如枯井的眸猝然紧缩,眼眸里瞬时涌起一股尖锐冰冷的情绪,苍白如雪的面容变得阴幽冰冷,如恶煞厉鬼般盯着仇玖月。 “冉冉......是你动了她?” 那沙哑的声音,透出浓郁的死气。 幽幽的眸光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横在她眼前。 即便明知现在夜刖重伤虚弱,甚至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可是他阴幽如蛇蝎的视线,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却还是让仇玖月心底一寒,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甚至下意识否认他的猜测。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她!” 如果要是知道陆冉会对夜刖有这么大的影响,她的死竟令他被打击至此的话,当初在利用陆冉给夜刖下噬心蛊的时候,她就控制住陆冉去对付他了。 那逼人的阴冷肃杀消了不少,他的目光依旧森寒如刀: “与谢筱勾结的内奸,原来是你。” 仇玖月冷哼:“是我又如何,今日你已在劫难逃。在这地宫之中,谁也不会听到这里的动静!” 夜刖轻笑一声,撑着床榻吃力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蛊虫的尸体收起。手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只听见轰隆一声响,偏殿的石门突然关了起来。 仇玖月一惊,森寒的眼眸变幻不定。 他咳出了口血,缓缓抬手拭掉唇边血迹,染血的指尖在唇角勾出一抹凄厉诡艳的红痕。 夜刖淡淡道:“本宫一身武功,源自仇飞羽,也算得上本宫半个师父。若没有吸了她的内力,本宫倒不会那么快炼成幽冥神功。念及此,本宫便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他此刻已没有半分悲伤脆弱,那双比平日阴冷死寂百倍的眼睛落在仇玖月身上,让她心弦紧绷。 愤恨紧张气怒......等等情绪,混杂着丝丝畏惧翻搅之下,她猛地沉喝一声,手腕微动,铁链飞镰携带阴寒冷厉的杀气,风驰电掣般扫出! ———————— 却说另一边,紫苏和凌华舟车劳顿赶路几天后,在这日太阳落山之时来到了李家村。 “苏儿,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先在此村落歇息一夜,明日再进入大青城。” 这里已是大青城地界,但是需得走上半天水路才到城中,过山路则需一天。现在天已经快黑了,自然再无法前行。 凌华说话的时候,紫苏正透过窗帘,望着前方浸染在橘红偏暗的霞光里的村落。 他垂眸凝望着着紫苏的面容,顿了顿,轻声道: “苏儿以前不是在此住过吗?” 之前凌华武功一恢复,得以出来后,凌华第一时间便是寻找紫苏的下落。 那时候江湖中她与白锦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打探关于她的消息自是不难。 所以凌华知道,紫苏曾在李家村待过两年。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含了几分小心翼翼。这些年她过得不好,他生怕问起什么,都会触动到她不好的回忆。 可是转念一想,凌华又默然自嘲。他如今待在苏儿身边,是时时刻刻都会让她沉浸在痛苦里面吧? 熟悉的风景,让紫苏心间五味杂陈。她甚至忽略了凌华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只是心头又涌上了那股熟悉的浑噩感。 紫苏微微点头:“嗯......虽有那段时间没回来,但村中房子应该还空置着,可去那里住一宿。” 这几日一路行来,两人之间依旧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紫苏虽没有像头两日那般冷淡,但很少主动说话。凌华虽心里难过煎熬,可却无法解她心结。 那个承诺,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许不起这个承诺。 压下心底的黯然,凌华微笑着点点头:“好,那我们进去吧。” 路过村头李家姐弟的酒坊时,隐约还听见里面的喧哗声,空气中飘过熟悉的酒味。 随着酒香味飘来的,还有路上孩子唱起的歌谣: “村里有个女酒鬼,女酒鬼。邋里邋遢爱喝酒,爱喝酒。人见人躲没人爱,没人爱。浑浑噩噩混日子,混日子。如今酒鬼紫苏无踪影,无踪影。换了疯癫姜流在晃荡,在晃荡......” 第三百七十章:回到村庄 听见飘来的歌谣声,凌华狠狠一怔,一向清冷淡静的眼眸都不可置信睁大了开来。 他第一反应是那童瑶里的紫苏,并不是如今他身边的徒儿紫苏。 可是曾经在这村子住过的,除了苏儿又还有谁......? “看看天多晚了?啊?快点给我回家去!都说了多少次不许唱这些,不许唱就是不听......现在整日沉迷喝酒紫苏是不在了,但是姜流可比紫苏还要疯癫,要是让她路过听见非追着你们这些皮孩子打不可......” 村妇的喝骂声顿时打散了那些歌谣,接着便被孩子的吵闹哀叫声代替了。 待得那些孩子的声音散去,紫苏才轻轻笑了笑,不同于此刻凌华听到这首童瑶的惊怔,她反而有些感叹。 感叹她都不在村子里这么久了,居然村童的童瑶主角还是她。 她轻浅缥缈的笑映入凌华眼中,却让他心越加紧缩,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 他的徒儿......记忆里从来都是从容恣意的,是他最为骄傲的徒儿。他那么优秀的苏儿,在那些孩子甚至那些村民的口中,却是个邋遢的疯癫酒鬼? 凌华感觉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有种要被捏爆了的疼痛感。 “到了。”一直望着窗外的紫苏出声道,凌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天色将暮,暗红的晚霞铺染了整条河流,河岸杨柳在薄暮中有种烟笼浩渺的静谧,空气中隐约还传出饭菜香味。 两人推门进去,看到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杂草的院子时,紫苏愣了一下。 凌华目光则定格在了院子里的梨树中,如今已经是九月份,树上已经结满了成熟的梨子,黄橙橙的掩映在树丫间,看着都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以前在夜郎谷里,唯二的乐趣便是梨树开花时品酒赏花,还有待到结果时节便摘选好的梨子来酿酒。 每年苏儿和阿冉总迫不及待地催促他酿酒,生怕晚了一两天,梨子就熟透来不及了一样。 凌华望着那树上的梨子,眼中浮起一丝浅笑,但又随即被更深的惆怅覆盖住了。 见到凌华望着梨树出神,紫苏神情也恍惚了一瞬,说话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些: “先进屋吧。” 推开紧闭的屋门点了桌上的蜡烛后,室内瞬间染满光亮。 这下不仅紫苏讶异了,连凌华都觉得屋子里有点不对劲。 这屋子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住人了,却还如此整洁干净,桌面上一尘不染,好像是时常有人打扫一样。 正自奇怪间,他们听见了外头有说话声传来。 虽说说话声距离还远,但是紫苏和凌华都有武功,耳力比之常人高,自是能够听见。 “真是......唉,怎么说你都没用,你就非要执着过来打扫。” 紫苏听得出来,那是李青华的声音。 接着便是李青竹回道:“说不定苏姐姐哪天忽然回来住呢......其实我也知道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过来打扫打扫......” 紫苏一怔。 随着脚步声近了,李青华惊愕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青竹你看!紫苏屋中有亮灯......” “是不是......苏姐姐回来了?”李青竹声音有些怔愣,随即变得兴奋,“肯定是苏姐姐回来了,苏姐姐......!” 紫苏迈步出屋,正见到李家姐弟两人快步奔了进来,她不自觉弯唇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诚挚: “多谢你们来帮我打到屋子。” 真的看见是数月不见的紫苏,李青竹压抑了多时的思念就再也忍不住翻涌而上,当即便红了眼眶。丢下手里的打扫工具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将紫苏抱住。 “苏姐姐,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他冲过来太突然,不禁紫苏愣了一愣,一边的凌华也有些愕然。 紫苏伸手将李青竹拉开,低低咳嗽了一声: “咳咳......我有事回来,今夜在此住上一宿。” 紫苏手掌寒冷如冰,愣是将激动中的李青竹给冻得浑身一激灵。 李家姐弟这才听见紫苏说话声音虚弱,如今才九月份,她身上竟穿了厚厚的冬衣,且还披着厚披风保暖。但尽管如此,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且体温也低得吓人。 李青竹一颗心都提起来了,紧张无措地问道: “苏姐姐......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生病了?” 原本满心欢喜的李青华见到紫苏这副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 紫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中了寒蛊,此番回来,是为了找慕青看他能不能解蛊的。对了,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父,凌华。” 两人顺着紫苏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侧还站了一个人。 方才他们姐弟二人见到紫苏太过激动,倒是没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人。而且凌华站得位置比较偏后,屋中烛光又将他身影模糊大半,倒是让他们忽略了他。 凌华随之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紫苏身边,冲他们两人微笑打招呼道: “我是苏儿的师父,你们想必就是苏儿在此的朋友吧?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凌华的声音清润温文,动听恍若碎玉,在他说到紫苏的时候,眼中尽是慈祥和温柔。 李家姐弟二人,先是被这样熟悉温柔的声音给弄得怔愣了一下,而后看清了紫苏师父的面容后,就彻底愣住了。 他们是听说紫苏有一个师父,当初在大青城里,慕容大夫还极为仰慕紫苏的师父来着。 但是如今真正见到了紫苏的师父,他们感觉被震撼了一把。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精致如画的五官温润雅致,让他们想到了月光下满树的梨花,出尘脱俗,渺渺如仙。甚至整个人都仿如珠玉流光,不可直视,亦不可攀附。 他白衣白发,在阑珊灯火下,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仿佛在他的面前,一切凡尘千万般颜色都刹那间化为了苍白。 李青竹读的书不算多,但是之前习字的时候,他读到过这么一句话: “这世间当真会有这么一个人,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或许紫苏的师父,便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疯癫酒鬼 “进屋再说吧。”紫苏的声音让惊艳失神的两人回过了神来。 李家姐弟随着他们进了屋,而后心情也稍微冷静下来几分后,才发现此番竟然好像只有紫苏与凌华二人回来。 李青竹问道:“苏姐姐,怎么没看到白锦随你回来?” “出了些事情,所以暂时跟白锦分开了。”这中间事情复杂,紫苏也不想多作解释。 李清华望了眼空荡荡的饭桌,陡然想起道: “你们是刚到的吧?吃饭了没有?” 半刻钟后,李家酒坊。 李家姐弟提前打烊,来招呼紫苏二人,此刻酒坊里只有他们四人。 李青竹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笑道: “好啦,菜都已经上齐了,快些趁热吃吧。” 李清华叹息道:“青竹酿了好多桂花味的竹叶青,都没让我卖出去,就想留着给你回来尝尝,不过现在你身子不好,倒是可惜了。” 李青竹顿时红了脸,瞪了自家姐姐一眼:“姐!说什么呢!” 紫苏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微微笑了笑: “好些日子没喝青竹的竹叶青,倒是有些想念了。” 中了寒毒的紫苏手脚寒冷如冰,被冻得动作有些不灵便,筷子也拿不好。凌华便一直在旁安静听着他们说话,边给紫苏夹菜。 听到紫苏此话,他微笑道:“我们明日走时,可以带上几坛,待苏儿身体好了再喝。” 凌华不怎么说话,但是他的表情一直很和善温和,看起来没有分毫架子。而且李家姐弟也听了不少关于紫苏这个师父的事情,知晓其实很厉害的人,如今见面发现他人貌似很好相处,自然对他更多好奇的。 所以即便他们在与紫苏说话聊天,也一直悄悄关注着凌华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感叹这个师父待紫苏真的很好,照顾细微周到之时,这次又听见他开口,倒是齐齐愣住了。 方才凌华自我介绍的时候,李家姐弟就觉得凌华声音耳熟,如今再听发现跟白锦声音一模一样。 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紫苏闻言,微微顿了顿,她本想沉默下来,但是又鬼使神差笑了笑,垂眸凝望着正给自己夹菜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以前在这里喝着竹叶青的时候,我总很怀念坐忘峰里的梨花白。” 凌华夹菜的动作微顿,声音轻了几分: “那待你身体好了,我们便回去喝。有几坛酒当年为师埋在梨花树下,想必现在味道已更醇厚了。” 紫苏嘴角依旧浅浅勾着:“惦记很久的东西,惦记着惦记着也就准备忘记了它的味道。因此不再喝也好,免得以后又会重新惦记忘不了。” 凌华的手僵了一瞬,见紫苏碗中菜肴已经满了,就默默放下了筷子。 饭桌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李家姐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貌似觉得他们师徒两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老板......!嗝!给我打酒!”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打破了酒坊里安静得有些奇怪的氛围。 只听到这声音,李家姐弟便知道是谁了。 李青华过去将趴在地上醉醺醺的女人扶起来,说道: “不好意思啊姜流,我们店今天晚上提前打烊了,你明天再来行不行?而且你这都喝了不少了,就别再喝了......” 姜流挥手甩开她,大着舌头不满道: “你是故意不想给我喝酒吧?我......嗝!我有钱!快......去给我打酒来......!” “哗啦啦......”几枚铜钱从她手中流水线般滑落而下,散了满地。 李青竹望着正与自己姐姐僵持的姜流,心中感叹不已。想当初姜流可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文质彬彬的,哪里想到如今却变成了天天买醉的酒鬼。而曾经村中人人厌弃的酒鬼紫苏,现在却...... 他眼眸转向紫苏,女子苍白的面容再也不见丝毫颓废醉态,衣着也干净整洁,五官精致无双,哪里还能看到半丝邋遢酒鬼的影子。 “苏姐姐,你还记得她吗?姜流。”李青竹又朝姜流看了一眼,“自从他的夫郎去世后,就变成了这样子,现在几乎是天天都来酒坊里喝酒。前段时间她看到马庆莲,和她扭打了起来,那简直......简直是不要命地想要将她往死里弄啊......还好后面被及时制止了。那马氏母女也早已搬出了李家村,可是姜流却......” 却再也没有从夫郎去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村长为此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姜楼如今这状态,村长都操心得头发都白了。 “自然是记得。”紫苏目光朝姜流那里移去,想起傍晚进村时听到的歌谣,还笑了笑,“现在村中童瑶里,除了我之外,还多了一个姜流。” 凌华静静听着,默然不语,手指冰凉僵硬地缓缓收紧。银丝垂在脸庞边,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啊?苏姐姐你们......听见那歌谣了?” 李青竹下意识看了凌华一眼,那些歌谣现在他听着都觉得生气,若是让苏姐姐的师父听见了,那他岂不是也心里不舒服了? 谁会容忍得了自己的徒儿被人这样嘲笑啊? 还在与李青华纠缠,要她给自己打酒的姜流瞥眼看到,店内有个人有点熟悉,定睛一看很像紫苏,顿时就朝她冲了过去。 “紫苏......你是紫苏对不对?” 姜流跌跌撞撞冲过来,凌华见状当即将紫苏护在怀中,一手微抬隔空打物阻住了姜流冲过来的脚步。 姜流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扑空的双手死死抓着桌沿,本被酒意醺得通红的双眼此刻正热切地盯着紫苏。 “紫苏......真的是紫苏......快!你快去救救阿蓝,只要治好他要我花都少钱都可以!” 姜流长期醺酒的面容苍白消瘦,乱糟糟的发下那双眼睛闪烁着热切和丝丝癫狂,与紫苏印象中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有半分相似了。 紫苏皱起了眉,连凌华也有些愕然。 “她......她莫不是又犯了疯病?”李青华连忙跑过来,想要把姜流拉走,“姜流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流狠狠甩开,满眼通红狰狞地瞪着她: “你们又想阻止我救阿蓝!都是你们害死的他!” 紧接着她又连忙转向紫苏,脸上的凶狠怒恨飞快被恳求讨好的神情代替,她跪在紫苏面前不断央求道: “紫苏......紫苏大夫你行行好去救救我家阿蓝吧......他们那些人都说阿蓝死了,他们肯定都在骗我!之前你明明说了只要坚持针灸用药,阿蓝很快就会恢复的......紫苏大夫求求你去救他吧!只要救活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或许姜流这个配角都已被你们遗忘到角落了 但是我当初在文的前边写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想以后还要写她失去夫郎后疯癫的模样,但是没想到间隔这么久...... (剧透一下,姜流就是以后紫苏的影射) 第三百七十二章:离开村子 望着她满含热切的癫狂双眸,紫苏如今再也无法像当初一样,冷眼跟姜流说出残酷的事实。 她默了默,伸手把姜流扶起来。姜流则紧紧抓住了紫苏手,仿佛要抓紧这生命中唯一一根救赎稻草般。 “救活他......你一定能够治好他的......我、我这就带你去看看阿蓝......” 紫苏微微偏头朝身边的凌华看去一眼,他便会意抬手迅速点了姜流的昏睡穴。 李青华及时扶住软倒下去的姜流,叹了口气:“这姜流也是可怜的。” 李青华要把姜流送回去,四人也都吃完了饭,他们便回去了。 李青竹本想送他们回去,但是让紫苏拒绝了: “有师父在呢,不用送我们了。” 李青竹站在酒坊门口,望着他们身影隐入夜色,想到紫苏明早便走,心中充满了惆怅和不舍。 两人走回家的路上,紫苏忽然伸手抓住了凌华的手掌。 他怔了怔,忙扶住她关切道:“苏儿是不是累了?” 从酒坊到紫苏家,有一段路程,凌华说着便蹲下身来:“上来。” 紫苏怔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贴着他温暖的后背,那种从未遗忘过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紫苏陡然间泪湿于睫。 心里面莫名的恐慌感也在这片温暖中消散了。 她闭上眼睛,双手抱紧了凌华温暖的脖颈,静静把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初秋夜晚微凉,月色却很好,皎洁清辉遍洒大地。凌华踩着一地月光走在河边村道上,耳边盈满了蛙叫虫鸣,以及潺潺流水声。 村子很安静,仿佛都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凌华背着紫苏走在乡间小道上,思绪却飘了很远。 他想起当年在夜郎谷里,他们度过的一年年时光。 想起他们外出寻药治病时,她走累了经常会撒娇要他背。 每次见到她故意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他总心软得半句话都舍不得拒绝。 一年年的光阴,他看着她慢慢长大,时光流逝如水,却种种恍如昨日。 如今啊......背上垂髫稚嫩的小女孩也长成了大人。 凌华视野有些模糊,一颗心沉在宁静的温暖和伤感中。 “师父,我是不是比小时候重了很多?”背上沉默得好像睡着了的女子忽然轻轻开口,“距离你上一次背我的时候,已经隔了差不多十年了。” 是她十四岁那年,他们要去北方极寒之地草药治她的眼睛,攀上那陡峭的雪山时,都是师父背着她上去的。 “不重,比师父记忆里轻了很多。”凌华低声回道,低哑的声音消散在静谧的夜里,“苏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想起傍晚来此时听到的童瑶,凌华心中仍是抽痛。 紫苏沉默着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家,凌华烧好水,简单洗漱之后,李家姐弟带了两床被褥过来。 “紫苏如今中了寒毒,想到紫苏这里没有暖和的被子,便给你们送过来了。” 紫苏这两年在李家村的生活糙得很,这房子她都没回来睡多少,经常喝醉酒后不知倒在哪儿就睡着了。 送走他们两人后,凌华微微笑道:“他们真是热心肠的人。” 紫苏道:“我在这村子里,蒙受了青华和青竹很多照顾。待明日离开与他们道别时,我便将这房子交给他们吧。” 之前她心灰意冷,终日沉湎痛苦,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如今想起李家姐弟对她的照顾,紫苏感激之余亦感到几分愧疚。 她自己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但这也不能成为漠视别人好心帮她的借口。 而这两年里,她好像一直都是漠视居多。 凌华给紫苏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垂眸凝望着她: “苏儿,答应师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 他深邃如夜的眸中,凝着深深浅浅的心疼和恳求。 紫苏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说不出了别的话:“......好。” 凌华这才微微笑了起来,抬手理顺她鬓边发丝:“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他们一路行来,凌华不禁准备了厚衣毛毯,还有好几个手炉,如今全都塞在了被中,将被窝烘得十分暖和。 直到紫苏睡着了之后,凌华才无声离开了房间。 但他此刻却无心睡眠,站在紫苏生活过两年的居所里,心中满是沉甸甸的沉重。 这是一个堪称家徒四壁的房子,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空荡而冷寂。 这世间最残忍和无奈的,莫过于他越来越放心不下她,可却无力阻止越来越逼近的离别之日。 堂屋中灯烛燃烧着,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脸庞映得有些苍白。衣袖微微翻卷下露出的手臂里,那条暂时消失的红线又有隐隐浮显的迹象。 他吹熄了灯烛,望着窗外立在黑夜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梨花树,在紫苏房门前静坐了一夜。 次日。 李家姐弟站在村口,目送着船上的紫苏两人远去。 李青竹握紧了手里的两把钥匙,以前为了方便李家姐弟两人在紫苏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紫苏便给他们配了一把家中的钥匙,如今她将两把都交给了他们。 想着临别时紫苏说的话,李青竹眼中泪水便控制不住了,他仰头望向李青华: “姐......苏姐姐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李青华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叹了口气,说道: “紫苏的家本就不在这里,如今她找到了她的师父,她也不会再那样颓废消沉,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李青竹抿唇,深深吸了口气,呆呆望着河面远去的船只,脑中又浮现出当年她自晚霞中寂静走来的画面。 而今,朝霞铺染河面,她的身影已经在明亮橘红的光芒中消失不见。 泪水滚滚流淌,他无声喃喃道:“苏姐姐......再见。” 走水路比较快些,行至午时他们便到了慕青家住的山脚下。 他们循着山路上去,正见到慕青蹲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对着前面的物什说话。 他面前......是两条色彩鲜艳有成人小腿粗大的蛇,紫苏远远看到那两条蛇,眼中浮起几分笑意。 他们还没出声,正被慕青喂食吃得正欢的两条鸳鸯蛇却陡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粗大的蛇尾一甩,竟双双朝门口快速游去,一瞬间便已越过了篱笆。 慕青忙追上去:“哎......你们去......” 他一下呆在原地,怔怔望着站在篱笆外的两人,那两条鸳鸯蛇兴奋地围着紫苏和凌华在地上游来游去,甚至还想要攀到紫苏身上。 “这就是你之前养的两条蛇儿?” 上山前,紫苏先跟凌华说了鸳鸯蛇的事。要不然现在见到它们冲过来,凌华估计早直接一剑将其削成几段了,不过他还是小心将紫苏护在了怀里,不让它们靠上来。 紫苏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呆立在院中的慕青,微笑道: “没想到它们还记得我的气味呢。” 她话音刚落,院中传出了一声急促的马儿嘶鸣声,马蹄踢踏作响。 紫苏听到那声响,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慕青这才回过神来,欢呼一声冲过去打开篱笆门,脸上落满了阳光般灿烂清透的笑容。 “蛋蛋,你来啦!”#####我最近比较悲春伤秋了么?写到他们总有想哭的冲动........(捂脸) 今日还有更新! 第三百七十三章:蛊中之王 听到这熟悉久违的外号,紫苏有些无奈,而一旁的凌华则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真的确定慕青在叫紫苏,可......她的徒儿哪里像个蛋了? “蛋蛋......蛋蛋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之前明明都写信给我说很快就会过来的,没想到却那么久!我都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慕青埋怨道。 当初七星岭一战时,紫苏让慕青先离开,凌华又让他暂且去陆家那里。后来紫苏在死亡之谷里养伤,便修书一封给慕青报平安。 紫苏笑道:“我的马儿还在你这儿,自然还会来找你的。” 慕青满脸笃定:“你的马和蛇都在我这,我也猜蛋蛋你会回来找我的,我可都替你将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紫苏瞅了眼鸳鸯蛇粗壮了很多的身体,有点不想反驳。 “她叫紫苏,你怎么叫她蛋蛋呢?”听着那个称呼,凌华终于忍不住纠正并且疑惑道。 因为见到紫苏,而兴奋得忽略了她身边之人的慕青,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看过去的时候眼睛一亮。 “蛋蛋,这位是谁?长得好好看呀!” 慕青说实话,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凌华有些无奈,他好像没注意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紫苏微笑,眸中波光盈动:“他是我师父,夜郎谷的谷主凌华。” 慕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笑容更灿:“啊......原来是蛋蛋的师父!真好,你终于找到你师父了。” 说罢他又朝凌华笑着打招呼:“蛋蛋师父好,我是慕青。既然你们相聚了,以后就不要再分开了,没有师父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少年笑容温暖灿烂,凌华望着他眸中的认真,也没再去注意他的称呼,微笑着点点头: “好。” 慕青将他们请进屋,踏入院子,紫苏便朝院中那匹毛色鲜亮四肢修长的骏马走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脸。 那马似是有灵性般,竟贴着紫苏的手掌蹭了几下。 紫苏笑:“紫骍,好久不见了。” 他们回到屋中,慕青才知紫苏他们此番前来,是要解蛊毒。 探查着紫苏的脉搏,慕青脸上尽是紧绷凝重:“好奇怪的蛊毒......是谁下的?” 唐门早已隐匿江湖多年,除却很多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的师叔夜沐歌之外,便再也没有蛊术出色之人了。 如今下在蛋蛋身上的蛊,却如此古怪厉害。 “是幽冥宫宫主夜刖。”凌华紧张问道,“慕公子,苏儿身上的寒情蛊可有办法医治?” “如果不是体内养着一只蛊的话,恐怕现在我也没有办法解开蛋蛋的寒情蛊。” 慕青的回答让凌华紧绷了一路的心放了下来,但他们却也好奇他所说的话。 紫苏问道:“你体内的蛊究竟是什么?” 早在以前紫苏便知慕青体内养蛊了,且是厉害的蛊物,能让他几乎百毒不侵,不过紫苏却不曾知道那是什么蛊。 “金婵蛊。”慕青笑道,“有了它,莫说蛋蛋你身上的寒情蛊,即便是别的蛊毒,也可以解开。” 凌华一愣,惊讶道:“蛊王?” “蛋蛋师父看来知道,是的,它也叫蛊王。”慕青道,“待我将金婵蛊取出来,然后我再将其放入你体内,几个时辰的时间你就没事啦。” 蛊王十分珍贵,每个擅通蛊术之人,终其一生都想炼制出一只蛊王。 金婵蛊分为两类,一主生,这种几乎可解世间数种蛊毒。一主死,名为黑蝉蛊。这种蛊王是用来杀人害命的,即便是下蛊者也不一定有方法解开,连主生的金婵蛊也不可能解开。 而慕青养在体内的这只,则是主生的金婵蛊。 凌华心中难掩惊讶:“蛊王极难炼成,不想你如此年纪,竟有了一只。” 以前夜刖也想炼制一只蛊王的,但是用了很多方式都没成功。 慕青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惆怅和怀念: “其实我身体里的金婵蛊,是我师父练出来的,花了他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后来便放入了我体内。” 其实他也是想要保护他,有金婵蛊在体内,可不惧很多蛊物毒药。 慕青又道:“夜刖他竟能炼制出这样厉害的蛊毒,还有之前的傀儡三尸也是......他是不是跟我唐门有什么关系?” 紫苏道:“夜刖的母亲......便是你师叔夜沐歌。” “什么?是......是我师叔?!”慕青一惊,满脸不可置信。 幽冥宫主恶贯满盈,残忍狠辣,他......他竟是师叔的儿子?! “那......那我师叔呢?她可还在世?” 凌华摇摇头:“她已经去世很久了,她的夫郎也不在了,只剩下夜刖。” 慕青怔怔望着他,而后垂下眼眸叹气道:“夜刖竟是师叔的孩子......所以他才会那些蛊术的吧。其实师叔这么多年没音讯,我才她可能......只是师父临走之前,还惦念着她,也不知师父与师叔她们两人,在另一个世界有没有见到对方。” 三人又聊了一会,想到紫苏他们路途劳顿,明日又要解寒情蛊,慕青便让他们先吃些东西然后好好休息,而他也需要做一些准备。 凌华铺好了床榻,扶着紫苏躺下时,她问道: “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慕青夜沐歌她做那些事?” 凌华摇头:“看得出慕青敬重他的师叔,况且人已经死了,往日恩怨纠缠,即便我也不是完全清楚,与他说又有何益。” 想到夜刖与师父的事,忧虑又翻涌而来。 修指轻轻抚着紫苏紧皱的眉宇,像是想要将它抚平,坐在床边的男子微笑道: “苏儿莫皱眉,这些事情师父会处理好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夜刖再伤害到我们。” 紫苏摇摇头,握住凌华的手掌:“我不想让师父你一人去解决这些事情,待我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将师妹救出来。” 凌华顿了顿,轻声应下:“好。” 次日清早,慕青拿了个木盒过来。 凌华将紫苏扶起来,脱掉了她的衣衫,只剩下一件里衣。屋子里烧着火盆,被褥中还放了好几个暖炉,即便他们热得汗水直冒,但是紫苏却冷得不住颤抖。 “我没事,不是很冷。”紫苏冲凌华安慰地笑了笑。 慕青道:“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有只通体金色,有拇指大小的蛊虫,想来那就是他寄养在体内的金婵蛊了。只是怎么取出来的,他们却不知道。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响动,让屋中几人动作皆是一顿。 “好像是有人来了。”凌华目光扫向窗外,“我出去看看。” 慕青颔首:“蛋蛋师父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就行。”#####剧透一小下,慕青的蛊王以后会拿来救凌华 第三百七十四章:解除寒蛊 凌华出去一看,不远处的树林里,正有一人策马朝这而来。 “白锦?”看清了赶来的人,凌华微讶,随即欣慰道,“太好了,你没事。” 白锦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这一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疲惫的眉宇上还有未退的焦急,他一翻身下马就连忙问道。 “凌前辈,我听说阿苏中了寒情蛊,现在阿苏她......她怎么样了?” “正在屋内,让慕公子给她解蛊,你莫担心。” 听见他如此说,白锦紧绷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 之前他在赶去灵渊谷的路上,碰见了萧梦临,从他那里得知阿苏和凌华已经离开了灵渊谷。但是她却中路人夜刖的寒情蛊,目前正去往大青城找慕青解蛊。 他得知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了这儿,幸好今日赶上了。 “好......那就好。”白锦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昏倒,幸而凌华及时扶住了他。 凌华将他扶进屋,探了他的脉搏:“你先休息一会吧,苏儿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内伤还未痊愈,便一路奔波至此,身体如何吃得消。” 说罢给了他一瓶疗伤用的“沁雪丸”。 白锦服下药丸,苍白如纸的脸微微缓了几分,却固执地摇摇头,凝望着关闭的房门。 “我想等阿苏出来。” 房间内,慕青已经将蛊王放入了紫苏体内。 “蛋蛋,这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要忍着点儿。”慕青叮嘱道。 紫苏点点头,垂落的黑发下,她脸庞越加苍白。 在她手腕的脉搏血管里,可以清晰看到一个凸起物渐渐隐入血肉之中。那抹淡金色游移所过之处,紫苏皮肤上原本冷得结起的淡霜正在褪去。 这是慕青第一次取出金蝉蛊给人解蛊,所以此刻他心情也是紧张的,在一旁紧紧盯着紫苏,以免出什么意外。 屋中还燃烧了火盆,慕青被烘得浑身直冒汗,心中那点焦躁也越发被扩大。 但现在做的就只有等。 堂屋里凌华和白锦也屏息等待着,里面安静无动静亦让他们心中焦急。但是贸然开门进去看又怕影响他们解蛊,是以只得耐下心等。 随着时间过去,慕青见紫苏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心中越发欣喜。 房门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那里。在这种时刻中,他们忽然觉得时间变得慢了起来,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快压制不住心底里的不安与焦躁了。 突然房门打开,两人连忙迎上去齐声问道: “苏儿如何了?” “阿苏怎么样? 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顿时让慕青愣了一下才点头道: “......已经没事了,蛋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两人欣喜不已,忙都进房间里看她。 紫苏已睡了过去,鬓边被汗水濡湿粘在脸庞,不过肤色倒是恢复了红润。 “我们先将火盆手炉之类撤走吧,现在蛋蛋寒蛊解了,也用不着它们。”慕青跟着进来道。 火盆被撤走,房中的温度总算降了下来。凌华查探了紫苏的脉搏,见已恢复稳定,才彻底放下了心。 “此番多谢慕公子了。”凌华起身道谢,白锦亦随同拜谢。 “不用行此大礼......”慕青受宠若惊,忙上前将他们两人扶起来。“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此刻看着白锦的脸庞,他才反应过来问道:“不过请问你是......?” 白锦微笑道:“我是白锦啊。” “啊......白锦?白锦!”慕青震惊地看了他半响,才欣喜道,“你的脸治好了,恭喜你呀!哇......白锦原来是这么好看的,和蛋蛋的师父一样好看。” 他清澈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赞叹。 想到以前白锦因为自己的脸而落寞自卑,如今终于治好了,想必以后不会再为此而难过,慕青自然是替他开心的。 傍晚。 太阳偏西,透窗洒下,房间内染上了一片晕红霞光。 紫苏从沉睡中醒过来,身体不再是恍如冰冻般的寒冷,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盘膝打坐守在床边的人。 紫苏一怔,随即欣喜染上眼底:“白锦?你什么时候来的?” 浅寐的白锦当即睁开眼眸,一边小心扶着想要起来的紫苏,一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回道: “我今天刚到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叫凌前辈和慕青进来给你看看。” “不用。”紫苏拉住了欲要起身的白锦,“我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很好,身体一点都不冷了。” “那就好。”白锦放下心来。 “倒是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紫苏看着他眼睑下的乌青,“你是不是日夜兼程朝着赶过来的?” “我听萧谷主说你中了寒毒,我很担心......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他那时候得知消息,恨不得能够再快些赶到紫苏身边,哪儿顾得上休息。 “不过我刚刚服了沁雪丸,又打坐调息了一会,已经恢复不少了。” “见到你没事就好......”紫苏握着白锦的手,声音轻而愧疚,“对不起......白锦,之前我太冲动了......还有,谢谢你。” 白锦怔了怔,知道她说的是离开卓绝山庄时发生的事。 他轻轻摇了摇头。 “以后......你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紫苏静静凝望着他,“师父和师妹他们在我心中固然重要,可你也是一样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亦会很难过自责。” 白锦呆呆望着紫苏,她漆黑的双眸染着窗外透来的霞光,明亮又温柔。 他鼻尖一酸,靠过去将她抱住:“阿苏......” 这些时日的所有不安与难过,痛苦与彷徨,害怕再被她冷眼冷语相待的忐忑,皆都在这一瞬化为了乌有。 正从院子外面进来,估摸着紫苏应该醒了的凌华行至窗边,静静凝立了片刻,而后又无声离去。 屋内,紫苏亦抬手回抱他。 默了片刻,她忽而叹息道:“为何要为了我做到如此......痴儿......” 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皆都看不透一个情字,总是苦苦纠缠执着。 “哎?蛋蛋师父你不进去吗?蛋蛋这个时候应该醒了。” 慕青见到凌华立在屋檐下,好奇问道,方才还急着想要去看蛋蛋醒了没有呢。 没听见凌华回答,慕青不禁朝他望去。却静静凝望着远处的晚霞出神,火红的颜色给一身雪白的人染上了几分凄艳的红晕。 那眸光忧远而空茫,仿佛远处的风景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是以没听见慕青的话。又好像此刻他的灵魂心神不知茫茫然飘去了何处,因此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讯息。 慕青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喊他一次,正自犹豫间,缺见凌华收回目光,回身望了紫苏所在的房间一眼,微微笑道。 “有白锦陪在她身边正好......我不该总在她身边待着。” 她会舍不得。 他会更加舍不得。 第三百七十五章:凌华回忆(1) 君沛离望着前面的霞光,眼眸悠远,思绪已经不知道飘荡到了哪里。 那是......很多年前夜郎谷的春分时节。 春光明媚,山下已经到了春末时节。 但是处于坐忘峰山上在夜郎谷却依旧寒风凛冽,积雪深厚。 昨天晚上还降了一场大雪,外面的梨花树枝丫光秃秃的,还未长出叶子。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条,时不时有雪堆滚落而下。 屋内一身白衣的凌华正在煮茶,屋子里面炉火燃烧得正旺,室内一片温暖。 滚烫的水在紫砂壶里面倍看,不断发出“噗噗”声,在安静的屋子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紧不慢地从白玉茶罐中取出了了几勺茶叶,挽袖拿起烧开了水的紫砂壶。 沸水落入茶叶,清香的茶香味道便弥漫了开来,沁人心脾。 “师父......师父!”外面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喊声,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女孩携带满身风雪兴冲冲跑了进来,“师父.......苏儿跟你说件事......” 凌华依旧不紧不慢地用滚烫的茶水清洗精致的茶杯,姿态优雅闲适: “苏儿,为师与你说过几次了,总是这般冒冒失失。” 面前的少女同样一身白衣,甚至连头发都是白的,落满了雪花。一进温暖的室内,雪花当即就融化了。 但是她现在没心思管自己这满身的风雪,一蹦一跳来到了凌华的身边,笑嘻嘻道: “徒儿知道啦,师父我跟你说,之前我与师妹下山......” 紫苏兴奋地滔滔不绝说着在山下的见闻,白衣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细心地拍掉自己徒儿身上的雪花,并拉着她冰冷的手到火炉上烘烤。期间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正在听她说。 紫苏说到后面,不禁看了眼外面白雪皑皑的世界,说道:“我们夜郎谷现在都还在下雪,山下的梨花都已经开了又开,花都快谢了。” 待得疯玩的小徒弟双手回暖,凌华才放开暖着她双掌的手。 但是紫苏却倚身靠在了凌华的怀中,手也钻进了男子雪白的衣衫里面暖着,眯眼嘻嘻笑道。 “苏儿还是觉得师父最暖,火炉都没有师父暖。” 似是已经习惯了小徒弟这般举动,或者应该说是屡教不听,凌华眼中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见茶已泡好,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喝口茶暖暖身子,都已经这般大了,也不知道些规矩,不可再粘着师父。” 凌华说着,伸手又拨弄了几下炉子里面的炭火,让它烧得更加旺一些。 紫苏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但是还是乖乖从师父的怀中起身,接过他端过来的茶喝了几口。 “还是师父泡的茶好喝,师妹家中的都比不上师父一半。”没有那种令她眷恋的味道。 男子修长的手勾起紫砂壶,也倒了一杯茶。 在氤氲的茶香热气中,可以看见他精致清绝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他看向身旁的小徒弟,问道。 “阿冉还好吧?她回去之后可还习惯?” 几个月前陆家等人来接走了二徒弟陆冉,要她回去继承家主之位。 紫苏便也跟着下去了,她眼睛好了之后这两天无聊时都会跑出去玩儿。这一次去了一个月,今天才回来。 紫苏放下手中的茶杯,烤了炉火,又喝了杯热茶,身子里里外外都暖了起来。刚端坐没有片刻,又开始懒洋洋往师父身上靠。 “自然还好,不过陆家有个大小姐,也就是阿冉的姐姐陆琳,与她争夺这陆家的家主之位。毕竟是陆家的家事,有些事情我也不便插手,但是陆琳的智谋都与古灵精怪的阿冉没有可比之处,倒不为惧。况且陆家的长辈们都很喜欢阿冉,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我便回来了。” 用陆冉的话来说,自己的姐姐陆琳在她面前完全就是战五渣。 在陆家呆了一个月,紫苏每天都想见到师父。见师妹家中也没有了什么事情,所以她迫不及待就回了夜郎谷。 白衣的凌华轻轻合上淡青色的茶盖,发出了轻微的清脆撞击声。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白瓷茶杯,却更加凸显手指白皙如玉,宛如精雕细刻一般。 “阿冉一向玲珑心窍,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化险为夷,这倒是不必担心。更何况陆家家主之位,确实也需要她自己去争取来。如此才可争取得了陆家的人心,他们才肯忠心为阿冉效命。” 其实收了陆冉这个徒弟,完全是因为夜郎谷与陆家的交情。 不过陆冉在身边这么多年,凌华也很在乎这个徒弟,两个徒儿也没有更偏爱哪一个。 此番她下山回家去,凌华放心不下,也同意紫苏一同去看看。 当年陆冉刚刚被陆家接到家中,但在路上被陆家有心之人追杀,不想让她安全回去与前任陆家家主相认。 后面虽逃过一劫,却中了毒。陆冉母亲便求到夜郎谷这里,希望凌华能够出手相救。 陆冉当时身重剧毒,而且孩童时期流落在外,身子很是瘦弱。 陆冉的母亲想要保护深爱之人唯一的亲生女儿,那个时候留在陆家反倒无法保证她安全长大,是以便恳求凌华能够收她为徒。 陆冉的父亲当年行走江湖时,是远近闻名的一号人物。与夜郎谷里面的凌华颇有一段交情,两人年少之时,是知己好友。 凌华得知陆冉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之后,心中也无比感慨伤怀。便答应陆冉母亲的请求,将陆冉收为徒弟,让她在夜郎谷里生活下来。 陆冉来到夜郎谷的时候,紫苏已经在夜郎谷里面待了三四年。 她眼睛虽然还没有看见,不过在凌华的精心照料下,长高了不少,不再像刚刚来的时候,那般面黄肌瘦的模样了。 从凌华口中紫苏知道师父新收的小徒弟一直流落在外,甚至险些饿死,日子过得穷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母亲,却又陷入家族斗争中无法自保,如今又身中剧毒,便来这里休养。 由此她也想到了自己以前的身世,不禁也同情起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师妹来。 #####这几章是师徒以前的生活,甜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凌华回忆(2) 一开始凌华还以为陆冉因幼年成长环境原因,会是个胆小怯弱的孩子。 不想她却出奇地活泼好动,鬼点子还多。虽然每次玩心眼几乎没几次赢得过紫苏,不过这两人到底性情相投,感情分外地好。 见两个小徒弟相处融洽,凌华便也放了心。 夜郎谷与世隔绝,谷中生活太过安静,如今多了个小师妹与苏儿玩耍,她也不会太孤单。 陆冉喜爱武学,特别不喜欢学医,一向聪明伶俐的头脑在医学上,俨然成为了一个智商为零的白痴,连简单的人体经络一年都背不出几个。不过学起武功来,就进步神速了。 紫苏双目虽看不见,但天资聪颖,又勤恳好学,武道医术皆不落下。 山中无岁月,时间过得飞快,但回想起来却无一日不是充满欢声笑语。 紫苏眼睛看得见之后,便与陆冉下山,江湖上闯荡了一番。 两人初入江湖,意气风发,陆冉又是个喜欢惹祸的性子,紫苏虽然看起来比较沉稳冷淡,但是骨子里也是不羁的性格。 一下山便玩疯了,将凌华的叮嘱都抛到了脑后,两人竟还去武林大会大闹了一番,日月双侠在会上一战成名。 凌华在山谷里知道这消息时,颇为哭笑不得。 她们两人回到夜郎谷,凌华自是问了起来。 但是阿冉那个机灵滑头为了避免被说教,居然匆匆回来请安了之后,便丢下阿苏溜回陆家避风头了。 不过凌华向来宠溺自己的小徒儿,见紫苏委屈又乖巧地站在自己面前,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叮嘱她日后她们二人行走江湖要低调一些。 紫苏自是乖乖巧巧应下,在夜郎谷呆了没两天,便下山找陆冉去了。美其名曰是不放心师妹只身回家,所以去看看她。 但凌华又怎么可能看不穿她小心思,实际上她是要去找一起闯了祸,却让她一人承担后果的不讲义气的师妹算账的。 师姐妹俩这些年来互相不讲义气相互“欺负”对方的事情。凌华已看了无数次,他看在眼里,已经懒得说破。 况且他也担心陆冉一人回家,应对家中局势会遇上什么麻烦,便也同意让紫苏下山去陆家一趟。 所以紫苏这就去了一个月,如今才回来。 紫苏点了点头:“嗯,师父说得对,师妹诡计多端,陆家那点事情处理起来绰绰有余,自然也不需要我们多操心。” 凌华曲指轻敲一记她额头,说道:“什么诡计多端,那有你这样说自己师妹的?” 紫苏捂着自己额头,哼哼道:“连她自己都这么承认,我只不过顺口就说而已嘛。” 凌华摇了摇头,无奈又好笑。这姐妹二人间的互动总是这般,小的不敬老,大的不爱幼。 这么多年来两人貌似就一直都是这般算计来算计去的,估计哪天没有互相欺负对方,他可能都不习惯。 正在静坐中,身旁的小徒弟忽而又说道:“师父,我们谷中的梨花开得真晚。现在都快入夏了还没开,我在山下看见那些梨花树上的花儿都谢得差不多了。” 山下春季的脚步已经走远,而在这山谷中,却依旧处于冬天。 凌华不以为意,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还在飘雪的窗外: “这里身处高山海拔之地,气温寒冷。回暖的时间自然比山下要晚一些,等再过一两个月,天气转暖了,梨花自然就开了。” 紫苏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嘟囔道:“太晚了......年年皆是如此,总觉得很寂寞。” 听到小徒弟喃喃的低语,凌华不禁有些好笑,伸手将她垂落在肩膀侧的发丝拨到身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你都看了这么多年的夏日梨花了,怎么今年却忽然感慨了起来?” 紫苏歪头看向自己的师父,眼前的白衣男子发黑如墨泼洒,面如冠玉,五官精致绝伦,如画的眉眼浅浅含笑,让人如沐春风,恍若是从天上下来的谪仙一般。 比山下那些盛开了梨花还要清雅夺目。 凌华当年没注意到她眸中自己的倒影,如今回忆起来,才发现她恢复视力后,每次她的眼中都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影子。 如今回想起来,才知原来自己在她眼里,是这般模样。 紫苏微笑道:“师父,以前我不曾看到这世间繁华,没看见花开花落,还以为山下的梨花也是如我们这里一般,每年到了夏天才开放。现在下了山发现那里梨花已经盛开了一次又一次,而我们这里却还是寒冷寂静冬日,就觉得很寂寞......” 觉得寂寞,她就很想回来,陪伴独身一人在谷里的师父。或许她就不会觉得寂寞了,他也不会觉得安静。 她没说完的话,凌华如今才悟了出来。 凌华坐在她身边静静听着,嘴角微扬,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流淌着温暖平和的微笑。 紫苏望着他,眸中的几许春愁也消失不见了,转而洋溢起了笑意。 “但是山下的百花开得再早再好,苏儿还是喜欢和师父在夜郎谷里观赏迟迟不开的梨花。” 窗外的雪花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飘落,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梨花林里光秃秃的树丫上堆满了积雪,仿佛开了满树的洁白梨花。 屋子里暖融融的,烧沸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屋中两人对坐闲聊,几许闲适无忧。 ...... 晚霞渐渐消退,火红明亮的天空也随之黯淡下来。 慕青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廊下只有凌华一人站着。 渐渐暗淡的霞光染了他满身,仿佛也给他的身影带去了几许孤寂。 凌华深邃的眸光静静望着这染了晦暗霞光的山林景色,眼眸中却仿佛映着夜郎谷中春末时节里,梨花未开树叶凋零的画面,整片林子枝丫光秃秃的,想起来就觉得分外寂寥。 耳边回荡着多年前紫苏说的话,凌华此刻心头也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滋味,不禁轻轻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 “确实......有些寂寞。” 第三百七十七章:路遇劫匪 几人并未逗留多久,待紫苏身体恢复了之后,次日他们便匆匆离开了慕青家。 许久未见紫苏,她此番没待两天就要走,慕青有些舍不得。但是得知陆冉还在夜刖手上,他们需要赶回去救她,不能再耽搁。 慕青即便舍不得他们离开这么快,但终究救人要紧。 紫苏这一次只带走了她的马,那对鸳鸯蛇却是送给了慕青。 慕青将他们送到了山下,紫苏道:“就送到这儿吧。慕青,就此别过,待以后有空了我们再回来看你,后会有期。” 慕青瞅着地上围着紫苏的两条鸳鸯蛇:“它们也舍不得你呢,你确定不带它们走了?” 紫苏笑:“如今它们属于你了,等日后有了蛇蛋,我再来向你讨两个回去。” 慕青听后笑了起来,点点头道:“好呀。你们路上小心啊。” 道别了慕青后,三人上马离去。 地上的鸳鸯蛇跟着追了几米,见前主人走得坚决,“嘶嘶”低鸣了几声,似是知道她不会再停下了,又折返回慕青身旁。 慕青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垂眸看着地上的鸳鸯蛇,有些茫然地低低感叹道: “当初是我缠着紫苏,想要她把你们的蛇蛋给我。不想最后却是我等候着......希望她能够记得回来找我讨要蛇蛋。” 这种......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慕青不清楚。 可是心中却空落落的,感觉周遭尽是安静和......孤单。 紫苏三人快马加鞭,日夜赶路,几天后到了青冥山地界。 从白锦那里得知,他在离开卓绝山庄的时候,卓玉珩已经准备攻打幽冥宫。而后遇到萧梦临,他也前去支援,如今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两方之战想必也差不多有个结果了。 他们到达距离青冥山最近的一处城镇时,却发现街上空无一人,城镇中死气沉沉的。 紫苏望着满地东西乱洒乱扔的街道,皱眉疑惑道: “这是怎么回事?镇上居然一人也没有了?” 三人皆都惊疑不已,在镇上找了不少地方,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只发现住屋里,贵重值钱的物品都被搬空了。 就在这时,有个女子急匆匆从街道拐角跑了出来,手上还有鼓鼓囊囊的一个包裹。 紫苏三人立即上前,问那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见到他们三人佩戴刀剑,脸当即吓白了,慌忙跪下求饶道: “三位大侠别杀我......我、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别杀我啊......” 他们三人顿时惊愕:......他们看起来很像打劫的人吗? 凌华安抚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却未见一个人影,感到奇怪,是以来向姑娘你问问怎么回事。” 那年轻女子见凌华语气和善,他们三人又没有任何恶意,才不确定地抱紧了自己的包裹问道: “......你、你们真是路过的吗?” 得到三人肯定,女子才放下心来,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抱着包裹起身,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是那些打劫的江湖人呢......”她唉声叹气道,“自从武林盟主率领人攻打幽冥宫后,青冥山那里厮杀不休。这里也涌来了无数江湖人......有些人集结在此打劫作恶,镇上百姓苦不堪言,如今都逃走了......我今日是回来取东西的......” 凌华叹道:“江湖打杀动荡,最终受害最多的,还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和喧闹声。 白锦抬目朝那儿望去,道:“有人来了。” 年轻女子回头一看,脸色一白,惊慌道:“肯定是那些人又来了!快走......我们快走!” 年轻女人慌慌张张地转身欲逃,但那群人却施展轻功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几个!不想死的话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那年轻女人被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幸而被身旁的白锦及时扶住。 紫苏眯眼,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有本事便来抢啊。” 那群人顿时怒了:“给我上!” 年轻女人眼见众人围攻而上,可他们这边只有四个人。自己不会武功,而他们三个即使是会武功的,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年轻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抱紧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只听见周遭定叮叮当当一阵响,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响起了无数哀嚎声。年轻女子睁开眼睛,却见那群凶神恶煞的劫匪们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 呀......原来这三人是武功高强的大侠啊......年轻女人眼中充满了崇敬。 紫苏冷冷盯着倒了满地,哀嚎不断的那群人问道: “说!你们都是什么人?一个个都给我报上名来!” “......我、我是绿林中人王晗......我再也不敢了,三位大侠饶命啊!” “我......我也是绿林中人张月......我今天才跟着来的,三位大侠别杀我!” “我们是崂山七煞......大侠饶命!饶命啊!”七道声音响起。 ...... 听着十几个人求饶带认错地报完了姓名,紫苏冷笑道: “一群武林败类,前方卓玉珩正率领各派攻打幽冥宫,你们却趁乱在此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看着跪着求饶的十几人,白锦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置他们?” 凌华对紫苏道:“苏儿定夺吧。” “你们都给我过来,把这药服下。”紫苏从袖中掏出一瓶药,倒在掌中。 众人迫于压力不敢反抗,只得过来拿过药丸吞了下去。 紫苏抱着双臂勾唇冷笑:“这是断肠穿心的毒药,要是没有我给你们解药的话,几天后毒药发作便会受尽痛苦而死。现在你们随我们去青冥山,协助各大门派攻打幽冥宫。谁要是敢临阵脱逃,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凌华和白锦听到紫苏这话,倒是愣了一愣,而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莫名好笑。 众人连忙应道:“是!” 他们不再耽搁,立即赶赴青冥山。来到了青冥山下,空荡荡的山坡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 周遭林木皆还残留着混战的痕迹,似在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紫苏等人抬目望着云雾萦绕,显得阴森神秘的青冥山峰,山顶之处便是幽冥宫,被掩映在了重重山林和云雾中,什么也看不见。 “上山!”#####下章预告: 死亡之花开满了整个幽冥宫,藤蔓上挂满了累累白骨,妖艳的黑色花朵盛放于白骨之上。 这里仿佛艳丽而诡异的人间地狱,充斥满了惨死鬼魂的哀鸣。 红衣如血的男人站在地狱中,笑得妖娆而癫狂。 第三百七十八章:妖孽现世 几天之前,幽冥宫。 弑冰匆匆进入雪谷,来到地宫里,不想来到地宫中却见仇玖月满脸痛苦地在地上扭动挣扎着。 她嘴染鲜血,只发出了呜呜的痛苦呜咽,显然是被割掉了舌头,惨白的被痛苦折磨得都扭曲了。 “呜呜......”仇玖月痛苦激烈地惨烈呜咽着,忽然就静止不动了,双眼瞪得圆圆的,渐渐失去了焦距。 这模样弑冰在其他人的身上见过很多次了,好像是活生生被种下了傀儡三尸。 被活生生种下傀儡三尸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情,会让你在临死前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受尽了折磨后才慢慢死去,躯体成为下毒人的傀儡。 弑冰见状心中一寒,却不敢再多看,低头朝站在一旁出神凝望手中蛊虫的夜刖跪下: “启禀宫主,属下发现了关于陆姑娘的线索......” 夜刖豁然回身,双眸死死盯着弑冰的脸庞,声音嘶哑地道:“......说!” “属下查到之前趁着幽冥宫抵御外乱之际,好像有人偷偷潜入了雪谷,宫中有几位弟子的尸首方才刚找到,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夜刖通红的双眼中浮起暴戾的杀意:“知道是谁吗?” 弑冰摇头:“那几日正是宫中动荡之际,卓玉珩那时候正派人围攻幽冥宫,所以我们没有察觉到是谁潜了进来......” “咳咳......!” 夜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他紧紧抿着唇,眼神阴幽寒冷。 弑冰瞥了一眼地上悄无声息的仇玖月,试探地道: “宫主......会不会是仇玖月的人?之前她一直不在幽冥宫,属下怀疑此人早有二心......” 夜刖沉沉盯着仇玖月,她扭曲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死前所受的痛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捏紧了拳头。 “去查!她究竟都有什么同伙!” 若是夜刖没有受伤,与仇玖月打斗之时,也不会用傀儡三尸对付她。如今意识到杀了她很可能会埋没重要的线索,夜刖心中懊悔不已。 思及此,哽在喉口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宫主......!”弑冰大惊,连忙直起身,险些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扶他。 夜刖素来厌恶别人触碰的,除了陆冉之外,谁都不能够靠近他。 “咳咳.....” 吐出喉咙口的鲜血,胸口反而顺畅了几分,他无力依靠在床榻边,冷冷抬眸看着弑冰。 “外面情况如何了?” 弑冰忧虑道:“卓玉珩他们人数太多了,恐怕这几天便会攻破宫门......” “那群长老呢?本宫不在就开始自乱阵脚了?”夜刖冷眸倏眯,”把她们叫来,本宫要尽快恢复伤势。” “是。”弑冰恭身应下。 弑冰知道他说的尽快恢复伤势是什么意思,那便是吸别人的内力。 只要宫主能够振作起精神来,弑冰对于他的任何命令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对夜刖的任何命令都没有分毫异议。 “还有,放卓玉珩他们进来吧。本宫亲自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夜刖冷漠道。 弑犹豫片刻,点头道:“是。” “冉冉,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害了你......”夜刖凝视着手里的蛊虫,幽幽地喃喃道,“然后去找你之前,我先把那些讨厌的人都解决掉,你要等我......” ———————————— 群豪在卓玉珩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攻入了幽冥宫。 那些幽冥宫众一看见他们,竟都仓皇后撤逃跑,毫无任何战斗之志。 群豪见状士气大增,俱都嘲笑道: “这些魔宫之徒纷纷溃逃了。哈哈......姐妹们,给我杀进去,铲除幽冥宫这颗大毒瘤!” 群豪追至幽王殿,几百人瞬间就将那些幽冥宫人给团团包围在了广场上。 卓玉珩冷漠地看向幽王殿,殿前是宫中的几个长老和阎罗手持武器浑身紧绷地守着,却不见夜刖的身影。 他们这边有几百号人,整个幽冥宫加起来也不敌他们,此战幽冥宫必定讨不到任何好处。 群豪士气大振,皆都握紧了手中冰刃,眼中充满了杀气。 “夜刖!这个时候了还要当缩头乌龟吗?”卓玉珩冷声喊道。 含了内力的声音穿透整个广场和幽王殿,直达每个人心底。 殿前几个阎王和长老面色更加凝重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呵......你们还不配让本宫亲自出手。”幽幽的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传来。 话音刚落,天空上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黑色花瓣,纷纷扬扬飘洒,仿佛下了一场诡异的黑色花雨。 卓玉珩看到这些花瓣,目光一凝,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祥预感—— 这是死亡之花的花瓣。 在这漫天飞扬的花雨中,一袭红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幽王殿顶之上。 他脚踩飘落的花瓣,凌空踏步而来,长发飞舞衣袂翩翩。 在漫天飞花之下,竟是唯美而又鬼魅。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江湖群豪皆是齐齐愣住,广场上几百号人霎时间鸦雀无声。 群豪都呆呆望着凌空踏步而来的红衣宫主,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此做什么。 幽冥宫主在很多年前,便是名声大噪。这个名字伴随着厮杀和血腥,代表了残忍邪恶的幽冥宫。 后来在七星岭他出现,却是身披斗篷脸带面具。 众人也直到那时才知晓幽冥宫主竟是个年轻男子,可却无人知其相貌。 直到今日,群豪才见到了幽冥宫主的真面目...... “妖孽......果然是妖孽......” “他是妖魅吧......” 有人猛地回过神来,捏紧了手中的剑喃喃自语。 而更多的人,却是沉浸在惊艳中,恍若中了罂粟之毒般无法醒来。 “好美的人......这天底下......天底下竟有如此绝艳容颜......” “他、他真的是幽冥宫主......?” 夜刖轻盈落地,红衣黑发飘舞,看着他们的眼中划过深深的厌恶与杀气。 他面容苍白剔透,唇瓣却红得好像染了鲜血。 “冉冉啊......这些人里有几个是你在乎的?”夜刖目光空洞,嘴角勾起一抹邪异鬼魅的浅笑,“若你真的死了,让他们去与你陪葬也没什么不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人间地狱 而另一头,紫苏一行人快速上山,直奔幽冥宫而去。 可是越往上走,众人心中疑虑更大,他们一路行至青冥山,在和附近早已经寻遍,也没有发现武林各派任何人的踪迹。 便以为他们如今已经攻上了幽冥宫,可是现在离幽冥宫越来越近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可越是这样,越觉得诡异。 “前面就是幽冥宫了。”白锦说道。 众人已经看到了掩映于山林薄雾之间的亭台楼阁,山上雾霭笼罩之下,那片矗立于青冥山巅之上的建筑群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随着紫苏等人一起上来的那群江湖劫匪看到那片建筑群,都不禁怔愣住了。 “那......那里就是幽冥宫?” “我还以为......幽冥宫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人间炼狱一般充满阴暗血腥的地方......没想到看起来竟比皇家园林还要恢弘富丽......” 要不是被紫苏喂了毒药的话,这群劫匪才不愿意来淌这趟浑水。 但是此刻看到了这片建筑群后,他们反倒跃跃欲试了起来。 如今武林各大门派都集合起来围攻一个幽冥宫,而且紫苏他们三人一看就是江湖高手,说不定待会他们可以顺便捞点金银珠宝什么的,也不虚此行了啊! 白锦说道:”我们一路上来,都没有看到任何打斗的痕迹,总有些不对劲。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避开宫门前那处山谷的机关屏障,直通幽冥宫侧门,走那里会比较安全一点。” 白锦在幽冥宫待了这么久,对这一带自是最为熟悉。为以防有什么埋伏,他们采纳了白锦的建议。 众人在他的带领下,转而前往那条小径。 那是一条暗道,紫苏等人也不知道方位。不过白锦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的,不一会前方就透出了光亮。 尽头,便是到达目的地了。 众人奔出地道,在白锦的带领下进入了幽冥宫的侧门。 奇怪的是侧门上居然也没有任何守卫,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他们心中疑虑更重,直觉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加快了脚步。 穿过宫门,里面也是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偌大的幽冥宫中一片安静,寂静得仿佛弥漫着沉沉死气。 “怎么没人啊?是不是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全部撤离了?”劫匪们疑惑地道。 凌华皱眉,脸上浮起几分凝重:“这里气氛很不对。” “却实,若是战斗已结束,这周围不该如此干净整洁才是。”紫苏也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争斗,大家要小心。” “啊——” 紫苏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不清,可众人却感觉到了那种惊恐和绝望。 白锦立即抬目望去:“是幽王殿方向。” 众人朝着那边奔去,越靠近那里,惨叫声也越渐增多和清晰。当来到幽王殿前方的大广场外时,他们当即惊在了原地。 一种寒毛直竖的惊悚感蔓延了全身,他们此生都从未见到过如此恐怖而又诡异的画面。 这片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死亡之气。 死亡之花开满了整座广场,无数惨叫声在藤蔓丛中传出,声声惨叫凄厉无比。无数江湖各派之人被围困在藤蔓丛中,那些藤蔓牢牢缠住他们,穿破他们的身体,片刻之间就将血肉吸食殆尽。 一切活物的血肉是这些藤蔓生长的肥沃养料,死亡之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繁盛,藤蔓上挂满了累累白骨,妖艳的黑色花朵盛放在那些尸骸上面。 “啊——!救命!不要......” 有些人尖叫着疯狂挥剑斩断缠绕着自己的藤蔓,试图冲出去。但那些藤蔓即便被砍掉,也依旧从她的身体里破出来,鲜血狂涌喷洒而出,只在几个呼吸间她就被死亡之花的藤蔓全部覆盖。 紫苏等人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转瞬间变成了一副白骨,望着地上那滩血迹,还有那些不断生长蠕动沾满鲜血的藤蔓,只觉得浑身发冷发寒。 “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随紫苏等人一道来此的劫匪们满脸惊恐震惊地望着前面的景象,脸色都吓白了。 满目皆是铺天盖地的藤蔓之物,无数白骨挂在上面,耳边充斥着无数人凄厉惊恐的惨叫声。 整个广场恍若人间炼狱,甚至比人间炼狱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夜刖他竟然用死亡之花来对付他们......”凌华浑身紧绷,神情严肃地盯着前面的广场。 紫苏沉声道:“都不要靠近那些藤蔓!” 众人没有办法靠近,只能看着被藤蔓包围的人们在里面挣扎逃生。 白锦忽然指着前方某处道:“阿苏......是卓盟主他们......在那里!” 众人顺着白锦所指望去,果然看到广场一角还没有被死亡之花占据的地方,有十几个人狼狈仓皇地跑了出来。 其中有卓玉珩和萧梦临的身影,看样子好像受了伤。 那些人满脸惊恐绝望,皆都仓皇逃命。 “快......快走!” “他是恶魔......这里是地狱......我要离开这!我不要死在这!” “救命......救命啊......!” “师父......我要回去救师父!放开我......师父!” “快走吧!你想去送死吗!” 那些死亡之花仿佛对鲜血的气味极为敏感,一路循着他们身上滴落而下的鲜血蔓延过来。 紫苏等人忙飞身冲过去,挥剑斩断朝这他们移动过来的藤蔓,带着他们快速撤离这片危险的地带。 萧梦临定睛一看,见是紫苏他们,顿时又惊又喜。 “紫苏,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你身上的寒情蛊已经好了吗?” “嗯,已经治好了。” 听见萧梦临喊了紫苏二字,众武林人士一愣,可是现在满心疲惫和惊恐,却没有心情再去计较许多了。 紫苏和凌华拿出治疗伤势的药一一分发给他们,众武林群豪有些犹豫,正面面相觑中,卓玉珩开口道: “服下吧,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说罢朝紫苏等人道了谢后,率先接过紫苏手中的药丸吞下。 群豪见到盟主都服下药丸了,也都纷纷道谢接过疗伤药服用。 紫苏看着他们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人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提及此,群豪疲惫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卓玉珩手捏得死紧,目光直直盯着占据了几乎整个广场的死亡之花,此刻还有很多人被围困在藤蔓丛中,每声凄厉的惨叫都是对他们灵魂的凌迟。 “夜刖他竟在自己宫人身上种下了死亡之花的种子,他故意让我们攻入幽冥宫......没想到我们攻进来后,便被他操控那些宫人死死围困住了我们......那些宫人体内的死亡之花破出,瞬间裹住了我们的人......” 卓玉珩声音嘶哑,染血的脸庞雪白雪白的,通红的双眸满是愤恨。 “武林群豪根本没什么人见过死亡之花,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卓玉珩之前在沐语艳的密室里见过死亡之花,知道这种植物一旦缠住了人,便生长得极为快速。任何刀剑武功在死亡之花面前,竟然都没有任何用处,那些藤蔓就是吸血怪物,疯狂地吞噬一切活物。 就在这时,哀鸿遍地的广场之上,传出了道阴幽缥缈的笑声。 “众位,死亡之花的滋味如何啊?” 第三百八十章:我杀了她 那声音幽幽的,却又缥缈如风,话语里的笑声阴幽森寒,听起来诡异而刺耳。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但见幽王殿顶之上,立着一抹红色人影。 他红衣如血,长及脚踝的乌发被风吹得纷乱飞扬,一柄油纸伞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整个人都好像裹着浓郁的血腥与煞气,俨如由地狱而来的死神。 “夜刖!” 卓玉珩恨极,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一时胸闷气短又无力跌坐了下来,可双目依旧恨恨地盯着夜刖。 夜刖抬起油纸伞,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凌华的身上。 “你果然也来了。”夜刖嘴角泛起一丝幽冷阴郁的笑。 他纵身一跃,自殿顶上飘落入地,举步朝他们走过来。 众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呆愣,甚至还有一丝......无措。 他......他为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走过死亡之花花丛?! 为什么那些恐怖诡异的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竟然没有缠上去?! 广场上依旧充斥着惨烈痛苦的哀叫声,那种临死前发出的惨烈尖叫一直持续不断折磨着众人的耳膜。 而眼前是如人间炼狱一般恐怖惨烈的场景,大片大片死亡之花蔓延了整个广场,浓郁的墨绿色藤蔓上挂满了累累枯骨,黑色的花朵次第绽放...... 白骨与藤蔓缠绕,花香伴随着血腥味,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在狠狠折磨着众人的心理防线。 仿佛艳丽而又恐怖的人间地狱。 红衣如血的男人自地狱中走来,黑色的花瓣在他周身飘落,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们逐渐崩溃的心上。 随着紫苏等人一道来此的匪徒中,有人承受不住心中的惊恐和害怕,尖叫着仓皇转身逃离此地。 夜刖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人仓皇地跑出了广场后,众人就听见了她们的惨叫声。 众人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过来后路已经被堵了。剩下一些原本蠢蠢欲动想要逃跑的人顿时靠得更紧了,再不敢乱跑。 夜刖撑着油纸伞,优雅迈步款款行来,猩红的嘴角微勾,仿佛他身边那些嗜血的诡异藤蔓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既来了我幽冥宫,岂有再回去之理?”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位幽冥宫的阎王带着人堵在了广场后方的出口。 前有那片诡异的死亡之花,后方又有人堵住了去路,如今群豪几百号人只剩下了百余人,恐怕今天真的有来无回了...... 群豪心中更加绝望,脸色惨白惨白,握着兵器的手在不断发抖。 但如今紫苏他们几人,却更加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阿冉呢?” 夜刖移目看向问话的凌华,脸庞苍白如纸,嘴唇却愈加血红,他好像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声。 “冉冉么......” 他幽幽抬眸,冷笑:“你两个徒弟中,最关心的还是紫苏吧?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直到她寒情蛊解了才来找陆冉?呵......可惜,你来晚了。” 紫苏一愣,他阴幽冷寂的神情让她心中蓦然有了股不详的预感。 凌华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凌华微微苍白的脸庞,夜刖一直被痛苦折磨的心泛起一丝快意: “自然是——你再也找不到她了。” 卓玉珩脸庞霎时雪白,颤声道:“......你、你杀了她?!” 夜刖眼眸漆黑得几近空洞:“是啊,我杀了她。” 他当时就不应该将冉冉留在雪谷地宫里,是他害得她如今声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离开了他,或许她会更加开心吧? 毕竟她是死也不想再留在他的身边...... 夜刖轻飘飘的话音落地,却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在紫苏等人心中炸响! 凌华身子晃了一晃,喉咙口仿佛有血腥味在翻涌:“夜刖......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冲着我来便是,为何要伤我徒儿?!” “呵......”夜刖乌发下的脸庞雪白如鬼,却映得他的眼神越加阴郁森寒,“谁叫她是你的徒弟呢?你直到现在才找来,就该料想到她在本宫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 “阿冉......”凌华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紧紧抿住了唇。 喉咙口血腥味翻涌剧烈,竟逼迫得他窒息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口口声声说要护住两个徒儿,可如今......可如今...... “师父......”紫苏心中亦痛极,更恨自己当初中了寒情蛊,耽误了来救师妹的时间。看到凌华满脸痛苦自责,她慌忙扶住了他,眼中涌出了泪花,连声道,“是我不好,师父你不要自责......” 紫苏含泪的目光瞪向夜刖,脑海里浮现出师妹往日种种音容笑貌,这些片段此刻仿佛剧毒侵蚀着她的心脏,每个片段都带来无处可泄的剧烈痛楚。 她眸中泛出浓烈的痛恨与杀意,当初......当初她为什么就看不出这个男人危险?如果早些发现不对劲......或许事情亦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紫苏呼吸急促,猝然抬手拔出身旁白锦手边的佩剑,高喝一声猛地朝夜刖攻去! 她含恨出手,一剑斩出的威势极猛,剑刃撕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众人只见一道雪亮剑光闪过,紫苏人已经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 “锵锵——!” 紫苏剑剑凌厉,纷繁复杂快如闪电,转瞬间便划出了一张严密剑网。可是如今即便是在她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夜刖却是不急不赊,他立在原地甚至半点都没有挪动,显得游刃有余。 凌华和白锦等人看得着急,哪里还能呆的住,便也纷纷出手上前相助。 而一旁沉浸在巨大悲痛愤恨中的卓玉珩也执剑起身,但却被萧梦临拦了下来: “卓盟主,如今受伤了,夜刖便留给我们对付吧。” “不.....我要杀了他替陆冉报仇!” 卓玉珩双目通红,此刻哪里还能留有半分平日的冷静,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一心只想要杀了夜刖。 群豪却惊怔地望着卓玉珩冲上去的背影,将目光转向了萧梦临。 这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盟主与紫苏那伙人好像真的关系匪浅啊? 群豪中的红拂门门主柳殷则一直盯着紫苏他们不说话,看到凌华一头银发时,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此刻见到卓玉珩冲了上去,她才沉声道,语气里气怒难平: “跟在紫苏身边那两个男子,其实就是白锦和君沛离吧?盟主之前难道一直在作秀?竟将我等当猴耍了?!” 萧梦临则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觉得紫苏他们跟夜刖有勾结?若是他们真有勾结,现在怎么可能打了起来?且不论白锦以前是什么,你们究竟耿耿于怀什么,现在我们都成为了夜刖围堵歼灭的对象。” 原本还有些愤怒的群豪听见萧梦临此话,俱都沉默了下来,再没有什么话能够反驳。 确实,他们现在都成为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以前究竟都有什么恩怨,也先等有命逃出了这里再说。#####两章内容重复的我大前天就在后台修改了,但是在书旗要等到周二才能抓取..... 十分抱歉...... 第三百八十一章:摄魂笛声 凌华手中长剑光芒大盛,飞身朝夜刖扑去。凛冽的剑气将周围人的衣衫吹得都飘扬了起来,武功弱些的人甚至都有点站立不稳。 看到三人攻来,夜刖眼中划过阴戾与杀气,玲珑软剑变得越发奇诡莫测,攻势狠辣无比。 群豪看到夜刖一人对战四人,却还能不落下风,心中顿时沉重无比。 当初在七星岭中,那白发男子一把琴便挡住了他们武林中一干人等,加之墨辰身为幽冥宫三护法,武功也并不弱。 可是夜刖现在居然能够以一对四。 这人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此之前,夜刖为了快速治愈内伤提升功力,宫中几位长老的内力都被他吸走了。 眼见宫主被四人围攻,弑冰对几位阎王道:“你等在此守着!”言罢便抽刀上前相助夜刖。 弑冰身形如电,罗刹阴阳刀化作两道血光劈入混战圈。 她的罗刹阴阳刀十分诡异,刀锋饮血,锋利无比,简直削铁如泥。 眼见她袭来,凌华白锦和卓玉珩已被夜刖拖住,刚刚从夜刖剑网包围圈中退身出来的紫苏当即出剑挡下她的攻击。 紫苏如今武功早已恢复,双剑对上弑冰双刀,剑势身法皆都快如鬼魅。 萧梦临看紫苏他们斗得激烈,心中也焦急,对群豪道: “而今我们一道被困在这,若是不拼死一斗的话,谁也不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众位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他径直抽剑飞身扑向弑冰那处,去支援紫苏。 有萧梦临的加入,紫苏压力顿减,两人合力打退弑冰,转而攻向夜刖那方。 群豪听了萧梦临的话,面面相觑了一番,一人道: “萧公子说得对,幽冥宫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受到鼓舞,纷纷祭出兵刃朝阻拦在广场出口的几位幽冥阎王等人攻去。 广场一角,一时间混战成了一团,刀光剑影不断,鲜血泼洒一地。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广场上那些死亡之花仿佛有意识一般,皆都循着鲜血的气味攀爬而来。 “要小心那些死亡之花,莫要被它们缠上!”凌华出声警告。 因为身后死亡之花渐渐逼近,在求生欲望驱使之下,群豪拼了命地突围。即便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很多,竟也渐渐将阻拦他们的人逼得渐渐后退。 夜刖却没有去管那群人,趁着弑冰飞身前来挡下凌华等人的攻击之际,他跃身退出战局,抽出一支玉笛。 随着幽魅笛音响起,场中陡然间刮起带着血腥味的旋风。众人仿佛一瞬间都堕入了无间地狱中一般,抬目看见四面八方都是蔓延而来的死亡之花。 “啊......!不要过来!不要缠着我!救命......!” “救命啊......!不要!不要......!” 群豪心中本就对死亡之花极为恐惧,此刻陡然看见自己周身都是死亡之花,当即方寸大乱,纷纷转身仓皇而逃。 广场上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无论是各派群豪,还是幽冥宫的人,皆被夜刖笛声影响慌张逃窜。 有些人慌乱中跑进了死亡之花花丛里,当即便被那些藤蔓死死缠住吸食其血肉,转瞬间化为一具白骨。 幽魅的笛音直击心魂,尖锐而阴戾。 凌华心中大惊,看见紫苏脸色苍白地呆站着,眼中尽是绝望和恐惧,便知她定是陷入了笛声制造出来的梦魇中。 “苏儿......”凌华忙上前将她拥在怀中,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这是摄魂笛,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要听。” 摄魂笛会让听者看到自己最恐惧害怕的东西,会将人折磨得精神崩溃,甚至会承受不住自尽,是一种极为邪异的功夫。 “别赶我走......不要师父......”被拥在怀里的紫苏浑身轻颤,脸色惨白,双眸空洞无光,一直不停地喃喃哽咽着。 凌华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会的苏儿......师父不会赶你走,那些都是假的,不要去听那笛声,只听师父的心跳声就好。” 他将紫苏护在怀里,握住了她的耳朵,阴幽钻入耳膜的笛声变得渺远,换成了一声声清晰的心跳声。 那些真实得让她心中发慌发痛的画面渐渐消散,紫苏的神智在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中恢复清醒,就听见了凌华跟她说的那些话。 被他抱在怀里,紫苏双目有些湿润。抬眼却看到白锦呆怔地望着他,双眼漆黑得几近空洞,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白锦......!”紫苏担忧喊道,可摄魂笛却不断折磨轰击她的脑壳,让她想过去扶跪倒在地的白锦都做不到。 凌华转眸看向夜刖,突然放开紫苏举剑猛地朝他攻去,势要打断其吹奏噬魂笛。 “唰——!”如虹剑气扫荡而去,在这凶悍的一剑中,容不得夜刖不出剑抵挡。 可夜刖眼中却闪过一抹冷笑,不仅没有停止吹笛亦不闪躲。 捂着双耳艰难抵挡噬魂笛冲击的紫苏看到在凌华冲过去的时候,左右两边突然分别闪出一道人影,竟好似不受噬魂笛影响一样冲凌华攻去! 凌华全身心都在攻向夜刖的一击中,陡然间冲出两个人瞬间打乱了他的攻势。 紫苏看见对方甩出铁链飞镰闪电般扫向凌华时,心中大惊,容不得自己做出反应,人已经快速冲了上去。 “师父小心!” “噗嗤——!” 鲜血四溅,洒向了凌华的脸庞。 紫苏挡下左边之人甩来的飞镰时,右侧那人同时冲至,竟拖着她翻身摔滚向了死亡之花花丛中! 在堕入花丛的那一瞬间,她陡然明白过来,这两人冲过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要将凌华拖进花丛里的。 幸好她及时冲了上去...... 大片藤蔓疯狂缠绕而来,在剧痛渐渐消磨掉她意识之际,她耳边听见了那些诡异藤蔓钻入身体里吸食血肉的声音,还有师父颤抖的惊叫—— “苏儿......!” 浓郁的血腥味包裹住了她,紫苏彻底失去了意识。 摄魂笛声猝然停歇,将将恢复意识的众人听见了凌华绝望痛苦的喊声,也正亲眼看着紫苏坠入那片花海里不见了踪影。#####紫苏死,本书完(误) 第三百八十二章:陆冉出现 笛声消失的刹那,夜刖凌厉的掌风也紧跟着攻至! 可凌华却仿佛失了反应般,脸色惨白地呆呆望着紫苏坠入了死亡之花花丛中,被夜刖一掌打得口中猛吐鲜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被震飞了出去。 “苏儿......” 凌华目光依旧望着那片花丛,嘴角鲜血涌溢如注,但他的神情却是空白一片。唯有他的手脚在不住颤抖,挣扎着朝那片死亡之花花丛爬去。 夜刖缓缓收掌,冷冷地望着地上挣扎爬起来面色煞白的凌华,眼中尽是快意与恶毒。 广场上突然寂静了一瞬,直到白锦颤抖凄厉的叫喊声划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阿苏!” 白锦疯了一般冲向那片花丛,被萧梦临和卓玉珩给及时拦住,他疯狂挣脱他们两人的阻拦,喊声嘶哑凄厉。 “阿苏......!放开我!放开......!” 萧梦临死死拽住他,眼中含泪冲他吼道:“你想去送去死吗?!” 疯狂挣扎的白锦面庞惨白,陡然间又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满脸绝望地看着前面的花丛。 夜刖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尽是悲痛,幽幽轻笑出声,特别是见到凌华痛苦的模样,他心情更加好。 方才冲出来的两道人影,是已经被他炼成傀儡三尸的仇玖月,和之前出现在灵渊谷里的暗杀门门主。 除却像凌华这种内功高深者,也只有已经变成死人的傀儡三尸,才不会受到他摄魂笛的影响。 夜刖身形一闪,瞬间来到了凌华的面前。卓玉珩见状连忙持剑攻去,欲要救下凌华,却遭到了已成傀儡三尸的仇玖月的阻拦。 其余沉浸在悲痛中的白锦和萧梦临两人,根本反应不及上去救援。 凌华却好像没看到前面的夜刖一样,空洞漆黑的双眼直直望着那片花丛,还在挣扎着朝那边爬去。 他面庞和衣衫皆溅满了鲜血,有他的血,也有紫苏的血。 夜刖径直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拽起,眼里淬满了恶毒与嘲讽: “瞧瞧你这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啊。” 凌华雪白的衣衫上血迹斑斑,银白的发丝也沾满了灰尘和鲜血,凌乱垂覆在他惨白的脸庞上,再也没有半丝清冷出尘绝艳无双的气质。 他此刻就如破碎了一地的水晶,脆弱而狼狈。 “咳咳......”凌华颤抖着咳出鲜血,茫茫然抬起空洞的眸子,“夜刖,你满意了吗?你终于毁了我的一切......咳咳......毁了我所有......” 被他囚禁时,受尽无数痛苦,凌华没有绝望。 面临生死一线时,明知或许不可能有生机,他没有绝望。 身中剧毒武功尽废,无药可医甚至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时,他也没有绝望。 可眼睁睁看着苏儿坠入花丛,自己无力搭救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滋味。 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夜刖冷声讽笑:“看你越痛苦,本宫便越开心。” “呵......”凌华竟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黯淡的双眸映不进分毫亮光,“......无所谓了,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么?动手吧。” 他面无表情的呆望着那片花丛,不再做任何挣扎。 “本宫岂会让你如此轻易死掉......”夜刖喃喃着,神情阴戾如鬼,“本宫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华神情空洞木然,毫无半丝反应。 这世上,不会再有比眼看着自己深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更加蚀骨剜心的痛苦了。 “竟是死亡之花?”突然,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陡然飘散出声老人微哑沉重的叹息,“作孽啊......真是作孽。” 众人一怔。 夜刖眼眸微眯,冷冷道:“来者何人?” 沧桑的声音仿佛透着股压抑感,明明缥缈地传到耳边,却令他们觉得有些胸闷。 众人不禁目露震惊——那人好高深的内力修为! “你作恶多端,终会尝到因果报应。”随着此话传出,众人才发现了说话人身在何处。 在广场左面的树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衣人影。 但看清那人相貌时,众人无比惊诧——那人看起来竟极为年轻,玉面乌发,唇红齿白,明明就只是一个俊俏少年而已! “因果报应?哈哈......!”夜刖仰天大笑,阴戾的眼中尽是嘲讽,“即便本宫不作恶,上天也从未打算善待本宫。所谓的因果报应,那算什么东西。” 黑衣男子飘身落地,单手负于身后:“以后你自会知道何为因果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 “所以阁下前来,是要让本宫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吗?”夜刖眉梢微挑,不屑冷哼。 “江湖纷争老夫无心插手,今日现身于此,是要你放了凌华。” 夜刖瞥了凌华一眼,冷眸倏眯:“想救他?那也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话音方落,身形鬼魅一晃,眨眼竟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幽魅的剑影已欺身笼下! 黑衣男子袍袖轻拂,众人并未见到他有何大动作,但与飞身攻向他的夜刖却感受到了一股凌厉雄浑的威压逼来! 悄无声息,却又磅礴浑厚。 夜刖眼中闪过几丝诧异,脚下错步避其掌风锋芒,剑招攻势凛冽不变。 玲珑剑灿然生花,幽亮剑光诡异莫测地悉数扑向手无寸铁的黑衣男子。雪亮剑芒恍若一道闪电悄无声息袭去,虽没有声音,但却快得惊人。 场外众人看着都禁不住为其捏了一把汗。 他们都知道夜刖剑法诡异莫测,阴狠毒辣。那黑衣男子空手与其对招,当真是凶险万分。 却见黑衣男子依旧立在原地不闪不避,众人只见他宽大袍袖翻飞如蝶,夜刖寒凛阴戾的剑光每每靠近他的时候,都诡异地偏离开去。 看起来就好像男子的身上有了防护罩,使得夜刖剑锋砍不到他一样。 但只有夜刖知道,他的剑锋每次都被男子雄厚刚猛的掌风给荡偏,剑刃连靠近他都不能。 夜刖眸光微沉,眼底战意却更被激起。 这么多年来,除了如今的凌华之外,便没再出现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了。 如今这神秘的黑衣男子,显然武功比凌华还要高强。 他手里剑芒大盛,掌法与剑法同击而出,凛冽的剑罡和掌风皆都带着仿佛要斩破一切的刚猛。 却在这时,广场上传来一道焦急担忧的喊声。 “师父——!” 听到这喊声,场上众人顿时愣住!脸上的神情竟凝滞了一瞬,继而惊喜又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 夜刖更是猛地僵住,手上的招式都忘了攻出,慌忙抬目朝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正是激战之时,稍有疏忽即刻一败涂地。夜刖被那声呼喊夺去了全部心神,当即便被黑衣男子掌风击中,狼狈地跌飞了近七八丈远。 黑衣男子从夜刖手里救下凌华,卓玉珩等人也看到了有道红衣人影冲来,待看清了她的模样,皆又惊又喜——那竟是陆冉! 狼狈摔滚在地的夜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目光直愣愣望着冲来的红衣女子,他仿佛傻了一样,只知道那么怔怔望着她。 一旁的弑冰看到陆冉出现,脸色陡然苍白,眼底甚至划过一抹慌乱。 “师父......”陆冉如一团火焰冲来,一时间顾不得场中其他人,径直奔向黑衣男子,“前辈我师父怎么了......?!” 黑衣男子已给凌华喂了粒疗伤药丸,他伤势稍微恢复了一点。看见奔至眼前之人真是陆冉,凌华空洞暗淡的眸子才亮了些许。 “阿冉......见到你没事就好......咳咳。” 陆冉慌忙扶住凌华,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心知之前救了她的前辈真的没有骗她,君沛离竟然真的就是她的师父凌华...... 她心中欣喜又激动,还有未消散的担忧和后怕,一时间五味杂陈,所有的情绪都汇涌成了眼泪滚滚而下。 “阿冉赶来晚了师父......你的伤势怎么样?”陆冉声音激动颤抖。 这么多年没见到师父,她又太多的话想要说,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扶着他哽咽流泪。 凌华轻轻摇了摇头。 “阿冉......” 听到身后微颤的呼喊,陆冉回身就看到了卓玉珩激动通红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怔怔凝望着她。 她还没开口,人就突然被他抱住了,被他双臂死死箍在怀里。 落在耳旁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都在轻轻颤抖着: “你没死......太好了。” 抬眸看到他眼中的湿意,不过嘴角习惯性勾起了调侃他的笑: “本小姐命大没事,小玉玉是不是担心我?见到我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是不是激动得想哭啊?哇.....那我真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些微怔地停住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脖颈上温热的湿,卓玉珩颤抖的声音透着几分哽咽: “是啊......能够再见到你,真的是很好。” 陆冉愣住。 卓玉珩很快就放开了她,陆冉望着他,而后将视线转向了凌华: “对不起师父,阿冉让你们担心了。对了,怎么没看到师姐?她人呢?” 此刻陆冉才意识到,围上来的几个人里,居然没有发现紫苏的身影。 空气凝滞了一瞬,众人微有喜色的面庞因她这句问话而又转为灰败。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陆冉看向他们,他们皆都眼眸湿润地沉默避开了她视线,她心中陡然不安了起来,忙转向凌华,“......师父?” 凌华面色惨白,咳嗽越发剧烈,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第三百八十三章:放他们走 “冉冉......”寂静中,夜刖沙哑欣喜的喊声钻入陆冉耳膜。 陆冉下意识望去,见他趴在地上,嘴里不断咳出鲜血。苍白的脸上却尽是欣喜,怔怔凝望她的眼中也染着笑意。 “冉冉......你没死......”他眼中流下泪水,哽咽的声音里透着欣喜。 那是对陆冉而言,熟悉又陌生的笑。 以前还不知道他是幽冥宫主的时候,他们两人待在一起,他总是腻歪在她怀里这样笑,就好像一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笑着。 可后来陆冉知道了他的身份,被他软禁起来之后,他便很少再有如此笑容。 陆冉终究明白过来,那笑得像孩子般单纯的夜刖,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看着他,陆冉心中涌起复杂的痛恨,目光冰冷而痛苦。 他的声音瞬间激起众人心底的痛苦和恨意,凌华和白锦说不出话来,率先出声打破沉寂的是萧梦临: “紫苏她、她......坠入了死亡之花花丛中......夜刖杀了她......!” “你说什么......” 陆冉身子一晃,脸庞瞬间苍白,呆呆望着前面那片诡异恐怖的花丛。 她蓄满泪水的眸子瞪向正挣扎爬起身的夜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崩溃嘶喊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夜刖......你想杀我便罢了,为什么要杀我师姐!为什么要这样......?!” “不......我没有!”夜刖盯着她哑声道,“我从没想要杀你......咳咳。我当时在灵渊谷感受到双生蛊出了异动,急忙赶回幽冥宫却发现......发现你已不见了踪影......后来双生蛊死了,我、我还以为你......” “可你杀了我师姐!”陆冉尖锐大喊,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恨意,“你杀我师姐,伤我师父!夜刖,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夜刖捂着胸口吃力站起身,眼眸幽深地凝望着陆冉,烈烈红衣衬得他脸色惨白如鬼,却突然低哑地轻笑出声。 “今天死的若是我,你会恨他们吗?” 他凝视着陆冉涌满尖锐恨意的眼睛,笑着流出眼泪,喃喃道: “......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无论我是什么身份。” 陆冉呼吸急促,瞪着他恨声吼道:“你死有余辜!夜刖,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根本就是个恶魔!我要杀了你给我师姐报仇!” 她之前在雪谷遭遇刺杀后来虽然因为黑衣男子所救,幸而没死,但是她的内伤并未完全好。此番赶来幽冥宫,是因为得知师父和师姐他们去了幽冥宫想要救她,陆冉心中焦急顾不得再养伤,才执意来此。 如今得知师姐竟死了,在打击之下牵动了未痊愈的内伤,喉咙口血腥翻涌几欲喷薄而出。 她还是极力压了下去,猛地挥手,“嗖”地一下自她袖内飞出抹红绫,径直冲夜刖扑去。 夜刖却只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她,不仅没出手,连躲也不躲。 “保护宫主!” 弑冰惊喊,忙飞身扑上去出刀挡下陆冉攻击,其余几位阎王也飞身上前救援。 陆冉苍白的面色森寒痛恨,另一只手猛地一抬,又是一道红绫甩出,疯狂扫向弑冰等人。 她一出手,凌华等几人也飞身攻了上去。 看得一旁的黑衣男子禁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脚下微移人一晃竟闪身至交战两方中间,几招将弑冰和几位幽冥阎王逼开,拦住了陆冉和凌华两人。 “别打了,老夫今日是来救你们,而不是来给你们收尸的。你师徒二人已伤成这样,想要报仇等伤养好再来。” 凌华想要回话,却因强运内力而不住咳血。 陆冉见状面色一白,慌忙收起红绫,冲过去扶住凌华:“师父你怎么样了......?” 黑衣男子道:“他的伤再不治,马上就可以准备你师父的后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凌华又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眼眸渐渐涣散。 “师父!” 黑衣男子面色微沉,道:“先回去再说。” 陆冉此刻也顾不上杀夜刖报仇了,师父的伤最为重要,连忙点了点头。 他仿佛没将拦在他们面前的幽冥宫人放在眼里,言罢率先迈步朝广场出口而去。陆冉欲要背起已陷入半昏迷的凌华,卓玉珩上前来拦住了她。 “让我来背吧。” 陆冉却摇摇头:“我来就好。” 原本静站在原地的夜刖却忽然抬手阻住了弑冰等人,面无表情道: “让他们走。” 一众幽冥宫弟子应声散开,皆不再阻拦他们。 群豪见状面上一喜,也连忙追着黑衣男子背影而去,生怕晚一点自己就没法离开此地了。 唯有白锦却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夜刖,眼底痛苦与恨意翻涌,不肯离开。 还是萧梦临上前强硬将他拉走:“你现在受了伤,如何能报仇?紫苏也不想你送死......” 夜刖木然立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背着凌华离去的陆冉,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雪白绷直的面孔才有了松动。 “噗......!” 大口鲜血猛地喷出,夜刖身子摇晃着半跪在地,眼底却流淌着幽幽的诡异和偏执。 —————————— 紫竹林。 此地是黑衣男子隐居之所,众人才刚知道他姓司,陆冉和凌华都叫他司前辈。 他们离开幽冥宫下山后,便与一众江湖群豪分别,随这黑衣男子来到了 司前辈正在屋内治疗凌华的伤势,陆冉则抱膝蜷缩坐在门边,怔怔地望着脚下的地面。 从凌华进去后,她就动都没有动过。 卓玉珩等人也都面色凝重,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回来的路上凌华便一直咳血不止。 在回到紫竹林的时候,凌华咳出的血甚至也把卓玉珩身上的衣服染了大半。 那场景想起来都触目惊心,凌华仿佛是要将他身上的血都咳出来一般。 卓玉珩虽然担心凌华的情况,但是现在他更加担心陆冉,沉默地陪在她旁边许久后,他上前握着陆冉冰凉的手低低道。 “司前辈一定能够将你师父的伤治好的,阿冉,你莫要太担心了。” 陆冉身子微微一颤,哑声道:“......可我心里还是很怕。” 她手臂抱紧自己双膝,像是再也压制不住心底里的情绪一样,眼泪颤抖着漱漱而落。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被夜刖抓走,师父和师姐也不会为了救我而去那里......是我间接害死了师姐,也害师父受了如此重伤......要是、要是我之前被司前辈救下后,能够及早联系到师父他们......咳咳!” 她声音哽咽了起来,沉重痛苦的情绪逼压地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见她突然咳出了血,卓玉珩一慌,连忙抱住她:“阿冉......阿冉你怎么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无药可医 陆冉咳出了梗在喉咙口的血,才觉得窒闷的胸口呼吸顺畅了些。 她摇摇头,哑声道:“我没事,死不了的。” 卓玉珩心中的担忧和害怕却并未消减,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阿冉......你可不能再倒下......你师父还未醒来,你若是倒下了你师父怎么办?” 他又该怎么办? 房间里,司前辈负手立在床边,望着躺在榻上的凌华,深深叹了口气。 凌华脸色惨白如雪,嘴唇亦是苍白干裂,极为憔悴。 他此刻只穿了一件单衣,衣襟敞开着,他手臂上那条鲜艳殷红的血痕已经快蔓延到了心口处。 不知何时凌华睁开了眼睛,黯淡的眸子空洞地望着银色帐顶,声音沙哑疲惫: “我还有多少时间?” 司前辈见他醒了过来,轻步上前,沉默了片刻:“我全力以药延缓你蛊毒发作,但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半个月啊。”凌华轻轻叹息了一声,“好长......” 他现在很想去找苏儿,或许唯一能够让他此刻觉得欣慰的,是他这蛊毒无药可医了。 曾经那么遗憾不舍,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苏儿不在了,这世上已没有任何能让他留恋不舍的东西。 但,也还有放心不下的人...... 凌华忽然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司前辈见状立即抬手拦住他: “好好躺着,如今你不可乱动。” 凌华问道:“司前辈之前如何救了阿冉?” “我一个多月前,曾去幽冥宫雪谷,想要寻找夜沐歌手札的消息,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却在雪谷外的瀑布下发现了她,见她重伤昏迷不醒,便将人带了回来,救醒她之后,才知道她竟是你的徒弟陆冉。” “原来如此......”凌华喃喃道,面露感激,“多谢前辈你救了她,凌华在此还有一个请求,万望前辈答应。” 司前辈道:“你说。” “我走了以后,阿冉便无人相护,我怕夜刖还会去找她......晚辈恳求前辈让阿冉留在紫竹林,不要让夜刖再将她抓走。” “好。老夫答应你。” 凌华这才放下心来,微微闭上眼睛:“如此,我便无遗憾了。” 司前辈望着他苍白的脸容:“你身上的蛊毒,并不是真的无药可医。” 凌华睁开眸子:“前辈想说的是永生之花?” 司前辈颔首,负手起身道:“当初我给你拿去治愈你徒儿经脉的永生之花,是后来夜舞菱培育成功的。不过因生长地域和培育方式的问题,它的药效减少了一大半。但传闻并无错误,此花的确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他说这话时,目光望着窗外,眼底流淌着几分恍惚和沧桑。 “但世上并无人知晓此花究竟在何处,况且就算知道,我也不想去找它了,前辈莫要再为我费心神了。”凌华轻轻摇了摇头。“至于夜沐歌的手札下落何处,或许夜刖会知道吧,但是我想他是不会说的。” 司前辈沉默了下来,见凌华如此说,他也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当初他给凌华永生之花的种子,是随他冰封了多年的。原以为它不会生根发芽,不想后面竟也让凌华将其养出来了。 但它却只能治疗紫苏的筋脉,治不了凌华身上的蛊。究其原因,司前辈到如今也一直未可知。 且此花只要开过花之后,便会枯萎死去。 门外,陆冉望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 “我不会倒下的......咳咳,师父如今身受重伤,师姐的仇还未报......”陆冉手紧握成拳,声音沙哑压抑,“......我怎么会倒下。” 卓玉珩看她苍白郁痛的脸,心里抽疼了起来:“阿冉,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卓玉珩却没有说出来,陆冉每次被夜刖掳走的时候,他都没在身边,也没有能及时去救她。 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陆冉闻言,微微笑了笑,感激地对他道:“谢谢你,小玉玉。” “之前在幽冥宫里,我还以为你已经......”卓玉珩想到那时候,心中仍有余悸,哑声道,“幸好你没事......幸好。” 抬眸看到卓玉珩眸中的害怕和爱恋,陆冉微微一怔,她几乎没在个性清冷的他眼中,见到如此的感情。 若是放在以前,陆冉肯定会很得意开心,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如今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要坐拥天下美男的志向,只觉得可笑非常。 陆冉道:“我之前在雪谷里遭遇刺杀,那个人我虽不知是谁,却晓得他是夜刖的人......我被那刺客打伤掉入地宫前的深渊里,那时候我还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她语气平静地陈述,可卓玉珩却听得胆战心惊。 “......那后来呢?阿冉你又是如何脱险的?”卓玉珩轻声问道。 “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我掉入的那个深渊底下是条暗河,我被河水冲出了雪谷,幸而被司前辈发现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陆冉说完这些,紧闭的房门打开了,见到司前辈出来,等在外面的几个人当即将视线移向了他。 陆冉紧忙问道:“司前辈......我师父他怎么样了?” “凌华已经醒了过来,他有话想要对你说。” 陆冉当即便冲进了房内。 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凌华真的醒了过来,陆冉顿时喜极而泣: “师父!师父你醒了......太好了!” 陆冉冲过去,握着凌华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哽咽着语无伦次道: “对不起师父......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师父和师姐......我害死了师姐,我、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凌华轻轻拍了拍泣不成声的陆冉,苍白的脸上带着清浅的温和,低声安抚她道。 “阿冉莫要自责,见到你没事为师便也放心了。你师姐之事......是为师无能,保护不了她......” 他浅浅的微笑渐渐破碎,眸子漆黑得有些空洞,嗓音变得沙哑。 “为师对不起她......这一生亏欠了她太多......咳咳......” 陆冉含泪望着悲伤痛苦,神情恍惚的凌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师父其实是爱着师姐的。 师姐可曾知道?或许师姐都没能知道...... 想到这里,她心里痛涩难过无比,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他们两人。 凌华静默了片刻,又道:“阿冉答应师父一事吧。” 陆冉忙擦汗眼泪道:“师父你说。” “此后你便留在紫竹林里,只有待在司前辈身边,才能免让你再被夜刖带走,师父无法保护你了......你不是夜刖的对手,为师不想你去找他报仇,为师只想你好好活着。” 听到他这话,陆冉陡然升起一股荒唐而寒冷的不安,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 凌华默了一默,静静道:“为师时日无多了。” 他轻飘飘甚至平静的叙述落在陆冉耳中,却仿如重锤击在心里! 陆冉僵住,继而拼命摇头,泪水疯狂滚落而下: “......师父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你别说这样的话......师父你不会有事的!我才见到师父不久,师姐才刚刚走......师父你不能有事......” “为师早已中了蛊毒,此蛊无药可医。”凌华轻轻道,“不过这样也好,早些去找你师姐,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太寂寞......” 第三百八十五章:大难不死 紫苏恢复意识的时候,闻到了周围浓郁的血腥味。而后强烈的光线刺激得她禁不住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浓郁的墨绿色,她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活着。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触摸到了柔软温热的皮肤,怔愣又诧异。 明明已经坠进死亡之花花丛了,为什么竟然没有死? 难道她的体质和夜刖一样变态,竟然不被死亡之花吞噬么? 脑中一时间冒出无数困惑疑问,不过她也没精力去想那么多,总归自己大难不死,那是再好不过了。 浑身上下都被藤蔓缠绕着,动弹不得。她一转头,就对上了脸颊旁一个骷髅头空洞的眼窝,移目看下去,才发现自己居然跟这副骨骸被藤蔓给缠绕在了一块。 这骨骸应该就是之前拖着她滚入花丛里的人了。 陆冉伸手捞过掉落在骨骸身下的长剑,将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一一割开。 那些墨绿色的藤蔓一被割出口子,就渗出墨绿色的粘液,还带着一股腥臭味道,等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都清理掉了后,紫苏浑身都沾满了这种腥臭的墨绿色粘液。 紫苏刚坐起身,就牵动到了后背的伤口,撕裂的剧痛感令她面色一白。 但她依旧忍着剧痛以剑撑地站起身,一边用剑清理挡在前面的藤蔓,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片花丛静悄悄的,外面也没有声音传来。想到此处不可能会有人过来,而且也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它们所伤。 紫苏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压下心中的焦虑,先坐下来运功疗伤再出去。 这一打坐,便是两个多时辰,待紫苏疗伤完毕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紫苏内伤不算重,倒是之前为了帮师父挡下袭击,她后背上留下的伤口才严重。可伤在后背,她无法自行包扎治疗。 她走出那片花丛,发现幽冥殿前的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而死寂。 血色残阳铺洒而下,整个广场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死寂得俨如一座坟墓。 傍晚有风吹来,挂在藤蔓上的那些白骨还轻轻晃动着。 望着身后挂满了白骨的花丛,紫苏心里也不禁担心和不安起来。她昏迷之后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是已经撤离了幽冥宫还是...... 她不敢去想另外一个可能性,但心头却也止不住发慌。 紫苏没有往幽冥宫出口行去,而是转身折往幽王殿那边。 整个广场乃至幽王殿范围都没有一个活人身影,她来到幽王殿后面,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塔楼上有人。 紫苏当即便朝那过去,悄悄潜向那塔楼。 塔楼上正有宫人在说话,焉焉的语气透出几分恐惧。 “唉......你说宫主是不是......” “嘘!闭嘴!可不要乱说宫主的不是.....!”另一个宫人连忙打断对方的话,继而又深深叹了口气,“此番我们幽冥宫却也损失重大啊,宫中的长老如今一个都没有了......弟子更是没了一大半......” 那人似乎是看向了幽王殿那边,想到殿前那片死亡花丛,他的身体就禁不住发抖。 两人没再说话,可是那种恐惧却深深盘踞在了心底里。 宫中其他人亦是如此。 似乎有道青影一闪而过。 “谁......”字音刚吐出一半,对方凌厉掌风便已劈来。 一人闪避不及径直被打晕了过去,另一个人险险避过了其一掌,还未来得及呼喊,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却已架在脖子上。 瞧清楚对方的模样后,那名宫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而震惊地望着她。 那不是......已经坠入死亡花丛的紫苏吗?! 之前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紫苏被宫主操控的傀儡三尸拖进了死亡花丛里,为何如今却现身于此?! 难不成......难不成是鬼魂来索命了? 紫苏没理会对方惊恐煞白的脸色,盯着他冷冷道: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是敢叫一声我立马杀了你。” 也不知是因为见到紫苏惊恐,还是被她的话吓到,那宫人抖着身体连忙点头。 “之前随我而来的那些人呢?如今怎么样了?” 那宫人回道:“宫......宫主最后将他们都放走了......” “放走了?”紫苏惊疑,夜刖怎么会主动放了师父他们? “是、是的......后来陆冉与一个很厉害的黑衣男子出现,或许是因为他们......或许、或许也是因为别的,总之宫主最后将他们都放走了......” 紫苏一惊,连忙道:“你说什么?!陆冉没死?” “是。”那宫人点点头,“她也随众人一道离开了。” 紫苏此刻心情激动而又欣喜,阿冉没有死,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其中原因,待回去见到他们之后,再问也不迟。 看得出那宫人不是撒谎,紫苏挥手打晕了他,悄声潜出了塔楼。 知道这个消息,她心中是极为欣喜的。现在要马上离开幽冥宫前去找师父他们,想必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要尽快赶回去,以免他们担心。 紫苏离开塔楼后,穿过幽王殿前长满死亡之花的广场时,忽地停顿了下来。 她看了那死亡之花一眼,而后上前用剑砍了几根藤蔓出来。 这种花的诡异之处在于,它即便被砍下来了,活物只要再触上它,便又可以吸食其血肉生长。 如今这东西对她没有影响,紫苏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来到了幽冥宫大门那边时,果然看到那里有人把守了,紫苏还看到了几位幽冥阎王守在那里。 “几位,不如行个方便让在下出去?”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众人微愣之下循声望去,见到满身脏污的紫苏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前。 空气凝集了一瞬。 “紫、紫苏?!”城门上的幽冥阎罗瞪大了眼睛震惊大喊,他的表情看起来仿佛是遇到了鬼。 阎罗怕鬼,倒是十分神奇的事情了。 紫苏脸上笑意未减:“正是在下。” “鬼......她、她莫非是鬼?!”有人颤声惊诧道。 如今殿前那片广场,饶是他们幽冥宫人,如今也没有人敢去靠近。 一来是实在没有办法处理,二来是对那里充满了恐惧。 “鬼你个头!”一个幽冥阎罗反应较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没死......!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 另外一个幽冥阎罗也陡然回过神来:“对......她没死!快去通报宫主!你们拦住她!” 见到众人围了上来,紫苏径直甩出别在身后的死亡之花藤蔓,勾起了嘴角冷笑。 “如果不想死得太惨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死、死亡之花?!” 众人看清她手里的藤蔓时,脸色顿时一白,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她,有些更是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 紫苏甩着手里的藤蔓,大摇大摆朝着大门口走去。 城楼上的几位阎罗看得恼怒又心急,可是他们也害怕会碰到那诡异恐怖的死亡之花。 “他妈的快点给我上啊!要是放跑了紫苏,我们也不得好死!”一个脾气火爆的幽冥阎罗吼道。 可是众宫人却只敢远远围着她,不敢靠近她藤蔓甩动的范围。 紫苏见状如此,陡然加快步伐,掠身冲向大门口。 她身形快如闪电,手里藤蔓甩过之处,一众宫人纷纷慌不择路地避开,竟让她轻而易举来到了门口。 任凭几位幽冥阎罗如何怒喊,紫苏却还是打开了宫门。 “嗖嗖——!!” 几支箭迭突然破空而来,直直射向紫苏,登时让她欲要冲出大门的步伐猛地一顿,飞身闪避后退。 箭跌牢牢钉在了门板上,阻住了紫苏的脚步。 紫苏回头一看,见是身穿披风,黑发高束,手执阴阳罗刹刀的弑冰。 来人不是夜刖,紫苏倒也还能冷静。 弑冰幽冷如蛇的眼睛盯着紫苏:“你居然没死。” “呵,正如护法所见。”紫苏冷淡地道,她嘴角微勾,“众位若是执意拦着在下,即便在下打不过你们,临死之前倒也可以拉几个垫背的。想必让死亡之花开在这宫门上,倒也会成为一处美景。” 弑冰面色阴沉,突然挥手冷声道:“让她走。” “这......护法?”十殿阎罗皱了皱眉,但是看到弑冰不容拒绝的神色,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见众人不再阻拦,紫苏当即便窜出了大门外。 几位阎罗看着紫苏离去的背影,问道:“大护法,就这么放紫苏离开,宫主若是知晓了的话......” “宫主如今闭关疗伤,此事我自会向他说明。”弑冰面无表情,冷冷道,“此次我们幽冥宫人员已损失惨重,她手里的死亡之花花藤碰上活人,当即便会生长发芽,到时真在这宫门长了起来,我们又如何收拾?” 几位阎罗不再说话了,那花他们靠近不得。 弑冰又道:“况且外面幽王谷的机关也够紫苏喝一壶了,直通往此处正门的暗道已被我派人封死,紫苏想要靠那条暗道离开是不可能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去紫竹林 紫竹林。 萧梦临急匆匆来到了陆冉住所,他面色凝重,声音里透出几分担忧和焦急: “陆姑娘,白锦他......他离开紫竹林了。” 陆冉陪了凌华一整天,刚刚从他那里回来,此刻脸上还带着疲惫。听到萧梦临的话,她顿时望了过来。 “他去哪儿了......?” 萧梦临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她:“恐怕是去幽冥宫......给紫苏报仇了,我今天回去找他的时候,缺见他人已不在房中,桌上只有只留下了这字条。” 陆冉扫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疲色更重了几分。 “他要是真去找夜刖报仇,那不是找死吗?”萧梦临担忧道。 白锦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而且这两天他一直都将自己关在房中,而后今天就突然离开了。 他这样的情绪去找夜刖报仇,萧梦临真的不放心。 陆冉叹气道:“就算我们提早知道,想必也拦不住他的......” 白锦对师姐的感情,陆冉有目共睹。他怎么可能不会去找夜刖报仇,要不是如今师父他状况太糟糕的话,陆冉肯定也去幽冥宫了。 想到师父,陆冉眼中又黯淡了几分,心中已拧成了一股乱麻。 这两天她坐在床边,脑袋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梦临默了默,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陆冉说道:“但是也不能让白锦这样白白去送死,只是我这里走不开身......萧谷主,你人脉多,可否麻烦你出谷去寻找白锦?” 萧梦临点头道:“自是可以。” 他留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够帮上什么忙。去寻找白锦他是最合适不过了,卓玉珩多少有些不便。 陆冉感激道:“那多谢萧谷主了。” 萧梦临并未耽搁,当天便去与凌华和司前辈他们辞别,出去寻找白锦了。 却说紫苏这边。 之前白锦带他们走的路已被封住,紫苏只好走幽王谷那条路。幽王谷中设了不少埋伏陷阱,幸而来幽冥宫之前,白锦给他们绘制过了幽冥宫的地形图。 但饶是如此,经过幽王谷她还是费了不少力气。 可离开青冥山后,紫苏便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师父他们了。 那幽冥宫弟子说,师父他们与师妹还有一位黑衣男子离开了,可却不知道那黑衣男子身在何处。 紫苏思索片刻,决定去一趟红拂门。 当日随师父他们离开的,还有江湖各派之人。 红拂门离幽冥宫算是最近的,七八天的路程。 马不停蹄赶了两天的路程,紫苏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她需要买匹马代步。 “暂且在此歇息片刻,吃过东西了我们再走。”买了匹马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紫苏蓦然停住了脚步。 她抬眸望去,见果然是萧梦临。 “萧谷主!”紫苏心中一喜,连忙牵着马儿追上去,“你们在这里?我师父他们是不是也在此?” 萧梦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直到紫苏来到了他的跟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她。 可是他却还是怔怔愣愣地望着紫苏,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紫苏只得又道:“萧谷主,我没有死。从幽冥宫脱身后,我便一直在寻找你们。” 再次听见紫苏的声音,看见她真的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萧梦临才敢确定自己所见的都不是梦境。 “紫苏......紫苏真的是你......?”他声音微颤地喃喃道,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紫苏微笑道:“是的,真的是我。” 萧梦临失控地将她抱在怀里,他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激动得热泪盈眶,嘴里一直喃喃念道。 “你没死......我、我还以为你......” 紫苏怔了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拉开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抱歉,我让你们担心了。”继而她又问道,“对了,我师父他们在哪里?” 萧梦临情绪平复了几分,他擦了擦眼泪,道: “凌前辈他们在紫竹林里,陆姑娘没死,他们见到你没事肯定会很开心的。” “阿冉没事我在幽冥宫也知道了,只是紫竹林在何处?我想去找他们。” 萧梦临给紫苏指了路,接着默了片刻,神情有几分担忧和凝重: “可凌前辈他......中了蛊毒,如今情况很严重......” 萧梦临离开前,知道凌华的蛊毒已经无药可医,但是现在面对紫苏他却无法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紫苏愣住,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神情紧绷: “中了蛊毒?!我师父他......是不是夜刖下的手?!” 萧梦临道:“事不宜迟,你还是先赶去紫竹林吧。我此番出来,是为了寻找白锦的。因为白锦他留书说要去给你报仇,然后就离开了紫竹林,我们担心他会冲动行事,便让我出来找他。” 紫苏心乱如麻,怔怔道:“白锦他......他要去给我报仇?可我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到他......而且师父他怎么会重了蛊毒......” 萧梦临甚少见到紫苏如此六神无主的模样,赶忙安慰道: “紫苏你别着急,先去紫竹林见你师父吧。至于寻找白锦之事还有我,他知道你还没死的话,定不会执着去报仇了。” 紫苏深吸了几口气,焦急混乱的心绪也稳下些许。她自袖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荷包,交给了萧梦临,对他道。 “你找到白锦之后,就将此物给他。只要白锦看到它,便相信我没事了。” 萧梦临手下荷包:“好,我知道了。” “如此,便拜托你了,我这就赶去紫竹林。”紫苏朝萧梦临深深一礼,立即翻身上马朝镇外赶去。 萧梦临握着荷包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紫苏远去背影。直到那抹青色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满目忧愁地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紫苏她回去见到凌华的状况,会怎样......” 看着所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萧梦临这些日子已经经历过了那些痛苦,以为紫苏死了的时候,他觉得世间任何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可紫苏即将要面临的,恐怕是比他所承受的,还要更甚几倍的痛苦和绝望。 第三百八十七章:紫苏寻来 “师父,师妹下山回家去了,苏儿现在好无聊啊......师父别看书啦,给我弹首曲子解闷好不好?我之前在山下,听到了首很好听的曲子,想让师父弹给苏儿听。” 白衣白裙的紫苏靠坐在他身旁,径直抽掉了他正在看的医书,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凌华无奈地转头一笑:“是什么曲子?” 转眸看到空空如也的室内,凌华怔了怔,嘴角的笑意黯淡了下去。 寂静如死的空间,哪里又有那抹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凌华恍惚静默了片刻,吃力从床上起来,走过去将放在书桌上的古琴取下。 “那首曲子叫《默》,师父知不知道?” 默...... 凌华抱着琴坐下来,调试了一下琴弦,轻轻弹拨了起来。 幽幽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室内缓缓流淌开来。 “咳咳......”陆冉端着药碗进屋,见到凌华正伏在矮几上咳嗽。“咳咳......噗!” 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了他腿上的古琴中。 “师父......!”陆冉慌忙冲过来,连忙放下药碗扶住凌华,颤声道,“师父......你怎么样了......” 凌华微微缓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咳咳......为师无碍......” 陆冉看着古琴上那一滩刺目的血迹,不禁又红了眼眶: “师父......司前辈说你要在床上好好休息,不可乱走动了......” 凌华淡笑道:“为师这身子,躺不躺着都一样,况且我也不想总躺着。” “师父!”陆冉哽声喊道,扶着他的手在颤抖,“不可说这样的话,师父身上的蛊肯定能有法子医治的,司前辈如今还在想办法......” “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 凌华拍了拍陆冉发颤的手,端起放在桌上的药碗喝下。 陆冉见他喝完了药掏出手巾擦干净琴弦上的血迹,又要继续弹下去。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静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弹琴。 几个乐音响起,陆冉不禁愣住,怔怔出神。 这个曲子,很熟悉...... 清幽的琴音流进耳中,无比简单干净的旋律,却仿佛带着沉重的思念与悲伤。 陆冉听着这旋律,心间竟蔓延出一股痛苦,就好像是深海中溺了水,窒息感蔓延开来。 恍如曾经过往一切的美好,如今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刻在心上,一想起来心里就隐隐作痛。 如今师父的心情,就如这沉痛哀坳的曲音一样么? 这些天他没再提起师姐的事情,陆冉怕他伤心,也不敢提起。 可是不提起,就不痛苦了吗? 她难过彷徨,师父所承受的痛苦,却并不比她少。 而今陆冉在这沉痛的语音中,听出了师父对师姐的感情,不禁泪盈于睫: “师父......这是《默》的歌词......” 《默》其实是她上一世的世界里,著名歌手那英的一首歌。 当初来到异世的陆冉第一次听见这首歌的时候,还大为震惊。 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是澹台千珏给她夫郎所作的歌曲,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以为此歌是澹台千珏自己所写,但只有陆冉知道这个澹台千珏或许也和她一样,是现代穿越而来。 不过现在陆冉却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她之所以怔愣,是因为这首歌也是师姐很喜欢的一首歌。 还记得有一次她们下山游玩,师姐喝醉了酒抱着酒坛就轻轻哼唱出了这首歌曲。那时候师姐说,她喜欢师父,喜欢了他很久很久,可是却不敢将这感情与他吐露出来。 “是啊......《默》。”正出神的陆冉被凌华轻如叹息的声音拉回了游思,“你师姐最喜欢的曲子。” 他忽然停了下来,垂眸怔怔凝视着指尖下的琴弦,脑中浮现的尽是苏儿的点点滴滴。 还有太多的话未来及与她说,凌华指尖微颤地压着紧绷的琴弦,一不留神被它划出了一道伤口。 可他恍若未觉,又重新弹起未完的曲子。 凌华眸光恍惚,头一次觉得,这时间如此难捱。 他躺在床上,整日整夜都是苏儿的音容笑貌,那股情绪遍及四肢百骸。 比蛊毒发作还要令他难以忍受。 陆冉望着身旁恍惚出神的凌华,一时间觉得什么安慰的话都变得苍白空洞,她默默拿起桌上的碗,安静起身退了出去。 她轻轻关上房门,听着里面传出的琴声,泪水模糊了她视线。 或许......或许师父离开,对他而言才是好的吧? 这样他就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见到师姐了。 这些天他什么都没说,可是灵魂却仿佛已经不在他的身体里了一样。经常整天整天地望着某处发怔,没有半丝生气。 陆冉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正如司前辈所说那般,他已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如今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他,其实心中爱着师姐。 “阿冉......!”陆冉拿着空药碗一边抹泪,一边失魂落魄朝厨房走去的时候,陡然间听见了声熟悉焦急的呼唤。 她浑身一僵,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生怕是自己的幻听。 “阿冉......师父、师父他人呢??”那道焦急的声音更加近了,近得下一瞬便抓住了她僵硬的手。 陆冉浑身微微一颤,慌忙转头望去,见果真是师姐的面容,呆愣在了原地。 “师姐......?”陆冉喃喃着,怔怔站在面前的紫苏,又望向了随她一起来的司前辈,“我、我......不是出现幻觉的是么?” 司前辈微微笑着道:“确是你师姐,方才听见竹林外有喊声,出去见到她老夫亦是很惊讶。” “师姐你没死......”陆冉心中悲喜交加,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又哭又笑地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紫苏也不禁红了眼眶,低低地道:“阿冉,见到你没事我也很开心,这些天我让你们担心了。” 陆冉拼命摇头,松开了紫苏,拉着她朝凌华屋里奔去: “快去见师父!他看到你没事肯定很开心......” 说道凌华,紫苏心间更加紧绷迫切,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 “师父、师父!”外面传来陆冉哽咽又兴奋的声音,“师姐回来了!她没事.....”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青衣身影冲了进来:“师父......” “铮——!”琴声猛烈一颤,琴弦绷断,再次割伤了凌华的手指。 第三百八十八章:互诉衷肠 可他恍然未觉,只怔怔望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紫苏。 凌华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眼睛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瞬紫苏便不见了踪影。 又是如往常一般的幻觉吧......? 只是这一次的幻觉,却变得如此真实清晰...... “师父......苏儿回来了。”紫苏流着泪在他面前跪下,哽咽着轻声道。 “苏儿......”凌华怔怔凝望着她,直到触碰到了她,才明白过来这不是一场梦。 他手微颤地抚上紫苏泪痕斑驳的脸庞,神情恍惚地喃喃道:“真是苏儿......师父没有做梦。” 紫苏仰头望他,手握住他贴在自己脸颊边的手,含泪微笑道: “真的是苏儿......对不起师父,这些日子让师父担心了,苏儿......” 她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被凌华拉入了怀中,紧紧抱着。 他抱着她的时候,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总是喃喃着一句话—— “苏儿,真好......苏儿......真好......” 陆冉在旁看着紧紧相拥的人,也不禁动容流泪,但却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笑。 随后进来的司前辈看着屋中欣喜流泪的三人,眼中也浮起几丝笑意,但是随即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紫苏没事归来,确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凌华的蛊毒,却是没有办法医治。 有温热的泪滴落在脖颈上,紫苏整个人怔住了。听着耳边他沙哑脆弱的声音,她心中只觉得一阵阵隐痛。 与师父认识这么多年,紫苏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脆弱失态的模样。 “师父......”紫苏也伸手抱紧了他,将脸庞埋入他颈窝里,“苏儿回来晚了,对不起让师父担心了这么久......” 拥着怀中真实的人,她熟悉的温暖气息笼罩着他,让凌华感觉死寂的心才又有了生机。 他微微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眼眸静静凝视着紫苏的面容,含了泪意的眸中凝满了深邃感情。 凌华伸手细细擦净紫苏脸上的泪。 感情有多深邃,他的语气动作就有多温柔:“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凝视着凌华苍白如纸的脸,紫苏想起来他身中蛊毒之事,连忙紧张地问道: “师父,你的蛊毒怎么样了?” 凌华微微笑了笑,那笑意虽浅,却盈满眉梢眼角: “师父没事,苏儿莫要担心。” 在旁的陆冉听到凌华如此说,不由抿紧了唇,轻轻偏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师父骗我。”紫苏眼中尽是担忧,忽地扣住了凌华的手腕。 “苏儿......”凌华想要抬手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探到凌华脉象,紫苏顿时怔愣住了,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握着他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凌华温声宽慰道:“师父会好起来的,苏儿......” 握紧凌华冰凉的手,压下心间的惶乱,紫苏点点头低声道: “师父,你不能有事,苏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凌华将话题引开,问道,“苏儿你是如何逃了出来的?当时你已......” 回忆起她坠入花丛的场景,凌华心间仍旧压抑抽痛不已,甚至连后面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陆冉也走了过来,在旁坐下,同问道:“对啊,师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苏微微握紧了凌华的手,又回头看了陆冉一眼,回道: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死亡之花竟没有伤我。待我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就躺在花丛里面。” 紫苏说着,还伸手指了指自己伤口未痊愈的后背: “我后肩当时中了仇玖月的铁链飞镰,但是那些死亡之花对我身上的血无任何反应,就如普通的藤蔓植物。” 凌华和陆冉两人都感到诧异,竟有如此奇事? 一旁的司前辈也是愕然,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凝眉陷入了沉思中。 凌华道:“那日夜刖亦是如此,他也没有被死亡之花所伤。” 陆冉一愣,神情微变,惊愕问道:“夜刖他也和师姐一样?” 凌华和紫苏点了点头。 得知紫苏回来,卓玉珩自然也过来了。 见到紫苏没事,他也感到开心:“紫苏,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这些日子见到陆冉伤心难过,可是卓玉珩却无法安慰她,他能够做的只有默默相伴,但却无法分担她心里的痛苦和彷徨。 而今紫苏没事,陆冉也能够开心一些吧,即便如今凌前辈的身子状况不容乐观。 紫苏此番大难不死,最开心的非凌华和陆冉师徒两莫属了。卓玉珩和司前辈并没有待多久,只聊了几句便出去了,以便他们师徒三人叙话。 但是陆冉心知此刻师父与师姐有更多的话要说,她也起身随着卓玉珩他们出去了,把时间留给时间二人。 三人都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紫苏和凌华了。 凌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紫苏半刻,他深深凝视着身旁徒儿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脸容深深刻在灵魂上一样。 “对不起,苏儿,师父总是没能保护好你。幸而.....幸而你这次没事......”凌华握紧了紫苏手,低哑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这些日子......师父每每想到你坠入花丛的那一瞬,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紫苏揽着凌华,如少时一般埋首在他怀里,拥着他比平日削瘦了很多的身躯,紫苏心间抽痛轻颤着。 但她的声音却温软如小时候常腻在他怀里撒娇一般。 “师父还在,苏儿又如何舍得丢下师父离开。师父不要自责,我已长达了,以前是师父保护我......”紫苏轻轻抬起头,湿润的眸中闪着笑意,“往后就由苏儿来保护师父。” 凌华凝视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子,深得好像要将他吸进去一样。 可他这次没有避开,亦没有抵抗,微微笑着:“好。” 紫苏心间没由来有些紧绷,声音却更轻了: “我那天落入花丛里,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心中充满了不舍和难过。我不舍得离开师父,便想着......若是老天垂怜,能够让我有活下去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师父是打我骂我,还是又将我武功全废逐出师门,我也不放弃这份感情......” 凌华怔住,纤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紫苏视野开始有些模糊,却依旧凝视着他: “师父......苏儿早已经病了。我曾经求问过老天,若是医毒并施,可否治一治你不爱我的心......可如今我才知晓,医不好的是我,有顽疾的是我......要我放下对师父的感情,与死无两样。” “苏儿......” 他才开口,紫苏就连忙抬手掩住了他嘴唇,哑声道:“师父听苏儿说。” “可是我明明......明明也看到了师父对我并非无男女之爱......”泪水彻底模糊了紫苏的视线,她的声音很平静,指尖轻颤着抚上凌华的眉眼,“师父的眼睛骗不了我的,可你为何就不肯与我承认?” 她眼角滑落而下的晶莹,无声坠入他手背,竟烫得他心间烫热抽痛。 “我......”凌华张了张口,素来温润柔和的眸子浸满了忧伤,“不可以......” 紫苏指尖僵在他眼角,渐渐冰冷僵硬。 凌华茫然地伸出手,衣袖下那条鲜艳如血的红痕刺痛着他双眼: “不可以了......我陪在苏儿身边时间所剩不多,我不想......你再陷入痛苦之中。既然我已不能爱你,便想你忘了我,唯有忘了我,放下这段感情,苏儿才会幸福......” 可是这些时日陪伴在她身边,他却越来越明白苏儿是不可能放得下。 他本是希望她忘了自己,重新开始新的感情。可他见到的,却是越来越妥协执拗的她...... 凌华轻轻握住紫苏僵硬冰冷的手,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悲伤: “师父很怕苏儿又一人孤独地活在这世上,若是选择我注定要如此......那我愿苏儿能忘了我,选择别人。” 紫苏怔怔地望着他。 好半响,她才轻轻道:“......所以,师父其实也是爱我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怕惊醒了一个美梦。 “是。” 他低下头抵着紫苏的额头,轻轻喟叹了一声。有些轻松,有些释然,又充满了很多伤感和不舍。 紫苏静默间忽然泪如雨下。 看她落泪,凌华心疼又愧疚,细细吻去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那般小心翼翼,恍若呵护一个对他而言此生唯一珍贵的珍宝。 紫苏陡然经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却又有更多的事情不明白。 凌华细碎的吻珍惜又温柔地落下,却让她泪流更汹: “师父,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你的蛊毒,是......早已被种下了吗?是因为这蛊毒,你才一直不肯......不肯承认你喜欢我?” 第三百八十九章:中蛊真相 凌华沉默着心疼地为她吻去眼角汹涌而下的泪珠,双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苏儿。” 只听见他这句道歉,此刻已经联想到自他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如今已猜测出大概的紫苏脑中乱哄哄一片。 她手微颤地抓着凌华的衣领,哽咽道:“师父......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 凌华凝视着她泪水迷蒙的眸子,雪白的发丝下,他的脸庞苍白消瘦,但是那双眼睛温柔而深情。 他轻轻低下头,无限珍惜眷恋地吻上紫苏的双唇。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而且凌华忽然间也不想再隐瞒了。 这些时日里,他最后悔的,便是未能亲口向她承认自己亦爱着她。 有些感情真的理智无法控制住,凌华一直以来都小心隐藏着他的感情,因为知道他已没办法给她幸福。 但在经历过以为她死了的事情后,凌华再也无法压制心中早已浓烈汹涌的感情了。 幸好......幸好老天没将她带走,将她还了回来...... 凌华微阖的眸子湿润了起来,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但他亲吻紫苏的动作却越发轻柔珍惜,温柔又炽热。 感受到凌华的感情,紫苏心中又酸涩又温暖,巨大的喜悦之下,还有一丝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师父......师父其实也是喜欢她的...... 紫苏双手圈着凌华的脖子,亦开始回吻他,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住滑落下,落入了两人亲密相贴的唇瓣中。 苦涩,又缠绵。 紫苏很快反客为主,在他口内一寸寸攻城略地,带着狂喜与不安,急切想要证实他所说的话。 凌华知她如今的心情,心里的爱意与愧疚如潮水漫涌而来。他亦予给予求,专注而又安抚地回应她。 缠绵又深情的吻,点燃了两人心中深沉浓郁的爱意。 唇齿辗转纠缠,炽热真实的触感,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让他们上瘾一般想永远如此下去,再也不要分离片刻。 咸涩的泪水越流越多,在他们相贴的唇瓣间相濡,又甜又涩的味道回转于他们纠缠的唇齿间。凌华的一手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手温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 过了好久好久,两人才结束了这场热烈的深吻。 紫苏微微喘着气静静靠在凌华胸口,他贴着她的额头,手还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她心中的恍惚与不安感才渐渐消失了。 这不是一场梦,一切都是真的。 她抬起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凌华眸光温柔,那温柔不似平常他看她的温柔,而是和自己看他的眼神一样的温柔。 因方才的深吻,他唇瓣艳红微肿,眉目间似乎还流淌着未消的情意。平日里出尘高洁清冷男子此刻仿佛染上了红尘味,无端多了几分勾人的艳色。 紫苏忍不住又吻住了他的唇,在很久很久之前,师父于她而言就如一种毒药,让她沉迷上瘾,越来越难以自拔。 “师父。”紫苏贴着他的唇畔,舍不得离开。 “嗯?”他细细亲吻着她,声音温柔又磁性,“师父在。” “师父......” “师父在。” “师父、师父......”她眸中含泪,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师父......” “师父在......”凌华也一遍又一遍地回应她,“师父在。” “师父,我好开心。” 紫苏眸中有泪,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容光焕发。眼底的沉冷郁郁一扫而空,仿佛她又回到了年少无忧恣意的时候。 凌华亦跟着笑了起来,凝视他的眸中尽是宠溺,柔声道:“师父也很开心。” 只是想到他的身体,凌华盈满温柔浅笑的眼底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和不舍。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凌华如今身子虚弱,紫苏见他脸上微有疲色,便扶着他到床上休息。 她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直等到凌华睡下了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紫苏出来后,径直去找司前辈。 屋院前边是条石子路,小路尽头就是大片茫茫的竹林。右侧有个池塘,塘中建了一座小凉亭。 顺着石子路寻去,紫苏看到了坐在亭中的三人。 此刻已经是深秋,池塘里的荷花早就枯萎了,但是池塘边上种满了秋菊,如今竞相开放,亦是番不一样的风景。 “师姐!”见到紫苏过来,陆冉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紫苏与另外二人打了招呼,才又看向司前辈: “之前师父曾与紫苏说,当年他中毒受伤,是多亏了一位前辈相救,那位前辈就是您吧?” “确是老夫。” 紫苏跪了下来,朝他拜谢道:“紫苏在此多谢前辈救了师父和师妹,此恩情紫苏无以为报。日后前辈有何吩咐,紫苏定当义不容辞。” 司前辈伸手将她扶起:“无须客气,快起来。” “前辈可否告诉紫苏,我师父是何时中了蛊毒?又是谁给他下的?” 听见师姐问起此事,陆冉眼眸黯了黯,又开始泛红。 司前辈道:“凌华这蛊毒,是他自己种下的。” “......什么?”紫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某些渊源,老夫五年前曾入幽冥宫雪谷一次,碰巧救了凌华。他当时身上中了数种剧毒,且武功尽废。” 听到武功尽废四字,紫苏瞳孔缩起,紧绷的脸庞有些苍白。 “这些剧毒在他体内纠缠痼结,虽后来都解开了,可他的身体却也已受了极大损伤,无法再调养恢复,也不能活多久。”司前辈微微叹息了一声,“所以为了能重新恢复过来,他给自己下了噬生蛊。” “......什么是噬生蛊?”紫苏声音紧绷,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全身,让她四肢发冷。 “用噬生蛊者,虽会承受巨大痛苦,但可使身体快速恢复健康,同时修习武功也会日进千里。但这是一种逆天之术,一旦种下此蛊,就注定死亡。待手腕上的红痕蔓延到心脏,便是殒命之时。” 这蛊毒出自唐门,曾经也有人为了提升自己功力而使用此蛊。可一旦用了就必死无疑,药石无医,所以这种蛊渐渐就被唐门之人禁用了。 后来唐门没落隐世,噬生蛊再无人知晓。 紫苏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 “师姐......”陆冉连忙扶住了紫苏,哽咽微颤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紫苏浑身绷直,压下心中剧烈的恐慌和郁痛,紧紧地盯着司前辈眼中透出尖锐的狂乱和执拗: “不......!他不能死......一定有办法解开噬生蛊的!是不是?是不是......?求您告诉我,要怎么解开噬生蛊?” 司前辈摇了摇头:“除非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药,否则什么也救不了凌华。” 第三百九十章:不会后悔 紫苏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一瞬间坠入了冰窖之中,绝望与恐慌恍若刺骨寒意侵袭全身。 “起死回生之药......?”紫苏惨白着脸喃喃道,这世上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呢? 难道......难道就要如此眼睁睁看着师父...... 刚一想到此结果,紫苏心尖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得喉咙口都泛出了血腥味。 不!她不能让师父死! “师姐......”见紫苏面色惨白,眼神空洞,陆冉被她的神情吓得心中不安极了。 紫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混乱暗寂的眸猝然一亮,连忙对司前辈说道: “如果......如果用蛊王呢?能够解开师父身上的蛊毒吗?” “蛊王?金婵蛊?”司前辈微微一怔。 紫苏忙点头,满含希望地看着他:“对。” “老夫不能确定。” 他对蛊物研究并不深入,金婵蛊司前辈有耳闻,但知晓这是极为厉害的生蛊,几乎能够解开世间数种蛊毒。 但正因为它厉害,才不好培养出来。 想到这里,司前辈道:“可天底下生蛊却难寻找......” 不然司前辈也曾考虑过试试生蛊的。 “我知道谁有生蛊!”见司前辈如此说,紫苏瞬间觉得看到了希望,“我即刻修书让他来此救我师父。” 傍晚。 晚霞铺染天际,火红的霞光映入窗台,也给有些昏暗的房间染上了一抹橘红。 紫苏回到凌华房中,轻轻来到了床前。 她无声半跪在床沿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沉睡的凌华。 凌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面颊也消瘦了很多,看得紫苏分外心疼。她看着师父雪白的头发,伸出去的手指颤了颤。 今日与司前辈谈话,紫苏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知晓师父的噬生蛊已经种下了很久。 知晓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再来找她的时候,以君沛离的身份陪伴在她的身边。 知晓他这满头刺目的白发,是因为种下了噬生蛊的原因才变成这样的。 紫苏怔怔凝望着他,心间疼痛又自责。 她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 这些年里,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一直在埋怨师父狠绝无情,痛苦他不肯再见她...... 可现在她才知道,他不是不愿来见她,而是没有办法来见她...... 为了她,他竟付出了这么多。 凌华昏昏沉沉醒来,睁眼便看见紫苏怔怔凝望着她,泪流满面。 他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忙想要起身: “苏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睡醒来的他声音有些虚弱沙哑,但却充满了紧张和焦急。 紫苏颤抖的目光垂下,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宽大衣袖滑落而下,露出了苍白枯瘦的手臂,也露出了那条殷红如血的红痕。 泪水涌出更多,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紫苏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她哽咽道:“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见她流泪,凌华自是心疼,伸手擦掉她疯狂掉落的眼泪,低声询问道。 “苏儿莫哭,发生什么事了? 紫苏抿唇不语,起身坐在床边,抬手将他抱住,喃喃道: “师父......以前是苏儿不好,苏儿总是让你操心,让你......” 巨大的愧疚和各种别的情绪席卷涌了上来,更在喉咙间,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他。 凌华见她如此,自然是料想到她已经在司前辈他们那里了解到了什么。 他微微笑着,一如往常般伸手轻轻拍着她紧绷的背脊,依偎在她肩头。 “这些都是师父心甘情愿的,师父并不后悔。” 就如紫苏说,不会后悔她爱着他。他也从不后悔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后悔。 “师父......” 凌华拉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微笑着凝视她道: “莫哭了,苏儿已经长大了,怎么如今却总是爱哭鼻子?” 紫苏吸了吸鼻子,握紧了他冰凉的手,声音低哑而坚定: “师父,苏儿一定会救你的。” 凌华默了一默,轻轻道:“苏儿,为师中的是噬生蛊,没有办法......” “......会有的!”紫苏慌忙抬头打断他的话,哑声重复道,“会有的师父。” 她的眼泪在惊慌地震落而下,碎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凌华心中难过,亦无比担忧。 他知道苏儿一时间定然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他也很担心苏儿会为了想要救他而不顾一切。 见凌华沉默不语,紫苏哽咽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师父,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紫苏完全不敢想象,若是师父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她微颤的手紧紧握着凌华的手掌,深吸了口气,朝他绽开了些许笑颜。 “我方才与司前辈谈过了,或许可以用蛊王来试着解开师父你身上的噬生蛊。” “蛊王?”凌华道,“慕青身上的金婵蛊吗?” 紫苏点点头:“我已修书给他了,师妹会找人护送慕青来这里。只要有哪怕一点点的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 凌华望着她,亦微笑着颔首:“好。” 另一头,陆冉的住处里。 从小池塘那里回来后,她便一直呆呆坐在屋檐下出神。 随她一道回来的卓玉珩已经陪着她坐很久了,见久久她沉默出神不说话,心中也有些不安和担忧。 于是他忍不住出声道:“阿冉,司前辈已经说了,或许蛊王能够治好凌前辈的蛊毒,如今你师姐也无事归来,你也该开心些,打起精神来才是。” 这些日子卓玉珩陪伴在陆冉身旁,见她日渐沉默憔悴,也心疼焦急不已。 他还是希望看到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陆冉,那个一直恣意大笑,仿佛不知时间愁滋味的陆冉。 哪怕是她很坏地调戏别人,也比如今的陆冉鲜活许多。 陆冉怔愣漆黑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仿佛才刚刚回过神来一般。 她静静盯着脚下的地面,半响才道: “我刚才一直在想以前我跟夜刖的事情。” 卓玉珩一顿,安静地望着她。 天边铺满了血红的霞光,屋檐下的女子苍白的面容也被染上了几分凄艳的红,身上的红衣被浸染得仿佛流出的鲜血一样。 刺目,又分外寂寥。 看得卓玉珩心中猝不及防一痛。 第三百九十一章:何时心动 陆冉缓缓抬起头,望着前面如血的残阳,忽然嗤笑了一声。 “我以前竟如此混账,与害了师父的仇人在一起。” 这种言情小说里脑残狗血的桥段,居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是该笑她有眼无珠看不清人,还是该埋怨老天耍弄了她? 卓玉珩看着她嘴角的冷笑,心中痛意更甚,不由伸手揽住了她。 “阿冉,那不是你的错......” 陆冉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嘴角勾起的笑意有些自嘲,充满了挫败和悲伤。 “我以前一直觉得,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年,就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多多享乐,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说喜欢你,但转头又去招惹夜刖。因为我想要坐拥天下美男,如此也不枉我来到这里走一遭......而如今我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可笑和荒唐。” 陆冉明明在微笑着,可双眸漆黑无光,她的脸庞在晚霞下越发显得苍白。 卓玉珩道:“夜刖做下的恶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也是被他蒙骗在鼓里了啊。” 陆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哽咽的声音闷闷传出: “......可我依旧不能原谅我自己......你知道么......当我知晓师父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夜刖所为时......我恨不得杀了他!同样也痛恨我自己......” 卓玉珩伸手将低低哭泣的陆冉揽入了怀中,轻轻道: “阿冉,不要自责。待治好了你师父的蛊毒,我们便去找夜刖报仇。” 陆冉点了点头,她哭了一会情绪也平复了几分。抬眸看着卓玉珩,这个在印象里一向清冷淡漠的男子,如今看她的眼中不再如以往般空无一物,多了许多别的情绪。 陆冉心头沉重又愧疚,默了片刻:“谢谢你,小玉玉。” “开心点,我还是喜欢以前无忧无虑笑着的你。”卓玉珩指腹轻柔地擦去他眼角泛滥的泪水。 世间千般颜色万般繁华,也抵不过你眼内一分笑意。 陆冉一愣。 看到她怔愣的眸光,卓玉珩才意识到方才他竟无意识将盘旋在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开来。 卓玉珩忙将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收回,此刻晚霞消退,苍茫暮色遮掩住了他此刻烧红的脸颊。 他忙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陆冉望着他可以说得上是有些仓皇离去的背影,好像半响才回过神来一般,自嘲地笑了笑。 自从紫苏与凌华两人敞开了心扉后,这段时间便日日形影不离,仿佛要将往日缺失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一般。 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而不热烈,天气正好。 竹林中,凌华静静坐在明暗交际之处,身上披件披风,白衣如雪,银发柔顺地垂落而下。 几丝阳光落在他的脸庞之上,勾了出了精致如画的侧脸线条,仿佛是被顶级的工艺大师惊心雕刻一般,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 银色的长发如雪白色的瀑布一般,顺着他挺直修长的背脊顺滑落下,仿佛已经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了一体。 那背影绝美却又有几分沧桑,高冷出尘却又温润柔和。 他旁边挨坐着紫苏,青衣墨发的女子正垂首抚琴,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清幽的琴声回荡在竹林中。 抚琴的紫苏时不时抬眸看向凌华,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的浅笑。 凌华一直微微笑着,专注凝视抚琴的紫苏。 紫苏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仅以两支玉簪作为装饰。完全显露出了她清丽无双的脸庞,脸部线条精致流畅,是一张极为标准的美人鹅蛋脸。 细长的眉斜飞入鬓,妩媚中又透出几分隐隐的凌厉。 眼尾微扬的丹凤美目黑白分明,浸润在柔暖的笑意中,使她一双瞳眸流光溢彩。 鼻梁小巧挺直,菱唇红如朱丹,似有若无地含了几分柔情。 她几缕发丝垂在脸侧,随风轻轻拂过她如画的眉目,仿佛撩拨到了他心底。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紫苏忍不住转眸看了过来,修指按住了还在轻轻颤动的琴弦。 触上他看得出神的目光,紫苏眸底笑意更深:“师父,苏儿弹得如何?你怎么不说话?” “弹完了?”凌华回过了神来。 紫苏倾身靠近他,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答非所问:“苏儿喜欢师父看我的眼神。” 专注又温柔,那双眼瞳里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凌华伸手轻轻抚着她含笑的眉眼。 长大后的苏儿眉目变得越发精致深刻,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恣意,也没有了当年的无忧潇洒。染上了沉郁的冷漠,眉梢眼角总是浸润着几分忧郁,凌华以前每次看看她暗沉沉的眼瞳时,心中都止不住抽紧。 而今她眼底多了明媚,多了笑意,终于再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紫苏抵着凌华的额头,见他眼中流转的情意,一颗心仿佛被泡进了蜜罐里,甜滋滋的感觉。 她忽然好奇起了一个问题:“师父,你是何时......也喜欢上我的?” 何时么......? 凌华怔了怔,温柔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 “师父,告诉我嘛。”紫苏轻轻蹭了蹭他,如年少时一样朝他撒起了娇。 笑意盈满了凌华双眸,他轻咳一声:“在......为师带你去禹州城周员外家治病的时候吧。” “禹州城的周员外......?”紫苏睁大了眼睛,甚至都愣住了。 竟......竟是那么早么?那时候她刚刚及笄。 “嗯。”凌华缓声道,“其实那时候周员外的小儿子倾慕与你,周员外还向我提了亲,希望能将她儿子许配给你。” 紫苏满脸疑惑,此事她分毫知晓。 凌华笑道:“你自是不知道的,因为当时为师并未告知于你。” 他顿了顿,抬眸凝视着紫苏近在咫尺的眼眸: “当时周员外与为师提亲时......为师心里,竟是分外不喜的。那时为师还不明白为何会不喜,只觉得你还未长大,不宜如此早便定下婚事。直到后来,我才知晓......原来是我不愿苏儿娶别人,不愿看你喜欢上别的人,而后成家生子。” 紫苏不知如何形容如今的心情,心中涨满了暖暖的幸福,但是她双眼却迅速模糊,泪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原来......原来在那么早,师父便已经喜欢她了。 但她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问,犹如心魔一般深深扎在了她的心底。 “师父......当年在夜郎谷里......你究竟有何苦衷?” 曾经她以为是师父不爱她,无法接受两人有肌肤之亲,但如今早已明了,紫苏便知事情定不是这些年来她所以为的那样。 紫苏已经隐约猜到与夜刖有关,但却还有很多想不明白。 第三百九十二章心口伤疤 凌华心中微叹,知道她总会问这个问题。 他本不愿告诉她,可如今却也无法隐瞒。当年在夜郎谷里发生的事情,始终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心病,并不会说避之不谈就可以过去。 凌华默了一默,将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了她。 纵使紫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师父说出当年实情之时,她依旧怔愣住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蔓延出一股喘不过气来的疼痛。 凌华满目歉疚,每次提起当初之事,他心里都充满了愧疚。 “……你带来的酒里被下了药,是夜刖做的手脚,他想要的便是让我身败名裂。或者想要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凌华缓慢的声音透出几分涩然,“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你有情,他若是知晓了的话,定然不会放过你。” “……就因为这样,你当初才与我断绝关系?”紫苏怔怔问道。 凌华点了点头:“你也知道,夜刖之前是如何对付沐语艳的。他想要让一个人痛苦,并不是单纯的折磨你,而是折磨你心中最在乎的人。” 顿了顿,他又说道:“当时我不是夜刖的对手,事发之时他已经在夜郎谷中。若他要将你抓走的话,我根本无法阻止。” 紫苏喃喃道:“所以你便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与我断绝了关系,以免他来找我的麻烦?” “嗯。” 或许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当初骗过了夜刖,往后几年里,都没有去找过苏儿的麻烦。 这大概也跟夜刖以为他那时候已经死了有关系吧。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抿紧了唇,但是眼眶却迅速红了起来。 此刻她脑中乱哄哄一片,忽然不明白这些年来,她究竟都在怨怼着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还痛苦地埋怨了师父狠心无情这么多年…… 凌华见她怔怔流泪,心中歉疚更甚,低低道: “对不起,苏儿。这句话师父很久之前,便想要与你说了,可最终却还是拖到了现在。” 紫苏飞快摇头,伸手抱住了身旁的凌华,哽咽道: “不要说对不起……师父……改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从来不知道,这一切你都是为了护我……那后来呢?夜刖他、他把你怎么样了?” 见凌华沉默不语,紫苏不禁急了起来,心中的不安感更甚了几分,哑声问道: “师父……夜刖后来究竟把你怎么样了?” “他囚禁了我两年。” 凌华语气平静,恍若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但是于紫苏而言,却仿佛一记重锤砸下。 好半响紫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之前司前辈说的你身中数种剧毒,就是夜刖那时候下的……?” 见到凌华微微点了点头,紫苏猛地攥紧了拳头,自责与恨意一起漫涌而上,瞬间挤满了她心头。 夜刖…… 紫苏呼吸沉重了几分,神情冷郁,眼底浮起冷冽的杀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夜刖一手造成,若没有他的话,师父也不会受了那么多折磨,她与师父也不会误会分开了这么多年……!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生出想要杀了一个人的强烈念头。 凌华握住紫苏冰冷的手,让陷入痛恨的紫苏回过了神来。 “师父……”紫苏靠在凌华肩头,泪水又涌出,想到他遭受过的种种事情,心中难受得仿佛被挖了一块,“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会。”凌华笑了笑,伸手环抱住她,依靠在紫苏怀里,他心中却是一片宁静的。 只要看到苏儿没有事,那他就不会觉得这些年苦。 “还有师父……”紫苏抬起头来,手轻轻覆在他胸口,泪眼朦胧地道,“你心口上那几道疤痕,也是夜刖弄的?” 那伤疤是前两天紫苏无意间发现的,是利器所伤,疤痕看起来还很新,像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凌华一怔,那是……之前他取血培育永生之花留下的伤痕。 但是他默了片刻,还是决定不与她说出实情:“……嗯,早已经好了。” 紫苏贴上去的手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弄疼了他的伤痕一样。 她沙哑道:“何时伤的?这并不是旧伤疤。” “几个月前,那时候去往幽冥宫救阿冉时,不慎被伤的。” 紫苏抿紧了唇,忍不住拉开他的衣领,露出了他雪白细腻的肌肤。心口处几道浅红色的伤疤显得分外格格不入,甚至有几分狰狞。 “苏儿……” “师父……疼不疼?”紫苏指尖微颤,低低问道。 凌华微怔,不知为何,他却能明白苏儿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他的伤疤,还有之前所受的种种。 “不疼,早已经不疼了。”凌华微笑着轻声道。 “师父定是又在骗我……” 紫苏当时看到那几道疤痕时,心中猛地一缩,充满了后怕。 伤痕就在心口,若是那时候伤到时再深一些…… 她完全不敢想那后果。 紫苏轻轻俯下身,带着无比的心疼和小心翼翼,柔软湿润的唇吻上了凌华胸口的那几道伤疤。 湿润柔软的触感从敏感的肌肤那里传来,让凌华浑身一僵,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处的感觉此刻变得分外敏锐。 紫苏心疼无比,亲吻也越加轻柔小心,即便伤口早已愈合,但也好像生怕弄疼了他一般。 殊不知她的亲吻仿佛带了魔力一样,一股股奇怪的感觉从那里穿出。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一寸寸抽离掉他的力气,甚至……意志。 “苏儿……”凌华想让她停下,可发出的声音却变得沙哑绵软。 凌华抿紧了唇,苍白的脸上染了羞窘迫的红晕。 紫苏却好像全无所觉一样,依旧专注亲吻着他胸膛上的疤痕。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汹涌了,被她亲吻过的地方,都好似着了火,变得又热又敏感,而后燎原般席卷了全身。 凌华呼吸有些粗重,想要将紫苏拉开,手却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 “苏儿……”凌华手蓦然收紧,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却也终于唤回了紫苏的注意力。 第三百九十三章:一曲笙歌 紫苏抬起头,看到师父苍白的脸上此刻染上了几分潮红,湿润的双眸透着些许迷蒙,没有了往日那种谪仙般出尘禁欲的气息。 如今他这般情动的模样令紫苏呼吸一紧,心中仿佛被把小钩子钩了一下,忍不住又低下头,吻向他柔软的双唇。 情意正浓的这个时刻,更何况这段感情走来分外不易。两人唇舌交缠,谁也舍不得分开,恨不得就此缠绵到天长地久。 秋日午后的阳光灿烂又微凉,剔透明媚如灿灿的水晶。 竹林里竹木随风摇曳,木叶无声飘落,细碎的金色光斑从竹林上面洒落下来,温柔地笼罩了相拥亲吻的两人一身。 雪发与乌丝交缠,青衣与白衣重叠,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温柔又暧昧,缠绵而深情。 漫长的亲吻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停了下来,两人额与额相抵,凝视着对方。 在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了自己温柔的面容。 两人会心一笑,或许这个时候也不用再说什么话,因为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 “苏儿,给师父再弹一次那首曲子好不好?”凌华忽然微笑着开口道。“你最喜欢的那首。” “最喜欢的曲子......《默》吗?” “嗯。”凌华颔首,他浅浅含笑的眸子仿佛落满了星光,明亮而温柔,“我知道你最喜欢的便是这首。其实......我亦是。” 紫苏怔了怔,眼睛有点湿润,但是脸上却止不住地蔓延开了笑意。 “好,师父若是喜欢,以后苏儿天天弹给你听。” 紫苏回身调试琴弦,白皙纤指轻轻勾划,清幽柔缓的曲音便流淌开来,回荡在这一方安静的竹林中。 她深邃温柔的眼眸凝视着身边人,轻声唱道: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没在深海里 ......” 紫苏的嗓音轻柔里透着几分沙哑,轻而易举地能够撩动到心底深处。凌华静静听着她的歌声,渐渐沉浸在了她的声音里,心中有种柔软又温暖的沉重和安心。 细碎的金色阳光落在紫苏柔美的脸上,她的双眼里浸润着深情。 “重温几次 结局还是失去你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 心间填不满的圆 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顾忌 挣不脱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 “怎么了?”见紫苏忽然停了下来,凌华疑惑道。 紫苏指尖轻按琴弦,竹林里依稀还回荡着曲音的余韵。 她微微抿了抿唇,抬眸望着他:“我发现......我忽然不喜欢这首歌了。” 曾经她之所以喜欢这首歌,是因为它唱出了自己的心声,唱出了自己对师父那隐秘不能言说的感情。 可如今...... 紫苏深深凝视着凌华:“苏儿不想如词中所言那般,失去师父。” 所以她不喜欢了。 凌华怔住,而后微微笑了笑,抬手将她垂落在脸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傻苏儿,师父会永远爱着苏儿的。” 紫苏伸手抱住了他,埋在他温暖的肩窝里,闻着他身上清幽的梨花香,一直盘旋在心底里的不安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师父一定要好起来,若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双臂收紧,沙哑地在他怀中喃喃道: “......那苏儿也必不会在这世上独活。” —————————— 凤凰城。 曾经墨家的府邸之地,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多年风雨洗礼,不仅这里变成了一处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连当年轰动全城的墨家灭门惨案也已经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 但现在墨家废墟中,却来了一个人。 秋季傍晚里残阳如血,照耀在破落的废墟里,荒草萋萋中的一切显得更加荒凉阴森。 大片大片血红的晚霞光芒中,有一道黑色身影孤独地自荒草丛生的道路远处走来。 荒无人烟的路上一片寂静,晚霞静静铺下的凄艳红色里,那道孤单消瘦的黑色影子恍若一抹游荡在人世间的游魂。 茫茫然孤寂地行走在苍凉的人世里,找不到回家的归途。 他在墨家废墟前停了下来,怔怔呆立了半响,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断断壁残垣里,依稀还能够看到这个宅子曾经的模样。 他抬手轻轻抚着倒塌在面前的朽木,然后摘掉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血红的晚霞里,映照出来那是白锦的面容。 白锦苍白的脸色消瘦了很多,眉宇里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漆黑的双眸覆盖了一层暗沉沉的忧郁,仿佛一汪死寂的潭水,没有分毫生机,也再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循着记忆里的画面,穿过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来到了曾经墨家的花园里。 记忆里幽美漂亮,种满了花草生机勃勃的花园,如今早已经杂草丛生,所有的花都消失不见了。 但是是花园中以前种的那棵梨树如今却还在。 之前他曾经回来过一次,到花园里看到这棵树的时候,惊怔不已。 多年过去,梨树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此刻不是春分时节,没有满树琼白的梨花,但是树上结满了梨子。 成熟的梨子黄橙橙挂在枝头,引来了很多鸟儿蜜蜂,在树上叽喳呜嗡地吵闹个不停。 站在树下的白锦静静望着,而后微微笑了起来,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自他忧郁的双眸中落下。 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阿苏的地方。 可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他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连阿苏......也不在了。 他现在就好像是没有了归宿的游魂,空荡荡地孤身留在这个人世间。 恍惚间,耳边仿佛传来了悠远而动听的曲子。 曲音深情里透着些许伤悲,却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随着乐音变得清晰,白锦仿佛看到梨树下站着熟悉的身影。 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一身白衣,比树上盛开的雪白梨花还要洁白纯净。微风携带漫天雪白的梨花,轻轻扬起她乌黑的长发,她的面容在秀发与花瓣之间若隐若现。 清丽如斯,静美如斯,亦温柔如斯。 “白锦,过来呀。”紫苏放下手里正吹曲子的梨树叶,微笑着朝他轻轻抬起了手。 白锦怔怔望着她,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眸:“阿苏......” “过来。”紫苏神情温柔,微笑着凝视他,白衣黑发随风飘扬,美好得恍若一场梦境,“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阿苏......”白锦流着泪笑了起来,朝她走了过去。“等很久了吧?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他伸出的之间触碰到她的刹那,微风陡然变得猛烈了起来,仿佛撕碎了唯美的梦境一般,她的身影倏忽间模糊远去,他甚至都来不及抓住。 “阿苏......!”白锦惊声喊道,慌忙朝她扑了过去,想要将她留住。 但他什么都抓不住,眼前只剩下荒芜的花园,和凄艳的残阳。 “阿苏......”白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倚着树干无力滑坐在了地上。 耳边依旧幽幽传来遥远而熟悉的乐音,但是眼前却再也没有那抹让他惦念的白色身影。 现在他才意识过来,原来是不远处河面上的画舫里,歌姬在唱歌。 唱的竟是那首《默》。 幽幽的歌声带着几分悲伤与沉重传过来,深情而又伤感。 “......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没在深海里 周而复始 结局还是失去你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 心间填不满的缘 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啊失去你 啊失去你 ......” 微凉的晚风吹来,脸上凉凉的感觉让恍惚的白锦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却触上了一片湿润。 他怔怔望着指尖上的泪痕,心中裹满了沉甸甸的伤悲,疲惫又孤寂。 “阿苏......那个人唱得没有你的好呢......她唱得充满了悲伤,一点也不好听......” 白锦有些嘲笑地轻声说道。 回应他的只有越落越多的泪水,很快就润湿了他整个手掌。 “你等我好不好......待给你报了仇后,我便去找你.....” 残阳没入西山,晚霞消退,暗沉沉的暮色涌来,无声地渐渐将他淹没。 昏暗的荒凉花园里,他的身影模糊得只剩下一抹孤寂的剪影。 直到暮色完全笼罩,白锦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周围晦暗荒凉的废墟,毅然转身离开了墨家。 第三百九十四章:默的来历 皎洁明月当空,洒下一片纯净朦胧的雪白。 凌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正睁眼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出神。 “师父一定要好起来,若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苏儿也必不会在这世上独活。” 白日里紫苏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让凌华总是心神不宁。 他了解苏儿,到时候他真的...... 那她必也会随他而去。 这是凌华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他想要苏儿活着。 他不知道慕青的蛊王能否治得好自己身上的噬生蛊,而且他很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正因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一开始来到苏儿身边的时候,才不想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待治好了她受损的经脉,确定她能够保护自己了,他离开才不会不舍。 可是后面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却一再将他的计划打乱。 如今他们两人更是坦明了彼此的感情,凌华虽觉得没有遗憾了,可是却时常担心若自己离去后,苏儿该怎么办。 凌华抬起手,昏暗的房间里,他还能依稀看到手腕上那条颜色鲜红的血痕,它时时刻刻在警告他,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但他又怎么舍得,让苏儿也随着他一起死呢? 凌华放下手,深深叹了口气,充满了忧愁。 可就在这时,胸口处陡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凌华暗道糟糕,噬生蛊竟然发作了。 这段时间以来,噬生蛊发作的时间变得不稳定,之前隔三差五就频频发作。待到后来苏儿来到这里后,不知怎么的就停息了一阵,而今没想到突然发作了。 凌华忍着身上一波强过一波的痛楚,此刻忽然有些庆幸方才苏儿去找阿冉了,没有看到他如今蛊毒发作的样子。 在陆冉的院落里,紫苏从陆冉的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东倒西歪地放了很多空酒坛,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味。 紫苏来到了紫竹林后,便一直与凌华待在一起,倒没与师妹说上几句话,于是今晚才过来看看她。 她过来的时候,陆冉已经喝醉了酒,紫苏才知这些日子陆冉心中一直很自责难过。紫苏能够明白她在自责什么,可是若说到自责,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责任呢? 当年师父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会被夜刖囚禁,以至于一身伤毒无法医治,而后只得下噬生蛊让自己恢复过来。 紫苏忧思重重地从院子里出来,就听见有萧声从竹林那里传来,那曲子让紫苏愣了一愣——是今天她给师父弹的《默》。 紫苏寻声过去,就在竹林边池塘的凉亭里看到了一抹人影。 走近一看,却是司前辈。 等到他吹完了一曲,紫苏才上前与他打招呼:“前辈。” 司前辈回过身来,他站在月光下,皎洁银辉映照得他面容如玉,唇红齿白,是一张极其年轻俊俏的少年脸庞。 但是看着他的眼眸,没有人会将眼前人看成是一个无忧的稚嫩少年。 一个人的眼神是欺骗不了别人的,无论他的面容有多么年轻,眼睛里历尽沧桑的锐利和成熟是无法掩饰住的。 她道:“紫苏可有打扰前辈雅兴了?” 司前辈摇摇头,垂眸望着手里的紫玉萧,淡淡说道:“今日听见你在竹林里弹唱《默》,忽然便也勾起了老夫一些陈年回忆。” 不知是不是紫苏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他语气里惆怅而怀念的叹息。 紫苏问道:“前辈也喜欢这首歌么?” “大概吧。”司前辈微微笑了笑,抬眸望着天边明亮的圆月,沧桑的声音有几分悠远,“这首歌曲,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说来,你师妹或许清楚它的来历。” “不属于这个世界......前辈这是何意?”紫苏不解问道,“为何说我师妹知晓这首歌的来历?它的来历不是当年澹台丞相作出,送给她夫郎的吗?” “澹台......”司前辈默了片刻,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罢了,说这些事如今也无甚意义。你飞鸽传书给你的朋友也有些日子了,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到了吧?” 司前辈方才恍惚的神情转瞬即逝,让紫苏几乎以为那是她自己的幻觉。他既然不想多说这些事情,紫苏自然也不便追问。 于是她颔首道:“应该也快到了。” 等待的这些日子,紫苏觉得无比漫长,心里也一直焦急着,但是她又不敢在师父面前表现出来。 司前辈似是看穿她心情般,说道:“之前老夫曾问过你师父,为何不愿与你表明身份,他说不想让你心有负担。因此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师父最希望的,便是你们二人都莫要陷入偏执。” 紫苏抿唇,低低道:“晚辈知道。” 但是知道,却不代表能够做到啊...... 又与司前辈聊了几句,紫苏便拜别他回到了凌华住所里。 她总有些心神不宁,于是想要在回去休息前,再来看看师父。 “呯——!”紫苏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师父的房间里传出了东西打碎的声音。 紫苏心中一惊,连忙冲向凌华房间:“师父......!” 房中没点灯,只有月光洒进来的透出的昏暗光亮。紫苏自从恢复武功后,目力也变得锐利了不少,是以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凌华。 她一瞬间慌了心神,慌忙扑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 “师父......师父!” 可凌华此刻却无法回应紫苏,他脸庞煞白如纸,浑身都痉挛般颤抖着,呼吸急促而粗重,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见到他这模样,紫苏慌得六神无主,连抱着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此刻会医术,慌张地将他抱上床后,颤声道: “......师父......我这就去叫司前辈来......” 紫苏说罢便慌张起身要冲出门外去找人,可凌华却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滚烫的鲜血溅到了紫苏的手上脸上,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那些鲜血仿佛烫到了她脆弱几欲崩溃的心,深深的恐慌伴随着无助席卷而来,将她瞬间淹没。 第三百九十五章:夜刖出现 山中道路上,一辆马车正快速移动中。 马车车帘被掀开,里头探出了慕青的面容,他风尘仆仆的脸上焦急更过多于连日赶路的疲惫。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紫竹林?” “现在我们已经到贺兰山脉地界了。”车前赶马女子回道,“紫竹林就在贺兰山中,大约一天就能够到。昨日我们刚收到家主和紫苏姑娘的来信,说凌前辈目前还好,我们会来得及的。” “还是要快些.....我还是怕晚了会来不及......”慕青蹙眉忧虑道。 “晓得。” 之前有自称是陆家的人来找慕青,给他送来紫苏的亲笔信时,他还很高兴,毕竟没想到她才离开没多久就写信给他了。 但是看完了信才知她师父凌前辈身中蛊毒,性命危在旦夕,此番来信是请求他去救治的。 看了信后慕青也很焦急担心,当天便与送信的女子匆匆启程前往紫竹林。他们这些天都在日夜兼程地赶路,中途已累倒好几匹马了。 坐在马车里的慕青长叹了口气,对着盘在自己身旁的两条鸳鸯蛇道: “希望我们能赶得及......蛋蛋那么在乎她的师父,此刻定是等待得万分焦急......” 他尝过失去师父的滋味,所以现在也不想蛋蛋承受这种痛苦。 “师父......您若在天有灵,希望能够保佑凌前辈......以及徒儿身上的金婵蛊能够救得了凌前辈。” “哐当——嘭!” 突然几声剧烈的震响传来,马车猛一颤动,晃得没有防备的慕青头哐地一下撞到了车壁上。 剧烈的震动后马车就停了下来,慕青捂着撞疼的额头掀开车帘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 “怎......啊!!” 不想车帘一掀开,一个没有头的身体就倒在了自己怀里,吓得慕青尖叫惊慌往车里面挪。 鲜血如涌泉从女人脖子上流出,瞬间染红了马车内铺着的软垫。 慕青惊恐地瞪着那俱无头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同自己说话的女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轰!”震惊恐惧的慕青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又一声巨响,他坐着的马车四面都突然被股无形的力量震碎了。 没有了车厢遮盖,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慕青这才看到,马车前面背对着他站了个人。 那人撑着油纸伞,乌发长及脚踝,一袭红衣鲜艳如血。 “......你是谁?” 慕青紧张地看着前面妖娆又阴森的男人,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他缓缓转过身,油纸伞微抬,露出了殷红恍若嗜血的唇: “你要去找紫苏?他们师徒自幽冥宫逃了,本宫正愁寻不到他们躲去了哪呢。” 本宫......幽冥宫...... “你、你是幽冥宫主......?!”慕青瞳孔倏缩,脸色更白了几分,整个人紧绷戒备,“你......你想干什么?” 慕青其实从未见过幽冥宫主,但是对于他的名头,却是清清楚楚。 “让你稍本宫一下而已。”伞柄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如他的声音般幽微缥缈。 夜刖伤一好,便迫不及待出关想要找陆冉的下落了,但却不知道陆冉去了哪里。 他一出关,弑冰自然向他禀告了紫苏没死的消息,掉入死亡花丛没死,只有两种可能,他已猜到为何。 但比这事,夜刖更想关心陆冉人在何处。 当日陆冉是随着凌华离开的,凌华在哪儿她定会在哪儿,而紫苏也必定会去找凌华。 弑冰虽让紫苏离开幽冥宫,却还是让人注意了她的动向。 于是他也就知道了紫苏离开幽冥宫后,先前本是往潞州那边去,可后面又折返朝西北方向赶路。因此他才来此看看,不想却正好听见了慕青他们两人说的话。 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运气看起来还不错呢。 —————————— 她脸色惨白地呆呆望着溅在手上的鲜血,整个人都颤抖得不成样子。 “师、师父......别吓我......”紫苏战栗的声音透出无助崩溃的哭腔,她慌乱得好像在面临崩溃的世界。“别吓我......师父、师父......” “咳咳......!” 凌华像开口安抚他,可剧烈的咳嗽与痛苦又猛地席卷而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也随之涌出嘴巴,将他布满汗水的苍白脸容染得猩红而破碎。 “师父......” 紫苏慌张无助地伸手擦他嘴角的鲜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反而把她的双手都染透了。 “气海......咳咳......关元......咳咳......!”凌华忍着剧痛艰难开头,想要让紫苏点穴实施急救,可没说几个字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慌张,紫苏此刻经凌华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会医术。慌忙给凌华诊脉,但她心下大乱,颤抖的手竟好几次才探到凌华的脉搏。 紫苏猛一咬舌尖,剧痛令自己强迫压下慌乱稳住心神,探清楚脉搏后飞快点了他的穴道。 同时探手入怀,拿出从不离身的木盒,一手解开凌华的衣服,一手飞速下针。 她的脸色依旧紧绷苍白,眼里恐惧和慌乱未散,但下针的手却又稳又快。 银针刺下,折磨着凌华的汹涌痛苦稍微退了一些,让他也有力气说话了: “药......咳咳......在抽屉里......” “我这就取来......师父你坚持住......”紫苏扶着他轻轻靠在床头,继而起身冲向他目光所指的书桌。 “呯——”因为动作太过急切和慌张,紫苏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矮几,绊得她踉跄了一下,可脚下速度却半点不变。 翻箱倒柜找到了抽屉里的药瓶,紫苏连忙倒出来给凌华服下。 “再倒两粒,咳咳......”凌华喘息低弱道。 他这次蛊毒发作的凶猛,而且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只服一粒药根本没有什么效用。 紫苏忙又照做。 三粒药丸服下,折磨人的剧烈痛楚也如潮水般退了,呼吸慢慢平稳。 “师父......师父怎么样?有好多了么......?”紫苏担忧而不安地问道。 “为师好多了。”凌华朝她微微一笑,爱怜又愧疚地伸手擦着她脸上狼狈的泪痕,“让苏儿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紫苏双手紧紧握着凌华的手,低下头后怕又不安地贴着他的手背。仿佛只有这样,堆积在她心里的恐惧才不会将她击垮。 他感受到了她滑落而下的滚烫眼泪,凌华心里难受又心疼,他倾身靠着紫苏,另一只手半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僵硬而微颤的背。 “对不起苏儿......吓到你了。” 凌华低哑的嗓音轻轻响在耳边,如他安抚的动作一般轻柔小心。 紫苏咬紧了嘴唇,不想让凌华听见自己的哭声。 第三百九十六章:相生相克 她摇了摇头,胡乱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师父别这么说......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衣衫换上。” 方才咳嗽吐血,凌华白色的里衣上都是刺目的血迹。 紫苏起身去拿了干净的里衣帮他换好,扶着凌华躺下后,正要清理地面上的血迹,凌华却拉住了她。 “苏儿,方才你磕到了桌角,给为师看看可有伤到了?” 紫苏摇头道:“没事。师父你歇息吧,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 “好。” 这一番折腾,凌华精力也耗损极大,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紫苏轻手轻脚地清理掉地面上的血迹,便在床边坐下,怔怔望着沉睡的凌华。, 屋中熄了灯烛,只有一片月光透窗洒在床前。 月光下,凌华的面容比雪白的银丝还要苍白,连嘴唇也是没有分毫血色的。脸颊消瘦了很多,披散的银色发丝都险些要淹没了他的脸。 紫苏心中害怕又忐忑,她指尖无意识紧捏着衣袖,用力得指骨都泛白了。 这些天她经常会趁师父睡着后,查看他的脉搏。 她一直都知晓他的身体状况很糟,但师父为了不让她担心,在她面前不曾表露分毫,一直都是精神很好的样子。紫苏不愿让师父心里有负担,她也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深压心底。 可今天晚上师父蛊毒发作,却是压倒了她紧绷的神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慕青......若是慕青再不来的话,她真的不知道师父还能够顶多久。 紫苏痛苦地将脸埋入膝盖里,清幽的月光下她的背脊紧绷成了无助的弓,仿佛再多一丁点压力施加其上,便会绷断了。 “本宫夜刖,前来拜访紫竹林主人。” 就在这时,静谧的深夜里陡然幽幽传来夜刖的声音。 那幽微缥缈的声音恍若荡漾的水波纹,一圈圈漾开,清晰地灌入耳膜中。 紫苏一惊,她先是看了看凌华,发现他没有被吵醒,才起身无声离开房间,直朝声音来处掠去。 对于夜刖的出现,紫苏震惊又有莫名不安。 想到之前萧梦临说,白锦为了给她报仇只身离开了紫竹林,而她因为心中担忧师父,是以只得拜托萧梦临帮他将白锦寻回来。如今已然过去半个多月,却未收到任何关于萧梦临或白锦的信息,她一直担心白锦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而现在夜刖突然现身紫竹林,莫不是他将白锦抓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忧心,加快速度往竹林那里奔去。 紫竹林位于贺兰山顶,几乎半个山顶都种满了竹子。而司前辈在竹林中都布上了阵法,外人是难以进来的。 夜刖的声音是从竹林外面传来的。 紫苏循声来到竹林外面时,见到司前辈已经在那儿了。 而他对面,便站着黑发红衣的夜刖。但令紫苏震惊的,却是慕青在他的手上。 “慕青......”紫苏紧张喊道。 看到慕青竟在夜刖手中时,紫苏已知大事不妙。如今能够救师父的希望就在慕青身上了,万万不能够让他有事! 慕青被夜刖点了穴道,不能言不能动,见到紫苏出来,立即将焦急惊惶的目光投向了她。 “幽冥宫主。”司前辈负手而立,冷冷盯着他。“敢独自闯紫竹林,你胆子倒不小。将慕青给放了,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夜刖红唇微勾,透着冰冷的不屑:“你若有把握自本宫手中将他夺去,便放马过来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嘴角笑意微敛,幽深的眼眸凝视着他们身后的竹林。 紫苏听见了后面传来凌乱仓皇的脚步声。 回身看去,是师妹阿冉一脸凝重苍白地跑了过来,跟在她身旁的还有卓玉珩。 看到陆冉与卓玉珩相伴而来,夜刖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变得阴郁尖锐,冷冷嗤笑了一声: “冉冉,这段时日与卓玉珩躲在此处日日相伴,可还快活?” 她与卓玉珩出双入对,早已将他忘在脑后。可他却日夜忍受相思煎熬,四处寻找她踪迹......! 夜刖的目光令陆冉浑身一冷,她抿唇紧盯着他,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你来做什么......?!” “听闻你们需要此人给凌华治蛊,本宫便顺道将人送来了。”夜刖阴幽的目光转瞬便消失了,换上了幽魅的笑意,“他身上竟养着金婵蛊......啧,难得。” 紫苏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烦乱疯涌的情绪,沉声道: “说吧,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慕青?” 夜刖移目看向紫苏,眼神里透着古怪与审视: “你是从哪里得到了永生之花?” 紫苏皱眉:“什么永生之花?” “你竟不知晓?”夜刖扬眉道,“你之所以摔入死亡花丛而毫发无损,必是你先前服食了永生之花。永生与死亡,本就是相生相克之物,唯有永生花,能克制死亡花。” “我......曾服用过永生之花?”听了夜刖这番话,紫苏惊疑不已,她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更何况永生之花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吗?此物竟真的存在于世? 不仅紫苏震惊困惑,陆冉和卓玉珩等人也惊愕不已。 只有司前辈面色不便,但是在听到夜刖后半句话时,他眸子微微眯了眯。 司前辈盯着夜刖,沉声问道,“传闻夜沐歌有一本研究当年夜舞菱炼丹术的手札,它是不是还在你的手上?” “那本书?”夜刖神色冰冷,似是想起它就极为厌恶,“早被毁了。” 陆冉问紫苏道:“师姐,你......什么时候服用了永生之花?它......是哪儿来的?” 紫苏皱眉,摇摇头道:“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永生之花这种东西,我一直都觉得它从未存在过。” 夜刖幽幽道:“不是因为永生之花,你以为你怎么会福大命大没死?” “你在死亡花丛里不也没事吗?”陆冉冷声道,“就只准许你没事,便不准我师姐没事了?” “那是因为......”夜刖嘴角笑意幽微缥缈,眼神里却又透出几分自恶般的冰冷,“本宫也曾服用过此花。” 司前辈闻言心道:原来永生之花可以克制死亡之花,是以他们两个服用了永生之花的,都没有被死亡之花伤到。或许夜刖会知晓永生之花该去何处寻找...... “你既然不信,去问问你师父不就懂了?”夜刖看着紫苏,嘲讽冷笑道,“当年你筋脉被废了个彻底,多年后他一回来没多久,你便奇迹般好了,还恢复了武功。这世上除了永生之花,还有什么东西会有如此奇效?本宫倒是好奇,他从哪儿得来了永生花。” 紫苏和陆冉两人惊愕相视,只觉得夜刖所说的荒诞至极。 陆冉道:“不可能的......师父怎么会有永生花?” 夜刖冷笑,眼神充满了嘲讽:“若无大量活人血肉养育,根本难以自死亡花丛里培育出一株永生之花。本宫花了那么多年,都从未培育成功过......呵!当年他口口声声说本宫满身杀孽,而他如今,为了培育出一株永生之花,也是杀了无数人吧。难怪他躲起来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 司前辈震惊道:“永生之花是用死亡之花培育的?!” 百余年前的夜舞菱之所以杀了那么多人,其实是为了通过养死亡之花来培育永生之花?! 这简直荒谬之极! “那是自然。”夜刖冷漠道,“永生之花可以说是死亡之花的变种,它是生长在死亡之花花丛里的。所以此花的生长也是靠鲜血滋养,只不过与杀人嗜血的死亡之花不同,永生之花可救命长生。” 众人皆惊愕住。 原来这世上果真有永生之花,可这永生之花却也充满了血腥。 永生与死亡,竟同根而生,相生相克。 第三百九十七章:救人条件 这难道,就是长生的条件? 紫苏此刻心神大震,看夜刖的话语神态,根本不像是骗人的。 之前师父用药治好了她的筋脉时,紫苏还曾经疑惑,为什么这世上有能够治疗筋脉的东西,而她这个学医的人却不知道。 但是那时候她选择了相信师父,没有再做他想。 可现在却见夜刖如此说...... 紫苏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晦暗的夜色里,她紧绷的面容有些许苍白。 “不......我师父不会像你一样的,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紫苏双手握紧,冷冷盯着夜刖笃定道。 他绝对不是一个为了培育出永生之花,而牺牲无数鲜活生命的人。 夜刖嗤笑,幽冷的面容尽是嘲弄: “是吗?当年他废你武功之时,可未见有半丝心慈手软。” “闭嘴!” 紫苏倏然怒声大喊,一提起此事,她便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给碎尸万段!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师父当年也不会做此选择......让我们分隔误会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你将他囚禁起来,师父如今也不会身中蛊毒生命垂危!” 她冰冷的眼中迸射出深深的愤怒和恨意,皆化为了凌厉的杀气。 陆冉也是同样满含恨意与愤怒,她站在一旁抿唇不语,可是盯着夜刖的目光却半点不比紫苏的冷厉。 想到自己曾经跟这个男人亲密无间,她就更加痛恨和厌恶。连带自己也痛恨,恨自己当初为何有眼无珠,竟觉得这个人柔弱纯真,令人怜惜? 夜刖从来都不是无害的白兔,而是疯狂残忍的魔鬼。 她只恨自己色令智昏,被他给蒙蔽了。 面对紫苏的拆穿质问,夜刖半点也不在意。他全部的目光只落在了陆冉的身上,见她眼中恨意翻涌,他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妖魅靡丽,恍若幽冥地狱里的曼珠沙华。 “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可惜呢,凌华救命的希望,现在可是捏在本宫手里。” 他的手扣住了慕青的脖子,眼底翻涌着诡谲的笑。 “只稍本宫轻轻用力,他便一命呜呼了。” “住手——!”紫苏和陆冉异口同声的惊声大喊。 站在旁边一直未出声的卓玉珩盯着夜刖冷声道: “我们如今这么多人,你要是胆敢伤了慕青,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以为本宫会怕死?” 夜刖冷笑,他抬眸凝视着陆冉,轻声道。 “冉冉,三天后来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找我,我便将此人毫发无损地奉还。若是你带了别的人来,那就直接给他收尸罢。” 陆冉瞳孔微缩。 “不行!”紫苏冷声喊道。 卓玉珩亦面色一变,抓紧了陆冉的手:“阿冉,不能答应他!” 夜刖深深望了陆冉一眼,便带着慕青纵身一跃,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晦暗的夜色里。他们几人立时追去,可他的身形实在是太快,夜幕里只见红影几个纵跃,却已飘到了远处。 况且他手里还挟持着慕青,纵使有司前辈在场,他们几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紫苏懊恼地恨恨挥掌打在了身旁的竹子上:“都怪我......当初应该亲自去接慕青才是!” “轰!”那棵竹子被她一掌劈倒,坚硬的竹木碎裂成了一片片。 司前辈冷静道:“我们还有机会从他手里将人救回来。” “对......”卓玉珩对沉默发怔的陆冉道,“阿冉,你告诉我们,夜刖说的那处地方是哪里?” 陆冉面色苍白,她的脑海里还回放着方才夜刖离去前,暗自传音入密给她的话: “冉冉,你若是妄图与他们埋伏救人的话,在我死之前,亦会拉着慕青一起,让你们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环绕在耳边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柔媚,可却让她仿如觉得是毒蛇在耳际吐信,阴冷疯狂得令人战栗。 ......他是真的会那样做。 “......就是离此地不远的断肠崖。”陆冉无力闭上眼,苦涩道,“让我去找他吧,他是冲着我来的。” “不行!”紫苏立刻肃声拒绝道,“让你去换师父一命吗?师父若是知晓的话,肯定也不会同意的!我们有这么多人,定能够想办法救慕青。” “可是师姐......” 紫苏抬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神态语气坚决: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你不要再说了。” 看到紫苏眼里不容商量的神情,陆冉不再说话了。 紫苏问司前辈道:“方才夜刖说我服用过永生之花......前辈,此事是真是假?我的筋脉是它治愈的?” 司前辈默然片刻,微微点头:“他说的没错,不过连老夫也不知晓,原来服用过永生之花的,不会被死亡之花伤到。” 不仅紫苏震惊,陆冉和卓玉珩也一脸惊愕不可置信。 紫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师父他......怎么会有永生之花?” “自是老夫给他的,不是如夜刖所言那般。百余年前夜舞菱也培育出了永生之花,后来其花种被老夫先母所得,一直冰封存留到了今天。” 紫苏又问道,声音有些紧绷:“......那他是如何培育此花的?” 司前辈抬眸望她:“用了他的心头血。” 林中寂静了片刻。 紫苏脸色刷地苍白起来,身子晃了晃。 陆冉的惊叫声率先打破寂静:“什、什么?!” “果然......是用了他自己的血。” 紫苏颤抖的手紧扣竹木,支撑着自己颤栗的身体不至于摔倒。她脸上神情似哭似笑,声音沙哑得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 “......原来他心口上的伤痕,是这么来的。” 有种猝不及防的尖锐剧痛从心头迸出,痛得她喉咙都泛起了腥甜的味道。 司前辈道:“你筋脉之伤,本就无药可医。永生之花药效奇特,能够令你快速恢复过来。”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里混乱的情绪: “传闻说永生花能医死人肉白骨,那它是否也可以救我师父的性命?“ “应该可以。”司前辈道,“之前老夫便想要寻找永生之花的下落,但一直无果。今夜听夜刖之言,才明白原来想要培育永生之花,却是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那、那前辈之前您不是给我师父花种子吗?给我师姐治疗了,难道不能也用来给师父解蛊?”陆冉急切地问道。 司前辈摇摇头:“一株永生藤里,只开一朵花。开花后若是采摘了,此藤便会立时枯萎。” 所以只能救紫苏一人。 陆冉抿紧了唇,那能救师父的希望,还是只有在慕青那里了。 她垂下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决然。 第三百九十八章:同塌而眠 房间里,凌华因身体不适,睡得并不安稳。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紫苏的身影。 正在这时候,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凌华便道:“苏儿?” 听到屏风后面传出的声音,紫苏空白的脑子“嗡”地一下,慌忙飞速冲了进去,紧张地道: “师父......怎么了?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 见紫苏语气颤抖慌张,凌华忙道:“没有......为师没事,只是正好睡醒过来,听见有人开门,料想那应该是你。” 紫苏紧绷的情绪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些,可是现在看到师父,她就想到方才竹林外发生的事情。她心里越加难过自责,绞成了一团。 她本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如今在他面前,眼泪便半点也止不住,痛苦慌乱地流了下来。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她宁愿永远都不要恢复武功。 “苏儿,你怎么了?”见紫苏怔怔站在床前沉默不语,凌华不禁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掌冰冷僵硬,还微微颤抖着。 不,并不是她的手掌颤抖,而是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紫苏站在床前的阴影里,她的面容掩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可是整个人都散发出浓浓的悲伤和难过。 凌华以为紫苏如今情绪压抑,是因为今晚撞见了他蛊毒发作,他想到此就自责无比。 凌华从床上坐起身,握着紫苏的双手安慰道: “为师已好很多了,现在都没事了......苏儿莫要再想这些事了好么?” 紫苏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听到凌华这么说,她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她半跪下身将脸埋在凌华双膝上,哽咽道:“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都为我牺牲了多少,可我以前却总是自怨自艾,觉得你狠心无情...... 对不起...... 那些话哽在喉咙口,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华轻轻拍着紫苏的肩膀,柔声道:“莫说这种话,苏儿从没有对不起为师,不需要向我道歉。” 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凝望他。 月光偏移了很多,正照到床里面,凌华温柔的神情也看得很清楚。 银发垂落披散在他肩头,倾泻而下,被月光染上一抹流光般的莹白。 只着一件单衣的凌华形销骨瘦,衣衫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瘦得仿佛脆弱的纸片。就越加显得他头发浓密,恍若厚重的白斗篷披在身后。 他的脸庞很苍白,但是眼眸却很温柔,闪烁着温暖的光华。 凌华亦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狼狈的泪痕。 “小哭包。”他低低笑道,修长的指轻轻点了下她哭得通红的鼻尖。“怎变得如此爱哭了?” 紫苏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又泪盈于睫,越掉越凶。 凌华轻叹了口气,眼里有些无措和难过,俯下身抱住她: “别哭......苏儿每次哭,师父这心里都疼得紧......” 她这样子,若真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又让他如何放心离开? 凌华望着紫苏身后漆黑的房间,眼眸中凝满了忧伤。 “好,好......我不哭了、不哭了。”紫苏吸了吸鼻子,低声应道。 抱着他静静待了一会,平复了情绪后才起身在床边坐下。 凌华给她擦干净泪痕,说道:“躺下歇息吧,看你今夜定没睡多少。” 紫苏并没有告诉师父刚才夜刖来访之事,顺着他的话地点了点头。便脱下鞋袜和外衣,与凌华一道躺在了床上。 紫苏伸手抱着凌华,多年前能够将她揽在怀里的人,如今却瘦得仿佛只剩下了骨头。她心里酸涩难受不已,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眼泪。 许是察觉到了紫苏低落悲伤的情绪,凌华凑上来,在黑暗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脸庞。 细碎如羽毛般的亲吻落在她脸上,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就好像无声而温暖的安慰,渐渐抚平紫苏不安的内心。 紫苏眼眶湿润,泪水抑制不住滚落。在他的亲吻来到唇上时,她仰起脸先吻住了他。 两人唇舌缠绵相贴,他们都吻得小心而温柔。仿佛害怕惊动了如今这越加弥足珍贵的静谧时刻一般。 月影西斜,像是怕打扰到了床上相拥轻吻的两人,悄悄移了开去,只余窗帘上一抹浅淡的清辉。 紫苏指尖探进了凌华衣领内,找到了他心口上那几道伤疤。 她手微颤地轻抚着,黑暗里眼泪又再次无声滑落。 “......师父......疼不疼?”她贴着凌华的脸庞,声音沙哑地哽咽道。 凌华低低笑了笑:“你前几日不是才问过我?这伤早已好了,不疼的。” “前几日......”抚到那些伤口,她心口抽紧得更加厉害。 前几日她不知道这伤的是真正来历,可如今知晓了啊...... “苏儿?你究竟怎么了?”凌华发现今晚紫苏情绪很不对劲,不由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紫苏摇摇头,说道:“没有......没发生什么。师父,等你身上的蛊毒解了之后,你想去哪里?” “嗯......想回夜郎谷。”凌华轻声叹道,“已经很多年,没看过谷里的梨花了。” 紫苏柔声道:“好,那等师父好了以后,我们就回夜郎谷看梨花。” 凌华笑了笑:“如今才十月份,谷里的梨花还要等到明年才开。而且那里梨花开得比山下晚,得等到六七月份......还要很久。” 久得他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时间。 紫苏道:“我们慢慢等,等师父身体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黑暗遮掩住了凌华黯淡的眼眸,紫苏只听见了他轻快期待的声音: “......好,我们慢慢等。” 凌华身体虚弱,醒来后又折腾了一会才躺下,不一会又累得睡了过去。只是紫苏心中压着事,没有半点睡意,等到凌华睡着后,她便悄悄起身出了房间。 她径直出了竹林下山,直到次日清早才返回紫竹林。 紫苏一回来,便直接去找了司前辈。 从司前辈那里回来后,就在院子外面碰见了陆冉。 陆冉每天都会过来看凌华,师徒三人每日如此相处,都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夜郎谷里的时光。 见到紫苏神色憔悴,陆冉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又忍不住道: “师姐......夜刖的性格我清楚无比,你就让我去找他吧,将慕青换回来,早点治愈师父的蛊毒。” 紫苏昨夜离去前,还让卓玉珩这几天要寸步不离守着陆冉,以免她偷跑下山。 今天来不仅是像往常一样探望凌华,陆冉更是为了要劝说紫苏。 紫苏道:“我正要与你谈此事,等待会见过师父后,今晚我再去找你谈,下午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但是这些事情,不要让师父知道,包括......那永生之花的事。” 陆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的师姐。” 想到永生花之事,陆冉明白师父是隐瞒了她们两人,是以昨晚师姐知道后,心神才那翻大受震动。 她也同样是,这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件事情。 第三百九十九章:紫苏计划 两人进来时,凌华也刚从床上起来。陆冉吩咐小童子去将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而紫苏则如往常般照料凌华洗漱穿衣。 与紫苏从屏风后出来,看到陆冉的时候,凌华微笑道: “阿冉来啦。” 陆冉笑眯眯地点点头,上前来扶着凌华另一边手:“我还担心我来太早,打扰了师父睡觉呢。” 每天看着师父日渐消瘦下去,陆冉心里都很难过,只是往常都能够将这些难过的情绪压下去。但想到昨晚永生之花的事情,陆冉却禁不住红了眼眶。 凌华轻轻拍了拍陆冉的手,又看了看在另一侧垂眸沉默的紫苏,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今天这都是怎么了?都神色憔悴心情低落的,我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陆冉忙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对,师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冉和师姐都会想办法治好师父。” “别哭了阿冉。”凌华伸手擦去陆冉眼角的泪痕,笑叹,“跟你师姐一样,都成哭包了。以前你们哪有动不动就哭的?这算不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冉勉强勾起一抹笑,抽着鼻子道:“那都是师姐传染给我的。” 凌华微微笑了笑,摇着头不说话。 陪着凌华吃过早饭后,又与他说了会话,他便去休息了。 这几日他精神已经没有以前好了,待不了一会便困倦。陆冉和紫苏都看在眼里,心中越加惶急。 待师父休息后,紫苏果然便下了山。直到傍晚才回来,她没有先去找凌华,而是去了陆冉那里。 陆冉刚刚从师父那儿回来,见到紫苏就立刻道: “师姐你这大半天都去哪里了?方才师父还一直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自然是为了解决夜刖之事下山的。”紫苏说道,“让你去找夜刖,我是不会同意的。” 陆冉就猜到她会这样说,急声说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怎么救慕青回来?” 兰潇说道:“我已经想到法子了,夜刖他的目的就是你,我不会再让你被他带走了。” “什么法子?” 紫苏却忽然抬手点了她的穴道,在陆冉惊诧地瞪眼看她的时候,朝陆冉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药丸服下,陆冉的双眸便涣散了起来,空空洞洞的。 紫苏凝视着陆冉的眼睛,低声问道: “阿冉,将你与夜刖相识相处的过程都告诉我。” 之前慕青曾教他一些蛊术,如今这便是其中一种——言灵蛊。 若是给谁服下,便能够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中蛊人会老老实实全部告诉她。 紫苏这两天下山,就是准备言灵蛊的,好在这种蛊也不难弄出来。 要是她直接问阿冉的话,她肯定不会同意她的计划,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中了蛊的陆冉将紫苏想要知道的都告诉了她,而后她给陆冉服下解药,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紫苏站在床边望着陆冉,低低地道:“师姐不愿你去,所以我代替你去。亏欠师父的是我,这笔债不该让你替我顶上。” 她从陆冉口中问出了她的易容面具放在何处,陆冉身上都会几张面具用以易容的。她找到面具后,顺便取走了陆冉的红绫,而后便离开了房间。 紫苏从陆冉的院子里出来,就见卓玉珩正好过来找她,便对他道: “这两日阿冉都会沉睡不醒,你在此好好守着她。我师父那边,也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些。” 卓玉珩见她一副像是要出门的模样,顿时猜到了什么: “......你打算自己去找夜刖?” 紫苏摇摇头:“我已与司前辈商量好了,同他一道去见夜刖。我不想阿冉再落入夜刖手中,是以我会易容化成她的模样。所以就劳烦你这两日,在这里多照看些了。” 卓玉珩抿唇,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你不想阿冉以身犯险,她也是不愿意的,况且你师父也不会答应。” “所以才要隐瞒他们。”紫苏诚恳地望着卓玉珩,“我是师姐,亦是师父的大徒弟,此事该由我去,望你能够答应我。” 卓玉珩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 索性有司前辈随紫苏一道去,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卓玉珩承认,之所以答应紫苏,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私心。 他不想阿冉冒险,哪怕此事悠关凌华性命。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他倾斜的那头,就是陆冉。 紫苏离开陆冉的院子后,就回到了凌华那里。 她在房中坐了一会,凌华便睡醒了。 紫苏跟凌华说她要与司前辈下山一趟,去接应慕青。凌华也不疑有他,便叮嘱她两人路上小心些。 紫苏告别了凌华后,便直往竹林而去,司前辈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早上他去找司前辈,便是与他说了自己的计划。由她去找夜刖,将慕青换回来,司前辈则在暗处接应。 两人启程前往断肠崖,现在是第二天,等他们到断肠崖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紫苏此刻已经是陆冉的容貌,身着一袭明艳红衣,但是眉宇里还是紫苏独有的清冷淡静。 断肠崖。 紫苏只身一人来到那里,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她也并不着急,只在崖边静静等待着。 何况他们现在处于被动地位,就算着急也没有用。 但是紫苏才等了片刻,空中就传来了夜刖幽幽的低笑声: “今日才第三天,冉冉你这么心急啊?” 紫苏一听到这声音,浑身就紧绷了起来,她衣袖之下的手猝然收紧,连忙转身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当初在大青城时,白锦曾假扮过陆冉,但是却被夜刖一眼识破。 所以紫苏便知道夜刖的眼睛很锐利,或者说应该是他对陆冉太过了解,是以才马上看出那是假的。 所以紫苏此番易容成陆冉来见他,亦是分外小心。 连她身上总是携带着的药香味,都设法掩盖去了,熏了些平日师妹爱用的熏香。 何况她与陆冉从小一起长大,比夜刖还要了解她这个师妹。所以陆冉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够模仿得惟妙惟肖。加之紫苏又服下了可以变声的药,说话的声音和陆冉一模一样。 因此夜刖出现后,竟也没有看出来眼前的人是紫苏。 第四百章:带你离开 夜刖正缓步朝紫苏走来。 山崖边风势急烈,他一袭红衣猎猎飞扬,手中握着他从不离身的油纸伞。 夜刖垂至脚踝的发并未如往日般随意披散着,而是用发带束了起来,让他少了几分阴沉邪魅。 可紫苏却只看到了他一个人,当即便道:“慕青呢?” 夜刖微笑,来到她面前站定:“他不在这儿。” 紫苏一愣,怒火当即充斥了她的双眼,她猛地伸手揪住夜刖的衣领: “你又骗我?!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独自来这里了,你还想怎样?!” 这世上敢如此怒瞪他,且还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冉冉了...... 夜刖喟叹了一声,在她几欲喷火的目光中,却忽而欣慰地笑了起来。也不管她激烈挣扎,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人我会完好无损送回紫竹林的,但为了避免冉冉你再与我耍什么心眼,等我带你离开了这里后,自会有人将那慕青送回去。” 似是被他这话惊住了,她都忘了挣扎: “你......什么意思?” 夜刖恍若个玩具失而复得的孩子,紧紧抱着她,还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微笑着说道: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里只有你我,冉冉你说好不好?” 耳边是她的冷笑声:“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夜刖却没介意她语气恶劣,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垂眸静静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感情。 他伸手抚上她的眉眼,动作很轻,指尖却微微颤抖着。 “双生蛊死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似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低哑地道,“幸好,你没事。” 紫苏眼中尽是冰冷,厌恶地拍掉了他的手,嘲讽地看着他: “从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起,你就在我面前扮纯白柔弱,装深情人设。现在纯白柔弱没法演了,深情戏码你还没腻吗?我今日来,只希望你放了慕青,让他去救我师父。” “呵......”夜刖嘴角笑意敛起,眼神转而幽暗了起来,“所以你永远也不相信我对你有感情,是吗?” “相信?哈!”紫苏嘲讽地笑了起来,笑得双眼泛出泪花,“夜刖,你懂什么叫爱吗?我师父因为你而生命垂危,现在你却来问我如此荒唐的问题?我甚至都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 “我也希望我没有心。”夜刖沉沉盯着她,眼眸黑得几近空洞,却轻轻冷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或许就不会被你所影响,不会因你忽而痛苦忽而开心,不会因为你而患得患失彷徨害怕,喜怒哀乐全不由自己掌控......若我没有心,当初在这里杀了你,也省得如今纠缠不休了罢。” 他天生妩媚的精致眉眼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郁,眼底透出疯狂的偏执,却又透出几分痛苦和悲凉。 “不过你现在恨我也没关系......”夜刖顿了顿,压下眼里所有的负面情绪,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容颜,“只要你没死,还好好活着,以前的所有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们还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夜刖说着,垂眸牵起紫苏的手:“随我走吧,到时我的人会将慕青送回去。在此之前,还希望你身边的人莫要搞出什么把戏的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紫苏站在原地不肯动,愤怒地瞪着他。 本来她与司前辈的计划是,她易容成陆冉的模样来见夜刖,待夜刖将慕青交出来后,隐藏在暗处的司前辈再动手,倒是她便能脱身。 可夜刖却将慕青藏了起来,自己只身一人来断肠崖。 他虽承诺说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便会将慕青送回去,但紫苏怎么可能信得过这心思狡诈的夜刖? “如今你除了信任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紫苏抿唇。 她太在乎师父了,所以无论怎样,这个游戏一直都是夜刖做主导。 “你要带我去哪里?要是等到那里你才将慕青交出来,那我师父根本不可能等得了那么久!” 夜刖道:“你若现在不肯随我离开,你的师父恐怕会等更久。” 紫苏无法,只得随夜刖走。 而隐在暗处的司前辈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收到了紫苏离去前朝他投过来的视线,他回应般微微点了点头。 待确定他们走远后,司前辈取出腰间玉箫,吹出了一记低沉的萧音。 萧音很低,还有点断断续续的。但吹出不久,天边便飞来了只雪白的雕儿。 司前辈抬起手,雕儿乖顺亲昵地落在了他手臂上。 白雕是司前辈驯养的,可作为传信之用。 他撕下块布,咬破手指在其上书写,而后将它绑在了雕儿的腿上。 “去吧。” 白雕鸣叫了一声,扇动双翅直冲天际,很快消失在了重叠山峦间。 传了消息回去后,司前辈则继续跟着紫苏和夜刖二人。 紫竹林里,正牌的陆冉醒过来时,已经是当天傍晚。 彼时卓玉珩正守在床边。 “阿冉,你醒了。” 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陆冉心中陡然闪过深深的不安感,一骨碌爬起来揪着卓玉珩就问道: “我师姐呢?” “她......”卓玉珩顿了顿,低声道,“她代替你去见夜刖了,临走时拜托我看好你。” “她疯了吗?!还拜托你看好我?!”陆冉又急又气,“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卓玉珩没有说话。 陆冉气恼地翻身下床,就要冲出房间,卓玉珩连忙拦住了她。 “你师姐走的时候,隐瞒了凌华,你要是去找她的话,凌华那边谁来稳住他?” 他这一句话,瞬间定住了着急愤怒的陆冉。 卓玉珩又将紫苏临走前交代的话,转告给了陆冉。 陆冉听后,咬唇闭上了眼睛,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 “......师姐她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从小到大总是这样算计我......!这次不仅不经过我同意就自己扮成我去见夜刖,还要我帮着她一起骗师父,她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卓玉珩说道:“凌前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我们现在只能一边祈祷他们能成功将慕青救回来,一边在此静等消息。” 第四百零一章:此章无名 陆冉满脸忧虑,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在师父面前,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地隐瞒他。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童子前来敲门: “陆姑娘,卓公子,祖师传信回来了。” 紫竹林里几个小童子,平常都是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 司前辈临走前也交代若是他传信回来,就都拿来交给陆冉和卓玉珩。是以看到飞回来的白雕腿上绑着写字的布条,小童当即便来了陆冉这里。 陆冉和卓玉珩两人出门来,接过了小童手上的布条。一扫上面的内容后,陆冉瞪大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卓玉珩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他神色有些凝重,但还是安慰陆冉道: “阿冉,你先别担心,还有司前辈在暗中保护紫苏姑娘呢。” 陆冉眼眶通红,喃喃道:“要是夜刖察觉出来那是师姐假扮的,师姐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况且像夜刖如此为人,他若是后面不将慕青送回来......” 他们现在就完全处于被动地位。 不仅仅慕青的援救处于被动,连师姐也深陷危险。 ———————— 却说离开紫竹林去寻找白锦的萧梦临,他当时见到紫苏后,便赶去青冥山那里,但是却未见到有白锦的身影,显然他没来这里。 他本想守在青冥山等白锦出现,但是却收到母皇的消息,命他回京城一趟。 萧梦临无法,只得先回京城。 离去之前他留了老药师和几个手下,继续守在青冥山附近。若是见到白锦的话,便将紫苏之前给的锦囊交给他。 白锦要去找夜刖给紫苏报仇,就必会回青冥山的,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但是老药师一行人守了半个多月,也未见到白锦的踪迹,幽冥宫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动静。 “先生,我等日日守候在此处,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啊?”一连半个多月露宿荒野,有的手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老药师道:“谷主吩咐我们要守在此处,直到见到白锦踪影为止。” “可是这么久都没有看到白锦,他是不是不来了?” 他们分别守在上山的几条必经山路口,但是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人。 连山上的幽冥宫也没有任何动静,原先他们一开始守在这里还挺提心吊胆的,生怕幽冥宫察觉到什么。但是一段时间下来,才发现幽冥宫人貌似都龟缩在了山上老巢里,没见到一个人影。 说话中,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他们都快以为这青冥山是荒无人烟的荒山了,如今还是他们守在此地这么久以来,第一天看到有人出现。 透过灌木丛外,远远看到远处有一人骑马奔驰而来。 那人全身黑衣,头戴斗笠,帽下一张风尘仆仆的苍白容颜。即便那人脸上胡子拉碴,销售憔悴,但老药师也认出来了是白锦。 “白公子!” 陡然听到喊声,白锦愕然勒马,便看到一个灰袍老者自灌木林里出来。 他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等在此守了许久,总算见到白公子你了。” 白锦认出他是萧梦临身边的老药师,见他如此说,心中更感奇怪: “是老药师?前辈在此候我?” 老药师道:“不错,奉谷主之命在此等候你。便是为了要通知你,莫要去幽冥宫找夜刖报仇。” 白锦捏紧缰绳,苍白的脸上神色紧绷:“我非去不可。” 老药师将荷包拿出来,递给白锦:“白公子,紫苏姑娘没死,她现如今人在紫竹林中。先前谷主出来寻你,碰见了紫苏姑娘。她交代我家谷主说,若是找到你的话便将此物给你。谷主后来有事回了京城,让我等在此等候你。白公子快回紫竹林去吧,紫苏姑娘没事。” 听到他第二句话的时候,白锦脑中瞬间空白,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了。但是老药师手里的荷包白锦却是认得的,那是他以前一直戴着的荷包,后来放在了阿苏身上...... “你......你说什么?”白锦慌忙翻身下马,他的手脚在发抖,甚至都站立不稳,老药师急忙扶了他一把。 白锦怔怔拿过他手里那个破旧的荷包,又听见老药师说道: “紫苏姑娘没死,她说你见到这个荷包,便知晓了。这是她亲手交给我家谷主,让谷主转交给你的。” “她没死......她真的没死......”白锦欣喜地颤声道,眼泪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个荷包一直在阿苏的身上,如今却到了萧梦临的手中,那说明她是真的没事。 可是白锦却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生怕如今所见所听,都是一场梦幻。 老药师微笑道:“白公子回紫竹林,见到紫苏姑娘便知我所说不假。我等任务已完成,这便告辞了。” 与老药师等人告别后,白锦急忙策马返回紫竹林,急于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 紫苏与夜刖两人离开断肠崖后,一连赶路两天,来到了林水城。 客栈里,夜刖站在窗边,望着下面人来人往的大街。 他看了一会,回身走到桌旁坐下,望着正喝茶的紫苏: “冉冉,这两天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紫苏放下茶杯,皱眉道:“谁在跟踪?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老实告诉我。”夜刖握住了她的手,双眼深深盯着她,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给看穿一样。 紫苏心中微微一突,暗自戒备了起来。 虽说这两天她伪装得很好,可以将师妹的言行举止模仿得活灵活现,但是与夜刖朝夕相处紫苏依旧没有把握能够骗他太久。 因为这两天里,她看到了与自己所认识中,完全不一样的夜刖。 在陆冉的面前,他完全没有任何脾气。即便她横眉冷对语带讥讽,他也没有生气,而且还变得十分粘她。 若不是见识过夜刖阴狠残暴的一面,紫苏甚至不敢相信,对着自己总是露出无害温柔微笑的男人,竟会与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宫主是同个人。 除了震惊诧异之外,紫苏心中感觉十分复杂。 她不怀疑夜刖确是对师妹有情了,但这种人在师妹身边,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即便抛开夜刖与师父之间的恩怨不谈,他也绝不能跟师妹在一起。 也正是夜刖对陆冉用情深,紫苏才没有把握能骗他太久。 可现在也无计可施,唯有拖着了,希望夜刖真守信放了慕青。 夜刖问道:“冉冉,你之前不是独自一人来断肠崖的吧?是不是暗中带了人?” 她微微捏紧茶杯:“我是自己来的,没有带别人,你爱信不信。” 夜刖轻轻笑了笑:“紫竹林里的人会放心你独自来找我?这两日那边未有任何动静,想必就在等着我将慕青送过去后,那暗中跟随我们的人就伺机出手将你救回去吧?” 紫苏衣袖下的手暗暗捏紧,正想要以什么话语搪塞过去的时候,夜刖挪到她身边,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没说话,看来我应该猜得没错。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如约来了,我必也会将慕青送回去的。” 说着,他递给了紫苏一张信笺。 紫苏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夜刖又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拆开看看。 第四百零二章:大打出手 紫苏眉头紧锁,欲要与他拉开距离,可他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揽住了自己的腰。 她只得忍下心里的不适,伸手接过信封。 拆开信笺看到了上面内容后,紫苏倒是微微怔了怔,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 夜刖揽着身旁的女子,将脑袋靠在了她肩头,微笑道: “你看,我没有食言吧?过不了两天你的师父和师姐就看到慕青了。” 紫苏没应声,把信笺放到了桌上,但这次却也没有将夜刖推开。 “......当年在夜郎谷里,你为何要设计害我师父和师姐?”紫苏垂眸盯着桌上的茶杯,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与我师父究竟有何恩怨?” 夜刖抬眸看向她:“你真想知道?” “对。”她转眸盯着他,“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夜刖把玩着她垂落在肩上的长发,幽幽道,“呵,我只是单纯厌恶他活在这世上,想要他身败名裂罢了。” “单纯厌恶?!” 紫苏握着茶杯的手猛一用力,茶盏竟被她给捏碎了,破碎的瓷片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指。 “只是这样的理由......你便如此对他?!” 见她手流血了,夜刖心疼不已,忙捧起她的手检查伤口。 紫苏厌恶极了夜刖的触碰,这两天一直努力将这股厌恶压在心里,扮演着师妹的角色。但是如今被他一句话刺激,紫苏心里翻涌的杀意与怒火却有些压制不住了。 察觉到紫苏的杀气,夜刖给她检查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幽幽抬眸望着她冷笑道: “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紫苏恨怒不已,一掌轰然朝他劈了过去。 她愤怒中出手,掌势又快又狠,但夜刖却还是轻松旋身跃开,闪避了过去。 “呯!”他坐的木凳被击了个粉碎。 一掌落空的紫苏手腕微抖,甩出了袖中红绫,闪电般循着他的身影攻去。 轻薄如雾的红绫分左右包袭,夜刖看那攻来的红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冉冉,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与你动手。” 紫苏置若罔闻,手上攻势不减,夜刖却没有还手。即便这样,紫苏也连他一片衣角也接触不到。 紫苏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再交手下去,她很快变会露出破绽。 虽然她自小与师妹一道习武,两人武功路数极其相似。可师妹后来回到陆家,也修习了她陆家的武功,总体上还是与紫苏的有些不同。 她不敢完全放开与夜刖过招,就更加打不过他。 可胸口一团恨怒的火焰在燃烧,却又让紫苏不甘就此停手。 夜刖手里油纸伞一挑,卷住了龚袭至身前的红绫,牢牢牵制了她的招式。 轰隆被他控制住了,紫苏抽也抽不回来,干脆放弃红绫挥掌继续攻击。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凌厉罡风,夜刖有些愕然,这次他没有再闪避,而是出手接了她这一掌。 “呯——”两掌相接,紫苏用了十成的功力。夜刖没想到她内功提高了这么多,竟被她掌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胸口气血翻涌,一丝血迹染红了他的唇角: “冉冉......一段时间不见,你的《金乌心法》竟精进了不少。” 紫苏眼中划过震惊,她明白那并不是因为自己武功提高,打败了夜刖。 而是夜刖一直在让她,方才他那一掌的威力,与之前在幽冥宫自己与他交手时的三成都不到。 没想到对师妹,夜刖会让到了这个地步。 夜刖随手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又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 “如今你我二人独处,我本不想与你讨论那些事情。因为说起那些事,我知你心情定会更加不好。” 那丝惊异只是在她心里一闪而过,紫苏看着他冷笑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两天跟你相处,都是压着心情的吗?你大可囚禁我一辈子,反正我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夜刖凝望着她,眼波温柔,声音低沉,“但没关系,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好了。” 她眼中嘲讽的冷笑更浓:“你觉得我会忘记吗?” “谁知道呢?”夜刖轻笑着朝她走过来,那笑意有种妖娆的感觉,“我会尽量帮助你忘记的。” 不知为何,紫苏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冉冉只需信我一点。”夜刖站在她的面前,深深地凝望着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我是爱你的,即使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害了你。” 他幽深的眼中凝满了深情,或许是这种感情太深太浓烈了,在紫苏看来,甚至有点疯狂的感觉。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你的房间了吧?”紫苏偏过头,冷淡地下逐客令。 夜刖有些犹豫,他是不想回去的。但是方才的谈话,已经让两人本就不太好的关系再次陷入冰点,若是再作纠缠她定会越加方反感恼怒。 “......那好吧,我这便回去。” 他应得干脆,倒让紫苏有些惊疑。 因为这两天相处里,即便明知她这个“陆冉”对他冷淡甚至怨恨,夜刖也找一切机会粘着她,让紫苏应付得十分费精力,时刻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今天来到客栈时,要不是紫苏极力反对的话,夜刖都不肯定两间房。 即使定了两间房,夜刖也一直待在她的房间里不肯走。 夜刖说完后,又看了她好几眼,才慢吞吞朝房门口挪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捂着胸口道:“咳咳......可是冉冉,我都被你打伤了,你真要将我赶走么?要不你今晚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不会打扰你睡觉的,好不好?” 夜刖一双妩媚漂亮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她,眼中甚至闪烁着水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又无害。 刚第一天时,见到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紫苏心中还惊异久久不能平静。 但如今这种惊异与诡异相交的情绪已淡了不少。 “你待在这,我会更想杀了你。” 这是她紫苏的实话。 “你这句话,真伤人心。比方才打伤我那一掌还让人难受。”夜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直到他离开了房间,紫苏紧绷的情绪才松了下来,神情也恢复了阴郁。 她抬眸望向窗口,虽夜刖给看了信笺,但只有收到了司前辈的消息,她才敢确定夜刖是真的把慕青放了回去。 再没收到司前辈讯息之前,她还不能设法脱身。 而还有一点糟糕的就是,夜刖好像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了。 可是......她要如何通知司前辈此事呢? 第四百零三章:隐瞒不住 在客栈休息一夜后,夜刖带着紫苏继续赶路。 而另一头紫竹林中,清早陆冉过来看凌华的时候,还带了一封信。 “师父,你瞧瞧这是啥?”陆冉一进来,就扬着手里的信笑道。“师姐传信回来了。” 那封信是紫苏临走前留下的,交代说若是她离开了几天还没回来,便把信拿去给师父,让他别太牵挂和担心。 陆冉感叹师姐想得周全,因为这两天凌华就一直问师姐什么时候才回来。 常常与自己聊着聊着,他就兀自走神了。 与师父生活那么久,陆冉深知师父是情绪极少外露的人。但如今他对师姐的牵挂和思念,却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苏儿的信吗?”凌华闻言立即道,脸上尽是期待,“写了什么?” “她说......应该还没能回来那么快,让师父好好养身体。”陆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同时把信交给了他。 凌华拆开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眸中闪过一丝失落。看完后,又细细看了一遍信上熟悉的飘逸字迹。 见字思人,他心中的思念越发泛滥和汹涌。 已经六天了......六天没有见到苏儿了。 漫长得让他时间觉得好难捱。 “苏儿是否遇到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会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凌华指尖摩挲着信上的字迹,忧虑道。 这些天他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甚至让他总会夜里惊醒,然后想着紫苏便整宿地睡不着。 以前那么多年里,没能去见苏儿的时候,他也思念彻骨,常常夜不能寐。 可却从没有如今这般,带着几丝他也说不清楚的不安。 陆冉忙道:“不会的师父,随同师姐一起的还有司前辈呢。司前辈武功高强,他们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她微笑着安慰凌华,但衣袖下的手总不自觉捏紧,心里虚得厉害。 “嗯......希望如此。”凌华望着窗外,轻轻叹道。 陆冉陪着凌华到了午间,与他一道用过饭后,待凌华去休息了陆冉才离开。 从凌华房中出来,陆冉微微松了口气,一直压在眼底的焦躁才渐渐显露。 她返回自己房间不久后,有小童过来通报道: “我们发现有个年轻公子昏倒在了竹林外面。” “会不会是慕青?”陆冉立即起身冲出房间,匆匆道,“阿二你去通知卓玉珩,我这就去看看。” 卓玉珩接到通知也赶了出来,与陆冉汇合一道朝竹林外而去,路上他问道: “除了昏迷的公子,还看到有别人吗?” 阿二摇头:“我和阿三方才正在池塘边打理花草,忽然听见林子外传来喊声,出去查看只见个公子躺在地上,除此之外便没有别人了,现在阿三正守在外面。” 陆冉和卓玉珩出去看到昏迷的那人,果真是慕青。 两人上前将人扶起来,陆冉满脸焦急地道: “他昏迷不醒的,是不是受伤了?” 卓玉珩简单查看了一番,摇头道:“没有受伤和中毒,只是被点了昏睡穴。” 说罢便解开了他的穴道,慕青很快就转醒了。 见慕青毫发无损,陆冉的担忧也减轻了一点: “太好了......人没事就好。我们要尽快将消息传给司前辈,好让他接应师姐从夜刖那里脱身。” 慕青迷迷糊糊睁开眼,喃喃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紫竹林,慕青你没事了。”陆冉应道。 院中,房门被打开,守在门口的童子看到是凌华,立即起身问道: “凌前辈,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心念紫苏,凌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索性就起来了。 小童子一直是照顾凌华起居的,此刻忙进屋给他拿了件厚披风出来: “披上这个再出去吧,不然着凉了。” 秋末的时节天气已经寒凉了,凌华身子弱受不得冷,身上穿了很厚的衣衫,屋子里一直都点着火盆。 “好,多谢了阿四。”凌华微笑着说道。 阿四憨憨一笑,伸手去扶他:“不客气的前辈,前辈要去哪里?小五随你一道去吧。” “我想自己走走,你不用陪着我了。”凌华拒绝了阿四的搀扶,迈步朝院子外面行去。 午后阳光明媚,但秋末的太阳却透着股寒意。 凌华拢紧了披风衣襟,不禁苦笑,他这副身子如今真是虚弱不堪了,即便穿了这么厚,他竟还觉得有些冷。 他在紫竹林生活了好几年,对这里的环境很是熟悉。这一生里,除了夜郎谷外,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紫竹林了。 凌华信步朝竹林那走去,虽知道苏儿不会回来那么快,但也还是忍不住出去看看,出去等等...... 早上看了阿冉拿来的信后,他的牵挂和思念就成倍泛涨了。 大概是病中总归比平时更加敏感脆弱吧,他现在很想很想苏儿。 但走进竹林,越靠近外面,他却隐约听见了说话声。 竹林外,清醒后的慕青从两人这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心中很是愧疚和难过: “我没想到竟会遇见夜刖,以至于连累了蛋蛋冒险换我回来......那个夜刖当晚离开紫竹林后,便将我交给了他的手下看管,直到今天他们把我打昏,醒来后我就在这里了......原来,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放了我的......” “是我们将你招来这里,才让你被抓的,现在你没事就好了。”陆冉苦笑着摇摇头,又叮嘱道,“慕青,我师父的蛊毒就拜托你了。还有师父他不知道夜刖抓走你的事情,也不知道师姐为了救你去找夜刖了。他以为师姐是下山去接你的,所以你去给师父解蛊的时候,千万别说漏了嘴。” 慕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可是,我现在回来了,却不见蛋蛋,凌前辈问起来的话我们该如何解释?” “我们已......” “咳咳.....!”陆冉刚开口,陡然竹林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接着便听见了凌华嘶哑急促的声音。“你们......咳咳!在说什么......?!” 众人面色巨变,陆冉慌张地转过头,就看到凌华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他嘴角染着殷红,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死死盯着她。 “苏儿......苏儿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百零四章:识破身份 凌华房间外面,陆冉抱着脑袋坐在台阶上,背脊绷直僵硬。 卓玉珩坐在她身旁,脸上也尽是凝重之色。 守在一旁的小童也担忧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皆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谁也没想到凌华居然会来到竹林里,偏巧就听见了他们说的话,知道了紫苏离开紫竹林的真相。 凌华气急攻心之下,便吐血昏倒了过去。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此番这样折腾无异于雪上加霜。 房间里,慕青查看了凌华的身体情况之后,脸色变得凝重又忧虑。 “竟然......竟然是噬生蛊......”他喃喃道,“连唐门都忌惮禁用的噬生蛊......” “咳咳......”床上昏迷的凌华忽然咳嗽了起来,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模糊中看到眼前有人影晃动,立即便挣扎着伸手去抓住。 “苏儿......苏儿她......咳咳......!” 他的问话才开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吐出来的血又染红了他的衣襟。 慕青连忙安抚他道:“前辈......前辈你先别着急......” 可是见他不断吐血,慕青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凌华。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如今更是恨自己嘴拙。 一阵咳嗽停歇后,凌华稍稍缓过了气来,他极力压下乱成一团的心绪,紧紧抓着慕青的衣袖,哑声问道。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把、把阿冉她叫进来......!” 屋外天气阴沉,乌云遮住了日光,昏昏暗暗的显得很压抑。 屋中也气氛凝肃,陆冉跪在床前,将紫苏和司前辈下山的真正原因都一一向他坦白了。 “咳咳......所以你们竟联合起来瞒了我这么多天?”凌华捂着胸口,咳嗽着哑声说道。”苏儿她原来不是去接慕青......而是去找了夜刖......咳咳!你们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对不对?” 陆冉愧疚地抬起头,哽咽着慌乱道:“师父......你不要怪师姐,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的错师父......” “你还想骗我?!咳咳......!”凌华捂着胸口,呼吸凌乱而急促,随着咳嗽喉咙里又涌起一阵血腥味,“那定是紫苏她先斩后奏,你后面才不得不配合她一起隐瞒我!” 见凌华又咳血,陆冉又急又慌,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师父......师父你先消消气,都是我们不好,你别生气了......别气垮了身子......” 凌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微乱垂下的银发里,他削瘦的脸庞越发惨白,衬得嘴角的血迹殷红刺目。 他虚弱得仿佛下一秒都会随时停止呼吸一样,让陆冉心里恐慌无比。 她膝行上前,握住了凌华冰凉的手,哭着说道: “师父,先让慕青给你解蛊......师姐和我不想让师父知道这事情,便是希望师父你能安心养身体,解除蛊毒恢复过来啊......” 卓玉珩也上前劝道:“对啊凌前辈,随同紫苏姑娘一道去的,还有司前辈,他们现在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方才已经传信去给司前辈,告知他慕青已经回来,倒是紫苏姑娘便可以从夜刖那里脱身了。” 凌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陆冉无措流泪的眼睛,他垂眸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痕,低声道: “皆是因我身中蛊毒,如今才引来了这些事情......为师不该向你发脾气。阿冉你和卓公子先出去吧,让慕青先给我解蛊。” 见凌华如此说,陆冉才稍稍放下了心来,连连点头。 而后她转头对慕青道:“慕青,我师父就拜托你了。” “好,我定会尽力的。”慕青郑重点头道。 待他们两人都离开了房间后,凌华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鲜红的蛊印,对慕青道: “在解蛊之前,慕青你可否答应我一事?” 慕青上前道:“前辈请说。” “之前我曾答应了苏儿,以后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凌华转眸望向窗外,空茫的眼里似乎隐含笑意。“但是想来,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看着凌华眼底的浅笑,慕青心里仿佛被揪了一下般,莫名地觉得心堵和难受。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他病重离去前,与自己说话的时候,眼里也有这样浅浅的笑。 ———————— 这天,紫苏和夜刖两人来到了名优山下的小镇里。 次日要上山,今夜他们便先住在了客栈里。 与此同时,司前辈收到了紫竹林里传来的消息,得知幽冥宫果真已将慕青送回去了。 这些天他一直跟随着夜刖两人的路线,从离开断肠崖到现在,已有七八日了。 前两天在林水城时,紫苏私下里让人告知他夜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跟着他们,是以这两天他特意放慢了行程。现在收到紫竹林那边的传信,司前辈自是要即刻去找紫苏了。 “你不到底要给我看什么?”此刻紫苏和夜刖刚出小镇往名优山上行去,她心中觉得很是不对劲。 总有点莫名的不安。 一个时辰之前,夜刖才离开她房间不久,却又忽然返回来,说要她看样东西,就带着她离开了小镇。 但就在这时,小镇里忽然升起了一束烟花。 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明显和突兀。 紫苏面色微变,蓦然抓紧了缰绳。 这是她与司前辈之前约定的联络暗号,一看到这个她就明白慕青已经被送回紫竹林了。 不想夜刖也望着小镇上升起的烟花,微微笑道: “这烟花,是你与那位司前辈的联络暗号吧?现在知道了慕青已经回到紫竹林,你也可放心随我走了。” “你......都知道?” 夜刖颔首:“我猜的,但看你的反应,我显然是猜对了。” 因为烟花升起来的方向,正是他派人拦住那个司前辈的位置。此刻忽然升起烟花,不是他的人发出信号,那便是给冉冉看的了。 紫苏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必也晓得我是不可能会留在你身边的。” “冉冉,凭你的武功,你能离开这里么?” “我是打不过你。”紫苏声音冰冷,“可你中毒了之后,我胜算便多了。” 也亏得夜刖对阿冉太过信任,甚至没有任何防备。紫苏才成功在他身上下了毒,中了无色无味的化功散,他现在功力肯定比之前要弱。 即使现在司前辈不在,她拼尽全力应该也可以脱身了。 夜刖闻言面色一变,原本还含着浅笑的面容瞬间冷冻结冰。盯着她的眼中迸射出凌厉的杀意与愤怒,眼神阴幽又暴戾。 “你......不是陆冉?!” 紫苏一愣,完全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话,同时也瞬间感觉到了不妙。 他怎么忽然察觉到自己不是阿冉了?####夜刖先前是没察觉紫苏不是陆冉的 但刚刚紫苏的话却露出了致命破绽~ 第四零五章夜刖番外 夜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冉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事情要从十余年前说起。 那时候幽冥教是仇飞羽执掌,时任武林盟主卓寒凤率领武林群豪围攻幽冥教之际,教内正发生内讧,欲抢夺教主之位。 仇飞羽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败于几位长老之手,被囚禁了起来。可他们虽打败了教主,自己却也受伤,导致幽冥教被攻破灭亡。 夜刖碰到仇飞羽,纯属误打误撞。 他很早就知道凌华有两个徒弟。 只不过可惜,那时候他处理完了幽冥宫里面的事情,去找凌华的时候,他的另外一个徒弟陆冉早已不在夜郎谷中,已经回陆家继任家主之位了。 夜刖亲眼看着凌华狠心废了他心爱徒儿的武功,并且将她的手脚筋都废了。看着她那徒儿扭曲如虫一般倒在血泊里,双眼毫无生气地望着自己的师父时,夜刖看到了凌华眼底压抑的痛苦。 那丝痛苦,让夜刖心情愉悦不已。 “父亲,你可看见了?你心心念念到死都忘不了的宝贝儿子,原来也非什么良善之人呢。连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爱徒都能下如此狠手,他又有哪里好了?” 夜刖轻抚着手中的油纸伞,垂下眼眸低声问道。 他的父亲一如既往地沉默,永远都不会回答他。 但是夜刖却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犹如噩梦毒瘤一般,早已经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深深印刻进了他的心里面。 在每天深夜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所以他心中也怨恨这个从小便自父亲口中,听了不下百次的凌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没见到凌华之前,夜刖怨恨极了他,他就是笼罩了自己整个前半生的噩梦。 所以他发誓,只要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天,他一定会亲手将这个令他厌恶的噩梦铲除掉。 于是他来到了夜郎谷,见到了他从未谋面的哥哥凌华。 他带着满腔好奇与恨意而来,但是可笑的是,凌华却从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父亲啊......你天天念着你的宝贝儿子,可是到死都不知道,他却从未知晓你究竟是谁。 他怎么可以活得这般无忧无虑呢?活得这般毫无苦痛呢? 上苍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身白衣的凌华负手立在夜郎谷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他打着油纸伞,站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心里的邪恶如野草肆意滋生,嘴角的笑意却越发艳丽。 “凌华......真是一个令我厌恶到想要毁灭的名字。” 在凌华身中永生之花的时候,夜刖举着油纸伞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得艳丽而邪恶。 “你想要活命吗?牺牲你的小徒弟,就能够活下来哦。” 这是夜刖最喜欢的报复方式,那便是让那些人,亲手杀掉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在求生的欲望面前,那些所谓的人间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得到能够活下来的机会,那些虚伪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够干得出来。 凌华面色苍白,单手支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他俊雅出尘的面容上此刻有一道道暗红色的筋脉流通凸起,看起来分外狰狞可怕,那张平日里俊美异常的脸已经荡然无存。 “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苟活下去。夜刖,你杀了我吧。” 他看起来明明无比痛苦,甚至说话的语气需极为虚弱,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害怕。 夜刖冷哼了一声,油纸伞指向他,凌厉杀气悍然而出,直指凌华。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便是要取了你性命!”夜刖恨声道。 凌华道:“当年我父母的恩怨,我不想再追究,毕竟他们都已经死了,可悲的只是你,永远困在那里出不来。” 夜刖瞳孔倏缩紧,宽袖猛地一拂,呼地一掌便将凌华拍出了几丈远。 他立在原地冷冷地望着远处口吐鲜血不止的凌华,嘴角冷笑不减。 “你倒是提醒了我。呵.......这些年来我所遭受的痛苦,都要你也亲身经历一遍。”夜刖眼中露出一股诡异的冷笑。“你的徒儿,只是开始。” 凌华面色一沉:“是你给了她媚药。” 夜刖哈哈大笑:“我见你的徒儿对你情根深种,便帮她一把,说来,她还要感谢我呢。” 凌华面色冰冷,他冷冷哼了一声:“你想对紫苏下手?你以为我还会在乎那个孽障的死活吗?她做出如此犯上的事情,我如今饶她一命,只不过是看在了往昔的师徒情分上!” 看到了凌华眼中的清冷无情,夜刖眼眸微微一眯,冷笑道:“你倒是个狠心冷情的人。” 而后几年,夜刖将凌华囚禁了起来,他痛恨凌华至极,那几年也一直在折磨他,不过自己却一直没有杀了他。 或许是还没想到能够让他更加痛苦的死法吧,所以便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第四百零六章:殊死一战(1) 深夜的郊外,月光淡淡洒照而下,气氛紧绷而冷肃。 清幽的月光里,夜刖脸色阴沉冷郁,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纷乱飞扬,他盯着紫苏的眼中尽是阴戾肃杀。 “只有冉冉知晓本宫百毒不侵,若是她的话,就该知道下毒对本宫无用。好一个紫苏,竟骗了本宫如此之久。” 什么......?! 紫苏心中咯噔一声,紧紧抿起了唇,没想到最大的破绽竟出现在了下毒上! 这点她确实是不知道,夜刖竟是百毒不侵之身?所以她之前下的毒根本就是没用的! 想到这些天待在自己身边的竟是个假的冉冉,夜刖心里的愤怒与杀意漫涌而上,一双眼眸已凝满了阴戾的寒冰。 但他的神情越阴沉冰冷,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大: “既然有胆子欺骗本宫,也该做好受死的准备!” 夜刖话音未落,猝然一掌便朝紫苏攻了过去。 他满心杀意,出手无比狠厉迅猛。眨眼间紫苏便感觉到了一股逼仄的威压袭来,快得她都来不及出招抵挡,连忙翻身自马背上跃起闪避。 “唰——!”夜刖攻过去的一掌尚在半空中,他的玲珑剑已出鞘,凌空一剑挥出斩断了紫苏闪避的退路。 紫苏一惊,瞬息之间拍出一掌,撞开了夜刖的剑锋。借着冲力顺势旋身转弯落在了树上,同时甩出红绫缠住挂在马背上的两柄剑,手腕猛一挥,红绫缠着剑柄隔空朝夜刖削了过去。 清幽的夜色里,只见两道雪亮光芒晃进眼底,凌厉的剑风将夜刖的长发扬起,眨眼间已龚袭至跟前。 夜刖冷哼一声,阴郁的眼底闪过冷笑与狠厉,玲珑剑迎着她的攻击斜刺而出。 “锵锵锵——!”快速激烈的兵刃相击之声在荒凉的郊外响起,两人招式都快得几乎分不清彼此。 化解了紫苏的剑招攻势,夜刖脚猛一踏,旋身跃起,整个人鬼魅般贴着红绫持剑刺向紫苏。 “嘶——”柔软而锋利的剑刃贴着刀枪不入红绫,摩擦出尖锐又诡异的声响,又仿佛毒蛇吐信。 紫苏心下一紧,双手猛一甩红绫抽回双剑挡下了他袭来的剑招。柔软的玲珑剑撞上紫苏剑身,当即折弯反弹,剑影森森神出鬼没。一柄剑在他的手里仿佛化作了千万把剑攻来,稍有不慎便命丧于他剑下。 但紫苏拼全力应付,靠着《玉蝉剑法》段时间内倒是能够勉强与他过招。 可随着夜刖攻击越发狠辣凌厉,剑招越来越快,紫苏很快便应接不暇逐渐显露出败势了。 “唰!”闪避不及的紫苏中了一剑跌飞了出去,落地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刚站定她就苍白着脸吐出了一口血。 而她的肩膀上,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红色还不断蔓延扩大,鲜血顺着她握剑的左手流下,滴入地面。 夜刖冷笑着看以剑支地站立的紫苏:“本宫忽然改主意了,与其杀你,不如留着你的性命,让凌华亲自来求本宫。” 紫苏捂着受伤的肩膀,伤口上传来的痛楚令她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听到夜刖这话,她低低冷笑了一声。 “......即便我今天逃不掉,也不可能会再让你用我去威胁师父,你休想!” 她猛喝一声,再度挥剑飞身攻上。知道今天晚上自己难以脱身了,紫苏抱着拼死一斗的决心,出招更加凌厉不管不顾。 第四百零七章:殊死一战(2) 幽暗的夜色里,剑影森然雪亮,编织成绵密的剑网,将夜刖笼得严严实实。 周围的林木都被凌厉的剑气所影响,纷纷摇颤不止,枯叶狂舞飞扬。 漫天剑影映入夜刖眼底,他唇角勾起了抹邪气的冷笑。 紫苏的《玉蝉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加之服用永生花后筋脉完全恢复,这段日子功力亦上升了很多。若换成他人,完全可以取胜,可今天与她对战的却是夜刖。 连凌华与夜刖交手都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何况现在夜刖既没受伤也没中毒,处于全盛时期。而且面对的不是陆冉,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紫苏再拼命也只是徒劳挣扎而已。 “呯——!”夜刖一掌狠狠拍在了紫苏身上,手腕一转狠厉地朝她脸上抓去。她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震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树滚倒在地,连连吐出好几口鲜血。 夜刖优雅地收回手,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倒在地上的紫苏。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那张从紫苏身上撕下来的易容面具,眼中的冰寒与厌恶更深了几分。 “咳咳!”又几口血咳出,紫苏鬓发散乱倒在地上艰难喘息。浑身沾满了尘土和鲜血,脸上被他抓出几道伤口,鲜血斑驳流淌而下,让她煞白的脸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咳咳......呵!”紫苏忽然冷笑了起来,幽幽抬起眼眸,含混鲜血的声音嘶哑模糊,“夜刖,我师妹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的......咳咳,像你这样丧心病狂的魔头,有什么资格将爱这个字眼挂在嘴边?咳咳......!我这几天听得直想吐!” “闭嘴!”夜刖怒吼道,人影一晃眨眼间逼至紫苏跟前,手猛地扣住了她的脖子,恼怒地将她提了起来。 “咳......咳咳......”紫苏煞白的脸涨得紫红,神色极为痛苦,双手徒劳地拽着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那只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掐着她脖子,恍惚里她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双耳轰轰作响,甚至眼前都浮现出了通红的血色。夜刖阴幽森寒的眼眸晃动在她模糊的视野里,恍若幽冥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索命鬼。 “你敢易容成她,那本宫便剥了你的脸皮!到时送去给凌华,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幽幽冷笑着,玲珑剑抵上紫苏的脸庞,锐利的剑锋在她脸颊上划出了一道伤痕。 紫苏眼里没有任何畏惧,眼底透着冰冷的淡漠。 夜刖眼眸微眯,掐着她脖子的手转而扣向她下巴:“想咬舌自尽?” 他手指劲力极大,一下就将紫苏下巴捏脱臼了。 “咳咳!咳......” 脖子得以通气,紫苏大口喘息着。比起下巴上的剧痛,喉咙的痛楚却更为剧烈,阵阵痛感随着呼吸传来,肺里仿佛被吸入了刀子一般。 “阿冉之所以厌恶你......咳咳,便是因为你凶残成性。要杀要剐随你便,既然我替我师妹选择易容来见你,咳咳......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紫苏的声音嘶哑难听,没说一个字,喉咙都痛得仿佛有刀在刮。 但她煞白的脸上,却透着嘲讽的冷笑。 “凶残成性?呵......”夜刖幽冷一笑,却挥手甩开了她,手里的玲珑剑也移开了。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艰难咳嗽的紫苏:“你说得没错,本宫不该再给冉冉留下坏的印象。所以本宫不杀你,也不会折磨你。” 夜刖走到紫苏面前蹲下,眼里浮起诡异的冷笑: “你很爱凌华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你自会尝到绝望彻骨的滋味。” 他幽暗诡异的冷笑让紫苏心中一寒,升起了浓浓的不安感。她猝然挣扎着揪住夜刖的衣袖,双眸充血地狠狠瞪着他。 “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咳咳......!”紫苏声音嘶哑地吼道,“你若是敢伤我师父......咳咳!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夜刖不屑冷笑,抽回自己的袖子:“本宫便是伤了他又如何,凭你的能耐,也只能躲在凌华背后让他护着你。说来你还得感谢本宫,当年若不是因为本宫,你也得不到你的师父。” “你给我住口!”提起当年之事,紫苏心底的恨怒便猛地窜了上来,“当年、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咳咳!” 她情绪激动,又猛地咳出了好几口鲜血,煞白的脸色越发狰狞。 夜刖眼底尽是冷笑:“可惜了凌华演技高超,亲手废你武功,将你逐出师门,竟让本宫也信了他厌恶你。如若不然,当年将你抓走,折磨他心爱的人,总比折磨他要来得有意思。” 紫苏呼吸急促,恨意疯涌,怒喝一声疯狂运集全身内力挥掌朝他攻去! “呯——!”夜刖反应极为迅速,两人掌力相撞,紫苏瞬间被震飞了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夜空里泼洒出了一道红雾。 她摔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恍若失去了生命力的破娃娃一动不动,只有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来。 “哼,不自量力。”夜风扬起他红衣黑发飘荡飞舞,月色里有种阴森幽魅的美感。他看紫苏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我......咳咳......”好半天,紫苏才挣扎着抬起头,散乱的头发糊满了血看不清神情。“......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以我去威胁师父......” 瞥见紫苏身后的悬崖,夜刖顿觉不妙,当即飞身扑了过去—— 紫苏却比他更快一步,手一抓地上的碎石,运起最后一点残存的内力朝他弹射过去,同时翻身滚跃向了身后的悬崖。 夜刖挥剑打掉射来的石块,冲过去之时紫苏已坠入了山崖下,他的手只抓住了飘扬在空中的红绫。 他收起红绫,冷冷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眼底透着阴戾。 夜刖冷哼一声,转身上马,策马往小镇而去。 此刻小镇城门早关闭,夜刖弃马纵身跃起,凌空踏着城墙飞到了城墙上。在哨位上守夜的士兵只看到一抹红影自眼前闪过,瞬间惊得瞌睡都跑了。一骨碌起身查看,可周围又半个人影也没看到,又转身回去继续。 夜刖来到一处院落里,等候在院子中的黑衣蒙面人看见他当即齐齐跪下: “属下参见宫主。” 他背对着月光立在墙上,扫了一眼跪着的人: “就剩你们三个了?” 左首跪着的人一手还捂着受伤的胸口,忐忑道: “宫主......那紫竹林的老贼武功太厉害,我等......我等皆不是他的对手。” “十个幽冥阎罗,只剩了你们三个残兵败将。罢,本宫也没打算能杀了他。” 他原本派十殿阎罗拦住那紫竹林的司前辈,不过是为了拖住他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些天与自己在一起的人,竟是紫苏假扮的冉冉。 夜刖眼底翻涌着怒恨,猝然捏紧了握在手里的红绫,冷声道: “派附近分坛的人,去镇外名优山的悬崖底下寻找紫苏。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三人肃声应道,而后又问,“宫主,那紫竹林那老贼呢?” 夜刖冷眸微眯,淡淡道:“他本宫自会应付,注意别让搜寻人的消息泄露出去。” 第四百零八章:白锦归来 紫竹林。 陆冉和卓玉珩两人在房间外面焦急等候了半天,慕青总算出来了。 两人忙迎了上去,陆冉脸上神色紧绷,冲上去一把抓住了慕青的手,小心问道: “慕青......我师父他、他怎么样了......?” 慕青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微笑: “蛊毒已经解了......等他醒过来后,就没事了。” “真的吗......太好了......!”陆冉愣了愣之后,欣喜地跳了起来,眼泪却掉得稀里哗啦,回身激动地对卓玉珩道,“小玉玉!太好了,师父没事了......他没事了.....” 见她又哭又笑激动不已,卓玉珩既欣慰又心酸,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索性凌前辈蛊毒已解,他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阿冉也不会再那么害怕担忧。 陆冉吸了吸鼻子,又转头问慕青:“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师父吗?” 慕青道:“凌前辈目前身子还虚弱着,且昏迷未醒,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陆冉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点点头:“好,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多谢你了,慕青。” 她说着,抬手抱拳,弯身朝慕青深深拜下,感激地道: “陆冉在这里代师父与师姐,多谢你的相救之恩!” 慕青忙伸手扶起她,有些紧张地道:“你别这样,我并没有做什么......况且蛋蛋以前也帮助过我,你不用谢我的。我......受之有愧。” 陆冉摇摇头,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笑道: “怎么会受之有愧,要是没有你的话,师父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救了师父的性命,便是我和师姐最大的恩人。” 慕青微微笑了笑,垂下眼眸。 见到慕青的脸色有些疲惫,陆冉也不再多说:“让小童子带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师父。” 目送着慕青离开,陆冉深深舒了口气,喃喃道: “师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希望师姐能够安全从夜刖那里脱身回来。” 卓玉珩见她眼中带着忧虑,便安慰道:“放心吧,紫苏会安全回来的。” 陆冉点了点头,望着院子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有丝不安。 就在这时,有小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姑娘,卓公子......白锦公子回来了!” 两人听见这话当即起身,白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他几乎是狂奔进来的。 他身形消瘦了很多,一身沉郁的黑衣,微乱的发丝下脸色疲惫苍白,看起来风尘仆仆。 “阿苏......阿苏呢?她在哪里?”白锦焦急奔进来,一见到陆冉他们,就冲过去切声问道,“阿苏她还好吗?我听说、听说她没事......” 陆冉和卓玉珩两人却神情复杂,沉默了下来。 —————————— 名优山一带,紫苏跳下山崖的那晚,下起了暴雨。 大雨连下两天,因暴雨所阻,就给奉命寻找紫苏下落的三个阎罗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但另一边夜刖却将计就计,已经将司前辈引开了名优山附近的小镇。 他知道司前辈必定要救紫苏,为了不让他知道紫苏在名优山里失踪了,便故意找人假扮代替紫苏,朝与名优山相反的方向而去。 果然司前辈摆脱了十殿阎罗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便紧追着夜刖的行踪。 追赶了两天两夜,在他们之前经过的林水城里,夜刖现身了。 他手撑油纸伞,站在林水城城墙之上。一身红衣飘举飞扬,垂眸望着策马追到林水城外的司前辈,嘴角轻轻勾起。 “姓司的,追踪了本宫这么久,倒也难为你了。”夜刖扬声道。 城墙上守夜值哨的官兵已被他处理掉,他早已在这里等候司前辈多时。 彼时天刚蒙蒙亮,东边天色泛红,太阳将升未升。 朝霞灿灿,红得有些夺目,天际隐约透出一轮红日的边缘。 看到城墙上立的人影时,司前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已知不妙。 朝阳缓缓升起,射出万缕夺目光芒。 夜刖鲜红的衣袍在晨风中轻扬,长及脚踝的乌发也飘扬飞舞着,被灿烂的朝阳一染,红衣犹如飞溅的鲜血。 他撑着伞,脸庞隐在伞下的阴影中,明明沐浴在昭示生机与活力朝阳光芒下,可整个人却透着格格不入的邪异与阴魅。 就好像是来到人间的死神。 司前辈紧盯着城墙上的夜刖,手捏紧了缰绳。 夜刖轻笑道:“回去告诉凌华,要是不想他的宝贝徒弟死的话,便拿陆冉来与本宫交换!” 他说罢,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名优山溪涧里。 一连两天的大雨过后,山涧水流量大增。哗啦啦地滚滚流淌,流入了山中洞窟里,汇入底地下暗河。 山涧中荒无人烟,雨后空气清新清凉。林木里有山间野猴于树中跳跃攀爬,好不自在。 一只野猴从树上跳下,跃进山洪汇流入的山洞口里。 洞里的水流边缘的浅显湿地,一红衣女子静卧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呀—呀......”猴子似乎发现了它领地中出现了不速之客,绕着这外来客来来回回警惕地观察着,也不敢上前。 许是被外界声音唤起了昏迷的意识,卧在水中的红衣人微微动了动。 “呀—呀。”原本靠近了些的猴子当即跳开了几米远,却没离开,而是蹲在了远处继续观察。 又有一只猴子从树丫上跳下来,落在原先来到山洞口的猴子旁边,两只猴子凑在一起,吵闹声更响了。 躺在水中的红衣女子正是重伤跳下山崖的紫苏,刚刚恢复意识苏醒过来,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是死是活。 “呀呀......” 恍惚间听见周围有声音,随即身体上的感官也迟缓地恢复了过来。铺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蔓延全身,伴随着刺骨的冰冷,险些又击溃紫苏脆弱的意识。 “咳咳......”她咳出了几口淤血,才感觉舒服了些,吃力睁开眼睛。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紫苏好一会才看清楚视线上方是嶙峋的石壁,耳边是潺潺流水声和猴子的啼叫。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胸口更是仿佛被千百把大锤砸过一样,轻微的呼吸牵动都疼得不行。 紫苏躺在原地恢复了些力气,才挣扎着想要爬上岸。 可她的腿才动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便猛地袭来,瞬间让她脸色惨白。 “我的腿......”紫苏眼瞳微缩,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摸了摸,发现左腿断了。 那天晚上跳下山崖的时候,紫苏就做好了会死的准备。而今大难不死,只摔断了一条腿,也该是庆幸了。 紫苏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咬着牙忍痛如此安慰自己。 第四百零九章:武侠老梗 她咬牙艰难地爬上岸,如今是深秋时节。她受了重伤又浑身湿透,此刻冷得瑟瑟发抖,眼前阵阵发黑,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迷过去。 紫苏喘着粗气躺在岸边的石头上,抬目望向山洞外。看到外面流进来的浑浊河水,才知道自己应该是掉下来时,落入了水中,又被河水卷到了此处。 虽没死,可她现在也虚弱不堪。 紫苏眼神疲惫而涣散,但眼底却透着明亮执拗的光芒。 她不能死在这......师父还在紫竹林里等她回去...... 强烈的求生念头让她又有了力气,挣扎着朝山洞外爬去。 蹲在洞口的两只嬉戏的猴子见到紫苏要往这边爬过来,立即“呀呀”叫着跳开,警惕地观察着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紫苏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爬出了几米的距离,艰难地挪到了山洞外。只这么点距离,已经折腾得她脸色惨白额上冷汗直冒,又咳嗽出了好几口血。 她无力停在原地休息,整个人奄奄一息。 但她伤痕累累的手指,却死死扣着粗糙冰冷的岩石,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被夜刖打伤,内伤不轻,加之摔下来又断了腿。只挪动一点,对她的身体都是折磨和负荷。 山洞口散落着几根枯枝,紫苏艰难爬到那里,将枯枝捡起来。停顿休息了片刻,挣扎着翻身坐起来,用力撕下身上的衣衫,以枯枝固定断腿,做了简易的处理。 她身上还有别的皮外伤,但最严重的却是这里,而且又掉到水里泡在水中。她的腿本应该消毒后再上药包扎,可现在她身上一瓶药都没有,只能先如此处理了。 紫苏卷起湿透的裤腿,处理好断腿伤处后,靠坐在原地休息了好半响。 她眼眸涣散地望着山洞外面,现在冷得不住颤抖的她很需要生一堆火来暖暖身子,可却没有半点力气出去。 模糊涣散的视线里,恍惚看到了凌华的身影。 他白衣飘飘,银发如雪,整个人清雅绝伦,温文美好,正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苏儿。” “师父......”紫苏此刻很清楚地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但她却不忍打破这幻觉,忍不住朝走来的师父伸出了手,“师父......你一定要等我......” 她的下巴脱臼了,红肿了一圈,嘴唇动一动都痛得钻心。脖颈上还余留着暗紫的指痕,嗓子也受了损伤,说句话都艰难得不行。 “呀呀......”猴子的叫嚷声打碎了紫苏的幻觉,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消散无踪。 紫苏捂着胸口艰难咳嗽着,抬眸望向蹲在不远处嬉戏打闹的两只猴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咳嗽突然变得剧烈起来,捂着嘴巴,鲜血自指缝中溢出。 一场剧烈的咳嗽之后,她喘息越发艰难急促,恍若油尽灯枯的老人。 她倚着石壁,眼眸微微睁着,在心中道:“我不能死在这......因为师父......他还在等着我......” 嬉闹的猴子自是听不到她的心声,许是觉得紫苏没什么威胁,两只猴子不再警惕,兀自在旁肆意玩闹了起来。 紫苏浑浑噩噩靠在洞口边,意识好多次都陷入昏黑中,但又被附近吵闹的猴子叫声给拽回来,虽难捱痛苦但也勉强保持住了清醒。 出了浑身上下叫嚣的疼痛之外,她现在还又冷又饿,可是看着山洞外面,她心里头就涌起一股无力的绝望感。 山洞出口被一条溪流阻隔住了,溪流从左上方流下来,注入山洞里面来,隐没入山洞深处。 如今紫苏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淌过溪流出去,现在水势又大又急,她要是过去肯定直接被卷走。 之前她掉入水中,没有被卷到山洞深处,是因为入口这里岸边的钟乳石卡住了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出不去,被困在这里的话,自己如今就算活了下来,也迟早饿死。 紫苏忧心忡忡,回身望山洞里面,心道:“外面出不去,往里面走的话,会不会有出口?” 反正被困在这里,都是死路一条,紫苏盯着山洞深处,决定往里面去。 她刚刚休息恢复了些力气,但手边也没有东西拄着让她起身步行,所以只能用爬的。 山洞里都是嶙峋凸起的钟乳石,让她移动更加艰难。紫苏艰难前行一点,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挪动的速度很慢。 粗糙的石头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鲜血都染到了石头上。 等她筋疲力尽停下来的时候,回头看才发现自己才挪动了三四米的距离。 水流声掩盖住了她的粗喘,她的手脚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山洞里面光线太暗,还是她眼前发黑的原因,她的视野都是灰蒙蒙的。 紫苏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喉咙里尽是浓郁的血腥味,恍惚中似乎听见自己剧烈地几斤停跳的心跳声。 她用力咬破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又打起了些精神,继续挣扎着朝前爬。 挣扎爬行到最后,紫苏已不断在咳血,凭着强烈的求生欲,她硬是撑着没有让自己晕倒。 耳边水流声越来越响,轰隆轰隆地砸入耳膜,仿佛在地底下隐藏着一个瀑布一样。 紫苏也不知道自己麻木的朝前爬了多久,直到最后她伸手朝前摸索发现没有路了。 “咳咳......” 剧烈咳嗽了好几声,紫苏顾不得咽下涌出的鲜血,喘息着抬头努力睁大眼睛朝前看去。 她应该是爬到了山洞里面,外面的光线只照耀进来一点,周围很昏暗。 但是紫苏努力看了许久,确实看清楚了前方已没有路。 除了旁边流入地底下深坑里的水流之外,这处山洞已经到了尽头。周围都是石壁,唯一的出口真的只有山洞出口那边。 她是真的被困在了这里。 “咳咳......呵......”紫苏咳嗽着,却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她挣扎着爬到石壁边,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身坐起来,靠着石壁怔怔往外面变得遥远渺小的洞口。 或许,老天爷真要让她死在这儿了。 “咳咳......”紫苏断断续续咳嗽不止,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流失,寒冷更变本加厉地侵蚀全身。 “师父......”紫苏喃喃着,眼角无声滑下滚烫的热泪。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写给师父的词,忽然很想再将它写下来。 紫苏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块石头代笔。可却发现那块石头,居然拿不起来。 她原以为那可能是镶在地上的钟乳石尖端,也没多在意,但他手不经意转了一下,就听见轻微的一声“咔嚓”。 紫苏愣了愣,在她意识到自己摸到那块石头不对劲时,她原本靠着的石壁突然震动了起来—— 紫苏心中一惊,忙挣扎着挪开。 “轰隆隆——” 她身后的石壁在颤动中缓缓移动,须臾在紫苏的面前打开了一个洞口。 “这里......”紫苏惊愕地看着眼前突然打开的石壁,才明白过来这荒山野岭中,居然隐藏了一个神秘的地洞? 山洞外被河水阻隔住了,她如今也出不去。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个洞口,不管里面是什么,她都决定进去看看。 第四百一十章:噩梦惊醒 紫苏朝黑漆漆的入口望了一眼,吃力朝入口爬去。 进了入口后,便是一级级的台阶,下面透出幽暗的光。她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地挪到了台阶底下时,花费了不少时间,又是一番折磨折腾。 “轰——!”她刚到台阶底下靠着墙壁喘息,后头石门就轰然关闭了。 紫苏也没精力去管身后的石门,而是望着前方的通道。 来到台阶下后,光线瞬间明亮了很多,墙壁上镶嵌的灯架里点燃着烛火。 通道地面以切割整齐的大理石铺就,仅看这条通道,紫苏就觉得这不是一处普通的地方,处处透着考究。 但是地板已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壁灯也挂满了蛛网,俨然是多年没有人出入了。 可那些烛火,却一直点燃着不曾熄灭? 这疑问只在紫苏心中一闪而过,她如今也没那个心力去找答案。等恢复了些力气后,她继续往通道深处爬去。 通道并不是很长,百来米左右,如今重伤不便的紫苏移动虽也艰难吃力,但总比刚刚山洞外面凹凸不平的地势好很多了。 等她来到通道尽头之时,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愣住了。 —————————— 紫竹林。 白锦刚回到紫竹林,却从陆冉他们口中听说紫苏如今在夜刖那里。在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因为担心紫苏安危,他就打算直接去找司前辈。 陆冉本就担忧自家师姐的情况,所以也没有过多阻拦。 但她也不放心白锦一个人去,可自己又要留在这里照顾凌华,无法抽身离开。 慕青说道:“凌前辈这里有我照顾,你们去找蛋蛋吧。要不是因为我,蛋蛋也不会冒险去夜刖那里。” 紫苏的安危也是慕青最担忧的,他不仅弄丢了蛋蛋送他的鸳鸯蛇,还让她冒险去夜刖身边。 陆冉摇摇头,转眸望向凌华院落的方向:“我要亲眼看师父恢复过来才放心。” 卓玉珩握住陆冉搭在石桌上的手,开口道:“那我随同白锦一块去吧。” 陆冉听后却是默了默,转头看向他:“小玉玉,这段时间你丢下卓绝山庄里的事情,一直在紫竹林里陪我。其实......卓绝山庄那边,有给你传信过来几次让你回去了是不是?” 卓玉珩一愣,对上她的眼睛,顿时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从幽冥宫一战后,卓玉珩便随陆冉来紫竹林一直待到了现在。期间确实收到了几次飞鸽传书,希望他能够回去处理一些战后的事宜。但是他放心不下陆冉,所以并没有回去。 不过这些传书他都销毁了,也没有告诉陆冉,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冉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淡淡笑了笑,说道: “我猜的,但是看你的神情,我应该是猜对了。” 卓玉珩身为武林盟主,哪里会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陪她待在这里。幽冥宫一战后,各大门派皆伤亡惨重,后续有很多事情,需要卓玉珩去处理。 她一直都想劝卓玉珩回去处理正事,不用像现在一样陪着她。只不过这些天因为师父的事情,她没有精力和心情提这事。 陆冉道:“现在我师父的蛊毒也已经解了,师姐那边有司前辈和白锦在。你那里有急事的话,先回去处理吧。” 白锦也道:“我一个人去可以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启程。” 卓玉珩默了默,笑道:“确实是有件事需要处理一下,不过我知你放心不下你师姐的安危。我先随白锦去找你师姐,等确定她安全之后,我再回卓绝山庄也不迟。” 陆冉怔了怔,手指微微蜷缩,而后将他的手握住: “谢谢你,小玉玉。” 卓玉珩笑道:“去接应你师姐后,等我回卓绝山庄办完事,便来找你。” 因今日天色已暗,众人商量好后,决定明日清早启程。 次日清晨,卓玉珩和白锦与陆冉他们道别,便离开了紫竹林。 因凌华还未醒过来,他们二人也无法去与凌华道别,临走前白锦对陆冉说道: “凌前辈醒来后,代我向他问好。让他好好养身体,我们会将阿苏安全带回来的。” 陆冉点头道:“好,你们路上小心。” 而此刻凌华的房中。 “苏儿......!”躺在床上的凌华忽然惊喊出声,满脸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凌华急促喘息着,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漆黑的眸中凝满了还未消散的恐惧。 眼前似乎还蔓延着梦境里凄艳的血色,梦境里冰冷的恐惧感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苏儿......”凌华颤声低喃着,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手脚无力又跌回到了床上。 他此刻身体还很虚弱,加之心下大乱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咳嗽不止。 守在外面的阿三和阿四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见状连忙跑了过来。 “凌前辈......凌前辈醒了!”两童子见凌华苏醒,皆欣喜不已,阿三对阿四道,“快......快去通知陆姑娘他们。” 阿四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找陆冉。 阿三上前扶住想要下床的凌华,急忙道:“前辈,你现在不可下床啊......” 凌华喘着粗气,也从噩梦的恐慌里缓回来了一些,可他的眼中依旧满是紧绷和担忧。 “苏儿......苏儿有危险......我要去救她,咳咳......!” 阿四朝竹林外奔去,半路碰见返回来的陆冉,当即兴奋地道: “陆姑娘,慕公子,凌前辈醒了!” “师父醒了?”陆冉闻言惊喜不已,连忙飞奔回去。慕青也随后加快脚步跟上。 “师父!” 陆冉奔回凌华的院子,打开门冲进了房间里,看到躺在床上的凌华果真醒了过来,顿时欣喜地热泪盈眶。 “师父你醒了......怎么样?身体有没有觉得好多了?” 凌华一把抓住了陆冉的手,急声道:“我要去找苏儿......她有危险!” 陆冉这才注意到凌华神色慌张,很是不对劲,听到他这话心里瞬间提了起来。 “师父......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凌华冰冷的手紧紧抓着陆冉的手腕,声音紧绷沙哑: “为师梦见......梦见苏儿出事了。” 想起梦中她浑身是血的场景,凌华整颗心都紧缩了起来,那种惶惶不安感紧紧包围着他。 陆冉见他着急无比,真的是要下床,急忙安慰他道: “师父那只是梦而已,肯定不是真的。梦境都是与现实相反的,师父你梦见她出事,那表示她现在肯定很安全啊。况且师父你才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怎么去找她?” 第四百一十一章:山野地宫 随后而来的慕青正好听见了他们两的对话,也跟着上前安慰道: “前辈,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养好你的身体要紧,要不然之前我们的治疗......都前功尽弃了。” 慕青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凌华,他勉力压下心间凌乱的惊慌心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凌华问道:“阿冉,那苏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司前辈可有传信回来?” 陆冉咬了咬唇,因为之前的事情,她现在也不敢在隐瞒凌华,如实说道: “这两天......还没有收到司前辈的消息。但昨天白锦回来后,得知师姐的事情,今日一早已同卓盟主一起去找司前辈了。师父你安心在这里养身体,师姐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要不然等师姐回来了,见你身体还没恢复,又让她担忧一场。” 凌华脸色犹带苍白,但神情已没有方才那样慌乱了,他点了点头: “白锦回来了......?对......我现在必须尽快恢复过来......” 所以不能慌,不能着急...... 陆冉点点头:“嗯,他昨天刚回来。有司前辈加上他们二人,肯定对付得了夜刖的。况且师姐也很了解我,她易容成我不会轻易被夜刖发觉的。说不定现在师姐已经脱身了,只是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这里来而已。” 凌华知道陆冉这话是在安慰他,只是他因为刚刚的梦,让他方寸大乱了。 “希望如此吧,毕竟只是一个梦,许是为师太担忧苏儿了。” 凌华说着抬眸看向慕青,向他道谢:“这一次多谢你了慕青。” 面对凌华的道谢,慕青就想起给他解蛊之前,凌华要他答应的请求。思及此慕青眼眸微微黯了一黯,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他走上前笑道:“前辈先前已道谢过了,不用这么客气。” 凌华摇摇头,认真道:“你为了帮我,不惜用了珍贵的金婵蛊,此恩此情,说多少次道谢都不为过。” “金婵蛊本就是救人的东西,能够帮上前辈我也很开心,总之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慕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而且我师父能够炼出金婵蛊,我相信我也可以再炼出一只的。” 陆冉说道:“师父,你安心养身体,师姐不会有事的。” 现在虽然很忧心苏儿,可凌华也知他如今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去找她。所以他只能压下心间隐隐的不安,微微点了点头。 ————————————— 名优山里,此刻一群幽冥宫人正在山崖下搜寻紫苏的下落。前两日下大雨,影响了寻找进度,如今天刚一放晴,他们便即刻前来寻人。 毕竟宫主有命在先,他们也不敢松懈。 紫苏自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的。 她来到了通道尽头后,眼前出现的景象倒是让她冷了一下。 面前是一处宽敞的空间,不同于外面的寒凉,这里气温极其暖和。因为这处洞窟竟是汪温泉,在幽微浅黄的灯火中,氤氲的雾气袅袅升起。 也不知这温泉水是自哪里汇流而来,但从轻微的流水声中,可以知晓它是流动着的。 洞窟石壁闪烁着荧光,那些好像是能反射光芒的云母石。 温泉池边的地面皆以汉白玉铺就,池中还有一小亭,修了别致的小桥连通池水两端。 亭子四周挂着纱帘与流苏珠玉垂帘,将亭子内部与外面隔开。不过纱帘无人更换护理,已朽烂破旧了,与精致的珠玉垂帘相衬倒显得极不协调。 许是久无人居住的原因,此处建筑虽精致豪美,可却没有半丝人气,清冷幽寂。 四周建造的灯台里,也是燃烧着与外边通道一样的蜡烛。 看似是密封的空间,但空气却是流通着的,想必这里有透气孔但紫苏没有发现吧。 看到对面还有路,紫苏便决定继续往前看看。 因这处洞窟有温泉,这里的湿气也很大,地面都是湿漉漉的。等紫苏穿过小桥到对面的洞门时,她好不容易才干了一点的衣衫又噌湿了。 又穿过条七拐八弯的通道,就到了一处石室。 石室也很宽敞,但比外面那有温泉的石洞要小很多。室内桌椅床凳皆一应俱全,虽都是石制,但工艺却是上乘的。 石室分为两个部分,黄花梨木的拱门后面是床榻与梳妆台,拱门上挂了水晶垂帘与外层隔开。 外层的古董架上,摆放满了各种精巧稀奇的古董或别的玩意儿。即便都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也能看出那些都价值不菲。 “这里曾经住着什么人?此处地宫的主人去了哪里?”紫苏看着周围一切,在心中疑惑道。 不过她现在筋疲力尽,也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原本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光还以为这里有人居住,这样的话或许可向住在此处的主人求助。 但是进来后却发现这里没有丝毫人气,也不知多久无人造访了。 现在也只能在此先休息一会,再想办法寻找离开的出口。 可是没有吃的东西,现在她已又累又饿,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这里已撑到极限了。若再没东西吃的话,她估计都没有办法寻路离开。 刚升起一丝希望,此刻又尽数破灭。 紫苏心情沉重地朝床榻那爬去,想要休息一会。 但是在经过石桌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桌面上放着什么东西。 紫苏转而爬到桌边,努力撑起上半身伸手去捞桌上放置的东西。 她如今一腿摔断,又受了内伤,整个人虚弱又疲惫。想要起来几乎都没有力气,只能努力伸手去够桌上的东西。 终于指尖够到了桌上的物什,折腾了好一会,才把放在上面的匣子拿了下来。 落满了灰尘的匣子并没有上锁,打开一看,见里面放了两张羊皮纸。 她拿起其中一张,看了之后心中顿时一喜,这是整个地宫的地图。紫苏忙寻找此处地宫可还有别的出口,可是找了一圈后她心里充满了失望。 除了她刚刚进来的入口之外,这里并没有第二个出口。 难道她真的只能待在这里,捱到自己腿伤好了才能离开了? 可看了着地图后,紫苏发现地宫里没有放置粮食的地方,她待在这里也依旧面临饿死的危险。 紫苏放下那张地图,打开另外一张羊皮纸。 “辟谷丸配方?”看到上面写的标题,紫苏满脸疑惑。 阅览了其上内容后,紫苏又惊又喜。这上面记的竟是一种服用之后,不必进食的丹药,名为辟谷丸。下面还有标注说,居住在此的地宫主人便一直服用辟谷丸,是以几十年未再进食。 若是这样的话,即便这里没有东西吃,她不是也可以在此地待着养伤了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炼辟谷丹 思及此,紫苏心中又重新升起了希望。 羊皮纸的后面还写了一段字体比较小的文字,紫苏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继续往下阅读,而后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澹台千珏?”紫苏愕然自语。 原来这处地宫的主人,居然是澹台千珏? 辅佐凤栖皇朝开国女皇的丞相澹台千珏,百余年来名气很大,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 她的夫郎去世后,澹台千珏就不见了踪影。当年女皇多次派人去寻找她,都没有下落,原来她竟是隐居在了这里么? 知道这点的紫苏,心中是极其惊讶的。 羊皮纸上写地宫中种有炼制辟谷丹的药材,紫苏拿起绘着地图的羊皮纸来对照,不一会便找到了位置。 可是距离澹台千珏写下这羊皮纸上信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药材存在的几率会有多大? 想到这里,紫苏心中充满了忧虑。 但不论如何,这是唯一的希望,她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休息了好一会,等身体恢复了力气后,紫苏便按照这地图上所画的位置寻去。 她如今行动不便,又找不到拄拐之物,依旧只能用爬的。去到那里十分艰难,一路上停停顿顿休息了好多次才到了目的地。 不过这一路过去,穿过地宫其他地方时,紫苏发现这里的每一处都建造得分外考究华美。在山里开闸出这么大的一处地宫,又建造成这般模样,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紫苏心中对于澹台千珏此人,越加地惊叹和敬佩了。 她来到了地图上所绘的地点,打开石门,瞬间亮白的光线便涌了进来。 石门后是个坑洞,看样子像是一处死火山口。大片大片的阳光从距离地面百余米的顶上的口子里照耀下来,所以坑底下长满了茂密的植物。 紫苏见到杂草丛生的坑底上有不少草药,便知没来错地方了。想来以前澹台千珏隐居在这里的时候,将此处开垦成了药田。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料理,也有不少草药继续生长着。 只是令紫苏奇怪的是,难道她隐居在这里的时候,真的全部都是服用辟谷丹,将自己关在了这里,没有再出外面去一次了么? 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她选择了这样做? 这个疑问想不出答案,紫苏也没有深想,而是先去找找看还有没有炼制辟谷丹的药材。 她精通医术,羊皮纸上所写的药材都认得,寻找它们倒是不难。 万幸的是,居然还真的让她全部都找到了。 紫苏喜不自胜,将药材都采了下来。 这里生长的药材种类不少,只要有助于治疗她身上伤势的,紫苏全部都采了下来。 —————————— 幽冥宫分坛。 夜刖负手立在大堂上,听着跪在底下的卞城王汇报寻找紫苏的情况。 “宫主,之前大雨连下两天,紫苏很可能已经被水冲走了。这些天我们在名优山山崖下搜寻了很多遍,都未见紫苏的踪影。山崖底下有条河流,我等顺着河流搜寻下去,发现它流入了山崖中的地下溶洞里。” 夜刖把玩着油纸伞上的铃铛,淡淡地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说,她已经被河水卷入了地下溶洞里?你们到那洞窟里搜过了吗?” 卞城王恭声道:“属下皆已搜寻过了,都没有紫苏的踪影。她被卷进洞窟底下的暗河里的话,那必是没有性命了。” 夜刖道:“先派人盯着山崖下面一段时间。” “是。” 紫竹林里,白锦和卓玉珩走了没两天,陆冉就收到了司前辈传回来的消息。 当看到纸上的内容时,陆冉脑中嗡的一声响,脸色刹那苍白。 上面写着紫苏身份已被夜刖识破,现如今被夜刖关了起来,他正设法营救。 陆冉捏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考虑了很久,决心要去救师姐,让她再在紫竹林里坐着等消息的话,她是真的坐不下去了。 陆冉销毁了信笺,即刻就去找了凌华。 “师父,如今你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所以我想下山与卓玉珩他们汇合,一起去接应师姐。”陆冉见了凌华,便直接向他说明来意。 她自是不敢告诉他如今紫苏的状况,要不然的话,凌华根本无法安心休养。 凌华闻言,沉默了一下,脸上透出几分犹豫。 陆冉径直跪下,望着凌华请求道:“师父......当初我有眼无珠,不知道夜刖竟然就是幽冥宫主,自己去招惹了他。如今他每次刁难我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躲在师姐和你身后了,这次让我自己去面对他吧。要是师姐这次真出了什么事,阿冉今后一生难安啊!” “那好吧。”凌华深深叹了口气,“那你去吧,但是一定要与是司前辈他们一道。你不可以独自去找夜刖,这点一定要答应师父。” 陆冉点点头:“我会的。” “还有夜刖可能会一直关注着紫竹林这边的动静,为防万一你离开时走另一条路,而且要改容易貌。” 凌华知道夜刖对阿冉心有执念,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感情,那对阿冉而言都会带来伤害。夜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凌华继续叮嘱道:“为师担心他若是知晓你离开了紫竹林,会半路将你掳走,是以务必改容易貌。” 陆冉皆一一应下:“阿冉记下了,师父,你安心在此休养身体,我明日便离开紫竹林。” 次日一早,陆冉与凌华和慕青拜别后,便在阿三的指引下,从另一条小路离开了紫竹林。 凌华半靠在床榻上,透过窗户望着陆冉离去的背影,目光一直久久不曾移开。 直到去送陆冉的慕青返回来,他才回神问道: “金婵蛊能支撑多久?” 慕青站在凌华前面,神情透着黯然,他默了片刻才轻轻回道: “大概三个月。” 凌华嘴角微微勾了勾,扬起一抹浅笑: “那也够了......只是可惜了,终究没有办法看一看夜郎谷上开的梨花了。慕青,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莫要忘记了。” 慕青喉咙微哽,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此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说的。凌前辈,无论你现在多么着急,都一定要耐心等,等到金婵蛊完全压制了你体内的噬生蛊后,才可以去找她。要不然的话,一旦反噬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嗯。”凌华压下眼底的焦急,阿冉请求离开紫竹林去与白锦他们汇合,一起接应苏儿,让凌华越发猜测到苏儿是真的出事了,但是他们怕影响自己休养,所以才没有说。 他探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查看了脉搏: “还有两三天吧......” 苏儿,你一定要等着师父...... 第四百一十三章:死亦同穴 石室内,紫苏调息完毕,轻轻呼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炼出辟谷丹后,此物确实神奇,服用了辟谷丹肚中却无饥饿感了。这些天她在地宫里养伤,只食用辟谷丹,对身体机能也无影响。 那处死火山坑里有不少草药,除却炼制辟谷丹外,紫苏的内伤和外伤皆有药敷用。经过几天休养,内伤已经好了一些。不过她这断了的腿,得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但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此养伤,她与司前辈失去了联系,师父他们现在肯定很焦急了。 紫苏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很忧心。 但她如今受伤被困在这里,即便再忧心也不能做什么。只期盼伤势尽快恢复,好离开此处。 紫苏换好了腿上的药之后,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这是她寻了木料来制作的简易拐杖,打算起来去地宫其他地方看看。 这些天她都忙着炼药和疗伤,一直没有出去过,现如今正好无事,也可去别处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的出口,没有在地形图上画出来呢。 地宫的面积很大,主要是前面的温泉占据了一部分的空间,后半部分都是地宫各间石室。但是不知道为何,兰潇总觉得这地宫结构有点奇怪,可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 地宫中每个角落都燃烧着烛火,哪里都是灯火通明的,只是幽冷寂静没有人气。不过因为这几天紫苏的到来,寂静是寂静,倒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而那些燃烧的蜡烛,紫苏也不知它们是用什么制作的,竟能一直燃烧不灭。但以前紫苏也在杂书上看过,此物一般名为长明灯,这类灯烛基本是会点燃在墓中的。 紫苏奇怪就奇怪在,澹台千珏为何会在地宫里燃烧长明灯。 而且一盏长明灯已是不易寻来,这整个地宫各处,竟都是这种神奇的,据说能千百年不灭的灯盏。 紫苏拄着拐杖,来到了一间放满了各种书籍的石室里。她进去粗略看了一眼,藏书很广,各类书籍都有,甚至还不少民间话本。 从那间石室里出来,旁边紧挨的石室则是藏兵室。 里面琳琅满目地摆放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兵器,紫苏还在架子墙上看到了一柄名剑——同心雌雄剑。 同心雌雄剑是几百年前闻名天下的铸剑师佟茗锻造,分别以她与她夫郎的名字给此件命名为“同心。” 同心雌雄剑可切玉断犀,是把可以插于同一个剑鞘的双剑。二剑剑把扁平,剑身一边平,另一边有脊。分则可当双剑使用,相合则成一剑之形。 此剑也是铸剑大师佟前辈的最后一柄剑,也是名气最大的一柄剑。后来几经辗转,就失去了其踪迹,不想紫苏今日却在此见到了这柄名剑。 她忍不住上前,将那柄剑取了下来。拂去剑身上厚厚的灰尘,就看到了剑鞘上刻的同心二字。 紫苏握着剑柄,将剑抽出。 雪亮光影映入眼底,即便尘封多年,却依旧锋芒毕露。 她手腕翻转,虚空挽了个剑花,耳边隐隐听见细微的清越剑鸣。 “不愧是传世百年的名剑!”紫苏感叹道,还剑入鞘。 虽很喜欢这柄剑,但紫苏还是有些不舍地将它放回了原位。这些毕竟是澹台前辈所藏,即便她如今人不在了,紫苏也不会不问自取,将这柄剑拿走。 从藏兵室里出来,紫苏按地图所绘,继续往别处转悠。 她顺着地图所指,来到了一处阶梯前。那阶梯是往下延伸的,俨然底下还有别的空间,紫苏顺着阶梯往下行去。 走到台阶底下,看到里面景象时,紫苏愣住了。 底下是间很空旷的石室,因为这里除了中间白玉铸就的台上放置的一具石棺之外,便没有别的摆放物了。 原来这里,是澹台前辈的安眠之处么? 紫苏回过神来,朝玉台那行去。 玉台前有块石龟碑,上面刻着矫健飘逸的字。 看了碑上的内容,紫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上面写了澹台千珏与她夫郎的事迹,以及她夫郎去世后,澹台千珏自封于此,余生再未出地宫一步,与其夫郎亡魂相伴。 “......与夫郎相遇,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我本是异界来到这里的孤魂,或许上天让我来到此处,就是为了遇见你。而今在此守了夫郎二十余载,终能与夫郎相见,珏心中既期待又紧张。我如今已老了,夫郎却依旧是年轻的模样,不知珏见到夫郎后,可还能认出我?不过无论认出与否,珏亦永世追随夫郎,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将我甩开了......” 碑上所刻的内容,与其说是悼亡碑文不如说是夫妻间的叙话家常。平平淡淡的言语之间,却尽是澹台千珏对她夫郎的深情爱恋。 紫苏望着,想起她与师父一路而来的坎坷,眼眸却已湿润,蓄满了泪水。 看完了碑文,她心中越发想念师父了。思念好像决堤的洪水,一瞬间漫涌了上来。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擦掉眼泪压下心底的思绪。面向前方的石棺,即便腿脚不便,也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晚辈紫苏陷入绝境时,幸而无意来到此地宫,才捡回了一命。前辈此恩,紫苏永感于心,也望前辈能与主君永远相守,生生世世在一起。” 拜过之后,紫苏正欲离开,可却发现石室的一面墙壁上还刻着什么东西。方才在进来时,她先被玉台上的石棺和石碑吸引了全部心神,是以并未注意其他的。 紫苏走过去一看,顿时有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念道: “元极心法?” 《元极心法》紫苏是知道的,实际上整个江湖林之人,都听说过此功法。不过此武功早已失传百年,以前她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而已。 后来在紫竹林中,紫苏向师父问起司前辈的身份时,师父告诉她说,司前辈的事情他也只知他名叫司珏,来历身份不知。而他的武功,便是修习的失传已久的《元极心法》残卷。 从司前辈那里,便可知此心法有多么厉害,他仅仅只是修炼了残卷而已。 而现在紫苏看到刻在墙壁上的,却是完整的上下两卷。 她目光掠过那些字,停留在了心法名字旁边的一段文字上。 “我澹台千珏虽隐居避世于此,不问世事。但却不愿一身本领就此失传,遂将心法刻录在此。若日后有缘人造访此处,宫中所藏之物,便皆送与阁下。人死如灯灭,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与我等尘封于此。” 看了这段话后,紫苏内心的感慨倒压过了看到心法时的惊愕。她转眸望向石棺那方,忍不住叹息道: “澹台前辈,果真是一位奇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庙堂江湖 紫苏看了几遍刻录在墙壁上的《元极心法》,将其默记在了心里。她如今的武功太弱,根本不是夜刖的对手,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见到此心法,她自然是想修习。 更何况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哪怕是紫苏亦是向往更高级的武功心法,因此现在看着这失传已久的心法秘籍,她心里也是激动非常。 再次拜别了澹台夫妇后,紫苏返回暂住的是室内,便开始参悟修习《元极心法》。 而外面的世界,如今却已经暗流涌动。 白锦和卓玉珩等人与司前辈联系上后,才知紫苏出事了。 得知夜刖通知司前辈说他已识破紫苏身份,将她囚禁了起来,要让陆冉来换的时候,白锦和卓玉珩两人心中都无比焦忧。 白锦担忧紫苏的安全,急急地道:“必须尽快将阿苏救出来,她落在夜刖的手里,我怕她......” 司前辈一脸凝重,紫苏与他失了联系,这件事情他也在自责。而且他也悟过来应该就是之前在名优山的小镇时,他被幽冥宫十大阎王围住的那个晚上,紫苏便出事了。 夜刖当时派十大阎王来围住他,说不定就是为了拖住他的。 司前辈道:“人是肯定要救的,但是夜刖如今不知人在何处。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卓玉珩沉着脸,默了半响后说道:“夜刖果然还是不肯放过阿冉......阿冉没有出现,我想紫苏姑娘暂时还不会有危险的,我们还有时间查出他将紫苏姑娘关在了哪里。” 白锦压下焦急凌乱的思绪,说道:“离此地最近的是幽冥宫的水旗分坛,夜刖会不会将阿苏关在了在那里?” 司前辈道:“那里前两天老夫去探查过了,但并未发现什么。” 就在他们讨论之中,一只雪白的雁儿自窗外飞进来,落在了司前辈手边的茶几上。 司前辈取下绑在雁儿腿上的纸条,打开看了上面内容后,双眉皱得更加紧了: “凌华的来信,说陆冉已经赶来与我们汇合了。” 卓玉珩一怔,继而便是担忧:“阿冉来了?” 司前辈将纸条递给他们:“应该这两日会到。” ———————————— 凤栖京都,萧梦临的府邸。 一般皇子在未出嫁前,都是住在宫中,不可能会自己有府邸的。 但是萧梦临情况不同,一来他是风月女帝前后君所出,是嫡长皇子。女帝对这位青梅竹马的后君感情很深,只不过他身体不好,生下萧梦临后没几年便去世了。二来萧梦临自小便在外拜师学艺,甚少在宫中生活,加之后来风月女帝让他负责江湖上的事宜,对他器重有加,便给他开辟了一处府邸。 萧梦临自是知晓母皇的其他儿女都暗地里嫉恨他的,但是他的办事能力摆在那里,加之他一个皇子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而且他常年都在外面从不培植朝中的势力,是以他们虽嫉恨自己,但也没有对付他。 回京已经有一个月余,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 以前虽身属江湖,可心却能在庙堂,为母皇办事分忧,可如今他却越来越想摆脱这一切。 萧梦临望着天上圆月,脑中又浮现起下午进宫面见母皇时,她交代自己的事情。 这次母皇召他回京,除却了解各大门派围攻幽冥宫之事外,便是要求他趁此时机将江湖势力削弱。 朝廷并不是从不管江湖势力,凤栖立朝百余年来,朝廷虽表面上不插手江湖事宜。但是萧梦临却知道,母皇是一直想要把江湖势力削弱,甚至将这块牢牢掌控在手里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是个特殊的世界,但那也是凤栖皇朝的天下。朝廷怎么可能会任由江湖势力扩大膨胀,影响到朝廷的统治呢? 其实唐门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前朝国师是唐门之人夜舞菱,她与前朝末帝追求长生不老之道,祸害无数百姓。可是在那个时候,唐门是整个江湖势力最大的门派,甚至把控了朝廷。 凤栖王朝建立后,以夜舞菱之罪为由,凤栖开国女帝严禁炼丹同时大力打压唐门,这么多年过去,唐门已近销声匿迹。 禁止炼丹求长生只是借口,是一个打压消灭唐门的借口。 没有人不想要长生,如今他的母皇一直都在暗地里寻找当年夜舞菱的炼丹手札。 但是唐门没落了,江湖中却还有别的门派出现代替它,近百年来最猖狂的莫过于幽冥宫。 因此风月女帝觉得,想要这些江湖势力不扰乱统治,只单个打压并无用处,她要的是削弱整个江湖。 幽冥宫与江湖各派势力矛盾越来越尖锐,这是丰月女帝乐见的。之前七星岭一役,丰月女帝犹觉他们矛盾不够尖锐。后来才有了萧梦临去找仇玖月,挑起幽冥宫内部矛盾,而后卓玉珩发动各大门派围攻幽冥宫,背后也有他推波助澜。 而今一场大战后,无论是幽冥宫还是江湖各派,都损伤不小。 第四百一十五章:暗潮将起 朝廷坐山观虎斗,如今等到江湖正邪两派两败俱伤,正是坐收渔利之时。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湖中不会平静了。 萧梦临收回放空在远处的目光,轻轻呼了口气,转身回了屋中。 “主子。”老药师从外面匆匆进来,沟壑纵横的脸上透着几分凝重,将手里的信笺交给萧梦临,“这是刚从外面传来的消息。” 萧梦临展开信笺,看了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 “紫苏她被夜刖囚禁起来了?!” 萧梦临双眉紧皱,捏着信笺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而后说道: “明日就启程离开京城,去找司前辈他们。” 老药师有些迟疑道:“可是主子您之前不是打算回死亡之谷部署圣上交代的任务吗?如今紫苏被夜刖囚禁起来,凌华的蛊毒也已经解了,他们必定会去找他,趁此时机......” 老药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梦临抬手制止了。 “母皇吩咐的事情有两件,查出夜沐歌手札的下落,削弱整个江湖的力量。无论是寻找手札,还是削弱江湖势力,幽冥宫都与其有莫大关系。所以先去找司前辈他们。” 老药师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点头应下:“是。” ———————————— 白锦和萧梦临等人与司前辈会合不久后,陆冉果然也来了。而后她自然也知道了紫苏被夜刖囚禁了起来,想要他放了紫苏的话,只有她去将人换回来。 陆冉知道这消息时,她久久沉默不语。 卓玉珩很担心她真会瞒着他们自己去找夜刖,是以不断劝她要冷静。 陆冉沉默了很久后反问道:“那你们有想到什么方法救我师姐么?” 司前辈三人沉默,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头绪。 “我不会独自去找夜刖的。”陆冉面色沉静如水,“但必须是我去将夜刖引出来,我们不知道他将师姐关在了哪里,根本没有办法救人。” 白锦问道:“你打算如何将他引出来?” ———————————— 一处山坡上,夜刖一袭红衣手持红伞望着山下的小镇。 弑冰和另外两个黑衣蒙面女子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将凌华等人的动向一一汇报给他。 他修指轻抚光滑的白玉伞柄,低声自语道:“冉冉,你总算来了。” 山下的小镇里,就是司前辈他们如今待的地方。他们几人的动向,一直都在夜刖的严密监控之中。 弑冰继续道:“宫主,凌华也已从紫竹林里出来。看情况,他身上的蛊毒真的已经解开了。” “他么?无需管他。”夜刖嗤笑一声,眼神幽冷恶意。“从今日起,你去盯着谢筱的动向,上次她向本宫下蛊不成,便逃回了皇宫。龟缩这么许久,那老不死定又蠢蠢欲动了。” “是。”弑冰应下,便退了下去。 只余那两名黑衣蒙面人静静恭立在一侧。 夜刖微微测过身,低垂的伞沿下,只看到他优美白皙的下巴和殷红的唇畔。 “之前本宫让你们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立在他身后的两人垂首恭声道:“宫主,经属下二人察访,发现仇玖月与死亡谷谷主萧梦临有联手想要对付幽冥宫。可是在您去灵渊谷会战凌华等人期间,她并不在宫内。” 夜刖冷眸倏眯:“所以潜入雪谷地宫偷袭冉冉的,并不是仇玖月?” 右边的蒙面人道:“只怕是另有其人,当时仇玖月正与萧梦临等人在一处。” 夜刖眼眸晦暗幽深,薄唇紧抿。 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冷肃,寂静得令人心中不禁一缩。恭立在夜刖身后的两个黑衣蒙面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皆都屏息了起来,生怕引起宫主注意。 “去查!给本宫将此人揪出来!”夜刖转头望着他们两人,眼神阴幽森寒,“若是查不到,便提头来见本宫吧。” 两人被他冰寒的目光冻得心脏一滞,连忙跪下恭敬应道:“属下定将凶手找出来!” ———————————— 澹台千珏的地宫中。 “轰——!” 平静的温泉水中,凉亭四周的水面陡然被炸开,波浪翻涌水花四溅,扬起一片迷蒙的水雾。炸响的力量太过浑厚猛烈,震得周围的石壁都微微颤动了起来,细碎的石块纷纷掉落而下。 紫苏缓缓睁开眼睛,启眸的那一瞬,幽寒的精光自她眼底一闪而过。 她有些激动地将放在一边的布帛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心法内容,眼中不掩惊讶与欣喜: “好厉害的秘籍......难怪司前辈只修习了《元极心法》的残卷而已,武功便如此高深。只是这心法太过深奥,我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会将其参透完。” 她把澹台前辈刻录在墙壁上的心法默记下来后,回去便写在了布帛上,这些天一直潜心研究。 不知不自觉已沉浸在其中,如今她才修炼到了第二层,但是却能感觉到她功力比之前大大上涨了很多。连她的内伤都好了大半,虽她也不明白究竟为何。 紫苏放下布帛,望着前面地宫出口的方向,决定等她的内伤好了之后,便离开这里。 原本她以为要等到伤好离开地宫,起码最少也要两个月,她的腿更是要休养更久才能够痊愈。 但是没想到修炼了《元极心法》后,她的内伤恢复速度加快,按照目前的情势,应该再过几天就可以痊愈。 至于她的腿,如今是没有时间等它全好了。必须要尽快出地宫,让师父他们知晓自己是平安才行。 如今她失踪已有近十余天,师父想必定也知道了消息,不知道可会影响到他休养身子,而他身体里的蛊毒又是否解开了...... 紫苏怔怔望着前方想了许久,深吸了几口气收回心神。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那些担忧,将目光又移向手中的布帛,继续潜心研究上面的功法。 这一修炼,又是好几日时光过去。 待她内伤全部恢复时,《元极心法》也修炼到了第四层。此心法最高为九层,寓为九九归一。 前面容易修炼,不过越往后,越难练习。从澹台千珏留下的话中所知,她当年在地宫里研修了十几年,才冲破最后一层。 紫苏自己修炼到了第四层,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 而从第五层起,就更加艰涩难练。紫苏心有牵挂,担忧着外面的事情,也没有再继续练下去。知道这心法对于自己内伤恢复有好处后,她专研《元极心法》的目的就是想要内伤尽快好起来。 紫苏离开时,将《元极心法》放到了藏书室里,没有将其带走。她唯一拿走的,只有那把同心雌雄剑。毕竟自从她武功恢复后,一直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 虽澹台前辈留书说,有谁进了地宫里来,这里的一切便尽数送与他。但紫苏来到这里不仅活了下来,又有机会研习到了那失传已久的武功,她已觉得收获颇大。地宫里其他的珍奇异宝,实在不敢再多拿。 临走前,紫苏到那墓室里向澹台夫妇拜别,而后才离开地宫。 第四百一十六章:崖下一战 如今已经是秋末,天气也越加寒冷,在地宫里面却觉得十分温暖,或许是因为有温泉的原因。而现在从地宫里出来,紫苏才发现吹在脸上的风凛冽而寒冷,气温变得好像比前段时间还低了。 即使有太阳,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的腿伤还未痊愈,走路仍需要拄拐。但内伤已然完全恢复,是以跃过山洞前的河流并不是难事。 紫苏从山洞里出来,便直接找路下山。 只有到了离名优山最近的那个小镇里,才有办法将自己安全无碍的消息传出去让师父他们知道。 可现在紫苏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方位,加上又腿脚不便,天黑之前能不能下山都还不知道。 山崖附近,幽冥宫的秦广王和卞城王奉命在此守了十几天,正百无聊赖得很。 一个幽冥宫喽啰对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道: “阎君,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这紫苏肯定早已死了,为什么宫主却还是一直要我们守在这里?” 秦广王眉头深锁,凝眉说道:“宫主是为了以防万一吧,不过我也觉得紫苏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肯定是生还几率不大了。那个山洞我们已经搜查了很多次,除却流入低下暗河里的溶洞外,就没有见到任何出口,她若不不是被水流冲走了的话,那又能够去哪里。” 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天,日日风餐露宿的,卞城王早已不耐烦了。 他说道:“我说宫主他就是太过多虑了,我就不信那个女人命有那么硬!被宫主打伤在先,又在暴雨之夜坠落到山崖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众人正说话中,忽而有个幽冥喽啰惊声喊道:“阎君......!灌木林里有人出来了!看......看模样好像是那个紫苏!” 众人听见此话时,皆都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秦广王额和卞城王连忙起身出去查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从他们这边看出去,正好看到那个幽冥喽啰所指的那片灌木丛。 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没有任何人烟的灌木林中,果然有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破旧的青衣,头发草草地用布绑了起来。后背背了一把剑,手里住着拐杖,看样子好像是有一条腿断了。 秦广王一看便认出那是紫苏了,登时惊愕不已:“竟然真的是紫苏?!她居然没死!那么这些天她都躲到哪里去了?!” 要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将山崖下面的山地都搜寻了一遍,完全没有发现紫苏的踪迹,因此皆以为紫苏已经被水流冲到地下暗河里面了。 如今却见到紫苏出现,对他们而言不可谓不惊讶。 卞城王哼了一声,冷声说道:“这女人命还真是硬,这样都没死!不过大哥,看她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她现在碰上我们插翅也难逃了。” 秦广王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也欣喜了起来,连连点头道: “对,虽说这女人没死出乎我等意料之外。但是现在宫主需要的是活捉这女人,只要抓住了这女人,我们就立下一大功了!” 他们都知道,现在宫主是想要用紫苏来要挟凌华等人,活捉她可是比找到她的尸体要来得有价值。 紫苏利用日光辨别了一下方位,希望能够寻找到下山的路。但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走出灌木林,迎面就出现了一帮人。 “真没想到啊紫苏,你坠落到山崖下,居然还没死!幸亏我们还守在这里没走,要不然的话都险些让你逃了!” 看着眼前这帮人,紫苏眉头皱了起来。 她是有想过夜刖会派人到山崖下寻找她,可是没有想到幽冥宫人居然在这里守了那么久。 幸而她之前无意中进入了澹台千珏的地宫里,才免了被他们的搜寻到,要不然的话,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卞城王满脸的冷笑:“乖乖跟着我们走吧,也让你少受点苦。” 紫苏眉梢微微扬起,眼中闪过冷意:“跟你们走?想得太美了吧。” 秦广王满脸不屑:“就你现在这样,也想从我们手里逃脱?到时候我们下手没了个轻重,将你另一条腿也打断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他这话一出来,一众幽冥宫人皆猖狂地哈哈打笑了起来。 紫苏唇微抿,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新任的幽冥阎罗,可有没有以前那群手下败将厉害。” 眼见紫苏都已经断了一条腿,而且距离她坠下山崖都没到半个月,紫苏的内伤肯定还没有好。可是她现在态度居然如此傲慢,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间紫苏轻视他们,心中的怒火与喜爱子涌了上来。 “好大口气!简直不知死活!”秦广王怒吼一声,整个人猛地朝紫苏扑了过去。 同样怒不可遏的卞城王自然也出招随后攻上。 灌木林里陡然间气流涌动,两人攻出招式所携带的罡气瞬间掀起了凛冽的冷风,皆向着紫苏狂扑而来。 凌厉罡风将紫苏身上的衣衫发丝吹得飞扬而起,紫苏眼里闪过了一抹寒光。她一手撑着拐杖腾身翻跃而起,身形如鬼似魅地避开了其中一人砍至的刀锋,同时反手抽出背上的剑。 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只听见一声清越的剑鸣声,紧接着眼前便闪过了几道寒光。 紫苏以拐杖支地,秦广王砍过来的刀锋擦着她身子落空,闪避的同时她一剑朝卞城王刺了过去。 “呯——锵锵!” 卞城王手中的剑被紫苏长剑一面的齿刃卡住,他只觉得手臂一震,他的剑就被她震断成了两截。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胸口已遭了她拐杖一击。 “嘭——!”这一击力量不轻,卞城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撞断了身后一株树干狼狈的摔滚在地面上,惨白着脸口吐鲜血不止。 就在卞城王被震飞的同时,紫苏手里的同心雌雄剑剑锋继而一转,刷地一下撞上了秦广王再次攻来的刀势,她运劲于剑刃之上,一剑斩断了他手里的刀。 而那股浑厚凌厉的剑罡余势不减,震得秦广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胸中气血翻腾,猛地吐了好几口鲜血。 秦广王骇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握刀的手,虎口已震伤,手掌上满是鲜血。 “你......咳咳!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咳咳!”秦广王满目震惊骇然地看着紫苏,觉得她的武功竟然比之前在幽冥宫的时候还厉害! 他们两人联手攻击她,可却被她短短几招之内断了他们二人的兵器,将他们伤成了这样! 第四百一十七章:功力大增 紫苏闻言却没有回答他,面上浮起几分冷笑: “看来新任的十殿阎罗,比起之前弱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你......!”秦广王被她轻蔑的话气得猛烈咳嗽了几下,他恼怒地回身瞪向站着的一干幽冥喽啰,“站着干什么?!给我上,抓了那个女人!” 众人在秦广王愤怒的吼声中一下子回过神来,当即忙祭出兵器纷纷朝着紫苏围攻了上去。 秦广王和卞城王这次身边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之前是为了方便在山崖下搜寻紫苏下落的。但即便人不多,秦广王也不相信紫苏她一个断了腿的能够打得过他们,刚刚的事情他觉得肯定是自己一时大意轻敌,才让紫苏占据了上风。 众人一哄而上攻去,将紫苏团团围住。 看着挥舞刀剑攻上来的十几个人,紫苏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插,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勾着拐杖,身子悬空腾起。将同心雌雄剑一分为二,左右手各执一剑,使出了《玉蝉剑法》。 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漫天笼罩而下,道道剑罡编织成凶险绵密的剑网,卷起了凌厉的旋风。灌木林里树枝摇颤枯叶狂舞,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甚至几乎都看不清紫苏的身影。 “锵锵锵——” “唰——啊——!” 在外围观战的秦广王两人只听见一阵密集的兵刃相击之声,他们都没看见自己手下的人靠近紫苏,可是绵密的剑光之中,兵器声里掺杂着惨叫声,不一会冲上去的人都已经全部倒下了。 紫苏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将分开的两把剑合并成原先的一把剑,还剑入鞘后冷冷望着已经呆愣惊骇在一旁的秦广王二人。 “你们两个,是想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倒下的宫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紫苏脚下的地面,她站在血泊尸体之中,一身青衣多处破损,但是浑身上下却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 可是她站在那里,精致的面容上尽是冰冷与嘲讽,完全没有将此刻剩下的秦广王二人防砸眼中。 秦广王和卞城王二人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甘,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怒喝一声又再次双双朝紫苏攻了上去。 两人二掌齐发,人还未逼近,便已经感觉到了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 地面上的枯叶被掀起疯狂飞舞,二人恼怒之下全力出击,威势比之刚才还要猛恶,势要将紫苏给击毙于掌下。 紫苏的《玉蝉剑法》闻名整个武林,江湖中人都知晓夜郎谷《玉蝉剑法的厉害。方才他们败于紫苏手中,除却太过轻敌之外,也是因为紫苏剑法精妙他们不是对手。 秦广王二人就不信拼掌力的话,他们两个还打不过一个紫苏吗? “受死吧!”秦广王盯着紫苏,怒声道。 紫苏清冷漆黑的眼底映着他们二人飞速冲上来的身影,眼眸微微眯了眯。 但见她凝立原地静静不动,可体内的《元极心法》已催动,雄浑的内力运集于两掌中,宽大的衣袖也被罡风吹鼓得轻轻翻飞。 就在他们二人掌风临面的刹那,紫苏动了。 “呯——!”紫苏双手分别迎接他们二人击来的掌力,两掌对接,两方刚猛的内力碰撞爆开。 “轰——!”罡风涤荡爆开的刹那,秦广王二人只觉得他们二人的全力一击在紫苏霸道凌厉的掌力下微乎其微。几欲震碎了自己的心神,双双大口吐血,身子猛地被弹飞了出去。 而紫苏依旧站在原地,身子岿然不动,缓缓收回了双掌。 狂凛的气流甚至将紫苏松松绑着的头发都吹散了,满头青丝飘舞飞扬,衬着她冰冷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冷厉而肃杀。 她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倒在地上咳嗽吐血,丝毫没有力气爬起来的秦广王二人。 秦广王和卞城王脸色煞白,望着渐渐走进的紫苏,眼中终于浮起了几丝恐惧。 这下他们真的不再觉得自己是大意轻敌了,与她对掌之后,便感觉到了她现在的功力有多么深厚,他们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紫苏之前武功并没有那么厉害,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紫苏冷冷望着他们眼底闪现出来的惧意:“你们如果不想死的话,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秦广王咳嗽着道:“你......咳咳!你想要干什么?” 紫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这是素心断肠散,剧毒之药,而且只有我一人有解药,现在你们不想死在我的剑下的话,就把它服下。” 秦广王二人面色难看,他们抿紧了唇不动。 紫苏冷眸一眯,厉意乍现,只听见“唰”的一声,她的剑锋已悬在了二人头顶。 “服药,还是死?”她冰冷地道。 有树叶随风飘零而落,正巧落在紫苏的剑刃上,才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叶子竟被锐利的剑锋给割断成了两截。 看着断成两截飘落到眼前的落叶,秦广王二人只觉得浑身一寒,连忙道: “好好......我们服药,别杀我们!” 紫苏面无表情地将药丸扔给他们。 第四百一十八章:凌华赶来 秦广王和卞城王两人不敢犹豫,连忙将药丸服了下去。 紫苏这才收起手里的剑,对他们二人说道:“你们带路下山。” 之前她在这山中打转,正愁找不到路下山,遇见了这群幽冥宫人倒是正好合了紫苏的意。 现在命都捏在紫苏的手里,秦广王二人哪里还敢有异议。 而另外一边,司前辈那里众人还不知道紫苏并不在夜刖的手中,还在商议着如何去打探紫苏的下落。 陆冉建议用她作为诱饵,去引夜刖出来,顺便从他那里探查出紫苏的下落。众人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陆冉这个提议比较好,可是他们却也不想陆冉去冒险。 实在是夜刖如今根本不见踪影,陆冉不出现他也根本找不到人。 毕竟紫苏之前就是这么做,虽然有他们几人盯着,但是能知道到时候不出现什么意外?是以三人都不同意陆冉这么做。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凌华的书信就来到了司前辈这里。 凌华在信上说,他如今已经出了紫竹林,正在往他们这里赶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心中是很意外的。 冉当即满脸紧张地道:“师父也赶来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吗?我之前出来的时候,师父他的身体还没好啊!” 司前辈将信笺递给他们,他眉头微微皱着,说道: “凌华在信上说他如今已没事了,但我仍旧有些不放心,可能他担忧紫苏的情况,是以便提前出来了吧。” 陆冉看了信笺后,脸上的担忧更加深了几分。 司前辈道:“既然凌华已经赶来,那便先等他来了我们再与他行动吧,以免他会担心。” 凌华骑着紫苏的马儿快马加鞭赶去司前辈那里的,紫苏的大宛名马速度比普通的马儿要快很多,是以赶了三四天的路也来到了司前辈的住处了。 即便凌华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料到紫苏一定是出事了,但是从司前辈他们那里知道紫苏被夜刖囚禁了起来时,他的脸色还是白了一白。 心中的担忧又更加沉重了几分,这些天心中惶惶不安的感觉此刻终于明白是什么了。 但是凌华知道了陆冉向他们提出的建议后,当即便决绝了这个建议。他不想利用一个徒弟的安危,去换另一个徒弟的安危。 陆冉劝道:“师父,夜刖他指名了想要见我,若我不去找他的话,他根本不会出现的!如此拖着的话,师姐的情况会更加危急!” 凌华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你师姐之前便是如此,难道为师还要眼睁睁看着你再去将紫苏替换出来?我绝对不同意!” 之前紫苏瞒着他这样做的时候,凌华心中担忧又生气,他又怎么可能让陆冉再去单独见夜刖?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的。 “可是师父......” 陆冉还想要劝说他,但是凌华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休要再说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今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凌华眉目冷肃,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眼底竟已经隐隐出现了怒意。 第四百一十九章:夜刖出现 陆冉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 客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有几分凝固。 司前辈开口打破了沉寂,他转移开了话题问道:“凌华,你的身体如今已经恢复了?” 凌华压下眼中的怒气,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他颔首道: “嗯,已好得差不多了。” 司前辈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连日赶路来此,今日先休息吧。紫苏的事情我们再商议,莫要动了气。” 说到紫苏,司前辈心中始终是有几分愧疚的。他陪着紫苏出来,可是最后却没能保护好她,如今也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凌华。 却说紫苏这边。 他们三人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晚上在山下的小镇上住下。 秦广王二人被紫苏给打伤了,后因为紫苏腿脚不便,她便让他们二人做个简易轿椅抬着自己行路。等到了山下时,两人已累得几近没了半条命,毕竟之前在山上与紫苏交手,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三人找了家客栈休息,紫苏看了眼站在旁边脸色苍白一脸疲惫的两人,说道。 “坐下吧,别站着了。” 秦广王和卞城王见紫苏脸色平静,忙道了声谢在她对面坐下。 紫苏问道:“我坠崖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秦广王道:“自姑娘你坠下山崖后,我等奉宫主之命一直留守在名优山中,对于外面的事情,实是不清楚......” 紫苏眼中浮起几分冷笑:“不清楚?二位确定不清楚吗?你们还想不想拿素心断肠丸的解药了?” 秦广王和卞城王看到紫苏的隐含杀意的眼神,顿觉得心中一寒,忙改口道。 “......不知道姑娘想问的是什么?我兄弟二人知晓的,定知无不言。” “我失踪后,司前辈他们有没有去找过夜刖?你们守住山崖下面,是为了防止他们找到我?” 秦广王回道:“姑娘坠崖的消息,宫主让我们封锁了起来,是以你的朋友并不知晓。” “夜刖封锁了我坠崖的消息?”紫苏眼眸微微眯起,脑中瞬间想到了他可能想要做什么。“所以司前辈他们现在还一直以为,我在夜刖的手里?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宫主让你的朋友他们以为你被他囚禁起来了,他想要让陆冉去将你换回来。如今......你的师妹和师父都已跟那位司前辈汇合了,正商量着如何救你。” 紫苏神色凝重,夜刖居然将计就计? 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也没有休息的心思了。匆匆吃过东西后当即准备了车马,朝司前辈那里赶去,希望能够来得及阻止他们。 —————————— 与师父意见发生分歧的陆冉正郁闷地坐在屋顶上发呆,她知道师父他们都是担忧她安危,可是她也想要救师姐啊。若不是之情师姐顶替她去见夜刖的话,现在师姐也不会遭遇此难。 来到这个世界里,若是陆冉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便是当日她为何多此一举朝断肠崖走去。 这样就不会遇到夜刖。 他将师父害成了那样子,可是她却与他谈情说爱起来。这次她从紫竹林里出来,便是想要解决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有些事情,确实是该他们二人独自解决了。 “叮铃——” 夜晚寒冷的风吹拂而过,带来似有若无的幽微铃铛声。 那声音遥远而又缥缈,仿佛是幻听一般很不真实。 但是陆冉仍旧被这虚无缥缈的声音给惊得面色一变,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神情紧绷地在四周查看。 ......是夜刖? 她的手不自觉捏紧成拳,警惕地看了一圈,她坐在屋顶上视野很广阔,但是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见到。 师父和司前辈他们在屋中谈话,卓玉珩原本是想要来陪她的,但是陆冉心里烦闷想要一个人静一会,便打发他下去了。 陆冉望着下面客厅里透出来的烛光,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产生幻听了,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的铃声。 即便夜刖是真的在暗处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也不敢一个人找到这里来。 陆冉收回目光,正欲起身下去,视线却惊怔地定格在了前方的某处。 夜幕笼罩四方,圆月高挂天穹,洒下皎洁清辉。 正前方有棵大榕树,长得郁郁葱葱,朦胧的夜色里看过去那绿深得仿佛是一团浓墨。 夜风吹动层层枝桠,叶影摇晃,有淡薄的雾气在树间涌动。 清澈的月光里,树影中有一道红衣身影。 那抹隐在幽暗里的红色仿佛是浸了鲜血一般,显得异常妖娆刺目,晕染得连周围涌动在旁边的雾气也变得鬼魅妖娆了。 陆冉怔住,月光下她的脸庞有些苍白。 她看见坐在树丫中的夜刖怀里抱着他从不离身的油纸伞,朝她轻轻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 夜风吹扬着他长长的发,与他鲜红的衣袂交织飞扬。 同时她的耳边也响起了夜刖的声音,那是他在给她传音入密: “冉冉,你说让你的师姐做我的人偶如何?” 陆冉眼睫毛颤了颤,唇抿得很紧,紧得唇瓣都都泛出了几丝苍白。 她面对着他僵硬站着,而他也一直望着他,仿佛一场无声的僵持。 最终先妥协的还是陆冉,他的话让她妥协了。 望着朝自己而来的人影,坐在阴暗里的夜刖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双眸幽深而妖异。 陆冉轻功极佳,几个纵跃便已无声来到了榕树下。 她抬头望着坐在树上的男人,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只听见她冰冷而僵硬的声音。 “我过来了。”陆冉说道,“我只希望你放了我师姐,不要为难她。” “我还以为,冉冉你会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树影轻晃,夜刖一瞬间便来到了陆冉跟前。他眷恋地抚着她冰冷的脸颊,低低喃道,“冉冉,这段时日,让我好生思念。” 茂密的树丫遮住了月光,晦暗的光线里,陆冉竟然看见那双近在咫尺的眼里涌动着深沉的爱恋,炽热而浓烈。 陆冉看在眼里,只觉得很讽刺。 第四百二十章:来得正好 知晓司前辈他们要去找夜刖救她,紫苏连夜快马加鞭赶路。虽然两地距离不算远,但是她终究腿受了伤,只能坐马车,因此还是花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司前辈他们所在的临水城中。 他们赶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城里。 因为幽冥宫一直关注着司前辈等人的动向,是以司前辈他们住在城中哪个地方,秦广王和卞城王他们也是知晓的,这也就省了紫苏很多周折。 进入城中后,秦广王二人带着紫苏往司前辈他们那里而去,路上秦广王请求道: “紫苏姑娘......我们兄弟二人助您寻到您的朋友后,可否将解药赐给我兄弟二人?我们宫主一直关注着临水城里的动向,若是让他知晓我们与您在一处......我们兄弟二人小命不保了啊!” 紫苏本来也没打算留他们两人在身边太久,闻言点点头应了下来: “好,等见到了师父,我自会给你们解药,放你们二人离去。” 秦广王和卞城王二人听了皆大喜,连忙朝紫苏感激道谢。 他们说话中,就来到了临水城的中心位置,此处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榕树,是一处广场空地。榕树虽没有在死亡之谷里的那棵那么巨大,但也看得出来是棵百年老树。 而从那里,他们听见有说话声传了出来: “我过来了,希望你放了师姐,不要为难她。” 听到那声音,紫苏登时一愣——那是师妹的声音! “我还以为,冉冉你会一直躲着不肯见我。”随即,夜刖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冉冉,这段时日,让我好生思念。” 紫苏顾不得许多,当即飞身纵跃向着榕树那里赶去,而后就在榕树下看到了陆冉和夜刖二人面对面站着。 “阿冉!”紫苏连忙大喊,“莫要上他当!我没被他抓走!” 她这声喊,仿佛平地一声炸雷般,陆冉满脸惊愣地回身,看到紫苏的时候她都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连夜刖看到紫苏的时候,眼里也闪过了惊诧之色。 跟随在紫苏后面来的秦广王二人看到自家宫主的时候,瞬间吓白了脸色,慌张地扑通跪下。 “参......参见宫主......!” “紫苏?”夜刖冷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秦广王而卞城王,看向紫苏,“你倒是令本宫意外啊。” 陆冉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师姐忽然出现,她如今欣喜大过惊愕:“师姐......!” 夜刖眼疾手快地抬手点住了陆冉的穴道,将她揽进了怀里。 陡然见到紫苏,陆冉心情激动之下,一时间忘记了夜刖还站在自己身侧,瞬间就被他控制在了怀里,她满目恼怒地瞪着他,骂道。 “王八蛋!放开我!” “冉冉主动来找我的,岂有再放你走之理?”夜刖望着她柔柔笑道,而后抬眸望向神色冷凝地盯着他们的紫苏,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刀,“本宫还以为你坠崖死了,不想你命还挺大,不过自己找上门来也好。” 夜刖说着,目光移向秦广王二人,眼神冰冷得好像在看两个死人: “而你们两个......不仅没通知本宫紫苏没死,反而她帮她做事?哼,很好。” 跪在地上的秦广王和卞城王二人被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阴寒瞬间席卷全身,吓得他们脸色更白,浑身瑟瑟发抖。 二人连连磕头,解释道:“宫主......我们是被紫苏逼的!她、她喂了我们毒药,我们是受她胁迫的!望宫主饶了我们这一次!” 紫苏神色冰冷地盯着夜刖,眼底杀意隐现:“放了阿冉!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夜刖满脸嘲讽:“就凭你?之前便是手下败将,何况现在还瘸了一条腿。” 陆冉焦急地道:“师姐你快走!去找师父和司前辈,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好不容易才知道师姐没事,陆冉又怎么肯让她再落入夜刖的手里。而且看师姐如今这副模样,陆冉便知这段时间师姐定是受了不少苦。 夜刖冷笑道:“她即便想走也走不了了。” 陆冉浑身一冷,她恼恨又无助地央求他道:“你都已经抓了我,还不肯定放了师姐吗?!我跟你走行不行?求你别伤我师姐!” “随我走,再也不见他们,永远与我在一起吗?”夜刖垂眸望着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陆冉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好......我都答应你!只要别再为难我师姐!” 夜刖凝视着她的眼睛,幽幽道:“你是骗我的,冉冉。”他指尖从她下巴移向她心口的位置,“冉冉可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若是你骗了我,便让我将你的心挖出来。你现在......却为了紫苏来骗我?” “我不骗你。”陆冉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几分认命般的冷漠和悲哀,“你只要答应我不再为难师姐和师父,我就跟你走......再也不见他们一面。” “不行!”紫苏断然出声道,“阿冉,你不能随他走,我是不会答应的!” “夜刖,把人给我留下!”紫苏反手拔出背在身后的同心雌雄剑,拐杖往地面上重重一击,身子便冲着夜刖掠了过去。 秦广王和卞城王二人见她身形如电,当即紧张地提醒道: “宫主小心啊!紫苏功力大增,比之前厉害了不少......!” 夜刖感受到了紫苏砍来的凌厉剑罡,眼眸微微一眯,闪出了几分兴味来。 他揽着陆冉脚尖点地,掠身后退。 “嗡——” 清幽剑鸣声中,紫苏快如闪电的剑势紧跟而至,但剑尖却始终在距离他面门几寸的位置,半点也没有再能够递进。 因为紫苏的速度快,夜刖掠身后移的速度更快。 在外观战的秦广王二人,只看到两道身影流光掠影一般在眼前晃过,一眨眼他们便已掠至榕树那里。 夜刖退至榕树边,脚抵着树干,手里的油纸伞也在这一瞬出动了,一击点向紫苏攻来的剑。 “唰——”油纸伞一撞上紫苏的剑,玲珑剑也顺势被他反手拔出,剑锋擦着她的剑刃,鬼魅如蛇一般冲她手腕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夜刖也不过是在眨眼间完成。 紫苏面沉如水,便招同样也快捷无比。拐杖冲着夜刖的剑势猛击而去,拐杖被锋利的剑刃削成两截,但也化解了他的剑招。 同时只听见轻微的“咔擦”声,她手里的同心雌雄剑被一分为二,没了拐杖的手当即反握住掉下来另一柄的剑,趁着以长有齿刃的雄剑卡住他玲珑剑之际,雌剑以一招“百鸟朝凤”向他右肩点去。 薄薄的剑刃被紫苏注入内力,剑尖急颤,寒光凛凛,逼得夜刖不得不侧身往左闪避。 紫苏等的就是这一瞬,左手雄剑当即紧跟挥出,封住他欲退之路。 “锵——唰!” 紫苏修炼过《元极心法》后,功力大增剑法跟着精妙刁钻,再加上拥有削铁如泥的同心雌雄剑加持,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招式极快,缠斗的身影一会出现在树下,一会出现在树干中,在榕树间闪跃腾挪。连捕捉他们的位置都难,更别说要分辨他们谁是谁了。 而且夜刖还带着一个陆冉,使他发挥颇有些受阻,是以不慎手臂被紫苏划了一剑。 第四百二十一章:幽冥神掌 夜刖抱着陆冉闪身跃至一旁,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臂,而后目光又落到了她手里握着的剑上。 方才他没去注意她使用的剑,现在倒是认出来了。 “同心雌雄剑?”夜刖眉梢微扬,嘴角挂了几分冷笑。“看来坠崖的这段时间,你有了不少收获。” 不仅仅只是剑,交手的这几十招里,夜刖自然发觉她武功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陆冉自然也发觉了师姐武功有所长进,居然能百招内伤了夜刖,她心中自是喜悦的。同时也希望师父他们尽快发觉自己不在,然后能够找到这里来援助师姐。 立于树上的紫苏双剑又合并到了一起,以剑撑树干充当拐杖站稳,她冷冷望着夜刖: “既然知晓,那就放了我师妹。” 夜刖像是听到了幼稚的笑话般,仰天哈哈一笑: “你武功确是有长进,但想要从本宫这里救人还差得远了。” “能不能救,试试便知!” 夜刖冷笑不语,忽而长剑一转,扫向树下摆放的石桌石凳,沉重的石凳被他剑罡掀起,唰地一下往树上的紫苏砸去。 “嘭——!”紫苏跃身避开砸来的一个石凳,另一个则被她给一剑劈碎,散乱的碎石纷纷掉落。 夜刖眼底也燃起了战意,他收剑拂袖,猛烈的掌风悍然劈出,攻向半空中的紫苏。 紫苏人在半空,面对卷来的猛烈掌罡避无可避,只得还剑入鞘出掌迎上。 “轰——!”两股猛烈的掌风撞上爆开,震得巨大的榕树都微微颤了颤,木叶纷纷坠落。 夜刖出掌不停,一招招掌风持续扫向空中的紫苏。即便他一只手揽着陆冉,只有一手出掌,可是掌势依旧铺天盖地笼罩,威力极其惊人。 刹那间榕树间仿佛涌出了无处阴寒的雾气,森森笼罩,彻底吞噬掉了一切月光。掌影如鬼似魅,阴森幽寒,好像一瞬间堕入了幽冥地狱中。 实际上那些都是他鬼魅的掌影重叠而形成的视觉画面。 可是短短时间内,就拍出这么多掌,掌风重重叠叠乃至天地变色,那有多么恐怖? “幽......幽冥神掌......!”秦广王二人看着夜刖阴幽森寒的掌法,登时惊愕地喃喃道,不禁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而紫苏整个人已经被完全笼罩在了他的掌风之内,即便她能接第一掌,可后面第二第三乃至更多掌她又如何接得下?更何况她人还在半空中,脚下完全没有任何落脚点,一个人轻功不论多么厉害,也不可能一直身处空中而不落下。 陆冉见此情形,脸色登时苍白了起来:“师姐......!” 夜刖的眼底尽是冰冷的笑,他声音温柔地对陆冉道: “冉冉,就用你的红绫将紫苏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如何?之前她伪装成你欺骗了我那么久,这笔账今夜便一点点讨回来!” 之前在名优山上一战,紫苏受伤坠崖,她从陆冉那里拿来的红绫就落到了夜刖的手里。 “不——!”陆冉嘶声吼道,“你不能这么做!” “他们不死,你是不会乖乖跟我在一起的。” 夜刖幽幽扫了陆冉一眼,将她放在了树下,继而另一只手甩出了红绫,与刚猛阴寒的掌风一道攻向半空中的紫苏。 感受到了更加霸道的罡风压来,紫苏面色微白,体内《元极心法》疯狂催动,再次凝掌冲出。 “轰、轰——!”掌力排山倒海,撞开卷来的红绫,欲要冲破夜刖漫天笼罩而来的森森掌影。 而此刻司前辈那里,卓玉珩匆匆跑进客厅里来,满脸凝重慌张地对客厅里的三人道: “不好了......阿冉她不见了!” “什么?!”司前辈三人闻言当即惊愕地站起身。 卓玉珩焦急地道:“之前......之前她明明还在屋顶的,可是现在不见人了!” 凌华眉头紧皱,气得一拍桌子:“她竟不听我的话,独自去找夜刖了?!” 那桌子被他一气之下拍得四分五裂。 司前辈凝眉道:“先去找到她再说吧。” 心乱如麻的几人快速出门,如今也只能先去幽冥宫分坛找人了。为了能缩短时间尽快出城,他们都径直动用了轻功,飞身跃上屋顶欲往城外而去。 但是很快的,他们发现了榕树那边好像有动静。 生长有榕树的广场位于临水城的中心,司前辈等人所住的地方在城东,出城的话必会经过榕树广场。 夜刖之前早早就密切关注着司前辈等人的动向,今夜他找陆冉,引诱她过去本是悄无声息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个时候紫苏来到临水城找凌华他们正好碰到夜刖。 夜刖又万万没想到紫苏坠崖不仅没死,武功还大有长进,是以如今根本没有办法速战速决。 “榕树那里好像有打斗声.....”几人耳力目力极佳,自然注意到了那里的动静。 榕树下,战况依旧激烈。 一波波猛烈的罡风震得榕树枝桠摇颤不止,木叶漱漱而落,无数的落叶漫天飞扬,恍若一场混乱强烈的龙卷风正在席卷这一方的空间。 秦广王和卞城王二人满脸震惊地盯着半空中的紫苏,惊骇地道: “她......她怎么能一直保持人在半空中,一直没有落下来?!这究竟是什么武功?!” 从方才夜刖一出掌,半空中的紫苏被迫接掌开始,她就一直保持在半空中,竟然没有坠落下来! 这世上即便轻功造拟天下无敌的人,也做不到一直停留在空中不坠落的! “轰——!” 夜刖的《幽冥神掌》太过威猛,紫苏即便因为修炼了《元极心法》而功力大增,如今也耗不过他。而且夜刖一边出掌,还能一边以红绫攻击她,紫苏更加是应接不暇。 她胸口气血翻涌,嘴角已经溢出了丝丝血迹。身上也被轻薄如雾但却自带锋刃的红绫多次击中,划出了好几道血口。 可是如今夜刖的掌风铺天盖地笼罩,又有红绫包围攻击,她除了撑着之外,也无法闪避。 至于她为何能够一直身处半空没有坠落下来,完全是因为夜刖在下方攻来的掌势源源不绝。而她出掌迎击,两方内力相撞,紫苏的身子刚刚落下一点,又被浑厚的罡风托起。 两边力量不消减,她才能一直保持处于半空不坠落。 可如今这种状况,对于紫苏而言却并非好事。 她肯定是耗不过夜刖的,能够与他僵持了那么久,完全是靠着她之前修炼了《元极心法》。而也在这个时候,紫苏好像才真正明白过来,夜刖的武功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之前从未见到他使出过这种掌法,想必当初在名优山里,他对付自己根本就没有用全力。 甚至现在的夜刖,有没有用全力紫苏都不清楚。 夜刖自然也看出紫苏快要力竭了,他冷冷一笑,右手再度凝聚起内力。落叶在他手边旋舞狂飞,于他手心下凝聚成一团,凛凛罡风吹动他衣衫长发猎猎飞扬。 乌发纷乱飞扬中,他的眼眸阴幽冷厉,充满了锐利的杀意。 “轰——”凝聚是成功力的一掌悍然冲出,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力攻向半空中的紫苏。 “不要!师姐——!”陆冉见状,脸色惨白地嘶声大喊道。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陡然下降了一般,感受到那股几欲让人窒息的威压,紫苏心知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正往榕树那里赶去的凌华等人,在听见陆冉那嘶声裂肺的惊喊时,也瞧见了榕树下的战况。 夜刖浑厚凌厉的掌风以扫灭一切的霸道与杀意,冲向了半空中孤立无援的紫苏! 那速度极快,他们根本赶不及上去援助。 第四百二十二章:得以重逢 看着劈至的刚猛掌风,连带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冰寒了起来,仿佛那是死神的大掌临头劈下。 在这千军一发的惊险时刻,避无可避的紫苏脑中忽然间就浮起了《元极心法》的口诀,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念着那口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能公戈取彼在穴......” 那是《元极心法》第五重的心法口诀,到了第五重修炼难度加大了很多,且心法又比较晦涩难懂,当时紫苏想要尽快离开去找师父他们,是以便暂时不修炼第五重心法。 而今在这一瞬间里,紫苏脑中回想着第五重的第一句心法,不知为何陡然有种醍醐灌顶瞬间明悟的感觉。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即借力打力......” 紫苏心中默念着,猛地睁开了眼睛,夜刖刚猛的掌风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至面门,凛冽凌厉的罡风瞬间吹散了她挽起的发。她面色狰狞地高喝一声,全身功力疯狂汇聚,双手左右推出,迎上了对方恐怖的掌力。 “轰——!” 巨响震天,大榕树猛烈震动,无数木叶与被摧毁的树丫纷纷掉落而下。大榕树有近一半的树丫气根被折断摧毁,烟尘四处弥漫。 外面的人只看到紫苏淹没在了凛冽刚猛的掌风枯叶中,那凝聚成一团的枯叶恍若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炸碎了与之碰撞到的一切事物。 “苏儿——!” “阿苏......!” 凌华和白锦二人惊恐颤抖的惊叫声已被巨响淹没。 拍出这一掌,夜刖耗去了大半的功力,他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但是眼中却浮起了几分冷笑。但紧跟着下一秒,后方就响起了凌华等人的声音。 还未等他回身看去,身后陡然冷厉风声袭至,夜刖下意识掠身闪避,心知不妙的他当即甩出红绫缠住旁边的陆冉,欲要带着她离开此地。 “唰——!”一剑含怒砍下,伴随着凌华瞬间冲至眼前的身影以及他充满恨怒的吼声,“站住!!” 凌华的剑勾住红绫,他当即劈手抓住,将陆冉给拽了回来,同时手里的剑转而朝夜刖削去。 他含怒出手,甚至已经失去了冷静,剑尖寒芒闪烁,杀意疯涌。森森剑影中,他冰寒通红的眼眸恍若狰狞的野兽,似乎恨不得要将眼前的夜刖给撕碎。 紧跟着其他人也冲了上来,一瞬间便把夜刖团团围住了。 凌华和白锦则冲向榕树下,看到了躺在废墟里正艰难地欲要爬起身的紫苏。 “苏儿!”“阿苏......!” 两人慌张地冲上去将她扶起来,苍白的脸上尽是慌乱。 抬眸见到凌华和白锦二人,紫苏面上一喜,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阵极寒攻心,而后便昏迷了过去。 得到解救的陆冉也冲了上来,只剩下卓玉珩和司前辈二人还警惕地盯着夜刖等人。 看到师姐面色苍白发青,昏迷不醒,陆冉双腿一软跌跪在地:“师姐......师姐......!” “呵......她中了本宫的幽冥神掌,你们就等着给她收尸罢。” 夜刖冷笑道,心知今夜是没有办法将陆冉带走了。是以他留下此话后,在众人因为此话而惊怔之际,迅速携了秦广王二人飞身离去。 紫苏受伤昏迷,众人也没心思去追赶夜刖。司前辈和卓玉珩上前,见凌华和白锦二人脸色惨白,抱着紫苏满脸无措,心中也不由一沉。 司前辈立即道:“快些看看她伤势如何,我们也好尽快救治。” 经司前辈一提醒,无措的凌华才瞬间意识过来自己会医术,慌忙给她号脉。 但是他如今心绪大乱,太过慌张,颤抖的手握了好几次,都摸不准紫苏的脉搏。 查探了紫苏的脉搏后,凌华苍白的脸上紧绷凝重,仿佛下一瞬就会破碎一般,他的手也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阿苏她怎么样了?”看到凌华这样的表情,白锦脸上的慌张和害怕更甚。 “幽冥神掌.....”凌华脸色煞白,眼里尽是忧惧,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尽快......尽快带她回去......!她不能死!” 白锦脸色更白了几分,心中阵阵紧缩,无比惧怕。 他在幽冥宫待过,自然明白幽冥神掌的厉害,夜刖武功之所以如此之高,便是修习了《幽冥神功》。幽冥神掌极为阴毒,阿苏......阿苏她...... 望着紫苏已曾深紫的唇色,以及眼角眉梢都蔓延而出的深紫色,衬着她发青的面容,看起来仿佛笼罩着层层死气。白锦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本能地跟着凌华走。 众人见到紫苏情况如此严重,心里也更加担忧焦急。 但是今夜临水城紫苏与夜刖在此地的一战,传出了巨大的响动,自然是惊到了临水城中的知府。 心急如焚的众人刚要返程回去,便见前方来了一队人,最前边的女子身着捕快官服,她带人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何人,方才为何在此闹事打斗?” 捕快看了眼他们身后满地狼藉的榕树,皱着眉满脸沉冷地问道。 凌华等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一道清脆的男声响了起来: “他们是我的朋友,此事莫要再追究了。” 众人闻声望去,凌华等人认出来来人竟是萧梦临他们。 临水城的捕快不知道萧梦临是谁,随即道:“你又是谁?” 萧梦临懒得再与她废话,径直让老药师将令牌拿出来给她看。 捕快瞧见递到跟前金灿灿的令牌,心中登时一个咯噔,脸色大变地慌忙跪下: “小的眼拙,认不出是七皇子,还望七皇子见谅!” 萧梦临淡淡点头:“我听闻此处有幽冥宫的人出现,是以才赶来这里,这几位都是本皇子的朋友,你们不用追查了,去别处瞧瞧是否有别的可疑人迹。” 卓玉珩扶着忧惧失神的陆冉,说道说道:“刚才跟我们打起来的,就是幽冥宫的宫主,他们人可能还在城中。” 萧梦临道:“幽冥宫人作恶多端,你们尽快去查一查,尽量抓住人!” 那捕快立即应道:“是!小的这就去查。” 说罢又朝萧梦临拜下后,便领人快速离去。 待人走后,萧梦临立即上前问道:“紫苏怎么样了?” 之前收到紫苏出事的消息,次日萧梦临便启程赶往司前辈他们所在的临水城,刚刚才来到了这里。临水城城门早已经关闭了,但是他有令牌在手,进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见到紫苏昏迷不醒,状况很不好,他自也暗恨自己来晚了,没有能够帮到紫苏什么。 凌华和白锦一心都在紫苏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恨不得能够瞬间移动回到家中给紫苏治疗。 回答他的是司前辈:“中了夜刖的幽冥神掌。” 不仅仅萧梦临,跟着萧梦临而来的老药师和谢筱闻言也心中一惊,幽冥宫的镇教神功无比厉害,夜刖如今在武林里鲜有敌手,便是因为他修炼了《幽冥神功》。当年的仇飞羽称霸武林,也是因为修炼了《幽冥神功》。 不过当年仇飞羽只修炼到了第七层,后来就周火入魔了。可是夜刖究竟修炼到了第几重,却无人知晓。 可是中了这幽冥神掌,真的凶多吉少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需要补偿 院子里,气氛凝肃紧绷,司前辈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房间里紫苏的治疗结果。 紫苏中了夜刖的幽冥神掌,昏迷不醒,如今凌华正在房中给她治伤。众人守在外面,心中都无比焦急。 陆冉焦急地在院中走来走去,面上尽是忧色。时不时到门口边,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但是因为什么也听不见,只得又唉声叹气地转身出来。 萧梦临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双眉紧锁,眼底压着焦忧。 白锦站在离房门最远的阴暗角落,他的面容苍白得几近透明,一身黑衣几欲与晦暗融为了一体。他站得僵硬而笔直,漆黑的眸直直地盯着前方紧闭的房门。 相比于院子中紧绷肃穆的气氛,房中的氛围却相当地宁静温馨。 “我坠崖后,就遇到了这么多事情。” 紫苏靠在凌华的怀里,跟他讲了这段时间在山崖下的经历。 凌华听后,感慨又后怕:“幸而苏儿你没什么大事......你中了夜刖的幽冥神掌,能如此快地恢复过来,想必是跟你修习了《元极心法》有关吧。方才你昏迷过去,师父真是怕极了......” 想起方才的惧怕,凌华脸色微微泛白,更加紧地抱住了紫苏,仿佛恨不得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可是苏儿摔断了一条腿,凌华仍旧心疼不已。他望着紫苏受伤的腿,眼中尽是自责。 紫苏仰起头,见到凌华满眼自责与难过,不禁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微笑道。 “师父莫要自责,苏儿现在不是没事么?而且我有幸学到澹台前辈留下的武功,功力也大有长进了。这腿伤,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就连此次中了夜刖的掌力,却也能有惊无险地恢复了过来,紫苏心中亦是惊喜的。很显然她所修炼的心法,与夜刖的掌法相克,有神功护体,她才没有受重伤。 醒来打坐调息一番后,现在就没事了。 屋中烛火摇曳,凌华银色的发仿佛染上了一层流光,泛着淡淡的白晕。 他的面容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面色红润了很多,唇色也透着浅浅的殷红。 清雅精致的眉眼映着皓白的雪发,恍若天山上的雪莲,出尘俊逸。又犹如九天之神下凡而来,脱俗而美好。 紫苏含笑的眸子星光闪烁,氤氲了几分湿意。 她深深凝视着他,笑中带泪:“见到师父身体恢复过来,苏儿也彻底放心了。” 她开怀欣喜的笑看在凌华眼中,却仿佛滚烫的火焰烧灼进他心里一样,疼痛难忍,可是他却不能够表露出分毫。 凌华亦笑,他轻声道:“嗯......师父已经没事了,如今苏儿只需好好养伤就好。” 紫苏双手勾着凌华的脖颈,贴着他的胸口,脸颊在他脖颈边慵懒地蹭了蹭,声音软软地向他撒娇。 “师父,你如今身体已经好了,要好好补偿苏儿才行。” 凌华眼里盈着宠溺的笑:“师父哪儿都不会去了,就守着苏儿。” 紫苏望着他,微扬的妩媚眼尾蔓延出几分俏皮和邪气,她勾着凌华的脖子仰头凑近他,炽热暧昧的气息轻轻呼在他耳边。 她低低的声音透着坏笑与诱惑:“师父......苏儿说的,可不止这点补偿......” 说话中,她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含住了凌华白皙的耳垂,轻轻地来回舔吻着。 被她含住的耳垂猝不及防窜出电流,凌华身体微微僵了僵,脸庞瞬间染上了红晕。 “......如今你受伤,莫要胡闹。”凌华微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隐忍,眼中无奈却又宠溺,伸手想要将她的脑袋拉开。 紫苏却抓住了凌华的手,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点火作怪的唇从他耳垂移开,带着暧昧的水色一点点顺着他优美的下巴吻到他唇上。 她的气息贴上来,凌华心中最后一点坚持也分崩离析了。那是他心心念念牵挂了许久的人,即便他定力再强大,也唯有眼前人无法拒绝。 凌华低下头,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刹吻住了她。 两人十指紧扣,两唇相贴,舌儿缠绵,都在用最简单原始的欲望,诉说对彼此的爱意与思念。 “待苏儿身体恢复了......苏儿想如何都好。”一吻毕时,凌华贴着紫苏的脸,低声说道。 那双近在咫尺的眸中,眼瞳漆黑如墨,盛满了深沉炽热的情愫,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仿佛他眼中的感情熨帖到了紫苏心里,她心头热热的,忽而间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可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凌华轻轻拂开她贴到脸上的发丝,温柔地一点点吻掉了紫苏凝在眼角的泪珠。 紫苏勾着嘴角笑道:“可是我现在就想要师父。” 她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黛眉斜飞入鬓,凤眸微扬含媚,红唇有如染朱,英气与妩媚融合,绝美与气质俱佳。即便如今笑得挑逗放肆,眉眼间却是深入骨髓的美魅,勾人沦陷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师父......!师姐情况怎么样了?”门外传来了陆冉焦急担忧的唤声。 紫苏顿了顿,皱眉看向了门口。 刚刚记起来陆冉他们还守在门外的凌华面色微赫,眼中却蔓延出几分笑意: “今天可不行。” 紫苏抿了抿唇,在他唇上最后吻了一下:“那就以后。” 凌华笑了笑,说道:“我们光顾着在此说话,忘了司前辈他们还焦急地守在外面,确是不应该。苏儿你先歇着,我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陆冉急性子,等在外面许久都没见房中有任何动静,心里焦急之下,便忍不住出声喊了凌华。 不管师姐是好是坏,先让他们知晓情况如何也行啊。 她刚喊完没多久,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了,凌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当即看向他,陆冉更是一下子奔到了凌华面前,紧张地问道: “师父......师姐怎么样了?” 一直静默无声站在角落里的白锦在凌华出来的一瞬间,就紧紧盯着他,苍白的面色紧绷压抑。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最先让凌华注意到的。 “她醒过来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虚惊一场。”凌华说道,“方才苏儿醒来后,与我说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听她说话因此忘记了你们等在外面,实是抱歉。” 听见凌华如此说,白锦紧绷忧惧的神情才消退了几分。 众人自然也松了一口气,陆冉连声追问道:“是真的么?师姐真的没什么事?你们一直在房中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等在这里都要担心死了!” 凌华有些歉然,毕竟方才他们二人顾着温存,却是忘了众人守在外边。 “嗯,确实没什么事了。进去看看她吧。”凌华虽是对陆冉说,但目光却是看着白锦。 接触到凌华的目光,白锦愣了一愣。 第四百二十四章:前辈失态 陆冉已率先冲进了房间里,进去看到师姐躺在床上,脸色没有刚才昏迷时那么恐怖了,确信师父说的不假,她才放下了心来。 “太好了师姐......你没事就好。”陆冉坐在床边,脸上是欣喜的笑,但眼眶却微微泛红了。 若是师姐出了什么事,陆冉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见我没事你还哭啊?”紫苏笑道,又抬手敲了敲陆冉的额头,眼含责备,“以后你可不能再独自去找夜刖了,要不是今夜我正巧赶来碰见,你焉能从他那里脱身?” 陆冉道:“我......我担心你啊。我怕夜刖会对你不利,他那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就是害怕......” 当时夜刖说,要将师姐做成人偶的时候,陆冉是真的怕,因此才独自过去了。 “正因为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才不能鲁莽去找他。”凌华也随众人进来了,听见陆冉这话便道,“之前为师才与你说过,不想你还是不听。” 陆冉低下了头,自责又愧疚:“对不起,师父师姐,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阿苏。”微哑的轻唤声引去了紫苏的注意力,她抬眸就看到白锦也进来了,正站在床边。 他一身黑衣劲装,身形消瘦了很多,头发也长了很多,有些凌乱地垂在身后。面容苍白消瘦,衬得一双眼睛越发漆黑幽深,静静地凝视着她。 对上他的眼睛,紫苏心里微动,伸手将他拉到床前: “让你担忧了,我现在没事。” 白锦手微微颤了颤,他缓缓在床前蹲下:“阿苏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望着眼前的男子,紫苏不知为何,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白锦也随之沉默了下来,两人阔别数月,如今重逢,但却无话可说。 好像无形中,多了几分生疏和隔阂。 紫苏唇微抿,她知道这都是她自己的原因——对于白锦的问题,她自从遇到师父之后,便一直在逃避,没有去想过该如何解决。 萧梦临看着紫苏,松了一口气道:“见紫苏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还好,还好......” 司前辈问道:“你中的是幽冥神掌,如何能够恢复了这么快?” 紫苏道:“可能是与我在坠崖时,修习了《元极心法》有关,我昏迷醒来后,调息一番发现就没事了。” “什么?!你......你修习了《元极心法》?!”司前辈闻言丕然色变,一向淡然的语气都变得急促微颤了起来,“你在哪里习到此功法?” 几乎没见到司前辈有这么大的反应,紫苏和众人都微微一愣。 紫苏便将坠崖后,发现澹台千珏的地宫,那段时间在那儿养伤无意中学到了心法秘籍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司前辈似是有些站不稳地后退了好几步,沙哑的声音颤抖地喃喃道: “澹台、澹台千珏......千珏......” 他脸色苍白,眼神漆黑得几近空洞,脸上浮现出了古怪又悲郁的笑意,只不住地喃喃道。 “澹台千珏......澹台千珏......原来他们在那里,哈!哈哈......原来他们在那里......他们竟在那里......” 众人都一脸诧异地望着忽然失态的司前辈,皆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紫苏惊愕地看向凌华,连他也满脸困惑和不解。 紫苏迟疑地问道:“前辈......是与澹台前辈有什么渊源么?” 司前辈神情空茫,他一惯沙哑的苍老声音如今听来,更加沧桑了数倍: “我寻找澹台他们妻夫二人的下落,寻了一辈子......没想到......没想到她竟在名优山建了一处地宫,再也没出来过。” 看着司前辈望过来的眼神,紫苏愣了愣,心中满是惊愕,因为那眼神......她太熟悉了。 那明明是对一个人情根深种的眼神。 带着等待寻找过无数岁月后,却依然忘不掉心中那个人的沧桑空茫的眼神。 可是澹台千珏和她的夫郎,早已死了有一百余年了,司前辈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们?! 不仅紫苏感到诧异不可置信,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心情。 “前辈......认识澹台丞相?”凌华出声问道。 司前辈撑着身旁的桌子,怔怔立了半响,仿佛陷入了久远沧桑的回忆中。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勾起了抹悲凉自嘲的笑,抬眸望向凌华。 “你与我相识多年,也该知道随着时间流逝,我的相貌也随之变化吗?” 凌华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这也是多年来他心中所疑惑不解的。 还记得司前辈刚救他回来的时候,他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但是后面相处一年里,每次见到他时,他的样貌都会变得年轻一点,一直到变回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唯一不变的只有声音。 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后,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面容又会一点点变苍老,如此一直循环往复。 但因为司前辈没有告诉他为何,凌华也不便多问。 虽司前辈于他有救命之恩,可是司前辈始终是很神秘的。相识这么多年,凌华也只知道他姓司,连全名都不知晓。 “......!!”众人听闻此言,皆大惊。 他们见到司前辈的时间并不长,因此看不出他容貌上的变化,可是凌华却是知道的。 比之几个月前唇红齿白的少年面容,司前辈如今容颜虽还年轻,但看着已没有那么稚嫩了。 “那是因为......百年前我服下了夜舞菱炼制出的长生不老药。”司前辈的手微微颤抖,哑声缓缓道。 长生不老药?! 众人满脸震惊,听到这话,不亚于遇到晴天霹雳。 萧梦临身边的谢筱激动地朝前走了几步,紧紧地盯着司前辈,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长生不老药?!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萧梦临亦是震惊激动的,因为寻找炼制长生不老药之法,是他母皇交代给他的事情。 司前辈嘴角微勾,空冷的眼中露出几分复杂:“世上有永生花,为什么不会有长生药?当年夜舞菱其实成功炼制出了两枚长生不老药,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找人检验此药有无效用便死了。” “那、那后来呢?”谢筱急切地追问道。 #####真的抱歉!这个章节之前我放错了,现已修改过来 有读者反应了我才知道,真的很抱歉 第四百二十五章:司珏思珏 “前朝覆灭,夜舞菱死后,炼丹手札和两枚丹药被当时的女皇查收了起来。后来......澹台的夫郎患了不治之症,她想到了那两枚丹药。去求女皇赐药,遭到了拒绝。她最后不得已闯入皇宫欲盗丹药,在此过程中被发现,打斗时那本手札被烧毁,两枚丹药也毁掉一枚。但最终她还是将那枚丹药抢到,并闯出了皇宫。” 萧梦临怔怔听着,满脸惊愕地喃喃道:“原来......当初闯入宫中导致手札被毁之人,竟是澹台丞相?可是我却从未知道,当年夜舞菱竟炼出了丹药来。” 此事他从未听闻过!连母皇似乎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本手札失踪了。 “因为夜舞菱炼出丹药之事,只有当年的女皇和澹台千珏知晓......女皇封住了所有消息。”司前辈声音微哑地道,“可后来重伤逃出宫的她遇到了夜舞菱的师弟,因为当初夜舞菱死在澹台之手,因此他一直心怀怨恨想要报仇。得知澹台被夜舞菱的师弟抓走,我便去营救,可没想到......夜舞菱的师弟设计骗我服下了澹台千辛万苦盗来的长生不老药。” 司前辈深深吸了口气,他撑在桌面上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时澹台千珏绝望的神情。 无论过去多久,如今依旧记忆犹新。 不仅忘不掉,甚至还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加折磨着他。 成为了他心中一颗毒瘤,日日夜夜啃噬腐蚀他的心脏。 众人惊怔。 紫苏皱起眉头,喃喃道:“他这么做......是想要澹台丞相痛不欲生么......” 因为没有什么惩罚,比斩断一个人最后一丝希望还要残酷,比杀了那个人还要残酷。 想起澹台千珏刻在墓碑上的话,紫苏心中闷闷的,极不舒服。 司前辈哑声道:“是......他就是想要澹台绝望,他并没有杀她,而是放了她。之后......她便带着她的夫郎离开了,从此销声匿迹。” 而他......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找他们,一直找一直找...... 找得他忘记了时间,找得他觉得一颗心麻木不已,疲惫不堪。 凌华默然,他又在司前辈的眼底,看到了丝丝的倦意。 有时候无意间,凌华会常在司前辈的眼中,看到浓浓的倦意。 当年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来的时候,司前辈曾言道: “老夫忽然很羡慕你,即便生命短暂,却知道自己要去守护什么。” 而如今,凌华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司前辈的生命漫长无涯,可是他却不知道,在这世间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漫长的岁月里,又岂止只是在痛苦里煎熬? 司前辈漆黑的眼中弥漫起疲惫:“若不是因为我......她的夫郎或许就不会死。” 他曾经恨不得澹台千珏爱的那个男人死掉,这样的话她就属于他了。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澹台是对他最好的姐姐。但是自那个人出现后,那个最爱他呵护他的姐姐就再也不关注他了。 可是后面那个人真如他所愿死了,却也连他最爱的人也一并带走。从此他寻遍天涯,走到岁月的尽头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而如今时间将一切都带走了,包括他们三人的恩怨纠葛,可是却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痛苦煎熬。 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执着找永生花,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觉得,澹台是带着她的夫郎去找永生花了吧。因为这世上只有永生花,才能够救得了她的夫郎。而关于一点点永生花的消息总,或许能够寻得到一点点关于她的踪迹。 他为了寻她,已经那么荒唐,不惜去追寻任何渺茫的、他觉得有可能与她有关的线索。 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 众人还沉浸在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司前辈人已不在房中。 知道这件事情,在所有人心中无疑是十分震撼的。 他们虽然都觉得司前辈神秘,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竟是活了一百多年。 就如他们没想到过,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一样。 萧梦临喃喃道:“服用了长生药,真的会长生不死么?” 屋中所有人都沉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次日天亮后,众人依旧没有看到司前辈的身影,才惊觉他或许已经离开这里了。 “可能......他去那处地宫了吧。”紫苏默了片刻,说道。“之前司前辈说,给师父的永生花种是家中长辈传下......可能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吧......?” 不够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想起澹台千珏对他夫郎的情深,以及司前辈的感情,紫苏不胜唏嘘。 她觉得这三人中,最痛苦的就是司前辈了。 陆冉也点点头,神色无不怅然地道:“因为那首《默》,所以世人都流传羡慕澹台丞相与她夫郎的感情,可是我想......司前辈每次听到这首歌时,心中必定痛苦煎熬吧?” 因为那首歌,陆冉心中知晓澹台千珏肯定是和自己一样,是同个地方穿越来的。 曾经还惋惜过她们两人穿来的时间不一样,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成为知己好友呢,毕竟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嘛。 “若是不能与相爱的人厮守,所谓长生不老,也只是漫长无止境的煎熬罢了。”紫苏叹息道。 凌华闻言,眼眸染上了几分黯然,他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微微捏紧。 静默站在一侧的白锦也抬起了眼眸,目光在凌华和紫苏二人身上落了一瞬,而后黯然神伤地垂下了目光。他无声转身,默然离开了客厅。 客厅里随着白锦的离开,而安静了一瞬。 萧梦临和他的两个手下去见临水城知府了,如今客厅里就只有紫苏师徒三人和卓玉珩以及白锦。 陆冉望了白锦离开的背影一眼,凑近自家发怔沉默的师姐,悄声道: “师姐,你可得尽早解决白锦的事情才行。白锦当初可是你先招惹的,你如今有了师父,跟师父正如胶似漆,但总不能一直晾着人家白锦吧?这样做略渣哦。” 紫苏:“......” 名优山山崖下。 司前辈来到了紫苏说的那处山洞,找到了地宫的入口,顺利进到了里面。 他呆呆在宽阔死寂的石室里站了很久很久,眼眸怔怔望着前面的石棺和石碑。 司前辈抬手颤抖地抚上石碑上刻的字迹,太久太久没看过她的字迹,如今竟已经陌生得都认不出来了。 “......与夫郎相遇,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我本是异界而来的孤魂,或许上天让我来到此处,就是为了遇见你。而今在此守了夫郎二十余载,终能与夫郎相见,珏心中既期待又紧张。我如今已老了,夫郎却依旧是年轻的模样,不知珏见到夫郎后,可还能认出我?不过无论认出与否,珏亦永世相随夫郎,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将我甩开了......” 他望着碑上字迹,泪水漱滚滚而落,苍白的面容上神情似哭似笑。 他哑声道:“你在此守他二十余载,我却寻了你百年......世人都因一首《默》而感动你一腔情深,却不知你对我始终是薄情狠心......” 司前辈低低咳嗽了起来,越咳越急,直至佝偻着身子缓缓挨坐在石碑上。 他呆呆望着玉台上的石棺,吃力起身朝那里走去。 寂静的石室内灯火迷离摇曳,落在他步伐蹒跚的背影上。明明是年轻得不过二十出头的身影,却透出了枯朽的沧桑,恍若一具即将腐朽的行尸走肉。 他跪在棺前,伸手轻轻抚上冰冷落满灰尘的石棺,将脸贴在了上面。 泪水无声滑落,润湿了冰冷的石棺,却烫不暖他早已冰冷的心。 他声音沙哑地喃喃道:“阿珏......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你......可是、可是时间太过久远......我好像都想不起来你的模样了。怎么办?我以后......是不是还会忘记更多?” 禹禹独行于这孤寒人世,岁月冷漠地夺走了我很多记忆。 忘了你的模样,忘了我的名字。 别人问我叫什么。 我说我姓思。 老来多健忘。 唯不忘相思。 他名为思珏。 第四百二十六章:谢筱有疑 临水城知府府上。 萧梦临负手立在窗前,眯眼望向窗外,正听着谢筱的提议。 “殿下,司前辈服用了长生不老药才活了这么久,在他和澹台千珏的身上,肯定能够找出关于长生不老药研制之法的秘密!皇上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也就得以完成了!” 关于司前辈之事,所有人都是极为震撼的。 萧梦临默了片刻,幽幽叹道:“这世上竟真有此种丹药,以前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谢筱激动地道:“司前辈便是活生生的例子!长生不老又岂会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殿下,我们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去那澹台千珏的地宫,说不定她会在那里留下什么消息。” 萧梦临道:“如果当初澹台千珏有什么关于长生药消息的话,在司前辈误服丹药后,澹台千珏也不至于带着她的夫郎隐居地宫再也不出来。” 谢筱急切道:“可是殿下,如今已知跟长生药有关系的人里,就只有司前辈与夜刖。但夜刖那边如今我们并无半点进展......” 萧梦临挥了挥手:“此事先容我考虑考虑,听闻司前辈人如今已不在临水城,可能已去了那处地宫,我们如今贸贸然去也是不行的。” 说罢,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但是夜刖那边亦不能松懈,继续盯着他。如今已可以确定,当年他的母亲夜沐歌所整理出来的炼药手札,他必定是知晓的。” 前朝炼丹师夜舞菱的手札已经被毁无存于世,只剩下夜沐歌后来整理出来的手札了。虽不能确定她整理出来的炼药之法对不对,但也要找一找。 谢筱应道:“是,即便殿下不吩咐,属下亦会时刻盯着夜刖动静的。” 萧梦临回过身来,他望着谢筱道:“暗影帅,你与夜刖之间的恩怨,可还有隐瞒我的没有说?” 谢筱闻言,眼底明灭一闪,眉头微微皱起: “殿下何出此言?属下与夜刖的恩怨,殿下不是一清二楚吗?我七魔女与夜刖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些年来,我六个姐妹皆尽被他折磨至死。无论如何,属下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萧梦临眸色冰冷,道:“确实,夜刖作恶多端,不管能不能在他身上查到关于不死药的秘密,此人决计都不能留祸人间。” 待谢筱告辞离去后,萧梦临回身来到桌边坐下,挽袖倒了杯热茶。 他转着瓷白茶杯,细细观赏着,一边问始终随侍在侧的老药师: “你说这谢筱,究竟有没有对我撒谎?” 老药师道:“应该不会,她对夜刖的恨意并非是装出来的。” “呵......”萧梦临轻抿口热茶,嘴角微勾,“恨意是不假,可却也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老药师一愣。 萧梦临道:“当初谢筱投靠朝廷,除却是被夜刖逼至绝境不得不选择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老药师一惊:“难不成......她也想打不死药的主意?!” “长生不死,谁不想要?”萧梦临移目窗外,眼底盈着淡淡的怅然和嘲讽。 谢筱从萧梦临房里告退出来回到自己房中后,唤了心腹手下前来。 “你将司前辈之事,透露给夜刖知晓。”谢筱的眼眸在烛火下幽幽暗暗,泛着冰冷的光芒,“此事他必定很有兴趣。” 那心腹手下却不解:“主子,此事不应该越少让人知晓越好?更何况是夜刖......” “你懂什么。”谢筱冷哼,眼角的鱼尾纹让她神情更加犀利阴沉,“我为避他在朝廷藏身多年,要对付他必要一击即中。但谁晓得他竟如此怪异,噬心蛊竟奈何不了他。如今夜刖已知晓我下落,必定要对付我。让他知晓司前辈之事,也好转移他的视线,我才更有时间准备。” 心腹手下仍旧担忧:“可夜沐歌曾炼制过不死药,夜刖作为她的儿子,必定也知晓一二。若是让他知道了此事,若是捷足先登了......” 谢筱冷笑,眼底透出嘲讽:“捷足先登?你觉得他会痴迷长生?” “这世上,谁不想长生不老?” “世上任何人都会想,唯独他不会。”谢筱幽幽道,“一个早已腐朽的人,在世上多活一天,亦不过是煎熬而已。” —————————————— 紫苏等人在临水城里待了几天,内伤也完全恢复了。 而如今紫苏这边也已经没有了什么事,卓玉珩便告辞离开,返回卓绝山庄处理事务。 卓玉珩离开后,紫苏等人亦随后与萧梦临辞别,也离开了临水城。 凌华师徒三人已多年未回夜郎谷,他们打算去紫竹林接慕青后,便返回夜郎谷,顺便也好在夜郎谷里养腿伤。 青冥山幽冥宫。 幽王殿中,三位护法正跪在地上向夜刖汇报凌华等人的情况: “启禀宫主,紫苏等人已离开临水城,但萧梦临和那紫竹林主人并非随同。而卓玉珩也返回了卓绝山庄。” “嗯。”夜刖斜卧榻上,淡淡应了一声。 他曲肘支额,红衣宽袖滑落而下,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墨黑长发恍若美丽的缎子,垂落在榻上,一直流泻到白玉地面。 幽王殿光影迷蒙,映照在夜刖身上。红衣越艳,发色愈黑,肌肤雪白,鬼魅而妖艳。 “但是紫苏她的伤势,好像已经痊愈了。”弑冰皱眉道。 听卞城王和秦广王两人所言,紫苏中了宫主的幽冥神掌,可却在短短几日之内痊愈,当真是匪夷所思。 即便有医术高超的凌华在侧,中了至阴至毒的幽冥神掌,也不可能会那么快解了毒,让紫苏恢复得如此之快。 夜刖冷冷一笑:“竟好了?看来她坠崖后修炼的功法,非同一般。这世上能克制本宫的《幽冥神功》,也就只有《元极心法》了。” 殿中跪着的三人皆尽诧异:“......元极心法?!那......那不是早已失传百年了?自从澹台千珏失踪后,此功法也跟着失传了。” “报——”就在这时,殿外有宫人匆匆进来,恭敬地在拜下,双手将信笺高举过头顶,“启禀宫主,临水分坛那边刚传来的消息。” “念。”夜刖依旧闭着眼睛,淡淡道。 弑冰起身,从宫人手中取下信笺,展开看后,竟是愣了一瞬,满脸不可置信地道: “宫主......那位司前辈他如今已有一百多岁!他......他百年前服下了夜舞菱炼制出的长生药......!” 夜刖猛地睁开了眼睛,手里油纸伞悬挂在伞柄上的铃铛,随之发出一道刺耳响声。 第四百二十七章:遗失的剑 “服用长生药?”夜刖拂袖起身,面容半隐在幽暗中。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阴郁而幽微地回荡在大殿里。 其余两位护法也瞳孔倏缩,极其诧异,根本不敢相信。 弑冰:“信上......确实如此写的。” 说着她将手里的信笺呈至夜刖跟前。 夜刖扫了眼信上内容,手指收拢,信笺被揉进掌中,冷笑: “长生药......世上竟真有这种令人恶心的东西。” 弑冰站在他身旁,光影正照映进他的眼中。她看见他的眼底,凝着阴寒嘲讽的厌恶与恨意。 弑冰一怔,长生药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么?为何宫主好像却如此讨厌? 她心中有疑虑,但自然是不敢问出来的。 夜刖对弑冰道:“你去名优山探探虚实。” “是。”弑冰领命退下。 夜刖垂眸望着掌中已被他以内力震碎的信笺,眸色阴幽。静立了一会,他才将目光转向殿中剩下的二人。 “冉冉被暗算之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左首一个黑衣蒙面女子恭敬道:“启禀宫主,据属下调查得知,当日宫主在灵渊谷约战凌华时,仇玖月果真随同谢筱和萧梦临等人也去了灵渊谷。因此当时入雪谷暗杀陆姑娘的,必不是仇玖月。” 右首的黑衣蒙面自接着说道:“属下在雪谷调查,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下到宫殿门前的暗河,在浅滩边发现了一柄剑。” 说话中,她起身朝台上走去,将握在手里以白布严实缠绕的长剑恭敬地递交给他。 夜刖取下剑,白布拆开,露出了整柄剑身。 只是一柄再也普通不过的长剑而已,可是它却掉落在地宫前深沟下的暗河中。 剑光映入夜刖眼中,折射出摄人的阴寒与戾气:“继续追查,势必要揪出此人!” 他眼里恐怖的冰寒杀意令得前面的黑衣蒙面女子心底也一缩,连忙跪下应道: “是!” ———————————— 一直焦急等候在紫竹林里的慕青看到了凌华紫苏等人回来,心中亦是大喜,担忧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蛋蛋!” 慕青看到他们回来时,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朝他们跑了过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看到紫苏被凌华抱着,腿上缠着绷带,不禁又紧张了起来,“蛋蛋,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紫苏看见慕青,亦是开心的,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阿三阿四等童子见到紫苏他们都回来了,却不见自家主子,遂问道: “凌前辈,我家主子没有虽众位一道回来么?” 说道司前辈,众人脸上的喜色都微微一敛。 凌华温声应道:“司前辈他有事要办,现行离开了,是以并未随我等一道回来。” 几位童子点点头,毕竟他们主子向来行踪不定,他们也早已习惯了。 众人此番回来紫竹林,是为了向慕青报个平安的。慕青听说他们要回夜郎谷,他心中早已对夜郎谷向往已久,是以也欣然随他们一道去了夜郎谷。 夜郎谷闻名江湖已久,不过却低调神秘,世人甚少能够寻其踪迹。 第四百二十八章:回夜郎谷 众人赶了十天左右的路,来到了苍岚镇。 此镇是距离坐忘峰最近的一处城镇,来到镇上时天色已晚,他们便决定先在此住下,明日一早再回夜郎谷。 众人在客栈安顿下来用过饭后,凌华道:“苏儿腿伤的药已用完了,我去药铺买些回来。” 陆冉眼睛滴溜溜看了紫苏他们一圈,起身道:“师父师父,阿冉和你一道去吧。” 紫苏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师父早去早回。” “嗯。”凌华微笑点头应下。 随着师父离开了客栈,陆冉又回身看了眼客栈方向,又瞅了瞅身旁的师父,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陆冉忍不住试探道:“那个师父......你会不会介意师姐她和白锦他们?” 她承认,自己问这种问题总有点儿怪怪的。可是这些天一路同行,气氛也一直有点怪怪的。两者相比,后者更加让陆冉感到着急。 她这是为师父和师姐着急的。 毕竟在他们这场三角恋里,陆冉一直都站着她师父师姐这对cp的,对白锦虽说有点同情吧,但cp决不放弃。 早前在林水城陆冉就已经提醒过师姐了,白锦这事儿不解决的话,对他们三人都不好。 唉......她这个师姐哪儿都好,可偏偏感情处理方面是个硬伤。 凌华默了默,碎玉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怅惘和叹息: “我不知道。” 他不可能不介意的,但他却又没有介意的立场甚至资格。 白锦何其无辜,况且自己曾经还与他保证过,他不会和苏儿在一起。但是后面发生了种种事情,让他违背了这个承诺。 在爱情方面,他亦是自私的,不是什么君子。即便明白日后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想要尽可能地去爱她,陪伴她,不让她再伤心留有遗憾。 客栈里,慕青目送他们离开后,又将目光转向紫苏,问道: “蛋蛋,你这个腿上要养多久才好?” 紫苏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脚:“大概还要一个多月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急不得。” “那倒也是,我听凌前辈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到夜郎谷了是不是?”慕青期待的说道,“我老早就想看看蛋蛋你以前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模样了。” 紫苏微笑:“对,明天就可以到达坐忘峰了。很多年没有回去,也不知道......谷中景色可有变化。” 白锦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听他们提到夜郎谷时,白锦眸底微微一闪,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随母亲前去夜郎谷拜见凌华的时候。 当时幸而能请来凌前辈给他父亲治病,让他身子恢复了过来,母亲为表示感谢,便前去夜郎谷拜访,想要当面道谢。 自在家中花园中初见过紫苏后,他幼小的心里便一直心心念念着在梨花树下吹曲的白衣少女。 是以便缠着母亲也带他一块儿去,可是他们到夜郎谷时,却得知凌前辈并不在谷中。 不管过去多久,白锦都还记得夜郎谷里秀丽幽美的景色,还有那开满漫山遍野的雪白梨花。 当然最深的还是涌起的那股遗憾和挂念,都如山谷中仿佛千里铺染的雪白梨花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慕青双手搭在桌面上,有些惋惜和难过地说道:“可惜......那两条鸳鸯蛇儿也我给弄丢了,要不然也让它们去看看蛋蛋你的家。” 对于鸳鸯蛇丢失一事慕青一直耿耿于怀,见到紫苏不久后,还为此跟她道歉了。 紫苏不禁莞尔:“鸳鸯蛇丢了也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夜刖。也没有必要为此事而来向我道歉,就莫要再惦念着此事了。” 慕青点了点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其实只有他知道,他跟紫苏道歉的,并不是鸳鸯蛇丢失之事。 而是答应了凌前辈要隐瞒她一些事情,如今天天与紫苏待在一起,慕青每每想起此事都对她都些心虚感。 紫苏道:“师父他们应该没能回来那么快,这几天赶路都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我扶阿苏回去便可。”一直沉默的白锦开口对慕青道。 白锦说着,起身将紫苏抱起来,往楼上走去,慕青也随后跟上。 与他们两人道了晚安后,慕青便回了自己房间。 白锦抱着紫苏到床边坐下,正欲蹲下身给她脱鞋的时候,紫苏却伸手拦着了他。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她话如窗外晚风轻拂而来,轻缓无声。可是却让白锦动作一僵,指尖都冰冷了几分。 紫苏拉着白锦在自己身旁坐下,她默了片刻:“我始终欠你一个对不起......白锦。” 第四百二十九章:无可救药 白锦心间一紧,只觉得指尖上那点冰凉成倍扩大,席卷了他全身。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低哑:“阿苏,我早已说过了,我不需要道歉......从来都不需要。” 紫苏抿唇,眼中浮起自责和歉疚。她还没有开口,便被白锦拉进了怀中。 “阿苏......我所求不多,我也不奢望你能如喜欢凌前辈那般爱我,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便好......” 他抱着她的手在轻轻发抖,声音低哑而悲伤。 一路随行而来,白锦都很沉默,就好像一道影子一般,他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掩埋了起来。 “我不会赶你走的。”紫苏心中越加不安和刺痛,她深吸了口气,想起师妹的话,她自嘲一笑,“阿冉说得没错,我的确很渣。当初因为你的声音与师父相似,我心中执念作祟,将你留在了身边,把你当成我师父的替身......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我却给不了。”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给不了。 可还是任由自己荒唐下去,因为深陷泥沼里,实在太过痛苦,她需要有一个寄托。 哪怕是虚假的替身也好。 白锦的脸色在烛光里一点点苍白下来。 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在知道君沛离便是凌华时,就已经料到这个答案了。 可如今真亲耳听见紫苏说出来,他心里竟如此疼痛和难受。 可是他依旧不甘心,白锦沉默了一会,道: “若是......若是没有凌前辈,阿苏可会愿意接受我?” “之前在死亡之谷里答应你时,我便是愿意的。”紫苏静静道,“可我的心做不到,无论师父后来有没有出现,在很多年前他将我救回来起,我的心便不由自己所掌控了。” 白锦眼睫毛颤了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他明白了。 阿苏会愿意接受他,可是却爱不了他。 她这一生都专情凌华,甚至几近不疯魔不成活,可正因为她对凌华深情,在白锦这里就变得极为无情。 她会愧疚,会痛苦,会不安,哪怕终其一生都忘不掉他,她也爱不了他了。 情爱有时候真的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绝症,即便医毒并施,也救不了她爱不了她的心。 多么无可救药,她是这样,他亦是。 “白锦明白了。”白锦眼中浮起湿意,他凝望她的眼底有黯然和伤痛,“阿苏......让我再陪你一段时间吧,我想等你的伤完全好了之后.....” 最后半句,他张了张口,却无力说出来。只是伸出手,指尖微颤地轻抚着她的眉眼。 白锦垂下眸子,在眼泪禁不住决堤涌出时,他轻轻倾身靠在她肩头,轻轻跟她说了一句话。 白锦离开房间后,紫苏独自一人在床头呆怔地坐了很久。 屋中寂静,使得外面的喧闹声变得更加清晰冗杂。 那些声音涌入耳膜,但她都没有听见,耳边只不断回荡着白锦离开前与她说的话。 “阿苏,我很难过,可我希望你幸福。” 紫苏缓缓闭上眼睛,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庞,慢慢低下头抵着床柱。 凌华与陆冉从药铺回来,陆冉包揽了煎熬的任务,让凌华回去休息,他便去了紫苏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后,推开门进去,却见到紫苏一动不动坐在床边。 紫苏垂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脸庞,看不见她如今的神情,可整个人身上却透着冷寂的气息。 凌华顿时有些担忧,几步走到她身旁,温声道:“苏儿,怎么了?” 听到师父温柔的声音,紫苏顿时回了神抬头望去。 紫苏拥有一双精致无双的丹凤眼,细长却又不失英气的剑眉下,卷翘睫羽淡淡微抬起来,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琉璃一般清透的瞳仁。 可如今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映不进半分光亮,眼瞳湿润透着泪意。 看到她这样茫然又难过的眼神,凌华心中也跟着揪起,将她揽进了怀中,问道: “苏儿......发生了何事?” 第四百三十章:苦涩叹息 紫苏摇了摇头,默了半响,低低地道:“师父,你会不会觉得苏儿很可恶?” “苏儿很好。”凌华抱着紫苏,低头凝望着她,“苏儿是最好的,莫要乱想。” 紫苏鼻尖酸涩,让她的眼睛也不自觉湿润了起来。 她以前总是怨怼老天,待她过于苛刻。怨怼师父,对她那样狠心无情。可是如今越明白自己所遇到的其实都爱着她,甚至那些感情都是她不成承受之重时,紫苏就越加痛恨自己往日做的那些荒唐事。 其实无论白锦还是师父,她都欠下良多,可是有的注定这辈子无法偿还。 紫苏轻轻深吸了口气,心中翻涌的情绪平复了些,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浅浅的笑: “师父,谢谢你。苏儿不乱想了,你别担心。” 屋中的烛火落在如水一般的秋水瞳仁里面,恍惚间仿佛折射出了剔透晶莹的七彩光芒,将她的双眼映照得熠熠生辉。 就好像放置在阳光下的水晶一般,清透干净得不可思议。 而那双剪水秋瞳里面,很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面容,以及眼底浮出的笑意。 仿佛方才的空茫自嘲都是他自己的幻觉一样,如今已经了无踪迹。 凌华柔声道:“没事了就好,待会换药了之后便早些歇息,明天我们还要早起赶路。” 紫苏微笑着点点头。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好了之后,便离开客栈,出发前往坐忘峰。 但是没想到在刚出镇子,就在镇门口上碰见了萧梦临。 萧梦临看到紫苏等人,自然喜不自禁:“我还以为赶不上你们的脚程了呢,幸亏是赶上了。” 紫苏问道:“萧谷主这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那当然了。”萧梦临时独自一人来的,老药师和谢筱都不在身边,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俨然是一直在赶路,“我之前因为有事,没有办法即刻离开。我一直都想去夜郎谷看看啊,之前在死亡之谷不是与你说过了?是以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后,我便赶来找你们了。” 紫苏想起了之前在夜郎谷里时,萧梦临曾说很想尝一尝师父酿造的梨花白。 于是她笑道:“那正好,我们正要去往坐忘峰。” 夜郎谷就在坐忘峰中,但是坐忘峰其实是座大山,山脉连绵不绝,且高奇险峻,想要在山峰中找到夜郎谷几乎不可能。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夜郎谷虽然声名在外,江湖中人却甚少能够寻找到它在何处。 若是不懂得去往夜郎谷的路途的话,是很难找到它的确切位置的。 众人离开苍岚镇后,行走了半日的时间,就进入坐忘峰了。随着凌华等人走,苍岚镇之名是由从坐忘峰中流淌而出的苍岚河而得名。 苍岚河发源于坐忘峰深处,九曲十八弯地环绕了大半个坐忘峰山脉。众人是雇船逆流而上进入了坐忘峰的,一路上陆冉都显得分外兴奋,紫苏和凌华也是满脸喜气和怀念。 毕竟这是他们师徒三人阔别多年后,再次回到夜郎谷,心情自是极好的。 “哈哈......师姐师姐,你还记得嘛?以前我们可是经常到这里来钓鱼的,只要碰上了来问路说夜郎谷怎么走的,都会被我们两个给戏耍一番......” 陆冉一路不停地向萧梦临和慕青介绍完沿途风景后,忽然就开心地指着某处河岸对紫苏道。 听着紫苏和陆冉二人闲聊过去之事,完全是局外人的其他三人则是听得入神又向往,而凌华带笑的眸子里,则是带着怀念之色。 白锦望着聊得忘我的紫苏,看着她眉梢眼角都蕴满了笑意,心中却越发落寞和苦涩。 因为他越来越清晰地知道,在她过去那段深深印刻在生命里的时光中,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插足。 昨晚因为紫苏的话,白锦失眠了一整夜,心头一直萦绕着那股无力的悲伤。 但他能怎么样呢?他能怨恨阿苏吗?怨恨阿苏对她欺骗,耍弄他? 萧梦临站在白锦的对面,听紫苏他们聊天的时候,也是不是会将目光转向白锦。 阳光洒照而下,一身黑衣的白锦静静站在一旁,他垂着眼眸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但是他的脸色在明媚却寒凉的阳光下,透着如纸的苍白。 他又看了看眉眼含笑的紫苏,看了眼一直温柔凝视着紫苏,视线没有移开过的凌华,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心头涌上一股失落与苦涩。 也不知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白锦。 第四百三十一章:回到家了(1) 众人乘舟沿河而上,行了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坐忘峰里的一线天。 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腹中,河流两岸都是奇巧高耸的山峰,两岸峭壁上隐约还传来猿猴的啼叫声。随着行船越远两侧山壁挨得越近,道一线天这里,就只剩下一道缝隙了。 一线天宽度大小仅能容下船只进入。 很多年以前,白锦就已经来过了这里,如今再次造访此地,比起凌华他们三人的喜悦和期待,他的心情着更多了几分复杂。但萧梦临和慕青并未来到过此处,行船一路而来,两岸周围奇巧秀美的山景已经让他们目不暇接。 靠近一线天,众人听见了山壁后面传来轰隆隆的流水声。 穿过那个狭窄的通道后,眼前也随之霍然开朗。入目一片广阔的水泽,大片大片红木林生长在水泽中,瀑布声震耳欲聋,四周水气弥漫,将红木林都笼罩在了迷蒙的水汽里。 “好大的瀑布声,前方有瀑布?”慕青惊奇地说道,甚至禁不住走到船头想要去看瀑布在哪一边。 陆冉指着左前方解释道:“诺,就是那里。坐忘峰是苍岚河的发源地,但是进入坐忘峰群山后,这河的名字叫做澜沧河。我们现在是在澜沧河的第三阶梯位置,瀑布上面是澜沧河的第二阶梯,也就是夜郎谷的位置。第一阶梯嘛,在最高的峰顶,那里终年积雪不化。” 在她解释的时候,小船穿过红木林,他们也看到了隐藏在树林里面的瀑布。 只见一道细长雪白的水瀑自高耸的峭壁上垂落而下,其高度不知多少,因为再往上看去就看到水瀑隐入了云雾之中。 看过去就恍若是九天银河倒灌而下,缭绕的水汽与峭壁高处的云雾融合在一起,带给人极深的视觉震撼。 不止慕青,连萧梦临都看得惊叹连连。 慕青指着远处那瀑布,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们说夜郎谷在瀑布的上面?这、这也太高了吧?都到天上了......我们要怎么上去?” 凌华微微一笑,此时船已靠岸,他也招呼众人下船:“众位随我来。” 他们下船后往瀑布对面的山壁走去,出入夜郎谷的唯一通道,就是在这里。 在夜郎谷的山谷前,设置了一个精巧的升降机关,想要登顶进入夜郎谷,就靠这个。 虽说凌华和紫苏离开山谷多年,但是陆冉每年都会抽空去夜郎谷几次,是以这个升降机关她也一直维修保养,所以现在都还能够灵活运用。 站在大铁篮里,看着他们一行人渐渐远离地面,缓缓的往上升,萧梦临赞叹道: “好奇妙的机关!” 陆冉靠在栏杆边上,对凌华和紫苏道:“师父,师姐,这些年你们虽不在,但我每年都会回夜郎谷。因为会觉得你们其中有哪个会回来,所以我也顺道将这个机关改良保养了,看我厉害吧。” 紫苏和凌华见她一连求表扬的样子,相视一笑,但心中都滋味万千。不过更多的,却是温暖。 第四百三十二章:回到家了(2) 来到了谷口边上,他们只觉得四周视野都开阔了数倍,方才周遭一直有山中雾气缭绕,因此看不清周围的景物。现如今视野变得清晰明朗,就能够看到了近处高耸穷奇的山石,以及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 那些山峰皆都是一片雪白,直插云霄,终年积雪。 谷口两侧是高耸的山峰,矗立在一片汪洋的水泽之中,若是要进去的话,得需坐船才行。 慕青和萧梦临感叹道:“方才那犹如天河倒挂的瀑布,就是这片水泽里流淌下去的吧?” “对啊,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澜沧河第二阶梯。”陆冉满面笑容地应道。 比起陆冉的开心快活,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回到夜郎谷的凌华和紫苏在欢欣之余,心情也更加复杂一些。 紫苏望着熟悉的山水景色,不由地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浑身是伤地跪在这里,乞求师父的原谅。 这是她多年来午夜梦回的阴影,每次回想起来都痛苦不堪。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再忆起都只剩下了淡淡一笑。 她转头望着身旁的师父,望着与他交握的手,心中尽是满足与宁静。 不论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事,经历过多少磨难痛苦,只要如今与师父一道携手回家,便足矣。 凌华亦垂眸凝望着她,二人没有说话,但却已知晓彼此想要表达什么。 陆冉说道:“师父,师姐,河岸上我一直放置着艘小船,我们可以乘船进去。” 微笑溢满了凌华的眼睛,他望着紫苏与陆冉,轻声道:“走吧,回家。” 轻轻的四个字,落在她们两人耳中,却不禁泪盈于睫。 白锦他们三人望着凌华他们,心中也复杂难平,既为他们高兴,可是失落又浓了几分。 几人登上小船,便朝谷内行去。 那片水泽很是宽广,萧梦临觉得甚至都比他那死亡之谷里的湖水还要宽广,水面上萦绕着浅浅的白雾,时不时会有几只雪白的鸟儿掠过水面。 不远处高耸的雪山倒映于澄澈的水中,缥缈雾气蒸腾弥漫,比起死亡之谷那里山景水色的幽美神秘,这里反倒像一处没有人涉足过的仙界秘境,山水风光透着静谧绝俗,没有半分尘世喧嚣。 慕青对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很好奇,他环顾了四周一圈,问道:“唉......?这里四周都是山啊,流向瀑布的出口是在哪里?” 紫苏笑着指向他们方才进来的方向:“就是那里,看到那边有个洞窟了吧?水是流进了那里,穿过山体,才在另一边的洞口中流下去。” 慕青恍悟:“原来不是像一般瀑布那样从山崖上面流下,而是从山体里出来啊?” “对。”紫苏微笑着点头道,“你们若是想看那瀑布上半部分景色,改日可让师妹带你们去瞧一瞧。” “要去要去,我想去看!”慕青期待地道。 紫苏微笑不语,转眸见到白锦安安静静待在船的一侧,怔怔出神地望着眼前山景,似是在出神。 来到夜郎谷,气温也跟着下降了不少,但日光却还是很明媚。 白晕的光线洒照在白锦的脸上,晕染得他的侧脸线条朦胧又唯美,挺直的鼻梁若不远处的雪山山峰,透着如雪的寂寞。 紫苏欣喜轻快地心情染上了几分复杂。 第四百三十三章:陈年美酒 水泽岸边上是片宽广的梨树林,一眼望不到头。 如今已经入冬,梨树叶子都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将头顶澄净寒凉的湛蓝苍穹切割得斑驳又美丽。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有种软绵绵的不真实感。行走在熟悉的林子里,紫苏脑中回放了无数片段,每一步就好像踩在虚无里一般,恍惚又柔软。 垂在身侧的手被握紧,紫苏微怔地转过眼眸,是师父温暖专注的瞳眸。 “苏儿,我们回家了。”他握着她的手,温声与她低语道。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师父抱着她来到这里,也这样温和地跟她说: “苏儿,我们回家了。” 她那时候双目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知道那时候空气里漂浮着清幽的梨花香味,阳光暖暖落在身上,耳边是清脆的鸟鸣。 那是她对夜郎谷最初也最深的印象。 明明是冬日寒冷的空气,可是她却好像闻到了温暖的梨花香味。明明冬日鸟儿都已筑巢冬眠,山林里一片寂静,可她耳中却回荡着声声鸟鸣。 紫苏视野模糊了,却笑得很灿烂:“嗯。” 山上风势寒冷又凛冽,穿过光秃秃的李树林,却带不走他们心间生出的暖意。 跟在紫苏和凌华后面的陆冉等人似乎不约而同般停下了脚步,皆都望着他们二人。 梨花林下,二人牵手对望,寒风卷起地面枯叶,男子白衣如雪,温润清雅,女子青衣墨发,眉目含情。 那般亲密无间,任世间万事万物,都无法插足于其中,谁也代替不了他们任何一人。 白锦陡然间好像明白了,或许有些事情,他真的勉强不来。 他低头轻轻笑了笑,一片梨花叶飘落到他手中,他望着枯黄又脆弱的叶片,眼中蓦然涌出了泪意。 “终于回到家啦!哈哈......今晚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陆冉率先欢呼了起来,撒开脚丫子在树林里奔跑,空荡荡的梨树林里到处都回荡着她的笑声,“师父......师姐!咱们还有不少梨花白埋在梨树下!今晚都挖出来喝了......!” 笑声回荡在谷中,叩响了沉寂多年世界。 天穹蔚蓝,冬日的阳光明媚又灿烂。 今日天气甚好。 屋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陆冉去水泽那抓来了不少鱼,紫苏负责生火烤,凌华去取以前酿的酒。 不知不觉,太阳落到了山峦之下,大片大片的晚霞占据了半个天穹。 烤鱼的香味弥漫了整片树林。 紫苏打开封坛,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味霎时间弥漫开来,直钻入人的鼻孔。 酒放得越久,味道越醇美。 “这酒放置了近十年,味道肯定更妙了。”紫苏笑着将众人的酒杯斟满,对白锦三人道,“来,尝尝我师父酿的梨花白。” 以前在夜郎谷里面,喝的酒都是师父亲自酿的梨花白。 即便是与师妹下山品尝了无数名酒,无论是江南女儿红,还是漠北葡萄酒,紫苏一直都觉得是师父酿的梨花白最好喝。 只有师父的梨花白,才有让她眷恋的那个味道。 后来离开夜郎谷,流落江湖,更是日日饮酒,可却没有一碗酒如梨花白般能让她一解千愁。 众人望着面前的酒杯,心中皆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不仅紫苏师徒三人如此,他们所有人来到这夜郎谷,心中都各自有所滋味。 有开心欣喜,有新奇兴奋,自然也有落寞失落。 或许唯一一样的,皆是今晚都想要一醉方休。 “来来来......干杯干杯!咱们难得聚在此处,今晚要喝个痛快!”陆冉举起酒杯,开心地道。 众人皆都一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夜无月,屋子里熄了多年的灯火却燃烧得正旺,屋中热闹不已。酒过半巡,众人都喝得尽兴,酒是一碗一碗的灌下。 紫苏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凌华没有让她喝太多酒。于是宴席到最后的时候,反倒是紫苏喝得最少,其他人几乎都喝醉了。 紫苏含笑望着屋子中闹哄哄地几个人,她放下酒杯,对凌华道: “师父,我们去外面坐坐吧。” “好。”凌华说着,进房间去拿了披风出来,“谷里比山下冷,披上这个再出去。” 两人出了屋子,外面夜风凛冽,被寒风一吹酒就醒了不少。 看到有零星雪花飘落下来,紫苏惊讶道:“师父,下雪了啊,初雪呢。” 凌华笑了笑:“对啊,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这里下得比山下要早些。” 坐忘峰海拔高,高山上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雪。如今冬日,山上气候更加寒冷,除了四面环山的夜郎谷和澜沧河谷这里,因为海拔低气温相对暖和点外,更高海拔的山峰已经千里冰封,四处飘雪了。 紫苏和凌华两人坐在屋檐下,望着屋外零星飘落的雪花。 “师父,我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看雪了。”紫苏靠在凌华身上,感慨又欢欣地道,“以后我们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待在夜郎谷里。像以前一样冬春煮酒看雪,夏秋抚琴赏花,我们可以练剑,去外面采药,等梨子熟了便挑最好的来酿酒......” 昏暗的光线中,她带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如天上的星子。 凌华垂眸,拢紧她身上的披风,看她开心又怀念地说着以后的计划,他心里柔暖而痛涩。若是紫苏此刻看向身旁的师父的话,会发现一直温柔应她的男人眼底沉淀着忧伤。 就如暗夜里飘落的雪花一般静谧却绵延的忧伤。 说到最后,紫苏停了下来,望着零星飘落的雪花,静静依偎在凌华温暖的怀里。 “苏儿,冷不冷?要回屋去吗?”凌华握着她冰凉的指尖,将她更紧地揽进怀中。 紫苏轻轻摇了摇头:“不冷。再坐会吧师父。” “好。” 夜风呼啸,穿过树林,轻雪飘落。 他们身后透出灯火,传出陆冉和萧梦临等人的谈笑声,以及叮叮当当的杯盏碰撞声。 酒香与烤鱼味飘散出来,蔓延进寒凉的冬夜里。 紫苏靠在凌华怀里,耳边是他清晰而有规律的心跳声。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脑袋放空,安心得几欲睡去。 “真好,师父。”静了半响,紫苏忽然梦呓般轻声呢喃道,“回来真好。” 屋中灯火落进凌华眼中,映出他眼底闪烁的悲伤湿意。听见紫苏的话后他低下头,珍而重之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他唇瓣动了动,无声呢喃道:“在师父有限的时间里,定会陪着苏儿将这些事都做完。” 在泪珠自眼角滚落的刹那,他伸指将其抹去。 “师父......”紫苏轻轻呢喃着,下意识蹭了蹭他,身子在他怀里缩了缩。 凌华用披风将她裹住,把她抱了起来,转身缓步回房。 第四百三十四章:不变初心 屋子里酒香弥漫,陆冉正摇摇晃晃地扶着已经喝趴,醉得不省人事的慕青回房间。 萧梦临也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一会后,他抬起头来时,酒桌上只剩下白锦了。 白锦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脸庞染着酒意,一片陀红,但是他的眼神却是空洞的,似是正望着屋外。 那眼神如夜苍凉寂寞,让他不由得也转头望去。 屋外凌华正小心温柔地将紫苏抱起来,转身离去。紫苏安静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即便只模糊看到凌华的侧脸,仿佛也见到了那几乎溢出来的呵护和温柔。 恰似寒风从窗外吹来,萧梦临整颗心曝露于寒风中,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有些自嘲也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白锦。 白锦已经垂下了眼眸,静坐如雕。 萧梦临将酒杯斟满,举杯道:“来,我觉得我俩应该干一杯。” 说罢也没等白锦有反应,兀自饮尽。 醇香又有些微辛辣的温酒灌入喉咙,悠远的梨花幽香之后,便是无尽的苦涩。 萧梦临又斟了一杯酒,似是叹息般说道:“一开始你们刚刚来到死亡之谷时,我是有些羡慕你的,因为像紫苏那般冷情的女子,却独独待你温柔。可后面我才明白......”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紫苏之所以待白锦温柔,那是因为白锦生了一副与凌华一模一样的嗓音。 “我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阿苏,就喜欢上她了。”白锦微垂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勾起抹缥缈落寞的笑,“我也曾经以为她是喜欢我的,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但等我全部恢复记忆后,才知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萧梦临凝望着他,默了片刻:“白锦......你会怨紫苏吗?” 白锦轻轻摇头,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寸寸诛心。 他空茫的眼眸透出湿意,喃喃道:“我无法怨她,也怨不了她。” 白锦放下酒杯,缓缓起身,脚步蹒跚地走出了屋子。 萧梦临望着他身影如漂浮游魂般满满消失在呼啸的夜幕里,心头空空的,空得他有些茫然。 他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将其饮尽,修指转着酒杯,脑中又回想起几个月前在死亡之谷时与紫苏说的话。 “一听名字就觉得此酒不凡,有机会你也让我尝尝此酒如何?” 萧梦临放下酒杯,怅然一笑:“玉瓶芳酒,枕秋蟾醉。一碗梨花白,碎却多少柔肠。” 原来梨花白喝在他嘴里,是这样的滋味。 最初的幽香过后,就是无尽的苦涩。 就如他对紫苏无法诉说的感情。 白锦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他茫茫然在漆黑寒冷的夜幕中走着,零星雪花落在脸上,冰冷透骨。 他来到了水泽边。 探手入怀取出他一直小心珍藏的荷包,破旧得不成样子的荷包里,放着两片梨花叶。 时过境迁,两片叶子早已青嫩不再,干枯发黄,脆弱得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半梦半醒半浮生,一切都是镜里花,水中月。 凌华将紫苏抱回她以前住的房间,解开她的披风以及脱下外衣和鞋袜,然后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他的手刚要抽开,闭目睡着的紫苏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继而微微睁开了眼。 “师父。” 凌华坐在床边,将她鬓边的发丝理顺,柔声道:“今日苏儿你也累了,快睡吧。” 紫苏微微撑起身,攀着凌华的手臂:“苏儿想要师父陪我一起睡。” 凌华微微笑了笑:“好。”说着脱下外裳和鞋袜,与她在床上躺下。 今日凌华也喝了不少酒,白皙的面容染着薄红,清雅眉目间透出几分微醺的柔情。紫苏禁不住靠上去,吻住了他柔软的唇。 双唇相贴,清幽的梨花香味流转弥漫,酒意更涌上了几分。柔情翻涌于心,溢满整个胸腔,他们越吻越投入,越加缠绵,谁都舍不得分开。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默契地褪下了彼此的衣衫,亲密相贴的肌肤上透出炽热的温度,烘熏得清幽的酒香味越发暧昧迷离。 “苏儿......”凌华移开唇,单手撑在床上,深深凝望着躺在身下的人。 紫苏顺滑如墨的长发铺了满枕,流泻过肩头,犹如浓烈的泼墨一般散在她如雪的肌肤上。乌发簇拥瑰丽染霞的面容,清澈的眸中印着他的影子,流淌着炽热的情意。 紫苏回想起多年前那个暧昧靡丽的夜晚,梨花开了满树雪白浓密的花朵,簇拥如云。夜风吹拂而过,纷纷扬扬如落了一树的花雨。 他们相拥树下,师父面颊陀红,眼底染着醉人的迷离和情意。好像一向脱俗清冷的谪仙堕入了凡人,染了红尘烟火,那般美魅勾人。 他深邃的眸凝视着她,看得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遮住他的眸,仰头贴上了他绯红的唇。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发上都是细碎的柔软花瓣,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温柔的吻落在她额上,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亲吻一点点移到她眉眼,鼻尖,最后停留在唇上。她看见师父近在咫尺的眸子染着靡丽柔情,炽热深邃,与多年前那晚的眼神渐渐重叠。 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啊......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这一切。 而今回到一切最初的倍看,她觉得这一生已经圆满了,再无所求。 紫苏眼角含泪,却笑得开怀满足,她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她贴着他耳际,说出了当年在梨花树下不敢说出口的话: “师父,我爱你。” “我亦如是。” 银发与青丝交缠重叠,被翻红浪,极尽缠绵。 床帐缓缓垂下,桌上烛火幽微,梨花幽香弥漫一室。 窗外寒风呼啸,初雪纷纷扬扬落下,山谷温宁而孤寂。 第四百三十五章:为她挽发 次日清早,紫苏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师父的容颜。 床帐垂下,光线有些昏暗,但是他如雪的银发却仿佛透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微乱的发丝簇拥着他清雅绝伦的容颜,眉目如画,鼻若悬胆,薄唇染绯,她从来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脸,哪怕是用尽一生也看不够。 她能想象得到他纤密长睫掀开时,那双眼睛会是怎样的温暖和迷人。仿佛整个夜空都落在了他的眸子里,温润如玉,熠熠生辉。 回忆起昨夜之事,出神凝望他的紫苏眸中溢出满笑意,一颗心仿佛浸泡在蜜罐里,又甜又暖。她忽起玩性,指尖夹着发丝,轻轻扫向凌华的脸。 凌华未睁眼,唇角微微勾起,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苏儿莫调皮。” 他其实早已醒了,只不过感觉到身边的人儿望她望得入神,而他自己也颇不舍打断方才那静谧温馨的气氛,因此才装作未醒。 凌华清越如碎玉的声音透着几分低哑,还有几分刚睡醒慵懒,勾得紫苏心间一漾,忍不住凑上去吻住那柔软的绯唇。 凌华眉目含笑,亦温柔回应。二人温存了片刻,才起身穿衣。 “苏儿,你先躺着,莫要下来。”凌华叮嘱道,从床上起身,拿了衣裳穿好,然后去取紫苏的衣服。 她正要接过衣裳自己穿,但凌华却拦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从肚兜里衣到外袍,一件件细致地帮她穿好。 即便是以前小的时候眼睛看不见,师父也没有如此细致地帮她穿衣裳,这倒让紫苏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对于师父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心里却感觉到分外甜暖。 穿好衣裳后,凌华又抱着她到梳妆台前,灵巧熟练地给她挽了个发髻。紫苏望着镜中正给她梳发的师父,微微笑道: “师父还这么熟练呢。” 以前她双眼看不到,常常是师父给她梳头发,紫苏基本都不会梳什么发髻。后来离开夜郎谷,她完全就是不修边幅了。 凌华笑了笑,打开桌上的首饰盒,问道:“苏儿想用哪只发簪?” 桌上首饰盒里的首饰基本都是凌华送给她的,从小到大的各类首饰她都好好地保存在这里。紫苏闻言,伸手拿起一对雕刻梨花的木簪,说道。 “要这对。” 凌华看那木簪,眼中笑意温柔又浓郁,接过簪子轻轻别在她发上。 两人收拾妥当,因她现在腿脚不方便,凌华便直接抱着她出去。 刚从房间里出来,正遇上陆冉跑了过来,远远看到他们时,扬声说道: “师父,师姐!白锦他……他离开夜郎谷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少年游曲 听到陆冉这话,紫苏和凌华都愣了一愣。 “这是白锦留的信。”陆冉来到跟前,将手里的信交给紫苏。 紫苏接过信封拆开后,白锦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阿苏,见字如面。原谅我不辞而别,若是与你告别的话,我想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送你回到了夜郎谷,而且你的腿伤已没有大碍,所以我也该离开了。我依旧感谢上天给我们这段缘分,让我能够认识你,喜欢上你,我也没有后悔过。同样的,我也没有怨过你什么,你跟我说因为我的声音与凌前辈相同,是以才救了我,这样做很荒唐,对我很不公平。可我却感激你选择救我。若不是这样的话,或许阿苏你一直都不记得我是谁。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可以最早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最早驻进你心中。 阿苏,珍重。” 紫苏缓缓放下信笺,怔了片刻,心里一时间五味沉杂:“我料到白锦会不辞而别,但我没想到他会离开这么早……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忘了我。” 因为记着她念着她,带给他的只是落寞伤心而已。她欠他太多,而他想要的这辈子她也无力给予。 见师父和师姐两人面带歉疚,陆冉也知道他们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便劝慰道: “感情上的事情,哪里有公平之分?爱谁不爱谁,我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在这场感情里,你们三人谁都没有错,不要总是自责太多了。白锦他选择不辞而别,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吧。” 白锦的离开,让紫苏心中一直压着份歉疚。不过回到夜郎谷,却仿佛流离失所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一样,这段时间是紫苏多年来过的最宁静温馨的时日。 分开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久的时光,才与师父走到了一起,紫苏如今分外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这些天待在夜郎谷中,陆冉带着慕青和萧梦临到处逛,去的那也都是以前紫苏和陆冉去玩儿的地方。 今天晚上陆冉又带着他俩下山玩儿去了,所以谷中只有紫苏和凌华两人。 刚刚入夜不久,但是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了。 现在已经是冬季,天黑得很快,在这深山的山谷里面更是黑得快。 不过今天晚上天朗气清,夜空上面没有一片乌云,所以月色很好,夜色静谧幽美。 入夜之后,山中的气温更加寒凉。 “师父,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到屋顶赏月吧。”紫苏提议道。 凌华答应了她,将她从里到外裹个严实,又给她披上了一件厚的披风,才带她出外面来。 凌华抱着紫苏,轻轻松松便已经成功飘身飞跃到了屋顶上面。她的腿伤没完全好,走不得路,凌华几乎都已经成了她的双脚。 屋顶上面视野更加开阔,举目望去甚至能够看到远处月夜下一片连绵起伏的深邃雪白色线条,那是重重叠叠的山峦。 那些都是凝着冰雪的山峰,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映衬着深黛色的天空,绮丽又神秘。 目光落在近处,清幽如雪的月光洒落在屋前的梨树林里,银色的光辉被光秃秃的枝桠层层筛碎,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紫苏望着由远及近的夜晚景色,外面夜风寒冷,可是心里却是暖意融融,感觉今天晚上的夜色十分美好。 或许是因为身旁的人吧。 这些年里,她流浪江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就好像是一个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世界所抛弃,所遗忘了的人一般,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喜怒哀乐,知道她的悲欢愁苦。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心中百转千回,紫苏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却知道多说无益,最终也只是化为了这么一句简单的叹息。 紫苏转过头,身旁师父的脸容沐浴在月光下,银发如雪披散,那精致清雅的侧脸线条更加立体迤逦。眉眼如画,肤白胜雪,恍如一副绝美却遗世独立的极美的山水画。 紫苏心中一片柔软,她抱着凌华的胳膊,微笑道:“师父,今天晚上月光正好,苏儿弹奏一曲助助兴如何?” 凌华转眸望了紫苏一眼,忽而低眉浅浅一笑:“也好,许久未听苏儿的琴曲了。” 说着他回房间里面取来了一把古琴,这把琴是以前凌华经常用的古琴,他们离开夜郎谷后,此琴便一直沉寂着。 紫苏接过古琴,皓白修长的指尖轻轻挑拨了几下,调整弹拭了音色,指尖轻微勾动,轻快流畅的曲音便缓缓流泻了开来。 她弹的是《少年游》。 静谧的夜色里,流畅而又带了几分洒脱恣意的欢快琴音回荡流淌,让人轻易便联想到了那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光,闯荡江湖的潇洒岁月。 真可谓是饮马江湖风萧萧,年少不知愁滋味。 凌华静坐在旁,眼眸安安静静地凝望着她。 其实紫苏不知道,凌华很喜欢看她弹琴。月下女子青衣似黛,指如削葱根,口若含朱丹,眉目间却自有一番疏朗飒爽。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中不似以往的清清泠泠的,恍若天上那轮遥远皎洁的明月一般孤寂寞,而今她的眉眼之间充满了温柔开怀的笑意。 她十指翻飞间,轻易便将凌华带进了一个策马江湖,江湖年少的无忧世界里面。 第四百三十七章:冷月溶溶 庭中月色如水,凌华望着屋前梨树林的目光却有些恍惚。 脑中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画面。 以前无事时,他总喜欢坐在梨花树下抚琴,前面放着一个案几,旁边有个鎏金香炉,袅袅青烟自香炉冒出。修指浅拨,几声清幽的琴音随之流泻开来。 紫苏则坐在他身边,面含微笑,整静静聆听他琴曲,脸上安宁而惬意。 阿冉则是躺在树上睡觉,时不时翻个身,就震落一树梨花。 热烈的太阳光自树隙洒落而下,将几人都照得暖融融的,时不时有粉白的梨花从树上飘落而下,落在两人皆是雪白的衣衫上。 一曲终了,小徒弟就抱着他的手臂道:“师父师父,教我弹琴吧?以后苏儿也弹给师父听。” 她眼睛看不见,学琴何其容易,他本想等她眼睛治好了再教,可是小徒弟却执意要学。 不过她聪慧勤奋,与阿冉一道学琴,进步却要比阿冉还快。练琴的时候,她的手指头就没有一天不练到出血的。 “师父?”紫苏的唤声让凌华回过神来。“师父在想什么呢?我弹完了唤你都不应。” 凌华微笑道:“只是想起了以前苏儿学琴的事情。” 天上月华如练,清浅落在双上的凌华身上。 他精致如画的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润明朗,恍若天上的皎皎明月。银白的发丝垂落在脸庞边,反射着耀目圣洁的光华,任凭世间无数赞美的语言,都不足以从容此刻眼前的美好分毫。 紫苏笑道:“以前是师父抚琴给苏儿听,那以后就让苏儿弹给师父听。这些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听过了许多有趣的乐曲,想要跟师父慢慢分享。” ———————————— 李家村,紫苏以前住过的院子里。 这屋院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了,屋子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冬夜寒冷,一场入冬大雪过后,天地霜白寒冷。 白锦坐在屋前的走廊下,静静望着院子里的梨花树。 月光倾落而下,小屋黑漆漆的,积满冬雪的小院里却一片银白,月光下的梨花树更加耀目,好像在发光一般。 光秃秃的枝桠上落满了雪花,仿佛盛开了一树的梨花,冰冷的空气里似乎都还有梨花的香味。 月色溶溶,花香幽幽。 ...... “以后你就叫白锦如何?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 “这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叫《默》,你以前听过吗?” ...... 皎洁月色下,白锦怔怔望着缓缓自梨花树下走来的紫苏,夜风扬起她身上的衣衫,落花在她身后安静地飘飞。 发若流泉动,衣如蝴蝶飘。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刚刚醒过来的他望着眼前神情冷郁的女子,声音沙哑地问。 “不,是你救了我......治愈了我这些年来,颠沛流离造成的心伤。”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交织,白锦心口发疼,他微微仰起头。月光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上,苍白得好像即将要融化开一般,眼珠漆黑漆黑,充满了空茫与悲伤。 月下,似有泪光闪动,晶莹的泪珠自脸颊边滑落而下。 他伸手想要握住走来的女子,可是手指却怯怯地蜷起:“阿苏......若是医毒并施,可否治一治你不爱我的心?” 第四百三十八章:朝廷出动 夜郎谷,凌华和紫苏两人坐在屋顶上赏月。 他们正在聊天中,忽然有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了屋前。 紫苏认得出来,那是师妹家中专用传信的鸽子。如今飞到这里来,说不定是陆家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师妹。 “师父,那是师妹家中的信鸽。”紫苏道。 凌华点了点头,带着紫苏从屋顶上下来,取了信鸽腿上绑的字条。 展开一看,才知道那并不是陆家写来给陆冉的信,而是卓玉珩传来的信。信上说司前辈服用过长生不死药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朝廷的耳中,如今朝廷已派兵赶往了无忧山,也就是紫苏之前落崖发现地宫的地方。 看了信上内容,紫苏和凌华面色一变。 紫苏神情凝重:“司前辈的事情......怎么透露到了朝廷中?!是......是萧梦临他们!” 凌华长叹了口气,说道:“先不管这些,司前辈如今必定还在地宫中,此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苏儿,我明日便去找司前辈,你在此等我......” 凌华话还没有说完,紫苏便摇头道:“不,师父,我随你一道去。我的腿伤也准备好了,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痊愈就是这几天而已。” 他们来到这夜郎谷里,也待了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在凌华的精心照料下,紫苏腿伤的上恢复得很快。 况且她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师父一个人离开?这些时日待在夜郎谷里,紫苏也没有荒废了《元极心法》的修炼,多一个人去,也能够多帮到一点。 见紫苏坚持,凌华便也依了她。 他们正要转身回屋,梨树林那里就传来了陆冉的声音:“咦?师父师姐你们还没睡呀?” 紫苏转身望向正从林子外面走进来的三人,说道:“阿冉他们回来得正好,这件事情不知道萧梦临可有知道。” 他们三人来到面前,紫苏也没有过多废话,径直将手里的信笺递到了萧梦临的面前: “这是刚刚卓玉珩传来的消息,你看看。” 萧梦临有些疑惑地接过信,看了上面的内容后,面色微微一变,连忙抬起头。 “这......!此事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紫苏......你要相信我,我......” 萧梦临忽然觉得百口莫辩,因为自己是凤栖皇子,如今朝廷派兵赶往无忧山,他是嫌疑最大的人。 毕竟当初司前辈说过往之事时,他也在场。 相比脸色微有苍白焦急解释的萧梦临,紫苏和凌华的神情倒平静许多。 紫苏道:“我们并非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朝廷如果想要从司前辈那里得到关于不死药的消息,恐怕也是白忙活一场。” 陆冉从萧梦临手中将信笺拿过来,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后,眼眸微微睁大: “那......司前辈他现在不是很危险了?朝廷会不会把他抓回去找做什么研究啥的......” 怎么说也是服了不死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这种消息一传出去,能不惊世骇俗吗? 萧梦临抿了抿,道:“不错,我母皇是一直想要查找关于不死药的消息。当时知晓司前辈之事后,我还未将此消息告诉母皇,可现在朝廷却直接派人......谢筱!” 说道最后,萧梦临忽然惊叫了起来,思来想去,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谢筱了。 之前萧梦临料到谢筱会对此事分外上心,他离开来找紫苏之前,也吩咐老药师盯着谢筱了。但是现在完全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情况,朝廷派兵居然都没有通知他一声。 萧梦临沉声道:“此事我也有责任,让我随你们一道去司前辈那里,我会让朝廷退兵的。” 望着萧梦临诚恳的眼神,紫苏默了默,而后转眸看向凌华。 凌华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紫苏才道:“好,劳烦萧谷主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无忧山上 众人次日便启程赶往无忧山。 连续几天快马加鞭地赶路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那里。 彼时朝廷的人还在漫山遍野地搜寻地宫的踪迹,当时那个地宫究竟在哪个地方紫苏只私底下告诉了司前辈,连凌华都不知道。 “大人,这山崖下面只有一个岩洞,里面什么也没有找到。” 谢筱正负手站在当初紫苏坠落下来的山崖底下,四周都是搜寻地宫入口的官兵,其中一名官兵从岩洞中出来,向她禀告搜寻的结果。 谢筱盯着身后的山洞,冷声道:“绝不可能!山崖四周就只剩这一个山洞,里面必有玄机,你们给我搜仔细点儿!”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道声音插了进来:“且慢!” 谢筱听到这声音,面色微微变了变,抬头循声望去。树林那边萧梦临和紫苏一行人正匆匆往这里走来,方才出声的正是萧梦临。 谢筱迎了上去,朝萧梦临行礼道:“下官参见三皇子。” 萧梦临神情冷漠,眼底微含怒意:“谢筱,之前本殿下不是吩咐过,不死药的线索还没查清楚之前,先不要上报朝廷吗?好啊......呵!竟将本殿下的话当耳旁风!你如今向母皇请旨派兵来此,最后能给她什么交代?” 面对萧梦临的怒火,谢筱却很淡定,她恭敬地抬手作揖道: “殿下,对于不死药之事,陛下一直万分器重。如今事情已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们却没有任何进展,是以在前几日陛下传出问及之事,下官便将此事上报于陛下,此事下官不敢居功,陛下没有误会您。陛下知道消息后,便吩咐我们找到司前辈,彻查此事。” 萧梦临听得要气笑了,这谢筱不仅对他的话避重就轻,还告诉自己她是以自己的名义将司前辈的事情上报母皇。即使他先前不知情,如今也没有办法再责备她,毕竟责骂了她,就相当于违背了母皇的旨意,甚至会在一众官兵面前留下自己办事不走心的把柄。 可他却要夹在紫苏他们和母皇之间,两边难办了。 萧梦临眼神冰冷,心道谢筱谢筱这老狐狸自己之前果真不该掉以轻心,本以为让老药师盯着她就可以,但如今自己却棋错一着。 紫苏师徒三人对视了一眼,陆冉抱着双臂朝前走了两步,冷笑道: “司前辈也没犯任何事吧?朝廷凭什么派兵大张旗鼓地找他?这抓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说说罪行?” 谢筱转目看向陆冉他们,取出金牌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几位也算是我们殿下的朋友,希望你们莫要为难我们殿下。” 萧梦临紧抿唇,眼中冷色更重了几分,沉声对谢筱道:“你先带人离开这里,母皇那里我会亲自去与她解释。” “殿下,您也晓得陛下分外看重此事.....”她忧地看着萧梦临,在他耳边低声道,“您莫要因为顾及紫苏他们,而违抗陛下的旨意呀。” 萧梦临声音冰冷:“谢筱,你休拿母皇来压本殿下,给我带人退下!” 今日被谢筱摆了一道,他怎么能不生气? 听见了萧梦临声音而赶过来的侍卫统领正巧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上前向萧梦临行礼,而后道:“殿下,女皇陛下吩咐了,要您务必将人带回去见她。” 萧梦临看向侍卫统领,她是母皇的心腹之一,此次被派来,母皇有多重视已经不言而喻。 “陆姑娘说得不错,司前辈并未犯任何事,我们有什么理由强硬将人带走?”萧梦临转而面向侍卫统领,脸色稍霁,缓声道,“卫大统领,你先带人回去吧。此番我随紫苏他们来这儿,也是要来找司前辈的。你回去转告母皇,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我定会给她带满意的消息回去。” “这......” 谢筱皱眉,抱拳请求道:“殿下,司前辈的事情,如今已传到了夜刖的耳中。他肯定对此事也万分感兴趣,我们行动若不快些,夜刖来了就晚了。” 陆冉哼了一声:“我管你们谁要带走司前辈,反正我们师徒三人是坚决不同意的,不信尽可试试。” 萧梦临没理会谢筱的话,只是对侍卫统领道:“要是我们双方打起来,岂不是让夜刖趁虚而入?说不定他等的就是这个。卫大统领,你先带人下山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让母皇耐心等我消息。” 几番对话下来,侍卫统领也明白了谢筱之前将消息报告给女皇,是背着萧梦临的。相比于谢筱,她自然更加信任萧梦临,于是便点头应下。 “是,属下这就带人先行离开,将殿下的话转告给陛下。” 谢筱在旁,眼底闪过一抹阴郁。 原本一个多月前,刚知道司前辈之事时,她将消息故意透露给了夜刖知晓。本以为夜刖知道了消息,会有什么动作,可谁知道他竟无半点动静。而萧梦临显然心思又不在这里,紫苏前脚刚走不久,他后脚就去找她了。 眼看她追寻了半辈子的不死药线索就在眼前,却自己调查无门,谢筱自然坐不住,便将此事先告诉了女皇,想借着女皇的指令直接快速找到司前辈。 但没想到萧梦临和紫苏他们居然这么快地接到消息,赶到了无忧山。 要是他们晚一天来到无忧山的话,恐怕她已经找到那个地宫的位置了,就差一点! 侍卫统领当即便带人朝山下离去,萧梦临冷冷看向谢筱: “谢筱,你如今在本殿下手下办事,以后你若是背着本殿下的命令私自行动,打乱本殿下计划,本殿下决不轻饶!” 谢筱抱拳垂头道:“殿下,下官也只是想要助您尽快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 萧梦临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呀,本宫这是来晚了还是赶早了?怎地一群人都退了?”就在这当口,几道缥缈的铃铛声自森林深处传来,伴随着幽幽的低笑。 众人神情一凛,夜刖果然还是来了。 第四百四十章:取一人命 森林深处,一身红衣的夜刖撑着油纸伞款款行来,乌黑的长发垂至脚踝。红衣飞扬黑发垂落,绝美又邪魅。 他竟是孤身一人前来,没有带任何手下。 看到夜刖,陆冉敛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冷笑,神色顿时变得沉郁了起来。 “夜刖,你来做什么?”凌华沉声冷漠道。 油纸伞微抬,伞沿下露出的幽暗眸子在陆冉身上定了一瞬,才转向凌华。 “自是来看戏的,只可惜,貌似没开场就落幕了呢。”夜刖绯红的唇嘲冷勾起,“谢筱的速度真是慢,竟让你们在她寻到地宫前赶到此地了。” 谢筱闻言,心中一凛,此刻总算明白了夜刖为了知道不死药之事后,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他莫不是一直在等她按捺不住先想办法找到地宫,然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了解夜刖,可如今才知,夜刖才是将她从头到尾的算计看了个通透之人。 凌华冷声道:“你今日若是也为了不死药之事而来,我奉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只要我在一日,必定不会让你们去打扰司前辈。” “不死药?呵。”夜刖冷冷嗤笑一声,眼底有厌恶一闪而逝。“凌华,你尚且自身难保,想阻止本宫,你也得有这个命。” 这话让紫苏等人一怔。 凌华紧紧蹙起眉,紧盯着夜刖莫测高深的冷笑,不知为何,他感觉夜刖知道了他的事。 若他真知道的话......凌华拳头捏紧,心情紧绷。那倒是将会对苏儿和阿冉极为不利。 紫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想不明白夜刖那话什么意思,只是莫名感到不安。 慕青闻言,抿紧了唇,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凌华握紧手中长剑,踏前一步,声音冰冷:“不信,你尽可试试。” 夜刖修指把玩着伞柄上的铃铛:“本宫今日不想与你动手,本宫只来取一人性命。”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谢筱身上。 谢筱只觉得浑身一寒,下意识警惕起来,抬眸就触到了夜刖幽幽盯着他的眼神。 夜刖眼中闪着妖异的光:“七魔女就剩你谢筱一人了。” “你......我现在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胆敢杀我,便是犯了杀害朝廷命官之罪!朝廷必不会放过你的!”谢筱浑身冰寒,明明夜刖还什么都没有动作,可是她却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害怕。 夜刖绯唇勾起:“你觉得本宫会怕那些?” “......这里有这么多人!你动不了我的!”谢筱后退了两步,同时求助地朝身旁的萧梦临跪下,连声道,“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救下官!之前的事下官错了,下官也只是......想要助殿下尽快查清不死药的秘密......求殿下......!” 夜刖今天竟是冲她而来,即便只有他一人。若是这些人都袖手旁观的话,她完全不是夜刖的对手,绝对必死无疑,这怎能不令她害怕。 虽然萧梦临很气愤谢筱算计了他,但谢筱现在可是母皇的人,就这么看着她被夜刖杀的话也说不过去。 萧梦临冷冷道:“幽冥宫主,谢筱是我朝廷的人,你挡着本殿下的命说要取她性命,是想要与朝廷为敌?” 第四百四十一章:昔日仇怨 夜刖冷笑不语,突然他身影一晃,瞬间闪至萧梦临和谢筱两人面前,森森寒影已笼罩而下。 谢筱和萧梦临两人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慌忙下意识祭出兵器格挡。 “呲锵锵锵——!” 夜刖剑法鬼魅,出招又狠又快,眼见萧梦临和谢筱不敌,陆冉问道:“师父师姐,要不要帮帮萧殿下?” “萧谷主有恩于我,怎能坐视不理?” 紫苏说着便要抽剑上前帮忙,凌华却拦住了她:“苏儿,你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在此待着。”随即挥剑上前助阵,陆冉也出招帮忙。 夜刖扫了眼攻来的两人,翻身闪出交战圈,还剑入鞘取出笛子。 随着熟悉的鬼魅阴郁笛声传开,森林里冲出了数道黑影。 “傀儡三尸......!”看清冲出来将他们包围住的人,紫苏皱眉冷声道。 夜刖怎么可能会是独自前来呢?他必是有所准备的。 谢筱听见傀儡三尸四字,面色微微一变。但是没想到,转头就在包围着他们的傀儡三尸中,看到了几张眼熟的面孔。 “大......大姐!三姐......四妹!”谢筱脸色苍白地看着手持兵器挡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颤声喊道。 紫苏等人微怔,已经明白了夜刖想必又故技重施,竟又像之前七星岭一样,让谢筱的几个结拜姐妹与她自相残杀。 夜刖悠悠转着抵在肩上的油纸伞,伞柄铃铛声悦耳清脆:“谢筱,今日你也该与你几个好姐妹相聚了。” 谢筱看着与自己结拜的三个姐妹,她们面目青白,双目空洞,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寒的死气。往事种种随着涌上心头,她心中一时间惧恨交加。 谢筱恨声道:“夜刖!这些年来你对我们七姐妹赶尽杀绝,如今却还要用我大姐她们来杀我......你、你!” 夜刖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光滑的伞柄,偏头冷笑: “本宫多年前早已说过,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去陪他。算你幸运,本宫如今没心思慢慢折磨你,决定给你个痛快。” 谢筱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猩红的眼中又恨又怕:“当年你父亲救不回来,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将这笔账记到我们的头上!” 凌华听到此话,愣了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众人脸色也微变,毕竟如今都已经知道,夜刖的父亲,同时也是凌华的父亲。 七魔女与夜刖之间的恩怨,竟然也跟他们二人的父亲有关? 夜刖嘴角的冷笑登时消失,眼神阴郁,蹦出了凌厉尖锐的杀气,直射向谢筱。 那目光宛如毒蛇,谢筱心头一悚,额头冷汗直冒,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剑。 “杀了她。”夜刖伞尖指向谢筱,面无表情道。 那群死尸仿佛听得到他的话,只有谢筱的三个姐妹出招攻击她。余下的傀儡三尸,则拦在了紫苏等人的面前。 傀儡三尸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识过了,这些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早已感觉不到痛,没有任何自我意思。即便是你砍下了他的头颅,他也一样会凶狠地用牙齿嗜咬你的血肉。 谢筱一人被三个傀儡三尸围攻,对方又是只攻不守狠辣无比。加之她们三个又是昔日姐妹,看着她们青白的面容,谢筱也心神大乱,就更加不是她们的对手。 “噗——!”谢筱被一掌击飞,重重摔出去撞到了树干上,眼看她就要命丧傀儡三尸刀下,被其余傀儡三尸包围着的凌华等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下她。 一旁悠悠倚着树干好似看戏的夜刖仿佛料到他们会这时候出手一般,在他们出招之前,挥剑挡在了他们面前。 “本宫奉劝你们,最好别插手。”夜刖幽冷地道。 “锵——!”攻击谢筱的傀儡三尸那一剑最终还是没有砍到谢筱身上。 紫苏及时冲过去出剑拦下,免了谢筱命丧当场。 凌华冷冷看着夜刖:“事关我父亲,我必要弄个清楚。” 第四百四十二章:夜刖凌华父母番外(1) 夜刖的父亲名为华宇洛,是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同时他也是凌华的父亲。 华宇洛生得一副倾国色,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想要娶了他。但是华宇洛早在年幼时,与母亲好友的独女凌湘岚定下了婚约,两个人又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便是十分好。 两人成婚之后,感情如胶似漆,成就了一段羡煞旁人的佳话。 倘若后面没有遇到夜沐歌的话,华宇洛与凌湘岚两人必定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相守到白头。 二十余年前,凌湘岚的夫郎华宇洛中了蛊毒,求助了无数大夫都无济于事。 后来凌湘岚听说,最近刚刚出现在江湖上的唐门弟子夜沐歌蛊术毒术双绝。 夜沐歌虽然性情难测,其行为张扬无忌令人忌惮。但是对于来求她解开所中蛊毒之人,却也大方医治,所以声名鹊起。 为了救自己的夫郎,凌湘岚便带着华宇洛去找夜沐歌,求她解开自己夫郎身上的蛊毒。 彼时,夜沐歌就住在隐逸山中。 听说崤山上有七位女魔头,是这崤山地带的一方霸主。夜沐歌闲来无事,便想会会这七魔女。 七魔女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虽然不是邪派幽冥教的人,但却也是令正派人士所不喜的黑道人物。 夜沐歌自从出了江湖之后,可是挑衅了不少人。无论是正派人士,还是黑道邪教,皆都被她找过麻烦。在江湖上可算是一位特立独行的人物了。 七魔女自然也知道这位刚刚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唐门传人,唐门自前朝以来,便是极为有名的门派。这些皆是因为出了一个邪恶炼丹师夜舞菱,她作为前朝的国师,当年掌权之时唐门大盛,直到凤栖开国女皇推翻前朝政权,唐门才没落。 自从前朝灭亡之后,唐门近百年来已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忽然出现了一个夜沐歌。 夜沐歌不仅仅毒蛊双绝,武功也极为高强。独自去挑战七魔女等人,居然也不落败,将几个人打得屁滚尿流。 但是没想到后来却遭遇到了七魔女的暗算受了伤。 受伤的夜沐歌满腹郁气返回自己的居所,在路上就碰见了前来求医的凌湘岚妻夫。 “妻主,那儿躺着一个人,是不是受伤了?我们去看看吧。” 受伤即将陷入昏迷中的夜沐歌迷迷糊糊里,就听见了一道清亮的男声。声线柔软而清冽,犹如一阵春风,让她浑浑噩噩的意识陡然清醒了几分。 夜沐歌吃力睁开眼睛,彼时正是盛夏正午,明媚的阳光自树隙间漏下,树上知了聒噪不已。但是那时候她什么也没听见了,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了,眼里只剩下那一抹朝着自己走来的白裳人影。 已近昏迷的夜沐歌在视线即将暗下的最后空隙里,吃力抬眸望去。 琉璃般透彻的阳光落在那白衫人身上,那白玉般的面容被流光雕琢得精细如画,点墨双瞳透着温润柔光。 只一眼,便让她忘记了所有。 这或许,就是她以前在戏本子上面看见的,惊鸿一瞥了吧。 等到夜沐歌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啊,你醒了?身子可有感觉哪里不适?”耳边传来了道惊喜的女声。 夜沐歌循声望去,只见床边的桌子旁端坐一个女子。女子相貌淸俊文雅,看见她醒了过来,显然很高兴,双眼弯弯地笑成了月牙。 昏迷之前的记忆回笼,夜沐歌想到了在临近昏迷之时的那惊鸿一瞥,微微有些恍惚和疑惑。 “......是你救了我?” 女子含笑点头:“在下与夫郎来隐逸山寻人,恰巧在山下遇见了姑娘你昏迷在路旁,便将你救下了。” 夜沐歌了悟又有些困惑,明明记得在昏迷前听到的是个男子的声音啊?不过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如今伤口都处理过了,她也恢复了精力。 摒下心中疑虑,她从床上下来,抬手作揖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日后在下必当登门道谢。” 女子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笑道:“姑娘身上伤势未愈,不必在乎这些虚礼。我姓凌名湘岚,姑娘唤我湘岚即可,道谢什么的就不必了。在下与夫郎本是要上隐逸山求见唐门弟子夜姑娘,在山下碰见了姑娘也算是有缘了。” 求见唐门的夜姑娘?夜沐歌微讶,这是来找她的? 夜沐歌笑道:“原来凌姑娘是要来找在下,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要是放在以往的话,按照夜沐歌的性子,是不会与陌生人费这许多唇舌的。但是这位凌姑娘怎么说也救了她,于自己有恩,她夜沐歌虽为人处世张扬无忌,但却也不喜欠人人情。 凌湘岚若是有什么需求的话,她也顺道满足了她,也好还了这相救之恩。 闻言凌湘岚一愣,没想到自己救了的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她一直要找的夜沐歌。她顿时喜不自禁,于是凌湘岚便将来这隐逸山的原因跟她说了。 知晓原委后,夜沐歌答应得很爽快:“既然如此,那凌姑娘明日便带我去看看你夫郎的情况吧。” “好,多谢夜姑娘!天色不早,在下便先告辞了。”凌湘岚心中很高兴,说好了之后,便告辞出门去了。 送别了凌湘岚之后,夜沐歌回到桌前,又回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恍惚看到的那白衣人影。 夜沐歌记得那人说话的时候,是个男子的声音。显然不是凌湘岚,难道竟是凌湘岚的夫郎? 想到这里,夜沐歌便对明天去见凌湘岚的夫郎有了几分期待。 翌日,凌湘岚早早就来到门外等候了。 他们妻夫二人之前早已上山寻人了,但是却没找到夜沐歌,于是他们便只好在山下客栈里等着她。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昨日好心救的姑娘竟然就是夜沐歌。 凌湘岚回去后与夫郎说了此事,妻夫二人都万分欣喜。 等到夜沐歌出来,凌湘岚便带着她去了自己房中。 第四百四十三章:夜刖凌华父母番外(2) “阿洛,我将夜姑娘带来了,你身上的蛊毒很快就能治好了。”凌湘岚一推开门就很兴奋地喊道。 夜沐歌跟在凌湘岚身后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屋内坐在桌子边的白衣男子,她当即一怔。 被凌湘岚唤作阿洛的白衣男子闻言转过身来,那张脸容便与之前夜沐歌昏迷之前,看到的面容重叠融合了起来。 那时候隔了一层淡淡的阳光,看得不太真切,美得几近梦幻。 现在这么近距离看,夜沐歌的脑子里只闪现出了以前不知道在何处,看到的一句诗词: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身上的霜白衣衫更是将他绝美出尘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只是那么简单地坐在那儿,便恍如画中仙人。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透着羸弱病容,可是却分毫不掩那周身清艳绝俗的气质。 华宇洛已知昨日救下的女子便是夜沐歌,如今看到妻主将人带了过来,华宇洛微笑着起身行礼道: “见过夜姑娘,听妻主说夜姑娘愿意给侍身解开身上所中蛊毒,侍身先在此谢过夜姑娘了。” 凌湘岚忙上前扶住自家夫郎,与他一道又向夜沐歌道谢。 听到他唤凌湘岚为妻主,夜沐歌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他是凌湘岚的夫郎。 想到这里,夜沐歌心中忽然间很是沮丧失落。 没想到自己一见钟情魂牵梦萦的男子,竟然已经嫁为人夫了。 虽然心中失落,但是夜沐歌并未表现出来分毫,而是笑道:“两位不必道谢,之前你们二人也救了我,此番就当做沐歌报恩了。先让我看看郎君的脉象吧。” 三人分别落座,华宇洛伸出了自己的手给她把脉。他肌肤白皙细腻,手也生得极美,五指纤细修长,指甲是圆润漂亮的浅粉色。 触上男子温软的肌肤,夜沐歌心跳居然不自禁漏了一拍,顿时恍惚起来。 宇洛身上中的蛊毒对于夜沐歌来说,并不难治。 夜沐歌让两人随自己回了隐逸山,便开始治疗他身上的蛊毒。 可就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渐渐久了,夜沐歌开始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感情。即便明知道华宇洛的妻主就在身旁,但夜沐歌却还是越来越想要得到华宇洛。 此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华宇洛身上的蛊毒实际上由她治疗的话,只消花费几日时光,可是夜沐歌不想华宇洛离开太早,生生将治疗时间延迟了大半个月。 可是每日瞧着华宇洛妻夫二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自己一腔心意注定没有结果,她便越发难受。 难受之余,便也越发生出偏执的绮念。 终于夜沐歌按捺不住给华宇洛下了药,让他失身于自己,而后被凌湘岚撞见。惊恨之下凌湘岚愤而出手,势要诛杀玷污了自己夫郎的夜沐歌。 二人混战之时,华宇洛醒来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悲愤屈辱不已。可是见自己妻主并不是夜沐歌对手,当时夜沐歌是存了一不做二不休之心,要杀了凌湘岚以绝后患。但在华宇洛拼死相护之下,才让凌湘岚重伤逃走了。 华宇洛眼见自己妻主得以逃走,欲要自尽,被夜沐歌及时拦下。 但是华宇洛心中爱的人是自己的妻主,对于设计使自己失身又险些杀了他妻主的夜沐歌,自然是充满了仇恨。 可惜他不会武功,根本没有办法杀了夜沐歌报仇雪恨。 绝望之下便一直想要自杀,夜沐歌则时时将他禁锢在身边牢牢盯着。 两人就这么耗了几个月,之前被夜沐歌打成重伤的凌湘岚又找了回来,找夜沐歌报仇救出自己的夫郎。 但是夜沐歌武功高强,凌湘岚即便拼死一搏亦不是对手,被夜沐歌一剑穿胸坠入悬崖。华宇洛当时目睹妻主被杀,伤心悲恨欲绝,跟随着跳下悬崖随妻主而去。 可夜沐歌自是不会如他所愿,将华宇洛救了上来。 夜沐歌沾满鲜血的手掌温柔抚着华宇洛惨白含恨的面庞,幽幽对他道: “洛儿,这下没有了凌湘岚,你我便能安安心心在一起了。” 华宇洛拼命挣扎,对于她的触碰只感恶心欲呕,他目眦欲裂恨恨厉声道: “夜沐歌!你不得好死!我生是妻主的人,死亦是妻主的鬼!这辱我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夜沐歌将他牢牢抱在怀里,眼底燃着幽暗烈火,疯魔一般喃喃道: “洛儿......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会让你忘了这一切,好好待在我身边......” 唐门中有一种名曰情蛊,子蛊种在被下蛊人身上,母蛊则在下蛊人身上。被下了情蛊,则会对拥有母蛊之人充满依恋产生爱意,一刻也不能离开他,否则便痛苦彷徨不已。 夜沐歌对华宇洛下了情蛊。 华宇洛本对夜沐歌充满仇恨和厌恶,心中深爱之人是自己的妻主凌湘岚。可因为中了情蛊而又对夜沐歌产生依恋和爱意离不开她,如此爱恨折磨之下,华宇洛痛苦不已,几乎寻着机会便想要自尽。 可夜沐歌对他严加看管,日日守在身边,将他完全囚禁控制,极为疯狂。 年深日久,华宇洛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常常会将夜沐歌认成凌湘岚,对她温煦深情。可清醒后,又回忆起过往种种,满腔重填滔天恨意。 他们两人的儿子夜刖,便是在这种畸形的爱恋关系中出生。 除去凌湘岚不久后,夜沐歌便带着华宇洛离开了隐逸山。她想要寻一处僻静之地与华宇洛厮守,不再理会江湖之事。 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夜沐歌任何踪迹。一朝张扬登场,把整个江湖搅了几番,又倏忽消失无踪,使得江湖众人后来谈及此人依旧有几分感慨唏嘘。 而那日被夜沐歌一剑穿胸坠下悬崖的凌湘岚却大难未死,被外出会友的前夜郎谷谷主遇见救起。 也该凌湘岚命大,心脏生长之处与常人位置有些不同,稍稍偏右。是以当时夜沐歌一剑虽精准刺向心脏位置,不过却没有料到凌湘岚身体由此殊异样。 但不幸的是,凌湘岚受伤太重,还中了蛊毒,还忘却了前尘往事,不知晓自己是何人,也不记得身负之仇了。当时夜郎谷谷主救下她时,发现她竟已怀有身孕。 待得凌湘岚醒后,老谷主将其告知于她。并言明她如今身受重伤,且中了蛊毒,将孩子留下恐怕不好。 凌湘岚只问道:“恩人,我身上蛊毒,可会殃及到孩儿?我想将他留下来。” 她言辞恳切,请求老谷主务必留住孩子,老谷主见她苦苦哀求,便答应设法保全她腹中胎儿。 只是她的蛊毒老谷主却解不了,当时夜沐歌已不见了踪迹,老谷主亲自去了隐逸山也找不到夜沐歌人。毕竟那时候江湖上只有夜沐歌是唐门弟子,或许唯有她能够解开蛊毒。 寻不到解蛊之法,老谷主既愧疚且遗憾,尽力保全凌湘岚的孩子。九个月后,孩子降生,受蛊毒折磨又孕育胎儿的凌湘岚那时已虚弱不已,生下孩子后也油尽灯枯了。 婴儿很健康,没受母体蛊毒侵害,凌湘岚望着老谷主保过来的孩子,心中既欣慰又悲伤。 明明她忘记了以前所有事情,可是看着这孩子,心口炽热中却又疼得厉害。 “阿洛......”她脑中浑浑噩噩不知为何闪出一个名字,不自觉念了起来。“华宇洛......阿洛......” 老谷主望她惨白无生气的面容,心中悲叹一声,低低问道:“这孩子......可是要取名为华宇洛?” “不......”她轻轻咳出一口血,流着眼泪哑声道。“凌华......唤他凌华吧。” 交代完此事,她才疲惫地阖上了满含悲伤眷恋的眸。 第四百四十四章:杀父仇人 紫苏击退傀儡三尸后,将谢筱扶起来,谢筱脸色煞白,张口便吐了好几口血。 夜刖仿佛没有听见凌华的话一样,阴幽冰冷的目光只盯着谢筱,那眼神仿佛幽冥恶鬼,要将他锁定之人给吞噬殆尽一般。 谢筱浑身发寒,她不由得抓紧了紫苏的衣袖,颤声道:“救我.......紫苏姑娘,咳咳......求求你们救救我......不要让我落在他手里......不要......” 她对夜刖一直都是又恨又怕的,特别是想到自己的姐妹全部惨死在夜刖的手里,此刻她就更加害怕。 这个男人太疯狂狠毒了,落在他的手里,她必定是生不如死。 听到谢筱的乞求,夜刖嘲讽道:“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不......不要让我落在他手里......不要咳咳......”谢筱惊恐的目光求助地看着在场所有人,仿佛要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紫苏的衣袖。“我宁死也不要落到他的手中......” 夜刖眸光扫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凌华,眼底闪动着阴郁嗜血的肃杀:“你想救他?即便他是你杀父仇人你也要救?” 凌华眼眸微动。 “不......!不是我杀的!”谢筱闻言,当即大喊道,“夜刖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我们何曾杀害过华宇洛?!” 谢筱生怕凌华会相信夜刖的话,她早已知道华宇洛是夜刖和凌华的父亲了,不过凌华却从未知道他的父亲当年是如何死的。 “凌谷主你要相信我......我们七魔女与你父亲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全是那夜刖在胡说......!” 紫苏等人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所指,又将目光转向了夜刖。 他立在那里,嘴角勾起冷冷的笑。 一袭大红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那红色仿佛是浸透了鲜血一般,异常妖娆刺目。将脸上的肌肤衬托得更加苍白透明,嘴唇却鲜艳如枫。如血的红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半分风情万种,没有半分妖娆魅惑,尽是森寒煞气,让人联想到了幽冥黄泉里滚滚流淌的血红色忘川河。 陆冉默默盯着冷冷讽笑的夜刖,不知为何,心中仿佛被人不经意捏了一把。 让她难受得不想要再看前面那刺目的红色一眼,因为越看,好像就越难受。 凌华目光盯着谢筱:“当年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谢筱咽了口口水,苍白的脸色尽是恐惧,但也在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看着凌华,仿佛孤注一掷般:“凌谷主若能护我一命,在下定将当年所知之事,悉数告知于你。” “你求他们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一世。”夜刖森森冷笑。 谢筱苍白着脸吼道:“夜刖!你莫要欺人太甚!当年我们姐妹几人若不是潜进地宫欲抢夺丹药的话,你也不可能会得到解放获得自由,明明折磨你的人是你娘夜沐歌,让你解脱不再受你娘折磨的是我们......凭什么这么多年来,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夜刖纤白指尖轻抚伞柄,唇红如血,眼底仿佛也染了血色,使得那幽幽盯着她的眼神分外压抑阴冷。 但见他薄唇一张一合,声音竟带了几分轻笑:“若非夜沐歌死得早,她也会和你们一样的下场,用不着不平衡。” 这下不仅谢筱,连其他人都觉得浑身一寒。 不管夜沐歌这人究竟如何,她毕竟是夜刖的生母,他却那般轻描淡写地说要将她折磨至死? 有道是血浓于水,究竟是怎样深刻扭曲的怨恨,会让一个人对自己的至亲也能如此看待? 第四百四十五章:谢筱之死 夜刖已经不想再与他们多做纠缠,他话音一落,那群傀儡三尸又再次出动发起了攻击。 而他则身影一闪,执剑袭向躲在紫苏身旁的谢筱。 凝神戒备他的凌华自是第一时间出手阻拦,二人再度交手。 紫苏眼看其他人被傀儡三尸拖住了,师父与夜刖胶战,叮嘱了一旁的慕青躲好,便挥剑上前相助凌华。 修习了《元极心法》的紫苏功力大涨,与凌华联手,夜刖武功虽高,但是也越渐吃力起来。 夜刖心知一人与他们师徒二人久战下去,自己必定讨不到好处,唯有速战速决。 他幽冷的眸扫了眼躲在一旁的谢筱,手里玲珑剑虚晃一招,炫出万千剑影,在紫苏凌华二人出剑抵挡之际闪身攻向了谢筱。 “咻——”谢筱只感觉到浑身一寒,夜刖身形如鬼似魅袭来,她连闪避都闪避不及,只得慌忙出招迎战。 “叮——唰!”薄薄的剑刃撞上谢筱的剑,当即折弯弹开,犹如毒蛇般袭向她握剑的手。 谢筱心中狂跳,面色惨白,慌张地撒手弃剑。 可这却无异于投降,夜刖阴寒的幽冥神掌下一瞬便拍向她胸口。 “呯——噗!”鲜血大口喷出,谢筱如断线风筝般跌飞出好几丈远,狼狈地翻滚在地上,鲜血在空中抛洒出一道诡艳的弧线。 其他人想要上前支援,却已来不及。 夜刖拢了拢广袖,还剑入鞘,冷笑了声,再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转身离开。 紫苏忙朝谢筱那里跑了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她扶起来。 “咳咳......!”谢筱大口吐血,脸色惨白如纸。 “筋脉尽断了。”紫苏抬眸望向凌华,说道。同时她飞快点了谢筱各处大穴,喂了她一粒药丸。 即便医术再高,他们也没有办法救人,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 “我......咳咳!我早已料到会有......会有这么一天......”谢筱艰难咳嗽,喘着粗气,面上自嘲而又悲凉,“或许......我是七姐妹中,死得最没有痛苦的一个了吧......” 凌华紧盯着她:“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夜沐歌忽然来挑衅我们七魔女,可她武功高强,我们并不是她的对手......咳咳!不过也施计将她伤了。”待得剧烈的咳嗽之后,谢筱缓缓说起当年的事情,“本以为夜沐歌会再来寻事,咳咳......可后来她突然就在江湖中消失了,再也没有踪迹......” 慕青也在一旁,听着谢筱说起他师叔的事情,亦是万分在意的,遂忍不住问道: “那后来呢?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直到多年后,失踪已久的夜沐歌又突然找到我们......本以为她是要算当年之账,可是不想她竟是要我们帮她寻炼制长生不死药的药材。咳咳......那个时候的夜沐歌,已和当年那个狂妄恣意的女子大相径庭,她变得阴沉冷郁了许多,对于炼制长生药的执着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 凌华几人闻言皱起了眉。 “咳咳......我们本不欲配合她,可她却给我们几个下了蛊毒,逼迫我们去帮她寻炼药的永生花,还给了我们地图。后来循着地图,我们果真找到了那花......” 他们都惊愕不已:“这世上......真有永生花?” “对......咳咳,在前朝炼丹师夜舞菱的墓葬里......整座墓尽是尸骨残骸,在那些尸体上面长满了死亡之花......而这其中就有永生花。” 紫苏面色变了变,她想起来之前夜刖曾经说过,永生花是死亡花里培育出来的。而且培育出的几率微乎其微,不知道要杀害多少生命,养育出无数死亡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可能性,会在死亡花海里生出一朵永生花。 可以说一朵永生花,是用无数的鲜血与死亡堆砌养育出来的。 人们追求的永生,便是如此的残忍与血腥。要用成百上千的生命,去成就一条生命的永恒。 如今再听到谢筱如此说,她就明白了过来,恐怕夜舞菱那个墓室里,满室尸骸都是用来养育死亡之花的,为的就是希望在其中培育出一朵永生花来。 “死亡花一触碰到活人,便会将其血肉吸食殆尽,你们是怎么取得了永生花的?” “夜刖。”谢筱闭了闭眼,又颤抖地咳出了一口血。 凌华惊怔住:“夜刖?是他去取永生花?” 那边陆冉和萧梦临也终于将全部傀儡三尸都消灭了,赶过来之时,正巧就听到凌华问的这话。 他们二人脸上都闪过了惊异之色。 谢筱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夜刖,他那时不过十岁左右......” 可却完全没有一个孩童的模样,双眼空洞麻木,皮肤惨白发青,枯瘦得恍若一层皮包裹着的骷髅,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沉的死气。 “我们当时也不知他为何能穿过死亡花丛去摘永生花......知道后来才晓得夜沐歌一直用他试药,用他的血培育死亡之花,每养出一株花,夜沐歌都会将其炼成丹药......让夜刖服下......后来因为晓得想要从死亡花里培育出一株永生花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咳咳,夜沐歌才放弃,转而去找夜舞菱的陵墓......” 紫苏眉头皱得更紧,难道用鲜血培育出了死亡之花的人,也不会被死亡之花所伤吗? 凌华问道:“后来夜沐歌炼成了丹药?是为了拿来......救我父亲的吗?” “对......咳咳......为了救华宇洛......华宇洛自杀后......咳咳,夜沐歌就疯了,一心要救活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儿子试药。” 陆冉握着鞭子的手不自觉捏紧,眼神有些空茫,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夜刖曾经跟她说,他的父母很讨厌他。 那时候他是微笑着说的,当时陆冉看不明白他的笑容,只觉得荒凉又空洞。 而今,陆冉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她心头陡然升起了几分复杂的痛涩感。 “你......你说什么?我父亲他......是自杀的?” 谢筱咳嗽着,艰难地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话,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后来我们见到夜沐歌......真炼出了丹药......咳咳。我们姐妹几人贪欲起,便想抢夺,是以在争抢中夜沐歌被我们打成重伤,但也毁了丹药和炼药手札......咳咳......所以夜刖方才会说是我们杀了华宇洛......” 慕青愣住了,完全不知道他的师叔后来会变成了这样子,他喃喃道:“若是丹药没被毁,服下之后,人真的能够复活吗?” 谢筱咳嗽着,眼中却迸射出了几分光亮:“肯定会......!咳咳......” 紫苏冷淡道:“即便会,你们七人,抢夺一枚丹药又有何用?” 谢筱脸色惨白难看,又猛地咳出了好几口血,呼吸越发艰难了。 凌华微微叹息了声:“父亲他不爱夜沐歌.....当年没服下丹药,也是好的。” 他没有想到,父亲竟是自杀身亡,而且夜刖的境遇竟比他想到的还要惨烈。夜沐歌当年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儿子试药?也难怪夜刖会如此地恨他。 如今,凌华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夜刖之间的恩怨了,因为对过往之事了解越多,他越发现夜刖也是个受害者。 甚至是受害最深重的一个。 “可华宇洛是夜沐歌害死的......咳咳!夜刖却一直找我们寻仇......当年、当年夜刖杀了我二姐和五姐......”谢筱惨白的脸上尽是痛苦和不甘,“这些年又不断追杀我们......他该恨是他的父亲,而不是我们!” 谢筱永远都不能忘记,当初她们七姐妹与夜沐歌打得两败俱伤,那个从黑暗里爬出来的男孩疯一般冲上来,挥剑杀了她重伤无法反抗的两个姐姐。 他漆黑幽暗的眼睛恍若鬼瞳,那目光比夜沐歌还要疯狂可怕。 若不是那密室里有死亡之花,她们忌惮那些诡异的花蔓的话,夜刖焉能活到今日?! “咳咳......!”想起过往种种,谢筱心中越加不甘,咳嗽地无比剧烈,鲜血自她嘴里溢如泉涌。直至咽气之时,都双目未瞑。 第四百四十六章:不辞而别(1) 解决完了无忧山上的事情后,紫苏等人并未去打扰在地宫里的司前辈。 谢筱弄出这档子事情,面对紫苏,萧梦临心中觉得甚为抱歉,亲自向他们赔了不是。 紫苏他们也晓得萧梦临的立场,并未多作自责,况且方才那群官兵也是萧梦临谴退了的。 凌华只道:“关于不死药消息之事,我想司前辈可能并不会知道多少,至少知道的不会比夜刖多。要不然的话,百年之前,澹台千珏也不会在没了那颗药丸后,便自封于地宫中了。” 萧梦临自是知晓凌华的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朝廷再找司前辈的麻烦。 如今谢筱死了,这无忧山上发生的事情,萧梦临定是要回京向他母皇汇报的。他向紫苏等人辞别后,便率先离开了无忧山去与山下的官兵汇合。 凌华长叹口气:“所谓长生不死,都建立在血腥与屠杀之上,若真是让当朝女皇知晓其法门,又会让多少人无辜死亡?” 其他几人皆尽一默,当真正知晓这能够炼出长生不死药的永生花是如何来的,便觉得长生之道乃是一门邪恶法门。 陆冉有些担忧地道:“等萧梦临回京向女皇说了永生花是怎么培育的话,那朝廷会不会跟夜刖合作共同研制永生花啊?当今天下可就只有夜刖的幽冥宫才有死亡之花,而且也就只有他才能够种出来,他要是跟朝廷合作,那可就遭殃了。” 紫苏望着萧梦临离去的方向,默了一会,微微摇头:“我相信萧梦临的品性,可能......他会对女皇有所隐瞒。” 当然这只是紫苏个人猜测而已。 凌华微微抿唇,兀自凝神沉思。 众人并未在山上逗留多久,也随后离开了无忧山。 路上,慕青一直出神,行至天色将暮,众人便寻了一处山洞歇息。 这时慕青才问紫苏道:“蛋蛋......之前你们对我有所隐瞒对不对?当初在我家时,你告诉我关于夜师叔之事的时候。” 紫苏一默,并未否认:“对,我们本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毕竟我们知道你和你师父都对你师叔很是惦念。” 慕青明白了,他们是不希望他发现师叔竟是那样坏事做尽的人。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师叔居然会是那样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是真接受不了的。 之前他们是快马加鞭赶来无忧山的,如今这边的事情已解决了,也不会急着回去。 次日清早,陆冉和慕青醒来时,发现紫苏和凌华两人居然不见了。只在石壁上留下了一行字,言明他们二人要去外游玩一段时间,让他们先行回夜郎谷。 陆冉看着石壁上的字,唉声叹气道:“得,小慕青,我俩被他们抛弃了,估计是嫌弃我们给他们当电灯泡了。” 嘴上虽是如此埋怨,但是陆冉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她心里自是为师父和师姐开心的。 她是他们两人感情的见证者,她知道以前师姐是有多爱师父,也明白了师父亦是爱着师姐,如今二人经过如此多的磨难后,终于在一起了,最开心的恐怕就是她了。 但不同于陆冉的欣喜高兴,慕青默默望着石壁上的字,心中却无比沉重。 因为他知道,那个时间,准备要到了。 可他答应了凌前辈不会说出来,而且如今想到紫苏,他更加不忍心说出来。 慕青这段时间跟他们待在一起,自是知道蛋蛋有多爱他的师父,好像认识了她这么久,唯有这段时间她脸上的笑是最多,最开怀的。 所以他又如何忍心,告诉她那样残忍的事情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不辞而别(2) 却说凌华和紫苏二人留书离去后,紫苏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几日之后,他们便到达了湖心岛。 这处地方是少年时紫苏买下来的,当初白锦遇难紫苏救了他之后,紫苏便是将他带回了湖心岛养伤。 湖心岛上亦是栽满了梨树,跟夜郎谷一样与世隔绝,静谧幽雅。 不过与夜郎谷不同是,这里的梨树开得比夜郎谷早,毕竟位置不是在高海拔地区。 曾经紫苏买下此地,并在岛上种满了梨树后,便想带着师父来此的,只是不想后面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而今带着凌华登上此处时,却已经隔了这么多年。 如今是深冬时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湖心岛上的梨花自然还未开放。 “这里很漂亮,苏儿。”两人手牵手行走在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上,凌华望着周围的湖光山色,微微笑道。 “这里呀,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当年我本想带着师父来此欣赏这里盛开的第一批梨花的,但是没想到......一直等了这么久。”紫苏有些感慨地说道。 凌华垂眸望着她,抬手拂去她发上的雪花,轻声道:“对不起,苏儿。” 紫苏微笑着摇摇头,歪头望着他:“师父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师父从未对不起过苏儿啊。我们在这里住到梨花盛开好不好?这里的梨花,开得可是比夜郎谷要早呢,再过两个月等开春了它们就开了。” 凌华微微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岛中心的小屋木已经许久没有人住,变得破败了不少,两人便稍作修葺了一番。 “对了,我想起来以前我曾在这里埋下了几坛自己酿的梨花白!”紫苏忽然兴奋地跳起来,兴匆匆跑到院子里,“我找找看埋在哪儿了?” 凌华也跟了出来:“苏儿也带了梨花白到这儿来?” “不是。”紫苏边寻找边回答道,“我以前试着酿的,本来是想要等到酿好后,给师父一个惊喜的来着。” 她的记忆力向来好,在院中思索了一会,就想起了当年埋酒的地方,过去一挖果然挖出了两坛来。 “师父师父,还在呢!”紫苏也不顾酒坛上都是泥,将其从地里挖了出来。 凌华接过她举过来的那两坛酒,眼中笑意熠熠生辉:“而今这惊喜来得也并不迟,正是时候。” 紫苏敲开湖面上的冰层,捞了几条肥美的湖鱼,娴熟处理完毕后,便上火架烘烤。 天空又渐渐飘起了雪花,架子上的烤鱼香味四溢,勾着人的食欲。 酒温得正好,凌华打开酒坛封泥,清幽醇厚的酒香味便飘散了开来。 火堆的光芒映照着凌华含笑温柔的眉眼:“苏儿,这酒酿得很好。” “埋在地底下那么久,我还担心会不会变质了呢。”而今闻到这醇厚的酒香味,紫苏便也放心了。 “酒放得越久,味道越好,怎会变质?”凌华说着,分别将他们二人的酒杯斟满。 紫苏也将鱼都烤好了,将其取下放在盘子上。两人围着火堆并肩而坐,举杯轻轻相碰。 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淡淡的梨花味开在舌尖,留下了绵长的幽香。 与他酿的酒味道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那滋味令凌华无比留恋。 “比起师父酿的,却还是差了许多。”紫苏放下酒杯,咂咂嘴笑道,“不过幸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不知为何,紫苏忽然就想起了白锦。 当年救下他后,有一天便如今日一样,同他坐在院子里,也是烤了几条鱼,围着火堆与他喝酒。 那时候喝的是她从夜郎谷里带下来的梨花白,那时候她望着岛上结满了果子的梨树,便与白锦说她也要酿两坛酒以后让师父尝尝。 是以酿这两坛酒用的梨子,还是与白锦一块儿选的呢。 不过酒刚酿制完毕,白锦就不辞而别了。而这两坛酒,后来没能拿去送给师父品尝,便一直尘封在地下,直到现在。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紫苏不免有些唏嘘感慨。 但望着陪伴在身旁的人,所有的感慨与复杂,都皆尽化为了满足与幸福。 而今薄雪轻落,暖酒盈香。虽是隆冬时节,可紫苏却觉得岁月静好。 与师父看一场冬雪静静飘落,品着烫暖的梨花白,那是她多年来的夙愿。 第四百四十八章:湖心之岛 夜风渐渐变得凛冽寒冷了起来,雪也跟着下大了,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的厚重乌云中刮了下来。 屋外朔风呼号,屋内一灯如豆,温暖的烟黄色光芒铺满了整个房间。 凌华将煮好的醒酒汤端了上来,道:“方才在外面喝了不少酒,来喝点醒酒汤。” 紫苏抬眸冲凌华一笑,将碗接了过来。 温热的醒酒汤划过喉咙下肚,倒让紫苏些微醺腾的酒气散了不少。她酒量本就很好,才喝了两坛酒也用不着喝醒酒汤,但这是凌华熬的,她只是喜欢。 烛光下,女子柔软的嘴唇被润湿,透出亮亮的水色,将她的唇瓣染出了几分绯色。 嘴角微勾的笑意虽然淡若烟云,但是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炫目无比了。 她问道:“师父,你不喝吗?” 抬眼却见他望着自己有些失了神,她眼珠一转,又抿了口汤,伸手勾住眼前人的脖颈,倾身吻了上去。 唇舌缠绵间,紫苏一点点将口里的醒酒汤渡给了凌华。 一场缠绵深吻过后,紫苏含笑凝视着凌华,妩媚的眉眼透着潋滟风华,与他额头相抵: “师父还要不要喝?” 凌华白皙的脸颊染着几分薄红,他垂眸避开了紫苏灼灼的目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天色不早,我们洗漱歇息吧。” 紫苏低低笑了起来,乖乖地勾着凌华的脖颈,窝在他的怀里。 自从跟她在一起后,昔日谪仙般轻冷出尘的师父身上红尘味越来越浓厚了。 可是她喜欢。 喜欢清冷如仙的师父为她情动,在她面前露出如现在般羞涩又宠溺的模样。 在熬醒酒汤的时候,凌华便已烧好了热水。 他抱着紫苏来到房中,沐浴的水都已备好了,装满热水的浴桶就放置在房中。 紫苏有些怔愣:“师父你这些是何时准备的?” 凌华微微一笑,将她放下来,习惯性帮她解开身上的衣衫和发髻,只道:“我们赶了好几天路,泡个澡今晚能睡得安稳些,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 紫苏站在浴桶面前,双手张开,乖乖让他帮自己将身上的衣衫褪下。 解了外衣,散了发髻,紫苏顺滑如墨的长发披垂而下,流泻过肩头,一直垂到了腰际。犹如浓烈的泼墨一般映衬着莹白雪肤。 凌华收起脱下来的外衫,怕她只穿着单衣受凉,便道:“快些洗吧,为师在外面,有什么事唤为师一声。” 说罢正要转身出去,紫苏却抬手拉住了凌华。 她抬起自己的手:“师父来给苏儿擦一擦背吧,你看我手不方便。” 这是她今天烤鱼的时候,不小心给划伤的,虽是小伤口,但凌华望着那已处理过的伤,便应了她。 “师父倒是忘记了,你这伤口不宜沾水。” 紫苏点点头,一脸满足地解开剩下的衣衫迈步进了浴桶中。 即便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可凌华见她这般坦然脱衣,他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移开了目光。 浴桶里的热水烟雾袅袅,紫苏靠在浴桶壁上,惬意地轻舒了口气。 凌华眉眼柔软了下来,亦脱下外袍撩起衣袖,拿起毛巾细致地给她擦背。 虽是第一次做,但却意外地熟练,触着温暖的水,他心里好像也随之淌起了暖流。 紫苏披散的发丝被水打湿,半湿地垂在脸侧,衬得她白皙的面容越加朦胧唯美。 黛色长眉下是卷翘浓密的睫毛,上面还悬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动人心魄,恍若一柄钩子,在不断勾动他人的心。 那张被水洗过的面容素净到了极点,精致出色的五官却演绎出了绝代风华的美。 凌华专注凝望的目光充满了柔情与爱意,可转念想到了什么,那明媚温柔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凌华正看得出神,没想到紫苏忽然间睁开了眼睛,视线猝不及防便对上了。 他手上动作微顿,下一瞬便笑了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刮了刮紫苏沾了水汽的高挺鼻梁。 “苏儿越来越漂亮了,想想你以前才那么一点,好像一眨眼就长了这么大。” 紫苏有些怔愣,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恍惚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师父眼底透着几分黯然忧伤。 第四百四十九章:洗鸳鸯浴 但此刻凌华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眼底温柔绻缱的皆是幸福与满足。 紫苏顿时觉得方才那一晃眼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她笑道:“师父,我以前每天都巴不得自己快些长大,因为生怕别的女子会将师父抢了去。只要我快点长大成人将师父娶了,就不会有人敢打师父的主意了。” 凌华修眉微扬:“哦?” 热气氤氲的水面反射着屋中烛火,晃出的蒙蒙光晕映进了他含笑的眼底。 清透温润,流淌着暖暖的温柔。 紫苏双手搭在浴桶边沿,下巴抵在手背上,抬眸望着凌华道: “以前师父下山给别人看病的时候,就常有女子向我打听师父你的习性爱好。”她撇了撇嘴,“即使我双目不能视物,可听她们问起师父你时的语气,就让我心生不快。” 而她也是慢慢从那里开始,才晓得自己对师父,是生了别样的感情。 不想师父被人惦记,不想师父属于别人,只想独占他的感情。 凌华拧干了毛巾,放在一边,开始给她洗头发,一边满眼笑意地随意问道:“那为师怎么从不知道有这等事?” 紫苏道:“我没告诉师父啊,也没告诉她们师父究竟喜欢什么。苏儿不想师父知道这些事,也不想她们接近师父。” 她眉目素净又妩媚,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水珠,清亮的眼睛里满满皆是孩子气的占有欲。 “如今师父比起以前,看起来更加成熟迷人了。”紫苏嫣红唇畔微抿,轻轻哼了声,“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向师妹讨教讨教易容术,师父若是去给人看病的话,便遮掩一下容貌,以免让别的女子惦记上师父。” 凌华闻言低低一笑,醇厚温暖的笑声回荡开来。方才心中那股悲伤的空洞,神奇地被她眼中那孩子气的占有欲填满了。 他修指温柔抚过她顺滑湿润的秀发,宠溺道:“好,那为师以后便遮掩住容貌,不让别的女子惦记上。” 紫苏这才满意地笑开,漆黑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她忽然道:“师父,我们今晚来试试......” “嗯?” “鸳鸯浴如何?” 随着话音响起,只听“噗通”一声,没有防备的凌华猝不及防地被紫苏拽进了浴桶中。 水花四溅,桶中热水登时洒溢出了大半。 凌华身上的衣衫湿了个透彻,他无奈地望着紫苏,她则笑道:“怎能只苏儿独享师父的服侍?现在该苏儿来服侍师父沐浴了。” 说罢便抬手替他解开了湿漉漉的衣衫,随意扔到了一旁。 看到凌华胸前的伤疤,紫苏眼中笑容微黯,她虔诚地低下头,在那伤疤上落下轻柔一吻。 紫苏抬起头,隔着氤氲水雾深情凝望着眼前人的容颜,轻声道:“师父,我们成婚好不好?” 凌华愣住。 水波温暖,热气氤氲。 紫苏的眸中映着葳蕤灯火,目光炽热而诚挚。 他微微勾了勾唇,轻轻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的时候,热气熏到了眼中,莫名有些湿热。 “好。”紫苏听见凌华柔暖的声音染着湿漉漉的水汽,缠绵地灌进她耳中,“我们成婚。” 紫苏眼眶一热,猛地抱紧了他。那一刻,她仿佛怀抱了整个世界。 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天地间严寒凛冽。 唯独大雪中矗立的小屋里灯火辉煌,水中相依缠绵的二人暖意融融。 夜郎谷此刻亦是飞雪如絮。 陆冉和慕青两人回到夜郎谷没两天,就下起了大雪,慕青一入夜就早早入睡了。只有陆冉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正着手里从陆家传来的信封。 “如今师父师姐这里也没什么事了,等过几天雪停后,需得回陆家一趟了。”陆冉看了上面内容后,信手将其烧掉。 陆家的生意她都是让信任的手下去办,除非是很大的事情,她才亲自赶回去处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陆冉甚至都已经不怎么管陆家的事情了,如今空闲下来,是该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屋前那一片梨树林积满了雪花,白茫茫的恍若堆积了一树的梨花。 寂静的山谷口,茫茫雪夜中有一人缓步踏冰行来。 雪下很大,那人一袭如血红衣,打着一把油纸伞,行走在大雪纷飞的雪白世界里,仿佛一抹突兀又妖异的红色伤痕。 他在林子边停下,抬眸凝望着眼前的树林,如风雪凛冽的目光似乎穿透森林望至深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冉冉,此情此景倒是极衬你以前教我的这句诗。” 第四百五十章:拜堂成亲(1) 深冬凛冽,皑皑白雪铺染了整个湖心岛。冰雪世界中,岛中心的院落却染着几抹喜庆的红。 屋中,凌华褪下了惯常穿的白衣,换上火红精致的凤冠霞帔。白皙几近晶莹的面容上,也因此而染了几分薄红。 垂眸望着身上的衣衫,他温润的眸中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清浅,却无比耀目,因为充满了爱意与幸福。 忽然他眉心微微一锁,神色极其平静地轻咳了几声,舌尖涌起的血腥味被他若无其事地压了下去。 镜中他俊雅绝艳的容颜无半分痛苦之色,但他眼里流光溢彩的笑意却滞了滞,浮起一抹隐忧与空洞。 凌华怔然抬手,面带隐忍地压在胸口上。 “......凌前辈,我的生蛊无法根治您身上的蛊毒,这噬生蛊是死蛊......两相抗衡,能让您段时间内让您恢复如初。但期限最长,也只有三四个月......” 慕青的话在耳边回响,凌华低低咳嗽着,口中鲜血这次再也压不住溢了出来。 他平静抬手擦去,无数次在心中庆幸叹息:幸而用了慕青的生蛊压制他的噬生蛊后,能让他的脉象也恢复正常,探查不出异样。如若不然,与苏儿朝夕相处,她只要一握他的手便知他脉象情况。 而今体内的反噬也越来越严重,凌华知道那是死神的脚步慢慢逼近了。 可即便如此,凌华漆黑空茫的眸又缓缓垂下,望向穿在身上的嫁衣,火红仿佛点燃的他黯然的眸,又重新聚起温暖。 他还是答应了苏儿。 即是满足她的心愿,也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至于隐瞒了他这么久的事情,他并未打算瞒到最后选择不辞而别,他会向苏儿坦白。 凌华轻轻呼了口气,神色温宁地拿起红盖头。 门外,亦同样换了一袭鲜红衣袍的紫苏正期待又兴奋的等着房中人出来。 她一双眼眸此刻笑意盈盈,尽管外面雪越下越大,但紫苏却是满面春风,若是有认识她的人在场,恐怕他们终其一生都没看到她竟能笑得如此开心幸福。 “吱呀。”房门打开,紫苏的眼中立马映出了静静立在门口的修长红色人影。 紫苏的呼吸忽然就变得很轻很轻,全部的心神注意力,都在了迈步朝她走来的凌华身上。 她的脑中流光掠影一般,浮现出了与师父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在一片虚幻的点滴光影中,紫苏轻轻地也有些恍惚地,小心地朝他伸出了手。 瞬即他也握住了她的手,让她高高扬起的心缓慢轻悠地轻轻落了下来。 让她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师父。”紫苏笑开,泪水蒙了视线,心中又热又甜。 她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凌华亦是回握住了他,只听见他低低笑道:“苏儿,这一切都不是梦。” 第四百五十一章:拜堂成亲(2) 堂屋里亦布置的很喜庆,虽简单但样样不缺。 铺了红布的供桌上点燃着香与红烛,他们二人皆都没有长辈,供桌上只放了天地爷牌位,牌位前放一盛满粮食的斗,斗上贴着“金玉满斗”四字,其余的还有红枣、花生等寓意多子的东西。 凌华和紫苏都不清楚成亲的讲究与规矩,这些都是他们去附近的小镇上向人打听来的。 这场婚礼只有他们二人,或许有些过于安静,可却是他们二人此生中最为隆重和幸福的时刻。 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刻,有没有外人参与和见证,并不重要。 进香叩首,三拜。 从今日起,他们便是夫妻。 “师父......”紫苏凝望着眼前人精致清雅的面容,心里暖暖软软的,眼角眉梢皆是柔情与蜜意,“我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这一幕......师父,我好开心。” 凌华笑道:“你该改口了......”他微微顿了顿,柔声唤道,“妻主。” “夫君。”紫苏仰起头,伸手圈住了凌华的脖颈,与他缠绵吻在一起,嘴里不住喃喃道,“夫君,夫君......” 外面风雪凛冽,雪花静静飘落。 屋中红烛摇曳,满室喜庆温暖。 相拥轻吻的两道红衣人影彼此紧密相依,仿佛直到地老天荒。 —————————————— 落雪不知何时停了,地上积满了雪,举目望去一片雪白。 白茫茫的世界里,渐渐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在苍茫洁白的空间中,那抹黑色显得孤傲而阴幽,格格不入。 那人披着宽大的黑斗篷,斗篷下随着行走的步伐,会晃出几片殷红的衣摆和一柄油纸伞——他怀中原来还抱着一个人,似是怕怀里人着凉般,他用斗篷捂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冷风。 无声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又孤寂的脚印。 脚步无声,他身上却传来缥缈幽微的铃铛声,回荡在广袤寂静的冬日荒野中。 他看起来走得很慢,但移动的速度却极快,眨眼间人影就已消失在了光秃秃的山林深处。 若不是雪地上留下的那一排脚印,都让人怀疑方才是否有人经过过。 穿过荒野,夜刖抱着陆冉来到了最终目的地。 山野深处,几乎人迹罕至,但此处却有一间别致的三层木屋。 夜刖推门进屋,里面染着炉火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瞬间除去了他满身的风雪。 木屋精巧,其内布置更是奢豪,半点也不像是处于人迹罕至的荒野。 他转身进入卧室,小心地将还在昏迷中的陆冉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神态间尽是温柔眷恋地凝视着床上的女子,指尖爱怜地将陆冉脸上的发丝拨到一边。 “冉冉......”夜刖低下头,脸颊轻轻地贴着陆冉的脸颊,薄唇在她脸颊上贪恋的亲吻着,“冉冉......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吧,忘记一切烦恼,就只有你我二人永远在一起。” 夜刖解衣上床,拉过被子将他们二人严严实实盖上,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闻着她身上熟悉而又让他眷恋的香味,夜刖轻轻喟叹了一声,绝艳妩媚的眉宇间皆是满足。 他好喜欢冉冉的体温,她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好喜欢......不,是好爱好爱,爱得要发疯了。 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这段时日没有冉冉在身边,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缺了一块,那颗心已被她偷走了。 知道凌华和紫苏不在夜郎谷,一直紧盯着陆冉行踪的夜刖也随后去了夜郎谷。 将陆冉带回来,于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四百五十二章:同塌而眠 夜刖凝望着陆冉沉睡的容颜,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缓缓绽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都依偎在她身边,好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闭上眼睛也安心地沉沉睡了过去。 陆冉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在梦中闪现出了很多人的脸容,闪现出了很多面孔。 她看见夜刖靠在自己的身边,像初识之时一般,温柔乖巧地笑着,漂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恋与温柔,十分地温柔无害。 可是画面一转眼,原本温柔深情微笑着的夜刖却变得面目狰狞阴狠,眼神阴鸷暴戾,死死地盯着她,邪佞残忍的眼神恍如毒蛇一般令人恐惧发冷。 他冷冷地道:“陆冉,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别想离开我,我要将你永远禁锢在我的身边!” 不!梦中陆冉惊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要逃开,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却是一片轻纱帐顶,亮白光线涌入眼中,她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视线渐渐聚焦,陆冉才发现自己此刻躺在床上。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陆冉瞳孔骤缩,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自己是被人抱着的,陆冉面色难看地转眸望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躺在身旁的男人。 夜刖依偎在她身边,睡得正香,乌黑的发下,他细腻如瓷的肌肤越发吹弹可破。此刻他睡容静谧安详,恍若一个无害的婴儿。 但是陆冉眼中却充满了愤怒和冰冷,若不是如今无法出声无法动弹的话,她早就将这人掀下床了。 她完全没想到夜刖居然找到了夜郎谷来,跟师父和师姐他们分别之后,陆冉和慕青便先回了夜郎谷,他们二人刚到夜郎谷没几天,夜刖就出现了。 想到自己被他掳走的那晚,陆冉此刻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当时慕青早早地睡了,没有被夜刖撞见,要不然的话谁知道这变态会不会出手伤了慕青。 陆冉独自一人,不是夜刖的对手,因此轻而易举就被他掳了来。 正当陆冉满腹怒火的时候,听见身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柔媚磁性的男声,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冉冉,你醒了?” 陆冉瞳孔一缩,转眸冰冷地望着他,躺在身旁的夜刖也不在意她此刻含冰带火的眼神,慵懒地翻了个身脑袋软软靠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陆冉的发丝。 他的神情尽是柔情蜜意,看着她的眼神甚至温柔得能够掐出水来。就好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每次睡醒过来都会看见他躺在自己身边,慵懒而又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 男人灼热暧昧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伴随着他软软却充满磁性的声音: “好像很久没有与冉冉同塌而眠了,果然还是有冉冉陪在身边,我才能睡得安稳舒适。”他似是喟叹了一声,还撒娇般蹭了蹭她的脖颈,呢喃道,“真好,冉冉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陆冉眼中怒火直烧,睁着一双眼睛瞪着他。 没听见陆冉应声,夜刖似乎刚想起来般:“唔......我倒是忘了。” 说罢抬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声音得到解放,但浑身依旧无法动弹的陆冉当即怒声吼道: “夜刖!你他妈又想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三章:怒声质问 面对陆冉的怒火,夜刖依旧满脸温柔,没有半丝生气。只是他眼底漫出了一丝委屈和受伤。 “冉冉......”他委委屈屈地低低唤了她一声,伸手想要抱住她。 作为一个有色女潜质的陆冉来说,睁眼醒来就看见这样画面:一个绝色美男衣衫不整地躺在你的身旁,眼神温柔又委屈地望着你,用着怯弱含情的声线跟你说话。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仿佛都在勾引你,可是又楚楚可怜一副被她欺凌殆尽的模样,说句实话,真不是一般的诱惑人。 夜刖他的惑人之处,不仅仅在于他绝美不辨雌雄的外貌。更在于他摆出处于弱势的姿态时,浑身上下眉梢眼角,都是让人丧失理智的欲色。 要是放在以前,陆冉早就嗷呜怪叫一声扑过去了。 但是今夕不同往日,看到这样的夜刖,陆冉心中怒火更甚,因为她又想起了往昔种种。 “你tm离我远点!”陆冉动弹不得,只得用愤怒尖锐的怒吼表达自己的排斥。 夜刖伸出来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向她,眼中濛了一层水雾:“你就如此讨厌我么?” 看到他眼中的泪水,陆冉“啧”了声,满心压抑不住的反感和厌恶。他喵的当初自己就是瞎了狗眼,总是被这厮的泪水给欺骗。现在好了吧,妈蛋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开,她都不想数自己究竟被他抓走多少次了。 “我都这么明显了你眼瞎看不见?”陆冉冷眼瞪他,“我告诉你夜刖,如果你还想故技重施,用我去威胁师父和师姐的话,老子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她眼中恼怒排斥的情绪犹如寒冷的冰锥刺入他心中,明明早已经知晓,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依旧疼得他难以自处。 但是他却轻轻勾唇笑了起来,笑得妩媚妖娆,如玉修指抚着陆冉充满抗拒的眉眼,低低叹息道: “冉冉啊......你始终都不明白我的心么?我从未想过,要用你去威胁凌华,他也不配。” 陆冉浑身僵直,只觉得流连在自己脸上的冰冷指尖恍若阴冷的蛇一般,让她极为排斥和警惕。 “呵呵!”她嘲讽冷笑,眯眼道,“我也不想明白,夜刖,我想我早已说得清清楚楚了,这辈子我们永远也不可能。” 当年就是因为夜刖,才害得师父与师姐误会分离了这么多年。甚至害得师父要在自己身上种下噬心蛊,以此让身体恢复来见他们,要不是后面慕青有蛊王相救,师父如今只怕...... 想到这里,她心中恼恨和悔意翻滚得更加剧烈。 “是因为凌华和紫苏?”夜刖冷眸倏眯,眉眼中的委屈温柔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沉沉道。“冉冉,凭什么?凭什么?!” “你将我师父害成那样!还问我凭什么?!”陆冉也怒声质问道,“我师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遭遇的那些事情与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要去招惹他?!要不是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并且师父和师姐如今已经重归于好的份上,我陆冉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无心无情 “杀了我?” 夜刖脸色苍白,眼瞳却霎时间幽深漆黑,他盯着陆冉的眼睛,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哈哈.....杀了我?哈哈......”他笑得浑身轻轻颤抖,笑得好像停不下来一样,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冉冉......卓玉珩只道你风流多情,可你却比紫苏还要冷情。她心里有挚爱之人,可你却是没有心的,谁也纳不下。哈哈......我夜刖为什么偏偏要遇上你这样的女人?” 陆冉看见他这样笑,心中更加烦躁,冷声道:“夜刖,真正没有心的是你吧?现在却来说我冷心无情?在你的心中,世人性命如草芥,谁都可以任由你拿来当那邪恶的死亡之花的肥料。” 他猝然停止了笑声,殷红如染血的唇畔依旧微微勾着,垂眸幽幽望着神情冰冷含讽的陆冉。 嘴角带笑,眸中却全无笑意:“我倒希望如你所说,将你也视作草。有时候看你心里在乎你的师父师姐,甚至在乎卓玉珩,为了他们不惜想要杀了我......我真恨不得,把你全身的血放个干净,用来养育死亡之花。” 他的眼中一片漆黑,恍若幽深阴冷的黑洞,充斥着无尽的嗜血森寒。 陆冉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陡然一寒,转瞬间寒意遍布全身,心脏一阵阵紧缩。 在这一刻,陆冉承认,她是害怕的。 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近乎是来自灵魂的战栗恐惧。 “可是怎么办,冉冉......”夜刖仿佛没有察觉道陆冉脸上闪过的惧怕一般,低下头依恋地轻轻蹭着她冰冷的脸颊,喃喃道,“可是我舍不得啊......连伤你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更加不敢想让你受伤流血。” 他双臂渐渐收紧,将浑身僵硬的陆冉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在努力抱住唯一珍贵的玩具般。 夜刖脸颊与她亲密无间地相贴,声音逐渐软了下来,似乎还透着撒娇般的恳求: “冉冉,忘记以前不开心的一切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吧......像以前我们刚刚认识那样,我只想冉冉陪在我身边而已......好不好?” 陆冉抿紧了唇,除了还未消散的惧意外,杏眼中只剩冰冷与嘲讽。 要么夜刖是疯了,要么就是痴人说梦。 回到当初?呵......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陆冉打死也不会跟这个男人有半分牵扯。 “冉冉可还记得?你曾说过,要将我娶回家的......”夜刖双臂又抱紧了些,柔软的唇眷恋又渴求地流连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哑声说道,“此话我从未忘记过,不如过段时间,我们便成亲如何?” 陆冉这下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不理他了:“成亲?你疯了吗?我不会同你成亲的!” 夜刖亲吻她的动作顿住,抬起头凝望着她盛怒的眸:“之前我曾问过你一句话,你还未回答我——冉冉,若我不是幽冥宫主,若我与凌华无任何瓜葛恩怨,你可愿与我成婚?” 还未等她开口,他忽又抬手,妩媚精致的眉目染了几分自嘲:“不......罢了,你只消告知我,之前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你......可对我有半丝感情?” 陆冉亦静静地望着他,她这样看着,陡然让夜刖心间紧张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她撇唇轻笑了声,露出了雪白微尖的虎牙: “夜刖,你想太多了。我陆冉这一世游戏人间,情之一字于我而言,不过玩笑尔。” 她常常会这样笑,杏眼微眯,睫毛弯弯,露出可爱的虎牙。笑得明媚灿烂,又狡黠风流。 夜刖却爱极了她这样的笑,恍若一束灿烂的阳光强势照入他早已腐烂的心中。 可如今他才发现,陆冉的笑,其实也可以是一柄淬毒利剑,狠狠翻搅他的五脏六腑。 即便他百毒不侵,也难逃这致命剧毒带来的彻骨之痛。 第四百五十五章:冰上刻字 清晨,紫苏已经早早在湖边练剑了。 如今深冬时节,湖水冰冻了起来,可以随意在上面行走。原本在湖边练剑的她翻身一跃,就跳到了结冰的湖面上。 长剑在手中挽出数朵凛冽剑花,映出森森剑影,灿烂的冬阳落在冰面上,明亮刺眼。冰面很滑,紫苏随意滑动,剑也舞得分外随性恣意。 剑尖削向冰面,甩起无数晶莹的冰晶。她忽然心中一动,挥剑在冰面上勾画了起来。 凌华从屋中出来,便看见紫苏在冰面上玩得正欢。 紫苏像只恣意欢快的雁儿在冰上随意飘舞,又似优雅的天鹅在冰上翩翩起舞,凛冽寒风刮起她墨发青衣飞扬如蝶,漫天飘洒的剔透冰晶中,她的笑颜明媚而纯净。 这些日子里,凌华每日都督促她练功,抓得比当初习武时还要紧。紫苏虽有抱怨,不过却也听话地好好练功,如今她之前新学的《元极心法》已练到了第七重。 站在屋檐下的凌华眺望着在冰上练剑的紫苏,见她玩得开心,脸上也随之绽开了温暖的笑意。 笑意浅浅,却耀目明媚。 紫苏转目看了凌华出来,便开心地朝他招手道:“师父师父......快来快来,给你瞧样东西。” 他们二人虽已拜堂成亲,有了夫妻之实,可两人还是习惯以师徒相称。 凌华举步朝她那里走去。 他刚来到湖岸边,紫苏已经奔了过来,携着他纵身跃上了旁侧一棵梨树。 “师父你看看,我写得如何?”紫苏抬手指向自己方才练剑的地方。 凌华望去,缺见冰上她用剑写了一首词。紫苏剑法使得极为巧妙,字是雕刻在冰上的,冰面塌陷了下去,涌出蔚蓝色的湖水,显露出了字体的形状,是以一眼看下去,每个字都瞧得分明清晰。 赫然正是当年紫苏写给凌华的词,整整占据了大半个半月湖。 凌华微笑道:“苏儿书法倒是有所长进了,比起当年你在思过崖崖壁上写的要遒劲飘逸很多。” 紫苏双目能够视物后,便常跟陆冉下山游玩,而且每次下山都会闯祸。那年她们二人下山搅乱了武林大会,陆冉生怕凌华责罚,就丢下紫苏自己跑回家避难去了,紫苏则被凌华罚去思过崖面壁。 在那里要思过整整一个月,她无聊就只能练剑打发时间,然后就在思过崖崖壁上用剑刻下了那首词。 “是吗?”得到凌华的夸奖,紫苏亦开心地笑了出来。“不过在这冰上刻字,倒是比在崖壁上刻字容易许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她又环顾了一圈周围,举目望去一片雪白。她深深吸了口凛冽的空气,抱着凌华期待地感叹道: “师父,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春分了。” “对啊,时间过得很快。” “等在这里欣赏完了早春盛开的梨花,回到夜郎谷,那里的梨花也正好要开了。” 这片湖泊呈弯月形,因此紫苏当年便给这湖取名为半月湖。 半月湖周围种满了梨树,皆是她亲手种下。一到了开花的季节,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恍若银装素裹的风雪世界。 湖中心有个小岛屿,就是紫苏他们住的木屋。 不过此处在山里深处,半月湖外面的树林也被紫苏设下了阵法,别人轻易不能进来。因此多年来,也没有人来到这里过。 对于紫苏而言,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也是第二个夜郎谷。以前她常感叹夜郎谷里的梨花开得太慢,师父又不轻易出谷,她想要让师父看早春的梨花,因此便寻了这么个地方。 而今他们隐居在此处,倒也圆了紫苏多年前便一直想与师父好好欣赏一番早春梨花的夙愿了。 如今已临近冬末,天气也越发寒冷,可也意味着春天不远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雪,还未融化的积雪堆积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看过去一片洁白,就好像满树梨花竞相开放了一样。 凌华道:“苏儿,你去屋里取些工具来,我们待会去山里打猎如何?” “好啊,师父你等我。” 虽说冬天动物稀少,不过山中飞禽走兽多得很,寒冬进山的话,还能碰上出来觅食的野兔山鸡什么的。 紫苏飘身跃下梨树,直奔木屋而去。 她一走,凌华才皱眉掩嘴咳嗽了起来。 一阵咳嗽过去后,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帕子,上面印着殷红刺目的血迹。 凌华面色如常地将帕子收进了袖袋中,跃到树下时,紫苏也从屋里出来了。 ———————————— 京都凤凰城。 萧梦临立在屋檐下,望着院中未融化的冰雪,面上心事重重。 “殿下?”老药师向他汇报了江湖上的一些动态,见一旁的萧梦临久久没有反应,不由得又唤了他一声。 萧梦临回过神,转眸看他:“方才你说了什么?” “......”老药师默了默,说道,“无忧山那边我们的人一直盯着情况,司前辈一直在地宫里,从没有出来,想来之前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司前辈是不知情的。至于紫苏他们,离开无忧山后,紫苏和凌华就自己离开了,只有陆冉和慕青回了夜郎谷。还有......卓玉珩打算辞去盟主之位,几日前他已经广昭江湖英豪,决定在元月初一举办武林大会,重新选定盟主人选。” 萧梦临点了点头,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他凝眉道:“母皇她命我将司前辈抓来,从他那里探出长生药炼制之法。母皇她已经知道司前辈曾服过长生不死药了,这事情,倒是让我有些为难。而且让我奇怪的是,母皇对此事竟早已知晓。” 老药师道:“会不会是谢筱告诉陛下的?” “不,谢筱是有所保留的。”萧梦临道,“母皇却是知道了我所知的一切。” “那殿下是不是......因为紫苏姑娘,所以......” 萧梦临并不否认:“对,我不想让紫苏为难。” 司前辈于凌华而言,是救命恩人,亦是紫苏的恩人。若是动了司前辈,那便是跟紫苏为敌了。 这是萧梦临不愿的。 可是皇命又难为,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中,萧梦临又幽幽道:“你知道么?母皇不仅要我去抓司前辈,还命我去取来死亡之花的种子,得到它的培育方法。” 老药师不解:“陛下为何要寻这种邪恶之花的培育方法?” “因为死亡之花可以培育出永生之花,有了永生花,再找到炼制丹药的方法,便可炼制长生不老药。” 老药师大惊:“这......竟是这样?!那......那幽冥宫里那些死亡之花......!” “幽冥宫主培育了这么多年,也未培植出一株永生花。”萧梦临望着院中的白雪,眼中亦染上了几分寒凉。“可见这永生花想要培植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株永生花,要残害多少生灵才催生出来?”萧梦临幽幽道,眼中尽是苍凉与无奈,“当年太祖皇帝就是见到了前朝皇宫地下密室里,那密密麻麻的尸骨,才禁止炼制长生不死药,可如今......” 他的母亲,却想要步前朝昏君的后尘,竟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所谓的长生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染血手帕 紫苏和凌华两人出去猎得了几只野兔野鸡,正欲返回去时,天居然又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大雪飘若柳絮,将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了其中。 毕竟是深冬,随时会降雪,他们并未离住所太远,只在周边百里内活动而已。 深冬寒风携带片片雪花刮来,刮在人的脸上好像冰冷的刀锋一般。 雪下得太大,想要冒雪返回家是不可能了。他们二人就暂且在一处山洞里落脚,等待雪停。 在洞内点了火堆,一直等到了傍晚,雪就停了。 两人回到家里,将猎来的野味处理完毕,用了晚饭后,已经到了夜晚。 紫苏收拾了碗筷,从厨房里转回屋中,却没看到凌华的身影。 她正欲喊,就听见屋外院子里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咳嗽。 紫苏转身出门,见到凌华在院子的一角。 此刻月亮已经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露出了半张脸,月光清辉洒照而下。立在静谧院中的人影修长挺拔,雪白的衣裳被风吹得微微飘扬起来,衣袂纷飞。 如瀑布一般的银白色长发也时不时被风吹起,扬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因为那如雪的白发,所以凌华谪仙般出尘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沧桑感。 即便是一抹背影,却依旧充满了清雅高洁的气质。他衣袂飘飘飘地站在月光下,恍若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一般。 可是此时望着正咳嗽的凌华,紫苏却觉得那单薄的背影竟微微佝偻了起来,想到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咳嗽,她心中一紧,又转身回去取了件狐裘披风。 “师父,你怎么到外面来也不多穿些衣服?”紫苏快步来到凌华跟前,将披风裹在他身上,“你最近都有些着凉了,要是染了风寒就麻烦了。我瞧你这些时日一直时不时咳嗽,待会我去给你煎副药,可不能拖了。” “没什么大碍的,这几日你不是也煎药了吗?”凌华将帕子放进衣袖中,转身安抚地拍了拍紫苏的手背,微笑道,“过两天就好了,苏儿莫担心。我出来只是将前几日新酿的酒埋好而已,等到春分我们赏梨花的时候喝。” 紫苏凝眉,忧愁道:“可是师父你喝了那药,都没有任何作用,依旧咳嗽。而且咳得还比前几日频繁了。若不是见你脉象并无异常的话,我都要担忧死了。” 凌华失笑:“你呀就是多虑了,你我都会医术,只是着凉了而已,不用担心。先回屋再说吧,外边冷。” 紫苏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确实没错,脉象并没有什么异常,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咳嗽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隐隐的不安。 她也不知道究竟不安在哪里。 紫苏甩了甩头,将脑中一瞬间涌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正欲跟着凌华回去,眼角余光却见到地上好似有一抹红。 因着地上都是积雪,反射着月光雪白一片,所以那抹红就分外突兀。 紫苏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奇怪地俯下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待看清楚了那是什么的时候,她手猛地颤抖了起来,脸色霎时间变得如满地的积雪一般苍白。 “师父......!这是什么?!”身后传来紫苏颤抖恐慌的声音,尖锐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里。 凌华脚步一顿,心底陡然涌起了蛊不详的预感。 还未等他回身望去,后面的人便已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惊惶无措地道: “这是你的帕子......?!师父!这帕子上为什么会有血?!” 凌华浑身僵住,紫苏惊慌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入他耳膜中,顿时轰隆隆作响。 院外堆满积雪的枝桠似是不堪重负了一般,颤了几颤,断裂坠入地面。 清辉月光下,紫苏满脸煞白,抓着他衣袖的手不住颤抖。漆黑紧缩的眼瞳紧紧地望着他,眼底充满了仓皇和惊诧。 凌华闭了闭眼——他一直不知道如何让苏儿知晓此事,甚至已在想如何隐瞒住她,可他万万没想到,此事竟这般猝不及防暴露了出来。 这段时日的美好与希冀,顷刻间支离破碎。 ———————————— 一身红衣的夜刖立在屋顶,前面跪着个黑衣蒙面人,正向他恭敬地汇报外界讯息。 “宫主,丰月女帝已向萧梦临下达命令,要他寻找培育死亡之花的法子,同时也命他找到司前辈。” 听到这最后一条讯息,夜刖冷冷一笑,修指轻抚手里的油纸伞,月下精致妖娆的面容越加阴柔诡谲: “丰月女帝果然渴求长生得很,不过暗地里向她透露了这些信息,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黑衣蒙面人担忧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们幽冥宫有死亡之花,倒是朝廷会不会对付我们?” “对付本宫?呵。”夜刖冷漠道,眼底尽是嘲讽,“只怕到最后,丰月那老女人还要来求本宫。” 说罢,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黑衣人隐退后,夜刖垂眸望向了楼下。 月光淡淡洒下,苍白的冰雪世界里反射着昏暗的光晕。楼下房间里透出浅黄色的灯光,在这冰寒的冬夜里,显得分外静谧温馨。 “冉冉,你的师父和师姐在世一天,你便不能乖乖在我身边。”他修指抚着油纸伞,低低喃道。“很快了,很快了。” 待凌华一死,待这江湖庙堂大乱,谁又还有那闲心去管你我身在何处? 庸俗的世人追求长生不老,我求的不过是与你相守短短一世罢了。 陆冉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入夜了。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能够自由活动了,不过武功却被他封了起来。看到屋子里空无一人,陆冉当即翻身下床。 原本以为门窗会被夜刖封死,但是没想到她竟轻而易举打开了门。 寒冷的夜风吹来,冻得陆冉浑身一哆嗦,但她却无比兴奋。可那兴奋也紧紧持续了片刻,因为她还未抬脚出门,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夜刖正站在院外。 月光洒落而下,院中积雪泛着白光。 即便是在晦暗的深夜里,那抹红影依旧清晰分明,在暗夜里透出一股诡异的绝美。 夜刖红衣如血,背对着她负手立在院中,似是想什么正出神。长及脚踝的墨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映衬着火红的衣袍更显妖媚倾世。 仅仅一个简单的背影,便衍生出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风华。 若是在以往,陆冉会被迷得色心大起神魂颠倒。但如今看到他,她的心却是条件反射地紧缩紧绷起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安一个家 陆冉正要下意识地退回房间,夜刖却先一步转过了神来。 “冉冉你睡醒了?”见她衣衫单薄地就出来,夜刖蹙眉快步走了过去,解下自己身上的红狐披风将她裹住,“天这么冷,冉冉怎么穿这么点衣裳就出来了?” 披风带着他温暖的体温,瞬间将陆冉整个包围住。她顿时抗拒地皱紧了眉头,但现在被封了武功形同普通人的她,也没有那个能力挣开夜刖的怀抱。 她眯眼看着门外:“这里是哪儿?” 看外面的风景,并不像是幽冥宫,也不知道夜刖将她带到了哪里。 “看来冉冉是忘记了。”夜刖拥着陆冉,笑着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冉冉以前不是说,要在这云山之中寻个地方做我们的家吗?” 陆冉抿唇,顿时想来了。 那时候她刚认识夜刖不久,不过两人却如胶似漆。她素来喜欢美人,救下夜刖后他就成了自己的男宠。当时他们来到了云山,此处风景优美,山中云景雄奇绮丽,陆冉就喜欢上了这里。还说等以后有时间了,在这建个住所,作为他们二人的家。 陆冉当时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在此地建个住所倒是可以,但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安家怎么可能?她最爱的还是热闹的人间,还是爱那十丈软红,夜刖貌美又乖巧,她自然喜爱,不过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这是当时陆冉的心态,或许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态已有所改变。 但一样不变的,就是不会与夜刖在此安家的想法。 而今望着这俨然新建的木屋,陆冉眼底浮起了几分冷笑,淡淡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夜刖默了默,又笑道:“冉冉不记得没关系,反正如今你已在我身边了。冉冉你饿了吗?我已让人去准备了饭食,吃过东西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说着,直接将陆冉抱起来出了房间。 陆冉深知他的性子,就算自己说不愿意的话,他也直接当耳旁风,因此就索性任由他抱着自己走了。 来到客厅,有几个侍女手提着食盒垂头恭敬候着。 夜刖抱着陆冉到桌边坐下,几个侍女便将盒中饭菜都摆上了桌,每一道都还冒着热气。 “这是我让人去山下镇上买来的,都是冉冉你爱吃的菜,来尝尝味道如何?”夜刖取了筷子,给她夹了一筷糖醋鲤鱼。 陆冉不动:“不想吃,我没胃口。” 望着满桌的饭菜,她忽然又想到了第一次被夜刖掳走的时候,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夜刖,只知道抓走自己的心狠手辣的幽冥宫主。 那时候生怕他一个高兴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如今面对还是幽冥宫主的夜刖,陆冉竟生出了几分无所谓来,倒是不怎么怕了。 她心中更加忧心的是师父和师姐他们,愧疚恐怕这次又要因为自己,而奔波麻烦了。 此刻正被陆冉忧心的凌华与紫苏二人,正陷入一片惶乱惨淡之中。也根本还不知道,陆冉如今身陷囹圄。 第四百五十八章:总是骗她 夜晚,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木屋里冰冷寂静。 凌华独自怔然而立,望着紧闭房门,眼中一片痛苦黯然。 他的身影被昏黄的煤油灯光拉长印在墙壁上,孤寂而单薄。 桌上烛火被寒风吹得颤抖摇曳,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他双目一直凝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里面寂静得让他心头也越渐沉重。 紫苏发现了那张染血的手帕后,在她惊慌的追问下,凌华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她,因此便将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了她。 他身上的噬生蛊一直都没有治好,这些日子能够恢复过来,只不过是用了慕青的蛊王暂时压制住而已。 一旦用了噬生蛊,便再无生路了。 凌华黯然垂眸,他这副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而今只不过与死神争取时间延长了死亡的期限而已,怎么可能与苏儿白头偕老? 过往种种与她定下的所有誓言,都不过是骗她的罢了。 紫苏知道了这一切,如他所料般无法接受,将自己关在房中直到现在。 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如幽冥鬼哭,阴森而凄厉。 凌华深深吸了口气,他心中一直在安慰自己说苏儿现在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需要静一静。可是房间里面毫无生气的寂静,让他心头笼罩的莫名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深。 “咳咳......”凌华忙捂住嘴,极力压住溢出的咳嗽,可是在寂静的房间里这细微的声音也分外清晰响亮。 “呯——”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惊慌打开,青衣人影仓皇冲了出来。 “师父——!”紫苏脸色苍白地冲出来,无措地扶着凌华,“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又咳血了?” 她沙哑的声音颤抖得不行,填满了惧怕,连望着凌华的眼中都溢满了仓皇和无措。 望着紫苏的眼神,凌华心间顿时一疼,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压下心间痛涩,冲她扬起了抹微笑,握住了紫苏冰冷的手: “师父没事,只不过站得有点久,腿似乎有些麻了。”说着他另一只手揽住了紫苏,明明是拥抱着她的姿势,但整个人却靠到了紫苏身上。 凌华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苏眼眶一热,泪水又漫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发颤的手紧紧抱着凌华,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也颤得厉害: “你骗我,大骗子......总是骗我......师父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不骗我的?”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凌华手背上,仿佛是落进了他心中,灼烫得心里更加疼。 凌华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苏儿,是师父不好。苏儿别哭,别哭......啊。” 那声温柔又轻颤的劝哄在寂静的雪夜里坠入紫苏耳中,恍若是羽毛轻轻扫在心上,既让人沉醉,又让人心疼得想流泪。 压抑了一整晚的无助和痛苦再也压制不住,紫苏埋入凌华怀中,痛哭出声。 抱着埋在自己怀中哭得悲伤无措的紫苏,凌华视野亦模糊了起来,泪盈于睫。 紫苏不知道哭了多久,浑浑噩噩了一晚上的脑中总算清醒了许多。可心中却仿佛被掏了一个大洞,溢满了恐慌。 她以为总算苦尽甘来与师父厮守到老了,可在她以为已经身在天堂的时候,却一瞬间被打入了地狱之中。 原来所有的美好憧憬,都是虚假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天总如此苛待她,总如此爱与她开玩笑,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如今却又将其全部剥夺掉。 那是比从未知道有过希望更让人绝望的绝望。 紫苏哭不出声来了,泪水疯狂肆意流淌,喉咙却仿佛被人死死掐住,让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她的手颤抖地更加厉害。 她的声音亦破碎颤抖着:“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肯定有办法救你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上天玩笑 紫苏悲坳慌乱的沙哑声音回荡在凌华耳中,他拥着她的手也跟着微微颤了起来。 “对不起......苏儿,我不该骗你,对不起......”凌华哑声道。 千言万语,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对不起。 甚至面对她抱了一线细微希望的问话,他也只能无力说一句对不起。 紫苏蓄满泪水的眸子蓦然睁大,漆黑空茫一片。 她双腿颤抖着软了下来,眼睛茫然地四处望着,高高悬在看空中的心猛地跌落而下,疼得她浑身战栗。 “不......不......不!”紫苏不住摇头,泪水疯狂流淌。喉咙仿佛被人死死掐住,让她无法喘息。 凌华抱着她也跟着缓缓蹲在身半跪在她面前,微颤地伸出手捧住她苍白慌乱的脸庞,低低地道: “苏儿,你答应师父......” “不!”紫苏惊恐地打断他的话,“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 她如被搁浅的鱼恐慌又急促地喘息着,攥紧他衣袖的手暴起狰狞而脆弱的青筋。 紫苏声音哽咽嘶哑:“我一定要救你!你不能......不能死......不能!” “人终有一死,苏儿,这件事情无法强求......”望着紫苏状若癫狂的模样,凌华心中亦痛极,他的声音都跟着哽咽了起来。 他并不怕死,他只是怕他不在了,他的小徒儿会遭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怕的只是她沉湎在痛苦中,走不出来。 “那我就该认命吗?”紫苏泪水又再度涌了出来,哭得慌乱无措,“我就该认这充满戏剧的命运吗?明明前一刻我还在天堂,老天爷给了我无限的希望,为什么又在顷刻间剥夺殆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只求师父一人,为什么就那么难......?” “苏儿......”凌华将她紧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泪水无声自眼角滚落,“之前我们定下的约定,等到下辈子我们再去一一实现,好不好?师父对不起你,这一世无法陪你到最后......” “我不要......我不要下辈子......”紫苏颤抖地蜷缩在他怀中,哽咽的声音溃不成调,“是我错了......师父......是不是老天怒我不顾伦理硬要跟你在一起,所以才如此惩罚我?那我不要了......我不要师父爱我了......我不要了......你别死......” 她恐慌无助的乞求着,泪水大片大片晕湿了他的衣衫:“我什么都不要了......师父你别死......我求求你告诉我要怎么救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你告诉我好不好?” 窗外夜风凄厉呜咽,寒冷凄清。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冰冷死寂的雪白里。 这令人绝望的深冬,似乎永远都没有过去。 紫苏卑微无助的哭泣声回荡在寒冷的雪夜中,皆被冷漠的大雪吞噬殆尽。 没有人会去听她的哭求,世间万物都在麻木沉睡。 凌华呆呆望着窗外狂乱飞扬的雪花,面上凝满了悲伤。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怀里哭泣的爱人,只能无助地任由侵入骨髓的心疼肆虐蔓延。 在这一刻,他后悔了。 如果一开始他不回来,不来找苏儿,她这一辈子或许会失意沉寂地度过一生,会永远怨他伤了她,但不会像如今这般痛苦。 是他给了苏儿希望,可却又再次亲手将她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那......我们去找慕青,他是唐门弟子,可能会有办法......”凌华轻轻抬手抚着紫苏凌乱的发丝,温声对紫苏道。 终究,他还是只能不断给她希望,然后又再次绝望...... “对......!去找慕青,他说不定有办法!之前他的生蛊便能暂时压制了师父的噬生蛊,那说不定唐门里有别的法门解开你的噬生蛊!”紫苏忽然像是坠入地狱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蛛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它紧紧抓住。 凌华点点头,声音依旧低柔:“我们明天便出发......苏儿莫哭了好不好?” “好......”紫苏胡乱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极力忍住流泪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 寒冷雪夜,注定无眠。这一场大雪连着下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停息。 没有办法赶路,紫苏无比焦急,本想冒雪出去找慕青,但被凌华极力拦了下来。 大雪封山,她这样冒雪赶路太过危险了,凌华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冒这个险。 最后凌华告诉她慕青的蛊王能够压制噬生蛊三个多月,距离噬生蛊发作还有一段时间,紫苏才勉强答应他等雪停了再出去。 千里之外的卓绝山庄里,此刻正下着鹅毛大雪,凌厉的寒风呼啸迅猛。 “怎么样?慕公子还没有醒过来吗?他可有大碍?”卓玉珩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物,想起了慕青的事情遂问道。 守在一旁的宋如画摇摇头:“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受冻挨饿又太过劳累才昏迷了。” 屋外风雪肆虐,即使门窗紧闭,也依旧听得见寒风刮来时发出的尖锐鸣声。 恍若暗夜里厉鬼哭嚎,听得让人心情莫名有几分压抑。 卓玉珩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慕青是今早出现在卓绝山庄的,庄中弟子发现他昏倒在门口,而且是只身一人前来。 庄内弟子将其禀告给了宋氏姐妹,她们认得出是慕青,所以才将人带了进来。 “盟主......!”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携一身风雪的宋如意匆匆进来,焦急无比地道,“慕青公子醒了,他说陆姑娘被幽冥宫夜刖带走了......!” “呯——!”握在手里的竹简怦然摔落到地,卓玉珩脸色大变地猝然起身,“你说什么?!” 一行三人匆匆赶往慕青的房间,卓玉珩进来后当即问道:“陆冉她真的被夜刖带走了?” 慕青连忙点头,满脸焦急:“夜刖已经带走她好几天了......之前我们在名优山上与蛋蛋他们师徒两分开后,我便和陆姑娘先回了夜郎谷......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夜刖忽然来到谷中,陆姑娘不敌他便被他带走了。当时我已睡下,是被外面的吵声惊醒才起身去查看,不想正看到了夜刖带着陆姑娘离去的画面......我当时无比慌乱,本想去找蛋蛋他们,可却不知道他们去的湖心岛在哪里,因此我只好前来求你了。” 他当时没有被夜刖发现,所以才逃过一劫。夜刖带着陆冉离开了夜郎谷后,慕青急忙下山去找卓玉珩求助。 这些天慕青都是没日没夜的赶路,等来到卓绝山庄时,因为又冷又饿便昏倒在了门口。 “又是夜刖......!”卓玉珩满脸冰寒,对一侧的宋如意道,“快派人去打探!幽冥宫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是,盟主!”宋如意应道,快步出了房间。 卓玉珩道:“你说紫苏姑娘和凌前辈在湖心岛?” “嗯,之前他们离开时留下了书信,说要去那里。”但慕青不晓得在何处,事情又紧急,只好先来找卓玉珩想办法。 “我知道在哪里,而且离卓绝山庄也不是很远。”卓玉珩说道,“明日便出发去找他们二人,与他们相议此事,设法救出阿冉。” 宋如画看了看面色沉冷的卓玉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盟主,那武林大会怎么办?英雄帖已发了出去,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如约来到山庄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会那么快。”卓玉珩道,“剩下的准备事宜皆有你去处理,若有各派有人提前来的话,你将人接待好。” 宋如画点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真的抱歉,放错章节了,如今已修改过来 咳咳......师父确实要领饭盒了,各位别打我~ 第四百六十章:弑冰被囚 被夜刖困在云山的陆冉还不知道外面都已经闹翻了天。 夜刖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因此雪停了以后两人便出门了。 他带着陆冉去了屋后的山坡,其后有个山洞。 山洞之内别有洞天,里面有个洞窟,往里面走去没多久,就听见了鞭打之声。 洞窟内燃烧着火把,将其照得透亮,陆冉看到有个黑衣蒙面人正挥鞭抽打被绑在石柱上的人。 石柱位于个水池中,那人被锁在水池里的石柱上,冰冷的水一直漫到了他大腿。那人一动不动地任由那黑衣蒙面人抽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见到陆冉两人进来,黑衣蒙面人当即听了下来,来到夜刖跟前恭敬地垂头道: “宫主,她已近昏迷过去了。” 陆冉看了一眼黑衣蒙面人手中染血的鞭子,又看了眼水池中的人,心道如此天寒地冻地被锁在水中,还遭受毒打,惹上夜刖的人果然都生不如死。 没由来的,陆冉想到自己对夜刖的态度,忽然觉得她的处境有点危险。 要是哪天他没了耐心,想要对付自己的话,估计比眼前这个人还要惨。 被鞭打的人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染满了血迹。铁链穿过了他的两侧肩胛骨,身上流下来的鲜血已将一小片水域都染红了。满头长发凌乱地披下来遮住了面庞,陆冉也不知道他是谁。 但莫名的,看身影形有点眼熟。 “你说带我来见的......是这个人?”闻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陆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对,她便是之前刺杀你的人。”夜刖眼神冰冷地瞥了被锁住的人一眼,“如今带冉冉来,让你决定打算如何处置她。” 陆冉一愣:“那件事情真的跟你无关?” 当时她被人刺杀险些没命,陆冉一直以为是夜刖派人来杀她的。 夜刖眼中有不被信任的受伤:“事到如今,冉冉却还认为是我派人杀的你?” 陆冉冷笑:“即便不是你,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夜刖一默:“对,此事我有责任。如今我查出了此人是谁,因此如何处置皆由你定。” 说罢他对垂着头恭敬候在一侧的黑衣人道:“将人带过来。” “是。” 黑衣人上前解开他身上的锁链,将人从水池中捞出来。 陆冉看到他是十根手指血肉模糊,指甲全都被拔掉了,且手脚筋皆被挑断。身下也布满了鞭伤,被冷水浸泡着,伤口都已溃烂浮肿,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没有一处好肉,看着恶心又狰狞。 素来知道夜刖心狠手辣,可如今亲眼见到被他惩罚的人,她心中依旧感到不适。 黑衣人用冷水泼到了他身上,冰冷刺骨的水刺激得那人瑟缩了一下,缓缓动了动。 黑衣蒙面人冰冷地道:“宫主来了。” 穿在他肩上的铁链猛地颤动了一下,听到宫主二字那人浑身一震,竟慌忙挣扎着起身换成跪姿,沙哑颤抖的声音哆嗦传了出来: “参......参见宫主......咳咳......” 闻言陆冉面色巨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那人声音沙哑虚弱,可陆冉还是听出来是谁了——竟是大护法弑冰! 夜刖看也没看地上的弑冰一眼,柔声对陆冉道:“冉冉,你想如何处置她?” 狼狈虚弱跪在地上的弑冰整个人猛地颤了颤,猝然抬头。湿漉漉的头发凌乱散在她脸上,陆冉看到她脸上也有好几道血痕,衬得脸色煞白如纸。她直直盯着陆冉,眼神浑浊而又尖锐,凝满了复杂混乱的感情。 “......是她进入地宫刺杀的我?”陆冉在一瞬的惊愕后,也平静了下来。想起之前她被刺杀时弑冰说的那些话,侧目看向夜刖,“没想到对于你最信任最得力的手下,你也能够下如此狠手。” 地上的弑冰颤抖得更加剧烈了,脸色越加煞白。 她挣扎着朝夜刖那边爬过去,沙哑地道:“宫主......宫主......!陆冉她、她会害死您的!咳咳......!她留不得啊......宫主要如何惩罚属下都好,只求宫主不要将她留在身边......” 陆冉面无表情地听着,情绪没有分毫波动。反倒是夜刖眼中闪过了厌恶与怒火,直接就将爬过来的人踢开。 弑冰痛苦地闷哼了声,被踢得撞到了一旁的刑架上,顿时张口吐了好几口鲜血。 第四百六十一章:她最爱你 “咳咳......!” 弑冰咳血不断,艰难地想爬起来,可被挑断了手脚筋,只能如条虫般在地上扭动着。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神色阴冷立着的夜刖,泪水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宫......宫主......弑冰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半点未曾敢背叛宫主......难道、咳咳......难道弑冰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抵不上陆冉短短的一年吗......咳咳......” 她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悲凉,痛苦难过的神情出现在那张毁了容的面颊上,却尽是落寞。 陆冉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心中总有些唏嘘。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总是一身玄衣,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头上的蛇形银簪更为她增添冷厉,双眸总是幽冷冰寒,是果决狠辣的幽冥大护法。 可现在她却被挑断手脚筋,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不人不鬼。 但即便是这样,她看着那个将她折磨至此的男人时,眼中却依旧没有半点恨意,而是被压抑得几近扭曲的深情。 以前陆冉倒是从未察觉到过,弑冰对夜刖竟藏着如此之深的心思。但联想到当初她潜入地宫杀她时的眼神和话语,陆冉也就明白了。 “忠心耿耿?”夜刖冷笑,眼神阴寒,“私自行动,伤我最在意之人,万死不足惜。” 这是夜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可他的眼神话语,却如淬毒利剑穿心而过,竟比任何酷刑还要令她难受。 “这个女人......咳咳......留在宫主的身边......只会乱你心神......”弑冰血肉模糊的手颤抖着蜷握起,蓄满泪水的眼睛深深凝望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她只会让宫主伤心......甚至咳咳......甚至会伤你性命......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她根本就不爱你!” 夜刖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双目幽暗森寒,在她喊出最后一句话时,迸射出了寒凛的杀意。 即便是站在她旁边的陆冉,也感受到了那份冰寒的杀气。 但是下一秒,夜刖又收起了那股令人胆颤的杀意,目光转而凝望向身边的陆冉,眼波温柔缱绻。 “那不重要,只要冉冉待在我的身边,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他揽在陆冉腰上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偏头在她发上蹭了蹭,似是厌恶再看到弑冰了一般,目光只专注凝望着陆冉。 “冉冉,这个女人,你想要怎么处理?” 陆冉看着猝然转眸恨恨盯着自己的弑冰,她蓄满泪水的眼中褪尽了一切悲伤痛苦,此刻看向她的时候,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不甘。 她完全不不怀疑,如果弑冰现在有能力的话,肯定会冲上来将她杀了。 因为她的眼神就怨恨得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我想要怎么惩罚她都行?”陆冉扬眉道。 夜刖分外顺从:“嗯,都听冉冉的。” 弑冰的呼吸更急促了几分,眼中痛苦与恨意翻滚。 陆冉拉开夜刖的手,走到了弑冰的面前,蹲下身与她齐平,望着她布满了伤痕的脸。 “我倒是想起来了,不止上次在山洞里的刺杀,还有之前我遭遇了几次刺杀,是不是也与你有关?”在对方满是恨意的目光中,陆冉平静地道,“难怪你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杀了我,对我有种莫名的偏见与敌意,原来竟不是单纯地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这个素来冰冷狠辣的女人,好像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冰寒才会显出裂痕,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到如今陆冉才明白了,那是因为她心存嫉恨,恨她深爱的男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对!是我......咳咳!只恨你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够逃脱了......咳咳!”弑冰声音嘶哑,眼神阴戾地瞪着她,神情宛如厉鬼,“你凭什么......?让他因为你......变得不像他......他本该是睥睨天下,傲视一切的人......咳咳......可就因为你!咳咳......让他变得如此、如此......咳咳!” 弑冰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她将陆冉打落下暗河后,宫主以为她死了的模样。 他竟因一个女人卑微疯魔至此,甚至后面明知陆冉因为她师父的关系,而恨不得要杀了他,他还是三番五次地去找她。就因为这个女人,他不要幽冥宫,也不要他的雄图霸业,他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宫主心中,就一心一意只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而已。 她怎么能忍受得了他变成这样? 陆冉看着她几近癫狂的神情,只觉得满心嘲讽:“你错了,你的宫主,可从来没有变过。” 她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理会她了,径直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经过夜刖身边的时候,她微微停顿了步伐:“我不想我的手染上鲜血,所以这种事情,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管。”说罢,便大步走出了山洞。 夜刖则将目光移向了地上的弑冰。 触到他冰冷的视线,弑冰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下,眼中满满的恨意登时溃散,只余夏夹杂着痛苦的恐惧。 夜刖轻轻笑了笑,恍若曼珠沙华盛开,妖冶艳丽。 弑冰一呆,似是感情压得太久太深,而今再也压制不住了,泄出几分痴迷。 他迈步来到她的面前,弯下腰凝视着她。 “宫、宫主......”望进他的眼中,弑冰忍不住低低喊出声,眼底蓄满了痴迷与爱恋的热泪。 “弑冰,你在本宫身边有多久了?” “......十年零三个月二十五天。”这是她最清楚不过的数字。 “那你也该清楚本宫的规矩。”与她满目深情相比,夜刖的眼睛冷酷得渗人。 在他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目光里,弑冰一颗心渐渐冷了。 原本就已经冷了,如今只是更冷而已。 “将她拖下去,放了她的血,做花肥。”夜刖吩咐完,转身离开了山洞。 “宫主......咳咳!宫主——!”弑冰一愣,在被拖走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喊道,“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吗宫主——!” 可在视线的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是一抹冷漠毫无留恋的背影而已。 一如当年初见时,他绝艳无双,却总是冷漠凉薄无比的背影。 陆冉出来后,就在山洞口的石上坐着。毕竟她现在被封了武功,与普通人无异,想要逃走根本不可能。 不过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从山洞里传出的凄凉喊声。 她转过头,就看到夜刖来到了她的面前。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中,唇不由分说就压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另外一面 陆冉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是夜刖的双手却抱得更加紧,紧紧地箍着她。 “冉冉,冉冉......”他炽热的亲吻着她,强势挤进了她口中,想要占有她的一切。夜刖的吻技向来高超,而今他这般点火陆冉只觉得身子渐渐发软,也感觉到拥着她的身体炽热一片。 山洞外面寒风凛冽,站在洞口的两个人却感觉不到分毫寒冷。 陆冉心中的怒火越堆越多,她被迫困在他的身边已是极为不愿,如今却要连这种事情都要被迫? 她更加用力地挣扎,但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没了武功,在夜刖的面前完全就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冉冉......”陆冉看到尽在咫尺的夜刖微阖双目,神态里尽是痴迷与爱恋,甚至隐约流露出几丝疯狂。他的唇舌紧紧纠缠着她的舌头吸吮着,脑袋被他大掌死死扣住,连偏头躲避都躲不了。 夜刖炽热的舌扫荡了她口腔中的每一寸空间,他的亲吻仿佛带着催情毒药一般,即便她本心极为不愿,可还是在他的亲吻下软了身子,被勾起心底的欲火。 “唔......”陆冉挣扎不了,猝然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口腔中蔓延出了血腥味道,夜刖动作顿了顿。他微微睁开眸,与怒目而视的陆冉四目相对。 陆冉在他眸中看到了如火的情欲,仿佛要蔓延到她的身上一般,只是目光相触都觉得滚烫。 她怒极咬破了他的唇,却不仅没能阻止他,反而让他眼中火焰燃烧更甚。 他拦在腰间的手扣住了陆冉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又再次攻城略地。 比方才还要猛烈的亲吻,炽热的温度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染满了她整个口腔。火热疯狂的亲吻一路往下,手拉开了她的衣领,探入了她衣内。急怒的陆冉终于挣脱出了一只手,想也没想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响亮的巴掌伴随着她的怒吼:“你疯了吗?!”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强迫,被他几次三番强迫留在他的身边,已是满腹郁郁,如今要是再被强迫这种事情,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夜刖被她一掌打得脸偏向一边,发丝凌乱地覆在面上,有些看不清神情。 山洞中还有其他守卫,要不然夜刖方才也不放心让陆冉自己一人出来。原本他们看到自家宫主与人热烈拥吻,皆都明智地垂目敛息当石头人。可是没想到对方却狠狠扇了宫主一巴掌,响亮的掌声响彻整个山洞。 饶是训练有素的幽冥宫人,此刻也被惊的浑身微微一震。整个幽冥宫上下都知道他们的主子有多么可怕,如今连忠心耿耿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大护法弑冰因为犯了些错,就落得如此下场,宫中其他人现在就更加畏惧他。 因此陆冉这一巴掌,打得众人心惊胆战,觉得这个女人估计要死得比弑冰还惨。 气氛陡然一静,打完后陆冉也猛地清醒了过来。 想起山洞里弑冰的惨状,她没由来地感到几分忐忑。 这家伙喜怒无常,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把他激怒了,然后一翻脸就像对付弑冰那样对付她。 说实话,陆冉之所以对他这样的态度,没有多少惧怕,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夜刖现在对她是真的纵容。 她并不相信夜刖是真的爱她,她只是觉得对于自己,夜刖是像对待喜欢的玩具一样容忍和纵容。 可谁也不保证哪天他对玩具不感兴趣了,那到时候她的下场必定很惨。 而今见到浑身散发阴郁气压沉默不言的夜刖,陆冉就觉得有点方。这个男人有时候身上气场的确可怕,她都不敢保证之前若是没有那娇憨无害的夜刖先入为主的话,自己与他相处会不会感到害怕。 思极此,她压下心间怒火,轻咳了一声:“你......你也不能强迫我啊?难道与我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吗?方才......我也是怒急了......” “我是疯了。”夜刖轻轻转过头,抿唇轻笑,凝着陆冉低低道,“早就疯了。” “......”她看见他深邃如渊的眸子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染了鲜血的唇瓣红得刺目,血色晕染到他下巴上,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都妖冶无比。 看到他这样危险的神情,陆冉浑身紧绷。 下一瞬夜刖双眸微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幽暗如妖的瞳子,抿着唇微微一撇,脸上又尽是无措和委屈,他语气透着小心翼翼: “但是对不起冉冉......方才我不是想要强迫你......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若是方才震惊的幽冥宫手下们还能勉强保持住面无表情的话,而今听到自家宫主的话,就再也维持不住面上淡定了。 ......这真的是他们的宫主吗? 整个幽冥宫上下都知道,宫主迷恋上了一个叫陆冉的女子,待她极为不同。 可如今他们几个人才真正见识到了究竟是不同到什么地步。 但他们并不想见到,心中反而充满了忐忑。 毕竟撞见了宫主的另一面,若是他转头不高兴了...... 不幸撞见这一幕的黑衣手下们心底忍不住一冷,更加敛息垂目,恨不得自己与身旁的石头融为一体。 “......”陆冉见他变脸如此之快,短短几秒钟里变幻了好几种情绪,她甚至都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他此刻真正的心情。“......我是真的不喜欢被强迫,夜刖......刚刚我急怒之下打了你,疼不疼?” 总之不管如何,先顺毛安抚他再说。陆冉有些歉意地望着他,伸手拨开他凌乱垂在脸上的发丝,触上了印上掌印的脸颊。 夜刖愣了愣,抬手覆上她停留在自己面颊上的手。 “......疼。”他抬目,巴巴望着她,目光有些试探也有些小心还有几分委屈。 见他一脸委屈控诉,陆冉满腹抑郁,明明是他刚刚流氓才被打,现在这表情却是怎么回事? 终究她还存了几分理智,知道不能真的惹毛他。但也做不到温柔着脸色去哄他,因此冷着脸揉了揉他的脸颊,冷哼一声道: “下次你还在发疯禽兽的话,劳资废了你命根子。” 第四百六十三章:到湖心岛 听到陆冉这话,原本已经风中凌乱的幽冥手下登时石化,心中惊骇。 连......连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这女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宫主手段可怕,还是真的不怕死啊?! 但是更加让那几个幽冥宫手下惊骇的是,他们宫主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反而态度还更加温和讨好......! “不会......若是冉冉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冉冉......”夜刖如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儿般,脸轻轻蹭了蹭陆冉揉着自己脸颊的手,“刚刚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冉冉你不要生气了......” 手下脸色惊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撞见了如此不一样的宫主,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 夜刖带着陆冉回了木屋里,至于弑冰的结局陆冉也不想过问,她是死是活她不想管,也管不住。夜刖将她带去见弑冰,也不过是想要证明之前对他下手的,并不是他授意而已。 但是两人终究是不可能再如以往的,这些天被困在此地,陆冉也一直想法子脱身。 之前在夜郎谷自己被夜刖掳走,庆幸当时慕青没有被夜刖发现,但就是不知道慕青有没有小的自己是被夜刖抓走了,要是慕青以为她是有事自己离开了夜郎谷的话,那就没人知道她被夜刖抓了。 湖心岛,就在紫苏和凌华正要启程返回夜郎谷去找慕青的时候,卓玉珩和慕青却先来到了了湖心岛找他们。 见到慕青的那一刻,紫苏仿佛见到了救兵一般,未等他们说话就先冲上去急切道: “慕青......慕青......你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彻底解除我师父身上的噬生蛊?!你既然有蛊王能够暂时压制我师父体内的噬生蛊,那么你们唐门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救我师父?” 紫苏连珠炮似的话急轰炸过来,慕青一下子就愣住了,都没有反映过来。 同样愣住的,还有随着慕青一道而来的卓玉珩。 紫苏脸色苍白憔悴,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乌青,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平日沉稳淡定的模样,她双手死死抓着慕青,急切地不断问他。 “慕青、慕青......你说话呀!到底有没有方式救我师父?你当初......当初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说师父已经好了?!” 紫苏慌张急切的话语越说越语无伦次,听得一旁的卓玉珩满头雾水,但是慕青却反应过来了。 慕青眼中闪过慌张和愧疚,喃喃道:“蛋蛋......你、你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紫苏通红的眼中又漫起泪水,声音沙哑痛苦。“你们瞒得我好苦!连你也联合起师父来欺骗我!” 原本一直压在慕青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如今在紫苏痛苦控诉的目光下,成倍成倍翻涌了上来。 他手足无措道:“我......对不起蛋蛋......我只是......” 凌华见紫苏情绪越加偏激,忍不住上前将她拉过来,说道:“苏儿,你不要怪慕青,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紫苏惨然一笑,无力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再怪又有什么用呢?慕青......我与师父本想去找你,想要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救我师父?这一次你不要再在骗我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师父死!我一定要救他!” 卓玉珩终于听懂了紫苏话里的意思,但是却让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又是怎么回事?凌前辈的噬生蛊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说凌前辈有生命危险? 第四百六十四章:无法承受 慕青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凌华。 凌华道:“你将实话与苏儿说了吧,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比起紫苏,凌华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已经认了命运的安排。 慕青抓紧了自己的衣摆,紫苏充满希望的目光让他觉得心头沉重,沉重得几近喘不过气来。他如今才发现,告诉蛋蛋实话竟比帮着凌前辈欺瞒蛋蛋还要令他感到愧疚和难受。 寒冷的风似乎也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沉默半响,慕青轻轻别过视线,艰难地开口道:“......噬生蛊......是没有任何放法治好的,我用生蛊将其暂时压制住,延缓它反噬发作,已是最后的办法......” 紫苏身子一晃,仿佛一瞬间堕入冰窖,浑身寒彻刺骨。 凌华忙扶住了她几欲倒下的身子:“苏儿......” “......是骗我的对不对。”紫苏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平静得诡异,双目紧紧盯着慕青,“你们又在合伙骗我是不是?” 看到紫苏这样子,慕青心中难受得紧,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蛋蛋,我没有骗你......” 紫苏不肯相信,猛地将目光转向了凌华:“师父,你这次又与慕青商量好了骗我对不对?” “苏儿......” “我不信......呵!我不信......”紫苏目光茫然四顾,没有焦距点,不断喃喃道。“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我不相信......!” 说着她挥手推开凌华,边喊边冲出了院子。 “蛋蛋......!” 慕青两人欲要去追,凌华却拦住了他们。 “随她去吧,让她自己静一静......”凌华说着,面色忽然微微一变,张口竟咳出了口殷红的血。 慕青和卓玉珩大惊失色,忙扶住他:“凌前辈......!” 凌华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连着咳出了几口血。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慕青二人才意识到凌华的身体竟虚弱到了此种地步。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回了屋中,待缓过了口气,凌华道:“你们替我瞒着苏儿,莫告诉她我咳血的事情。” 慕青急得眼泪直掉:“可、可前辈你已这样了,又怎么隐瞒得了?” “让她觉得我还未那么严重就好......”凌华轻轻擦掉嘴角血迹,被血染红的唇瓣使他面色更显惨白。“近段时间我频频咳血......便已知此事难以隐瞒下去了。可现在苏儿情绪不稳,若是知道我身子状况比她想的要糟糕的话,我担心她......” 她会承受不住。 慕青和卓玉珩两人都知道凌华还未说完的话。 看到凌华二人如今这模样,他们心中堵得慌,难受至极。 慕青轻轻点了点头,忍住眼中的泪意:“......好,我们不会告诉蛋蛋的。” 凌华微微笑了笑,眼含歉意地对慕青道:“抱歉了慕青,苏儿他往后若是因为我让你欺她的事情而迁怒于你,望你能看在我的面上,多担待些......” “凌前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慕青连连摇头,“答应你是我自愿的,若是......蛋蛋能够打我骂我,发泄一下也好过压在心里,我不会怪她的。” 凌华静静凝望着他,点了点头:“多谢了。” 一直沉默的卓玉珩问道:“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前辈身上的蛊毒吗?” 想到紫苏方才的样子,卓玉珩完全不敢想象,若是凌华真的去了,她会怎么样。 虽然她跟紫苏并没有像陆冉那般熟,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紫苏对凌前辈用情至深,凌前辈不在了,相当于紫苏心目中的信念也就此消散了。 而且想到陆冉...... 卓玉珩心间更沉了几分,压抑而复杂。 她现在被困在夜刖那里,想必还不知道凌前辈这里发生的事情,她那般敬重在乎凌前辈和她的师姐紫苏,等以后她得知凌前辈的事,那该有多自责难过? 慕青无力摇头,面色灰败:“以前师父便与我说过,噬生蛊是唐门三大禁蛊之一。一旦用了,便再无任何解除的法子。因为如此,唐门内才禁止使用此种蛊毒。” 当初慕青被紫苏找来救治凌华身上的蛊毒,他知道那是噬生蛊的时候,就晓得没有办法医治了。但是师父留给他的生蛊可以暂时压制噬生蛊,在凌前辈要求下,他将生蛊放入了他体内,并且答应他向蛋蛋隐瞒此事。 卓玉珩听罢,神情黯然。 凌华早已知晓这个结果,谈及自己的死,他的神色很平静,唯一让他无法安心的只是紫苏罢了。 “凌华在此,想最后拜托二位几件事。” 两人一怔,齐齐望向凌华:“凌前辈请讲。”。 “我去后,唯有两个徒儿最放心不下。阿冉她如今还不晓得我的事情,而且她又被夜刖惦记着,我希望卓盟主你以后,能够多多照顾她一二。咳咳.....苏儿她......比性情比阿冉要偏执,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你们可否帮我去打听白锦的下落......我以后不在了,有白锦在苏儿身边,我会放心些。” 当初他以君沛离的身份来到苏儿身边,便是因为自己种了噬生蛊,时日无多,若是与苏儿相认,就会造成如今更加痛苦的局面。可后在幽冥宫苏儿坠入死亡花丛里,他以为苏儿死了,万念俱灰之下又见到她安然无恙回来,经过生死剧变,他便无法再将对她的感情压制了。 是的,那时候他最后悔的,便是没有亲口告诉苏儿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不想留下遗憾。 可感情总是能够让人优柔寡断,他曾经不想留下遗憾,而今见到苏儿这般痛苦,却又矛盾地后悔起自己向她坦白感情了。 终究是造化弄人,上天注定让他们情深缘浅。 他无法再陪伴苏儿走完后半生,但更不想她此后再陷入孤寂痛苦中。 “让白锦回到苏儿身边吧......”凌华静静地道,“这是我凌华,对他的请求。” 从屋中出来,慕青和卓玉珩两人心情都极为沉重。 “上苍对有情人......似乎总是刻薄多过宽容。”卓玉珩忙着满目苍凉的雪白,神情低郁地喃喃道。 “我刚见到蛋蛋的时候......她大半夜地倒在我家门口。”慕青呆呆望着远处苍白的冰雪世界,陷入了回忆里,“她受了伤,昏迷不醒时嘴里一直念着‘师父’,那般脆弱无助......就像个找到家的孩子。后来她醒了,眼中却一片淡漠,没有脆弱没有悲伤,没有光明也没有生气,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即便我见她面对着他们都说蛋蛋很喜欢的白锦公子时,眼底也只偶尔闪过几丝光芒而已,很多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是一片黑沉沉的淡漠......” 凛冽寒风呼啸席卷,卓玉珩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自言自语般的诉说。 “再到后来,蛋蛋的师父出现了,她眼中终于不再只是死水般的淡漠......直到她以为凌前辈身体完全好了,他们两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蛋蛋的眼睛也可以那样明亮,就恍若秋天明澈的天空一般,带点微凉的暖,却十分迷人。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我师父憎恨不已的‘情’,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可是情究竟是什么?能轻而易举救赎一个人,也可以转瞬摧毁一人吗?” 当初仅仅只是因为凌前辈与蛋蛋之间有某些误会,而让他们分别多年,便已经让蛋蛋变成了那样子。若是凌前辈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蛋蛋恐怕也会随她而去吧? 慕青忽然感到了恐惧,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恐惧。 他握紧了衣摆,声音沙哑地道:“原来‘情’,是如此恐怖的东西......我不希望......蛋蛋被它摧毁,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她?” 他低哑的声音颤抖着,有种无助的呜咽,瑟缩地飘荡在凛冽的寒风中。 卓玉珩愣了一愣,他转眸看向慕青,见到他低垂的眼眸中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他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只得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慕青的肩膀。 静默了片刻,卓玉珩道:“你先留在这里陪凌前辈他们吧,我明日便动身回山庄,你转告凌前辈,白锦我会去寻找的。还有你莫要与凌前辈他们说阿冉的事,只能让他们徒增担心而已。” 听到卓玉珩提及此事,慕青才记起来他们之前来找紫苏的初衷。 他担忧地道:“那.....那陆姑娘那里可怎么办才好?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被夜刖藏到了哪里,而凌前辈他们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阿冉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别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凌前辈如今身体已很不好,要是再为阿冉的事情忧心,那如何是好。” 慕青点了点头:“我晓得。” 第四百六十五章:两人争吵 凛冽的寒风吹灌进来,外面天色阴阴沉沉的,已经临近傍晚。天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阴云,仿佛要掉下来一般。 紫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听到院中有脚步声,坐在桌边满面愁容和担忧的慕青立即抬头,冲出了屋外。 看到是紫苏回来了,他紧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蛋蛋,你可算回来了......!卓盟主担心你都出去找你了。”他本本也想一起去找她,但凌前辈身子虚弱昏睡了过去,他得留在此守着。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映出昏黄色的光,紫苏满身风雪,脸色比身上的雪花还要惨白,可她的双眼却比沉沉的夜幕还要漆黑。 发丝被雪濡湿凌乱地贴在脸上,她整个人看起来死寂得恍若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看到紫苏这模样,慕青心中一紧,忍不住又唤道:“蛋蛋......” “我师父呢?”紫苏声音沙哑地问道。 “在屋里,先让他睡下了。” 紫苏睫毛颤抖了下:“......是不是因为他身子又更虚弱了?要不然的话,没见我回来他怎么会放心睡了......” 慕青愣住,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紫苏脚步虚浮而踉跄,慕青见状想要扶她,被她轻轻推开了。她穿得单薄,浑身上下都落满了雪花,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可她却好像无知无觉般,站在屋檐下目光呆呆望着卧室方向。 “他定是让你们瞒着我......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紫苏沙哑的声音颤抖在寒冷的冬夜中,连着瘦削的肩膀也颤抖着,“但现在生蛊已压制不住噬生蛊了......以前探他脉搏并无什么变化,可自从晓得师父隐瞒我后,我都会在他睡后探一探他的脉搏,又怎会不知他脉象已有异。” 只是师父不愿她知道,怕她更加恐慌伤心,才总是在她面前强撑着自己没事。 而她也怕师父心中愧疚,便装作不知。 可是她心里很明白,留给师父的时间,已经没有他说的那么多了。 慕青张了张嘴,原本想好的措辞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原来蛋蛋都知道了。 紫苏喃喃道:“我本以为你们唐门有法子救我师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好,只要能够救他......可你却与我说没有。” “蛋蛋......”望着紫苏绝望的神情,慕青心中忽然抽痛了起来。 “或许......唯一能够救师父的,只有永生花了。”紫苏漆黑的眸低泛起一抹诡异的亮色,“有了永生花,就能够救他......” “永生花?”慕青怔愣道,“可这世间哪里还有永生花?就算有,我们不知道它在哪里,凌前辈也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去找夜刖。” 慕青睁大了眼睛:“你要去找他?他难道知道哪里有永生花?” “他不知道,但是他有死亡之花。”紫苏转眸望着慕青,眼底透着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他说过,可以用死亡之花培育出永生花,他的母亲以及夜舞菱不就是如此做的?” “蛋蛋......这......!这得要多少生灵鲜血浇灌才能成功?夜舞菱当年培育永生花,残杀了无数人命,前朝地宫中堆满尸骸......这种方法太偏执残忍了......”慕青连连摇头,想起了当初夜刖与他们说的培育永生花的法子,眼中浮起惊惧,“蛋蛋......你真的要这么做?” 紫苏魔怔了般喃喃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救师父了。” “不行!”猝然间,卧室门口传来凌华沉冷的喝声,“苏儿,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允许!” 紫苏抿紧了唇,抬眸望向从屋里出来的凌华,语气轻而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 “哪怕是要用无数人命来救我这一条命?”凌华语气紧绷。 “......是。”紫苏直直望着他,眼睛明亮得惊人。 凌华呼吸急促了几分,搭在门框上的手捏紧得发白:“紫苏,你若是这么做的话,便休再认我这个师父!我绝不容许你为了救我,而不择手段......咳咳!” 冷厉的声音回荡在冷寂的夜色中,他苍白的脸色也凝满冰雪。 慕青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们二人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凌华用这般凌厉冰冷的语气说话。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死吗?”紫苏声音紧绷而颤抖,恍若下一瞬就会崩溃,“即便你因此怨我......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你死去!” “你......”凌华手颤抖了起来,刚开口就急促地咳嗽了起来,呕出一大口鲜血。 紫苏面色倏变,慌忙冲到他跟前:“师父......师父......!” 凌华喘着粗气,挥手猛地将欲要扶他的紫苏推开,紧跟着跑过来的慕青及时扶住了无力站稳要摔倒的凌华。 “连我的话......咳咳......你也不听了吗?”凌华沉痛地望着她,声音嘶哑微颤,“永生之花岂是那样容易就培育出来......何况还要用那样残忍的方式......你若是真要用这样的方法救我,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凌华说完,又断断续续地咳出了血丝。慕青紧张地扶着他,脸色苍白无措:“凌前辈......” 紫苏呆呆站着,眼神空洞,脸色竟比凌华还要苍白。寒凛夜风在呼啸吹袭,她的身子也摇摇欲坠,恍若面临绝境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 “那你要我怎么办?”紫苏无助地道,凄凉的夜风里,她颤抖得越加厉害。好像天地间最冰冷的严寒都刺入了她体内,寒冷得浑身的骨头都在一根根往里缩。“......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你活着......即便满身血腥杀虐,我也要救你。” 昏黄的灯光落入紫苏漆黑空洞的眼中,她的神情隐隐透出几分疯狂,衬得她静如死水的语气,却让人觉得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战栗又疼痛。 慕青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人狠狠颤了颤,本就冰凉的手越加僵硬冰冷。 “......那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知我现在拦不住你......”凌华木然道,“可若今后你真用此方式救了我......我唯有一死赎罪。” 紫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可喉咙却仿佛被死死扼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决绝的语气同样也让慕青惊怔住,看着紫苏眼底最后一点光芒也脆弱破碎了,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凌华轻轻拂开慕青的搀扶,黯然转身缓缓回了房间。 第四百六十六章:种下情蛊 云山。 夜刖站在屋檐下,静静望着白雪茫茫的夜晚景色,漆黑幽深的眸子仿佛映了漫天风雪,显得幽暗冰冷。 他垂眸看着手中精巧的小玉瓶,喃喃道:“情蛊......成功了呢。” 夜风携着雪花吹来,他不离手的红伞伞柄上铃铛被吹得摇颤直响。 散在冬夜里,阴幽缥缈,如夜风般呜咽着,又似声声嘲讽。 他修指抚着红伞,盯着它道:“怎么......你在嘲笑我么?笑我终于还是成了像夜沐歌那样的人?” 铃铛声缥缈而凌乱。 “我太了解冉冉的性子了,知晓我的身份后,知道我与凌华之间的恩怨后,她会毫不犹豫抛下我,她不会爱我了......”夜刖攥紧手里的伞,忽然夜刖低低笑了一声,精致艳丽的眉目无端衍生除了几分阴郁与偏执,变得犀利如刀。“而我要的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不甘不愿地待在我身边,我要让她忘记一切,重新爱上我......” 伞柄上的铃铛也被他攥入手中,幽微的铃铛声仿佛刹那被扼住,暗哑无声。 夜风疾厉,凛冽寒风吹得他衣衫长发烈烈飞舞,身影虽然单薄,但是却挺拔如松,仿佛那些猛烈的风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 他转身回屋,陆冉正在沉睡。 坐在床边静凝视她半响,夜刖面无表情地拿出玉瓶,将情蛊种在了她身上。 “冉冉......睡了这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他温柔深情的抚着她的眉目,眼里溢满了柔软炽热的情意,“我们重新开始,这次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他如今终于明白了,当他的母亲夜沐歌为何要将情蛊种到父亲身上。 只不过是怕被抛弃,想要让他爱着自己罢了。 那些恩怨过往无法解开也没关系,那就让他们都忘了,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夜刖歪头出神想着他们往后的日子,嘴角不禁染上了期待雀跃的笑,眼瞳竟明媚纯净如孩童。 他将油纸伞抱在怀里,望了它一眼,低低笑道:“父亲,我想我能等来她爱我的。” ———————————— 湖心岛,半夜里忽然下起了雪,冬夜越加寒冷凄凉。 卓玉珩回来时,就见到紫苏失魂落魄呆坐在屋檐下,面色惨白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恍如没有生命象征的空壳一般。 他诧异地望向担忧守在一旁的慕青,慕青抿唇黯然摇了摇头。 卓玉珩望了眼旁侧房间中,立在床前的白衣人影,似是正望着屋檐下的紫苏,心下已有些了然。 紫苏呆呆在屋外坐了一宿,任卓玉珩和慕青二人怎么劝都无动于衷。 最终二人放弃了让她回屋,慕青担心她会被冻出病,取了厚披风给她披上,又将火盆都搬到了外面,放在她身旁供暖。 直至天降蒙蒙亮之际,紫苏忽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一动不动坐了整宿,她身上落满了雪花,手脚也冻得僵硬冰冷。 她脚步僵硬踉跄地转身回屋,裹着被子坐在门口的慕因为担心紫苏,就守着她没有回房休息。到最后顶不住困意睡着了过去,听见响动惊醒时,见屋檐下已不见了紫苏踪影,他惊得所有瞌睡虫都跑了,一转头见看到进了客厅,正朝朝凌华房间走去,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慕青本想叫她,不过想了想还是没喊。心道既然她自己肯进屋,去找凌前辈,想必蛋蛋想通了吧。 虽说慕青舍不得凌前辈死,也不希望蛋蛋伤心痛苦,可是他更加不愿意蛋蛋真去找夜刖,寻求培育永生之花的法子。 那样她真会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苏轻轻进了房中,来到凌华床前,半跪着蹲下。 她才一来,侧身躺着的凌华瞬间察觉,立马转过了身抬眸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静默下来,眸光幽沉深邃,仿佛一眼万年。 所有的埋怨与痛苦,似乎都在彼此这一眼中,消失殆尽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选择妥协 凌华率先回过神来,一手握紧了紫苏冰冷的手,拉到被中暖着,另一只手拂去她发上衣上的雪花。虽沉默无言,但眼睛里却溢满了心疼。 紫苏低下头,哽咽道:“对不起师父……你别生我的气了。” “师父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凌华轻叹一声,将浑身冰冷的她拉进被中,低哑的道,“师父生的是我自己的气。” 进入温暖的被中,紫苏僵冷的四肢缓和了过来,眼泪却漱漱而落,她颤抖着伸手抱紧了身旁的凌华。 凌华手抚着紫苏冰冷的发丝,脸贴着她冰冷的脸,喃喃道:“苏儿,你答应师父好不好?” 紫苏手颤了颤,将他抱得更紧了。 “师父也舍不得苏儿……”凌华沙哑的声音裹满了心疼,微微哽咽了起来,“可是我更不愿你那样做……苏儿,答应师父放弃去寻找永生之花吧。我想剩下的时间里,与你好好度过,不留任何遗憾。” “师父……我、我……”紫苏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抱紧了他泪水疯狂流淌,转瞬便润湿了他的衣衫,“你不在了……我怎么办?我、我很怕……师父……我很怕,我怎么办?” 温热的眼泪浸透衣衫,仿佛烫进了凌华心中。他眼中也弥漫起了泪水,却不知道如何安抚她。他微颤地抬起她泪流满面的脸,低头轻轻吻着她颤抖的冰冷的唇,他的泪也无声落入了她脸上,与她崩溃绝望的泪水融为了一体。 感受到凌华沉默里悲伤自责的情绪,紫苏心中亦满是痛涩。师父炽热湿润的吻滑入她口中,两人吻得缠绵而哀伤,吻得满是不舍。 种种情绪在深吻中交织,所有的一切都在最深的眷恋与纠缠中化为了一片温暖又沉重的苍白。 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定格该多好……她愿意用一切代价去换取。 两人都抱紧了对方,泪水肆意流淌,皆流入了缠绵相贴的唇瓣中,苦涩而炽热。 “苏儿,明日我们去别处逛逛好不好?有好些地方我想与你去看看。”两人静静相拥半响,凌华忽而低声道。 紫苏指尖微微一颤,而后抬眸凝视着凌华,微微笑道:“好,都听师父的。” 凌华微愣了一下,继而眼中一亮,也跟着笑了起来。 望着师父会心的微笑,他苍白的面色都因这一笑而泛出了几分生气。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卓玉珩还有要事要办,因此天亮后便于与凌华二人辞行,慕青本想要留在湖心岛陪他们二人,不过紫苏已经想通了,答应凌华的要求。剩下的时间他们要好好度过,便没有让慕青留下来,而是让他随卓玉珩回去。 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决定,卓玉珩和慕青放下了心来,可心头又漫涌上了一层更深的悲伤。 临走时,慕青满是不舍和担忧,叮嘱他们二人道:“凌前辈,蛋蛋,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我们的,一定要传信来卓绝山庄啊。还有陆姑娘那边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暂时隐瞒着她的。” 凌华二人放心点点头,紫苏道:“多谢你们。” 随着卓玉珩离开了湖心岛,直到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后,慕青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卓玉珩望着流泪的慕青,安慰道:“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们,我相信紫苏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就必定能够挺过去的。” 慕青深吸了口气,伸手擦去眼中的泪,点了点头。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救出阿冉。还有我之前答应了凌前辈,要去将白锦找来。”卓玉珩道。 第二天,紫苏二人也离开了湖心岛。 之前约好要去的地方,他们都提前去了,但凌华遗憾的是不能看到春日盛开的梨花了。 这日凌华刚起身,紫苏便一脸神秘地对他道:“师父,我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见紫苏心情难得的雀跃,凌华笑得越加宠溺温柔:“好。” 两人用过早饭,紫苏将凌华裹得严严实实后,便带着他出门了。 紫苏雇了辆马车,车上铺了厚厚的软垫,她将暖炉塞进凌华怀中,握着他冰冷的手,眼中皆是担忧:“师父,是不是还冷? “不冷,你给我穿够多了。”凌华身体每况愈下,紫苏每次都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出门,而今就只露出一双眼睛。 夜晚睡觉的时候,即便有手炉暖着,紫苏也会用内力暖他冰冷的手脚。 紫苏不放心,微微抿着唇,用内力暖和了他冰冷的手。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在郊外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 紫苏扶着凌华下车因要上山,她便直接背着凌华行路。修习了新的武功心法后,紫苏武功日进千里,背着凌华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很快便来到了半山腰一处山洞中。 她背着凌华直接进入山洞,踏进洞中白来米后,凌华发现气温似乎变暖了一些。 越往山洞深处走,空气也就越加暖和。 凌华有些诧异:“这山洞……” 紫苏笑道:“师父莫急,再等一会,那个地方你一定很喜欢的。” 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远处就看到了一点微光。而且温度也越来越暖了,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季节般。 随着靠近了那出口,凌华就听见了潺潺流水声,温暖的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硫磺味。 紫苏背着凌华来到了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入目他先见到了一片雪白,空气中浮动着清幽的花香。 凌华瞬间愣住,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师父,你喜不喜欢这里?”紫苏转头,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凌华回过神来,眼中染上了湿润,眸光却明媚如三月春阳。 “喜欢……很喜欢。” 第四百六十八章:来生约定 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是一处狭小的山谷,谷中有面水泊,竟是一眼温泉。温泉旁边生长着棵梨树,因为此处有温泉,气温暖和如春,温泉边的梨树已早早开花了。 紫苏是无意间听到来客栈里打酒的猎户与人说在城外山上打猎的事情,然后才晓得竟有这么一处地方,顿时惊喜不已,迫不及待也想带凌华前去瞧瞧。 温泉边的梨树长得很大,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树根粗糙而苍老,但却无比遒劲。雪玉琼白的花朵开了满满一树,一朵朵一簇簇挤在一起,连接成了一片雪白幽香的云朵,零星有几片嫩嫩的绿叶从中冒出头来。 微风吹拂而过,梨花纷纷扬扬飘落,洒落了树下温泉一池。花香盈动暗浮,唯美而静谧。 两人站在树下,落花纷扬中,缥缈水雾里,他们彼此静静相望,恍惚忘了一切,也仿佛要将彼此这一瞬的模样永远牢牢记在心中。 跨越生死,不再害怕分离。 细碎的花瓣落满了凌华一身,就如紫苏记忆最深处里初初看见了师父的模样。彼时他青丝如瀑,浅笑盈盈,携一身霜华,落成她心中永远的白月光。而今时过境迁,他青丝成了华发,苍白羸弱,但眸中依旧温柔深情,隽永成她后半生的朱砂痣。 前半生觉得遥远缥缈的白月光是他,她借酒浇愁半醉半醒虚度半世浮生。后半生一触即疼的朱砂痣亦是他,最终她求得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这就算是别样的圆满了吧? 紫苏凝望着他满足笑了起来,泪落满襟。 她紧紧地抱住凌华,含泪温柔地吻着他的眉眼唇鼻,与他额头相抵。 目光缠绵,望进彼此眼中,落入心上:“师父……你要等我。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那么多时间了。” 树上梨花琼白如雪,幽香浮动,日光剔透琉璃。 凌华微微一笑,指尖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好……咳咳……!” 喉咙涌起阵熟悉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洒入地面,满地温柔地琼白瞬间被朱红狰狞撕裂。 “师父……!”紫苏慌忙抱住软倒下来的凌华,满目仓皇。 “不碍事。”凌华拍拍她颤抖的手,靠在紫苏怀里冲她微微笑了笑。 紫苏苍白着脸抱着他到树根边坐下,掏出手绢细细擦干净他染血的唇。 他们出来后,凌华咳血越加频繁,紫苏擦拭血迹的手也颤抖得越发厉害。 凌华枯瘦微凉的手轻轻握着她抖如筛糠的手掌:“我们刚约定好了下一世,所以苏儿不能再难过了。” 紫苏恍惚的眼眸定了定,取下他发上的花瓣,将他抱得更紧:“好。” “我们离开了这儿后,去苏河吧?”凌华疲惫地靠在她温暖的脖颈里,回忆起初遇到紫苏的时候,苍白的唇瓣牵起抹温柔怀念的笑意,“当年我在苏河边上……咳咳……遇到苏儿你是时,你才瘦瘦小小那么一点,时间过得真快啊……” 紫苏贴着他的额头,浅浅笑道:“那师父还记得在哪个地方发现我的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在紫苏的记忆里面,苏河边上,总是传来纤夫们的吆喝声,河边上有很多人吵嚷。 她经常静静坐在茅屋面前,等着干娘回来。 后来她眼睛看见了之后,在那几年的流浪里,也有几次回到这里来。她一直想要跟师父来这里一次,但是没想到直到今天才来了。 如今,紫苏宁可不回来。 两人坐船停靠在河岸边,苏河上的船只来来往往,河岸边的码头上有着无数忙忙碌碌的人。当年发大水了之后,洪水退下去后又有人回到这里继续扎根安家,如今十几年过去,早已经一片繁华。 人类虽然弱小,但是其生命力却是极为顽强。 无论遇到怎样的灾难,他们都能够迅速生存繁衍下来。 紫苏和凌华两人牵手慢慢走在河岸边,凌华披着一件雪白色的连帽披风,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他的银发。他们皆是相貌出众,行走在这聚集了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码头上,引来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或许,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两个人吧, 走了一会,便在一处寂静的河滩边坐了下来。 今日天晴,但寒风越加凛冽。苏河偏南,因此终年不结冰。 太阳渐渐落下,在河面上铺开了一层层橘红色的霞光,好像是哪家人不小心碰倒了染布颜料。 船只在河面上来来往往,皆都被明媚耀眼的霞光照得金灿灿的。 河滩边上,有大群纤夫冒着寒冷劳作,艰难地拉着巨大的船只缓慢行走,一声声沉重的吆喝划破天际。 “苏儿。” 两人静静看着苏河半响,凌华忽然轻声喊了紫苏的名字,紫苏立即转过头去望着他。 帽檐下银色的长发在傍晚微风里轻轻摇摆,被霞光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凌华苍白的脸庞也被霞光染得微微红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几分。 看到紫苏沉沉的眸光,那里好像压抑了无数的悲伤与彷徨一般,仿佛此生都化解不开,凌华心中便禁不住一痛。 “师父,这里风有些大,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紫苏心里面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很害怕。 凌华却摇了摇头,一路来到这里,他一度陷入昏迷,状态持续恶化,慌得紫苏彷徨无措。 但昨日到达苏河时凌华却醒了过来,精神比之以往都好,今日休息了大半天便说来苏河走走: “我们在这里看场日落吧,好像这么久以来,我还未和苏儿一起看过日出日落。” 第四百六十九章:最后愿望 以前虽然偶尔带着紫苏下山,但是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也没有机会一起看过日出日落。 后面紫苏的眼睛看得见了,却总是发生各种不太愉快的事情,紫苏常常负气拉着师妹陆冉跑到外面去玩,就更加没机会一起静静地坐着了。 而后来.....便是紫苏离开了夜郎谷,一直到凌华出现。 算起来,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竟没有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看一场日出或者日落。 紫苏点了点头,裹紧他身上的绒毛后披风,不让半丝寒风吹进去。摸到他怀里的手炉还很暖,才轻声道: “师父想要看,那便看吧。” 他们静坐在河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过往的琐碎事情,静静等待太阳缓缓滑下山峦之下。 “苏儿,答应我两件事情好不好?” 紫苏搭在凌华肩膀上的手微僵,她轻轻垂眸,凝望着靠在自己手臂边的男子,没有说话。 “即便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你与阿冉,也不要去找夜刖,无论因为何种原因。” 紫苏怔怔望着血红的江面,听着他温柔里带着乞求的话,惨然一笑: “……师父,你总是给我提如此艰难残酷的要求。” 凌华满目愧疚,喃喃道:“对不起......苏儿,但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紫苏胸腔闷痛,沉沉的眸光仿佛映不进任何光辉,妥协道:“师父的要求,苏儿又何时能拒绝过?我答应你……不会寻死,但寻找永生花……师父,我无法答应你放弃这个希望……” 她低头望着他,眼里亦是写满了乞求:“我已经无路妥协了……师父。” 凌华微微抬起头,凝望着紫苏沉默悲伤的侧脸,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庞,眼中满是不舍与疼惜。 紫苏干涩的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眼泪好像是一瞬间被开了阀门一般,争先恐后涌出,湿润了凌华的手。 “你让我好好活着……可没有了你我又如何能好好活着?” 紫苏无助地握着凌华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悲伤地道。 她的眉宇里尽是恐慌无助,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 就好像当年凌华刚刚将她从洪水中救出来时,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一样,脆弱无助,惶恐不安,又极为孤单寂寞。 因为这世上她最亲近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今却又像当年那样,她最重要的人离她而去,这世间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让她如何在这孤单冰冷的人世间,好好活着? 凌华贴在紫苏脸上的手微微颤抖,眼眸中也涌出了湿意,他轻轻擦掉紫苏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低声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永生花而不顾一切。” 紫苏抿紧了唇,感觉喉咙里有鲜血在翻涌,若是开口的话,恐怕便会喷涌而出。 “......好,我知道了……”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渐渐沉入了地平线,天边云霞红艳如火,仿佛要燃烧掉最后一分生命力一般。 凌华眼中浮起几分释然,脸色被霞光照耀得越发红润。他静静望着远处燃烧的云霞,眸光好似涣散开一般。 远处有画舫缓缓驶来,传出深情的歌声。 凌华静静听了片刻,忽然低笑道:“苏儿……咳咳。那边画舫里唱的《默》都没有你唱得好听。” 紫苏也笑,视线慢慢模糊:“那……苏儿唱给师父听吧。” “好。” ......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默在深海里 重温几次 结局还是失去你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 心间填不满的缘 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 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 凌华静静听着,苍白的嘴角浅浅扬起,涣散的眼眸中却有些忧伤。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上这首歌了,但是那时候他因为师徒这个鸿沟,所以并未回应苏儿的情意。 可是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都无法忽略那份感情。 是的,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喜欢上苏儿了。 可若还能够重来的话,或许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还是会狠心拒绝她。 只希望来生,能够与她简单地相守...... 凌华吃力伸出手,满含无限眷恋地抚上紫苏的脸庞。 夜苏不敢低头,可抱着他的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 她眼中滑落而下的晶莹,恍若滚烫的心血,甚至将他冰冷的手指都烫到了。 紫苏声音哽咽沙哑,不住颤抖的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凌华。 凌华目光渐渐涣散,过往一切犹如走马观花无声浮现。 “不要怕,是我救了你,你没事了。” “从今往后,你便叫苏儿吧。” “原来师父这么漂亮……” “师父,师父……!你看看我给你写的词!” “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你?就因为我们是师徒吗……!” “为什么……到现在你也不肯与我相认……?” “师父,我们成亲吧。” “师父……你要等我。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那么多时间了。” ...... 他嘴角微弯,仰起头轻轻贴住她,唇瓣微微动了动。 夜苏猛地一颤,眼泪疯狂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轻轻低下头,吻上怀中人冰凉的嘴唇,苦涩的泪润湿了两人相贴的唇。 她抱着凌华哽咽道:“......我也爱你......” 寒风呼啸,吹下他的帽檐,扬起他们青丝白发,眷恋纠缠。他们相互依偎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歌声渐渐远去,太阳完全沉入了远方地平线。 霞光消退,天边火焰似乎燃烧殆尽了,沉沉暮色肆虐而出。 自河滩上吹拂而来的风势越发急厉,吹落凌华眷恋温柔的手。 夜苏呼吸停滞住,微弱的霞光照在她惨白如雪的脸上,颤抖的眼眸随霞光一点点暗寂下去。 她贴着凌华的脸,哑声唱完最后一句歌词: “......眉头解不开的结,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 夜幕吞噬掉最后一线光亮,天完全黑了。 “......师父,苏儿再给你唱一次,好不好?” 夜苏抱着凌华一动不动坐在黑暗里,轻声喃喃道。 黑暗里寂静如死,再也没有人回应她。 “师父既然不想走,那我们便在这里等到天亮看这里的日出......好不好?我们看了日落,却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第四百七十章:消亡苏醒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天气仿佛变得越发严寒,越临近冬日尾声,寒冷却仿佛变得越加剧烈。 卓绝山庄举行的武林大会已在前几日圆满落幕,卓玉珩此次举办武林大会,其目的是选择新的盟主人选。他明白自己已经不适合盟主之位了,在陆冉和母亲交代的盟主之责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而今凌华生命危在旦夕,陆冉以后迟早都会知晓凌华的事情,在她最痛苦难过的时期里,卓玉珩想要陪在她的身边。 如果他不是盟主,不用肩负那么多的责任,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陪在她的身边了。 因此他决定将盟主之位让出,以比武选定新的盟主人选。 最终比武胜出的人是红拂门门主柳殷,她成为了新的盟主。 武林大会结束后,他心中反而轻松下来,可是想到如今还未找到陆冉下落,他轻松没多久的心情又再次转为沉重。 “庄主......!”卓玉珩正望着外面纷扬的大雪出神,宋如画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身上落满了雪花也顾不上拍,进屋后就直接对她道,“庄主,我们的人找到白锦的下落了,如梦已经连夜赶去找他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将您的话转告给他。” 卓玉珩闻言点点头:“找到人就好,也能尽快完成凌前辈拜托的事情了。”听着屋外呼呼风声,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离开湖心岛已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凌前辈他如今怎样.....” 正说话中,慕青忽然一脸惨白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若不是一旁的宋如画见状及时扶住了他的话,估计就直接栽倒在地了。 “慕青,怎么了?”卓玉珩忙问道。 慕青脸色苍白,手颤抖地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衫,喃喃道:“我......我的生蛊虽移到了凌前辈的身上,可毕竟是我养的蛊物,能够与它有感应......可、可现在......现在我感应不到它了......它、它......” “......它怎么了?”卓玉珩心中登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声音都变得僵硬了几分。 “它......它消失了......”慕青哑声道,“凌前辈肯定出事了......” 客厅里顿时陷入了冰冷的死寂中。 屋外寒凛的风呼啸得越加凄厉。 ———————————————— 云山。 陆冉陷入沉睡后,夜刖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屋外寒风凛冽,四下一片寂静。 夜刖忽然抬眸看了眼窗户方向,起身步出屋外。 纷纷扬扬大雪飘若柳絮,等候在外面的黑衣蒙面人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看到一身红衣的宫主出来时,当即恭敬跪下: “属下参见宫主。” “何事?”夜刖漫不经心地抚着手里的油纸伞,冷冷问道。 “一直跟着紫苏他们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去了苏河,当到苏河那天,凌华便死了。”黑衣蒙面人道,“紫苏抱着凌华的尸首在河岸边坐了三天三夜,如今她人还在苏河边上。” 夜刖瞳孔一缩,低声喃喃道:“死了......?终于死了吗?” “是的,宫主。”黑衣蒙面人请示道,“紫苏的行踪,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夜刖眼眸变幻莫测,又好像在出神,一直没有回应黑衣人的话,她也不敢多问,恭敬地继续等着。 寒风吹得伞柄上铃铛叮叮当当作响,让夜刖回过神来,而后沉沉笑出声。 “呵......哈哈......凌华......终于死了吗?哈哈......”夜刖笑得越加灿烂,笑得肩膀都禁不住颤抖着,他抬手拂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可惜呢,不是我亲手送你上的路......不过......”他垂眸,冰冷的指尖温柔抚摸着冰冷的伞面,望着它道,“终于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孩子,你们终于能够团聚了......想必你们父子都开心不已吧?” 黑衣蒙面人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忍不住微微抬头望了自家宫主一眼。 他站在门边,客厅里明亮的灯光映照出来,落在他的身上,映亮了他半张脸。衬得红衣如血鲜艳,长及脚踝的乌发被寒风吹得纷乱飞扬,带笑的面容半隐在发丝中,显得妖娆又诡艳。 明明笑得好像很开心,可浑身上下却透出无尽的幽寒与阴暗,即便明亮烛光照在他的身上,也似乎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寒幽暗吸收吞噬了一般。 她从未见过宫主如此妖冶到疯狂的笑,充满了令人寒颤的危险。仅仅稍微看了眼,她就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夜刖兀自笑着,转身回了屋中,门扉随之冷冷关上,跪候在屋外的黑衣蒙面人过了片刻才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冰冷声音。 “退下吧。” “是。”黑衣蒙面人恭敬的拜了一拜,才纵身消失在了雪夜里。 笑着的夜刖停在了客厅里,烛光落在他灿烂得几近妖娆的笑脸上,眼瞳里确是一片阴沉沉的黑暗,映不出半点笑意。 “可是想到你们在地下团圆,我心里却嫉妒得狠呢......”夜刖捏紧了手里的油纸伞,越笑眼中的黑色蔓延得更甚,他举起手里的油纸伞,盯着它喃喃道,“我也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你心里就只有凌华?所以他死了,我反而不开心,因为你终于能见到他了......” 夜刖轻轻闭上眼,像是充满了厌烦和疲惫,将油纸伞扔到了一旁。 他回到房间里,钻入了被窝中,将沉睡的陆冉抱在怀里。 冰冷的身体沉浸在温暖中,让他喟叹般轻轻抖了抖。冰冷的唇依恋地贴在陆冉唇上,像是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冉冉,快些醒过来吧......凌华已经死了,你醒过来便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只与我好好在一起就行了......” 不知道夜刖太过冰冷的身体冻到了沉睡的人,还是听见了他的低语,夜刖说完后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夜刖呼吸微微一滞,低头紧紧望着她,柔声唤道:“冉冉......?” “唔......”怀里之人叮咛一声,紧闭的纤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道,“嗯......谁叫我?” 夜刖欣喜道:“冉冉......冉冉你醒了?” 耳边轻柔动听的男声更加清晰了几分,恍若遗落人间的仙音妙曲。从未听见过如此唯美磁性的声音,登时引得她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但是睁开眼却是一片昏暗漆黑,暖暖的温度中,她能感觉到有个人正紧紧抱着她,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冉冉,冉冉......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道尼玛这温柔依恋的声音真特么好听!只听声音她感觉自己幻肢都要硬了!更有甚者,她竟有种很剧烈的心悸!很想亲近他!但是...... “额......小哥哥你哪位?我这又是在哪儿?”说着她忍不住凑近他深吸了口气,咽着口水道,“你......你身上好香啊,而且声音也很好听......我好喜欢你的气息......” 黑暗里传出了男人低沉悦耳的轻笑声,有点空灵的柔媚,却半点不娘气,反而透着致命的,让人为之疯狂的魅惑。 鼻子瞬间一热,她的鼻血流了下来,禁不住蛊惑的她忍不住贴上前,流着鼻血就狠狠吻上了抱着她,并且如妖精般让她心悸不已的甚至连脸都看不清楚的男人。 感觉中了毒一样,她一醒来就被他迷住了。 他喵的,管他是谁管她现在是死是活身处何地,先吃了怀里要命的妖精再说! 第四百七十一章:吾妻吾爱 “冉冉......冉冉你慢些......”被陆冉压住一阵杂乱无章地吻着的男人面颊绯红,声音柔软而沙哑,“......冉冉......” 夜刖双手紧抱着怀里的女子,顺从又沉溺地任由她索吻。她的亲吻霸道又热情,几乎就是用啃的,却更轻易让他情动。 炽热的火焰燎原般将他淹没,心中冰冷了许久的空洞却仿佛在慢慢被重新填满。似乎又回到了刚与陆冉相识的那段时间,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孤苦无依的可怜奴隶,被逼得要跳崖自杀。 他知道那个风流多情的女人救下他,并且将他留在身边,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容貌。 若换成是别人的话,别说能拥有这种想法,就只是看到了他的长相,早就已死了千百次了。 但他却被她明媚的双眸吸引了,因为那里仿佛盛满了温暖的光芒。 那是种像他这样身处阴冷黑暗中,日渐腐朽的人觉得异常刺眼灼烫的光芒,炽热无比,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轻易就让他沦陷。 后来有次他无意中,望着夜晚那些飞扑向点燃着的灯油的飞蛾,望着它们被烈焰焚身死去,忽然明白了自己就如那些愚蠢的飞蛾一样,即便最后是死,也想要扑向陆冉的身边。 他甘之如饴,可却没想过有一天,这团火焰拒收他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焦虑不安地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抹去他们两人之间所有一切不堪的回忆,重新开始。 像他们最初相识一般,只要她对他的过往毫不了解,就会重新接纳他了吧? “冉冉......慢点......”他沙哑的声音满是压抑,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倒,反被动为主动,主动吻住她,“冉冉......” 陆冉听着男人不断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个......等等.......呃......先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话说你是哪位?” 虽说与自己滚做一团,自己还犹如饿狼附身般压倒他胡乱吻了一通,但刚醒来就发现有个男人抱着她一起睡觉,而且自己还完全不晓得对方是谁这种事情她还是很在意的。 问完了之后,她顿时觉得男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像是被她的问题给惊到了般愣了一下。 “冉冉......你......”黑暗里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他沙哑动听的声音有点紧绷。 好像这人有魔力一样,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不过陆冉还是忍住了想要再次吻上对方的念头,毕竟现在还有更加让她在意的事情。 “我们......认识?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对啊!她......她之前不是出了车祸来着?那辆闯了红灯的大货车猛地将她撞飞了出去,昏迷前她还感觉到了身上的剧痛,仿佛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样。 可现在......她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浑身上下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了。 “......冉冉你怎么了?”夜刖怔愣着,可是方才一瞬间紧绷的心却稍微松了几分,但疑惑仍旧盘旋在心里不散,“我......我自然晓得你姓名啊......” 被他下了情蛊,冉冉理应不会再记得任何事情了。而且因为蛊术的原因,会不自觉地被下蛊的人给吸引住,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可现在她却为何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他的情蛊有哪里出了问题吗? 说话中,夜刖手随意一抬,隔空点亮了床外烛台上的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光顾着思考问题的陆冉没注意到夜刖的动作,屋子陡然明亮起来时,她下意识抬起了眼睛。 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正被个长发男人抱着,因为方才她下手比较粗鲁,将他的衣衫都扯开了,衣服松松垮垮挂在他的双臂上,露出的大片白皙肌肤上也布满了暧昧的红梅。 如墨长发微乱地垂在他的脸颊边,那是她见过最完美精致的容颜。 妩媚的双眸仿佛潋滟着魅惑的光芒,红润微肿的唇瓣使他本就妖孽的面容添了致命的欲色。 陆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只觉得口干舌燥,鼻孔一热,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流了出来。 眼前漂亮如妖孽般的男人神色一变,紧张地伸手去擦她的鼻子:“冉冉......冉冉你怎么了?” 陆冉一把抓住了对方如玉滑腻的手,顾不上流得欢快的鼻血,不安分的手指忍不住捏了几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炫目的容颜,咽着口水道:“美人,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她发现眼前的男人被自己抓着手摸来摸去地吃豆腐,不仅没有半分气恼,还任由她吃着豆腐,换了另一只手用袖子仔细擦去她的鼻血。 只见他一双情意流转的美目不安又紧张地望着自己,动听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彷徨和委屈: “冉冉......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叫陆冉,是我的妻主,我们是夫妻啊!你......你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了?” “哈?陆冉?妻主?夫妻?!”她顿时傻在原地,呆呆望着他。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信息量有点大啊! 哎......等等!这房间摆设不对啊......还有眼前这妖孽般的男人......穿的是古装?! 卧槽她是穿越了?现在她寄身的这具身体名叫陆冉? “嗯,我们是夫妻......冉冉真的不记得了吗?”男人眼巴巴望着她,双手将她抱得更紧,浑身轻轻颤抖着埋入了她的脖颈里,“冉冉你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好久好久,我好害怕......一直到今天,我终于等到你病好醒过来了......” 说到最后,他轻轻啜泣了起来,感受到脖颈上落下的湿润触感,陆冉心间悸动得更加厉害,甚至都紧缩了起来。 她忙伸手将他抱住,轻轻拍着他微颤的肩膀,安抚道:“好啦好啦......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心中就好难受......对不起啊,我......我估计是因为生病都给忘记了。” 她自然是不能说自己来历的,要不然非把眼前人吓死不可,因此便直接说自己失忆了。 瞧着眼前美人单纯清澈的眼睛,她心中觉得这个漂亮乖巧的男人肯定很好忽悠。以后就算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举动跟他所熟悉的“陆冉”不一样的话,她也可以用失忆了的借口搪塞过去。 现在她已经能够确定自己是真的穿越了,不仅没死还白捡了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公,卧槽看来她也不亏啊。 她心中禁不住窃喜着,安慰怀中人的语气也越发怜惜温柔。 “冉冉都忘了那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就好了。”他缩在她的怀里,依赖地蹭着她温暖的脖颈,“只要冉冉你知道我们很相爱很相爱就是了,吾妻吾爱,生生世世........” 听着他满含情意的告白,陆冉心中狠狠一悸,感觉鼻孔又涌起了一股热流。 本想忍住心底里涌起想化身为狼将怀里之人吃干抹净的冲动,但是他话说完后,就张口含住了她的耳垂,暧昧又深情地吻着。 一股激烈的电流从耳垂窜出,直击心底,让她整个人都为之冲动战栗。引得陆冉嗷呜怪叫一声,猛地翻身将他压到。 “妖孽这是你勾引我的!今晚我就办了你!” 既然搞清楚了对方是自己的老公,那还有什么好忌讳的?若是放着嘴里这块肥肉不啃,她才是傻子。 以前在现代她有色心没色胆,现在死了一次,重活过来她色胆也随之大了起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身边的妖孽吃了再说! 陆冉伸手粗鲁地扯开了他身上蔽体的衣物,坐在他的身上,留着哈喇子和鼻血色眯眯欣赏着灯下美人如玉绝美的胴体。 男人宽肩窄腰,长长的乌发铺满了床榻,衬得那肌肤越发白皙。他身形虽纤瘦可却一点也不瘦弱,腹部有薄薄的几块腹肌,还有美丽的人鱼线。 他潋滟的眼睛妩媚万分,乌发簇拥绝美靡丽的容颜,他红唇微张,目光痴痴凝望着她,迷离神情的视线如蛛丝般细细密密勾缠着她。 被他这样一看,陆冉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躁动了,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他不断张合的唇。 这个男人就是行走的春药吧?他身上仿佛带了可怕的魔力,明明对她而言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却不由自主地为他悸动,想要亲近他想要得到他的一切。 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何时,一阵寒风自窗外吹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可屋中暧昧的气息与声响却越加浓郁高亢。 被翻红浪,罗帐摇曳。 迷迷糊糊中,在极致的快乐里,陆冉恍惚听见男人抱紧了她,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呢喃着: “冉冉......你是我的......是我的......” 一夜疯狂,直至天色微明才停息,而床上的两人却已经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寻找紫苏 卓玉珩的人找到白锦下落时,慕青也正好感应不到自己之前种到凌华身上的蛊王了,因此知晓他必然已是凶多吉少。 白锦没过几天就赶到了卓绝山庄,知道了紫苏和凌华之间发生的事情,焦急地想要寻找紫苏的下落。 卓玉珩将山庄里的人分成两拨,他领一拨人去查陆冉的下落,白锦和慕青则领一拨人去寻找紫苏。 苏河距离卓绝山庄并不远,果然次日就传来消息说当地人见到一对年轻伴侣出现在苏河边,其中有一人满头白发。 白锦和慕青当即便赶去苏河,询问当地人时,有个渔民说道:“啊.....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我见过,是五天前来的,早已经走了。说来我在不远处看见那对伴侣的相貌,两人都长得惊为天人啊,那个青衣女子背着男子缓缓走在河滩边,她说话时神态温柔极了。只是那个男子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而且看起来好像也很虚弱的模样。” 渔民想到自己当时看到的画面,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是个粗野之人,不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的形容。不过想起那对男女走在落满了晚霞的河岸边,觉得有种温馨的暖意,但也有一股悲伤。 “走了?去往哪个方向?”白锦一脸焦急地问道。 渔民摇头:“我不知道。次日我见到他们居然还在那里,当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他们二人都落满了雪花。正寻思着要不要过去提醒他们回去,免得受冻生病时,有个好心人先于我前去提醒他们,缺见那一动不动的女子忽然挥手将那人打飞了,还阴沉沉警告说若再打扰她师父的话,就杀了他。吓得我们再也不敢靠近那个女人。” 白锦和慕青两人听得愣住,心中不安的焦急感更甚。 渔民接着又道:“那女子在河边坐了三天才不见了踪迹......唉,我也看出来了,想必是那白发男子死了,我见女子抱着他的时候,他都一动不动的。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又去了哪里,我们就不晓得了......” 虽然因为那女子的话,他们再没人敢靠近他们,不过渔民觉得那女子很可怜。只远远瞧了眼她落满雪花的背影,便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和绝望。 白锦在渔民的指引下,却了那处山坡。 他呆呆望着空荡荡的山坡,望着满目雪白的世界,心中皆是苍凉与痛苦,但更多的还有害怕。 “阿苏......阿苏你在哪儿?”他茫然无措地喃喃着,无力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我后悔了......我该陪在你身边才是......求你、求你千万别做傻事......” 慕青跟着上来,见到白锦跪在雪地里,浑身颤抖地蜷成一团。他乌发凌乱,黑色的衣衫也风尘仆仆,脸色苍白而憔悴。慕青这才想起来,从白锦赶到卓绝山庄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也一样......感觉不到蛊王的气息后,他也寝食难安,晚上几乎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控制不住浮现出蛋蛋自尽的画面。 慕青知道白锦心里的恐慌,因为他也一样害怕。 他们都知道凌前辈于蛋蛋而言是多么重要,他不在这世上了,以蛋蛋的性子,会不会也他而去......? 慕青上前扶住白锦,哽咽着安慰道:“白锦,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该尽快找到蛋蛋才是,如今绝不是慌张无措的时候,现在蛋蛋她需要我们......!” 白锦跪在雪地中,手微颤地抓着慕青的衣袖,泪珠无措地从他眼里不断滚落而下,他恐慌的眼中满是懊悔和痛苦。 “我原以为一走了之成全了他们,对谁都好......可我、可我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要是阿苏真想不开追随凌前辈而去的话,我这一生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慕青呆呆望着白锦,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觉得心中痛极。 他明白了白锦的感情,不求蛋蛋爱他接受他,只求她能好好活着,能过得幸福快乐。 所以那时候他才选择悄悄离开,成全他们二人。 原来世人的感情可以有无数种,像他师父那般痛苦怨恨了一辈子的,像蛋蛋那样悲伤固执的,像凌前辈那样付出一切毫无怨言的,也像白锦那样孤寂自己成全所爱的...... 可是无论哪一种,怎么都如此苦涩,如此煎熬? 慕青感到难受极了,视线模糊了起来,他用力扶住白锦:“你不能泄气,要镇定住......我们还要去找蛋蛋,她肯定不会就那样抛下一切走的。” 白锦手颤了颤,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望着山坡下流淌不息的苏河。 “对......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即便你真要随他而去,我也要找到你的尸首。” 阿苏,我这次不会走了。 你心系凌华,那我便守护你。 两人离开苏河后,继续寻找紫苏的踪迹,这一找就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找遍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锦也越发沉默削瘦。慕青这段时间随着他找人,时常看到他独自一人呆坐着,望着手中破旧的荷包,一动不动地能出神好久。 不仅他们那边没有找到紫苏踪迹,卓玉珩这一个月来也没查到任何陆冉的下落,连潜入幽冥宫打探都没任何消息。 紫苏凌华陆冉以及夜刖,就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因为女皇命令而还在查关于不死药消息的萧梦临也在找夜刖的踪迹,经过这段时间彻查,他发现幽冥宫众对不死药的消息半点都不晓得,恐怕想要知道这事的话,还得找夜刖本人才行。 萧梦临不想紫苏的事情再令他分心,所以回京后就不再让探子关注她的消息。以至于等到他知道紫苏出事了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知道凌华有已经死了而且紫苏又失踪了的消息,萧梦临登时方寸大乱,顾不得手上的事情,当即吩咐人全力搜寻紫苏的踪迹。 第四百七十三章:发生血案 冬夜严寒,大雪纷飞,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幽冥宫金木水火土五大分坛之一的金旗分坛中此刻一片死寂,大门敞开,门扉上溅落着狰狞的血迹。院中的白雪皆尽被鲜血染得殷红,地面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鲜血汇流城河,热度甚至融化了地面的冰雪。 雪花无声自天上飘落而下,又不断被鲜血染红。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惨烈狰狞的尸体,仿佛人间地狱。 挂在屋廊下的灯笼被寒风吹得瑟缩摇晃,投射出动荡的光影,照得瘫软在地上的男人身影抖动个不停。 比雪花还要冰冷的剑刃抵在他脖颈上,剑刃染满鲜血,温热的血顺着锋刃缓缓滴落在他的身上。 男人浑身颤抖,苍白的脸上惊恐紧绷,眼中映出对面的白衣人影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阴寒森冷,染满邪恶与肃杀。 “滚去通知夜刖,让他交出培育永生花的方法。”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透着阴郁的沙哑,“否则我必血洗幽冥宫!” 寒风急烈刮来,刺骨的寒冷和恐惧让那男人颤抖得更加厉害,那白衣人犹如乘风而去了一般,霎时间消失在了屋廊下。 幽冥宫金旗分坛被一夜血洗灭口,此事在第二天当即便传扬开去。令江湖众帮派惊诧不已,纷纷派人出去打探是谁所为。 消息也传到了白锦等人那里。 “阿苏......肯定是阿苏......”他收到卓玉珩的飞鸽传书时,猛地自椅子上起身,“我要去找她......!” 白锦和慕青当即便赶往金旗分坛,他曾经是幽冥宫护法,自然晓得金旗分坛在哪里。 可是他们走到一半,又传出了幽冥宫的水旗分坛被屠杀殆尽的消息,好在水旗分坛距离白锦两人所在地比较相近,两人又即刻马不停蹄赶往那处。 当白锦等人赶到那里时,只看到了满院子的尸体。 他们冲进水旗分坛的时候,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僵住。 被鲜血染红的雪花薄薄覆盖住了院中尸首,寒风携带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吹拂而来,空气里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死寂。 鲜血到处飞溅,物品兵器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犹如惨烈的炼狱。 白锦愣了一瞬,惊慌地冲进去大喊道:“阿苏......阿苏!” 慕青则呆呆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地望着一院子的尸首,心中止不住地涌起阵阵战栗和悲伤。 这些......这些人都是蛋蛋杀的?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如今的紫苏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只见到满院子的尸体,却没见到她的人影,令他们更加担忧。 果然二人在分坛中巡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紫苏的影子。 “水旗分坛院门大开着!”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同时还有人的惊喊。 白锦和慕青从大堂里出来时,正巧见到一拨人从大门外进来。 对方一愣,警戒地抽出兵器喊道:“你们是谁?最近这段时间里灭了幽冥宫两个分坛的人是你们?” 白锦见到为首的是柳殷和柳秦风及吴青青,眉头皱了皱,不想理会他们。 吴青青盯着慕青惊讶叫道:“是你?!之前跟在紫苏身边那个会操控毒虫的男人!” 慕青也认出了他们,对柳殷等人并没什么好印象,因此他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不过柳殷等人却没有认出来白锦,因为他们并未见过恢复了容貌的白锦,如今他没有戴面具,容貌也恢复了,是以并未认出他来。 “喂!问你们话呢。”柳秦风见两人都不理睬他们,登时不满地皱眉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看他们这架势,不回答他们的话也没那么轻易能离开了,于是白锦冷淡道: “这些人并非我们所杀,众位要查的话请便,告辞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恩怨难分 “这声音......”柳秦风喃喃着,忽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脸,“你......你是白锦?!” 虽然面容陌生得他认不出来了,但是怎么说也跟白锦紫苏他们待过一段时间,柳秦风自然是听得出他的声音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摘下面具之后的白锦,真实面容居然是如此精致好看的。当年白锦被待会万花宫时,相貌很是丑陋,后来又再见到白锦他便一直带着面具,因此直到现在柳秦风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不知为何,柳秦风想到了紫苏待他的不同,他对白锦那张绝美的容颜就莫名地生了几分嫉妒。 或许紫苏那个女酒鬼对他那么好,就是因为他生了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吧? “白锦?”柳殷和吴青青惊愕道,吴青青眯了眯眼眸,冷笑道,“原来是幽冥宫护法,今日既然狭路相逢,那便休想走了!” 她话音刚落,大门外就传来了道清冷的男声:“住手!” 随即一白衣人影从围墙外跃了进来,挡在了白锦和慕青的面前。 “白锦他早已不是幽冥宫的人了,柳盟主,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了他吧。”来者是卓玉珩,他也是听到了幽冥宫几个分坛发生的血案时,匆匆赶过来的。 看到是卓玉珩来了,柳殷眉头紧皱,却还是伸手拦下了吴青青。卓玉珩毕竟是前任盟主,柳殷这个盟主位置可以说是他拱手相让的,虽说卓玉珩有些做法她不能苟同,但有些情面还是要给。 “白锦作恶多端,况且他曾经还是你的杀母仇人,你真要护着他?”柳殷沉声道。 “恩恩怨怨错综复杂,冤冤相报又何时能够了劫?当年也是我的母亲率领武林众人屠灭白锦满门,逼得他投靠幽冥宫为亲人报仇。”卓玉珩摇摇头,淡淡道。“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若柳盟主今日非要将白锦带走的话,那我们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从前他是武林盟主,做的很多决定都不能由自己心意而来。在盟主家仇和陆冉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是以如今自是要站在白锦这边。 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卓玉珩,白锦愣了一愣,而后微微垂眸,薄唇微抿。 吴青青气恼道:“卓庄主,你好歹也是前任盟主,而今却要护着白锦,与魔宫妖人同流合污吗?!就算白锦现在叛离了幽冥宫,可他却依旧双手染满鲜血,所犯下的杀孽也不会因此而被抹得一干二净!” 卓玉珩不欲多做解释,握剑的手微抬:“有我在此,人是不会让你们带走的。” 柳殷只带了万花宫的几个弟子来此查幽冥宫分坛发生的血案,就算两方打起来,白锦跟卓玉珩两人联手,脱身倒是没有问题。 柳殷叹气道:“好,看在你的面上,你们走吧。” 他们三人离开水旗分坛后,白锦抱拳道:“多谢卓庄主。” 卓玉珩淡淡道:“当初在大青城,你也挡在仇玖月面前救了我一次,我们过往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你与紫苏关系匪浅,而今他们师徒三人面临如此境地,我也不愿你再出什么事情。” 当年白锦满门被卓寒凤率人屠戮殆尽,只剩下他死里逃生,还毁了面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为了报仇他投入幽冥宫门下,从墨宸变成了杀手墨辰。 而卓玉珩之所以担任武林盟主,皆是因母亲临终遗愿,还有要报了母亲被杀之仇。但两人往日所背负的仇恨,而今皆已在相视中消泯无踪。 江湖上恩怨难分,杀来杀去又何时有停歇之时? 云山。 “你明天真的要走啊?”陆冉双手搂着夜刖的脖子,一脸不舍地望着他道,“可不可以不走啊?我都习惯你睡在我身边了,晚上少了你暖床,我会睡不着的。” 他们两人依偎着坐在躺椅上,陆冉坐在夜刖的怀里,他手紧抱着她的腰,与她脸颊相抵,面上神情更加不舍: “冉冉对不起,为夫更不愿与冉冉你分开片刻,但那群人现在到处在寻你的踪迹,并且还找到了这里。为夫去解决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除了记得部分现代的事情之外,她对其余的一无所知。她的美人夫君告诉她她的名字叫陆冉,他们是夫妻,而且有个恋他成狂的男人在到处找她,那个男人为了得到她多次将她掳走禁足,之前她昏迷也是那人所为。 他们住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那男人寻到的,前几天美人夫君接到消息,似乎那个疯狂的男人知道他们下落了,为了不让那人找来,美人夫君要离开几天处理此事。 虽然醒来后对她来说,美人夫君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即便他们是恩爱的夫妻。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却爱上了妖孽又温柔的美人夫君,向来花心的她都为此感到惊讶,这个男人就好像对她下了蛊一样,让她迷恋得不能自拔。 因此想到美人夫君要离开她几天,她就难受得不行。 陆冉撅了噘嘴,手指绕着他顺滑如缎的长发把玩:“那你带我一起去好了,美人夫君你看怎么样?” 夜刖搂着怀里的女子,两盖在他们两人身上的毛毯遮严实,不让寒风透进来。 “不行,为夫不想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见到你。为夫离开几天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夜刖软声哄劝她道。 陆冉不悦地哼了声,手松开他的头发,伸进他衣衫里泄愤般狠狠揉了几下敏感的某处,男人身子颤了颤,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不让本大爷跟你去,本大爷就折腾得你起不来床!看你还走不走。”陆冉恶狠狠地说道,手变本加厉继续蹂躏,另一只手则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点火。 夜刖闷哼了几声,呼吸越发粗重,绝美的面颊染上绯红,双眸也渐渐聚起了迷离情动的水汽。 “嗯......冉冉.....”他轻灵的声音变得沙哑,隐忍又难耐地唤着动了动身子,忍不住挺起胸膛迎合着她,潋滟如水目光妩媚而勾人。低头就迫不及待吻上了她的嘴唇,动情而渴望地吻着她。 第四百七十五章:美人夫君 他们这些天都在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今天才从房间里出来到外面待着。与他肌肤相亲了这么些天,她自是发现她的美人夫君极容易动情,稍一撩拨就按捺不住,而她也特别喜欢看他情动时妖孽惑人又满是弱受的模样,简直神他妈充满了让人想要将其吃干抹净的欲色,极大满足了她的大女子主义之心。 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妖孽尤物,却让她碰上了。还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的夫君,对她几乎百依百顺,她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这场穿越真是值了。 陆冉一面应付着与他亲吻,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早已把他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双手左捏捏右摸摸简直不亦乐乎。感受到男人身子颤得越发厉害,吻她吻得越加急切渴望,浑身仿佛是着了火一般滚烫。 “嗯......”夜刖嘴里溢出绵长沙哑的哼声,潋滟惑人的眼眸顿时幽暗,陆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回神发现自己被他压在了身下。 夜刖一手枕着她的后脑勺,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她,即便两人位置调换他粘在她嘴上的唇竟也没有离开片刻。湿润火热的亲吻急切激烈地迁移到了脖颈上,而且还在不断往下。 “等等!”陆冉推了推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哼哼道,“你小子今早忘记答应本大爷的事了?劳资被你折腾了几天下不来床,现在浑身还酸疼着呢。” 被撩了浑身火的夜刖听见她这话,登时感觉一盆凉水猛地浇下,瞬间透心凉。 他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望着她,双眼泫然欲泣,一脸欲求不满: “冉冉......可为夫好难受......冉冉点了火,却不管为夫了么?” 陆冉手在他身上依旧不停歇地点火,夜刖脸上憋得涨红,软了身子贴着她难受地蹭着,可是因为她没松口又只得艰难地忍住。 “冉冉.....好冉冉......”他埋首在她脖颈上不断亲吻,声音沙哑地恳求道。“为夫要死了......” “不要。”陆冉哼了哼,松开了手想要推开他,“我还疼着,你敢来强的劳资废了你。” “呜呜呜......冉冉好坏,点了火却不管为夫......”夜刖哀怨不已,一把握住她刚松开的手,要死要活地哭道,“为夫要被你折磨死了......” 见他委屈地流了眼泪,即便知晓他的泪水收放自如,如今哭着也不是真的,但她还是有些不忍心,最后还是帮了他一把。 完事后夜刖如只懒猫般依偎在她的身上,一边用锦帕细细帮她擦干净手,一边吻着她哄道: “为夫会尽快回来的,冉冉就莫生气了好不好?” 陆冉看着他眼尾未消的情动艳红,他的面容因此显得又暖又欲,绝美魅惑得让人痴迷。 “好好好......我知道了。”陆冉又忍不住抚着他漂亮的脸庞,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日常发花痴。“我家美人夫君长得真是好看,我就从没见过比美人夫君更美的人......” 夜刖抬眸,捧着她的脸庞,凝望着她痴痴低喃道:“才不是,为夫觉得冉冉才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哈哈......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照过镜子,这俱身体相貌与她在现代的几乎一样,中上水平可以称之为美人,但是在美人夫君面前,可就天上地下了。 “西施是谁?”夜刖不解地道。 “西施是个很美的女子,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呢,就是你看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对方美不美你都觉得她像西施一样好看。” 夜刖了悟地点点头,继而又认真道:“反正冉冉是最美的人,这世上谁也没有我的冉冉好看。” 看他依恋又缠绵的视线,陆冉只觉得心间悸动不已,无法控制的爱意也如潮水般漫涌上来,忍不住吻住了他。 两人缠绵吻了一阵,陆冉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美人夫君,我忽然发现我忘了一件事情,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醒来后知道他是自己老公,陆冉就直接叫他美人夫君了,却忘了要问他名字。 男人抿了抿唇,垂眸吻着她的手:“为夫喜欢冉冉叫为夫美人夫君......就算冉冉不知道名字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呢,美人夫君你是我最亲密的人,可我却不知道你名字,这算哪门子事?” 听到她这句话,他怔了怔,眼里涌动着深邃炽热的感情,低声道:“.....我叫夜刖。” “夜月......”陆冉重复着念了一遍,笑道,“好名字,夫君这名,倒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来。” 夜刖怔了怔,眼眸有些恍惚,语气透出了几分希冀和小心:“什么诗?”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誓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念完了这首诗,她笑道,“一听到你的名字,我立刻就想起了这首诗。” 夜刖呆住,这熟悉的话让他双眼禁不住一热,视线顿时模糊了起来。 “哎哎......美人夫君你怎么哭啦?”陆冉见他忽然流了泪,不禁惊愕道。 夜刖抱紧了她,却哭着笑了起来,有些恍惚地呆呆望着她,喃喃道:“当初与冉冉初次相识时,你当初也与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山崖下,她对着月空念出这首诗的场景,那时候她的眉梢眼角都是皎洁温暖的笑意。 在遇到陆冉之前,他的名字是伴随着厌恶和诅咒,背负着最深的怨恨最冰冷的黑暗。这名字就好像一个丑陋的烙印一般,记载着他的罪孽。 他是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罪孽。 可这个不堪的名字,在她眼里却是美好,满含情意的。 过了很久以后,夜刖才明白过来,在那一天晚上,自己的心就丢在她那里了。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是他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这黑暗人世间里,唯一落在他手中的阳光。 所以哪怕是抛弃所有,不要尊严,没有底线,他也要将这缕阳光紧紧握住。 夜刖抱紧了她,笑得满足又脆弱,眼泪像不要钱般流个不停。他垂头靠着她肩窝,低低地恳求道: “冉冉......可不可以像你念的诗里说的那样,我如月你如星,伴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陆冉看到他蓄满泪水的眼里盈满了小心翼翼的幸福,恍若又彷徨,折射出了他不安的心境。 明明该是自己担心他不喜欢她的,怎么却换成了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恳求自己了? 陆冉心间一揪,只觉得难受不已,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说道: “美人夫君,我给你唱首歌吧,歌曲里说的一切,我以后都想跟美人夫君去做呢。” 说着,陆冉在他耳边轻柔地吟唱了起来: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 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 夜刖静静听着,呼吸都变慢了下来,痴痴望着陆冉,眸中都是痴缠的爱恋和感动。 陆冉握紧了他的手,轻柔明快的歌声飘荡在静谧的房间里: “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直走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想简简单单爱 想简简单单爱......” 等她唱完了之后,夜刖的泪水已将她整个肩头都浸湿了。 “我唱得好听吗?说来,我还是第一次唱歌给别人听,还是情歌。有点不好意思啊,哈哈......”陆冉挠了挠头发,厚脸皮了许多年,今晚唱着这爱意满满的情歌向他表白,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听......很好听。”夜刖声音哽咽,撒娇般蹭了蹭她暖暖的颈窝,语气有些颤抖,“冉冉再唱一次好不好?我很喜欢很喜欢......” 陆冉抱紧了他,心里爱意缱绻翻涌,说出的话却忍不住更加轻柔: “好。美人夫君想听多久,我就唱多久。” 第四百七十六章:走火入魔 白锦等人离开水旗分坛没多久,卓玉珩就收到了紫苏出现在云州城的消息。 云州城在青冥山地界,他们几人立刻便猜到紫苏定是要去幽冥宫了,当即便马不停蹄朝幽冥宫赶去。 几天后,青冥山,幽冥宫。 天色阴沉,笼罩在青冥山上,寒风急烈,鹅毛大雪开始纷纷扬扬落下。 站在山下的白衣女子抬眸望着隐在乌云中的青冥山,冰冷的眼眸里,闪出了一股尖锐狰狞的恨意,飞身遁入了幽暗冷郁的山中。 “宫主......!宫主不好了!”幽王殿外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宫人,脚步踉跄地跌倒在了地上,声音里透着惊恐和慌张,“那个紫苏她闯进来了!” 幽王殿里三大护法五位长老,十殿阎罗和剩下的木旗土旗火旗分围坛主正像夜刖汇报紫苏屠杀了两大分坛的事情,没想到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断。 夜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面上无任何惊讶之色:“只有她一个人来?” 那跪在地上的宫人身体微微颤抖:“是......是的,守在宫门处的人快顶不住了......” 大护法闻言眼中闪过了杀意,冰冷道:“紫苏那个女人也太嚣张了点,先后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居然真的敢独自一人到幽冥宫送死?” “她、她已不是原来的紫苏了......”那宫人苍白的脸上透出恐惧,“简直比地狱恶鬼还恐怖......” 闻言夜刖倒起了些兴趣,他自是晓得紫苏爱凌华如生命,如今他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倒是令他有几分好奇呢。 这世上除了看不得冉冉有半分难过之外,夜刖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欣赏他人痛苦绝望的样子。 “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她究竟变得如何个恐怖法。”夜刖起身,一拂衣袖,飘身出了幽王殿,其余宫众自然也随之跟上。 幽冥宫正门入口处此刻已经鲜血横流,尸横遍野,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寒风吹得飘落的大雪狂乱飞扬,雪花落地即刻被染上嗜血的殷红。 漫天飞扬的大雪中,遍地流淌的炽热鲜血里,一白衣持剑女子正缓缓从那里走来。 众人看清楚了她此刻的样子后,皆都齐齐一震。 来者正是白锦他们焦急地寻找了一个多月的紫苏,她一袭白衣溅落了点点鲜血,满头长发披散,被风吹得张狂飞扬,手中长剑正不断有粘稠的血液滴落到雪地上,每踏出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 而她披散的乌发下,一双眼眸如今竟鲜红如血,闪烁着邪异的血光,将她的面容衬得妖异又嗜杀,仿佛来自地狱的死神。 看到夜刖出现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紫苏眼中血光更盛,整个人都散发着令人寒颤的阴冷与肃杀。 夜刖撑着油纸伞,优雅迈步而来,瞧见紫苏一双鲜红的眼眸,倒是有些微的惊异。但随即他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 “没想到你竟然入魔了?”不屑地嘲讽一笑,还很幸灾乐祸。“啧......不知道凌华看到这情景,会是什么心情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大开杀戒 紫苏殷红的眼瞳之中血光大盛,迸射出了强烈尖锐的恨意,眼中凛凛的杀意让她本就妖异肃杀的面容更加阴戾恐怖。 她猛然厉吼一声,整个人顿时弹射而起,霎时间犹如闪电一般冲向对面的红衣男人,手中染满了鲜血的长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唳的嘶鸣,狠狠朝他砍去。 长剑射出巨大的罡气,人还未到,四周空气却好像被挤压到了一起一样,充满了窒息感,纷扬的雪花凌乱飞颤。 幽冥三护法和十殿阎罗一直在凝神戒备,如今见到紫苏出手,当即便命令手下宫众拦住她。 那些人围攻上去并未阻挡住紫苏的攻势,之前慌慌张张跑过来通报的幽冥宫人说的确实没错。夜刖眯眼看着疯狂挥剑砍杀的紫苏——她的确完全变了。 使出来的仍旧是熟悉无比的《玉蝉剑法》,可招式却变得毒辣阴狠无比,招招致命,剑剑残忍。 长剑扫过之处,皆鲜血飞溅,收割亡魂。 而且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剑刃染血越浓郁,她眼中红光愈盛,流露出了狠戾兴奋的光芒。 不出片刻,围上去的幽冥宫人便在她脚下倒了一片,无一活口。 寒风携带皑皑白雪疯狂飞舞,吹扬起她溅了一身血的白衣和长发,拖在地面上的剑不断有粘稠的血流到地面,随着她的步伐而在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还有不怕死的,一起上吧。”紫苏歪着头,邪邪一笑,纤指缓缓抹掉溅落到唇边的血液,神情阴邪而嗜血。 饶是见惯了血腥厮杀,从残酷的斗争中一步步登上高位的幽冥护法和十殿阎罗看到她勾起的邪笑,都禁不住微微一寒。 这女人如今浑身笼罩阴邪煞气,恍如修罗。 “上!”大护法高喝一声,连带十殿阎罗一共十三人分别祭出兵器飞身攻去。剩下的幽冥宫众也再度包围住她。 紫苏血红的眼瞳又泛出阴寒尖锐的杀意,握剑的手微动,白色的身影几乎与剑光一快地冲入人群中。她的厮杀攻击太过凶猛,甚至不管不顾,完全不给自己设防卫,在这种疯狂杀戮试的攻击下,又有大片人接二连三倒下。 无数惨叫声在耳边炸响,无数鲜血在眼前喷溅泼洒,却让紫苏浑身血液仿佛倍看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戮快意充斥了她全身。 之前她屠杀了幽冥宫两个分坛的人时,还能稍稍抑制住那种兴奋的嗜杀欲望。可如今来了幽冥宫见到夜刖,心底的仇恨与杀意成倍成倍疯狂翻涌,完全堕入了杀戮的魔障之中。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杀,杀,杀,杀!将这些人全部杀光,让鲜血洗刷这令她怨恨的一切,唯有杀戮,才能够让她痛苦不已的心麻木平静下来。 广场上血流成河,惨肢尸首铺了一地,血腥味浓郁得令人恶心欲吐,已经完全变成了人间炼狱。 三位护法和十殿阎罗面对疯狂的紫苏,竟应付得越来越吃力。她剑法掌法齐出,将十三人一一重创。来不及闪身逃脱的,皆被她利刃收割生命。 众长老眼看他们坚持不住了,此刻顾不上心里震惊,纷纷出手加入战局。 几乎倾动了整个幽冥宫的力量,却都难以抵抗如今功力大涨疯狂杀戮的紫苏,破开了那些人包围后,她冰冷殷红的眼睛猛地盯向了始终冷漠立在一旁观战的夜刖。 紫苏握着双剑的手染满了鲜血,早已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她分开的将同心剑合并回一起,面色狰狞地高喝一声,长剑划破纷扬飞雪冲夜刖砍去。 凌厉的剑气将夜刖的衣衫长发吹得猛烈飞扬,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紫苏的速度虽然极快,但是夜刖的动作并不慢。 他握着油纸伞的手微微收紧,只看见他身形一闪,竟然直接迎上了紫苏的攻击。 “轰——!” 两道猛烈强势的剑罡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爆开的气息将周围树木震得猛烈摇晃,不少灰尘砖石漱漱而落。 两人身影骤然分开,皆都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夜刖盯着紫苏,握剑的手收紧,紫苏走火入魔了之后,功力大幅度上涨,而且她现如今嗜战嗜杀,面对自己的仇人,攻击就更加不管不顾,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危险。 看着面前形若癫狂满身煞气的女人,夜刖眼眼底甚至点燃起了几分兴奋的狂意。 如果说如今的紫苏是入魔了理智被心魔操控才变得狠辣嗜杀的话,夜刖的嗜杀狠戾则是由理智里衍生出的,性格经历造就。 这样子的紫苏,倒是挑起了他心里沉寂已久的嗜血狂意。先前无论是江湖众派还是武功高强的凌华,都没有人像紫苏这般疯狂狠戾,他仿佛从如今的她身上看到了隐藏在阴暗面里的自己。 紫苏猛地前面踏一步,盯着夜刖的鲜红眼眸红得仿佛在滴血一般,又再一次挥剑冲了上来。 两人的身影皆都十分快速,缠斗在一起谁也看不清楚是谁,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都已经纠缠混战在了一起。 他们二人武功高强,打斗产生的罡气让其余宫众都无法靠近,幽冥护法等人死伤各半,没死的都被她重创,只能在旁喘息看着紫苏与自己宫主交手。 剑罡掌影漫天飞扬,将他们的身影都完全笼罩了起来,甚至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激烈的罡气撕裂空气,搅动混乱的气流,寒风越加急烈呼号。 “轰!”又是一声巨响,有两道身影自缠斗圈中飞出,只听见两道巨响。一人飞出的身影猛地撞到了后方一株大树上,竟将那棵粗壮的大树撞断了,一人则撞到了对侧的围墙。 树丫上积雪在猛烈摇晃中轰隆塌落,瞬间掩埋住树下的人。对面那排围墙也被砸出个窟窿,墙体摇摇欲坠。 “宫主......!”看到从雪堆里起来的人是自己宫主时,众人都猛地一惊,顾不上身上的伤,慌忙挣扎着冲过去将宫主扶住。 “咳咳......”夜刖脸色苍白,咳出了好几口鲜血,冷笑着抬眸扫向紫苏。 与夜刖一番交手,紫苏也同样受了不轻的伤,倒在墙砖废墟里连连咳血。 在一片飞散的烟尘中,她长剑支地缓缓站起身,浑身浴血。甚至还不断有鲜血自她握着长剑的手中流下来,凌乱披散的长发下,一双眼睛如血殷红,看起来分外妖异,又无比狰狞,浑身上下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邪恶与煞气。 即便看出来她身受重伤,可身上的煞气却好像更加浓郁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血红眼瞳 风雪渐渐停歇,但气温却越发寒冷。 迅速融化又很快结冰的地面是一片刺目艳丽的血腥红。 此刻卓玉珩和白锦等人也已经赶到了青冥山下,白锦让慕青和几个卓玉珩的手下在山下待着,他们则快速上山前往幽冥宫,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愣住了。来到大门入口处是满地的尸首以及四处飞溅的鲜血,浓郁的血腥味里飘散着沉沉的死气。 两人神色一沉,从大门进去一路都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血腥味越发浓郁,可见战况惨烈。听见从幽王殿方向传来巨响时,二人当即飞快朝那边冲去。 一路过去都是幽冥宫人的尸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看到这些景象,白锦脸上惧怕的神情越加严重。 这一路赶来,白锦心里都是害怕的。阿苏独自一人闯幽冥宫,定然是要给凌华前辈报仇的,而她现在的状态,保不准会跟幽冥宫主夜刖同归于尽...... 每次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就紧紧抓住了白锦,让他终日惶惶不安。而今来到幽冥宫目睹这些画面,他的惧怕更甚。 越往幽王殿那边,血腥的味也越加浓郁。 一路过来,终于瞧见满地一动不动的尸体中,还有个挣扎着还未咽气的,卓玉珩立刻过去将人扶起来,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紫苏可在这里?” 那人满脸鲜血,面色扭曲,浑身抽搐,显然极为痛苦,而且也是即将断气的模样,听到紫苏二字,涣散的眼中却迸出一股惊恐: “她、她......噗!” 话还没有说完,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瞪着眼睛彻底咽气了。 白锦和卓玉珩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但是都清晰地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怖惊悚的情绪。 白锦面色发白,慌张地喃喃道:“阿苏......阿苏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萧梦临双眉也紧紧皱了起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两人更加快了速度,直接以轻功往幽王殿去。 “轰——!嘭!”刚赶到那儿,骤然响起几声巨响,爆开的罡气卷起激烈气流,吹得白锦他们睁不开眼睛。 鲜血在空中泼洒,空气中血腥味道更加浓烈。大树墙垣轰然倒塌,地动山摇。 原本大殿前面的那白玉台阶,此刻已经布满了斑斑血迹,甚至有一小股一小股的鲜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 到处都是尸体,满目皆是鲜血。 如此景象,恍若人间地狱,看得白锦二人皆是一怔,心中骇然又惊疑。 紧接着,便看到墙砖废墟中,传出了嘶哑尖利的冷笑,一道血红的人影自废墟中出来,白锦瞬间便锁定住了那里。 长长的乌发凌乱披散,身上衣衫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染满鲜血的长剑支在地上,寒风吹得长发凌乱飞扬,露出发下染血的精致脸庞,她缓缓抬头,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眸邪冷地扫了过来。 看清那人的刹那,恍若一道天雷猛然劈打在白锦的身上,他脸色惨白地望着持剑而立浑身染血的女子,身子猛地晃了晃。 她充满暴戾煞气的眼睛似是没注意到已赶到幽王殿外的白锦二人,舌尖舔掉嘴角流出的血液,身影一晃闪至夜刖面前,不断滴血的剑直指着他,语气阴冷又邪肆。 “告诉我长生药的炼制方法,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第四百七十九章:我来晚了 幽冥护法等人见状当即祭出兵器再度攻向紫苏,将夜刖护在身后。 紫苏血红的眼中杀意大涨,笑得冰冷嗜血:“找死。” 同心雌雄剑刹那间一分为二,森森剑影如无数阴戾毒蛇窜出,顷刻间将围攻上来的人包围住,雪亮剑光伴随泼洒的鲜血,一面阴幽惨白,一面猩红刺目。 白锦浑身僵硬发冷,呆呆地望着挥剑疯狂厮杀的女子,望着她血红暴戾的眼瞳,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反复粗暴地剖开了他的心脏,剧烈的绞痛让他脸色惨白。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着握紧,粘稠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紫苏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白锦和卓玉珩,剑招越发阴狠凶戾,她那双猩红的眼眸中尽是嗜血与邪佞,双眼中满满的都是要杀人的欲望。 “阿苏......”白锦浑身颤抖的唤着她,连声音也抖得溃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阿苏变成了这样子? 眼看夜刖出手加入战局,嘴角不断溢血的紫苏招架无力,被剧烈的精通魇住的白锦骤然清醒过来,慌忙冲上去救她。 “阿苏......!” “唰——锵!”击退了夜刖的剑,白锦苍白着脸含泪颤抖着伸手将倒在地上的紫苏抱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触到她的刹那,眼泪漱漱而落。 “对不起......对不起阿苏......我来晚了,对不起......”他颤抖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喃喃道。 紫苏鲜红如血的眼瞳猛地一缩,阴戾的杀气一滞。 熟悉的声音冲破脑中一切疯狂嗜血的嗡鸣和尖叫,瞬间涤荡掉了那些邪恶的声音,仿佛褪去了侵满她整个世界的嗜杀和鲜血,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师、师父......”她睁大了眼睛,嘴唇张合颤抖了好多次,才低哑脆弱地轻轻唤出了这两个字。 白锦半跪在地,抱着她的双手不住轻颤,心间涌出的痛楚让他声音哽咽:“对不起阿苏......我来晚了,我以后不会再走了......” 紫苏视野瞬间模糊了起来,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无处倾泻的悲伤,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又不敢相信地抚上了他的脸庞。 手才刚刚抬起,她目光后知后觉地呆呆定格在那漆黑如墨的发丝上。 紧缩的眼瞳颤抖着慢慢涣散,又转回空寂。 紫苏肩膀颤了颤,血红的眼睛失焦得空洞,内里仿佛流淌着鲜红的悲伤。可她却低哑笑出了声来,笑声一顿一顿的,一道比一道大声,越笑越阴冷。 她寒冷如冰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墨辰?” 触不及防对上紫苏冰冷血红的眼瞳,白锦一下子呆怔在原地,被她冰冷的手冻到了一般,微微瑟缩了下。 他不是师父......他是假的......不是师父的冒牌货,都没有留在世上的意义...... 紫苏指尖僵硬收紧,死死盯着他,脑中又涌出那些尖锐疯狂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怒恨阴暗的情绪催生而出。 不......不行......他是白锦......他是无辜的......紫苏收紧的手又颤了颤。 白锦清楚地看见她眼中越来越冰冷的杀意,脸上神情阴郁又挣扎,见到她这模样,心里更加难受无措,只得将她抱得更紧。 “阿苏......阿苏.....”他不断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 卓玉珩上前来将白锦他们两人护在身后,冰寒的视线紧紧盯着夜刖:“你把阿冉藏在哪里了?” 他长剑已出鞘,整个人如手里锋利的宝剑一般,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夜刖冷笑:“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她。呵......正好来得齐全,今日一个都别想走了。” 白锦此刻哪有心情管其他的,他紧抱着自己,希望能将她唤醒,不要被心魔控制住。 紫苏眼瞳微颤,透着挣扎,她捂着脑袋痛苦闭上了眼睛,脸色也越加苍白难看,脑海里那些尖锐的声音嘈杂混乱,令得她脑袋阵阵刺痛。 “阿苏......” 突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瞳眸鲜红如血,比刚才还要殷红邪恶。白锦一僵,顿感不好。 紫苏满目煞气,猛地出手将抱着她的白锦震开,这一掌威力不轻,白锦直被震得飞了出去,踉跄后退好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噗......咳咳!”一大口鲜血喷出,白锦捂着胸口,顾不上自己被打伤,慌忙挣扎着爬起身想去拦暴走的紫苏。 第四百八十章:以命相求 “别过去......!”卓玉珩连忙过去拉住白锦,“紫苏她现在的状态你过去的话,会被她误伤的。” 可是见到紫苏变成这样,白锦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发狂?他挣扎着想要甩开卓玉珩的手,却牵动到了他的内伤,让他咳嗽不止。 可他还是凭着惊人的毅力将卓玉珩挣脱开,冲上去阻拦疯狂的紫苏。她现在已经受了伤,幽冥宫人多势众,她如此不管不顾地冲杀只会将自己更推入险境。 “阿苏......你冷静点,别打了......”白锦飞身冲上去拉住紫苏的衣袖,整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别打了,不要打了阿苏......” 紫苏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住体内嗜杀的冲动一般,压制得她的面容甚至微微扭曲了起来,殷红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放手......给我让开!” 一旁的卓玉珩看着浑身煞气的紫苏,只觉得心惊胆战,生怕紫苏一个冲动就出剑砍了白锦。 白锦执拗地摇头,眼中满是痛苦和难过,双手握住了紫苏执剑的手,哑声恳求道: “别这样......阿苏,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紫苏红瞳戾气翻涌,无数情绪复杂尖锐交错,最终被冰冷的不耐盖过,她猝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颈,阴邪地道。 “别逼我杀了你!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阻拦我!” 她的手如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他的喉咙,白锦呼吸困难脸色惨白,但双眼却还是一瞬不瞬凝望着紫苏,艰难地哑声道: “阿苏......凌前辈他、他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求你......别打了......即便你今日杀了我,我也不让开......” 紫苏恼怒地收紧了手指,甚至将他提了起来,她冷冷盯着白锦痛苦又顺从的惨白面容,心中那股烦躁愈演愈烈。 杀了他!把阻碍她的一切事物都清除掉,杀了他! 他是白锦......不能杀,不能让心魔控制了她,要是她动手了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脑海里两道声音交杂闪出,不断刺激着紫苏的神经,她的眼眸情绪变幻莫测,掐着他喉咙的手僵硬而颤抖。 卓玉珩忍不住喊道:“紫苏!他是白锦啊!你冷静一点!” 夜刖却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三人,忽然轻轻一笑:“紫苏,你不是想要知道救你师父的办法吗?若是你现在杀了你手里的人,或许本宫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紫苏混沌的眸光陡然清醒了过来,她抿紧了唇,猛地将白锦甩开,冲卓玉珩冷喝道: “带他走!” 此刻她头疼欲裂,心中那股疯狂嗜杀的欲望已堆积到顶点了,能将白锦甩开已是凭借了她极大的意志力。卓玉珩看着她血红狂乱的眼神,以及声音里紧绷压抑的阴戾,便知紫苏已忍耐到了极限,当下急忙过去将倒在地上的白锦扶起来,朝幽冥宫出口而去。 现在白锦受了伤,留他在这里太过危险,卓玉珩只得先将他安顿在安全的地方再回来。 白锦哪里肯离开:“不......我不走!你放开我......咳咳!我不能留阿苏一人在这里......!” 卓玉珩道:“你现在这样能做什么?紫苏已走火入魔了,我们留在她身边也会有危险!我先带你离开,然后我再回来。” 说罢径直点了白锦的穴道,顺着原路返回。他们才转身离开,紫苏便又与幽冥宫的人打了起来,她一人几乎牵制住了整个幽冥宫的人,也让卓玉珩他们离开得顺利了不少。 第四百八十一章:炼丹手札 却说萧梦临这边,知道紫苏那里出事了之后,便联系上了卓玉珩,所以他也从卓玉珩他们那里知道紫苏去了幽冥宫。 萧梦临赶到青冥山时,正碰到卓玉珩带着白锦往山下来。 “卓庄主!”听见喊声的卓玉珩停下脚步,就看到萧梦临与他十几个手下出现在了山道上。 “萧谷主?”卓玉珩面上一喜,他正愁己方没有人手,“太好了,你们来得正好。” 萧梦临看向陷入昏迷的白锦,问道:“发生何事了?” 卓玉珩快速道:“紫苏现如今在幽冥宫中,与夜刖他们打斗中。白锦受伤了我先将他带出来,没想到你们这时候赶来了。萧谷主,劳烦你让你的手下带白锦下山去跟慕青汇合,而且这次恐怕需要你相助才行。” 之前为了找陆冉的下落,卓玉珩将手里的人都派了出去探查消息,他并没有带人一起。这次来幽冥宫也是半中途地道消息后,才与白锦一道过来的。 听见紫苏一人在幽冥宫里,萧梦临登时急了:“紫苏她怎么样了?” “她......”卓玉珩面上神色有几分复杂,最终化为了一句叹息,“因凌前辈之死,她入魔了......此番她来幽冥宫,似是为了找夜刖告诉她救回凌前辈的方法。” 萧梦临愣住,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出了幻听。他衣袖下的手有些颤抖,不敢相信卓玉珩说的话。 “你说什么......紫苏她......”萧梦临声音绷紧得有些沙哑。 卓玉珩道:“现在时间紧急,等去了幽冥宫你就知道了,先把白锦安顿好我们再回去。” 萧梦临压下震惊凌乱的情绪,连忙吩咐两个手下把白锦带下山,然后随卓玉珩前去幽冥宫。 他们一行人匆匆消失在山道里之后,后方不远处的几块巨石后面,走出来了几个人影。 那几个人面色各异,但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震惊,竟是柳殷等人。 原本之前卓玉珩与柳殷等人分开后,柳殷师徒几人是打算要返回万花宫的,毕竟发生的那两庄血案都是幽冥宫里的两个分坛,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去查看,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正派人士下的手而已。 但后来柳殷发现卓玉珩赶去幽冥宫,因卓玉珩自动让出了盟主之位,又跟白锦紫苏他们待在一起,柳殷担心他们真的要投靠幽冥宫然后密谋什么,所以也就来了青冥山。 不想他们上山来,就正好碰见了他们二人方才那席谈话,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紫苏入魔了?”柳殷眯眼道,盯着幽冥宫的方向,“还有那手札之事,难不成却有其事?” 吴青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师父,那手札是什么?” 柳殷沉声道:“相传前朝炼丹师夜舞菱将炼制长生药的方式记载了下来,不过后来失传了。但几十年前,唐门有个叫夜沐歌的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探索到了炼制长生药的方法,她将此法写在了一本手札里。但也没有人见过,没想到这本手札居然在夜刖手里?” 手札的事情只有紫苏等人还有七魔女中的谢筱知道,甚至司前辈曾服用过长生药的消息,也没有人外传。紫苏等人那时候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而谢筱则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以免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说到长生不老药,吴青青眼前一亮:“如果夜刖真有那本手札的话......那我们若能夺过来不就能知道如何炼制长生药了?” 长生不老谁不想?这可是极大的诱惑。 二徒弟尹秋水却皱起了眉头,有些忧虑地道:“若真有这么一本手札,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只怕会在江湖上生出不少事端。” 同时方才在听见卓玉珩说紫苏竟入了魔时,她的心里也是复杂惆怅的,虽然说师父师姐她们对紫苏都极有偏见,但以前紫苏怎么说也救过她,如今知道紫苏变成那样,她心情也不怎么好受。 想到这里,尹秋水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秦风。 却见他怔怔出神着,面上神色惊诧又复杂,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们都在说了什么。 柳秦风此刻内心的确是复杂难言,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紫苏了,也没听到过她任何消息,虽然总时不时想起她,但他也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什么总想她。而今且猝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第一瞬间脑袋里竟是空白的。 “不错。”柳殷赞同二徒弟的话,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吴青青,“炼制长生药这种事情,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前朝的夜舞菱为了炼制长生药残害了多少人命?就算真有方法记载下来,我想她们记下的,肯定也大都是邪门歪道。所以这本手札的消息传出去了的话,弊大于利。青青,我们是名门正派,不可心生邪念。” 吴青青挠了挠头发,虽然对师父这番话不以为意,但还是低头应下:“是,弟子知道了。” 柳殷看向幽冥宫方向:“紫苏入了魔,还试图要救她的师父......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看。” 于是柳殷等人也随之朝幽冥宫方向行去。 幽冥宫里激烈的混战还在继续,紫苏被幽冥宫众包围住了。她入魔后功力大增,可方才与夜刖交手的时候受了伤,加上她孤身一人,也开始渐渐显露出败势。 卓玉珩与萧梦临等人过来时,只看到刀光剑影不断,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而那个在包围圈里面狠厉厮杀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是紫苏。 即使萧梦临已事先做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紫苏的时候,还是呆住了。 仿佛有把钝刀戳进了心里,没戳出伤口,却疼得令他心脏一缩。 他印象中一身素雅青衣,清隽绝美又淡漠忧郁的女子已不复存在,而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披头散发浑身血腥煞气的紫苏。那双漆黑又妩媚的凤眸清澈不再,只剩下了疯狂阴邪的血红....... “紫苏......”萧梦临喃喃着,声音低哑而颤抖。 第四百八十二章:赠与花种 紫苏以剑支地,不管不顾地厮杀让她受伤不轻,一连咳出了好几口血。不断有鲜血从她手上渗出,顺着剑刃汇流到了地面,苍白的脸上溅染了血迹,衬着她血红的双眸,使得她的面容冷煞而妖异。 她周围皆是倒地的尸体,衣衫浸染血色,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凌乱披散的发随风猎猎飞扬。 在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幽冥宫主夜刖面前,此刻的紫苏看起来更加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煞修罗。 萧梦临看着如此陌生的紫苏,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 紫苏抹掉嘴角流出的鲜血,鲜红的眼眸冷冷盯着对面的夜刖:“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护在夜刖前面的三位护法和十大阎罗等人皆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但众人也晓得受伤最重的还是紫苏。 大护法冷哼了一声,满目皆是杀气:“紫苏,你如今不过强弩之末,还有什么资格逞强?” 闻言紫苏邪冷一笑,舔了舔染血的嘴角,眸中血光仿佛更盛了几分:“有没有资格,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紫苏今天即便是死在这,也会拉你们幽冥宫的人一起陪葬的,哈哈......哈哈哈!” 她的语气竟是罕见的温柔,可勾起的笑容却邪气又嗜血,说罢又忽然爆发出了阵阵大笑。 一阵寒风猛烈刮来,吹起她一身血衣猎猎飞舞,长发四散。 浑身煞气的女子仰天大笑,眼中尽是嗜血幽光。 乌云沉沉,天上又开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 紫苏的笑声狂肆而尖利,因带着浑厚的内力,震荡出一阵阵威压,狂风仿佛霎时间以她为中心旋刮起来,翻搅得飘落的雪花零碎又混乱。 尖利疯狂的笑音里携带的内力震荡得周围人耳鸣胸闷,那些受了伤或者内功较弱的,甚至都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柳殷等人潜进幽冥宫里来时,就正看到了此般场景。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广场中俨然成了修罗地狱,到处都是死尸。当看到仰天长笑的女子时,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已被眼见的一幕幕震撼到了。 “那......那女人真是紫苏?”吴青青咽了口口水,即便远距离看,她还是感受到了紫苏身上那股邪冷的血腥杀气,让人本能地想远离。 尖利刺耳的笑声扎入耳膜,柳秦风觉得十分地难受。他呆呆望着疯狂大笑的紫苏,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被她阴冷的笑声给刺破了,喉咙里仿佛有什么被哽住,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场众人中,仿佛就只有夜刖不受影响。他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嘴角还染了丝血迹,但脸上却挂着从容又诡秘的浅笑。 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道:“好啊,不就是救你师父的方法吗?本宫可以给你。毕竟凌华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哥哥,就这么死了,本宫倒觉得有点惋惜呢。” 他嘴里说着惋惜,可面上却无丝毫伤感。 玲珑剑收入剑鞘,夜刖拂了拂衣上雪花,诡秘地笑道:“但你先前想必也知晓了,想救你师父,唯有培育出永生之花。而这手札,便是炼丹的秘诀。这玩意儿本宫留着无用,送与你也无妨。” 夜刖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上面,一时间神色各异,他果真将羊皮卷直接扔给了紫苏。 紫苏身影一闪,劈手将羊皮卷抓住,飞快摊开查看。 上面竟真的清清楚楚写了炼丹的过程以及方法,甚至连所需材料都罗列了出来。 紫苏看向夜刖,血红的眼眸幽冷眯起:“上面所记的确实属实?” 夜刖轻笑:“你现在除了相信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既然给了你手札,那花种子本宫也一并给你好了。” 说着又将一个精巧的盒子抛给了她。 紫苏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颗花种子,颜色却是诡异的血红。 只听夜刖悠悠说道:“此乃死亡之花的花种子,以血浇灌便会发芽。你如今的体质不会被它们吸食血肉,培育这些最是便利不过,看来连老天都在帮你救你师父呢。” 紫苏血红的眼瞳微缩,捏紧了手里的盒子,眼神幽暗。 萧梦临和卓玉珩抿紧了唇,脸色一片沉凝,他们怎么可能猜测不到夜刖的险恶用心?紫苏如今已经入魔,救她的师父成为了她全部的执念,甚至会不惜一切做出疯狂的事情。 现在知道炼制丹药的永生之花可以用死亡之花培育出来,而紫苏又不怕被死亡之花反噬,她能够养育这种邪恶的花。夜刖不仅给了她炼丹的手札,还给她死亡之花的花种,其目的就是让她去杀人培育永生花。 夜刖培育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命葬送在了死亡之花之中,却也没有培育出永生之花过,可见这几率有多么小。 若是换成以前的紫苏,恐怕不会这样做,可现在的紫苏...... 没有任何人敢打包票她不会走极端。 甚至他们能够百分之八十确定,紫苏会走那个极端。 夜刖要的,就是让她双手染满鲜血,造下无数杀孽,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恶魔。 想到这里,萧梦临忍不住冲紫苏喊道:“紫苏!他是在设计你,你不要上当啊!若你为了救凌前辈,而杀害其他人命的话,即便真的成功了,那重新救回来的凌前辈也是承满了杀孽,你难道觉得凌前辈忍心吗?会同意吗?” 紫苏身子微震,眼神变幻莫测,稍稍打乱了她眼底阴冷的偏执。 夜刖淡淡瞥了正冰冷仇恨地瞪着他的卓玉珩一眼,对紫苏道:“方法都告诉了你,你若是试,凌华便有复活的机会。不试,那就永远也无任何可能。失去挚爱之人很痛苦吧,只不过为了救你爱的人而已,为什么要去考虑其他人呢?” 他的声音空灵缥缈,透着股蛊惑的温柔。 卓玉珩恨怒不已,承影剑愤然而出,直指夜刖:“魔头!少再妖言惑众,你若真是为了紫苏他们师徒好,当年又何必向凌前辈下毒,拆散他们?!凌前辈和紫苏如今天人永隔,也是你一手促成,你才是那罪魁祸首!而今你还将陆冉幽禁了起来,夜郎谷与你有何仇怨,你竟要如此迫害他们?!” 他这一番话明着是怒骂夜刖的种种罪行,实则也是让紫苏清醒地知道夜刖的恶毒之心。这或许会激起紫苏的仇恨,令她更加控制不住情绪发狂,但也能让她对夜刖的话生出忌惮防备。 第四百八十三章:再被围攻 紫苏神色冷漠,目光幽暗难测,似有尖锐的感情在翻涌碰撞。 “陆冉......?你把阿冉抓走了?”她冷冷握紧了手里冰冷的剑柄。 卓玉珩语气充满了恨怒,高声道:“对,阿冉在夜刖手里,被他掳走如今下落不明。” “你把她怎么样了?”紫苏冷厉的目光扫向夜刖,师父临终前叮嘱她要照顾师妹陆冉,可她却到现在才晓得师妹居然在夜刖的手里。 夜刖轻笑:“怎么,从本宫这得到了炼丹手札,还想要救陆冉吗?紫苏,你需明白这要在本宫乐不乐意的前提下。回去好好研究怎么救你师父吧,至于冉冉,她在本宫这儿过得很好,你们就不必再牵挂她了。” 说罢他取出玉笛,随着熟悉又诡异的曲音响起,几十个被傀儡三尸的人被召唤出来,将紫苏等人团团围住了。 “紫苏本宫可以放走,但你们两个......”夜刖冰冷的目光盯向卓玉珩等人,“方才给你们机会离开幽冥宫,你们偏要回来找死,那便把性命留在这儿吧。” 他话音一落,那些傀儡三尸当即朝他们二人发动进攻。与此同时,广场周围的墙上竟出现了一排排弓箭手,皆拉弓搭箭瞄准了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不仅仅是卓玉珩等人大惊,换了成幽冥宫众打扮潜进来的柳殷等人也一脸凝重。 刀剑相击之声又再次响起,紫苏站在旁侧,冰冷地望着混战成一团的刀光剑影,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嗖——”箭跌声响起,破空而来。 冷眼旁观的紫苏猝然出手,飞身冲入交战圈,挥剑扫开射来的箭跌,协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快走!” 卓玉珩两人紧跟着紫苏的步伐,一面迎击厮杀,一面往幽冥宫出口方向退。 飘落的雪花再次被鲜血染红,寒冷的风里,血腥味更加浓郁了些。 “师父......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尹秋水望着前面的战况,忍不住问道。 他们皆都穿着幽冥宫人的服饰,脸上带着恶鬼面具,隐身在一旁盯着广场上的战况。 吴青青当即反驳道:“紫苏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还走火入魔了一身斜煞之气,更何况与我们万花宫还有过节,干什么要救他们?” 尹秋水道:“可......卓庄主也在那里,我们真的不出手相助吗?” 她虽是回应师姐吴青青的话,眼睛却是询问地看向自己师父。 柳殷皱眉,神色有些犹豫。毕竟她现在还是武林盟主,紫苏一流本就被江湖正派认为跟幽冥宫有勾结,若是出手救了他们,岂不有失盟主身份? 夜刖盯着混战圈中的几个人,手抬了抬,身侧的护法当即把准备好的弓箭递给了他。 傀儡三尸根本不惧任何外力伤害,加上外围弓箭手不断瞄准他们放箭袭击,三个人应付得很是忙乱。 柳秦风神色复杂地看着紫苏身上又中了一剑,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开口道: “爹,卓玉珩虽不是武林盟主了,可他的品性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卓玉珩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紫苏都伤成那样子了,我们救了他们,再控制住紫苏不救行了,她现在一看就知是强弩之末。” 柳殷一听觉得言之有理,于是点头道:“风儿说得不错,我们先助他们脱困,安全离开这儿再说,分头去将那些弓箭手解决了。” “是!”几人低声应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紫苏脱身 夜刖拉满了弓弦,却见到有几幽冥宫手下打扮的人跳了出来出手帮助紫苏他们。 有他们相助,原本处于劣势的紫苏几人当即扳回局面,冲破了重围直向幽冥宫出口而去。 “那几个人......是万花宫的?!”三位护法见状惊道,从武功路数来看,确实像是万花宫剑法。 长老和护法们想要追上去,夜刖抬手拦住了他们:“不必追了。” 万花宫柳殷如今成为了武林盟主,他们想必早已在幽冥宫潜伏了一段时间,估计也看到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便将紫苏他们救了出去,估计待会也会闹一场不愉快,夜刖巴不得那些人自己起内讧呢。 夜刖没让人没追出去,紫苏他们便顺利地离开了幽冥宫,出了幽王谷后柳殷等几人才取下了脸上的青鬼面具。 看到竟是柳殷的时候,卓玉珩和萧梦临倒是惊讶了一把,不过还是抱拳道谢搭救之恩。 柳殷道:“我们出手搭救,不过是看在了卓贤弟你的面子上。” “方才在幽冥宫里,我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吴青青冰冷嘲讽的目光转向卓玉珩身后浑身是血的紫苏,“把炼丹手札和装花种的盒子交出来,决计不能让这种东西落到你紫苏的手里!” 紫苏闻言嘲讽一笑,血红的双眼充满了不屑:“我就知道你们救我是别有目的,果然是打那两样东西的主意。” 柳殷虽然听了他们的对话,但对于如何培育永生之花炼丹她还一知半解,于是问卓玉珩道: “夜刖给了紫苏花种,那是什么花种?能用它来炼制丹药救人?” 卓玉珩默了一默:“那是死亡之花的花种,当初你们在幽冥宫也见识过,传闻死亡之花可以培育出永生之花,但需要不断用活人鲜血浇灌它。” 什么?! 柳殷等人震惊不已,也瞬间明白了夜刖的用意。 柳殷的脸色当即沉冷了下去,冰冷地看向紫苏:“如此说来,手札和花种决计不能留在你身上,要么你将它们交出来,要么你就地毁掉!否则今日就别想离开这儿了。” 炼丹求长生这种事情柳殷只觉得很虚无缥缈,若是不损伤到别人那也罢,可培育一朵永生花却要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柳殷怎么可能容忍? 而且见紫苏如今这模样,若是放任她走了,往后必生祸端。 紫苏苍白的脸色衬得她的眼睛鲜红如血,阴邪冷煞:“呵......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卓玉珩和萧梦临连忙挡在中间阻拦: “都各自冷静一点,我们刚出幽冥宫,若在此打了起来,夜刖又派人来伏击那岂不糟糕?” 卓玉珩转向紫苏,劝道:“紫苏......夜刖给你花种和手札确实别有目的,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冲动......” “唰——!”他的话还没说完,紫苏剑已出鞘,她目光阴冷而嗜血,根本不耐烦听他说话,“少说废话,有本事便来抢夺,想让我毁了花种和手札,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介意你们成为第一批死亡之花的养料。” 望着眼前邪冷阴煞的紫苏,萧梦临只觉得心中一堵一堵的,分外难受。她确实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紫苏了,他也毫不怀疑现在紫苏对他们在场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杀意。 第四百八十五章:如梦半生 静夜沉沉,月落如灯。 寂静的夜晚,每个人都望着天上同一弯明亮皎洁的圆月,心中各自愁绪却各有万千。 白锦觉得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好像梦见在他很久很久以前,还年幼的时候,在自家花园里的梨花树下,看见了一位白衣古衫的少女,女孩容颜清丽雅致,正在吹着不知名的曲子。 曲子悠悠,飘荡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竟然让他听得入了神。从此再也移不开目光,那抹雪白形影也就一直印在了他的心上。 梦境一转,又看见自己奄奄一息倒在荒山雪地上,深冬严寒的空气冻得他浑身发抖手脚僵硬,饥饿和寒冷一寸寸地剥夺他的意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就在他绝望地等着饿狼张开腥臭的嘴巴要咬到他脖子的时候,忽然有人出现救了他的性命。 拼着最后一份力气,他吃力抬头望去,只看见满目冰冷的太阳光明亮得几欲刺破他的眼睛。但是在碧空如洗的天幕映衬下,他还是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人影。 那抹雪色,好像高山积雪一般洁净飘忽,和他记忆深处那抹站在梨花树下的雪影重合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梦境,仿佛要将他前半生的经历都回放一遍一样。 画面转换,他又回到了那不知名的小山村,一身皱巴巴青衫的女子满身酒气走来,双眸冷寂脸色苍白,却给予了他所有的温暖与关怀。 在他空白的记忆力,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便是死了,也无法淡化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即便是她不要他了,也磨灭不了他爱阿苏的心。 他爱着阿苏,就如阿苏爱她的师父一般,放不开忘不掉,所有的感情皆身不由己。 在那个山村小庭院里,他呆呆望着月夜下,花瓣纷飞中缓缓向他走来的青衣女子,仿佛回到了忘记了一切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阿苏在朝自己忧郁却温柔地微笑着。 白锦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猛然间寒冷夜风呼啸而过,站在他面前的青衣女子变成了双眸如血,阴冷邪肆浑身煞气的紫苏。 她血色的眼瞳中没有了爱,没有了痛,没有了悲,只剩麻木的恨意与杀戮。 铺天盖地的血色弥漫开来,吞噬了梦境里唯一剩下的洁白梨花,终于全部都染上了压抑阴森的血红...... 压抑绝望得甚至让他没有从中惊醒,而是一点点撕碎美好的梦境,慢慢恢复了意识。 白锦怔怔睁开眼睛,涣散的眼眸里好像还依稀残留泪光,他呆呆望着帐顶好半响,整个人茫然死寂。 突然间,昏迷前在幽冥宫里面的场景猛地跳入脑海中,让思维有些混沌的白锦一呆,仿佛才真正回过神般瞳孔倏缩。 “阿苏......!” 内心着急的白锦全然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钻心的剧痛疼得他浑身无力,一下子跌回了床中。 守在屋里的人听见动静进来,看到白锦醒了皆都一喜:“白锦!你醒了。” 见白锦挣扎着想起身,最先进来的慕青连忙扶住他,劝道:“白锦你别乱动......你现在受了重伤,大夫说要好好静养,不能下床。” 白锦猛地抓住了慕青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哑声道:“阿苏......阿苏她人呢?我想要见她......咳咳!” 手臂被白锦抓得生疼,慕青望着满脸焦急的白锦,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跟着进来的萧梦临神色颓然,说道:“紫苏她......不在这里。” 于是便将那天从幽冥宫出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们一行人离开幽冥宫后,因柳殷等人要紫苏交出炼丹手札和花种子,最后双方打了起来。紫苏在幽冥宫与夜刖他们一战受伤不轻,面对柳殷他们自是吃力,后来她飞身走了,萧梦临和卓玉珩不放心追去,可却追不上紫苏。 白锦听后,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担忧,慌乱地喃喃道:“不行......我要去找她......咳咳!我要去找阿苏......” 见他竟要从床上下来,萧梦临和慕青连忙再次拦住他:“你如今伤成这样子,如何能去找紫苏?我们都派人竭力去寻找紫苏的下落了,你只有把伤养好了,才能够去找她啊。” —————————— 寒风呼啸,吹来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天上圆月。 雪花开始飘落下来,渐渐的越下越大。 山崖之下,在晦暗的黑夜中,大雪飘若柳絮,静静从黑漆漆的天穹那里飘落下来。 静谧的深山雪夜中,模模糊糊中好像有道人影摇摇晃晃自黑暗中走来,随着那人影的渐渐走近,这才看清楚了那人一袭红色衣衫。 不,并非那人身着红衣,而是她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染血的衣袍在静谧的雪夜中,变得无比刺目,随着那人踉跄的步伐,雪地上面留下了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行走在茫茫雪夜里的正是紫苏,她身上都是伤,才刚冲杀出了一群官兵的包围,躲进了山里来。鲜血从从伤口中流出,随着她每走过一步,便在洁白的雪地上滴洒了一路。 紫苏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一手上还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身子摇晃踉跄得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下来。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此刻面无表情的脸上,比飘落的白雪还要苍白。 夜晚雪下得大,紫苏那无血色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脸色惨白中还隐隐泛青,沾染着点点血迹,在凌乱披散的长发下,看起来恍若是夜间游荡的恶鬼。 大雪寂静洒落而下,她形单影只走在雪夜中。浑身上下早已经盖满了雪花,雪花又被身上的血给染成红色,披散的长发发梢都已经结上了细碎的冰晶。 浑浑噩噩中,紫苏好像看到前方有个山洞,她微微站定身子压着剧痛胸口内翻涌的血腥气,艰难朝着那处山洞行去。 挥剑斩开遮挡在洞口的灌木,紫苏手中的的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即便现在身受重伤,区区这点灌木还是能够处理得了的。 山洞里面冰冷无比,但是至少遮挡了外面的风雪,总比走在风雪之中要好很多。 身上的伤很严重,紫苏几乎是踉跄跌倒在了地上,她撕下身上的衣衫,草草包裹了一下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之后,开始运功调息。 第四百八十六章:朝廷追捕 “呯——!”茶盏摔碎在地的声音响起,屋里的粉衣男子猝然起身,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母皇她......她......!” 站在萧梦临面前的老药师凝眉点头,说道:“消息属实......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紫苏有炼丹之法的消息,我不是封锁住了,没通报母皇么?她......她怎会知晓......?” 老药师得到消息说,母皇知道紫苏有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法,派人去追杀紫苏,欲意要将东西抢过来。从紫苏在青冥山与他们分别后,便一直遭到母皇派去的人围追着! 这说明什么?!母皇竟对他的行动了若指掌!可比起其他,如今萧梦临更加担忧的是紫苏的安危。 看着自家主子焦急无措的模样,老药师叹了口气,果真是关心则乱。素来精明聪颖的公子难道想不明白女皇陛下除了让他查这件事情外,还让别的人留意吗?况且炼丹手札出现,此事又已经不是一个人知晓,恐怕消息很快就已经流传到江湖上去了。 而且如果有人夜刖将手札拱手送给紫苏,为的便是想引起江湖一番动荡的话,他很可能也会暗中将此消息散部出去。 “公子,昨天得到的最新消息,紫苏她还没有被女皇陛下的人抓到,她进了青崖山。若是紫苏姑娘躲在山中的话,应该不容易被找到。”老药师担忧道。“怕只怕江湖上其他人是否也听到什么风声,也赶到青崖山找紫苏的话,局势就变得更复杂了。” 萧梦临神色一肃,当即便转身出门,去找他们商议。 听了萧梦临带来的消息,众人皆都一惊,原本白锦就一直想去找紫苏,而今知道这情况,就更加待不住了。 “我......咳咳!我去青崖山找她......!”白锦焦急道。 萧梦临担忧又愧疚,垂头喃喃道:“对不起......紫苏如今面临困境,与我脱不了干系......我......” 之前一直隐瞒众人他奉皇命查寻长生药的消息,今天萧梦临也说了出来,众人此刻也没有心情说他什么,毕竟他是奉命行事,而且一直以来也没有做什么伤害紫苏他们的事情。 甚至上次谢筱要逼司前辈现身,也被萧梦临拦住了。 众人最后决定赶去青崖山,陆冉的消息卓玉珩继续派人打探,夜刖将她藏得太深了,人也不在幽冥宫,他们对此真是一筹莫展。而今先发现了紫苏的踪迹,自然是要先赶去找她。 在临行前,白锦交代了慕青另外一个任务。 卓玉珩看着白锦苍白虚弱的脸色,劝道:“要不然你随着慕青一道去吧,以你现在的伤势,即便赶到了青崖山,也帮不上什么忙。你随慕青一道走,然后再来与我们汇合。” 白锦心中担忧紫苏的情况,可卓玉珩的话不无道理,他如今这状况,即便去到了青崖山也做不了什么。于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当日便离开了。 卓玉珩和萧梦临赶去青崖山,而白锦和慕青则去找司前辈。 第四百八十七章:进山搜人 青崖山。 寒风呼啸,大雪将歇。 朝廷派来的官兵将青崖山所有出口都堵住了,势要将紫苏围困在山上。 而卓玉珩他们也所料不错,朝廷这般大张旗鼓的动作,引起了江湖人士的注意,由此紫苏身上有炼丹手札的消息也传扬开去。 大雪下了几天几夜,今日终于停止,早已把守在青崖山下的朝廷官兵开始搜山。 山中处处都堆积了厚厚的雪花,太阳照耀下来,被白雪映衬,更加明亮耀眼。 白晃晃的光芒从洞口处照映进来,反射到紫苏的脸上,她长长的头发零散披垂在脸颊边,更加显得那张脸苍白得几近透明。 呼呼寒风从山洞口吹拂进来,紫苏仿佛没有感觉到寒冷一般。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手里的盒子和炼丹手札,那双鲜红的眼眸阴煞冰冷,专注得近乎到了空洞的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苏纤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失去焦距的眸光才缓缓汇聚。 她微微闭上眼睛,冰冷的手指紧捏起,喃喃道:“师父......苏儿一定要救你......” 再次睁开眼,她血红的眼眸闪过一抹暗光,尽是执拗与疯狂。 卓玉珩和萧梦临赶到青崖山时,见到进山的道路皆被朝廷的人把守了。 朝廷的人马在山下一处空地上安营扎寨,看到这阵仗时,萧梦临惊愕道: “母皇......母皇她竟派了那么多人来,此次是势要抓到紫苏不可了?” 卓玉珩看了眼前面的山峦,说道:“他们估计已经将所有下山的道路封了起来,紫苏如今被困在上面,我们得想办法上去找她。” 萧梦临点点头,又看了眼前方的官兵:“我不能暴露身份,扮成官兵随他们混进山里去。” 萧梦临将老药师留在了山下,让他好在白锦他们赶来的时候联络。 两人暗中敲晕了两个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了营寨中。 本次女皇派来抓紫苏的是镇国大将军的庞文斌的儿子庞傲霜,随行的还有臧边七僧,此刻正派遣他们分成七个分队进山搜寻紫苏。 看见那那七个相貌凶煞的僧人时,萧梦临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道:“紫苏之前从幽冥宫那里离开时,便已受了不轻的伤,又碰上我母皇派遣的那七位大师随庞将军来捉拿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卓玉珩没见过这七个僧人,不禁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萧梦临道:“那七位大师是西域来的高僧,武功十分了得。” 那边庞傲霜道:“紫苏她身受重伤逃了青崖山中,如今雪好不容易停了,一定要抓住她!她伤势肯定没恢复那么快,这一次绝不能让她逃了。” 萧梦临和卓玉珩也混进了进山搜寻队伍中,随他们一起上山。 青崖山并不大,但想要找一个人还得多费一番功夫,但如果要找到人自动现身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呵......朝廷不是命令禁制炼丹么?当今女皇却还想要我手里的炼丹手札,真是讽刺至极。” 陡然间,一道幽冷邪魅的声音自前面的山林里传来。 那声音仿佛携带了隆冬凛凛寒气一般,传到众人耳膜之际,都莫名地打了一个寒噤。 “紫苏......!”众人皆都一惊,纷纷拔出刀剑警戒四望。 他们当中有些人之前追堵紫苏的时候,可是见过她恐怖狠戾的身手的。因此现在听见她的声音,都下意识感到害怕。 萧梦临和卓玉珩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听声辨位寻找紫苏人在何处。 纷纷扬扬的大雪停歇后,连天上堆积的乌云也都消散了,湛蓝的天空衬着地上皑皑白雪,落满了雪花的树丫仿佛要延伸进干净的天穹一般。 静美而苍凉。 衣袂飞扬之声轻微传来,众人见到树林中早已经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一道人影。 凛冽寒凉的寒风将紫苏染满鲜血的衣袂吹得纷乱飞扬,长长的黑发随风舞动,隐约间露出了发下的那张脸容。 湛蓝的苍穹广袤无垠,刺眼明亮的太阳悬挂在空荡荡的天空上。 万丈光芒之下,立在树梢上的紫苏睥睨四方,浑身上下竟有股高不可攀的清冷出尘。 可是她却拥有双猩红的眼瞳,泛着邪魅幽冷的光芒,染血的衣袍裹满阴戾煞气。 猩红双眸,唇色如血,衬得目光分外可怕邪魅,看着令人胆寒。 一些士兵腿没出息地抖了起来,又那么一瞬间想转身逃跑。连七个臧边僧人都心中一凛,萧梦临等人看到紫苏先是一喜,随后目光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看紫苏这模样,估计又像之前在青冥山里那样,六亲不认了。 “贫僧还以为你就做缩头乌龟躲在这荒山一辈子呢,哼!不想死的话,便乖乖将手札和花种交出来!”一个臧边僧人往前猛踏一步,冷声道。“拖着这受伤未愈的身体,就别想赴偶顽抗了!” 之前紫苏受了重伤,臧边七僧险些将她擒住,但还是给她逃入了山里。那时天色已黑,又下着大雪他们冒雪搜寻了会就退了下来,毕竟在山中顶着风雪找人太过危险。 现在才过去三天时间,紫苏的伤并未能好那么快。看她苍白的面色,七人也松了口气,对此战有了不少把握。 卓玉珩看了眼被那僧人一踏碎裂的花岗岩,眼露震惊——这僧人竟有如此之深的内力,看来那七个人果真武功不低。 紫苏冷眸倏眯,纵身自树上跃下,冷笑:“那日若不是我身受重伤,哪儿会如此狼狈,今天既然你们自己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了。” 她手持同心剑冷然而立,带着寒意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清晰勾勒出了无双的风采与姿容,就好像是九重天之上,落下凡尘的仙女。 可是血红的双眸,邪魅冰冷的眼神,却带着格格不入的煞气。 先前开口那僧人左首的僧人闻言嘲讽大笑,满眼轻蔑之色:“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跟她废什么话,给我上,擒住人再说!” 说着挥手命令身后的士兵进攻。 紫苏冷冷看着众士兵挥剑砍杀过来,如血唇瓣微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唰——锵!”她身影一闪,雪亮剑光漫出,穿梭在众人之间,很快鲜血随着剑影喷洒而出,皑皑白雪染上刺目的红。 第四百八十八章:彻底入魔 只在几个瞬息之间,冲上去的人就倒下了一半,但她却未杀了那些人,剑刃不是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便是砍去他们的手脚,七僧看得又惊又怒。 满地都是士兵们的惨烈哀嚎,粘稠湿热的鲜血染了一地, 他们完全没想到受了伤的紫苏出剑居然还如此狠辣迅速,若是她未受伤全盛时,功力该有多么恐怖? 紫苏冰冷的目光扫向了臧边七僧,自从走火入魔了之后,她漆黑的瞳孔便漫上了一片血色。狭长微挑的眼尾蔓延出妖魅的薄红,使得她的双眸嗜血阴寒中,又透着勾人心魄的冷魅与凌厉。 此时这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让人只觉得那眼神可怕至极,令人胆颤窒息。 臧边七僧瞳孔微缩,各自对视了一眼,喝道:“上!” 紫苏眼眸微眯,眼中冷光一闪而逝。手中通信雌雄剑一分为二,手腕翻转间挽出数朵寒光凛冽的剑花,与最先攻上来的僧人迎击上。 “锵——!” 紫苏使的还是《玉蝉剑法》,可或许是入魔的原因,剑法不复往日的轻灵飘逸,变得阴戾狠辣,皆是凶险的杀招。 寒凉却明媚的阳光下,森森剑影遍布,冲上去的士兵没两招便中剑倒下,渐渐地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士兵喝臧边七僧。 眼见紫苏形势凶猛,一僧人抬手一掌拍出,喝道:“摆阵!” 话音一落,七人立时调转位置,排成一个三角形,为首那个凌厉的掌力轰然朝紫苏拍去。 排山倒海的罡风铺面而来,紫苏飞速运掌抵挡。他们七人功力汇合在一处,势头猛恶非常,紫苏内伤未愈,如此硬抗便被对方雄厚刚猛的掌力震得脚下站立不稳,后退了丈许才稳住。 “轰——轰!”两股力量相持形成的震荡罡风波四散爆开,在两方人周围接二连三爆炸开来,震得树上雪花漱漱而落。 两方陷入了僵持状态,萧梦临和卓玉珩在旁看得焦急,他们两人功力都没有对峙双方身后,若此时贸然上前相助紫苏的话,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噗——!”看到紫苏脸色苍白的吐了血,脸上冷汗涔涔,萧梦临焦急无比地道:“卓庄主,这下改怎么办?紫苏她还有伤在身,不是臧边七僧的对手啊!” 紫苏面色冷厉狰狞,《元极心法》内功在奇经八脉间疯狂运转,本就通红的双眼瞬间变得更加血红,仿佛浸泡在鲜血里一般,猩红的眼底划过一抹邪肆。 “破——!”她厉喝一声,周围陡然刮起狂风,将她衣袂长发吹得狂乱飞扬。 卓玉珩和萧梦临一愣,臧边七僧原本冷笑得意的脸色瞬息大变! 浑厚澎湃的掌力汹涌冲击而出,一举冲破了臧边七僧的阵型。随着几声惨嚎,七人狼狈地跌飞了出去,撞断了身后一排树木,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吐血不止,肺腑心脉皆被重创。 紫苏身子摇晃了几下跪倒在地,鲜血不绝如缕地从她嘴角涌出,身上的伤口也都崩裂了,鲜血将她本就脏污的衣衫染得更加彻底。 “紫苏......”萧梦临焦急地连忙冲上去想查看她伤势,紫苏却猛地一剑劈出。削断了他几缕发丝,若不是警戒的卓玉珩及时拉开他的话,恐怕被削断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紫苏以剑支地缓缓站起身,冷冷抬起眼睛,萧梦临和卓玉珩感觉她眼中嗜血的杀意又更重了一重。 方才的眼睛虽血红,但却清明,而今血色却蔓延遮盖了一切,眼神混乱嗜杀,原本绯红的眼尾如今艳色加深,随着斜飞入鬓的长眉延伸到了太阳穴,仿佛是眼中阴戾的血色蔓延出来了一般。 “紫、紫苏她......”萧梦临声音紧绷发颤。 卓玉珩拉着萧梦临警戒后退了丈许,望着眉眼猩红鬼魅,唇色鲜红如血的紫苏,沉声道:“别靠近她,她好像入魔又加深了......” 剩下一些士兵也感觉到了紫苏身上更加阴森恐怖的煞气,已经顾不上许多,慌张地转身想逃跑。 紫苏身形鬼魅一闪,眨眼间就挑断了逃跑士兵的手脚筋,邪冷一笑:“一个都别想跑!” 萧梦临两人看向紫苏的手,她的指甲居然也变成了和她眼眸一样的鲜红。 她邪魅阴冷的目光一转,定格在了他们二人身上,猝然挥剑攻了上来,显然也是要将他们制住。 见萧梦临还呆愣地看着冲上来的紫苏,卓玉珩急忙道:“她认不得我们了,快走!” 如今她这种状态,比当日在幽冥宫时还可怕。 可紫苏并未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凌厉剑罡砍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而另一头,去找了司前辈的白锦慕青见到了他人,听闻紫苏发生的事情后,司前辈便随他们一道赶去青崖山。 他们从另一条小径入口进山,解决了守卫的官兵,便朝山上而去。 因慕青不会武功,连夜赶路的话吃不消,于是司前辈运功帮助白锦治好了内伤后,就他们二人赶去青崖山。 “从官兵那里得知他们已派人搜山了,也不知会不会找到藏在山里的阿苏......”白锦担忧无比地道,他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司前辈双眉紧锁,道:“紫苏走火入魔,可能是因为修习《元极心法》的缘故。这其实是亦正亦邪的心法武功,若是还在修炼中心情大起大落的话,就很容易入魔。你与我说是凌华死了之后,紫苏就变成了那样,很可能是她那时候逼迫自己尽快修炼成功,去找夜刖报仇夺去手札,由此才走火入魔了。” 白锦忧虑重重地问道:“前辈也是修习了《元极心法》的,可有让阿苏恢复正常的办法?” “一旦走火入魔,便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司前辈深深叹了口气,“此心法老夫以前并未知晓全面,只习了部分而已。这段时间在地宫中,老夫潜心研究那心法,才知它是门亦正亦邪的武功。” 当年这武功是澹台千珏传给他的,但并未传授全部,只与他说这门武功不适宜他全部修习,一直到在地宫里见到了完整的心法内容,他才明白了过来。 若是在修炼的过程中,心绪不稳的话,便会走火入魔。紫苏经历了凌华之死,这种状态下,怎么可能不会入歧途。 二人奔行速度很快,按道理说朝廷的官兵有不少上山搜寻紫苏踪迹了,可白锦他们一路上山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甚至踪迹。 要知道这山其实并不是很大,他们两个人找是很费劲,可那么多人上来,他们竟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们纳闷中,也边走边找,穿过一片林子的时候,闻道吹来的山风中带着一股血腥味。 两人当即飞身朝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奔去,然后在林子边缘发现了大滩大滩血迹,还有七零八落的手足断肢。 现场狼藉混乱,很显然方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可雪地上有鲜血,断肢兵器,就是没有一具尸体。 白锦和司前辈双眉紧皱,眼中疑窦频生,看到有道染血的别拖拽的痕迹往右前方延伸而去,他们便顺着那道痕迹寻了过去。 好在前几天不断下雪,地面上铺满了皑皑白雪,滴落在雪地上的鲜血就异常醒目。二人循着血迹,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听见山洞里隐隐约约传出不少人痛苦的低吟声,两人当即进了山洞。 等看到山洞里的景象时,两人都一惊。 那些官兵都被树藤捆绑一起,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血迹斑斑,不是被挑断了手脚筋就是被砍断了手脚,好似不让他们能够逃走一般。 看到白锦二人进来时,一些还有意识并未昏迷的人慌忙喊道:“救、救命啊!救救我们......!那个女魔头要杀了我们......救救我们啊......!” “......是阿苏将你们困在了这里?!” 司前辈扫了眼山洞里的人,眼中满是沉痛和凝重:“......她想要拿这些人当养料培育死亡之花......” 他话音刚落,陡然间一道凌厉的剑影劈向了他们! 第四百八十九章:月族圣花 “轰!”两人及时闪避,剑影落空,砍碎了他们身后的钟乳石。 看到持剑从山洞里走出来的人影时,白锦瞳孔微缩,脸色苍白了几分,喃喃道:“阿苏......” 凛冽的寒风将她衣衫长发吹得纷乱飞扬,飘舞的发丝间冷艳的眉目透着令人心惊的邪魅与煞气。 她眼瞳鲜红如血,连指甲都是红的,浑身上下皆是让人害怕的压抑感。 司前辈目光一凝,沉声道:“她......竟已完全入魔了......” 白锦咬紧了下唇,握剑的手猛地一颤,望着她的视线充满了痛苦和伤感。 “白锦,司前辈?”紫苏还剑入鞘,邪冷一笑,猩红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们来这做什么?” 司前辈却只道:“你打算拿山洞里那些人当死亡之花的养料?” “不错。”紫苏舔了舔红艳如血的唇,目光阴寒邪冷,冷笑道,“在人血浇灌下,种子已经发芽了,再过几天便可直接将那些人丢下去让它吸食血肉生长。怎么,你们来此,是想阻拦我?” “阿苏......”看到紫苏这样子,白锦心痛难当。她的眼神太冷漠陌生了,仿佛已不认识他了一样。 紫苏冷哼一声,阴冷地道:“看在我们往日的情谊上,且司前辈你也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想为难你们。”她微微侧过脸似是看了身后山洞一眼,从黑暗的角落里拽出两个人扔到了他们面前,“带着这两个人,离开这儿吧!” 白锦一看,发现竟是卓玉珩和萧梦临,他们嘴角染血,脸色苍白不省人事。他心中大惊,连忙抬手探向二人鼻端,发现还有气息才微微松了口气。可看他们二人这模样,想必是受伤了。 司前辈眼眸微眯,忽然道:“若是老夫告诉你,即便你用死亡之花培育出了永生花,炼出的丹药也不能令你师父复活的话,你也要不惜双手染满鲜血而执意去培育这花吗?” 紫苏神色一变,目光变得冷厉尖锐,直直盯着他:“你在骗我。” “这是当初澹台与老夫说的,她当年得幸看过一眼夜舞菱没有被毁掉的炼丹手札。”司前辈叹了口气,提起当年之事,他目光微涩,“老夫随白锦前来找你,并不是为了阻止你培育永生之花,只是来告诉你一事,当初老夫给凌华的永生花花种,是在前朝炼丹师的陵墓中随葬的,那里或许有更多关于永生花的线索。死亡之花出现在中原,是当初夜舞菱带来的。她以此研究培育出了永生之花。而永生之花跟消失已久的月族息息相关,那是他们一族的圣花。有传闻称,月族虽然消失了,但永生之花却还生长在他们曾经生活的土地上。” ———————————— 萧梦临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艰难地自榻上起身,惊愕地望着四周。他记得自己和卓玉珩是被紫苏打伤昏迷了过去,应该是在青崖山上,可现在怎么会在这儿?而这里又是哪里? 正疑惑中,房门打开了,他转眸看去见是慕青,不由困惑道:“慕青?你怎么在这里?我现在是在哪儿啊?” 慕青将药碗放在矮几上,笑道:“你昏迷了两天,现在我们在紫竹林里,卓庄主今早也刚醒过来。之前我随白锦去找了司前辈后,因我不会武功所以没能随他们一道去青崖山,便让我到紫竹林里来等他们回来。而后司前辈便带着你和卓庄主回来了,但白锦跟着蛋蛋并没有随你们回来。” 萧梦临点了点头,想到紫苏,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她那日在青崖山上浑身煞气的模样,不由担忧地问道: “那司前辈有没有说紫苏她怎样了?” 慕青眼里也闪过丝担忧,说道:“听司前辈说,蛋蛋她是彻底入魔了。至于现在如何......我也不知道。” 夜郎谷。 山谷入口处是面湖泊,世人称其为坐忘峰天池。 对面山峰上终年积雪,冰雪融化时有条清溪汇流而下,蜿蜒贯穿整个夜郎谷,注入这天池中。被十几座山坡环绕,唯一溢出水飞泻成瀑布的地方也是山谷的入口。 而周围山坡上也种满了梨树,梨树林从这里一直绵延到山谷深处,如今正值隆冬,山谷花木都凋零休眠,举目望去皆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除了这坐忘峰天池。 天池底下是休眠火山,或许因地热的原因,池水终年不冻,即便是严寒的冬天,也依旧潺潺流动。 池水清澈碧蓝,隐约还能看到水中游动的坐忘峰天池里特有的白鱼。蔚蓝得比天穹颜色还要纯净的水泊,仿佛是镶嵌在坐忘峰群山见一颗明珠。 紫苏站天池边,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披散的乌发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原本漆黑的双眼已经被一片沉沉的血色取代。 凤眸眼尾微挑,如今也蔓延出一抹鬼魅的艳红,邪气又美魅。 她抬起手,看着也变成如眼睛般红艳的指甲,冰冷的目光透出丝自嘲。 师父见到她这模样,恐怕也会反感厌恶的吧?毕竟连她自己都厌弃不已。 紫苏微微抿唇,面无表情地盯了半响,双目微眯地抬起头。 依然是熟悉的山谷景色,可是却笼罩上了一层不熟悉的血光。放眼望过去,好像所有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自从走火入魔了之后,她看到的世界就变成了这样。 举目皆是猩红,脑子里时常被杀戮破坏的欲望占据。 有时候清醒过来,觉得整个心都是空的。 在出发前往司前辈所说的夜舞菱陵墓之前,紫苏打算回来看看师父。所以她回了夜郎谷,来到这里后,她的心绪也随之平静了。 紫苏运气轻功,飞身上了峰顶的一个冰洞里。 冰洞里凿出一口冰棺,棺内白衣的男子静静躺着。清雅绝艳的面容神态安详,若不是脸色过于苍白的话,几乎与睡着无异。 紫苏靠着寒冷的冰棺半跪着,仿佛感受不到入骨的寒气一般,脸庞依恋的贴着冰面,透过冰晶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棺内的人。 指尖隔着一层冰晶,眷恋地抚着,柔声低喃道:“师父,苏儿回来了。” 她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在轻抚恋人脸庞一般。紫苏脸上尽是深情柔意,连她冷煞的红瞳此刻也盛满了情意,变得柔软温顺了很多。 清澈而深邃的目光里,不见半点嗜血杀意,只剩无边深情。 “师父.....你现在定然是在怪苏儿不听你话是不是?”紫苏轻闭上眼眸,脸颊贴着冰冷的墓碑,呢喃道,“怪我没听你的话,想要培育出永生之花来救你。” 她拿起带上来的酒坛,打开坛封仰头灌酒,冰冷清冽的酒水犹如白练倒灌而下。 酒水流泻而下,很快便染湿了她的白衣,几口酒灌下,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了几分红晕。 “咳咳......”她喝得太急,被冰冷的酒水呛得咳嗽了起来,加之身上伤势未愈,一咳嗽便咳出了满嘴血腥。 紫苏不在意地拭掉唇角的血迹,垂头轻笑,低哑地道:“可师父不在了,苏儿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义呢?我会尽量,不伤害别人......可如果最后只剩下这条路的话,即便师父你怨我恨我,苏儿亦不后悔......哪怕来生让我下地狱赎罪,我亦甘愿承受。” 一坛酒喝光,紫苏眼中染上了丝湿润的醉意。 她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冰棺上,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自眼角流淌而下,她眉目间是如雪的悲伤和寂寞,沉淀着沉甸甸的哀痛。 “师父......苏儿好想你......”紫苏紧靠在冰棺上,好像如以往靠在师父的怀中一般。 可是这个怀抱,却是冰冷的,甚至是死寂绝望的。 越是冰冷,紫苏就越本能地想要靠得更加紧密一些。 第四百九十章:白锦寻至 坐忘峰高耸入云,夜郎谷更是隐匿在巍巍大山中,世上找到的人并不多,即便是知道在哪里,无人带领的话,也难以登上隐于极峰中的山谷。 白锦之前来过,上去并不难。在青崖山见到紫苏后,他便追随她而来了,可魔化的紫苏却出手伤了他,所以才没有跟上她的脚程。 如今他也不确定紫苏是不是会夜郎谷了,只是从她赶路的方向判断她应该是回夜郎谷的。 白锦站在谷口,捂住闷痛难捱的胸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这些天加急赶路,生怕又跟丢紫苏,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疗伤。加上上次受伤虽在司前辈运功帮治疗之下好了,可并未完全痊愈,可谓是旧伤舔新伤。 在垂落黑发的映衬下,他的脸色比身上的衣裳还要苍白。 白锦拿出随身携带的疗伤药,胡乱服了几颗下去,压住伤势,才朝山谷走去。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夜郎谷。 当年自己投靠幽冥宫,成为了幽冥宫的护法之后,也有几次曾悄悄来到山脚下,远远望着隐匿于云海白雾中的坐忘峰。 但是从没有踏进去一次,连靠近都不敢。 因为他再也不是当初她认识的墨家小公子了,而是身负血海深仇,手染无数杀孽的丑陋杀手,他再也没有资格见她了。 更何况......那时候他就明白阿苏的心仪之人并不是他。 那时候的他觉得,即使这段感情让他痛苦自卑,甚至绝望伤心,可是他却忘不掉抛不下。就好像是虔诚地守着他最后的一片净土一般,身已堕入了无望的黑暗深渊,若是连这段感情也舍弃了,那他在这人世间,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上次第二次来,他的心情落寞又痛苦。他不想阿苏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最后忍痛离开,决定成全阿苏和凌前辈。 而如今心境却又不一样了,想起阿苏,他现在更多的是彷徨和心疼。 正如他不敢想象阿苏若是不在这世上的话,他会怎么样一样,现在阿苏最爱的人不在了,她的痛苦自己更不敢想象。 看她入魔发狂,白锦心疼不已,同时也无比彷徨。 他很怕阿苏会寻短见,如今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复活凌前辈之法罢了。 但只要她肯活着,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决定陪伴她左右。 白锦深深吸了口气,脚步担忧中略显匆忙地走进谷中。 湖泊旁是大片大片的梨花林,现在正直隆冬,树林光秃秃的,天地间落满了雪花,银装素裹,也仿佛开满了一林子的梨花。 放眼望去,望不到头的雪白梨花一直延绵到了远处,几欲与远山深处的云雾连成了一片。 此刻山谷里没有半丝人气,寂静得好像多年没有人在此生活过了一般。 “阿苏——”白锦一边走,一边喊着紫苏的名字,盼望她真的在这里,然后能够应他一声也好。 “阿苏......你在这里吗?阿苏——” “阿苏——” 白锦在山谷里转了近一个时辰,找遍了所知的地方,可依旧没有任何紫苏半点影子,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的他疲惫地在棵树下站定,苍白的脸上尽是焦急与担忧。 “咳咳......”牵动到内伤,胸口闷痛难忍,白锦忍不住咳嗽了出来,嘴角溢出几丝血迹。 他靠在树下喘息,脸色越加苍白,眸中的焦急和担忧却更加重了一重。 寒冷的梨花林里面寂静无声,这一切仿佛都在昭告他此处空无一人一般。 第四百九十一章:唤你本名 白锦歇了一会,待体力恢复了一些,复又重新站起身找人。 或许是老天有眼,不忍心他再寻寻觅觅见不到人,他刚刚转过了几个小径,在顺着一条小径朝前寻找的时候,吹来的寒风携带了几分酒香。 白锦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步伐朝那条小路而去。 在小路的尽头,白锦终于看到了自己这些天来朝思暮想牵挂不已的人。 那有棵巨大的梨花树,树上堆满了积雪,重重叠叠的雪花压弯了枝头,好像盛开满树的梨花般,仿佛下一刻便会压断枝丫抖落下来。 那里已是梨树林的边缘,前方不远处是悬崖。 紫苏就趴在树下的石桌上,脚下乱七八糟扔了好几个空酒坛,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味。 她一身白衣,衬得憔悴的脸更显苍白,雪花落了她一身,已经将她的头发染白了,她安静得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看到紫苏这副模样,白锦鼻尖一酸,眼中顿时湿润了起来。 他怔怔站立了半响,才有些恍惚地迈步过去,小心翼翼地好像是生怕惊扰了眼前人脆弱的梦境一般。 白锦走到了紫苏跟前,眼前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睡得很沉了。 他看了看紫苏身旁七零八落扔了一地的空酒坛,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她竟喝了这么多的酒...... 白锦满心疼惜,缓缓蹲下身,伸手轻轻拨开她凌乱披散在脸上的发丝,深邃凝望她的眸光亦轻轻颤抖着。 她嗜酒如命,逢喝必醉。但醉酒后总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从不耍酒疯。紫苏的五官本就精致昳丽,透着凌厉大气的美。如今睡着后,眉宇间皆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愁和苦楚,使他美得具有攻击性的容颜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白锦脱下外衣,小心翼翼盖在她的身上。唇动了动,无声呢喃:“阿苏......” 她鲜红的眸闭着,之前看见的阴暗冷煞如今消减了很多,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阿苏。 感受到有人靠近,紫苏眼睫微动,骤然睁开了眼睛。 纤长细密的睫毛之下,那双下狭长的丹凤眼透着冷煞阴郁的殷红,仿佛浸透在鲜血中的宝石一般。 极美,却也极致的邪恶和危险。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双眼睛的话,只怕吓得一身冷汗了。但是白锦与她静默凝视,却只觉得隐隐作痛的心间仿佛更加严重了起来。 但是这些痛楚,都比不过对上紫苏冰冷不含半丝感情的目光时令他感受到的难过:“阿苏......”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卑怯与担忧。 紫苏沉沉的眸底闪过一丝幽光,但只是一闪而逝,转眼间便已经恢复了平常。 她鲜红的双眸沉默凝望了白锦半响,忽然嘴角微动:“白锦?” 她无悲无喜的声音听得白锦心中的彷徨与无措越加浓重,他低声道:“阿苏......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你身上的伤还痊愈,怎么在此喝酒吹冷风?”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为了一句“担心你”罢了。 只要知道她还在,其他的都可以不去计较。 紫苏恍若未闻,冰冷的手轻轻抚上白锦的脸颊,白锦双眸微垂,顺从地微微抬起脸方便她动作。她冰冷的指尖顺着他精致的脸部线条来到下巴处,然后停在梨花般柔软雪白的唇上。 她垂眸低声呢喃道:“白锦无纹烂漫,玉树琼苞堆雪......白锦......白锦......呵,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之时,我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师父。所以如今我也不该再叫你白锦了,以后便叫你本名墨宸吧。” 白锦睫毛颤抖着缓缓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眸,他张了张口,可却无力将涌道喉口的话说出来。 紫苏清冷淡静的话仿佛化成把尖锐的到在他心间切割,胸口血气翻涌,他甚至生怕自己一张口便呕出血来。 明明已经知道的事实,如今亲耳听她说来,原来会比自己早已知道更加难过。 第四百九十二章:别赶我走 大概是她无悲无喜的眸子里如死的冷寂让他喘不过气来,也或许是生怕自己一开口,连如今这脆弱单薄的关系也难以维系下去了吧。 紫苏嘴角蔓延出几分自嘲,鲜红的眼眸却尽是冷酷:“你不该再来找我......墨宸。听见你的声音,就让我想起师父,呵......当初我不该荒唐地将你当做师父的替身留在我身边,以至于如今我要承受失去师父的报应。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永远也别让我看见你!” 她面无表情地闭上眼,似是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唯有隐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白锦身子微晃,他脸色苍白,艰难开口道:“阿苏,不要这样......” 紫苏偏过头,似是没听见他痛苦恳求的话语,撑着石桌摇摇晃晃站起身,语气冷漠。 “你不是早已晓得我当初救你,全是因为你有了一副与师父一模一样的嗓子吗?如今我师父不在了,你又来找我,难道就不介意我再将你当做师父的替身吗?” 白锦慌忙起身,眸光颤抖痛苦,他好像孤注一掷般:“我不在意......阿苏,我不在意当一个影子。白锦只求你不要将我赶走,让我陪在你身边......” 紫苏身子微微一顿,她怔了半响,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不在意当一个影子?可我却在意!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从未喜欢过你。以前没喜欢过你,现在更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师父一个人。你现在即刻出谷去吧,趁着我现在难得清醒,还能理智跟你说这些的时候。” “你不肯让我留在你身边,是怕会伤到我?”白锦默了半响,盯着她问道。 紫苏睫毛微颤,抿唇不语。 眼中不复原来清明的鲜红视野在时时告诫她,她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人。若是一旦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之前发狂时打伤了白锦,她不想再失手误伤了他。 留白锦在身边,他的处境会很危险。 所以才会决定赶他走,她紫苏已经欠了白锦太多,这辈子已经无力偿还了。若是连他的性命安全都保证不了的话,她无法原谅自己。 当初师父去后,悲痛绝望之下,她只想找夜刖报仇并且寻找救师父的方法。为了提高功力,她逼迫自己拼命修炼剩下还未练完的《元极心法》。 功力大成,可自己变成了这样。即便真的是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哪怕以后手上欠下杀孽血债无数,她亦不后悔,但是唯独不能容许自己伤到白锦。 这是紫苏现如今,唯一的底线。 “滚!再不走我杀了你!”紫苏猝然转身喝道,血红的眼中满是杀意。 “呯——!”身旁的石桌被她一掌拍下,轰然粉碎。 凌厉的罡风震得树上积雪漱漱而落,吹得两人衣袍青丝纷飞。 她的厉喝携带内力,震荡开来,本就受了内伤的白锦顿时心口剧痛,气血翻腾。 他抿紧了唇不让鲜血溢出,固执地摇了摇头。 紫苏怒拂衣袖,转身离开。 “阿苏......咳咳!”白锦慌忙跟上,可刚出声胸中又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张口便控制不住猛地咳出了血,身子也随之软倒下去。 紫苏脚步一僵,忙伸手扶住他,看到他煞白的脸色,手当即扣向了他脉搏。 探查到他紊乱的内息,紫苏瞳孔微缩。 她知晓自己之前打伤了他,可如今一探脉象才知白锦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内伤竟如此严重。 白锦却反手握住了紫苏的手,他凝望着紫苏,一边咳一边摇头说道:“阿苏......我不怕,我不怕你会因为走火入魔而认不得我,也不惧你控制不住自己伤了我,我只怕......只怕你要将我推开,不让我陪着你......咳咳......” 白锦好似极为难受,说话得很艰难,咳嗽中又吐出了口鲜血来。 紫苏怔住,凝望着他不语。 眼中染上了泪意,白锦艰难的声音变得哽咽:“不要......不要将我赶走。白锦除了阿苏,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含泪的双眸渐渐变得黯淡,眸光也变得涣散。但即便是昏迷了过去,手依旧紧紧握着紫苏的手不放开,好像生怕紫苏会将他甩开一般。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口有把锋利的刀刃在不断来回切割一般,痛彻心扉。 她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自嘲,眼中盈泪光,盯着他苍白的脸庞低低呢喃道:“痴儿。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或许你这一生最悲哀的,便是遇上我了。让你凭空多了许多的痛苦,即便是短暂的快乐,也是建立在恍惚虚无的梦境幻像中。” 紫苏抱起昏迷过去的白锦转身离开,往山谷深处的小屋行去。 她小心将白锦放在床上,打开木盒取出几根银针。飞快地在他周身几处大学下针,然后将他扶起,运功为他疗伤。 白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在黑沉沉的梦境里,都是紫苏的身影。 “不在意当一个影子?可我却在意!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从未喜欢过你。以前没喜欢过你,现在更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师父一个人。你现在即刻出谷去吧,趁着我现在难得清醒,还能理智跟你说这些的时候。” 紫苏冰冷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恍若一柄无情的利刃剖开他的心房,在深入骨髓的剧痛之中,喷薄出了鲜红滚烫的血液来。 在漫天飞扬的梨花雨中,他看见紫苏的眼眸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冰冷无情。她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连一丝半点的犹豫也没有。 白锦惊慌地连忙追上去,可是怎么都追不上紫苏的身影,只能无助地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漫天飘零的梨花中。 从来没有一刻,让白锦觉得,这漫天的梨花,竟然让他感到如此绝望压抑。 第四百九十三章:独喝闷酒 “不要......阿苏不要走,不要!”白锦惊慌地喃喃着,忽然猛地大叫了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还有未消的惊慌之色,他的双眼空茫恐惧,仿佛还沉浸在令他绝望的梦魇之中。 “阿苏,阿苏......”白锦慌忙掀开身上的被子,匆匆忙忙自床上下来,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脚步踉跄地慌慌张张冲出房间。 白锦刚刚跑出房间,便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胸膛,来人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闻到熟悉的幽幽药香味,白锦连忙抬起头来,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还有那双正在凝望着自己的,不熟悉的红色眼瞳。 真的是阿苏,她没有走,她还在...... 紫苏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起来了?还这么慌慌张张跑出来?” 白锦眼眶一热,慌忙伸手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女子,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阿苏......你不要赶我走。即使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赶我走......” 紫苏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郁痛复杂之色。 她没有说话,扶着白锦回屋,将端着的药碗随手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抱起白锦回到床上躺好。 “你伤势刚好转,这几天要好好在床上躺着,切莫乱跑,先把药喝了吧。” 白锦眼睛却一直看着紫苏,半刻都不舍得离开。他的心中还惦记着紫苏还没回答的话,沉默了一下,他忍不住低声道。 “阿苏......你、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紫苏站在床前,垂眸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男子。 他身子消瘦了很多,面色也很憔悴,脸上颧骨突出,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羸弱不堪。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乞求,他捏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好像生怕自己会出言拒绝。 紫苏心中一痛,声音低沉地道:“先把药喝了,这段时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 他身上伤势未愈,即便是要白锦离开,紫苏又怎么可能会放心。 白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将未说出口的话压了下去。他点了点头,乖乖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喝下。 这药很苦,但是白锦如今满腹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直接几口灌了下去。 待他要放下药碗的时候,嘴边出现了一颗蜜饯。 白锦一怔,呆呆望着紫苏递到唇边的蜜饯,双眸怔怔地凝望着她,慢慢张口吃下蜜饯。 恍惚回到了很久之前,在李家村里因为自己喝下苦药忍不住想要吐,她还细心准备了蜜饯给他。 嘴里弥漫出熟悉的甜味,轻易便驱散了口中苦涩的味道,心中却千种滋味齐齐上涌,眼前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紫苏看着眼前抬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怔怔凝望她的男子,眼中尽是深深的情意与哀伤,看得她心里面也不好受。他深情的目光于她而言,仿佛是利剑刀刃一般,刺得她一颗愧疚不安的心不住发痛。 “白锦......对不起。” 他想要的她始终给不起,却总要拖累他受更多的伤。 紫苏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眼角滑落而下的眼泪,终究却还是垂下。沉默了半响,低低对他说道。 “对不起......我伤了你。” 她说的不单是打伤了他,亦是伤了他的心。 白锦眼中泪如泉涌,含在嘴里的蜜饯越甜,他心中就越发苦涩,甚至一抽抽地发痛。 “阿苏不用道歉,一切都是我甘愿的。我只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紫苏从他手里拿过空碗,在床边坐下:“什么事?” “不管你最后救不救得了凌前辈,你都要好好活着,白锦别无所求,只希望阿苏你能应允了我这个请求。” 白锦静静凝望着紫苏,眼中的湿意却这么也止不住,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当我刚知道凌前辈的事情时,找不见你的那段时间,我好害怕......害怕你会......所以阿苏我求你,答应我无论怎样都要活着,好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白锦呆呆坐在床边,眼睛望着房门处。从紫苏离开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动过。 对于他的恳求,紫苏一言不发,拿着空碗离开了房间。 若不是身上还有细微的呼吸起伏声的话,他看起来安静得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木偶人。 北风呼啸,夹着零星雪花。 紫苏独自坐在山崖边,夜幕降临后,山风更寒凉凛冽,呼呼吹在脸上,仿佛刮面的锋利刀刃。 但是灌着冷风,才能够让紫苏烦乱如麻的心绪冷静几分。 她手中拎着一坛酒,时不时仰头灌下,没一会酒坛便已空了。紫苏皱眉烦躁地看了一眼,挥手将喝空了的酒坛扔入山崖下。 过了好了一会,寂静中,才传来了酒坛坠入水涧中的声音。 不知不知觉,雪越下越大,紫苏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才起身回去。 回到住屋推开门,抬手点了灯,床上的人当即望了过来,竟然依旧保持着中午她离开之时的姿势半分没有变化。 白锦望着进来的紫苏,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但是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静谧时光 在紫苏的治疗下,白锦伤势恢复得很快。 这日天气正好,阳光灿烂却不过分刺眼,照耀在人身上暖融融的,甚至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坐忘峰天池中一叶扁舟飘荡。 白锦与紫苏两人在竹筏上并排坐着,竹筏随着水波摇荡,渐渐地不知不觉已经飘荡到了池水中心。 他们静静看着这静谧的湖光山色,谁都没有说话,却自有一股自在安宁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不知何时,白锦的目光已经从这冬日山水的景致中,移到了身旁女子的身上。 紫苏一袭白衣,乌发披散,眼眸微垂。自从凌华不在后,她便不再穿青衣,而是一身素白。 白衣穿在她身上,却没有了记忆里回风流雪般的清丽无忧,只剩苍白沧桑,如冷寂的冬日没有生气。 她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山湖,一双眼眸虽鲜红依旧,但却褪去了煞气阴邪,变得安静清冷。 白锦看得有些恍惚了,甚至舍不得移开目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阿苏这般静静地待在一块了,自从从李家村里面出来开始,就甚少有这般静谧相处的时光。 所以这段时间,白锦很珍惜,只希望永远都这样下去,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这难得的温馨静谧。 紫苏始终没有回应他之前的请求,每日亲自照看他的伤势起居,也没有再与他冷漠相对。 若不是紫苏的双眸还是殷红的话,白锦几乎以为,她还是以前的紫苏,从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也并未走火入魔。 因为那双眼睛里依旧是他熟悉的目光,仿佛从未改变。 当初看到她癫狂悲恨六亲不认的模样,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只是他们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她不是那个走火入魔浑身煞气的女子,而是清冷淡静的青衣医者。 如今这难得的温情,白锦怎么舍得打破。紫苏不提别的事情,白锦更是半句都不敢提及,生怕打破了现在温馨的气氛。 但是世上之事,往往不随人愿。 “阿冉是不是还在夜刖的手上?”紫苏忽然问道。 白锦一怔,抿唇默默点了点头,说道:“但我们依旧不晓得夜刖将陆姑娘藏在了哪里,这段时间卓庄主他们一直在寻找。” 紫苏凤眸微眯,神色冰冷,甚至连她的眼睛一时间都变得殷红了几分。 “阿苏......”察觉到紫苏身上陡变的气势,白锦有些担忧地喊道。 紫苏抬手轻抵唇边,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随即寂静的山谷中传来清亮空灵的鸟鸣,一直雪白的鸟儿从树林深处飞了过来,扑棱着翅膀落在紫苏的手臂上。 白鸟尾巴生有三根长长的朱红色尾羽,尖尖的鸟喙也是朱红的,看着十分精神漂亮。 紫苏抚了抚它的羽毛,白鸟还亲昵地用啄了啄她的指尖,她对白锦道:“你去写封信,送去给卓玉珩,让他如果有找到夜刖将阿冉藏在哪儿,便用这只灵鸟传信给我。” 白锦点了点头:“好。” 看了眼白锦离去的背影,紫苏收回目光,鲜红如血的眼中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里面翻涌着凶戾的仇恨与杀气。 夜刖,过去现在的账,等她办完了事情,必会找你算个清楚。 第四百九十五章:她的誓言 次日,紫苏和白锦启程离开了夜郎谷,他们要去之前司前辈所说的那处前朝炼丹师夜舞菱的陵墓。 紫苏独自去,而是带上了白锦,为此白锦心中亦是欣喜的。 他并不想阿苏承担所有的一切,如今他最怕的便是被她隔绝在外。 两人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一路南下,来到西南地界时,已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南方冬季寒冷潮湿,蒙蒙细雨下了一整天。紫苏两人在山中已转了几日,终于找到了司前辈所说的那处山崖。 两人身披蓑衣,但山间风雨不定,身上的衣衫还是湿了大半。 隔着蒙蒙的雨雾,脚下的山崖显得更加深不可测。雾霭漂浮在山岚间,让他们几乎有种站在云端的错觉。 “夜舞菱墓葬在悬崖底下?”白锦惊诧道,如此高的悬崖,他们如何能够下去? 紫苏凝神盯着脚下的悬崖半响:“不是在悬崖底下,而是在悬崖中。如今下雨,视野不清晰,我们先回去,等到放晴了再来找。” 云山,夜晚。 陆冉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怔怔望着漆黑的帐顶,心中弥漫着一股茫然和悲伤。 “......冉冉,是不是做噩梦了?”夜刖担忧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对方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冉转过头,回想起梦中零碎的内容,摇了摇头:“不算是噩梦......” 夜刖手微顿:“又是和之前一样梦见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嗯,最近梦到的越来越频繁,可醒来后又忘了很多。但是在梦境里,那些悲悲喜喜的画面却如此真实,仿佛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一般......”陆冉喃喃道。 黑暗中,夜刖瞳孔微缩,眼底流露出深沉晦暗的忧虑,还有几分诡谲。 但这些都被黑夜遮蔽住了,与她亲密相依的陆冉并未发现分毫。 陆冉思索良久,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抚上了夜刖的脸颊,低声问道:“阿刖......如果你知道我不是我的话,还会......喜欢我吗?” “......冉冉?为何如此说?”她听见夜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我其实......”陆冉顿了顿,鼓起勇气,将盘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原本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那是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原本名叫陆小染。因出了车祸,等我醒来时,发现就来到了这里,进入了这具身体......如今借宿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并非你的妻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说得字字艰难。 原本她想要一直隐瞒这个秘密,但自从开始梦见那些零碎的画面后,她就越发觉得自己鸠占鹊巢,看到夜刖待她那么好,她心中就更加愧疚。 因为喜欢他,所以愧疚自己盗取了他的爱。 他爱的是陆冉,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却并非是她这个异界而来的灵魂陆小染。 久久没见夜刖回应,她心中更加苦涩,想必他定会很生气吧?说不定还会由此怨恨她,恨她强占了他妻主的身体,甚至还冒充着他妻主的身份骗取他的爱护。 陆冉干涩地道:“对不起......阿刖,这段时间我一直隐瞒着你此事。” 说完后,她的眼泪就禁不住涌出来了。 想想她过往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对谁动过心,可不想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里,却像中了毒一样迅速沦陷在夜刖的温柔中。 就那么不可思议地爱上了他。 夜刖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陆冉惊诧之下,眼泪都忘了流。 “是呀。”夜刖低低地笑,手依旧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的。” “那、那你不介意吗?”陆冉呐呐地问道。 “怎么会呢?因为我爱的是你呀。”他的声音温柔得恍若叹息,“因为现在的冉冉是爱我的,她不花心风流,不会厌我弃我......现在的冉冉,不会让我难过得想要死去......” 陆冉愣住,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个“陆冉”,她愣愣地道:“她......是那么可恶吗?” “嗯,很可恶。”夜刖埋在她肩窝里,轻轻蹭着,语气就像受了委屈想要求安慰的孩子。 “阿刖那么好,她一定是瞎了眼,才不喜欢你。”陆冉忽然生气了起来,气那个不知道夜刖好的女人。 “那你会一直爱我吗?”夜刖温软的唇轻轻贴着她暖热的脖颈,空灵动听的声音里带着不安和渴望。 “会。”陆冉认真地道,默了默又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来历的话,我陆小染已认定了你,就会一生一世不会变心。” 这样的誓言,在穿越前她是万万想不到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因为她一直奉行享乐至上的人生准则,她男朋友交了不知多少任,也喜欢过他们,但从来没有生出想要跟他们相守一生的念头。 她的朋友总说她薄情花心,她也并不否认,交往谈恋爱于她而言,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感和皮相罢了。 可现在,她却想要立下与夜刖厮守一生的誓言。 陆冉忽然感觉到脖颈湿润了起来,一滴滴温热的泪不断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她浑身一震,忙伸手抬起夜刖的脸,触到了满手的泪水:“阿刖?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好开心......”夜刖声音沙哑哽咽,手颤抖地抱紧了她,“冉冉,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再说一遍给我听,我想听......” 听着他悲喜交加的恳求,陆冉心中不禁有些酸涩。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能察觉到他很没有安全感,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在意他的样子,他就开心满足得不得了。 如今一句告白的话语,便让他流了眼泪。 “我陆小染已认定了你,就一生一世不会变心。”陆冉郑重地道,“不仅一生一世,还要生生世世。如果你还忘不了原先的陆冉,那我愿意等你,等到你真心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夜刖一下子抱紧了她,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骨血里一般。 “染染,那就让我们忘掉过去吧。我爱的人是你,我也想要生生世世跟染染你在一起......” 黑暗中,他温柔深情的话语飘荡在耳边,她听见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坚定而平稳。 静夜沉沉,屋中私语声逐渐淡去,一切又恢复了静谧。 陆冉甜蜜地靠在夜刖怀里,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与她相依相偎的夜刖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垂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怀里的人。 他其实早就知道她还有个名字叫陆小染了,那是在她还未知晓自己是幽冥宫宫主的时候。有一次与他玩乐,她喝醉了酒,抱着他嬉闹了一阵后,忽然就神秘兮兮地悄声在他耳边说,她其实真正的名字叫陆小染,这个秘密就连她的师父师姐都不知道,她也就只和他一个人说。 夜刖听到这句话,不是惊异,而是喜悦甜蜜。只因为她只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正因如此,夜刖也从未想去查过陆小染这个身份。 所以也就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陆小染的由来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但那些都没关系,他清楚无论是陆冉还是陆小染,皆是她那就行了。 自从她开始梦见以前的事情后,夜刖便知应该是种下的蛊没有完全让她忘记过去。心中一直隐忧她会想起来,今夜却听见她表明了心事,既然她以为陆冉的记忆不是她,那便让她就这么认为好了。 夜刖很清楚她的脾气,一旦她全部想起来,明白自己骗了他,那他们之间就再也去半点可能了。 为了得到她,他已孤注一掷。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想起那些事情来。 “染染......我爱你。”所以,想要被你爱着而已。 第四百九十六章:悬棺崖葬 等到雨停放晴后,紫苏和白锦又再度进山,直奔那处悬崖而去。 这两日他们二人在山下过夜,白锦去向附近的居民打听,得知这一带的山中确有悬棺崖葬的习俗。 不过那是前朝一支少数民族的传统丧葬风俗,不过这一支族群已消失灭亡了,只留下了山中那一片崖葬墓地。 问出了线索,二人便花钱雇了本地一位猎户,让他带路去找那片墓葬。 毕竟紫苏也只是知道在那处悬崖中,可面积太广了,他们无头苍蝇般寻找得花费不少时间。 因紫苏一双血红的眼眸,加之浑身气势冰冷凌厉,猎户一路上都不敢过多靠近她。倒是素来担当沉默角色的白锦一路上负责问猎户问题。 行了大半日,猎户带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底下,两人看见了前方陡峭如天斧劈斩的悬崖峭壁上,出现了一片悬棺崖葬群。 在陡峭的悬崖绝壁上,凌空放置着数百具黑色棺椁。 因为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丧葬方式,看着那些悬空而处的棺椁,既感觉新奇又震撼。有的是在岩壁上凿穴,将棺椁放置其内。有的则是在峭壁上凿孔,楔入木桩以支托棺木,亦或是利用峭壁上天然的洞穴裂缝盛放棺材。 那些棺椁高度都超过十米,最高可达百米以上。崖壁上还有许多彩色的绘画,线条简练粗犷,形象逼真,极富神秘色彩。 即便是淡漠如紫苏,看到上边悬空的数百具悬棺,眼里都闪过了一抹震撼。 “就是这里了,山中只有这一片是悬棺,想必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那猎户说道。 白锦像猎户道了谢,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他。猎户拿着银子,不敢在这里多待,匆匆离去了。 “如此多的棺木,我们怎知哪一个是夜舞菱的?”白锦眉头微锁。 总不能......一具具棺材都撬开看吧?此举不仅对死者大不敬,而且过去了百余年,历经百年风雨,甚至不确保棺木还在不在悬崖上。 紫苏细细盯着那片悬棺墓葬群,忽然双目微眯,道:“我想我找到夜舞菱那具棺木在哪里了,应该是那具。” 白锦顺着紫苏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位置最高的一处悬棺,目测超过百米。 “看到覆盖在棺木上枯萎的藤蔓了吗?”紫苏道,“在那光秃秃的石壁上,附近寸草不生,怎会有枯萎的藤蔓覆盖在其上?” 她这么一说,白锦也发现了。 那片悬棺放置在光秃秃的峭壁上,而且还是避风处,百米之内只有往上三四百米处有株小树生长着。其他皆是寸草不生,可阿苏所指的那具棺椁正放在一处悬崖凹槽里,无风无雨的仿却有枯萎的藤蔓半覆其上。 他再凝神仔细看了半响,面色微变,惊诧道:“阿苏......那藤蔓貌似......貌似是从棺木中长出来的......!” “不错。”紫苏鲜红的眼眸微眯,幽幽道,“想必那是死亡之花。” 山下小镇的一处客栈中。 “大人,探子来报,查到紫苏的踪迹了,他们好几天前便进了山。” “我们在此守着,他们此从山上下来,必会经过这小镇离开的。” “是。”侍从退出房间后,女人依旧负手立在窗边,望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脉,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紫苏......青崖山上伤我上百名兵卒的仇,我必定尽数向你讨回来!” 这女子正是之前朝廷派去抓捕紫苏,将她困在青崖山的将领谷容安。当时紫苏逃脱,手下兵将折损过半,有很多是被她残忍地挑断了手脚筋,亦或是砍去了手脚。 谷容安不知道那时候司前辈和萧梦临他们都潜入山中营救紫苏,因此只以为紫苏一人脱身了。手下兵将的死伤,皆尽算在了她一人头上。 自紫苏离开青崖山后,谷容安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的行踪。紫苏在夜郎谷待了近一个月,而后便一路南下到了这西南荒僻之地来。 谷容安随后追至时,他们已经进山去了。 那正好,给了她调兵遣将的时间。 谷容安冷冷收回视线,写了一封信,让手下人带着信件与皇上御赐令牌去找距离此地最近的地方官,让他们派兵前来相助。 京都皇宫中,被召回京城的萧梦临正跪在御书房中。 御案后端坐着一身明黄凤袍的天下至尊丰月女帝,她此刻面色沉冷,幽深清冷的眼眸正盯着跪在下首的儿子。 “临儿,你此番令朕失望至极。” 听到母皇冰冷含怒的声音,萧梦临躬身跪着,垂首道:“儿臣知罪,望母皇惩罚。” “你几次三番放了紫苏,甚至暗中协助她,是不是你喜欢上她了?”丰月女帝目光如炬。 萧梦临身体微僵,他摇头道:“儿臣对紫苏没有半分别的心思。” “既然如此,朕令你办的事,为何久无成效?如今紫苏已得到了炼丹手札,还有死亡之花的花种,此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萧梦临道:“儿臣知晓。” “而且之前你还去过幽冥宫,帮助紫苏从那里脱身离去,是也不是?”丰月女帝威严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是。” 丰月女帝冷笑:“你还糊弄朕,说对她没有半点心思?” “母皇,儿臣绝无半句虚言。”萧梦临抬起头,目光清澈地道,“......儿臣喜欢的不是她这样的人。” 丰月女帝与他对视半响,道:“也罢,临儿,你是朕一众儿女中,朕最为器重的孩子。只可惜你是男儿,不能继承大统。正是因为朕信任器重你,才将此事交由你去办,可你却一次次让朕失望。如今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前去协助谷容安,把紫苏带回来。” 萧梦临垂首应道:“是。” 从皇宫里出来,坐在马车上,萧梦临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一片忧虑。 皇命不可违,可要他去抓的却是紫苏...... 萧梦临皱紧了眉头,伸手轻掩胸口,低低咳嗽了几声。 之前在青崖山上,被紫苏打出的内伤还未痊愈,后来又街道母皇手谕要他即刻进京,从卓玉珩那返回京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伤势没得到好好休养,以至于拖延到了现在。 第四百九十七章:发现地图 悬棺崖葬中,白锦守候在山崖下,正紧张地望着悬崖上的紫苏。 紫苏飞身攀上陡峭的悬崖,来到了那被枯萎藤蔓覆盖的棺材上。 她撬开棺木,推开沉重的棺盖。发现棺内长满了深绿色的死亡之花,花蔓上还有黑色的花骨朵,有些枝蔓穿透棺木生长到了外边。 紫苏扒开死亡之花的藤蔓,见到它果然是从棺内的尸体上长出来的,枝蔓缠绕牢牢裹住了惨白的尸骸。花的根茎刺破棺材板,深深扎入岩壁之中。 此花如无血肉滋养,在泥土中也可生存。因此它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枯萎,也幸而这副棺材放在最高的悬崖峭壁上,寻常人很难攀登上来,因此未被盗墓贼光顾。要不然开棺碰上这些花,便成了它们生长的养料了。 紫苏挥剑斩断了扎入岩壁内的花茎,在棺内搜寻了一番,发现了一块羊皮卷。除此之外,棺内都是些瓷器金银玉器随葬品。 她摊开一看,泛黄的羊皮卷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紫苏皱眉思索了一下,用剑划破手掌,试着将鲜血滴到羊皮上。 鲜血渗入羊皮卷中消失不见,随即上面有字形图样浮现了出来。 白锦在下面看到紫苏久久没有动静,不由担心地喊道:“阿苏,怎么样?可有找到什么了吗?” 他的喊声让紫苏从怔神中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羊皮卷上的内容,眼眸中流露出幽深怔然的神色。 紫苏收起羊皮卷,将棺盖盖好,以一个个放置的棺木为支点,从悬崖上飘身落下。 “阿苏,有线索吗?” 紫苏神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只有一卷羊皮书,讲述了夜舞菱自哪取来死亡之花移植到中原,以及月族里永生花的传说。” 看着紫苏的神情,白锦也有些黯然和失落,那岂不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那上面有去月族居住地的地图。”紫苏幽幽道,“我要去那里一趟。” 月族,百年来江湖中皆传闻这是个生命漫长的奇特种族。而且月族之地拥有无数财宝和高深的武功秘籍,因此有无数人想要寻到地图去那里。 当初夜刖曾还利用一个假地图的消息,将众武林人士骗到了大青城,那些听闻消息去大青城的武林人士后面皆都被夜刖抓走做成了傀儡三尸。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岭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 紫苏抬头一看,见是夜郎谷中的灵鸟,抬手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鸟儿便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她抬起的手臂上。 取下灵鸟腿上的信条,紫苏双眼微眯,殷红幽冷:“卓玉珩找到阿冉的消息了。” 天色阴沉,雪花零星飘落。两匹骏马奔驰穿过山下的小镇,来到镇上城门口时,发现城门紧闭,城墙上密密麻麻排站了上千名官兵。 早已在城门口等候紫苏多时的谷容安见到紫苏,冷笑道:“紫苏,你总算来了。” 紫苏扫了四周手持弓箭包围住了他们的众官兵一眼,猩红的眼中泛出不屑的邪冷杀意。 “之前青崖山上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今日还要赶着前来送死?” “我一千兵马,就不信你今日能从这里逃出去!”谷容安厉声道,“给我上!” 这小镇的所有出口都被谷容安派人封住了,紫苏二人一进镇上,便犹如笼罩之鸟,无处可逃。 第四百九十八章:突破重围 紫苏看了眼四周团团包围的人,鲜红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邪魅的嗜血之感。 “为了抓到我,你倒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个百年来都安逸偏僻的小镇如今已风云色变,镇上的居民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们都被官府明令禁止外出。那一天他们只听见屋外呼呼寒风里,夹杂着无数凄厉尖锐的惨叫,与刀剑相交的声音混杂到一处,令他们躲在屋里的人都不由自主感到惧怕。 等到外头惨叫打斗声渐渐消失,胆大些的人偷偷透过窗户纸往外瞧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狼藉一片尸横遍野的大街。 看到这场景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他们只知道官府要抓人,可现如今看这惨烈的场景,难不成官府抓的是什么可怖的修罗恶魔? 不然何以那么多官兵竟然都抓不到人? 萧梦临赶到小镇上的时候,时辰晚了一些,看到的只是倒了满地的官兵。 她直接找到脸色铁青,捂着胸口满目愤恨的谷容安,问道:“紫苏他们人呢?” 谷容安一看来人是萧梦临,连忙下跪行礼:“卑职见过六皇子,紫苏和白锦他们两个......逃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直气恨得咬牙切齿。 萧梦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在来的路上听说谷容安调集了大批兵马来抓捕紫苏的时候,他担忧不已,一路上快马加鞭赶路,只希望能够赶得上。 “紫苏他们刚逃走不久,全力追击必能擒住她!”谷容安道。 萧梦临却摇了摇头,说道:“紫苏这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夜舞菱下葬之地的。我现在知晓在何处,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再说,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关于长生药的有效线索,比起抓捕紫苏,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谷容安自是没有想到萧梦临是不想让他们去抓紫苏,加上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应了下来。 “阿苏......你受了伤,先包扎一下我们再赶路吧。” 一匹骏马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疾奔,白锦看着紫苏肩头晕染得越来越大的血迹,忍不住担忧地唤道。 他们冲破了官兵的包围出来后,就一直赶路没有停下来,以免那些官兵再追来。 白锦并没受什么伤,倒是紫苏方才给他挡了一剑,被刺伤了。 紫苏勒马停下,点了点头:“好。” 其实她是想要尽快赶去找师妹陆冉的,不过心知若是不理会自己身上这伤的话,白锦必定放心不下,于是便依了他的话。 处理好伤势后,二人再度赶路。 等他们到了卓玉珩飞鸽传书里所说的云山时,正巧赶上了双方交手。 云山半山腰中,卓玉珩手持承影剑,面色寒冷如冰地盯着对面一身红衣的夜刖,冰冷的眼睛里,尽是凛然的杀意。 二人周身树木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俨然已经历了一场恶战。 紫苏看了眼围在四周的人,心知卓玉珩这次估计是倾了整个卓绝山庄的人前来救她的师妹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云山救人 “卓玉珩,本宫几次三番放过你,可你却总想着来找死。” 冬末寒风扬起夜刖身上的红衣,他长及脚踝的乌黑墨发也飘然翻飞,更加衬得整个人绝代风华。 即便是此刻他浑身都是凛然阴郁的杀气,却也遮掩不住那逼人的艳色。 看起来,就好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绝代修罗,危险又魅惑。 卓玉珩盯着他,眼神冰冷,这个人只不过是外表皮囊光鲜亮丽罢了,内里早就已经腐烂败坏不堪,俨然是丑恶的化身。 他冷冷道:“把阿冉交出来!” 夜刖闻言仰头大笑,眼中皆是轻蔑冷讽:“染染不会跟你走的。” 他如玉修指轻抚锋利薄软的玲珑剑,眉目媚气横生。那种妩媚不是面对陆冉是动情迷人的美魅,反而充满了杀意邪气,令人见之胆寒。 “就凭你一个卓绝山庄,也敢找到这儿来,呵......不自量力!” 夜刖声音透着一股沉沉死气,话音刚落,便听到林子里传来紫苏沉冷阴郁的声音。 “那加上我们呢?” 夜刖转头望去,树林里一身白衣的紫苏走过来,冷冷盯着他,血红的眼瞳让她的目光看起来阴森冷厉。 见到他们夜刖并无半丝惊诧,毕竟紫苏不出现才是反常:“正好,都来齐了。” 紫苏不语,率先出剑攻了过去,全身内力汇集至剑上,同心雌雄剑爆发出浑厚凌厉的剑气,顺势直取对方脖颈横削而去。 其余的人也纷纷出招攻上,一时间山下的树林边又混战成了一团。 看着紫苏凌厉砍来的剑锋,夜刖冷哼一声,手中软剑颤动不止,犹如灵活的蛇儿一般,直接牢牢缠住了紫苏手里的同心雌雄剑,卸下了她的招式。 夜刖使用的是软剑,紫苏格挡下了他的剑招,却挡不住他诡变莫测的剑刃,一柄剑在他手中,却好像化成了千万柄,剑法诡异狠辣。 招招式式皆能在你不留神中,要了你的性命。 不过紫苏也不是第一次与他交手了,况且功力比之以前更是大涨,两人一时间战得旗鼓相当。 卓玉珩此次来得突然,他得知夜刖隐居在此处后,暗地里观察了几天,见到这山上并无幽冥宫人的踪迹,又摸清楚了他们住处这才悄悄前来。 夜刖不欲让陆冉知道太多他如今的身份,也是担心她看到幽冥的人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隐居在此处身边也没有带什么宫众,就只有幽冥三护法中的两个双胞胎护法跟随。 所以这一次卓玉珩来得突然,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也不是事先没有准备。 在下山来之前,夜刖已经派人先将陆冉带走了,他只消拖上一时半刻等陆冉离开了云山,再脱身离开便可。 虽然紫苏如今功力大涨,加上有白锦和卓玉珩联手,让他应付吃力,不过想要脱身也不难。 “呯——!”夜刖中了紫苏一掌,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了丝鲜血。 此刻处于败势,但他面上去依旧气定神闲,倒是令紫苏等人心里更加不敢懈怠。 夜刖素来诡计多端,此次来云山救人,却只见他和幽冥宫两个护法,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陷阱。 紫苏手持双剑,冷冷地望着他:“夜刖,你今天逃不掉了,把阿冉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她这段时间情绪稳定许多,没像之前那般煞气癫狂,可那双鬼魅的血红双眼依旧透着阴冷的邪气。 夜刖轻笑,眉目妩媚又邪魅:“休想。” 他好不容易才与染染走到了今日,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从中破坏呢?即便此次他们来得突然,可夜刖也都安排妥当了,决计不会让他们见到染染。 他都计划得很好,然而却防不住意外。 就在这时,山道上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阿刖!” 夜刖面色微变,急忙转头望去,见到本该离开云山了的陆冉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第五百章:心间难受 紫苏等人闻声望去,看到是陆冉,皆都面露惊喜。眼见夜刖纵身向陆冉而去,紫苏和白锦当即出剑拦住了他,卓玉珩则趁机冲向陆冉,前去救她。 可是下一瞬陆冉的举动却令紫苏等人惊愣当场,只见她焦急大喊道:“快住手!不要伤了阿刖!” 看到夜刖受了伤,陆冉心中担忧焦急,一如方才她动用轻功赶到这里一样,她下意识使出了武功,攻向了紫苏和白锦二人,去相救夜刖。 紫苏和白锦大惊,连忙撤招后退。紫苏满脸震惊地望着陆冉,冷声道: “阿冉......!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冉将夜刖护在身后,仿佛护着幼崽的母鸡一般紧绷戒备,神情冰冷警戒地盯着他们,说道: “我不管你们以前跟阿刖都有什么恩怨,也不管究竟曾经我这个身份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今天谁也别想伤他分毫!” 看着陆冉瞪着他们的眼神陌生冷漠,没有半丝曾经熟悉的感情,紫苏几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况给惊得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夜刖压下胸口翻腾的痛楚,一把抓住陆冉的手,焦急严肃地瞪着她道: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赶快走吗?” 陆冉见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血迹,忧心不已:“我怎么可能放心丢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现在夫妻一体,他们既然是你的仇人,那当然也就是我的仇人。你让我自己离开,我做不到!” 所以她丢下了护送她离开的那个人,动用轻功奔赶到了这里来找他。如今见到他受伤吐血,就更加庆幸自己的决定了。 听到陆冉这番话,夜刖心口一热,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只觉得有她这句话,即便是今日死在这儿,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当然,他是绝不会让他们二人被困于此处的。 然而紫苏等人听了她的话,却恍若晴天霹雳。紫苏一下握紧了手里的剑,眼中情绪翻腾,死死地盯着陆冉: “阿冉......你说什么?你、你竟与夜刖结成了夫妻?难道你忘记了,他是我们的仇人了吗?!师父便是被他害死了!” 紫苏眼中翻涌的恨意让她那双眼瞳变得猩红无比,仿佛要淌出鲜血来一般,那仇恨尖锐的目光看得陆冉觉得浑身发冷。 可她的眼神不仅冰冷怨恨,还有深深的痛苦,陆冉惊惧之余,心底莫名涌起了股沉重的痛意。那感觉就好像她之前做梦惊醒时的心情一样,可却比那时候还要强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甚眼前这个双目猩红的女人明明看起来浑身充满煞气,本该是让她觉得可怕的。可是看着她痛苦死寂的眼神时,为何她也感觉那样难受? 夜刖心中一紧,将怔愣的陆冉拉到身后,阴冷地盯着紫苏,话却是对陆冉说的: “染染,别听他们的话。他们这些人,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恨不得希望你恨我入骨......” 夜刖低低的声音传入陆冉耳中,她茫然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可却没有再去看紫苏一眼,因为她感觉看她会让在自己心里不舒服。 有种慌慌的难受感,而她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第五百零一章:白锦番外 他的意识好像恍惚沉入了很久远的时间里一般,往事一幕幕倒放出现。 白锦在一片苍白的虚无中看到了茫茫大雪,寒风呼啸席卷而来,而他自己一个人艰难得在苍茫大雪里赶路。 他又冷又饿又累,数不清第几次栽倒下来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冰天雪地的世界,他只觉得好冷,冰冷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那群尾随跟着他的狼群也悄然上来,好像就是为了等待他咽气的那一刻。 死亡威胁渐渐逼近。 他不想死,可是此刻的求生欲望却也被疲惫无力给死死压在了地上。 明明知道身后狼群正朝自己逼近,可是他却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逃命了。 白锦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滚出了一滴泪珠。 “咦?这里居然还有个人?”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一声狼痛苦的呜咽之声,温热的鲜血洒向了自己冰冷僵硬的脸。 温热的狼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白锦下意识探出舌头舔了过去。一股血腥味道弥漫口腔,但是却让白金几斤陷入昏迷的意识清醒了一点。 他吃力地抬头望去,彼时阳光耀目刺眼,刚刚下过雪之后,天上没有一片乌云,碧空如洗。 模模糊糊的视野里面,只能看到碧空如洗的蓝天之下,有一道雪白的人影正朝他走过来。 “哦?没死啊?”清脆的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极为动听悦耳,恍若仙音秒曲。 白衣人越走越近,但是白锦也已经来不及看清楚那人的脸庞,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是他年少时遇到紫苏,并且被紫苏所救的情景。 从这里开始,好像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眼前闪现,随着那些画面出现,那段被白锦遗忘了的记忆也渐渐犹如拨云见日,开始清晰了起来。 紫苏救了受伤逃命的他,将他带回了湖心岛养伤。 但是那时候紫苏脸上戴着面具,白锦即便是记得紫苏,却也是不认识她的。 而紫苏却是从未见过白锦的面容,只是这一次才是真正见过了。可是那与师父极为相似的声音,却让紫苏忍不住将他带到了湖心岛之中来。 白锦身上并未受太重的伤,休养了一段时间便没事了。 “师姐,我还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会将那小子带到这湖心岛来,即便是我想要来一趟,都很困难啊。”一道清澈的女生想起,揶揄的语气里有几分不满和抱怨。 “我现在不是让你进来了?你来我这做什么?”另一道声音也同样悦耳动听,但是却没有之前那道声音那般活泼跳脱,有种淡淡的沉稳。 师姐?难道紫苏还有一个师妹吗?刚刚从床上醒过来的白锦却有些疑惑,不过听她们二人说话的语气倒是不难猜出两人关系是还不错的。 白锦一时间踌躇了起来,她们两人在屋子里面谈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先前那道女子声音又道:“自然是来找师姐的了。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准备一个月没见面了,师姐却是不想念小妹我吗?” 紫苏声音依旧冷淡无波:“不想,从哪来回哪儿去,别来这打扰我。” 先前那个女声听了紫苏的话,好像极为委屈一般,哼了一声:“先前你在红拂门遇到危险,人家还不远万里赶来救你,你现在却是这个态度吗?” 紫苏语气依旧淡淡,好像她的控诉对自己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一般:“若不是你引来柳秦风的话,又怎么会闹出后面的事情?” “那柳秦风是要找你报仇好不好?那家伙一直追着我,非要追问出你的下落不可,没办法,小妹我被柳少门主的精神给感动到了,所以便将你在这里告诉了他。我原本觉得,以他的那点功力,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啊?谁知道师姐你居然金屋藏娇......” 外头的白锦听见了金屋藏娇四个字,顿时身子一僵,脸庞也有些发热了起来。 这是在说他? 那紫苏的师妹顿了顿,又说道:“哎师姐,你是不是喜欢上那美少年啦?要不然为了救一个人,你不惜跑到红拂门去大闹了一场,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啧啧......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在乎一个人呢?除了我们师父之外......” 听到这一段话,白锦又是一愣,可是心里面却是不可抑止地泛起一股甜蜜和温暖来。 “你想太多了,我救他,只是因为他的声音跟师父相似罢了。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 紫苏的声音依旧淡淡传来,白锦又是一呆,心里面那股刚刚泛出的甜蜜好像陡然间被一股寒意冻住了一般。 屋子里面安静了半响。 过了茶盏功夫,紫苏师妹的叹息声从里面传出:“唉......我就知道,如果他的声音与师父的没有任何关系,一点都不相似,你估计都不会出手救他吧?” 紫苏却没有说话,好像默认一般。 站在屋子外面的白锦却好像感觉寒冷的风从心底里一下子吹拂了出来,浑身都是冰冷的。 原来......原来紫苏当初之所以救自己,是因为他的声音与他的师父相似? 只听见紫苏师妹又道:“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夜郎谷啊?你这都跑出来一个多月了,就不怕师父责罚你?” 沉默了半响,紫苏的声音有几分压抑,好像赌气一般:“他要将我介绍给阳明山庄庄主的儿子,想要我取夫成家,我不想回去。” “唉......我说师姐你真是糊涂。”紫苏的师妹叹了口气,说道,“你喜欢师父,却不将这个心意说出来让他知道,他自然会给你考虑人生大事,难不成你要将这一份心思永远埋藏起来?反正我是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了,那又有什么?只有那些迂腐之人,才说什么师徒相恋是大逆不道。 后面她们姐妹二人还说什么,白锦已经听不见了,脑海中轰隆隆地不断回荡着紫苏师妹的话:你喜欢师父,你喜欢师父......紫苏喜欢的人,是师父...... 自己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早已经有了心上人,而那个人却是她的师父...... 白锦还记得,几年前在自己家里看见过紫苏的师父,一袭白衣,如画中仙人,容颜皎皎如月,出尘绝艳无双,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了。 白锦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等他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呵呵......去找紫苏相认吗?可是紫苏根本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吧?那时候紫苏双目看不见,对他的长相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的。 忽然间觉得很可笑,这么多年来的的惦念,原来这般可笑。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即便那人是她的师父,那也没有任何自己的机会了。 白锦回想起来,跟紫苏待在一起的时间里,虽然她不经常提起自己的师父,但是每次提起师父她的态度就会变得温软了起来。 现在白锦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师父在紫苏的心中,有着那么重要的位置。 白锦心中伤心,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苏,想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苏,他留下一封书信之后,便悄然离开了陆家府门。 他还要赶回家,这段时间却是耽搁了太多,再也不能耽搁了。 可是心伤离开的白锦万万没想到,回到墨家,却看见了一片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那群自称江湖正义人士的门派屠杀了他墨家满门。 而他自己的脸也被大火烧伤,毁了容貌,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之徒。 白锦绝望地倒在尸横遍野的地上,被烧伤的脸血肉模糊,狰狞可怖。身上心上的剧痛令他浑身痉挛颤抖,涣散死寂的目光直直瞪着被大火吞噬的家园。 “你想报仇吗?”忽而有道缥缈幽魅的嗓音传来,“本宫可以助你,将这血海深仇一笔笔讨回来。” 他吃力抬目望去,被鲜血染红的视线里,只见一身红衣的男人撑着把油纸伞,自猎猎大火中缓慢步来。 男人整个人都笼罩在伞下的阴影之中,衣袂飞扬,如瀑长发垂至脚踝,全身上下都透着阴暗邪佞的气息。 他转过血肉模糊的脸庞,眼眸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红衣如血,站在尸横遍野的墨家废墟之中,恍若来自地狱的邪神。 那声音阴幽而诱惑:“你不想报仇么?” 他呆滞的眼眸一颤,继而涌出了尖锐的恨意与痛苦:“你能帮助我?让我杀了卓寒凤他们?” 男人手中的油纸伞伞柄上悬挂着精致的玉铃铛,铃铛被风摇曳得叮叮当当发出清脆响声。 他如血唇畔微扬,声音比铃铛声还要悦耳:“有何不可?” “好。我跟你走。”他神色木然,声音沙哑,“从此以后,我为墨辰。” 他已经没有了家,有家的墨宸已经死了。只有墨辰,为仇恨而生的墨辰。 红衣男子带他回了幽冥宫,用秘法帮助他全部学会了自己的外祖母苏幻云,前任幽冥教护法的武功绝学,血影剑法和炎焱掌。 而后,便是漫长的刀光剑影,血色浸透了整整十年的光阴。他成为了幽冥宫中,乃至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幽冥三护法墨辰。 在这十年里,他亲手杀掉了当初那些结伴来墨家屠杀的各派武林人士。 可是他的心却越发死寂空洞,有时候总会在午夜梦回里,想起一直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里面的紫苏。 可是每次看到自己面目前非的丑陋脸庞,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了。 他甚至不敢去搜寻任何关于紫苏的消息,越是想念她,他越是自卑,越是不敢。 她依旧是他心目中最纯洁无暇的雪白梨花,而他,早已面目全非满身杀孽。 后来在大青山上与江湖各派厮杀中,他被人暗算重伤,跌入了悬崖。 在坠崖的刹那,奄奄一息的他陡然觉得心中无比平静。 他的仇已经得报,若是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心间仍旧有些遗憾。 在意识即将恍惚消散的前一刻,脑海里挤满了紫苏的影子。 纵然他一直将她深埋心底,不敢想起。可如今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记忆里还是那么清晰。 一滴泪自眼角无声滑落,掉入了心底白茫茫的水泊之中。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平静的水面缓缓荡漾开了涟漪,他眷恋不已的画面也随之起褶皱模糊淡化。 要是......在他离开之前,能够再见见她就好了...... “紫苏......” 第五百零二章:带走陆冉 紫苏看着他们两人亲密相依,脸色苍白,眼中却变得越加幽深冰冷。 “夜刖,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卓玉珩怒喊,脸色也同样难看。 没等夜刖出声,陆冉便说道:“他什么也没对我做,阿刖是我的夫君,以前的事情我全忘记了。” “忘记了?”紫苏声音沙哑地道,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因为忘记了前事,你便逃避自己的身份吗?陆冉,你现在所谓的夫君,是我们的仇人!” 她说着,握紧了手里的剑,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冰冷的眼睛充满杀气地看着夜刖。 “......你别过来!”陆冉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挡在夜刖的面前,却被他拉住,将她护在了身后。 夜刖唇畔染血,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妖魅倾世,可却透着凛冽的寒意。 “她现在不是陆冉了,你们谁也不能将她带走。” “那我就先杀了你!”紫苏眼神倏冷,森冷地道。 紫苏话音未落,人已经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快若闪电,长剑一出,人还未到,便有股凛冽森寒的杀气逼压而来,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浓重的杀气给挤压得凝固住了一样。 “呯——锵锵!” 紫苏本就因为师父之死,而对夜刖充满仇恨,如今见到自己师妹居然变得不记得他们了,甚至还称呼夜刖为夫君,不顾生命危险地想要保护他。这让紫苏心中如何不惊不恨? 所以她的攻击变得越加凌厉,双剑剑气凌厉,撕扯出道道雪白剑罡,将夜刖包围住。 卓玉珩和白锦解决了那两个护法后,也前来相助紫苏,三人围攻之下,加之夜刖又要护着陆冉,很快便落了下风。 “住手......!别打了,不要打了!” 眼看着夜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陆冉焦急地大喊道。 夜刖神色冰冷,身上的鲜血几乎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还是拼力伤了白锦和卓玉珩,而他也不欲恋战,抓住机会虚晃一剑逼退紫苏,抱着陆冉便打算纵身离开。 倒在附近的白锦见状,忙猛提一口真气,扑过去死死抓住了夜刖的脚踝。 紫苏眼中冷光一闪,趁此机会双剑卷起凌厉的罡风,两剑合二为一,凌空朝着无处可避的夜刖狠狠斩下。 “不要......!”陆冉惊喊,想也不想便猛地挣开夜刖抱着他的手,袍袖一拂内力自发调集将他桑开,自己则挡在了他的面前。 “染染——!”夜刖瞳孔倏缩,惊恐大喊。慌忙飞身扑过去甩出暗器,试图挡住紫苏势如劈竹的一剑。 紫苏没想到陆冉居然舍命挡在夜刖面前,心中亦是大惊,急忙撤招。可却因如此无法闪避夜刖甩来的暗器,中途撤招本就危险,加之又中暗器,被内力反噬的紫苏脸色惨白,一口血喷了出来,摔滚在地。 白锦惊慌道:“阿苏......!” 陆冉心口一窒,脑子还没做出反应,她就已经冲向了紫苏。 “你......你怎么样了?” 夜刖见状脸色一变,飞身冲上去想拦住她,白锦连忙出招将他拖住。夜刖神情森寒冷厉,挥掌便凌厉地朝他拍去,刚从地上爬起身的卓玉珩也再度出招与白锦一道拖住他。 “咳咳......”紫苏咳了几口血,却飞快点了陆冉的穴道,将她推向卓绝山庄的弟子,“快带陆冉走!” “染染!”见到陆冉被带走,夜刖目眦欲裂,出手更加狠辣疯狂,“本宫杀了你们!” 第五百零三章:中了蛊术 山中一处废弃木屋中,紫苏几人正在此暂避。 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夜刖,离开云山后带着陆冉西行,寻到了这处木屋。 附近有个城镇,但紫苏他们担心夜刖的人会搜过来,是以没有进镇中。毕竟这里距离云山也不是很远,他们三个都受了伤,被夜刖的人发现就不妙了。 “阿冉她怎么样了?”见紫苏诊完了脉,两人当即关切地看了过来。 紫苏双眉紧锁,鲜红的眼眸凝着一股沉沉的阴郁:“没有任何伤,但从脉象看,她应该是中了蛊毒。” 卓玉珩紧张道:“可知是什么蛊毒?阿冉忘了我们,却对夜刖重视不已,会不会是因为这蛊作祟?” “我看不出是何蛊毒,唯有去紫竹林,让慕青看了以后才懂。” 但阿冉的反常,必定与此蛊脱不了干系。紫苏望着自己师妹沉睡的面容,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 师妹爱恨分明,先不说对夜刖究竟有没有感情,就算真的有,就凭夜刖做的那些事情,将师父害死了,师妹也不可能会与夜刖在一起。 夜刖他居然用蛊控制了师妹,甚至连她自己的身份和记忆,都给抹去了吗? 屋中气氛凝肃,三人都忧思重重。沉睡的陆冉睫毛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陆冉醒了过来,卓玉珩也顾不上满脑子的忧虑和烦恼,凑上前充满希冀地望着她: “阿冉,阿冉你醒了......?你还记得......我们三人是谁吗?” 紫苏坐在一旁,目光也直直盯着睁开了眼睛的陆冉。 看到他们三个,陆冉迷茫了一瞬,随后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眼瞳微缩警戒地瞪着他们: “我......我这是在哪里?” 她的目光还是一样的陌生戒备,紫苏几人眼底希冀的微光黯淡了下去。 卓玉珩仍不死心,握着她的手,激动道:“阿冉......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们是谁了吗?我是卓玉珩啊!这是你的师姐紫苏,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真的半分印象都没有了?” 陆冉穴道未解开,因此不能动弹,也没办法甩开他的手。 但是看到卓玉珩深深凝视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难过和失落,她心里升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堵来。 顺着卓玉珩所指,她又缓缓将视线转向了坐在床边的紫苏。 她身上白衣血迹斑斑,伤口都未包扎,脸庞苍白如纸,嘴角染着血迹,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眸静静望着她。 邪异的红眸,仿佛凝着沉重的伤痛与阴戾的煞气,让她的容颜妖异得让人心碎。 不知道为什么,陆冉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张类似的脸——那是在梦里有闪现过的,而今与眼前的面孔重叠了起来,可现实里这张脸却生了一双诡异的红瞳? 她......认识她? 不......是“她”,是陆冉,而非是她陆小染。 可是她却沉默了下来,否认的话却说不出口,也无法承认自己认识他们。 虽然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陌生的。 忽然她想到了夜刖,立即问道:“阿刖呢?你们、你们将阿刖怎么样了?” 明知道她现在是中了蛊,可听见她如此紧张的语气,三人心中还是一阵不是滋味。 紫苏冷声道:“可惜此次没能杀了他,否则我定不会让他活着。” 她的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甚至好似双眼都变得血红了几分。 第五百零四章:蛊物发作 陆冉被她这话惊得浑身一寒,正欲说话,忽然身上传来了一股剧烈的疼痛。 那痛楚来得突然却凶猛,陆冉的脸色刹那苍白,无力倒在了床上,嘴里禁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 “痛......啊......!” 三人一惊,紫苏忙握住她的手腕,瞳孔倏缩。 身上传出的痛苦令她难以忍受,心里疯狂地想念夜刖,想要见他想要待在他的身边。陆冉一把抓住身旁的紫苏,颤抖着身体连声道: “阿刖......让我见阿刖!让我去找他!我好难受......阿刖......!好痛!” 她十分渴望见到夜刖,越痛就越想见他,可是越想他身上就越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思念恋人一般,可却又比相思之情更加让她痛苦。 卓玉珩变了脸色,紧张道:“阿冉她怎么了?” 陆冉挣扎得越发厉害,煞白的脸上冷汗涔涔,陡然见到她这模样,三人震惊之际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好痛......啊!好难受......阿刖......阿刖......!”陆冉无助地唤着夜刖的名字,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而下。 一股股尖锐的剧痛从身体里炸开,仿佛要一寸寸撕裂粉碎她的骨肉一般。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可怕的痛苦,痛得她恨不得立刻死掉。 “好痛!阿刖......阿刖你在哪......”剧烈的痛苦让她极度渴望想要见到夜刖,陆冉猛地睁开通红充血的眼睛,颤抖的手死死抓住紫苏的手,痛苦地连声道,“带我去找阿刖......求求你!啊......!带我去找他......!” 陆冉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犯了毒瘾的吸毒者,只有阿刖能够缓解她的疼痛,能够让她好受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在剧烈的痛苦折磨下,潜意识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见到陆冉痛苦难当,他们心中也深受煎熬,可听着她依恋渴望地喊着夜刖的名字,又复杂无比。 “阿冉......”紫苏心里愧疚又难受,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束手无策。担心她极度痛苦之下,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只得飞快抬手点了她的穴道。 痛苦低吟挣扎的陆冉一下子晕了过去,可才短短时间里,她的脸上已没了任何血色,冒出的汗水都她鬓发染湿了。 “阿冉她究竟怎么了?”卓玉珩焦急地道。 “大概是蛊毒发作。”紫苏沉声道,深吸了口气,“不能浪费时间了,今夜尽快疗伤,明日一早便赶回去找慕青。” 紫苏医术是精妙,但是面对奇诡的蛊,却没有慕青那般厉害。之前也只是在慕青那里学了点皮毛而已。如今身边没有药,她对蛊物又不精通的情况下,根本做不了什么。 只能尽力保住她性命,拖住时间去找慕青救治。 紫苏三人暂避山中木屋疗伤之时,夜刖也在马不停蹄地寻找他们的下落。派出了幽冥宫的人四处追查,探寻紫苏等人的踪迹。 而各派武林人士自知道紫苏走火入魔,身上又有着关于炼制长生药的线索之后,便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发觉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幽冥宫竟又有了动静,各派武林人都纷纷警惕了起来。 武林盟主柳殷的万花宫离云山地界最近,察觉到幽冥宫的人在这一带活动,便派人前去打探情况。 第五百零五章:林中对决 次日,三人经过一晚上休整后,立即便启程返回。 寂静荒僻的山道里,一辆马车正在飞速疾驰。 “嗖——!”突然间从森林中射出冷厉的暗器,直袭向飞奔的马车。随即数十个身影从森林中涌出,快速逼近马车。 驾马车的紫苏一剑扫开袭来的暗器,看到森林里黑影闪动,脸色微微变了变。 “吁——!”前方道路被一个修长的红衣人影挡住,紫苏立即勒住了缰绳。 手执油纸伞的夜刖转过身来,阴冷的双眸盯着紫苏:“把染染交出来。” 转瞬间,身着黑衣的幽冥宫人已将马车包围住。 紫苏冷笑,鲜红的眼眸冷煞无边:“休想!” 见到夜刖身边的人不过数十个,倒也微微松了口气。在云山里他好像并没有带什么幽冥宫里的人,而且昨天他们将陆冉救走,让夜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并未能调动得了太多幽冥宫人过来,所以即便被夜刖追查到了踪迹堵在这里,因为他们人数不多,脱身倒也不难。 马车中卓玉珩和白锦也掀开帘子看了出来,紫苏便道: “待会我拖住夜刖,你们二人趁机离开,阿冉绝对不能再落入夜刖的手里!” 紫苏走火入魔后,内功也变得精湛深厚,虽然之前与夜刖一战受了不轻的伤。可经过一夜调息,却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只不过白锦和卓玉珩的内伤并没有完全好。 白锦一听,连忙道:“阿苏,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让我随你一起吧。” “不行!”紫苏断然拒绝,“你们两个要保护好阿冉,我自己能够脱身,听我的话!” “我......” 白锦虽不愿让紫苏一人冒险去引开夜刖,但是紫苏态度坚决,加之他也明白陆冉不能再落入夜刖手里对紫苏而言,更加重要,于是也没有再坚持了。 他不放心地叮嘱道:“阿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跟夜刖硬拼。” 看到白锦眼里的担忧,紫苏轻轻点了点头:“放心吧。” 夜刖担忧陆冉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离开她超过六个时辰的话,她体内的情蛊必定会发作。因此现在他根本没心思与他们多废话,径直出剑攻了上来。 紫苏飞身冲上去挡下夜刖的攻击,白锦和卓玉珩一人挥剑砍杀攻上来的幽冥宫人,一人驾着马车冲出重围。 寂静的山道中,顿时被刀剑相击之声响彻,鲜血泼洒四溅。 一心想冲去找陆冉的夜刖总被紫苏阻拦,他眼眸越发阴沉,攻势也越发凌厉,不杀了紫苏他根本就不能去找染染! 因夜刖被拖住,白锦和卓玉珩解决那些的幽冥宫人就不怎么费力,很快冲出重围,马车飞快消失在了山路中。 紫苏冷笑道:“夜刖,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了,之前的血账,如今也该好好算一算!” 夜刖阴幽的眸里杀意翻腾:“好,那本宫便先杀了你,再去找染染。去九泉之下,与你的师父相会吧!” 紫苏心中战意怨恨激荡,浑身的血液都倍看了起来,猩红的眼中红光更甚,透着嗜血杀戮的阴煞之光,手中的招式越发狠辣迅猛。 杀戮的欲望与心中刻骨的仇恨混搅在一起,让紫苏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爆棚的砍杀欲望。 走火入魔了之后的紫苏,情绪本来就很不稳定,更别说昨天晚上得知自己师妹被他下了蛊,亲眼看着她被蛊毒折磨得痛苦不堪,心里的恨意自是汹涌澎湃,轻而易举就勾出了她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魔性。 她想要看到鲜血汇流成河的画面,想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给碎尸万段,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夜刖!受死吧——!”紫苏面色狰狞,双眼殷红如血,双手握剑狠狠砍了下去! “咻——!” 周围草木疯狂摇颤,无数花叶汇集与剑刃上,随着紫苏猛然劈砍而下,凛冽强大的剑气仿佛要将空气撕开般,发出了尖锐的啸声,猛烈罡风吹散了她束起的长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疯狂而狰狞。 “轰——!!” 地面被砍出足够几丈长的裂痕,夜刖整个人被猛烈的剑罡撞得飞了出去,落地后连连后退了数十步才站稳身形。 他握剑的手已经鲜血淋漓,修指轻轻拭去嘴角涌出的鲜血,夜刖幽冷的笑透出嗜血和阴戾。 玲珑剑一挥,发出尖利的剑鸣,他身子闪电般一闪,也发起了攻击。 树林里刹那间疾风四起,周围的树木被凛冽的剑罡削倒了一棵又一颗。二人都杀气腾腾,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出招越加狠辣疯狂。 第五百零六章:中了情蛊 三日后,紫竹林。 “快......快来人,紫苏姑娘她受伤了!”小童的喊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白锦率先从房间里奔出来,看到小童正搀扶着紫苏,她长发凌乱披散,脸色苍白如纸,一声白衣血迹斑斑,几乎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他连忙冲过了过去,眼眶瞬间红了:“阿苏......” 慕青也从房间里匆匆出来,看到紫苏浑身是血时,亦是满脸紧张和担忧。 “咳咳......我没事。”紫苏哑声说道,看向正走过来的慕青。“阿冉她怎么样了?蛊毒可能解?” 慕青担忧道:“蛋蛋,先处理了你身上的伤,然后再说陆姑娘的事吧,她现在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放心。” 紫苏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与夜刖一战,二人两败俱伤,但是没能杀了夜刖。因为担心陆冉的情况,紫苏没来得及疗伤,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紫竹林了。 处理了身上的外伤,换了套干净的衣衫后,紫苏便让白锦找慕青来,说一说陆冉的情况。 一直守在陆冉床边的卓玉珩听说紫苏已回来,也随着慕青一道过来了。 “阿冉她中的是什么蛊?”慕青一来,紫苏便问道。 慕青道:“她被下了情蛊。” “情蛊?” 听到这两个字,卓玉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恨。 慕青颔首:“中蛊之人,会忘记一切事情,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持有母蛊的人。而且也不能离开母蛊太远太久,不然陆姑娘体内的子蛊便会躁动不安,令中蛊的人痛不欲生。” 紫苏鲜红的眸闪过震惊和杀气,冷声道:“所以,夜刖持有母蛊。” 原来师妹不记得他们,并且对夜刖那般维护深爱,又突然痛苦不堪,皆是因为被下了情蛊。 “那可有解法?”紫苏问道。 慕青神色黯然,默了片刻,摇摇头道:“对不起蛋蛋,这情蛊我不知道如何能解......此蛊在唐门本是没有的,是我的师叔夜沐歌制出的情蛊。我也只是在师父的蛊谱里,看到了些许记在,却未曾记录解法。而今......以我的能力,只能暂时保住陆姑娘性命无忧,并且不让她承受子蛊躁动之苦。” “那只有下蛊人夜刖......才能解开了?”紫苏手无意识紧握成拳,眼眸殷红,几欲滴血。 她苍白的脸容上,透出痛恨和阴煞之气。 慕青抿唇,点了点头:“......嗯。” 帮不上蛋蛋,他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如今蛋蛋的师父已经不在了,陆姑娘便是她唯一的亲人,可现在陆姑娘身中情蛊,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开。 温暖的手覆上了紫苏紧握的冰冷手掌,她从阴暗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抬头便看到白锦关切担忧的眼眸。 “阿苏,我们一定能够救陆姑娘的,你先把伤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有慕青公子在,陆姑娘这段时间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紫苏轻轻吸了口气,稳定下情绪,沉声道:“夜刖一定会找到紫竹林来的,而且......还有朝廷的人在追查我的下落,要尽快只好阿冉身上的蛊毒,要不然拖下去会很危险。” 第五百零七章:鸳鸯之蛇 陆冉的情蛊暂时无法医治,而今紫苏即使再心急,也只能先将身上的伤养好。 可看着师妹昏迷不醒,她心里也日渐担忧烦躁。从陆冉的屋子理出来,迎着外面吹来的寒凛寒风,紫苏心中的烦躁和压抑才稍稍消减了几分。 紫苏来到院子里,见到慕青正坐在院子里面的树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装的竟是两条鸳鸯蛇。 那个笼子紫苏看着很眼熟,好像是之前在大青城里面,慕青拿来装鸳鸯蛇的那个鸟笼,不过她记得自己送给他的鸳鸯蛇已经丢了。 “怎么又有两条鸳鸯蛇?” 听见紫苏的声音,慕青从走神中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就看见紫苏走了过来。 阳光下,紫苏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头发用一根簪子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其余的随意披散了下来。 莹白如玉的肌肤,一尘不染的白衣,发丝顺滑漆黑,恍若泼墨,看起来就好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可是她那双冰冷而妖异的血色红瞳,却给她整身清冷的气质添加了几分魔魅与邪气。 慕青怔了怔:“......这个,是我后面去抓来的,因为你之前送给我的两条鸳鸯蛇,让我给弄丢了。所以想着,以后赔给你两只。” “这是要还给我的?”紫苏闻言,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好像冰雪消融一般,让她整身气质看起来都没那么冰冷煞气了。 慕青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对啊,本来想找个时间给你的,不过近日太忙给忘记了这事儿。” 其实他之前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蛋蛋呢。 紫苏说道:“之前既已经说了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不用赔给我。而且现在这两条鸳鸯蛇该是冬眠时期,你看它们都恹恹的一动不动,应准备个窝让它们安心冬眠才是。” 虽然蛋蛋变了性格,甚至身上气质总是邪性冷冽的,但是此刻听见她说这些话,让慕青忽然觉得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她看着鸳鸯蛇的时候,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与漫不经心的温柔。 慕青笑道:“我知道,不过你回来了,我便想拿来给你看看。之前你送我的两条鸳鸯蛇给我弄丢了,我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紫苏听罢,笑了笑。 阳光倾落而下,笼罩在紫苏的脸上,她的笑意很浅,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上,流转着浅浅的流光,看着极为美魅。 她的眼睛好像一个极具诱惑性又很有危险的陷阱,若是多看了一眼的话,便会毫无抵抗能力地沦陷下去。 慕青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在却移不开目光。 或许在第一次在自己家门外碰见紫苏的时候,他便掉进这个陷阱里面去了。 但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发觉,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沉沦在了这个陷阱里。出不来,也再也不想出来了。 慕青眼睛微微晃动,他轻轻移开眼眸,低头看着桌上的鸳鸯蛇,嘴角扬起一抹明澈又落寞的笑。 第五百零八章:所谓仇人 “紫苏姑娘,慕青公子,阿冉醒了。”守在陆冉房中的卓玉珩从里面出来,看到紫苏和慕青在院子里,当即便欣喜地说道。 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白锦也正出来通知众人去吃饭,恰好听见了卓玉珩的话,也一阵惊喜。 几人快步进房,看到陆冉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转头朝他们忘了过来。 紫苏关切地问道:“阿冉,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陆冉摇了摇头,她依旧对这几人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确实是真的关心,那眼神里的担忧和焦急不是骗人的。 可是......夜刖却说,他们都是仇人。之前没昏迷的时候,陆冉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姓名,紫苏、白锦、卓玉珩......在夜刖口里,这些人并不是好人。 但现在陆冉却对此困惑了起来,既然是仇人,那为何又那么关心她? 难道自己真的忘记了一段记忆吗?可她本来就是陆小染啊,灵魂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而已,不管这些是仇人还有友人,那都是跟这具身体原本身份的人有关的。 不过昏迷前那可怕的痛楚,她却不能不在意,毕竟那可是关乎自己性命的: “......我是中毒了吗?之前身上好痛苦。” 一想起那种痛苦,陆冉的脸色便又一白,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疼痛。 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就更加想念夜刖了。 好想见到他,好想念他...... 紫苏抿了抿唇,看着神情低落,垂眸出神的陆冉,说道: “你中了情蛊。如今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暂时不会发作,不过却没能找到法子解蛊。” 陆冉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中了这东西?之前......明明在阿刖那里,我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紫苏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声嗤笑:“因为这情蛊,就是夜刖给你下的。他下了蛊,控制了你的感情,让你爱上了他,并且还忘记了我们。” 陆冉大惊,看着紫苏鲜红的眼中翻涌的冰冷的杀意,一阵阵心惊和愤怒。又见到站在一旁的几个人也是一脸愤恨,禁不住高声反驳: “不是他!这跟阿刖有什么关系?你们胡说八道!我本来就喜欢他,不是什么情蛊作祟!” 她说完这番话后,看到站着的那白衣俊逸男子面色有些苍白,神情透出几分伤感和落寞。 陆冉认得出来,他这些天一直守在自己床边,迷迷糊糊中有时候睁开眼睛,就没见到他离开过。虽然脑海里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可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心里竟升起了些愧疚来。 可是她又不希望他们污蔑夜刖,虽闭口不言了,但神态却十分坚定。 紫苏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你平时跟夜刖相处的时候,他是如何跟你说你身世的。” 陆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他说......我叫陆冉,跟他是夫妻,为了躲避仇家在云山隐居。而你们......便是我们要躲避的仇家,那天你们袭来的时候,我生怕他一人不敌,因此才要折返回去救他的。” “仇家?我们?”紫苏闻言,嗤笑一声,神情冰冷阴郁,“的确是仇家,此仇还不共戴天。” 第五百零九章:心魔失控 陆冉又在紫苏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冰寒痛恨,她抿紧了唇,想要反驳可却忽然间开不了口。 紫苏闭上眼睛,她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与恨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夜刖引起,而今与师妹相见却不相识,她竟还将自己当做仇人,这让紫苏如何不恨?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夜刖,都是因为他......! 一时间,她的心中恨意疯涌,脑中一阵阵发痛,好像突然炸开一般,那疼痛来得剧烈而汹涌,就如同心间崩裂疯涌的阴暗情绪。 “阿苏,你怎么了?”离她最近的白锦率先发现了紫苏的异样,他急忙问道。 紫苏喘息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都已经冒起了青筋。听到白锦的声音,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她连忙挥手推开他,猛地站起了身。 恨意与怨怒在心中疯涌汇集,好像被暂时压制住的魔盒转瞬间突然触动开启了一般。紫苏心里面陡然又升起了一股股嗜血杀人的渴望,她猛地转头瞪向了床榻上的陆冉。 不仅陆冉,在场几个人也心猛地一跳,浑身顿时紧绷了起来。 紫苏苍白的脸阴冷凶煞,双眼血红血红的,仿佛要淌出鲜血一般,那血色仿佛蔓延出了眼眶,上挑的眼尾也殷红至极。 看到她这模样,众人心中大骇,急忙挡在了陆冉的面前:“紫苏!你冷静点......阿冉她......” 卓玉珩话还没说完,紫苏抬手便狠狠一掌拍了过去:“滚开!我夜郎谷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杀气腾腾,首当其冲的卓玉珩立时感觉到胸口憋闷呼吸困难。紫苏出手如风如电,根本无力闪避,他不及多想便急忙运功抵挡。 白锦见状大惊,当即出手协助卓玉珩。 “轰——!”罡风爆开,掌风扫荡而出,屋中四周的桌椅屏风立时被刮倒,连一旁的慕青和陆冉也被掌风余威波及到,胸口一阵沉闷。 白锦和卓玉珩二人共抵紫苏一掌,却还被逼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喉咙里涌起了一股腥甜。 床榻上的陆冉已被这突变的阵势吓到了,愣愣的看着浑身冷煞之气的紫苏。 “咳咳......”看到白锦咳出了血,紫苏混乱的眼神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可脑中充斥满了尖锐的叫嚣,心里的狂暴杀意也一寸寸啃噬她的理智。 “阿苏......”白锦焦急又担忧,但看到他起身,紫苏急忙后退了几步,一面痛苦地捂着头,一面厉喝,“别过来!” 随即她纵身跃窗离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白锦急忙冲到窗口,也跟着飞身追了出去。 看到慕青也跟着跑向屋外,卓玉珩急忙拉住了他:“别追了,你没有武功如何追得上他们?” 卓玉珩边说边忧虑的望着白锦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紫苏方才那样子,显然是心魔发作了,此刻的她危险无比,希望不要伤了白锦才好。 “宫主,那是紫苏!”距离紫苏林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夜刖等人看到了飞身从竹林里掠出的紫苏,跟随其后的是白锦。 那日夜刖与紫苏一战,二人两败俱伤,紫苏离开后夜刖便命宫中之人追查她的下落,然后便发现她一路赶去了紫竹林。 紫竹林是那个叫司前辈的人居所,夜刖已到此几天,紫苏既然来这里,那么他要找的陆冉必然也在这。 不过想到那司前辈和紫苏二人很可能都在林中,夜刖才没有贸然进去找人。 第五百一十章:恢复正常 两人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睡醒了过来,紫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床榻上被褥凌乱,身旁已经没看见白锦的身影了。 她慵懒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光亮,带着些许困意从床上坐起身。 白锦整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看到紫苏坐了起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来到床前,伸手将被子拉起来盖好,以免她着凉。 “阿苏,你醒了,我已经做了饭食,待洗漱穿衣后,便去吃些东西吧,你应该也饿了。” 他说着,便坐在床上,自然而然伸手将她抱了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拿起床边准备好的干净的衣衫,熟练的给她穿上。 白锦神色温柔,表情平静,好像昨天抱着他满脸悲伤的人不是他一般,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但是他现在如此平静,甚至一脸温柔地服侍她穿衣洗漱,紫苏却觉得他这样让自己心中有些不安,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还要不正常。 “白锦?”紫苏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我自己穿就行了。” 白锦望着身上遍布了自己昨夜留下痕迹的紫苏,忍不住低头又细细吻了上去,让那些本来就没有消退的痕迹更加鲜艳了起来。 他的眼眸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轻声说道:“以前我曾说,很喜欢服侍阿苏起床穿衣,让白锦来吧,好不好?” 紫苏手上动作一顿,也不再拦着白锦了,任由他服侍自己穿衣。 白锦给紫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抱着她出了房间,朝着客厅走去。 原本紫苏想要开口让白锦将她放下来,她可以自己走,但是看到白锦坚持的神情,紫苏便没有开口让她将自己放下来。 白锦性情已经变了狠毒,紫苏知道,若是说了什么话的话,可能又会触怒到他。虽然白锦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是却不能保证他又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心魔,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了很多菜肴。白锦做饭是不在行的,所以紫苏看到这满满一桌子菜的时候,甚至都禁不住惊愕了一下。 白锦抱着紫苏在桌边坐下,微笑道:“阿苏,这一桌子菜可都是我做的,你喜不喜欢?” 白锦看着紫苏的眼神闪闪亮亮的,看那满汉期待的模样,就好像一个想要得到大人夸奖的孩子。 紫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鲑鱼,在白锦期待的目光中,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很好吃,鲑鱼的味道很鲜美,你是什么学会做了这些菜的?” 听到紫苏肯定的夸奖,白锦开心的笑了起来,连他黑漆漆的眼眸里都充满了笑意,但是却没有回答紫苏的话,只是他拿起筷子又给紫苏夹了几个菜,柔声道。 “好吃就好,既然你喜欢的话,那便趁热吃。” 白锦给紫苏夹了菜肴之后,又拿起碗给紫苏盛了一小碗汤,正要递过去的时候,紫苏的眸光却忽然一凝,紧紧落在了白锦的手指上。 刚刚紫苏一直没有发现,白锦的手上居然受了伤。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十指尖尖,就好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一般,一如他精致的脸庞一样,都是上天最为得意的完美作品。 但是现在他的手指上却布满了伤痕,好像是刀伤,手背上也有不少水泡,一看就知道是被烫伤了。 “你的手受伤了?”紫苏放下筷子,轻轻拉过他的手。 白锦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刚才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紫苏眉头却皱了起来,有些嗔怒地看了白锦一眼,语气含着几分责备:“受伤了,也不会自己处理一下吗?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膏来涂上。” 紫苏正要起身,白锦却握住了紫苏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紧紧圈着她,眼眸却紧紧望着紫苏的眼睛。 “阿苏......是在心疼白锦吗?” 他扬脸望着紫苏,一双眼眸深邃而小心地凝望着她,好像不确定一般问道。 紫苏微微一怔,反问道:“你看我的表情像是不心疼你的吗?” “不像......”白锦轻轻笑了起来,温柔明媚,他低下头靠在她温暖的脖颈边,滚烫的唇似有若无地蹭着她脖颈敏感的肌肤,声音温软如自言自语般,“只要阿苏给我吹吹,就好了。” 他的语气温柔虚幻,带着缥缈的信任,仿佛在告诉她,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但是我愿意相信你。 甚至还因为她的欺骗,而开心。 白锦说这般孩子气的话,紫苏想笑,心里却沉甸甸地让她笑不出来。 但是紫苏还是执起白锦的手,在他伤痕累累的指头上轻轻吹着气。紫苏垂眸凝望着他手上的伤痕,抿唇在他手背的伤口上轻轻印下了轻若烟云的亲吻。 白锦的手微微一僵,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了起来,原本轻蹭流连在她脖颈上的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又种下了一颗颗嫣红的草莓,最后忍不住捧起紫苏的脸,朝她的唇重重吻了上去。 直到将紫苏的嘴唇吻得微微红肿,白锦才恋恋不舍将她放开,双眸水雾氤氲,似乎在压抑着欲望,他声音沙哑地道。 “昨夜我们太疯狂了,若是现在......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这下子紫苏是真的想笑了,在这个女子当家的年代,男子无论是从社会地位还是体力,都是女子比男子厉害,但是现在在白锦面前,自己却成了身体虚弱小的那一方了。 最后还是紫苏坚持去拿了药膏来,给白锦手上的伤口上好了药,才继续吃完剩下的饭。 他们这一觉睡得太久了,等两人吃完了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白锦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幕,忽然道:“阿苏,好像我们都没有好好逛过一次街,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第五百一十一章:恢复记忆 若是紫苏这心魔一日不除,只怕日后会在武林中引起更大的后患。可是紫苏是陆冉的师姐,若是自己对付紫苏的话,陆冉知道了肯定难过。陆冉现在已经这么难过了,他不想要她再受到什么伤害。或许卓玉珩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陆冉,母亲从小便一直教导他的武林正道,维护正义的道理,他也可以抛之难后。 紫苏点了点头,问道:“陆冉现在情况怎么样?” 卓玉珩道:“这两天服下你开的药方,情绪稳定了一些。但一直是昏迷中,即使是醒过来,也是常常出神不说一句话。” 想到陆冉清醒时木呆呆的模样,卓玉珩心中无比痛苦,好像被人用刀一刀刀割下一样。 陆冉一向是个欢脱潇洒的性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现在面对这样的陆冉,卓玉珩心中怎么可能不难受。 紫苏来到了陆冉的房间,她现在还没醒,但是面庞却消瘦了不少,双眉紧紧皱着,好像在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开心一样。 紫苏心情沉重,她保护不了师父,现在绝对不能也让师妹出事了。 她在床边无声坐下,伸手轻轻握住了陆冉枯瘦苍白的手腕,给她把脉。 看脉象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的,然而这就是让紫苏感到不安的地方。 明明脉搏探不出什么异样,可是之前她头痛难忍的状况紫苏却是见识过了,极为痛苦。 夜刖,就是给她做了什么? 紫苏缓缓收回手,面无表情的脸上,眸光阴沉晦暗。 “师、师姐......?”寂静的房间里面,忽然响起了陆冉沙哑虚弱而不确定的声音。 紫苏怔怔出神的晦暗眸光微微一动,立即转头看了过去。 “阿冉?”见到陆冉挣扎着要起身,紫苏连忙拦住她,轻声道,“别起来,好好躺着,你现在身子虚弱。” “师姐......”陆冉声音颤抖着,脸上弥漫出深深的悲伤与痛苦,她伸手紧紧握住了紫苏的手掌,哽咽道,“对不起师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大家,害了......害了师父咳咳......!” 陆冉情绪激动,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瞬间就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原本苍白的脸庞上,更加惨白如纸。 紫苏扶着浑身颤抖的陆冉,连忙轻轻扶着她的背部给她顺气,轻声安慰道:“阿冉,别哭......别自责,这些都不怪你,都不怪你......” 紫苏说着说着,眼泪也猝不及防落了下来。好像被她努力遗忘痛苦,强行要缝合上去的伤口都一瞬间被撕裂开来一般。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漫涌出来的痛苦与悲伤,紫苏沉声道:“阿冉,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若是师父在的话,也不愿见到你如此......” 陆冉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而哽咽:“如果我没有去招惹夜刖......我当初如果知道他竟是幽冥宫的宫主,那我绝对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们大家变成这样,甚至害得师父......师姐,我、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她这几天已经渐渐恢复了记忆,回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但是同时也回忆起来了她失忆的这段时间里,跟夜刖在一起的所有时光。 陆冉泪流满面,咳嗽得越发剧烈,鲜血涌出来的越多,她痛苦的眸子里闪烁着深深的恨意。 “夜刖......夜刖他怎么可以这样......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心可恶的人......他竟抹去了我的记忆,让我忘掉了一切......”陆冉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面色青白,双眸通红,恍若陷入绝境的动物一般发出痛苦的呜咽,“师姐......我对不起你们......夜刖他是我们的仇人,是害死师父的凶手,可我、可我却在跟他在一起,我竟然忘记了所有,去跟他在一起,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咳咳!” 见陆冉情绪越发激动,紫苏心中难过疼惜不已,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哽咽着安慰道:“阿冉......不要自责,我定会杀了夜刖,给师父报仇的,我不会在让他来将你带走了,别哭......听师姐的话,好好养好身子,你现在身体恢复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紫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好像要掩盖住眼中的湿意。 紫苏声音沙哑地道:“阿冉,师父已经不在了......现在师姐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所以你千万不能再有事情,不要离开我,答应师姐......好不好?” “师姐......”陆冉忍不住哭出了声音,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将紫苏肩膀上的衣衫都给染湿了。 陆冉到底身子虚弱,刚刚情绪又波动极大,冷静下来之后,很快便累得睡着了过去。 等到紫苏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几个人自然听见了房间里面传来的哭声,听着里面传出陆冉的哭声,卓玉珩心如刀割,极不是滋味。 这些天她自从头痛发作之后,便一直都很安静,卓玉珩每次见到她这么安静,心里面都很不安。总是感觉陆冉会在这死寂般的安静中,渐渐将所有的生命里都给燃烧殆尽。 可是现在听到陆冉歇斯底里的哭声,卓玉珩却觉得心中更加难受。 原来陆冉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是却一直什么也没有表现来。却不肯跟他说一句,宁愿自己承受着痛苦和绝望,也不愿意跟他说或者哪怕是表现出来一点吗? 想到这里,卓玉珩心中忽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失落,压在心里面,让他很难受。 紫苏轻轻推门出来,说道:“阿冉已经睡下了,别进去打扰她。” 她现在这状况,心病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紫苏已经仔细查探过脉象了,阿冉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可是心病有时候却比任何毒药对人的身体和精神的伤害还要大。 听到紫苏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紫苏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在这件事情里面,不仅仅陆冉伤心,紫苏承受的痛苦比陆冉还要深很多。 今夜没有月亮,外面的夜幕显得黑沉沉的,看出去觉得极为压抑。 紫苏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喝酒。 现在已经是冬末,准备到春天了,但是夜晚刮来的风已久极为凛冽,吹在身上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紫苏手微颤地握着酒坛,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 凛凛夜风吹来,吹得紫苏遍体生寒。但是在这刺骨的严寒中,紫苏却觉得心中的难受感减轻了一些,至少心头不会犹如被利剑剖开一般痛苦了。 恍惚中,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师父的形影,紫苏怔怔望着虚空里正缓缓朝她走来的师父,一瞬间泪湿于睫。 “师父......”紫苏苍白的唇无声开阖,轻轻念出这两个这段时间在心中反复浮现了无数遍的师父。 可是这两个字如今却太过沉重,沉重得她没有力气,甚至不敢轻易喊出来。 紫苏害怕一喊出来,那被她强自压在心底里面的痛苦就会不受控制地疯涌出来。 眼前的师父依旧白衣如雪,周身轻盈飘飞着片片细碎的梨花瓣,飞扬了漫天,好像无声飘落的雪花。 梨落如雪,静谧唯美,却蔓延着无声而沉重的悲伤。 紫苏控制不住朝师父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吗,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好像遥远得犹如在天边的师父,可是手心中,却只是握住了几片冰冷的雪花而已。 冰寒的雪花落在紫苏寒冷的手中,竟然久久都没能融化。 忽然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轻轻盖在紫苏冰冷的身上,她有些缓慢地抬起头,就看见白锦静静站在紫苏身侧。 在漆黑的夜晚里,在无声飘落的雪花中,他的眉目寂静温顺,凝望着紫苏的眸光就好像是寒冷冬夜中一盏温暖明亮的灯烛。 在等候心上人归来,也给迷途寒冷的她照明了回家的方向。 许是夜晚携带风雪的吹进了紫苏的眼中,她眼里忽然间又涌上了湿意。 “下雪了呢......”紫苏缓缓放下手里的酒坛,转眸凝望着暗夜里静静飘落的雪花,轻声低低喃道。 白锦轻轻在紫苏身边坐下,望着飘落雪花的夜空,漆黑的天幕里,一片片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无声静谧,却渐渐将周围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层雪白。 白锦伸手握住了紫苏的手,细心将披风给她拉好,遮住侵袭而来的凛寒风雪,紫苏听见他清润如远山般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阿苏,很快就会到春天了。到那时,白锦陪你一起看盛开的梨花如何?” 声音轻如落雪,落在紫苏的心中,却没有分毫冷意,反而是暖暖的感觉缓缓融化了开来。 连带冰冷的手,也被他温热的手掌给暖得热了起来。 紫苏微微怔住,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却无声流淌了下来。 白锦啊......有你在我的身边,我紫苏夫复何求? “阿苏......不要哭......”白锦声音变得低沉惊慌,连忙伸手擦去想要她眼角滑落而下的泪水。 紫苏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抬手勾住白锦的脖颈,将他拉下来仰头贴上了白锦的嘴唇。 第五百一十二章:毫无怨言 白锦微微怔住,在他怔愣的这段时间里,紫苏带着酒香味的唇舌已经攻城略地,搅乱了白锦的一池春水。 白锦也好像被那香醇的酒味迷醉了一般,整个人都微醺了,他的手已经不知觉将紫苏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一瞬间反被动为主动。 一个绵长的深吻结束,两人的身体都燥热了起来,紫苏轻靠在白锦的怀中,烫热的指尖轻柔描绘着白锦微微凌乱的衣衫下,那精致漂亮的蝴蝶谷。 紫苏的指尖仿佛带了火焰一般,划过白锦每一寸肌肤,都引起白锦一阵阵滚烫的颤栗。 “阿苏......”白锦声音低哑,在寒冷的雪夜里面听来,好像都给寒夜增添了几分暖色。 “谢谢你,白锦。”紫苏仰头在他殷红微肿的唇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白锦眸色微深,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子,这是他的全部。 他的全部的世界,他愿意等她从寒冷的冬天里走出来,陪他看一场梨花盛开,看一世梨落如雪。 无论多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暂时平静的日子,总是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 紫苏和白锦出去采药刚刚回来,就看见慕青慌里慌张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焦急地说道: “不好了蛋蛋......陆姑娘她人不见了!” “什么?”紫苏一惊,连忙问道,“她不是跟卓玉珩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人了?” 慕青道:“我早上起来后,便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然后做完了端到客厅里,却一直没见到卓盟主,便去房间里找他,但是也没看见,然后我才看见卓盟主迷昏了卓盟主,而陆姑娘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 紫苏一听,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不好......阿冉不会去找夜刖报仇了吧?” 阿冉一直对此很自责,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师父,甚至害了他们所有人,现在记忆恢复过来,心中定然是对夜刖充满了恨意,定会去找他报仇的。 紫苏就是因为担心陆冉会自己去找夜刖,所以紫苏才会叮嘱卓玉珩这些天要看好陆冉,千万别让她自己离开。 因为紫苏和白锦要去寻找给陆冉治病的药材,这一去一回,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但是没想到他们这次回来,陆冉还是离开了。 紫苏心中很担心,现在根本不知道夜刖人究竟在哪里,又怎么能够找到陆冉的踪迹? 而夜刖一直想要带陆冉回去,他身在暗处,肯定会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说不定陆冉一离开这里,夜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就在紫苏等人焦急之际,陆冉离开紫苏他们的消息,果然已经第一时间传到了夜刖的耳中。 寂静冰冷的大殿上,听到弑冰的汇报,夜刖立刻站起身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 “你说冉冉独自离开了七星岭?” 弑冰跪在地上,点头道:“是的,刚刚得到的消息,是她一个人离开的,属下已经让人盯着她的去向了。” 夜刖不用想也知道,陆冉是来找他的,但是无论如何,不管陆冉有没有恢复了记忆,只要是来找他的,夜刖现在都很兴奋。 不管是带着仇恨来,还是带着别的什么来,只要能够见到陆冉,对于夜刖而言,都是会让他感觉欣喜的。 见夜刖起身便要往大殿外面行去,弑冰连忙担忧地道:“宫主,可您现在受伤未愈......这次说不定会是紫苏他们圈套......” 夜刖冷笑一声,眼中一片深暗,看不清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那又如何?即便是陷阱,我也心甘情愿跳进去。” 弑冰还想要说什么,可是抬眸看见夜刖冰寒中透着几许疯狂的神色,弑冰便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好将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她站在大殿门口望着一袭红衣的夜刖渐渐消失在漆黑夜幕里的背影,垂下的眼眸里浮现出了几分自嘲。 “宫主......”他已经中了一种叫陆冉的毒,再也解不开了。 为了一个叫陆冉的女子,他甚至不惜丢弃掉幽冥宫宫主的位子,甚至让自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跟随在宫主身边那么多年,宫主从来都是妖娆从容冷静的,即便是漫不经心,也能够将整个江湖无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他从来没有过失败,也没有过伤悲无措。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陆冉的出现,而被打破,宫主变得越来越不像宫主。他变得疯狂不顾一切,甚至现在明知道陆冉会杀了他,他也还是过去找陆冉了。 弑冰真的想不明白,那个陆冉究竟有什么好的?她一点都配不上宫主,而且她还有她的师姐紫苏等人,都是宫主的死对头啊。 因为陆冉,宫主从变得不理智,变得仁慈温柔,到现在一次次受伤,失去一切一败涂地,都是因为这个陆冉的出现。 陆冉,她是宫主这一生中,最大的克星。 弑冰凝目望着已经消失在黑夜里面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忽然划过了一抹冰冷的湿意。 可是她更加明白,心中的不忿,更多是因为自己陪伴在宫主身边这么多年,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他任何一眼的眷顾。 一眼都没有。 或许宫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心中一直爱慕着他。从在他身边第一天起,就喜欢上他了。 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上,她的爱显得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但是弑冰却觉得,夜刖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世上那些庸俗的男子根本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弑冰觉得,夜刖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他和时间那些男子不一样,生来便睥睨藐视一切,而且他也有这个本事藐视一切。 在他的身上,有种君王冷酷的霸道之气,哪怕是凤栖王朝当政的女皇,也没有他们宫主这份气度。 一开始弑冰还以为宫主心中有着宏图霸业,他将整个江湖搅得腥风血雨,以为他有着称霸武林的野心。可是却也总是猜不透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他做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将整个江湖搅得血雨腥风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将那些与他有仇怨过节的七魔女一个个折磨得痛不欲生,甚至几欲崩溃的令人胆战心惊,也只不过是游戏而已。 甚至一直在他身边做事的手下,看着他们仇恨叛变自己,将墨辰包括她弑冰在内的这些人掌控在手中,成为他最锋利的武器,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个游戏而已。 夜刖游戏人生,过着冷漠无情,甚至像旁观者一般欣赏这无数人都因为他或痛苦或崩溃,但是却唯独栽在了陆冉的一场风月游戏中。 而且,还栽得这般彻底,栽得一无所有。 甚至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弑冰真的想不明白,宫主他聪明一世,将所有人都玩弄在了手中,可为什么这一次却偏偏犯傻了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入夜了。 冬末的天气,仍旧十分地冷,雪花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静夜沉沉,外面又下着雪,处在城郊的一处宅院里此刻静悄悄的,没有半分灯光透漏出来。 紧闭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缓缓推开,没有发出半分声息。 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携带寒冷的风雪无声闪进了一片漆黑的屋内。 那身影在门前站了片刻,悄无声息关上门,隔绝外面寒冷的风雪,悄声来到了床前。 许是在外面待了很久,那身影带着深重的寒气,发上身上好像还带着雪花,影子停在床前,然后悄悄轻声坐在了床边。 借着窗外透露出来的一点点微弱光线,隐约可以看见床上被褥中好像躺着一个人,睡得正熟。 坐在床边的人好像凝视了床上人许久,才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床上人温暖的脸颊。 冰冷带着寒气的指尖触碰上那令人上瘾的温暖,便留恋着再也不肯离开。 床上人好像被冷得偏了偏头,想要躲开那冰冷的手,睡梦中还叮咛了一声。 流连在脸颊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往下移,随手点了床上人的昏睡穴道,让其睡得更加沉了。 “奴家就知道冉冉肯定是来到了这里。”寂静漆黑的房间中,响起一道温柔的低笑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脱落之声,宽大的红衣随意落在了地面上,夜刖掀开被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中。 深处那熟悉的温暖里,夜刖贪恋而又怀念地轻轻喟叹了一声,手臂将身边的女子抱得更紧了,好像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怀中一般。 黑暗中,夜刖撒娇般将脸颊埋入陆冉细腻温暖的胸口前,在那一片软玉温香上洒落下了一连串细细密密的亲吻,沙哑而又有点委屈和相思的声音温柔缱绻地在漆黑冰冷的冬末寒夜里面柔柔散开。 “一别三个月零一十五日,冉冉可曾想奴家了?” 睡得沉沉的陆冉自是听不见耳边的这声呢喃,甚至如今自己被认紧紧圈在怀中大肆吃豆腐都不晓得。 夜刖将陆冉整个人都塞在自己的怀中,下巴尖儿缓缓轻蹭着陆冉的发顶。 她温暖的体温,身上熟悉的幽香,轻易便能够让夜刖冰冷暴戾了二十几年的心安静软化成了一滩水。 待在陆冉低声身边,夜刖总是觉得很舒服,周身都懒洋洋的,他早已经离不开了这种感觉,已经重度上瘾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去找夜刖 因着如今通身的舒畅,甚至懒洋洋地极为舒服的感觉,让夜刖自然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连身上还没有好的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势都觉得一下子好了。 好心情的夜刖继续好心情地柔声自语道:“可是奴家这段时间,倒是想冉冉想得发疯了,想得这心尖尖儿都疼得很,若是再见不到冉冉的话,恐怕就要忍不住再去找冉冉了......所以今日一听见冉冉出来的消息,奴家立刻赶不及马不停蹄找了过来......” 夜刖顿了顿,柔柔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调皮的笑意:“奴家就猜到,冉冉会在这里,便找到这儿来了,没想到冉冉果真在这......所以冉冉心中,还是将奴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是不是?这里,可是我们当初从山崖下上来之时,冉冉亲自带着奴家来的。” 这座宅院是陆冉买下的,当初两人在山崖下面被困了一天一夜,上来的时候陆冉因为受了伤,身子虚弱走不了多远,陆冉便直接购置了这间家宅住下养伤。 后来在相处中,陆冉知晓夜刖无家可归,身世可怜得紧,那时候路人啊并不知道夜刖是骗她的。所以一向怜惜美人的陆冉便将这座宅院送给了夜刖,让他以后安心在这里住下,待寻找到了好的去处,想离开或者做什么都随他自己处置。 夜刖当时感激陆冉的恩情,便像陆冉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来两人就在一起了。 这间宅院,可是他们的定情之地,用陆冉的话来说,是与陆冉最开始的偷情之地,但是陆冉也不知道,这里对于夜刖来说,是有着怎样的非凡意义。 在以前陆冉是不知道的,现在她恢复了记忆,陆冉便已经知道了。 虽然陆冉并不相信这般变态的夜刖是喜欢她,即便夜刖自己跟陆冉说了很次,但是陆冉始终不相信。 在陆冉的认知里面,像师姐那样对师父的执念是一种喜欢,对白锦那样的在乎和愧疚也应当是一种喜欢,甚至像自己这般风流多情也可以算是一种喜欢。 但唯独夜刖这种,绝对算不得一种喜欢,喜欢是那么美好单纯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像是夜刖这样变态恐怖的呢? 所以无论夜刖做了什么,向她说了多少次,在她耳边歇斯底里了多少次,陆冉都不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反而对他的仇恨与恐惧更深地堆积在了心底里。 现在夜刖已经成了陆冉心中一个恐怖的梦魇,为了摆脱这个梦魇,她甚至宁愿与这个梦魇一起毁灭。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陆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自己被人紧紧抱着,不用太头去看,单单鼻息间问到的那幽幽的香味,便知道现在是谁在她身边了。 知晓了是谁的陆冉即使是在离开七星岭之前,便已经早早做好了心里准备。甚至昨天晚上入睡的时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让她能够沉沉入睡了。 可是现在醒来发现夜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陆冉浑身还是下意识猛地一僵。 这种对他的恐惧与怨恨的感情被陆冉压在心底里太久,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了一般反应了出来,无论做了多少的心里准备,都是没有用的。 夜刖本来睡得就很浅,陆冉的一个很细微的反应他立即就惊醒了,但是他却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而是半睡半醒地迷迷糊糊伸手将陆冉抱在怀里,软软地道: “冉冉......奴家还很困,我们再睡一会......” 陆冉的脑袋瞬间清明了过来,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想要自己极力冷静下来,身子不要发抖,表情不要变得太过怪异,待会被他看出异样来。 夜刖抱着陆冉又兀自睡着了过去,呼吸轻缓放松,好像之前陆冉失忆了的时候,他们的那段日日甜蜜缠绵在一起的时光一样。 他平静得好像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陆冉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陆冉暗自伸手重重掐了一把自己的打退,压下心中尖锐涌起的纷乱情感,极力保持平稳的声音平稳得甚至过于平稳得有些僵硬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了这句话,似乎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了,恐怕会遭到夜刖的怀疑,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 “那些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囚禁我,我一直等到了今天才找到了机会逃出来,本想着现在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之后,再想办法去找你......” 陆冉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喉咙中,因为夜刖听到了陆冉的话之后,好像一下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一般,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向陆冉,眼中满是担忧。 “冉冉......你是自己跑出来的?身上可有没有受了什么伤?” 说着便要去检查陆冉身上可有受伤了,陆冉连忙拦住了他,摇摇头解释道:“我没有受伤,我是趁着那些看着我的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他们那时候谁都不知道。” 夜刖抱紧了陆冉,吻上陆冉冰冷的嘴唇,微哑的声音带着自责:“冉冉,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陆冉轻轻偏开头,将脸埋入了夜刖的臂弯中,低声道:“夜刖,不管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也不管那些人都怎么说你,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你在一起,我们不要再去理会衙门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像之前一样,重新快快乐乐的生活,过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陆冉说到最后,声音却已经哽咽了下来,眼泪不知道怎么的,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染湿了夜刖薄薄的衣衫。 夜刖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还有点点星光,夜刖猛地握紧了陆冉的肩膀,将她拉开,双眼紧紧地盯着陆冉,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绷而有些颤抖。 “冉、冉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想要跟着我......离开这里?” 陆冉咬紧了嘴唇,垂着眼眸,话语犹带着哭腔:“刖......我爱你,所以我不相信那些人说的话,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们离开这里,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让他们再也不能来烦我们,好不好?” 夜刖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猛地伸手将陆冉紧紧抱在怀里,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自眼眶中砸落而下,他的声音却是极为兴奋的。 “好、好......好,冉冉说什么都好......只要冉冉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们去哪里都好......” 陆冉在夜刖用力甚至颤抖的怀抱中,轻轻闭上了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有些苍白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一种漠然的冰冷。 夜刖一直沉浸在这天大的喜悦中,脸上一直挂着开怀的笑,精致妩媚的眉眼看起来竟然蔓延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活泼来,根本就没有发现陆冉眼底堆积的浅浅阴郁。 这两日下着大雪,陆冉和夜刖决定等雪停了之后,在启程离开。 陆冉坐在屋檐下,出神地看着外面静静飘落的大雪,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神情静寂。夜刖一向心思敏感,他自然能够察觉得到陆冉自从那里回来之后,就变得沉默了很多。 但是陆冉却也没有问夜刖什么,甚至连卓玉珩等人都没有提一句。 夜刖在来找陆冉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陆冉恢复记忆,歇斯底里的准备。 他既然来找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没想到陆冉却是这般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夜刖心里面有些不安。 “冉冉......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 夜刖悄声来到陆冉的身后,俯身将陆冉抱在怀里,下巴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在卓玉珩那处一段时间,她的冉冉显得消瘦了很多。以前冉冉经常说他身子单薄,但是现在冉冉却是比他还要纤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夜刖心疼得不得了,害怕她被寒风吹到了,手上将她抱得更紧了,几乎要将陆冉整个人镶嵌在怀里。 陆冉却摇摇头,伸手接了一片飘落下来的的雪花,轻轻笑道:“刖,我一直想要跟着你静静看一场落雪,以前在我的家乡里,无论是书上写的,还是影视剧上面演的,这种场景总是温馨又浪漫。” 看着陆冉唇角那一朵宁静的笑花,夜刖像是被感染到了一般,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低柔地道: “那好,冉冉喜欢看,我们便看,以后每个冬天我们都看好不好?” 陆冉点了点头:“好。” 两人相拥着,静静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过了半响,陆冉忽然出声道:“夜刖,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事情?” 夜刖垂眸看着她,柔声道:“冉冉,你说。” 陆冉转过头来,双眸定定望着爷夜刖深情而漂亮的双目:“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你不要再去为难他们了,好不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夜刖怔怔望着她,眼中忽然间红了起来,猛地低下头紧紧吻住了陆冉的唇畔,呼吸粗重而急促,声音哽咽恍若需要救赎的绝望之人。 第五百一十四章:算计报仇 “冉冉不骗我......冉冉真的不骗我吗?真的想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要骗我,你不要骗我......” 他嗓音颤抖,声声切切地在她耳边反复诘问。他的语气似狂喜似激动似不敢置信,又似阴郁似癫狂地在警告她不要骗她。 可是这所有的情绪杂糅在前一起,听起来却更多的感觉到脆弱和小心翼翼。 好像有滚烫的泪痕低落到了陆冉的脸上。 陆冉静静伸出手抱住他,沉默了半响,轻声说道:“被他们关着的这段时间里,我断断续续回想起了一些以前忘记的事情,虽然没有完全记得,但是却知道了个模糊的大概。” 夜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抱着陆冉的双手顿时变得僵硬冰冷了起来,但是却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了。 好像生怕她下一刻,便会毫无预兆地伸手将自己推开一样。 陆冉的脸庞映着满院子的雪色,显得有些苍白,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冰寒脆弱,就好像雪花一般,一旦触碰到了温暖,便会顷刻融化。 “我心里......其实不是没有怨恨过你,但是比起这些,我却更加爱你......夜刖,我不想要你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所以我们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陆冉凝望着夜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的手紧紧抓着夜刖的手腕,微微颤抖:“夜刖,答应我......” 看到陆冉痛苦复杂的眸子,夜刖头一次觉得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陆冉的事情,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贪心,让她在这选择中,无比痛苦。 夜刖点点头,声音轻而坚定:“冉冉只要待在我的身边,无论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陆冉眼中的泪水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滑落而下,夜刖看着心如刀绞,手指微颤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不要哭......冉冉,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很难受。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剜着我的心一样。” 听到夜刖这句话,陆冉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自从知道夜刖竟然用卑鄙手段抹去了她的记忆力,甚至让她稀里糊涂爱上他跟在在一起之后,陆冉心中已经不仅仅是对夜刖又仇恨了,还有一股恶心感。 这个男人,谁知道他什么话才是真心的? 说什么看见她流眼泪会心疼会难受,可是之前自己在他的面前哭求了他那么多次,希望夜刖放过师父师姐他们,他却是一直都那么冷酷无情,甚至一次次更加狠心地赶尽杀绝。 他们这些人现在走到这步境地,她与夜刖之间走到这步境地,都是夜刖一手造成,全都是这个变态逼见陆冉只是眸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夜刖担忧地低声问道:“冉冉,你怎么了?” 陆冉轻轻转开目光,收敛起自己眼底的情绪,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了几分鼻音。“我没事,见到你肯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心中很高兴。” 夜刖抿紧了嘴唇,双手却将她更紧地抱在了怀里,低低地在陆冉耳边说了几个字。 “对不起,冉冉......” 夜刖的道歉那般的诚恳,那般的情真意切,甚至陆冉还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懊悔。 可是陆冉此刻却觉得很搞笑,第一反应还是在心中冷冷嗤笑了一声。 —————————— 知道陆冉悄悄摸摸离开了之后,紫苏等人心中很是焦急,几个人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们不可能猜测不到陆冉现在偷偷离开这里,是想要做什么。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可能性,可是现在又找不到人,不知道她如今究竟去了哪里,众人才会如此心焦。 卓玉珩急得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神色担忧焦急地道:“阿冉她若真是独自一人去找那夜刖的话,会不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像夜刖那样子的人......” 想到这里,卓玉珩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中担忧焦急之色越加明显。 “不行......我要去找她!” 卓玉珩说着便要转身出门去寻找陆冉,但是却被紫苏出声叫住了。 “你现在这样没头没脑地去找,又怎么可能会找到她。若是阿冉真的要去找夜刖,恐怕现在夜刖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在哪里,甚至已经过去找到了她,我们若是自乱阵脚的话,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紫苏这番话,成功定住了卓玉珩的脚步,但是却让卓玉珩面上的担忧之色更甚。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白锦出声问道。 紫苏目光沉沉,眉宇间冰雪凛寒,沉声道:“如今,也只有赌一赌夜刖待阿冉的心了。” 夜刖虽然残忍凶戾,阴阳不定,行事手段极为残忍,但是对她的师妹陆冉却是极不一样。 紫苏看得出来,夜刖对她的师妹情根深种,但是夜刖的感情却不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他的爱带着浓烈的占有欲,这种感情说好听点是爱,说不好听的,只会深深伤害了陆冉。 明明喜欢,却将人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先别说夜刖对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即便是他没有害死自己的师父,陆冉也不可能会同意陆冉跟夜刖这样的人在一起。 阿冉那样潇洒活泼又风流多情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跟夜刖那样偏执残忍的人在一起。 若不是因为夜刖为人偏执,又怎么会将阿冉弄成了这样子? 但是现在,唯一能够赌一赌的,却是夜刖这执着得甚至近乎偏执的感情了。 只要夜刖心中还爱着陆冉想要跟她的师妹子在一起的话,现在阿冉就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哪怕是夜刖已经知晓了师妹想要去杀了夜刖,她也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紫苏担心的是,师妹会不会行偏激之法向夜刖报仇。 师妹虽然风流洒脱,可是内心里却是个爱恨分明,重情重义之人。夜刖害死了他们的师父,他们早已经是仇人了,又怎么可能会与他在一起。 而后面夜刖竟然又对陆冉下药,让她忘记了前尘往事,甚至迷惑她让她是非不分地爱上了夜刖,像阿冉这样的性子,心中定然十分自责愧疚,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他们。 在这种情绪之下,极有可能会不顾一切要杀了夜刖报仇了。紫苏现在担心的,就是阿冉这个不顾一切,只怕夜刖都不能阻拦。 所以现在只有祈祷夜刖知道阿冉这个意图,并且能够拦得住了。 说来也极为讽刺,现在居然期盼着夜刖这个仇人,能够拦得住要杀他的陆冉,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卓玉珩知晓紫苏说得在理,但是心中的焦急却不仅没有降下半分,反而更加焦忧伤。 “可是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阿冉人在何处,又如何去找他们?” 慕青皱着眉疑惑地说道:“会不会在幽冥宫中?” 卓玉珩一听这句话,当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现在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回幽冥宫?” 幽冥宫经过上次一闹,宫中之人早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再加上后面各门派趁机派人全力围剿,幽冥宫如今只剩下夜刖还有他的手下弑冰了,整个幽冥宫已经算是覆灭。 为了避免还没有死的夜刖再度卷土重来,江湖上各派的人已经将整个幽冥宫重重包围了起来,占据成了自己的地盘。 同时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找夜刖的踪迹,只要一经发现夜刖的踪迹,便会全力诛杀。只要夜刖这个魔头一死,江湖上势必少一个祸患。 但是一旦夜刖死了,种江湖人士定然要将目光转向紫苏了。 因为现在紫苏和白锦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很危险的炸弹。 其危险程度,并不亚于夜刖。 现在很多江湖人士更多的在保持观望状态,他们更加希望自身与等人能够和夜刖斗起来,最好斗了个两败俱伤。 事实上,紫苏自然是不会放过夜刖的,也早已经做好了会两败俱伤的准备。 所以她也根本就没有去顾忌那些江湖人士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在意的只是,现将自己的师妹救出来,确保师妹平安无事。至于杀了夜刖给师父报仇之事,等将师妹安顿好了之后,再由她去解决这这件事情。 卓玉珩的话刚刚说完,紫苏却忽然抬起了头,直直盯着卓玉珩:“我们现在即刻起身去往幽冥宫。” 卓玉珩一愣,似乎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连带身边的白锦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去幽冥宫找陆冉。 陆冉和夜刖现在怎么可能会在那里?青冥山幽王谷地界,现在都已经被各江湖门派派人将那里牢牢守住了。 紫苏却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众人俱都一怔,然后便立刻领会过来了。 夜刖现在是被整个江湖人追杀,他自己一个人或许不惧怕这些人,可是现在他的身边带了一个陆冉,就必须想办法躲开那群追杀他的江湖人才行。 而幽冥宫现在戒律森严,势必被各派人马重点防守夜刖带着人回来卷土重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回幽冥宫 但是夜刖身为一宫之主,在幽冥宫待了这么多年,恐怕这江湖上没有人比夜刖更加熟悉幽王谷了。况且凭着他的本事,想要带着陆冉悄无声息回幽冥宫的话,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众人听了紫苏这话,觉得及其有可能,当即便决定立刻动身赶往幽冥宫。 慕青因为没有武功,众人并未带他一起去,萧梦临已经去了死亡之谷,黑袍老者也有事离开了。他们便留着慕青待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若是萧梦临或者黑袍老者回来的话,也好留个话。 慕青知道自己即便跟去的话,也帮不了紫苏他们什么忙,反而还会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便点了点头,将他们几人送出了门口。 “你们路上要小心啊。” 慕青站在门口望着三人骑马消失在了视野里面,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屋子里面。 紫苏三人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江湖上的人知晓他们的行踪,据都做了乔装打扮。 紫苏之前跟陆冉学过一些易容之术,虽然没有自己师妹那般精通,但是改个皮相不让人认出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紫苏和白锦现在可也是江湖上一个极大的威胁,江湖上那些人自然是会关注他们几人的动向,若是他们的消息走漏了出去,被夜刖知晓的话,他肯定会带着师妹离开,只怕到时候不好营救师妹。 —————————— 风雪一停息,夜刖便带着陆冉启程赶路了。 陆冉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夜刖吹眸看了看陆冉吗,微微沉默了一瞬,并没有隐瞒陆冉:“回幽冥宫。” 陆冉浑身一僵,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她抬眸瞪着夜刖,声音压抑而僵硬。 “为什么还要回幽冥宫?你不是答应带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吗?为什么又要回幽冥宫?你之前答应我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 想要夜刖并非没有这个先例,甚至有无数个这样不堪的先例,陆冉心中怒火更甚,眼睛甚至一度发红。 “夜刖,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骗我?!明明答应了我,可你现在却......呵呵,我果然不该相信你!放开我!放我下去!我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陆冉声音尖锐而偏激,身子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开夜刖的双臂,脸上充满了怒气与失望之色。 夜刖的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更紧地抱住了陆冉,声音轻柔而疼惜地说道:“冉冉你先别激动,你先听我解释好吗??” 陆冉红着眼睛怒瞪他,冲着夜刖大声喊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根本就是骗我!你根本不想跟我离开,而是还想着回去重新做你的幽冥宫主!夜刖,我已经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背叛那些爱护我的人跟着你离开了,为什么你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我?” 望着陆冉眼中漱漱而落的眼泪,望着她眼中激烈愤恨的情绪,夜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的眼泪让自己的一颗心疼得很,同时却也有几分落寞,他知道冉冉心中还是极为在意紫苏他们的,甚至或许现在留在自己身边,同意跟着自己离开,只不过是希望他不要再去伤害她的师姐等人罢了。 或许,只是在牺牲自己,勉强自己跟他这个她并不喜欢甚至厌恶仇恨的人在一起,只是为了他不要再去伤害他们罢了。 夜刖自然会想到了这一点,想到在这里,他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阵嫉妒,但是在这点嫉妒中却已经被巨大的喜悦给淹没了。 这一切皆是因为冉冉即便是因为这样,还是愿意跟着他在一起,或许是不喜欢他,或许只是为了保护那些人,但是只要冉冉选择跟他在一起,便很好了。 所以夜刖自然也会答应她,不再找那些人的麻烦,虽然夜刖知晓他们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了他。 但是只冉冉在身边,其他的事情,便不算什么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保证不能让那些人找到冉冉。。 夜刖很担心,一见到他们,冉冉便又会改变主意,离开他了。 所以他们必须去幽冥宫。 即使现在幽冥宫已经被那群江湖人士占据,派人将幽王谷里里外外重重戒备把守了起来,为的就是不让他再度回来,但是夜刖已经在幽冥宫那么多年,回去轻而易举。 毕竟夜刖对幽王谷的地形,最为熟悉不过了。他重新创立的幽冥宫之后,自己将幽冥宫地界很多地方都修整了一番,有一些道路陷阱,或者隐秘之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即便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的弑冰,对这些也不清楚。 夜刖解释道:“冉冉,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你不再于他们为敌,便不会再去找他们.......我自始至终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你罢了,现在你已经肯跟我在一起,我又怎么会再做哪些事情?” 听到夜刖这样说,陆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但红彤彤的眼中却还满是不信。 她盯着夜刖,好像想要看出他的这一番话,究竟有多少真心之言,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幽冥宫?” 夜刖说道:“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找我,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连累你,而且只要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你师姐他们肯定会招来。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 陆冉听到夜刖这么说,微微沉默了一下,陆冉自是知道师姐他们肯定会找来的。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解决了自己与夜刖之间的恩怨,她不想连累了师姐。 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以为她而引起,所以,现在便由她来了结。 去幽冥宫也没有什么,左右现在夜刖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了,定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只要保证不让师姐他们找到自己就行了。 现在夜刖却冒险要回幽冥宫,恐怕江湖武林中人都想不到他居然这个时候回去吧? 陆冉沉默了一会,重新抬眸看着夜刖,声音低低的:“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夜刖低下头心疼且虔诚地吻住了陆冉的嘴唇,轻声道:“相信我,冉冉。” 陆冉垂下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赶路了十余天左右,即便江湖上现在都在追寻夜刖的下落,但是夜刖仍旧有法子保证两人没有泄露踪迹,一路来到了青冥山地界。 夜刖带着陆冉抄一个罕无人迹的山道去往幽冥宫,如今的青冥山到处都是各派江湖人士,幽王谷那处更是戒备重重,但是夜刖还是带着陆冉一路畅通无阻并且无人发觉地来到了幽王谷。 幽王谷有一条密道直通幽冥宫的后山谷,幽冥宫后山谷是宫中的圣地,也是禁地,除了宫主之外,谁也没有资格进去。 所以那些江湖人,根本不知道这处地方,更加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密道存在。 夜刖通过这条密道,继续一路畅通无阻并且不打扰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来到了幽冥宫的禁地后山冰股。 这处山谷处于青冥山中海拔最高的地方,青冥山其实海拔很高,堪比几乎一年四季都飘雪的坐忘峰。 但是坐忘峰里的夜郎谷却气候温暖,四季分明。而这青冥山里面的冰谷,却是一年四季都极为寒冷,好像除了严寒的冬季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季节了。 所以这里一年中很多时间都在下雪,山谷里面的冰雪从未融化过,是以也叫冰谷。 冰谷的入口极为隐秘,除了夜刖走进来的那条密道之外,另一个入口就处在幽冥宫中那大片大片的永生之花海中。 幽冥宫里面种的那片永生之花,都是为了惩戒宫中犯了规矩的人,艳丽的花海下,并非泥土,盘根错节的根茎里都是一层层的累累白骨。 同时也是一处极为危险的地方,即便各江湖门派的人已经将幽冥宫占据围住,却无人敢轻易靠近这片危险诡异的花海。 永生之花靠的是人的血肉滋养,是极为邪性诡异的植物,若是有人擅自闯了进去,便会被安歇华牢牢缠住,活生生将你的血肉吸食殆尽。 这种恐怖的花,没有人敢轻易靠近。而种出了这片恐怖又艳丽的永生之花的,就是夜刖。冰谷的另外一个入口,就是这里。 这片没有人敢踏足的死亡禁地,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隐藏着冰谷的入口。 冰谷里面很冷,夜刖事先给陆冉服下抵御严寒的药丸,又早早给她准备看了保暖的披风,带着她进入了冰谷中。 陆冉虽然来幽冥宫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待的时间很长,不顾却不知道幽冥宫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外面明明已经春暖花开,可是这山谷里面,却还依旧是千里冰封,一副严寒隆冬的模样。 陆冉虽然吃下了避寒的药丸,但是依旧感觉到了刮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不禁望着这片白雪皑皑千里冰封是山谷疑惑问道: “山谷外面已经入春,怎么这里却还是大雪纷飞?好奇怪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习惯寒冷 明明就是同个地理位置,不过是一片山壁之隔罢了。 夜刖细心将陆冉身上的披风理好,不让寒风吹进她的身体上,一面解释道:“这冰谷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寒冷飘雪,大约是所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的原因。” 夜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袍,随意披了件薄的披风而已,可是他好像不觉得这里很冷一般,神色间泰然自若。 用陆冉的眼光来看,倒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寒冷一般。 而且方才进来的时候,陆冉也并未见他吃避寒的药丸,陆冉不禁问道:“你不冷吗?” 听到陆冉的关心,自从走进这冰谷后,便一直有些沉沉的眸色当即变得一亮,好像被严寒染得有几分凉薄的眸色也回暖了几分。 “不碍事,我年幼时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对于这里的寒气,早已经习惯了。” 夜刖话说得轻飘飘,但是陆冉却觉得有些奇怪:“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为什么?” 他们一路走进来,这山谷里面到处都是冰雪,除了一片刺目的雪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颜色,更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若是在这里待着的话,怎么活下去。 先别说会饿死,要是让陆冉一直看着这千篇一律的雪白,她自己都要闷死了。 夜刖闻言,微微笑了笑,望着周围熟悉的冰雪山峦,眼中淡淡掠过一抹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情绪。 当年他的父亲自杀后,母亲在此巨大的打击下,性情大变,抑或说变得有些不正常。对夜刖也甚为痛恨,甚至恨不得要杀了他。 说来也是嘲讽,他夜刖是夜沐歌的亲生儿子,父亲是因为被母亲强占了身子,才有了他,若是不爱母亲的父亲恨他的话,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母亲却也恨他入骨。 母亲一直疯狂而怨恨地在她耳边说,都是因为他,才害死了父亲。 年幼的夜刖觉得,母亲说得并没有错,或许真是自己害死了父亲的,若是他做些什么,能够让父亲活过来的话,他愿意,只要父亲活过来。 只要父亲平平安安地活着,即便是被父亲厌恶怨恨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会再去见父亲,不会惹他不快。 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父亲活过来。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让母亲拿他来当药人试药了,他那时候真的相信了母亲真的能够炼制出让父亲死而复生的药丸来。 只要父亲没事,他受多大的苦楚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直到后来,七魔女闯进来杀了母亲的时候,夜刖才知道这世上,根本不会有这种会让人死而复生的药来。 他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会活回来。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大抵这些年来,他欠下的一些孽债,应该是还干净透彻了。 夜刖这么想着,可是他浑身伤痕累累地枯坐在昔日年幼时,他与父母住屋子里面,抱着父亲送他的唯一一件礼物——那早已毁烂得只剩下伞骨的油纸伞之时,心中却空茫地厉害。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一抹幽魂,一抹连地府的黑白勾魂使者都已经遗忘了,故而没有将他拘到地府的游魂。 他不知道去哪里,枯坐了好几天之后,才恍恍惚惚想到了一件事情要做。 他要去将这把伞修补修补。 于是夜刖跌跌撞撞起身离开那里,在深山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后来不知怎么的,跌入了一个悬崖之下。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不,他是被冻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被寒冷的冰雪冻得四肢僵硬,冷得直哆嗦。睁开眼睛发现入目一片银白,才知道这是个天寒地冻的地方。 夜刖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他被母亲囚禁多年当做试药的药人,自然也被性情阴晴不定的母亲鞭打虐待,身上别说没有一块好肉,衣衫更是褴褛不堪无法蔽体。 如今在这天寒地冻的山谷里面,再这么待下去,迟早都会冻死。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间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心来,他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了。 明明活着那么痛苦,可是他却不愿意就此死掉,明明他也很看不起那些挣扎求生的人,可是自己在那个时候,却是不想死的。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 一边怨气冲天地抱怨这世道对自己的不公,活着没有任何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到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又想方设法活下去,甚至不择手段。 包括自己,也有这么可恶的求生欲望。 夜刖挣扎着起身,抱着破破烂烂的油纸伞,脚步踉跄地艰难朝前迈步,终于寻找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即便是还很冷,但至少能够躲避严寒,比外面寒风凛冽的环境要好些了。 夜刖来到山洞的时候,浑身又冷又累又饿,已经没有力气走了,整个人都是趴到在地上,艰难地一点点爬进山洞里面的。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因为下雪,天幕上堆积了一层层的乌云,也显得天色阴暗压抑。 山洞里面就更加幽暗,不过对于已经累得两眼直发黑的夜刖来说,也无甚关系。 但是当他爬到山洞里面的时候,却听见山洞里面传来了一串响动。 那......好像是一串铁链被拉扯传来的声音。 夜刖被囚禁那么多年,双手双脚上常年被栓着铁链,对于这个声音,夜刖是最为熟悉不过了。 熟悉得即使自己已经疲惫痛苦得五感麻木迟钝了很多,却还是听见了这声铁链移动传出的声响。 但是寒冷加上饥饿让夜刖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脆弱的浆糊,反应慢了很多拍,即使是听见了声音,他的脑子也没有反应过来来山洞里有什么东西。 直到一阵风刮来,他整个人忽然毫无预兆被粗鲁提起来之时,夜刖迟钝的脑子才稍稍有了些反应。 “唔......痛......”自己的伤口被挤压到,夜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低吟。 “竟然有人来到了这里?你是什么人?”黑暗中,夜刖恍惚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冰冰冷冷地响在自己的耳边。 说话人的语气寒冷得堪比外面的冰封的积雪,冰寒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像山洞里气氛的阴邪之气。 那铁钳般的手紧紧扣在他的伤口上,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不住传达到了脑子里,令夜刖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倏然清醒了几分。 他艰难地出声应道:“我......我是不小心来到这儿的。” 夜刖的声音虽然虚弱沙哑,甚至听着还有几分孩童的稚嫩,但是却听不到半分的害怕,或许他的语气平淡得有些麻木了吧。 漆黑的山洞里面,忽然间亮起一道光线,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地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夜刖抱在怀里的油纸伞冷不防被抽走,夜刖整个人一惊,忙睁开眼挣扎着要扑过去将伞抢过来。 但是那个提着自己的人却轻轻松松一转手,避开了他抢过去的双手。 夜刖目光含怒,瞪着眼前的人:“把伞还给我!” 在身边不知道什么光芒的映衬下,夜刖自然是看见了那个揪着自己的人,还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有两条手臂粗细的铁链穿过她的肩膀将她锁住。 女人面目却是极为可怖,脸上刻满了狰狞的疤痕,一双冰冷的眼睛好像看死人一般看着他。 而在她的另一边手中,正拿着从他那里抽过来的油纸伞。 女人看到他恶狠狠的眼神,眉毛一挑,眼中浮现出几分玩味,冷笑了下:“不过一把破油纸伞罢了,你这个小毛孩倒还真是挺紧张。” “还给我!”夜刖死死瞪着她,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她的钳制,把那油纸伞抢过来。 女人看着他的神情,脏兮兮的稚嫩眉宇间,带着几分疯狂与偏执,是对他那把破烂油纸伞的偏执。 她好像发现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一般,眼中玩味之意更甚,嘴角的冷笑也随之更深,让她丑陋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也更加邪性怪异。 只听见她沙哑粗嘎的嗓音传到夜刖的耳中:“伞呢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要拜我为师。” 夜刖道:“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女人道:“你拜我为师,我便教给你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功,让你称霸江湖,想要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 夜刖眼中一动,目光紧紧落在她手中的油纸伞上:“想做什么就能作什么?那能够救活一个人吗?” 女人瞥了眼他死死盯着的油纸伞,哈哈大笑一声:“我这一生只知道如何杀人,救人却是不会。” 夜刖皱了皱眉,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我没兴趣杀人。” 女人上下打量他,冷笑道:“看你这模样,这满身的伤痕,是被人欺负的吧?你难道就不想向欺负你的那些人报仇?你要是跟我学了武功,便可以去找他们报仇,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刖看着她,却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道:“我是幽冥教的教主,但是却被人所害关押囚禁在了这里。” 第五百一十七章:囚禁之人 夜刖看着女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现出的浓浓杀气,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女人说道: “我教你天下无敌的功夫,你帮我去报仇,帮我杀了那些人,把江湖武林搅得天翻地覆,我想你会对此感兴趣的。” 女人盯着他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在那不知名光芒的映衬下,显得她的脸恐怖又诡异。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种扭曲的破坏的欲望。” 夜刖只是盯着女人,却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夜刖是个根骨极佳的人,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那个女人一身的本领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让夜刖全部学会了。 女人眯着眼睛说道:“你学得如此之快,可真是令我惊讶。” 夜刖依旧是一身褴褛的衣衫,面色也是苍白的,但是一双眼眸却比之之前漆黑无数,仿佛看不见底的什潭。 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身上,这样的一双眼睛还真是半分不符合,有着一股冰冷的违和感。 夜刖道:“这也是师父教导有方,如今我已经学成,自然也会兑现之前答应你的事情。” 女人却古怪一笑,幽幽道:“我的徒弟,你现在便兑现诺言罢。”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眼底忽然泛起一丝狰狞的冷光,整个人闪电般朝着夜刖袭了过去。 女人的动作极快,一掌雷霆袭击而来,虽然猝不及防,但是夜刖还是闪身避开了去。 夜刖眯眼盯着女人冰冷狰狞的面庞:“既然想要杀我,又为何要教我武功?” 女人冷笑道:“我被人困在此地出不去,只因为功力不够,无法挣脱这捆在身上的铁链,如今有了你这身内功,我自然就要能够冲破这铁链离开这里了。” 夜刖听了她这番话,才明白过来,她之所以教自己武功,是为了要吸取他的内力。有了他的内力,她便能够离开这里了。 明白了这女人教自己武功,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而已,夜刖心中却没有感到有什么难过的。或许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夜刖觉得,这或许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正常之道吧。 这世上连有血脉关系的亲人,都可以残杀利用,更何况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外人呢?夜刖对此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奇怪的只是一点罢了: “你现在被铁链束缚着,想要打得过我?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女人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冷笑:“何须我动手,这段时间给你吃的东西里面,均被我下了毒,算算时间,正好是今天毒发了。” 原来是下了毒?夜刖这时候才明白女人为何如此胸有成竹的原因。 “可惜了师父,你棋差一着。”夜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冰冷古怪的笑意,他慢慢迈步走近她,轻声说道,“师父却是未曾听徒儿提起过,徒儿这身子,是百毒不侵的,只怕你下的毒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外面天光大亮,这个一年四季大部分都在下雪的山谷里面,今天却没有下雪,是难得一见的雪晴天气。 灿烂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将一向昏暗的山洞也照映得亮堂了几分。 夜刖就背对着山洞逆光而站,他的头发依旧脏兮兮得凌乱垂在身上,头发很长,好像很久很久不曾剪过了一般,纠结成一块一块遮盖在他衣衫褴褛的身上。但是脸庞却显得白净很多,那张还未长开的面容上已经显现出了绝艳的姿容,一双凤眸更是精致无双。 此刻他的双眼含了几分笑意,即使笑容有些阴郁古怪,但是却让他的眼睛脸庞看起来有种鬼魅般的妖异。 就好像,是来到了人世间的妖孽一般。 女人看到他这副神情,竟禁不住微微一愣,眼神甚至有一瞬间微微晃了晃。 但是下一刻却听见夜刖声音冷淡地道:“看在师父个徒儿教了武功的份儿上,徒儿是不会让师父死得太痛痛苦的.......起码会是在我以后杀的人里面,死得最为痛快的一个。” 夜刖笑吟吟地说着这番血腥的话,听得连一生作恶多端的幽冥教教主都浑身一阵冷汗冒出。 夜刖又悠悠道:“这段日子住在山谷中,倒也听说了幽冥教如今的状况,师父你便安心去吧,你的有幽冥教徒儿保证它过不了多久的时间,会让整个江湖武林都闻风丧胆。” 夜刖从山谷里面走出来的那一天,也是个雪晴天,天气很好。 山谷里面很寒冷,但是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夜刖也就习惯了这种温度。 以至于走出山谷,发现外面并不是那么冷,而是炎热的夏天的时候,夜刖甚至觉得很不习惯。 夜刖从冰谷里面出来,正直幽冥教失去了教主群龙无首的混乱之时,他就在这个时候,建立了幽冥宫。 幽冥宫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哪怕是跟在他身边关系最为亲密的幽冥三煞中的弑冰,也不知道夜刖是从幽冥宫的禁地冰谷里面出来的。 直到后面仇玖月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前任幽冥教主死在了他的手中,才知晓了夜刖跟前幽冥教主的关系。 后面那些事情,陆冉他们都已经是知道了。 这些往事在夜刖的脑子闪过,但是夜刖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冉冉是不喜欢这些的。 所以夜刖不动声色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微微一笑对陆冉说道:“当年我不慎来到了这山谷,被前幽冥教主囚禁在这里几年,所以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寒冷,现在也不会觉得有多冷。” 陆冉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夜刖这么一段经历,她抿了抿唇,心里并不想去了解他以前的这段往事。 她不想自己再犯贱地去同情这个男人,明明他那么可恶,不值得任何人去同情他。 有句话向来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陆冉现在极为相信这句话。 不管夜刖以前有多少令人同情的遭遇,但是现在的夜刖的所作所为,都是令人极为痛恨。 难道就因为自己以前遭遇过不幸,所以现在他就要给别人造成不幸吗? 夜刖在这里许久,虽然很少进入这冰谷里面,但是有一处山洞是他当年一直住的,那里可以避避风寒。 而另一边,紫苏等人正马不停蹄赶往青冥山。 虽然他们现在是乔装打扮了,但是现在青冥山幽王谷里面,却是里里外外都是人,戒备森严,想要进里面去找人却是很困难。 况且,他们也只是猜测夜刖可能会带着陆冉去幽冥宫而已。 卓玉珩问道:“我们到了青冥山之后,要如何进去才能够不打草惊蛇?” 紫苏道:“易容,阿冉之前留在我这里的易容面具如今还有,到时候时够我们用的。” 有陆冉留下来的面具,想要混进幽冥宫却是不难,只是难在找他们的踪迹罢了。 夜刖是幽冥宫里面的人,肯定比任何人更加了解幽冥宫,他们藏身何处才是难找。 白锦听了紫苏和卓玉珩的担忧之后,说道:“幽冥宫有一个圣地,除了宫主之外,是谁都不能够进去的。” 卓玉珩和紫苏立即转眸看向白锦,齐声问道:“什么禁地?” “冰谷。” 几人来到了幽王谷,弄晕了三个江湖门派里面的小喽啰,用陆冉留下来的易容面具化妆成了他们的模样,成功混进了幽冥宫里面去。 身为武林盟主的卓玉珩现在不理会这江湖之间的事情,所以幽冥宫被攻陷了之后,都是各派江湖人物一起派人来这里把守。虽说防守严密,但是却是鱼龙混杂之地,混进去紫苏他们三个人根本不会轻易被人发觉。 紫苏问道:“冰谷在哪里?” 白锦在这里待了近十年的时间,对幽冥宫里面可以说是最为熟悉,他是知道冰谷在哪里,可是却不知道入口在何处。 紫苏等三人此刻正站在幽王殿后面的一处山坡上,这里种了一片林木,遮挡住了他们三个人的身形。 白锦指着左前方的一处山谷,说道:“那边的山谷是药谷,冰谷就隐藏在药谷的深处. 卓玉珩盯着那处山谷,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说道:“山谷之中,还有山谷?” 紫苏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沉声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白锦道:“药谷都是拿来关押惩戒犯了罪的人的,一般被关进了药谷里面之后,都没有命活着回来,所以那里也是幽冥宫中,一处很危险的地方。待会我们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才行。” 三人来到了谷口中,站在这药谷的谷口,竟然让人感到了一种阴森晦暗的气息,就好像当初去到死亡之谷里面一样,看来这山谷确实不简单。 白锦走在了紫苏和卓玉珩两人的面前,一面朝着前面小心迈步,一面回身叮嘱道:“你们要小心,跟紧了我。” 走进了药谷,紫苏才发现这里周围都种满了各色的草药,紫苏感到颇为诧异。 “这果真是药谷?放眼望去,皆尽都是草药。”而且这些草药长势还是极好,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药埔一般。 第五百一十八章:鲜血浇灌 白锦顿了顿,面色有些晦暗,他望着周围的草药,沉声说道:“这些草药,都是夜刖用人的鲜血种出来的。” “什么?!”两人皆是一惊。 卓玉珩和紫苏面色有些难看,望着脚下的土地,仿佛是踩在了累累的枯骨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甚至觉得周围刮的风都变得阴嗖嗖的,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哀嚎一般。甚至连鼻息间带着药香花香味的空气,都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白锦说道:“他种的这片药草,从来没有浇灌过一滴水。” 卓玉珩面色难看,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声音艰涩:“都是......用鲜血浇出来的?” 白锦点了点头。 紫苏和卓玉珩对视了一眼,太变态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变态的人存在? 两人继续小心地跟着白锦的脚步,往前面行去,紧跟着他拐了好几个弯之后,狭窄的山谷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片沉沉的黑色。 从前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幽幽的花香味,众人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跳,盯着前面那片花海,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这是死亡之花?”紫苏盯着前面那片开得正盛的花海,沉默了半响才出声说道。 这世上,只有之前在沐语艳密室中,那要了她的命的死亡之花,才会开出这般诡异妖艳的黑色花朵来。 但是那时候,他们看见的,也只是一株而已,如今却是占地甚广,足足有三四里,放眼望去皆是这种黑色的花儿。 这一大片的死亡之花随风微微摇晃着,阵阵幽幽的花香味传来,但是他们闻在鼻子里,却感觉都是血腥与尸体腐烂的味道。 因为他们在那些艳丽的花儿下面,看见了一层叠着一层的累累枯骨。 在这些花的根茎下面,盘绕的都是人的尸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成为了这些花的养料。 原来这片花海是生在在一片大坑之中,坑中想必根本就没有泥土,都是尸骨,这些花,都是用人的血肉滋养出来的。 三人盯着前面的花海,面色都很难看。 紫苏看到白锦惊诧的神色,猜想到估计白锦也不知道,这里竟然有着一片死亡之花的花海。 果然听见白锦喃喃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这里......这里竟然有一片死亡之花的花海......” 卓玉珩眉宇间冰寒至极,他想来嫉恶如仇,十分痛恨夜刖和幽冥宫的人,听见白锦的话,自然问道:“你不知道这片花海?” 想到这种邪恶的花,不知道究竟害死了多少人,这大坑之下,究竟有多少人枉死在这里,卓玉珩心中就一阵阵痛恨。 夜刖竟如此作恶多端,即便是死千万次,也不够尝还他犯下的罪孽。 现在阿冉在他的手中,根本不知道就竟怎么样了,这些天他心中一直都很焦急,很担心陆冉的安危。 现如今来到了这幽冥宫里面,就更加担心陆冉的安危了,他一颗心总是极为不安。 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阿冉......”卓玉珩面色沉沉地盯着前面的诡艳花海,沉声说道。 紫苏和白锦二人,自然从卓玉珩的声音里听出了焦急,实际上紫苏心中现在也很担心师妹陆冉的安危,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担心也没有用的。 这片花海已经是山谷的尽头了,紫苏凝望着眼前随风起伏,微微晃荡的花海,问身边的白锦: “你是说,冰谷就在这药谷的深处?” “嗯,是的。”白锦眉头微微皱起,抬手指着前方的花海,“但是入口除了宫主之外,幽冥宫中,没有任何人知晓在哪里,现在山谷的尽头已经是在这里了,入口会不会就是这片花海?”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紫苏环望着四周,这里已经是山谷尽头了,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已经没有任何出口。 她忽然间腾身一跃,施展出轻功轻飘飘跃上了这里最高的一棵树的顶端,举目远眺。发现在这悬崖峭壁后面,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冰雪世界,她心中不禁有些讶异。 在高山之上,是会同时拥有不同的季节景观的,会随着海拔的高低而会有不同的植被景观。 但是这隔着一层山崖峭壁之后,居然是一片冰封雪地,这种奇异的景象令紫苏感到很是讶异。 联想到冰谷二字,她翻身从树上跳下来,沉声说道:“白锦说得确实是没错,冰谷很可能就在这峭壁的后面。”说着,紫苏将方才所见告诉了他们二人。 卓玉珩道:“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与其在此浪费时间找寻,还不如直接翻过这面山壁好了。” 他如今心中牵挂担忧陆冉,只想快点进入冰谷寻找她的踪迹,哪里有时间有心情去找入口? 但是紫苏却摇头道:“不行,这山壁陡峭,如何翻得过去?” 卓玉珩抬眸望了眼前方的山壁,确实光秃秃的十分陡峭,而且还很高,纵使他们会轻功,也飞不上这么陡峭的山壁的。 紫苏道:“翻越山壁此举不可取,若是我猜得没有错的话,冰谷的入口就在这死亡之花花海之中。” 看着两人不解的目光,紫苏解释道:“这死亡之花十分危险,靠近者会被它们吸食了血肉葬身于此,所以一般人是轻易不敢靠近的,若是冰谷的入口在这里的话,这片花海就是很好的保护之地。” 两人当即明白了紫苏所言之意,若是入口在这里的话,那更加不容易找了。这片花海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疯狂缠上来将人拖入坑中。 虽然只是一坑植物,但是却比任何守卫都要难以解决。 卓玉珩坑冷冷望着眼前这片花海,沉声说道:“干脆将这片花海都毁了算了,这种东西留在这世界上,也是祸害世人。” 紫苏摇头道:“我们若是在此弄出太大的动静的话,惊扰了驻守在幽冥宫里面的各派江湖人物倒是不要紧,若是惊扰到了夜刖,他离开了我们就扑空了。” 要是这死亡之花的花海出了什么事情,夜刖肯定会立刻警觉到是来找他的。毕竟只有夜刖才清楚冰谷的入口,到时候他躲了起来,他们找寻就更加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卓玉珩心中更加焦急:“那我们可要如何是好?这片花海不解决掉的话,我们根本不知道入口究竟在哪里。” 紫苏眯了眯眼,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了一抹冷笑:“没关系,引路的人,已经来了——弑冰,你还想要躲到什么时候,需要我亲自请你出来吗?” 紫苏的话锋一转,目光冷冷盯着某处。 白锦和卓玉珩一愣,当即顺着紫苏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的某一处灌木丛林那里望去。 卓玉珩心中担心陆冉,竟然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得到这附近竟然有人。 那处灌木丛静了片刻,忽然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冷笑声:“紫苏,没想到你的警觉性倒是高。不过想要让我给你们引路的话,倒是不用想了。” 说话中,一袭黑衣的女人从藏身的灌木丛林中飞身跃出,落在了紫苏等三人的面前。 女人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头上的蛇形银簪反射着泠泠冷光,一如她那双幽冷如蛇的双眸。一身黑色衣着,手上握着罗刹阴阳刀。双刀还没有入鞘,刀身泛着一片血红的颜色,俨然刚刚是杀过了人的。 紫苏鲜红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弑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会同意告诉我们入口在哪里的。” 紫苏一身洁白衣裙,铺散的长发黝黑如墨,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可是紫苏的双眼却是血红血红的,让这身如谪仙一般的清冷洁白多了几分格格不入的妖异邪魅,但是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的违和感。 她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存在。 弑冰望着她那双血红的眼眸,微微抿了抿唇,说实话,即便是阴冷无情同为女人的弑冰,也不得不惊叹紫苏的美貌。 她的外貌本来就长得极美,周身冷厉的气场又给她极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冶凌厉,她的美丽恍若出鞘的利剑,锋利而迷人。 弑冰哼了一声:“我是幽冥宫的护法没错,但是难道墨辰没有告诉过你吗?冰谷是幽冥宫的禁地,除了宫主之外,是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进去的,我自然也是不能进去。” 紫苏微微勾唇:“我没说要让你进去,你不能进去,但是并不代表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弑冰在幽冥宫里,是夜刖的心腹,据白锦所言,弑冰在夜刖的身边时最长的,想必知道的事情也比白锦他们还要多。 白锦不晓得入口在哪里,但是弑冰很可能会知道。 紫苏又说道:“而且我原本可能不太确定夜刖是否会带着阿冉到幽冥宫的冰谷里面,但是现在看到你在这里,我却已经完全确定了。你一直形影不离跟在夜刖的身边,如果他人现在不是来到了这幽冥宫的冰谷里面的话,想必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论谁悲哀 现在整个江湖武林都在通缉追杀弑冰和夜刖两人,要不是夜刖人在幽冥宫的话,一直追随夜刖的弑冰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说不定正是想要从这里进入冰谷,才看见了他们三人在这里,然后擦躲着的。 正愁如何进去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弑冰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冷意,紫苏猜测得确实没有错。弑冰根本想不到他们三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来找宫主的。 所以坚决不能让他们找到宫主,谁知道这三人会不会是和那陆冉串通好了,是为了里应外合要来要了宫主的性命的。更何况现在药谷外面都是武林中人,若是让他们找到了宫主的话,宫主此番就难以逃命了。 弑冰声音冰冷道:“宫中的禁地,我不知道是不知道,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紫苏微微一笑,眼中血光一闪而过:“既然要你指路,又怎么会杀了你。” 紫苏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她身影一闪,已经闪电般掠向了弑冰,双手弯曲成爪,直直向着她的脖颈扣去。 弑冰只看见眼前白影一闪,下一刻便已经冷风扑面了,心下不禁一惊——这紫苏的武功太厉害了,速度竟然变得这般快! 心中虽然震惊不已,但是弑冰的反应倒也是很快,手中的罗刹阴阳刀当即闪电般砍出,直直冲着紫苏抓过来的双手砍去。 双刀化为两道红色闪电,带着雷霆之势劈砍而下,在空气中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弑冰的罗刹阴阳刀极为锋利,而是是饮血了之后更加锋利,几乎是削铁如泥,这么一砍下去又加上了她的内力加持,其威力就更加威猛了。 甚至还在不远处的白锦和卓玉珩两个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弑冰那一刀斩下来携带的凌厉气势,刀罡将他们两人的衣袂都掀了起来。 白锦心中担忧紫苏的安慰,当即抽剑上前帮组紫苏,卓玉珩自然也拔剑一同上前帮忙。 “嘭——”但是还没有等他们两个人冲上去,就看见弑冰整个人已经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稳不住身形倒在地上。 紫苏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制止住了他们:“你们不用上来,我一个人便可以解决了她。” 弑冰压抑着胸口翻涌的内息,不可置信地望着手无寸铁,却还轻易便震退了她一刀的紫苏,冷笑道:“没想到啊紫苏,你走火入魔之后,功力果然大有进步,但是你以为,你这样现在就是无敌的吗?走火入魔,总有一天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而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意志的杀人机器,你只要多杀一人,心魔就会多重一分!” 紫苏傲然冷笑,她衣白如雪,发黑似墨,眼红如火,绝美的面庞上,是一种冷傲的神色:“但是我现在能保证,即便是杀了你,也能控制我自己的心魔。” 紫苏的声音恍若上好的珠玉洒落玉盘般悦耳动听,但是却冰冷无比,语气中的杀气令弑冰都心下微微一颤。 弑冰敛下心神,抽出罗刹阴阳刀,眼眸中冰寒一片,冷冷地盯着紫苏:“既然你说得这般自信,那便来试试好了。” 弑冰先发制人,话音还没有落下,立在对面的身子忽然猛地一动,整个人瞬间闪身朝着紫苏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恍若离弦之剑。 手中的罗刹阴阳刀仿佛化成两道红色流光,冲着紫苏上下齐齐攻击而来,人还未攻击到跟前,凌厉凛冽的杀伐之气已经逼压而来,将紫苏的衣袍尽数飞扬而起。 紫苏鲜红的眼眸中浮现几分冷笑,她宽袖一拂,抬手抽走了身旁白锦手里的长剑,猛地朝前踏了一步,挥剑直接迎上了弑冰猛烈的攻击。 白锦在一旁看着神色紧绷,他虽然知道以现在阿苏的武功,弑冰绝对不是对手。但是正如方才弑冰所说的那般,阿苏现在心魔未消,别说杀人,只要使用那个武功,就会加重一分她的心魔。 虽然现在阿苏不像一开始那样发狂,控制不住自己,也脾气也没有那么阴晴不定暴躁不已,偶尔有的时候她心情平静的话,眼眸甚至能够恢复成黑色的。 但是白锦他心中很担心阿苏会控制不住体内嗜杀的欲望,他知道一旦走火入魔了,便是一辈子也好不了的。 紫苏手里长剑剑法凌厉如风,两人缠斗猛烈,外面观战的两个人只听见兵器不断相交于耳,两个人的身影都极为快速,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的。 “呯——”就在此时,缠斗的两个人骤然分开,弑冰整个人跌飞了出来,重重撞到了身后的大树上,滚摔在地还没爬起来,便猛地吐了一口血。 而弑冰的两把刀自然也是落在了身侧,她还没来得及爬起身,紫苏手里的长剑已经搭在了她的脖颈上。 “冰谷入口,究竟在哪里?” 紫苏逆光而立,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女人,声音冷漠如冰。 弑冰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神情却是冷漠的,看向紫苏的眼中尽是冷笑。 “我说了,不知道!” 紫苏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眸中弥漫起一股戾气,冷哼:“不说是吗?” 紫苏手腕微微一抖,一道剑光闪过,瞬间鲜血四溅! 弑冰闷哼一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加惨白,紫苏手里的长剑洞穿了她的右肩胛骨,将她的肩膀刺了个通透之后,紫苏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无情地抽出长剑,依样画葫芦将她左边的肩胛骨也刺出了一个大洞。 温热的鲜血从两处伤口上不断流淌而出,瞬间便将弑冰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她的脸色在垂落在脸庞边的乌黑长发的映衬下,更显惨白虚弱。 紫苏鲜红的眼眸中泛着残忍的冷意:“还是不知道?” 弑冰抿紧唇,依旧一声不吭。 紫苏眯起眼睛,冷冷一笑,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不愧是幽冥宫的大护法,倒是有几分骨气。” 看到紫苏冰冷的眼神,弑冰心下一怔,那双眼睛弥漫着阴郁杀气的时候,更加鲜红邪异,仅仅是这般看着,便犀利得让人心中一震。 走火入魔之后的紫苏,浑身上下都是令人敬畏三尺的压迫之感。 但是即便是这样,弑冰也是坚持闭口不言,宫主对她而言非同凡响,她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断不会将他的藏身之处告诉他们。 弑冰完全没想到紫苏他们几个人,居然找到了幽冥宫中来,居然会猜测到宫主会带着陆冉来到幽冥宫中藏身。 幽冥宫现在已经皆尽被各大武林门派占领,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是宫主为什么会选择在此处藏身的原因。 看到紫苏眼中阴冷的煞气弥漫而出,白锦担心紫苏情绪会被刺激起,连忙上前握住了紫苏握着长剑的手,侧眸看向弑冰。 “弑冰,你还是将冰谷的入口告诉我们吧,若是你还想留下一条命的话。,” 白锦温热的手掌扣在自己的手上,令得紫苏微微变得狂躁阴郁的心情稍稍恢复了几分,脑中叫嚣着杀戮的欲望也消失清醒了过来 听到了白锦的话,弑冰蓦然嗤笑一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两处肩膀上面的伤口还在不断流淌鲜血,但是眼眸中尽是一片嘲讽的冰冷。 “墨辰,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一旁的卓玉珩见弑冰怎么样都不肯开口,心中焦急恼恨不已,踏步上前猛地揪起弑冰的衣领,狠狠地盯着弑冰,声音低沉冰冷。 “快说,入口究竟在哪里!你要是不肯说的话,我现在立刻就将你扔进死亡之花花丛中!” 弑冰却依旧冷笑,不屑地看着卓玉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紫苏将长剑放回白锦的剑鞘,望着弑冰嘲讽冷笑道:“你还真是对夜刖忠心得很,可惜了,你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了他出生入死,甚至为了他可以不要性命,但是在夜刖的眼里,你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一颗用得贯惯就留着,用不惯就扔掉的棋子罢了。弑冰,你喜欢了夜刖很多念了吧?我可这是替你悲哀。” 紫苏的这一番话,让弑冰的脸色猛地一变,顿时沉了下来,变得有些僵硬难看。 紫苏迈步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身,鲜红如红色宝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直直盯着面色僵硬的弑冰。 “怎么,看到夜刖如此喜欢我的师妹是,甚至为了她不疯魔不成活的模样,你就没有心有不甘过?” 弑冰冷冷盯着紫苏,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情绪,嘲笑地道:“紫苏,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变成这样,皆都是因为你的师父,该可怜的是你身边的白锦,他才是为了你不疯魔不成活,为了你卑微到尘埃里,即便现在知道你心中深爱着另外一个人,还是留在你的身边,论可怜,他才是最可怜的吧?” 站在紫苏身边的白锦瞳孔一缩,有些局促地垂下了眼眸,脸上变得有些苍白。 第五百二十章:雪谷地洞 弑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好像一把锋利刀刃一般,刺进了他的心中。许是心里面一惊承受过太过类似的滋味了,心脏承受痛苦的能力已经大大增强,但是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白锦的心里面还是不可避免地钝痛了起来。 因为他最清楚,弑冰说的这一切,字字句句都是属实的,只是他选择性忽略,他自己麻痹自己罢了。 他离不开阿苏,哪怕知道阿苏现在不爱自己,也知道或许这一辈子,她的心中都只是他的师父。但是白锦仍然想要留在她的身边,或许过了很久以后,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点点自己的位置呢? 白锦怔愣游神中,紫苏却已经冷冷一笑,盯着弑冰语气阴森道:“白锦与我之间,用不着你来可怜同情,师父对我来说重要,白锦也一样重要,就算你今天不肯说冰谷入口在哪里,我依然有办法找到,即便今天让夜刖逃了,下一次我依旧有办法杀了他,这一辈子,我必要杀了他!” 紫苏轻蔑地看满脸嘲弄的弑冰:“你以为,夜刖能够躲在里面多久?你以为我师妹她真是想通了,去找夜刖想要跟他在一起?像我师妹那样爱恨分明的人,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跟害死自己师父的仇人在一起!但是深爱我师妹的夜刖就不一定了,以他对我师妹的感情,肯定会不管不顾,无论如何也要跟她在一起的吧?” 弑冰一怔,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紫苏面无表情盯着神色依旧冰冷的弑冰,但是她心中明白,弑冰已经几乎听信她的话了。 果然弑冰冷静一笑,但是紫苏却听出了她紧绷的声音:“你这么说,以为我就会告诉你入口在哪里吗?你们都想要杀了宫主,宫主她对付陆冉一个人,总比对付你们这么多人好。” 紫苏盯着她的眼睛,鲜红的眸子浮起几分嘲讽:“我知道你不会说冰谷入口在哪里,不过你方才的眼神已经下意识在告诉我了。” 弑冰一怔,俨然没想到自己刚刚什么时候告诉了紫苏入口在何处? 紫苏却不再看她,挥手封住了她的穴道,起身转头望向死亡之花花海方向。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入口了?”白锦和旁边的卓玉珩也是一脸困惑不解地问道。 紫苏眯眼望着花海的某处,嘴角冰冷勾起:“人在惊慌的时候,会下意识望向某处。弑冰俨然是知道入口在哪里,方才听了我这么说,她眼睛下意识瞟向了一处地方。” 紫苏说罢,脚尖一点,身子一一阵清风一般,轻飘飘飞掠过死亡之花的花海,落在他们的对面上。 神色冰冷的弑冰看到紫苏落地之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更加紧绷沉冷了几分。 紫苏死光四扫,长剑挥出,凌厉雄浑的剑气扫荡四方,瞬间眼前的大片死亡之花被连根削起。 死亡之花根茎之下都是尸体骨骸,带起了无数白森森的骨骸。 紫苏望着那些尸骸,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却没有看到任何入口的地方。 “阿苏......”听见白锦的喊声,紫苏太头看见两人欲要过来,紫苏便对他们道,“在那里等着我,不要过来。这些死亡之花,不会碰到我的。” 这处地方狭窄,而且只要死亡之花缠上,便会被它吸食血液,人多的话反而不好展开搜寻。 弑冰抿唇冷冷看着对面的紫苏,目光沉沉,神情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弑冰视线紧紧盯着花海对面的紫苏,神情紧绷。她没想到紫苏竟然会去那里找,难道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泄露了?可是自己只是投过去了一眼而已,没想到紫苏竟然注意到了。 不过那个入口那么隐秘,弑冰也只期望紫苏不要找到了。 紫苏挥剑又砍飞了一片死亡之花,忽然目光定在了花丛中的某处地方。 她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泥土,鲜红的眼眸里露出了几分冷笑。 “我找到了。”紫苏站起身,朝对面的白锦和朱友恒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弑冰见状,顿时一愣,眸色顿时沉了下去。 白锦带着弑冰绕过花海的边缘赶过来,看见紫苏叶已经掀开了一块石板,在下面竟然露出了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也不知道这阶梯会通向哪里。 萧梦临和白锦两人面上皆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里居然还真有个入口,藏在这死亡之花的花丛里,确实是难以发现的。 “是不是这个入口?”卓玉珩转而看向弑冰,沉声问道。 弑冰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紫苏看了弑冰一眼,抬手点了弑冰的哑穴,对白锦两人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再说。这偌大的花丛里藏着这么一个隐秘的入口,想必定然有古怪。” 紫苏说罢直接弄昏了弑冰,与白锦和卓玉珩朝那处入口走了进去。 走到了阶梯下面,发现是一条地道,石壁上面还点着灯笼蜡烛,看起来是经常有人走过的。 穿过那条地下通道后,三人发现空气变得越来越冷了。三人相视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甬道尽头的时候,气温寒冷无比,堪比深冬严寒,比起之前大青城沐语艳那个保存她夫郎尸体的密室,这里的气温显得更加寒冷。 快步走在最前面的卓玉珩忽然激动喊道:“到尽头了,我看见前面有光。”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紫苏和白锦救感觉到了前面的洞口里面吹来的寒冷的风以及纷飞的雪花。 三人站在出口处,望着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望着一片冰封的世界,心中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在外面,现在已经快要入夏了,但是这里竟然是冰天雪地,依旧是一派寒冬景象,真的是不可思议。 “冰谷......冰谷还真是一片冰天雪地?”饶是卓玉珩,看到这样的景象,也觉得震惊。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是两种差异巨大的季节啊,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白锦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幽冥宫的禁地冰谷,眼睛里面也有着浅浅的震惊。 紫苏说道:“这里海拔高,即便是在同一个地方,也会出现不同的季节景观。” 她从小在坐忘峰夜郎谷里面长大,对于这些自然没有感觉有什么起怪的,像夜郎谷因为地处山峰高处,夏天来临得也比山下要晚好几个月。 三人心中牵挂陆冉,也没有对这里有多惊叹。卓玉珩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望着这一片冰原的世界,眉头焦急地皱了起来。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阿冉?这里这么大。” 紫苏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冰谷的入口,进得了这里来,找到阿冉的几率就更加大了。” 卓玉珩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兵分三路寻找,这样比较快,若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发信号通知一声。” 紫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就这么决定了。” 三人兵分三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前去寻找陆冉和夜刖两人的踪迹。他们两人肯定是在一起的,只要找打了其中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必定会在。 紫苏往左边走,拐过一个山坡之后,发现前面有一处山洞。 山洞的前面是一道不知道从哪里蜿蜒流淌出来的河流,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面,居然没有结冰。 好在他们三人都有内力在身,耐寒能力也比较高,即便是在这里冰寒的气温里,也能够忍受得住几天。 紫苏看到那条居然没有结冰的河流,有些诧异地扬了扬了眉毛,挡下便快步朝着那处山洞走了过去。 山洞里面也是一样寒冷,里面光线不佳,幽暗一片,不过站在外面看,可以看得见山洞里都是凝结成冰的钟乳石。 紫苏站在洞口看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夜明珠,举步走进了山洞里面。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紫苏看见山洞顶上都是悬挂下下的冰晶,尖尖的泛着幽寒的光芒,这些冰晶要是落下来的话,随便那一块刺到身上都是要命的。 山洞里面也密布着无数凸起的尖锐冰晶凝结成的钟乳石,不过紫苏还是发现了这里有路通往山洞深处。 紫苏眸色一深,不禁加快了脚步朝里面走去。 那条山洞外面的河流,是流向山洞里面的,紫苏沿着河流朝山洞深处而去,拐过了几个转弯之后,却发现里面豁然开朗,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山洞里面一般。 而这一个山洞,比刚刚紫苏走过的那一个,要宽敞许多,也更加幽暗漆黑。 不过手上有夜明珠,紫苏也借着珠子的光芒,稍微看清楚了这山洞里面的情景。 紫苏发现前面的山壁影影绰绰的,那一排看过去有点像是人形的影子,不禁心中警惕了几分,一边暗自戒备,一边轻声挪步朝那处山壁行去。 她走到那一处山壁面前的时候,这才看清了那一排影影绰绰的人影是什么,不禁倒吸了口气。 山壁前面确实立着一排人影,不过都是没有任何动作僵硬站着的尸体,被冰冻在了这里。 第五百二十一章:前代宫主 想到夜刖炼制出来的傀儡三尸,紫苏眯了眯鲜红的眼眸,暗自戒备,因为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傀儡三尸,若是这些尸傀儡三尸的话,早一步戒备也以免这些被冰冻的尸体突然间破冰而出攻击她。 紫苏借着夜明珠的光芒草草看了一下,发现冰冻在这里的尸体数量并不多,不过寥寥十几具,不过其中有几个人,紫苏却是发现很眼熟的。 七魔女有几人居然出现在这里,想来是被夜刖给杀了,并非是在江湖里隐居了起来,而且更加让紫苏感到惊讶的是,前任幽冥教教主,也就是仇玖月的母亲,仇飞羽居然也在这里。 紫苏站在仇飞羽的尸首面前,她面呈青白之色,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但是还是能隐隐看出来,跟仇玖月长得有几分相似。 相传当初卓寒凤带领群雄攻上幽王谷之后,就杀了幽冥教的教主,将其尸首悬挂在了幽王谷外面,但是后来仇飞羽的尸体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有人注意。 但是紫苏完全没想到,仇飞羽的尸体会在这里。 难道是夜刖放在这里的?想到之前仇玖月说,夜刖杀了她的母亲,如今尸体在这里,看来即使人不是夜刖杀的,也跟夜刖脱不了干系了。 不过紫苏并未深究这些事情,毕竟这些人与师妹也没有什么关系。幽冥宫的前尘往事紫苏也不想去查探,她的目的只有两个,杀了夜刖,救出师妹。 师父在临终之前,虽然叮嘱她不要执着于为他报仇,要好好活着,紫苏可以答应师父好好活着,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夜刖还活在世上。 他一定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手中夜明珠的光芒落在紫苏冰寒的眼眸中,折射出了冷厉肃杀的幽光,他的眼眸霎时间变得更加血红了几分,看着极其煞气可怖。 紫苏微微抿唇,收敛了眼中的杀气,稍稍平复了心情,才转身离开。 紫苏正欲顺着那河流往前面走去,但是却忽然间停了下来,她眉头皱起,朝着左边看了过去。 那里竟然有一另外一条通道,比现在她走的这个狭小,不过紫苏却感觉到了那里有风吹来。 她稍稍思索一番,便转身朝着左边那个通道走去。 但是走了模约半盏茶的功夫,那条通道前面便没有路了。 紫苏抬手敲了敲前面的石壁,听见了空洞的回响,想来这石壁的后面是空心,而并非实心的。 紫苏伸手在石壁上面摸索,但是找了半天也吗,没有看到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只好收起手上的夜明珠,后退了几步,运起内息汇集在丹田处,然后双手撑在石壁上面,浑厚的内力顺着她的双臂澎湃而出,那块石壁隐隐颤动了起来,而后竟然果真被紫苏推开了一个裂缝。 紫苏看着裂缝后面透出的光亮,眼中一喜,当即更加快速调运内力,一口气将这石门推了开来。 石门之后,一间室内映入眼帘,墙壁上面有烛台,其上点着几根拉蜡烛,将石室照耀得很明亮。 这间石室并没有很宽敞,但是看见这里面摆放的东西之时,紫苏眼中的喜悦更加明显了几分。 这里放置着粮食和水,还要一些青菜果蔬被冰封在冰块中,还很新鲜,看着就知道这是一间食物储藏室。 既然有食物,说明这里真的有人在住,说不定师妹人就在这里。 紫苏大喜过望,但是也只好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更加小心地打开了食物储藏室的石门,朝着前面的甬道走了出去。 储藏室前面是一条通道,地面是大理石地板铺设,比刚刚外面的冰洞要精致了很多,而且气温也比外面暖和了很多。甬道的尽头又是一道石门,紫苏用着刚才的方式推开了石门,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空间,布置也比较精美,俨然是客厅了,就在这中间,紫苏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紫苏一愣,当即快步奔了过去,将那抹红色人影紧紧抱在了怀中,一向冰冷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颤抖和激动。 “阿冉......师姐终于找到你了......”紫苏眼眶发热,连忙将怀里呆愣愣的红衣女子拉开,紧张地上下打量检查,“你身子可是有受伤?你没事吧?啊?” 一边急急说着,一边伸手扣住了她冰凉的手腕,检查是否有受伤中毒之类。 见到脉象平稳正常,紫苏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看来紫苏是赌对了,夜刖虽然残忍无情,但是他深爱师妹如命,自然是不会伤害她的。 陆冉愣了半响,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红眸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师姐紫苏,登时回过神来,紧张的抓紧了紫苏的手焦急问道:“师姐......师姐真的是你.....师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紫苏道:“自然是来找你的,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你真是来找夜刖的?” 说到后面的话,紫苏双眉紧紧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失踪了之后,我们都担心死你了,卓玉珩他都要疯了。” 看到师姐在这里,陆冉定然是知道师姐他们为了找自己,如今不顾自身危险竟然找到了这幽冥宫的冰谷里面来了。想到这里,陆冉心中更加愧疚自责,她这一次本来打算亲手了解了与夜刖之间的恩怨仇恨,但是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连累了师姐她们。 陆冉眼眸含泪,充满了自责:“师姐,他们不该找到这里来,这里太危险了。” 到底也是一块儿长大的,紫苏看到陆冉的神情,心中瞬间就明白可她到底作何打算,不由道:“你竟然想要自己解决这些事情?可知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当初我保不住师父,我没有能力保护师父,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出事。幸好苍天包邮,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你,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你救出去。” 紫苏的话音刚刚落地,忽然又道冰冷讥讽的声音传了过来: “想要带走冉冉?呵......你们也想得太美了,今天既然找到了这里来,那么你们便谁也别想走了。” 陆冉一听到这声音,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起来,浑身僵硬紧绷,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师姐的衣袖,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天陆冉恢复记忆之后,强迫自己压下了满心的仇恨,自己去找了夜刖。她知道夜刖想要得到她,所以她便假装哄骗夜刖说要跟他在一起,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好理会这里的恩恩怨怨。 夜刖果然十分惊喜,便立刻答应了她,然后就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夜刖对她果真是没有任何警戒,但是终究陆冉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一刀刺中了他,也没能杀死他。而且陆冉知道夜刖是百毒不侵之身,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那死亡之花对他竟然也没有半分的伤害。 面对这样一个厉害到变态的人,陆冉想杀他根本就不可能,然后事情败露了之后,陆冉就被夜刖困在了这里。 她早已经料到了事情失败的后果,要么会被夜刖用极其残忍恐怖的方法折磨死,要么会像他以前那些犯了错的宫人一样,变成他的药人,受尽无数折磨,然后再被做成傀儡三尸。 无论哪种残忍的后果,陆冉都做好了承受的心理准备,她以前是很害怕痛,但是她现在宁愿忍受这些痛苦被折磨死,她也不想再面对夜刖,不想跟他在一起。 连一分一秒都不想! 但是陆冉万万没想到,夜刖竟然什么也没有对她做,竟然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如往常地与她吃饭睡觉。 对面她的冷眼她的怒骂毫无反应,甚至她不愿意看见他,他也果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禁锢了她的自由,不让她再走出这间房间。 可陆冉却是极为清楚夜刖的脾性,他或许不会对付自己,但是陆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夜刖恨不得将师姐他们杀之而后快,定然是不可能会放过师姐他们的。 夜刖一袭红衣,逆光站在门外,面容半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冰冷的感觉。 陆冉仿佛看见了他冷冷勾起的嘴角,这段时间以来,对于夜刖的恐惧已经深深根植进了陆冉的心中。特别是像现在这个时候,面对阴郁冰冷的夜刖,陆冉浑身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种对夜刖的恐惧,几乎是根植在了她的内心深处。 紫苏将自己师妹拉到了身后,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师妹颤抖冰冷的手掌,看到陆冉苍白惊恐的脸色之时,心中一痛。 师妹她为人豁达,潇洒如风,可是现在却被夜刖折磨成了现如今这般,哪里还有以前半分的意气风发? 想到这里,紫苏心中更加痛恨,看向夜刖的眼眸也越加冰冷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联手制敌 紫苏冰冷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杀气:“夜刖,今天我来到这里,便是取你性命的,我们的账,是应该好好算一算了。” “哈哈......”夜刖听后,忽然仰头冷冷大笑一声,迈步走进了房间来。他红衣似火,漆黑的长发垂至脚踝,随着走路的步伐微轻轻飞扬晃动,没眼而又冷煞。 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来自地狱里面的幽冥邪王,危险之极,又极为鬼魅。 但是他看起来越加魅惑迷人,就说明他越加危险恐怖。 陆冉浑身紧绷,下意识握紧了师姐的手,面色苍白如纸。 “确实应该好好算一算了。”夜刖轻笑,唇色鲜艳如枫,“只是没想到,你们找到这里来的速度,比本宫所预料的,要快很多呢。” 紫苏红唇紧抿,鲜红的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红得触目惊心。她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飞快出鞘,整个人自地面上弹射而起,闪电般冲向了夜刖。 剑锋凌厉,刚刚挥出便震碎了旁侧的桌椅,这一招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显然紫苏是恨不得一剑将夜刖斩于剑下。 玲珑剑鬼魅般出鞘,狠狠砍向了攻击来的紫苏,在寂静的空间里爆发出了一声巨响,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火花。 四周的桌椅摆设凭空炸碎,空气中爆出了一股股逼仄的气浪。远在一旁观战的陆冉被这股气浪吹得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捂着眼睛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衣衫长发凌乱飞扬。 “嘭——”同样随着爆开气浪后退的,还有紫苏,她一直倒退了好几步,才稍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感觉到双手虎口发痛,她凝重着一张脸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看到双手虎口崩裂出血的时候,紫苏鲜红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不可置信。 这夜刖的武功居然大涨了?!明明之前与他交手的时候,他的功力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厉害,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功力居然涨这么大了? 夜刖手握玲珑剑,鲜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紫苏,今天,便是你们的死期了。我本答应了冉冉不再对你们赶尽杀绝,但是你们却想要带她走,看来我还是不能放过你们。只有你们死了,冉冉和我才能安安静静在一起。” “你敢!”陆冉忽然猛地尖叫了起来,双目通红地恶狠狠瞪着夜刖,死生大喊道,“你要是敢动我师姐他们,敢伤他们一分一毫,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夜刖转眸看向满脸恨意的陆冉,嘴角的冷笑变得苦涩,他的眼眸漆黑得恍若空洞,声音转为低沉。 “冉冉,你之前可是说好了,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去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再理会他们,我们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陆冉嘲讽冷笑,声音里充满了痛恨:“呵呵......重新,开始?夜刖,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我们永远也不可能重新开始,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想要再看见你!跟你待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紫苏伸手将满目痛恨,神态状若癫狂的陆冉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冉,有师姐在这里,不会再让他将你带走了,师姐今天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并且杀了这个魔头,为我们的师父报仇。” “师姐......”陆冉泪水再度控制不住奔涌如水,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作为,便更加痛恨唾弃自己。 “永永远远,都不想再看见我一面?”鲜红的衣袍下,将夜刖的脸色映衬得惨白惨白的,嘴唇却越加殷红,看起来凄凉而渗人,他哑声喃喃道,“好......好,哈哈......很好......”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阴幽冷酷,嘴角的笑容也渐渐癫狂了起来,扫向紫苏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杀气。 “既然你不愿意爱我,那么生生世世记恨我,也总比将我忘了好,哈哈!”说话中,他身形骤然一闪,手中玲珑剑幻化出剑影万千,瞬间笼罩在了紫苏的身上。 紫苏见状不妙,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将陆冉推了出去,避免她受到波及。 石室里,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周身俱都卷起了凌厉的罡风,将石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吹得一片凌乱。 陆冉被夜刖封住了武功,现在即便是想要去帮助师姐,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着急地在一旁看着。 但是夜刖的武功如今却大有进步,甚至是连紫苏都打不过他,眼见师姐身上中了好几剑,口中溢出了鲜血,陆冉心中更加焦急。 “阿苏......!” “阿冉......阿冉......!” 就在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了两人紧张激动的声音,陆冉还没来得及太头,就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飞快冲了过来,将陆冉牢牢抱在了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阿冉,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听到卓玉珩失态哽咽的嗓音,陆冉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那种愧疚感更加重了一层。可是现在师姐身陷囹圄,陆冉哪里有心情与卓玉珩说太多,忙伸手握住了卓玉珩紧紧抱着自己的颤抖的手,急切地道: “快......快!快去帮助我师姐,她要顶不住了!” 就在陆冉话音刚刚落下的当口,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两人抬头便看见了紫苏和陆冉两人双双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夜刖握着玲珑软剑,恍若恶煞阎罗一般立在原地,身影忽然猛地一闪,几乎在卓玉珩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劈手将陆冉夺了过去。 紫苏等三人瞳孔一缩:“阿冉......!” 陆冉拼命挣扎着,像要挣脱开身后男人的桎梏,但是却被夜刖死死地抱在了怀里,动动弹不得。 夜刖紧紧抱着陆冉,寒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底下头柔声对陆冉道: “冉冉,既然你恨我,那我便让你看清楚了,我怎么一个个杀了你那些在意你的人。即便是恨我,我也要让你生生世世记得我!” “不要......!”陆冉惊慌的脸上充满了苍白,她知道夜刖真的会这么做的,“你敢!夜刖......你明明答应我了,不再伤害我师姐他们,你为什么要说话不算话!” 夜刖嘴角的笑变得苦涩而悲凉:“可你明明答应了我,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你要骗我?冉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我在一起?” “放开阿冉!”卓玉珩冰冷肃杀的眼眸看向夜刖的时候,充满了痛恨,“你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不配跟她在一起!” 夜刖狠狠瞪向了卓玉珩,冷哼一声,抱着陆冉挥剑直接攻向了卓玉珩,招式毫不留情,携带着重戾杀气。 夜刖手里的玲珑剑一瞬间仿佛幻化出了万千剑影,剑还未到,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卓玉珩冰冷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杀意,承影剑瞬息破空而出,迎击向夜刖的玲珑剑。 “锵锵锵......”一阵兵器相交之声,瞬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了十余招,卓玉珩被对方强劲的内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压下胸口翻涌的内息,卓玉珩眼中充满了震惊,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紫苏沉声说道:“夜刖的武功大有长进,我们要多加小心。” 即便是方才和白锦两人联手对付夜刖一个人,都占据不了上风,紫苏心中惊诧而凝重。 不过短短两个多月,夜刖的武功居然就变得这么厉害,这很诡异。 但是他们也素来知道夜刖这个人深不可测,以前那些究竟是不是他全部的实力,紫苏也不敢确定。 夜刖妖孽绝美的面庞上,尽是阴寒冷煞,玲珑剑再度挥出,斩下了凌厉巨大的剑罡,空气瞬间变得冷凝逼仄了起来。 三人面色一沉,连忙出招抵挡,密室里四人再度胶战了起来。 混战中,夜刖忽然吹了一记诡异的哨音,紧接着有几道人影出现在了密室的门口上。 紫苏转眸望去,脸色登时一变:“不好,那是傀儡三尸!” 紫苏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几道人影便猛地扑了过来。紫苏三人原本对付夜刖一个人,便已经觉得很吃力了,现如今竟然还来了几个傀儡三尸,简直是要命了。 但是傀儡三尸来势汹汹,他们即便是吐槽,也只能咬牙拼力迎战。 局势很快一边倒。 “呯——!”白锦被震飞了出去,重重撞到了墙面上,倒在地上吐了口鲜血,好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 “嗯哼......”卓玉珩也被撞飞了出去,身上雪白的衣衫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咳咳......”刚刚爬起身来,又张口吐了口血。 还有紫苏一人在与夜刖缠斗,同时还要应付剩下的两个傀儡三尸,被逼得步步后退。 夜刖眼中冷意森寒,看向紫苏的眸子里充满了恶意与杀气。 第五百二十三章:陆冉之死 “不要......不要再打了,住手!快住手!”陆冉眼中泪如泉涌,眼见师姐身上血痕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加煞白,可是却被夜刖牢牢禁锢在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被那几个傀儡三尸围攻。 夜刖嘴角的笑意变得扭曲,他幽幽地盯着泪流满面的陆冉,声声音低哑地道:“冉冉,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 “喝——!”紫苏忽然猛地大喝一声,全身内息疯狂运转,挥掌劈出了刚烈的掌风,金乌心法凝掌冲出,直接将那两个傀儡三尸给震飞了出去。 同时紫苏手里的剑也寒芒闪烁,纵身飞跃而起,劈砍向半空中的傀儡三尸,几声震响过后,那几个傀儡三尸已经变成了碎片,散落了一地。 紫苏翻身落地,长剑支撑在地面上,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便很快站直。 “阿苏......”白锦颤声轻喊着紫苏的名字,想要睁着站起身,但是奈何深受重伤,现在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 夜刖望着执剑而立,冷冷盯着他的紫苏,眼中划过一抹冷笑。 “师姐......师姐......”陆冉怔怔望着紫苏红得几乎溢出鲜血一般的眼眸,心中绞痛无比,痛得眼泪几乎都已经流不出来了。 紫苏面无表情,比起刚刚,她现在的模样变得更加阴郁了几分,那双鲜红的眼眸里面,充斥着浓烈的杀欲。 “放了我师妹。”紫苏冷冷开口,她手中长剑一转,幽冷的剑光闪电般窜了过去,直直击向夜刖。那一剑的威力,比起方才更加恐怖凌厉了无数倍。 紫苏她重新使用了魔影剑法,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武功,紫苏才走火入魔的。这段时间为了抑制住自己的魔性,紫苏才放弃魔影剑法没有用。 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确实有了起效,加之有白锦在旁边陪着,所以紫苏的魔性已经压制了很多,可是现在面多这样的境地,紫苏又重新用了魔影剑法,这就代表着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已经前功尽弃了。 就算今日能够成功杀了夜刖,恐怕难以压制魔性的紫苏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法预料。 紫苏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要在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将师妹给救出来。 因为存着这份心思,紫苏的招式越加快速凌厉,甚至是奋不顾身的打法。 白锦和卓玉珩也挣扎着爬了起来再次加入战局,将另外两个傀儡三尸彻底解决了。 “呯——!”紫苏的整个人再次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但是方才那一击也一样重创了夜刖,他也跌飞了出去。 “卓玉珩,快去救人!”紫苏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急声大喊道。 卓玉珩也注意到了这个机会,就在紫苏喊出声的刹那间,卓玉珩和白锦立即飞身上前,挥剑攻向了夜刖。 夜刖被紫苏所伤,又被卓玉珩和白锦两人夹击,一时间难以应付,让他们将陆冉夺了过去。 “混账!放开她!”夜刖暴怒不已,根本不顾白锦刺到了自己身上的剑,抬手挥掌便朝着卓玉珩劈了过去。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原先被夜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陆冉却忽然猛地将卓玉珩推开,替他挡住了夜刖那一掌! “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陆冉整个人好像断线了的风筝一般,整个人直直飞了出去,重重砸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阿冉——!”密室里,响起了紫苏等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夜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甚至白茫茫的一片。在他自己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猛地冲了过去,将倒在血泊中的陆冉给抱了起来。 “冉、冉冉......”夜刖脸色煞白煞白,浑身抖如筛糠,慌忙朝陆冉的身上传输内力。 陆冉脸上满是鲜血,嘴里还不断都鲜血溢出,她吃力睁开眼睛看着茫然慌乱无措的夜刖,嘴角露出了一抹怨恨扭曲的笑意。 “夜、夜刖......我终究,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中......咳咳,我早就说过了,你迟早、会将我给折磨死......”陆冉猛地呛咳出了一大口血,用力猛地将夜刖给推开,眼中充满了厌恶,“你、别、碰我......恶心!” 这一番动作,让陆冉脸上更加痛苦,又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紫苏猛地冲了过去,将陆冉抱在了怀里,她双手不住地颤抖,声音也颤抖得不成调。“阿冉......师妹、师妹......” 陆冉眼中流出了热泪,她吃力凝望着紫苏,哽咽道:“师姐,对不起......这是我该受的,这下子,我可以去找师父好好赔罪了......” “阿冉——!”卓玉珩颤声惊喊,脸上再也没有以往清冷淡静的模样,如今只剩下了慌张与无措。 陆冉转眸望着卓玉珩,嘴唇微微开合,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小玉玉......你没有喜欢上我,真好,以后千万不要找一个像我这样恶劣的人.....” 陆冉呛咳出了几口血,呼吸越发艰难急促,她在紫苏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就没了声息。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夜刖忽然尖声大叫,挥掌猛地将紫苏三人震开,挣扎着爬到了陆冉身边,浑身颤抖地小心翼翼将陆冉抱在了怀里。 “冉冉......对不起对不起......冉冉......”可是无论夜刖怎么呼喊,陆冉都再也不会睁开眼眸了。 他空洞的眼眸怔怔望着陆冉染满鲜血的脸庞,喉咙里涌出了一股浓郁的腥甜,张口便喷出了一大口血。 卓玉珩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抱着陆冉浑身颤抖的的夜刖,眼中皆是痛恨之色,厉声吼道:“夜刖......!你害死了阿冉,你不得好死!” 夜刖的面色陡然一变,双眸通红地转身瞪向了挣扎着要冲过来来的卓玉珩,面色阴郁而冰寒,那双看向卓玉珩等人的眼眸就仿佛含了淬毒的利剑一般,他紧紧将陆冉抱在怀里,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 “不......冉冉没死......她没死!你们都给我闭嘴!”夜刖抱紧了陆冉,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但是嘴里却又猛地呛咳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脸色变得更加煞白。 他神情麻木而空洞地紧抱着怀里已经没有任何生息的女子,双手都在控制不住地痉挛一般颤抖着,可是却还是牢牢将陆冉抱在怀中,温柔地对她说道: “冉冉......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这就离开这里好不好?这些人吵闹不休,真是令人厌恶,奴家这就带你去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找到我们的......” 夜刖的胸口传来了阵阵剧烈的痛苦,陆冉并不知道,之前夜刖偷偷在陆冉的身上下的那双生蛊不仅能够感知到陆冉人在哪里,好让他找到。并且这双生蛊就如它的名字一样,若是其中一个人死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被身上的蛊给反噬,会让被下蛊之人痛不欲生。 可是对于如今的夜刖来说,被双生蛊反噬的痛苦,也比不上怀中他最爱的女人毫无声息,已经离他而去更加令他痛苦崩溃。 而他,竟然还是将她害死的罪魁祸首。 或许老天真的是厌恶极了他,再也没有什么比让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手里,更加折磨他的事情了。 以前夜刖从来不相信命,更不相信因果报应,但是现在抱着再也不会骂他打他的陆冉,夜刖心中充满了无措和恐慌,因果报应......果真是因果报应吧? 他这一生罪恶多端,所以老天爷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如果能够重新开始,夜刖愿意永世行善积德,只为求得与冉冉一世相遇...... “阿冉......我从来都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那边是能够与你厮守在一起罢了。我心中只在乎你一个,可是我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能够让你也一样在乎,也一样心中有我一人......”夜刖脸色煞白如纸,抱着陆冉喃喃道,“现在我才知道,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我太过贪心了......我不该那般苛求你......” “夜刖!放开阿冉!”紫苏暴怒的吼声传开,她飞身扑起,半空中狠狠劈出一掌,直直朝着夜刖攻去。 陆冉中了夜刖一掌而死,紫苏心中又痛又恨,在这种情况下出掌,自然是运用了全身的内力,而且在悲痛愤恨之下,这一掌比起之前用尽全力使出的任何掌力都要惊人。 夜刖此刻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陆冉的身上,或者说即便是看见紫苏致命的一掌攻来,他也没有心思去管了,就这么任凭着那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夜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鲜血喷出,一瞬间仿佛将整个密室空间都染成了浓稠的红色。 夜刖飞出去后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但是却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身上流出的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衫,在他的身下汇聚出了一小滩鲜红的血液。 但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时刻,夜刖的双手还是死死护着陆冉,不让她受到半分损伤。甚至不顾自己浑身上下像是炸开一般的疼痛,惊慌失措地牢牢将陆冉抱在怀里,生怕她受到了一丝一毫的损伤。 第五百二十四章:同归于尽(1) 可是越看到夜刖如此模样,紫苏等人心中就越加愤恨,要不是因为夜刖,陆冉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放下她!夜刖!是你杀了她!”卓玉珩愤声大喊,再度挣扎着起身挥剑攻向夜刖。但是这一次夜刖却没有再不闪不避,而是抱着李然飞身退开,纵身跃到了一处石壁上,不知道伸手按了哪一处的开关,忽然有一面石门轰隆隆打开,他飞身跑了进去后,石门又呯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紫苏等人面色一变,连忙爬起身冲过去,但是为时已晚,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石门已经牢牢关闭上了。 “快一起运功打开这山石门!”紫苏沉声说道。 但是这扇石门却比之前紫苏开的任何一扇门都还要沉重,别说他们三人现在已经受了内伤,难以运功打开这扇门,就算是没有手上的,打开这扇门也是十分吃力。 不知道夜刖究竟要带着陆冉的尸身去往何处,三人俱都无比焦急,可是越是焦急,就越加难以运功打开这扇沉重的石门。 三人努力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将沉重的石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一股严寒的气息当即从门缝里溢了出来,原来这面石壁的后面,便是直接通往方才紫苏进来之时的那处溶洞的。 紫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当即叫道:“快,朝那边追!” 紫苏知道在那条一直没有融化的地下河水里面,一直都是通往山洞深处的,夜刖不可能会带着陆冉跑出山洞外面,肯定是带着师妹朝山洞深处而去了。 三人顾不上身上伤口的剧痛,忙撑起一口气朝着漆黑的山洞深处追去。 “站住!”就在这时候,漆黑的山洞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子大学的冷喝声,紫苏三人听见这声音的时候,俱都一怔。 在声音响起的时候,黑暗深处同时也流星一般飞来两道凌厉的红光,直直冲着紫苏三人削去! 在最前面的紫苏猛地朝前踏了一步,手里长剑凌厉劈斩而出,巨大的剑罡冲着那两道红光撞去,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破声,狂猛的气浪爆炸开来,却也将汹汹袭来的两道红光给劈斩出去了。 寒冷的溶洞里一阵震响,无数的冰块纷纷震落而下,也让紫苏等人看到了从黑暗里面走出来的人影。 手执罗刹阴阳刀,那不正是之前紫苏三人进入冰谷的时候,将其点穴了的弑冰吗? 没想到弑冰竟然自己解开了穴道,赶到这里来拦截住了他们? 紫苏眼中蔓延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另外两人此刻眼中也皆是冰冷,卓玉珩盯着弑冰握紧了手里的承影剑,沉声对紫苏和白锦说道: “你们快些去追夜刖,这弑冰让我来对付就好。” 紫苏看了卓玉珩一眼,没有多犹豫,转头对白锦道:“我们去找夜刖。” 卓玉珩挥剑拦在了弑冰的面前,眼中皆是冰冷的杀意:“弑冰,你的对手是我,当初你杀了我的母亲,今天正好一并算了个干净。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夜刖。” “哼!想要杀我?就凭现在受了伤的你?还不知道到时候,到底鹿死谁手呢。”弑冰冷笑一声,手中的罗莎阴阳刀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便已经狠狠劈砍了过来。 承影剑鸣清幽,闪光凛冽,这天下排名前卫的名剑自然锋利凌厉无比,更何况卓玉珩现在即便是受伤了,那剑招依然凌厉迅捷不减半分,俨然是不要命一般得狠厉打法。 弑冰即使是没有受伤,即使是武功高强,面对这样疯狂的卓玉珩,也不会讨得到什么好处。 而另一边,紫苏和白锦两人沿着河流一直追到了山洞的深处。好在紫苏身上带着夜明珠,要不然在这漆黑无比,又布满了尖利冰锥的山洞里面,别说追人了,那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他们追得越远,就听见了越来越大的水流声。直到最后,那水流声便是越来越大。 白锦仔细倾听了从前方传来的水流声,对紫苏说道:“阿苏,那前面好像是一方瀑布。” 紫苏点了点头,除了越来越大的水流声之外,紫苏也感觉到空气越来越潮湿了。这一条河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气温里面,都没有结冰,想来前面定然是有一个巨大的水源的。 两人加快了脚步,前面果然是一片巨大的瀑布,而且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冰晶,在黑暗中散发着漂亮精美的莹莹光芒,将整个空间全部照亮了。紫苏手里的夜明珠的光芒在这些冰晶之下,瞬间变得黯淡了起来。 不过他们两人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东西,而是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了前方的水流上,紫苏高声大喊道:“夜刖,给我站住!” 他们追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夜刖抱着陆冉已经跳入了河水中,正朝着对面的河岸游过去。 两人急忙跟着跳下水,这处地方气温极其低,这条神奇的河水即便没有结冰,那水温也是极为冰冷的。 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两人又都受了伤,就更加冷了。 一路追着夜刖穿过了河流,见到他带着陆冉一闪身消失在了对面的山洞岩石壁上,紫苏两人面色一变,赶紧跑了过去。 “阿苏,这里,有阶梯下去!”白锦忽然朝着紫苏喊道。 紫苏一看,原来在岩壁的缝隙里面,又一处往下延伸的阶梯,因为这一角落漆黑,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见的。 紫苏和白锦循着阶梯追下去,这道阶梯很长,而且一直往下延伸,紫苏记得之前在幽冥宫那片死亡之花丛里面,找到的入口就是往下延伸的阶梯,现在来到这处溶洞的深处,这阶梯还往下延伸,那真是不知道已经深入地底下多少了。 来到了阶梯的尽头,发现是一处比方才的密室还要大的地下山洞,山洞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中间放置着一面巨大的寒玉床。 而夜刖正小心翼翼地将陆冉的尸身,放在那面寒玉床上。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紫苏和白锦两人跟来了一样,正跪在床边,小心翼翼而且十分专注地轻轻理顺陆冉的鬓发,他的眼眸一瞬不瞬,温柔而专注地凝望着冰床上早已经停止了呼吸的,面色惨白如纸的红衣女子。 “夜刖,你不配碰她!”紫苏面色冰冷,恨恨地盯着夜刖,那冷厉阴森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夜刖给千刀万剐。 而在另外一头,山洞里激烈的战斗已经告了一段落,卓玉珩苍白着脸色从地上爬起身来,看着身子被钉在锋利的冰锥上的弑冰,眼中是一片沉沉的冷漠。 “弑冰,今天过后,这江湖上,就再也不会有幽冥宫大护法。很快,也不会再有幽冥宫主夜刖了。” 弑冰身上血如泉涌,将她的衣衫都全部给染得湿透了,鲜血将钉住她的冰锥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顺着冰锥一直滴落到了地上,形成了一滩的血泊。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极其惨白,听见卓玉珩冰冷的声音,她嗤笑了一声。但是却在咽气的最后一刻,眼眸终于忍不住抬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山洞深处。 若是有来世......若还是能有来世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要再次遇到宫主...... 可是这一生遇到他,能够为他做事,在他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即便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甚至看过她一眼,弑冰也觉得,从来都不后悔。 从未,后悔。 弑冰嘴角僵硬地牵出了一抹淡淡而释然的微笑,眼睛就这么直直睁着,望着那漆黑的山洞深处,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巨大的石室内,随着紫苏冷喝后,夜刖好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般,连忙转身扫了紫苏一眼,抬手抵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紧张地低声对紫苏道: “不要吵......冉冉睡觉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吵到她了......” 他神情紧张无比,眼神却极为温柔宠溺地凝望着寒玉床上的女子。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迹,双眉又紧紧皱了起来,苍白的唇角却是牵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冉冉还是老样子,总是将自己弄得这般脏兮兮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精致干净的绣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陆冉嘴角的鲜血。 “冉冉可还记得,这方帕子,可是冉冉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有人说,送帕子是表示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喜爱之情,冉冉是不是以为奴家不知道这个意思?呵呵......其实奴家早就知道冉冉的心意了,但是为了不让冉冉你太得意,所以奴家一直装作不知道,冉冉会不会生奴家的气?” 他擦干净了陆冉嘴角的血迹,翻身轻轻躺在了陆冉的身边,伸出手将陆冉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抱紧,嘴里却一直开心地絮絮叨叨说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咳咳......若是冉冉生气的话,想要怎么惩罚奴家都可以,只要别不理奴家......咳咳......”夜刖的脸色比已经没了呼吸的陆冉还要苍白,他不断咳嗽着,鲜血自嘴里溢出,声音也越来越虚弱,但是双手却还是将陆冉紧紧地抱在怀里,“若是冉冉不理奴家的话,奴家比死了还要难受......” 第五百二十五章:同归于尽(2) 夜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甚至吐出了暗红色的血迹来,紫苏看到那血迹,目光一凝。 想到方才在密室里,原本力压他们三个人,一直没有受伤的夜刖在一掌打中了师妹之后,忽然口吐鲜血,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伤心痛苦至极的原因。 还因为夜刖在陆冉的身上,种下了双生蛊。 这个双生蛊不仅仅需要种在被下蛊人的身上,还要种在下蛊人的身上,这蛊本事一对,能够互相感应。 下蛊的人能够通过体内的蛊虫,感应出另外一个人砸哪里,同时也能够感应出另外一个人有没有受伤。 若是其中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被这双生蛊反噬,若是下蛊人不解开这双生蛊的话,那么他也会必死无疑了。 现在夜刖肯定就是被双生蛊给反噬了,所以才如此虚弱,口吐鲜血不止。而且看夜刖现在的样子,他也是不想要解开这双生蛊,而是想要跟陆冉一起死了。 可是凭什么?他夜刖有什么资格跟着陆冉一起死?都是因为他,才将师父和师妹害成了这样子,即便是夜刖罪该万死,也不配跟陆冉死在一起! 紫苏眼中一片冰冷,狠狠抽出长剑,飞身朝着夜刖劈斩而去! “嘭——!”没想到夜刖都已经伤成这样子了,竟然还有力气借下了紫苏这一剑。 紫苏被夜刖强劲的内力给震得跌飞了出去,若不是白锦飞身上去接住了紫苏的话,恐怕她就要撞到坚硬的石壁上去了。 “咳咳——噗!”夜刖半跪着倒在寒玉床上,口中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面如金纸,又隐隐透着青白,看着仿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末路。 他阴沉地抬起眼眸,冷冷盯着紫苏和白锦,眼睛里尽是阴郁,没有半分方才看着陆冉的问温情与柔软。 “谁都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带走,即便是死了,冉冉也是我的。” 说话中,他忽然用手里的剑划伤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如水一般涌了出来,他飞快抬手在寒玉床边洒了一圈,鲜血滴落如水,在寒玉床边围城了一个圆形。 然后原本床下空空如也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那那些植物吸血疯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长大。很快便将寒玉床包围了起来。 夜刖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床边的一个机关,然后抱着陆冉躺了下去。那寒玉床陡然往下沉,随着轰隆隆的一声,一面沉重的盖子严严实实遮在了上方,紫苏这才知道那床其实是一面石棺。 这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紫苏和白锦反应过来想要冲过去的时候,床边那些植物已经将那石棺材给封得严严实实了。 “阿冉!”刚刚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的卓玉珩蓦然大喊一声,飞速冲了过来,竟然是想要朝着棺材的方向冲过去。 紫苏连忙伸手拉住了卓玉珩,喊道:“别过去!那是死亡之花!” 夜刖居然在这棺材的周围,埋下了死亡之花的种子,这花的变态的恐怖他们都有目共睹,若是这般冲上去的话,被这些邪恶的话给缠住了,只有死路一条。 “放开......放开我!阿冉还在里面,阿冉被困在了里面!难道我们不将她救出来吗!”卓玉珩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紫苏心中也极为痛苦不甘,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又能如何。 但是还没等紫苏开口劝说卓玉珩,这一方石室忽然间地动山摇了抵赖,大块大块的石头眼看好像要掉落下来了一般。 白锦面色一变,叫道:“不好,这里快要塌了!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 紫苏见状,只好拖着卓玉珩朝着石室外面跑去,他们这才发现外面摇晃得更加厉害,刚刚他们来的那个入口里,正有大块大块的冰锥掉落下来,要是想要原路返回的话,分分钟都会被落下的冰锥给扎成刺猬。 “阿苏,这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白锦焦急地喊道。 紫苏朝瀑布那边看了一眼,沉声说道:“跳下去!顺着水流跳下去,快,要不然就要要来不及了!” 三人没有办法,当即便跳入了河水中,顺着水流来到了瀑布边缘,没有任何犹豫地逃了下去! 好在那瀑布的水流是流往冰谷外面的,下面的水潭很深,他们三个人跳下去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为身上伤势过重,全部都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紫苏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处,陌生的郊外了。 紫苏挣扎着自河水里面爬起来,呛咳出了好几口血水,才稍稍缓了一口气,她紧张地在四处查看,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白锦的身影。 “白锦......”紫苏吃力站起身,踉踉跄跄朝着白锦的方向过去,将他从水里带到了岸上来。 但是在看见白锦身上的伤势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肤色更是白得透明。 白锦身上的衣衫已经尽数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或许是掉下来的时候是,刮到了锋利的石头,他的胸前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紫苏整颗心都慌了起来,抱着白锦的双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白锦......”紫苏心慌意乱,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恐怖的猜测让她感觉到了一阵阵灭顶的窒息,“白锦,不要有事......你不雅有事......” 紫苏的语气早已经不复以前的冷静,在这一刻,她好害怕白锦救这么死了,她完全不敢想象,白锦死了她该怎么办。 “咳咳......”白锦咳出了一口血,眼睛微微睁开,虚弱地喊了一声紫苏的名字。 紫苏一怔,眼里的泪水漱漱而落,她紧紧将白锦抱在怀里,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 白锦怔愣住了,顿了一秒,他眼中划过一抹温柔的微笑,被紫苏紧紧握住的手轻轻反握住了她的。 紫苏撕下身上的衣裳,简单包扎了白锦身上的伤口,点穴止住了血,将白锦背了起来:“待找到了卓玉珩之后,我这便就带你去疗伤,你要撑住。” 可是紫苏在河滩边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卓玉珩的身影。心中虽然担忧卓玉珩的安危,可是紫苏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而且白锦的伤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她只好先带着白锦离开了河滩。 夜郎谷。 如今山下已经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但是夜郎谷里漫山遍野的梨花现在才刚刚盛开。 举目望去,全部都是一片如雪的银白色,好像满山皑皑白雪还没有消融一般。 山谷中一如既往地寂静,梨花树林里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传来,一阵风吹过,落梨如雪,纷纷扬扬,悠悠的花香味浸染了人一身。 山谷中梨花林里最大的那棵梨花树下,有两处坟墓。 坟前的紫苏一身雪白衣袍,纷纷扬扬的落花铺满了她一身,随意披散的长长黑发也染上了霜雪,她静静坐在一处墓碑前,手里抱着一坛酒,鲜红的眼眸静静凝望着自己面前的两处墓碑。 “师父,师妹,我已经将夜刖杀了,给你们报了仇。” 她声音有些沙哑,眸子里沉沉一片,凝着一种沉甸甸的悲伤与寂静,紫苏沉默了良久,才复又轻声开口。 “师父,这么久未见您,不知道师父现在……过得可好?有没有想念苏儿……”紫苏的眼眶变得通红,眸子里含着泪水,声音哽咽了起来,“苏儿没能保护好师妹,我没能保护她,之前没能保护师父,如今也保护不了她……甚至连师妹的尸身都没能带回来,师父肯定对苏儿失望极了吧?” 当日在幽冥宫冰谷中一场大战,师妹为了保护卓玉珩而替他挡了夜刖一掌,后来夜刖带着陆冉的尸身逃走了。 他们追了好几天,才找到了他们两人。那时候夜刖已经身受重伤,但却还是抱着陆冉的尸体不放,后带着她纵身跃下了山谷,那处山崖下是万丈深渊,即便想要找寻尸骨,也找不回来了。 卓玉珩因为师妹陆冉之死,深受打击,再也无心理会世事,已经削发为僧,遁入空门。天下武林人士也才知道,他们的武林盟主,居然一直都是男扮女装,前任武林盟主卓寒凤的孩子,其实一直都是男子。 紫苏安顿了受伤昏迷过去的白锦后,便回到了夜郎谷,在这里立下了师妹的衣冠冢。 紫苏停了下来,久久凝望着眼前的墓碑没有说话。她伸手微微颤抖着抚着墓碑上师父的名字,低低地说道: “师父,苏儿好想你……”她的声音好像哽咽住了一般,又是沉默良久,“苏儿答应师父,会好好活下去……师父说得或许没错,若是我不想活下去了,想必白锦也不愿意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 想到白锦,紫苏悲伤的眼眸里浮起了一抹自嘲。她这辈子没有对不起师父,唯一亏欠最多,唯一愧疚的,就只有白锦一人而已。 她的前半生执念是师父,后半生的愧疚则是白锦。曾经她为了师父荒唐半生,可是白锦却因为她而疯魔痴狂一世。 紫苏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面翻涌的情绪,抬起手边的酒坛,仰头直接灌下。 清澈的酒液飞溅而出,将紫苏的衣襟都染湿透了。纷纷扬扬的梨花随风飘落,酒香味和梨花的清香混杂在了一起。 紫苏将喝空的酒放下,跪在地上,朝着师父的墓碑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缓缓站起身。 她静静站在墓碑前许久,最后深深凝望了前面两处坟茔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紫苏顺着梨花林的小径朝外面走去,一直走到了梨花林的尽头,在那里的一棵梨花树下,静静站立着一道雪白的修长人影。 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静静等在梨花树下的人影转过身来,深邃温柔的目光凝在紫苏的身上。 仿佛一直从未改变过的目光,陪伴着她走过无数的岁月,一直静静陪伴在她的身边,只为了求得她的一个回眸一瞥。 一阵微风吹来,梨花林里树枝轻轻晃动,纷纷扬扬细碎的梨花瓣飘落如雨,白锦安静温柔的视线穿过重重花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紫苏忽然间就想到了之前下雪的夜晚,与白锦待在屋顶里的时候的场景。 白锦凝望着远处一袭青衣的紫苏,眼神有些恍惚,但是眼底却是弥漫着温柔与满足。 还记得他们两人初遇的时候,年少的紫苏白衣黑发,静静站在府中的梨花树下,吹着悠扬却不知名的悦耳曲调。 如今一晃居然过了这么多年,经历的重重的磨难和波折,幸好......幸好老天垂怜,让他终于将她等来了。 从此以后,他们两人会再也不离开,会永远厮守在一起。 白锦想到这里,眼眸忽然间有些湿润。 一起看落梨如雪,与你一起共白头。紫苏想起来那天雪夜里,白锦无声说的这句话。虽然那时候白锦没有出声,但是紫苏看见了白锦的口型,便将这句话记下来了。 往后他们有漫长的一生,可以一起看无数梨花落雪。 紫苏轻轻笑了笑,眼眸因为含着几许憧憬,变得温柔如水,她举步朝着白锦快步走了过去。 白锦含笑凝望着走来的她,白衣黑发,还是初见的模样,发若流泉动,衣如蝴蝶翩。 白锦伸手轻轻拂去了紫苏发上身上落下来的梨花瓣。 紫苏望着白锦,低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白锦也微微一笑,说道:“无哪里都好,只要是跟着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