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平凡大叔，其实是地表最强战神》 第一话《救火员巴尔》与新人冒险者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扫图：会灰的鸟弹 录入：北原春希 修图：re-start. 「巴尔先生，今天要接什么委托呢？」 看了公会的年轻柜台小姐?涅别递出的三张羊皮纸，名为巴尔的三十多岁男子烦恼了一会儿。 「涅别推荐哪个？」 他无法自行判断，于是转而询问眼前的少女。 「这个嘛，采海莲叶如何？」 涅别以红色眼眸注视着他，同时解释理由。 「虽然刚才才加入公会的新人很想接，但我希望至少能有个老手同行。」 「原来如此。」 巴尔了然于心。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年纪尚轻，涅别这位少女经常负责新人或菜鸟冒险者。 而她往往想让自己带的人跟有经验的老手搭档。 （顺带一提，她的绰号是《教练》。） 巴尔不禁感到莞尔。 「好啊，不嫌弃的话。」 「谢谢您，巴尔先生！」 涅别倏地流露灿烂的笑容。 在年轻男子眼中，那笑容肯定既耀眼又充满魅力。 不过就算直视着这一幕，巴尔依然不为所动。 「那么，新人是……？」 经他这么一问，涅别将红色眼眸微微瞥向他的右侧。 在那里的是三位兽人少女。 （年纪大约是十五、六岁。是犬人族吗？） 少女们穿着便于行动的廉价五分裤，以及看似从某人那里接收的旧皮革护胸、护手及手杖等装备。 「咦，就是这位大叔吗？」 三人之中的橘发少女嫌恶地纠结着脸，将桀傲不逊的褐色眼眸转向巴尔。 「大叔，你冒险者等级多少？」 「七级喔。」 听了巴尔的回答，少女咂舌一声。 「好逊喔。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是最低等级。」 也难怪她会这么不屑。 冒险者等级基本上分为一至七级，通常数字愈小代表实力愈强。 耻笑巴尔老大不小却还只有七级的人绝不算罕见。 「是啊。虽然明白需要老手同行……但好歹挑个值得信赖的人选吧。」 带着手杖的绿发少女一脸不安地向涅别抗议。 她们斜眼打量着巴尔的服装。 有四个大口袋的黑色长袖外套、白色汗衫、蓝色长裤、便于行动的皮靴，每样都是便宜货。 这身打扮显然不像个收入优渥的能干冒险者。 可以想见这是她们反弹的其中一个理由。 「值得信赖的老手十分宝贵，所以我才会拜托巴尔先生喔。」 尽管气得太阳穴不断抽搐，涅别仍面带笑容回答。 「这个人可了不起了。他陪伴新人达三十次以上，而且所有人都平安归来呢。」 她引以为傲地说，仿佛是自己达成的事。 「那有很厉害吗……？」 淡蓝发色的少女对巴尔投以狐疑的目光。 「成为冒险者之后，迟早都会明白的。」 反正再怎么解释新人都不可能听懂，涅别索性简单带过。 「好吧。」 少女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要是惹恼了负责接待菜鸟冒险者的柜台小姐，未来可能再也接不到像样的委托。 （她们八成是这么想的吧。） 巴尔暗想。 这是常有的事，不光只有她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巴尔先生，那就麻烦您了。」 「了解。」 巴尔点点头，重新面向她们。 「请多指教啦。」 「请、请多指教。」 只有绿色头发的女孩轻轻地低头致意。 「我叫巴尔，你们呢？」 「我、我叫海伦娜。」 绿发少女率先自报姓名，接着开始介绍伙伴。 「橘发女孩是爱法，淡蓝发色的女孩是耶妮。」 「请多指教啦。」 巴尔爽朗地打招呼，爱法却嗤之以鼻地别过头。 「请多指教。」 耶妮最终无奈地勉强回应。 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前途无疑多灾多难，不过巴尔的脸色仍是一派沉着。 「采集药草的地点是水边周遭的树啊……」 巴尔翻阅着委托书低声呢喃。 「可以的话，最好换上能遮掩手脚的衣服。」 除了海伦娜以外，少女们都穿着短袖配五分裤。虽然以季节来看并不奇怪，但难免有小觑冒险者这行之嫌。 「咦──」 少女们表现出程度不一的不快反应。 001 看她们毫无危机感的样子，也难怪涅别会担心了。 「至少披件外套吧。」 「没关系啦。反正就在帝都附近，没那么危险吧。况且那里常常有一般民众经过。」 对于巴尔的忠告，爱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看到赶野狗般的态度，巴尔依然没有生气。 「……我知道了，你们就试试看吧。」 巴尔让步说道。 等到遭遇危险才会明白准备之重要性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 帝都治安良好，就算说居民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曾感受到危机，也一点也不夸张。 要是有人抱着这种心态成为冒险者，势必会带来危害。 「你明白就好。」 爱法满意地笑了笑，随即缓步前进。 「大叔，你好歹会扛行李吧？」 见她不假掩饰地表明无意指望自己，巴尔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少女们将之解释为「他终于肯闭嘴了」。 （真是一群野丫头。） 巴尔暗自苦笑，尾随着迫不及待出发的少女们。 出了帝都西门后徒步三十分钟左右，越过和缓的丘陵便可看到一条河川。委托指定采集的药草就长在河畔。 由于旁边就是干道，骑士团也会定期巡逻。 这项委托危险度低，算是跑腿性质的工作。 因此也不是只有爱法她们瞧不起这类委托，而疏于警惕。 爱法等人不断前进，根本没考虑过如何分配体力。 毕竟委托内容简单，设定的报酬又不高，她们大概想赶快解决，继续接下一个委托吧。 「操之过急也不好喔。」 巴尔加快脚步，同时提出忠告，可是只有海伦娜瞥了他一眼，其余两人连头也不回。 （这下会有点危险啊。） 不晓得她们是太小看冒险者这行，还是急着想要尽快达成委托？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倒也还好，两者皆是就有点麻烦了。 （这种人特别容易出包呢。） 巴尔不得不绷紧神经。 若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太好了，然而麻烦制造机总是容易吸引各种纠纷。 翻越丘陵为止都还很顺利。 但来到河川附近后，情况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那是？」 在驻足的少女们眼前，有一头缓缓喝着河水的大黒牛。 「是欧德姆布拉。」 海伦娜没什么自信地道出这个名字。 「我记得这种魔物性情温驯，肉和乳汁都十分可口。」 听了爱法的话，海伦娜点了点头。 「看它头上没长角，应该是母的。据说它的肉非常美味，堪比只有贵族大人才吃得到的肉，不过实力也不同凡响，甚至能干掉食人魔呢。」 「顺利的话，至少挤得到奶吧？反正它性情很温驯不是吗？难得有机会可以靠委托以外的东西赚钱耶。」 在少女们看来，爱法的发言是有机会实现的。 食人魔是常人及实力不足的冒险者无法抗衡的代表性魔物之一，如果要对付连食人魔都能干掉的对手，想必耶妮和海伦娜也会反对吧。 不过只是挤奶的话，根据使用的手段，或许还有可能办到。 「等一下！」 巴尔慌了。 就巴尔本身的立场，他不得不出面阻止。 「怎么了？」 爱法和耶妮置若罔闻，唯独海伦娜开口向他询问。 「要挤欧德姆布拉的奶，得趁附近有仔牛在才行。不然它会大发雷霆，开始横冲直撞。」 「咦，是这样吗？」 海伦娜瞪大双眼。 「没错。况且，一头母牛孤零零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奇怪了……照理说帝都周边应该没有欧德姆布拉才对。」 这也是巴尔制止她们的原因。 突然出现原本不是生存在这里的魔物，很有可能是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征兆。 「说不定它只是跟伙伴们失散了啊。」 爱法似乎无论如何就是要跟他作对，一脸不耐地反驳。 所谓失散，是指本应随群体或家族行动的生物落单了。 原因可能是个体的性格，或是遭遇外敌袭击。 看样子她似乎认为没必要担心太多。 「那样也很危险。欧德姆布拉身边没有仔牛在，挤奶时肯定会激怒它。再说，有能力杀死欧德姆布拉的存在，说不定已经来到附近了。」 「大叔，你也太没用了吧。」 爱法讪笑着说。 「爱法，你说得太过火了啦。」 海伦娜看不下去，出言训斥她。 「就是说啊。要是这位大叔说的是真的，我们不就麻烦大了？」 爱法经不起伙伴们的责骂，呕气似地低下了头。 「这大叔说的又不知道能信几成。」 看样子，她依然坚持己见。 「可是公会的人为他大力背书呢。」 「他可能只是虚长几岁才会碰巧那么顺利啊！」 爱法激动地反驳海伦娜。 看来是无法说服她了。 眼见海伦娜和耶妮露出连刚认识她们的自己都预料得到的愧疚表情，巴尔只好回以近乎苦笑的笑容，要两人别放在心上。 「先从采集药草开始吧。没有达成委托的话，就算带了其他好东西回去，公会也不会给我们评价啊。」 巴尔忠于职责，依然耐心地劝告爱法。 「……我知道了啦。」 固执的她倒是坦率地接受了这方面的提议。 或许是拿不到评价的说法奏效了。 「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小心行事吧。」 巴尔向一行人呼吁，却只有海伦娜点头回应。 爱法和耶妮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大步前进。 「我说，得先观察欧德姆布拉的状况才行啊。」 「不要激怒它不就得了？」 爱法头也不回地对巴尔这么说完，随即朝河川外约一公尺高的树走去。 长在树上的大片绿叶，就是委托指定的「海莲叶」。 虽然单独使用时毫无效用可言，但搭配其他药草却能提升其功效，并抑制副作用，效果十分神奇。 所以药师们十分看重海莲叶。 「没记错的话，只要连枝摘下带回去就行了吧。」 逼不得已追过来后，巴尔回应自言自语的爱法。 「没错。只摘取叶子的话，功效将大幅降低，失去拿来入药的价值。」 听到巴尔夸自己勤奋学习，爱法不屑地说： 「那当然。总有一天，我们少说也会成为三级冒险者。」 「三级啊。」 巴尔一边附和，一边瞥了几公尺外的欧德姆布拉一眼。 黒牛目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对呀，毕竟没那么容易升上一级、二级。」 爱法心有不甘地回答。 （这方面她倒是挺实际的呢。） 巴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分明是个好胜心强到近乎狂妄的人──巴尔真心这么认为。 「爱法，我们也各摘了一根。」 这时，耶妮向她说道。 回过头去，只见耶妮和海伦娜的小手各握着一根树枝。 「好，这样就够了吧。」 巴尔说道。 隔了一段时间后，海莲树就会再度长出新的枝叶。 所以只要不搜刮一空，便可不断采集。 「没有特别要求数量的话，带三根海莲枝回去就差不多了，小心别多拿。」 爱法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其他人倒是乖乖听从巴尔的建议。 三人各自把树枝装进系在腰际的白色麻袋中。 袋子装不下整根树枝，上面的部分都露出来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钱存够以后，好想买魔术具【收纳袋】啊。」 耶妮看着自己的袋子说。 那是具有魔术效果的收纳袋，收纳时可无视物品的质量与大小。 虽然这是一项便于运输的道具，然而要价不菲，新手冒险者的收入实在负担不起。 「对啊。当上六级冒险者就能买了吧。」 海伦娜表示赞同，并说出内心的期望。 秉持着知无不言的原则，巴尔决定坦诚相告。 「通常要成为五级冒险者才买得起【收纳袋】喔。」 「这样啊。」 海伦娜有点失落地垮下肩膀，不过爱法却强硬地说： 「只要加倍努力不就得了？」 巴尔感到相当意外。 （原来倔强之中也带有软弱啊。） 从行为举止看来，爱法极有可能原本就是性格强势的人。 而她之所以变得软弱，恐怕是因为经历过令她丧失自信的遭遇吧。 「所以得想办法应付欧德姆布拉才行。」 爱法显得相当固执。 （看来是不可能说服她了。） 巴尔这么判断，尔后随即改变想法。 虽然也可以硬逼爱法放弃，但这样她就不可能会反省。 以后接其他委托时，她肯定也会乱来。 （最好让她在这里失败一次，之后才会记取惨痛的教训。） 毕竟现在巴尔还能出手相助。 「既然都这么说了，你要试试看吗？」 巴尔这么说完，耶妮和海伦娜瞪大了双眼，爱法诧异地看着他。 「喔，没想到你还挺通情达理的嘛。」 「不过一旦感觉到有危险，就要立刻逃走喔。」 「好，我知道啦。」 爱法回话的口气根本不把巴尔的话当一回事。 「没、没问题吗？」 海伦娜不安地说完，耶妮小声回答： 「爱法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听别人劝……这你也知道吧？」 「是、是啊。」 看来耶妮和海伦娜也常为爱法劳神烦心。 「大家知道如何从野生的欧德姆布拉身上挤奶吗？」 巴尔首先发问。 「呃，印象中是要偷偷从后方接近，避免对它造成刺激。」 「……没错。」 正因为听到了正确答案，巴尔反倒不知该如何反应。 「既然附近没有仔牛在，也只好这么做了。爱法，可以请你负责挤奶吗？」 「好啊，毕竟是我主动提议的嘛。」 爱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假使爱法有所迟疑的话，处理起来反而简单，不过如果她是那种个性的人，当初早就乖乖听巴尔的劝了。 「那个，挤好的奶要装在哪里呢？」 海伦娜战战兢兢地发问。 从她的语气听来，显然是没带装奶的容器。 「通常挤奶时会用瓶子。但既然手边没带……我想想，你们有带水壶吗？」 巴尔从数个方案中选出最适当的选项。 「有的。啊，对耶。」 海伦娜应声后，这才意会过来。 「那就用我的水壶装好了。」 爱法从系在腰际的红色包包里取出竹制水壶。 把内容物倒进海伦娜的水壶后，她便偷偷靠近欧德姆布拉的背后。 下一个瞬间，欧德姆布拉强壮的后腿袭向爱法。 「啊？」 少女的叫声响起时，爱法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猛烈的踢腿。 虽然本人和伙伴都做好了一位少女即将死去的心理准备，悲剧却没有发生。 这是因为巴尔瞬间揽着她的肩膀跳向一旁。 两人的身体在草地上翻滚。见自己的攻击落空，欧德姆布拉低声呜嚎。 这下别说巴尔，其他人肯定也看得出它的不耐与敌意。 「咿。」 海伦娜和耶妮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当场跌坐地上。 欧德姆布拉气势凌人地看着他们，双眼兴奋得闪烁红光。 也难怪巴尔会事先声明一般冒险者无法与之抗衡，千万不能刺激到它。 爱法仰望天空，后悔没把巴尔的忠告听进去。 （我们四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如此深信。 虽然欧德姆布拉并非行动敏捷的魔物，但四人无法立刻重振旗鼓。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人获救就堪称奇迹了。 有别于绝望的少女们，巴尔放开爱法，在草地上翻滚。 然后抓起长在水边的草，朝一步步逼近爱法的欧德姆布拉鼻尖扔去。 「咕噜噜噜噜？」 药草砸中鼻子后，眨眼间便欧德姆布拉敛去了敌意。 「趁现在赶紧起身离开吧。」 巴尔对三人大声呼喊。 「是、是。」 只有爱法应声而起。 耶妮靠着爱法、巴尔搀扶着海伦娜，四人跌跌撞撞地逃离此处。 爬到丘陵上时，巴尔回头确认欧德姆布拉并没有追过来。 爱法等人顺势看向后方，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完蛋了……」 最先出声的是耶妮。 「对不起。」 爱法接着开口道歉。 「那个，你不是要对我们，而是要跟巴尔先生道歉吧。」 尽管态度畏畏缩缩，海伦娜仍直言纠正爱法。 「也、也对。」 爱法忸怩了一会儿，然后别开视线道歉。 「对不起，巴尔，是我不好。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巴尔心想：看来她本性也不算太坏。 「不客气。你明白就好。」 巴尔带着温柔的笑容，接受了她的道歉。 「可、可是……」 爱法本想回嘴。 不过，她突然发现巴尔的左手从刚才开始就动得不太自然。 「该不会是骨折了吧……？」 「不，是撞伤。我没能完全闪开。」 虽然巴尔说得一副没事的样子，少女们却十分惊慌。 「这、这该怎么办？我记得海伦娜好像会用治愈魔术吧？」 听了爱法的话，海伦娜连忙靠近巴尔，以右手触摸他的左肘，并开始吟唱咒文。 「慈爱的女神啊，请倾听我的祈祷……以您温柔的力量疗愈彼人的伤。【heal】！」 淡淡的白色光圈笼罩巴尔的手肘周围。 「谢谢你，疼痛舒缓了不少呢。」 巴尔说道。 「不、不会。我们才是承蒙你的帮忙！」 海伦娜害臊地红了脸颊。 「巴尔先生刚才好帅喔。」 耶妮这么说完，海伦娜和爱法都点了点头。 「就、就是说啊，老手就是靠得住呢。」 海伦娜不避讳地说。 「哼，大概吧。」 虽然爱法依然不改狂傲的口气，但她似乎已经放下鄙夷，不再把巴尔当成老大不小还停留在七级的大叔。 「等确认海莲枝都完好，我们就回公会吧。」 即便少女们对自己急遽改观，巴尔也并未因此乐昏头，依然冷静沉着地对三人这么说。 「好的。」 各自确认持有物完好无缺后，三人松了口气，旋即启程返回公会。 「欢迎回来。结果如何？」 涅别露出放下心中大石头的表情迎接四人，并开口询问巴尔。 「勉强算是搞定了。不过河畔有一头母的欧德姆布拉。」 「母的欧德姆布拉……？」 涅别一脸不解地反问。 帝都附近鲜少出现欧德姆布拉，身为帝都公会的职员，当然要掌握这类消息。 「我明白了。感谢您提供情报，我会通报给上层的。」 「再来是委托的物品。」 语毕，巴尔望向乖乖守在身后的三位少女。 「这样可以吗？」 拿出海莲枝置于柜台上后，爱法问道。 「是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涅别以熟练的动作检视物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报酬一万，情报提供费二十万，总计是二十一万杜拉。」 听她这么说，少女们开心地笑逐颜开。 定居帝都的工匠日薪约一万杜拉。以这标准来看，本次报酬可说是十分优渥。 爱法收下装着银币的皮囊，向涅别问道： 「请问报酬该如何分配呢？应该说，我们要付巴尔多少？」 听了这番话，涅别瞬间瞪大双眼，不过她认为这是好的转变，于是笑盈盈地回答爱法。 「分巴尔先生两成就行了。」 「这样啊，会不会太少了？」 爱法这回的发言真的让涅别吓到了。 「你变了好多呢。」 被涅别这么一说，狂傲不羁的少女难为情地别开视线。 「……我知道自己很蠢啦。」 「这是好事喔。」 涅别这么说完，便望向巴尔。 「这回您又用了什么方法呢？巴尔先生。」 「该怎么说呢？只是运气好吧。」 巴尔面带微笑，谦虚地说。 涅别露出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傻眼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别人才会叫您《救火员巴尔》喔。」 对于涅别不满的抗议，巴尔只是笑着带过： 「哈哈，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啊。这次也是因为碰巧出现欧德姆布拉，我们才拿得到情报提供费。」 「对冒险者而言，运气好也很重要喔。」 涅别叫巴尔别再客气。 爱法从袋里抽出四枚帝国银币及两枚大铜币递给巴尔。 「来，巴尔。这里是四万两千杜拉。」 「谢谢。」 见巴尔把银币收进品质低劣的黑色钱包后，爱法问道： 「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再跟我们组队？」 「哎呀，我这种人可以吗？」 巴尔惊讶地问道。 爱法满脸通红地垂下眼帘，忸忸怩怩地点了点头。 「嗯，大家也同意吧？」 「是啊。」 「巴尔先生很可靠呢。」 另外两人笑着赞同。 「人真是说变就变啊。巴尔先生，您太厉害了。」 涅别开心地看着少女们如此说道。 「今天就先解散，明天再继续加油。」 巴尔害躁地别过视线，对少女们这么说完，三人都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样吧。」 「那个，我们要开庆功宴。方便的话，巴尔先生也一起来如何？」 海伦娜畏畏缩缩地询问。巴尔犹豫了一会儿后颔首同意。 「好啊，就让我参加吧。」 和新人冒险者们交流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不少人在混熟之后，便能坦然接受他的建议。 「好耶！……啊。」 反射性地拍手叫好后，爱法猛然回神，面红耳赤地噤声不语。 其他人见状皆暗自窃笑，不过基于冒险者的情分，没有人多说什么。 爱法逃也似地匆匆离开公会，耶妮、海伦娜、巴尔等三人连忙追赶上去。 第二话 来访者 晚上八点过后，巴尔结束庆功宴返家。 他家位于二等区，是简陋的木造建筑。 虽然差不多得改建了，但基于房租低廉，他一直将就着住。 房子本身附有厨房，不过他不擅长料理，所以习惯在外面吃，或是带现成的食物回家。 多亏有魔术具，入夜后帝都的路上依然明亮，再加上骑士不时四处巡逻，年轻少女们在外走动也很安全。 不过，巴尔还是把三人送回了旅馆。 打开自家房门时，巴尔叹着气说： 「你可以不要晚上一声不吭地守在家里吗？米娜。」 这时，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浮现光之人型，随后化为漾着光球的年轻女性。 名为米娜的女性属于精灵族，拥有一头金发、翠绿眼眸及长耳。 尽管精灵多半外表美丽，她的美貌仍显得格外出众。 除了容貌之外，她身为魔术师的实力也压倒性地强。 如果不是巴尔，恐怕不会发现她施展了魔术阻绝气息吧。 「这是为了您好啊，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就算没有旁人在场，你也别这样叫我，葳鲁赫米娜。」 米娜毕恭毕敬地说道，而巴尔一脸为难地指正她。 虽然他的本名是巴尔托洛梅乌斯，但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巴尔还以颜色，道出米娜的本名后，米娜低下了头。 「我失敬了。」 说到不喜欢本名这点，米娜也不遑多让。 「你明白就好。」 豁达地原谅她后，巴尔先是点亮家里的烛火，接着又问： 「你今天来是要做什么？该不会只是来见我的吧？」 「不，我就是专程来见您的。」 见米娜正经八百地立即回答，巴尔顿时无言以对。 因为他一直以为米娜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精灵。 其实米娜只是为了给巴尔留下好印象，才故意这么做的。 「我开玩笑的。」 米娜突然嫣然一笑，并如此说道。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发现自己上当，巴尔不禁露出苦笑。 「毕竟您又不擅长煮饭，我本来想亲手帮您煮道料理，不过……」 她的翠绿眼眸锁定了巴尔怀里的纸袋。 「啊啊，抱歉。其实我刚才跟冒险者们开了庆功宴，顺便在那间店里打包了晚餐。」 「庆功宴是吗？」 米娜分明知道巴尔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却还是开口询问。 想必她也感到很好奇吧，于是巴尔开始述说今天发生的事。 「欧德姆布拉……这可真是奇怪呢。还有，我也知道您为什么不动左手。」 由于巴尔刻意保持低调，大多数人几乎都没发现，然而米娜却三两下便识破了。 话虽如此，巴尔原本就没打算瞒着米娜。 「既然是在拟态中出事，还是别治疗比较好。」 「没错。不过拟态这种说法也太难听了吧。」 巴尔苦笑着说道。 想必米娜一定能轻易治好他的伤吧，不过这样反而不好向不知情的人解释。 「只要您有那个意思，甚至能过上相当于皇族的生活，如今却过得如此简朴。」 米娜的语气不带任何侮蔑。 这是她跟巴尔维持良好关系的理由之一。 「那种生活令人坐立难安啊，现在这样比较合乎我的个性。」 语毕，巴尔轻轻提起纸袋。 「不介意的话，米娜要不要也吃一点？」 「好的，刚好我也带了东西过来。」 米娜从裤袋里掏出白色袋子，并从中取出新鲜的蔬菜水果。 虽然裤袋怎么看都不可能装得下这个份量，但巴尔却不觉得奇怪。 毕竟有种魔术可改变物体质量，米娜又是魔术高手。 像她这种实力的人随手施个魔术，威力也胜过一般市面上流通的魔术具。 三公尺见方的厨房兼餐厅里有张白色圆桌，上头摆了便宜的盘子，巴尔一一将食物装盘。 「有洋葱串烤羊肉、炸马铃薯和米娜带来的蔬菜水果，看起来挺豪华的嘛。」 「您应该更注重饮食均衡才是。」 看着一脸满足的巴尔，米娜念了一句。 巴尔显得有些为难。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一带没什么卖蔬菜水果的店啊。」 「一等区不是有吗？大不了搬过去嘛。」 米娜若无其事地回答。 就是因为知道巴尔真正的经济能力，米娜才敢这么说，巴尔却摇了摇头。 「我喜欢在这里生活。可以的话，我不想搬家。」 「……我认为，在一等区也可以过您喜欢的平民生活啊……」 虽然米娜不解地低声呢喃，却也不再力劝。 这份不随便干涉他人的距离感，令巴尔感到相当自在。 「巴尔大人喜欢这种口味吗……？我得记下来才行。」 吃串烧跟炸物时，米娜小声地嘀咕。 她似乎是无意间说溜了嘴，所以巴尔决定假装没听见。 用完餐后，米娜泡了药草茶。 「香草味真香。虽然还没习惯之前，喝起来很独特就是了。」 「您能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 回话的同时，米娜的美丽脸蛋泛起红晕，笑逐颜开。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享受了一段悠闲的时光。 003 喝完茶、收拾好用品后，巴尔又对她问道： 「你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见我一面，顺便吃顿饭吧？」 「当然不是。您似乎忘了明天要开定期会议。」 听米娜这么一说，巴尔猛然惊觉。 「糟糕。」 看着忍不住哀嚎的他，米娜轻轻地笑了出来。 「还是这次也缺席算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巴尔有权不出席会议。 不过，只要巴尔拜托米娜套好口径，她就会找个适当的理由告诉其他与会者吧。 「不，这次我要出席。欧德姆布拉的事情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希望只是我多虑了。」 帝国的状态可以说就是如此和平。 因此连些微的变化也让人挂怀。 「我明白了。那么明早我再过来。」 「啊啊，谢谢你。」 巴尔谢过米娜的好意。 要尽可能避人眼目，最好借助她的力量移动。 「我自己行动的话，很难让所有人都不起疑。」 理论上，巴尔居住的二等区没有这类强者，但他仍旧十分谨慎。 「这是适不适合的问题。要是说到战斗，您可是举世第一呢。」 听巴尔遗憾地这么说，米娜连忙出言安慰。 「说得也是。」 巴尔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一直钻牛角尖。 「那我告辞了。」 米娜优雅地行了一礼，旋即施展转移魔术回去了。 隔天早上，巴尔一起床就打开寝室的遮雨板。 接着用屋外水罐里的蓄水洗脸。 以干净的毛巾擦脸醒脑后，当他回到家里时，米娜正好转移过来了。 「早安，巴尔大人。您要享用早餐了吗？」 「谢谢。一起吃吧。」 两人在昨晚待的房间里，吃着米娜带来的早餐。 今天的菜色是夹着嫩鸡蛋的鸡蛋三明治，以及夹着厚培根的培根三明治。 「嗯，两种都很好吃呢。」 米娜不断钻研巴尔的喜好。其成果展现在食物的滋味上，巴尔非常满足。 「谢谢您的夸奖。」 米娜红着脸道谢。 亲手做的食物获得巴尔肯定，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两人吃完早餐后悠闲地品茶，接着终于来到出发时间。 「那么巴尔大人，我们走吧。」 「好。」 巴尔在汗衫外披着黑色斗篷，并戴上黑色兜帽和白色面具。 身为魔术高手的米娜，对于转移魔术同样操控自如。 拜此所赐，巴尔一瞬间便从二等区移动至皇宫，而附近居民却浑然不觉。 他们来到国家中枢机构所在的皇宫，里头还住着支配帝国的皇帝与他的家人们。 朝廷位于中央宫，巴尔他们开会的房间也在那里。 米娜选择的转移点就在会议室前方。 四名身着盔甲并佩有剑的近卫骑士，守在豪华的红金双色大门前，左右各站了两人。 一看到巴尔等人，他们便立定不动，高声喊道： 「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以及葳鲁赫米娜大人莅临！」 「我是最后到的吗？大家都好早啊。」 巴尔这么说完，其中一个身影回答： 「因为就只有你不会转移魔术嘛。」 那是拥有一头银发、蓄着银须的四十多岁男性。 他说得没错，除了巴尔以外，在场七人都会施展转移魔术。 「你还在二等区玩平民家家酒吗？」 讲话的是年约三十岁、留着紫色短发的男子。虽然没有取笑巴尔的意思，他却毫不掩饰心中的好奇。 「持续和我们必须保护的民众接触，这种精神不是很了不起吗？」 米娜出言袒护巴尔。 跟面对巴尔时不同，她的表情及语气既高傲又冷冽。 在她的眼神及话语下，现场气氛迅速降温。 「朕有同感。」 一道附和米娜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站在房门口发言的是五十多岁的红发男性，他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 「皇帝陛下。」 先前一直坐在位子上的六人同时起身。 接着，米娜以外的七人都将右手抵在左胸前，低头「鞠躬」。 照理来说，在皇帝跟前不该做比「敬礼」低一个层次的「鞠躬」，不过齐聚此地的八人享有特别待遇。 唯独米娜仅是微微点头，甚至不行简单的礼仪，然而谁也没有责怪她。 皇帝就上座入座之后，八人便围着他一起坐下。 「我们帝国引以为傲的八神辉胜利之剑啊，劳驾诸位了。」 皇帝首先向他们致谢。 名为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八人，正是帝国引以为傲的最强战力，跟巴尔一样皆拥有各种特权。 「今天要讨论的，是关于最近开始活跃于部分地区的魔物。」 「……所以情况严重到需要在场的人出面吗？」 相貌堂堂、拥有银发银须的四十多岁男子问道。 皇帝缓缓摇了摇头。 「不，并非如此。不过未来或许会有这种可能性。事情就是这样，克劳德。」 米娜以外的七人闻言肩头一震。 既然把情报提供给帝国的最强战力，这就表示皇帝对情况感到十分忧心。 帝国的军事实力大致分为领主的私人军队，以及皇室所属部队。 在皇帝指挥下的有──近卫骑士、帝国骑士、宫廷魔术兵团，以及八神辉胜利之剑等等。 「朕不愿傻傻地错估情势，导致损害扩大，所以才会趁现在劳烦诸位。克劳德。」 银发男性──克劳德缓缓点头。 「一下子就投入最强战力是吗？确实合乎我国传统呢。」 帝国之所以被誉为大陆最强国家，他们八神辉胜利之剑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当他们出动时，意义自是非同小可，不过另一方面，帝国从以前开始就有相对容易投入强大战力的倾向。 「希望不要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米娜暗讽帝国的行事作风。 这种态度显然对皇帝不敬。 「以朕的立场来看，那样当然最好。顶多就是朕被讥为胆小鬼嘛。」 皇帝伸手制止了对米娜展露怒意的克劳德。 就另一种层面上来说，她跟巴尔同样都是特别的。 皇帝冷静地回答： 「如果是我们的话，应该能察觉其他人疏忽的地方。我赞成出动。」 紫发男子表示赞同。 「是吗？曼奴埃尔也赞成啊。」 皇帝开心地说。 见现场气氛倾向赞成，他转而询问巴尔。 「巴尔托洛梅乌斯啊，你怎么看呢？」 「我赞成，陛下。灾祸的幼苗还是尽早拔除比较好。」 巴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获得他的支持，皇帝稍微放下心了。 「葳鲁赫米娜也同意吗？」 「是，我赞成。」 米娜简短地回答。 包含她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为何皇帝会先征询巴尔的意见。 换句话说，她其实不会反对巴尔支持的事情。 「不过陛下，我们所有人都要出动吗？帝都无人留守可不好啊。」 听了克劳德的发问，皇帝沉下脸色。 「确实如此，况且目前情况还不明朗。有其他情报吗？」 「有的，虽然不知道能否作为参考。」 巴尔举起右手发言。皇帝就不用说了，其他人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话怎么说？」 在皇帝的催促下，巴尔接着说： 「我在帝国附近的埃贝河，发现了一头成年的母欧德姆布拉。」 「欧德姆布拉？」 他跟米娜以外的人都面露诧异之色。 「欧德姆布拉应该栖息在更往西的地域才是啊。」 前冒险者曼奴埃尔如此开口。 「而且成年体往往都是成群结队行动。」 克劳德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过目前还不能否定失散的可能性。」 「也是。」 巴尔审慎地说完，皇帝也如此附和。 即便得到一个新情报，依他的个性也不会立即做出结论。 「……最好还是等获得更多情报之后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下判断。 「接下来我们也会自行搜集情报，这样可以吗？」 「嗯。」 面对克劳德的确认，皇帝给予肯定回答。 「目前也很难给出具体指示。下次召开定期会议时，诸位再汇报搜集到的资讯吧。」 「十万火急的要事就用紧急通讯，是吧？」 「没错。」 皇帝和克劳德谈妥后，会议就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诸位了。」 这么说完，皇帝便退出房间。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又有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曼奴埃尔坐得椅背嘎吱作响，双手盘在后脑勺呢喃自语。 「这点还不得而知，说不定只是巧合。目前来看，那种可能性反而更大。」 听了克劳德的回答，曼奴埃尔嗤之以鼻。 「哈，以前当冒险者的时候，我也遇过这种放弃思考、什么事情都说巧合的家伙呢。」 「你的意思是指我放弃思考吗？」 克劳德不悦地挑动眉头，曼奴埃尔也不甘示弱地投以阴沉的眼色。 「不然还会有什么意思？」 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绷时，巴尔立刻打断两人。 「别做无谓的争吵。」 「是啊，太难看了。」 名为英格威的男子紧接在巴尔之后说道。 「……抱歉。多谢了。」 克劳德恢复冷静，在道谢与致歉后，便从位子上起身。 「我去让脑袋冷静一下。」 接着其他人也起身离开房间。 「为什么要故意挑衅他呢？」 英格威向曼奴埃尔问道。 「哈，我只是不爽自以为不可能出大事的家伙罢了。我说巴尔托洛梅乌斯啊，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否认。」 巴尔简短地回答。 「不过我也不赞同你的做法。」 听巴尔这么一说── 「啧。」 曼奴埃尔愤而咂舌离席。 米娜以骇人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背影，不过巴尔以手势制止了她。 「我们也回去吧。再见啦，英格威。」 「啊啊，你也常来露脸嘛，巴尔托洛梅乌斯。」 「我知道。」 回应面有难色的英格威后，巴尔便叫米娜发动转移魔术。 「目前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呢，巴尔大人。」 「是啊，既然其他地域也有类似的状况，照理说这绝不是巧合。」 米娜这么说完，巴尔也如此附和道。 之所以没在会议上明讲，是因为没有明确的根据和证据。 「魔物的生态出现变化，大致上都不是好征兆。」 「没错。不过没什么机会接触魔物的人，确实也不容易察觉就是了。」 正因为如此，克劳德和曼奴埃尔之间才会产生嫌隙。 ──巴尔如此心想。 「不过，克劳德的个性一板一眼，即便是自己不相信的事，他也不可能轻忽。」 就这点来说，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也无须担心。 「我该做什么呢？」 面对米娜的发问，巴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和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分头调查魔物。我会试着请帝都的公会本部提供消息。」 虽然巴尔平时看似抛下工作不管，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魔物生态与相关调查方面，冒险者公会无疑是国内最顶尖的机关。 「希望没事。」 「是啊。」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两人却隐约有种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 第三话 微风亭 去冒险者公会跟涅别讨论过魔物资讯后，巴尔接下了某份工作。 今天的工作，是把岩盐送去他经常光顾的料理店『微风亭』。 在一等区营业的店家往往会委托大商行采买食材配送到店，不过庶民取向的小店都是委请冒险者配送。 这些店忙得没时间亲自送货，又想节省请专业运输业者的费用。而像巴尔这样的七级冒险者，即使是报酬不多的工作也想努力接下来。两者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 「哎呀，是巴尔先生啊。真是谢谢你了。」 巴尔带着装有岩盐的瓶子来到店里时，出来迎接的是『微风亭』的招牌女郎玛雅。 这位年甫十五的可爱少女留着栗色短发，圆滚滚的红色大眼令人印象深刻。 开朗的笑容格外适合玛雅，怪不得她会深受附近的年轻男性欢迎。 「店里还是一样高朋满座呢。」 巴尔透过打开的门瞥了店内一眼说道。 「都是托你的福，巴尔先生也要吃午餐吧？」 「我是这么想的没错，不过有位子吗？」 巴尔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他瞬间就发现吧台有两个空位，但一般庶民的感觉不可能如此敏锐。 于是他决定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嗯，还有位子喔，虽然是吧台就是了。」 「坐吧台也没关系。」 巴尔这么说完，玛雅便面带微笑地拉着他的手走进店里。 同时发出响亮的声音。 「吧台桌一位客人喔！」 「好。这不是巴尔吗？」 应声的是玛雅的父亲。他是这间店的老板兼厨师。 「您好，我把您要的岩盐带来了。」 「啊啊，谢谢你。」 老板从巴尔手中接过瓶子。 虽然这样可能不太好，但这间店的客人多半不拘小节，所以老板和巴尔也不以为意。 「要点什么呢？」 巴尔就座后，老板的妻子便上前询问。 「我要香肠面包、起司欧姆蛋，还有蔬菜汤。」 「好的。」 老板娘转身将点单传达给老板。 巴尔不动声色地观察店内。 客人主要为年轻男性，不过其中也有几位年轻女子和中年男女。 而且大多是曾看过一、两次的面孔。 可见这间店是靠常客撑起来的。 （有多少人是冲着玛雅来的呢？） 巴尔暗想。 他经常看到玛雅被男人搭讪。 他以前还出手搭救过两、三次，所以玛雅才特别亲近他。 玛雅先端来了蔬菜汤。她放下盘子后开口： 「巴尔先生，我听说啰。」 「嗯？听说什么？」 「少来了，我是说爱法她们啦。」 004 巴尔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玛雅似乎以为他在装傻。 「你也太谦虚了吧。」 玛雅笑着说。 「啊啊，你说那几个女孩啊。」 巴尔呢喃着拿起了木汤匙。 汤里加了红萝卜、番茄，以及切成大块的高丽菜。 一口喝下可以感受到带劲的咸味，令人相当满意。 「嗯，好喝。」 「对吧？」 玛雅露出开心的微笑。 有个年轻人看不惯她老是黏着巴尔，于是举手呼喊她的名字。 「玛雅，我要点餐。」 「来了。巴尔先生，我们之后再聊。」 这么说完，玛雅便离开了。 唯独面对巴尔的时候，她才会招呼得如此勤快。 这个事实让冲着她来的年轻男性心生妒忌。 （虽然不是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但拜托饶过我吧。） 巴尔表面上佯装不知，内心却暗自叹气。 就是因为有这种男人，玛雅才会放心地亲近对她不抱任何企图的巴尔。 不过，明白指出这点恐怕会火上加油，所以巴尔什么也没说。 「我吃饱了。」 巴尔吃完饭后，玛雅端了水过来。 「巴尔先生总是吃得津津有味呢。」 「嗯，因为这里的料理很好吃嘛。」 「爸爸也常常开心地说巴尔先生吃相很豪迈喔。」 老板似乎听到她说的话，夸张地清了清嗓子。 「玛雅，这种事不必告诉本人。」 「啊，爸爸害羞了。」 看了父亲的样子，玛雅不禁窃笑。 「玛雅，别顾着偷懒，快干活！」 结果不是老板，反倒是母亲出声斥责女儿。 「知道啦。」 她缩了缩脖子，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这家人感情真好。） 巴尔莞尔地看着他们。 就在客人逐渐离开、新客人接着上门时，巴尔站了起来。 「结帐。」 老板娘闻声而至，递出了一枚大铜币。 「来，已经扣掉午餐钱了。」 「谢谢您。」 巴尔道谢完后，老板娘看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 「巴尔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是做这种当日现领的零工，去找份更像样的工作如何？」 爱照顾人的老板娘因为担心他，一如往常地唠叨了几句。 「哈哈哈，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巴尔明白老板娘纯粹是关心自己，因此只是陪笑带过。 「你也到了该考虑结婚的年纪了呢。」 「没有人要嫁给我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啦。」 巴尔自嘲地这么说完，玛雅从旁边插嘴说：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喔。」 「你别说话。」 老板娘厉声瞪视着女儿。 然后她双手叉腰，重新面向巴尔。 「你结不了婚不是因为长相，而是收入吧。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但我老公长得也不怎么样。」 听她说得如此直白，巴尔不禁苦笑。 事实上她跟她丈夫确实相貌平平。 部分年轻人甚至觉得这两人生得出玛雅简直是奇迹。 （这人还是一样直爽呢。） 老板娘的口气之所以不引人反感，完全是人品使然。 对店内客人和帮手说教却不与人结怨，这种特质实在难能可贵。 「不过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喔。」 玛雅依然不死心地继续插嘴。 「巴尔先生长得不差，整个人打理得干干净净，体态也不松懈。」 对于自己的体态和外表整洁，巴尔平常也会偷偷留意。 被玛雅这样的少女直接点明，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却也令人开心。 「可惜没什么可取之处。」 「喂，你们有完没完啊。」 对妻女不耐烦的老板终于出声了。 「就是说嘛，妈妈对巴尔先生太严格了。」 玛雅也借机声援巴尔。 「而且妈妈不是很常称赞巴尔先生吗？说他这个人很难得，连平凡无奇的工作也会认真完成。」 「啊，不是啦。」 被女儿这么一说，老板娘慌了起来。 「这种话只能趁本人不在场的时候说啦。」 「好歹也该为老是受指责的人想想吧？」 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完，玛雅又望向巴尔。 「妈妈曾告诉我，如果要结婚的话，最好选择巴尔先生这种面对平凡工作，也能不厌其烦的男人。你知道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巴尔无奈地回答。 「我想也是。为什么这些话不能告诉本人啊？」 玛雅夸张地叹了口气，表示无法理解。 （老板娘大概是觉得当面给予赞美，对当事人没有好处吧。） 巴尔心想。 不少专业人士都抱有这种想法。 他们不认为夸奖有助于成长，反倒寄望对方被斥责后发愤图强。 「唉，如果不是对这个人寄予厚望，老板娘就不会那么严厉。要是不在意的话，她也不会唠叨了。」 巴尔为老板娘缓颊。 「那只是因为巴尔先生能够体会妈妈的用心吧？」 可是玛雅却无法接受。 「并非所有人都像巴尔先生一样通情达理。巴尔先生反而才是少数派呢。」 「啊啊，嗯。或许吧。」 巴尔不得不承认情况不妙。 玛娜自认为是站在巴尔这边，所以反而不容易安抚她。 「我还得去公会一趟，就先告辞了。」 这么说完，巴尔赶紧开溜。 「啊，等一下。」 老板娘试着挽留巴尔，但他决定装作没听见。 （呼，真伤脑筋……今天比平常难缠三倍呢。） 理由显而易见。 这样的生活极不稳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很有可能一口气陷入无法糊口的困境。 虽然帝都环境宽裕，工作也很多，却没有一定的保障。 亲切的她们当然会为巴尔担心。 即使如此，巴尔还是不打算罢手。 （不过，没想到玛雅竟然会支持我。） 少女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尽管她没有错，但获得这位面容姣好、深受众人喜爱的少女拥护，反而会让巴尔更加引人注目。 「巴尔先生。」 正当巴尔准备迈步前往公会时，玛雅从店里走出来，叫住了他。 「对不起喔，我妈妈说得太过分了。」 见少女愧疚地低下头，巴尔笑了笑，要她别放在心上。 「不，那也表示她很关心我，玛雅不必道歉。」 「……谢谢你。还好巴尔先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玛雅的脸色依旧凝重。 由于她一副忸忸怩怩、欲言又止的样子，巴尔决定默默等待。 「那个，巴尔先生真的没有女人缘吗？」 如果是一般没女人缘的男性，恐怕会被这句话深深刺伤心灵吧。 可惜巴尔就各方面来说都「异于常人」，他一点也不在乎。 「很遗憾，我确实没女人缘呢。」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喔。」 玛雅稍微压低声音说道。 「谢谢你这样说。」 巴尔泰然自若地回答。 在年轻男性极可能误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的气氛下，他依然坦然处之。 「唔，巴尔先生，你根本不相信我吧？」 玛雅抬头瞪着他。 不过她的表情完全是在闹别扭。她的双眼微微往上望，看起来虽然可爱，却缺乏魄力。 「不，我相信你喔。可是我已经不是会乐得飘飘然的年纪了。」 听了巴尔温柔的劝说，玛雅垂下了头。 「真不甘心，我好像不被当一回事呢。」 「没这回事。」 巴尔一脸为难地搔着右颊。 「不过，我好像怎么说都没办法让玛雅明白。」 「因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啦。」 巴尔故意直截了当地说。 以玛雅的个性来看，太小心翼翼反而会让她更加受伤。 「我知道了。谢谢你讲得这么明白。」 一如预期，她带着坚强的表情接受了事实。 「好了，你差不多该回去工作啰。」 「啊，好的。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巴尔先生也要认真工作喔。」 「谢谢，我会努力的。」 对轻轻挥手的玛雅回以笑容后，巴尔终于出发返回公会。 虽然冒险者公会本部位于充斥着贵族街与高级住宅的一等区，但二等区也设有支部。 这大概是顾虑到无法轻易涉足一等区的二等区居民吧。 二等区支部是栋坚固的砖造建筑。 打开公会大门时，巴尔碰巧遇见了爱法等人。 「巴尔，你来找工作吗？」 爱法笑容满面地说。 她之前恶劣的态度简直就像骗人的。 变直率的她也挺可爱的。 「在接工作之前我要先回报。我去『微风亭』送岩盐了。」 「啊啊，那间店！巴尔先生也去了吗？」 耶妮好奇地问。 「那是我常光顾的店家之一。」 巴尔笑着回答。 既然玛雅是从耶妮等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想必她们也去过了吧。 「那、那里的东西很好吃呢。」 海伦娜也加入话题。 「嗯。你们要去工作吗？」 「对啊，我们要去主要干道巡逻。巴尔呢？报告完之后要做什么？」 巴尔老实回答了爱法的问题： 「我今天没排工作。你们好好加油吧。」 「咦、嗯。」 不光是她，耶妮和海伦娜也明显一副失望的样子。 「巡视干道的工作不需要老手跟随。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用借来的魔术具呼叫骑士团吧。」 巴尔温柔地给予指导。 如同字面所述，这份工作主要是巡视干道是否发生异状。由于帝都治安良好，魔物鲜少出现，重要性自然也不高。 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冒险者通常都会借用可发送信号的魔术具。 「骑士团啊……」 爱法等人反而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虽然市井小民都很崇拜骑士团，但冒险者就未必如此。 为了让无法适应社会体制和秩序的人有地方可去，皇帝因此设立了冒险者公会。 会员主要是不擅长配合他人者、无法每天过着规律生活的人，以及忍受不了严谨的上下关系之人，不过梦想一获千金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 事实上真的有冒险者立了大功，翻身成为拥有土地的贵族。 虽然贵族社会强烈反弹，但这么做「可让立下大功的武力归化国家，融入组织」。面对实质上带来的好处，贵族们也不敢抱怨。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对骑士团和军队不抱好感的人也聚集而来。 （爱法她们也是这类型的人啊……总觉得她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即使无意深入追究，但似乎有必要事先提醒她们。 「如果要在帝都活动的话，最好跟『亚因斯布劳』打好关系。」 『亚因斯布劳』，通称帝国第一骑士团。 其主要任务为保卫帝都及维持周边地域的治安，所属成员是各骑士团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份子。 跟他们作对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嗯，我知道。我才不会在那些精锐面前做出蠢事呢。」 看来爱法似乎没那么感情用事。 「你们明白就好。」 这么说完，巴尔结束了话题。 因为他认为彼此都不该再继续磨蹭下去了。 「再见啦。」 三人这么说完，随即离开公会。 巴尔吁了口气后走到柜台，涅别笑盈盈地迎接他。 「我看见啰，巴尔先生。你们已经完全混熟了呢。」 「哎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是他的真心话。 「其实那好像才是她们的本性，当初只是防备心太重才会那样。」 「是吗？那就说得通了。」 巴尔赞同涅别的说法。 涅别身为公会的柜台小姐，经常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和种族。 因此锻炼出看清对方性格的眼力。 （这女孩会这么说，也不是毫无依据吧。） 巴尔也很信任她。 「总之，幸好那些孩子们有了可以信任的冒险者。」 涅别脸上明显写着「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我真是服了你了，涅别。」 「哎呀，讨厌啦。」 听巴尔这么一说，涅别吐了吐舌头。 「除了巴尔先生以外，也没几个人值得信赖了。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喔？」 「我尽力而为。」 巴尔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了将令人担忧的新人导向脚踏实地的正途，他绝不会吝于提供协助。 「好的，那么该报告正事了吧？」 「也对。货物已经平安送到『微风亭』了。」 「了解，辛苦了。之后等店家联络，这工作就结束了。」 涅别公事化地回答。 虽然委托主什么时候支付报酬都无所谓，但依规定必须向委托主打听工作表现。 「另外，关于我拜托你的事情……」 「啊啊，您是说魔物的动向吧。」 被巴尔这么一问，涅别露出担心的表情。 「我是可以告诉您啦，不过巴尔先生没办法战斗，对您来说太危险了。还是您打算跟某位高级冒险者组队吗？」 也难怪她会仔细确认。 名为巴尔的冒险者表面上没什么战斗力，所以一直停留在七级。 连七级冒险者小队打得赢的魔物，他一个人应付都有危险。 不过他有熟识的高级冒险者，计划共同组队行动的话，倒是没有人能阻止他。 「虽然没那个计划，但我不会乱来啦。我想知道哪些地方是安全的。」 「啊啊，原来如此。那倒是无妨。」 听了巴尔的回答，涅别松了口气。 冒险者应该常保「该如何行动才安全」的意识。涅别也相信巴尔不会乱来。 正确来说，个性冲动的冒险者也很难活得久。 光是活到现在，巴尔就已经证明了他不是会做荒唐事的人。 「目前已知北部和东部分别有巨人和蠕虫出没。两者都是在远离原生栖息地的地方被人目击。」 「巨人和蠕虫啊……都是很可怕的魔物呢。」 巴尔一脸惊恐地这么说完，涅别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巨人要四级、蠕虫则是要五级冒险者小队应付才保险。请您千万不要接近它们喔。」 耳提面命地叮咛也是她的工作。 「我知道。况且凭我的实力，要独自离开帝都也不容易。」 「您有自知之明就好。」 听巴尔戏谑地这么一说，涅别莞尔一笑。 「另有消息指出，米列希安出现在西部干道上。」 「米列希安？」 七级冒险者知道这个种族反而显得奇怪，所以巴尔故意佯装不知。 「是的。那是住在湖泊、沼泽和河川里的种族。个性温厚内向，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不会离开自己的栖息地。」 「所以是发生了逼不得已的情况啰？」 「这点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涅别过意不去似地回答。 派出值得信赖的高手仔细调查总是得花些时间。 「是吗？如果查出来了，再麻烦你告诉我。能接什么样的委托，也会大幅影响我的收入呢。」 巴尔自嘲地笑着说完，涅别一脸严肃地回应： 「当然。不过想要收入稳定的话，也可以选择当公会职员喔。我想巴尔先生一定能顺利录取的。」 「公会职员啊。」 这主意的确不错。 决定设立冒险者公会的是皇帝，相关费用皆由国家支付。 所以职员的待遇等同公务员，而且帝都职员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巴尔身为七级冒险者，拒绝了反而显得不自然。 不过他并非一般冒险者，不能答应这个提议。 「我会考虑的。」 即使如此，巴尔依然语带保留，没有立刻答复。 因为他不愿糟蹋涅别的好意。 「是吗？」 看巴尔不感兴趣的样子，涅别似乎隐约猜到最后的答案。 「如果您改变心意，再跟我说一声。」 涅别并没有穷追不舍。 「嗯，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巴尔这么说完，涅别递出了一叠委托书。 「虽然您说不打算接委托，但可以单纯确认委托书内容就好吗？」 「也好，能看多少就看多少吧。」 巴尔干脆地答应了。 检视委托书多少也能调查帝都内的状况。 当然，七级冒险者能看的委托书没什么重要资讯，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第四话 帝国冒险者公会总长耶利米尼安斯 统括帝国内所有冒险者公会的最高负责人──公会总长耶利米尼安斯，是有段非凡经历的四十八岁虎人族男性。 他在十五岁时跟村里的朋友一起被军队征召，并正式录取为骑士，二十二岁就在帝国引以为傲的骑士团里爬到了副长的位子。 之后他在当代皇帝的主导下参与冒险者公会的创设，成为第二代公会总长。 《轰雷暴虎》是他在帝国内的威名之一，其实力足以和国外的将军或魔术长官匹敌。 不过，耶利米尼安斯本人却十分后悔接下了公会总长一职。 「负责人真不是人干的。每天都要处理公文，好无聊。」 他挠抓着褐发低声沉吟，橙色眼眸里累积了不满。 守候在一旁的虎人女秘书埃默莉问道： 「您当初怎么没想到呢？总长以前是『兹瓦伊洛德』的副长吧？」 『兹瓦伊洛德』是帝国引以为傲的骑士团，通称第二骑士团。 帝国里只有少数菁英能当上骑士团副长，可见耶利米尼安斯能力不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虽然骑士团的干部都要处理文书工作，但我配了一个善于此道的副官。而且当时也不像现在这样成天批公文。」 解释完之后，耶利米尼安斯叹了口气。 其实当时的『兹瓦伊洛德』总长考虑过他的性格和战斗力，曾暗中另行安排，免得他被文书工作压得喘不过气。 尽管耶利米尼安斯脑袋不笨，却不擅长深入分析，所以才没料到这种情况。 埃默莉倒是很快就发现了，不过即便如此，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我有预感什么事情正要开始发生。」 「预感是吗？虽然我没有嘲笑您的意思，但光靠预感是拿不到预算的。」 埃默莉的指谪听在耶利米尼安斯耳里相当刺耳。 分配冒险者公会的预算是公务员的工作。 所谓预感是如此暧昧模糊，他们不可能接受。 「只要我重返实战现场，一定能掌握明确的证据，让那些顽固的家伙无话可说。」 耶利米尼安斯懊恼地低声沉吟。 一级冒险者或许有足以取代他的实力，不过他们不会完全听从公会总长的指示。 个性顺从的人则是实力堪忧。 真令人着急。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不妨自行找人代理公会总长一职如何？我想只要找到代理人，应该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埃默莉如此提议。 耶利米尼安斯是强大的战力之一，用文书工作绑住他，真的是正确的人事安排吗？帝国高层对此也有所质疑。 所以只要找得到人递补空缺，就不至于遭到强力反对。这点埃默莉并没有说错。 然而，问题就在于没有代理人。 「不过真有这种人吗？如果有谁可以凭蛮力统御冒险者，只消瞪一眼就能让恣意妄为的贵族闭嘴，拜托介绍给我。」 耶利米尼安斯的言词中带有恳切之情。 「……如果还要具备事务处理能力的话，我顶多只想得到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葳鲁赫米娜人了。」 「不行！」 耶利米尼安斯的橙色眼眸瞪得老大，驳回了埃默莉的提议。 「那家伙的确有办法让怪咖和任性的贵族闭嘴，工作也能处理得服服贴贴，可是那家伙不在讨论范围内！」 「为什么？」 看了他的反应，埃默莉露出诧异的表情。 （对了，这家伙不知道啊。） 耶利米尼安斯这才想到── 只有极少数人发现葳鲁赫米娜未必对帝国和皇族怀有忠诚心。 她尊敬、效忠的对象主要是巴尔托洛梅乌斯。 如果愿意努力掩饰也就算了，可是她连装个样子都不肯，这样当然无法让人信服。 她之所以获准成为八神辉胜利之剑的一员，是因为皇帝和巴尔托洛梅乌斯深得人心。 尽管外表粗野，个性又大剌剌的，但耶利米尼安斯对母国和皇帝十分忠诚。 虽然不至于产生敌意，可是他对轻视皇族的女精灵也没有好感。 （不过这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耶利米尼安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为埃默莉解惑。 葳鲁赫米娜的美貌和顶尖实力，让她在帝国内获得广大女性支持。 男性之间的人气也不容小觑。 不少人臣服于无与伦比的美貌与冷漠眼神之下。 举办国民人气票选的话，结果将是当代皇帝和巴尔托洛梅乌斯互争第一，再来就是葳鲁赫米娜了。 要是随便批评葳鲁赫米娜，自己的好感度肯定会一口气暴跌。 耶利米尼安斯可以打包票。 虽然觉得这很没道理，但现实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八神辉胜利之剑成天忙于文书工作的话，损失岂不是更大？尤其葳鲁赫米娜大人又是仅次于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的战力。」 「您说得是。」 耶利米尼安斯绞尽脑汁才挤出这套说词，没想到埃默莉却干脆地接受了。 虽然也觉得扼腕，但耶利米尼安斯更敬畏八神辉胜利之剑。 以前他曾要求和八神辉胜利之剑所有人较量，最后却输得一蹋糊涂。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在惊讶之余也只能服气。 「您的手停下来啰。」 「呜。」 被埃默莉这么一说，耶利米尼安斯再次动笔。 这时，负责传讯的人族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总、总长，有您的客人。」 她紧绷着一张脸，声音紧张得打颤。 耶利米尼安斯和埃默莉顿时心领神会，来者似乎是位高权重的贵族。 「对方是谁？」 「是、是《光之战神》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他、他说想见总长。」 「喔喔，请他进来吧。」 有别于紧张得浑身僵硬的女性，耶利米尼安斯一派轻松地回答。 「是、是。」 他往旁边稍微瞥了一眼，只见埃默莉也显得有些忐忑。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毕、毕竟，对、对方是光之战神大人嘛。」 她的声音同样微微发颤。 总觉得再说下去对她有点残忍，不过耶利米尼安斯也只能仰赖她了。 「这我知道，但可以请你帮忙准备两人份的茶吗？」 「好、好的。我立刻去。」 埃默莉一反常态，慌慌张张地泡茶去了。 （唉，这也难怪。） 《光之战神》巴尔托洛梅乌斯号称最强的八神辉胜利之剑，其实力与神秘作风为他赢得不亚于当代皇帝的人气。 崇拜他的年轻女性也不在少数。 （不过他找我有什么事呢？） 虽然他总是不请自来，但耶利米尼安斯并不知道他这次来访的理由。 正确来说是可能性太多了，怎么想也想不到。 「总、总长，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到了。」 在紧张得快要昏过去的传讯员身后，可以看到身穿黑色斗篷与兜帽、头戴白色面具的巴尔托洛梅乌斯。 「打扰了。」 受魔术效果的影响，他的声音变得既尖锐又毫无生气，不过耶利米尼安斯知道对方其实是位男性。 「欢迎。」 耶利米尼安斯走到门边，以诚恳的问候迎接《光之战神》。 「退下吧。我想跟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好好聊聊。」 耶利米尼安斯这么说完，埃默莉便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光之战神》的存在就是如此巨大。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巴尔从怀里取出黑色铃当轻轻摇晃。 隔音魔术立即展开，笼罩了整个室内。 「这是长官做的吗？」 「不，是米娜亲手做的。」 巴尔摘下面具回答。 毕竟耶利米尼安斯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家伙还是把你放在第一顺位呢。」 公会总长苦笑着说。 就他所知，葳鲁赫米娜不曾为巴尔以外的人制作魔术具。 虽然巴尔不擅长魔术，也鲜少使用，但原因恐怕不只如此。 「希望她能多跟其他人好好相处。」 巴尔低声呢喃。 即便知道精灵是骄矜自负的种族，但葳鲁赫米娜过去总是随便树敌。 两人的对话有如不用拘束礼节的老友。 「葳鲁赫米娜个性没那么机伶，作战时倒是厉害得吓人。」 耶利米尼安斯毫不留情地点破事实。 「是啊。」 巴尔深深叹了口气。 能跟他像这样互动的人不多。 就这个层面来说，耶利米尼安斯是难能可贵的存在。 「所以呢？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耶利米尼安斯冷不防地发问。 「你总不可能只是来展示魔术具，顺便发发牢騒的吧？」 那样的话就不过是晒恩爱和炫耀罢了。哪怕对方是朋友，这时候耶利米尼安斯也会揍他几拳，不过依巴尔的个性不可能这么做。 「是啊。想必你也很忙，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这么说完，巴尔喝了口茶。 「你知道魔物的动向出现了变化吗？」 「啊啊，冒险者支部回报过了，所以我现在可忙了。」 这回换耶利米尼安斯叹气。 「公会总长好辛苦啊。」 「嗯。如果有胜任的人选，我恨不得现在立刻交接呢。」 巴尔闻言不禁苦笑。 「有能力取代你的，顶多就魏因贝尔格将军吧。」 「那位不可能接下公会总长一职啦。」 耶利米尼安斯也跟着苦笑。 「再来就只有你能接手了，巴尔托洛梅乌斯。」 他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别这样。我比你更不适合啊。」 巴尔显得相当为难。 「不，你只要顶这个位子就好，实际的事务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做。关于处理事务工作的人选，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 面对急切的耶利米尼安斯，巴尔同情地说。 「……抱歉。」 耶利米尼安斯恢复冷静，尴尬地开口道歉。 「冷静一想，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拜托你。不过八神辉胜利之剑担任公会总长倒是挺有话题性的……」 耶利米尼安斯有点遗憾地说。 「八神辉胜利之剑必须在紧急时刻立即出动，所以不能担任公职。」 巴尔说。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耶利米尼安斯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不确定是否会发生让我们出动的状况，但等到出事后才急忙补救就太迟了。」 「你说得对。」 听了巴尔的话，耶利米尼安斯频频点头。 「陛下曾说过，问题发生后再处理是二流做法，防患未然才是一流。」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耶利米尼安斯无言以对。 这也适用于冒险者身上。 皇帝把他隐隐约约的感受，化成了明确的言语。 「啊啊，言归正传，如果要动身的话我该去哪里？我来是想了解这点。」 听巴尔这么一说，耶利米尼安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老实说，目前还不用你出场。」 耶利米尼安斯露出苦涩的表情。 虽然现阶段还没发生需要巴尔托洛梅乌斯出马的情况，但他不认为可以就此放心。 「所以你想去哪都行。你有特别关心什么消息吗？」 「这个嘛……」 巴尔回答前停顿了一下。 「是没有。不过我总觉得整个国家好像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我有同感。」 耶利米尼安斯盘起双手，一脸严肃地说。 「这种大范围的变化往往是自然现象，不然就是某人介入所造成的，而且不论是哪一种原因都很麻烦。」 「如果是自然现象呢？」 面对巴尔的提问，耶利米尼安斯答道： 「恐怕国外已经出了什么事吧。好比危险生物数量变多，于是朝这边迁徙而来。」 「你是说魔物们发现危险迫近眉梢，开始迁出既有地盘吗？」 「没错。」 巴尔认为耶利米尼安斯的意见不无道理。 「那某人介入又是什么意思？」 他提出下一个问题后，耶利米尼安斯毫不迟疑地回答： 「就是对帝国心怀不轨的人故意放出魔物。」 巴尔说这句话时不带任何笑容。 「虽然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可疑人物的目击情报。」 「是啊。各地的人恐怕都没想太多吧。除非是明显很可疑的家伙，否则负责巡逻的人通常不会多加留心。」 耶利米尼安斯说。 巴尔心想：除非预设了「可疑人物存在的可能性」，不然就算疏忽了也不能责怪他们。 「是啊。人口那么多，来来去去的种族又那么复杂。」 这么说完，巴尔耸了耸肩。 要求他们注意所有人的举动严防各种可疑的动向，未免也太强人所难。 「虽然已经下令委任调查，但目前还不能透露太多情报。」 巴尔可以体谅耶利米尼安斯复杂的苦衷。 「做出这种指示等于是怀疑他国密谋不轨。在国家方针尚未确定的阶段还是别提为妙。」 「陛下怎么说？」 虎人族的一双眼眸露出精光。 他也知道皇帝和八神辉胜利之剑一会定期开会。 「目前还在搜集情报的阶段。」 「……难不成八神辉胜利之剑也奉命搜集情报吗？」 耶利米尼安斯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错。」 巴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竟然拿最强战力做这种事情……」 「又没什么关系。」 面对错愕地瞪大双眼的耶利米尼安斯，巴尔满不在乎地说。 「唉，你们不介意是无妨啦。」 「总比精简动员而导致事态恶化要好吧？」 听了巴尔的话，耶利米尼安斯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幸好八神辉胜利之剑有你。」 「你太夸张了。」 巴尔笑了笑。 「话虽如此，但最强战力好不好使唤，可是国防上的重大问题呢。」 耶利米尼安斯以严肃的口吻这么说完，巴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是啊。放心吧，我会好好管着米娜。这样可以吗？」 「唔……虽然对你感到过意不去，但我就是抹不掉心中的疑虑。」 巴尔收下了耶利米尼安斯的忠告。 「我会留意的。随便往坏处想可不好喔。况且你觉得不安的话，其他人也会跟着担心。」 「说得好像我的神经像钢铁一样。」 耶利米尼安斯笑着说。 「难道不是吗？」 语毕，巴尔也出声笑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这么说完，耶利米尼安斯喝起了茶。 「我是在夸你啊。」 巴尔以强而有力的语气说道。 「不过还真伤脑筋，目前只能暂时先观望了吗？」 听了他的自言自语，耶利米尼安斯耸了耸肩。 「没办法，有时候耐心等待也很重要。」 「没错，所以短时间内我得继续扮演七级冒险者了。」 「啊啊，你说那个啊。」 身为公会总长，耶利米尼安斯对巴尔的活动也有所了解。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乔装成平凡的冒险者，你的兴趣也真够古怪的。」 「哪有啊？」 巴尔语带苦笑地说。 「带新人很有成就感呢。顶着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名号便去不了某些地方、吃不到某些东西，也无法享受某些乐趣。所以这样也别有一番趣味喔。」 「是吗？那你好歹再提升一些等级嘛。为什么一直停留在最低等级？」 耶利米尼安斯好奇地询问。 培育新人也好，品尝美味的食物也罢，这些事情就算不是七级冒险者也办得到。 等级提升以后，能做的事情反而更多。 「随着等级提升，局限也会跟着变多。不仅要跟贵族交际应酬，还得外出远征。」 「原来你是嫌麻烦啊，这我倒是不否认。」 耶利米尼安斯明白巴尔的想法。 其实他生性也不爱趋炎附势，更不觉得这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而且等级提升后，情况危急时就得义务参战吧？八神辉胜利之剑不也要奉命协助改善局势吗？」 「到时候要是不配合的话，肯定会惹人嫌的。」 耶利米尼安斯并没有取笑巴尔的忧心。 身为指挥冒险者的公会总长，他当然可以特别通融巴尔。 不过有时情况也不容他这么做。 「就算叫我去八神辉胜利之剑全员集合的地方，我也不可能去得了啊。」 「没错。」 巴尔这么说完，耶利米尼安斯出声笑了。 「有需要的话，我会升到六级或五级的。」 不知情者听了巴尔的发言肯定会心生反感，或者当他是自信心过剩的蠢蛋。 不过耶利米尼安斯知道巴尔拥有顶尖的实力。在他听来，这句话就像「下雨要撑伞」一样自然。 「我等着看到时候你会掰出什么借口。」 听耶利米尼安斯打趣地这么一说，巴尔嗤之以鼻。 「最快的方式就是请你破例处理。换句话说，累的人是你喔。」 「糟糕，我忘了这个可能性。」 耶利米尼安斯戏谑地拍打自己的额头，两人顿时哈哈大笑。 「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再见，耶利米尼安斯。」 「啊啊，再见。」 巴尔以魔术具转移到自家，重新变回不起眼的大叔。 第五话 跑腿任务 巴尔和爱法等三人一同前往离帝都有段距离的村子。 由于这趟要出帝都，中途还要过夜，巴尔因此跟她们同行。 今天所有人都披着斗篷。 「这就是所谓的跑腿任务吧。」 「嗯，是啊。」 听了爱法的话，巴尔露出淡淡苦笑，却没有否认。 时常关照巴尔的『微风亭』老板娘希望他们帮忙探望故里的家人，并代为送信。 如果路途遥远的话，老板娘大概会另寻他人吧，不过她老家离帝都不算太远，又位于治安良好的地域，所以她才找上了巴尔等人。 「完、完成这类任务可以累积信用吧，巴尔先生。」 海伦娜问道。 「没错，海伦娜很用功呢。」 「嘿嘿嘿。」 被巴尔一夸，海伦娜开心地露出腼腆的笑容。 「唔。」 爱法隐约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尽管心情浮躁，她也没有幼稚到拿伙伴出气。 至少她本人是这么想的。 「今天要露宿呢。这是我第一次露宿，好期待喔。」 耶妮一脸雀跃地说。 「你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呢。」 巴尔笑着调侃，耶妮羞愧得脸红了。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没关系，我也能体会你的心情。」 见耶妮乖乖道歉，巴尔也提不起劲严词训诲。 反正她知道错就够了。 「我们照你说的买了斗篷，不过这要拿来做什么呢？」 爱法询问巴尔。 「天气热的时候可以遮阳，下雨可当作雨具，天冷可防寒，睡觉时可当作毛毯。斗篷就是这么厉害喔。」 「喔，原来有这么多用途啊。」 海伦娜之外的两人都惊奇地瞪大眼睛。 「如果是在帝都附近活动的话，顶多就是睡觉时当毛毯盖，或者下雨时拿来挡雨。」 「或许吧。」 帝都附近与酷暑、严寒无缘。 「帝都真是适宜人居呢。」 听了耶妮的话，海伦娜点了点头。 「我想建都时大概就已经挑过地点了。」 国家中心当然要选在适宜人居的地点，这道理她们也明白。 「虽然时候尚早，但先来找今天睡觉的地方吧。」 巴尔提议。 日落前还没找到的话，可就有点麻烦了。 「嗯，好啊。」 爱法等人干脆地表示赞成。 「要选哪里呢？河畔好吗？」 巴尔纠正爱法的想法。 「最好离河川远一点。毕竟晚上可能有人来河边喝水。再来要考虑看守的问题。」 「所有人都不睡也行吧？」 听了耶妮的意见，巴尔不禁苦笑。 「虽然帝都近郊不太可能出事，但这样就不算是练习露宿了。还是决定好顺序，四人轮流看守吧。」 「嗯。那时间该怎么分配才好呢？」 听爱法这么一问，巴尔从袋内取出小沙漏。 「用这个。沙子全部漏完大概要三小时。」 「沙子漏完就换人对吧？真是简单易懂，太棒了。」 三位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沙漏。 「顺序呢？最好是容易醒的排后面，难叫醒的排第一个。」 巴尔这么说完，她们面面相觑。 「我们之中最爱赖床的，是爱法吧。」 「我没有异议。」 听了海伦娜的话，耶妮立即表示赞成。 「喂。」 爱法下意识地打算开口反驳，不过她似乎也有自知之明，硬是忍住了。 「那么一开始就拜托爱法啰。」 「知、知道了啦。」 听巴尔这么一说，爱法无力地垮下肩膀。 「接下来是谁？」 「巴尔？巴尔打算怎么办？」 爱法久违地对他展露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无所谓喔。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那么接着换巴尔。」 听她这么一说，巴尔惊讶地瞪大双眼，不过耶妮和海伦娜都不反对。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我吧。再来呢？」 「换我吧。」 「我、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耶妮和海伦娜同时出声。两人一脸困窘地看着彼此。 「虽然不及爱法，但海伦娜也很爱赖床吧。多睡点不是比较好吗？」 「呜。」 耶妮三言两语说得海伦娜无法反驳，于是就决定她排最后了。 「顺序排好后，接着是决定睡觉的地方。」 听了巴尔的话，爱法回应： 「该选什么地方好呢？」 「地面干燥、离水边不远、有可以藏身的遮蔽物，又容易察觉敌人接近的地方。」 巴尔滔滔不绝地说。 不过少女们相当困惑。 「附近有这种地方吗？」 如果只要求干燥以及离水边不远，或许还有办法找到。 然而，这里离帝都不远，能够藏身的遮蔽物顶多就只有长在路边的海莲树吧。 「我说的终究是理想，实际上往往需要妥协。」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她们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到放心。 巴尔远离河川，选择了一处树木丛生的地方。 「这里有树木可供遮蔽，离河川也不会太远。就这里吧。」 「喔，选择这种地方就行啦。」 爱法赞叹地四下打量，海伦娜和耶妮则是点头如捣蒜。 「得好好记住才行呢。」 「毕竟也不能老是靠巴尔先生啊。」 她们也逐渐成长茁壮。 未来值得期待呢，巴尔心想。 （这也是乐趣之一。） 八神辉胜利之剑作为最强战力而备受尊敬，却不用指导任何人。 所以无缘享受看某人在过程中逐渐成长的乐趣。 这是巴尔成为冒险者的理由之一。 四人着手搜集烧篝火的燃料。 幸好这几天没降雨，他们捡了满满的柴火。 虽然可用便宜的魔术具生火，但燃料得自行张罗。 而且不需要燃料的魔术具价格昂贵，七级冒险者根本触手不及。 生好火后，四人围坐在篝火旁，从袋里取出带来的携带粮食。 一行人配水吃着水果干、面包，以及做成棒状的谷物。 「这一带有水和燃料，只要带着粮食和斗蓬就不成问题呢。」 爱法这么说完，巴尔答道： 「所以让七级冒险者体验露宿的委托也不少。」 目的是先让他们在难度不高又安全的地方累积经验。 虽然冒险者公会并不会过度保护冒险者，却也不会一味地苛待他们。 极少数人不适应冒险者公会，最后又重新回到曾受征召的军队。 他们多半是逃往他国，在当地干起冒险者这行。 换句话说，如果不给予一定程度的重视，恐有人才外流的危险。 「帝国是大陆首屈一指的强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离开，不过冒险者公会却不这么认为啊。」 爱法感叹地说。 尽管身为大陆最强大的富国，帝国仍保有危机意识，一点也不傲慢。 「真难得。像西边的王国就很惨呢，不过我是听人家说的啦。」 听了海伦娜的话，耶妮蹙起眉头。 「那里只有贵族才被当人看吧？我也是听说的。」 「有人逃过来的消息时有耳闻呢。」 巴尔并未出声斥责，反倒也加入了对话。 透过对话交换情报也是冒险者的一环。 最好还是要有适度的交流。 「不过帝国却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果然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关系吧。」 「皇帝陛下对人民很好呢。」 听了爱法和海伦娜的对话，巴尔感到相当意外。 从表情和语气看来，她们无疑对皇帝充满了敬意。 不适应体制而成为冒险者的人往往对皇帝不抱好感，不过看来她们并不属于这类人。 「是啊，真是值得庆幸呢。」 巴尔觉得有点开心。 在他眼里，当代皇帝也是位明君。 如果开口邀请的不是他，巴尔或许就不会成为八神辉胜利之剑。 「好，差不多该睡了。」 巴尔算准时间说道。 「我是觉得还早啦……」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爱法还是乖乖照做。 除了负责看守的人以外，其他人移动到离篝火稍远的地方，用斗篷裹着身体。 「我在旁边没关系吗？」 巴尔问道。 成为冒险者后，不分男女同睡一处自是家常便饭，不过巴尔担心经验不多的少女们可能会有所抗拒。 「没关系。」 「反正是巴尔嘛，不要紧啦。」 海伦娜和耶妮满不在乎地接受了。 「快点睡吧。时间到了我会直接把人挖起来，绝不会手软。」 爱法稍嫌不耐地说。 「哎呀，说得也是。」 「好恐怖喔。」 耶妮逗弄着爱法。 「别闹了。」 见爱法气得眼中冒火，巴尔插手制止。 「是──」 受到训斥后，耶妮吐着舌头缩了缩脖子。 不一会儿，海伦娜和耶妮依序开始发出平稳的鼻息声。 （这两人睡得真熟。） 在这种情况下能快速入睡也是冒险者的才能之一。 巴尔也进入了梦乡。 他在爱法过来叫他的前一分钟醒来。当爱法走近时，巴尔悄悄起身。 「哎呀，你醒啦？」 为了不吵醒两人，爱法压低声音，惋惜似地说。 「是啊，你习惯了也办得到。」 巴尔回答。 他并没有骗人。即便不是八神辉胜利之剑，不少人也能自行起床。 「哼。」 爱法兴致索然地走到巴尔躺过的地方，用毛毯裹住身体。 「晚安。」 「晚安。」 这么说完，爱法过了整整五分钟才睡着。 「唔。」 巴尔将视线从篝火转向右边。 「可以出来啰，米娜。」 他这么说完，米娜突然现身。 同时在周围展开隔音魔术。 「您发现啦。慎重起见，这次我很认真地躲起来，不过还是瞒不了巴尔大人呢。」 米娜称赞巴尔。 「是啊。只要有生命，全都躲不过我的知觉。」 这是巴尔本身异能的应用技术之一。 虽然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荒谬的事情，但如今米娜已经不会感到惊讶。 「不过在你看来，这种技术可能算犯规吧。」 「您真爱说笑。这不是您苦心锻炼的结果吗？」 听了巴尔的自嘲，米娜诧异地说。 「不循正确方式精进的话，哪怕拥有再多才能也没意义。」 「……是啊。」 这么说完，巴尔便进入了正题。 「所以呢？没异状吗？」 「是。巴尔大人的目的地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估计可以平安地往返。」 米娜如此禀报。 巴尔并没有拜托她帮忙，是她自己主动提议的。 跟爱法她们同行时，巴尔不便以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身分采取行动，因此接受了米娜的提议。 「帝都附近没有异状啊……要是三两下就能查清楚，我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巴尔咂舌一声，接着又问： 「其他地域情况如何？」 「目前没有值得一提的情报，不过这样反而更显得不自然。」 听了米娜的话，巴尔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是自然因素，至少也会留下一些痕迹。况且总不可能只有帝都附近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吧。」 「我有同感。」 米娜附和着说。 巴尔征询她的意见： 「米娜怎么看呢？」 「您是指手段？还是敌人的真面目？」 「前者。」 巴尔问了想问的问题后，米娜便开始述说自己的想法。 「这个嘛，说到能够不着痕迹改变魔物生态的方式，最有可能的就是召唤术，再来就是转移魔术吧。」 「这两个有什么不同？啊，等一下。」 巴尔才刚想要发问，随即又制止了她。 「下次定期会议再问好了。这样可以吧？」 「好的，我没有意见。谢谢您的好意。」 米娜淡淡地致谢。 巴尔是顾虑到现在说明的话，定期会议时又要再讲一次，等于花两倍工夫，而米娜也察觉了他的想法。 「这没什么好谢的。」 巴尔笑了笑。 米娜待他总是客气有礼。 虽然巴尔也认为她最好改改对别人的态度，但这问题还牵涉到精灵的生活方式。 （真希望有个促成她改变的契机。） 只要巴尔开口，米娜一定会铭记在心，尽力去做。 不过由他来说真的好吗？ 总觉得这样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正因为如此，巴尔一直难以启齿。 「谢谢你捎来讯息，回去吧。」 「是。」 听了巴尔的话，米娜露出开心的微笑鞠躬行礼，随后便消失了。 隔音魔术也顿时失效。 巴尔继续回去顾篝火。 虽然知道这里相对安全，但也不能轻忽大意。 巴尔接着确认爱法是否有偷懒。 （她有好好做事呢。） 像巴尔这样的冒险者，凭感觉就看得出来。 （看来她是那种个性认真、不会混水摸鱼的人。） 巴尔给了她正面评价。 虽然第一印象觉得她既狂妄又好胜，不把冒险者这行放在眼里，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只是不懂吧。） 冒险者刚入行就有危险。 不过她们很快便体悟了这点。 即使不能就此放心，但可以说她们已经克服最初的障碍了。 沙漏里的沙子漏光后，巴尔起身去叫耶妮。 遗憾的是她还在睡。 要像巴尔这样在轮到自己看守前醒来，多半得累积一定经验，要不然就是根本没怎么睡。 （比起完全没睡，能够熟睡反而要好得多了。） 失眠是身体管理的大敌。 「耶妮。」 巴尔轻晃耶妮的肩膀小声呼唤，免得吵醒其他两人。 「嗯，巴尔？」 耶妮一下就醒了。 在最坏的情况下，有些年轻女冒险者会放声尖叫，她却没有这么做。 老实说，巴尔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辛苦了。」 「喔，加油啊。」 「嗯。晚安，巴尔。」 两人小声交谈后，巴尔再度窝进斗篷里。 其实巴尔并不困，况且一晚不睡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巴尔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这么做。 睡着睡着，来到了早上。 轮海伦娜看守时，太阳已经自东方升起。 见沙漏的沙子完全漏光，她便来叫三人起床。 不过巴尔还是先醒了。 「巴尔先生好厉害啊……」 海伦娜感到相当惊奇。 「大家习惯以后也办得到，早安啊。」 「早、早安。是、是这样吗？」 海伦娜歪着头，看起来没什么自信的样子。 「是啊。爱法、耶妮，已经早上了喔。」 巴尔以强而有力的口吻唤醒两人。 「早安。」 虽然已经知道她们都会赖床，但两人一下子就醒了。 她们可能属于在非日常状态下会特别振作的类型吧，巴尔心想。 「大家一起吃早餐吧。」 「嗯。」 四人轮流用河水洗脸，取出存粮食用。 然后将河水确实煮滚，把水壶补满。 「今天之内有办法抵达村子吗？」 听爱法这么一问，巴尔答道： 「顺利的话。」 「是吗？」 三人开心地笑了。 「到了村子就能住在那里，真令人期待呢。」 爱法说道。 这次委托的报酬之一是在老板娘老家过夜，还可以免费用餐。 虽然酬劳也相对微薄，但少女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打起精神出发吧！」 爱法这么说完，海伦娜和耶妮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她们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有精神。 （普遍都是离目的地愈近愈有精神呢。） 巴尔苦笑着心想。 然而，这种情况下才有陷阱。 不过昨晚听完米娜的回报后，大致可以确定这次将安全无虞，而且没实际体验过的话，忠告的价值也会减半。 （现在还是先别唠叨吗？） 她们已经完全对巴尔卸下心防，一定会听他的劝。 不过危险性低时还一直碎碎念，倒也未必是最好的做法。 （还是应该找机会讲一下……） 巴尔认为现在没那个必要。 如他所料，最后一行人平安抵达了村子。 入口附近有位少年拿着手工木刀拼命挥砍。 年纪大约十二、三岁。 看他一脸认真地挥汗练习，不难想像他心中其实早有志向。 「那孩子以后想当兵吗？」 爱法呢喃着说。 「或许吧。」 巴尔答道。 「对村民来说，征兵制某种层面上也算是机会。」 「是啊。」 爱法并不否认。 帝国军事制度的特色之一是骑士和士兵。 骑士乃专业战斗人员，每天都要接受战斗训练，是作为常备战力的少数精锐。 另一方面，士兵则是入伍接受训练后编入国军者，或是被遣返回乡的平民百姓。 也有人受雇成为领主的私兵，以及都市的卫兵。 情况危急时，恢复平民身分者将受到征召，除此之外都过着与打仗无缘的生活。 帝国年满十五岁的男女都要入伍，各自接受训练。 这时也会确认魔术和精灵术的资质，有天赋者将接受军队指导继续精进。 资质超过一定水准以上的人，有时也会被提拔为骑士。 成为骑士便能享有远比乡野生活更加阔绰的月俸，退役后还能领年金领到死。 死后一年内家属更可以持续领取年金。 而且还能学习简单的读写算术，以及伤势的处理方法。 此外，村子也能获得充分的粮食、衣物和岩盐等等，作为征集人手的补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少帝国平民百姓视征兵制为「好赚的短工」，而非「严苛的义务」。 有些农家次子、三子更是经常挥舞手工木刀，期盼未来可以被提拔为骑士。 「毕竟成为骑士就能过上好日子嘛。」 海伦娜以平顺的语气说道，看似已经完全卸下了心防。 「不过那是道窄门喔。魔术、治愈魔术、精灵术，这三者至少要会一个。」 耶妮耸了耸肩。 如同她所说，帝国正规骑士的录取条件十分严格。 所以帝国的战力才会被誉为大陆第一。 「这么说起来，你们三个也差不多是该入伍的年纪了吧？」 巴尔不经意地问。 在帝国里，女性也是召集对象，必须接受战斗训练。 酒席间甚至常有人开玩笑说，帝国内治安良好的原因之一，就是女性外表柔弱却又知道如何防身。 听了巴尔的话，三位少女露出尴尬的表情。 「我们是进去了没错……」 爱法讲到一半支支吾吾了起来。 「却跟别人起了争执。」 海伦娜垂下眼帘呢喃着说。 「如果当时忍住，说不定能录取卫兵呢。」 耶妮再度耸了耸肩，不过她的表情看来一点也不后悔。 「……是因为性騒扰或其他原因吗？」 巴尔蹙起眉头。 虽然这种事情很不应该，但年轻女性经常遭好色男子强迫追求。 骑士团内管得很严，处罚又重，所以几乎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卫兵和私兵却不然。 「那家伙要我们三个当他的情妇。」 爱法不屑地说。 光是回想起来，她就一肚子火。 「对方是哪里的贵族吗？还是市长？」 「……你问这个做什么？」 爱法露出有点好奇的表情。 （哎呀，她起疑了吗？） 巴尔心中暗喊不妙。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想办法蒙混过去。 「尽量不要接近这些达官贵人所在的地域。冒险者毕竟是平民，这是所谓的生活小智慧啦。」 巴尔绞尽脑汁才挤出这套说词。 「原来如此，这就是冒险者的处世之道吧。」 「真是简单明了呢。」 幸好少女们干脆地接受了。 「对方自称布兰登州海森家的儿子，巴尔知道吗？」 听爱法这么一问，巴尔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布兰登州紧邻帝都所在的赫斯坦因州西缘。」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这并非事实。 （是海森子爵的傻儿子啊。） 巴尔了然于心。 那对父子一直恶名昭彰。 「他还说难得见到母狗，想养养看呢。」 耶妮眼里燃起怒火。 巴尔并不意外。 海森子爵明显瞧不起非贵族阶级的人。 甚至连巴尔和米娜都不屑一顾，说不定他根本不把爱法她们当人看。 「所以你们才逃过来吗？」 「是啊，帝都有皇帝陛下坐镇，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见她们对皇帝抱有坚定不移的信心，巴尔感到十分欣慰。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巴尔暗自下定决心。 一得知此事就立刻出手的话，或许会被她们嗅出端倪。 只好等待适当的时机到来，或是想个不会启人疑窦的理由。 「刚见面时你们之所以摆出那种态度，就是因为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既然如此，她们那种态度也情有可原，巴尔心想。 「……对不起。」 三人齐声道歉。 她们也明白自己当初态度很差吧。 「不，这也没办法啊，况且事情都过去了。」 巴尔笑着原谅她们。三人见状松了口气。 「幸好巴尔人很好。」 「气度跟那个男的完全不同。」 「对啊，格调差得远了。」 三人大力称赞巴尔，然而被拿来跟海森子爵父子比较，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哈哈，谢谢。」 尽管如此，他还是道了谢。 就在他们聊得差不多时，练剑的少年只手握着木刀走了过来。 「大姐姐们和大叔是生面孔呢。你们是冒险者吗？」 满头大汗的少年带着亲昵的笑容搭腔。 「是啊。我们要到那个村子跑腿。」 巴尔代为回答后，少年直言不讳地说： 「喔，跑腿啊。老大不小了还接这种委托，想必你也成不了大事吧。」 「哈哈，一点也没错。」 虽然巴尔心平气和地随口带过，但三位少女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不过，既然本人都不生气了，她们也不能说什么。 「你很懂嘛，小子。」 「是啊，在我们村里也一样，没路用的家伙就只能跑腿。」 少年得意地回答。 「村外也是喔。」 「唉，毕竟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家的人民嘛，想法可能差不多吧。」 巴尔这么说完，少年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讥笑巴尔。 难得遇到不鄙视平凡大叔的年轻人，巴尔感到有点意外。 「我叫凯尔，大叔你们呢？」 「我叫巴尔。后面的女生是爱法、海伦娜和耶妮。」 巴尔代为回答后，凯尔也对身后三人露出亲昵的笑容。 「请多指教啦！」 少年表里如一的爽朗神情，促使三人各自打了招呼。 「嗯。」 不过大概是还没决定好要对凯尔采取什么态度，她们的话并不多。 巴尔见状决定自己站出来。 「那么大叔你们今天怎么打算？要住在这里吗？」 不晓得是不是看巴尔比较好沟通，少年也对着他说话。 「我们是有这个计划没错，不过得先完成交付的工作。兽皮工匠印巴先生的家在哪呢？」 巴尔这么说完，凯尔瞪大双眼。 「印巴叔叔家就在我家斜对面喔。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这真是太幸运了，巴尔等人心想。 「那就麻烦你啰。」 「嗯，往这边。跟我来！」 凯尔抱着木刀拔腿奔跑，途中回过头说。 他们面带微笑着追上少年。 第六话 大浴场 印巴年约五十岁左右，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凶恶、个头矮小却身型壮硕的白发男性。 在巴尔看来，他跟老板娘长得一点也不像。 他们取出信件后，印巴便请四人进入家中。 印巴家是栋朴素坚固的木造建筑，比巴尔在帝都的家还要宽敞。 里头只看得到最低限度的用品，显见村民捉襟见肘的生活现况。 「谢谢你们特地从帝都过来一趟。你们帮莉妲跑腿啊？」 印巴的妻子直爽地招呼他们。 虽然爱法等人并不知道，但莉妲其实是『微风亭』老板娘的名字。 相较于沉默寡言、给人强烈压迫感的丈夫，印巴夫人似乎是个笑口常开的人。 「是的，平常总是承蒙那位关照。」 「因为莉妲很喜欢照顾人嘛。」 面对巴尔的问候，夫人开心地回答。 看来两人似乎相识，交情也不错。 「您认识老板娘吗？」 巴尔边说边啜了口茶。 茶水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和香气。 风味十足的茶属于嗜好品，全被贵族和有钱人收购了。 平民只能省着喝有钱人和贵族不屑一顾的种类。 「是啊，因为我也是这个村子出身的。我跟莉妲从小就认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定居在帝都，人生真是无法预料呢。」 「不要对客人说废话。」 就在夫人开心地回忆往昔时，印巴粗鲁地斥责她。 「怎样？说一下又没关系。」 夫人被打坏兴致，忍不住反唇相讥，不过她似乎气上心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而印巴又不讲话，导致气氛变得格外沉重。 爱法等人坐如针毡，却又想不到聊天的话题。 「这一带可剥皮利用的野兽长什么样子呢？」 为了展开对话，巴尔向印巴问道。 「你们知道这个也没用。」 然而，印巴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回答。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跟我们闲聊了。） 巴尔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喔，我家这口子冒犯大家了。」 夫人从厨房里出声道歉。 「我家这口子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跟你们聊得很开心。既然端茶出来他也没生气，就表示他很高兴你们来，还请不要误会喔。」 「少啰嗦。」 印巴咂着舌说，声音却没有气势。 仔细一看，他整张脸都红了，好像很害臊的样子。 少女们察觉这点，露出莞尔的眼神。 （不是不欢迎我们，而是想欢迎我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巴尔明白后，这才放松肩膀的力气。 如果对方不欢迎自己来访，极尽刁难之能事的话，为了保护爱法她们，巴尔势必得采取行动。 不过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后，巴尔顿时觉得浑身没劲。 「客人要洗澡吗？」 「啊，好的。我们该去哪里洗呢？」 面对印巴突如其来的发问，巴尔不慌不忙地反问。 虽说帝国是个富庶的国家，一般村子的住宅却没有浴室。 通常是全村设置一个浴场共用，并限制使用时段，借此减少燃料的消耗。 「出我们家左转直走，左手边应该看得到红色看板。」 「请问，我们也可以使用吗？」 爱法好奇地以拘谨的语气问道。 村子的共用浴场是专属村民的设施，外人不得使用。 她一直抱有这种印象，所以才会产生这个疑问。 「没关系。」 印巴稍微放松脸色说。 「有谁问起的话，就说你们来帮莉妲跑腿，是印巴准许的。这样应该就能进去洗了。」 「谢谢您。」 爱法开心地道谢。 「昨天露宿野外，连想要擦身体都办不到呢。这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巴尔这么说完，海伦娜和耶妮也跟着表示谢意 既然要通融外人进共用浴场洗澡，这就表示印巴得负担他们的费用。 虽然这不过是报酬的一部分，但能洗热水澡对冒险者而言着实难能可贵。 注重仪容的女性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这么开心地向印巴道谢，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因为时间不多，要请你们四个人一起洗了，可以吗？」 印巴的要求合情合理。 不过巴尔不能擅自作主。 当冒险者这么久，某种程度上已经看开，不过爱法她们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 就算她们强烈反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忍着点就是了。） 巴尔心想。 虽然他也不太喜欢叫男人忍耐，但只要有那个意思，凭他的身分地位也能偷偷进去洗。 不过爱法她们不能这么做，所以当然要以她们为优先。 「嗯，跟巴尔一起洗应该没关系吧。」 爱法这么说完，耶妮和海伦娜也表示赞同。 「虽然别人不行，但巴尔的话……」 「赞成。」 听了少女们的回答，印巴瞠目结舌地看着巴尔。 「她们可真是信任你呢。」 在小村落里，男女混浴是家常便饭。 毕竟得控制烧热水的成本。 不过冒险者就不一样了。 简单地说，就是「有权拒绝跟讨厌的人一起洗澡」。 因此，爱法她们愿意跟巴尔混浴，正是彼此间建立了信赖关系的证明。 「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意外。」 巴尔并没有说谎。 「这是巴尔的优点呢。」 爱法等人嫣然一笑。 「好像是喔。」 巴尔这么说完，印巴不发一语，似乎感到相当错愕。 「那我们走吧？有小方巾和毛巾可以借用吗？」 巴尔起身问道。 「啊啊，你们去了就知道。」 印巴这么回答。 在傻眼的印巴与笑容可掬的夫人目送下，巴尔等人往事先得知的方向前进。 外人在小村子里似乎格外醒目，村民大剌剌地上下打量他们。 这不是件愉快的事，爱法等人显得局促不安。 「这似乎是冒险者的宿命，只能想办法适应了。」 巴尔温和地这么说完，三位少女直直点头。 用白色颜料随便写着「澡堂」两字的红色看板从左侧跃入眼帘 「就是那里吧。」 他们一打开门，里头顿时传来少年的声音。 「欢迎光临。哎呀？是刚才的大叔。」 坐在入口高台上的是凯尔。 「怎么了吗？」 「印巴先生准许我们洗澡，作为帮莉妲女士跑腿的谢礼。他说这么说就行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凯尔了解状况后，动笔写了些什么。 接着他抬起头说： 「现在刚好没人，可以直接进去喔。毛巾放在更衣间了，就拿去用吧。用完帮我丢进篮子里。」 「我知道了，其他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听巴尔这么一问，凯尔思考了一会儿。 「没有。如果是没用过的人也就算了，不过大叔你们都不是第一次洗共用澡堂吧？」 「我不是第一次……」 这时，巴尔转头望向少女们。 「我们也用过。」 爱法代为回答。 「我想也是。」 巴尔点头回应后，凯尔笑着说： 「只要不是贵族或有钱人，照理说大家都用过共用浴场啦。」 贵族和有钱人家里有浴室。 生活和平民百姓天差地远。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工作吗？」 巴尔边脱鞋边问。 记得凯尔说过他家在印巴家斜对面。 「是啊，我来赚零用钱。」 凯尔爽朗地笑了笑。 「这样啊。」 巴尔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拉开木门进入更衣间。 更衣间不大，挤四个人时感觉十分拥挤。 双层架上只有六个置衣篮。 「这样等于被我们包场了呢。」 「嗯，这也没办法啊。」 爱法回答。 以小村子的共用浴场来说，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最先脱好衣服的是巴尔。 往浴场入口处望去，左边有篮子，右边摆着叠放整齐的白色毛巾。 「我先进去啰。」 这么说完，巴尔滑开黑色拉门。 黒色金属质浴缸呈大釜状。 五、六人同时泡澡恐怕是极限了。 巴尔用木桶盛热水泼在身上，然后用带进来的毛巾洗身体。 「水挺热的呢。」 巴尔有点意外。 为了节省燃料，小村子烧的水通常容易偏凉。 （虽然这个村子也很小，财政却没那么吃紧吗？） 巴尔心想。 难怪可以大方地让外人洗澡。 想到这里，爱法等人也进来了。 爱法身材匀称，胸前意外地有份量。 耶妮的胸部虽然尺寸不大，腰却是三人之中最细的。 海伦娜则是拥有丰硕的果实，一眼就看得出她是三人之中最壮观的。 不过赘肉也最多。 「……你没有死盯着人家看呢。」 爱法松了口气地说。 即便早有觉悟，但一直受到注目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 「哈哈哈，因为我已经是大叔啦。」 巴尔笑着带过。 凭他的实力只要一瞬间就够了，不过还是不说为妙。 「真是太好了，毕竟我的很小。」 耶妮心有不甘地说。 「咦，可是我很羡慕耶妮的细腰耶。」 海伦娜安慰着说，爱法也表示赞同。 「真的，到底要怎样才能这么瘦啊？」 她诚心诚意地问。 「就算你这么说……」 耶妮显得有点畏缩，却随即反驳： 「我才羡慕你们这么雄伟呢，尤其是海伦娜。」 「我有同感。」 爱法把目标转向海伦娜。 「咦？」 就在海伦娜愣住时，爱法伸手揉起她的胸部。 「呀，你干什么啦？」 「这胸部太犯规了。」 「就是说啊。」 两人联手压制海伦娜，大揉特揉她的胸部。 「讨、讨厌，巴尔先生在旁边耶……」 海伦娜泫然欲泣地抗议。 可是两人闻言却没有克制自己的行为。 「别担心啦。巴尔已经礼貌性地别过头，还很有风度地捂住耳朵呢。」 爱法说的是事实。 女孩们开始嬉闹时，巴尔始终谨守分际。 「所以没问题的。」 耶妮笑得不怀好意。 海伦娜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这、这怎么行。巴尔先生，救救我！」 005 她死命大喊。 巴尔闻声继续面对着墙壁说： 「差不多该住手了吧？这已经快超出开玩笑的范围了。」 「好──」 耶妮乖乖听话放手。 「竟然跟巴尔告状，太卑鄙了。」 虽然爱法不甘心地这么说，却还是照巴尔的话做。 「我不是说不可以玩闹，不过我们洗得太久，印巴先生的负担也会变重喔。」 「啊。」 三位少女同时叫出声音。 她们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 「说得也是，赶紧洗完吧。」 爱法等人一脸局促地迅速清洗身体。 「不用那么急啦。」 巴尔笑道。 「唔、嗯……」 「慢慢泡就好啦。」 爱法看着迟疑的耶妮说。 「也对。」 海伦娜点点头，悠悠哉哉地泡进浴缸。 「喔，我换个位置。」 原本在中央附近的巴尔移往里头。 紧接在海伦娜之后，爱法和耶妮几乎同时进来，热水顿时溢涌而出。 等四人都进入浴池，巴尔才转头望向那三人。 「像这样面对面坐在浴缸里，总觉得有点奇妙呢。」 「对啊。」 听了巴尔的话，爱法露出害羞的笑容。 「没想到竟然会有跟男人泡澡的一天。」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耶妮的脸色却没有丝毫不快。 她反而笑得很开心。 其他两人也一样。 （不过我是有过好几次经验啦……） 巴尔决定避而不谈。 只要建立稳固的信赖关系，就有机会跟妙龄少女混浴，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奇。 冒险者就是这种职业。 不过有时还是别说出口比较好。 「我先出去外面等喔。」 这么说完，巴尔便趁着泡昏头之前离开浴缸。 「好──」 三人默契十足地齐声回答。 这幕景象令人不禁莞尔。 用毛巾仔细擦拭身体后，巴尔把用过的毛巾扔进篮子里，穿上衣服。 澡堂真是太了不起了，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澡堂就是应该这样。） 巴尔心想。 只要有那个意思，凭他的身分地位大可要求为自己打造豪华的专用大浴场。他甚至还用过皇帝的专属浴室。 不过庶民朴实小巧的浴室才符合他的个性。 别人常笑他是穷苦人家性格，对此他并不否认。 他知道自己无法适应奢华的生活。 穿好衣服来到外面时，凯尔贼笑着搭腔说： 「三人之中谁是大叔的菜啊？」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巴尔爱理不理地说。 「什、什么嘛，告诉我又不会死。」 看了巴尔冷淡的反应，凯尔闹别扭似地鼓起脸颊。 虽然他的表情带有少年特有的稚嫩可爱，对巴尔来说却不管用。 「不要在不晓得有谁会听见的地方评论女生。」 巴尔温柔地劝诫。 「嗯？」 就在少年发出诧异的声音时，门喀啦喀啦地打开，爱法等人走了出来。 「呼，泡得真舒服。」 少女们顶着一头湿发，泛着红潮的肌肤显得妩媚动人。 「看吧。」 听了巴尔的话，凯尔这才明白。 「嗯、嗯。」 少年畏畏缩缩地简短回应，似乎也没勇气当着本人的面问。 「你们在聊什么吗？」 爱法好奇地询问两人。 「啊啊，我们在说不该贸然评论哪个女生，这样太没礼貌了。」 「喔。」 出乎凯尔的意料，爱法等人并没有生气。 毕竟在她们眼中，少年还是小屁孩的年纪。 「原来巴尔在讲道理啊，还真是成熟稳重呢。」 爱法的发言充满了好感。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老了吧。」 耶妮有点担心地说。 「耶、耶妮。」 海伦娜连忙出声训斥。 「也是。明明身边有我们三个在，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总觉得有点火大呢。」 爱法也说出了这种话。 「哎呀，大叔，情况是不是不太妙啊？」 凯尔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不过巴尔并不惊慌。 「面对魅力十足的女性，克制邪念才是绅士之举。」 他从容镇定地回答爱法，甚至还有余裕面带微笑。 三人都对他的态度产生好感。 「我最禁不起人家这么说了。」 爱法害臊地别开视线。 「毕竟被人夸奖自己很有魅力嘛。」 海伦娜和耶妮也开心地相视而笑。 （这、这是犯规啊！） 凯尔在心中大叫。 虽说是工作，但有三位美少女相随，像巴尔这样的平凡大叔多少也该觉得有点困扰。 爱法的疑问也合情合理。 巴尔却成功化险为夷。 （这就是所谓岁月的历练吗？） 凯尔心中涌现一股奇妙的挫败感。 第七话 少年的将来 印巴家招待的食物是小麦粥和坚硬的黑面包。 巴尔等人心怀感激地享用清淡朴实的一餐。 「吃完就自己铺床睡吧。」 「谢谢您。」 巴尔代表四人向印巴夫妻道谢。 熬夜会浪费烛火，因此一般村子通常都很早就寝。 爱法等人也司空见惯了。 印巴家虽然有访客用的薄被，却没有客房。 四人挤成一块儿睡在印巴他们旁边。 熄掉烛火后，爱法开口说： 「明天怎么办？就这样直接回去吗？」 「是啊。其实应该要探索周边，赚点情报提供费。」 听了巴尔的回答，耶妮惋惜地说： 「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吧。」 「嗯、嗯。」 海伦娜也语带保留地说。 探索周边地域需要一定的准备和支出。 目前她们仍力有未逮。 「要探索等回帝都再说吧。」 「嗯，就这么办。」 爱法这么说完，大伙儿便结束对话，接二连三地进入梦乡。 等到所有人都熟睡，巴尔悄悄起身。 「你来啦，米娜。」 「是。」 米娜立即出现在他的睡铺旁，隔音魔术也同时展开。 「你知道布兰登州的海森子爵吗？」 「我只知道那个人风评不佳。」 回答完巴尔的问题，米娜继续反问： 「……要除掉他吗？」 「现在行使强权稍嫌操之过急。」 两人谈起了危险的话题。 不过八神辉胜利之剑有皇帝授权，可自行决定是否捉拿或杀害贵族。 当然，这么做也得提出合理的依据。 「您手上有什么情报吗？」 听米娜这么一问，巴尔开始转述从爱法她们口中听到的事。 「不仅企图强纳年轻女性为妾，被拒绝了还百般刁难人家。这种蠢货竟然还没灭绝……」 米娜的语气微微透出怒意。 平常她在巴尔以外的人面前总是一副傲慢冷漠的态度，不过身为女人的她，这种时候也不禁同仇敌忾。 「虽然巴尔大人给予高度评价，但皇帝的治世也有限度吧？」 米娜对巴尔表达不满。 「是啊。毕竟陛下也是人，能力有限。臣下的职责就是尽力辅佐陛下。」 巴尔以坚定的口吻缓缓训诫。 「……是，我明白了。」 米娜收起不满答道。 「你明白就好。可以请你帮忙搜集确证吗？详情就找宰相谈好了。」 「遵命。」 听了巴尔的指示，米娜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异变那方面查得如何？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还没有线索。」 面对他接下来的提问，米娜淡淡地回答。 「所以，极有可能是使用了转移魔术。」 「因为召唤魔术容易留下线索吗？」 巴尔继续发问。 「是的，召唤点往往会留下痕迹。要除去痕迹得花上一番工夫，而且容易被人目击。」 听完她的回答，巴尔恍然大悟。 「世上不可能有哪个召唤魔术师逃得过你的眼睛。就假设对方是使用转移魔术吧。」 「谢谢您。」 米娜感受到巴尔对自身实力的信任，于是开口道谢。 「不过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因为还有所谓的【暗之召唤魔术】。」 她又接着说。 「暗之召唤魔术……？」 「我要现在说，还是等到定期会议再详细解释呢？」 米娜一脸无所谓地问道。 「定期会议再说好了，不然你还要花两倍工夫。」 巴尔这么回答。 （如果她也能对其他人展现这一面，肯定能赢得更多人气和信赖吧。） 他不禁为不机伶的米娜感到惋惜。 「您也要出席三天后的定期会议吗？」 米娜主动询问。 「是啊，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巴尔答道。 他之所以反对探索村子的周边地域，并非只是因为这支队伍能力不足。 另一方面也包含会不便参加定期会议的理由。 「那我再来接您。」 「麻烦你了。」 「是，包在我身上。」 带着热诚这么说完，米娜便鞠躬行礼，施展转移魔术回去了。 巴尔钻进被窝，就此沉沉睡去。 早上鸡啼响起时，印巴夫妻和巴尔都醒了。 外头正慢慢变亮。 「你起得真早啊。」 听印巴这么一说，巴尔笑着回答： 「嗯，还好啦。」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要吃早餐吗？」 反而是夫人开口询问。 「我们不能再劳烦您了。」 「是吗？不过也不勉强啦。」 夫人遗憾地说。 （他们人真好。） 巴尔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明明这些人过着绝对称不上富庶的生活，却依然亲切地对待他人。跟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珍贵宝物。 （让人不禁想要保护他们呢。） 巴尔心想。 不让人们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遭到破坏。 这就是他奉行的宗旨。 巴尔来到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空气闻起来十分清新。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空气好像比帝都更好呢。） 他做完简单的体操时，凯尔走出家门往这边靠近。 「早啊，大叔。你起得真早呢。」 「啊啊，因为起来后就睡不着了，大概是年纪到了吧。」 巴尔自嘲地笑着说。 「我虽然年纪小，却很早起喔。」 凯尔得意地挺起胸膛。 「嗯，真了不起。」 巴尔回应少年的期待，夸了他一番。 「嘿嘿嘿。」 凯尔露出腼腆的笑容，用手指蹭了蹭鼻子。 然后他抬起眼帘说： 「大叔，你早餐怎么解决？在印巴叔叔那边吃吗？」 「不，不能再麻烦他们了，我打算吃存粮。」 巴尔这么说完，凯尔的眼神稍微亮了起来。 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不出所料，凯尔战战兢兢地提议： 「那个，如果我把早餐分你吃，你愿意听听我的请求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看我办不办得到。毕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七级冒险者。」 巴尔先把丑话讲在前面，以免让他产生期待。 「啊，嗯。大叔，你认识帝都的骑士吗？」 凯尔一脸忧虑地问。 「呃，怎么这么问呢？」 巴尔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 他跟帝国骑士团的总长，以及率领各骑士团的将军偶尔会碰面吃饭。 当然，这边是指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巴尔托洛梅乌斯，区区七级冒险者的巴尔不可能跟他们有所交集。 「我是家里最小的老三，以后没事做就得离家了。既然都要另外找工作，我想干脆去当骑士或冒险者算了。」 「原来如此……」 他明白凯尔的言下之意。 （这是常有的事。） 出生在富农或富商家也就罢了，一般家庭的三男或四男基本上无事可做。 只好自立门户另寻头路。 就常人的处世之道看来，也难怪他会抱着渺小的希望询问巴尔。 「如果是骑士或士兵的话，我倒是认识几个。」 以平凡大叔的立场而言，顶多只会认识基层的士兵或骑士。 这些人没有人事权，充其量只能向上司介绍，这点凯尔恐怕也很清楚吧。 「嗯、嗯，那也无所谓。」 不出所料，凯尔开心地回答。 哪怕可能性再低，他还是想尽量抓住机会吧。 「那么可以耍耍武器给我看看吗？」 听巴尔这么一问，凯尔愣住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大叔看得懂吗？」 一介平凡大叔分辨得出武器使用技巧的优劣吗？少年会有此疑惑也理所当然。 「不是啦，我总得先知道你擅长什么武器，不然怎么把你介绍给朋友认识。至少要有点了解，我才方便从中引荐啊。」 「喔──是这样吗？」 听了巴尔的回答，凯尔看似可以理解，却又觉得不以为然。 「虽然我没办法战斗，但其他三人都有几分实力。她们应该能帮你看看。」 巴尔又补充。 「啊啊，原来如此。那我这就去拿。」 不晓得是不是被说服了，凯尔返回家中拿手工木刀。 这时，爱法刚好也起床外出。 「早安，巴尔。你在干嘛啊？」 「早啊。」 转身打完招呼后，巴尔便向她解释情况。 「昨天认识的男孩子好像想当冒险者或骑士。可以帮我看看他有几分本事吗？」 「我是无所谓啦……」 虽然爱法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却诧异地挑动眉头。 「既然如此，直接等入伍不就得了？那孩子还没被征召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巴尔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 「不过我认为最好也要考虑本人想尽快离家的可能性。」 「啊，原来如此。」 爱法察觉巴尔心中的惦念，这才意会过来。 在经济不宽裕的家庭中，年纪较小的孩子通常没什么地位。 就算没被虐待，往往也不受重视，怪不得会想要赶快逃离家里。 「不过，以那孩子的年纪，当得了骑士或冒险者吗？」 「有年龄限制喔，要年满十五岁才行。」 听了爱法的发问，巴尔答道。 「那不就没辙了吗？」 少女一脸无奈地说。 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然而巴尔咧嘴一笑。 「不过有所谓的见习制度啊。就算未满十五岁，也能录取见习生喔。」 「啊，原来如此。」 爱法才刚当上冒险者不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当然，那也是道窄门就是了。」 这时，巴尔突然发起愁来。 冒险者就算了，骑士团团员人数也有上限。 除非天赋过人，不然恐怕无法确保录取见习生。 「是啊。」 「只要凯尔有天分，一切就解决了。」 巴尔担心地说。 有天分倒还好，没有就麻烦了。 「那孩子有想这么多吗？」 听了耶妮的话，巴尔并没有回答。 因为凯尔刚好带着木刀回来了。 「哎呀，是大姐姐们。你们也要帮我看吗？」 「嗯，好啊。」 爱法嫣然一笑。 正眼看着她的凯尔瞬间红了脸，别开视线。 看来他似乎对美少女没有免疫力。 这点倒是很像乡村的纯朴少年呢，巴尔见状不禁莞尔。 「那我开始啰。」 凯尔提起精神挥舞木刀。 看了他的动作，巴尔暗自叹气。 （这样不行啊。） 直觉告诉巴尔。 光是看他的资质，巴尔大概就感觉得出来。 除此之外，凯尔似乎也没有当骑士的天分。 不过感觉这种东西很难用言语解释，以目前的身分就更不可能了。 「怎么样？」 凯尔停下手边的动作，投来满怀期待的眼神。 「嗯──爱法觉得呢？」 巴尔并未加以评断，反而把问题抛给爱法她们。 毕竟目前巴尔正扮演着平凡大叔，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打算借此确认爱法等人的眼光。 「当士兵应该有机会吧？」 爱法答道。 「要当骑士的话，魔术底子也很重要喔。」 耶妮耸了耸肩说。 「我们无法评断魔术的修为。」 海伦娜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拘谨地说。 「这样啊。」 凯尔失望地垮下肩膀。 看来他似乎想得到有机会当骑士的评价。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 「不过士兵就没问题吧？要去哪里才能当士兵呢？」 听他这么一问，巴尔等四人面面相觑。 「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巴尔。」 「这个嘛，交给我吧。到了这个地步，不说清楚也太不负责任了。」 「也对。」 少女们一脸全都仰赖巴尔的表情，于是就由他来说了。 「领主大人所在的城市有在召募士兵，另外各地也张贴着召募布告。不过凯尔还是别去比较好。」 「咦，为什么？」 凯尔不明所以，顿时愣住了。 「因为现在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当上骑士，在帝国是当不了骑士的人才去当士兵。」 「喔，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巴尔的解释，凯尔这么回答，然后又疑惑地歪起了头。 「所以当骑士更好吗？」 「没错。骑士薪俸较高，并有年金可领。一旦被征召，还能学习读写算数。学会各种技能后，要转职找工作也很容易。」 「这也太棒了……」 凯尔瞪大眼睛。 看了他的态度，巴尔觉得很奇怪。 「虽然不知道兄弟们是怎样，但你父母亲应该入伍过吧？他们没告诉你吗？」 「嗯，他们只叫我要乖乖入伍。」 「是吗？」 他父母亲对他的将来不感兴趣吗？ 巴尔不禁这么心想，不过别人的家务事不该随便插手干预。 「你无论如何都想立刻离家吗？」 「……既然有好处的话，我到底要不要先忍着呢？」 被巴尔重新这么一问，凯尔似乎拿不定主意。 「如果觉得犹豫的话，还是别去比较好。」 「我有同感。」 爱法立即附和巴尔。 「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是。」 见耶妮和海伦娜也表示赞成，凯尔终于下定决心。 「好，入伍前我会努力看看的。现在离家出走却没当成士兵的话，也太可悲了。」 这么说完，凯尔豁然开朗，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就这么办吧。」 做出结论后，巴尔等人便准备启程离开村子。 「再见啦，凯尔。要成为一个好士兵啊。」 听巴尔这么一说，凯尔气呼呼地嘟起了嘴。 「大叔，就算撒谎也好，好歹要说成为骑士啊。」 「抱歉抱歉。」 巴尔笑着道歉。 「算了。看在你教我这么多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凯尔臭屁地挺起胸膛说。 看了那孩子气的天真态度，巴尔等人笑出声来。 在少年的目送下，四人返回帝都。 第八话 搜集宝石的鸟 巴尔等人回到帝都向涅别报告，领取报酬后便就地解散。 「今天就休息吧。」 「嗯，我们也没本事连续接委托。」 苦笑着回答巴尔后，少女们便离开了。 打道回府前，巴尔先去采买今天的食物。 虽然家里不是完全无法自炊，但他就是提不起那个兴致。 （反正不自己煮也不会死。） 于是今天他依然继续找借口偷懒。 晚上米娜说不定会来。 巴尔取出状似银色怀表的通讯用魔术具，打算透过心电感应告诉她自己买了食物。 「米娜，有空说话吗？」 呼叫完之后，巴尔仅等了一秒。 「是，有什么事吗？」 仔细一听，米娜的声音带有些许喜色。 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少用通讯魔术联络的关系吧。 「你今天也会来吗？」 「是的。如果不会打扰到您的话。」 米娜感到担心，语调飘忽不定。 虽然她总是理直气壮地找上门，但那都是因为巴尔不曾拒绝的关系。 「不会，你就来吧。」 「谢谢您。」 从回话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 （她平常看起来神经很粗，没想到心思还挺细腻的。） 认识米娜的人几乎都会吓一跳吧，巴尔心想。 「不过我今天已经买了晚餐。」 「哎呀，这样啊。您不喜欢我亲手做的料理吗？」 巴尔报告完后，她的语调再度改变。 这次听起来有点哀伤。 「我是不讨厌啦，不过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煮。」 「我不在意。」 巴尔尴尬地这么说完，米娜稍微闹起了别扭。 「是吗？那就下次再拜托你啰。」 「是！」 喜上眉梢的声音立即传来，让人不禁联想到小狗欣喜万分摇着尾巴的模样。 「对了，巴尔大人，今天的菜色是什么呢？」 「啊啊，是可乐饼和起司欧姆蛋。」 「那么我再带蔬菜水果过去。」 米娜以开朗的语气说。 看来她很乐意帮忙带蔬菜水果过来。 （要是哪天买了蔬菜水果，她应该会很失望吧。） 巴尔苦笑着心想。 米娜好像很喜欢照顾他。 「啊啊，另外，我还想喝好喝的茶。」 所以巴尔也提出要求。 「请交给我吧。我已经掌握巴尔大人的喜好了。」 米娜自信满满地说。 「是吗？那就拜托你啰。」 「是，包在我身上。」 米娜以愉快的嗓音回答后，通讯便结束了。 在她出现之前，巴尔什么也没做。 住在二等区的冒险者不是成天忙着到处跑的那种人。 爱法她们现在一定也很悠哉吧。 巴尔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 虽然也可以做点家事，但做太多的话，米娜来了又会闷闷不乐。 所以巴尔才特地把她能做的工作保留下来。 这位米娜比往常更早出现。 今天她在门边现身。 「您今天在家呢。」 说话的同时，面无表情的美貌流露几分喜色。 不过差别微乎其微，只有跟她相处够久，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是啊，都知道你要来了，再跑出去也不太好吧。」 巴尔起身回答。 「这样啊。」 这么回答后，米娜从空间中取出带来的物品。 「我借一下餐具喔。」 语毕，米娜开始布置餐桌。 今天的菜色是起司欧姆蛋、可乐饼、沙拉和苹果。沙拉里有番茄、高丽菜、莴苣和红萝卜等等。 「如果巴尔大人允许，我可以准备蔬菜汤。」 「汤啊，汤应该还好吧？」 如果要把蔬菜加热食用的话，通常会煮成汤。 虽然也有清蒸料理，但巴尔不可能会做。不过二等区也鲜少有摊贩在卖。 要是碰巧被附近居民发现，肯定会启人疑窦。 「是，那我下次煮。」 米娜并没有说要在这里现煮。 巴尔不喜欢的事情，她大致上也都清楚。 「不觉得这个起司欧姆蛋很好吃吗？」 「味道不错。」 米娜这么回应巴尔的发问。 「可乐饼也不是盖的吧？」 「热过更好呢。」 同样的对话反复了几次。 就算巴尔喜欢，米娜也不会说难吃的东西好吃。 （今天选对店家了。） 所以巴尔很满意。 用完餐后，米娜泡了香草茶。 香气扑鼻，在口腔里扩散。 「还是一样好喝呢。你的泡茶技术又进步了吗？」 「谢谢您。这种事情没那么容易进步啦。」 听了巴尔的夸奖，米娜害羞地谦让着说。 然后她问起了巴尔的近况。 「听说您以冒险者的身分出了一趟任务，结果如何呢？」 「没什么特别的。顶多就认识一位立志成为骑士的少年。」 这么说完，巴尔开始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喔，您用了村子里的大浴场啊。以七级的委托来说似乎挺难得的？」 「这也是因为老板娘跟我熟识的关系吧。」 巴尔凭推测回答了她的问题。 「巴尔大人喜欢洗澡吗？」 米娜似乎对什么感到介怀，接着又问。 「喜欢啊。你不知道吗？」 由于巴尔本身无意隐瞒，他不禁诧异地反问。 「我不知道。」 米娜闹起了别扭。 考虑到巴尔没有隐瞒的意思，她试着克制自己，却无法完全消除心中的不满。 「是吗？我没说过吗？」 巴尔难掩惊讶。 「对不起。」 「不、不会！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听到巴尔开口道歉，米娜惊慌不已。 她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并不是想要巴尔道歉。 「这样啊。」 这么说完，巴尔脱口道出突然想到的疑惑。 「对了，印象中精灵没有我们这种洗澡文化，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这份认知或许就是忘记告诉她的理由。 于是巴尔顺便告诉她这点。 「洗澡的确不普遍，不过我不讨厌喔。习惯后也能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 米娜的表情不像是在勉强自己。 「这样啊。那么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 「可以吗？」 听了巴尔的提议，她的翠绿眼眸闪闪发光。 那表情活像是有人带着玩耍散步、最后又有饭吃的小狗。 「没关系，虽然我无法保证何时可以成行。」 「是！」 米娜带着胜过数千宝石的灿烂笑容回答。 话题就此结束，她开始着手收拾。 「要帮忙吗？」 巴尔起身时，米娜制止了他。 「不用，我来就好。」 从她的语气可以感觉出坚定的意志。 这点倒是跟平常一样。 「我知道了。那我就尽情发懒啰。」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满意地笑了笑。 收拾好之后，米娜重新面对他。 「明天我会在固定时间来接您，还是要早一点呢？」 「都可以。」 这么说完，巴尔又订正说： 「不，提早来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吃早餐了。」 「可以吗？」 米娜那双翠绿眼眸欣喜得闪闪发亮。 「嗯，米娜是不赖床的人吗？」 006 「看来您不知道呢，精灵都很早起呢。」 这么说完，米娜嫣然一笑。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点了点头，可爱地歪着脖子。 只有跟巴尔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展露这些小动作。 「早餐要吃什么呢？您已经买好了吗？」 「我还没准备。其实我打算等明天起床后再决定。」 巴尔苦笑着说。 经米娜这么一问，巴尔深深体认到自己有多么随兴。 「既然如此，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嗯──……这样对你不太好意思。」 尽管现在可能已经为时已晚，但他还是不愿退让。 「是吗？那该怎么办呢？」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米娜却从容地等待巴尔做出决定，并没有打算催促他。 过了一会儿，巴尔开口说：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二等区找个地方吃呢？」 「我无所谓。」 米娜回答。 对她而言，重要的是跟巴尔在一起。 不过米娜心中仍有所挂怀，于是她开口问道： 「我这样跟您一起去不好吧？」 大家都知道八神辉胜利之剑葳鲁赫米娜是个实力高强又美丽的女精灵。 她正常走在路上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被认出来。 「也是，跟你一起行动需要用到幻术，所以我才问你介不介意。」 「好的，我会负责施术。」 听完巴尔的理由，米娜立即做出决定。 如果还有其他人在，看到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应，八成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吧。 不过现在只有巴尔在场，而他又习以为常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明天就麻烦你啰。」 「不会。」 这么说完，米娜便回去了。 铺床是巴尔自己的工作。 米娜本来也想帮忙，最后还是作罢了。 隔天起床收好棉被后，巴尔看了看怀表，时间是七点半。 比平常稍微早一点。 （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让米娜叫我起床。） 巴尔心想。 就是因为有这个意识，自己才会提前醒来吧。 去屋外洗完脸时，巴尔感觉空间稍有摇曳。 （是米娜的转移魔术吧。） 直觉如此告诉巴尔。 仅让一、两根头发飘动的高超技术，证明了来者就是米娜。 此外，这个时间点会转移到巴尔家的顶多也就只有她了。 不出所料，巴尔返回屋内时，米娜已经出现了。 「早安，巴尔大人。」 「早啊，果然是你。」 见巴尔识破转移魔术，米娜并不意外。 「是，可惜没能叫您起床。」 她露出淘气的笑容。 「都老大不小了还要别人叫才能起床，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就是说啊。」 听了巴尔的话，米娜这么回答，不过脸上却带着笑意。 显然她并非当真这么想。 「早餐要去哪里吃呢？」 米娜敛起笑容问道。 「我还没决定。」 巴尔坦言。 「不过二等区里提供早餐的店不算少见。」 「跟一等区完全不同呢。」 米娜不禁赞叹。 她说得没错，一等区没有一大早就营业的店家。 最快也要上午十一点才开。 毕竟客层不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面对巴尔的询问，米娜答道。 「虽然知道你不挑食，但听你这么说还真伤脑筋呢。我偶尔也想满足你的期望啊。」 巴尔苦笑着说。 「对不起。」 米娜露出猛然惊觉的表情，向巴尔低头赔罪。 「有水果种类丰富的店吗？」 她很快动起脑筋，开口问道。 「我是不晓得种类丰不丰富，不过我知道有间店有提供苹果、香蕉、草莓和柑橘。问题是那间店没有开放早餐时段。」 巴尔对她如此提议。 「是吗？真搞不懂二等区到底算方便还是不方便。」 米娜的表情看来不怎么惋惜。 「早上有供餐，又有最多种水果就行了吗？」 「是，这样就够了。」 米娜重重点了点头。 她对吃原本就不挑剔，只是为了巴尔才拼命挤出需求。 米娜发动幻术后，两人一起来到户外。离家前巴尔把门锁上。 「不过遭窃也没差就是了。」 他说的是事实。 贵重物品可以放进【顶级收纳袋】里随身携带，没必要留在家中。 「您过得很朴实呢。」 化身平凡年轻女子的米娜说道。 「这种生活挺开心的喔。」 「那真是太好了。」 其实巴尔也想拉米娜加入，不过米娜虽能理解，却无意亲身尝试。 巴尔也不想勉强她。 这种生活要心甘情愿才会开心。 两人漫步在二等区的大道上。 两侧多为坚固的老式石砌建筑。 大概是因为居民少有能够随便新建改装的资金吧。 他们来到一间红色看板上写着『搜集宝石的鸟』的店。 外装以奶油色为基调，搭配蓝色屋顶，整体不算特别起眼。 不过二等区几乎没有外装独树一格的店家。 巴尔一打开门，挂铃顿时叮铃作响。 「欢迎光临。哎呀，是巴尔先生啊。」 出来迎接的是店老板，年约三十岁后半的褐发人族男性。 见巴尔身后跟着一位女性，他惊讶地瞪大了碧眼。 「你还是头一次带年轻女性一起来呢。」 「是啊。」 听了老板的话，巴尔苦笑着回答。 住在二等区的巴尔只是个无名小卒，基本上没有什么女人缘。 之所以用基本上这几个字，是因为偶尔还是有机会认识爱法这些女性冒险者。 只要巴尔有意，米娜或许会答应跟他交往，可是他从没这么想过。 『搜集宝石的鸟』店内还算宽敞，有三张四人桌，吧台还有六个位子。 吧台已经坐了三人，四人桌区也有一组客人。 「坐桌子区吧。」 「嗯。老板今天是一个人吗？」 带位途中，巴尔开口搭腔。 『搜集宝石的鸟』是老板夫妻共同经营的店，店内却看不到他的妻子。 「啊啊，她好像感冒了。毕竟传染给客人也不好，我就叫她在家休息。」 老关无奈地耸了耸肩。 「辛苦了。请保重身体啊。」 巴尔只能这么回答。 「谢谢。你们需要菜单吧？」 老板瞥了米娜一眼。 如果只有巴尔一个人的话，老板通常不会递上菜单，不过有她在就不能这样了。 「没有菜单可就麻烦了。」 巴尔笑着说。 由于巴尔经常光顾，他跟老板相处起来一点也不拘束。 「了解。」 老板苦笑着说，随即拿了菜单过来。 便宜的兽皮纸上字迹工整地写着店内所有菜色，米娜兴致盎然地浏览起来。 「有蔬菜沙拉、蔬菜汤、苹果派、苹果茶和橘子汁是吗？」 「小姐对蔬菜水果有兴趣吗？」 听米娜这么一说，老板问道。 「嗯，是啊。」 尽管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老板丝毫不以为意。 「我们店虽然没办法供应蔬菜三明治，可是对蔬菜汤、沙拉、派饼和饮料都很讲究喔。」 「看来是这样没错。」 米娜认同老板经营方面的努力。 「我要蔬菜汤、苹果派、黑面包和橘子汁。」 「好的。巴尔先生呢？还是老样子吗？」 「嗯，就老样子吧。」 「我知道了，请稍等一下。」 老板带着菜单离开后，米娜有点闹别扭地说： 「我不知道还有老样子这种点法。」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巴尔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米娜很少去餐厅。 要去也是去一等区的店，品尝品项丰富的豪华套餐。 那些地方多半需要预约，没办法打个照面就进去。 更不可能有「老样子」这样的点法。 「嗯，你就当作是学到一个经验吧。」 「是。」 巴尔这么说完，米娜干脆地点了点头。 环顾整个店内后── 「这里的氛围很像是巴尔大人会喜欢的呢。」 米娜说道。 她委婉地形容这个朴素简陋又拥挤的空间。 「是不是？」 被人这么一夸，巴尔喜上眉梢。 米娜也很满意自己的回答。 虽然觉得两人的关系不大对劲，但老板并没有不识趣地直接点破。 「上菜啰。这是汤。」 盛汤的木碗端上了米娜和巴尔这桌。 汤料是少量小红萝卜和高丽菜。 接着上桌的是黑面包。 「巴尔先生的菜都到了。小姐还要再等一下喔。」 老板说完离开后，米娜问道： 「只有这些吗？」 您应该不是不吃早餐的人吧。 米娜的眼神这么诉说。 「是啊，外食族不能吃太多嘛。」 这么说完，巴尔尴尬地笑了笑。 米娜感觉巴尔不希望别人深究。 「原来如此。」 她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啊，您先请用。」 米娜催促默默等候的巴尔开动，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一块儿吃嘛。」 「……我知道了。」 回话的同时，米娜拼命克制不让脸上浮现笑意。 「不过啊，想不到巴尔先生竟然带着玛雅和涅别以外的女性过来呢。」 「喂，老板。」 听到巴尔无奈的声音，老板连忙捂住了嘴。 「那么，请慢用。」 然后他快步逃离了现场。 「真是的。」 巴尔咂舌一声望向米娜，只见她正思索着什么。 「没记错的话，涅别是冒险者公会二等区支部的柜台人员吧。」 「你还真清楚呢。」 巴尔惊讶不已。米娜一脸严肃地问道： 「玛雅又是哪位？」 「是『微风亭』的招牌女郎喔。」 「啊啊，原来是那间店。」 米娜闻言点了点头。 看来她似乎听过这间店。 「您不找那些女孩吃饭吗？」 米娜的发问没有其他意思。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我没约过她们，也不晓得约了会不会答应。」 「约约看又没关系。」 听了巴尔的话，米娜露出淘气的眼神。 她似乎是逗着巴尔玩。 和巴尔两人独处时，她也经常开玩笑。 「你这家伙。」 巴尔笑了笑，作势抡起拳头，米娜见状护住头部。 这是他们嬉闹的方式。 怎么看都不像是帝国最强战力之间的对话。 用完餐后，巴尔请老板结帐。 「两人总共是一千杜拉。」 「我手边没有大铜币，用中铜币付可以吗？」 听巴尔这么一问，老板点了点头。 二等区居民没有大铜币是司空见惯的事。 「来，这里是两枚中铜币。」 「刚好不用找，多谢惠顾。」 在老板的目送下，两人走出店门。 「挺便宜的嘛。」 米娜说。 巴尔知道她的比较基准，于是笑着说： 「是比一等区便宜没错，那边光饮料就要价超过一千杜拉。」 「嗯，是啊。」 这么说完，米娜发动魔术。 旁人逐渐忽略他们的存在。 拜此所赐，就算他们施展转移魔术凭空消失，也没有任何人起疑。 第九话 方针 巴尔已经连续两次出席定期会议了。 今天也是他跟米娜殿后。 「你们总是那么早呢。」 巴尔佩服地说。 「是你太散漫了，不过有来就不错了。」 回话的克劳德面露疲态。 天生劳碌命的他时常眉头深锁，或是像现在这样一脸倦容。 「我只是没事就不想来而已。」 巴尔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 「就算没事，拜托你偶尔也要出现啊。」 与其说是劝告，克劳德反倒更像在发牢骚。 巴尔不在的话，米娜根本不可能配合。 因此，克劳德感到十分为难。 「如果陛下有令，我会照做的。」 另一方面，巴尔这么回答。 赋予他特权的始作俑者正是皇帝本人。 克劳德不认为皇帝会剥夺他的特权。 「你也不希望别人误以为你恃宠而骄吧？」 所以克劳德决定改变进攻方式。 试着刺激巴尔的自尊心。 「不，我无所谓喔。」 巴尔却坦然地回答。 克劳德瞬间为之语塞。 这时，米娜加入了对话。 「就算远处的虫子叫得再大声，我和巴尔大人也不可能放在心上对吧？」 她当然是偏袒巴尔。 「还是克劳德想要讨好害虫呢？」 米娜对待其他人依旧不留情面。听她这么一说，克劳德蹙起眉头。 「我不希望益虫讨厌我，不过你们不同啊。」 「不讨好益虫就不行吗？真是辛苦你了。」 米娜语带怜悯地回敬他的嘲讽。 克劳德说不出话。就在现场陷入凝重的气氛时，皇帝出现了。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巴尔如此心想。 考虑到皇帝的个性，这倒是不无可能。 「感谢各位出席。」 七人低头「鞠躬」后，皇帝这么说道。 「事不宜迟，继续上次的话题吧。情报搜集得如何了？」 「听说北方某地域突然出现大批哥布林。虽然哥布林是随处可见的七级魔物，但事前毫无，征兆未免太不自然了。」 克劳德率先报告。 「类似海妖的大型魔物也突然现身海中，这显然很不对劲。」 接着回报的是名为席德妮耶的女性。 「洛克鸟似乎也在非栖息地的草原出没。」 曼奴埃尔也这么说。 皇帝同样一脸严肃地认真聆听其他报告。 「原来如此，到处都发生了不自然的状况啊。原因查得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不，目前毫无斩获。」 克劳德苦恼地回答。 「海妖相当于四级，洛克鸟则是五级。可以说目前只有四级以下的魔物出现。」 曼奴埃尔一脸不爽地说。 「不过数量却不断增加到五十、一百，甚至两百。」 克劳德说道。 「不仅没有线索，敌人又一步步准备当中吗？」 这么说完，皇帝望向米娜。 「葳鲁赫米娜，最精通魔术的你怎么看？」 「目前的确没有任何像样的线索，不过这样反而看得出端倪。」 她说得煞有介事。 「米娜，解释得直白一点。」 巴尔一脸困窘地这么说完，米娜对他低下了头。 「失礼了。」 在第三者眼里看来，这段对话显得有点矫揉造作。 「嗯，拜托你了，葳鲁赫米娜。」 不过由于皇帝丝毫不以为意，他们也只好保持沉默。 「在完全找不到痕迹的情况下，往往会先怀疑是不是应用了转移魔术的传送魔术。理论上这种可能性极高。」 「传送魔术？」 皇帝反问。 对八神辉胜利之剑而言，这个词汇也很陌生。 「没错。用传送魔术将栖息地的魔物或召唤出来的魔物送到其他地方，目标恐怕是帝国全土。」 「原来有这种魔术啊。」 皇帝点了点头，接着又问： 「那么，那个传送魔术难度多高呢？」 「这个嘛，简单地说，就连我也很难达成。然而敌人却能回避我和魔术长官的感知，将大批魔物送往各地，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见米娜自信满满地铁口直断，现场鸦雀无声。 她是帝国最强魔术师，如果连她都办不到，帝国就没有人办得到了。 想到可能要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不知畏惧的八神辉胜利之剑也不禁心生感慨。 「神乎其技啊……既然如此，敌人大可以舍弃哥布林，直接送更强的魔物过来吧？」 唯一不为所动的巴尔问道。 「我有同感。因此，我认为敌人可能是使用了【暗之召唤魔术】。」 「【暗之召唤魔术】？那是什么？跟一般召唤魔术不同吗？」 皇帝疑惑地歪着头。 八神辉胜利之剑们也是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 「这只是概略归类。毕竟说到一般召唤魔术，往往会联想到精灵。」 「啊啊，原来如此。」 众人点了点头后，米娜接着说明。 「【暗之召唤魔术】是召唤魔物的术式。纯粹召唤不操控的话，便可唤来足以引发这一连串骚动的大量魔物。」 「既然没有目击可疑人物的消息，这就表示敌人只是召唤魔物却不加以操控啰？」 面对皇帝的发问，米娜点了点头。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没有目击者了。有妨碍认知的魔术具就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 皇帝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 「持有妨碍认知的魔术具可避开常人的耳目。要控制召唤出来的魔物，行动上难免露出马脚不过完全放弃操控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这帮人真是阴险狡诈啊。」 他懊恼地咒骂敌人。 曼奴埃尔一脸不解地提出疑惑。 「不过那毕竟是召唤魔术吧？完全没留下任何媒介也太不自然了吧？」 「媒介也有很多种。例如香，经过一段时间便会消失。」 「啊。」 席德妮耶轻呼一声。 由于本身具备一定程度的魔术知识，她可以理解米娜的说明。 「另外也可以单纯用魔力作为媒介。总之，不留下痕迹的手段确实存在。」 「之前你之所以闭口不提，是为了先排除其他可能性吧？」 巴尔询问米娜。 「是，您说得没错。自己试着调查，并比对其他人的资讯后，我才敢肯定推测几乎无误。」 「这样啊。不过你有证据吗？」 皇帝稍微挺出身子询问。 这大概是他最重视的部分吧。 「可惜没有。」 然而米娜干脆地如此断言。 「没有啊。」 皇帝失望地垮下肩膀，克劳德露出狐疑的表情。 「明明没有证据，你却挺有自信的嘛。」 「【暗之召唤魔术】的优点之一就是不易留下证据。」 面对他的讥讽，米娜不为所动地回答。 「如果我猜错，那就表示包含我在内的所有帝国魔术师都不知道敌人在变什么把戏喔？」 「这、这是……」 克劳德显得惊慌失措。 米娜是帝国最强魔术师，此外帝国也有几位引以为傲的一流魔术师。 假使有人成就了他们无法成就之事，帝国形同于陷入绝望。 这种人他们未曾见闻。 所以才会如此动摇。 如果敌人的强大可以想像，也就不至于心生不安了吧。 「可是米娜。」 巴尔开口为克劳德缓颊。 「你也不能肯定绝无可能吧？」 「是。」 听他这么一问，米娜露出严肃的表情。 「敌人的确有可能开发了新术式或魔术具，并实际测试当中。」 「这可不行。」 听了她的预测，皇帝斩钉截铁地大声说。 「如果是友邦开发了新技术或道具，倒也值得庆贺。不过这种试图将魔物送进我国领土的家伙，绝不可能对我国怀有善意。」 皇帝怒气冲冲地这么说完，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看来宣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听克劳德这么一说，曼奴埃尔露出狰狞的笑容。 「也可以在查出敌人的真实身分后主动宣战。」 「我没有异议，把敌人彻底打垮吧。」 另一位男性也附和着说。 只有三人并未表态支持他们。 「总之，动怒就输了。」 巴尔冷静地说。 「现在还不清楚敌人的真实身分吧？你们是【引燃装置】吗？」 米娜说道。 【引燃装置】是指瞬间点火的魔术具，也可以用来揶揄冲动易怒的人。 「以挑衅来说，敌人算是成功激怒我们了。毕竟有不少单细胞生物嘛。」 语出嘲讽的是席德妮耶。 「你们说得太过分了。」 虽然巴尔斥责两人，却不加否认。 看了他的态度和口吻，皇帝发觉他是站在女性这边的。 「怎么？巴尔托洛梅乌斯。你怎么想？」 巴尔刻意放缓语气回答：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否企图挑衅，但对方无疑正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准备，而且显然也对帝国怀有恶意。」 「所以呢？」 皇帝闭上眼睛思考着什么，同时催促巴尔继续说下去。 「过分依赖八神辉胜利之剑太危险了，毕竟我们要保护的东西实在太多。」 皇帝、米娜和席德妮耶点了点头，另外五位八神辉胜利之剑也猛然惊觉。 「朕和你们必须保护帝国的人民以及领土。这就是所谓的本分吧。」 「是的。」 听了皇帝的话，巴尔简短回答。 「连该保护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这未免太本末倒置了。」 「……对不起。」 克劳德开口道歉。 对于自己气得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他感到相当惭愧。 虽然其他四人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都差不多。 「这样就暂时无法出手了。」 曼奴埃尔咬牙切齿地说。 他重重地往椅背一靠，压得椅子嘎吱作响。 「现在要先忍耐吗？」 克劳德纠结地说。 在场没有人蠢到不明白等待的重要性。 然而，克制冲动确实也得耗费心力。 「就算要等好了，地点、方法又该如何选择？要是出了差错，说不定会造成损害。」 席德妮耶优雅地微倾着头，点出隐忧。 「问题就在这里。」 皇帝沉下脸色。 「很遗憾，既然不知道敌人的目的和真面目，我们势必无法保全一切，不过朕还是希望能保多少就保多少。」 「开场白就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米娜冷言冷语地说。 看到她对皇帝的态度，几个人不悦地扭曲着脸。 「也好。」 不过尽管臣下摆出不合宜的态度，皇帝仍未动怒。 「就是故意让敌人抢得先机，然后等待他们轻忽大意，主动送上门。」 「……这样恐将蒙受损害啊。」 「朕知道！」 听到克劳德的委婉提醒，皇帝倾注所有感情说： 「朕希望尽量避免有人牺牲，可是现状并不容许。既然如此，朕绝不能让人平白送死！只好用牺牲换取情报击破敌人了！」 最高掌权者几欲呕血地放声嘶喊。 见这位善待人民的男人叫得掏心掏肺，丝毫不顾大国君主的形象，八神辉胜利之剑们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稍微恢复冷静后，皇帝看着米娜和巴尔问道： 「巴尔托洛梅乌斯、葳鲁赫米娜，你们觉得呢？」 「很遗憾，我想不到替代方案。布下天罗地网彻查敌人从何而来，这种做法也很不实际。」 巴尔懊恼地说。 帝国幅员广大，如果要彻查领土内所有种族的话，恐怕需要无限的时间与人手。 「总之，最好赶紧量产通讯用魔术具。」 米娜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也对，朕会吩咐魔术省的。」 皇帝点了点头。 「您已经决定好要派谁去哪里了吗？」 克劳德问道。 「不。而且也不排除敌人只是借由一连串的事件故弄玄虚，其实真正的目标放在帝都，以还是要有人留下才行。」 听皇帝这么一说，克劳德笑了。 「我们本来就无法离开帝都啊。」 「有你这句话，朕感到很欣慰。」 皇帝松了口气。 帝都归他管辖，留下过多战力容易造成反弹。 「该留谁呢……」 「不介意的话，由我留守帝都如何？」 听巴尔这么一说，皇帝顿时放心了。 「也好。巴尔托洛梅乌斯愿意留下的话，朕就能放心派其他人出去了。」 巴尔身为最强八神辉胜利之剑，实力也是帝国最强。 有他在足以抵上十万精锐，皇帝心想。 「你少偷懒了，巴尔托洛梅乌斯。」 曼奴埃尔傻眼地说，不过米娜反驳： 「有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出马，其余七人便能专心执行任务。我认为这是非常棒的主意。」 「没错。」 由于皇帝立即附和，现场并未因此产生肃杀之气。 「可以的话，我想借个会用转移魔术的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了巴尔的请求，皇帝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就挑个知道你真面目的人吧。有谁呢？」 「有魔术长官、将军、宰相、皇太子殿下，以及各省的长官。」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吗？」 巴尔这么说完，皇帝低声沉吟。 「你好歹也学个转移魔术嘛，又没有多难。」 曼奴埃尔说。 对他而言，应该说对八神辉胜利之剑而言，转移魔术并非难事。 不过这却难为了拥有特殊异能的巴尔。 「任谁都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事情。」 米娜瞪着曼奴埃尔说。 「没错。」 皇帝以疲惫的口吻安抚现场。 「朕就把通讯魔术具和转移魔术具借给你吧，巴尔托洛梅乌斯。这样你也比较方便吧？」 「谢谢您。」 巴尔开口致谢。 这也难怪，毕竟皇帝迁就了不愿曝光真面目的他。 「接下来，朕想先决定指派谁去哪里。」 皇帝这么说道。 「敌人的目标果然还是大都市吧？」 克劳德表达自己的意见。 魔物袭击大都市将造成严重损害。 他认为仇视帝国的人肯定会先考虑锁定大都市。 「一般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朕不这么认为。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敌人在做实验的感觉。」 皇帝暂时中断话语，端起事先备妥的金玻璃杯喝水。 「所以朕认为敌人应该会刻意避开大都市，反正实验成功就好，况且大都市里还有一级冒险者。如果主要目的是造成损害的话，敌人反倒不好出手。」 听完皇帝的想法，众人恍然大悟。 「有足以击败一级冒险者的魔物又另当别论了。」 米娜说。 「嗯，当然。」 皇帝接受了她的指谪。 「不过葳鲁赫米娜啊，目前这种可能性不高吧？你怎么看呢？」 「可能性确实不高，但还是别太乐观比较好。」 米娜冷静地说。 「此话怎讲？」 面对皇帝的疑问，她同样明确回应。 「敌人说不定是拿小角色做实验，等结束后就立即召唤强大的魔物。理论上【暗之召唤魔术】甚至可以唤来【魔界居民】。」 「【魔界居民】？」 八神辉胜利之剑们顿时心生动摇。 巴尔代表众人向米娜发问。 「【魔界居民】是神话或传说里出现的那个【魔界居民】吗？」 「没错。正是传说中曾攻打人间，导致全世界爆发大战的【魔界居民】。」 米娜斩钉截铁地说。 【魔界居民】泛指所有住在魔界的存在。 包含生前为非作歹的罪人、折磨他们的恶鬼，以及被逐出天界的恶魔等等。 据说他们痛恨天界与人间，企图拿下人间报复众神。 「如果真能召唤【魔界居民】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巴尔这么说完，克劳德点了点头。 「是啊，如此一来，就不只是我们帝国的问题了。搞不好还会演变成全大陆，甚至全世界的问题。」 「只要逮到敌人，彻底打垮对方就行了。」 巴尔表现出积极好战的态度。 「没错。」 皇帝也如此附和。 「我等着看人类有本事召唤出什么样的【魔界居民】。」 米娜语出不逊，这次却未引来反感。 晦暗的氛围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真是太好了。） 皇帝心想。 他相信八神辉胜利之剑总有办法化险为夷，所以即便得知【魔界居民】的消息，也依然无所畏惧。就某种层面来说，这反倒是件好事。 「继续分配工作吧。」 皇帝这么说道。 「克劳德负责印格尔芬州，席德妮耶去麦利恩沛格州，葳鲁赫米娜则是波梅露州……这样如何？」 由于无人反对，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至于威斯特哈连州和修连吉恩州，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似乎也没必要赶赴支援。」 克劳德这么说完，几个人心领神会地笑了。 毕竟这两个州拥有他们信得过的战力。 「希望大家不要只顾着打倒敌人，还要尽可能回传情报。哪怕是无关紧要的消息都好。」 「因为现在还不清楚敌人的真面目啊。」 听了皇帝的话，克劳德点了点头。 「身为大陆最强的国家，恐怕有不少人想打击我国吧。」 曼奴埃尔咬牙切齿地说。 「是啊，曼奴埃尔说得没错。」 巴尔冷静地表示赞同。 「请各位务必铭记在心。」 皇帝以这句话作结后，今天的集会便就此解散。 巴尔照例请米娜施展转移魔术送自己回家。 「米娜是去波梅露州啊……离精灵国很近呢。」 「是皇帝特意安排的吗？」 「八成是。」 听了米娜的疑问，巴尔简短回答。 「麻烦你继续搜集情报了。」 「是，我会努力的。」 米娜以坚定的口吻说。 插曲 暗之手 某大陆某国的某个地方，有个黑衣打扮的怪异集团。 「情况如何？」 貌似团体中心人物的男性问道。 「目前都很顺利。所有召唤魔术都成功了，而且没有一位术者被捕。」 「是吗？传说中的李希特帝国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貌似中心人物的男性骄傲地笑了。 「所谓大陆最强也仅止于偏僻地方的大陆吧。」 貌似部下的男性笑着说。 「唉，那些人类、精灵终究是地表生命体，哪比得上拥有魔界知识、技术、秘法的我们啊。」 其他男性得意地说。 「不过【暗之召唤魔术】真是太惊人了，才成功一次就让我们的战力急遽提升。」 「这都是《紫眼导师》的功劳。」 「嗯。」 中心人物郑重地回答。 干部之一的《紫眼导师》成功发动某种魔术，使他们迎来了转机。 过去他们『暗之手』只是边境国家里一介弱小的组织。 如今却一口气跃升为大陆人尽皆知的强大组织。 「不不不，是多亏大家的帮忙才能成功。」 发言的是拥有紫色眼眸的妙龄美女。 她正是《紫眼导师》。 「《紫眼导师》太谦虚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貌似中心人物的男性这么一问，她微笑着说： 「那么总裁，待我等得偿夙愿后，请让我当副总裁。」 「呵呵，虽然我很想答应，但我可不能保证。」 被唤作总裁的男性愉快地笑了。 「毕竟其他人也有可能立下不亚于你的大功嘛。不过应该很难翻盘就是了。」 「是啊。她成功召唤出【魔界居民】，功绩斐然。可惜没能唤来更厉害的角色，不然就无可挑剔了。」 某男性说道。 总裁一笑置之。 「哈哈哈。如果有这本事的话，《紫眼导师》早就当上这个组织的总裁了。」 「这倒也是。」 众人一同笑了出来。 以前组织并不像现在这样气氛明朗，不注重上下关系。 随着组织变强，他们也得以具体想像成功的愿景，于是风气才转变成现在这样。 也就是所谓有余裕的表征。 带来这一切的是《紫眼导师》。 大多数成员认为她之所以清心寡欲，是因为没那个必要。 她唤来的【魔界居民】教了他们转移魔术、召唤魔术，以及锻造技术等等。 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 【魔界居民】痛恨地表的生命。 他们之所以协助地表的居民，是为了打好魔界势力进攻人间的基础。 正因为『暗之手』对地表现状不满，又是崇拜魔界势力的魔界崇拜者，双方才有机会携手合作。 「你们也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吧？」 语带不满的是地表不可能存在的异形，他有着蓝皮肤、黑色独角，以及灰眸。 他正是《紫眼导师》召唤过来的【魔界居民】。 「葛雷塔大人。」 总裁诚惶诚恐地说。 「别说将军阁下，你们现在甚至连军团长都召唤不出来。」 「真、真是非常抱歉。」 人类们突然变得畏畏缩缩。 毕竟他们崇拜着【魔界居民】，况且葛雷塔还带来了各种知识。 更重要的是，这独角鬼比凡人强得多。 「我应该说过了吧？当前的目标是把统御魔界大军的八元帅迎来人间，教你们召唤魔术就是实现目标的第一步。」 「是、是，我们都了解。」 人类们死命点头。 「军团长层级以上受制于【诸神结界】，只有地表的生命召唤时才能现形。凭我的能力无法破坏【诸神结界】，最少也要元帅层级的力量才行。」 「是、是。」 这么应声后，总裁客气地说：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发现疑似构成【诸神结界】的一处据点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 葛雷塔的灰眸亮了起来。 「是，为了慎重起见，我想请葛雷塔大人确认。」 「当然。因应不远的将来，必须先彻底掌握【诸神结界】的所有据点。这也是为了迎接吾神与吾君。」 独角鬼虽然激动，但心情似乎很好。 『暗之手』的成员们松了一口气。 葛雷塔并非暴君，不过远比自己强的存在不开心时，却会造成精神上的折磨。 所以最好是能免则免。 「那我去那个据点看看。麻烦你们继续朝下一个阶段努力。」 「是，我已经指示过东方大陆的部下了。」 「能够对号称东方大陆最强的帝国造成打击最好不过，但也无须执着。你们应该以熟练魔术为优先。」 葛雷塔做出指示。 「遵命，我会嘱咐部下不要勉强。」 听了总裁的回答，独角鬼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十话 冒险者小队『钢铁意志』 巴尔表面上装作毫无所知，继续以冒险者的身分工作。 虽然需要离开帝都的委托可能会有问题，但冒险者的工作并非只有这类。 「与其说冒险者，反倒更像万事通呢。」 巴尔面露苦笑，柜台小姐涅别笑着说： 「听说当初原本打算取名为杂活公会，不过这样毫无梦想可言，于是就改成现在的名字了。」 巴尔也知道她说的这段故事。 （不过这女孩是从哪听说的？真令人好奇。） 如果是辗转听说的，涅别一定会直接明讲。 从她的语气听来，极有可能是熟知冒险者公会创始期的某人告诉她的。 「喔，是谁这么说的啊？」 「公会总长。」 涅别带着笑容回答。 她大概觉得这没什么吧。 巴尔却差点无力地垮下肩膀。 （耶利米尼安斯那家伙，别跟柜台小姐说这种事啦。） 他暗自腹诽友人。 的确，这不是不能向外人说的话，但传出去也不光彩。 「我不否认冒险者公会这名称帅气多了。」 巴尔打起精神说。 「啊，巴尔先生也这么认为吗？其实我也是。」 两人噗哧一笑。 「不过像我这样的大叔，总是为了生活做着没有梦想的工作呢。」 巴尔敛起笑容自嘲。 「哎呀，巴尔先生做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啊，不然这个世界就要停摆了。您不必、也不能贬低自己喔。」 涅别笑咪咪地纠正他。 「职业不分贵贱。」 「涅别的观念真是令人敬佩啊。」 巴尔赞叹地说。 以涅别的情况来说，这番话肯定是肺腑之言。 「喂，别光顾着聊天啊。」 涅别附近的男性柜台人员出声训斥。 「糟糕。巴尔先生，您今天要休息了吗？」 「嗯──我再接个简单的工作好了。」 巴尔这么说完，涅别瞪大了眼睛。 「哎呀，好难得啊。」 「嗯，毕竟最近好像有点奇怪，虽然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了。」 听了巴尔的话，涅别附和着说： 「是啊。各地支部正逐渐传来消息，听说魔物的数量大增，却找不出原因，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尽管知道自己很假，但巴尔还是得这么说。 因为微不足道的七级冒险者不可能知道这些讯息。 「不查明原因，骑士团似乎也无法行动。目前已经出动调查小队了。」 007 「喔，骑士团也是吗」 巴尔显得相当惊讶，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 考虑到骑士团高层熟人的个性，想必早已有所行动，然而巴尔丝毫不动声色。 「是啊，不过我想他们很难跟冒险者配合。」 见涅别面露苦笑，巴尔也笑了。 冒险者之中也有前骑士和前士兵。 他们大多无法适应团体的生活、纪律与上下关系。 虽然他们可以跟合得来的伙伴携手合作，却不能指望他们跟其他人好好共事。 「各自行动反而更有效率吧。」 「是啊，公会总长也这么说。」 聊着聊着，一旁传来清嗓的咳嗽声。 「糟糕。涅别，今天有什么委托呢？」 听巴尔这么一问，涅别连忙检阅委托书，并放到柜台上。 「可以拜托巴尔先生的工作有这些。」 她递出的委托书多为劳力活，例如搬家帮手、商行货运，以及建设业的木材搬运工等等 「要选哪个呢？」 凭他原本的实力，这些工作都不算什么，不过三十多岁平凡男子应该会觉得吃不消吧。 还是别随便做出决定才合理。就在巴尔犹豫不决时，背后传来声音。 「巴尔先生，你在找工作吗？」 「是啊。」 应声后回头一看，眼前是熟识的队伍。 五级冒险者小队『钢铁意志』。 成员为四位二十多岁人类男性组成。 跟爱法等人一样，他们初出茅庐时也受过巴尔照顾。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帮我们工作呢？」 队长尼古拉说。 「帮你们吗？」 巴尔露出困惑的表情。 五级冒险者小队有更多机会外出工作过夜。 不过巴尔希望尽可能不要离开帝都。 「虽然我不是不愿意，但得视工作内容而定。因为现在我不想离开帝都。」 「听说魔物的状态不大对劲，真令人担心。」 这么说完，『钢铁意志』的成员点了点头。 没有人耻笑巴尔没出息。 「或许别随意外出才是明智之举，可惜我们不能这么做。」 尼古拉露出不惹人嫌的笑容。 「我们想接的不是讨伐，而是当天来回的调查工作。」 「当天来回的调查工作啊……」 巴尔有些拿不定主意。 考虑到他们找上自己，工作内容大致可以想像。 不过还是应该先确认清楚再说。巴尔于是问道： 「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委托呢？」 「确认前往布兰登州的公路是否安全。」 「确认公路是否安全吗？」 听了尼古拉的回答，巴尔并不意外。 公路是皇帝下令修筑的道路。 以帝都来说，各州之间往来的主要道路全是公路。 要是公路无法安全通行，人力物资的流通也会受阻，所以国家经常发出协请确认的委托。 虽然帝都有骑士团在，但或许是薪饷经费全由税金支付的关系，他们通常只有必要时才会出动。 平常他们也会巡视帝都近郊，不过距离都不会太远。 去远处确认的工作往往都分派给冒险者。 所谓确认并非单纯巡逻而已。 还要调查魔物和植物生态系是否出现变化。 有时也要战斗。 七级冒险者胜任不了这类工作，通常都是拜托五级以上的冒险者。 「让我一起去没关系吗？我可不想扯你们后腿啊。」 巴尔一脸不安的表情。 七级冒险者受托帮五级冒险者工作时，会有这种反应也理所当然。 所以尼古拉等人并没有起疑。 「安啦。虽然发生了异变，但那些家伙都不怎么样，而且距离也只有半天路程。」 尼古拉笑着安抚巴尔。 「是啊。巴尔先生是老手了，知识自然相当丰富。有你同行，我们也轻松许多。」 男性盾骑士也这么说。他带着一面尺寸跟身高差不多的坚固盾牌。 「我们初出茅庐时受了你的照顾，这次也要靠你了。」 枪使笑咪咪地说。 「如果成行的话，同行者将可分得报酬的两成。恕我冒昧，我认为这对巴尔先生来说应该不件坏事。」 听了尼古拉的话，巴尔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七级冒险者和五级冒险者的设定报酬有段不小的差距。 想必收入应该不错。 「涅别觉得呢？」 巴尔拿不定主意，便找柜台小姐商量。 不过涅别并不觉得他优柔寡断又没出息。 「这个嘛，不妨接下如何？」 设身处地思考过后，涅别这么判断。 「『钢铁意志』不但值得信任，跟巴尔先生又是知心朋友。虽然大意不得，但您似乎也不会乱来。如果巴尔先生愿意协助调查，我姑且就能放心了。」 「是吗？这下可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 巴尔说完，涅别笑盈盈地说： 「您在说什么啊？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你依旧深得人心呢，巴尔先生。所以我们才会找你啊。」 尼古拉也笑容满面地说。 「真是感激不尽。」 巴尔害臊地轻轻搔着右颊。 「那就再请你多关照了，巴尔先生。」 「嗯嗯，请多指教。」 他跟尼古拉握手时，背后传来涅别的声音。 「那我先办理巴尔先生同行的手续。」 「啊，谢谢你，涅别小姐。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尼古拉代表『钢铁意志』向她致歉。 「不会不会，小事一桩啦。」 涅别并没有因为工作增加而感到不悦，反倒开心地回答。 「路上小心喔。」 在涅别的打气声中，他们启程离开公会前往东门。 「涅别好可爱啊。」 操弓的光头男呢喃着说。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公会柜台小姐很多美女呢。」 盾骑士这么回答。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巴尔先生。」 尼古拉询问巴尔。 「为什么问我啊？」 巴尔不禁苦笑。 姑且不论正不正确，至少巴尔推测得出耶利米尼安斯可能会有的想法。 不过他不打算在这个场合说。 「毕竟巴尔先生是老手了，我猜你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尼古拉面露爽朗的笑容，看似没有其他特别的用意。 「我哪知道公会人事部门在想什么。」 巴尔岔开话题，并未直接回答。 「巴尔先生都老大不小了，却还这么天真啊？」 弓使一说完，尼古拉立刻板起面孔出声训斥。 「不可如此无礼！」 「喔、喔，抱歉。对不起，巴尔先生。」 「不，没关系啦。」 见弓使一脸惶恐地道歉，巴尔笑了笑。 「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巴尔反问。于是弓使兴奋地说： 「果然是因为有涅别那么可爱的女孩在，精神全都来了吧。」 「看到她笑容满面地为自己加油打气，总觉得要多加把劲才行。」 盾骑士也附和着说。 「毕竟男人是单纯的生物嘛。」 出乎巴尔意料，连尼古拉也表示赞同。 「尼古拉不是有对象了吗？」 被巴尔这么一问，尼古拉笑嘻嘻地回答： 「是啊，目前正在交往当中。因为未来打算结婚，所以我正忙着赚钱呢。」 「真了不起。」 听闻他脚踏实地的人生规划，巴尔敬佩不已。 「报酬多一些不是更好吗？虽然很麻烦就是了。」 即便巴尔又老调重弹，尼古拉却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短期来看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常言道操之过急反而会错失大鱼，我决定一步一步慢慢来。」 从沉稳的应答口吻中可以感受到队长的风范。 「嗯，议很好。」 巴尔答道。 尼古拉外貌也相当出色，是个无可挑剔的好青年。 硬要找毛病的话，大概就是还停留在五级吧。 高手二十多岁时便能升到三级或二级。 不过从制度面来看，以安全为第一考量就不容易升级，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唉，尼古拉好好喔。」 弓使羡慕地叹了口气。 「我有同感。」 枪使和盾骑士也表示同意。 『钢铁意志』之中只有尼古拉一人有女朋友。 「好想要一个像涅别那样的女朋友啊。」 弓使接着说。 由于这时刚好来到帝都外的公路上，众人就此中断对话。 他们熟练地分头展开调查。 「麻烦巴尔先生跟我一起行动。」 「了解。」 巴尔服从尼古拉的指示。 与冒险者小队同行时，像他这种立场的人照例都要遵循队长的命令。 「花色和茎的生长状况都没有问题。」 「虽然有些动物粪便，但帝都附近也看得到同样的形状。」 「没有异常枯萎的花草。」 他们认真检查，同时不断前进。 「像这样走在路上，让人不禁想起以前巴尔先生教我们如何分辨药草的那段时期呢。」 尼古拉突然开口。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巴尔答道。 尽管嘴巴正在说话，尼古拉对工作却毫不马虎。 正因为明白他的为人，巴尔才决定跟他往来。 「是啊，我很感谢你呢。」 「怎么突然这么说？」 见尼古拉再度致谢，巴尔感到有点困惑。 「没有啦。」 这么说完，尼古拉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这事我只跟巴尔先生讲，其实我跟女友差不多考虑要结婚了。」 「是吗？恭喜你。」 巴尔并不怎么惊讶。 「讨论婚事的过程中，我们突然想跟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道谢……很奇怪吧。」 尼古拉看着他露出腼腆的笑容。 「原来如此。」 巴尔点了点头。 他或许是想借由向关照过自己的人致意，重新转换心情迎接新的生活。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巴尔心想。 「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来参加婚礼。」 「喂喂喂，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七级冒险者耶。」 面对尼古拉的邀请，巴尔不禁苦笑。 「没关系啦。知道你的为人后，我女友也赞成喔。」 「你想得真周到啊。」 巴尔自知无路可退，笑得更无奈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也无法拒绝。」 依他的个性很难坚持谢绝参加。 「安啦，你就来吧。」 尼古拉再三保证。 「真是服了尼古拉，我认输。」 巴尔露出温和的笑容，表示愿意参加。 「婚礼的日期决定了吗？」 「不，还没。我想还要再过一段时间。结婚后会增加不少开销，我打算先多赚点钱。」 「这样啊，祝你新婚快乐。」 巴尔轻轻拍了拍尼古拉的右肩。尼古拉不禁苦笑。 「还早啦。」 「哈哈，不过祝贺几次都不嫌多啊。」 这么说完，巴尔突然愣住。 「哎呀，既然受邀参加婚礼，总得准备什么贺礼才行呢。」 「谢谢你。」 尼古拉笑容满面地道谢。 「尼古拉才是，现在道谢还太早啦。」 巴尔不甘示弱地反击。 「也对。」 尼古拉伸手轻轻拍头。 「嗯……因为马上就能晋升到四级，等升级我就跟女友结婚。」 「为了女友的幸福，你要加油喔。」 「是。」 受到巴尔的激励，尼古拉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继续工作吧。」 「嗯。啊，巴尔先生觉得这花怎么样？」 尼古拉指向长在公路外稍远处的紫色花朵。 旁边同样形状的花都是红色或蓝色，就只有一株不同。 他认为这可能是异变的征兆。 「这是帝都大丽菊的变种。」 巴尔立即回答。 「变种吗？」 「是啊，有时整丛红花或蓝花里会参杂着一、两朵紫花。没记错的话，研究花卉的贵族曾发表过这项发现。」 「这样啊。太好了！我还以为是不祥之兆，刹那间心惊肉跳呢。」 听了巴尔的解释，尼古拉松了一口气。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看到许多花里混着不同颜色的同种，总是难免会吓一跳嘛。」 「是啊，幸好巴尔先生也来了。」 尼古拉对巴尔的话深信不疑。 大概是因为彼此是互相信赖的关系吧。 「不过，你竟然知道皇族的研究啊？」 尼古拉收起笑容，好奇地问道。 连学者的研究都很少有机会知道，皇族的研究更是难上加难。 也难怪他会感到疑惑。 「我有朋友认识研究者，所以看得到辗转很多手的副本。」 「原来是认识同行啊。」 尼古拉恍然大悟。 虽说是皇族从事的研究，但发表时依然会引起同行的注目。 「不过巴尔先生人面真广，竟然还认识这种人啊。」 「干了超过十年的冒险者，认识的人一定会愈来愈多啊。」 对于尼古拉的夸赞，巴尔仅是轻松带过。 「下次再请你指点迷津了。」 尼古拉一脸认真地提出请求。 他的个性一板一眼，总是羞于拜托别人，难得会像这样主动要求什么。 「怎么？因为要结婚了，心境上也产生了变化吗？」 「是啊。」 尼古拉害臊地承认。 「过去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养，和伙伴互相扶持就活得下去，不过以后就不同了。」 他敛起笑容严肃地说。 「要抚养的家人，以及必须保护的人都变多了。所以我想先搁下自己的喜好信念，尽可能拓展赚钱的可能性。」 「你真了不起呢。」 巴尔直率地说。 「咦，会吗？」 尼古拉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意外。 「为了家人改变信念是很了不起的事。不过单身的我这么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不，没这回事。」 尼古拉摇了摇头。 「有人说我为了女人抛弃自尊，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呢。」 「……那只是没女人缘的单身汉在忌妒你，别放在心上。」 巴尔把手放在尼古拉肩上，温柔地鼓励他。 「唉，是这样吗？」 尼古拉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家伙恐怕是真的这么想吧。） 巴尔心想。 尼古拉长相人品都好，脑袋也不差。 让人不禁好奇他怎么会跑去当冒险者。 在帝都的二等区里，他获得了不少女性的支持。 所以没女人缘的男人自然对他怀有敌意，甚至可以说他命中注定如此。 「别人听了会觉得不是滋味，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慎重起见，巴尔提出忠告。 「是，我会小心的。」 尼古拉干脆地接受了。 「巴尔先生果然亲切又可靠呢。」 他笑容满面地说。 这回巴尔并不觉得他别有用心。 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忌妒他的关系吧。 「继续工作吧。」 巴尔只回了这句话。 他们卖力工作，期间不时确认太阳的位置，直到日落前才返回帝都。 一进东门，他们立即前往冒险者公会。 「没什么异状呢。」 「是啊，太好了。」 尼古拉等人聊了起来。 「尼古拉都已经决定要结婚，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弓使说道。 身为同小队的伙伴，他们似乎都知道尼古拉计划成婚。 「就是说啊，虽然不能轻忽大意，但现在姑且可以先放心啦。」 他们面带笑容轻松地说。 「谢谢你们。」 语毕，尼古拉的眼角隐隐浮现泪光。 「别哭啦，笨蛋。」 「你还是一样爱哭呢。」 「结婚前给我改掉这个毛病喔。」 「不，至少等到生孩子吧。」 『钢铁意志』的成员们笑着为他打气。 （这四人的友谊实在难能可贵呢。） 巴尔站在稍远的位置看着他们。 期间，他发现一位老奶奶背着沉重的褐色布袋走得摇摇晃晃，便一把扛起了袋子。 老奶奶发现行囊突然变轻，一脸惊讶地慢慢回头。不过一认出帮手的身分，她立即破颜而笑。 「哎呀，是巴尔啊。不好意思，总是让你帮忙。」 不安的神情瞬间消失。 「您别放在心上。这是要拿去哪里呢？」 为了安抚老奶奶，巴尔面带微笑地说。 「我儿子家。孩子才刚出生，我想送点贺礼过去。」 老奶奶解释道。 「我记得老奶奶儿子家是在中央大道附近吧。」 巴尔一边在记忆里摸索，一边问道。 「是啊，多亏你还记得。」 老奶奶显得有点开心。 「我记忆力还不差啦。」 巴尔腼腆地这么回答后，随即瞥了尼古拉一眼。 「尼古拉，不好意思。」 「别在意，反正中央大道附近离公会不远。」 尼古拉表示谅解。 「我了解，毕竟巴尔先生就是这种人嘛。」 其他成员也是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大家都很喜欢巴尔呢。」 老奶奶遍布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 「会吗？我倒觉得不是这样呢。」 巴尔疑惑地歪着头，不过『钢铁意志』的尼古拉等人却笑而不语。 他们来到了中央大道。 往正前方走是西门，右转是一等区，左转是帝都内通往南门的路口。 直直通过这个十字路口，抵达右手边第四栋绿色屋顶的房子前时，老奶奶回过头来向巴尔道谢。 「就是这了，谢谢你啊。」 「别客气。帮我向您儿子问好。」 笑着与老奶奶道别后，巴尔等人迈步朝冒险者公会前进。 往北折回十字路口，弯进一等区后，第六栋建筑物就是冒险者公会。 开门进入屋内时，只见柜台前已经有一组女性冒险者小队，男性职员正在接待她们。 旁边是涅别，没有人排在她前面。 见巴尔他们回来，涅别笑盈盈地开口说： 「欢迎回来。还顺利吗？」 「没什么大问题。」 队长尼古拉代为回答。 「希望没有疏忽什么。」 「如果连巴尔先生都没注意到的话，就也没辙了……这话不能告诉别人喔。」 涅别低声对他说。 从这段发言显见涅别对他们的信任，不过就她跟冒险者的立场来说，这种行为并不值得赞许。 「是，我不会说出去的。」 尼古拉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低声回应。 「调查费是二十五万杜拉。两成归同行者，其余是『钢铁意志』的份。」 「谢谢。」 从捏别手中接过装有报酬的白色皮囊后，尼古拉先取出归巴尔所有的五枚帝国银币交给他。 「来，巴尔先生。这里是五万杜拉。」 「感恩。」 巴尔收下钱后面露苦笑。 「结果我跟你们分到的一样啊。」 剩余二十万由四人均分，每人可分得五万杜拉。 就算有人认为『钢铁意志』吃了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别放在心上。」 弓使笑了笑。 「难得可以跟你一起工作，我觉得很开心喔。」 盾骑士这么说完，尼古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调查工作很重要，就算不计得失也要接。如同巴尔先生曾经教过的。」 「你们还记得啊？」 巴尔并不意外。 刚认识『钢铁意志』时，尼古拉以外的成员都有瞧不起调查类委托的倾向。 「还真是惭愧啊。」 他们脸色显得有点尴尬，似乎已经有所反省。 由于又有新的队伍进来，他们便往公会外面移动，免得妨碍人家。 「有自觉很重要。多亏你们能察觉问题点加以改正，实在不简单啊。」 「不敢当。」 听了巴尔的话，弓使这么回答。 「接下来巴尔先生有什么打算吗？」 「就直接回家吧。」 回答完尼古拉的问题后，巴尔接着反问： 「怎么了吗？」 「没有啦，我只是想说偶尔可以一起吃个饭。」 由于尼古拉提出了既单纯又平凡的要求，反而出乎巴尔的意料。 「……今天先不了，抱歉。下次再约可以吗？」 「好的，如果时间能配合的话。」 尼古拉惋惜地说。枪使投来试探的眼神。 「巴尔先生，难不成你要跟女人约会？」 「不，不是的。」 虽然巴尔否认了，他却不信。 「你该不会跟涅别约好了吧？」 「为什么会提到涅别啊？」 巴尔十分傻眼。 「唔，这个人真的不知道吗？面对巴尔先生的时候，涅别的态度总是有些差别呢。」 弓使扼腕地说。 「还满明显的。」 盾骑士也加入对话。 「我倒认为那女孩的态度跟恋爱情感不太一样。」 虽然巴尔这么回答，他们却觉得这是在炫耀。 「唔，有人爱就是嚣张……」 「我们就没有这份从容……」 尼古拉出声训斥气恼不已的伙伴。 「你们也该适可而止了，不然会给巴尔先生添麻烦。」 「喔、喔。」 听到队长略显严厉的语气，他们顿时退缩了。 「不好意思，巴尔先生，他们太没规矩了。」 「我不在意，有时候就是感情好才能互呛啊。」 为了让尼古拉安心，巴尔故意笑得大而化之。 「不愧是巴尔先生，心胸真宽阔。」 「我有同感，不过你们没资格说啦。」 尼古拉瞪着嬉闹的伙伴。 「那我先告辞了。」 巴尔认为眼下自己最好不在场，便举起右手道别，迅速离开了。 「今天谢谢你了。」 背后传来尼古拉的声音，然而巴尔并没有回头。 插曲 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吗？」 以石材修建的指挥室里，艾莉亚疑惑地歪着头。 她是非法组织『暗之手』的干部秘书。 如今这些人在东方大陆设立据点，暗中活跃。 「嗯，本部下令调查帝国战力，并尽可能加以削弱。」 回答问题的是她的上司，东方大陆据点地位最高的男性。 「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艾莉亚道出心中的不安。 帝国是东方最强的大国，拥有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傲人国力。 以调查之名逐步投入战力，恐有遭帝国各别击破之虞。 「艾莉亚太爱操心了。」 「可是，杰雷利大人……」 艾莉亚正准备反驳时，杰雷利举起右手制止了她。 「帝国那些家伙不是连我们的小辫子都没逮着，只是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吗？本部进一步下达指示也是理所当然的判断。你在怕什么？」 杰雷利的口吻不带怒意，却有几分挖苦。 虽然他对待女性很有风度，但自尊心高，痛恨别人顶嘴。考虑到他的个性，艾莉亚慎选用词。 「我很胆小，不像杰雷利大人那么勇敢。不知是否有幸请您解释为什么可以放心吗？」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笑容讨好杰雷利。 被年轻貌美的部下毕恭毕敬地这么吹捧，杰雷利顿时心花怒放。 「嗯，让你放心也是我的责任，那就解释一下吧。」 他摆出施舍般的高傲态度，不过本人恐怕毫无自觉吧。 「帝国或许战力非凡，然而侦搜能力低落。部下们装备了本部出借的魔术具【幻想斗篷】后，至今始终没被识破，由此可见一斑。这是其一。」 「原来如此。」 虽然觉得麻烦，艾莉亚仍应声附和。 「再者，【暗之召唤魔术】具有发动前无法感知的优点。只要把【暗之魔石】放入【暗之収纳袋】内，便能躲过侦测。这是其二。」 「是。」 艾莉亚点了点头。 「第三是，部下们都带着【转移宝石】，被敌人发现时可立即逃走，所以无须担心失去战力。怎么样啊？艾莉亚。」 艾莉亚知道杰雷利的意思是「用力称赞我」。 于是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绞尽脑汁挤出话。 「感谢您简单明了的解释，连愚蠢的我都能彻底领会，得以放心。真不愧是杰雷利大人。」 「哎呀，你知道就好。」 杰雷利害臊地揉了揉鼻子。 艾莉亚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坏了他的心情。 「可以的话，我也想先确认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实力，可惜遭到了禁止。」 杰雷利突然不满地说。 「据我逻辑清晰的头脑判断，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实力极可能经过大幅渲染。作为国家的战力，当然会被拿来宣扬自己国家的战力有多强大。」 「您说得是。」 就这点来说，艾莉亚倒是能大方赞同他的意见。 虽然她不像杰雷利那样认为八神辉胜利之剑只是纸老虎，却也不信其中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莫非总裁认为最好别小觑大国的最强战力？」 「大概吧。」 相对于她的肯定，杰雷利则持否定态度。 自尊心高的他往往认为别人的能力没自己强。 若是没有这个毛病，理论上他还能再爬到更高的位置。 （甚至当初也不会加入什么非法组织……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艾莉亚自嘲地心想。 『暗之手』信奉【魔界居民】，目的是将他们唤来人间，借此换取力量和知识。 信奉过去进攻地表、毁灭人间的存在，根本不是正常人之所为。 跟大多数组织成员不同，艾莉亚有这份自觉。 她之所以加入组织，并不是因为憎恨这个世界的关系。 「杰雷利大人，要对队员们下令吗？」 艾莉亚转换心情询问上司。 「嗯，叫各地队员发动【暗之召唤魔术】，并调查出动的帝国战力……机会难得，顺便派个人去帝都吧。」 「帝都吗？」 听了杰雷利的话，艾莉亚瞪大双眼。 本部并未下令攻击帝都。 也就是说，这是他的专断独行。 「只要袭击帝都，帝国也会拚死防卫吧。届时总能摸透敌人的最强战力。」 杰雷利面露冷笑。 他打算对帝都造成严重损害，然后再借机邀功。 直觉这么告诉艾莉亚，不过她并不反对。 （刺探帝国的防卫战力也很重要。） 就这个层面来说，杰雷利的意见不算荒唐。 （最糟的状况可能会失去一人，收获却大得多很多。） 艾莉亚暗自盘算。 「既然迟早都要击败帝国，最好还是尽快掌握敌人拥有的战力。不愧是杰雷利大人，属下佩服之至。」 看到她一副敬佩不已的态度，杰雷利得意地露出坏笑。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艾莉亚，你也慢慢开窍了嘛。」 「那我这就去下达指示。」 低头行礼后，艾莉亚便离开指挥室去取通讯魔术具。 第十一话 光之战神巴尔托洛梅乌斯 夜里，巴尔到帝都近郊巡视。 他头戴面具，披着黑色斗篷拉上兜帽，化身八神辉胜利之剑。 虽然帝都治安良好，却不是完全没有犯罪。 （而且总有种不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的感觉。） 巴尔心想。 如今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都去了皇帝指派的地方，进行防卫与调查工作。 虽然巴尔相信有他们在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同时也觉得敌人可能会使出某种手段。 现在他正飘浮在帝都上空。 这都是多亏了帝都魔术师制作的魔术具【浮石】。 实力达一定水准后，魔术师便可独力领略飘浮魔术，不过因为拥有特殊异能的关系，巴尔只能使用魔术具。 （出来巡视挺好的。） 巴尔心想。 帝都的夜空美得堪比珠宝盒，空气也很清新。 从这静谧的空间中，可以实际感受到这个都市的和平。 巴尔喜欢这个安静和平的世界。 （好了，也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看样子今天八成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帝都一等区由『亚因斯布劳』负责，二等区和三等区则有守备队定期巡逻。 巴尔放心地把这里交给他们，自行前往他处。 他用来移动的是放在裤子右前方口袋里的魔术具【转移币】，外观跟铜币如出一辙。 巴尔手伸进口袋内触碰硬币，同时在心里默念。光是这样，魔术具就产生了效果。 他先前往同样位于帝都内的赫斯坦因州，依序巡视底下的各个都市。 等到大致巡完，他便返家就寝。 隔天早上，大概是知道米娜不会来叫自己起床，巴尔比平常还晚醒来。 她事先准备好几天份的食物，装进【顶级收纳袋】内摆在桌上。 （等她回来后，我得向她道谢才行。） 巴尔的生活能力并没有贫乏到需要做得如此彻底。 不过也不能糟蹋米娜的好意，于是他心怀感激地开动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不在，感觉这顿饭吃起来比平常更乏味。 （不知不觉间，我一个人的时候愈来愈常不吃东西了。） 巴尔冷静地回想。 在敌人采取什么行动之前，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暂时还能继续下去。 （虽然敌人迟早会有所行动……但总觉得不必像这样枯等。） 他的想法没有明确的依据。 不过目前他们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在目前的状况下，敌人恐怕笑得合不拢嘴吧。 巴尔不禁怀疑是否有必要如此慎重。 （师父说过赢的时候才要小心……） 不过占上风时难免轻忽大意。 （说不定陛下是故意不处理不利的情势。） 巴尔不经意地心想。 皇帝不仅善待人民，而且撇开海森子爵这类例外不说，许多贵族都在他掌握之中。帝国骑士和魔术师们更是对他忠心耿耿，满怀敬意。 此外还施行许多政策救济贫困的百姓。 虽然这男人无疑是个优秀的统治者，却也不是只有温柔而已。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面不改色地付出些许牺牲。 （不，还是别想了。） 巴尔该做的不是想像皇帝的真意与目的。 而是保卫帝都。 帝都有保护皇族的近卫骑士队『肯尼希瓦斯』、『亚因斯布劳』，以及帝都警备队。 另外也有魔术长官率领的宫殿魔术师。 要击败不成气候的敌人简直轻而易举。 问题在于帝都幅员辽阔，人手不足。 敌人数量不多也就算了，若是遭遇大规模攻击，说不定会出现漏网之鱼。 （这点敌人也很清楚吧。） 巴尔猜想。 这种事情仔细调查就知道了。 尽管觉得多想无益，然而一味待命时却老是往那个方向想。 （去公会露个脸吧……不，还是算了。） 正准备外出时，巴尔停下脚步。 因为他布下的气息探知有动静了。 （看来敌人似乎出现了。） 巴尔迅速看了东方一眼，同时换上《战神》的服装，准备好应付随时攻打过来的敌人。 视线远方是三名『暗之手』特务。 他们正是奉命袭击帝都的成员。 其中一人以蕴含大量魔力的石头作为触媒，召唤出两千只石像怪。 「总算要开始了。」 今天预计对帝国各地同时发动攻击。 若帝国果真是个强国，袭击恐将以失败告终。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调查「帝国用什么方式击败什么对手」。 最好还能造成损害，多少削弱一些国力。 「不愧是总裁，作战计划既阴险又完美。」 其中一名特务大力称赞自己的头头。 「没错。不过石像怪才两千只，或许会被帝国骑士团击退。不妨再多增加一些战力如何？」 另外一人这么说。 「如果光靠帝国骑士团就应付得来，传说中的八神辉胜利之剑可能就不会出面了。这样可不利于调查啊。难得有这个机会，干脆袭击附近的村子如何？」 最后一人表示支持。 「……也对。反正这次失败了也无所谓，就大方地投入战力吧。」 最初那个人也赞成。 三人同时露出阴森的笑容。 他们出身贫穷国家底层，十分痛恨这个世界。 对于像帝国这样繁荣兴盛、极少有人穷到为吃饭发愁的国家，他们怀有强烈的忌恨。 （我们日子过得这么苦，他们却成天享福。） 虽然没说出口，三人却一致这么认为。 如今他们获得了力量。这对帝国人民而言无疑是严重的威胁。 「好，我们也来召唤吧。」 其中一人从怀里取出蕴含魔力的红色石头，并开始吟唱。 「暗之神祇啊，请您倾听忠仆的请求。我等在此献上魔力，请将您的忠臣送至我等身边。 【call of devil】。」 他眼前顿时浮现黑色魔方阵，紧接着又出现大量黑影。 黑影化为总数超过五千的巨人。 这正是【暗之召唤魔术】的效果。 其实凭他们原本的实力是办不到的。多亏组织赐予了灌注魔力的石头，才得以顺利进行召唤。 「好，接下来换我了。」 最后一人同样吟唱起来。 「【call of devil】。」 他召唤出约七千只小恶魔。 三人满意地露出坏笑。 石像怪是皮肤如钢铁般坚硬的有翅恶魔。 此外更具备喷火的能力，需要四级冒险者联手才能打倒一只。 巨人是红皮肤的鬼族，拥有肌肉发达的庞大身躯。 其臂力强劲无比，连铁盾都能如泥土般粉碎，同样是四级冒险者小队才能应付。 最后的小恶魔是拥有黑皮肤、红眼珠，以及蝙蝠翅膀的恶魔族。 尽管身体素质不强，却能翱翔天际施展魔术。 除了从高空持续不断施放魔术外，还能展开障壁抵御来自地面的攻击，堪称恶梦般的存在。 要突破他们的防御魔术，需要几位会施展高级魔术的魔术师。 「石像怪两千、巨人五千、小恶魔七千……哪怕有两万支四级冒险者小队都不可能击退吧。」 「即便一级冒险者小队也要出动一、两百支呢。」 三人一下子就自鸣得意了起来。 而且他们有理由得意。 「根据调查，帝国旗下似乎有十支一级冒险者小队，以及三支特级冒险者小队，所以我们寺于是赢定了。」 他们姑且调查过帝国的战力。 所以才敢如此断言。 凭帝都的战力不可能对抗得了他们召唤出来的魔物。 「那么，最近的村子在哪里？」 「距离帝都两天路程的地方。袭击那里的话，敌方的守备战力也无法置之不理吧。」 「没错，敌方肯定会派出战力。要是见死不救，势必会损及民众的信心。理论上不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妨碍。」 三人讨论起来。 「可是，用这么多战力攻打小村庄岂不是很蠢吗？」 「这个嘛……派出五百只石像怪就够了吧。」 「这样还嫌太多，根本是虐杀了。」 特务们露出阴森的笑容。 对于即将杀害无辜软弱的村民，他们非但不心软，反倒觉得开心。 「又有何妨？反正迟早都要杀光帝国那些家伙。」 「不只帝国，地表所有人都要赶尽杀绝。最终我们将迎来自己的盛世。现在只是将进度稍微提前一点罢了。」 没有人制止他们。 「去吧，仆人们。」 三人指着帝都发号施令，魔物们顿时不约而同地开始行进。 为了慢慢折磨帝国的居民，他们不急着赶路。 （这些幸运出生在大国、一直以来享受好日子的家伙们，准备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三人想法一致。 五百只石像怪朝帝都附近的村子前进。 最早发现的村民是今天同样在外面挥舞木刀的凯尔。 「嗯……？那是……？」 认出异形的凯尔吓得跳了起来，立刻冲进村里。 「不、不好了！有怪物！」 他在村里四处奔走大声嚷嚷，村民们闻声连忙聚集而来。 「你说怪物？数量多少？」 「不知道！反正很多啦！」 大家都知道凯尔不会撒这种谎。 所以大人们赶紧开始武装。 期间四级冒险者小队去村外探查情况，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不妙，是石像怪。石像怪实力相当于四级，没有魔术师在会很难应付。而且数量差不多五百只。」 「什么！」 对村民们来说，等同四级的魔物是极大的威胁。 而且还多达五百只，这下子铁定没希望了。 「谁能跑去帝都求援吗？」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村民们一脸心死的表情。 「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接近，要突破并不容易。」 四级冒险者小队『萌芽初春』的成员蹙起眉头。 「如果有三级小队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冒险者小队等级愈高就愈强。 现在只有一支四级小队，以及两支七级小队。 「总之，先用魔术具请求支援吧。在骑士团赶到之前，希望可以挺住。」 『萌芽初春』的其中一人说道。 好在至少还能将异状通报帝都。 「我们尽力而为吧。」 「嗯，这里是我们的村子，好歹也要守住女孩子们啊。」 正因为如此，村民们也鼓起了勇气。 「我也要去！」 凯尔扯开嗓子大叫，表达参战的决心。 「别说傻话了！你怎么可能赢得了魔物！」 凯尔的父亲坚持不肯答应。 这时，冒险者们插嘴说： 「不好意思，我们想多找些人手。我们会尽量不为难他，可以请你帮忙吗？」 「这个……」 冒险者们尴尬地这么说完，凯尔的父亲支支吾吾了起来。 他也不是不明白双方战力天差地别。 就算所有男丁和冒险者都出动，或许也只能争取时间让女性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好吧。凯尔，别乱来喔。」 「嗯！」 「女孩子们躲进建筑物里！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但总比待在外面好吧。」 「是！」 男性村民们带着石头、铁锹、镰刀、木棒等武器来到村外，准备对付周围逼近而来的石像怪。 「如果是『萌芽初春』的成员，应该就能战胜石像怪。其他人专心防守争取时间，千万别勉强自己。」 听了七级冒险者的指示，村民们点了点头。 虽然本来就不觉得有胜算，但也不勉强。 至少要多救几个孩子。 『萌芽初春』的成员朝大批石像怪冲了过去。 由于目前只有他们有能力对抗石像怪，村民们因此焦急不已。 「损害取决于我们能打倒多少石像怪！大家拚了！」 「喔喔！」 明知陷入穷途末路，他们仍士气高昂。 「魔道之神魏斯诺克斯，请保佑我等战友，使其武器锋利，护盾坚实。【enhance】。」 魔术师对伙伴的武器施展赋予魔术。 如此一来，他们的攻击便能对石像怪造成伤害。 弓兵放箭射穿翅膀。 见石像怪失去平衡坠落地面，剑士举剑砍向它的脖子，然而剑才砍到一半就停住了。 「可恶！好硬啊！」 除非完全砍断脖子，不然石像怪还是死不了。 然而，由于它的威胁性大幅下降，剑士便又锁定其他个体展开攻击。 「你在说什么啊？凯尔。」 印巴正颜厉色地瞪着他。 「我要成为士兵。况且我不在也没差吧？」 少年意志坚定，神情凄怆。大人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穷人家的三男往往不受重视。 离开确实能够减少家计负担。 看到孩子如此成熟懂事，大人们也不好受。 「你说这什么话！」 「爸……」 凯尔的父亲粗声粗气地说： 「养你是很辛苦没错，但我从不认为你不重要！」 「就是说啊，凯尔。不要看轻自己。」 一旁的母亲哭着说。 「妈……」 听了双亲出乎意料的一席话，少年不禁却步。 「可、可是我想当士兵。努力赶走魔物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成为士兵了！」 盾骑士以盾牌抵御石像怪的甩尾攻击。 「呜……」 「【water shot】。」 水魔术弹命中了石像怪的眼睛，魔物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虽然我们还应付得来，可是……」 『萌芽初春』的队长以苦涩的语气说。 其他人完全沦为守势。 光是扔掷石头，挥舞铁锹镰刀，根本无法对石像怪造成损伤。 木棒三两下就断了。村民们不是被利爪划破手臂，就是被尾巴扫飞昏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死已经是奇迹了……不，莫非对方是在玩弄我们？」 『萌芽初春』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到了令人不快的可能性。 石像怪们不光是袭击村子，还要先折磨一番再杀掉人类。 「石像怪不可能拥有这么高的智能，可是不这样又说不通。」 敌人的恶意使『萌芽初春』的成员们怒上心头，几欲作呕。 「凯尔！」 某人尖声惨叫。 回过头去，只见凯尔已经浑身是伤地倒下，石像怪也正准备扑向他的父亲。 「不行，来不及了……」 这对父子将成为最初的牺牲者。 才这么一想，强烈闪光顿时迸发，消灭了石像怪们。 「……咦？」 刹那间，没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强光敛去的同时，出现了一名头戴白色面具的人物。 「抱歉，我来迟了。」 这么说完，那个人朝石像怪举起了手。 大概是经过魔术变声的关系，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奇特。 随着闪光迸发，原本近五百只的石像怪顿时锐减至四百只。 闪光再度奔腾流逝，数量又减为两百。 每次闪光乍现，大量石像怪也跟着消灭。 面对眼前一面倒的局势，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状况。 （是光弹？他射出光弹击败了石像怪？） 『萌芽初春』毕竟也是四级冒险者，勉强还能推测出对方做了什么。 008 明明他们得用赋予魔术才伤得了石像怪，这个人却三两下解决所有敌人，简直像是在割杂草一样。 （水准差太多了……） 虽说帝国地大物博，却几乎没有人拥有这种实力。 「敌人全数解决，我要回去了。」 语毕，那个人瞥了凯尔一眼。 「少年，你很努力呢。」 他如是说。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十分温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觉得奇怪，『萌芽初春』的成员仍压下疑惑开口说： 「您、您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吧？」 「没错。」 给予肯定的回复后，巴尔托洛梅乌斯便消失了。 「那、那位就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好厉害，我完全看不懂他做了什么。」 他们顶多只明白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出手搭救。 （没人牺牲便足以堪慰了。） 巴尔托洛梅乌斯这么说服自己。 他拯救村子前不久，警钟响彻了整个帝都。 守卫恐怕也透过魔术具【望远镜】发现大批魔物正在接近当中吧。 「当当当，当，当当当。」 钟声迅速响了三次，然后是单独一声，接着又是三次。 这是为了将敌人迫近的消息通知全帝都，同时促请保卫帝都的帝都骑士团『亚因斯布劳』出动。 「警报？」 居民们听闻钟声后吓了一跳，和附近的人讨论起来。 「已经多少年没听到了？」 「还要劳驾『亚因斯布劳』出动，这岂不是很不妙吗？」 『亚因斯布劳』是帝都引以为傲的少数精锐。 要求他们出击的钟声很少响起。 当大人们正不安地交谈时，某个小女孩可爱地歪着头。 「妈妈，这是什么声音？」 「这声音表示可能会有危险，叫我们赶快回家。」 「咦？」 小女孩显得十分不满，却没有耍任性。看来她似乎已经从母亲严肃的表情中感觉到什么了。 母亲轻轻抱着女儿说： 「待在家里就没事了。毕竟帝都有厉害的骑士大人，甚至还有八神辉胜利之剑在呢。」 她这么说并非只是为了安抚女儿，话里行间更显现出她的信心。 小女孩因此冷静下来，轻轻点头。 大人们习以为常地迅速关店返回家中。 期间『亚因斯布劳』第一大队与第二大队火速赶往东门。 他们全都会施展魔术，尽管全副武装，动作仍轻快得有如一丝不挂。 「敌人数量有多少？」 第一大队长库尔德拔腿疾驰，同时使用通讯魔术具联络警备队。 「石像怪一千五，巨人五千，小恶魔七千！」 听了语带哀号的报告，他蹙起眉头。 「不妙，光靠我们没办法守住。」 「个别出现倒还好，同时对付三种也太吃力了。」 身旁的第二大队长如此呢喃。 「好，派遣待命所的传令进宫，请八神辉胜利之剑出动。」 库尔德一下决定，附近一位骑士立即取出通讯魔术具，对待命所下达指示。 抵达东门后，警备队也将指挥权移交给库尔德。 「感谢各位的帮忙！」 面对出来迎接的警备队，库尔德点了点头。 「我才要谢谢你们的通知。拜此所赐，我们才能迅速抵达。」 「只来了两个大队吗？」 警备队长不安地问道。 「毕竟敌人也有可能从其他方位进攻，骑士团没办法全体出动，抱歉。」 见库尔德开口道歉，警备队长顿时惊慌失措。 「您太客气了！有各位在就放心了！」 听到警备队长这么说，库尔德一点也不相信。 两大队加起来连两千人都不到。 蜂拥而来的魔物总数却超过一万三，会感到不安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基于自身的立场，库尔德必须安抚警备队才行。 「放心吧，刚才已经请八神辉胜利之剑出动了。我们只要撑到八神辉胜利之剑们歼灭敌人即可。」 「喔喔！是八神辉胜利之剑啊！」 想法单纯的警备队员们闻言，原本不安的表情顿时充满希望。 对他们而言，八神辉胜利之剑是希望的象征。 他们真心认为来就赢定了。 魔物大军缓缓自东方进军。 「是无法迅速移动？还是另有目的？」 「或许两者皆是。」 库尔德道出心中的猜想。 「至少缓慢移动可以对我们持续施压。而且敌人军容浩大，恐怕不易统御吧。」 「原来如此。虽然敌人不怀好意，对我们来说却是值得庆幸的事呢。」 听了警备队长的话，库尔德点了点头。 「没错，八神辉胜利之剑们赶到前的空档，那些家伙都白白浪费了。」 情况危急时，他将不惜舍命奋战，不过能避免战斗再好不过。 就武人的角度来看，少了立功的机会是有点可惜，不过身为大队长的他最看重帝都居民的安全。 再来才是部下们的性命。 算准敌人接近的时机，库尔德发号施令。 「就是现在！施放魔术！」 「【fire ball】。」 三百人同时击发火焰魔术，紧接着换下一批人。 「【thunder arrow】。」 然后继续换人。 「【iceshot】。」 虽然这些都是初级魔术，但数百人同时施术也会带来一定的效果。 实际上小恶魔的数量就减少了七百只。 「好、好厉害，这就是骑士团啊。」 一位警备兵发出赞叹之声。 骑士团由精挑细选的精锐组成，个个都会使用魔术。 不过由于专长不同，擅长同系统魔术的人才会被分在一起，采取现在这种战术提升效率。因为轮流击发魔术的关系，敌人等于随时都在魔术的威胁之中。 然而，像这次双方兵力有落差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得花时间慢慢消耗敌人的战力。这大概是唯一的缺点吧。 「小恶魔不算什么，巨人和石像怪倒是有点棘手。」 库尔德咬牙切齿地说。 不过他的表情依然充满希望。 他们只要撑到八神辉胜利之剑赶到就够了，用不着自己击退敌人。 这时突然迸发一道强光，吞噬了大批石像怪及部分小恶魔。 「什、什么？」 有别于惊慌的警备队，骑士们双眼闪闪发亮。 「喔喔，刚才那个该不会是……」 他们出声的同时，一个人影从空中降落到城墙上。 「抱歉，我来迟了。」 为了拯救村子而出动的巴尔托洛梅乌斯回来了。 「喔喔喔！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这下赢定了！」 骑士们欣喜若狂。 骑士团不断施放魔术才打倒数百个敌人，巴尔托洛梅乌斯却瞬间葬送了上千只石像怪。 双方实力差距连警备队成员也看得出来。 「那些就是敌人吗？」 巴尔无视他们的反应，直直盯着其余的魔物。 「是。巨人约五千，小恶魔约六千左右。」 「……敌人或许在观望情势。」 听了他的话，库尔德表示同意。 「您说得是。如果有意攻下帝都，应该会更迅速地进攻才对。不才以为敌人可能是想借此施压，让我方心生动摇，或是观察我方如何应对。」 「原来如此。」 听完库尔德的意见，巴尔应了一声，接着又问： 「其他方位状况如何？」 「目前已经派出侦查兵，不过还没收到发现敌人的消息。」 「如果真的有意攻打帝都，敌人应该会从四面八方涌来才对。」 巴尔呢喃自语。 他这么说并不是想征求别人的意见。 「你们仔细留意四周，敌人我来解决。」 「是。」 库尔德行「敬礼」之礼回答。 巴尔缓缓举起右手，低声念出招式名称。 「【magna luminescence】。」 他的掌心射出大量光线。 巨人的上半身瞬间汽化，紧接着下半身也化为灰烬。 小恶魔全身被光吞噬，彻底抹消。 「好、好厉害。」 目睹震撼无比的场面，警备队长不禁声音发颤。 「因为光速的关系，魔物们甚至无法反应。而且火力足以瞬间消灭巨人的攻击又多达一万发以上。」 库尔德心怀敬畏地说。 他是想借着说话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说层级不同根本不会发生纠纷……但看了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战斗的样子，我不禁心想：所谓战斗或许是指双方实力差距不大的现象。」 第二大队长对库尔德说。 「我有同感。有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在，战斗就变成歼灭了。」 库尔德重重地点头赞同。 「那就是《光之战神》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警备队成员们首度窥见巴尔托洛梅乌斯的实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你们……」 巴尔回头对他们说： 「继续保持警戒，留意是否有新敌人出现。」 「是，辛苦您了，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所有人挺直背脊这么说完，巴尔便消失了。 大家都告诉自己这是帝国特有的道别方式，谁也不认为他累了。 经侦查确认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们立即向帝都内通报。 「《光之战神》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扫荡了敌方大军！大家可以放心了！」 骑士们在帝都内大声宣告完，居民们顿时欢声雷动。 巴尔也悄悄混在其中。 跟街坊邻居分享过喜悦后，他便前往『微风亭』。这时，一位妖精现身。 「米娜，已经结束了吗？」 巴尔发现她使用了幻术，于是压低声音说。 「是的。我已经吩咐过骑士团，叫他们有事立刻通知我。我这边出现了五千只食人魔，以及三千只半兽人。巴尔大人呢？」 「我这边是巨人、小恶魔和石像怪……数量我没算过。」 巴尔懊恼地蹙起眉头。 「骑士团应该会帮忙算吧，您就别在意了。」 米娜忍着笑回答。 「有找到疑似敌方特务的人吗？」 「不，我没看到。我以为这次的目的是夸示战力，所以就没找。有什么不妥吗？」 听巴尔这么一问，米娜担心起来。 「既然没有要求捉拿敌人，应该没关系吧？如果敌人经过这次还不死心，到时候恐怕得另想对策了。」 「是。」 听了巴尔的回答，米娜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地歪着头。 「话说回来，您要去哪里呢？」 「去『微风亭』啦。这种时候要是不露面，大家通常会觉得奇怪，不然就是为我担心。」 二等区居民心目中的「平凡巴尔」就是该这么做。 「原来如此。那我跟您一起去吧。」 「嗯？也罢，反正你用了幻术嘛。」 假使没施幻术的话，巴尔原本会叫米娜回去，不过她在这方面并不马虎。 一进『微风亭』，玛雅立即带着笑容上前迎接。 「巴尔先生，欢迎光临……那位是？」 她收起笑容诧异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巴尔难得带女性过来的关系吧。 「初次见面，我叫蜜娜。」 米娜报上这个名字。 「你好。」 玛雅点头致意，然后小声询问巴尔。 「这个人是什么人？」 「这个嘛……算熟人吧。」 巴尔绞尽脑汁，勉强想出一套说词。 既然不能说出真相，他也别无他法。 帝国各地欢庆胜利的时候，有一群人却怀着完全相反的情感。 是『暗之手』的杰雷利、艾莉亚，以及其他部下们。 「失败了？全部吗？」 杰雷利气得瞪大双眼，挠抓着头发大叫。 「是、是的。送至八处的魔物总数应达十万，却全被击败了。」 「想不到八神辉胜利之剑竟然这么……」 「我们该重新评估对付帝国的策略吗……」 所有人脸色都很差。 「只要使用赐予的力量，一定能轻松击败帝国。」 他们原本这么想，可惜期望完全落空。 「杰雷利大人，我们要如何禀报总裁呢？」 艾莉亚战战兢兢地这么问完，杰雷利泛着血丝的双眼望向了她。 「这个嘛，对了，就说敌人有点难缠好了。」 「……不才认为还是从实招来，请总裁加派战力为妙。」 艾莉亚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出忠告。 如果不劝谏长官的话，她自己也有可能被究责。 「开什么玩笑！」 不出所料，杰雷利激动起来。 「敌人只是比想像中难缠一些罢了！我们不需要战力！我认真起来的话，区区帝国总有办法摆平！」 听他这么一说，艾莉亚和特务们互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刹那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心想：顶头上司是这种人没问题吗？ 后记 该说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呢？ 大家好，我是相野仁。 感谢您这次购买敝人的拙作。 本作以「成为小说家吧」的网站连载内容为主，并经过大幅度修改订正。 由于增加了不少份量，即便是「成为小说家吧」的读者也能满意。 但愿如此。 本作以平常过着平凡生活，实际上却拥有不凡实力的人为主角，在这个概念下推展故事。 题材属于所谓主角最强型，内容我稍有自信，喜欢的人可以放心阅读。 用时代剧来解释的话，或许有助于理解作品风格。 我受到家人影响，爱上了时代剧，记得我从小时候就很常看了。 最后主角大显神威惩治恶徒，迎向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已经是时代剧的老套路了。不过经过分析，我自己的作品风格可能也受到了影响。 我痛切明白要让喜好成形有多么不容易，对其他人更是深感敬佩。 知道我其他作品的人或许会觉得「相野还是老样子」，不过个人希望未来有人想看主角最强的作品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相野。 我暗自怀抱着这样的奢望。 然而实际试了才发现十分辛苦。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身尝试过才知道。 谢谢スニーカー文库的编辑大人k。 插画家桑岛老师，感谢您绘制了美丽的插图。 谢谢经销商及书店的各位。 也感谢购买本书的所有读者。 虽然能否推出续集要看上天的旨意，但今后我也会以自己的步调继续努力。 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二○一八年五月　相野仁 特典 膝枕掏耳 「巴尔大人，是不是该掏耳朵了呢？」 某天午后，难得日头还高就出现在巴尔家的米娜突然提议。 「也好。可以麻烦你吗？」 巴尔不擅长掏耳朵。 而且米娜早已看穿他懒散的个性。 所以巴尔干脆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听了他的回答，米娜从【收纳袋】内取出竹制耳棒，静静地坐到地上，轻拍自己的大腿。 「请。」 「嗯。」 巴尔把头靠在米娜裸露的大腿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提议掏耳朵时一定会穿露大腿的衣服。 尽管早已察觉这点，巴尔却没有刻意点破。 米娜的大腿触感柔滑，躺起来十分舒适。 「失敬了。」 这么说完，米娜便开始掏起巴尔的右耳。 认识米娜的人，恐怕想不到她这么会掏耳朵吧。 当初巴尔也吓了一跳。 「积了很多呢。」 头上传来米娜的声音，不过巴尔依然保持沉默。 他不喜欢在掏耳朵时讲话，米娜八成也没有期望他回答吧。 他就这样闭上眼睛任凭处置，享受这段静静流逝的时光。 「好了。请换另一边。」 巴尔遵照米娜的指示，转头换另一只耳朵。 当初躺在米娜的大腿上时还会想东想西，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样子八成很蠢吧。） 巴尔不经意地心想。 看到巴尔躺在米娜腿上让她帮忙掏耳朵，世上众多男性肯定会流下憾恨的血泪。 毕竟米娜很受欢迎。 不过巴尔对此却毫无自觉。 由于米娜好像不太介意，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好了。」 米娜温柔地说。 「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在我腿上躺一下？」 「不了。」 巴尔说完起身时，米娜露出了有点惋惜的表情。 「是吗？」 「要不要换我帮你掏耳朵。」 「不用了，谢谢。」 米娜一口回绝巴尔的提议。 「是吗……」 她之所以拒绝，不是因为巴尔技术烂。 而是她以照顾巴尔为己任，坚持不愿让巴尔为自己服务。 「您不满意我的大腿吗？」 「不，没这回事。」 今天米娜莫名其妙地追问个不停，巴尔迫于无奈只好回答。 「那么要不要躺在我腿上睡午觉呢？」 「为什么你那么坚持要我躺在你腿上啊？」 巴尔讶异地问。 米娜平常总是很干脆地就罢手了。 「虽然没什么深意，但有时我就是特别想照顾您啊。」 她双颊微红地低头说。 「是吗？那我再躺一会儿好了。」 巴尔屈服于面带羞涩的她，决定接受她的好意。 插图 第一话 帝都救护院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扫图：会灰的鸟弹 录入：北原春希 修图：re-start. 冒险者制度为当代皇帝所创设，旨在避免无法融入组织的有能之人脱离掌控而沦为匪徒。 「虽然必须隶属国家扶植成立的各地公会，并遵循相关规定，但除此之外都还算满自由的。」 巴尔如此向新人少年说明。 这也是他之所以被称作《教练》的原因。 「公会会依个人实绩与能力划分为几个等级，再指派适合的工作吧。」 新人似乎也不是一无所知。 「没错。这机制不仅降低了冒险者的伤亡率，更成功提升委托的达成率呢。」 涅别笑盈盈地解释。新人少年顿时满脸通红，出神地直盯着她瞧。 这在本地公会里是常有的事情。 「累积足够的经验后，冒险者也有能力预测风险了。」 巴尔说完，涅别也接着说： 「而且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无须涉险也能谋求稳定的收入。」 一旦收入稳定，勉强自己的人自然就会减少。 会当冒险者的主要是不擅于配合他人者、无法每天正常作息的懒鬼，以及受不了严谨的上下关系者，不过其中也有不少梦想一攫千金的年轻人。 毕竟实际上确实有冒险者立下大功，翻身成为拥有土地的贵族。 虽然贵族社会对此有所反弹，但碍于「使立下大功的武力归属国家，纳入组织之中」的利多，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由于该制度可创造工作机会、防止治安恶化，同时维持战力，有些国家也继而跟进效法。 「你是指现役八神辉胜利之剑的曼奴埃尔大人吧？我也听说过好多次呢。」 巴尔苦笑着说完，涅别有点不满地噘起嘴唇。 「讨厌，巴尔先生真是的。我的意思是巴尔先生应该把眼界放高一点啦。」 她为胸无大志的巴尔感到惋惜。 毕竟巴尔缺乏战斗力，要跻身三级冒险者可能太勉强了，不过四级应该还行。 涅别一直这么认为。 这也是因为她不知道巴尔的真实身分吧。 巴尔当然不可能告诉她真相，只好在心里偷偷道歉。 「巴尔先生，机会难得喔？冒险者公会是帝国经营的组织之一。换言之，只要表现杰出，自然就能闻名全帝国喔。」 虽然涅别力劝巴尔，他却只是笑着带过。 一来他跟曼奴埃尔早已认识，帝国内也鲜少有人不知道他的本名。 （隐姓埋名过日子的话，就有可能遇到这种状况吗？） 这点巴尔倒是始料未及。 本以为当个在人前抬不起头的七级冒险者，顶多只会遭人耻笑。 没想到会有像涅别这样的人为自己操心。 「不好意思，涅别。我想赶快谈工作的事。」 巴尔认为再不转移话题，涅别恐怕会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便单刀直入地这么说。 然而她却罕见地叹了口气。 「这就没办法了。帝都不是被大批魔物袭击吗？因为这个缘故，目前全面禁止五级以下的冒险者离开帝都。」 「呃，不会吧……」 巴尔当然知道此事。 皇帝做了这个决定，并指派耶利米尼安斯执行命令。 为了不让涅别嗅出端倪，巴尔发挥卓越的演技，装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是真的。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可以介绍给巴尔先生和新人的工作。」 「怎、怎么会……」 巴尔无力地垮下肩膀，不过那不尽然是演技。 他原本指望耶利米尼安斯会贴心地安排委托，让他得以维系七级冒险者的生活。 （怪不得今天涅别特别唠叨。） 平常她总是很干脆地就退让了。 见巴尔一脸了然与失望交织的表情，涅别露出担忧的眼神。 「您还好吧？哎，不过巴尔先生就算不来公会，应该也能从镇上的人那儿接到简单的委托啦。」 「也只能这样了。」 巴尔搔着头，语带遗憾地说。 他留下新人听涅别解释其他事项，自个儿走出公会，抬头仰望万里晴空。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巴尔决定先到二等区晃晃。 有别于住着贵族与富人的清幽一等区，今天二等区依旧充满活力。 巴尔喜欢这种杂沓的氛围。 人们展现喜怒哀乐活过每一天。 （所以才会让人打起精神努力啊。） 撇开早已有所了解的曼奴埃尔不说，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最好也要有更多机会跟庶民接触。 「喔？」 巴尔的视线前方，一位年约十二岁的蓝发少年正背倚着建筑物蹲在路旁。 「怎么啦？小鬼。」 「我才不是小鬼呢。」 巴尔主动攀谈，蓝发少年却用褐色眼眸瞪着他，不服气地反驳着说。 「呼，那就把你当男人看啰？」 「嗯。」 少年满意地答道，同时肚子叫了起来。 「这样啊，你肚子饿啦？」 巴尔伸手扶起少年，带他去『微风亭』。 「哎呀，巴尔先生。」 见到巴尔，玛雅顿时眼神一亮，不过一看到随行的少年，她又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那孩子怎么了吗？」 「他好像饿了。给我俩吃点什么吧。」 「哎，嗯。该怎么说呢？真像巴尔先生会做的事呢。」 玛雅面带微笑地回到内场。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少年依旧死鸭子嘴硬，可是肚皮却发出再度发出响亮的叫声。 「你不必勉强自己啦。不想接受施舍的话，以后再还我这份人情就是了。」 看着巴尔的笑容，少年不甘心地沉默不语。 等了一会儿后，玛雅送上了蔬菜汤和烤鸡。 「来，请用。」 少年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不用吃得那么急啦。」 玛雅好声好气地说，少年却充耳不闻。一吃完饭，他就逃也似地冲出店外。 「哎呀呀。」 「哎，偶尔也会有这种事情啦。」 巴尔不以为意地露出豪爽的笑容。 「七级冒险者现在不能外出吧？不过巴尔先生却还是如此慷慨，真了不起呢。」 玛雅夸了巴尔，可是他却无法坦然接受。 「你觉得那孩子是什么来头？」 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少年。 「肯定不是救护院的孩子吧。」 听了巴尔的发问，玛雅盘起双手答道。 救护院是位于二等区边陲的设施，专门照顾失去父母的孤儿。 「救护院的孩子都很懂规矩，又会读写算数，所以可以帮忙跑腿赚钱。」 巴尔深有同感。 所以他才会征求当地居民玛雅的意见，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性。 「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父母不照顾的孩子吧。有些父母不给孩子饭吃，也不给钱花。这些孩子被称为弃养孩童。」 「什么？」 巴尔蹙起眉头。 父母必须照顾孩子直到长大成人。 可是有些父母却放弃了抚养的义务。巴尔对此毫无所知。 「基于种种原因，有些父母就是讨厌孩子。这话只能对巴尔先生说，其实救护院的孩子还算幸运的。毕竟院长照顾孩子无微不至。真正可怜的是不得父母缘的弃养孩童。」 玛雅压低嗓音，悄声对巴尔说。 「……也是。」 巴尔不得不同意。 帝国对孤儿的援助还算完善。 不过关于如何处置不受父母保护的孩童这方面，可说是几乎没设想过。 父母有义务将孩子好好养大，这对帝国的统治阶级而言是无庸置疑的常识。 由于育儿世代享有减税的优待，自然无法想像会有父母不愿养育孩子。 （下次建议看看能否设立援助孩童的制度吧。） 巴尔边想边用餐。 当代皇帝通情达理，广纳建言。巴尔提议时也不必顾虑太多。 知道有这些弃养孩童，一定会想办法处理吧。 「我吃饱了，麻烦结帐。」 「好的──」 付完饭钱给玛雅后，巴尔步出店门，开始不着痕迹地探查少年逃跑的方向。 要记住曾经遇过的人的气息及些微的魔力波动，对八神辉胜利之剑来说是轻而易举，要找人并非难事。 克劳德他们的追踪范围可达一整个都市，米娜是一整个州，巴尔甚至扩及全帝国领土。 （这个方位……有点麻烦呢。） 巴尔皱起脸来。 少年离去的方向是帝都外。 就位置来看，恐怕不是经由大门，而是走暗道出城吧。 帝都城门有帝国军正规兵看守，不可能眼睁睁让一个孩子溜走。 （现在出去外面很危险啊。） 毕竟情况已经严重到连冒险者都限制外出了。 要是被人发现无战斗力的孩子打破禁令外出的话，处罚肯定是免不了的。 （包庇他是很简单，不过只独厚他一人可无法信服于众。） 只要巴尔拿出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威势，要处罚少年就难了。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总之，巴尔决定先去找人。 他稍微拿出一点真本事，光速穿越了城门。 在这般极速之下，几乎没人能看得见他吧。 少年出城后不断前行。 虽然跟玛雅闲聊了一会儿，但这速度还是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莫非他很有才华？） 一直跑个不停说不定是办得到，然而十岁出头的一般小孩不可能有这种耐力。 或许他是个没自觉的稀世天才吧。 （可能意外发掘到难得的人才了。） 帝都幅员辽阔，居民又多，说来也算好运。 虽然巴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追上少年，但太容易找到人的话，少年恐怕会起疑心。 看来得先想好合理的说词了。 （哎呀？） 当巴尔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时，少年的气息遇到了另外五个气息。 那些气息并不属于魔物，而是人类。 （事情棘手了。） 巴尔叹了口气。 如今在帝都外活动的都是四级以上的冒险者。 他们往往坚守自己的准则，容不下违规的人。 （希望他遇到的是『钢铁意志』。） 『钢铁意志』的成员应该会婉言相劝，即便少年出言不逊，顶多也只会苦笑带过，不至于对他动粗。 可惜那些气息并非『钢铁意志』所有。 少年的气息迅速移动，不过途中却慢了下来。 （累了吗？这也难怪。） 这年纪应该没什么体力，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这位置还可以借口说是来找人时碰巧遇到。） 巴尔缓步前进。 从气息看来，对方应为三级冒险者小队，要是过于躁进，反倒有可能启人疑窦。 当人影逐渐变大时，巴尔差点忍不住咋舌。 追赶少年的是出了名烈性子的『碎铠战斧』成员。 （这下恐怕没办法息事宁人了。） 少年死命往巴尔前进的方向跑来，却不慎绊到石头摔了一跤。 巴尔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挡在『碎铠战斧』成员面前保护少年。 「怎么，是巴尔啊。你也打破了外出禁令吗？」 肌肉发达的光头战斧手以碧眼瞪向巴尔。 「啊啊，我猜这孩子可能跑出来了。」 「哈，违规就是违规。」 这么说完，光头男抡起铁拳痛殴巴尔的腹部。 其实巴尔一点都不觉得痛，可是在他们面前却不得不表现得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创伤。「呜。」 「嘿，再来一拳。」 这次是下巴挨揍。 对巴尔来说，被三级冒险者打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他还是刻意装出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给你这点处罚就够了。再来是那个小鬼。」 『碎铠战斧』的视线转向眼神倔强，脸色却很差的少年。 「等、等一下。我愿意替那孩子受罚。」 「啊啊？区区七级冒险者少强出头了。」 另一位同样虎背熊腰的格斗家踹了巴尔肚子一脚。 「咕呜。」 巴尔巧妙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在不知情者眼里看来，或许会觉得他快晕过去了，不过八神辉胜利之剑看了可能会为他精湛的演技拍案叫绝吧。 「这里可没有奉承你的女人喔？」 战斧手冷笑着说。 他说的大概是跟巴尔交好的涅别和女性冒险者们吧。 「为、为什么要替我挨揍呢？」 「保护小孩是大人的职责啊。」 巴尔认真地说。 「大人也有义务教小孩什么事不该做吧？」 战斧手嘲笑着说。 「没错。」 巴尔并不否认。 「哎，看在巴尔的分上，我就饶了那个小鬼。不过我会向公会报告，后果我可不负责喔。」 这么说完，『碎铠战斧』成员们便离去了。 巴尔松了口气，假装不支跪倒在地。 少年连忙靠了过来。 「耍、耍什么帅啊，你是傻了吗？你又了解我什么了？」 尽管口出恶言，少年的表情却明显动摇了。 巴尔默默从他身上别开视线，坦承说： 「我也被父母抛弃了。」 「……咦？」 少年倒抽了口气。 「正确来说是父亲死后被母亲抛弃了。当时我满腔悲愤，难过得不能自己。既然要抛弃我，当初为何生下我呢？」 巴尔的语气流露真情。 因为那确实就是他的过往。 「……原来你也是啊。」 少年稍微放松肩膀的力气。 得知巴尔也有同样的境遇，他大概产生了共鸣吧。 「多亏恩师收留了我，把我寄养在救护院。」 「救护院？帝都的吗？」 看来少年也知道救护院的名字。 「没错。只要你是不得父母保护的孩子，那里应该会愿意收留你。」 「……去那里就会变得像你一样，认为大人应当为了保护小孩而挨揍吗？真教人难以置信。」 少年半信半疑。 从这番话听来，他似乎不信任大人。 「我不是叫你变得跟我一样。现在的你还需要一个家。如果去救护院的话，你一定能得到新的家人。」 巴尔笑着说完，少年别过头去。 「太可疑了。不过既然你救了我，我就信你一次吧。」 少年小声说。 （虽然没什么礼貌，但他其实是个直率又温柔的孩子吧。） 巴尔有这种感觉。 不然他也不会只因为巴尔替自己挨揍，态度就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也不能老是叫你少年呢。你的名字是？」 「芬。」 芬简短地答道。 「那么芬，我带你去救护院。跟我来。」 「嗯，我知道了。」 芬坦率地点了点头。 巴尔带着芬穿越城门，不过当然被士兵给拦了下来。 「你们是四级以上的冒险者还是骑士团？有外出许可证吗？有就拿出来看看。」 虽然士兵们态度平和，巴尔等人却无法回应他们的要求。 「对不起，我们没有许可证。」 巴尔老实回答后，士兵们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你们可能以为只是违背了冒险者公会的交代，不过这次禁令是皇帝陛下亲自授意。不遵守命令者的处罚可不轻喔。」 芬听了顿时面色铁青。 「怎、怎么会，没想到竟然是陛下的命令……」 芬年纪还小，巴尔认为他不知此事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圣意难违』，不是一句年纪小就能解决的。 「都是我的错，可以罚我就好吗？」 听到巴尔的恳求，芬错愕地抬头看他。 「当然，小孩犯错是大人的责任。大人应该也要究责才是。」 这么说完，士兵们瞪着巴尔。 （这下该怎么办呢……） 巴尔冷汗直流。 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种场面发生，他却想不到能够妥善处理的办法。 「等、等一下，是我跑出去外面，这个人才来追我。要怪就怪我吧！」 「遇到这种情形，只需通知骑士团或高等冒险者即可，无须亲自去追。」 士兵冷冷地忽视芬的抗辩。 由于对方言之有理，芬也无法反驳。 「我要逮捕你。」 这么说完，士兵们便捆住巴尔的双手。 「不会吧……都是我的错。」 芬茫然若失，眼眶泛泪。 「别在意，芬。我不后悔。」 巴尔温柔地对他说。 「可是巴尔……」 「我的恩师说过，大人要成为孩子的垫脚石。恩师为了我费煞苦心，如果这样能稍微回报他的恩情，我已心满意足。」 看着巴尔的笑容，芬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移交『亚因斯布劳』之前，我们要先对你进行讯问。做好觉悟吧！」 士兵粗鲁地扯着绳子，害巴尔失去平衡，差点跌倒。 「我知道了。可以拜托你们把这孩子带去帝都救护院吗？」 「……这倒是无妨。」 其中一位士兵点头应允。 芬泪流满面，眼睁睁看巴尔被人带走。 「怎么了怎么了？」 帝都居民们远远看着巴尔，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男的打破了不得离开帝都的禁令，所以遭到了逮捕。要是你们也违令的话，下场就是这样！」 士兵高声恐吓着说。 「巴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见巴尔沦为阶下囚，人们惊讶不已，纷纷表示怀疑。 「喔？想不到你还挺得人心的嘛。」 士兵讥讽地笑了笑。 穿过二等区和一等区之间的大门时，有人叫住了他们。 「你们在做什么？」 是葳鲁赫米娜。不知为何，她摆着一张臭脸。 「葳、葳鲁赫米娜大人！」 士兵下意识挺直背脊，差点松手放开绳子，赶紧又重新握好。 「你们在做什么？」 米娜明显浑身散发怒气，士兵感受到一股仿佛心脏被紧紧揪住的压迫感。 不过士兵以为是自己当下没有立即回答米娜的问题，因而激怒了她。 「是！属下发现了打破外出禁令的愚蠢之徒，故将之逮捕准备移交骑士团！」 「什么……？」 米娜的翠绿眼眸映出巴尔的身影。 只有巴尔看出来，她对巴尔的所做所为感到困惑。 「我知道了。这蠢蛋就交给我处理吧。」 「啊？」 听米娜这么一说，士兵顿时不知所措。 押解一名犯人根本不必劳驾八神辉胜利之剑出马。 如果是穷凶恶极的罪犯也就算了，对方只是个不起眼的七级冒险者大叔。 老实说，这想法实在有欠思虑。 「这家伙不是忤逆君令的凶恶罪犯吗？」 「不、不过，属下自己来就行了。」 士兵鲁莽地反驳米娜。 这不仅是出于对职业道德的坚持，加上他又不了解米娜的个性，也认为不该为小事劳烦八神辉胜利之剑。 然而种种因素却造就了令人遗憾的结果。 米娜不悦至极，让周围刮起了绝对零度的暴风雪。 「谁问你的意见了？」 「失、失敬了！」 笼罩在酷寒冷气之中，士兵面色铁青，浑身打起了哆嗉。不过他还是规矩地敬完礼，这才逃也似地跑回二等区。 赶走恼人的士兵后，米娜温柔地望向巴尔，为免失了威严而以命令的口吻说： 「跟我来。别妄想逃走啊。」 巴尔心想这大概是为了顾及旁人的观感，便默默跟随着她。 米娜带巴尔来到了她位于贵族街的宅邸。 木造房屋与木板围墙都施加了米娜强大的防御魔术，恐怕是贵族街中最坚不可摧的要塞吧。 光庭院就比巴尔二等区的家要大得多。花圃开满缤纷鲜艳的花卉，散发宜人的馨香。 两人进屋后，米娜便用木杯为巴尔泡茶。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餐厅。 通常应该是把人带到接待室，不过考虑到两人的关系，那样做反而显得不自然。 「感觉好像很久没招待巴尔大人了。」 「是啊。平常总是你来我这。」 见米娜一扫怒容面露喜色，巴尔附和着说。 「所以呢？您怎么会搞成那样？」 001 巴尔简单说明事情经过。 「弃养孩童……竟然有这种事。」 米娜似乎也毫不知情，惊讶得瞪大双眼。 「不过，『碎铠战斧』是吗？」 米娜看着巴尔脸上的瘀青，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呢喃自语。 迟早我要杀了那些家伙。 她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巴尔见状赶紧安抚她。 「他们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虽然我立场特殊，但总不好独厚我一人啊……不过真是多亏了米娜出面帮忙呢。」 巴尔说完面露苦笑，米娜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看来您似乎没想过要如何摆平那种状况。真像巴尔大人会做的事情呢。」 「看到孩子有困难，我一心只想着要帮他啊。就像别人曾为我做过的那样。」 巴尔敛起笑容，缅怀似地眯起双眼。 「巴尔大人的师父……记得是尤尔根大人吧。」 米娜曾经缠着巴尔追问此事。 其实她一直都误会了。当初巴尔丧父遭母亲抛弃时，主动伸出援手带他到救护院的男人并非尤尔根师父。 「真希望有一天能让师父和米娜见上一面。」 「我也想见见他本人呢。」 米娜面带微笑地答道。 「另外我也想把你引荐给贝亚媞皇女。」 「贝亚媞三皇女吗？」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再次确认。 「没错。」 米娜八成对皇族没什么兴趣吧。 不过就立场来说，八神辉胜利之剑必须保护皇族。 而皇族女性又特别偏好同性护卫。 「方便的话，等会儿就带米娜去见她吧。」 「既然巴尔大人都这么说了。」 米娜并未拒绝。 不过她本来就几乎不曾反对巴尔的意见。 「可是，现在来得及预约会面吗？」 「如果是贝亚媞皇女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毕竟那位的个性一如传闻啊。」 「啊啊，我行我素的皇女啊。」 听了巴尔的回答，米娜表示认同。 据说她是典型自由奔放的个性，常让负责教育她的人伤透脑筋。 从巴尔的口气听来，传闻似乎并未夸大。 「在那之前，我想先去救护院看看芬的状况。」 「好的。那就当作是我罚您帮忙处理杂务好了。」 听了巴尔的请求，米娜笑盈盈地说。 既然表面上是听从米娜的命令行事，两人就能光明正大地前往救护院了。 「不好意思，米娜。谢谢你。」 「不客气。只要有了跟我一起行动的理由，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吧。」 米娜心情极好。 这也难怪，毕竟她有正当理由跟卸下战神身分时的巴尔在一起了。 「也是。谢啦。」 巴尔起身握住米娜的双手，再度向她致谢。 米娜脸泛红晕，静静低下了头。 「很荣幸能帮上您的忙。」 她小声地说。 认识她的人看了，可能会被她娇羞的模样吓昏过去吧。 两人结伴前往位于二等区的帝都救护院。 救护院是位于二等区最外围的绿屋顶建筑，以坚硬的玄武岩修筑而成。 目前院内收容了约二十位孩童。 负责照顾他们的连同院长在内共有三人。 「真希望能帮点什么忙。」 巴尔低声说，米娜只是默默听着。 抵达救护院时，两个年约七岁的男孩女孩正在外头玩耍。见两人出现，他们顿时眼睛一亮跑了过来。 「啊──！是巴尔！」 「为什么米娜大人也在呢？」 孩子们天真地问道。 米娜也来过几次，所以跟孩子们都很熟。 「这其中有些原因啦。叫芬的孩子有来这里吗？」 「有喔！」 「他正在跟院长老师谈呢。」 几乎就在他们回答的同时，救护院院长泰蕾兹出现了。 院长年约四十，是个身形削瘦的女性。身穿藏青色的衣服和裙子，打扮得相当朴素。 她眼镜底下的绿色眼眸温柔地看着巴尔。 「巴尔，还有葳鲁赫米娜大人也来啦。」 「我都听说了。那个叫芬的少年之后也要受罚，做好心理准备吧。」 米娜秉持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身分这么说完，泰蕾兹缓缓点头。 「承蒙葳鲁赫米娜大人通融，愿意给那孩子时间适应这里，实在是感激不尽。」 「情况怎样？泰蕾兹。」 巴尔和泰蕾兹交情已久，刚来这个地方就认识了。 「那孩子总算冷静下来，现在年长的孩子正教他学字。他还志气满满地说要当个成功的冒险者呢。想必是遇见了好人吧。」 泰蕾兹对巴尔展露柔和的笑容。 「是吗？那就不必特地见面了。麻烦你了。」 「当然。不过，弃养孩童是吗？真希望这里也能收留那些孩子。」 听了巴尔的话，她难过地垂下眼帘。 「我会负责转告皇帝。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拒绝的。」 米娜露出温柔的微笑。 「有葳鲁赫米娜大人这番话，形同得到万人之助。真的很感谢您。」 泰蕾兹也回以笑容。 然后她望向巴尔。 「要是你能更常来露脸，我会很开心的，巴尔。」 「虽然一直有在关心……但我就再多抽点时间过来吧。」 巴尔有点尴尬地搔了搔头。 泰蕾兹只是面带微笑，什么话也没说。 「巴尔？你有空吗？」 「有空就来玩嘛。」 「好啊。我刚好有点时间，就来陪你们玩吧。」 巴尔笑着回应七岁孩童可爱的撒娇。 「我也加入。」 这么说完，米娜抱起了女孩。 巴尔和米娜一直陪孩子们玩到傍晚。 「我要变得像巴尔那样，救出跟我有相同处境的人，再对他们说不用道谢。」 芬努力学习，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说。 第二话 贝亚媞三皇女 傍晚时分，巴尔他们离开了救护院。 「再见啰。」 挥别笑着挥手的孩子们后，巴尔他们便朝中央前进。 途中米娜在没人的地方发动转移魔术，带着巴尔移动到自家。 「距离吃晚餐还有一些时间，或许还可以喝杯茶。」 这么说完，巴尔一脸理所当然地走到某个房间。 那里摆着《光之战神》的衣服。 为了以防万一，巴尔没有把衣服留在二等区的家中，而是寄放米娜家保管。 披上斗篷，戴好兜帽和面具后，巴尔便回到米娜身边。 「米娜不介意跟皇族喝茶吧？」 「是。请让我同行。」 米娜说得好像自己是跟班一样，令巴尔不禁苦笑。 他们先利用米娜的魔术移动到皇宫，不过贝亚媞皇女等人并不住在这里。 贝亚媞皇女身在名为「绿之离宫」的区域，住在这里的还有她的母亲三王妃及随侍侍女。 穿越宫殿大门左转步行约五分钟，迎面而来的是枝叶繁茂的树木。 两位女性近卫骑士守在前方气派的木门旁。 离宫里只有近卫骑士获准武装。 虽然米娜认不得每个人的面孔，骑士们却认得米娜的长相。 「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葳鲁赫米娜大人。」 她们之所以如此惊愕，是因为米娜也在。 巴尔曾单独来过好几次，近卫骑士们都知悉此事。 「属下并未听说两位要来，请问是否有事先预约呢？」 由于对方是八神辉胜利之剑，骑士们姿态摆得很低。 「不，虽然没有先约，但还是帮我跟贝亚媞殿下通报一声吧。」 巴尔这么说完，骑士们重重点了点头。 毕竟他偶尔也会没讲好就突然跑来。 「遵命。请稍候。」 其中一位骑士入内向贝亚媞确认。 「属下这就通报殿下，不好意思，还请稍等片刻。」 离开前她这么说。 大陆普遍认为上位者让下位者等待是一种权威，而帝国里也存在着这股风气。 所以通报者不能太匆忙。 如果来人不是巴尔，而是普通贵族的话，骑士应该会走得很悠哉吧。 不过她却加快了步伐，显见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地位就连皇族也不能轻忽。 等待期间巴尔和米娜默不作声，留下的骑士神情十分紧张。 除非巴尔和米娜自己开口，否则她恐怕也不敢主动攀谈吧。 虽然不忍让她平白紧张，但《光之战神》不是会在这种场合谈笑风生的人。 经过一段在巴尔他们看来短暂，对留下的骑士而言却宛若一辈子的时间后，负责通报的骑士回来了。 「让两位久等了。殿下愿意接见两位。」 「了解。辛苦了。」 慰劳过骑士后，巴尔便穿过木门，踏上了铺设平整的白色石砖道。 石砖道外围不远处长着好几种花草。 虽然乍看凌乱繁杂，实际上却经过完善的修整维护。 这盎然绿意正是「绿之离宫」得名的由来。 离宫的庭院里，有个年约十六的美少女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独自喝茶。 一注意到巴尔他们，她立刻展露笑颜。 「哎呀，巴尔。欢迎啊。」 红宝石般的眼眸闪烁着欢迎的热情。 她似乎正好在庭院里品茶。 不顾侍女劝阻，直率地朝这边挥手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 不过毕竟贵为皇女，身上可爱的蓝色礼服自是以上等材质制成。 「打扰了，殿下。这位是同为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葳鲁赫米娜。」 巴尔走到别致的白桌旁简单致意。 虽然巴尔的措辞有可能冒犯皇族，但不这样的话，贝亚媞皇女又会抱怨「太死板了」。 「初谒尊容，贝亚媞殿下。鄙人是葳鲁赫米娜埃尔帝普立梅亚。」 一无所知的米娜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坏了皇女的兴致。 不过皇女也顾及对方跟自己是第一次见面，几秒钟内就转换好心情了。 「初次见面，我是贝亚媞。全名我忘了。」 见皇女淘气地说出荒唐的话，米娜顿时呆住了。侍女们也赶紧出声训劝。 别说皇族，对于身分高贵的人而言，讲不出自己的全名可是奇耻大辱。 002 可是贝亚媞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丝毫不感到羞惭。皇族的常识对这少女确实不管用。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会跟她交好了。） 米娜暗自心想，却没有表现在态度上。 侍女们的自我介绍被略过了。 毕竟她们终究只是皇女的附属品。 「这次突然来访……」 巴尔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皇女给打断了。 「我当然很欢迎你们来啊！」 贝亚媞带着宛如花儿盛开般的美丽笑容答道。 虽然巴尔不先知会一声就直接拜访皇族实在有失礼数，但皇女也跟他一样随兴。 既然贝亚媞都表达欢迎之意了，旁人也无法责难巴尔等人的无礼。 侍女们只好接待他们。 「今天喝玫瑰茶喔。希望合你们的胃口。」 贝亚媞解释说。 能够欣赏各种颜色的玫瑰花瓣，品味芬芳的香气与清甜的滋味。 她认为这就是玫瑰茶的乐趣所在。 「当初发现玫瑰入茶竟然有甜味，我真的吓了一跳呢。」 「我也是啊。听说好像是研发了适合泡茶的玫瑰喔。」 听巴尔这么一说，贝亚媞笑容可掬地答道。 能够倾注心力开发嗜好品，也是这个国家富庶和平的证明吧。 不久，她那红宝石般的眼眸转向默不作声的米娜。 「怎么了？葳鲁赫米娜。精灵无法接受玫瑰茶吗？」 「不。我们吃植物，也会品茶。重要的是不破坏生态系与环境。」 皇女的提问几近世人对精灵的成见，米娜早就习惯了。 听了米娜的回答，贝亚媞放心似地勾起动人的双唇。 「太好了。我可不能拿出客人没办法喝的东西呢。」 既然有此顾虑，事前就应该先确认清楚啊。不过谁也没有点破贝亚媞。 皇族基本上就是这种生物，天真烂漫的贝亚媞也不例外。 证据就是即便巴尔等人主动致意，贝亚媞也不曾起身。 皇族顶多只有在面对其他皇族或外国宾客时才会起身相迎。 「来，两人都坐啊。啊，精灵可以用人来算吗？」 米娜在巴尔左侧坐下，同时回答贝亚媞的疑问： 「您请随意。我对这方面没有特殊的坚持。」 「这样啊。」 这么说完，贝亚媞随即转换话题。 「巴尔托洛梅乌斯都不拿下面具，没办法正常喝茶。所以你用吸管喝。」 「谢谢，总是让你们费心了。」 巴尔并非对贝亚媞，而是对帮忙准备吸管的侍女们道谢。 她们默默地点头回礼。 由于贝亚媞刚好也喝完茶了，侍女为三人添了新的茶水。 贝亚媞杯里飘着白色花瓣，巴尔和米娜则分别为蓝色和红色花瓣。 三人围着白色圆桌坐成三角形，茶水也各有不同的风情。 「蓝色的甜度较低喔。巴尔觉得如何？」 「很好喝。多谢招待。」 巴尔很快地喝完致谢后，皇女满意地面露微笑。 「葳鲁赫米娜呢？」 「多谢招待。」 明知贝亚媞问的是对味道的感想，米娜却只是应声答谢。就这点来看，她或许也算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米娜的发言即便被视为冒犯也不奇怪，然而贝亚媞却忍俊不住，赶紧捂住嘴角。 「你这个人真是太棒了。我们好像可以当好朋友呢。不过其他皇族应该无法理解吧。」 从她的发言可以听出，贝亚媞也明白自己属于少数派。 米娜以只有巴尔看得出来的微笑作为回应。 （真是一群怪人。） 某位侍女头痛地心想。 臣下理当劝阻皇女这种行为才是。 不过真要说的话，那也是侍女们的职责所在。 「我好像是第一次像这样跟精灵面对面交谈呢。」 贝亚媞开心地说。 虽然米娜不是每次都有回应，贝亚媞却不以为意。 「精灵为什么叫精灵呢？」 「似乎是见人类称自己为人类，祖先们起而效尤，以精灵命名我等族类。意思是与绿意共生。」 米娜解答了贝亚媞天外飞来一笔的疑问。 「这样啊！葳鲁赫米娜真是博学多闻。」 皇女红宝石般的眼眸洋溢着激赏。 不过她旋即又疑惑地歪起头来。 「精灵都像你一样有双翠绿眼眸吗？」 「不。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红色眼珠吧？」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 听了米娜的回答，贝亚媞恍然大悟，笑咪咪地举杯喝茶。 「对了，你们晚餐打算怎么办？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块儿吃？」 贝亚媞开口问道，不过光这么问就已实属异常。 通常皇族会直接下令一起用餐。 哪怕对方是朋友，也不会像这样提出邀请。 虽然可以说作风亲民，但跟贝亚媞有交集的平民顶多就巴尔一人，他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教过她。 （她在哪里学会了这种邀请方式呢？） 巴尔感到好奇。 贝亚媞的侍女和教养员恐怕也有同样的疑惑吧。 「好的。都难得来了。」 「我跟巴尔大人同意见。」 两人这么说完，贝亚媞莞尔一笑。 「太好了。平常多半都是跟母亲大人单独用餐，偶尔也需要一点刺激嘛。」 听到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连米娜也忍不住怀疑皇女这番发言是否妥当。 巴尔感受到侍女们的焦虑不安，不禁暗自寄予同情。 就算出言相劝，贝亚媞八成也不会当一回事，反倒只会陷自己于尴尬的处境，所以侍女们终究还是没有过问。 「话说回来，葳鲁赫米娜有不敢吃的东西吗？我是知道巴尔托洛梅乌斯的喜好啦。」 巴尔来过这么多次吗？米娜暗自心想，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没有特别的好恶。」 「……精灵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吗？我想今天的菜色应该是以鱼和山菜为主。」 贝亚媞好奇地问道。 人类普遍抱持着精灵不吃肉和植物的偏见。 米娜早已习惯，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很多人感到意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毕竟要活下去总不可能不杀生。不过祖先有教导我们应该有所节制，不得过度纵恣。」 「这点跟人类一样呢。受教了。」 贝亚媞满足了好奇心，显得十分愉快。 「人家这么说呢，听见了吧？莉莉。」 皇女笑着表示理解后，便呼唤其中一位侍女的名字。 皇女不可能亲自去跟主厨点菜。 实际负责传达的是侍女。 「遵命。」 名为莉莉的侍女快步离开后，贝亚媞再度面向巴尔等人。 「好了，在料理准备好之前，我们继续聊吧。另外还得介绍葳鲁赫米娜给母亲大人认识呢。」 其实米娜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却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小的去请王妃过来。」 这么说完，另一位侍女也退下了。 贝亚媞的生母万达多半待在离宫内。 她本来就不是爱好社交的个性，可是敌人却格外地多。 「虽然母亲大人是子爵千金，却受到父亲大人热烈的追求。」 贝亚媞这么说。 由于当时皇帝已和公爵千金及侯爵千金订婚，万达便成了三王妃。 问题在于她集札比亚的宠爱于一身。 其他王妃似乎觉得不是滋味，对她相当冷淡。 「毕竟其他两人都是政治联姻嘛。」 巴尔点头表示理解。偏爱自己选择的结婚对象也是人之常情。 「其他王妃咽不下这口气吧。」 米娜满不在乎地说。 基于职务上的关系，她与大王妃及二王妃相识，对皇宫台面下的斗争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既然都要结婚，她们大概也渴望陛下的爱吧。」 贝亚媞也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听了这番危险的对话，侍女们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大王妃和二王妃都生了皇子，万达却只生下贝亚媞，一下子就被挤出了女人冷酷的暗中角力。 「基本上女性也有皇位继承权，不过年长的男性更为有利，况且我对皇位也毫无兴趣。」 贝亚媞说完，巴尔补充说： 「如今实质上只剩两名人选，长男亚德里安皇子，以及次男鲁迪格皇子。」 「亚德里安是大皇子，鲁迪格是二皇子吗？」 米娜泰若自然地直呼两位皇子的名讳。 「是啊。大王妃和二王妃分别有公爵家和侯爵家做靠山，麻烦在于长男为二王妃所生，次男却为大王妃所生。」 巴尔叹了口气。 「虽然帝国传统对长子有利，但终究也只是有利。」 贝亚媞完全置身事外。 「问题在于，是要从家世背景，还是从长幼顺序选是吧？」 米娜收起兴致索然的表情，开始思索起来。 因为她看了巴尔的态度后，发现他是认真为此事烦恼。 「如果是以能力个性作为遴选基准呢？」 听了米娜的发问，侍女瞬间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八神辉胜利之剑就算知道这类情报也不奇怪。 「……到此为止吧。」 巴尔结束了话题。 在隔墙有耳的地方本来就不该讨论哪位皇子适合当皇帝。 现在才打住反而还嫌太晚了。 「也好。毕竟也不晓得有谁在偷听。」 贝亚媞满不在乎地说。 「我感受不到有人使用魔术或魔术具的迹象。」 这么说完，米娜朝侍女投以锐利的目光。 凭她卓越的能力，必能查出魔术相关的窃听行为，进而采取对策。 不过偶尔也有单纯透过侍女们外流的情况发生。 由于早已习惯别人用这种目光看待自己，侍女们只是默默忍受。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时，贝亚媞的生母万达出现了。 蓝发碧眼的万达身穿浅绿色洋装，长得美丽动人，一点都不像过了四十岁的人。 「巴尔、葳鲁赫米娜，欢迎你们来。请跟小女好好相处喔。」 万达客气地打招呼，丝毫没有三王妃的架子。 「不过啊，我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万达好奇地歪着头。 「我有同感。」 巴尔直言不讳地表示赞同。 他知道贝亚媞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不管长成什么德行，我就是我啊，母亲大人。」 看贝亚媞满脸笑容，万达一脸无奈地悄声叹了口气。 她看着米娜恳求说： 「可以的话，请跟小女做个朋友。」 「我会的。」 米娜爽快答应。 巴尔带米娜来时，她就已经有此打算了，不过万达似乎相当意外，稍稍瞪大了眼睛。 「谢谢你。有巴尔和葳鲁赫米娜跟小女作伴，我就放心了。」 万达露出安心的微笑，然而贝亚媞却抛出了煞风景的一句话。 「跟这两人交好的话，感觉就更有希望成为皇位继承斗争中的有力候选人了。」 万达闻言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严肃。 「哎，不要乱讲话！」 「是～」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贝亚媞却毫无反省之意。 「不知情的第三者听了可能会误会呢。」 米娜对巴尔说。 虽然不认为巴尔事前没预想过，但她想知道巴尔究竟有何意图。 「恕我失敬，既然生母是子爵千金，贝亚媞皇女恐怕是无望继承皇位了。」 巴尔斩钉截铁地说。 「想扭转局面势必得花上很大的力气，就算成功继位了，届时帝国也会乱成一团。」 「……看您的表情，显然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呢。」 米娜淡淡地笑了，不过万达和侍女们都相当紧张。 巴尔的实力和特权有时甚至会威胁到皇族。 「这时候的巴尔特别帅气呢。」 贝亚媞非但不当一回事，还一脸陶醉地夸赞巴尔。 「我有同感。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我真是服了您了。」 米娜双目圆瞠。 「看来贝亚媞皇女是个明理人呢。」 「呵呵，是吗？」 听了米娜的夸奖，贝亚媞开心地伸手与她交握。 「莫非她们很合得来吗？」 万达困惑不已，可是谁也没有应声附和。 晚餐菜色是用了山菜和时蔬的前菜、汤，以及烤鱼。 「原来精灵也吃鱼和蔬菜啊。」 万达这么一说，米娜默默点了点头。 「很美味呢。」 米娜真诚地陈述感想。 「听到葳鲁赫米娜的夸奖，厨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贝亚媞答道。 「印象中每位妃子都配有宫廷厨师吧。」 米娜捜索脑海里的记忆。 「是啊。」 万达简短回应。 「据说赛尔吉副主厨手艺非凡，甚至跟总主厨不相上下。」 巴尔对米娜说。 米娜瞬间明白。意思就是皇帝特意为万达觅得了手艺精湛的人才。 「嗯～真好吃。太幸福了。」 贝亚媞一脸愉悦地发表感想。 「现在还在用餐呢，你这样成何体统。」 万达耐心提醒女儿。 「就真的很好吃嘛。人家幸福得快要飞上天了。」 贝亚媞面无愧色地夸赞美味的料理和主蔚的手艺。 「享用美食，品尝美酒，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见巴尔赞同皇女的意见，万达以「不要多嘴」的眼神默默表示抗议。 「我可以理解巴尔大人和殿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可是却连米娜都挺皇女。 王妃感觉自己遭受背叛，错愕得瞪大眼睛。 由于才刚认识没多久，她并未发现米娜终究是站在巴尔那边的。 「是吧？」 贝亚媞也没发现这点，纯粹只是因为有人相挺而感到开心。 「怎么样啊？母亲大人。」 她露出胜利者的表情看着母亲。 「这倒是无可否认。」 万达一脸为难地答道。 她不是那种会说「其他人可以，皇女就是不行」的人。 或许这也是造就贝亚媞现在这种个性的原因，可是她却毫无自觉。 「多谢款待。」 用完餐后，巴尔和米娜低头致谢。 「要再来喔！说好啰。」 「……是啊。今后也请常来走走。」 听贝亚媞开朗地这么一说，尽管为她的言行举止感到苦恼，万达终究还是应允了。 巴尔和米娜再度向两人致谢，随即离开了离宫。 天色完全黑了，天空中可见如宝石般闪烁的无数星星。 「我送您吧。」 米娜说。 「谢谢你。」 这时候平凡人巴尔还在一等区逗留反而显得奇怪。 虽然有米娜在勉强还说得过去，但现在也没理由要找借口留在一等区。 利用转移回到巴尔家时，两人发现有人彻底敛去气息躲藏在家中，立即进入了接战状态。 「等等，是我！」 感觉到两人气息的变化，潜伏者连忙叫道。 「……是克劳德啊。」 原来不速之客是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克劳德。 巴尔顿时卸下防备，然而米娜却对克劳德满怀敌意。 「怎么了？莫非小偷才是你的正职？」 「怎么可能嘛。我来是有事想找巴尔托洛梅乌斯商量。」 克劳德愁眉苦脸地说。 「可是我不晓得你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你何时回来。况且我又不能在你家门前等。」 「感谢你的费心。」 要是鼎鼎大名的八神辉胜利之剑成员克劳德守在巴尔家门前，肯定会惊动整个二等区。 点亮家中的灯火后，巴尔问道：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严肃呢。」 克劳德几乎不曾到他家拜访。 想必事态非同小可。 米娜施展了隔音魔术。 她仅耗费少许魔力，甚至没有经过咏唱。但克劳德还是感应到魔术，放心地开口说： 「啊啊，我就直说了。是关于帝国下任继承人的事。」 克劳德开门见山地这么一说，巴尔和米娜同时蹙起了眉头。 「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吧。」 哪怕八神辉胜利之剑拥有种种特权，再怎么样也不能干预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跟贝亚媞她们对谈时，巴尔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打断了话题。 「可是札比亚单独找我聊了。」 克劳德耸耸肩说。两人闻言顿时肃起神色。 当然，他们都知道皇帝本名叫札比亚。 皇帝竟然不惜出此下策找克劳德商量。总觉得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下势必得深入了解个中原委才行了。」 「啊啊，拜托你了。」 巴尔正准备泡茶时，米娜已抢先了一步。 「巴尔大人，我来吧。」 「是吗？可是你不想泡茶给克劳德喝吧？」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顿时为之语塞，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 「今天破例。」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克劳德可怜兮兮地说完，米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当然。我又不是为了你而活。」 「也对。抱歉啦。」 克劳德展现宽大的气度，不跟米娜计较。 「总之，你先坐吧。」 「啊啊。不过这地方真小呢。」 克劳德环顾家中，最后选了餐厅其中一张椅子坐。 「但这样我过得最自在。」 「这样啊。」 听了巴尔的话，克劳德随口答道。 他说这话八成也不是认真的。 「巴尔大人，请用茶……喏。」 米娜毕恭毕敬地为巴尔奉上茶水，对待克劳德却很随便。 克劳德猜想她之所以没有重重放下杯子，应是基于杯子属巴尔私有财产的顾忌。 「所以我们的好友札比亚说了什么呢？」 巴尔和米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后，克劳德便正颜厉色地娓娓道来。 「可以的话，我想从头开始说起。过程可能有点长，请耐心听我说。」 见巴尔点了点头，米娜也只好默许。 第三话 皇帝的烦恼 「陛下私下传唤我，是今天早上的事了。」 克劳德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眹有五个儿子，其中四人已经成年了。换言之，这四人算是适合的皇位继承人选。」 克劳德来到房间后，皇帝突然对他自言自语了起来。 「长男亚德里安的实力人望都无可挑剔，不过他是二王妃之子。虽然次男鲁迪格的能力也有一定水准，为人却心高气傲，瞧不起身分低下的人。」 札比亚说的克劳德也都清楚。 跟皇族有交集的人之中，顶多就米娜不知情吧。 「其余两人的才能远不及长男与次男。如果要立皇太子的话，就是这两者之一了。」 「一旦立储，下任皇帝也就决定了。」 克劳德不得不应声附和。 严格来说，其实过往曾废储过一次，不过那是因为皇太子企图颠覆国家的阴谋曝光。 成为皇太子后，除非经调查证实有意造反颠覆国家，又或者生了重病无法担起皇位，否则是很难废储的。 所以札比亚才会格外慎重。 「为什么现在就要决定呢？陛下才五十三岁，应该还能在位十年吧。」 克劳德坦言心中的疑惑。 或许是因为身为大国掌权者的缘故，帝国皇帝大多能活超过七十岁。 单纯从这点来算，札比亚还可以再活十七年左右。 「朕几年前也这么认为。自己还健康的时候无须心急，应该让儿子们尽可能累积经验，仔细评估他们的素质。」 「发生什么事了吗？」 克劳德再度问道。 「就是那次大规模进攻。敌人来路不明，今后若是再度袭击而来，朕恐怕也会成为目标吧。」 「我等必定舍命保护陛下。」 克劳德立即满腔热血地对札比亚说。 「当然，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皇帝点了点头，神情却依旧郁闷。 「不过考虑到可能会有个万一，朕认为也是时候立皇太子了。如果还没立储朕就倒下了，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 「……我不敢想像。」 克劳德背脊发寒。 要是皇帝现在驾崩了，亚德里安派和鲁迪格派恐怕将为了继位问题展开大规模斗争。 「陛下之所以将鲁迪格皇子纳入考虑，是因为他身为大王妃的长男，同时也是公爵的孙子吗？」 克劳德问道。 「没错。虽然公爵不会傻到插手皇帝的后继者之争，但他的亲信和大王妃就不同了。他们恐怕会以鲁迪格即位的利益来争取更多贵族支持吧。」 听了皇帝的回答，克劳德仰天叹息。 「假使亚德里安有更多支持者……假使他是大王妃所生……假使鲁迪格个性像亚德里安……」 札比亚说了好几个无济于事的假设。 「事情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克劳德。」 「真伤脑筋。」 克劳德完全没想过皇帝会找自己商量这种事情，忍不住就直接说出了真心话。 「我们是效命于皇帝陛下的人，照理说不该涉入政治。」 由于早已猜到克劳德的回答，皇帝不死心地接着说： 「现在不是皇帝在对八神辉胜利之剑问话，而是札比亚这个男人向知己克劳德请益。」 这显然已经逾越分际了。 克劳德感受到主君的无助，决定给点意见。 「我认为亚德里安殿下是适合的继任人选……」 「不过这样一来，鲁迪格绝不会忍气吞声。他自己也就算了，他母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见皇帝满脸倦容，克劳德不禁心生同情，不过面对皇帝的讨教，他也感到左右为难。 「听说鲁迪格殿下的公爵外公并没有野心。请他出面说服殿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朕试过了，行不通。公爵满腹苦水，说女儿怪他不爱孙子，气呼呼地骂了他一顿。」 「哎呀呀……」 克劳德不知该如何回应。 公爵是大王妃和鲁迪格最大的支柱，却连他都无法驾驭两人，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不妨策动知道公爵反对的亲信们……」 「那也失败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结果。」 皇帝叹着气答道。 虽然满口抱怨，但基本上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向克劳德求助。 「不过，目前斗争还在持续当中吗？」 「所以朕认为鲁迪格并不适合，可是那些家伙根本听不进去。」 皇帝的语气渐渐火了起来。 这也难怪，克劳德心想。 明明都发生了危及整个国家的大事，鲁迪格却依然故我。克劳德可不想侍奉这种君主。 「……事情就是这样。」 克劳德做了总结。 「我都了解了。亚德里安皇子的声势就那么不乐观吗？」 「贵族的支持人数对鲁迪格殿下有利。亚德里安殿下的亲族们都没什么野心，在这种情况下反倒不利。」 听了克劳德的回答，巴尔咂了咂舌。 「本以为外戚没野心是件好事，想不到却造成了反效果。」 「帝国规模浩大，治理上也需要大量人手。」 克劳德恨恨地说。 当代皇帝爱民如子的作风引来部分贵族的反感与不解。 他们真心相信这么做会让「理当受贵族支配的人反过来骑到自己头上」。 贵族并非全对皇帝心悦诚服，也不尽然都大公无私。 「国势强盛反倒招致恶果，真是太可笑了。」 克劳德嘟囔着说。 「鲁迪格皇子备受拥护，只是政策面的问题吗？」 巴尔这么一问，克劳德蹙起了眉头。 「据陛下所言，相较于亚德里安皇子，鲁迪格皇子愚昧无知，恐将轻易遭人操控。不好意思，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同意。」 想起鲁迪格的为人，巴尔如是说。 「多亏当代陛下的德政，二等区居民各个安居乐业，笑容不绝。相信亚德里安殿下即位后也会延续现行政策，不过鲁迪格殿下是不是会这么做就很难说了。」 可以的话，巴尔也不愿支持鲁迪格。 听了他的回答，克劳德松了口气。 「幸好你不支持鲁迪格皇子。」 「米娜觉得呢？」 巴尔才刚问完，米娜立刻答道： 「巴尔大人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我想也是。」 克劳德露出一脸不用问也知道答案的表情。 「话说回来，难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吗？知道你我和葳鲁赫米娜都支持亚德里安皇子的话，鲁迪格一派多少也会安分些，不过这样还是没有保障。」 克劳德和皇帝并未谈出一个结论。 「真是个胆小鬼。」 米娜冷淡地说。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不过难保不会造成伤亡。」 听她这么一说，克劳德顿时面容纠结。 「陛下希望尽量和平解决此事。」 「在我看来，这种想法简直愚不可及。对付那些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有什么好需要顾忌的？这样岂不是会让无能的帝国贵族误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尽管以力服人，让他们明白自己在对谁吠就是了。」 由于精灵跟帝国没什么情分，米娜才会有此一想。 「就是因为不能这么做，陛下才会如此苦恼啊！」 克劳德忍不住叫道，然而米娜却投以冰冷的眼神。 「情况不是因此恶化了吗？所以我才说愚蠢啊。世上哪有皆大欢喜的事。要沉湎于幻想的话，等作梦再说吧。不要来麻烦巴尔大人。」 米娜舌尖嘴利，呛得克劳德无法反驳。 克劳德求救似地望向巴尔。 「巴尔托洛梅乌斯。」 「不好意思，克劳德，我同意米娜的看法。现在息事宁人并无助益。」 克劳德闻言大失所望，米娜则是安心地放松肩膀。 「就算亚德里安皇子顺利当上皇太子，潜在的敌对势力可能还是存在啊。就长远的眼光来看，这情况再危险不过了吧？」 「呜……」 克劳德为之语塞。米娜见状嗤之以鼻地说： 「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啊？你是过于疲劳，连脑袋都生锈了吗？」 「呜，我无法反驳。是我太粗心了。」 这回克劳德并没有被米娜的嘲讽激怒。 「依亚德里安皇子的个性，恐怕不太可能借故削弱鲁迪格皇子的势力，以免他们群起造反。」 听了巴尔的话，米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最好在皇帝底下学习如何处事是吧。」 「不，这可能有困难。」 见克劳德一脸严肃地提出质疑，米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从刚才开始到底是怎样啊？」 「抱歉。」 克劳德也明白自己现在不太对劲，便先向米娜道歉。 「不过考虑到鲁迪格皇子与其党羽，还有大王妃的个性，他们很有可能一逮到机会就立刻制造暴乱。」 「……这倒是无法否认。」 巴尔表示赞同后，米娜冷笑着说： 「要怎样才能教育出这种蠢货啊？空有权力却不受教，真是太荒唐了。」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克劳德概括承受了米娜辛辣的发言。 「虽然我同样很想骂人，但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你先安静点吧。」 听了巴尔的劝，米娜立刻闭嘴。 「所以呢？你想跟我讨论如何遏制鲁迪格皇子的势力吗？」 「不，陛下似乎想知道你们的看法。得知你们支持亚德里安皇子，也有意愿协助的话，陛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米娜暗自庆幸皇帝没叫他们自己想法子，不过因为巴尔有令在先，她并没有说出口。 「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们会尽量帮忙的。米娜也是吧？」 「是。」 见米娜点头应允，克劳德也放心了。 「了解。那我先回去了……打扰了。」 「真受不了。」 见事情都谈完了，米娜咬牙切齿地说。 克劳德笑了笑，随即施展转移魔术离开了。 「皇帝会怎么做呢？」 「天晓得。」 面对米娜的发问，巴尔声了耸肩。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我们立即发动突袭镇压鲁迪格派，这样也能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看来米娜依然心有不满。 「找不到理由啊。目前派系斗争尚未浮出台面，要约束皇亲贵族也有困难。」 「处理这类问题的时候，皇帝的态度太软弱了。」 听了米娜的指谪，巴尔不禁苦笑。 「那也是陛下的优点啊。常言道优缺点是一体两面，不足之处由我们补足就是了。」 「……是。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这么说完，米娜便施展转移魔术消失了。 隔天，当巴尔思索着要不要在家吃午餐时，米娜利用转移魔术来到家中。 「巴尔大人，皇帝请您过去一趟。您怎么打算呢？」 米娜问道。 对此巴尔本应无权拒绝，不过米娜还是征询了他的意见。这确实很像米娜的作风。 「我当然会去。恐怕是跟昨天的事情有关。」 巴尔答道。 （米娜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明白，米娜这名女性肯定还是不改本色。 巴尔换好平常的衣服后，随即被带往皇帝的房间。 皇帝不爱奢华，反倒偏好朴实低调的家具摆设。不过在明眼人眼中，那些样样都是极品。 在场只有皇帝、巴尔、克劳德及米娜四人。 「不好意思，突然找你过来。」 皇帝当然有权召集臣下，不过这男人始终都是这么客气。 「不会。您找我来是为了那件事吗？」 巴尔这么一问，皇帝点了点头。 「没错。」 皇帝起身背对巴尔看着窗外。 「就某方面来看，还是得排除掉拥护鲁迪格的贵族才行，不然灭不了他的气焰。所以朕希望设法削弱鲁迪格的势力。」 「……若要出谋献策，比起我和米娜，英格威和吉泽尔海尔应该更为适合。」 巴尔提出疑问后，皇帝转头面对他。 「不，此事非你莫属。因为朕要你作为冒险者去贵族的领地走一趟。」 「……什么？」 巴尔一时无法理解皇帝在说些什么。 「听说你为了帮助孩子，打破了不得出城的禁令。朕会交代好耶利米尼安斯，让你用受罚的名义行动。」 「不，为何巴尔大人非得这么做不可？」 米娜代替瞠目结舌的巴尔质问皇帝。 「你既是朕可动用的战力，又能毫无顾忌地单独行动，贵族们也不知道你的长相。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你了。」 「……这倒也是。」 巴尔总算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都是有头有脸的名人。 姑且不论平民百姓，各领地的贵族阶级肯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您要我调查贵族们的动向，找出确凿的罪证是吗？虽然不是不行，但您要我用冒险者的身分行动吗？」 这也太为难人了，巴尔心想。 高级冒险者也就算了，表面上他只是个软弱无力的七级冒险者。 「贵族们可能对高级冒险者心生警惕，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特别提防七级冒险者吧。」 「这倒也是。」 巴尔不得不承认。 假如心思够缜密，对七级冒险者也不敢轻忽的话，这种人根本不会支持鲁迪格皇子。 「不过有些人还算有见识。朕想请你帮忙留意那些家伙。」 「可是现在七级冒险者无法出城。这又要怎么圆过去呢？」 巴尔道出心中最大的疑虑。 「关于这点，其实禁令差不多要解除了。」 皇帝干脆地说。 「葳鲁赫米娜、曼奴埃尔和席德妮耶都说邻近地区没有异状，总不能一直禁止下去啊。」 既然动员了三位八神辉胜利之剑都没有任何发现，基本上应该是安全了。 「也对。」 巴尔也表示理解。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 「嗯。至于如何避免其他冒险者们起疑，就交给耶利米尼安斯处理吧。等会儿也麻烦你去本部确认一下。」 「是不是太缺乏计划性了？」 米娜极尽嘲讽地向皇帝表达抗议。 「抱歉，朕知道自己很强人所难。不过很多事要靠巴尔托洛梅乌斯亲自走一趟才能厘清。朕是怕事前下达指示，不免有绑手绑脚之虞。」 「意思是我能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吗？」 听巴尔这么一问，皇帝点了点头。 「没错。在钓到公爵等级的大鱼之前，最好尽量别让巴尔托洛梅乌斯的身分曝光。要是一下子就被发现巴尔托洛梅乌斯出面干预，恐怕不少人会因此提起戒心，不再露出狐狸尾巴。」 这要求也很棘手。 「要拘捕贵族的话，势必得亮出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名号吧？可是你却叫巴尔大人暗中搜证揪出恶徒？」 见米娜摆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皇帝和克劳德都捏了把冷汗。 「朕说得不够清楚。」 皇帝连忙补充说明。 「重点在于不能被人发现巴尔托洛梅乌斯出马。你要搜集证据，放长线钓大鱼也行；要让骑士团或其他八神辉胜利之剑假装偶然介入也行。」 「原来如此。那我去可以吗？」 虽然米娜显得十分积极，皇帝却一脸苦涩地说： 「不妥。毕竟贵族们都知道葳鲁赫米娜和巴尔托洛梅乌斯的交情。」 「你找死啊？」 「米娜！」 见米娜对皇帝展露敌意，巴尔立即厉声斥责。 「……真是非常抱歉。」 米娜心不甘情不愿地敛起杀气。 「虽然有失分寸，但米娜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巴尔满脸为难。 「当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朕也会尽量援助你。就让宰相偷偷放出风声，营造出朕有意立亚德里安为皇太子的假象吧。如此一来，鲁迪格他们应该会聚集起来开始商讨对策。虽然危险，但只能赌上一把了。」 皇帝愁眉苦脸地说。 「毕竟只是传出风声，实际上还没决定，鲁迪格皇子他们造反的危险性自然不会太高。」 克劳德抢先巴尔开口说： 「阿洛伊斯阁下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妥善处理吧。」 巴尔也表示同意。 阿洛伊斯擅于调解贵族之间的利害关系。 虽然不是天纵英才的名相，但他行事稳健，累积了一定的人望。 如果从阿洛伊斯口中说出亚德里安有望成为皇太子，惟皇帝尚未决定，贵族们必然会信以为真。 「不过这样能促成逮人的犯罪事实吗？」 米娜提出质疑。 因为出主意的不是巴尔，她当然不会客气。 「假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那就没办法了。届时朕会考虑动用武力。」 皇帝如是说。 「曼奴埃尔出身平民，始终看不惯鲁迪格。将军出身魔物出没频繁的地区，自年少时期就一直跟人民并肩作战，是个值得期待的人才。剩下的成员就是问题了。」 皇帝说完，巴尔接着又说： 「席德妮耶恐怕也不会支持鲁迪格皇子吧。」 「席德妮耶吗？」 皇帝有些意外。 「的确，以她的情况来说，极可能不会支持任何一边。」 克劳德也表示赞同。 「是吗？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朕相信你们。不过可以的话，朕想先确认清楚。」 皇帝答道。 「真是有够胆小的。」 米娜嗤之以鼻地说。巴尔见状立刻帮忙缓颊。 「对于置身万众之上的人来说，慎重行事总是比较好嘛。」 「……您说得是。」 米娜让步后，皇帝对巴尔说： 「不好意思，这也要拜托巴尔托洛梅乌斯了。」 「我吗？」 巴尔完全没想过皇帝会交付自己这项任务，顿时瞪大了眼。 不过看到巴尔如此惊讶，皇帝和克劳德反而感到意外。 「我几乎没看过席德妮耶找你以外的人讲话。」 听克劳德这么说，巴尔反问： 「你也没有？」 「顶多就打声招呼吧。」 听了克劳德的回答，巴尔这才意识到席德妮耶跟自己最熟。 「没办法，我就接受请托吧。」 「朕希望你明天就去。麻烦你问清楚席德妮耶支持谁，又或者不站在任何一边。朕要说的就这些了，谢谢你。」 皇帝语毕，米娜对巴尔说： 「那我送您。」 「不，朕希望葳鲁赫米娜留下。」 米娜正打算跟巴尔一起回去时，皇帝叫住了她。 「真难得呢。米娜，那就拜托你了。」 「……是。」 米娜应巴尔的要求，一脸失望地用转移魔术送走了他。 然后她毫不避讳地露出不悦的眼神瞪着皇帝。 「所以呢？有什么事吗？」 巴尔离开后，气氛明显变得紧绷起来。 但皇帝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是关于用魔术具侦测周遭外敌的事。光靠魔术省应付不来，可以请你给点建议吗？」 「巴尔大人都拜托我了，我就尽量配合吧。」 米娜一派高傲地答应皇帝的请托。 「啊啊，谢谢你。」 「就这样？」 米娜显得极不耐烦。 「你可以跟席德妮耶好好相处吗？」 「为什么？」 听皇帝这么一问，米娜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 「朕问了蠢问题。忘了朕刚才说的话吧。」 皇帝很快就放弃了。 他清楚得很。 想说服米娜只能靠巴尔了。 「不过真教人意外呢。巴尔托洛梅乌斯跟别的女人交好，你都不觉得怎样吗？」 「啊？」 克劳德这么说完，米娜顿时投以蔑视的眼神。 「其他女人爱慕巴尔大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我非得燃起妒火不可？」 「哈哈哈。」 克劳德这才明白自己对米娜这名女子不够了解，只好笑着带过。 假使米娜看不惯席德妮耶跟巴尔走得太近，克劳德本想建议她主动出击，和席德妮耶建立关系。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介意，克劳德的企图很快就破灭了。 「原来精灵的价值观不同于人类啊。」 「用人类或精灵作为评判基准，只会凸显你们的愚蠢。」 看着一脸惊奇的皇帝，米娜露出轻蔑的冷笑。 「的确。抱歉。」 皇帝坦率地道歉。 米娜心想，这男人的优点就是懂得马上认错。 「你还算像样的，至少理解得很快。」 想起巴尔的脸，米娜难得说了类似称赞的话。 皇帝和克劳德闻言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过他们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嗯。谢谢你，《断罪女神》。总是劳烦你帮忙。」 「哼。」 听了皇帝的答谢，米娜嗤笑一声，随即离开现场。 「……跟葳鲁赫米娜讲话比平常还累呢。」 「别这么说幢，克劳德。」 这对君臣略带倦容地聊了起来。 隔天早上，米娜一如往常地出现了。 「嗯，还是一样美味呢。」 「谢谢您的夸奖。」 一早吃着米娜亲手做的料理，配上她泡的茶，生活中的小确幸莫过于此。 其实巴尔偶尔也想自己下厨，不过尽管米娜对他百依百顺，却坚持一定要「亲自照顾巴尔大人」。 「听说席德妮耶回家乡去了。」 米娜说。 「是吗？如果她还在帝都就方便见面了，看来是没办法了。」 巴尔轻轻耸了耸肩。 席德妮耶热爱家乡，是个体贴母亲的女性。 没有理由的话，她不太可能离开母亲所在的老家。 而她之所以被任用为八神辉胜利之剑，当然是因为实力过人的关系。 「要不要带点什么伴手礼呢？」 巴尔心想。 「如果要带的话，最好选她母亲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像有些美丽的布料只有在帝都才买得到，您觉得如何？」 米娜仿佛早有预想，滔滔不绝地说。 「啊啊，好像不错呢。」 「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 听了巴尔的回答，米娜竟从【道具袋】中取出上等红蓝布料。 「不愧是米娜，谢谢你。」 「不敢当。」 收到巴尔的感谢，米娜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之后我再好好答谢你。」 「是。」 其实米娜根本不需要巴尔的谢礼，不过巴尔个性也很固执。 基于过往的经验，她认为还是接受得好。 「您什么时候去呢？」 「等会儿就出发了。回来还得去耶利米尼安斯那边露脸。那家伙很忙，我不好意思耽搁他太多时间。」 巴尔这么回应米娜。 「那么去程时要我送您吗？」 米娜会这么问，是因为巴尔自己也有【转移币】。 虽然米娜在的时候都是靠她，但其他时候巴尔大多使用持有的魔术具。 「也好，就这么办吧。」 见巴尔点头应允，米娜开心地施展了转移魔术。 巴尔要前往的是席德妮耶所在的麦利恩沛格州。 目的地为莱姆镇。 席德妮耶和米娜同为女性八神辉胜利之剑。 不过和米娜不同，她在帝国出生长大，是个道地的帝国人。 父亲还是高贵的伯爵。 然而碍于庶出身分，她最终选择投身兵戎。 虽然父亲不是舍不得给抚养费的人，但正室却视母女俩为眼中钉，时常背着父亲偷偷找她们麻烦。 佣人们惧怕正室，始终袖手旁观。从她小时候开始，母女俩就一直过着委屈的生活。 为了保护母亲、创造自己的容身之处，席德妮耶选择了征战一途。而后她的才能开花结果，成了八神辉胜利之剑的一员。 虽然正室对席德妮耶深痛恶绝，却不敢怠慢帝国最大战力与其亲属。 就这样，席德妮耶获得了能够保护母亲的地位。 由于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拥有一头褐发与橙色眼眸，加上继承了伯爵家的血统，又贵为八神辉胜利之剑，向她求婚的贵族男性不在少数，不过目前她都不予理会。 想到父亲、正室和母亲，结婚的念头都没了。 她主要滞留在帝国东方，负责监视外敌及维持治安。 今天她四处巡视的同时，也不忘享受阳光与海风。 「嗯──今天天气也很好呢。」 年轻美女穿着高级白衬衫和耐磨的蓝色长裤，眯起眼睛舒服地伸着懒腰，这模样简直美得像幅画。 怪不得碰巧路过的年轻男子会看得入迷。 虽然她也注意到了，却视若无睹。 「那位是席德妮耶大人。」 「她就是《冰封女王》？」 人们议论纷纷。 毕竟《冰封女王》席德妮耶之名享誉全帝国，席德妮耶本身也无意隐藏面容。 她早知道自己的外貌容易吸引男性注意，况且被人看又不会少块肉，所以她也已经习惯不予理会了。 （反正一知道我是八神辉胜利之剑，那些人铁定会吓得腿软。） 对于那些明显在不同人面前不同态度的男性，席德妮耶不抱持好感。 虽然他们是自己应当保护的对象，但也就仅此而已。 她漫步走向海岸。 眼前可见享受钓鱼趣的钓客，以及在沙滩上戏耍的一家大小。 席德妮耶非常喜欢这幕景象，怎么看都看不腻。 不过这边偶尔会发生海难事故，有时海里甚至会出现魔物。 所以她定期前来巡视也不尽然是为了满足私心。 「哎呀。」 席德妮耶原本开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间却感觉到有魔物接近。她立刻板起面孔，当场消失。 施展魔术来到海上后，她以飘浮魔术腾空悬浮，同时从空中发射魔力弹。 一只红褐色的巨大生物随即现形。那是名为「巨型章鱼」的魔物，有着圆球状的头部，以及八只散布着许多吸盘的脚。 这魔物性情暴烈，总是毫不留情地击沉接近的船只，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巨型章鱼吗？幸好我有来。」 远处海面上有几艘正在捕鱼的渔船。 由于船身未经武装，船上也没有习于应战的人，要是遇到了巨型章鱼，恐将全数被击沉吧。 被魔力弹击中的巨型章鱼高声怒吼，举起两只脚袭向席德妮耶。 其攻击迅疾如雷，常人根本反应不及，而且威力相当惊人。 不过她丝毫不为所动，仅以左手抓住了两只脚。 智力不高的巨型章鱼试图直接把猎物拖进海里，可惜它选错对手了。 席德妮耶对着愚蠢的魔物露出冷笑，使劲扯动左臂。 巨型章鱼庞大的躯体一下子就被拉出海面。 意外的发展令魔物极为惊慌，浑身僵硬。 当然，席德妮耶早已用魔术大幅强化了自己的肉体。 不然她也不敌巨型章鱼的怪力。 「【风切】。」 她俐落地肢解巨型章鱼。 虽然这魔物惹人厌，但它肉质鲜美，被视为一种消灾解厄的吉祥食物。 正好适合分送给附近的居民。 将肢解好的肉块收进【道具袋】后，席德妮耶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 「既然都来了，怎么不帮忙呢？巴尔托洛梅乌斯。」 「不愧是席德妮耶。我应该已经彻底敛去气息了才对。」 身穿长袍，戴着面具的巴尔不知何时来到席德妮耶的背后，和她一样飘浮在海面上。 「你每次来，空间都会出现约莫○二公厘左右的波动。所以我才知道你来了啊。」 「我已经努力想要控制在○一公厘以下了，看来我还差得远呢。」 一般来说，○一公厘以下的单位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出来，不过那终究是凡夫俗子的浅见。 异于常人的两位超人泰然自若地交谈起来。 「所以呢？淑女忙于工作的时候，你却两手一摊作壁上观。方便告诉我你为何会做出这种有失绅士风度的事吗？」 等到结束手中作业后，席德妮耶这才回过头来。 「我把八神辉胜利之剑当伙伴看待，没有男女之分喔。」 听了巴尔的回答，席德妮耶可爱地微微歪头。 虽然这举动很适合她，看在巴尔眼里却显得别有心机。 「那米娜呢？」 「她当然也是伙伴。」 巴尔立即答道。席德妮耶闻言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有点同情她了。」 「想不到你也有同伴意识啊。」 巴尔无意挖苦席德妮耶，只是说出了真心话，不过她似乎感到相当不满。 「哎呀，同为女性，我当然也会对她产生同伴意识啊。不过她八成不把我当一回事吧。」 席德妮耶耸了耸纤细的肩膀。 巴尔也认为她的猜想是对的。 在米娜眼中，这些巴尔以外的人都不过是「巴尔的伙伴」。 「所以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八神辉胜利之剑很少主动维持城镇的治安，我想说可以当作参考。」 听完他的回答，席德妮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呢，巴尔托洛梅乌斯。」 「什么意思？」 看着装傻的巴尔，席德妮耶面带微笑说： 「每次有冒险者幸运获救时，你人又在哪儿呢？有必要讲那么白吗？」 「……我还是认输好了。」 巴尔高举双手投降。 正因为确信周遭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巴尔才会有此反应。 「呵呵呵。」 席德妮耶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发动【隔音魔术】。 「好了，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敛起笑容问道。 若非事关重大，巴尔也不会以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身分来访。这点她不可能不明白。 既然席德妮耶都施展了【隔音魔术】，巴尔也没理由继续隐瞒。 「关于亚德里安皇子和鲁迪格皇子的事，陛下很担心呢。你都听说了吧？」 「啊啊。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席德妮耶悄悄从巴尔身上别开视线，一脸无趣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不支持鲁迪格皇子就好。」 「你真爱说笑。」 席德妮耶露出有如艺术般的美丽嘲笑。 「这种只懂得作威作福，惟独皇族背景可取的无能之人，为什么我非得支持他不可？」 她美丽的脸上燃起熊熊怒火。 「有人想知道你的看法，好图个心安嘛。」 「竟然为了这种事情特地差遣你过来，未免太大材小用了。那个人实在有够蠢的。」 听巴尔这么一说，席德妮耶惊讶得瞪大眼睛，随即又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派出帝国最强的男人就只为了问这种问题，世上没有比这更糟蹋人才的愚蠢行径了。 「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 「我只是不想被迫接下这种烂差事，才不是为了你呢。」 席德妮耶撇过头去，然而白皙的双颊却泛起了淡淡红晕。 （她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不过这么说一定会被骂吧。） 赞美人的方式和时机都很重要。 所谓人收到赞美就会开心是一种僵化的思考模式，有时可能对听者造成羞辱。 「你来就为了这个吗？」 席德妮耶打起精神问道。 「啊啊，没错。」 听了巴尔的回答，席德妮耶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都远道而来了，我还是请你喝杯茶吧。哪怕只是葳鲁赫米娜用转移魔术送你过来。」 席德妮耶早看透了。 不过她跟米娜相识，自然不难想像。 「不好意思，那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呵呵呵。」 巴尔这么说完，席德妮耶笑了。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虽然席德妮耶含糊带过，但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没什么。 （巴尔身为全帝国最强的男人，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待人又温和谦虚，真了不起。） 席德妮耶讨厌男人，不过巴尔可说是唯一的例外。 如果直截了当地表示好感，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所以席德妮耶总是格外小心。 「在那之前，我要先把巨型章鱼分送给大家。」 这么说完，席德妮耶晃了晃手中的【道具袋】。 「需要帮忙吗？」 「不必了。」 席德妮耶果断地回绝巴尔。 「你来访一事还是别让贵族们知道得好吧？」 「这倒也是。」 席德妮耶的顾虑也有一番道理。 麦利恩沛格州有好几位贵族，其中也不乏鲁迪格皇子派的人马。 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瞒着他们。 巴尔利用米娜送他的隐身魔术具，远远看着席德妮耶把巨型章鱼分送给民众。 （席德妮耶深受爱戴呢。） 这是好事，巴尔心想。 不久，席德妮耶与民众们道别后，随即施展转移魔术，带着巴尔一同来到她家。 虽然屋内格局比巴尔家宽敞一些，但还算是寻常人家。 「今天家里没人在，就特别由我亲自招待你啰。」 把巴尔带往自家客厅后，席德妮耶便开始准备茶水。 不过她也只是把装在大茶壶里的茶倒进白色小茶杯而已。 「虽然我没资格说别人，但你住的地方很简朴呢。」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喔，巴尔托洛梅乌斯。」 听了巴尔的感想，席德妮耶笑着递上茶杯。 「喝完茶之后，你有何打算？」 「我还得用巴尔的身分去耶利米尼安斯那里一趟。」 「啊啊。」 巴尔答道。席德妮耶闻言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你还在玩平民家家酒啊？」 「这样可以接触大家的生活喔。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巴尔挑动眉梢，无奈地说。 「我不否认。其实我很佩服你呢。」 席德妮耶睁大眼睛说。 「这方面我们倒是意气相投呢。」 「是啊。」 尽管她投来别有含意的妩媚眼神，巴尔却依旧泰然处之。 「逗你一点都不好玩。」 席德妮耶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你讨厌男人，却又喜欢逗弄男人？你这个人真是要不得啊。」 巴尔回以苦笑。 「哎呀，我只对你这么做喔。」 「好过分喔。」 席德妮耶这么一回嘴，巴尔忍俊不住地笑了。 换作一般男性的话，要不就是生气，要不就是伤心难过。 拥有坚定不移的意志，也是席德妮耶不讨厌巴尔的理由之一。 （真希望全世界的男人都跟巴尔一样。） 这话她羞于启齿。 要是真的说了，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可逆的变化。 （不过葳鲁赫米娜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席德妮耶自认对米娜多少有些了解。 就算自己跟巴尔的情谊有所进展，米娜也不会感到忌妒。 连她是否拥有忌妒的情感都很难说。 「那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喝完茶后，巴尔随即起身。 「看你这么忙，我也不好挽留你。」 席德妮耶压下心中淡淡的不舍，嘴角含着浅笑回答。 「这个地区就拜托你了，席德妮耶。」 「用不着你说啦。」 巴尔摘下面具，微笑着说。席德妮耶也对他笑了笑，然后就这样目送他离去。 第四话 指令 巴尔先去米娜家换装，接着回到位于二等区的家中，再从那里出发前往冒险者公会。 「啊，巴尔先生！」 一看到他，涅别立刻从柜台后方起身。 「怎么了吗？」 虽然巴尔心里有数，表面上却佯装不知。 「公会总长找您啊！」 「呃，总长吗？」 巴尔故意瞪大了眼，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七级冒险者和公会总长通常没有交集，理当要有这种反应才对。 「巴尔先生怎么了吗？」 「该不会是为了孩子打破禁令那件事吧？」 周遭几个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虽然总长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提出抗议喔。」 涅别担心地对巴尔说。 「不，应该不要紧吧。」 虽然感谢涅别的关心，但巴尔什么也不能说。他只好在心中暗自道歉，婉拒了她的好意。 由于巴尔早已知道耶利米尼安斯会说些什么，他根本紧张不起来。 不过他还是恰如其分地扮演着忧心忡忡的大叔，按照指示前往建筑物的顶楼。 「请进。」 巴尔敲门后，秘书便开门请他进去。 秘书态度十分冷淡，跟接待《光之战神》时相比完全是两个样。 「欢迎，嗯──你就是巴尔吗？」 耶利米尼安斯的演技不如巴尔精湛，态度上总是有些生硬。 不过照理来说，公会总长不可能认得七级冒险者，所以秘书也不觉得奇怪。 「啊，是的。请问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巴尔装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问道。耶利米尼安斯闻言笑了出来。 「哈哈哈，别这么紧张嘛。又不是要除名或处刑。」 耶利米尼安斯捧着肚子说。 （这家伙演得满好的嘛。） 巴尔心想。 知情者看了两人的互动，恐怕只会觉得可笑吧。 「的确，你是无视了公会的通告没错，但我也收到消息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帮助年幼的孩童。这点也得纳入考量才行。」 「谢谢您。」 巴尔急忙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的耶利米尼安斯鞠躬行礼。 「另外，听说葳鲁赫米娜大人也处分过你了。此事是否属实？」 「是。葳鲁赫米娜大人痛骂了我一顿。」 巴尔刻意打起了哆嗦。 在他的想像中，面对米娜横眉竖目的斥责时，渺小的七级冒险者应该会出现这种反应。 「看来你也学到教训了。」 虽然耶利米尼安斯眼里写着米娜不可能这样对待巴尔，嘴巴上讲的却是另一回事。 「我决定派你去远方工作。虽然我无意怪罪于你，但部分冒险者恐怕会觉得不是滋味吧。」 耶利米尼安斯这么一说，巴尔想起了『碎铠战斧』。 「所以表面上我会罚你不得承接帝都周边的工作。事实上这也对七级冒险者打击很大，是非常严重的惩罚。」 听了耶利米尼安斯的话，巴尔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用这个借口啊。） 巴尔可以理解。 七级冒险者很难独自往来远方，少数人结伴同行依旧是困难重重，所以就算在远方工作建立人脉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只是被米娜训斥一顿就算了，某些人铁定不肯善罢干休。不过以严惩作为警惕的话，他们也会心服口服吧。） 这样回来时也无须担心公会容不下自己了。 不过有件事巴尔想先确认清楚。 「我也才七级，又没跟人组队，若是无人陪同，无疑是白白送死。」 巴尔战战兢兢地说。 姑且不论帝都周边、大城市附近，以及主要干道，其他偏远地区三不五时就会出现魔物。 这也是冒险者公会设立的原因之一。 （七级冒险者外出远行却无人陪同，或者独自前往远处还能活着回来，这两种情况都很不自然。） 巴尔是这么想的。 「我打算派几组高级冒险者过去。别扯大家后腿喔，巴尔。」 「我、我会注意的。」 听了耶利米尼安斯的话，巴尔连忙答道。 （事实上是相反才对。） 耶利米尼安斯也明白自己的发言很荒谬。 「你可以走了。等高级冒险者们集合完毕，我再叫你过来。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告辞了。」 巴尔点头哈腰后，随即离开总长的房间。 （最后会给我什么样的人选呢？） 巴尔心想。 由于这次情况特殊，会被贵族笼络的人都不能用。 这样的人在高级冒险者当中占了多少呢？ （而且要能配合七级的我……） 巴尔开始有点期待了。 到了一楼，涅别迫不及待地向他搭话。 （我自己是觉得最好别说，可是又不能这么做。） 只要有那个意思，她可以自行查出巴尔接收的指令。 巴尔认为刻意隐瞒恐将导致事态恶化，便决定坦承一切。 「太过分了！要完全免于惩处确实不大可能，可是巴尔先生又不是为非作歹！您救了一个人啊！」 涅别气得脸都红了。 「我去找总长抗议！」 「别气别气，你冷静点。」 巴尔连忙阻止她。 这次的处置只是为了让巴尔有正当名义离开帝都。 由于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他，自然不可能收回成令。 「涅别，我很感谢你为我打抱不平，不过我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 「这、这怎么行！」 巴尔委婉地要涅别别再继续追究下去。涅别察觉其意，心急地看着巴尔。 「机会难得，就当去其他州观光吧。反正之前也没去过，某方面来说还挺幸运的。」 巴尔故作滑稽地闭上右眼。 「……您、您或许是为了安抚我才这么说，不过我可不会上当喔！」 涅别差点失去气力，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以锐利的目光瞪着巴尔。 （真顽固呢。她是真的很担心吧。） 对于涅别的这份心意，巴尔同样心怀感激。 不过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说服她不再插手过问。 正当巴尔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时，公会大门打开了。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 涅别和巴尔狐疑地回头望去，只见米娜正站在入口处。 「打扰了。」 「葳葳葳、葳鲁赫米娜大人？」 见冷若冰霜的美丽精灵出现，涅别忍不住大叫。 （难怪大家都不敢作声。） 巴尔恍然大悟，不过表情还是责怪米娜要来也不先说一声。 碍于身分，米娜不苟言笑地说： 「你是巴尔吧。奉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之令，我要把你带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巴尔认真提出疑问。 米娜这番话不在任何人的剧本之中。 「听闻你不惜打破禁令帮助孩童一事，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似乎深感敬佩，表示想跟你见上一面。」 「是、是。」 见巴尔含糊应声，米娜顿时目露凶光。 惟独巴尔才看得出那翡翠色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笑意。 「你总不会拒绝吧？」 「我有那个权利吗？」 巴尔顺势问道。 「我不准许。」 米娜给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请、请等一下！」 名为涅别的勇者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怎么？」 「就、就算您贵为八神辉胜利之剑，还是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啊。」 在米娜冷冽的目光下，涅别依然鼓起勇气说。 米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啊啊，原来这女人跟巴尔大人很熟啊。胆识也不错。巴尔大人真有眼光。）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米娜暗自评价涅别后，对巴尔又更加敬佩了。 「你误会八神辉胜利之剑了。区区七级冒险者，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好、好的，我随您去。」 巴尔认命地举起双手。 「巴尔先生！」 涅别忍不住大叫。巴尔笑了笑。 「冷静点，涅别。葳鲁赫米娜大人有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吗？」 「咦？……啊。」 经巴尔这么一说，涅别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贸然行事。 「那、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涅别羞得连耳根都红了，连忙向米娜赔罪。 「哼，为了保护所属冒险者，不惜跟我杠上是吗？耶利米尼安斯聘用的职员还挺有骨气的嘛。」 005 米娜笑着原谅她。 「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巴尔什么的，跟我来。」 「是。涅别，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不过你还是先稍微冷静一下吧。」 对红着脸低下头的涅别这么说完，巴尔便遵照米娜的指示离开了公会。 「……虽然涅别如此冒犯，葳鲁赫米娜大人却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 「葳鲁赫米娜大人果然是个出色的人。不仅帅气，心肠又好。」 女性职员们一脸陶醉地说。 其实米娜只对巴尔认识的人特别宽容，不过这点她们无从得知。 「哎，八神辉胜利之剑突然找上门来，难免会乱了方寸嘛。」 冒险者和职员们都能体谅涅别。 另一方面，米娜以转移魔术带巴尔回她家后，巴尔立刻开口质问她的意图。 「你是什么意思？米娜。」 面对脸色有些严厉的巴尔，米娜深深低下了头。 「真是非常抱歉！」 她抬起头，快嘴解释着说： 「皇帝说，这样巴尔大人较容易获得冒险者们的支持。」 「陛下吗？我可没听说啊。」 巴尔疑惑地歪着头。米娜接着说： 「今天才突然决定的。听说是耶利米尼安斯出的主意。假使巴尔大人对身为冒险者的您感兴趣，其他冒险者自然会被激起好奇心。而且这样还可以过滤掉鲁迪格派的人。」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巴尔可以理解。 《光之战神》知名度极高，深受一般市民喜爱。 倘若有冒险者受到《光之战神》的赏识，其他冒险者一定也会想跟这个人打好关系。 而厌弃《光之战神》的贵族多半都是鲁迪格皇子派。 「用自己的名字保护自己吗？」 根本是自导自演嘛。 「简直天衣无缝呢。」 这讽刺的发展令巴尔不禁苦笑，然而米娜却满脸笑容地夸奖着说。 「我可没那个打算喔。」 巴尔矢口否认，不过米娜丝毫不以为意。 「就算您没那个意思，反正效果好就好了。这一切都是靠巴尔大人本身的优势，您应该感到开心啊。」 「也对。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 巴尔坦然接受。 「话说回来，具体上我该做什么？耶利米尼安斯那家伙什么也没说。这样对待一个七级冒险者是没问题，但我还是想先知道。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这种对心脏不好的事。」 听了他的疑问，米娜答道： 「是。听说您将被派去克里夫沛格州。」 「原来如此，尤里希侯爵家的领地是吗？那也是遭受大规模攻击的地区之一呢。」 巴尔可以理解。 尤里希侯爵堪称大王妃的父亲诺顿公爵的心腹。 由于诺顿公爵本人无意介入皇位斗争，亲信们极可能聚集在尤里希侯爵旗下。 「虽然鲁迪格皇子派八成比我所想的要多，但克里夫沛格州是个好选择呢。」 「是。不仅离帝都有段距离，周围又临接好几个州，干道也很发达。」 米娜表示赞同。 「不过鲁迪格皇子派那边另外还有两位侯爵吧。」 「也可能是轮流主导。」 听了巴尔的自言自语，米娜进一步说： 「听说海森子爵也隶属于尤里希侯爵的派系。」 「……要是能一口气收拾掉的话，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因为对方是米娜，巴尔才能明说。 「视情况而定，或许还会派您去其他州。幸好耶利米尼安斯跟各州公会支部长都有交情。」 米娜提供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真是太好了。以七级冒险者的身分行动时，难免需要公会的支援。」 巴尔说。 只要有心，巴尔也可以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行动，不过那样一定会启人疑宝吧。 「再来就是随行的人选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已经要求把『碎铠战斧』排除在外了。」 米娜脸上带着几分怒意。 似乎还在记恨他们揍了巴尔。 「也好。不然会很尴尬吧。」 巴尔附和着说。 虽然他无所谓，但不晓得『碎铠战斧』会怎么想。 「本以为再怎么愚蠢的人，终将臣服于巴尔大人的威望之下，不过真正的蠢蛋似乎缺乏理解力呢。」 米娜语带不满与讥讽。 「你是指贵族吗？」 这点巴尔再清楚也不过了。 「幸好大部分贵族都很正派。」 不然帝国会更加腐化，积弱不振。 正因为大多数贵族都是有能之人，帝国才能保有全大陆屈指可数的强盛国力。 「总之，表面上就当作是《光之战神》很赏识我吧。」 「是。」 米娜笑着回答。 「长久以来一直扮演着没出息的七级冒险者，如今似乎也要跟这头衔说再见了。」 「您的期望好像本来就没成功过……」 见巴尔稍显遗憾地垮下肩膀，米娜战战兢兢地说。 「是、是吗？」 「涅别、玛雅、爱法、耶妮、海伦娜、『钢铁意志』的成员……至少就这些人看来，您不能算是没出息吧。」 看着一脸诧异的巴尔，米娜面带微笑地说： 「太多人仰赖您了。考虑到巴尔大人的人品和威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米娜的评价总是特别高，巴尔早就不当一回事了，不过他倒是没料到一般人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哎，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巴尔转换话题。 「虽说是为了隐藏实力，但我无法对有难的人弃之不顾，更不可能故意搞砸任务。」 既然都尽力了，巴尔决定接受这个结果。 「若是没有缺乏战斗力这项设定，现在您说不定已经升上五级了呢。」 听完米娜的意见，巴尔点了点头。 有能力参战的话，升级的机会自然也多。 「啊啊，所以我决定放弃了。了不起也就六级吧。」 「但愿如此。」 听了巴尔的预测，米娜表现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态度。 「嗯？怎么了？」 见巴尔疑惑地歪着头，米娜笑容满面地说： 「我在想，巴尔大人可能是史上第一位无法作战却还能升上五级的冒险者吧。」 「……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我反而不知该做何反应。」 巴尔苦笑着说。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先跟耶利米尼安斯讲好。只要不显得太刻意，就把功劳让给米娜。」 「我吗？」 米娜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 「如果是命令的话，我会乖乖服从。」 虽说是因为设定的关系，但她似乎不愿抢巴尔的功劳。 米娜实在无法爽快答应。 「目前我很满意平凡冒险者的生活。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继续维持下去。」 「我明白了。」 经巴尔一再请求，米娜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守住他深爱的日常生活。换成这种说法，她似乎就有干劲了。 「不过就这次任务来说，我想我最后才会让米娜拿走功劳吧。」 听了巴尔的话，米娜表示赞同。 「是啊。若是中途介入的话，恐有启人疑窦之虞。不过特定冒险者多次揪出贵族犯罪的证据，一定会有人觉得奇怪。」 巴尔可以理解米娜的顾虑。 「顶多两次就极限了吧。那些家伙也没那么蠢。」 希望在那之前能尽量掌握证据。 「这样就要看一起去的冒险者有谁了。最好这些人对瞧不起平民的贵族反感。即便我不开口拜托，他们也会主动提供协助。『破暗之剑』或『夜空的月桂树』算适合吧？」 米娜默默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冒险者小队她都不认识。） 直觉这么告诉巴尔，不过就她的个性来看，这一点也不奇怪。 「只好静待数日吗？我原本打算适度接点委托打发时间……不过理论上七级冒险者不可能有那个胆。」 巴尔耸了耸肩，好像觉得很无聊的样子。 「亲身感受过巴尔大人的威势后，大多数人恐怕都无法保持平常心吧。几天说不定还不够呢。」 米娜一脸严肃地表示赞同。 巴尔觉得她太夸张了。不过就算说了也没用，他只好苦笑。 之后两人开始闲聊。一起用过晚餐后，巴尔便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四天早上，冒险者公会派了男性使者到巴尔家。 米娜那边或许也收到了通知，这天早上她并没有出现。 「十点左右吗？好的，我会准时到。」 巴尔毕恭毕敬地回复年轻使者，随即着手进行远征的准备。 「把水壶装满，再来是干粮。」 包包装了这些东西之后，行李份量就不小了，不过以他的身分不可能持有魔术具，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迅速打包完成赶至公会时，十位男女已经先到了。 男性们年龄约二十五岁至三十岁，女性们则是二十岁出头。 「啊，巴尔先生。」 涅别发现巴尔后，十位男女也转头望向他。 「……他就是巴尔？」 「这个人真的跟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见过面吗？」 「最好别扯我们后腿。」 男人们说。 虽然他们没有敌意，态度却不算友善。 「我来介绍一下！」 涅别稍微提高音量压过他们的碎嘴。 「男性五人小队是『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女性五人小队则是『夜空的月桂树者』，两者均为二级队伍。」 「请多指教～」 其中一位女性笑着挥手。 「啊啊，请多指教。」 巴尔客气地应道。 （『夜空的月桂树』好像很好相处呢。） 她们对巴尔似乎不抱任何成见。 不过『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却一脸嫌弃，显然把巴尔当包袱了。 （他们的心情倒也不难体会。就跟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吧。） 为了达成目的，巴尔绝不能跟他们决裂。 况且也没听说过他们素行不良，只要自己多留意点，总会有办法的。 「你好，我是『夜空的月桂树』队长雷娜妲。」 手持银色魔法杖，头戴大顶紫帽的红发美女静静地伸出手来。 「巴尔先生做冒险者这行多久了？」 「近二十年吧。」 巴尔一边跟对方握手，一边回答。 「喔，所以经验这部分是信得过的啰。」 佩带长枪的银发美女说。 「啊，我叫莎拉，请多指教。」 见她稍稍摆动戴着银色护手的左手，巴尔轻轻点了点头。 「差不多该谈正事了吧。」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说。 「好的。」 涅别刻意清了清嗓子，借此吸引众人的注意。 「这次各位将前往克里夫沛格州。自从大规模神秘魔物袭击以来，当地情势依旧混乱，所以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提供各种支援。」 「各种支援？具体内容是？」 雷娜妲挑动形状姣好的眉毛问道。 涅别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具体内容有待抵达当地后，再由公会支部给予进一步的指示。不过目前确实有人手不足的问题。」 「毕竟都派出两支二级队伍了嘛。看来得先做好心理准备了。」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无奈地说「帝都以外的地方也有派人吗？」 听莎拉这么一问，涅别点了点头。 「邻近各州基本上都派出了三级队伍。帝都离当地有段距离，经评估较无风险，最有余力分派人手。」 「为免不测，不能轻易派出一级冒险者，所以才派二级冒险者啊。」 蓄着灰色长胡须，身穿斗篷配褐帽的老人魔法使语带嘲讽地说。 涅别闻言沉下脸色。巴尔开口缓颊： 「一级冒险者还没回来不是吗？目前可以立即出动又值得信赖的队伍，恐怕就只有你们了。」 「……挺能言善道的嘛。」 老人魔法使一双碧眼看了看巴尔，不再咄咄逼人。 「这么说也有道理。听了挺舒服的。」 雷娜妲看着巴尔嫣然一笑。 涅别松了口气，用眼神向巴尔致谢。 「巴尔先生说得没错。公会总长认为现在只能靠各位了。」 「总长吗？既然那位传说中的耶利米尼安斯大人选择了我们，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听了涅别的话，『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开心地说。 「这事跟耶利米尼安斯大人有关吗？」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耶利米尼安斯影响力真大呢。） 看着他们的反应，巴尔暗自赞叹。 「具体日程还没定下来吧？」 听了雷娜妲的发问，涅别点了点头。 「是的。等各位帮忙得差不多了，公会将视情况发布召返令。」 「这也未免太随便了吧。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低声碎念，却遭其他成员斥责。 「我是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我们不能忤逆耶利米尼安斯大人的安排啊。」 「我也有同感。」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如是说。 涅别和巴尔深刻体会到耶利米尼安斯的声望之大。 「总之，有劳各位了。」 涅别快速做了个总结。 「那我们就出发，在路上交换情报吧。」 雷娜妲笑着这么说完，拍了拍巴尔的肩膀。 「也是。彼此应该先了解各自的强项和弱项才对。」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们也表示赞同。 他们离开公会朝城门前进，开始聊了起来。巴尔尾随其后。 第五话 旅途中 「所以巴尔的武器顶多就是知识和经验吗？」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队长阿尔班如是说。 他今年二十九岁，一头橘发剪得齐短，是个随身携带大盾的彪形大汉。 「虽然你跟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有所交集，但旅途中似乎派不上用场呢。」 阿尔班的语气毫无嘲讽之意，八成只是在确认事实吧。 「杂事我会尽量包下来的。反正我也帮不了其他忙。」 巴尔谦虚地放低身段。 「对啊，好歹也要做点事情嘛。」 另一位男性投来挖苦的眼神，不过巴尔并未回应。 如今他们置身在马车之中。 克里夫沛格州距离遥远，白天通常都是以马车移动。 『夜空的月桂树』和『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分乘两辆马车。 载了六位男性的马车显得特别拥挤。 「好想跟『夜空的月桂树』一起搭车啊。」 「没办法啊，人太多了。」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们只顾着闲聊。 所有人都很放松，一点也不担心这特别的委托。 （挺可靠的嘛。） 巴尔对他们评价很高。 由于巴尔希望他们也能立下一些功劳。跟他们好好相处也是巴尔的任务之一。 毕竟阿尔班人不错，其他成员个性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问题。 （个性有缺陷就无法升格吗？） 巴尔想到了规划冒险者公会制度的耶利米尼安斯。 「听说巴尔为了帮助孩子，被『碎铠战斧』痛打了一顿是吗？这不算是你的错吧。」 阿尔班投来同情的眼神。 「违规就是违规啊。」 巴尔无奈地这么说完，大家似乎对他有点改观了。 「你这家伙挺了不起的嘛。」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升格吧？」 虽然巴尔为了帮助孩子而抗令，又因此挨揍受罚，他却一点都不怨恨别人。这般情操令他们深感敬佩。 「你晚上睡哪儿？可以的话，我们会尽量住旅馆。」 马车于傍晚抵达镇上。下车时，阿尔班这么询问巴尔。 「睡马厩吧。」 巴尔答道。 手头宽裕的冒险者才能在镇上旅馆连续住好几晚。 七级冒险者只能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让他免费睡在马厩或屋檐下了。 「我们也不是太有钱，没办法再多负担一个人的住宿费。」 阿尔班虽然为人亲切，想法却不天真。 「当然。」 巴尔应道。 若是没有旁人在场，他也可以奢侈一点，所以他根本不在意。 「我们也是住五人房。」 雷娜妲这么说完，莎拉点了点头。 「虽然巴尔是个好人，但总不好跟刚认识的男人挤同一间睡吧。」 「那当然。」 巴尔不禁苦笑。 「那就明天早上在北口的马车站会合。」 语毕，巴尔挥别十人。 闲晃了一会儿后，巴尔找上一间有马厩的旅馆，向老板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让我睡马厩吗？」 「啊？你是冒险者吗？」 中年光头凸肚男上下打量巴尔一阵，这才点头答应。 「好吧。」 「谢谢您。」 巴尔笑咪咪地道过谢后，旋即躲进马厩。 马儿们完全没发现有人闯入。不过马厩内没有任何目击者在场，自然也就不至于启人疑窦。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真是太好了。） 巴尔心想。 这城镇颇有规模，老板大概也习惯这种情况了吧。 日落后，巴尔感觉空间中出现微微震荡，便起身说： 「米娜吗？」 「是的……您该不会真的打算睡在马厩里吧？」 为巴尔送晚餐来的米娜展开【隔音魔术】，惊讶地问道。 「如果没有睡过的痕迹，人家一定会觉得奇怪。况且这里也没想像中差。」 巴尔爽快地回答。 「原来如此。」 米娜打起精神，将装有食物饮料的白色袋子交给他。 「我还用了香草去味。」 「谢谢你。」 巴尔打开一看，袋里有两份夹了厚培根和蔬菜的大面包。 食物本应散发引人食欲的香气，可惜在去味香草的作用下什么也闻不到。 饮料看似一般白开水，喝了一口才发现不是。 「这水好甜美啊。是哪里的名水吗？」 「是的。不愧是巴尔大人，竟然喝得出差异。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特地取了世界树的涌泉带来。」 米娜既得意又开心地说。 「世界树的涌泉啊……」 许多富豪为求一饮，不惜挥洒千金向精灵购买这种高级嗜好品。 不过因为独具风味又有益健康，倒也不尽然只是嗜好品。 「谢谢你。」 「您喝得开心就好。」 如果是身为精灵的米娜，确实能够免费取得。 想到这里，巴尔忍不住笑了。 「话说回来，『夜空的月桂树』和『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那些人如何？」 米娜一本正经地问道。 「感觉都是实力与人品兼具的人才。不然耶利米尼安斯也不会让他们升格。」 巴尔坦言。 「是吗？想不到耶利米尼安斯还挺能干的嘛。」 米娜做此评判。 耶利米尼安斯功绩斐然，甚至被誉为传说。胆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顶多也就米娜和部分贵族了。 「不过我很好奇当地的情况。」 「不介意的话，要我去看看吗？」 听了巴尔的意见，米娜提议说。 「在不被贵族察觉的前提下，可以麻烦你吗？虽然这感觉很像偷吃步，但毕竟事关许多人的命运啊。」 「遵命。」 见巴尔毫不迟疑地提出请求，米娜立即答应。 「最快明后天应该就能收集到足够的资讯了。」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可不能把陛下的托付搁在一旁不管喔。」 慎重起见，巴尔不忘叮咛干劲十足的米娜。 「……是。」 见米娜顿了一下才回答，巴尔不禁庆幸自己有重新确认过一次。 胜利之剑 「陛下看来不怎么强硬，难道八神辉胜利之剑之中有人挺鲁迪格皇子派吗？」 巴尔道出突然想到的疑问。 「那男人胆小如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尖酸刻薄地批评过皇帝后，米娜微倾着头说： 「需要我去探探英格威、吉泽尔海尔和威利的想法吗？」 「……你不擅长委婉地刺探别人怎么想吧。这种事情交给克劳德或宰相就好。」 巴尔驳回米娜的意见，转而提出另一个替代方案。 在他看来，鲜少有人像米娜这样拙于话术。 「好的，我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米娜也坦率地接受劝告，并没有生气。 「反正只要有我和巴尔大人，哪怕二对六也打得赢。」 「把克劳德也算进我们这边啦。」 听她这么一说，巴尔不禁苦笑。 「况且席德妮耶和曼奴埃尔也不可能挺鲁迪格皇子派。」 巴尔这么说完，米娜点了点头。 「最坏是三对三吗？克劳德可能没办法，不过我一个人应该就能应付。我想情况不会演变成需要劳烦巴尔大人出手的地步。」 「还是先别往最坏的方向想吧。」 巴尔暗想，米娜现在心情似乎很烦躁。 （我被皇位斗争牵连，她一定很不满吧。） 理由可想而知。 假使是三对三的话，也未必要拱巴尔出马。 这点巴尔也很清楚，所以他才会努力控制局面。 「你冷静点。做得太过火会很麻烦的。」 巴尔说。 要是米娜气得失去理智，不晓得会出现多少无关的受害者。光想像就觉得可怕。 「……是。」 米娜垂头丧气地小声回答。 「消音太久也很不自然。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是。」 米娜依依不舍地解除【隔音魔术】离开了。 巴尔把周围再度传来的虫鸣当摇篮曲，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隔天跟『夜空的月桂树』及『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会合后，一行人再度出发。 路上大家聊了很多，不过随着话题逐渐用完，沉默的时间也变长了。 「喔，原来阿尔班的家乡在南方啊。」 「是啊。我出身乡下地方，刚来帝都时简直大开眼界呢。不过帝都倒也没我想像中那么富丽堂皇就是了。」 经巴尔问起，阿尔班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他大概是跟巴尔处得最融洽的人吧。 「对啊，我也很意外呢。」 听巴尔这么一说，阿尔班突然感到好奇。 「哎呀，你不是帝都出身吗？」 「嗯。我在偏乡出生，因为某些缘故才来到帝都。」 巴尔说的是事实。 对此他没有刻意隐瞒，不了解他冒险者那一面的人也大多知情。 「辛苦你了。」 面对聊表同情的阿尔班，巴尔露齿一笑。 「彼此彼此啦。升上二级之前，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啦。跟一般人差不多。」 阿尔班谦虚地说。 他果然是个好男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借机炫耀自己。 巴尔如此心想。 「你想升上一级吗？」 听了巴尔的发问，阿尔班点了点头。 「想啊。听说升上一级可享有更多优惠喔。」 「这么说来，除了能在一等区购屋外，还有机会接触贵族呢。」 巴尔说出自己所知的一部分。 这点程度的资讯，七级冒险者也都有所耳闻。 「你想认识贵族吗？」 巴尔极其自然地出言试探。 虽然相信耶利米尼安斯选的人不会有问题，但也不能白白浪费调查的机会。 「啊啊，我想见见身兼贵族的八神辉胜利之剑一员的克劳德大人。」 阿尔班笑咪咪地答道。 那是说到景仰之人才会出现的表情。 「喔，你是克劳德大人的粉丝吗？」 「啊啊，不光是我，『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全体成员都是。」 阿尔班这么说完，其他成员都点了点头。 「我知道克劳德大人是个品格高尚的人。明明身为贵族，却十分善待百姓。」 巴尔这么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崇拜克劳德的冒险者呢。） 克劳德讨人喜欢也是合情合理。 （下次再告诉他吧。） 巴尔心想。 克劳德一定会感到既开心又骄傲吧。 这事值得一说。 「巴尔也住帝都很久了吧。之前你有见过八神辉胜利之剑吗？」 听了阿尔班的发问，巴尔收起苦笑说： 「不，从没见过。虽然最近有机会见到葳鲁赫米娜大人和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但也就仅此而已。」 「真羡慕你能跟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见面。」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之一的托马这么说。 「还有葳鲁赫米娜大人。她长得很美吧。」 「虽然精灵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但葳鲁赫米娜大人的美貌尤其出众，全帝国第一美女非她莫属。」 另一位成员附和着说。 然后大家开始纷纷赞美米娜。 （……这话可不能让米娜听见。） 巴尔暗想。 同为男性，巴尔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不过米娜最讨厌听到这种话了。 接着话题带到大家喜欢的女性类型。巴尔当然也被问了。 「我喜欢的型吗？嗯──应该是愿意扶持我的人吧。毕竟我这么靠不住。」 考虑到七级的身分，巴尔选择了保险的答案。 「原来你也有自觉啊。」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如是说，不过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 「巴尔跟涅别交情很好吧。」 「涅别好可爱喔！虽然年纪还轻，却因为表现优异而晋升到这个位子，收入似乎也不错。而且个性又好！」 这群男子开始热烈讨论起涅别。 「说真的，巴尔跟涅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就像我的妹妹吧。」 巴尔老实回答。 「呜，总觉得好不甘心啊。」 「没错。幸运儿就是拽……」 「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对七级冒险者产生自卑感。」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阿尔班以外，『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他成员都满脸懊恼。 （这表示涅别很受欢迎吧。） 巴尔如此断定。 涅别个性好，很会照顾人，对谁都很亲切。 （她确实是个好女孩，真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巴尔可以理解那种不愿她被烂男人所骗的心情。 不过涅别也很独立，恐怕不会随便让别人干预她的恋情吧。 「你们跟『夜空的月桂树』又怎样呢？」 巴尔顺口一问。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都是美女。 既然等级相同，身为冒险者的实力与收入想必也不相上下。 而且很多事情只有同行才懂，如果要谈恋爱的话，她们应该会是不错的对象。 「那些家伙啊。」 然而除了阿尔班以外，其余四人都沉下脸色。 看来他们似乎没把『夜空的月桂树』当作恋爱对象。 「不行吗？」 「巴尔不了解那些家伙吧？」 「相处一阵子之后，迟早都会明白的。」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们故弄玄虚地对巴尔说。 尽管巴尔感到莫名其妙，了解的时刻却意外地早。 因为日程的关系，一行人必须露宿。 「我们人数众多，照理说不太可能遇袭，不过还是得小心魔物攻击马匹。」 「附近河川有水，再来只要燃起篝火轮流看守就行了吧。」 由于成员们个个经验丰富，巴尔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他只好接手各种杂务，好比收集可拿来当作燃料的木材，把河水过滤干净等等。 「巴尔先生真能干呢。」 雷娜妲好奇地在一旁观看。 「毕竟我都靠你们保护，至少要把琐事打理好吧。」 这么说完，巴尔手脚俐落地采摘野草。 「奇怪，那草是做什么用的？我好像没看过呢。」 「这草稍微烘烤一下就会散发香气，可将索然无味的保久食品变成美食，是美妙的魔法泉源喔。」 「哇～我都不知道呢。」 听了巴尔的说明，『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纷纷凑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草。 「你对野草很熟吗？」 「还可以啦。不熟才麻烦啊。」 巴尔回应雷娜妲的发问。 「喔，知识真了不起呢。」 名为席娜的女性低声沉吟。 「不介意的话，等会儿我来泡茶吧。哎，严格来说，那也不算茶就是了。」 「啊，那就麻烦你了。光喝水太没趣了。」 听巴尔这么一问，雷娜妲轻轻拍掌请求。 「好的，我会准备大家的份。」 这么说完，巴尔便开始摘花。 他们都已经是二级冒险者了，餐具自是用魔术具携带。 （其实最好要先经过干燥处理。） 想归想，巴尔终究没说出口。 毕竟旅途中没办法满足这种奢求。 巴尔以器具泡好茶，然后分装杯中发给大家。 他自己则是拿耐水性强的植物叶片当场制作餐具。 「喔，原来还可以这样做餐具啊。」 巴尔做的每件事都令『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惊叹不已。 「虽然现在有魔术具可用，但刚入行时真的很辛苦呢。」 「对啊。不过有雷娜妲在，我们还算好的。」 谈到往昔，她们都显得有些怀念的样子。 「的确，要是刚入行时有巴尔在就好了。」 阿尔班一边津津有味地喝着茶，一边表示赞同。 十一人围坐在篝火旁。 巴尔心想，在夜空下挨着篝火取暖也别有一番风情。 「真的。巴尔没考虑过加入哪支队伍吗？六级或五级冒险者应该会要你吧？」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这么一问，其他人目光顿时集中在巴尔身上。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雷同。 （哎呀，是不是做得有点太过火了？） 巴尔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秀出太多本事了。 不过仔细一想，他们一定是从打杂的角度评判自己。 「可是除了打杂以外，我什么也不会。在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队伍看来，我只会扯后腿而已。」 巴尔面有难色地说。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一个人还比较轻松。」 「……人数一多，想法也会出现分歧嘛。」 雷娜妲表示理解。 「有时还会为了分配报酬起争执呢。明明不能单就表现或贡献度评断，却也只能从这些显而易见的要素决定。」 阿尔班也加入话题。 （他们也很辛苦呢。） 巴尔心想。 言谈间显见他们经历过不少风霜。 「对了，站岗要怎么安排？两人一组的话，就多出一个人了。」 雷娜妲突然提起今晚放哨的问题。 「我一个人也可以。」 巴尔这么说完，所有人都表示反对。 「最弱的人怎么可以落单啊。」 「就是说嘛。」 虽然『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和『夜空的月桂树』看似处得不怎么好，这种时候却十分团结。 巴尔不禁觉得好笑，可是他又不能真的笑出来。 「巴尔先生要不要跟我一起站岗？」 雷娜妲举手说。 「我是可以啦。」 「至于你们的话，就分成两人和三人一组吧。」 雷娜妲瞥了『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一眼。 「也好。就这么办。」 阿尔班以眼神遏阻欲言又止的伙伴们，这么答道。 「再来是站岗顺序。」 「最安全的开班时段应该让给巴尔和雷娜妲。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总有人能立刻醒来。」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其中一人提议说。 「这倒也是，两位有意见吗？」 「多谢你们的好意。凭我一个人恐怕保护不了雷娜妲。」 巴尔笑着说完，雷娜妲也表示赞同。 「只要巴尔先生同意，我无所谓。」 「那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的顺序是……」 在阿尔班的主导下，众人共同定好站岗顺序。 「这次人数很多，一个人差不多算两个小时好了。巴尔有【时钟】吗？」 听了阿尔班的发问，巴尔摇了摇头。雷娜妲见状插嘴说： 「我有。」 「那就没问题了。」 迅速谈妥后，雷娜妲和巴尔以外的人连忙准备睡袋就寝。 「总算可以两人独处了呢。」 别有含意地这么说完后，雷娜妲坐到了巴尔右边。 「……你有什么目的？」 巴尔冷静地问道。 虽然雷娜妲主动拉近距离示好，但巴尔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 「哎呀，我觉得你是个好男人嘛。」 雷娜妲娇声细语，秋波送情。 如果是纯情男子或好色之徒的话，说不定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可惜这招对巴尔完全不管用。 「我可没自恋到会轻信这种话喔。」 巴尔笑了笑。 不晓得是不是自尊心受到打击，雷娜妲显得有点恼怒。 不过她随即振作起来，轻轻耸了耸肩。 「我认输。别看我这样子，我对自己的魅力多少有些自信，可是巴尔先生却丝毫不为所动。」 「雷娜妲很有魅力喔。」 不知怎的，巴尔就是想这么说。 这不是骗人的。 雷娜妲是个充满魅力的美女，是男人都不可能对她不理不踩。 不过巴尔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这种场面他还应付得来。 「……真是服了你了。」 雷娜妲明白巴尔不是在说客套话，不禁苦笑着仰望夜空。 「我很崇拜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和葳鲁赫米娜大人。」 她突然低声说了起来。 「所以我对见过他们的你很感兴趣。如果跟你打好关系，说不定就有机会接触到他们了。」 「这样啊。」 七级冒险者能见到八神辉胜利之剑是史无前例之事。 虽然耶利米尼安斯他们计划在这次任务中利用这点，但恐怕谁也料想不到会衍生出这样的效果吧。 巴尔如雷灌顶，深受冲击。 「话说回来，巴尔先生真不可思议。明明只是个不起眼的冒险者，却很有主见。感觉你好像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和武器。」 听了雷娜妲的话，巴尔心头一惊。 （二级冒险者都这么敏锐吗？） 事到如今，巴尔常保自信冷静的理由也无须赘述了。 （还是女人的直觉呢？师父和奥托也说过女人的直觉很可怕。） 巴尔想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以及情同手足的儿时玩伴说过的话。 这两人都已婚。虽然没讲太多，但他们似乎有机会触及女性的聪颖与可怕之处。 「你想太多了吧。」 巴尔心平静气地说。雷娜妲闻言面露浅笑。 「也对。瞧你一派冷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难言之隐被说中的人会有的态度。」 看来她似乎解释成巴尔天生个性如此了。 （哎呀呀，真是好险啊。） 巴尔松了口气。 如果一直保持沉默的话，她说不定会看穿自己的心思。想到这里，巴尔决定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会崇拜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和葳鲁赫米娜大人呢？」 「这个嘛……」 犹豫了一会儿后，雷娜妲开口说：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她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回忆过往。 「当时我们才刚入行，没什么实力。」 她的口吻之中带有几分怀念。 「虽然我们成功歼灭大批哥布林，还烧毁了它们的巢穴，却没注意到共生的史莱姆。」 然后语气又转为自嘲。 （啊，是那时候的。） 巴尔总算想起来了。 过去他曾巧遇五位看似初出茅庐的少女。当时她们被史莱姆所困，身上的衣服都溶掉了。 （那时候我也没问名字，而且她们都长大了，所以我才认不出来。） 这么说来，巴尔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史莱姆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强，却能溶解大部分物质，并将之转化为自己的养分，是很可怕的魔物。 「没记错的话，史莱姆好像是三级指定魔物，危险性很高呢。」 「嗯，是啊。」 听了巴尔的话，雷娜妲点了点头。 「其实那些家伙等级比想像中低，用高级魔术就能轻易击败。但要是对上那些家伙的人不会魔术的话，据说危险度甚至超过一级。」 雷娜妲浑身打起哆嗦，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幸亏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赶来，瞬间扑杀了所有史莱姆。」 区区史莱姆当然不是《光之战神》的对手。 「那位大人发现我们衣不蔽体，便找了葳鲁赫米娜大人帮忙。他不仅强大帅气，还很有绅士风度呢。」 雷娜妲讲话的神情有如思春少女，语气也显得很陶醉。 「是吗？」 巴尔应声附和，并未将情感表露于外。 接着他提出疑问。 「只听这段故事的话，又是为什么崇拜葳鲁赫米娜大人呢？」 其实他想问的是雷娜妲对米娜的想法。 「葳鲁赫米娜大人不仅强大，长得也很漂亮。那种正气凛然又不媚俗的态度真是太棒了。」 「这样啊。」 原来外人是这样看待米娜的啊，巴尔听了感到十分新奇。 「我现在的目标是总有一天要当面向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道谢。」 见雷娜妲露出美丽的笑容，巴尔内心不禁涌现罪恶感。 （虽说对方没有发现，但总觉得好像做了坏事。） 可是他又不能表明自己其实就是巴尔托洛梅乌斯，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希望你能顺利见到他。」 「嗯，谢谢你。」 雷娜妲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道谢。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经过一段闲得发慌的时间后，巴尔和雷娜妲便和其他人交班，下哨睡觉去了。 第六话 克里夫沛格州 巴尔等人照原定计划进入克里夫沛格州，来到了州都克里夫市。 时间已是晌午过后。 「总算到了。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听阿尔班这么一说，雷娜妲点了点头。 「克里夫沛格州太大了，十一人能做的事情有限。看来还是得先去公会支部一趟才行。」 于是他们前往冒险者公会支部。 位于克里夫市的公会支部是栋蓝屋顶石造建筑，外观宏伟，看上去还很新。 「不好意思，我们是帝都派来的人。」 进了大门后，阿尔班率先代表发言。 建筑物内的冒险者们闻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行人瞧。 看到『夜空的月桂树』时，男人们吹起了口哨。 雷娜妲她们决定忽视这些低级的反应。 「从帝都来的吗？听说包含『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夜空的月桂树』，以及巴尔先生在内，总共有十一人。」 年轻男性接待员仔细观察着一行人说。他拥有一头褐发，戴着眼镜，给人一丝不苟的印象。 长得还挺帅的。 （嗯？实力有到一级冒险者的水准呢。） 虽然巴尔一眼就看出来了，却装作浑然不知。 「没错。所有人都到齐了。」 阿尔班答道。 男性接待员一双碧眼亮了起来，点着头说： 「有劳各位远道而来，感谢各位鼎力相助。虽然克里夫市这边大致稳定下来了，但有些区域依旧缺乏人手。」 「所以我们要去那些地方吗？」 听雷娜妲这么一问，男性摇了摇头。 「不，那些地方就交给熟悉当地的冒险者吧。希望各位能留在克里夫市周边帮忙。」 「不过我们每个地方都不熟，去哪儿还不都一样……」 阿尔班狐疑地这么说完，男性直言不讳地说： 「各位千里迢迢自帝都来访，不能再让各位经历更多舟车劳顿了。我也会尽量为各位准备舒适的旅馆。」 男性谨守最后的底线，坚定地提出主张。 「我们是来工作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哎，能拿的好处就拿嘛。」 阿尔班苦笑着说完，雷娜妲面带微笑地应道。 「谢谢。我已经为『夜空的月桂树』和『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分别备妥了『丰饶之土亭』及『风中之花亭』两间旅馆。前者出去右转就到了，后者位于左转步行两分钟左右的地方。」 男性这么解释完，接着补充： 「明天起要麻烦各位了。今天请好好在旅馆内纾解旅途的疲惫。」 「了解。那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不愧是耶利米尼安斯总长的案子，设想得真周到呢。」 『夜空的月桂树』和『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都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刚才的接待员长得很帅耶。」 「以公会职员来说还真难得呢。」 『夜空的月桂树』的谈话声传进了巴尔耳中。 他们离开后，现场只剩下没被叫到的巴尔一人。 「请问我该怎么办呢？」 听巴尔这么一问，男性接待员笑咪咪地回答： 「是。耶利米尼安斯总长事先吩咐过了，你住『秋风亭』即可。」 「是吗？」 毕竟二级冒险者和七级冒险者不可能住在同一间旅馆，巴尔可以接受这个安排。 （二级冒险者有可能无意间察觉真相，实在不能叫米娜过来。） 因为这个缘故，旅途中米娜都没出现。 只要拿出真本事，米娜总有办法瞒过二级冒险者，不过巴尔却以情况无急迫性为由拒绝了她。 「那间旅馆要怎么走呢？」 听巴尔这么一问，男性笑咪咪地回答： 「出去右转直走就能看到看板了。步行大概要七、八分钟左右。」 看来供高级冒险者使用的旅馆都离支部很近。 不少都市都是这样规划，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 「巴尔先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男性敛起笑容，目光炯炯地观察巴尔。 「是，这点我不否认。」 巴尔客气地笑着说。 男性见状，脸上立即恢复柔和的笑容。 「唔……你已经反省过了，也受了处罚。虽然等级很低，但一如通报内容所言，你似乎不是会为非作歹的冒险者。」 「喔。」 巴尔摆出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表情。 （从观察的方式看来，他肯定不是一般接待员。这男人果然是……） 他默默察觉接待员的真实身分。 「看样子你似乎搞不清楚状况呢。我叫丹尼斯，是这里的公会支部长。」 「咦咦？」 巴尔小心别让自己显得做作，全力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也难怪你会这么惊讶。不过身为支部长的我会假扮接待员是有原因的。」 「这、这样啊。」 听了丹尼斯的话，巴尔依旧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就是你。虽说是为了帮助孩童，你却打破了皇帝陛下授意下达的禁令。听说你已经受到了惩处，不过以我的立场不能就这样算了。」 尽管巴尔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你就是这种人吧。这下可以放心了。我好像也稍微明白为何公文里会给七级的你这么高的评价了。」 语毕，丹尼斯面露微笑。 （看样子他已放下戒心，对我印象也还不错。） 巴尔断定已经突破了在这都市最初的难关。 『秋风亭』是一处朴实无华的老旧木造小旅馆。 「欢迎光临。是生面孔呢。」 一位个头矮小的白发老人从柜台后方投来冷淡的视线。 「嗯，我从州外来的，想在这里住一阵子。」 「啊啊。听说有人从帝都来访，你也是吗？」 巴尔点了点头。既然对方知道，事情就好说了。老人嗤之以鼻地说： 「不过你竟然找上这种便宜旅馆，我看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是啊。」 巴尔轻笑着应声附和后，老人再度嗤笑一声。 「这里只供住宿，吃饭自行处理。不过每晚只收一千杜拉。」 「好便宜啊。」 见巴尔惊讶得瞪大眼睛，老人有点落寞地说： 「如今这间旅馆也就这点可取了。如果内人还活着的话，就能让客人尝到美味的料理了。」 由于擅长煮饭的夫人过世了，这里才变成仅提供床位的设施。 老人再度望向巴尔时，眼神已变得比刚才稍微柔和一些。 「算你识相，至少不会乱讲话。右边那家店早上就有供餐，以价格来说份量十足，味道也不错喔。」 这么说完，老人以布满皱纹的手抓着钥匙递过来。 「谢谢您。」 巴尔谢过老人提供的资讯，开始寻找钥匙上写着的房间号码。 旅馆为双层建筑，客房全在二楼，巴尔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 虽然房内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房间本身又旧又小，床铺看起来也很不牢固。 （接下来……） 巴尔不晓得下一步要怎么走。 虽然该做的事情很明确，但当前的课题是如何满足达成目的的条件。 巴尔悄悄探查气息，发现『夜空的月桂树』和『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都没有离开旅馆的迹象。 于是他用魔术具联络米娜。 「巴尔大人，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啊。我想听你报告调查结果。」 巴尔提出要求后，米娜先确认说： 「我可以亲自过去报告吗？」 由于这情况不在意料之中，巴尔思考了一下。 用通讯魔术具确实容易避人耳目。 不过就算米娜本人亲自过来，也能用其他方式加以掩饰。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是有个万一，你可要帮忙掩饰喔。」 「当然。」 米娜用开心的语气回答后，通讯便中断了。 下一个瞬间，她已转移到巴尔房内。 假使有第三者在场，或许会觉得她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吧。 「您住这里吗？」 「这旅馆很有意思吧？」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轻轻点头。 「巴尔大人真是品味独具呢。」 面对米娜的夸奖，巴尔只当是礼貌性的恭维。 「关于克里夫沛格州，还有尤里希侯爵，你掌握了多少资讯？」 巴尔立即切入主题。 「这几天他多次会见其他侯爵。赴约时使用的也是魔术具，而非马车。想必是为了避人耳目吧。因为不能做得太过火，我并不清楚对话内容。」 米娜直言她发现对方使用了魔术具，不过巴尔一点也不意外。 「没关系。除了侯爵以外，你知道还有哪些人吗？」 「目前知道的有葛拉利伯爵和海森子爵。」 听了米娜的回答，巴尔蹙起眉头。 「这两人风评都很差呢。」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类形容得真好。」 听了巴尔的感想，米娜表示赞同。 「如果要接近调查的话，最好选择海森子爵……」 「就冒险者的角度来看，爵位较低者相对容易接近。不过葛拉利伯爵的宅邸就在附近。」 米娜一双翡翠色的眼眸看了过来。 「『夜空的月桂树』也是同行者之一吧。听说葛拉利伯爵爱好女色，不妨派她们去接近伯爵如何？」 「不行。」 巴尔立即反对，并一脸严肃地解释理由。 「对方身为伯爵，又跟侯爵过从甚密，我不能让她们冒这个险。」 「我明白了。那就再另外想办法吧。」 米娜干脆地放弃了自己的提议。看来她纯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最好是在执行其他任务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贵族不为人知的秘密，好让骑士团得以名正言顺地将人捉拿到案。」 巴尔讲述心中的理想。 虽然知道难度很高，但他还是希望能尽量达成。 「这样只好放弃尤里希侯爵了。毕竟此人心肠不算恶毒。虽然不能说爱民如子，但他似乎视百姓为生产劳动力与税金的道具，认为随意毁掉乃不智之举。」 「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不欺压百姓，他就不是坏领主。」 巴尔说。 这方面他想要秉公处理。 「不过就算在百姓眼里是个善人，只要身为鲁迪格皇子派，我们就不能放过他。」 「是。」 米娜点点头后，接着又提议说： 「说到容易对付的目标，就属加洛林侯爵了吧。」 光听名字，巴尔就蹙起了眉头。 「的确，只要稍加调查，一定可以找出一大把证据。那家伙也来了吗？」 巴尔难掩心中的诧异。 「看在资金充裕的份上，尤里希侯爵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吧。」 米娜语带讥讽地说。 「不过他可能早有警惕。」 「那也只针对宰相、骑士团和国军吧。区区平民冒险者，他恐怕不会放在眼里。」 巴尔怀着怒意说。 在皇帝的严密监视下，加洛林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不过帝国幅员辽阔，皇帝总不可能顾到每个地方。 「他似乎托伯爵和子爵收购了不少东西。」 米娜语带鄙夷地说。 「……先查清楚他在搞什么鬼吧。」 巴尔以理性压下怒火。 「虽然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但仅凭成见行动太危险了。」 「是。」 米娜点点头后，巴尔又说： 「虽然刚才我说不会让『夜空的月桂树』涉险，但既然加洛林也在这个州里活动，他很有可能主动出手。」 加洛林侯爵这男人形同女性公敌。 得知有『夜空的月桂树』来到这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可以帮忙。」 米娜看着巴尔征询他的意见。 「在收拾尤里希侯爵之前，我希望米娜先按兵不动。不过姑且还是请你留意一下好了。」 「遵命。」 米娜爽快答应了巴尔的请求。 「巴尔大人，等会儿您有何打算？」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七级冒险者，今天也是不工作就没得吃喔。」 见巴尔露出淘气的笑容，米娜也忍俊不住地笑了。 此时，两人察觉某人来到这间旅馆的气息，顿时为之一惊。 「很遗憾，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米娜惋惜似地这么说完，随即行个礼消失了。 不过她早已敛去气息，只要没被看见，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除了巴尔之外还有别人在场。 巴尔早已发现来人是雷娜妲了。 （她直直地往这里来呢。是有什么事吗？） 正当巴尔感到狐疑时，雷娜妲拘谨地敲了敲房门。 「是？请问哪位？」 巴尔假装一无所知，好奇地问道。 「我是雷娜妲。方便打扰一下吗？」 「请进。」 得到巴尔的许可后，雷娜妲便开门进入房内。 「有什么事吗？」 「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行动？你还不确定在这边能做什么工作吧？」 雷娜妲直直地看着他。 巴尔明白她是认真的，便摇了摇头。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请容我谢绝你的邀请。我在这边单独行动也是处罚之一，不能跟二级冒险者走得太近。」 「这都要怪那个没教养的小鬼。」 雷娜妲忍不住抱怨起来。巴尔见状温柔地说： 「要怪就怪父母亲没好好管教孩子。之前都没人教孩子明辨是非，全怪罪在他身上也太过分了。」 雷娜妲气嘟嘟地闭口不语。 「另外，像你这样充满魅力的女性，最好还是别单独来男性的房间。」 「哎呀，好久没有人像这样为我操心了呢。」 听了巴尔的忠告，雷娜妲露出好胜的笑容。 「再说，你对我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不晓得是不是女性的自尊心作祟，她的表情略显懊恼。 「有兴趣跟懂分寸是可以并存的啊。」 巴尔苦笑着说。 「就当是这样吧。」 见巴尔不为所动，雷娜妲心想着就此罢休。 「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尽管跟我们说，别客气喔。你不擅长战斗吧？」 「知道了，我不打算逞强啦。要是敌人出现的话，我会向你们求助的。前提是能活着回来。」 巴尔开玩笑地这么一说，雷娜妲也忍不住笑了。 「这我倒是不担心。感觉你运气很好呢。」 「我可以当你是在夸奖我吗？」 见巴尔满脸困惑，雷娜妲撇过头去捧腹大笑。 「是在夸奖你没错啊。我有种好像终于成功打脸你的感觉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一脸讶异的巴尔，雷娜妲面露微笑地说： 「因为你老是跟我们划清界线，怎么样都不肯亲近我们啊。」 「有吗？毕竟我们分别是七级和二级，无论如何都会有所顾忌吧。」 巴尔装傻着说。 （这女人真的很敏锐。） 他暗自赞叹。 「或许吧。」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雷娜妲似乎不是真的相信他的说辞。 （好像有点麻烦呢。） 巴尔对她改观了。 不管是拥有敏锐的直觉，还是好意想要照顾他，那都无所谓。 可是当同一个人兼具这两种特质时，事情就有可能变得很棘手。 「那我走啰。」 想说的话都说完后，雷娜妲便离开了。 巴尔目送着她离去，轻轻吁了口气。 他不后悔帮过那孩子。 （我不可能为了明哲保身，对有机会得救的人置之不理。） 不过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为了往后着想，是该认真考虑才对。 （先找委托吧。） 这个城镇有什么样的委托呢？ 想着想着，巴尔走出旅馆。 来到冒险者公会支部时，柜台内已不见丹尼斯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恐怕这两人才是原本的接待员吧。 「我是来自帝都的七级冒险者，名叫巴尔。」 「好的，我明白了。」 男性接待员笑咪咪地答道。 「现在您可以接的委托有采药草和送货。」 「……我接采药草的委托。」 巴尔烦恼了一会儿后说。 「好的。指定药草为『新月菊』及『野梅』，您知道吗？」 「是，这两样我都知道。」 见巴尔答得迅速，男性接待员瞪大了眼睛。 「喔，这两样可是克里夫沛格州特产的稀有药草呢。不愧是帝都派来的人。」 「谢谢。」 听到男性接待员半是夸奖半是怀疑地这么说，巴尔仅是随口带过，接着又问： 「两样药草都是连根带回来吗？」 「当然。没有根就无法保存了。」 男性接待员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大概是认为巴尔确实拥有这方面的知识，可以寄予信任吧。 『新月菊』及『野梅』若是不连根摘取，几分钟内就会枯萎了。 当然，委托人也可能需要枯掉的药草，所以巴尔才会重新确认。 「那就麻烦您了。一株药草是两万杜拉，可以的话，最好是两种各两株。」 「了解。」 巴尔这么回答后，男性接待员递出了一个白色袋子。 「请把药草装在这里面。」 「好的。」 巴尔立即动身出发。 『新月菊』通常长在河畔，特征是色彩形状有如眉月的花瓣。 而『野梅』只长在克里夫杨木的树根处。 克里夫杨木一如其名，惟独在克里夫沛格州才看得到。 （印象中这城市的西边有条河川，北边则是一大片克里夫杨木林。） 唤起记忆后，巴尔先往西前进。 来到城墙边时，雷娜妲突然从暗处跳出来，一双碧眼盯着他说： 「嗨～巴尔先生。接到委托了吗？」 「呜哇，吓我一跳。」 其实巴尔早就发现了，不过他却故作惊讶地发出怪叫声。 「啊哈哈，抱歉抱歉。」 雷娜妲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了？」 「没有啦，我想说今天休息，干脆跟着巴尔先生好了。因为是我自己要跟的，你不用付我报酬喔。」 「……有二级魔法使冒险者保护我，真是太令人放心了。」 巴尔答应让她同行，然而她却略显不满地噘起了嘴。 「什么嘛～你好歹也更开心一点嘛。」 「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美女陪伴喔。」 为了安抚雷娜妲的不满，巴尔如是说。 「巴尔先生人真好。」 雷娜妲莞尔一笑。 她并非气消了，而是明白巴尔的为人才看开了吧。 「你要去哪儿呢？」 「我要去采『新月菊』和『野梅』。」 由于克里夫市是侯爵宅邸所在的都市，不仅所辖面积大，市容也很整洁。 （老实说，我没想到连平民住的区域都这么干净。或许也是为了维护形象吧。） 巴尔做此解释。 「街上好漂亮啊。而且大家气色都很好呢。」 雷娜妲说。 虽然巴尔也有同感，却装傻地问： 「咦？你说什么？」 「我在自言自语啦。」 雷娜妲的表情略显失望，不过巴尔并没有放在心上。 （市民也没被压榨吗？） 巴尔不得不重新认识意料之外的事实。 他几乎要对尤里希侯爵改观了。 可是尤里希侯爵隶属于鲁迪格皇子派，他也不能因此手下留情…… 『新月菊』在目的地的河川附近随风摇曳。巴尔按照要求采了两株。 「土壤很软，很好挖呢。」 雷娜妲真的只是在旁边看，丝毫无意帮忙。 她斗篷前襟大大地敞开，隔着白衬衫也能清楚看见丰满的双峰。 或许是因为鲜少意识到男人的目光，雷娜妲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是啊。」 巴尔规矩地别开视线，将『新月菊』收进袋中。 「看你动作如此熟练，而且不假思索地选择来这儿，莫非你记得哪些药草长在哪里吗？」 「啊啊。我想说都来这里了，应该先记住才对。」 听了巴尔的回答，雷娜妲感叹地说： 「真了不起。我们也该向你学习呢。」 「毕竟我缺乏战斗力，只好靠其他方面弥补了。」 见巴尔如此谦虚，雷娜妲保持微笑说： 「知道自己的缺点，还尝试着弥补，这样很棒啊。比起没自觉的家伙要优秀得多了。」 雷娜妲的语气里暗藏焦躁，巴尔不禁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真是这样就好了。」 「嗯，一定是啦。」 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接着巴尔默默地迈步前往北方的森林。雷娜妲见状立刻追上。 006 「巴尔先生，你可真有体力啊。」 雷娜妲说。 「毕竟没体力可干不了冒险者这行啊。」 「没错。」 面对巴尔的反击，雷娜妲开心地笑了。 「冒险者就是要走路。」 「无论如何体力都会变好呢。明明我是魔法使耶。」 两人热络地交谈着。 刚才尴尬的气氛已经消失了。 「你知道『野梅』长在森林的哪里吗？」 雷娜妲突然问道。 「这个嘛，在入口附近吧。听说『野梅』多半跟香菇长在一起，稍不留神就很容易错过呢。」 「喔，你很清楚嘛。」 雷娜妲深感佩服。 「若是二级冒险者，至少还有能力在森林里到处探索，但我可不能这么做啊。」 巴尔自嘲地说。 「嗯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并尽力做到最好。你简直是冒险者的榜样嘛。」 雷娜妲似乎被触动了心弦，重重拍了拍巴尔的肩膀。 「因为你外号叫《救火员巴尔》，害我紧张得要命。」 「我都是靠当天的工作撑过一天，所以那也不见得是骗人的。」 巴尔不以为意地笑了。 「嗯～你真的很大器呢。」 雷娜妲微笑中带有心酸。 「是吗？」 「嗯，是啊。知道有像你这样的男人存在，也算值得庆幸吧。」 雷娜妲别有含意地说。 尽管巴尔有所察觉，却依然故作糊涂，继续把『野梅』采完。 「好，这样就完成委托了。」 「……你好像很迟钝呢。」 雷娜妲无精打采地低声呢喃，不过巴尔同样装作没听见。 「嗯？」 「没什么。」 巴尔好奇地反问，然而雷娜妲却摇了摇头。 她八成没心情再讲一遍吧。 「你真的只要跟着我就好吗？」 虽然巴尔早已猜出她另有目的，但还是这么问了。 照理来说，七级冒险者不可能明白二级冒险者的立场。 「嗯，没关系。其实我是想亲自确认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并非纯粹只想跟着巴尔先生。你很失望吗？」 「不，没这回事。」 见雷娜妲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巴尔不禁回以苦笑。 「我想也是。比起那种直接把失望表现在脸上的无聊男子，巴尔先生格调完全不同。」 雷娜妲如此评价巴尔。 「我是七级冒险者，没格调也是应该的。」 巴尔一如既往地表现出自卑的样子。 雷娜妲闻言气呼呼地瞪了过来。 「不对。冒险者的格调和做人的品格是两码子事。」 看来她受不了巴尔老是一直贬低自己。 巴尔发现他会错意了，不禁搔了搔头。 「是这样吗？哎呀，我不太习惯被人称赞耶。」 「是吗？涅别倒是很欣赏你呢。我认为那女孩看人很准喔。」 雷娜妲实在不好应付。 「是吗？我好像该向你说声谢呢。」 巴尔决定改变策略。 「像你这样优秀的女性竟如此抬举我，我都害臊起来了。」 「你还懂得不着痕迹地恭维别人嘛。」 雷娜妲满意地说。 「我多少也有些经验啊。」 这么说完，巴尔站到雷娜妲面前，加紧赶路回去。 雷娜妲依旧继续观察巴尔，同时不忘记下周围的地形。 「你来一次就记得住吗？」 「对冒险者而言，这是很重要的技能吧。」 听了巴尔的发问，雷娜妲不加思索地答道，接着又反指说： 「巴尔先生才厉害呢。明明是第一次造访这片土地，却不见你有丝毫迟疑。这岂止是一句了不起可以形容。」 「哈哈，那是我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啊。」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巴尔却暗自捏了把冷汗。 （继续假扮七级冒险者与二级同行似乎有点危险。我可能太小看二级了。） 他承认自己思虑不周。 雷娜妲实在了得，低阶冒险者容易忽略的地方全都注意到了。 （算了，反正也证明她是二级之中大有可为的人才了。） 巴尔心想。 实际接触跟透过资讯了解是两码子事。 难得有如此宝贵的机会，这样也有助于重新审视理论武装。 （好好把握这个一举两得的机会吧。） 这正是此行的价值所在。 回到都市后，雷娜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哎呀呀，总算回来了。」 她脸上略显疲态。 毕竟两人几乎是片刻不休地活动。 （虽然也想过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但总觉得一定骗不了雷娜妲的眼睛。） 况且以魔法使来说，雷娜妲算是很有体力。 要是她叫苦连连的话，巴尔也会毫不犹豫地停下来休息。 「巴尔先生体力真好。」 「脚力和体力很重要喔。这样遇到赢不了对手时才能顺利逃脱嘛。」 听到这番意料之中的发言，巴尔如是说。雷娜妲点头表示理解。 「就算如此，你还是很厉害啊。我最好也要多加强一下体力了。跟巴尔先生一起行动真是受益良多呢。」 雷娜妲述说心中的感想。 「二级果然不一样，什么都能学啊。」 巴尔承蒙盛赞，礼尚往来地回敬对方。雷娜妲闻言笑盈盈地说： 「那当然。若是稍有不慎，冒险者随时都会丧命喔。」 认知不同，危机感也不同。 有雷娜妲领军，『夜空的月桂树』一定是支好队伍。 巴尔不禁心想。 回到公会支部时，男性接待员一脸诧异地迎上前来。 「哎呀，巴尔先生。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把东西带回来啰。」 巴尔笑着从袋中取出采来的药草。一脸严肃地评估完药草品质后，男性笑容满面地望向巴尔。 「品质好极了！这下委托人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真是太好了。」 巴尔这么说完，男性瞥了雷娜妲一眼。 他脸上流露着困惑与些许的怀疑。 「斗胆请教一下，为什么雷娜妲小姐会跟巴尔先生在一起呢？」 「耶利米尼安斯总长私下吩咐我，要我留意他有没有认真工作。」 男性接待员恍然大悟。巴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考虑到耶利米尼安斯的个性，想必不会只有这样吧。） 巴尔心想。 「不过我也从巴尔先生身上学到不少，这或许也是总长的用意吧。巴尔先生简直就是冒险者的榜样呢。」 「喔，是这样吗？」 听了雷娜妲的发言，男性接待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不愧是二级冒险者，说话特别有份量。 然后他瞥了药草一眼。 「这品质……确实很少见。」 巴尔暗自叹气。 （耶利米尼安斯八成也想透过我进行冒险者的意识改革。那家伙也未免太精明了。） 这种情况让人想气也气不起来。如果能帮得上忙，巴尔自是义不容辞。 他的想法恐怕也在耶利米尼安斯的算计之中。 「我会转达丹尼斯支部长，说来了一位很优秀的人。这是你的报酬。」 接待员笑咪咪地递出报酬。 「谢谢你。」 巴尔收下后望向雷娜妲。 「我要回旅馆了，雷娜妲呢？」 「嗯～我也回去吧。其他伙伴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雷娜妲伸指抵着嘴唇说。 「其他成员都在做什么呢？」 「打着观光之名，行探勘地理环境之实。」 雷娜妲笑容可掬地回答了巴尔的问题。 「原来如此。刚到一个新地方时通常都会这么做呢。」 巴尔表示理解。 雷娜妲之所以个别行动，恐怕也是基于耶利米尼安斯的指示吧。 「再见啦。」 雷娜妲轻轻挥了挥手。 至少回帝都时还会一块儿作伴。巴尔这么心想，朝她挥手道别。 第七话 公会的委托 巴尔在外头买好饭回到旅馆，等到日落后才呼叫米娜。 「现在方便过去吗？」 「可以。」 巴尔应允后，米娜随即出现。 她手里照例拿着一个袋子。 「您说不买晚餐会很奇怪，所以我只带了一样东西过来。」 「你真细心呢。」 老实说，巴尔现在很想好好吃一顿。 「谢谢您的夸奖。」 米娜破颜而笑，连忙取出夹着新鲜蔬菜及烤牛肉的面包。 「我想这类食物应该还算妥当。」 米娜的语气显得有些遗憾。 因为每次准备的东西都差不多，她似乎觉得很懊恼。 「啊啊，真是谢了。」 巴尔不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还会挑三拣四的个性。 「米娜每次带来的食物都很好吃呢。谢谢你。」 听见巴尔由衷表达感谢之意，米娜幸福得有如恋情开花结果的纯情少女。 「今、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嗯。」 巴尔温柔地笑看浑身僵硬的米娜，就这样结束了用餐。 「接着来谈谈关于克里夫沛格州和尤里希侯爵的事吧。没想到侯爵是个施行仁政的人呢。」 「是，而且税赋也不高。虽然贵族们个个不可一世，但也都在掌控之中，百姓们不至于需要担心受到压迫。」 米娜换上冷静的表情进行报告。 「……为什么侯爵会挺鲁迪格皇子呢？感觉上他这个人应该会秉持中立，不然就是加入亚德里安皇子派。」 「根据调查，尤里希侯爵家曾在财政危机时期接受诺顿公爵的援助。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直到现在尤里希侯爵都还抬不起头来。」 听了巴尔的疑问，米娜解释着说。 「尤里希侯爵为人正直，却受制于祖先欠下的人情债吗？」 「是的。」 巴尔不禁仰天叹息。 「诺顿公爵缺乏野心，亲信尤里希侯爵也懂得体恤百姓，可是这两人却隶属于蔑视人民的鲁迪格皇子派。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莫非两人前世干了什么坏事吗？ 「明明公爵只要公开声称亚德里安是适合接任皇帝的人选，事情就解决了。真是有够没用的。」 米娜冷冷地说。 她都敢对皇帝没大没小了，对公爵更不可能客气。 「人有各自的立场和情感纠葛。若能一直秉持理想的态度，不做出错误的抉择，想必大家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巴尔劝解着说。 「我们自己也不是完人啊。」 「……是。」 米娜压下心中的不满答道。 「这下我了解了尤里希侯爵是迫于无奈才提供协助，那么其他人又怎样呢？」 「加洛林、葛拉利、海森等三人经常聚在一起。」 面对巴尔接下来的问题，米娜同样干脆地回答。 「总觉得这三人兜在一块不会有什么好事呢。」 巴尔光想就觉得头痛。 「就算贵为侯爵，按理也不能在其他侯爵的领地上乱来。」 巴尔说得没什么信心。毕竟不能指望加洛林、葛拉利、海森有这种程度的自制力与良知。 「尤里希侯爵也太软弱了。面对诺顿公爵以外的人，他大可以强硬一点啊。」 米娜脸上写着这些家伙无药可救了。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贵族之间的权力关系，不过我想把该教训的贵族全部教训一顿。问题在于对象是侯爵，一介七级冒险者实在无能为力啊。」 这下该怎么办呢？巴尔心想。 要是皇帝有什么妙计的话，还真想向他请益呢。 「听说最近会发出年轻女性失踪事件的调查委托。」 米娜一脸不悦地说。 「原因就不用多解释了吗？」 「是。」 慎重起见，巴尔还是问了。见米娜立即点头，他不禁皱眉。 「派出两组跟这片土地毫无关联的二级冒险者小队，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恐怕是。」 米娜支持巴尔的推测。 （如果是跟这片土地有渊源的冒险者，可能会担心贵族报复而不敢行动。） 换作是根据地在帝都的冒险者，皇帝和耶利米尼安斯就能保护他们了。 「『夜空的月桂树』肯定会接吧。」 「然后我再要求加入她们。」 巴尔顺着米娜的话头说。 「陛下构想的蓝图好像变得愈来愈明确了。」 「是啊。」 不光是巴尔，连米娜都看出来了。 不过米娜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他大可以事先解释清楚，犯不着用这种做法吧。」 她大肆抱怨皇帝的方针。 「巴尔大人怎么想呢？」 「只决定好目的和方针，细节却得随机应变，这样确实很为难人呢。」 巴尔苦笑着说。 由于听者只有米娜，他才能放心说出真心话。 「那么。」 米娜一双翡翠色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然而巴尔却摇了摇头。 「不过这方法可让执行者自行思考，决定该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目前看来都还算顺利。」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尽管不满，米娜还是予以肯定。 「事前决定好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轻易识破。只给出最低限度的要求，对方反而不容易预测情势。」 「这只有巴尔大人才办得到呢。」 米娜做此结论。 没把自己算进去这点很像她的作风，巴尔如此心想。 「既然很顺利，那也就不需要变动了吧。」 「是啊。」 米娜似乎接受了。 「另外，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说服米娜后，巴尔换了个话题。 「什么事？」 「诺顿公爵和加洛林侯爵等人对我们的实力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你不觉得他们态度太强硬了吗？」 这点令巴尔耿耿于怀。 因为巴尔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他的表情显得有点焦急。 「那些家伙蠢得可以，八成是幻想我们不可能对皇子出手吧。」 米娜的意见是有可能的。 原则上八神辉胜利之剑不介入政治。 当然，遇到需要行使特权的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事情真有这么单纯吗？」 不过巴尔还是想不透。 「如果只是想增加支持者人数，他们不是应该更积极地拉拢其他贵族吗？」 「……的确，虽然形迹可疑，却很难说他们有在努力壮大势力。」 巴尔试着表达心中的异样感，结果他自己跟米娜都意外有了新发现。 「也有可能只是我们单方面断定他们有意滋事。至少目前是这样。」 巴尔苦笑着说，然而米娜却笑不出来。 「那男人胆子小到根本拿不定主意，却出动了巴尔大人。我认为台面下情况并不乐观。」 尽管措辞辛辣，她对皇帝还是有一定的好评。 「这倒也是。」 巴尔点了点头。 「我猜他们可能很有自信吧。」 「有自信赢过我跟巴尔大人吗？」 米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哎，那些愚蠢之徒确实有可能这么想。」 她眼里随即流露轻蔑之色。 「既然巴尔大人很在意，慎重起见，我还是调查看看吧。」 「我先提醒你，可别让人发现葳鲁赫米娜涉入其中喔。」 巴尔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所以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我明白。」 米娜突然笑了。 「从州外刺探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发现吧。」 她轻松地说着可怕的话。 通常相隔十公尺就已经很难用魔术探查了。 然而米娜在数十公里外也办得到。魔术师听了一定也会感受到双方水准的落差。 「就这么办吧。要是有个万一，我会负责处理。米娜就别太勉强了。」 听巴尔这么一说，米娜双目圆瞠。 「……这样好吗？在掌握足够的证据逮捕公爵之前，那男人似乎不希望我们以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名义行动。」 她八成以为巴尔会顺着皇帝的意吧。 「啊啊，没错。不过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也不可能做出害自己落网的事。既然如此，那就无所谓了。」 「这也是随机应变呢。」 米娜心领神会地露出微笑。 「下一个问题。」 喝完水后，巴尔接着问： 「关于我们来自帝都一事，侯爵他们是怎么想的？」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他们似乎信了官方说法。」 听了米娜的回答，巴尔不禁头痛。 「真不知该为敌人疏于防范而开心，还是为二级冒险者没有吓阻力的现实难过。」 「敌人够蠢才轻松啊。只可惜我们得为笨蛋劳神费力。」 米娜为巴尔打气。 「也对。不管怎样，还是轻松点好。」 巴尔打起精神。 「接下来我想出去一下。」 「以巴尔大人的身分吗？」 米娜问道。她想知道巴尔要做什么。 「啊啊，我稍微去散个步。拿出真本事就没问题了吧。」 「……这个嘛。」 米娜明白巴尔的言下之意，忍俊不住地笑了。 「的确。若巴尔大人认真起来还被感觉到，这次任务势必就得大幅重新评估了。」 米娜频频点头赞同。 「巴尔大人认真起来的话，连我也跟不上步调。请容我回去继续尽自己的职责。」 「也好。再见啦。」 「是。」 米娜笑容满面地离开后，巴尔换上《光之战神》的服装。 他仔细确认过周围的动静，开窗来到旅馆外。 然后浑身笼罩在异能生成的光芒之中，以提升至极限的运动能力开始移动。 绝影。 这是巴尔特有的移动方式，因其速度超乎常理，不留一点残影而得名。 由于速度太快，谁都无法察觉，探查魔术也侦测不到。 不，就算侦测到了，施术者也不会发现。 因为在那之前巴尔就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所以施术者往往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只要有心，别说克里夫沛格州，巴尔甚至不用一秒就能横越整个广大的帝国。 巴尔以克里夫沛格州的贵族宅邸为中心四处巡视。 到了霍埃市时，他意外发现加洛林侯爵、葛拉利伯爵和海森子爵的不法行径。 （下落不明的年轻女性……） 疑似失踪女子的人被囚禁在宅邸里，而且不是地下室。 由此可见他们有多么轻忽大意。 （太幸运了。如果是地下室就另当别论，但这样就可以拿偶然看见，或者听到声音当借口了。） 巴尔压下熊熊怒火，朝正面的方向想。 （其实我很想立刻救出她们。） 巴尔克制自己。 要是现在出手介入的话，计划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虽然想出动骑士团，可惜克里夫沛格州没有。） 帝国骑士团共有八支，据点均设置在主要都市。 其中不包含克里夫沛格州。 （可能是因为州内没有布署骑士团，加洛林和葛拉利才敢像这样恣意妄为吧。） 骑士团不仅实力闻名，对皇帝更是忠心耿耿。 存有异心的贵族视之为洪水猛兽。 （不过还有国军在。） 各州均有小规模国军派驻。 然而国军在有领主的地方较为弱势。 毕竟帝国承认领主的权利。 他们的关系相当复杂而棘手。 （就算成功救出那些女性，国军也不易追究贵族的犯行。要逮捕加洛林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国军好歹可以救人，而且多少也能牵制败德贵族的行动。 只要趁这段期间达成目的，往后一定可以避掉不少灾祸。 （不能感情用事，满脑子只想着救人。重要的是杜绝灾难的根源。） 巴尔不慌不忙地这么告诉自己。 过去师父也是这么教他的。 （况且……） 巴尔转念一想。 克里夫沛格州内并无异状。 不过要说可以放心还言之过早。 （虽然魔物不少，但目前并没有急迫的危险。） 至少没有那种特别强大，连一级冒险者都赢不了的魔物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出手了吧。 若是一手揽下所有事情，冒险者们也无法成长茁壮。 有时也要相信他们的实力与可能性，默默在一旁守护他们。这点非常重要。 巴尔回到旅馆藏好衣服，用魔术传送到米娜那边。 隔天巴尔在外面吃完早餐前往支部时，『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已经先到了。柜台前显得有些吵闹。 「简单来说就是女性公敌嘛！」 雷娜妲叫道，其他成员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她们听说了年轻女性失踪的事吗？） 时机算得正准，巴尔相当满意。他装出毫不知情的表情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听巴尔这么一说，雷娜妲稍微恢复冷静。 「巴尔先生，这个州里似乎有几位年轻女性被绑架了。你知道吗？」 雷娜妲眼里静静地燃起深沉的火焰。 （她是会冷静地发怒的那种人啊。） 她跟米娜是同类型的人呢，巴尔心想。 「啊啊，吃饭的时候稍微听说了一些。」 巴尔并没有说谎。 今天吃早餐时老板确实提过这件事。 「是不是很过分？」 「对啊。到底把女孩子当什么了。」 面对寻求支持的雷娜妲，巴尔当真生气地答道。 不过这样反倒让雷娜妲她们冷静下来了。 「连巴尔也动怒了呢。」 「别人怎么瞧不起自己都无所谓，知道女孩子被绑架却气得不得了……这种男人真棒。」 有人的反应似乎歪掉了。 「我想去找人。」 雷娜妲看着巴尔说。 「要去是可以，不过你有线索吗？」 巴尔想先确认清楚。 假使她们手上握有正确的线索，巴尔什么也不会多说，不然他就得暗中引导『夜空的月桂树』救出受害女性了。 「有的。我试着把女性失踪的地点串联起来，发现案发地点都围绕着霍埃市这个地方。我想先去那里看看。」 雷娜妲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 （了不起的推理。） 巴尔深感佩服。 「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也可以一块儿去吗？」 「巴尔先生人真好呢。」 雷娜妲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 「对啊。之前还为了救小男孩而受罚。」 想到巴尔来这里的理由，『夜空的月桂树』其他成员们不禁竞尔。 这时，雷娜妲突然敛起笑容说： 「听说从这里搭马车到霍埃市要两天车程，我们这就出发吧。」 「嗯。」 巴尔没理由反对。 「话说回来，巴尔先生会驾驶马车吗？」 「会喔。」 听了雷娜妲的发问，巴尔立即回答。 会开马车无关乎是不是七级冒险者。 所以巴尔并未隐瞒此事。 「那就拜托巴尔先生驾驶了。」 雷娜妲有点开心地说。 「也好。这样就冒险者就能自己去了。」 巴尔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车夫当不了冒险者，不可能有战斗经验。 另外雇用只会徒增麻烦。 所以不少冒险者都会驾驶马车。 「巴尔真是多才多艺呢。」 莎拉瞪大眼睛夸奖着说。 「这行要能做得久，秘诀在于多学点技能喔。」 巴尔一脸害臊地答道。 「只让巴尔先生一个人驾驶也不好意思，我们轮流来吧。」 「当然。」 成员们一致赞同雷娜妲的提议。 一行人前往『马车出租行』租了一辆马车。 因为是供冒险者使用，租金相当昂贵。 这也难怪，毕竟有无法顺利归还的风险在。 「不愧是二级，竟然租得起马车。」 巴尔赞叹不已。 高级冒险者与中坚层级以下的差别之一，就是有没有钱租马车。 不过由于帝都和克里夫沛格州相隔遥远，她们才会利用固定班次的共乘马车。 「这次委托是分秒必争。时间拖得愈久，那些女孩愈有可能遇害。」 雷娜妲正颜厉色地说。 「没错。」 巴尔也绷起了脸。 （哎，我想应该是没问题啦。不过这是因为他们是那种偏好慢慢凌迟别人的下三滥。） 这理由巴尔光想就觉得恶心，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夜空的月桂树』身上。 「那就由我驾驶了。能走多远就多远。」 「嗯，麻烦你了。」 巴尔熟稔地操控缰绳，马车开始平顺地前进。 雷娜妲理直气壮地坐在驾驶台上。 「你不用进去里面休息吗？」 「总要有人在外面看着嘛。况且遇到袭击的时候，马和车夫一定是首当其冲。」 雷娜妲笑盈盈地回答。 「也对。这样我也安心多了。」 巴尔说。 「对了，巴尔先生知道吗？霍埃市好像有贵族迎宾馆呢。」 雷娜妲似乎认为犯人是贵族。 不然她也不会提到什么迎宾馆。 迎宾馆是领主招待贵族暂住的设施。 （太奇怪了。这已经不是直觉敏锐可以说得通的。） 巴尔心想。 至少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出现。 「好像是。不过克里夫市不是也有迎宾馆吗？」 巴尔故意装糊涂。 雷娜妲以为巴尔没听懂，又进一步解释说： 「克里夫市是尤里希侯爵的根据地呀。他或许不算什么声名远播的领主，但至少不至于苛待领民啊。」 「这么说起来，领民气色都不错，不像是挨饿的样子。」 巴尔表现出恍然大悟的反应。 「不愧是巴尔先生，观察得很仔细嘛。」 雷娜妲发出满意的笑声。 「所以在尤里希侯爵的法眼之下，坏人不能在克里夫市随意造次。」 「讲得好像坏人就在迎宾馆里似的。」 巴尔低声说。 他故作一副不喜欢贵族，却又不敢批评的态度。 「听说这附近也没有盗贼、山贼这类女性公敌。尤里希侯爵的治安对策实在了得。」 雷娜妲认为没有其他更有力的嫌犯了。 「而且这么多人失踪的话，领主大人应该也会发现吧。」 不过加洛林一定会满不在乎地动手吧。想归想，巴尔还是从不是贵族的平民角度发表意见。 「怪就怪在这儿。这些失踪少女都跟父母亲处不好，有离家出走的动机。所以这次找上公会是有点奇怪。」 雷娜妲蹙起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也对。公会确实难得一口气收到这么多协寻跷家少女的委托。） 巴尔暗自赞同。 这些委托恐怕是耶利米尼安斯背地里安排的吧。 「所以犯人是？既然你都提到迎宾馆了，想必是怀疑贵族啰？」 巴尔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 雷娜妲明显表露嫌恶之情。 「我对贵族印象很差。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有些贵族根本不把平民放在眼里。」 「这理由太薄弱了。」 尽管心里赞同，巴尔还是指出了痛处。 要闯入贵族宅邸的话，势必需要一个更有力的名目。 「是啊，这点只好去当地调查时再想办法了。不过我问过商人，听说最近常收到高价葡萄酒和肉类的订单。明明没有人见过贵族乘坐的马车啊。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 听了雷娜妲的话，巴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来还想说她没发现的话，干脆就告诉她好了。真不愧是二级。原来她已经确认过送进宅邸里的东西了。） 这也意味着尤里希和加洛林过于缺乏戒心。 「不过因为食材酒类露馅也太蠢了吧。我还以为你调查过礼品呢。」 巴尔略带嘲讽地说。 「啊。」 雷娜妲轻呼一声。 「对喔。礼品内容会因应时节和彼此近况而有所变化，不可能事前准备好。巴尔先生果然厉害。」 雷娜妲力赞巴尔。看来她似乎也没注意到这点。 「哈哈哈。」 巴尔笑着带过。 「对霍埃市的迎宾馆进行相关调查后，也是有可能逆转洗白呢。」 他试着提出这项观点。 「我姑且还是会调查看看，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雷娜妲以满怀敬意的眼神看着巴尔，客气地说。 「嗯，我只是说说罢了。既然能够使用霍埃市的迎宾馆，对方极有可能是大人物。」 「是啊。」 听巴尔这么一说，雷娜妲板起了脸孔。 「能够使用迎宾馆的人，地位必然与东道主相当，又或者更高。而且敢在尤里希侯爵的领地上绑架少女，看样子犯人肯定是公爵或侯爵没错。再加上对方不靠马车也能来去自如，这案子恐怕相当棘手呢。」 雷娜妲的语气紧张起来。 看来她完全没想过事情跟皇位继承斗争有关。这也难怪，毕竟冒险者跟高层局势无缘。 「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轻易放过女性公敌呢。」 听了巴尔的发问，雷娜妲立即回答。 然后她看着巴尔说： 「别管我们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对手可是贵族喔。」 「怕什么。不就是救出女孩们逃走嘛。」 巴尔笑容满面地立即回答。雷娜妲见状眯起双眼，仿佛看见了某种耀眼的东西。 「你真是学不乖呢。」 她表情看似无奈，语气里却充满好感。 「我负责带女孩们逃跑，其他就交给你们了。」 「正所谓适才适用呢。」 雷娜妲笑着表示赞同。 「话说回来，『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呢？」 巴尔问起另一组人马。 「他们好像去讨伐魔物了。」 雷娜妲略显不耐地答道。 （还是别谈他们好了。） 巴尔发现自己踩到地雷，便换了个话题。 「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冒险故事吗？」 「嗯？是可以啦。」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雷娜妲惊讶得瞪大双眼，不过她还是不厌其烦地说了。 「那就从遇到植物型魔物多隆说起……」 『夜空的月桂树』似乎以帝都为中心活跃了好几年。 巴尔时而附和，时而发问。 不知道是因为治安良好，还是感觉得到车上有二级冒险者的关系。 一路上马车不曾遭遇袭击。 第八话 目击 抵达霍埃市时已经是傍晚了。 把租来的马车寄放在专用设施后，他们便在路旁集合。 在旁人眼里看来，巴尔和雷娜妲俨然是气味相投，无比合拍。 其他成员看了忍不住揶揄两人。 「喂，我的本命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啦。」 听了雷娜妲惊人的发言，巴尔一瞬间僵住了。 「哎呀呀，巴尔先生失恋啰。」 「抱歉喔。」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半是揶揄，半是同情地说。 （不，这种情况算是被甩吗？） 巴尔疑惑地歪着头。 毕竟雷娜妲爱慕的是真正的巴尔。 「哎，这也没办法嘛。」 不过表面上巴尔还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嗯──这就是大人的风度吧。」 「虽说年纪较长，但很少有冒险者具备这般成熟的魅力呢。」 不知道为什么，巴尔的回应获得其他女性成员的好评。 「你们没有男友吗？」 「没有啊。」 莎拉答道，其他三人也面露苦笑。 「男人全是懦夫，知道我们是二级就退缩了。」 「像巴尔先生这样大方对待我们的男人可珍贵了！」 治愈师艾咪哀伤地说。 「别管软烂男了，专心思考女孩们的事吧。」 雷娜妲拍手唤回伙伴们的注意力。 「找好旅馆就立刻行动。大家身体状况都还好吧？」 「当然。」 由于旅途中刻意保留体力，『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笑盈盈地答道。 接着雷娜妲望向巴尔。 「我也还行。」 「巴尔先生帅呆了。」 「战斗力以外的部分肯定不止七级呢。」 虽然本人无此意图，『夜空的月桂树』对巴尔的评价却提升了不少。 （看来还是升到六级会比较好。） 巴尔心想。 这样涅别也会稍微放心吧。 「巴尔先生，不介意的话，由我们当你晋升六级的举荐人好吗？」 由于雷娜妲都主动提议了，巴尔轻轻点头。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是不抱期望啦。」 「不要那么贬低自己嘛。」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同时笑了。 「住宿怎么办呢？」 「随便找间旅馆就行了吧？」 见雷娜妲犹豫不决，巴尔便这么说。 「也对。再怎么样都不能住在迎宾馆附近。」 这么说完，雷娜妲跟伙伴们都笑了。 （住在迎宾馆附近太招摇了，而且以二级的金钱观来看恐怕也是要价不斐。） 巴尔心想。 虽然即将涉入贵族的领域，『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却显得十分冷静。 （耶利米尼安斯确实有眼光。） 巴尔这么觉得。 决定好会合地点后，他走了一段距离，最后选择了位于都市外围的廉价旅馆。 虽然没供餐，住宿费却相当便宜。 幸好还可以保持低调。 随便解决晚餐后，巴尔前往预计跟『夜空的月桂树』会合的中央广场。 从这里往北走就是迎宾馆和市长家。 夕阳西沉，天色完全暗了。 「这里不像帝都，只有迎宾馆和贵族住家附近才有路灯呢。」 「克里夫市倒是有呢。」 面对主动攀谈的雷娜妲，巴尔如是说。 「接下来，该怎么救出被绑架的女孩呢？」 听巴尔这么一问，雷娜妲笑了。 「不是说要带着女孩们逃走吗？我是认真的喔。」 她这么说完，莎拉点了点头。 「巴尔可能不晓得，不过一旦抓来的女孩被冒险者抢走了，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铁定不会派出追兵。这可是攸关他们的自尊心呢。」 「所以只要能把人带出迎宾馆，再来总会有办法的。」 艾咪也乐观地断言。 （算了，反正她们也不是完全没思考过。） 巴尔评估过后也表示赞成。 「不过现在还不确定贵族有罪，这点千万别忘了。」 他提出忠告。 巴尔早已知道贵族们是犯人，所以没有理由反对她们的作法。 不过一般七级冒险者应该会有所质疑，进而叮咛大家才对。 「也对。今天先以找寻证据为主吧。」 雷娜妲乖乖听取了巴尔的忠告，脸色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嗯，要冷静点才行。」 莎拉也面露微笑。 「巴尔先生让我们好好冷静下来了呢。」 艾咪笑盈盈地说。 「只要够冷静，你们一定没问题的。哎，这就是所谓姜是老的辣吧。」 「……我重新体认到经验丰富的年长者能带来多少助益了。」 语毕，雷娜妲惋惜似地叹了口气。 「要是巴尔先生有四级，或者至少五级，我就能请你当我们的顾问了。」 「七级不行啦，巴尔先生～」 听了队长的话，艾咪撒娇似地说。 「承蒙你们这么说，我感到很荣幸，不过我认为自己跟不上你们的步伐。现在先专心处理眼前的工作吧。」 「是。」 虽然巴尔说得好像自己才是『夜空的月桂树』队长，却没有因此引来反弹。 「无明之风，寂静之暗，聚合交融，隐匿我身。【silentwall】。」 雷娜妲吟唱的是兼具妨碍认知及隔音效果的高级魔术。 「喔，竟然能同时为六人施术。好厉害啊。」 巴尔称赞说。 虽然不及米娜，但雷娜妲也算是有一定水准的魔术师。 「这种水准的魔术可不能不会喔。」 雷娜妲闭上一眼应道。 六人悄悄往迎宾馆前进。 这里不像帝都，平民区并未被门阻隔开来，不过除了有街灯外，迎宾馆入口前还有警备兵守着。 拜雷娜妲的魔术所赐，他们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高级魔术师在的话，我想恐怕会被识破。） 慎重起见，雷娜妲压低声音说。 （好像没看到呢。） 巴尔答道。 在克里夫沛格州内，实力与雷娜妲接近的魔术师顶多就『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了。虽然巴尔早已知道这点，她们却不然。 行事上会变得更加小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六人借助雷娜妲的身体强化魔术，翻越两公尺高的围墙。 巴尔是莎拉帮忙拉上去的。 「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啦。」 听了巴尔的道歉，莎拉笑着说。 围墙后方是柔软的土壤。 「好像没有警备兵在。」 「哎，人家八成没在怕啦。」 听完雷娜妲这句话，莎拉满心嫌恶地回答。 「是啊。严格说来，这恐怕只是撑场面吧。」 巴尔也这么说。 至少像加洛林这样的贵族绝对没想过自己可能被谁袭击。 不过为了不让其他贵族耻笑「没钱请护卫」，他还是设置了人力。 「说来奇怪，这些无恶不作的贵族反倒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被盯上。还是不觉得有人敢反抗自己，才有办法当坏人呢？」 往建筑物接近途中，雷娜妲如是说。巴尔闻言猛然惊觉。 「因为无法想像自己垮台，所以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吗？说不定真的就是这样呢。」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投来有话想说的眼神，不过巴尔却以手势制止了她们。 「该怎么入侵建筑物内呢？」 莎拉对雷娜妲问道。 「伟大的风啊，赐我宛若鸟翼之力。【levitate】。」 答案是飘浮魔术。 「要是魔术被侦测到就糟了……」 听巴尔这么一说，雷娜妲答道： 「应该不要紧吧。如果有这么厉害的魔术师在，施展【silentwall】时早就被发现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 巴尔露出理解的表情。 雷娜妲帮忙施展【身体强化魔术】后，他们紧贴着二楼透出光的一室外，偷偷地向内窥探。 房内有四位被捆绑住的半裸女性，一群身穿高价华服的中年男性正满脸兽欲地看着她们。 一下子中头奖的『夜空的月桂树』大为光火，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采取行动的冲动。 贵族们周围还是有五、六位男性护卫。 「莎拉，你觉得呢？」 雷娜妲带着杀气问道，莎拉也以同样的表情回答： 「没半个厉害的好手呢。可能是五级或四级程度的前冒险者吧。」 不屑的言语里蕴含着明确的怒意。 「要闯进去吗？」 艾咪的声音缺乏抑扬顿挫，跟平时轻飘飘的语气相去甚远。 「嗯。不过千万不能被贵族看见我们的长相。大家把脸遮好。」 在雷娜妲的指示下，『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从【收纳袋】里取出布遮掩面孔。 雷娜妲也用黑布帮巴尔蒙面。 接着她看向窗户，莎拉便挥拳打破玻璃。 「怎、怎么了？」 加洛林侯爵惊声怪叫。 贵族的迎宾馆乃安全的圣域，他对此深信不疑。 海森子爵和葛拉利伯爵也一样。 本应保护他们的护卫们也都愣住了。 这时，雷娜妲施展魔术放出闪光。 「呀啊！」 「我、我的眼睛……」 趁着愚蠢的坏蛋们忙于东奔西窜，『夜空的月桂树』和巴尔俐落地替女孩们松绑，并以大块的布为其裹身，带着人逃往窗外。 「有歹徒入侵！」 「来人啊！来人啊！」 宅邸内乱成一团的情况下，巴尔等人来到了迎宾馆外。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去公会支部寻求协助吧。」 听了巴尔的发问，雷娜妲立即回答。 「除此之外，恐怕也没其他地方愿意借我们躲藏了。」 莎拉语带微愠地说。 获救的女孩们被艾咪和巴尔以外的四人抱在怀里，并未表示任何意见。 不过以她们目前的精神状态，八成也没办法对话吧。 「别搞砸啰。巴尔先生就请自行逃跑了，你可以吗？」 「啊啊，我对脚力还算有自信。」 巴尔笑咪咪地答道。 「好，大家解散！明天再会合吧！」 语毕，六人各自四散逃开。 巴尔拔腿朝北方跑去，然后躲到建筑物暗处。 他试着探查气息，不过迎宾馆那边依旧不见派出追兵的迹象。 （好奇怪啊。难不成他们放弃了？） 巴尔疑惑地歪着头。 自己抓来的女孩被人抢走，急急忙忙地派人去追，这消息传出去了确实有损声誉。 不过加洛林他们不可能在乎这种事情。 （……不然他们为什么不追过来呢？） 巴尔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想还真奇怪。虽说他们效力于大王妃，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仿佛完全不顾诺顿公爵的看法……） 加洛林他们有这个胆吗？ 思及至此，巴尔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想想最坏的情况吧。） 这次的事情最坏的状况，就是问题不只是在帝国内。 讲白了就是外国的干涉。 （莫非除了加洛林以外，迎宾馆内还有其他人在？） 想到这里，巴尔猛然惊觉。 不少国家处心积虑想要削弱帝国的势力。 难不成加洛林受了某个国家的唆使？ （一旦鲁迪格皇子即位，届时你也会因为拥立有功，受封公爵或伯爵。而且跟我们打好关系的话，皇帝也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是这样吗？） 巴尔脑海里浮现了煞有介事的对话内容。 （回去看看吧。） 巴尔更改了计划。 只要用异能控制光，谁也无法看见他。 回到迎宾馆时，巴尔目睹了加洛林等人对身穿异国服装的陌生人低头的场面。 「对不起，古斯塔侯爵。让您见笑了。」 加洛林开口致歉。 「……你们竟然让冒险者之辈闯进来抢走了猎物。」 名为古斯塔的中年男性顶着烫卷的金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的确，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我现在立刻派出追兵！」 海森子爵这么说完，古斯塔以冰冷的眼神睥睨着他。 「这不可行吧。既然你们雇用的人都没发现有人入侵，是要从何找起？」 「这、这个。」 海森子爵哑口无言。古斯塔接着又说： 「况且我不该出现在这个国家，事情闹大了会很麻烦的。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这样不行啊，加洛林侯。」 「您、您说得是。」 加洛林不顾尊严地搓着手点头哈腰。 （听这口音，应该是大陆西部……看加洛林如此卑躬屈膝的样子，对方恐怕是王国贵族吧。） 巴尔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让脑袋运转。 亟欲削弱帝国的势力，又有办法避开帝国的警戒网秘密入境，还能迫使加洛林放低姿态。 说到拥有这般国力的国家，就属地处极西的王国了。 「鲁迪格皇子能够与我等王国主义携手并进。想必鲁迪格皇子即位后，帝国也会与我们王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吧。如此一来，加洛林侯，你就是催生鲁迪格皇帝，协助帝国与王国修复关系的功臣了。届时你定会晋升公爵，迎取皇室公主进门吧。」 古斯塔以黏腻的语气说道，像极了对记性差的学生耳提面命的老师。 「遵、遵命。」 加洛林原本是个爱摆架子的人，却跟着葛拉利和海森一起点头哈腰。 （果然。） 巴尔心里燃起怒火。 加洛林等人恐怕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卖国。 不仅可让自己追随的皇子赢得继承战，强化派系领袖诺顿公爵的地位，修复王国与帝国的关系，自己也能立功升爵。 他们铁定以为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完美计划。 （不过这绝对不能容许。） 巴尔心想。 加洛林等人完全没把帝国人民放在心上。 （在有未知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却满不在乎地争权夺利分裂国家。为了自己的消遣，还绑架无辜女性加以凌迟，平民百姓受苦受难都不痛不痒。这国家的未来绝不能交到这些家伙手上！） 巴尔重新下定决心。 他一定会粉碎加洛林等人的野心。 （问题是该怎么做。） 营救女孩的过程意外顺利。 大概是因为加洛林等人缺乏危机意识，『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本领又很高超吧。 （原本是计划拘捕诺顿公爵问罪。） 不过巴尔认为这样不妥。 假使公爵在场，巴尔就能立刻做出决断，甚至干脆闯进去一口气摆平事态，可是公爵好像不在。 （莫非公爵毫不知情？不仅如此，尤里希侯爵似乎也是一无所知。） 真是这样的话，势必就得慎重行事了。 （也不能用本人没做过的事弹劾公爵和侯爵啊。） 毕竟同属一个派系，他们不算毫无责任，不过还是应该分别看待才对。 （公爵那边也要刺探看看了。） 这么判断后，巴尔悄悄离开迎宾馆，返回自己住的旅馆。 接着他使用魔术具呼叫米娜。 现在离米娜的就寝时间还早，没什么好顾忌的。 「是，怎么了吗？」 果不其然，米娜立即回话。 巴尔简短问候几句，随即说起了先前的所见所闻。 「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都不知情吗？」 米娜似乎感到相当意外，稍稍拉高了语调。 「虽然目前还在怀疑的阶段，但总不能坐视不管吧。两人身为派系领袖及亲信，处罚恐怕在所难免，不过罪名可差多了。」 「……我去调查公爵就行了吗？」 米娜展现优秀的洞察力。 「是啊。最好是暗中偷偷调查。」 巴尔答道。 如果要光明正大采取行动的话，克劳德或许是适合的人选。 不过这问题非常敏感。 「好的。我会尽快调查完回报您的。」 「麻烦你了。」 「是！」 米娜开心地接下巴尔的请托。 结束通讯后，巴尔接着呼叫克劳德。 不像方才是直接联络本人，这回巴尔连通了通讯魔术具。 毕竟贸然使用通讯魔术的话，一般人通常都会生气。 「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吗？」 克劳德过了几秒钟才回答。 「没错。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怎么了吗？」 克劳德沉下嗓音。 他知道巴尔如今人在哪里做些什么，难免容易往坏的方向想。 「我看见加洛林侯爵他们跟疑似外国贵族的男性在一起。」 「……什么？」 克劳德的语气紧张起来。 「知道对方的特征吗？」 「操着大陆西方口音，身穿华服，烫了头发，旁人称他为古斯塔侯爵。」 巴尔想得到的都说了。 「你说古斯塔？」 克劳德拉高语调。 「你认识吗？」 「他是亚尔托王国的贵族。」 听了巴尔的发问，克劳德压低声音答道。 「所以王国介入了此事？」 「恐怕是。」 对王国的愤怒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事情不光只有这样而已。」 「还有吗？」 克劳德的怒意变得更深了。 「对。我认为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有可能不知道古斯塔的事。」 「啊？这怎么可能？」 克劳德发出错愕的惊呼。 （这也难怪。） 巴尔可以理解。 「我原本也这么想，不过倘若尤里希侯爵知情，那又何须选在霍埃市的迎宾馆见面？尤里希侯爵身为克里夫沛格州的领主，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见对方。而且这么做也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巴尔补充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以现状看来，尤里希侯爵若是涉入其中就太不自然了。不过诺顿公爵是不是这样就不晓得了。」 克劳德持保留态度。 诺顿公爵是足以代表本国的大贵族，克劳德和巴尔都认为他不可能轻举妄动。 「嗯，所以我请米娜去调查了。」 「葳鲁赫米娜啊。」 克劳德兴致缺缺的样子。 「说到能够不惊动旁人暗中调查，口风又紧的人，除了那家伙以外也不做他想了。」 听巴尔解释完理由，克劳德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来禀报陛下。葳鲁赫米娜那边有消息的话，再麻烦你通知我一声了。」 除非巴尔特别交代，否则米娜绝不可能向克劳德和皇帝报告。基于这层顾虑，克劳德才这么说吧。 「当然。」 巴尔笑着回答。 透过通讯魔术交谈不易引起注意。 这点加洛林他们也一样。幸好目击到古斯塔侯爵出现的场面。 「不过这次运气真好。竟然刚好撞见他们。」 「哎呀，每次干坏勾当的时候，贵族总是成群结伙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听了巴尔的话，克劳德冷笑着说。 「是这样吗？」 「是啊。明天我就禀报陛下情况生变一事，麻烦巴尔托洛梅乌斯继续留意他们。」 「了解。」 简短回答后，巴尔道出自己的期望。 「可以的话，我想赶快把古斯塔和加洛林都抓起来。」 这样就能防患于未然了。 虽然逮捕外国贵族恐将衍生其他问题，但既然对方是偷渡入境，帝国应对上大可以采取强硬的态度。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现阶段甚至无法逮捕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当然，这两人有可能是清白的，可是我们也无从判断啊。」 克劳德十分谨慎。 他知道巴尔说这话也不是认真的，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也是。我想知道陛下的想法，再请你帮忙探听一下了。」 听了巴尔的要求，克劳德点了点头。 「陛下比我还要谨慎，又很看重效率，说不定会直接下令抓人。明天我就来问问看吧。」 「拜托你了。」 这么说完，巴尔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切断了通讯。 （明天起才是重头戏呢。） 问题是冒险者的工作该如何处理。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种状况。 （耶利米尼安斯可能太低估『夜空的月桂树』了。） 巴尔心想。 一切都是多亏了她们的决策力和行动力。 希望经过这次之后，她们能获得正确的评价。巴尔打住思绪，上床就寝。 隔天早上在旅馆附近的店家吃完早餐出门时，巴尔刚好遇见了雷娜妲她们。 「哎呀，早啊。」 巴尔并不意外。 他本来就没刻意隐藏身为七级冒险者的气息，二级冒险者要找到他并非难事。 「早安。我想跟你稍微谈谈。」 虽然脸上挂着微笑，雷娜妲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 为避免妨碍交通，巴尔靠到路旁说： 「我认为最好还是回克里夫市去。」 「现在立刻回去的话，反而容易启人疑窦吧？」 雷娜妲疑惑地歪着头。 其他成员反应也差不多。 「是啊。」 巴尔同意她们的看法。 「遇到昨晚那种情况，没几个人能处理得很漂亮。贵族们迟早都会怀疑到你们，又或者『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身上。」 「既然如此。」 雷娜妲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巴尔以眼神制止了她。 「所以我认为最好逃到贵族们无法随意出手的地方。而且克里夫市的公会支部似乎是直接听命于耶利米尼安斯总长。」 既然丹尼斯支部长实力不俗，又一直没让尤里希侯爵知情，可见待在尤里希侯爵的势力范围内还算安全。 「没错。巴尔先生的看法既理性又正确。」 雷娜妲如是说。不过看了她的表情后，巴尔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这样不行。放着那些贵族不管，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脸色十分可怕。 （不妙。她们打算杀那些家伙一个措手不及吗？） 虽然可以体会她们的心情，但对方好歹也是侯爵和伯爵。 只要有心，他们一定有办法治二级冒险者。 （可是挑明了讲的话，恐怕又会造成反效果。） 巴尔这么认为。 雷娜妲等人的表情看似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亟欲「报一箭之仇」。 「我没打算放着不管。回克里夫市后，我会向丹尼斯支部长报告，再请他转达耶利米尼安斯总长。」 「……总长吗？」 听巴尔这么一说，『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缓下脸色。 这也证明了耶利米尼安斯深得她们信任。 「总长跟皇族交情匪浅，在贵族之间也很吃得开，的确是有可能牵制那些家伙。」 雷娜妲看着地面喃喃自语。 「听说丹尼斯支部长原本是一级冒险者，因为精于后勤才会被提拔为支部长。」 莎拉道出手头上的资讯。 「这样就能放心了吧。不愧是巴尔先生，真是既实际又有效的好点子呢。」 艾咪换回原本柔和中带着傻气的态度夸奖巴尔。 「可以的话，我是很想揍那些家伙一顿，不过对方毕竟是侯爵和伯爵嘛。」 莎拉虽然感到遗憾，却也表示赞成。 「那就赶快坐马车回去吧。」 雷娜妲以队长之姿下达指示。 一行人逃也似地离开了霍埃市。 「我来吧。」 莎拉自愿驾车。 「我可以开啊。」 见巴尔一脸困惑的样子，她面带微笑地说： 「对我们而言，你的冷静和判断力是非常好的借鉴。我怎么能让你当车夫嘛。」 「是啊。况且莎拉还能包办侦查工作，巴尔先生就到后面休息吧。」 「赞成～」 见『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一致同意，巴尔也不再坚持，乖乖进了马车内。 「打扰了。」 上车后，四人笑容满面地欢迎巴尔。 「你想坐谁跟谁旁边呢？」 雷娜妲揶揄似地轻提眼帘问道。 「一定得坐在两个人中间吗？」 巴尔苦笑着说。 「没有特别要求的话，就坐我跟艾咪中间啰。」 这么说完，雷娜妲把手放在自己右边的空位上。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巴尔堂而皇之地在两人之间坐下。 她们身上的香水味直扑鼻腔而来。 「嗯～你都不会害羞呢。」 「虽然这样很帅，但有点可惜呢。」 见巴尔一派从容，雷娜妲等人有感而发。 「你以为身旁有美女在，我就会紧张吗？」 「好想看巴尔先生可爱的表情喔。」 艾咪以软绵绵的语气说。 「我们就只看得到你帅气可靠的一面。」 雷娜妲好像真的觉得很可惜的样子。 「哈哈，男人都喜欢在出色的女性面前耍帅，我也会想要被你们依赖啊。这都是你们的魅力使然喔。」 「有人这么夸赞自己，谁都不会觉得不开心吧。」 听了巴尔的赞美，雷娜妲面露微笑，艾咪也点了点头。 「连嘴巴都这么甜，真是无懈可击啊。」 「听到别人说自己很有魅力，我们根本不会想要反驳嘛。」 席娜和梅米两人也笑着认输了。 「我真心觉得你们是一群优秀的美女喔。」 巴尔这么一说，雷娜妲以外的三人都面泛红晕地低下了头。 「竟然还继续穷追猛打，巴尔先生其实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吧？」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巴尔托洛梅乌斯这个心上人了，唯一不为所动的雷娜妲露出有点怀疑的眼神。 「怎么可能。」 巴尔不禁苦笑。 「我懂！感觉巴尔先生一定很受欢迎！」 「追求金钱地位的女生恐怕不会把你当一回事，不过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种女生。」 意外的发展下，『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开始兴奋起来。 如此一来，巴尔也不能随便插嘴了。 「那就任凭各位想像啰。」 被困在一群女性之间，巴尔也不能假借看外面的风景抽身.不过他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这人果然很有余裕呢。」 「受欢迎的男人会一脸得意，不受欢迎的男人则会动怒呢。」 「感觉巴尔先生跟一般男人不是同一个层次呢。」 结果反倒让女性们更加怀疑。 回程路上大家热烈讨论这类话题。巴尔深深体会到「女性冒险者也喜欢聊感情」。 第九话 最强 回到克里夫市后，一行人立即前往公会支部要求会见丹尼斯。 「各位……」 丹尼斯神情凝重地出现。 看来他也大致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支部长室谈吧。」 语毕，丹尼斯带着一行人前往二楼的支部长室。 在茶水都还没端上来的情况下，雷娜妲省略寒暄致意，直接切入主题。 「绑架女性的是贵族。」 之后她简单抓要点说明。 「……原则上我们无法干涉贵族的迎宾馆。即便怀疑也不能闯进去。」 丹尼斯脸上透出几分懊恼。 「所以我可以理解各位的做法。把被绑架的女性救出来，借此让贵族颜面扫地，短时间内不敢贸然行事，再趁这段期间通知帝都。真是高招啊。话说回来，这是雷娜妲小姐的构想吗？」 听了这个问题，巴尔不禁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这么问？对手是贵族，冒险者几乎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啊。） 若是对方以保险起见为由，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几乎都是巴尔先生出的主意。」 雷娜妲摇摇头，望向巴尔。 「我承认当初想过跟这个人结伴同行会不会有问题，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多么肤浅了。经验、见识、判断力，各方面他都很优秀。即便把缺乏战斗力这点纳入考量，我认为还是可以荐举他晋升五级。」 「我没意见。」 「好极了。」 听了雷娜妲的话，『夜空的月桂树』全体成员都表示赞成。 「喔。」 丹尼斯稍稍张大双眼。 他似乎也没预想过这种情况。 「既然他是如此优秀的人才，也难怪总长会派他过来了。虽然总长可能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帮忙推荐好了。」 丹尼斯笑着说。 「谢谢您。」 巴尔姑且道了声谢。 「接下来各位有何打算？既然得罪了贵族，我不建议各位在本地久留。」 丹尼斯一脸惭愧地询问雷娜妲等人。 「今天我们会在这里过夜，明天再启程返回帝都。只要回到帝都，之后总会有办法的。」 「也对。」 丹尼斯点了点头。 「帝都有陛下的庇护，耶利米尼安斯总长和骑士团更是时时监守照看，想必欺凌平民的贵族也不敢轻易接近吧。」 「但愿如此。」 雷娜妲陪笑着答道。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不好意思，帮不了什么忙。」 「千万别这么说。你们不是刚来没多久就解决了一桩案件吗？真不愧是帝都的二级冒险者呢。」 丹尼斯笑咪咪地说完，取出一个白色袋子。 「这是委托的报酬，每人八十万杜拉。对不起，给得这么少。」 他敛起笑容道歉。这是因为升上二级冒险者后，每人每次大多都收超过两百万杜拉的报酬。 「没关系的，反正女孩们都平安获救了。」 雷娜妲等人笑着收下报酬，脸上没有丝毫嫌恶。 （真是一群好女孩呢。） 真希望有更多这样的冒险者。巴尔一边心想，一边收下自己应得的份。 「丹尼斯先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支部长，想必实力一定很强。可是他却那么谦虚客气，给人感觉很好呢。」 告别丹尼斯步出公会后，雷娜妲如是说。 「真的。人才处处皆是，就像巴尔先生一样。」 莎拉也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巴尔就是无法赞同。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不满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巴尔先生，等会儿我们要去喝一杯，巴尔先生要不要一块儿去呢？我请客喔。毕竟我们麻烦你这么多嘛。」 雷娜妲开朗地说。 「好啊，那就给你请啰。」 巴尔笑着回答。 接受别人的请客也是交际的一环。 「太好了！」 雷娜妲以外的四人露出笑容，开心地拍起手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住在支部附近的『丰饶之土亭』，你方便过来吗？.」 「了解。我放好行李就过去。」 巴尔当然打算投宿廉价旅馆。 就算有八十万杜拉入袋，他还是无意选高档的地方住。 「巴尔要不要也来这边住？『丰饶之土亭』每人每晚两万杜拉喔。现在巴尔应该付得起吧？」 听了莎拉的发问，巴尔摇了摇头。 「我想把宝贵的收入存起来。」 「是吗？好务实啊。感觉很可靠呢。」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表示理解，没嫌巴尔小气。 由于晚餐时间雷娜妲帮巴尔倒了杯麦酒，巴尔也为她斟酒作为回礼。 「哎呀，谢谢你。」 「该怎么说呢？巴尔先生总是平等对待女性呢。」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好相处吧。」 女性们略带醉意地述说感想。 「什么男人女人啦、贵族平民啦，我不太喜欢别人把这类标准强加在自己身上。人就各有不同的立场和职责嘛。」 巴尔硬生生把人人平等这句话吞了回去。 除了没有君主的民主国家外，这种想法在其他地方恐怕会被视为危险思想。 「我懂！自以为是的家伙真的很令人火大呢。」 女性们大为赞同。 「若能互相尊重，世上一定会少掉很多纷争。」 「我有同感，不过感觉巴尔先生好像已经看透什么了。」 「或许是心情很平静的关系，这些话听起来特别有说服力呢……」 女性们露出敬佩中带有苦笑的表情。 「抱歉。我们继续喝吧。」 「嗯。」 巴尔并没有企图灌醉女性们的非分之想。女性们也不是傻瓜，不至于喝到酩酊大醉。 散会时所有人都还能走得很稳。在巴尔看来，她们也没露出比平常更多的破绽。 所以巴尔放心回到旅馆，不过他上床没多久就醒了。 因为一群人怀着敌意包围了他的房间。 （如果有强敌接近，我一定会更快发现。） 换言之，来者全是些小喽啰，就算在这个距离下才醒来也不打紧。 （不过，竟然选在这个时间点袭击我。） 没多少理由需要一群人袭击一名不起眼的七级冒险者。 慎重起见，巴尔探查了『夜空的月桂树』所在的旅馆，结果发现她们也被袭击了。 （……在这个时间点袭击我和她们，还知道我们正确的住宿地点。） 如果有人刺探自己的动向，巴尔不可能毫无察觉。 此外，他也不曾感觉到有可疑的气息跟踪自己。 所以袭击者背后显然有人不靠这些手段也能掌握他们的住宿地点。 （现在先别反抗吗？） 巴尔心想。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乖乖束手就擒也是一个方法。 这样也能诱使敌人放松戒心。 而且『夜空的月桂树』好像被抓了，这也令他挂怀。 （对方没有特别厉害的货色，是用了魔术具吗？） 这时，入侵者悄悄潜入了房内。 巴尔继续装睡，于是对方一口气扑过来制伏他，并将他五花大绑。 他假装后知后觉，故作惊恐地奋力挣扎。过程中脸上挨了一拳，腹部也承受了三次冲击。 「嘎。」 虽然这对巴尔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但他还是发出受创般的哀号，这才乖乖就范。 「搬走。」 在某人的指示下，巴尔被装进大袋子里搬运出去。 （别出手，米娜。） 巴尔感受到仅五百分之一秒的杀气，赶紧在心里默想。 好在扛他的人没被突然出现的精灵残杀。 经过几次开门声后，巴尔才被放出袋子，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同一个房间内还有『夜空的月桂树』及『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的气息。 他们不像巴尔，不但眼睛被蒙住，嘴里塞了东西，还被封印能力的魔术具限制行动。 （连『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都被抓了吗？） 这点倒是出乎巴尔意料之外。 （看来没办法指望『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碰巧赶来救援了。） 还是另寻备案得好，巴尔在心中修正想法。 他猜想幕后黑手们迟早会现身揭露真相。 不然留七级冒险者一命就太奇怪了。 （看来我猜对了呢。） 巴尔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暗自心想。 来到房内的是加洛林侯爵、葛拉利伯爵、海森子爵、古斯塔侯爵，还有尤里希侯爵、诺顿公爵，以及脸藏在黑色斗篷底下的男性。 他们背后跟着好几位凶神恶煞的男性。 「这些家伙就是妨碍我们享乐的垃圾吗？」 加洛林劈头叫道。 那双碧眼里燃起了憎恶之火。 「加洛林侯爵，你在我的领地上做了什么？」 尤里希侯爵蹙起眉头。 「哎呀，只是抓些猎物罢了，不碍事的。」 加洛林大言不惭地说。 「你瞒着我和尤里希侯爵私下会见古斯塔侯爵，这又要怎么解释？」 诺顿公爵脸上交织着愤怒、悲伤与困惑。 「我是为了您，还有鲁迪格皇子着想啊。」 加洛林一改方才对待尤里希侯爵时的态度，口气恭敬有礼，却也显得有些焦躁。 （难道是故意讲给我们听的？） 意外的发展令巴尔错愕不已。 他们八成打算之后杀人灭口吧。况且在他们眼中，冒险者地位卑贱，证词毫无说服力可言。 「意图谋反分裂国家，这叫为我着想！？」 听了诺顿公爵的话，尤里希侯爵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加洛林依旧泰然自若。 「倘若亚德里安皇子即位，鲁迪格皇子要不就是被除掉，要不就是被豢养一辈子。如此一来，诺顿公爵家等于是前途无望了。您原本是可望成为皇帝的后盾，掌握实权号令全帝国的大贵族啊。这不叫损失惨重，又该怎么说呢？」 加洛林激动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过诺顿公爵态度却很冷漠。 「亚德里安殿下即位后，极可能延续不利于你们的政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你们才只好拥护鲁迪格殿下吧。别再惺惺作态了。」 「假使真的为诺顿公爵着想，你就不该擅自做出这种危及立场的事。」 语毕，尤里希侯爵以防备的眼神看着古斯塔侯爵。 「你不知道自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吗？我会让你住进迎宾馆，也默许你使用魔术具，就是因为信任你啊。」 尤里希侯爵的语气里充满了藏不住的怒意。 （对呀。不管是利用别人领地的迎宾馆，或者使用魔术具，都需要经过领主本人的许可啊。） 巴尔恍然大悟。 正因为如此，巴尔先前一直猜不透尤里希侯爵的立场。好在这些人根本不把冒险者当人看，他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知真相。 念及同派系的情分，尤里希侯爵并未多加干涉，然而加洛林他们却借机恣意妄为。 （为此怪罪尤里希侯爵也太苛刻了。不过他也难逃罪责就是了。） 既然促成了恶行泛滥的温床，就算本人毫不知情，最后恐怕还是会被问罪吧。 这就是所谓领主的责任。 （诺顿公爵就更麻烦了。） 巴尔也不晓得会变成怎样，决定干脆丢给皇帝处理。 「哎，短期内或许如此。不过你很快就会改观了。」 加洛林自信满满地说。 「你想做什么？」 面对诺顿公爵的质问，加洛林笑咪咪地答道： 「做实验。就拿二级冒险者展示一下我们拥有的战力吧。如此一来，您一定也会放心。」 「你说战力？」 尤里希侯爵疑惑地问道。 「没错。而且我们还特地避开领地内的冒险者，改抓来自帝都的人，这也是我们体恤你的表现啊。」 若是领地内少了有力的冒险者，战力也会随之下滑。 所以他们才盯上了巴尔等人。 「说得真好听呢。他们失踪了，耶利米尼安斯一定会找我问话。」 尤里希侯爵蹙起眉头。 「那莽夫不过是伯爵一族。别理他就是了。」 加洛林摆出一副倨傲不逊的态度。 「后面的丹尼斯支部长会帮忙想借口吧。」 之前默不作声的巴尔总算开口了。 因为披着斗蓬的人只是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始终没有表明真实身分。 「……你这个人果然不容小觑呢。」 有别于瞠目结舌的贵族们，丹尼斯一派从容地脱下斗篷。 二级冒险者们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公会支部长丹尼斯竟然是贵族的爪牙，这点他们恐怕也是始料未及吧。 「你怎么发现的？能否告诉我作为参考呢？」 「因为我们一回到这个都市就遇袭了。我猜不是贵族查出了我们的去处，而是某个知情者通风报信。能够自然而然地掌握我们全体行踪的人之中，就属你最可疑了。」 听完巴尔的说明，丹尼斯颔首认同。 「原来如此，所以你原本也不确定啰。不过你的洞察力远超乎七级的能耐，所以我才请人把你一块儿抓过来。」 然后他望向加洛林侯爵。 「如何？我说对了吧？要是放着这个名叫巴尔的男人不管，他一定会察觉二级冒险者们失踪的真相。」 「是啊。你的建议是对的，值得夸奖一番。」 「不敢当。」 见丹尼斯向摆臭脸的侯爵行礼，巴尔心情十分苦涩。 （原来不是所有来自帝都的冒险者都被盯上了。） 本以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好一点，做起事来会比较方便，不料却造成了反效果。 「受死前我想先问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站在加洛林侯爵那边？」 巴尔怀着怒气问道。 丹尼斯应该深得耶利米尼安斯的信任才是。 「我想当下任公会总长。为此，我需要贵族的支持。」 丹尼斯道出埋藏心底已久的野心。 「既然如此，何不跟在耶利米尼安斯身边学习……」 「不可能的。」 听了巴尔的话，丹尼斯不屑地说。 「你不了解公会支部的实际状况吧？支部必须跟贵族打好关系。什么坚守独立，不要任凭贵族摆布，那不过是漂亮的场面话罢了。」 从这番告白中，可以感觉到丹尼斯积压已久的情绪。 不过巴尔还是想不通。 「尤里希侯爵不像是如此恶质的领主啊。」 「是啊，尤里希侯爵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助他爬向更高的位置。」 「丹尼斯，你这家伙。」 尤里希侯爵瞬间面露愠色，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大概认为错在加洛林巧言煽动，把丹尼斯也拖下水吧。 「加洛林侯爵，你真的以为会成功吗？亚德里安皇子的派系可大了。」 听了尤里希侯爵的话，加洛林嗤之以鼻地说： 「你也真是讲，不听呢。接下来就是要展示为此而准备的武力啊。」 「不过要是八神辉胜利之剑出面的话……」 诺顿公爵的语气表情皆透出惊恐之色。 身为代表帝国的大贵族，他十分清楚八神辉胜利之剑的实力。 「不可能吧。八神辉胜利之剑毕竟是保护国家的决战战力。既然皇太子人选还没确定，我们的所作所为就不算谋反。八神辉胜利之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权力斗争而出动嘛。」 加洛林的回答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亚德里安皇子已经成为皇太子也就算了，现在就还不是嘛。」 尤里希侯爵似乎稍微放心了。 因为不知道八神辉胜利之剑在场，他们才能这么说。 （看样子也不是没有出手介入的余地……） 巴尔心想。 「今天过后，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就会改变想法了吧。」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葛拉利伯爵说。 「我们得到了惊奇的力量。只要拥有这股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有可能打倒八神辉胜利之剑呢。」 「……什么？」 听了葛拉利伯爵的话，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都有所反应。 「什么打倒八神辉胜利之剑，这话不能随便乱讲啊。」 诺顿公爵半信半疑。 「直接看最快了。亲眼见过二级冒险者的死状后，您就会明白那不是胡说八道了。」 这么说完，丹尼斯弹响手指。凶神恶煞的男人们立即行动，把冒险者们扛了起来。 巴尔也默默地任凭摆布。 （问题是该如何逃走，再以八神辉胜利之剑的身分介入。） 他之所以还有余力这么想，是因为他早已发现米娜在外面待命了。 虽然巴尔不能当着冒险者们的面采取行动，但只要米娜代为出面，便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也宽心了不少。 巴尔他们被带往一处宽敞的地下室。坚固的黑门后方是空无一物的乏味景象。 （少说可以容纳百人呢。） 巴尔猜想这里应该是竞技场。 「接下来好戏要上演啰。」 加洛林笑得不怀好意。 巴尔等人被迫在墙边排排站，贵族们则是退到另外一侧。 然后加洛林从怀里掏出黑色的菱形宝石。 「这是特别的魔术具，可以用来使役巨人喔。」 加洛林得意洋洋地解释完，便以右手高举着宝石叫道： 「出来吧，卢戈！」 随着宝石散发黯淡的光芒，一大团黑雾喷涌而出，凝聚成巨大的身影。 最后化为拥有黑色皮肤、红色独眼，手持棍棒的巨人。 （卢戈？） 巴尔瞠目结舌。 那是集十名一级冒险者之力才能击退的强大存在。 「该解除了。」 葛拉利伯爵这么说完，二级冒险者们的束缚随即解开。 「来，挺身对抗绝望，死命挣扎吧，哈哈哈哈哈！」 加洛林、葛拉利、海森及丹尼斯露出丑恶的笑容，古斯塔也是一脸满意的表情。尤里希侯爵和诺顿公爵见状都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上了。」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们做了悲壮的决定。 「是啊。」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也一样。 「巨人族物理防御力高，却禁不起魔术攻击。重点在于能否守好后卫。」 雷娜妲说。 「圣光圣风啊，护持我身，为我等祛除灾厄。【圣刃圣风】。」 当雷娜妲开始吟唱二级魔术时，『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魔术师也跟着吟唱同样的魔术。 淡淡白光笼罩着他们的身体。 「喔，二级魔术啊。」 诺顿公爵说。 「你们专心牵制敌人的行动。」 雷娜妲说。 「好。」 前卫恶狠狠地瞪着卢戈，并未勉强进攻。 「呼哈哈哈，干掉他们，卢戈！让人类明白跟你相比，他们是多么脆弱可悲的存在！」 加洛林一声令下，卢戈开始缓缓前进。 「来吧，红莲之火。集天使与星辰之力，化为巨大剃刀显现于此。」 雷娜妲吟唱的同时，『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魔术师同样吟唱着魔术。 「怒吼吧，雷神。迸射苍光，扫荡邪恶灾祸。」 明明我方同时咏唱两个二级魔术，卢戈却不见丝毫危机意识。 对此，雷娜妲等人解释为敌人体型过于庞大钝重的关系。 「【红莲煌炎】。」 「【雷吼雷葬】。」 赤红火星与雷枪袭向卢戈。 其威力甚至足以歼灭巨人或海妖。 然而卢戈却只是不耐地挥挥左手。 仅仅如此，两个二级魔术就溃散消失了。 「啊？」 「咦？」 冒险者们大为震惊。 因为堪称他们最大火力的攻击手段伤不了对手分毫。 「怎、怎么会……」 「好耶，有意思。」 看着绝望的冒险者们，海森开心地拍手叫好。 （这男人真低级。） 巴尔蹙起眉头。 冒险者们已经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 身为经历无数征战的高手，他们当然明白彼此实力的落差。 即使如此，雷娜妲仍再度吟唱魔术。 「借助风之化身之力，开启通往远方道路之门。飞舞吧，【空间转移】。」 于是巴尔的身体被抛出了宅邸。 同时雷娜妲中断魔力，呢喃着说： 「凭我的能力只能施展一次转移魔术，而且仅限一人……我让巴尔先生逃走没关系吧？」 「没错，就是要让弱者逃走才对。」 莎拉点了点头。 「对啊。巴尔先生人很好，又具备足够的知识与判断力。我也希望他能获救。」 在这生死交关之际，艾咪却露出傻呼呼的笑容。 「我没意见。」 其他成员也一致同意，脸上挂着做好觉悟的表情。 「该死的东西！」 加洛林气急败坏地大吼，丹尼斯也变了脸色。 「让麻烦的家伙逃了呢。他似乎也深得总长信任，要是他出面作证的话，后果可能不妙。」 「追，快追啊！」 加洛林放声叫道。男人们闻言立即拔腿狂奔。 惟独丹尼斯毫无动静。葛拉利伯爵见状出声斥责： 「为什么你不追？」 丹尼斯压下心中的不耐，解释说： 「他们想扭转情势的话，势必得杀掉加洛林侯爵。这样卢戈就失去了术者，最后不是消灭，就是失控乱来。而眼下只有我能够保护加洛林侯爵不被他们所杀。」 「这、这可不行。」 葛拉利伯爵面色铁青。加洛林侯爵急急忙忙地说： 「你要好好保护我，不能让我死啊！」 「是，那当然。」 丹尼斯面露微笑。 （毕竟你是有助于我成为总长的道具嘛。要是尤里希侯爵更懂得变通的话，我也不必利用加洛林这般丑恶的贵族了。） 他只顾着思考如何笼络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完全把巴尔抛诸脑后。 另一方面，确认过四下无人后，巴尔立即换上《光之战神》的服装。 （加洛林原本好像只是想玩玩而已，冒险者们或许太冲动了。） 巴尔加紧赶回去。 他之所以没使用【转移币】，是因为他发现一群男人正朝这边接近。男人们出现的瞬间，巴尔立即出手攻击。 他们一直以为目标是弱小的七级，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反倒变成被制伏的对象。 巴尔绕到他们背后，举手往脖子一劈，一秒让所有人昏过去后，旋即又回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内正上演着追逐战。 让巴尔逃走后，成员们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抱着精疲力尽的雷娜妲四处逃窜。 「呼哈哈哈，竟然痴痴等待七级冒险者的救援，真是太可爱了！」 加洛林哄然大笑，然而丹尼斯却制止了他。 「不，慎重起见，还是尽快打倒他们准备撤退吧。要享乐的话，日后总有机会的。」 「唔。」 加洛林显得相当不满，不过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都表示赞成。 「当然，我们也打算离开了。」 「诺顿公爵，不如现在就走吧。」 听了尤里希侯爵的提议，诺顿公爵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 他从怀里掏出【转移币】发动魔术。 可是他却无法转移。 「……什么？」 诺顿公爵诧异地看着硬币。 「难不成买到了假货？」 「失敬了。」 丹尼斯有点焦急地检视诺顿公爵手中的【转移币】。 「这是真品。这么说来……莫非是【时空封锁】？」 丹尼斯的语气带着惊愕与恐惧。 【时空封锁】是干涉空间，封杀所有移动及通讯方式的特级魔术。 能够施展这个魔术的术者，全帝国也不晓得有没有三个。 「没错。虽说沦为垃圾贵族的走狗，但公会支部长还是有些知识啊。」 年轻女性清脆的嗓音传来。 同时一位美丽的女精灵在他们面前骤然现身。 「葳、葳葳葳、葳鲁赫米娜！」 加洛林等贵族顿时脸色惨白。 他们都很清楚这位美丽的精灵是谁。 诺顿公爵轻轻吁了口气，尤里希侯爵则是阖上双眼抬起了头。 「只要有我在，低贱的沟鼠一只都别想跑。」 葳鲁赫米娜翡翠般的眼眸瞪着所有人。 「杀了她！丹尼斯！杀了葳鲁赫米娜！」 加洛林不顾颜面地大声叫嚷，然而丹尼斯却淡淡地笑了。 「我只是为了保护公会支部，不得已才听命行事罢了。」 「你以为这种说法会管用吗？」 葳鲁赫米娜以宛如暴风雪般的语气回话，不过丹尼斯还是不为所动。 「是啊，毕竟是事实嘛。葳鲁赫米娜大人虽然脾气暴烈，但我相信您不会蛮不讲理地处罚无辜之人。」 加洛林等人听了勃然大怒。 「你、你在说什么啊！？追根究柢，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主意！只要跟王国联手，就能把亚德里安皇子派拉下马，这话也是你说的！」 「喔？」 葳鲁赫米娜动了动眼珠。 「真会推托呢。垃圾贵族好像很擅长让别人背黑锅嘛。」 丹尼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轻易变脸。 「可恶的家伙！葳鲁赫米娜！劝你最好放过我们，不然我们就杀了冒险者！这样好吗？」 「我才不管冒险者会变成怎样呢。」 听了加洛林的恐吓，葳鲁赫米娜面露冷笑。 冒险者们闻言大失所望。 这也难怪。毕竟葳鲁赫米娜意外登场，让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线生机。 「不过那位大人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葳鲁赫米娜看着冒险者们，意味深长地说。 雷娜妲惊讶得抬头一看，只见那里站着一位男性。 男性披着黑色斗篷，黑色兜帽底下戴着白色面具。 「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雷娜妲意乱情迷地说出这个名字，贵族们大吃一惊。 「什、什么时候……」 「加洛林、葛拉利、海森、丹尼斯，你们的恶行我都知道了。乖乖束手就擒的话，还不至于讨苦头吃。」 巴尔语气平淡地警告着说。 只有米娜感觉得出其中蕴含的魄力。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鲁迪格皇子！所以一切都是鲁迪格皇子和诺顿公爵的责任！」 「说这什么话？」 尤里希侯爵嫌恶地叫道。 瞒着皇子和公爵恣意妄为，却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这种行为简直是天理难容。 「也罢，反正杀掉就好了。只要打倒巴尔托洛梅乌斯和葳鲁赫米娜，形势就一口气逆转了！杀了他们，卢戈！」 加洛林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叫道。 待命中的巨人接获新的指示，重新动了起来。 巨人接近巴尔，猛力挥落壮硕的手臂。 雷娜妲等冒险者忍不住别开视线。贵族们个个胜券在握。 「哎，卢戈也就这个水准吧。」 仅以左手挡下敌人的攻击后，巴尔从容不迫地陈述感想。 「怎、怎么可能……卢戈可是连巨岩都能粉碎啊。」 「无知的家伙。不过粉碎巨岩的程度，怎能伤得了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嘛。」 米娜冷冷地嘲讽着说。 巴尔全身笼罩在光芒之中。 接着他举起右手发射光线。 「【elves】。」 「哈，竟然妄想用魔法对付卢戈！」 加洛林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光之奔流吞噬卢戈后，他手中的石头也碎了。 召唤对象消灭时，石头也会跟着毁损。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不会吧……」 加洛林等人面色铁青，当场瘫坐地上。 他们视为最大武力的卢戈完全不是巴尔的对手。 「竟然以为靠着区区卢戈就能赢过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真可悲啊。葳鲁赫米娜大人。」 008 丹尼斯带着足以让女性失去理性的魅惑笑容接近米娜。 「那当然。」 随口应声后，米娜便别过脸去。 此时，丹尼斯抽出腰际的佩剑，使出名为居合的剑术。 在身体强化魔术的加持下，这一击甚至超越了音速。 这是丹尼斯引以为傲的剑术奥义，【超音速斩】。 号称所有声音都追赶不上的一击，却被米娜白皙的左手给接住了。 「音速斩击吗？也不过尔尔嘛。虽然水准应在一级之上，却被野心蒙蔽了双眼吗？」 米娜头也不回地述说感想。 「怎、怎么会。」 丹尼斯总算失去从容，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也难怪。理论上魔术师并不擅于应付近距离战，可是米娜却单手接下了他最大最强的近距离攻击。 「虽然我是魔术师，但还是略懂近身战。你很失望吗？」 米娜对丹尼斯投以冰冷的视线。 仿佛蚁后看着耗尽全力的蚂蚁。 「超、超乎想像的怪物吗……？」 就算再怎么厉害，米娜毕竟只是魔术师。在极近的距离下使出音速斩击的话，一定能够打倒她的。 然而这般天真的幻想却被打碎了。丹尼斯无力地垮下肩膀。 「米娜，把他们抓起来。」 「是。」 在巴尔的指示下，米娜施展一级光魔术【天缚光】束缚一干人等。 【天缚光】是以光环限制对方行动的强力拘束魔术。 除非能力与八神辉胜利之剑相当，否则米娜使出这招，谁也无法挣脱。 「住手，这都是诺顿公爵的错啊！」 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加洛林等人依然不断叫嚷。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反倒乖乖束手就擒。 「诺顿公爵什么也不知道。」 尤里希侯爵客气地说，然而米娜的反应却很冷淡。 「谁理你们啊。」 虽然米娜认为这要看巴尔的意思决定，但尤里希侯爵就要交由皇帝发落了。 另一方面，巴尔来到冒险者们身边，确认人是否平安无事。 「看来是赶上了。」 巴尔由衷松了口气。 「谢、谢谢您。不过，为什么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和葳鲁赫米娜大人会来这儿呢？」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队长毕恭毕敬地问道。 「是一个叫巴尔的男人通知我的。幸好有借他紧急联络用的魔术具。」 巴尔拿出事先想好的借口。 「原来如此。雷娜妲让那家伙逃走还真是做对了呢。」 『随希望迎风飘舞的旗帜』成员们表示理解。 「巴尔……他没事吧？」 莎拉战战兢兢地问道。 「啊啊。将他纳入庇护后，米娜就施展转移魔术送他去帝都了。你们不用担心。」 「这样啊。」 『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闻言顿时放心了。 「需要我向耶利米尼安斯提出抗议吗？」 「不，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我们早就知道会有危险了。」 雷娜妲露出虚弱的笑容，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米娜。」 「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听到巴尔的呼唤，米娜把逮到的贵族们与丹尼斯硬拖过来。 「送他们去帝都的公会本部吧。反正我们也要回帝都。」 「遵命。」 奉巴尔之令，米娜立即以转移魔术移动至夜晚的帝都公会本部前。 「不会吧……竟然能用转移魔术带走这么多人，而且不用吟唱咒语……？」 「太、太夸张了……」 目睹自己与米娜悬殊的实力差距，雷娜妲等魔术师不禁愕然失色。 「哼。」 米娜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随即带着贵族们转移到皇宫去了。 巴尔抵达皇宫后又返回二等区的家中。 因为他猜想雷娜妲等人一定放心不下，跑来找他。 不出所料，这天雷娜妲带着『夜空的月桂树』登门造访。 「来了。」 巴尔表现出一副不知道状况的样子出现。雷娜妲见状忍不住抱住了他。 「……太好了。」 「这都要感谢雷娜妲。多亏你让我逃走，我才有机会向人求救。」 巴尔感受着柔软的暖意开口答道。 「幸好雷娜妲你们也都平安无事。」 巴尔这么一说，『夜空的月桂树』成员们顿时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都要归功于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和葳鲁赫米娜大人。」 「他们好帅喔。」 「嗯，尤其是巴尔托洛梅乌斯大人。」 「竟然单手挡下卢戈的攻击，真是太惊人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宛若恋爱中的少女。 「之后会变怎样呢？想不到丹尼斯先生他……」 雷娜妲语带不安地说完，巴尔温柔地说： 「天晓得。上头的事情就交给上头去处理，我们只管好好睡觉吧。」 「也对。」 雷娜妲等人姑且放下挂念，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挺过这关后，巴尔吁了口气。 （结果会是怎样呢？） 巴尔想到了那些贵族。 米娜把公爵们抓来，在皇宫内掀起轩然大波。 由于王国贵族古斯塔侯爵也在，没有任何辩解拥护的余地。 「怎么会。」 受到冲击最大的便是诺顿公爵的女儿大王妃，以及她的儿子鲁迪格皇子。 就算再怎么平庸，他们似乎也能明白自己彻底垮台了。 「能、能不能想想办法呢？陛下。」 听了王妃的恳求，皇帝直接沉下脸色。 （这实在是……） 被米娜讥为胆小鬼的他无意处死公爵，更不愿斗垮公爵家。 今天皇宫一室内同样召开了审议会，争论谁才是主犯。 皇帝是审判长，勃肯侯爵从旁协助，另外还请了住在帝都的贵族们当旁听人。 虽然旁听人没有发言权，但他们的反应也会影响决定。 「一切都是诺顿公爵的错。」 「没错。」 「说这什么话！」 加洛林、葛拉利、海森指称诺顿公爵是罪魁祸首，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责。尤里希侯爵闻言大发雷霆。这样的情况一直不断重复上演。 「问古斯塔侯爵不就得了？」 其中一位旁听的贵族不耐地说。 「别傻了。当下立刻驱逐出境才是对的。」 另一人这么回答。 偷渡客本应判处死刑，不过对方是大国的大贵族，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做。 顶多只能驱逐出境，向本国提出严正抗议。 「所以谁是主犯？」 「听说加洛林罔顾公爵阁下恣意妄为，可是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这些意见也是大家的心声。 虽然没有人真心相信加洛林侯爵的说词，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就一口否定。 尽管狼狈为奸的丹尼斯已经被处死了，平民和贵族毕竟还是不一样。 「今天朕请了证人过来。」 语毕，皇帝拍了拍手。审议室的门旋即打开，巴尔和米娜走了进来。 「两位八神辉胜利之剑吗？」 「没记错的话，他们当时应该都不在现场吧。」 旁听人们议论纷纷。 「我可以证明加洛林侯爵瞒着尤里希侯爵和诺顿公爵为非作歹。因为那是他们亲口说的。」 巴尔提出主张后，加洛林大声嚷叫起来。 「一派胡言！」 巴尔早有预期，从怀里取出黑色的方形魔术具。 「这是可以录下对话的魔术具，叫【录音盘】。各位请听。」 巴尔伸指在面板上滑一下，魔术具便开始播放加洛林等人的对话。 旁听人们听完，脸色都变得相当凝重。 「假使这些内容属实，诺顿公爵他们不就形同是清白的吗？」 「等一下！这是陷阱！如果是葳鲁赫米娜的话，应该有办法伪造对话内容才对！」 加洛林不死心地继续反驳。 不过也有人认为米娜实力非凡，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是吗？米娜。」 巴尔一点名，米娜立刻施展魔术。 「【暗之手】。」 这是六级暗之魔术，功能只有剥夺对象的视觉。 「看、看不见了？」 被夺去视力的旁听人们躁动起来，不过巴尔却不以为意地站到加洛林等人面前，卸下面具露出真实的样貌。 「啊！」 「你、你是！」 加洛林等人大吃一惊。 那张脸正是亲耳听他们招出一切的七级冒险者本人。 「你们说的我全都听到了。」 加洛林等人面色铁青，垂头丧气地垮下肩膀。 巴尔戴上面具后，米娜便解除了魔术。 「唔，原来巴尔托洛梅乌斯目睹了所有恶行啊。」 皇帝说。 见情况骤变，旁听人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莫非巴尔托洛梅乌斯是为此才隐藏样貌？」 贵族们脑海里出现各种天马行空的想像。 「结论出来了。加洛林、葛拉利、海森因协助外国贵族偷渡入境，朕判处三人自家系除名，并永久限制行动。此外，每人再各降一爵等。」 众人低头聆听皇帝宣判，加洛林他们也无话可说。 「诺顿公爵和尤里希侯爵虽无直接关联，但仍需追究疏于管理派系相关人员的责任。朕判处两人卸下当家一职、罚金，及限制行动一年。」 虽然惩罚本身不算重，但在贵族社会里，交出当家职权和限制行动的处分无疑是致命性的打击。 拥护鲁迪格皇子的派系恐将就此一蹶不振。 往后再也无法跟亚德里安皇子对抗。 （这结果算不错吧。况且以陛下的个性也无法严惩鲁迪格皇子。） 巴尔大致还算满意。 尾声 贝亚媞找了巴尔和米娜陪她喝茶。 「用葳鲁赫米娜的转移魔术过来，想必不会累吧。不过礼貌上我还是得慰劳一下你们，辛苦两位了。」 「讲出来就失礼啰，殿下。」 听了贝亚媞无视常规的问候，巴尔苦笑着提醒她。 「巴尔托洛梅乌斯和葳鲁赫米娜也不在意吧？」 「是这样没错啦。」 巴尔点了点头。 米娜并未冷嘲热讽，可见她相当欣赏贝亚媞。 「话说回来，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巴尔问道。他知道皇帝和宰相有可能传他们进城，却没料到贝亚媞会找他们过来。 「猪哥大臣们自以为美丽的皇女更适合慰劳陪陛下胡搞瞎搞的忠臣，完全没考虑过巴尔托洛梅乌斯的想法，所以才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奖赏呀。」 贝亚媞满不在乎地说着可怕的话。远区待命的侍女们脸色都很难看。 「反正在贝亚媞殿下面前也无须客套。就这个层面来说，他们也算贴心吧。」 巴尔坦言。 皇帝接见时总是会把排场搞得很大，不过换作是自由奔放的贝亚媞就不用这么拘谨了。 「是吗？这是我的荣幸。」 贝亚媞莞尔一笑。 「诺顿公爵因这次事件引退，派系受到严重的冲击，再也无力支持鲁迪格兄长大人。兄长大人现在吵得很凶，我看迟早会被贬到某个地方去吧。况且他也没有权力拒绝。」 「看来事情似乎能顺利落幕，真是太好了。」 听巴尔这么一说，贝亚媞点了点头。 「是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呢。」 「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巴尔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应道。 「话说回来，之后你有何打算？陛下说可以让你稍微放假一段时间喔。」 贝亚媞好奇地这么一问，巴尔笑着回答： 「可能会去哪里观光吧。」 「不错耶。如果要去我没办法去的地方，记得要和我说说旅途中的事喔。」 「遵命。」 巴尔行了一礼。 「葳鲁赫米娜也一起去吗？」 「当然。」 米娜一本正经地秒答。 贝亚媞早就猜到她会怎么说，笑着点了点头。白云在他们头上缓缓飘过。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