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 鼬真传》 第壹章 暗夜中的雏鸟,尚未离巢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一 宇智波鼬清楚记得,他自觉到自己是什么人的瞬间。 那一天下着雨。 雨势非常激烈,甚至让人睁不开眼睛。宇智波鼬才刚满四岁,大雨无情地打在他幼小的身体上。 站在他身边的父亲,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鼬也没有期望父亲会关心他。 「你要记好,这就是战场。」 父亲这句强而有力的话,穿过轰轰作响的雨声,击打鼬的心灵。 战场…… 这不是四岁的孩子应该记住的词汇。 更何况,现在在鼬眼前的那片光景,也不是小孩子该正眼去瞧的东西。 尸体、尸体、尸体……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死尸。 没有一具尸身的神情是安详的。每个死者僵硬的脸上,都留着死前痛苦扭曲的神色。 「再过几年,你也要成为忍者了。就算战争结束,忍者的现况也不会改变。你将要踏入的就是这种世界。」 鼬听着父亲冷酷无情的声音,一直在忍耐。 如果他一放松,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并不是害怕。 也不是悲伤。 鼬的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情感紧紧揪住他的胸口。 雨水打得他全身湿透。 就算哭出来,父亲也不会发现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哭。他觉得,如果这时哭了出来,恐怕就会失去身为忍者必须具备的某种重要事物。 所以他拚命忍住眼泪。 然而…… 泪水仍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戴着木叶护额的人。 看起来像他国忍者的人。 地面上满是尸体。这些死者不分国境,每个人都经历过痛苦、悲伤、挣扎,终究无法抗拒死亡的到来。无论哪一国的忍者,脸上都挂着苦闷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想死。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死了。 为什么? 由于战争的缘故。 「爸爸。」 鼬听到自己的声音。此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在颤抖。 并不是因为雨滴太过冰冷。 也不是因为畏惧满地尸骸。 他是气到发抖。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听到幼子的问题,父亲陷入短暂沉默,拿捏好该用哪些词来说明之后,才开口回答。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鼬持续望着那堆尸身,等待父亲继续说下去。 一阵暖意传到头上。 是父亲的手掌。 「因此,我才想让你看看这样的现实。」 鼬在心中拚命搜索「现实」这个词的意思。他才四岁。还无法理解现实和虚构之间的差异。 尽管如此,他还是听懂了父亲想表达的意思。 「这就是我今后生存的世界……」 「没错,鼬。忍者是战斗的生物,你绝对不要忘了今天看到的景象。」 受到父亲所说的话影响,鼬仔细凝视着前方,将眼前这片地狱般的景象,深深烙印在眼瞳深处,让自己牢记不忘。 眼底隐隐作痛。 有一种不同于泪水的暖意,在他的眼底蠢蠢欲动。就像一股激烈的力量波动流进眼里,让鼬非常害怕,不禁闭上了眼睛。这么做之后,那股力量波动慢慢地缓和下来,消失在脑海深处。 他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一个深呼吸之后,鼬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有如地狱般的世界。 鼬轻轻地擡手碰触胸口。 如果任凭力量控制身体,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怎么了?」 鼬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定睛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就算这个地狱是自己今后将要生存的世界,他也不打算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接受。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无论有什么原因,用战争来解决事情就是错的。若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他就必须改变它。 这成为了宇智波鼬这个男人的中心思想。 鼬一辈子都不曾忘怀这一天所见到的景象。 * 在鼬自觉到自己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数周后,这场将整个大陆的忍者都卷进来的大战画下句点。这场战争日后被称为第三次忍界大战,在主战国木叶忍者村及岩忍者村签订停战条约之后声明终止。 虽然木叶在战争中占了优势,不过第三代火影蒜山采取和平政策,并没有向岩忍者村要求任何赔偿,战争就在这种破例让步的情况下结束。这种软弱的决策遭到主战派的人反对,蒜山为了抑止村子里的反对声浪,决定辞去第三代火影之位。之后,村子里开始遴选新任火影,在大战中被誉为英雄的波风凑于是当上了第四代火影。 蒜山辞去火影之位后,村子从战后一片混乱之中,逐渐开始重建。 鼬有着明确的目的。 『成为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消去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争端。』 这种夸大的梦想,在大人眼中或许会被一笑置之。但对四岁的鼬来说,这个梦想非常重要,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 在忍者学校学习基础忍术,通过考试,才会被认可为正式忍者。 鼬才四岁,连去忍者学校上课的资格都没有。 他想要尽快成为忍者。 所以,他才会一个人修练。 「我回来了。」 鼬在玄关静静地脱掉鞋子,慢慢走过走廊。 「你回来啦。」 当他经过厨房前面时,他的母亲美琴向他开口。现在,母亲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不知道会是弟弟还是妹妹…… 总之,这是鼬的第一个兄弟姐妹。 「你今天也是一个人去修练吗?」 「嗯。」 听到儿子不像是四岁小孩的沉稳回答之后,美琴抱着沉重的肚子转过身去,耸了耸肩。 「爸爸在房间里吗?」 「他在房里,不过现在有点不方便……」 鼬一边听母亲讲话,一边走向父亲的起居室。在今天的修练中,他对苦无的握法产生了一点疑问,想要马上向父亲请教。 「为什么第四代会是那个波风凑!」 从关起来的纸拉门另一侧,传来激动的声音,让鼬停下了脚步。 「小声一点啦,八代,不知道会被什么人听到。」 沉稳的语气,是父亲的声音。 「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在遴选第四代火影的时候,除了波风凑之外,被提名的就只有大蛇丸大人而已啊。为什么都没有人提名富岳大人呢?」 叫做八代的男人如此询问父亲。鼬在脑海里回想那个男人的长相。对方是个将白发推高,有着瞇瞇眼的男人。他的年纪比父亲还大,却是跟在父亲身边的部下。 「八代说得没错,我也无法认同。」 「稻火……」 又有另一个人出声,父亲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宇智波稻火是木叶警务部队中功夫首屈一指的忍者,特征是一头长长的黑发。他也是父亲的部下。 「在大战中,一提到『凶眼富岳』,可是会让其他国家的忍者都害怕发抖啊。」 「木叶警务部队的队长,这就是我在村子里的名号。」 「那是高层首脑的阴谋!」 八代再次拉高声音大喊,一口气说个不停。 「高层首脑不想让宇智波一族公然崭露头角,所以没有在村子里公开富岳大人在大战中活跃的表现。因此,波风凑、三忍,以及明明不是宇智波一族却拥有写轮眼的旗木卡卡西才会受人瞩目。如果波风凑和卡卡西能出名,富岳大人的名声也应该要有相同的……」 「别再说了。」 富岳一出声制止,八代便闭上了嘴。 「我的儿子在听。」 鼬的身体当场微微震了一下。 「怎么了,鼬?」 被发现了…… 还不够成熟。 鼬咬紧了牙关。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只好缓缓推开纸拉门。 房间里面有四个人。 鼬的父亲富岳、八代与稻火。此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的头上有小小的点。他也是父亲的部下,名叫宇智波铁火。 「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关于手里剑术的问题想请教。」 「我正在忙,晚点再说吧。」 「好的。」 说完之后,鼬立刻关上纸拉门。 在纸拉门快要完全关上的瞬间,四个人眼睛里都蕴含着红光。 写轮眼。 宇智波一族代代相传的血继限界。 鼬一边走回自己房间,一边回想起父亲房间里的那股气氛。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勾起记忆,脑海里就浮现从前跟父亲一同见到的那片战场。 充满恶意与邪气,有如地狱般的惨状…… 在父亲房间里的那些人,身上的气息就跟鼬当初在战场上感受到的不祥气氛一样。 「父亲在想什么呢……」 鼬喃喃自语,却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二 五岁。 对鼬来说,自己的生日根本无关紧要。这个每年一度的日子,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而已。无论是懵懵懂懂过了一年,或者是充实地度过,一年同样是一年。就算多了一岁,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因此改变。 重要的是每天的锻炼。 一步一步确实地有所进步,才是重点。 虽然鼬这么想,但是这一年所经历的重大变化,也让他的心态产生了转变。 那个原因正在他的面前。 「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美琴开口问道,不过鼬没有回话,只是跪坐在地上,凝视着躺在自己膝盖前方的物体。 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还看不清眼前,只见他茫然的眼神望向半空,拚命地想要理解自己身处的状况。 鼬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小婴儿颤抖了一下。鼬被他的反应吓到,把手缩了回来。母亲看到这一幕笑了出来,望向鼬。 「是佐助喔。」 这个孩子的名字。 自己的弟弟。 宇智波佐助…… 鼬再次轻轻碰触婴儿红通通的脸颊。 「佐助……」 他首次呼唤弟弟的名字时,心中悄悄地涌进一股暖意。这跟他从父母身上感受到的爱护不同,而是一种无以言喻的特别感情。五岁的鼬没办法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过,看到眼前虚幻到似乎一碰就碎的婴儿,心中确实有一股男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觉得自己必须要保护他。 「弟弟就拜托你啦。」 听到母亲这么说之后,鼬依然将手放在佐助脸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 自从父亲带鼬去过战场之后,他每天都持续修练,一天也没有中断。 再过一年,就可以进入期待已久的忍者学校。鼬的目标是想要尽量磨练自己的技术,成为优秀的忍者,就只有这样而已。 为什么要成为优秀的忍者? 当然是为了要让争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父亲说,忍者就是要在互相杀戮之下生存下去,但鼬实在无法认同这个想法。 忍术和查克拉,真的只是为了争斗而存在的吗? 不对——鼬可以断言并非如此。 若是具有出类拔萃的力量,应该就可以介入不断争斗的两者之间,阻止双方。如果自己比互相争斗的双方还要优秀,是无论任何忍者都无法对抗的对象,那么不管是谁,应该都会老老实实地听自己说话,顺从自己才对。 鼬想要成为那样的忍者。 他相信,若拥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力量,比任何人都还要有能力,就算是之前那场大战,他应该也有办法阻止。 因为拥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努力精进对他来说算不上是痛苦。 自家附近的一座小森林,是鼬修练的地方。 耸立在林中的每一棵杉树上,都挂着一个木制的标靶。靶子大小跟人头差不多,上面画着两个黑色的圆圈。 鼬独自伫立在宁静的森林里。他的指缝间夹着苦无,双手合计夹了八支,这就是鼬的武器。 「呼……」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把空气从腹部深处吐出来。 他往下蹲低的同时,瞬间使劲往地面一蹬。 飞在半空中的身体,成为头上脚下的姿势。 原本环绕在他胸前的双手,迅速往左右伸去。 八道闪光往八个方向飞散。 鼬着地之后,周围传出喀沙喀沙的清脆声响。 每个挂在杉树上的标靶正中央都插着一把尖锐的苦无。 「漂亮。」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使鼬屏住气息,回头望去。 一位黑发少年站在那里。 他看起来明显比鼬年长。证据在于他的额头上绑着木叶的护额,正发出闪亮的银色光芒。 「你几岁?」 少年向鼬问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曾经看过这位少年。 他也是宇智波一族的忍者。 「五岁。」 「你这个年纪就能将苦无运用到这个地步,真不简单。」 少年一边说,一边朝鼬伸出了手。 「我是宇智波止水。」 「我是……」 「我知道。你是警务部队队长富岳先生的儿子鼬吧。」 止水用亲切的态度向他搭话,让鼬有点困惑。大概是他把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的关系,止水耸了耸肩,睁大眼睛。 「我听说过你是个奇特的孩子,不太会主动跟人讲话,想不到你看起来真的很顽固啊。」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 「哎呀,别那么说嘛。」 原本面带笑容的止水,瞬间消失了身影。 鼬的眼神追着他的气息。 在空中。 止水跟刚才的鼬一样,飞舞在半空中,双手往左右大大张开。 八道闪光划过空中。 「唔!」 鼬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 止水着地之后,对他微微一笑。 「我操控苦无的技巧也不赖吧?」 刚刚刺在靶子上的鼬的苦无旁边,正插着新的苦无。当然,那是止水射过去的。 「打从好一阵子之前,我就在一旁看着你每天在这里修练了。」 止水慢慢走近鼬的身边,再次向他伸出了手。 「跟我做朋友吧。」 止水的语气听起来很舒服,让人自然地被他吸引。鼬就如同被他引诱一般,伸出了右手。 一阵暖意包住了他的手。 「请多多指教啦,鼬。」 止水浮现出满脸的笑容,鼬一边看着他,一边对于自己竟然会接受这个爱装熟的忍者而感到诧异。 * 鼬正凝望着月亮。 跟佐助一起…… 父母都不在家。 纸拉门开着没关,他抱着佐助,坐在后院的走廊上。 月光非常明亮,甚至让人觉得刺眼。 满月散发出灿烂的光芒,简直快遮盖住四周的星光。现在的满月看起来似乎就快要从天空中坠落下来一样。 微风轻轻抚过鼬的脸颊。 「嗯?」 他察觉到风中混有微微的臭气,不禁皱了皱眉头。佐助似乎感受到哥哥的变化,或者是由于小婴儿的敏锐直觉发现状况不对劲,在鼬的怀抱中哭了起来。 鼬擡头凝视着月亮。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是……」 佐助开始放声大哭。 「好乖、好乖……」 鼬一边摇着弟弟哄他,眼睛却仍盯着月亮不放。 带有野兽臭味的风,再次吹拂过来。 「真是讨厌的感觉。想不到这种时候爸爸妈妈偏偏不在……」 佐助哭得更加激烈。现在实在不是赏月的时候,鼬微微笑着,将视线转往可爱的弟弟身上。 「别哭了,佐助。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听到鼬这么说之后,原本带有恐惧的佐助的哭声,转变成似乎在撒娇一样的声音。哭声的大小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其中只有微妙的差异而已。因为他们是兄弟,鼬才能了解到佐助心境的变化。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这里…… 鼬无计可施,只能加重力道紧紧环抱佐助。 *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村子里陷入一片混乱。 宇智波富岳用凝重的表情,望着远方扬起的漫漫沙尘。 他站在木叶警务部队的屋顶上,身边是他的亲信,全部都是宇智波一族的精锐。 「那、那是……」 站在富岳左边,满头白发的八代低声喃喃自语。他会有如此反应的原因,富岳早已看见了。 「九、九尾……」 这次说话的,是站在富岳右边的稻火。他抓着长长的黑发,拚命想让自己恐惧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富岳没有理会那些明显感受到恐惧的部下,正以毅然的态度确认眼前的现实。 「没错,就是九尾。」 村子中央扬起一阵沙尘,中间可隐隐看到九条尾巴,每条尾巴都像是扭动的大蛇一样,在地上爬行。九条尾巴汇集之处,能看到一只橘色的野兽。野兽高声咆哮,似乎想要吞噬浮在半空中的满月,是一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狐狸。 九尾是传说中的野兽,据说会把灾厄带来这个世界。 「马上派遣部队到现场。我也会过去。」 「富岳大人要亲自到场吗?」 八代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开口问道。 「当然啦!」 富岳破口大骂,视线依旧盯着九尾不放。 四处开始传来怒号和惨叫声。无论在村子里的何处,应该都看得到九尾吧。就算现在还没有地方受害,不过亲眼目睹九尾,难免会惊惶失措,陷入混乱。 「这有可能是村子成立以来最大的灾难。我身为警务部队队长,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可是……」 靠近九尾,就代表让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中。最早赶赴现场的忍者之中,应该已经有人牺牲了吧。八代会感到害怕也在所难免。 「至今为止,我从来不吝惜在工作中付出自己的生命。」 「队长……」 八代的瞇瞇眼缓缓渗出泪水。 「只有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有办法操控九尾。假使我们不赶过去,就没办法阻止牠。」 「队长!」 富岳的亲信铁火从楼梯跑了上来。 看到优秀的部下脸色大变,富岳也料到事情非同小可。 「怎么了?」 「刚刚高层下了指示,叫我们警务部队要加强村子的警护任务。」 「你说什么?」 富岳瞪着铁火,似乎在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话。铁火是一位很机灵的部下,察觉到上司怒火中烧,便说出自己的推测。 「能够操控九尾的只有写轮眼。高层恐怕是在害怕这一点吧……」 「他们是指这场骚动是我们造成的吗!」 八代放声大喊道。 富岳非常能体会他的心情。 宇智波一族是木叶忍者村的一员,不可能会解开九尾这种野兽的封印,让牠引发骚动。如果操控九尾的人让九尾只避开自己居住的地方不攻击,马上就会引起怀疑。一族里绝对不会有人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实际上,现在在眼前作乱的这只野兽,正在不分敌我地破坏村子。这种行为,就像是让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一样。 至少,现今住在木叶忍者村的宇智波一族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去告诉他们,说我知道了。」 富岳对铁火说道,仿佛在吐露一件痛苦的事。 「队长!」 八代冲向他身边,但富岳一句话也没说,对八代点了点头,走下楼梯。 虽然他很担心留在家里的鼬和佐助,但眼前必须要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任务。 * 「鼬!」 「妈妈。」 鼬抱着佐助,站在家门前面的巷子口。美琴紧紧拥住他们。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如果我们逃走了,妈妈回到家里会很担心,我觉得这样不行,所以才留在家里等。」 「嗯,嗯……」 母亲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点头。 鼬觉得自己必须保护弟弟,心情原本非常紧张,眉头整个紧紧揪在一起,现在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然而,轻松的时间非常短暂。当他辨识出靠近母亲身后的东西后,眼神立刻变得跟先前一样可怕。 「妈妈!」 鼬把佐助抛给母亲。 接着马上跳了起来。 鼬看到九尾从远方抛出岩石,在自己家附近碎裂,一部分碎石飞向空中,其中一颗正朝着母亲背后坠落下来。 他低头看向抱着佐助的母亲。母亲看到鼬突然跳了起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 那是一块能轻易将他们母子三人压扁的巨石。 「我要保护……」 鼬口中喃喃自语。 他紧紧握住拳头。 忍者的体术并不是只靠肌肉的力量。就算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完成的五岁幼儿,只要能确实操控查克拉,巨石也有办法打碎。 他高高举起拳头。 将查克拉聚集在手臂上,手臂上缠绕着一圈淡淡的蓝色火焰。 岩石冲撞鼬的拳头,发出尖锐的声音之后碎裂。 就算是幼儿,只要持续进行忍者修行,要打碎石头并非什么难事。 碎石宛如雨下,打在身上。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静地降落在地上。 「你们没事吧?」 鼬转过头去,对母亲和佐助说道。母亲的眼睛睁得很大,愣愣地盯着鼬,完全掩盖不住惊讶的表情。因为他的母亲是上忍,所以才会对鼬瞬间做出的一连串举动感到讶异。 「这里很危险。走吧,我们去大家集合的地方。」 「好……」 听到鼬的催促,母亲站了起来。鼬也跑近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你都还没有进忍者学校,竟然已经能办到这种事……你果然是你爸爸的孩子。」 妈妈应该是在称赞自己吧,不过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他脑海中充满使命感,一定要把母亲和弟弟送往安全的地方。 周围传来女性和小孩的惨叫声,以及男性的怒吼声。其中还掺杂着瓦砾崩落的轰隆声,状况非常惨烈。 人们身上流着血四处窜逃。 有个男人断了一只手,却仍然对自己的忍者同事大声喊叫。 有个年轻女人茫然地看着崩塌的瓦砾堆,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样。 有个小孩子正在大声哭喊,摇晃着身体已然冰冷的母亲,想要呼唤她醒来。 鼬听到自己脑袋深处,响起了刺耳尖锐的耳鸣声。 他跑步的距离并没有远到足以让自己感到疲累,却愈来愈喘不过气。 眼前的景象,跟他四岁时所见到的战场逐渐重叠在一起。 争斗…… 眼底隐隐作痛,就跟那时候一样,力量的波动在他眼睛后方脉动。 他的眼前似乎在刹那间被染成一片鲜红,但马上又恢复。 「鼬?」 母亲察觉到自己的儿子似乎不太对劲,于是从他身后出声呼唤。 「我没事的,妈妈。」 鼬拚命地往前跑。 就像是要从九尾这个强大的暴力身边逃离一样奔跑。 鼬打从心里渴望能够阻止争端的强大力量。 他想要成为强大的忍者。 * 在火影屋内的会议室里,有四个人影并排在一起。 第三代火影?猿飞蒜山。 暗部的志村段藏。 以及顾问焰与小春。 突如其来的异变结束后,蒜山脸上的皱纹因疲惫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他望向其他三个同志,开口说道。 「第四代火影和他的妻子九品牺牲性命,封印了九尾。最后,总算是守护住了村子。」 段藏以木然的表情听完蒜山的话,开口继续说道。 「但是,村子受到比大战时还严重的毁灭性打击。」 「我们必须尽早展开复原工作,不然其他村子可能会趁机攻打过来。」 这是顾问焰所提出的意见。 蒜山轻轻点了点头,用沉重的语气接着说: 「我也打算立刻安排此事。」 「顺道一提,有一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立刻运行。」 段藏右半边的脸被绷带包住,只露出左眼,散发出冷酷的光芒。蒜山一句话也没说,迎向段藏冰冷的视线,并在眼神中露出催促之意。段藏察觉到蒜山眼神里的含意,便接下去述说: 「我希望能将宇智波一族的居住地移到村子的外围。」 「你说什么?」 蒜山皱起眉头,瞪着段藏。 然而,段藏一动也不动,继续以淡淡的语气说: 「你应该也知道,能操控九尾的只有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 「你的意思是,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将九尾呼唤过来的吗?」 「是的。」 看到段藏的语气这么肯定,蒜山不禁屏住气息。这番激烈的对话过程中,两个顾问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观望着。 「在大战中对宇智波的待遇,以及遴选第四代火影时对富岳的冷落。近年来,宇智波一族对村子的不满日益加深。」 「我可不这么觉得。」 「根的人有仔细调查宇智波的动静。宇智波对村子有所不满,的确是事实。」 「这是因为长年来的纠葛……」 「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段藏强硬的态度压过了蒜山。 「就连凶眼富岳这个稀世的天才,都只能甘于警务部队队长这个位置。这让经历过大战的那些人心中,开始产生绝望。对于村子的失望,总有一天会化为激烈的不满,袭向木叶。」 「就算如此,要将九尾那件事断定是宇智波一族所为,也未免太过急躁了吧?」 「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啊,蒜山。听好了,能操控九尾的,只有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这是事实。」 蒜山闭上了嘴巴。 「总之,我要把宇智波一族集中在一个地方,将他们赶到村子的边缘。现在能够以九尾来袭之后需要整理区划的名义去运行,应该要趁现在这个机会去做这件事。」 这个男人展现出暗部黑暗的一面,态度凌厉逼人,让其他三个人只能默不作声。 * 鼬对新的住处很满意。 虽然离村子的中心很远,但跟一族有关连的南贺神社就位于聚落之中。更重要的是,由于这里是村子的边郊,所以自然环境丰富,不用怕没地方可以修练,只要稍微走一段路,就可以越过村子的边境,另一边有着险峻的山野。 他心想,要培育年幼的弟弟,这里正是一个安静又合适的地方。 然而…… 大人们似乎并不这么想。 自从村子里的大人物决定将族人聚集在这里,创建新的聚落之后,时常有年轻的忍者来拜访父亲。 歧视。 迫害。 栽赃。 父亲的房间里,不停传来这些负面的话语。 鼬也很清楚大人们之所以不愿意搬来这里的原因。 因为有人怀疑引九尾来袭的嫌犯或许就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所以才会被集中到村子的边缘居住。 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予…… 鼬心想,父亲他们会感到愤慨也是难免的。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也没有办法。难得族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应该趁这个机会将这个聚落的环境变得更好,这种想法也比较健全吧。 遭到九尾破坏之后,村子里满目疮痍。 并不是只有宇智波一族觉得痛苦难过而已。 许多人的至亲好友比自己先逝世,也有人失去了住处,不知该如何是好。比起那些因灾害失去家园的人,宇智波一族能较早分配到这个聚落,应该要觉得运气好吧。 对于那些不停埋怨的大人,鼬不禁感到失望。 「那么,我去去就回。」 鼬坐在椅子上,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他和母亲、佐助,三个人一起吃着晚餐。当然,他的弟弟还没办法好好吃饭。佐助的脖子才刚变硬不久,他被抱到婴儿用的椅子上坐着,摇头晃脑,用圆滚滚的大眼睛望向哥哥那边,好奇地看着鼬把白饭从碗夹到嘴里的样子。 这个人用那双长长的棍子把白色的东西送进嘴里,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弟弟的眼睛里蕴含着一股力量,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思考这种成熟的事。虽然他还未满一岁,不过眼神非常强烈,让人能清楚感受到他双眼中所蕴含的思考和意志。 「要吃晚饭吗?」 母亲看向鼬的身后,开口问道。鼬也跟着转过了头,从微微开着的纸拉门缝隙中,看见父亲严峻的表情。 「我在外面吃完再回来。我会比较晚回来,你们先睡没关系。」 「好。路上小心喔。」 「路上小心。」 鼬接在母亲后面说道。父亲以冷淡的眼神望向鼬,他的眼神与弟弟不同,一向看不穿其中有什么想法。 「明年你就要上忍者学校了。要好好努力修练啊。」 「好的。」 「啊呜啊啊啊啊……」 佐助仿佛在模仿鼬,发出不成言语的声音。父亲往弟弟那边看了一下,稍微点了点头,消失在纸拉门的另一边。 他们三个人继续用餐。 * 「大人他们到底都在做什么,才会弄到那么晚……」 鼬对他的朋友提出了这个单纯的问题。 他唯一的朋友——止水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眺望远方的火影岩。 他们两个人坐在村子边缘的悬崖上。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垂直的悬崖底下有一条河,弯弯曲曲地绕过火影岩后,流向村子外。河水流至鼬和止水所坐的悬崖附近,水位也变得相当深。 「我是下忍。」 止水依然望着远方,开口说道。 他转头看向默默聆听的鼬,用温和的口气继续说: 「所以会参加大人们的集会。」 「咦?」 「他们定期在南贺神社开会。」 鼬虽然想问止水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他心里害怕,不敢问出口。 看到鼬保持沉默,止水垂下视线。 「这件事情你还不需要知道。」 止水说完之后,眼神就别了开来。鼬依然怀抱着不安的心情,盯着止水。 族人之中,飘荡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鼬不断在心里喃喃自语,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测。 三 六岁。 鼬终于进入了忍者学校。 他并不是因为入学感到高兴,而是因为学校这个地点,让他具体感受到自己正在接近忍者这个目标。这跟他从前一个人修练,或者是跟止水秘密修练时不一样。 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通往忍者的道路。 这让鼬非常高兴。 「那么,我想听听大家的梦想,也顺便让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一位年老的老师,说完这些话之后,环视学生一圈。 这是第一堂课。 学生们有点紧张,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喂喂,该怎么办?」那些还不太认识彼此的学生,开始互相讨论。鼬则是独自望着他们。然后,就像在看别人的事情一样,鼬心想:「他们会感到困惑也是难免的。」 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梦想,当然没办法流畅地开口讲出来。 「那么,就按照座号开始吧。」 不知道老师是否了解学生们的心情,他大声说出这句话,似乎是要压过四处冒出来的接头交耳声。 宇智波鼬(uchiha itachi)…… 第一个字是「u」。 按照※姓名字母,鼬的座号是排在前面几个。 他对于自己要说什么,没有感到一丝迷惘。 从懂事以来,他的梦想就没有改变过。 只要把自己的梦想直接说出来就好。 「很好,说得很好。」 不知道是第几个同学,那人说完之后,收到大家的掌声。他的梦想是要成为一个跟父亲一样伟大的忍者。 成为一个跟父亲一样伟大的忍者…… 鼬的脑海中浮现出富岳的样子。 父亲很伟大。 但是…… 对鼬的梦想来说,警务部队的队长似乎还有点不太足够。他并不是想否定自己的父亲。他也想变得跟父亲一样优秀,可是鼬想要抵达的地点还要更远,绝非现在的父亲所位居的地方。 「那么,下一个轮到宇智波鼬同学。」 老师看着鼬,对他微微一笑。 从刚刚开始,老师都会念出要上台自我介绍的同学的名字。鼬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讲台,一边想:如果老师先把名字说出来,不就没有自我介绍的意义了吗? 同样年纪的同学,都在看他。充满兴趣的眼神集中在他身上,让鼬额头感觉有点痒痒的。 他用手指摸了一下眉心上方后,挺起了胸膛。 「我叫宇智波鼬。我的梦想是……」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老师和同学都歪头一脸疑惑,不知道他怎么了。 鼬并不是没有梦想,也不是在选择自己要讲哪个梦想,更不是因为紧张而开不了口。 他在想,真的应该在这里讲出自己的梦想吗? 在这之前,每个人讲给大家听的梦想,都是一些谦虚的梦想。比如说想要成为跟父亲一样的忍者、想要成为伟大的忍者完成许多任务、想要成为可爱的忍者…… 老师和同学想听的,就是这种梦想。 但鼬的梦想不一样。 「我的梦想是……」 「没关系,说出来看看吧。」 老师鼓励着鼬。 无论别人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我想要成为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让自己的力量足以消灭世上一切争端。」 教室的角落传出不知是谁发出的笑声。在那之后,随即响起预料之中的掌声。 「说得很好。」 老师说完之后,摸了摸鼬的头。 这个梦想似乎太过荒唐,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每个人都觉得这无法实现。是小孩子不知世间险恶,才会说出这种接近妄想的梦想。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才会有人笑出来,响起不带感情的掌声。 其中只有一个人,只有鼬是认真的。 而在不久之后,老师和同学们马上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 「哦哦……」 坐在一起的同学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站在稍远处边做纪录边看的老师,也由于事态太过惊人,甚至忘记叫下一个同学上场。 这堂课在操场四周各处放置了二十个人型靶,要测量学生能在多短的时间内用苦无打中所有靶子。 测验是由每个人轮流。 同学们尽全力在校园中奔跑,喘着大气,花了五分多钟才完成这次测验。 人型靶放置的地点事前就先公布给大家知道,但有的在学校最高的树上,有的在校舍三楼打开一半的窗户外面,都是在一些麻烦的地方。所以大家才会拚命地在学校里四处奔跑。 大家所花的平均时间是五分钟。 鼬只花了三十秒就完成了。 而且,他的苦无全都命中了人型靶的头部或胸部。部位的差别只在于人型靶露出的地方不同,每一支苦无都精准命中,丝毫不差。 知道人型靶放置的地点,范围也在从操场能抵达的区域…… 除了范围只限定于这些地方以外,在鼬之前也已经有几个人完成测验。 对于出题方向和解题方针,鼬都准备得非常完美。 他站在操场中央,位于开始地点,以自己为起点,在脑内画出纵横的线条,将范围划分为四等分。之后,再大致区分出人型靶密集的地方,筛选出能从开始地点直接投掷命中的人型靶,以及需要移动才能投掷命中的。 从开始地点可以直接投掷命中的人型靶有八个。 需要移动才能投掷命中的有十二个。 接下来,再分类那些需要移动的人型靶,计算出最有效率的移动轨道。 当老师宣布测验开始,他双手夹着的八支苦无便同时飞向八个人型靶。 这时,还花不到两秒。 之后他开始奔跑,按照脑海里所规划的路线,迅速绕操场一周。 三十秒。 鼬心想,自己的动作还有点慢。 如果是止水一定能更快。 「做、做得很好。来,换下一个同学。」 老师额头流着汗水,开口说道。 鼬没有回话,接着走向那群骚动不已的学生当中。 由于他刚才的动作太过惊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找他讲话。他们远远地围着鼬,在私底下交头接耳。 鼬并没有在意周围的反应,而是开始检讨刚刚才结束的测验结果。在他的视线前方,下一个学生正拚命地在操场四周奔跑。 还可以再减少五秒…… 鼬发现他跑的轨道有几个地方可以再修正,对不够成熟的自己感到羞耻。 「宇智波鼬同学。」 老师一叫到鼬,他随即站了起来,走向讲台。 「来,你这次也考得很好。」 老师把考卷交还给他,上面写着一百分,还画了一个大大的花圈。 「这次的考试,只有你考满分。」 听到老师这么说,同学们便发出惊叹之声。鼬向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直接转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从入学之后过了三个月,他和同学之间还是没有什么像样的对话。由于鼬每次在课堂上都留下超乎其他人许多的成绩,让同学自然地开始跟他保持距离。每个人都曾经抱着害怕的心情,试着想找他说话,但听到鼬简洁明了的回答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想要跟他搭话了。 鼬并不是为了交朋友才来学校,所以这种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无论留下多么优秀的成绩,鼬还是觉得不满足、不满意。 学校成绩的上限就是一百分。没办法得到更高的评价。他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在这种地方,真的有办法判断出忍者的资质吗? 鼬觉得,学校的成绩并不直接等于忍者的实力,因此才会常常感到不满足。在这间学校拿到第一名,并不会对达成自己的梦想有直接的帮助。这件事实让鼬感到很迷惘。 「这次的考卷,你一定要拿给父母看喔。」 鼬一边听老师的话,一边仔细把上面写着一百分的考卷对折。 * 「那个……」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鼬慢慢地转过头。 现在是在放学后的走廊上。 在他身边,有正在等大家准备一起出去玩的男生,以及发出高亢笑声闲聊的女生。每个人都从学校的压抑中解放出来,让大家变得很有精神。 「你就是宇智波鼬吧?」 那个女生说完,擡起眼睛看着鼬。 她留着一头黑发,长度大约到肩膀附近,双手抱胸,柳眉底下有着修长的眼尾,双眼十分清澈,还隐约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温柔魅力。 「是。」 「我、我也是宇智波一族的。」 「这样啊。」 鼬语气冷淡地回答。他并不是只对这个女生这样,而是在学校时他大多保持这种态度。大部分的人因这种对话感到挫折,就不再会想要找鼬讲话。 「我叫做宇智波泉美。在你隔壁班。」 「然后呢?」 止水今天难得放假一天,鼬打算放学之后就去跟他一起修练,没时间在这里磨蹭。 「我和你回家是走同一条路吧?」 「宇智波的聚落只有一个,当然是同一条路。」 「那、那个……」 名叫泉美的少女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要、要不要一起……」 「抱歉,我还有急事。」 泉美说出口的同时,鼬也转过身,在走廊上奔跑离去了。 * 「你在学校过得怎样?」 止水一边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鼬则是喘着热气,肩膀不断上下晃动。 他们位于聚落中心的一个公园。 两个人一起跑了四个小时,不是普通的跑步,而是全速奔驰,维持极限的速度跑了四个小时。如果是没有经历过忍者修行的人,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鼬稍微瞪着表情比自己还要轻松一点的止水说: 「我和你一起修练,比去学校还有用得多了。」 「你进入忍者学校之后,口齿变得更加伶俐了嘛。」 「我没有变。」 「我记得你从前就是这样,虽然是个小孩子,却很嚣张。」 止水说完,笑着把手放在鼬的头上。 「你班上的同学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对吧?」 「…………」 鼬没有回答。 「有吗?」 止水惊讶地问道。 他的手还压在鼬的头上,鼬则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同学的成绩怎样。但我在操场上观察大家的行动,没有一个人能让我感到佩服……」 「也就是说,你只看着你自己一个人吗?」 或许真的如止水所说。 鼬并没有把同学放在眼里。 自己该处于什么立场? 该怎么做,才能成为比任何人都还优秀的忍者? 他从小就在思考这些事。 没有余裕去思考别人的事。 「我可以保证,在学校里不会有人比你更厉害啦。」 止水用手在鼬头上搓来搓去,摇晃他的头。 「住手。」 鼬拨开止水的手。 「只要有你在,宇智波的未来就安稳了……」 止水说完,露出笑容,但里面似乎隐含着一丝寂寞…… * 鼬躺在被窝里,听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佐助发出健康的呼吸声。搬到新的聚落之后,过了一年多,被窝上面的天花板也已经看得很习惯了。 在两个小孩子睡觉的寝室对面,是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餐桌。富岳和美琴现在应该在那里。 「鼬的成绩很厉害吧。」 从关起来的纸拉门对面,传来母亲的声音。 他们似乎认为小孩子已经睡着。鼬迷迷糊糊地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 「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嗯,是啊。」 被父亲称赞了,母亲听到之后也很高兴。 鼬觉得心情不错。 「他在学校怎么样?」 「你问怎么样……他的成绩都这么优秀了……」 「我不是说这个。」 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 「他有朋友吗?」 「他不太会提到朋友的事呢。」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让自己过得轻松。」 「这也不是坏事啊。」 「不过太过火了。他似乎急着想要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忍者。」 被看穿了…… 鼬的脸上有点热热的。 「他对忍术认真的态度,有时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应该要向他学习。但线如果绷得太紧,会变得脆弱,有可能因为某些拉扯就断掉。我很担心啊。」 「鼬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只要看他哄佐助的样子就知道了,没问题的。而且,他最近对于止水就像在仰慕哥哥一样,常常一起修练。他也有伙伴的。」 「瞬身的止水吗……」 最近止水以忍者的身分闯出了名号,被人称为「瞬身」。这件事鼬也知道。 「有年长的朋友也不错,但是我希望他能跟同年龄的朋友一起聊天,稍微了解一下快乐这种感情。」 「那孩子一定做得到。」 同年龄的朋友…… 放学后突然跑来找他讲话的少女脸孔,在鼬脑海里浮现。 「宇智波泉美……」 鼬小声念着她的名字,静静地闭上眼睛。 * 鼬进入忍者学校已过半年。 他的名字轰动全校。 甚至有老师和学生称鼬是创校以来的天才,他优秀的表现就是这么出众。 鼬在一年级的课程中,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学习,所以老师会给他特别的课题和考试。但鼬依然面不改色地完成了那些课题和考试,让老师们不禁举手投降。 他已经达到下忍的等级。 所有老师一致做出相同判断,在鼬入学才四个多月时,就已经从一年级毕业了。 由于之前发生大战,再加上九尾来袭,让木叶忍者村相当疲弱,需要尽速获得人才。因此,在忍者学校中,老师判断特别优秀的一部分学生,能以特例的方式,在修业期限完成之前,先接受毕业考试。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能跟学长们一起参加毕业典礼,以下忍的身分运行任务。 而鼬也理所当然地通过了考试。 考试题目是分身术。 在进入忍者学校之前,鼬已经在止水的指导下,能够完美地操纵分身术。 『是你的话,很快就能以忍者的身分开始活动。』 止水知道鼬想早日成为忍者,便这么说,并陪他练习分身术。 学校生活还剩下半年…… 鼬已经确定可以毕业了。 「喂!前面的!」 有人从背后叫住自己,鼬停下脚步,站在走廊上。 「你就是宇智波鼬吗?」 三个高年级学生站在面前。 那三个人恐怕都是最高年级的学生。 鼬把所有的人生都花费在锻炼,让自己以忍者的身分活下去。他没有任何余力可以关注多余的事。至于同班同学的部分,鼬顶多只记得他们的姓名和长相;其他班的学生和高年级生,则完全不认识。所以,他是从眼前这几个学长的身高,来判断出他们是最高年级的学生。 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平均年龄是十二岁。 他们跟七岁的鼬的体格完全不同。鼬站在他们面前,要擡头才看得到他们的脸。 「喂,你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 鼬平静地回答。站在中央、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讲话的学长,皱起了眉头。 「你跟传闻一样,是个嚣张的家伙呢。」 那个学长的眼睛很小,鼻子扁得夸张。 「我叫出云天马。说到疾速的天马,在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 我就不认识——鼬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却还是忍住了。他静静盯着自称天马的高年级生。 「要打吗?」 站在天马右边、眼角下垂的学长说道。他似乎很在意天马的行动,样子有点慌张。 「不要那么着急啦,桂。」 被叫做桂的学长,对天马露出谄媚的笑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住你吗?」 站在天马左边的那个男人,右边的眉毛翘得老高,向鼬问道。他在三个人之中长得最高。 「不知道……」 「什么?你这家伙……」 「等一下,叶桐。」 叶桐想要冲出去,天马制止了他。 「你别急,我要好好教他这间学校的礼仪。」 天马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前走去,走到鼬面前时停了下来。 「在忍者世界中,上下关系是很重要的,你应该知道吧?」 「忍者在出任务时,基本上是以四人小队的形式进行。担任长官的上忍或中忍的命令是绝对的。因此,礼节和长幼秩序是忍者的基础。」 「真像个优等生,回答得很精确。不过……」 天马的表情带有一股邪气。 「我就是不爽你这种态度。」 双方靠得非常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天马狠狠瞪着鼬。 「你明明是宇智波的人,却这么碍眼……」 「要说得这么过分啊……」 叶桐听到天马说的话,似乎很傻眼,不禁喃喃自语,但他的语气里,明显含着嘲讽的意思。 其他的学生都害怕这三个粗暴的人,不敢靠近。 现在是午休时间。 老师都回到了办公室。 天马认为自己掌控了整个现场,这种优越感让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只不过是个低年级学生。天马深信,只要稍微吓唬一下,他一定会哭着道歉。 至今为止,他们就是用这招让好几个同年级或低年级的学生服从他们的吧。 对于威胁一个比自己还要低五个年级的学弟这件事,他们丝毫不觉得羞耻。 打从心底显现出来的傲慢,浮现在三人脸上。 鼬只要花上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打倒这些愚蠢的家伙。 他们口中说着嚣张什么的,就只是想要让鼬屈服。想要让被人称赞优秀的低年级学生哭着道歉,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在从背后叫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发动袭击? 这里并不是普通的学校。 是为了要成为忍者的修练地点。 脑袋思想着要杀掉对方时,身体就已经展开行动。 这不就是忍者吗? 这些高年级学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学校这个组织给保护了。 他们全身都是破绽。 鼬把苦无藏在背后。 刚好三支。 他甚至一步也不需要移动。只要把手伸到背后,抓住苦无往前方射出,天马等人的脑袋就会开一个洞,倒下去。 但是,鼬并没有要杀他们。 鼬认为忍者一旦决定要下手杀人,就会马上展开行动。自己没有展开行动,就代表没有要杀他们。 理由很简单。 鼬并不喜欢争斗,因此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跟人打过架。如果是打架,也不能真的杀了对方。必须要手下留情。他不放心自己是否能抓准力道,怕真的失手杀掉了对方。 所以他才没有动手。 应该要避免无意义的争斗。 但是…… 他也不打算要白白挨揍。 「是你们让九尾袭击村子的吧?」 天马的话语让鼬的心跳加速。 「村子里的大人都说宇智波一族让九尾袭击村子。因为你们一族很狡猾,所以一定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但凶手一定在宇智波一族里面。证据就是——连火影大人都在怀疑你们,才会把你们聚集到村子的边缘。」 「我不清楚。」 「这件事可不是你说不清楚就可以了结的啊。」 天马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继续说: 「我叔叔在九尾来袭时死了,他爸爸也是。」 说完之后,天马指向站在他身后的桂。 「你们家怎么样了?」 天马继续瞪着鼬,对叶桐问道。 「妈妈为了保护妹妹,被飞过来的瓦砾压住,就在我面前……」 叶桐说不下去。 鼬回想起他保护佐助和母亲时的光景。 他心中毫无杂念,冲向那块飞过来的巨岩,用全身的力量打碎了那块岩石。 你默默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吗? 你没有办法办到跟我一样的事吗? 鼬很想开口询问。 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事物,为了排遣悲伤,自己必须要变强。 「宇智波一族是我们的仇人。也就是说,你杀了我们的亲人,是我们应该要憎恨的仇人。」 他们不仅冤枉鼬,还扩大解释…… 战争的本质,就在人类的这种感情之中。 失去重要的人之后,就会想要填补丧失感。这种不知道该向何处发泄的感情,会让人们失去正常判断,进而失控。 接着就会开始伤害别人。 学长们的每一句话,让鼬的心情变得愈来愈沉重、痛苦。 「给我道歉!」 天马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自己和鼬之间的空间大喊: 「你要在这里下跪说:『身为宇智波一族,我很抱歉』,跟我们道歉!」 「我拒绝。」 鼬压抑住一切感情,冷冷地说道。学长等人的脸色一口气改变,之前因为激昂的感情而满脸通红,但听到鼬的话后,表情就唰地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原本想威胁个性傲慢的学弟,顺便发泄自己在九尾事件中失去亲人、无处排遣的情绪。这种浅薄的冲动,瞬间就转变成对鼬本人的怨恨。 「你、你这家伙……」 三人都将手伸向背后。 握住苦无的握柄。 鼬的双手自然下垂,盯着那三个学长看。 他并不打算跟他们起争执。 万一真的开打,他也打算要用分身术的应用型态「替身术」,来解决这次的事情。 鼬的替身术跟普通的替身术不太一样。 普通的替身术,是在将受到攻击的前一刻,把自己的身体和贴着符的原木交换,用以迷惑对手。但鼬并没有使用原木,而是无数只乌鸦。 他跟止水在修练的时候,看到在密林中飞行的一群乌鸦,便想到这种方式。 如果跟一般人一样使用原木,迷惑敌人的效果就会比较差,不过,因为乌鸦在跟自己身体交换后的瞬间,会往四面八方飞走,所以会让敌人吃惊,并感到混乱。 这种情况下产生的破绽,应该比起用原木强上了好几倍。 这是他第一次打算在实战中使用这招。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成功…… 发动的时机,是他们三人其中一个把苦无刺进鼬的身体时。 现场的四个人呼吸都很急促。 鼬和天马他们都在预测彼此的动作。 午休时间的走廊,陷入一片紧张的宁静之中。 「给我住手!」 少女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泉美站到鼬的面前。 她高高举起双手,面对着那三个学长。 「我也是宇智波一族的人!但是我并不打算跟你们道歉!因为,召唤九尾的并不是宇智波一族!」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天马他们也看呆了。 「宇智波一族也住在村子里。之前那场骚动也害死了我重视的人。所以……」 从她的背影中,感觉得到她正噙着眼泪。 「凶手不是宇智波!」 「让开!」 天马用凶恶的表情说道。 「我不让。」 泉美以毅然的态度大喊。 「既然如此,我们就连妳也……唔!」 原本瞪着泉美的天马,脸色突然变了。 「喂、喂!快看那个!」 桂一只手搭着天马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指着泉美的脸。 「是、是写轮眼!」 叶桐喃喃自语,露出害怕的表情。 「我、我们走!」 天马才刚说完,三人立刻掉头就跑。 「你没事吧?」 泉美转过头来,双眼燃烧着赤红的火焰。 圆形的瞳孔中,浮现出小小的圆圈,里面有一个勾玉形状的图案。 宇智波一族传承的最强瞳术?写轮眼…… 「妳……」 「抱歉,我太多管闲事了。」 泉美说完之后,笑了一笑,身体便失去了力气。 鼬马上冲过去,抱住她的肩膀。 泉美昏过去了。 鼬把泉美送到保健室,让她躺在床上。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放学后的事了。鼬从放学之后,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刚醒过来的泉美对鼬露出尴尬的笑容。 「抱歉,我做了多余的事。」 泉美向鼬道歉。她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通通的。 「多余的事?」 「因为是鼬啊,我反而妨碍到你了吧。」 「多亏妳的帮忙,这次的事情才能顺利解决。」 泉美说得或许没错,但由于她的写轮眼,那三个人才会什么都没做就逃跑了。 「我生气的时候,眼睛不知不觉就会变成那样。」 「妳是怎么开眼的?」 鼬的写轮眼还没有开眼。 据说开眼的契机跟心灵有关,不过止水也不肯告诉他这方面的事。 鼬身为忍者,不管做什么事都比别人优秀。写轮眼还没觉醒这件事,让他很难忍受。 泉美却…… 他想知道原因。 「在之前的九尾事件中,我爸爸死了……」 鼬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泉美的父亲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既然如此,他很有可能在鼬的父亲底下工作,但鼬没有听说父亲的部下中有人殉职。 「啊,我爸爸不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我妈妈才是。爸爸死后,我回到族里,变成宇智波一族。」 泉美就像是看穿鼬的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如此说道。 「妳父亲去世的事情,跟写轮眼有关吗?」 「嗯。」 泉美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鼬的眼睛,娓娓道来。 她的瞳孔已经变回原本的样子。 「爸爸去世的时候,我在他的身边。爸爸为了保护我,死在我的眼前。所以我……」 泉美的泪水沾湿了脸颊。 「如果我有更强的力量,爸爸就不会死了……在葬礼之中,以及在那之后,我一直在责备自己。假使我有更强的力量就好了。」 泉美低着头,似乎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之后,我感觉到眼底有某种东西在跳动。查克拉不断集中到眼睛,然后我就晕倒了。等我回过神来,就看到妈妈在身边,告诉我这就是写轮眼。」 「这样啊……抱歉,让妳想起了难过的回忆。」 「没关系啦,你不用在意。」 泉美露出笑容。 鼬伸出右手。 泉美一脸困惑,脑袋稍稍往右边倾斜。 鼬默默地等待。 泉美又白又瘦的手臂从棉被里伸出,慢慢举了起来。 他握住泉美又白又细的手掌。 「谢谢妳。」 听到鼬这么说,泉美微微笑了。 * 段藏把白色的文件夹扔到桌上,看着站在眼前的部下。 部下戴着一个涂成白色的老虎面具。眼睛洞口附近有着往左右延伸的歌舞伎脸谱,仿佛在表现愤怒般往上高高翘起。 「宇智波鼬吗……」 贴在文件夹上的照片,是一个稚气尚存的少年。照片中的他,眼睛似乎正盯着段藏,拥有一股强大力量,让人不觉得他只是少年。 「许多人都说,他是忍者学校创校以来的奇才。入学后四个月就通过了毕业考试,预计将在明年春天毕业。」 部下的嗓音十分冷硬,段藏一边盯着文件夹,一边聆听对方的报告,嘴角同时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已经可以想像出,将来各部门极力争取他的样子了。」 「是。」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段藏在第三代火影的背后,承担着村子的黑暗面,不过他最近也深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轻盈。虽然他还没有老到接近死期,但也到了差不多该考虑自己寿命的年纪。 十年后、二十年后…… 自己确实会迈向死亡。 在这之前,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斩断木叶忍者村与生俱来的祸根,是段藏花上毕生精力都要完成的工作。 「还没有染上任何色彩的英才……」 段藏望向窗外,外头一片漆黑,十分宁静,就像在享受短暂的和平一样。这个活过大战的男人,怀念着从前那种充满杀气的夜晚。 「首先,就先跟他见上一面吧。」 四 「——虽然大战结束了,但现在的世界仍然称不上平稳,两年前惨痛的事件,现在仍让许多人过着痛苦的日子。要如何打破这种现状呢?对我们年轻忍者来说,这并不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我们今天,要踏出身为忍者的第一步。在这个混乱的时局中要以忍者的身分活下去,绝对不会是一条平稳的道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在这里发誓。就算前面是险峻的道路,忍者还是会勇敢前进。能够忍耐的人,才是忍者。我们要把在忍者学校中学习的一切当作养分,以木叶忍者的身分,贯彻自己的忍道。」 鼬高声朗读完演讲词之后,缓缓把卷轴收了起来。然后,用木然的视线扫视台下的毕业生、在校生、家长,以及老师。 「毕业生代表,宇智波鼬。」 他从入学到毕业为止,每一次的成绩都是满分。 在学校待了四个月,就通过了毕业考试。 在大战中的非常时期里,旗木卡卡西等少部分人士也曾以例外的身分提早毕业,不过在大战之后,宇智波鼬是忍者学校最年轻的毕业生,也是最年轻以第一名毕业的忍者。 鼬的学生生活,就这样闭幕了。 他以毕业生代表的身分上台致词这件事,似乎在老师之间引起了不少争议。 大部分的毕业生都是十二岁。 其中也有像鼬这样成绩优秀、年纪轻轻就毕业的学生。不过七岁的鼬实在是太年轻了。他的成绩、思考,以及忍者的功夫,都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七岁小孩会有的。但是他站在其他毕业生前面,看起来却又显得太过年幼。 此外,还有一件事…… 由于鼬是宇智波一族的成员,以家里与千手一族有血缘关系的老师们为主的团体,对这一点展开了抗议。 然而,最后无论是年龄的问题,或者是对宇智波的歧视,在鼬完全凌驾于其他人的压倒性实力及成绩面前,这些因素都不重要。 除了鼬以外,没有其他人够格担任毕业生代表。 樱花花瓣在校园中飞舞,鼬笔直地走在校园当中。 有三个人在他的视线前方。 他的父亲即使在这种值得庆祝的场合依然抿着一张嘴。父亲身旁则是脸上挂着温柔笑容来迎接他的母亲,还有最近极度喜欢走路的弟弟。 这些是他的家人。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佐助发现了哥哥,睁大圆滚滚的大眼睛。 「咯!」 佐助用清晰的声音喊道。他的母亲叫他要喊鼬「哥哥」,但佐助还没有办法清楚发音,所以就变成了「咯」一个字。尽管如此,鼬看到弟弟一脸高兴地喊着自己,并朝这边走过来,心里便产生一种无比高兴的感情。 有人无条件地仰慕着自己…… 对鼬来说,他身为哥哥,必须要无条件地保护佐助。 佐助一脸开朗的笑容,迈着跌跌撞撞的脚步走过来。母亲就跟在身后,用手轻轻扶着他的背后。 「这样很危险喔,佐助。」 鼬用温和的口气对佐助说道。 这时,佐助突然从鼬的视野中消失。 有人站在鼬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个男人…… 对方是一个昏暗的男人。到底是哪里昏暗也说不上来,总之,那个男人的一切都很昏暗。 「你就是宇智波鼬吗?」 那个男人俯视着鼬,开口问道。 他的右脸缠满绷带,全身穿着黑衣,却没有遮住左边的肩膀及手臂,露出穿在底下的白色衣服。 他用左眼紧紧盯着鼬瞧。 「原来如此……」 全身包围着不祥气氛的男人看着鼬,鼬则是正面迎上他的视线。在那个男人的背后,他的母亲抓住原本想要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的佐助的肩头。 「你面带凶相。」 「凶相?」 「是一种会引发骚乱的相貌。你的皱纹就是这样。」 男人说完之后,指向鼬从眼头到脸颊的两条法令纹。 「你的人生会时常伴随着骚乱。」 这句话,在晴朗的天空中滴下了一点脏污…… 这个男的到底是什么人? 「忍者学校创立以来的天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鼬一句话也没说,等待男人继续发言。 「在一艘遇难将沉的船上,载着你的十个同胞。其中一人罹患了恶性传染病。若让他继续活下去,其他九人之后也会患病而死。如果你是这艘船的船长,你会怎么判断?」 鼬心想,对方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问这种问题。不过,在下一个瞬间,鼬就做出了回答。 鼬简洁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患病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死,这是他的宿命。假如我是船长,应该要最优先考虑如何拯救其他九个人的性命,选择杀一人而救九人。」 那个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的回答很清楚明了。」 他往前迈开步伐,靠近鼬。 「我会期待再次与你相见的那一天。」 当他走过鼬身边时,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太过邪恶,让鼬觉得自己的心灵似乎被黑暗给污染了。 「鼬……」 母亲抱着佐助,跑向鼬身边。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父亲不知何时突然走近母亲身后,对鼬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啊……」 语毕,父亲望向那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 「那个人是谁?」 「志村段藏……第三代火影的亲信之一。」 富岳回答的话声中,潜藏着黑暗的影子。 『你的人生会时常伴随着骚乱……』 段藏留下的这句话,化为尖锐的棘刺,刺在鼬的心中。 他用手摀着疼痛的胸口,一直凝视着那个男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消失。 第贰章 英明的幼鸟,不知天黑后的宁静 一 「接下来,你们三个人就要以下忍的身分在我底下工作。有时也会经历严酷的任务,但各位要信赖自己的伙伴,一起出生入死,对不对!」 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上的护额绑得非常紧,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紧到不舒服。他现在正站在鼬等人前面,大声呐喊。 水无月祐麒。 鼬他们三人从忍者学校毕业之后,上忍水无月被指派去负责带他们。 这个男人的名字很美,长相却很粗犷。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护额绑得很紧,几乎深深陷在头发之中。护额底下的两道眉毛,看起来就像使用多年的旧扫帚。在他杂乱的眉毛底下,两颗眼珠子如鱼眼般圆滚滚的。他张着大大的鼻孔,嘴唇很厚,但嘴巴很窄。 「什么叫做信赖伙伴啊……」 坐在鼬旁边的下忍,用祐麒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嘀咕。 出云天马…… 在忍者学校时代,天马是曾经强逼鼬下跪道歉的三人组中的带头老大。他没有理睬仍在滔滔不绝地诉说肤浅内容的祐麒,而是抱着膝盖坐着,一直盯着鼬。 「在队伍里有个拖累村子的某族成员在,要搞什么团队合作也没有意义啊。」 「喂,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啰哩八嗦的,很吵耶!」 一个女孩子大声喊道,声音甚至压过了祐麒的演讲。 坐在天马对面的,是这个小队里的另一个伙伴。 她的名字叫做稻荷新子。 是天马的同学。 「你在学校时就一直对鼬啰哩啰嗦的,现在都已经成为下忍了,那种小事情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啊?」 「吵死了!不过是个女人还那么啰嗦!话说回来,我从在学校时就很在意,妳讲话的腔调也太重了吧,我听到一半就听不懂了。」 「我是三年前才来木叶的,这我也没办法啊!」 新子噘着嘴唇喊道。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吧。」 祐麒畏畏缩缩地安抚他们,不过,两人依然瞪着对方,完全没有要停止争论的打算。 「女人遇到帅哥,就会变得温柔呢。」 「为、为什么我要为了这种事而袒护鼬啊?说起来,他才七岁,我可是十三岁了耶!他根本也没办法当恋爱对象!」 「恋爱和年纪无关吧!」 「你、你们到底在讲什么……」 「唉……」 鼬看不下去三人难堪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 天马看到后勃然大怒。 「你这家伙叹什么气!」 实在没办法跟他们相处…… 鼬闭着眼睛直接站了起来。 「混蛋,你别想逃跑!」 「鼬,你也好好骂骂这个白痴男吧!」 鼬看向祐麒,没有理会他们两个。 「我听说,今天只是要让大家先打个照面而已吧?」 「呃、嗯……」 祐麒对待队上年纪最小的鼬的态度明显特别慎重。 「既然如此,今天的预定事项就已经办完了,对吧?」 「是、是啊。」 「那我就先告辞了。」 「啊,明天开始就是正式任务了,你不要迟到了喔。」 鼬正打算要离开,听到这番话之后,停住脚步,撇头过望着祐麒。 「我知道。」 「混蛋,你可别想逃跑!」 天马大声叫喊,同时站了起来。 「我跟你还没讲完啊!」 新子抓住了天马的裤管。 「妳干什么!」 「你真的很烦耶!」 鼬一边听着那两个人的争吵一边往前走,没有再回过头。 看来今后的情况很令人担心啊。 * 「妳要回去了吗?」 鼬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便开口向对方搭话。 对方转过头来,看到鼬的那一瞬间,表情突然开朗了起来。 「鼬。」 对方是宇智波泉美。 「你今天出任务吗?」 「我刚去跟小队的其他人见面。任务从明天开始。」 「哦。」 泉美还在忍者学校上课。仅仅在一个月前,鼬也在同一间学校上课。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感到怀念。 他们两个人回家的路线一样,都是通往宇智波的聚落。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在一起。 「你的伙伴怎么样?」 「那个学长也在里面。」 「咦?」 「就是妳之前打倒的那三个学长里,嗓门最大的那一个。」 鼬这么一说,泉美就想起来了。 「什、什么打倒嘛……」 泉美低着头,想不出要用哪个词比较好。鼬看到她这样,忍不住扬起一股笑意。泉美看到鼬突然笑了出来,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瞧。 「你为什么会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还真过分……」 「抱歉。」 这次两个人都笑了。他们并没有什么说出什么好笑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同时笑了出来。 「妳会用写轮眼了吗?」 「如果我能办得到,早就跟在你后面毕业了。」 泉美一脸不甘心地嘟着嘴,鼬依然往前走着,没有看向她。 「我都还没开眼呢。」 「可是,你已经从学校毕业,成为下忍啦。如果你的写轮眼开眼,不知道会成为怎么样的忍者呢。」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边讲边走,隔开宇智波一族聚落的墙慢慢出现在眼前。气派堂堂的大门上面铺着瓦片,绘有宇智波一族的家纹,将村子与聚落区别开来。 「总感觉最近的大人有点恐怖耶?」 他们一步一步走近聚落,泉美同时小声对鼬问道。 「妳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 泉美摇了摇头。 「不过,走在聚落里时,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可怕……」 泉美七岁时写轮眼就开眼了。即使她现在还没办法完全顺利操控,但已经具有充分的忍者素养。 宇智波一族原本就是感觉敏锐的一族。泉美的能力很早就开窍,所以也不能断定她的直觉全都是妄想。 「有什么可怕的吗?」 鼬温柔地对面带惧色的泉美问道。 「我觉得大人们是不是在想什么讨厌的事……」 讨厌的事…… 由于她的形容很不成熟,反而更显真实。 鼬的脑海里,浮现常去找他父亲的那三个部下的脸。第四代火影人选确定时、九尾事件后聚落要搬迁时,以及父亲频繁前往南贺神社开会…… 不管怎么想,他仍觉得这些情况都证实了泉美的直觉是对的。 「泉美。」 鼬在走进聚落的门口时,出声叫了朋友的名字。他的视线依然直视前方,没有往泉美的脸看去。 「刚刚说的那些事,最好尽量不要跟其他人讲。」 「呃、嗯……」 泉美无力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就这么做吧……」 之后,两人都一句话也没说,各自回到自己家中。 二 无数的乌鸦袭击着敌人。 乌鸦非常密集,连让人能够逃跑的空隙都没有。受到密密麻麻的乌鸦用嘴喙攻击,那个大人发出了惨叫声。 敌人完全被鼬的影分身给骗倒。 「就是现在!」 鼬站在离那群乌鸦远处的树上大喊。他低头看着不断发出惨叫声的敌人,以及坐倒在对方脚边的天马。而祐麒和新子就站在那两人附近,看起来像是在包围他们。 「我们上,新子!」 「是!」 他们往敌人冲过去的同时,那群乌鸦就飞了起来,消失在森林里面。 「嘎啊啊啊啊!」 敌人发出惨痛的死前悲鸣后,昏倒在地。 鼬仔细观察事情经过之后,静静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你判断得很好,鼬。」 祐麒语毕,便开始鼓掌。天马则是站了起来,在旁边用愤怒又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他们。新子没有理会那些男生,跑去确认死去的敌人的状况。 平常出入木叶忍者村的蔬菜行商中,有一个人是岩忍者村的谍报部队,他的身分曝光了。鼬所在的第二班接到指令,要去解决掉这个人,于是从村子出发。 抹杀敌国谍报部队成员的工作,平常是暗部在做。不过现在暗部正在忙于处理一个重大案件,成员全部都不在村子里。 日向雏田绑架未遂事件…… 长年跟木叶忍者村处于敌对关系的云忍者村忍者头目,为了缔结同盟而来到木叶。村子里洋溢着祝贺的气氛。然而,在当天晚上,日向一族宗家的女儿?雏田差点被人掳走。犯人被杀,事情没有闹大,但之后他们发现犯人的真实身分是云忍者村的忍者头目,导致这件事发展成两个村子之间的问题。自己村子的忍者头目被杀了,云忍者村于是以强硬态度要对方交出日向宗家的尸体,不过木叶最后用宗家弟弟的尸体假扮成宗家本人,交给了云忍者村,总算是避免一场战争。 这次的非常状况让暗部全部都被派了出去。由于很有可能发生战争,村子里主要的忍者也都无法轻举妄动。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岩忍者村的密探逃走。 于是,第二班就被选上了。 实际上,与其说是第二班,倒不如说是鼬被选上了。 鼬虽然才七岁,但有人说他的实力甚至可以赢过普通的中忍。而木叶的高层就是看上了他的实力。 事实上,任务也进行得很顺利。 密探轻易地中了鼬在村外设下的陷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第二班连忙赶过去,由鼬打头阵,摆出包围阵形,将那个男人逼入死角。 这时,天马却心急了。 这个任务只要慢慢花时间把对方逼入死角,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天马急于立功,一个人冲了出去。就像是狗急跳墙这个比喻一样,密探拚死反击,袭向天马的喉头。 在千钧一发之际,鼬出手救了他。 密探的苦无贯穿了鼬。不过,那只是替身术。鼬的替身化为无数只乌鸦袭向敌人。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前面所讲述的一样。 「对方没有变装。」 新子蹲在密探的尸体前面,低声说道。在学校主修医疗忍术的她,就是为了处理这种情形,而被编到小队里。医疗忍者可以侦测敌方有无变装,也了解毒药的知识,还可以治疗伙伴。是部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祐麒松了一口气。新子站起来之后没有理睬他,反而双手扠腰看着天马。 「你应该有什么话要对鼬说吧?」 「啊啊?」 天马吊起一边的眉毛,把头往上撇,视线转向另一边。 「如果鼬没有临机应变,你早就已经死了,好歹也该跟他道声谢吧?」 「我说我听不懂妳在讲什么啦。」 「你这个人实在是……」 新子激动了起来,走向天马。 鼬也走了过去,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他伸出右手挡在新子前面。 「可以了。」 「说、说起来都是因为你老是那种态度,那个男的才会得意忘形啦。就算你年纪比他小,好歹也是下忍啊,应该好好骂他一下才对吧。」 「没关系啦,新子。」 新子看到鼬的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叹了一口气。 「随你高兴吧。」 她说完之后转过身去,祐麒则慌慌张张地看着新子。 「就算你没有出手救我,我也不会被对方干掉。」 「喔。」 杀气…… 鼬冷静地追查发出杀气的源头。 是天马。 他的拳头挥向鼬。 鼬用最低限度的动作,抓住天马的拳头。 「你那种自以为看透一切的态度,真的让人很不爽……」 天马咬紧牙关,牙齿嘎吱作响,低声喃喃自语。 「只要我跟你道歉,你就会高兴了吗?」 「就是你这种回答的态度让我不爽啦!」 天马挥开鼬抓住他拳头的手,这次换成用脚踢。 鼬只让上半身往后仰,躲过对方的攻击。 天马一个踢空,力道收不回来,身体转了两圈,背对着鼬跌坐在地上。 「我的体术打不中你啊……」 天马依然背对着鼬,喃喃自语。 「你什么事情都办得到,不可能会了解我这种人的心情。」 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初在学校的事,是我不好。然后,刚才……」 天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鼬默默看着他缩成一团的背影。 「谢谢你。」 * 「来,进来吧。」 父亲推着鼬的背,鼬把手伸向紧闭的纸拉门。在一尘不染的纸拉门另一边,非常宁静。虽然隔着一扇门,另一边却潜藏着很凝重的气氛,甚至让鼬的肌肤感到阵阵刺痛。 这是一股不安稳的气氛…… 在拉开门之前,鼬的心情就已经沉到了谷底。 「鼬。」 父亲开口催促他。 他没办法,只好把门拉开。 那里是大约十五张榻榻米大的宽敞空间,里面坐满了人。 由于没有点灯,因此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黑影。 「我们等你很久啦。」 父亲示意鼬进去房间,自己也跨过门槛,顺手把拉门带上。 黑暗变得更加浓重。 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影站了起来,同时点燃位于房间四个角落的蜡烛。微微的火光照亮室内。 「你就坐在那里听吧。」 父亲用手指着排在最后面的位置。地板上坐满了人,就只有那个位置空了下来。鼬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走到父亲指的那个位置,静静地坐了下来。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定位之后,从所有人的中间挤了过去,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对面众人坐了下来。 「现在开始举行例会。」 坐在父亲右侧的八代宣布完这件事后,继续说道: 「从今天开始,富岳大人的儿子——鼬,也会开始参加例会。」 「我儿子今年七岁。虽然已经是下忍,有资格参加会议,但年纪还很轻。我想要让他从小开始了解一族的现状,这是我作为父亲的个人愿望,所以就叫他来参加了。请各位多多照顾他。」 语毕,富岳低下头来。跟他面对面的所有人,也一起低下头来回应。 「那么,接续上次的话题,这次要讨论的是『针对将我们一族聚落隔离在外之事,向火影提出意见书』这个议题。」 八代话才刚说完,在场的所有参加者马上开始讨论。 有人认为应该对木叶采取强硬态度;有人认为应该要冷静判断状况,步步为营;有人正在观察大家的脸色,考虑要支持哪一边。虽然想法都不相同,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积极参加这场会议。 这时,鼬突然感受到有一股视线传来。 他立刻看往视线传来的方向。 是止水。 止水似乎没办法融入会场吵杂的气氛,默默地坐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从好友微笑的表情中,鼬感受到一股无以言喻的寂寞。 一族的负面感情正盘据在这里。 鼬也跟止水一样,无法融入这种气氛。 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 鼬对止水回以一个微笑,里面包含了鼬的真心。 三 从忍者学校毕业,即将要满一年。 鼬已经八岁了。 他的忍者之路走得很顺,没有遇过什么特别严苛的任务。回想起来,当初刚升下忍后的第一个任务,也就是解决岩忍者村密探的那个任务,恐怕就是他遇过最严苛的任务了。 他跟伙伴之间的关系依旧跟以前没两样。 天马仍然不肯对他敞开心胸,新子看到天马那种态度就很不爽,常会跟他起冲突,而祐麒就在旁边慌慌张张地看着他们。鼬则是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举动,独自站在现场。 这个小队虽然有点不自然,也有点不太正常,但一年来一直重复同样的事,也会渐渐变成常态。即使彼此没有办法打从心底和睦相处,不过至少也能够安稳地解决任务。光是这样,鼬就满足了。 因为他并没有打算长久留在这里。 他要累积资历,升上中忍、上忍,成为一个比任何人都优秀的忍者,根绝这个世界一切的争端。为此,鼬不能停下来。比起为了伙伴或是带领自己的上忍的事情烦恼,不如把心血投注在磨练自己身上。因此,现在能够非常顺利地完成任务,代表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只不过硬要说的话,有一件事情他无法认同。就是祐麒今年没有推荐自己参加中忍选拔考试。 祐麒所说的理由,是因为天马和新子的能力还不足以参加中忍考试。中忍考试的参加资格,基本上是以三人为一组。 当鼬知道自己无法参加中忍考试后,便一反常态地跑去询问祐麒。 平常无论别人对祐麒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反应,但这时却偏偏摆出强硬的态度,拒绝了鼬。祐麒完全不听鼬的解释,斩钉截铁地表示今年不会让他参加。 鼬也只好放弃。 就算不参加中忍考试,也可以借由高层或是上忍的推荐,直接升格为中忍。实际上,只要确认第二班的活动表现,就可以清楚看到鼬对队伍的贡献有多大。他的判断力甚至凌驾于带队的上忍,忍术、格斗术等所有的忍者技能都已经修练到高段的程度,这也让他多次拯救队伍脱离危机。 高层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鼬如此深信,每天都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战争结束后,因为各国的紧张程度降低,在各国间的往来也变得安全许多。因此,这种任务有时候也会分配给以下忍为主的队伍。」 祐麒看着手上拿的数据,对其他人说道。鼬的手上也有同样的数据。 『火之国领主警卫任务』 木叶忍者村位于火之国的领土内。统治火之国的就是「领主」。 虽然位于火之国的领土内,但木叶忍者村拥有以火影为首的独立统治机构,处于半独立状态。火之国的领主在名目上位于火影之上,但目前国家的军事力必须依靠木叶忍者村的忍者,所以双方与其说是主从关系,不如说是对等的同盟。 而火之国的领主,每年都会来这里访问一次。 这是一种惯例。即使在大战中,也照常举行。对双方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仪式。 而保护领主旅程中安全的警卫,就交给第二班来负责。 「我们四个人要负责担任警卫吗?」 天马看着数据询问。 「表面上的警卫是这样没错。不过私底下暗部会派出一组四人小队,在暗中行动。说起来,领主身边也有从国内忍者中,选出能人异士所组成的独立警卫部队『守护忍十二士』陪在旁边。」 「也就是说,我们只是形式上的护卫吧。」 「嗯,就是这样没错。」 祐麒回答了新子的问题之后,马上接着说: 「大战结束后,旅程也变得十分安全,所以每年负责护卫领主的任务,就会交给那一年表现最为活跃的下忍所待的那一个小队。也就是说,这是非常荣耀的任务。」 天马和新子的眼神,同时转移至鼬身上。虽然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不过鼬依然盯着数据,一句话也没说。 「明天早上四点集合。地点是阿吽正门。可别迟到了啊。」 天马和新子各自应了声是。鼬也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解散!」 祐麒一说完,立刻消失了。 只留下三个下忍。 天马的视线朝向鼬说: 「村子果然很中意你啊。」 「你不要用那种口气说话啦!」 「啧!」 天马往脚边吐了口口水。 「你的态度真的很糟糕耶!」 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 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年才行呢? 鼬差点叹气,不过想到自己现在在其他两人面前,便在把气叹出口前吞了回去。他压抑住叹息,顺势站了起来,对其他两人说: 「那就明天见吧。」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他每次都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在鼬离开之前,天马的抱怨声如同回音一样,传到耳里。 * 「我每年都在想,木叶忍者村还真远啊。」 坐在树桩上的老人,一边盯着手上的茶杯,一边说道。 他的脸上尽是年老带来的皱纹,头上戴着一顶扇子型的朝冠。他只不过是个穿着金碧辉煌的衣物,来掩饰瘦弱身体的普通老人。 这个人就是火之国的领主。 老人的背后有一台豪华的轿子,正等着主人回来。他的周围有「守护忍十二士」的其中两人、十几名随从,以及鼬他们的第二班。 一行人位于从火之国的首都通往木叶忍者村的街道上。目前路程已经过了一半,村子就近在眼前。原本在首都近郊的平坦道路,也慢慢变成险峻的山路。 新绿色的森林包围他们。 「如果不快点,就没办法在入夜前抵达村子了。」 祐麒畏畏缩缩地说道。他这个上忍卑躬屈膝地低下头来,甚至对于守护忍十二士都非常客气。看到他这个样子,天马和新子不禁目瞪口呆。 「我知道……」 领主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头上戴着的扇子型朝冠不住摇晃。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守护忍十二士」中的两个人,便过去扶住他的双臂。 「水无月老师。」 鼬无视领主他们的动作,眼睛直盯着道路前方,对祐麒说道。 「什么事?」 祐麒问完之后,眼睛也跟着鼬的视线一起往前看的瞬间,之前放松的表情顿时消失,转变成严肃的神色。 看到两人脸色改变,天马和新子也紧张了起来。 「去把领主……」 祐麒对守护忍十二士说道。 十二士的其中两个人从左右抱住领主,让他坐进轿子里。 第二班的四个人站到领主一行人的前方,由祐麒打头阵,散开成菱形队形。 他们四个人盯着前方,有一个男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以轻快的脚步逐渐靠近。 光是从他的动作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那为什么他们四个人都这么戒备呢? 原因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他戴着一个奇特的面具。整个面具涂成了橘色,上面有着不规则的黑色横线。面具的右眼处是一个漆黑的空洞,能够看见前方。他穿着一件长度直达膝下的大衣,前面没有扣起来,而是以白色的粗带子松垮垮地绑起。 打扮就像是个小丑。 他并不是忍者。 但是…… 鼬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男人不是善类。他紧张的态度也传染给另外三个伙伴。 「喂,没事吧?」 十二士的其中一人从背后问道。 「我现在就去确认,请稍等一下。」 祐麒回答。 这段期间内,那个男人依然一派轻松地往这里走近。 他突然举起右手。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不知道各位方便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这个男人的样子实在太没有紧张感,祐麒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不自觉地放松了表情。 「今天这条路已经被封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咦?是这样吗?」 男人夸张地把双手摊了开来。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大气的摇动…… 鼬感应到查克拉产生细微的紊乱。 「水无月老师!」 虽然鼬大叫一声,可是已经太迟了。 是幻术。 在立刻摆出防御架势的鼬面前,祐麒已经动弹不得。 鼬用肌肤感受得到,身后的气息也僵住了。领主、随从,以及守护忍十二士中的两人,都中了幻术。 「哦……居然有人可以挣脱我的幻术。」 那个男人的口气变了。刚才傻傻的话声,忽然转变成充满知性的语气。 他面具上的空洞正盯着鼬。 「而且还是两个人……」 「唔!」 听到挡下对方幻术的不只有自己,鼬不禁屏住气息,马上开始寻找另一个人的查克拉与气息。 在他身边,有个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你做了什么好事!」 是天马。 等到鼬察觉到时,天马已经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他在奔跑时,有一瞬间把眼神移往鼬身上。 「我擅长的就是幻术,才不会中这种程度的术!」 「这种程度?你还真敢说啊。」 男人低声说道。 他在笑…… 鼬的眼里看到他在笑。 「我们两人一起上的话,马上就可以解决掉这种家伙!」 「天马!」 鼬出声叫住对方。 「要先冷静观察敌我双方的战斗力……」 天马挥出苦无,在那个男人低声喃喃自语时,刺向他的喉头。 「并客观判断状况。没办法做到这点的忍者……」 「怎、怎么回事?」 天马惊慌地说道。 这也是难免的。 他的手被男人的脖子吸进去,并从后脑勺穿出。乍看之下,似乎是天马刺穿了对方的脑袋,但男人一点痛苦的样子也没有,也没流半滴血。简直就像是天马的手臂擦过那个男人的身体。 「死吧。」 「咕呶!」 天马的嘴里,发出不像是人会发出的异样声音。 他的身体浮在半空中。 男人的手臂支撑着天马。 整只手臂贯穿他的身体。 这不是幻觉。 证据就是——天马的身体涌出大量鲜血,宛如瀑布般流下。不断痉挛抖动的天马,渐渐地静了下来,最后一动也不动。 「想要立功、有勇无谋向前冲的人将会早死。这就是忍者世界的现实。」 男人看着天马望向虚空的眼睛。 「不过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也太迟了吧……」 男人说完之后,用力把刺穿天马身体的手臂甩了一下。同时,尸体也离开了他的手臂,摔落在地面上。 「你果然没有中招……也没有像那个小鬼一样愚蠢地向前冲,而是冷静地观察我和你之间的力量差距。真是太了不起了,宇智波鼬。」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想,只要是关于宇智波的事,我什么都知道。」 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改之前悠悠的脚步,快速逼近鼬,脚步让人联想到忍者的步法。 「我的目标是那个老人的性命。如果你愿意袖手旁观,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是木叶忍者村的忍者……」 鼬感受到全身被紧缚般的压力。他拚命张开喉咙,使尽力气说出这段话。 他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没办法随心所欲移动身体。不知道是那个男人对他施加了无言的压力,或者是本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力量差距,进而抑制自己反抗的动作。也有可能是鼬拚命想要分析男人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现象,导致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脑部。 无论如何,现在他的身体就是无法动弹。 对于目前身体的状况,鼬也无法明确给出一个答案……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到他的身边。仿佛在接近领主的途中,突然在鼬的身边停了下来的感觉。 「你刚刚说的话,可以再说一次吗?」 那个男人歪着头,鼬则是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 「我是木叶忍者村的忍者。」 「这话的意思是代表你想死吗?」 死…… 他脑海里隐隐约约产生了这个想法。 「你以后会成为优秀的忍者,没有必要急着死在这里。尽管如此,你还是想死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快动起来啊…… 鼬命令自己的身体。 「唔!」 鼬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时,右手也勉强可以移动。他举起没有握着苦无的右手,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挥拳。 跟天马那时候一样,鼬的拳头擦过对方的脸,穿透到他的背后。对方确实就在眼前,鼬的拳头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鼬的心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中了那个男人的幻术。 「你就这么想死吗……」 男人的手臂挥向鼬。 当他的手掌即将抵达鼬的脸部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往被树木覆盖住的上空看去。 「那个查克拉是……」 他低声说道。 「旗木卡卡西……」 男人的视线,从虚空中转移到鼬的身上。 「你捡回了一条命啊,宇智波鼬。」 他的面具开始摇晃。 在下个瞬间,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面具上的那个洞把男人吸了进去。就像是浴缸塞子被拔起来后水流的状态,他黑色的身体宛如收缩成一个点般,渐渐地被吸进虚空中,最后消失在面具上的那个洞里。 鼬呆站在原地。这时上空有四个人影降落在他身边。 四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动物面具。 是暗部。 他们是直属火影的菁英集团。 「你没事吧!? 」 四人中最矮的那个男人,摇晃着鼬的肩膀。 是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灰发少年。 「喂!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三个人开始四处走动,解除领主等人身上的幻术。领主醒过来之后,看到天马的尸体,发出惨叫声。 「除了我以外的人突然中了幻术,我因为帮他们解除幻术,耽搁到时间。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正在说话,鼬愣在那里看着他。 「旗木卡卡西……」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少年开口问道。 鼬的直觉告诉他,站在他身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卡卡西。 * 包裹住身体的棉被虽然温暖,但他仍然不住发抖。 遭到那个男人袭击的记忆,就像发生在许久之前一样。 然而,那仅仅只是几个小时前的事。 由于发生了这次意外,领主当天就返回了火之国,访问也延期了。火影等高层人士听完暗部及祐麒的报告后,决定数天后再叫鼬来报告。鼬一回到村子,马上被送回家。 他却完全提不起劲做任何事。 他吃不下晚餐,直接进到被窝里。这时才刚天黑没多久,就连佐助都还没睡。 鼬裹着单人用棉被,忍耐时而发抖的身体。 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 天马死了。 死在他面前。 当时能够救他的,只有自己。 可是…… 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鼬没事吧?」 刚回到家的父亲的声音,从纸拉门对面传了过来。 「他没吃晚餐,就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他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忍者,难免会目睹伙伴死在眼前。」 「可是他才八岁啊。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应该在忍者学校跟朋友玩耍才对……」 「这代表他就是这么优秀。因为他被村子看上,才能够像这次一样担任保护领主的任务。正因为这是重要的任务,所以才会经历危险。像这样多次穿越生死关头,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忍者。」 父亲的话语穿过温暖的棉被,刺进鼬的心。 不够成熟…… 还不够。 因为自己不够成熟,伙伴才会死。 因为自己不够成熟,父亲才会那么说。 他想要更多的力量。 足以打倒那个男人的力量。 「不能让他进入警务部队,在你底下工作吗?」 「我不会让他进入警务部队。」 父亲的这番话,刺痛鼬的心灵。 「我对他的将来已经有打算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现在必须要让他以下忍的身分工作。」 「可是,那个孩子……」 「没问题的,他一定能度过这一关。」 鼬紧紧揪着棉被,仿佛要逃离父亲的声音。 「唔唔!」 难以抑制的感情,化为苦闷的呻吟,从口中流露出来。 他的身体不住发抖。 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是对于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愤怒,身体才会抖动。无力感、败北感、虚无感、失望感。对自己所产生的一切感情,在体内四处流窜,让鼬的身体产生抖动。 他想要力量。 光是足以保护伙伴的力量还不够。 足以让父亲安心的力量也不够。 需要更强、更强的…… 能够凌驾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之上。 不,需要的是足以凌驾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力量。 然后,他就可以亲手摘除这个世界上所有争端的新芽。 鼬紧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眼皮里面有着热热的东西。 那不是眼泪。 是更加炙热的某种东西。 怦咚…… 脖子和头部链接的地方,血管开始剧烈跳动。 像火一样的东西在身体中流窜,集聚在刚才血管跳动之处,接着一口气冲进眼球里。 这时,鼬才初次察觉到,那些燃烧旺盛的力量来自查克拉。 生于宇智波一族的人,身上都有火属性的查克拉。但是鼬这辈子从未感受到具有如此强大热量的查克拉。不过,他仍然冷静地判断出自己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依然闭着眼睛,上半身钻出棉被,坐了起来。 鼬坐在床垫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开眼…… 眼前的景色染成一片鲜红。 一切都跟他以往看到的景色不同。 在纸拉门的对面,有三个大小不同的火焰正在摇晃。 那是父亲、母亲,以及佐助的生命。 他面对那些火焰,调整视线的焦距。 纸拉门慢慢变得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隔壁房间的每个角落。 那三个人就位于染成一片鲜红的景色中。如果继续集中精神凝视,感觉自己甚至可以看见他们心脏的跳动。 一阵晕眩袭来…… 浪费太多查克拉了。 鼬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的景象已经恢复原状。 「写轮眼……」 他回想起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对方奇特的面具上有个小小的空洞,在空洞的另一边,鼬清楚记得自己看见了三个勾玉浮现在对方红色的眼睛里。 「下次我不会输的。」 鼬低声说完之后,眼睛再次染成一片鲜红。 四 男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断朝着半空中猛力挥舞苦无,鼬轻轻地把手搭上了他的背。 「够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鼬低声的提醒让他从梦中醒了过来,男人突然猛力一震,将身体整个转向后方。 「你刚刚一直在拚命挥砍的,是我的幻影。」 「你、你说什么……」 「你要再做一次梦吗?」 鼬的双眼染成一片鲜红。 「噫、噫!」 男人一看到写轮眼,马上丢下苦无蹲了下来。 「饶、饶了我吧!」 鼬低着头看着那个男人哭着求饶,自己的眼睛也变回黑色。 「鼬!」 声音从鼬的背后传来。 是祐麒。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忍者。他们是新加入第二班的人。 天马死后,新子对残酷的忍者世界感到绝望,放弃了忍者的资格,目前在村子里的茶店工作。 新加入的两个忍者今年刚从忍者学校毕业。他们在学校时算是鼬的学长姐,不过从忍者资历来看,鼬比他们早了一年。 「抓到了吗?」 「嗯。」 鼬回答完祐麒之后,视线便转回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两个新人脸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祐麒带着他们站到那个男人面前。 「就算你想成为忍者,也不能闯进村子里,伪装自己的经历。即便你这么做,也没有办法成为忍者。」 「对、对不起。」 「附带一提,他才九岁而已喔。在忍者的世界里,这种人可是很多呢。」 祐麒这番话让那个男人睁大了眼睛。 火之国的居民混进村子里,想要成为忍者。他们要抓住这个男人,并让他对忍者感到恐惧。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等级当然是最低的d级。 毕竟这次是跟两个新人一起出任务,所以也没办法。不过,鼬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自从他们开始不断运行d级任务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鼬很着急,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他甚至认为,将这种任务当作让自己习惯写轮眼而做的修练也十分愚蠢。 「真不愧是鼬学长!」 新加入的女孩子用高兴的语气说道。她比鼬大四岁,却叫鼬学长。 她的名字叫希姆卡。 外表不太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另外一个成员是男的。 他加入第二班已经三个月,鼬却从来没看过他开口说话。 他的名字叫杨枝。 杨枝是油女一族的人,不过这段期间也没看他使用过虫。 「那我们回村子吧。」 祐麒开朗的声音,让鼬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 「呼!」 鼬的叹息中充满了干劲。止水往他看去,笑了一笑。 「跟你一起修练,果然特别能够专心。」 看着口气开朗的好友,鼬虽然满身大汗,但身心都感到非常充实。 他们的对打练习就像是要替任务中的不愉快泄愤一样,非常激烈,持续了三个小时。每场分出胜负后会稍微休息三分钟,到现在已经打完十五场了。 战绩是鼬六胜,止水九胜。 规则是只要不使用写轮眼,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写轮眼会消耗大量的查克拉。他们想尽量长时间进行对打练习,所以才禁止使用写轮眼。 双方射出的手里剑在半空中相撞,弹开到其他地方。鼬或止水都不在意手里剑弹到哪里,他们已经往对方飞去,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啧!」 「喝!」 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双方在半空中相撞,扭打成一团,重重摔到地面上。 止水率先重新摆好架式,踢向单膝蹲在地上的鼬。 鼬立刻伸出右手防御。 因这一踢的冲击而摇晃的视野中,鼬看见自己的好友正在快速结印。 「火遁?豪火球之术!」 止水张口大喊,口中喷出巨大的火球。 鼬看着火球朝自己飞过来,嘴角露出笑意。 不愧是止水…… 鼬的心情非常雀跃。 在一族中恐怕只有自己的父亲或是止水,才有办法放出这么巨大的豪火球吧。他在心中得意地笑了。 现在想要反击已经来不及。 想防御也太迟了。 直接命中。 「不会吧!」 止水大喊一声,似乎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鼬被豪火球打中之后,身体分裂成无数碎片,化为大群乌鸦,一口气攻向止水。 是替身术。 真正的鼬已经绕到他的背后。 当止水察觉鼬的气息时,鼬早已将苦无架在他的脖子上。 「分出胜负了啊。」 止水不甘心地低声说道。 最后,他们练了三十五场。 结果是鼬十一胜,止水二十四胜。 「你的实力已经超过下忍了。」 止水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对鼬说道。 「你今年应该也不参加中忍考试吧?」 「嗯。」 鼬回答了一声,举起水壶,将冰冷的水含在口中。 「你说你的带队上忍是水无月祐麒?」 鼬默默点了点头。 「他该不会是在嫉妒吧?你的才能太强,引他猜忌,所以才不推荐你参加中忍考试。」 「就算这么想也没有用啊。」 去思考祐麒为什么不推荐鼬参加中忍考试,也无济于事。 现实就是,鼬今年也无法参加中忍考试。 「因为你已经足以……」 「别再谈那件事了。」 就算继续讨论,也只是让自己更不甘心而已。 「对了,你跟宇智波泉美那个女孩子之间有什么进展吗?」 止水硬是转开话题,鼬则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平常很难看出你在想什么,不过这种时候却很好懂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吧。」 止水说完之后,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鼬别开了眼神说: 「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过,我提到『泉美』这个名字时,你的反应可不小啊。」 反应…… 我有这么在意她吗? 泉美确实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鼬原本以为只是这样,但被止水这么一问,又觉得好像不只是这样。尽管如此,他看起来并没有对泉美抱持着恋爱之类的感情。 简单来说,他自己也搞不懂。 「先不说这个了。你父亲的状况还好吧?」 「你转移话题了啊。」 看到鼬转移话题,止水脸上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跟之前没两样。」 止水回答,开朗的表情稍微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父亲在之前的大战中失去了一只腿,这伤势让他卧病在床,现在仍然无法从床上下来。止水家里只有他和父母,现在是靠止水工作养家。 「最近他的身体愈来愈虚弱,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样啊……」 「反正人类总有一死。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看到止水抱持着悲壮的决心,鼬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 「我看了今年参加中忍考试的名单,里面似乎还是没有宇智波鼬啊。」 面对坐在火影椅子上的蒜山,段藏突然提起这件事。 蒜山原本在看摆在桌子上的数据,听到这番话之后,用诧异的眼神望向段藏。 「说到这个,在鼬毕业的时候,你不是还特地去找他讲话吗?」 「因为我想亲眼见见忍者学校创立以来最强的毕业生啊。」 「想不到你对宇智波一族的人这么执着……」 「看到有能力的人浪费了好几年时间,对村子来说也是损失。」 「不过,没有带队上忍的推荐,他就没办法参加考试。」 蒜山皱着眉头,段藏的嘴角则是高高翘起。 「鼬的带队上忍是水无月祐麒,他在上忍之中的实力属于中下,应该是在嫉妒鼬的实力吧。」 「祐麒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是那样的人。」 段藏的口气非常坚决,仿佛要打断蒜山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在这之前已经让实力比自己还强的下忍回到忍者学校重新训练好几次。这次之所以没办法这么做,是因为鼬太过优秀,名声已经响遍整个村子。」 「怎么会有这种事……」 「虽然平常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中有着阴暗的个性。」 「根」已经调查过了。 「根」是直属于段藏的暗部养成机构,在村子里展开了庞大的谍报网。村子里每个忍者的思想、人生哲学、思考倾向,都已经受过他们详尽的调查。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村子的安宁。 宇智波一族的木叶警务部队是守护村子表面上治安的警察组织,而「根」就像是躲在村子的黑暗面,在暗地里守护治安的秘密警察一样。段藏的理念是在暗中守护和平,「根」也完全继承了他的理念,这种倾向比直属火影的暗部还要强上许多。 也就是说,警务部队与「根」是表里一体的存在。 蒜山叹了长长一口气,缓缓开口说: 「既然祐麒没有推荐他,那就用高层推荐的方式,直接升他为中忍吧。」 「让他参加考试,对村子比较有利。」 「嗯?」 段藏凝视叼着烟管的蒜山继续说: 「中忍考试时,各国的首脑将会齐聚一堂。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夸示各国将来军事力量的机会。如果能在那里让其他人好好见识鼬的力量,就可以让我们村子对其他国家产生更大的威吓力。」 「鼬确实是个优秀的忍者,不过他的力量有强大到那种地步吗?」 因为蒜山只看任务实绩评价表,所以才会这么说。 「他出任务时要配合能力比自己还差的上司和同伴,没办法从中看出真正的实力。如果继续让他埋没在荒野之中,对村子来说可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啊。」 「想不到你会这么看好宇智波一族。」 「鼬就是这么有价值的一个人。」 蒜山不清楚段藏真正的想法。他或许知道段藏心里别有企图,但即使是蒜山,也绝对没有发现段藏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宇智波鼬。 段藏心想,唯有这个男人才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悲愿。 木叶与宇智波。 能够斩断两者从创立村子以来的纠葛的杀手锏—— 就是鼬。 要怎么样把他当成自己的棋子呢…… 这就是问题了。 *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哥哥!」 鼬正在脱鞋时,一双小手抱住他的背。 「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吗?」 「嗯。」 鼬站在走廊,摸着已经四岁的弟弟的头。 「累了吗?」 弟弟现在已经可以跟人对话,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想要跟哥哥讲话。鼬走在通往两兄弟房间的走廊,佐助则大步跟在哥哥身后。 「从你出门之后,佐助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鼬听到妈妈这么说,心情既高兴又害羞,感到很难为情。 「我也想出任务!」 「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啦。」 鼬走在走廊上,笑着对佐助说道。 这时,眼前的纸拉门突然被拉开。 是父亲房间的门。 「你回来啦。」 「是。」 父亲一脸严肃的表情,走出房间站在鼬面前。 「今天火影大人找我过去,谈到你的事。」 「我的事?」 「高层要推荐你参加明年的中忍考试,不过这次你并不是以三人小队的形式参加,而是单独参加。其他的考生都是三人小队,当然,你将会处于不利的状况之下,但……」 父亲低下头闭起眼睛,之后再次擡起头来,正面望向鼬。 「我帮你答应火影大人,说你要参加了。」 「谢、谢谢……」 无论他多么想要让人认同,最后都只能忍受挥之不去的失望情绪。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原本还想说自己不知道还要陪那些小队成员当多少年的下忍。他也发现,原本被沉重乌云所覆盖的心,终于见到阳光。 「这次不是由带队上忍推荐,而是村子的高层直接推荐你。你要好好干啊。」 「是。」 「欸,爸爸,哥哥怎么了啊?」 佐助想要参与他们的对话,走到两人中间,擡头望向父亲。 「你也快点长大,成为像哥哥那样的忍者吧。」 富岳对佐助这么说,同时把手伸向他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佐助在父亲面前笑得很开心。 「嗯!」 「乖孩子。」 受到佐助天真无邪的笑容影响,父亲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富岳继续盯着佐助的脸,说: 「这次强力推荐你参加中忍考试的,似乎是志村段藏。」 志村段藏…… 鼬回想起毕业那天时所看到的阴沉脸孔。 「你对暗部有什么看法吗?」 父亲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跟他明朗的笑容完全不同,听起来非常阴暗。 「要准备吃饭啰!」 母亲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总之,先参加中忍考试吧。只要你能发挥自己的实力,一定能过关。剩下的就之后再说吧。」 暗部。 剩下的就之后再说。 留下这些不吉利的话之后,父亲抱着弟弟往餐桌走去。母亲正在餐桌前等着大家。 通往未来的道路前方,可以看见光明与黑暗。两种颜色都鲜艳到令人眼花缭乱,让独自留在原地的鼬心里激起了阵阵波涛。 第参章 光泽黑亮的乌鸦,因月夜里蠢动的同胞发出叹息而颤抖 一 笔试对鼬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 考试开始的同时,他就发现第一关考试的主轴是——要在不被考官发现的情况下,使用忍术作弊。 他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 从小开始,鼬在修练忍术的空闲时间,看了很多书。到他进入忍者学校,以及成为下忍以后,依旧维持着这个习惯。 从六道仙人开始的忍者历史;各国之间的同盟、条约、统一法规;战斗的基础、高端、应用战术;忍术体系、血继限界论、查克拉概论;尾兽、忍兽体系;仙界与自然能量的基础概论,以及其他许多的文献、书籍、论文。这一切的知识都已经完全吸收到鼬的头脑里面。 因此,他没有必要作弊。 允文允武。 这是鼬心目中理想忍者最为重要的一点。 要有条理分明的头脑,才能在第一时间完全发挥出优秀的体能。就算再怎么擅长忍术,只要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就会导致失败。而在忍者世界中,失败就代表死亡。 鼬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天马被面具男杀死时的表情。 他开始振笔疾书,试图驱散脑海里令人讨厌的幻影。 答案卷上已经写满九成。 许多人接连被抓到作弊,然后被逐出考场。写完考卷的鼬则是在观察其他的考生。 哪个人正在以何种方式作弊? 他正在感应四面八方的查克拉,没有转动头部。 有人潜入其他人的心灵,有人在观察其他人手部的动作,也有人靠着铅笔和纸摩擦的声音来揣测对方的答案。 所有人都使出自己擅长的术在作弊。鼬则是冷静地在判断哪个人用的是何种系统的术。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对手。 如果能知道对手的底细,一旦开战时,就有办法让战况对自己有利。 大家都是三人一组。 只有鼬是一个人。 接下来依据考试内容的不同,当然有可能会演变成三对一的状况。鼬没有伙伴,为了打破这种不利的状况,从现在开始调查敌人的情报,也是战斗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考试结束!」 第一关考试的测验官大喊。 「笔试到此为止,留在现场的人立刻前往第二关考试的会场。在第二关考试结束后,将会公布第一关考试的结果。」 「请问!」 有个考生举手发问。测验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这么说来,就算通过了第二关考试,但若第一关考试的成绩不佳,也有可能会无法参加第三关考试吗?」 「就是这样。」 考生之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安静!」 测验官大吼。 「你们接下来将会成为中忍。升上中忍之后,就要负责带领队伍。并不是每一件任务都能马上看到结果。常常会需要在等待另一件事结果的同时,倾注全力去进行眼前的工作。你们现在应该都已经尽了全力,那就相信自己的力量,在第二关考试使出全力战斗吧!」 上忍充满气魄的吼声,让考生们安静了下来。 「好啦,去参加第二关考试吧。」 听到测验官这么说,鼬便从座位上站起。 * 「只要我们三个人围上去,就能轻松干掉他啦。」 一个男人一脸得意地如此说道。鼬站在他面前,盯着自己手上的卷轴看。 第44演习场,俗称「死亡森林」。许多目标成为中忍的人散布在演习场的各处。 鼬手里的卷轴上,用毛笔写了一个雄伟的《天》字。 「你竟然一个人参加中忍考试,这根本是自杀啊。」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此外,另一个女人也发出笑声,声音非常尖锐刺耳。 那三个忍者以正三角形的阵式围住鼬。 他们的额头上都戴着雾忍者村的护额。 鼬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最有架势的男人。他的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看样子,他似乎就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乖乖把卷轴交出来,就饶你一命。如果你想抵抗,我可不知道下场会怎么样喔。」 这个男人拥有跟鼬手上那个卷轴成对的另一个卷轴。上面应该写着《地》。 只要凑齐天、地两个卷轴,抵达演习场中央的塔上,就通过第二关考试。每队考生在一开始时都会拿到其中一个卷轴,再分散进到演习场。然后,他们要从别的小队手中,抢夺另一个卷轴。凑齐天、地两个卷轴之后,要穿越有食人猛兽、毒虫等各式各样危险生物的死亡森林,抵达森林中央的塔。 期限是五天。 也就是说,这场考试将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第一天,鼬就突然遭受敌人袭击。 在他眼前的是雾忍者村的忍者。 鼬没有愚蠢到冒着风险去寻找另一个卷轴,而是直直朝着塔前进。就像自己想要「地」卷轴一样,对方也会想要「天」卷轴。一直朝着塔前进,对方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的预测果然没错。 雾忍者村的忍者已经确认鼬身上有「天」卷轴。为此,鼬走在通往塔的路上时,还刻意把卷轴打开来放在外面。 这三个人中了陷阱。 「好啦,现在是一对三。你就乖乖地……」 「这场考试的应考资格之中,有一项是要以三人一组的小队参加。」 鼬打断眼前男人的话,开始说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像这样一个人走在路上呢?」 「或许是你被同伴舍弃了吧。」 女人的声音从左方传了过来,语气仿佛在开玩笑。受到她的影响,站在鼬背后的那个男人也笑了。 鼬稍微转头面向那个女的问道: 「剩下两个人是伏兵,埋伏在附近。你们连这点预测都做不到吗?」 原本脸上挂着轻敌笑容的女人,现在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放心吧。我原本就是一个人参加。」 说完之后,他的视线再次回到队长身上。 「看到一对三的状况,却只会做出自己队伍有利的结论。无论是身为队长或是身为中忍,你都不够格。」 「你、你讲话再这么嚣张,我就……」 「而且,我年幼的外表甚至也成为你们轻敌的原因之一。」 「喂,基鲁鲁,快点杀了他啦!」 站在他背后的男人叫着他们队长的名字,声音中透露出不安。叫做基鲁鲁的队长,额头上滴着大粒的汗珠,用力吞了一大口口水。 「我单独站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你们没有思考过我是单独取得考试资格的可能性?然后,基本上必须以三人一组参加的这场考试,我却是单独参加,这件事实的背后代表着什么意义,你们也没想过?」 「基鲁鲁!」 这次是那个女人喊出声音。 无以名状的恐惧,让他们三个人逐渐失去自我。 「杀、杀了他!」 基鲁鲁的喊叫声中掺杂着哀鸣,手里剑也同时从三个方位射向鼬。下个瞬间,原本站在鼬正面的队长,还有站在鼬背后的男人,开始往前冲去。女人则朝着鼬的头上跳了起来。 他们打算在地上前后夹击。如果鼬想往上空逃,那个女人就会抓住他。 『三人小队的基本战术体系,「初手之章 第三项」。』 这种战术太过稚拙了。 鼬一动也不动。 首先,他们三个人射出的手里剑贯穿了鼬。 无数的手里剑,刺满鼬的全身上下。 对方丝毫没有停顿,从前后冲过来的两个男人包夹住鼬,用苦无剜向他的腹部与背部。 鼬从口中喷出血沫。 那两个男人没有时间仔细观察。当他们把苦无拔出来时,往后退了半步,远离鼬的身边。之后,那个女人随即从空中落了下来,骑在鼬肩膀上,举起小刀插进他的天灵盖。 「得手了!」 女人高兴地大喊。 在这一刹那—— 鼬爆炸了。 飞散到四面八方的每一个黑色碎片都变成了乌鸦,嘎嘎地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开始啄那三个人的脑袋。 敌人中招后的样子太过滑稽,鼬就站在附近一棵特别高的树上观看。三人不停用双手护着脸,同时拚命想把乌鸦赶跑。鼬看了一会儿之后,跳下来降落在他们面前。 「解!」 鼬一声令下,乌鸦立刻消失。三个人当场愣住,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一同望向鼬。 「乖乖把卷轴交出来,就饶你们一命。」 鼬朝他们的队长伸出了手。 「别、别看不起我们!」 基鲁鲁一边碎碎念,一边扎起马步,开始结印。分散在他左右的男女也开始结印。 「注意,准备使出水身连携!」 「好!」 两人出声回应队长。 「水遁!」 基鲁鲁只喊出这两个字,便停住了。 三人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火墙,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连要发动忍术的咒语都忘得一干二净。 鼬以比他们三人结印还要快三倍的速度,发动了火遁?豪火球之术。 这是鼬在第一关考试中,以及第二关考试开始后,一直累积到现在的查克拉。那三个人的视野应该瞬间就被火焰给填满了才对。 鼬刻意调节力道,放出的火焰离直接命中仅有分毫的距离。用意只是要吓吓他们。 这是一场考试。 没有必要杀人,也不需要伤害他们。 只要能让对方丧失战意就行了。 火焰冲上天空之后,就消失了。 那三个人脚一直发抖,几乎直不起腰,最后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们看着鼬,眼神中泛着泪光。 鼬走近他们。 「如果你们还想打,我是不介意。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必须使出真正的绝招了。」 「咦?」 基鲁鲁回应鼬时,已经快要哭出来了。鼬盯着他,将查克拉集中于眼球之中。 鼬的视野一片鲜红,眼前三人身体里流动的查克拉波动开始隐约浮现而出。 「是、是写轮眼……」 站在基鲁鲁旁边的男忍者喃喃自语。听到这番话,个性强硬的基鲁鲁开始流下泪来。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这种眼睛。不过若是忍者,应该都会知道才对。」 女人的尖下巴不停颤抖,三人完全被死亡的恐惧所控制了。 「你们的忍术对我起不了作用。」 「饶、饶命啊啊啊啊啊!」 基鲁鲁趴在地面磕头,向鼬谢罪,并用颤抖的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找些什么。鼬暂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基鲁鲁便把上面写着「地」的卷轴交了出去。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鼬收下了卷轴。 之后,鼬稍微将查克拉运行到脚尖。 这是瞬足之术。 他快速绕到基鲁鲁背后,用手刀砍向他的后颈。 「我不能让你们从背后偷袭我,所以就请你们暂时在这里睡一觉吧。」 基鲁鲁整个人趴倒在地上。鼬没有再看他一眼,迅速地绕到另外两个男女背后,同样用手刀砍向他们的后颈。 天地两个卷轴已经凑齐了。 接下来,只要朝着演习场中央的那座塔前进即可。 * 「通过第二关考试的时间是五小时三十七分。这是第44演习场开始举办考试以来最快的纪录。」 戴著白虎面具的暗部传出奇特的僵硬嗓音,段藏则是一边听一边微笑。 「若考虑到这是一场必须组成小队参加的考试,这可是非常惊人的纪录。」 「这就是他为什么能够只花一年就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原因。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戴著白虎面具的人点了点头。段藏没有理会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三关考试即将开始。我们差不多该过去了。」 「关于这点,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 段藏正打算要往前走的时候,有个男人拦下了他。 「什么事?」 「接下来准备在第一轮跟鼬对打的,原本是我们村子的下忍,但是他弃权了。」 「他是在害怕鼬的力量吗?」 「当然。」 段藏仰天大笑。 白虎面具则是一句话也没说,等待主人说出下一句话。 「我也曾经好几次觉得,如果他不是宇智波一族该有多好。不过,都没有像这次一样,深深地觉得可惜。」 「宇智波也有宇智波的用途。」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段藏在回答的同时,迈开脚步往前走。 「他第二轮的对手是谁?」 「如果第一轮没出差错,应该会是云忍者村的下忍『眠』……」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名字。」 「他的外号是『春眠之眠』,在云忍者村的年轻人之中名声很响亮。」 段藏用鼻子哼了一声,笑了笑。 「有外号的忍者,也只不过是二流的。真正的忍者不需要外号。」 「是。」 走在段藏身边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不知道没有外号的宇智波鼬,会如何料理有着『春眠』这个无聊外号的下忍呢?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段藏已经好几年没用这么兴奋的语气说话,心中也吓了一跳,同时悠悠地走向比赛会场。 * 「重复一遍,这场比赛完全没有规则。会一直打到其中一方认输为止。不过,当我判断比赛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时,就会喊停。你们两个懂了吗?」 态度居高临下的主考官正在宣布事项,鼬的对手正以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默默聆听。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打呵欠,甚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当场睡着。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眠,似乎是云忍者村的忍者。 「要不要请主考官把我们比赛的顺序延后,让你睡饱一点比较好?」 鼬语气平稳地问道。眠圆滚滚的眼睛有一半被眼皮遮住,嘴角挂着慵懒的表情看向鼬。 「不用担心。」 他说完之后笑了一笑。就连他的笑容看起来都充满了睡意。 圆形的会场内侧是一圈弯曲的墙壁,天花板则是挑高成圆形。地面铺着土,随处种着好几棵树木。在墙壁上方排列着突起的横向城楼,许多观众坐在上面,看着下忍们赌上自己前途的战斗。 那里有各国的领主及统治阶层,忍者世界里则是有各忍者村高层的中忍、上忍,以及伪装身分潜入此地卧底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将来要撑起忍者世界的,到底是哪个忍者村呢?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默默看着年轻忍者之间的战斗。 各村才华洋溢的下忍在这里赌上性命战斗,可说是战争的缩略图。在这里举行的战斗,往往会跟数年后各村之间的力量差距有关。 正因为如此—— 鼬必须要在此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 木叶忍者村有宇智波鼬…… 他要展现无可匹敌的力量,让聚集在现场的大人往后不敢对木叶出手。这原本应该会成为迈向毫无争端的世界的第一步。 鼬完全没有打算要手下留情。 他要全力以赴。 「第二轮,第三场比赛。木叶忍者村下忍?宇智波鼬对云忍者村下忍?眠。开始!」 主考官大喊。 「呼啊啊啊……」 比赛开始的信号一响,眠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观众席中传出一阵窃笑声。 鼬摆起架势,身体稍稍斜向对方,两脚平行张开,双手没有拿武器,全身放松,意识并非集中于一点,而是分散在各处。无论对手采取什么行动,这个架势都可以马上做出反应。 「我好想睡喔,所以……」 眠的双手垂下,没有摆出什么架势,就这样呆立在当场,身体左右摇晃。 「我可以睡了吗?」 眠没有等鼬做出回答,就先闭上了眼睛,宛如坚硬的棒子倒向地面,身体直挺挺地往前一倒,重重往地上摔去。 当眠正要摔在地上的前一刻,突然消失在鼬的眼前。 「唔!」 鼬大吃一惊。 他完全感觉不出眠有做出什么举动的气息。 对方的举动也太过唐突了。 完全看不出来他有把重心移动到左边或右边。 这让鼬预测他动作的时机稍稍慢了一步。 这一瞬间的破绽,让他丧失了先机。 一阵鼾声从背后传来。 雷鸣声…… 鼬立刻用前滚翻的要领往前翻去,眠虽然还在睡,但他挥出的右臂掠过了鼬的眼前,手臂以惊人的气势挥了过来,白色的电流化为无数雷光,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鼬一边从容地心想那或许就是雷鸣声的真面目,一边跟眠保持距离着地。 眠依然在睡觉。 而且是站着睡觉。 不知道这是演技?还是他真的在睡觉? 要判断出这一点,也只能试着直接对他发动攻击。 鼬拿出怀中的苦无扔向眠。 眠还在睡,而苦无正朝着他的脸一直线飞去。 这时眠左摇右晃的身体大幅度晃了一下,惊险地躲过苦无。 他醒着吗? 总之,因为对方闭着眼睛,所以没办法使用写轮眼。 眠依然伫立在原地睡觉,刚才的攻击简直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这时他的身体再次大幅晃动,一个不注意,又从鼬的眼前消失了。 鼬在用眼睛追踪他的位置之前,先跳到了半空中。 眠带着雷光的手臂,劈开鼬原本站着的位置。 他跟眠拉开距离,在墙壁旁边着地,将敌人锁定在自己的视野中。 现在鼬的脑袋正在进行激烈的思考,想尽办法分析目前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不能使用会消耗大量查克拉的写轮眼。在他打算要获得压倒性胜利的方程序中,必须要用到写轮眼。他要把写轮眼保留到那时再用。 他有自信可以从自己十年生涯累积的经验当中,分析出眼前的状况。 不需要依靠写轮眼的力量。 快点思考…… 他盯着在远方摇晃身体的眠,进行思考。 假设敌人使用的术,是让自己进入「睡眠」这个无我的境界,借此把身体能力发挥到极限,便可以借由睡眠来压抑自我,强化纯粹的本能与野兽的直觉,展开行动。 虽然鼬刚才被对方进入睡眠状态吓到,一时失去冷静而追丢了他,但总之这就是要比拚彼此的身体能力。只要能够将自己的身体能力发挥到极限,要跟对方站在同样的立足点上对战,并不是什么难事。 鼬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正在摇晃的眠突然抖了一下。 来了。 视力、听力、嗅觉、全身的触觉。 这些全部都用来感应眠的行动。 鼬感觉到有一股气息沿着他右方的墙壁爬了过来。 是闪电。 他避开这一击。 没事…… 果然身体能力还是鼬占上风。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有办法对付他。 眠保持无我的境地发出攻击,鼬则是以流畅华丽的动作接连躲过。 接下来要洞察敌方的心理。 敌人为什么主攻要依靠「睡眠」的术呢? 敌人在睡觉的时候在想什么? 如果他是靠封印自我提高身体能力,很有可能连睡眠时的记忆都没有。假如这是事实,那么眠会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战斗中的所作所为。 当他醒过来时,对手已经倒在地上…… 他为什么会需要这种术? 因为他很胆小。 他极度害怕受伤与伤害别人,所以才会借着睡眠来逃避。 若眠很胆小,应该也会恐惧一直沉眠不醒的睡眠。 为了要看清楚状况,他一定会醒过来。 必须趁这个时候一决胜负。 眠发动攻击,鼬华丽躲避,这种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由于一直没有进展,观众席也开始传出杂音。这时,那件事发生了。 眠忽然停了下来,稍微颤抖了一下。原本闭起来的眼皮打开了一点点。 两人的视线相交。 鼬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将查克拉灌注到眼睛里。 写轮眼。 他只发动了数百分之一秒。 鼬把胜负赌在那一瞬间。 他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在脑内仔细地刻划想像,并将那些想像灌进眠的瞳孔。 「噫!」 眠发出惨叫。 只在一瞬间醒过来的眠,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成功了…… 从背后偷偷绕过去,用苦无割断眠的脖子。 鼬的想像连细部都描写得非常仔细,化为实际影像在眠的脑海中播放。 眠的喉咙被割断,死了一次。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已经无法像原本那样安心睡觉了。 鼬在接下来的数分钟之内依然躲避着眠的攻击,这时眠的眼皮又再次动了。 在那瞬间,鼬的视野染成一片鲜红。 这次的想像是挖开眠的肚子。 这种情况不断重复。 每当眠在想像中被杀掉一次,睡眠就变得愈来愈浅。 刺死、勒死、打死、毒死。 鼬用各式各样的手段不停杀害眠。 最后,眠终于没办法入睡。 只要一入睡,就会被鼬杀掉。 重复多次的死亡恐惧完全控制住眠。 「噫……噫……噫……」 对方的肩膀不断上下抖动,大口喘着气,甚至快要引发过度换气,全身不住发抖。 会场内的观众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晓得。会场里能看穿鼬使用了写轮眼的人,恐怕只有几个人而已吧。 鼬不断躲开攻击,眠的动作也慢慢变得迟钝,脸上冒出冷汗,并开始哭泣。 鼬从未对眠发动过任何一次实体上的攻击。 「救、救命啊……」 眠哀求似地呢喃。 他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大声哭泣。 「我……我不想要再死了。拜托,救救我……拜托!」 「胜负已分!」 主考官介入两人之间。 会场一片宁静。 这种状况太过匪夷所思,让每个人脑海里都一片混乱。 眠在被主考官抱着离开之前,一直处于半疯狂的状态,不停哭喊。他口中不停喊着不想死,让整个会场的气氛都为之冻结。 眠应该会放弃当忍者吧。 鼬就是给了他这样的恐惧。 忍者是这个世界上争斗的元凶。 只要少了一个忍者,就等于少了一颗纷争的种子。 把眠的心灵破坏到体无完肤,并没有做错。 现场的气氛也是一样。 飘荡在整个会场里的死亡气息,是鼬一个人造成的。面对这种无从理解的能力,各国的忍者应该清楚了解到鼬这个男人深不见底的力量了吧。 不可以与这个男人为敌…… 愈多人这么想,木叶就愈不会被卷进战争之中。 用上写轮眼的幻术,必须要跟对手的视线交错才能生效。不过,只要能有效利用的话,就能像这样让不特定的多数人陷入名为「暗示」的幻术中。 一切都是为了让争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鼬打从心底感谢认可他参加中忍考试的木叶高层。 眠与主考官离开后,鼬也转头准备离开会场。 在一阵沉默之中,突然传来某人的掌声。 鼬擡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右半边被绷带包住的脸…… 「志村段藏……」 鼬低声直呼他的名字。段藏则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嘴唇上浮现出一种混浊、漆黑又扭曲的微笑。 二 「最近,我儿子升上中忍了。」 富岳在坐成一排同胞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他的儿子则是穿着木叶的背心,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恭喜!」 说这话的是八代。他平常就很细的眼睛现在瞇得更细,脸上露出微笑。这位富岳倚重的亲信开口祝贺之后,其他同胞也一齐出声道贺。 「你也向大家打个招呼吧。」 「是。」 儿子以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声音回答: 「接下来,我也会继续精进忍道,并下定决心为木叶以及一族献上自己的性命。请各位多多指教。」 鼬的这番话非常得体,完全让人感觉不出来他才十岁。讲完后,他便朝着同胞深深一鞠躬。 他在第一关考试中拿到的分数是历年以来的第二名,仅次于波风凑。在第二关考试中,虽然是独自参赛,但过关时间大幅刷新之前的最短纪录。 第三关考试,第一轮比赛由于对手弃权因此不战而胜。第二轮比赛的精彩表现,让高层认为他的实力不需要再参加第三轮比赛了,考试到此结束。 鼬以万分精彩的表现升上了中忍。 对富岳来说,即便鼬是自己的孩子,却也是个拥有惊人才能的忍者。有时候,富岳甚至会忘了他是自己的孩子,嫉妒起鼬天赋异禀的资质。 「如果有像鼬这种资质过人的忍者加入警务部队,宇智波在村子里的立场或许也能改善吧。」 一头长发的稻火高兴地说。富岳低头看着稻火富有光泽的黑发,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没有打算让鼬加入警务部队。」 全场为之骚动。 鼬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依然默默地望着半空中。 难道儿子已经发现了吗? 富岳起了疑心,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询问鼬,便转换心情对同胞们说: 「我想让我儿子加入暗部。」 「暗部……吗?」 八代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反感。 富岳没说话,用点头代替回答。 「我们警务部队和暗部,在木叶治安的问题上可是已经起过好几次冲突了啊。」 「这种事情我是最清楚的。」 八代的口气好像在责备他一样。富岳出声打断了他。 为了维持木叶忍者村的治安,因而以宇智波一族为主体,设立了木叶警务部队。目前由富岳担任队长,现在依然不分昼夜地替木叶忍者村工作。 也就是说,警务部队就是木叶忍者村的警察机关。 但是,村子里还有另一批治安维持部队。 那就是暗部。 暗部由具有实力的忍者组成,是火影的直属部队。在村子内外的重要任务几乎都会出面。 在村子里发生的重大犯罪,会由警务部队移交给暗部处理。 并没有一条明确的界线,规范哪里是警务部队管辖的范畴,哪里是暗部的搜查对象。就现状来说,经常由火影来判断,每次的搜查型态都会变动。 因此,警务部队和暗部常常起冲突。每次富岳都站在警务部队的前面,跟火影及暗部进行交涉。对警务部队和暗部之间的龃龉最为清楚的人,就是富岳。 南贺神社的本殿,笼罩着一股不平静的气氛。 里面有批判暗部的人、想要推测富岳真正意图的人,以及抱怨木叶没有好好对待宇智波一族的人。 每个人心中的愤慨不满一口气爆发出来。 「听我说!」 富岳大喝一声。 本殿陷入一片宁静,充满不知该朝何处发泄的杀气。 富岳似乎在斟酌遣词用字,缓缓地开口发言。 「我了解大家的心情,我的心情也跟大家一样。正因为如此,才要让鼬加入暗部。我希望我儿子能够担任村子和一族之间的沟通管道。」 所有人屏住了气息。 「大家也知道,暗部『根』的成员正在秘密监视我们的聚落。既然如此,我们也要有人去监视村子。」 「你是说,那个人选就是鼬?」 面对八代的疑问,富岳点了点头。 同胞之间传出一阵骚动。 「大家明明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伙伴……」 一阵像是耳语般的声音传出。 这句话刚好抓准了全场陷入瞬间静寂的时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的主人就站在富岳的旁边。 鼬低着头,像是要避开大家的视线一样,一脸惆怅,什么话也不说。 「你刚刚说什么?」 八代问道。 鼬依然垂下眼睛,没有特别针对哪一个人开口,只是淡然地说: 「千手一族和木叶的人们,都是村子里的同胞。这点是不会改变的……我觉得还是不要造成多余的隔阂,做出引发纷争的行动比较好。」 笼罩在现场的杀气变得更加浓烈。 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却没有理会,继续说: 「如果对方做了什么,我们就会还以颜色。假如对方杀了我们的人,我们就复仇。纷争就是这样开始的。」 「你是在替木叶说话吗?」 「如果用『站在哪一方』的角度去看待事物,就无法综观大局。」 「你这家伙!」 八代勃然大怒,站起来想要揪住鼬的领口,不过富岳阻止了他的亲信。 「队长!」 八代大吼,声音里含着愤怒。 「冷静一点。」 「可是!」 「别说了,我叫你冷静!」 八代刻意重重地叹一口气,坐了回去。鼬则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持续默默地低头站着。 「鼬,跟大家道歉。」 全部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默默无言的鼬。 「我也能理解你想说的话,但理想和现实不同。你说的只不过是理想。这种冤冤相报的情况,确实会引发纷争与战争。不过你现在还小,无法体会受到虐待的人真正的苦境。只要想到宇智波一族自从村子创设以来一路被逼到多么痛苦的立场,就不会随便说出那种轻率的话。」 「我也是宇智波一族的人,我认为自己能理解一族的苦境。」 「那你就道歉啊!」 八代对他大吼。 鼬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惆怅的表情,眼睛缓缓移向八代身上。 「对不起。」 鼬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富岳清楚听见儿子心中发出的痛苦悲鸣。鼬想要避免纷争的心情,他也非常能够体会。然而,他也一样能体会同胞们心中的不满。不,富岳自己以木叶忍者的身分出生到现在,人生中也经历过好几次沉痛的经验。 只因为他是宇智波一族,就被排除于村子的中枢之外。 他年轻时所怀抱的梦想,就因为是宇智波一族,便被残忍地打碎。 火影…… 这恐怕是不会再有机会能实现的虚幻梦想。 「详细情形回家再讲吧。」 富岳用只有儿子听得到的声音,对鼬说道。 鼬并没有回答。 * 「鼬学长!」 一阵高亢刺耳的声音叫住了鼬,他便转过头去。 黄昏时,木叶忍者村的街道上挤满了人。鼬为了办理升中忍的手续,去了火影办公室一趟,目前正在回程的路上。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眼熟的少女。对方的年纪比鼬还大。 她在半个月以前,曾经是鼬的伙伴。 「我是希姆卡。凉风希姆卡。」 少女似乎看穿鼬疑惑的心情,便自己报上姓名。这时鼬才第一次知道她姓凉风。 「恭喜你升上中忍。」 「谢谢。」 希姆卡的年纪比较大,但鼬比她先当上忍者,是她的前辈。这种复杂的立场,让鼬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要用敬语比较好呢?还是说用平常的口气就可以了?经过一阵苦恼之后,鼬选择用「谢谢」来回答。 希姆卡没有发觉鼬的苦恼,用充满光芒的眼神看着他。 「学长,你在中忍考试创下了惊人的成绩,我很尊敬你!虽然时间短暂,但能够跟你在同一个小队工作是我的荣幸!」 他并不是为了被人夸奖或称赞才战斗的。 鼬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比较好。 「那个不爱说话的伙伴,现在还跟妳在一组吗?」 「你是说杨枝吧。」 印象中确实是这个名字。 「差不多在鼬学长决定要参加中忍考试的同一个时期,杨枝也转调到了别的地方,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转调?」 「据说是突然转调的,连跟我们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么突然转调,连打声招呼的时间也没有,是怎么回事?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是暗部。 但是杨枝成为下忍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在和杨枝一起运行任务时,他也不记得对方有什么特别惊人的表现。 「现在我和祐麒老师还有两位新伙伴正在努力当中!」 鼬望着口气愉快的希姆卡,心里暗自记下杨枝这男人的名字。 三 「最近,你偶尔来我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在最后提到宇智波鼬的事啊。」 蒜山说完之后,坐到火影的椅子上开始抽烟。段藏则是文风不动地站着,往蒜山看去。 他曾经提醒过蒜山,抽烟会让身体染上气味,忍者不应该抽烟。当时蒜山笑着回答说,火影不会担任潜入任务,所以没关系。 段藏指的并不是现实的状况。 而是心态的问题。 不管是火影或是下忍,忍者随时随地都不能忘记要作战。如果处于不能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蒜山身上的烟味就是最容易被敌方锁定的目标。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 蒜山并不知道段藏心里想着这些。他把烧完的烟灰敲进桌子上的烟灰缸,再从放在身边的盒子里取出新的烟草,塞进烟管中点火。袅袅烟雾散布在窗外吹进来的风中,刺激着段藏的鼻子。虽然段藏讨厌这种气味,却完全没有把心情展现在脸上。 蒜山是段藏从下忍时代就「认识」的人。 段藏没有用过「朋友」这个词。朋友是人类虚假感情之下的产物。因为动了想要依靠对方的卑鄙念头,才会使用「朋友」这个词。段藏从来不想依靠别人,也不想被人依靠。因此,他也从来没有讲过「朋友」这种天真的词汇。 蒜山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望向段藏。 「你说得没错。鼬升格后的五个月,非常完美地达成了每一件任务。他在派下忍出任务时,也掌握了每一个忍者擅长的领域,发出的指示也非常精确,完全不像十一岁的孩子。他交上来的报告书不仅格式正确,也整理得非常仔细。」 「他当下忍的这两年,对鼬或是村子来说,果然都是一件损失啊。」 「只要把那两年当作是必要的经验就好了。」 蒜山这个人常常会用乐观的态度来思考。这一点,让他在位于太阳底下的忍者之间获得了信任与人望。但忍者原本就是潜藏在黑暗中的人物。段藏一直觉得在村子里设下暗部这种组织,把忍者分为阴阳很可笑。 「对了……」 蒜山把烟管的灰敲进烟灰缸,稍微休息了一下,接着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感觉长时间做文书工作好累啊。」 「这是你的工作。」 「你不稍微勉励我几句吗?」 「你刚刚话才说到一半,继续说下去吧。」 段藏的态度让蒜山不知如何回应。蒜山哼了一声继续说: 「宇智波富岳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申请。」 富岳…… 警务部队队长面无表情的样子,浮现在段藏的脑海里。 「他希望让鼬加入暗部。」 听到蒜山这番话的瞬间,段藏的心重重跳了一下,甚至让他高兴地想要跳起来。不过他没有笨到会把这种感情表现出来,只回答了一句「这样啊」,等待对方说下去。 「富岳说,鼬的能力恐怕没有办法在警务部队中尽情发挥。并不是因为鼬是自己的孩子才这么说,就算从客观的角度来看,鼬身为忍者也拥有稀有的才华。引导孩子进入能充分发挥自己才华的地方,也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所以他才会问我能不能让鼬加入暗部。」 蒜山的瞳孔一片黑暗,朝着段藏看过去,视线中似乎在窥探对方的神色。 他的话还没说完。段藏打算等蒜山全部说完以后再发表意见。 「焰还有小春都非常反对。他们说暗部是火影的直辖部队,怎么可以让宇智波一族加入,还问我是不是忘了第二代火影设立警务部队的初衷。」 「警务部队是为了把宇智波一族赶出村子中枢而设立的。」 「嗯……」 蒜山叹了一口气,把烟草塞进烟管,这是第三次了。 「你能不能至少在说重要的事时别这么做?」 蒜山仿佛被父亲斥责的小孩子般,一脸不服气地耸了耸肩,把烟管放在桌上。 「最后他们甚至擡出了你的名字来反对,说就算自己同意,也不知道你这个打从心底讨厌宇智波的人会怎么说。」 焰与小春是木叶的顾问。 他们也是段藏从小「认识」的人。 在激烈的大战中,许多伙伴接连死去,那是最残酷的时代。有些老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才华,也没有特别起眼,就是因为运气好才活了下来,顾问这种名誉职位正适合他们。能有这种职位,他们应该要觉得感激。 如果不借用具有强大势力或发言力之人的力量,他们连坚持己见都办不到。 「你果然也……」 「让他加入也不错啊。」 蒜山原本应该是觉得段藏一定会反对吧。他稍稍睁大了眼睛,眼中浮现猜疑的神色。 段藏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倒不如说,富岳这次提出的要求正合他意。 段藏原本就希望鼬能加入暗部。 无论使出什么手段,他都要让鼬加入。 为了实现自己的宏愿,宇智波鼬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之前甚至还担心,如果自己推荐鼬加入暗部,反而会让富岳起疑,导致对方坚拒让鼬加入。富岳这次亲自提出要求,除了幸运以外,没有第二句话可以说。 「我本来以为,就算你特别照顾鼬,也还是不愿意让他加入暗部。」 蒜山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打探他的心思。段藏以大方的态度面对蒜山的眼神,并开口回答: 「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忍者。对村子有益的棋子,就算是宇智波一族的人,也不能放任他在外面乱跑。」 「真像是你会做出的回答啊。」 第三代火影深深点了点头,似乎是要让自己接受这个答案。 「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会反对鼬加入暗部。要解开村子和宇智波之间的争端,首先必须要从解开年轻人之间的心结开始。希望让鼬加入村子中枢这件事能成为契机。」 段藏并没有打算赞同蒜山乐观的思考。但无论原因为何,火影接受鼬加入暗部这件事,对段藏来说非常值得庆幸。 「但鼬才十一岁,必须要让人信服让他加入暗部这件事。」 「为了让他加入暗部,要出个任务给他啊。」 「是啊。」 「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 * 休息…… 鼬冷静地看着放松时的自己。 泉美走在身边,脸上绽放着笑容。 他升上中忍之后,已经过了五个月。 由于鼬一直没有休息,村子很担心他,便命令他休一个礼拜的长假,逼他休息。 他父亲听到这件事以后点了点头,觉得时机正好,叫他在休假时也暂时停止跟止水修练。 鼬在这之前,都不知道除了任务与修练以外,有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到了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就算想要睡一整天,但为了任务而锻炼的身体,在天亮时乌鸦鸣叫前就会醒来。他没有办法,为了杀时间,只好陪六岁的佐助玩或是修练,为进入忍者学校做准备。 佐助真的长大了…… 到昨天为止,他还只会在地上爬,讲几句不成句子的话,但现在已经可以流利地跟其他人对话。他一边喊「哥哥、哥哥」,一边紧紧跟在鼬后面,不停讲着自己的事。 平常都不在家的哥哥愿意陪自己玩,让佐助高兴得不得了。 鼬像这样陪佐助玩了三天左右之后,父亲开口叫他去外面跟同年龄的人讲话。 『你累了。偶尔也要好好享受休息,这样你就不会再说出那种话了。』 那种话…… 父亲指的是在南贺神社发生的那件事。 自己对那些一直说村子坏话的同胞们感到反感,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鼬到现在还在后悔。对于狂热者,不管说什么也派不上用场。 然而,他当时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完全没有任何虚伪。自己愈憎恨对方,对方也会愈憎恨自己。然后,争端就此产生。他能了解一族的苦衷,但抱持着憎恨到底有什么好处? 鼬的这些想法,都被父亲的一句「你累了」给打碎…… 「欸,你有在听吗?」 高亢的声音在脑里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鼬愣了一下之后,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泉美蹦蹦跳跳地走在身旁,眼神一直盯着他。 「走路不看前面很危险喔。」 「嗯。」 她回答的语气也跟脚步一样轻快。 「要不要在那里休息一下?」 泉美说完后,指着出现在前方的茶店。 他们走出一族的聚落,目前位于村子的中心地带。鼬并不担心自己和她走在一起的样子被人看到。 他正在和朋友散步。 并没有其他意图。 「不好意思,我们有两个人。」 这么说的泉美坐在店外铺上红布的长椅上。 鼬也坐到了她的旁边。 「来了。」 从店里传出一个令人熟悉的声音。 「啊啊!这不是鼬吗!」 这个充满方言腔调的声音,是鼬从前的伙伴。 「新子。」 「好久不见啦。」 鼬成为下忍以后,一开始被分配到第二班,她就是当时同一个小队的新子。天马在任务中丧命后,新子认清忍者的现实,辞去了下忍的工作。这件事鼬也知情。 「我在这里工作。」 「这样啊。」 看到比他们两个年纪还要大的新子以亲切的口吻跟鼬讲话,泉美提心吊胆地在旁边观望。 「嗯?她是你女朋友?」 新子把两杯茶放在长椅上,眼神闪闪发光地问道。 「是朋友。」 「啊!刚刚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听到新子这番揶揄的话,泉美吃了一惊,身体大大抖动了一下。看到她这个样子,新子笑了出来,接着转头望向鼬说: 「听说你升上中忍啦,恭喜。」 「谢谢。」 从刚刚新子说完那番话之后,泉美就一直低着头,变得很安静。 「我放弃当忍者,果然是对的。」 新子把端茶过来用的托盘抱在胸前。 「虽然这跟天马的死也有关系,但我之所以放弃当忍者,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 「因为我?」 「在近距离看着像你这样的天才,就能清楚看见自己才能的极限。我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继续当忍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隔天就辞职了。」 新子爽朗地笑道。这时,店里传来一阵声音,似乎是在叫她。 「那你们就好好休息吧,等决定好要点什么的时候我再过来。」 语毕,新子走进店里,消失在他们面前。 「鼬果然很厉害……」 看到新子离开现场,泉美依然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我的才华没有厉害到可以阻断别人的忍道。」 「可是妳今年要从学校毕业了吧?」 泉美十一岁,所以是提早一年左右毕业,并不是没有才华。 「这算不上是什么才华啦。」 泉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鼬看着她,心中感到一丝微微的喜悦。 新子不当忍者的缘故,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 这代表鼬的力量让一个忍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少一个忍者,就会少一个争端。 新子对他说的那番话,多少证明了他走的这条路没有错。 「我有事想问妳。」 泉美擡起头看着鼬,眼中微微泛着泪光。 「妳为什么会成为忍者?」 「咦?」 「成为忍者,开始进行实战之后,一定会尝到许多痛苦。像妳这样的女孩子,不需要去承受那种痛苦。」 「因为我爸爸是忍者……」 「妳就为了这种理由成为忍者吗?」 「当然不只这样。」 泉美以肯定的口气回答,长睫毛底下的黑色眼珠,隐隐透露出一股怒气。鼬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跟喜欢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不能够有这种想法吗?」 泉美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改天见。」 泉美转头对鼬笑了一笑,泪珠从眼中滴落。她直接转身背对鼬往前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怎么了?你害她哭了吗?」 新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鼬的背后,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既然妳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到这个程度,应该可以重新当忍者吧?」 「我绝对不要!」 四 「我已经听富岳说了。」 段藏用阴沉的眼神看着鼬,对他说道。鼬则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段藏说话。 段藏率领着有别于火影直属暗部的组织,这里是他的房间。 根…… 这是段藏率领的组织之名,也算是暗部其中的一员。但「根」和蒜山直属的暗部连指令系统都不同。 这个叫做「根」的组织,会在村子里寻找特别优秀的幼童,把他们带来从小培养,成为在暗中维持村子治安、忠实运行黑暗面工作的菁英集团。 鼬也是被段藏找来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村子里大部分的人甚至连有「根」这个组织都不知道。段藏从蒜山年轻时就是他的左右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就像是管理台面上暗部的行政官一样。 在这栋房子的最深处,是段藏的房间。村子的最北端有一座悬崖,上面的石头刻着历代火影的脸孔,叫做火影岩。这栋房子就位于悬崖的山脚下,表面上是储藏与任务有关的文档数据的仓库,平常不会有人来这里。 暗部要出任务时,会从村子的后门离开,后门就在这栋房子附近。 就算是正中午,这里也不会被太阳照到,是一个很阴暗的地方。他们正位于这栋房子里最深处的一个房间。虽然才刚过中午,但房间的四周都点起了巨大的蜡烛。 段藏的脸孔浮现在摇曳的火光当中,宛如凝视着黑夜的佛像,释放出一股艳丽的妖气。如果是个性胆小的人,光是待在现场,恐怕就会流着眼泪蹲在地上了吧。 「我应该可以当作你已经答应要加入暗部了吧。」 「是。」 听到鼬简洁的回答,段藏的嘴角稍稍勾了起来。他像细线一般的眼睛,正紧紧盯着鼬,视线锐利到令人害怕,仿佛连鼬的每一口呼吸、每一根头发细微的摇动都不会错过。这让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正在跟敌人处于战场上。 「关于让宇智波一族加入暗部的事,高层有些反对意见。」 在这里,黑暗依然缠绕着鼬。 在一族的会议中,父亲他们的怨恨。 以及村子里的忍者们对宇智波的偏见与歧视。 只要待在木叶,身上就会缠绕着黑暗。 正因为如此…… 他才要加入暗部。 这并不是父亲的命令。 而是鼬自己的意志。 在村子里,只有被选上的忍者才能加入暗部,这是一支菁英部队。若能在这里崭露头角,想要在村子中枢创建起稳固的地位也就不是梦想。 为了改变村子的现况,他必须变得有权有势。 只要成为火影,就能够改变一切。 宇智波一族的第一个火影…… 为了消除全世界的纷争,鼬一路走来,终于慢慢看见明确的目标。 先加入暗部,于其中崭露头角,在村子中枢确立地位,再来成为火影。成为火影以后,就能消除村子对宇智波的偏见。 鼬的梦想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成为火影之后,就能够跟其他村子的有力人士频繁会面。如果能跟其他村子的忍者合作,应该就能解除忍者之间的冲突。 让这个世界所有的忍者消失。 忍者消失之后,领主们也会失去开战的力量。 在这之后,就是没有战争也没有纷争的世界。 对鼬的梦想来说,暗部和火影只不过是途中的阶段罢了。 首先要踏出这一步—— 加入暗部。 他现在已经没时间去理会村子高层和暗部成员的反感。他打算要消除一切抵抗。 「为了要表现出你是个适合担任暗部的男人,你需要创建『功劳』。」 「就是要出任务的意思吗?」 「没错。」 段藏就像个人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鼬也连一根手指都没动。 他感觉要是自己身体稍微摇动一下,就会连心底都被对方看透。 两人之间默默展开一场暗斗。 「我会负责派任务给你。」 既然是段藏负责派任务,就代表这是不能见光的黑暗任务…… 鼬早就已经做好觉悟。 他用蕴含强烈意志的眼珠,持续凝视着段藏。 「有一个男人在暗部里面……」 开始进入正题了。 「他三十四岁,从你的角度来看,应该算是个老忍者吧。」 段藏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不知道他这番话是讽刺,还是想开玩笑。 鼬没有打算做出反应。 一段沉默之后,段藏再次开口: 「虽然他没有你那么厉害,却也是从小就展露才华,顺利经过下忍、中忍等阶段。当他升上上忍的同时,也加入了暗部,但是……」 段藏讲到一半便停住,四周的灯火也一齐摇动了起来。 「最近我们得知他跟雾忍者村有暗中联系。」 背叛者…… 他大致知道这次的任务是要做什么了。 「在村子里面,也只有一部分的人知道他跟敌国私通。」 「我的任务就是去解决那个男……」 「听我说完。」 段藏用冷硬的声音制止了鼬。 「隶属于暗部的忍者,会刻意不让村子里的人知道自己的职务。这个男人表面上是一个普通的上忍,过着平凡的生活,有一个太太,以及三岁和一岁的孩子。」 段藏想灌输什么想法给自己? 鼬在心里问道。 是要告诉自己接下来要杀的人也有家人,借以做某些测试吗?如果段藏说这番话,是在怀疑自己会流于私情而影响任务,可就大错特错。 「假使没有跟雾忍者村私通,他也很有能力,深受火影信任,是个了不起的忍者。」 从段藏口中说出「了不起的忍者」这句话,让人觉得太过虚假,没有真实感。鼬知道,段藏自己也了解这种事,所以才会用讽刺的语气来说。鼬所经历过的事,比普通的十一岁小孩还要深刻好几倍,这种程度的心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如果放过背叛者,就没办法管理村子。」 「我知道。」 段藏太过拐弯抹角,让鼬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但他说出口之后,就开始对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鼬生气和后悔的情绪,恐怕都已经被段藏看穿。虽然他看透这点,却完全没有表现在态度上。 段藏在木叶的暗影中一路走到现在,他深不见底的黑暗让鼬非常厌恶。 「对于敏锐的你来说,这些话应该很拐弯抹角吧。抱歉。」 「不会。」 「然而,这也是因为我想让你了解这个男人的情况。」 鼬想问为什么非得要让自己知道这种事不可,却没有说出口。 「杀了这个男人。」 「遵命。」 鼬立刻回答。 无论他有没有家人,是不是优秀的忍者,背叛者就是背叛者。 这是任务。 无法拒绝。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不过我认为你最应该待在暗部。」 段藏站了起来。 「我允许你带一个同伴运行这个任务,人选就交给你来决定,带着最信任的人去吧。」 段藏绕过面前的桌子,慢慢走近鼬。 「和平其实是一件麻烦事。」 段藏站在鼬面前说道。他的眼神往下看,盯着那位老成的少年不放。 「要创造和平很难,要维持和平则更加困难。」 鼬觉得段藏有点自我陶醉。 「人需要吃东西。一个人在当天吃完晚餐时,同时也有别人正为吃不到晚餐所苦。有人获得,别的地方就有人失去。这种些微的不平衡,会慢慢地让安稳的日子扭曲变形。」 鼬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南贺神社聚集的宇智波一族。 他心想绝对不能让段藏发现自己心里出现细微的动摇,于是闭起嘴唇咬紧牙关。 「在平和这种虚像的影子里,一定会有痛苦的人,背负着黑暗的人。忘了那些人、只贪图和平的存在,其实应该是最该被唾弃的人吧,你不觉得吗?」 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侵袭他的鼻腔。鼬发现那是段藏呼出来的气息之后,一直在忍耐。 「平稳的角落出现破绽,必须要有不带一丝感情的人去消灭。否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刻能得到安宁。」 段藏说,在这个村子里进行那种任务的人,就是暗部,就是「根」。 「以前,我曾经说过你面带凶相。」 鼬还记得。 那一天是他从忍者学校毕业的日子。 「你的人生会时常伴随着骚乱。正因为如此,你才必须要具有能亲自斩断因缘的强大力量。」 「你的意思是,暗部正是我可以获得强大力量的场所?」 脸孔右半边被绷带包覆着的段藏,用力点了点头。 「有一句话叫做闻一知十。你则是闻一知百,不,应该是千。但是这种聪明反而会让你痛苦。」 「我并不觉得痛苦……」 「不要在我面前隐藏自己。」 段藏说完之后,手搭上了鼬的肩膀。他的手非常冰冷,让鼬几乎要打冷颤。 「你的愿望是想要达到真正的和平,追求没有纷争的世界。这个愿望会让你痛苦。」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 段藏睁大了眼睛。一片又深又黑的暗影,出现在鼬面前,几乎要把他给吸进去。 「能带来真正和平的人,就是具有这世界上最深的黑暗的人。我想,如果是你,应该能成为这种人。」 段藏的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 「来我的身边吧,宇智波鼬。」 这片暗影释放出不可思议的魅力,鼬想要逃开,在本能开始思考之前,就先选择别过了脸。 * 「暗杀吗……」 止水听完鼬的话,发出喃喃自语,就像是要自己再确认一次一样。 他们站在只有彼此知道的悬崖上。虽然是面对面,但止水没有看着对方,而是面朝斜下方,陷入思考当中。 「当他说叫我带一个最信任的人去时,我就想到了你。」 「小日向无界是个厉害的忍者。」 有「瞬身」外号的止水,现在已经成长为木叶中名列前茅的忍者。他说完之后,再次陷入沉思。 「你跟暗部无关,我知道不应该拜托你这件事,不过我不认识暗部的人,也没办法拜托其他人参加这个任务。」 「因为你不擅长与人相处啊。」 止水说完,露出了微笑。 小日向无界就是段藏叫鼬去暗杀的那个男人。他们家是日向一族的远亲,可是在好几代之前就分家了,因此他并没有白眼的血继限界。 「想不到他竟然暗地里跟雾忍者村联系……」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是暗部,同时也会以上忍的身分完成一般任务,是个干练的家伙。火影也很信任他,在需要保护领主时,都会以暗部的身分随行。」 这么说来,在被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袭击时,他也在现场。鼬知道当时除了旗木卡卡西之外,其他暗部都中了面具男的幻术。 无界就在那些暗部里面。 「你有听说他不擅长应付幻术吗?」 「我没有跟别人讨论过村子里伙伴的弱点。」 这是当然的。鼬很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过,我知道他擅长的术是什么。」 止水擡起头来看着鼬。好朋友眼里的光芒,隐含着一种不安的影子。跟止水长年相处的鼬,马上就知道那是他下定决心的眼神。 「无界擅长体术。」 鼬也大概猜到了。 如果去追溯无界的血缘,就会追溯到日向一族。 日向一族在木叶忍者村中也是少数的名家大族之一。 假如往上追溯血缘,甚至可以追溯到忍者之祖六道仙人。他们的血继限界「白眼」,是可以跟宇智波的「写轮眼」相提并论的瞳术。白眼能够看穿查克拉的管路「经络」,借由切断敌人的经络来封住查克拉。白眼的视野扩及全方位,可以说是没有死角。 日向一族会使用体术来封住经络。 他们的体术叫做柔拳,能够让自己的查克拉流向跟存在于万物之中的查克拉同调,动作以圆形为基础,发动连击,从身体内部破坏对方的内脏及肉体。虽然柔拳是日向一族的秘传之术,但身为分家的小日向家有传承到其中的一部分也不奇怪。 「他用的是柔拳吗?」 对于鼬的问题,止水点了点头回答: 「如果不让他靠近,我能占到优势。」 「无界的功夫相当强,我不认为他会让你保持距离作战。」 止水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开始进行跟无界的假想战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啦。」 朋友的拳头搥向鼬的胸口。 「除了我以外,你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吧?」 「嗯……」 「只要加入暗部,就能接近村子的中枢。如此一来,你对一族来说,就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鼬在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止水和鼬有着同样的志向。 他们为了一族的和平,甚至可以不惜性命。 每个月在南贺神社秘密进行的会议,气氛变得愈来愈糟糕。鼬和止水认为,大家对于村子的愤慨已经到达了极限。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大家的反感爆发。 这是他们两人一致的想法。 如果一族造反,就会让村子卷入纷争。 之前的大战加上九尾来袭。 村子已经撑过两次的危难,终于可以开始创建平稳的社会。 假使宇智波一族在这时造反,村子将会再次笼罩于悲伤与死亡当中。 宇智波一族中唯一的暗部…… 止水说得没错,鼬一定会成为族里无可取代的存在。 「你能成为暗部,也是我的梦想之一。」 「梦想?」 「我的梦想是希望宇智波一族和村子可以成为真正的同胞。为此,族里必须要有人能够跟村子中枢产生深刻的联系。那个人要能够将一族的苦恼与希望直接传达出去。你进入了暗部,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你比任何人都还希望一族能够保持和平,一定能顺利达成任务。」 鼬轻轻点了点头。止水看到以后,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我是隶属于村子的上忍,你是暗部的一员。我们两人都不属于警务部队,可以站在客观的角度观察一族。」 「父亲和其他同胞都把自己关在壳里,导致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鼬……」 止水叫了朋友的名字,仿佛要将胸中的苦恼一吐而尽。 「一族的人把自己关在狭窄的世界中,不去看外面的世界,认为自己之所以无法改变命运,都是村子的错,让心中的怨恨愈来愈大。都是村子不好、都是火影大人不好、都是千手一族不好。他们只会这样讲,而不去看自己的脚边,但是……」 止水睁开眼睛,凝视着鼬。 「你不一样。」 听到止水这番话,鼬屏住呼吸。 「你总是靠自己的力量开拓命运。你只花一年就从忍者学校毕业,靠自己一个人通过中忍考试,现在还打算要加入暗部。你并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归咎于一族之上,没有因此放弃。」 真的是这样吗? 鼬也不太清楚。 他觉得自己只是拚命在该走的道路上向前奔跑而已,之后他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如果是你,就算要当上火影也没问题……」 止水微微一笑。 「我相信,你能够成为宇智波一族第一位火影,彻底斩断村子与一族之间的纠葛。」 鼬的胸中开始剧烈跳动。 成为火影这个梦想…… 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讲过这个梦想,就连自己独一无二的好友止水都没有。因为他怕一旦说出口,就会让这个梦想消失,所以才不跟任何人讲。 这个梦想从止水口中说出,传到自己的耳中。 惊讶和欣喜的情绪,一口气涌上了鼬的胸口。 「我会永远做你的好朋友。」 「止水……」 「我很期待,不知道你接下来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鼬心中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将要涌出,但他拚命把这股情绪压抑下去。在至今为止的人生当中,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鼬认为身为忍者绝对不可以暴露出自己的感情。 不…… 只有一次,他曾经在别人面前哭过。 那是他四岁的时候。 父亲把他带去战争刚结束后的战场。在豪雨之中,他看到尸骸被抛弃在战场上,堆积如山时,眼泪便不停地流了下来。他现在仍然记得,当时为了不让父亲发现自己在发抖,而拚命地压抑颤抖的身体。 在那之后,鼬没有任何改变。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要避免争端。 绝对不可以再次引发战争。 四岁的鼬淋着雨哭泣,在心中下定决心。 为此,他才加入暗部。 为此,他才想要当上火影。 「我们上吧,鼬。」 听见朋友可靠的声音,鼬的心中充满感谢,用力点了点头。 五 在宁静的森林中,他的心脏不停雀跃地脉动。 鼬用肌肤感受弟弟成长后所发出的稚嫩气息,同时独自躲在大树背后,露出微笑。 捉迷藏…… 虽然这对鼬来说是个游戏,但对佐助来说可是认真的比赛。 「哥哥跑哪里去了呢……」 佐助用没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鼬则是以欣慰的表情看着他。虽然鼬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孩子气,却还是用尽所有忍者技术,完全掩盖住自己的查克拉和气息。刚满六岁的小孩子,应该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找到他才对。 任务结束后,他还来不及脱下鞋子,就被带到南贺神社四周的镇守森林。 弟弟在数天后就要进入忍者学校。佐助非常努力,希望自己能在入学之前多少累积一点忍者的能力。 鼬觉得这么可靠的弟弟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 他也很惊讶自己竟然会这么疼爱佐助。 鼬从小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佐助在他四、五岁时出生,这是最会跟父母撒娇的年纪,不过鼬当时却已经察觉自己今后该走的路。为了创造没有争端的世界,他要成为优秀的忍者。为此,他开始思考有什么条件是必要的,并逐渐达成。所以,在弟弟出生时,他也从不觉得父母被弟弟抢走。 看到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存在诞生,他心中只有高兴的情绪。随着佐助的成长,鼬对他的疼爱也变得愈来愈深。 看到无条件仰慕自己的弟弟,鼬觉得自己必须要按照佐助所期待的方式活下去。他要让佐助能以哥哥为荣。这种想法成为他驱动自己前进的力量。若他只有一个人,绝对无法产生这种动力,佐助却推了他一把。 鼬对弟弟只有感谢的念头。 「哥哥!」 佐助出声大喊,声音中蕴含一股不耐烦的情绪。由于他一直找不到鼬,因此开始生气。 「真拿你没办法……」 鼬用佐助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口气就像是在对佐助说话一样。之后,他稍微释放出一点查克拉。 「唔!」 原本向四面八方张望的佐助突然僵住,身体大大抖了一下。 他察觉到哥哥的气息了。 鼬嘴角的微笑变得更加鲜明。 这种细微的查克拉波动,一般小孩子绝对无法察觉。 佐助却清楚地察觉到。 他非常有忍者的天分。 「我在这里啊,佐助。」 鼬又开始喃喃自语,宛如在对佐助讲话。 脚步声直直地朝向这里。佐助愈靠近这里,脚步就愈轻快。弟弟小小的脚丫子踩着枯叶前进,却完全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他已经学会了消去脚步声的技术。 这样的话,就算现在马上进入忍者学校,也不会输给高年级生吧。 「找到了!」 佐助指着蹲在地上的鼬说道。弟弟俯瞰着哥哥,眼珠里浮现梦与希望的灿烂光芒。 「真是遗憾啊……」 话刚说完,鼬便化为烟雾消失。 是影分身。 真正的鼬在佐助的头上。 「啊啊!你太卑鄙了,哥哥!」 弟弟天真无邪地大喊,突然擡起头来。 「啊……」 哥哥坐在粗树枝上,低头往下看。佐助找到他了。 「呵呵……」 佐助的脑袋往上高高擡起,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折断脖子。他的表情太过吃惊,让鼬不禁笑了出来。鼬虽然极少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感情,却能自然而然地对弟弟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真是不可思议。 「哥哥……」 佐助刚刚的气势不知道到哪去,他呆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 「被你找到啦。」 鼬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轻巧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站在目瞪口呆的弟弟面前。 他原本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哥哥,却在无意间达成目的,这种意料之外的结果,让他越过不甘心的境界,陷入茫然若失的情绪当中。 「用、用影分身太卑鄙了啦!」 佐助总算回过神来,嘟着嘴巴抱怨。鼬则是满脸笑容,俯瞰着弟弟。 他心中一阵感慨,觉得弟弟真的长大了。 前一阵子佐助的身高还只到鼬的膝盖上方,现在已经超过他的腰部一个头了。 「你能察觉到我的查克拉,真是不简单。」 「我不久之后就要进入忍者学校,这种小事当然办得到。」 佐助并没有发觉,自己刚才察觉的查克拉,是微小到一般六岁小孩察觉不出来的。 「这样啊?当然办得到吗?」 「嗯。」 鼬刻意不去夸奖他。 觉得理所当然办得到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人就会变得怠慢。若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要办到,就代表他知道自己还有不足之处。因为还有不足之处,所以不会去关注已经做得到的事情,也不会认为自己是特别的。有这种想法的人,就是时常朝着前方迈进的人。 鼬不想因为称赞了佐助,阻断他不向自己妥协的步伐。 这时,他忽然想起止水的话。 『你并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归咎于一族之上,没有因此放弃。』 他也不想让佐助放弃自己的命运,不想让佐助受到一族的桎梏及黑暗的感情束缚,拒绝亲手开拓自己的命运。 佐助一定没问题。他有着自己没有的天真浪漫。段藏所说的凶相,也没有在弟弟的脸上出现。 鼬相信,佐助一定能超越自己。 如果是弟弟,被他超越也没关系…… 虽然鼬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是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讨厌输的感觉。不然的话,他不会变成一个才十一岁就有人希望他加入暗部的忍者。 这种个性的鼬,认为若对手是自己的弟弟,就算输给他也没关系。 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种感情的本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他确实是打从心底如此希望。 「差不多该回去了。」 「咦咦!再陪我玩一次啦!」 鼬对佐助招招手,佐助往前走了几步。 「原谅我,佐助。」 他用手指戳了佐助的额头。 「好痛!」 招手叫他过来,戳他额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在这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但每次佐助都会老老实实地走近他身边,被他戳额头。弟弟这种老实的态度,让鼬的心灵感到很平静。 从佐助被戳额头时的反应,可以看到他这段期间以来的成长。 鼬第一次这么做,是在佐助三岁的时候。当时佐助还只会说只字词组,一直缠着鼬要他陪自己玩「好高好高」的游戏。鼬随手戳了他额头一下,他就放弃了。当时,佐助摀着额头哇哇大哭。鼬并没有打算要用力戳,但对三岁的弟弟来说十分疼痛。 到了现在,佐助已经可以忍受,只不过会稍微露出一点难受的表情。要说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看到他这样渐渐习惯外界的刺激,逐渐成长,鼬也感到很欣慰。 「我们回去吧,佐助。」 在夕阳之下,两人的影子并肩排列。 佐助的影子仿佛在追着鼬大大的背影般,一直没有离开鼬的身边。 * 他的脚一碰到树枝,马上跳到下一棵他看准的树上。这种动作不断重复。 他在逃跑。 鼬的身边有三个忍者,每个人都是他初次组队的伙伴。 鼬认识其中的一个人。 小日向无界。 就是段藏命令他去暗杀的对象。 无界指挥的小队由上忍和中忍构成,其中一个人在休假时受了伤,因此缺少一个人无法出任务。这时,鼬便以很快的速度补了进来。 从中忍在休假中受伤,以及自己被选去补缺这一连串的过程当中,鼬感觉得到幕后黑手应该是段藏。除了段藏派人让中忍受伤,刻意让鼬补进去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不然的话,暗杀对象的小队突然少了一个人,自己又被补进去,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不可能会发生。这想必是段藏发出的无言消息,意思是要鼬跟无界一起运行任务,多少先见识一下无界的本事。 「是我的错,对不起。」 跑在鼬身边的中忍,朝在眼前跳来跳去的无界背后说道。 「别在意。」 无界只淡淡回答一句,继续在树丛之间跳来跳去。 只要再稍微往前一段路,应该就能离开森林进到平原。 到了这里,国境就会出现在眼前,追兵的人数也应该会大幅减少。现在之所以能开口闲聊,也是因为他们认为接下来就可以抵达国境。 无界采取的反应很正确。 这原本应该是一项简单的潜入任务。 大战结束之后,各村都维持着友好关系。不过有时会产生过度的交流,导致气氛变得不安稳。 木叶收到情报,得知砂忍者村和雾忍者村要私下缔结军事条约。 据说条约内容是——砂忍者村或雾忍者村如果跟其他村子开战,无论基于何种原因,双方都要站在同一阵线。平时则要拟定共同的假想敌,为了攻陷目标一起携手合作。 这是以战争为前提的密约。 现在的和平,是靠着位于五大国的各忍者村互相牵制,才能勉强维持下去。如果其中两国私底下联手,锁定同一个敌人开始行动,和平就会瞬间崩塌,充满斗争的日子又会再次开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一定要阻止这次的密约。 木叶忍者村获得情报,得知雾忍者村的代表要访问砂忍者村,于是派无界他们去侦察这次的会面,并详细调查密约的内容,向上层报告,任务只是这样而已。只要不被敌人发现,这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鼬一行人潜入第四代风影的房间,暗地里观察他们的会议。 他们只不过是交涉了一下砂忍者村与雾忍者村的立场,会议就结束了。但在鼬等人准备离开砂忍者村时,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伙伴中的中忍触发了用来防御入侵者的陷阱。 之后,他们四个人便头也不回地逃离。 现在正在想办法甩开追兵。 「国境就快要到了。」 无界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回话。 「如果他们知道密约被木叶察觉,两国应该也不会轻率地继续下去。所以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无界对那个中忍说道。他自从踩到陷阱之后,就一直很在意。 鼬前方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他们离开森林,抵达平原。 四个人一同着地。 只要一口气穿越国境,应该就有办法逃掉…… 「唔!」 鼬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无界停了下来,盯着刚才离开的那座森林,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根纸卷烟,并在烟头点火。 「您在做什么?」 鼬面朝无界的背后说道。队长突如其来的行动,也让其他两个队员感到很困惑。 无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拿出一个银色的瓶子,将瓶口移到嘴边。一阵甘甜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让他们察觉刚才无界喝的是酒。 「队长!」 「好啦,你们先在旁边看着。」 他没有回头望向鼬,说完话之后抽起了烟。这时吹来一阵强风,让紫色的烟雾随风而去。砂忍者村大半的国土都是沙漠,不过到了国境附近,也开始出现不少绿意。无界稳稳地站立于大地上,青草轻轻拂过他的脚边。 「反正都被发现了,我们也没办法毫发无伤地回去吧,而且……」 无界转头过去看着鼬。 「难得闻名已久的宇智波鼬在这里,我也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功夫啊。」 这句话让刚才一脸困惑的两人,露出微笑。 「要来了。」 无界话才刚说完,众多人影便从森林里面跳了出来。 人数超过二十。 追兵马上就发现鼬一行人,展开包围。 「你们不要出手。」 无界把烟熄掉,放进便携式烟灰缸里,再喝了一口酒。 「你已经放弃抵抗,准备认命了吗?」 追兵里的其中一人说道。他的护额上刻着砂忍者村的标志。 「这个嘛……」 无界又喝了一口酒。这种太过猖狂的态度,让追兵开始警戒。 一道闪光出现。 无界用左手遮住脸,眼前传出尖锐的声音。 「啊啊啊,难得的酒就这样浪费了。」 无界扔掉酒瓶,上面插着苦无。 「这种时候你还悠闲地喝酒,真是有胆量啊。」 「因为我很迷恋酒和香烟啊。在战斗之前我都会这样做,用来提升我的兴致。」 「看样子,你似乎不打算乖乖地束手就擒啊。」 「当然啰。」 追兵一齐朝着无界发动攻击。 鼬他们站在旁边看,也有其他忍者朝他们攻了过去。鼬不得已只好摆出架势迎战,这时其他两个中忍伙伴架住他的双手,抱着他往其他地方跳去。 「你们做什么!」 「我们在这边只会妨碍队长。」 年长的中忍说道,同时跳过追兵的头上,逃离包围网。 无界发现那些追兵也跳了起来,准备要追过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啦!」 他以惊人的速度冲过去发动踢击,狠狠踢在追着鼬等人的追兵肚子上。 那个追兵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直接摔在地面上晕倒了。 无界也随之着地。 「开始吧。」 他的查克拉突然急速膨胀。 左眼的瞳孔消失,眼皮周围出现同心圆状的经脉。 是白眼。 这是只有日向一族相传的血继限界。 小日向家的人在好几代以前就从日向一族分出来,所以止水认为他不可能会有白眼。不过这时鼬的眼前却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 「我平常不让人看到这一招,但今天特别让你们见识一下。」 无界向那些追兵说道。他的眼睛有一瞬间捕捉到了鼬。 「唔喔喔喔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把查克拉蓄积在肚子底部似的。他稍微弯着腰,斜斜朝向敌方,左手往前伸了出去,右手则留在胸前。手并没有握拳,而是摆出手刀的架势。 「先干掉他!」 看似追兵首领的男人大喊。 二十人一齐攻向无界。 苦无在半空中四射。 刃如雨下,让对方无处可逃。 无界笑了。 他朝着这阵死亡之雨跳了过去。 「喝!」 轻轻地使出一记回旋踢。 无界扎实踢中眼前那支苦无的侧面,它被弹开之后撞向别的苦无,改变了另一支苦无的轨道。这种连锁反应愈来愈大,让许多苦无的轨道都接连改变。 他顺着回旋踢的势头,转过身来,用拳背攻击。 这道拳背攻击,又打中另一支新的苦无的侧面。 无界压低身体。 这次使出的是前踢。 他用鞋子的前端弹开刀刃的尖端。 然后,他的脚又往前方旋转。 用脚跟踢掉第四支苦无。 接着着地。 苦无之雨贯穿地面。 无界则毫发无伤。 无数漆黑的苦无插在草地上,但只有无界的脚边一点黑色的痕迹都没有。令人吃惊的是,他只弹开四支苦无,就挡下了这一阵死亡之雨。 鼬待在战场外面,心中暗忖,自己是否能做得到同样的事? 做得到…… 不过,他是看过了无界的动作之后,才觉得自己做得到。如果光靠直觉,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 「上啊!上啊!」 敌人显露出焦急的神色,大声喊道。 巨大的手里剑、刀、钩爪、棍棒等等……追兵各自拿起武器逼近无界。 之后,鼬看到非常流畅的动作。 无界就像在跳舞一样,躲开了敌人充满杀气的攻击。接着换成他发动攻击,扎实地命中敌人毫无防御的要害,一击打倒对方。 所有动作都毫无一丝多余之处。 他的体术精彩到让人看得出神。 他对一个人只消用一招。 发了二十招左右,场上就只剩下对方的首领。 「剩下你一个啦。」 敌人双手拿着长大刀,不住发抖。 「怎么样?你还要打吗?都变成这样了,我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毫发无伤地回去啊。」 无界说完之后,从怀里取出香烟点燃。 「噫呀啊啊啊啊!」 对方的首领发出怪声——不知道是惨叫还是振奋气势的呐喊,同时冲向无界。 第一刀是从正上方往下劈去。 无界只稍微把身体往右挪了一下,便躲过这一刀。这时,对方顺势一刀横劈了过去。 鼬看到无界的左眼瞬间发出白色的闪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搞不懂吧?」 首领呆立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无界则是叼着烟说道。他稍稍举起左手,对方的刀刚好被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首领无论是向前推或往后拉,那把刀都文风不动,让他的脸上冒出了青筋。 「我不会只用一招打倒你的。」 无界低声喃喃自语,放开那把刀。他突然松手,让对方顿时乱了架势。 无界叼着烟,右脚往前一踏,额头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心口。 「八卦二掌……」 无界的手掌接连对那个男人的肚子打了两下。 「八卦四掌。」 这次是四下。 男人快要晕过去。 「八卦八掌。」 八下。 对方的口中开始喷出血沫。 「八卦十六掌!」 对方从头到脚,同时挨了无界的十六掌。 那个男人就像被大风刮走的枯叶一样,轻飘飘地飞在空中,眼神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光芒。 这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 无界把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身边倒着二十个以上的砂忍者村忍者。 他慢慢走向鼬的身边,左眼再次恢复了光芒。 「这是隔代遗传。就算找理由分出本家和分家,血缘依旧无法分离。只要有遗传因子,就会像这样显露出来。你可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这件事啊。」 语毕,他便把手掌放在鼬的头上。 鼬摇摇头,甩开他的手掌。 无界好像认为鼬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对待,于是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走回其他伙伴身边。 「要快点回去才行啊,孩子们还在等我。」 「你儿子的状况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无界耸了耸肩。 「最近他的状况不太好,我有点担心。要赶快回去,完成向火影大人的报告才行。」 「是啊。」 鼬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完全没有因为被当作小孩子对待而生气,只是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琐事而已。 要靠止水和自己,两个人杀掉这个男人…… 这恐怕会是一场艰巨的任务。 「好啦,我们走吧,鼬。」 无界转过头来,嘴角挂着笑容,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正在暗中逼近的死亡气息。 * 本殿中笼罩着一股跟平常没两样的阴沉气氛。鼬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气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有事情想告诉大家。」 父亲背对祀奉神体的神殿,严肃地说道。他的语气比平常还要沉重,让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鼬即将要加入暗部了。」 他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鼬已经确定要被编进暗部。 暗杀无界…… 这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任务。 想必会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死斗。 或许有三成的机会是自己丧命。 「宇智波的人加入暗部……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 「那么队长……」 父亲的亲信铁火低声说道。 每个人都屏住气息聆听。 不安稳的气氛愈来愈高涨。 鼬从鼓膜深处,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他无意识地寻找止水。 在排排坐着的同胞之中,他看到好友坐在从自己位置往前数三排的座位上。止水凝视着鼬的父亲,背影一动也不动,深深传达出一种极度紧张的心情。 住手啊,父亲…… 鼬在心里大声喊道。 他无法喊出声来。 仿佛一族的怨念化为实体塞进他嘴巴里,堵住喉咙。 「至今为止,我们多次为村子尽心尽力,但是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回答。大家都安静地竖起耳朵,避免自己听漏任何一句话。 「他们打从心底歧视我们。」 父亲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勒紧鼬的胸口。 鼬最讨厌的事物,即将出现在面前。 憎恨。 争端。 战争。 无论要使用哪个词语,本质都只有一种。 就是让许多人陷入毫无意义的死亡。 「我们一直在忍耐,不过忍耐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鼬的视野慢慢地往左右晃动,让他发觉自己正在摇头。他的身体比思考还要先否定父亲所说的话。 没有一个人看到鼬刚才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站在前方的富岳身上。 够了。 停下来吧,父亲。 别再说了…… 鼬的心声没办法传达给他。 这时,富岳的瞳孔突然染成鲜红色。 是写轮眼。 心中亢奋的情绪,让他的瞳孔变色。 「趁这次鼬加入暗部的机会,我们要准备发动政变。」 「哦哦……」 所有人异口同声发出声音。 没有人感到疑惑。 大家传出的是欣喜的声音。 「鼬。」 在这阵欢声之中,父亲开口呼唤儿子的名字。 鼬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听着父亲叫到自己的名字。 富岳凝视着没有反应的儿子继续说: 「我让你加入暗部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要仔细调查村子里的内情,再向我们报告。」 间谍…… 鼬想起了小日向无界。 虽然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但在对立的两个势力间,把其中一方的内情传达给另一边,这种行为除了间谍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会成为无界的同类吗? 鼬对自己发问。 当然,这个问题不会有回应。 「你所带来的情报,会掌握一族的命运。」 族人的视线全都射向鼬。 无数个鲜红的瞳孔…… 他明明没有中幻术,却开始晕眩。 自己到底正朝着什么方向前进? 一只乌鸦朝着天空飞翔。 一只漆黑的不祥之手抓住乌鸦的脚。 暗影想要把牠束缚在地面上。 无论如何挣扎,抓住牠的那只手依旧用力地把牠拖回来。 乌鸦慢慢远离天空。 血泪从牠眼里洒落。 「起事的日子近了。」 富岳的口气充满肯定,大家听到之后也一同站了起来。 鼬则是继续坐在地上。 他宛如在半夜的森林里迷路,那些站起来的族人的脚,看起来就像是黑暗中的树木。满满的树木遮盖住鼬的视野,但他在其中看到另一个坐着的人。 「止水……」 好友转过头来,鼬看见他的眼神。 止水眼里的颜色,比他至今为止所看过的眼睛都还要寂寞。 朋友悲凉地笑了。 「我们的斗争,一定会让宇智波导向荣光!」 父亲的话语让族人满心欢喜,鼬却是以暗淡的心情听他说出这番话。 这时,鼬还不知道今后将会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暗影,其真正的样貌为何。 暗影屏住气息,静静等待着他。 等到黑暗怀抱他的那一天…… 「暗夜篇待续」 插图 第肆章 苍天之凤翅膀负伤,仍不忘飞舞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一 明天,小日向无界将会休睽违一个月的假。鼬从志村段藏口中得知此事后,下定决心要动手。 各项安排都进行得很快。无论是鼬还是要跟他同行的止水,出任务的日子皆被排开。 这些都是段藏的安排。 明天,鼬将要杀掉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的忍者…… 虽然对方是个叛徒,但他依旧是自己的同胞,村子里的伙伴。要下手杀掉那样的男人,说没有犹豫是骗人的。不过,这是鼬至今为止的忍者生涯中最重要的任务,比他经历过的其他任务都还要重要。 他无法拒绝。 无界私下与雾忍者村联系,长期泄漏木叶忍者村的重要机密,是个叛徒。鼬在心中不断回想这个事实,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罪恶感。 「准备好了喔!」 轻快的话声打断鼬的思考。 「我照着你说的去做,把八个靶子都藏好了。」 弟弟笑着说道,鼬回以微笑。 他们正身处森林之中。 鼬收到明天要出任务的通知后,获准回家休息。但佐助拜托他陪自己练习,鼬也就陪他去了。在茂密的树林中,佐助把上面画着双圈的靶子藏了起来,藏得非常完美,鼬一个都看不到。 「来吧,哥哥。」 佐助隐瞒不住内心的雀跃,用兴奋的声音催促。 鼬点头的同时,双手握住苦无。 他的每个指缝之间都夹着苦无,总共八支。从虚握着的拳头当中,露出八支铁爪。 鼬低下头,稍微集中一下精神后,蓄积在腹部深处的查克拉传到眼底。 写轮眼…… 树木的气息突然变得骚乱不安。在轰然蠢动的生命脉动之中,他看见了小小的圆形异物。 有八个。 鼬稍微吐了一口气,轻轻往地面一踢。 他的头与脚在空中上下颠倒。因为身体倒转可以压低重心,让姿势比较稳定。如此一来,就能提升发射苦无的准度。 鼬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勾勒出八个靶子。其中大约有两个,是从这里射不到的。有个靶子在正面的巨岩背后,被随意弃置于地上,那一个最麻烦。 他先扔出左手的四支苦无。 位于比较容易命中之处的四个靶子,确实地被刺穿。 接下来,他扔出夹在右手拇指到中指之间的两支苦无。 这次也顺利地贯穿靶子。 剩下两个。 目前鼬的身体仍停留在半空中。从他跳起来到现在,花不到一秒钟。 鼬把夹在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苦无移到左手。 左右手各一支。 他挥动双手,同时射出两支苦无。 鼬刻意让它们的轨道重叠,刀刃在半空中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弹开之后分别飞往完全相反的方向。 鼬落地。 写轮眼放出鲜红光芒。 他缓缓站了起来,感受到弟弟的气息位于自己的视线前方。佐助为了避免危险,刚才一直躲在树干后面,这时才稍微从树后冒出头来。苦无贯穿了每一个靶子的中心,鼬的技巧似乎让佐助看呆了。他张大嘴巴,直盯着眼前的那个岩石后面。 最难命中的靶子就放在那里。 那个靶子当然也被鼬射穿。他之所以在最后让两支苦无碰撞改变轨道,就是为了要射中这个靶子。 「哥哥,你太厉害了!连放在岩石死角的靶子也正中红心!」 佐助从树后冲了出来,双手还握着苦无。他看到哥哥的技巧后非常心动,兴奋到再也坐不住。 「很好——!我也……!」 「……佐助,差不多该回去了。」 「!」 跃跃欲试、手舞足蹈的佐助,突然停下动作。弟弟面向哥哥,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满。 「…………」 他用不服气的眼神瞪着哥哥。 「你不是说要教我新的手里剑术吗!」 鼬确实有答应他。不过,他认为刚刚在佐助眼前露了一手,就算完成约定了。 「明天我有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必须要预做准备。」 主要是心理准备。 弟弟别过脸去,嘟起嘴巴,皱起的眉头底下,原本冷静的双眼如今变得扭曲,简直就快要哭出来。 「……哥哥骗我。」 他不是在气鼬没有教他手里剑术,而是跟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被打断。 若时间允许,鼬也想尽情地陪佐助修练,但明天的任务没有容易到能让他这么做。 其实鼬也很想哭…… 佐助虽然别开了脸,却仍然用愤恨的眼神偷瞄哥哥。鼬对他招了招手。 「!」 原本哭丧着脸的弟弟,马上笑逐颜开。欢天喜地的脚步声在森林里响起,佐助立刻跑向鼬。 「原谅我,佐助……下次吧。」 鼬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往跑过来的佐助额头上一戳。 「好痛!」 佐助往前冲的势头被挡了下来,闭起眼睛轻叫一声。 他垮下嘴角,抬头望着哥哥。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一定都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哥哥,你看着吧!」 佐助双手交叉,握着苦无摆出架势,露出得意的笑容。 「喝————!」 鼬还来不及阻止他,佐助就朝着靶子跳了过去。 「喂!太乱来的话……」 鼬开口大喊时,佐助就在他面前扭到脚,头部重重摔在地面上。 在回程的路上。 鼬背着脚受伤的佐助,穿过木叶忍者村,走向宇智波的聚落。弟弟的体温从背上传来,时间安稳地慢慢流逝。 鼬感觉到背上的佐助气息突然扬起微微波动,鼬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弟弟。 「怎么了?」 「就是这里吧……爸爸工作的地方。」 「这里是木叶警务部队的本部。」 那是一栋以圆形为基础建造的巨大水泥建筑物。鼬抬头看着那栋建筑物,用平淡的语气回答弟弟的问题。 听完哥哥的话后,弟弟用成熟的口气继续说: 「我之前就很在意了,为什么警务部队的徽章上会有宇智波一族的家纹?」 「怎么……你发现了吗……」 「这是当然的吧!」 佐助挺直身子似地大喊。听到佐助的声音,鼬不禁露出微笑。 「嗯……这个嘛,简单来说,据说组织与设立警务部队的,就是宇智波一族的祖先。所以才会在代表这个组织的徽章上,加上我们的家纹。自古以来,宇智波一族就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的治安。宇智波的家纹,也是我们族充满荣誉的证明。」 为了满足充满求知欲的弟弟,鼬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言语描述。 弟弟则是静静地聆听。 「虽然现在宇智波一族势力变小,但目前几乎所有人都隶属于这里的第一分队,贡献心力维持村子的治安。」 也有像止水那种例外。因为他十分优秀,获得很高的评价,因此据说村子里的忍者要求他不要加入。如果他进入警务部队,跟外部忍者交流的机会就会大幅减少,完全受制于宇智波一族的框架当中。村子里的忍者害怕这点,便拜托止水负责现场的任务。不过,鼬认为这些事应该不用对佐助说明,就在思考时排除了这些内容。 「要取缔忍者引起的犯罪,只有更优秀的忍者才做得到。」 然后…… 要平息忍者引起的争端,也只有更优秀的忍者才做得到。 「哥哥,你也要加入这里吗?」 弟弟天真无邪的问题,刺痛鼬的心。 我不会加入…… 实话卡在鼬的喉咙,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为了对村里有所不满的一族,鼬要加入暗部。这件事情打死也不能对弟弟说,只能随口敷衍。 「你一定要加入喔!」 弟弟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种种隐情,用无忧无虑的声音大声喊道。他闪闪发光的纯真心灵,让鼬的胸口紧紧揪了起来。 「因为我长大之后……也要加入警务部队!」 兄弟一起在警务部队工作,一起认真运行任务。 这是如梦一般的日子。 然而,那种日子绝对不会来临…… 鼬要加入暗部。 就算环境允许他加入警务部队,他也不打算甘于接受。 他梦想着消除世界上的一切争端。为了实现梦想,警务部队这个环境对他来说太过窄小。 「明天的入学典礼,爸爸也会来。这是实现我梦想的第一步。」 弟弟的梦想是成为忍者,跟哥哥一起在警务部队工作…… 鼬很高兴。 可是…… 那个梦想不会实现。 「……这样啊。」 鼬只能够以暧昧的回答敷衍佐助。 * 当他们走到隔开宇智波聚落与村子那道门前时,突然感受到围墙旁传来一阵气息。 「真晚啊……你去做什么了?我现在有事要跟你讲。」 父亲双手抱胸,紧盯着鼬。 「快点回去吧。」 「是。」 鼬回答之后,点了点头。父亲跨出脚步,经过鼬的面前,动作毫不迟疑,朝着家里一直线走去。为了追上父亲,鼬背着弟弟,抬起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对面对父亲感到不耐烦? 他心里也清楚答案,却不想承认。 父亲的起居室里—— 在并排坐着的鼬与佐助面前,是双手抱胸的父亲。 「就是明天了吧。」 父亲突然冒出这句话。 鼬默不作声,胸口激烈地鼓动。他了解父亲话中的意思——明天要运行暗杀无界的任务,让他心跳加速。 父亲到底知道多少? 又是从谁那里听到任务的事? 对于后面那个问题,鼬心中大概猜得到答案。除了段藏身边的人,父亲不可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为什么段藏要把任务的情报泄漏给父亲知道? 怀疑引发更多怀疑,使鼬心乱如麻。 「呵呵……不愧是我的孩子……升格为中忍之后,只花了半年就到达这个地步。」 鼬依然默默地望着父亲。 佐助则是用担心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哥哥。 「明天的特别任务……我也会跟你一起去。」 这时鼬的心跳速度达到本日最高峰,但身边弟弟心里的动摇不知比他激烈多少倍。 父亲满脑子都是一族的事,忘了明天对弟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日子。 鼬心中涌起一股对父亲的愤怒。 「只要这次的任务成功,鼬……你几乎就确定可以加入暗部了。」 父亲的眼神染上一片鲜红,盯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儿子。 「你应该知道吧……」 暗杀无界的任务,只允许带一个伙伴去,他已经向段藏报告过要带止水去。父亲不知道这件事,就代表他并不清楚任务的详细内容,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运行任务的日子吧。 他憎恨着村子,却受到村子放出的情报所愚弄。看到这样子的父亲,鼬觉得非常可悲。 这是一个要下定决心赌上性命的任务。 除了止水以外,没有人足以陪自己前往。 鼬绝对不允许父亲介入。 「不需要这么担心啦。比起这个……」 鼬望向佐助。佐助明明很想直接大声哭出来,不过这个聪慧的弟弟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露出笑容。 『没关系啦,哥哥……』 他似乎听到了弟弟的心声。 鼬嘴角微微上扬,把想说的话表现在眼神之中。 『快说吧……明天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吧?』 他用充满力量的视线,推着弟弟小小的背。 「爸爸……明天是我的……」 「明天的任务,对宇智波一族来说非常重要!」 脑海里只惦记着一族的父亲,用强硬的话语击碎弟弟的勇气。而佐助依然拚命忍耐着泪水,以僵硬的表情垂下了头。 鼬对父亲的愤怒已经超越极限。 一族就这么重要吗? 弟弟的事情就这么无所谓吗? 父亲眼中只有一族的未来。他毫不关心正要赌上性命出任务的儿子,更何况是弟弟。他完全不把佐助放在眼里。这种狭隘的思考,要怎么赢过木叶忍者村? 鼬对一切感到厌倦。 「我还是不要参加明天的任务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应该也知道,明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吧!你到底在说什么!?」 「明天我要陪佐助参加忍者学校的入学典礼。」 父亲稍微愣住了。这时,他才想到自己儿子明天的行程。这件事再次让鼬感到非常生气…… 觉得悲哀。 「照惯例,忍者学校的入学典礼,都要有亲人陪同参加。您之前应该也接获学校通知了吧……父亲大人。」 他是真心打算放弃任务。他由衷说出来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父亲似乎了解到鼬是认真的。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父亲露出受不了似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忍者学校那边就由我去吧。」 父亲说完之后站了起来,朝着餐桌走去——母亲正在旁边等着他们。鼬和佐助也走出房间,跟在父亲身后。 院子里的※鹿威发出单调的声响。 鼬知道只要自己这么说,父亲一定会出席佐助的入学典礼。让自己的儿子加入暗部,是他达成长久以来心愿的第一步。他不会因佐助的入学典礼,使心愿化为泡影。 鼬绝对不能让父亲陪同自己出任务,才会认真地打算参加佐助的入学典礼。 他对一切表现出不悦,以及要去忍者学校的态度,都不是假的。不过,他并非放弃跟止水一起去完成任务。 加入暗部并不是替一族达成长久以来心愿的开端。 这是为了要完成鼬自己的心愿——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忍者,消除一切的争端,所踏出的小小一步。 鼬不打算退让。 为此,他利用了弟弟…… 鼬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 虽然父亲决定要参加入学典礼,但佐助对于自己让父亲和哥哥之间的气氛变得紧绷感到自责,于是静静地跟在鼬身后。鼬转过头来看着弟弟,压下内疚的心情说: 「你的左脚……要好好冰敷啊。」 说完之后,鼬笑了一笑,心想:「不知道自己的笑容会不会很僵硬?」 「嗯……」 弟弟带着复杂的表情回答。 看到佐助的模样,鼬也想不出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二 「要说我是为了这个而活也一点都不过分。」 在屏住气息的鼬面前,小日向无界说完这番话后,把香烟的烟雾吐向空中。另一只没有拿烟的手,则是握着银色的酒瓶。 在互相瞪视的三个人周围,有超过十个雾忍者村忍者倒在地上。 他们都昏倒了。 这些人都是鼬和止水两个人打倒的。 「乖乖束手就擒吧,小日向无界。火影大人对自首的犯人很宽容。应该不会杀了你。」 站在鼬旁边的止水说道,眼睛里已经浮现出写轮眼的三条※巴纹。无界低着头,刻意不去注视止水的眼睛,脸上露出嘲笑般的笑容。 「说到瞬身止水,可是个小有名气的忍者啊。不过,因为你只走在阳光底下,所以脑袋果然也只有到这种程度而已?还是说……」 无界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手上的银色酒瓶稍稍倾斜。 「你还只是个小鬼头吗?」 无界睁大了右眼,对止水露出嘲弄的笑容。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让止水皱起眉头。 「你们清楚我做了什么吧?既然如此,应该也知道我自首之后会不会被原谅吧?」 无界弹了一下拇指,把烟灰弹掉。 「没想到,居然是现在如此活跃的两个宇智波天才来刺杀我,真是倍感光荣。」 他从怀中取出携带式烟灰缸,把烟头扔到里面后,拴紧银色酒瓶,放进背心的口袋里。 「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无界低声说道,查克拉突然急遽增加。 他把影分身收了回来。在无界的查克拉增加的同时,鼬也解开监视木叶医院的影分身。 「如果我儿子知道刚刚跟他讲话的爸爸其实是影分身,现在应该很生气吧。」 无界抓了抓头,瞪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样一来,我就得赶快回去,找个借口跟他好好说明才行啊。」 无界蹲低身子,双掌举起与胸口齐平,摆出柔拳独特的架势。 鼬把隐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像你这么厉害的忍者,为什么要去当间谍?」 「年纪大了之后,就会有种种不得已的原因啊。而且那些事情,都是要上了年纪才会懂。就算我现在跟你们讲,你们连一半都无法理解吧。」 「你死了以后,生病的儿子会怎么样?」 「为了种种原因,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啊。就算要杀了你们,我也不能死。」 无界的左眼周围浮现出无数经脉。 「是白眼!」 鼬开口大叫,这时止水已经跳到后方,跟无界拉开距离。 「我没办法手下留情,原谅我吧。」 鼬站着不动,耳边传来无界的声音。 无界一口气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用惊人的速度出招,双掌分别击向鼬的喉咙与心窝。 袭向心窝的手刀刺进鼬的腹部,无界的手指伸了进去,食指与中指在鼬的身体里弯曲。 「喝!」 无界发出充满气魄的吆喝声,用手刀把鼬的肠子给扯了出来。 瞬间…… 呆立在场、肚子被挖开的鼬,突然变成一大群乌鸦飞了起来。乌鸦啄向无界,他并没有闪避,而是用流畅的动作挡了下来。 止水悄悄逼近他身后。 「火遁豪火球之术!」 止水迅速结了一个印,从口中吐出大到可以将无界整个人吞噬的火球。 无界的右手手掌依然举在脸前,正面对着火球。 直接命中。 不对。 火球在无界面前被劈成了两半。 看不出来无界有施放什么术,他身上也没有缠绕特别的气劲。在鼬的眼中,无界眼前的火球就像是自己裂成两半。 「有办法使用断绝敌人查克拉的柔拳,就代表熟知查克拉的流动。忍术是由查克拉凝聚而成,只要能判别其流动,要将火球一刀两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无界愉快地解说招式,同时冲向止水。 止水的脸色变了。虽然他的体术技巧也在常人之上,但对手是柔拳高手,等级无法用「体术」形容。止水会脸色大变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直到此时为止,鼬都站在远处,俯瞰一切经过。 这里距离木叶忍者村的路程约三小时,是火之国北方的领土。有点高度的山丘围绕着一个小盆地,三人就在其中战斗。岩山上一根草一棵树都没有,却有许多能让单人藏身的地方。鼬躲在刚好可以遮住自己身形的岩石后面,看着他们两人战斗。 跟无界对战的是鼬的影分身。 鼬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对方是柔拳高手。 要在近身战中解决他,实在太困难了。 必须从远距离发动攻击,一击决胜负。 写轮眼是瞳术。将查克拉灌注到自己的眼睛里,再对敌人施术。也就是说,只要是在视线能及的距离,就可以成功对敌人施术。 视线交会未必是有意识地进行。可以让敌人以为眼前只是一片普通的景色,借此让双方的视线交会。只要双方视轴完全一致,就算对方没有意识到,也能制造出视线交会的状况。 鼬在等那个瞬间。而止水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刻意采取危险的近身战,努力想办法让无界的姿势能跟鼬的视轴重合。 只要能发动写轮眼的瞳术,之后应该就有办法取胜。只要让无界心中产生小小的破绽,就能以此为突破口,用瞳术渐渐侵蚀他的心灵。 问题在于最初的一击。 无界不仅战斗经验丰富,还拥有血继限界「白眼」,能够用视觉看穿查克拉的流动,他当然知道写轮眼是什么样的招式。他的战术就是为了要克住写轮眼。 无界挥出左掌,止水身体猛然向后一仰,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趁这个机会,无界大幅拉开双方的距离。 止水翻过身子,往后方一跳。在这瞬间,无界的脸朝向鼬躲藏的岩石,但双方的视轴仍然没有交会。 止水落地后,无界看向他,但又突然别开了脸。 因为止水发动了写轮眼。 当然,他的写轮眼只是佯攻,无界转过去的那个方向,正是鼬躲藏的那颗岩石。 鼬敏锐的视线紧紧盯住敌人,无界则是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双方的视线即将交会…… 原本应该是这样…… 然而,在那瞬间,无界突然往地面一蹬,跳了起来。 是个十分惊人的跳跃。 无界一着地,马上又往其他石头一蹬,展开跳跃。 鼬的位置被无界知道了。 刚刚的那一瞬间,无界用白眼的能力察觉鼬的存在,恐怕他在那时也发觉到写轮眼发动了吧。 不知道无界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直觉,或者是想要把鼬也扯进战场,总之他一直线地朝着鼬躲藏的岩石跳过去。在他背后的止水笑了一笑,鼬没有看漏。 止水消失无踪。 下一秒,出现在无界的眼前。 「啧!」 无界咂了下舌,脸部被止水一脚踢中,整个人撞向凹凸不平的岩壁。 鼬心想,他的头盖骨应该碎了吧,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碎裂的树干。 「是影分身吗!」 「没错……」 鼬轻轻发出惊叫声,背后传来无界的声音。 无界摆出柔拳的架势。 「八卦二掌。」 他的左右双掌接连打中鼬的腹部。 「八卦四掌。」 鼬连呼吸的时间也没有,一下就挨了四掌。 「八卦八掌。」 但无界的连击就如同在嘲笑鼬摸索反击的思考般,毫不留情地袭向他。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悲痛的声音从无界的右侧传来。 是白眼的死角。 在鼬朦胧的视野边缘,止水使出飞踢,视野中的影像正在摇晃。 「止水……」 因为无界摆出防御架势,让鼬总算有可以低声细语的空档。 不。 无界的架势不单是防御这么简单。他只是稍微歪了歪头,就躲过止水的飞踢,之后伸出左手掐住止水的喉咙,高高抬起。 无界光靠一只手臂,就支撑住青年雄壮的身体。 止水的喉咙被掐住,正在死命挣扎,却扯不掉深深陷入脖子上的五只手指。 「为了克服弱点,才要进行『修练』。我只有一只眼睛有白眼。用体术弥补白眼死角,正是我修练的第一步。小子,你们可别太小看大叔了啊。」 「小日向无界……」 鼬在无意识之间,喊出眼前强大敌人的名字,双脚不自主地往前走去。 「怎么,你希望我杀了你吗?」 确实,无界会这样想并不奇怪。鼬受到柔拳重击,身体里查克拉的流动都被打断,还剩下什么手段可以反击?他毫无计策地往前走,就算对方认为这是鲁莽的行为,也无可辩解。 然而,鼬没有停下脚步。明明没有人这么命令,他却依旧坚持朝无界走去。 「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个痛快吧!」 「咕呜!」 无界加重掐住止水脖子的手,打算就这样捏碎他的喉咙。 「住手!」 鼬大声喊道,眼睛里放出写轮眼的光芒。 「这么明显的幻术,我怎么可能会中招呢?」 说完之后,无界转过脸不去看鼬。 这时他眼前的是…… 鼬好友的脸。 「万花筒写轮眼……」 止水低声说道。 朋友的眼睛变成鲜红色,形状跟鼬至今为止见过的写轮眼都不一样。 写轮眼——眼睛中心会有小小的黑点,外面则有一圈黑线,黑在线浮现勾玉状的巴纹斑点。勾玉图案的多寡会因为力量而有差异,不过形状则是全族共通。 止水的眼睛却不一样。 三条巴纹的勾玉变粗后链接在一起,眼睛中心的小黑点消失,形成红色的空洞。如果普通写轮眼中红黑比率是八比二,现在的止水就是五比五,两者呈现分庭抗礼的状态。 止水的视线与无界的视线交会的时间,恐怕只有数千分之一秒吧。 对一般的写轮眼来说,是处于不确定是否能捕捉到对方视线的瞬间。 不过止水并没有错过这一瞬间。 照理来说,无界应该已经中了止水的幻术才对…… 「无界!」 解开拘束的止水茫然大喊。无界在他眼前倒在地上,腹部喷出血花。 鼬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无界切腹了。 止水发动写轮眼的瞬间,无界的身体稍微僵了一下,之后从怀里拿出苦无,突然在自己的腹部划下长长的一刀。 「振作一点啊,无界!」 止水蹲了下去,抱住无界的头大喊。 「我是其他村子的间谍……我被施了一种术,当脑袋受到干涉时,就会主动了结自己的性命。已经没救了。」 无界开始咳出血来。 「我、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施展出瞳术……那到底是什么?」 「…………」 止水没有回答。 「是宇智波的秘术吗……」 鼬看止水一句话也不说,便主动开口询问: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虽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可是……我、我所做的事,都是个人行为……和我老婆孩子无关……」 「你的意思是说,背叛村子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说得真是好听……」 无界用发抖的手,在怀中翻找着什么。鼬拨开无界的手指,帮他把想拿的东西拿出来。 鼬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放进他嘴里。 「帮、帮我点火……」 这次换成止水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帮他把烟点着。 无界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让烟雾流到肺部深处,细细品尝之后再吐出。 「忍者死去的样子就像这样……我先到另一边等你们啦……」 他夹着香烟的手掌突然失去力量垮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结束了。」 止水用疲惫发抖的声音说道。 鼬则是默默点了点头,代替回答。 「刚刚的写轮眼……」 止水看着无界的脸,低声说道。 「你可以帮我对村子里的人保密吗?」 「嗯。」 「万花筒写轮眼……」 说完这句话,止水的眼睛再次浮现出那种特异写轮眼的图案。 「等时机来临,我会向你说出一切。」 朋友身上蕴藏的神秘力量,让鼬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魅力。 三 「吕班吗……」 段藏盯着文档,低声喃喃自语。鼬则是站得直挺挺的,一直望着他。 这里是段藏的房间,位于「根」所属的房子里。段藏坐在黑檀木桌前,左肘靠在扶手上,右手拿着文档,瞧都不瞧鼬一眼。 「队长是旗木卡卡西吧。」 「是的。」 鼬简洁地回答。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介意站在段藏身旁的男人。 男人是「根」的人,脸上戴著白虎面具。不知道为什么,鼬就是很在意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白色面具上两个圆形空洞里的眼睛,一直瞪着鼬不放。这种阴险的视线,让鼬的心里燃起不知从何而来的躁动。 「那个男人很优秀。」 段藏以笃定的语气说道。 旗木卡卡西…… 在鼬刚成为忍者没多久时,曾被他救过一次。 担任火之国领主警卫的任务中,鼬的小队遭到神秘男子袭击,其中的队员——天马被杀死。当时鼬的写轮眼还没开眼,在无可抵抗的力量面前,他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 但那个男的突然低声说出旗木卡卡西的名字消失无踪。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为什么那个男人当时会离开。不过,他记得男人是说出卡卡西的名字后才消失的,这代表对方忌惮卡卡西的力量吗?还是说有别的原因?现在也无从确认。 「那个男人心中有着黑暗。对暗部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要素。」 黑暗…… 自己的心里有吗? 鼬扪心自问。 「放心吧。你的心里也有足够的黑暗。」 段藏简直就像看透鼬的想法一样,开口说道。鼬跟段藏接触过好几次,已经不会对这种情况感到吃惊。只要擅长洞察他人心里想法,做到某些程度的推测,并抢先说出对方心里想的答案,也是有可能的。 段藏只是利用了这种技术而已。 「我已经准备好调职的贺礼了。」 段藏说完把文档放在桌上,站了起来。他把黑檀椅子推进同材质的桌子里后,看向站在虎面具旁边的鼬。然后把手搭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露出难得的温暖笑容。 「这个家伙,要借调到吕班了。」 段藏的根也是暗部的一部分,却完全独立于第三代火影直辖暗部的指挥系统及统率之外。因此,鼬听说双方在暗部内并未频繁交换情报或是调动人员。 「别担心,我当然有经过蒜山的同意。」 段藏说了这句话,宛如再次看穿鼬的想法。这种高傲的语气,鼬不管听了几次,依然无法喜欢。 「幸会,我是蜾蠃。」 虎面具突然开口说话。感觉像是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声音里混杂着干燥的沙沙声,让人听不太清楚。 「蜾蠃从小喉咙就生了重病,之后就没办法好好发出声音。」 「如果是要说话的任务,我比较难以完成,不过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虽然他的声音很奇特,讲话的口气却满活泼的。看样子,他的个性似乎很随和。 「你就把这个男人,当作你的手脚来使用吧。」 「手脚?」 「是的。」 鼬询问段藏,而蜾蠃代为回答。 「我是『根』的人。绝不会违背段藏大人的命令。因此,只要他命令我成为鼬先生的手脚,就算鼬先生的年纪比我小,我依旧会下定决心,为了你牺牲自己的性命。」 蜾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讽刺的语气说道。鼬面无表情地转头盯着段藏。 「我一个人也能在暗部里做下去。」 「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形式上只是根把蜾蠃借调到吕班。他和你之间的关系,连队长卡卡西都不知道,你不去管蜾蠃也没关系,不过他会时常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人身安全?你是说有人盯上我的性命吗?」 「你是宇智波里的第一个暗部,年仅十一岁。这两件事就足以让你受到排挤与嫉妒。」 「…………」 确实,他去跟吕班成员见面时,在前往当成会场的演习场途中,便受到伙伴们的苦无洗礼。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他,但从空中飞来无限多苦无,仿佛在施加无言的压力,妨碍他前往演习场。鼬没有躲避也没有抗议,平淡地走完那一条路。 卡卡西注意到伙伴们的行动,开口劝诫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反省。 「我很看好你,不希望你因为伙伴的嫉妒早死。」 「无论谁来袭击我,我都……」 「你不要小看暗部的忍者。」 段藏打断鼬。 「不喜欢宇智波一族的人,愈靠近村子中枢愈多。就算有人想杀你,再把状况安排成你死在任务中,一点都不奇怪。你死了之后,宇智波一族会怎么想?」 「难道说……」 「我的意思是说,这种状况也是有机会发生的。」 段藏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肯定鼬的想法一样。 鼬在任务中丧命。父亲他们会认为这是村子的阴谋。对宇智波一族的立场感到不满的人来说,鼬的死是非常适合的引爆剂。一想到自己的死亡将变成政变的导火线,鼬的背后不禁寒毛直竖。 「对村子和宇智波一族来说,你都已经背负着相当大的责任了。」 段藏离开蜾蠃身边,绕过桌子站在鼬面前,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必须成为村子和一族之间的桥梁,所以你得要活久一点啊,鼬。」 段藏这番话,与父亲跟他说过的话一样。 木叶忍者村与宇智波一族…… 两者是对立的存在吗? 住在木叶忍者村里的人,应该也有宇智波一族才对。既然如此,这两者会针锋相对,应该是一种不自然的状态吧?为什么木叶没有完全控制宇智波一族呢?为什么一族的同胞拥有这么大的自治权,依旧对村子如此不满呢? 联系两者的存在。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管道。 用段藏的话来说,就是桥梁。 两边的意思都一样。 「我会保护你的性命,你就放心运行暗部的任务吧,宇智波鼬。」 段藏一脸满足地说道。鼬对他稍稍点了点头后,立刻走出房间。 * 「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 泉美低着头,对鼬说道。 在一族的聚落中,有一个小小的公园,鼬正待在那里。他已经成功加入暗部,也跟段藏报告完毕。现在是傍晚时刻。 当他站在聚落的入口处时,碰巧遇到任务结束后回来的泉美。他们都没有开口邀约对方,而是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座公园。泉美一个人坐到秋千上,鼬则坐在她背后的长椅上。 「那时候真是对不起。」 「那时候?」 鼬反问道。泉美则是摇晃着秋千,转过头望向鼬。 「就是在村子里的茶店……」 鼬想起来了。 当时,泉美一怒之下冲出店里,她在为那件事道歉。 这么说来,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就没有单独讲过话了。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老实说,鼬没有空闲去想泉美的事。所以直到刚刚为止,他完全忘了在茶店里发生的事。 就算现在泉美道歉,但鼬当时也没有生气,因此根本没有原谅或不原谅的问题。 「我才应该要跟你道歉。」 「为什么鼬要道歉?」 「因为我没想到你会烦恼到这个地步。」 「呵呵……」 面向前方的泉美用力荡了一下秋千。 「怎么了?」 「真像是你会说的话。」 泉美的心情似乎转好,说话的口气十分开朗。由于她的态度变化太大,让鼬有点跟不上。 鼬心想,这样下去会被她打乱步调,于是打算换个话题。 「你任务运行得怎样?」 「跟你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说完之后,泉美往秋千一踢,让身体飞舞在半空中,直接在前方的空中做了一个回转,漂亮地着地。 她细瘦的双手往左右伸出,保持这个动作回头望去。 「照顾领主夫人的宠物、帮忙火之国公所搬家等等,都是一些打杂的工作。」 「这样啊……」 鼬的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听到泉美没有经历危险的任务,他就放心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放心」这个问题,鼬刻意不去想。 鼬认为,自己还只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忍者。因此,他没有多余的精神认真思考泉美的事。 『我想跟喜欢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不能够有这种想法吗?』 当时泉美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鼬认为自己能了解她的心情。 却无法回应。 「对了,鼬……」 「什么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要是你没有成为忍者的话,你会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过这种事。」 鼬的双亲都是忍者,本身也对成为忍者这件事没有抱持任何疑问。他认为,要达成消除世界上一切争端的梦想,只有成为忍者才能做到。 所以,他没想过除了忍者以外的道路。 「这样啊……」 泉美寂寞地低下头来。 「听说你加入暗部了。」 「你听说了啊?」 「聚落中的每个人都知道啊。」 暗部是很隐密的组织,村子也要求隶属于暗部的忍者尽量不要公开自己的身分。 鼬加入暗部的消息,已经在聚落中传开……讲好听一点,这是一族团结的象征,但情报竟然泄漏得这么快,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们平常就把政变之类的话挂在嘴边,若被村子里的人听到该怎么办? 「欸,鼬。」 泉美的声音把鼬拉回现实。 「我很害怕。」 「怕什么?」 「你似乎愈走愈远……」 鼬的胸口突然受到冲击。 泉美的头贴近鼬的脖子下方。 「泉、泉美……」 「对、对不起,鼬。不过,就再让我保持一下这个姿势吧。」 「…………」 鼬无计可施,只好等待泉美冷静下来。 「我、我们才十一岁而已耶……可是,你却已经……鼬,你要走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会去。」 大概吧…… 最后这一句话,鼬在说出口前收了回去。 四 「你是不是有点松懈了啊?」 鼬站在朴素的门旁,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对他说道。双方被门隔开,对方站在门的另一侧。 鼬并没有回答,男人则是用轻松的口气继续说: 「虽然我们是暗部,但并非每次都会参与危险的任务。担任火影大人的警卫也很重要啊。」 「我知道。」 鼬淡淡地回答。他跟那个男人一样,脸上也戴着狐狸面具。男人的面具是上吊眼,鼬面具上眼睛处则是两个圆形空洞。 带着上吊眼面具的男人,名叫旗木卡卡西。他是暗部吕班的队长,也是鼬的直属上司。卡卡西年纪轻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不过加入暗部这个村子里的菁英部队,已有八年。他的能力很强,也深受火影信赖。 鼬从以前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 天马死去的时候…… 当时,来救他们的就是卡卡西。如果卡卡西能早点出现,天马或许就不用死了。 忍者只重视现实与结果。 天马的死,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事到如今,鼬也没有想要以这种「如果怎样怎样」的事,怪罪对方。 「你记得暗部的基本战术吗?」 卡卡西问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他是个好上司,会顾虑到新加入年轻部下的心情。 『杀害伙伴的凶手。』 说卡卡西坏话的人,一定会提到这个。 鼬加入暗部之后,也听过好几次。 不过那些都是年纪比卡卡西大、不甘于担任部下的人说的。这种话除了嫉妒与中伤之外,什么都不是。 『卡卡西队长为了达成任务,连伙伴也杀……』 这种恶意曲解事实、辱骂卡卡西的人,表情大多都很丑陋。 鼬并不觉得卡卡西的行动是错的。 对忍者来说,任务理当比性命还重要。如果会妨碍任务进行,就算是伙伴也必须杀掉,这就是忍者的世界。而且他身处村子里菁英群集的暗部之中,他们也会进行暗杀这种令人良心不安的工作。在村子里的忍者之中,暗部是要求达成任务最为严苛的组织。 而这些暗部的人,竟然把卡卡西杀了伙伴的事情当成中伤他的题材,实在太过滑稽。 至少,鼬平常从来没有听到卡卡西说过一句轻视伙伴的话。不仅如此,他还会明显地说出一些重视伙伴羁绊的发言。现在也是如此,他很关心刚加入暗部没多久的鼬,正拚命想要找话题。 鼬并没有转头过去看那位温柔的队长,而是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开口回答: 「大致上都记起来了。」 「真了不起。」 鼬涉猎过许多关于忍者小队战术的书籍。对他来说,暗部特有的战术体系非常有意思。 四人小队、三人小队、两人小队,连单独进行任务的战术都有。对于忍者在任务中有可能遭遇到的所有状况,从攻击位置到摸索完成任务可能性的实战战术,都网罗在这本书籍里面。此外,还有佯攻、搅乱、防御阵型以及多人组合技等等,一切内容都是专门为了打倒敌人,达成任务而撰写。 鼬受求知欲所驱使,一个晚上就读完了暗部专用的厚重战术书。 「真不愧是忍者学校首屈一指的天才。」 「忍者学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毕业生在说什么啊?」 「我毕业的时候,大战方兴未艾急需忍者,跟现在的状况不同。」 这么说来,鼬毕业时的制度跟现在忍者学校又有不同。那时还残留着大战的影响,因此只要实力受到认同就能跳级,毕业的速度也很快。但现在进入和平时期,火影也认为忍者必须要花上漫长时间仔细培养,所以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在短时间内毕业。因此,无论佐助多么有才华,都必须要到十一岁才能成为忍者。 「我只是记住而已,必须要实际上配合过伙伴的动作之后,才能说是了解。」 「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卡卡西的说法简直像是已经亲眼看过一样。他的语气中,完全感觉不出过度的期待,以及大意与傲慢带来的不负责任。他的语气非常自然,正因为如此,才更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服力。 「希望暗部能成为一个值得你夸耀的地方。」 「谢谢。」 值得信赖的上司…… 卡卡西这个男人拥有某种特质,能让鼬产生这种想法。 * 不管来了几次,他都没办法喜欢上这个地方…… 热气笼罩着神社里的神殿,鼬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周围,坐满宇智波一族的同胞。 这是一族的定期例会。 成为下忍的泉美也在里面。属于年轻一辈的鼬坐在下座,同年的泉美也跟他坐在同一列,中间隔了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包围的关系,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鼬虽然想开口找她说话,但包覆着热气的神殿里一片寂静,一种无言的压力让他不敢轻易行动。 「那就开始吧。」 坐在最前列的父亲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大家。每个人都屏住气息,等待父亲开口说话。这种景象俨然就像某些宗教的教祖与信徒。 独自背负一族仇恨的领导者…… 就是鼬的父亲——富岳的黑暗面。 「我的儿子——鼬,已正式决定加入暗部,也开始以暗部的身分顺利完成了任务。」 静静的欢呼声响遍神殿之中。 「这样一来,我族就有了能跟村子中枢链接的管道。接下来,我们不再只是单方面地从村子那边接收消息,也能够主动探听消息了。」 要实行这件事的,并不是父亲。 「鼬。」 父亲调用儿子的名字。鼬没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站了起来,等待着父亲的下一句话。 「你加入暗部之后,有发觉什么事情吗?」 这个问题太过模糊,让鼬感到困惑。父亲想听的大概是村子里的人不喜欢一族,对他们抱有偏见之类的答案吧。实际上,暗部的伙伴也没有欢迎鼬入队,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排挤他。不过这些行动不能以鼬是宇智波的理由一概而论。鼬年仅十一岁,十分年轻,这也是让他们不满的原因之一。 「村子里的人会戒备宇智波一族,也不喜欢我们。这是事实。」 「没错!」 鼬说了父亲想听的答案,座席中也传出同意的声音。 「但是……」 鼬略微加重语气,宛如在抑制底下轻率的吆喝声。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人抱持积极的嫌恶,想要迫害一族。我想他们的感情只不过就像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嫉妒而已。」 双手抱胸,正在听鼬讲话的父亲,右眉突然抖了一下,高高吊起。 「你说的嫉妒,也有可能会凝聚成巨大的感情波动。」 同胞们吵杂起来,仿佛在赞同父亲的话。为了压下底下这群人的声音,鼬把力量集中于丹田继续说: 「如果像这样不断往负面思考,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在眼中渐渐变成负面的现象!」 父亲一言不发,默默瞪着儿子。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挡在他们两个中间。 是父亲的心腹,宇智波八代。 「喂,鼬。」 他的细眼中充满杀气,出声叫住鼬。鼬则是一言不发,盯着父亲的心腹看。 「你还挺会替村子说话的嘛。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村子还是一族?你该不会在加入暗部之后,为了自保而让判断力变迟钝了吧?」 「我建议你不要用语言去强迫定义一件事物……」 「什么?」 听到鼬的低语,八代开口反问。 鼬的眼睛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敌人……我方……用语言这种工具去区分事物,就会看不清楚真正的想法。原本不用踏进去的地方,也会变得不得不踏进去。」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辩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宇智波鼬!」 八代的怒吼声,让神殿里鸦雀无声。 「这还用问吗……」 鼬瞪着父亲的心腹继续说: 「我是宇智波一族的人。」 * 「方便找你讲几句话吗?」 会议结束后,鼬走在回家路上,跟父亲隔着一段距离,这时止水出声叫住他。父亲发觉儿子停了下来,觉得不对劲而转头过去察看,才发现儿子的好友。 「怎么了吗,止水?」 「我想跟鼬讲几句话……」 富岳来回看了看止水与鼬,最后只留下「别太晚回家喔」一句话,独自走上夜路。 「止水……」 父亲离开后,鼬出声叫了好友的名字。 「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 好友说完皱起眉头,表情宛如打从心里感到悔恨。 「八代是推动政变派的急先锋。对他来说,村子里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刚刚八代那番毫不讲理的话,现在仍然在鼬的耳朵深处回荡。为了不去看脑海里浮现出的八代形象,鼬低下头。 「就像你加入暗部一样,我也展开行动了。」 「什么意思?」 「我直接去找火影大人谈判,得到能够单独调查一族内情的权限。」 调查一族的内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难以立即理解的话语,让鼬十分困惑。止水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开口解释: 「为了让一族的紧张情势不再更加剧烈,我被调离一般任务。为了防止一族的不满爆发,我得到能够自行判断该进行何种行动的权限,并改为隶属于暗部。不过这只是名目上的立场,实际直属于火影大人。因此,你父亲他们不知道我加入了暗部,暗部里面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该不会对火影大人……」 「放心吧,我没有把政变的事说出来。」 可以想见,若是一族的阴谋被村子所知,便无法继续维持现在这种互相牵制的状况。 「鼬,你在暗部这个组织的内部努力,我则是站在火影大人直属忍者的立场上,接下来也要为了阻止一族暴动而奋战。」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忘记跟你之间的约定。」 止水向前举起拳头,鼬也举拳与止水的拳头相碰。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阻止政变发生。」 面对止水强硬的语气,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五 难以置信的光景,出现在鼬眼前。 暗部所属大楼的地底下,有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面安装着满满的屏幕,上面显示的都是鼬平常司空见惯的风景。 「九尾事件……村子高层怀疑这件事与宇智波一族有关。」 站在他旁边的卡卡西说道。鼬一边听一边盯着屏幕。 「高层嫌将一族的聚落隔离到村子边缘还不够,于是派暗部二十四小时完全监控聚落。」 「你说的就是这间房间吗?」 「没错。」 屏幕前面有着无数按钮和拉杆,暗部的伙伴们则是用那些东西来操作画面。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不过鼬知道每个人的表情应该都很涣散。他们的态度就是这么松懈。 这也是难免的。对他们而言,这是个只要看着屏幕就好的单调任务。他们甚至没有发觉这对宇智波一族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我们的一举一动完全被监视了呢。」 「虽然我觉得不需要每次都跟你确认,不过这件事……」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跟族里的人讲。」 他没办法说出口。 如果族里的人知道聚落的每一吋角落都遭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父亲他们的愤怒会变得更加激烈吧。之前他们就吵着要发动政变,这只会给他们一个好借口。 鼬被父亲派到暗部来当调查村子内情的间谍。如果要忠实达成任务,就必须尽快将这件事报告给一族知道。 他放弃跟族里讲这件事的同时,等于放弃身为一族间谍的任务。 「你今天一整天就在这里负责监视吧。」 「你是要我监视族里的伙伴吗?」 一个戴着猿猴面具,至今为止都坐在屏幕前默默聆听卡卡西与鼬对话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无论他们是你的伙伴还是什么人,任务就是任务。你们一族把九尾引了过来,才会像这样遭到监视。接受现实吧,新人。」 「柯乌。」 卡卡西叫了戴着猿猴面具的人的名字,仿佛在斥责他。之后,坐在柯乌旁边的另一个同事,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向卡卡西,脸上戴的是圆脸猫面具。 「这家伙的妹妹被九尾杀死,因此对宇智波一族有不好的印象。」 「不要让私情牵扯到任务上。」 卡卡西说完之后,柯乌低着头走近他身边。 「我知道啦,对不起。」 柯乌点头行礼,经过卡卡西旁边。 「那就拜托你啦,新人。」 他语带不满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圆脸猫面具也跟在他后面离开。 「喔,来了来了。」 卡卡西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门说道。 「就麻烦你跟他一起监视啦。」 站在门口的是之前待在段藏身边的忍者——蜾蠃。 自从卡卡西离开之后,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 蜾蠃一句话也没说。鼬原本就不擅长闲聊,所以并不觉得不说话是一件痛苦的事。两人盯着屏幕,时间也随之流逝。 鼬是在偶然之下看到那个的。 虽然这是任务,但是鼬还没有冷血到可以冷静地监视同胞们的生活。他频繁地切换监视摄影机的画面,不断改变眼前的景象,尽量不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这一连串的画面转动,才让他总算有办法保持平常心。鼬受过训练,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将情景记在脑中。他有自信,光是这样做就能充分达成任务的要求。 在瞬间切换的断续影像之中,他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于是停下了手。 画面的角度是从鸟居望向南贺神社。石造鸟居面对着神殿,中间有一条笔直的石板路通往神殿。 鼬看见鸟居和神殿正中央的空间,有些许的扭曲。 这只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 此时屏幕上的景象恢复静寂。恐怕蜾蠃也没发现到这件事。只是画面有着微小的紊乱。其变化之小,如果是别人看到,也只会觉得是风吹动摄影机的镜头。 但鼬对刚刚景象之中出现的紊乱有印象。 在石板路中央的景色,以一点为中心产生漩涡状的扭曲。简直就像是周围的空间被吸进那个点。 面具男…… 在屏幕对面发生的现象,跟从前在火之国领主护卫任务中,袭击鼬他们的那个男人逃跑时所用的术完全一样。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 鼬不小心脱口而出,当他发觉蜾蠃就在身边之后就后悔了。蜾蠃依然注视着眼前的屏幕。 他后悔自己不够成熟,再次陷入思考当中。 天马丧命时,鼬清楚看见那个男人在面具深处发光的眼睛。深红的瞳孔中心浮现一个黑点,外面的同心圆上有三条勾玉。那个男人的左眼确实是写轮眼。这么说来,他也是宇智波一族的人。 那个事件已是三年前的事。 直到现在,鼬还是会不时回想起天马死时的光景。他脸上充满扭曲的恐惧,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丧命。当时,面具男跟自己之间压倒性的力量差距,让鼬非常震惊。他对软弱无力的自己感到失望,之后,写轮眼就开眼了。 真要说的话,是那个面具男让鼬觉醒成为真正的宇智波忍者。 他是杀害自己伙伴的仇人,还是自己的恩人? 鼬从那个面具男身上,感受到一股奇妙的缘分。 在这三年里,鼬思考过那个男人的真实身分为何好几次。 他推测对方是宇智波一族的人,不过今天这个推论终于获得证实。 影像之所以会扭曲,是因为那个面具男的缘故,他出现在南贺神社,再加上天马丧命的那天,那个男人的面具底下闪烁着写轮眼。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男人是宇智波一族。 他到底是族里的谁? 在那之后过了三年,鼬接触过族里的每一个男性。在族中,没有人像那个男人一样具有能操控空间的忍术,也没有人有跟他同样性质的声音或气息。 更重要的是,鼬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不是村子里的人。 他到底是谁? 宇智波一族从木叶创设以来,就一直住在村里。他也没听过宇智波一族以外的人拥有写轮眼。虽然有像旗木卡卡西这种例外情况,但他也还在木叶里面。写轮眼或白眼这种贵重的血继限界如果流到村子外,可是国家的重大事故,村子里不可能没有留下记录。 现在也没有听说写轮眼流出到其他村子的消息。 这么一想,有可能的选项就自然而然减少了。 首先是第一种——男人是宇智波一族的人,被认为在前一场大战中阵亡,其实还活着,后来成为面具男。 在战争中,如果宇智波一族的人死在战场,其他忍者一定会按照规矩把他的写轮眼带回去,所以敌方无法从尸体上抢走写轮眼。既然如此,就是原本以为已经阵亡的人还活着,保有写轮眼踏进聚落。这种想法应该比较适当。 然后是第二种——面具男有可能是从前脱离宇智波一族的人。 这比第一种的可能性还低。因为从木叶创设以来,只有一个忍者脱离一族,离开村子。 宇智波斑…… 他是跟千手一族的柱间共同创设木叶忍者村的男人。他离开村子之后,在现在被称为「终结山谷」的地方与柱间开战,死于柱间之手。 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还活着,这个可能性在这时应该就要舍弃了。 然而,鼬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当时,他亲身体验到面具男压倒性的查克拉与存在感,比自己至今以来遇过的任何忍者都还要强。 如果那么厉害的忍者在大战中死去,应该会名垂青史。不过大战的记录中,完全找不到那么强大的宇智波忍者阵亡的记载。 既然如此…… 鼬认为,斑还活着倒还比较有可能。 「……鼬。」 某个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鼬!」 蜾蠃粗硬的声音,将鼬唤回现实。 「换班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啊啊……」 鼬随口回答一声。虽然他沉浸于思考之中,手指却依然不断按着按钮。尽管他面向屏幕,完全没有在看,但屏幕上的景色仍不停转变。 「你没事吧?」 「什么事?」 他用问句回答蜾蠃的疑问。 「不……没什么。」 蜾蠃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六 鼬加入暗部之后,过了将近两个月。然而,他每天生活依旧很单调。他主要的内容是担任火影办公室的警卫,以及陪伙伴演练,还没有轮到他进行有性命之危的任务。 『如果暗杀或重要任务频繁出现,村子的状况就算不上是平稳了吧。我们能像现在这么悠闲,就是和平的证明。』 这么说完后,卡卡西悠哉地笑了。 村子正处于和平…… 鼬心想——既然如此,为什么…… 村子里应该很和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中会如此紊乱?为什么心情会变得如此急迫呢? 这是因为族里的关系。 在平稳的村子之中,宇智波的同胞在暗地里渴望发生混乱。 这就是扰乱鼬心灵的元凶。 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政变,却想不出具体的方法。即便他找止水帮忙,但就算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张开双手阻挡,也没有办法抑制住族人的冲动。 一直找不到突破现况的方法,让鼬显得愈来愈焦急。 「嘎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笑声贯穿刚结束任务回来的鼬的耳朵。 鼬不禁停住脚步,眼前正好有一个小公园。目前已是快要入夜的傍晚,夕阳早已西沉,附近渐渐被薄暗包围。 有个少年站在秋千旁边,看来刚刚的笑声是他发出的。他看着的方向,有三个人影正往远处跑走。 那些恐怕是他的朋友吧。 「你们打不过我漩涡鸣人大人啦!」 站在秋千旁边的少年大喊。 三个人影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一边跑离,一边彼此交谈了几句。自称漩涡鸣人的少年望着三个看似感情相当好的人影,寂寞地坐上秋千。 刚刚那句话,不管怎么看都是在逞强。 当那个少年自报姓名时,鼬就知道了。 村子里没有一个人不晓得漩涡鸣人这个名字。 让村子里的人们陷入恐怖的九尾事件,跟眼前的这名少年有关。九尾附身在这个孩子身上。当他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会交头接耳。只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 就是鸣人自己。 村子里的灾厄在他不知道时,封印进他体内,在人们的恐惧下出生。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受到其他人冷落。他的父母离世,已经没有人会对他付出无偿的爱情。 鼬不知不觉走向公园,静静地靠近软弱无力摇晃着的秋千旁边。 他在漩涡鸣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唔喔!」 鸣人注意到鼬突然出现在身边,吃了一惊,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他的手脚不停剧烈晃动,好不容易才让身子停在秋千上。之后,他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鼬。 「你吓到我了啦。」 「抱歉。」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鸣人瞪大眼睛,直盯着鼬瞧。鼬荡着秋千,把脸转向鸣人。 「我是谁不重要吧?」 「妈妈说,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讲……」 「你没有妈妈吧。」 鼬说完之后,鸣人露出害羞的笑容,把右手放到脑后。 「你果然认识我?」 「说到漩涡鸣人,可是有名的恶作剧小孩啊。」 「我这么有名吗?」 「从某个层面来说是。」 「嘿嘿嘿……」 鸣人听不出鼬话中的讽刺,高兴地笑了。 「你的朋友逃跑了喔。」 「那些不了解我恶作剧的人,才不是我的朋友呢。」 鸣人的声音格外开朗。他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自己的寂寞,拚命表现出爽朗的样子。 每个人都知道鸣人的真实身分。 对村子来说,九尾事件至今依然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被怀疑操控九尾的宇智波一族,现在仍然无法从这个事件的影响中脱离。鼬也因为这件事,遭到好几次不明所以的中伤。九尾事件的元凶就寄宿在这名少年体内,在这个村子里,恐怕没有人愿意好好对待他吧。 要说的话,鸣人正是九尾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鼬不清楚九尾是怎么封印到鸣人体内。但他觉得,会将灾厄封印到幼儿体内的人,应该一点也不正常。对方难道没有想过,做了这种事之后,那个孩子会受到多么大的迫害吗? 九尾事件的详情是村子里的极密事项。真相隐瞒于黑暗之中,只有鸣人被留了下来。 鸣人也是村子里黑暗的一部分。 这个村子是靠着牺牲鸣人这种人而存活下来的。 高层将灾厄封印进鸣人体内,借由迫害宇智波一族转移村民的不满,巧妙地控制村子。 仿佛借由刻意产生黑暗,隐藏自己的黑暗…… 而鼬现在也是这个村子里黑暗的一部分。 因为暗部才是村子里真正的黑暗。 「大哥哥!」 「嗯?」 鸣人坐在他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没事吧?」 「我没事。」 「那就好。」 鸣人抬起视线看鼬,眼神中流露出担心。 「你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就算我回到家,家里也没人啊……」 鸣人瘪着嘴,摆出逞强的表情。 「那我要回去了。」 「咦咦!」 鼬站了起来,鸣人则是一脸震惊。 「加油吧。」 鼬心想,这种话恐怕连安慰他都做不到。不过鸣人似乎很高兴,发出「嘿嘿」的笑声,用手指摩擦鼻子。然后一口气从秋千上跳下来,猛然用食指指向鼬。 「我叫做漩涡鸣人!是总有一天会当上火影的男人!」 「这样啊,火影吗……」 鼬的胸口燃起了火焰。 这名少年背负了村子的黑暗,却没有放弃自己的命运。他不憎恨村子与其他人,而是以直率的眼神相信自己的梦想。 「你能当上火影就好了。」 「我一定会当上火影给你看!你要一直记得这件事直到那一天啊,大哥哥。」 鼬用微笑代替回答,转身离开。 天空上闪耀着满天星星。 * 鼬被段藏叫了过去。 「根」的领导者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在他身边,是原本隶属于吕班的蜾蠃。 「你觉得暗部怎么样?」 「目前还不了解。」 「真是老实的感想啊。接下来,你应该会经历好几次只有在暗部才能体验到的经验吧。在这之前,你要先好好磨练自己的实力。」 段藏的口气俨然是自己的上司。但鼬是直属火影的暗部,与「根」没有关系。在职务上的关系中,段藏和鼬可说是没有任何关连。 「今天我找你过来,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完段藏的话,鼬默默点了点头。 「我听说宇智波一族的聚落最近对外人很严苛啊。」 确实,在这数个月当中,聚落产生了排他的气氛。这是因为父亲提到政变这个字眼,似乎让聚落整体产生一种意志。 「你应该也有参加宇智波一族的例会吧?」 段藏开门见山地问道。 宇智波一族受到暗部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段藏会知道集会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奇怪。 「是的。」 鼬觉得就算隐瞒这件事也没有用,便老实回答。段藏表情相当满足,大大地点了点头。 「我就直说了,希望你可以把会议的内容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蕴含不容分说的压力,敲打在鼬的身上。 「这样下去的话,宇智波一族会毁灭的。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需要你的力量。」 「你是叫我背叛一族吗?」 「不是背叛,而是拯救。」 段藏将双肘靠在桌子上,十指交扣,将下巴靠在手背上。他的左眼宛如又深又暗的洞窟,直盯着鼬不放。 「所谓的背叛,是对被背叛者造成不利的行为。你把会议的内容告诉我,可以防范一族的暴动于未然,就结果来说,对一族有利。因此,这算不上是背叛。」 真是巧妙的修辞技巧。 他似乎打算用话术迷惑鼬,不过鼬没有上当。对一族来说,无论最后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只要把会议的内容告诉段藏,就是背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段藏的判断有误。 鼬并不会拘泥于「背叛」这个字眼。 「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比任何人都还要讨厌争端的你会这么说。」 根的领导者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回答。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段藏说得没错。 鼬至今仍然没有找出能够防范政变的具体方法。段藏在这时提出这种要求,具有让自己无法抵抗的魅力。 止水应该可以获得第三代火影的协助吧。而鼬的决定或许也能成为利用段藏力量的契机。 只要能跟村子里的中枢牵上线,一定能够防止一族暴动。 「我不想做出夺走一族尊严的行为。你要提供什么情报给我,交给你自己取舍。」 「谢谢您。」 「有劳你啦,鼬。一族的命运将寄托在你的判断上。」 段藏的声音深深压在鼬的肩膀上。鼬的决心并没有天真到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压力。 为了让自己感受到重责大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达腹部深处。 鼬总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一股血腥味…… 第伍章 乌鸦遭逢巨变,面临伙伴死亡时做出决断 一 「果然演变成这样了吗……」 鼬隐住气息,卡卡西则是待在鼬的身边低声说道。这时,卡卡西已经不是下半脸戴着黑色面罩的队长装扮。 他们两人接连跳下悬崖。 朝向一块洼地跑去,有许多伙伴的尸身横躺在那里。 杀了他们的敌人,是小国「霜之国」的忍者。 这是在双方即将缔结同盟前发生的事。 原本预计将在十天后完成此事,但在「交换记载最终条件等事项文档」的任务中,霜之国的忍者突然露出獠牙。 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木叶结为同盟。 木叶忍者才四人,对方则有十多人。 寡不敌众。 负责接收文档的木叶忍者,瞬间被杀个精光。 确认交涉决裂之后,就要准备歼灭敌人。 那就是鼬他们接到的任务。 简单来说,在搞清楚形势之前,他们都不准采取行动,因此失去先机,导致我方全灭。 当霜之国忍者出现这么多人时,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们决裂的意志。如果当时暗部能冲出去,或许那些伙伴就不用死了。但今天若换成鼬站在卡卡西的立场,到那四个人全灭之前,他也不会采取行动。 走在前面的卡卡西跳到敌阵当中时,右手已经刺穿其中一个敌人的身体,队长的手臂上缠绕着不停迸发的青色雷光。 千鸟…… 这是卡卡西最擅长的招式。 队长拔出右手时,鼬也降落在敌阵的正中央。 还有另外两个暗部的伙伴。 一个人是蜾蠃,另一个人是名叫传藏的年轻忍者。他的年纪比卡卡西还要小个几岁,在暗部里的年资却已经很深。 「是木叶的暗部吗!」 敌人大喊的瞬间,脖子被粗树枝捆绑,树枝像蛇一样紧紧绞住他的喉咙。由于力量太大,他无法抵抗,长长的舌头垂在嘴唇旁边断气了。 这是传藏的忍术。 原本只有初代火影柱间才会使用的木遁忍术,传藏也能使用。 「木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跟我国结为联盟吧?」 另一个敌人对卡卡西说道。 「是你们先动手的吧?」 卡卡西没等对方反驳,千鸟就贯穿了敌人的腹部。 一阵类似惨叫的叫声,从鼬的背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到敌人将长刀高举过头,朝这边冲了过来。 鼬整个身体转向后面。 长刀即将劈中他的天灵盖。 鼬迅速地举起右手,抓住敌人握着刀柄的右手手腕。 「唔!」 「放弃吧。」 鼬握住敌人的手腕说道。对方连挥刀都没办法,脸上冒出冷汗,但依然瞪着鼬不放。 写轮眼。 敌人的身体突然激烈抖动了一下,完全失去力量。 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人偶般瘫软倒下,不过此时敌人的头颅突然在鼬的眼前飞到半空中。 忍刀在敌人背后闪烁着光芒。 是蜾蠃。 「火影大人交代的任务,可是要歼灭敌人喔。」 他用只有鼬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鼬打算用写轮眼使敌人昏厥的意图,被蜾蠃看穿了。 没有必要将敌人全部歼灭。无论使者有没有回去,这次的事件马上就会传到霜之国。如果要报复的话,只要对杀了那四个伙伴的人复仇就好,其他人可以留活口,让他们回去宣传木叶的实力,这样对霜之国的牵制效果应该也会比较好。 「我知道。」 蜾蠃已经与下一个敌人对峙,鼬向他背后做出回答之后,也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敌方剩下四人。 所有人都已丧失战意。 跪倒在地上乞求饶命的男人,头颅被蜾蠃的忍刀砍飞。在他后面有个准备要拔腿逃跑的女忍者,传藏用木遁忍术制造出尖锐的树枝,刺穿她的背后。 「这样一来,霜之国与木叶就是敌人了!」 「你们的性命应该会阻止这件事发生吧。」 卡卡西温柔地低声说道,他的手臂贯穿敌人的心窝。 「鼬!」 这是传藏的声音。 鼬看到一个敌人不要命似地冲向他。对方双手紧握着苦无,咬紧牙关往前冲,而他看起来还不到十岁。 霜之国很小,虽然大战结束了,但忍者的人数还是很少,国力也不强,就算是这种小孩子也能提供相当的战力。 「喝!」 充满气魄的怒吼声,快要转变为哭声。 鼬用胸口正面接住那个少年,腹部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少年的苦无刺进他的腹部。尽管对方细瘦的双臂已经碰到鼬的腹部,仍不住颤抖。少年心中的恐惧超越极限,化为泪水从他的双眼滴落。 「鼬!」 卡卡西大喊。 「我没事。」 鼬以平稳的口气回答,卡卡西他们则是站在远方看着他。 少年依然不停颤抖,鼬缓缓抬起他的脸庞,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沾满泪水。 「啊、啊啊呜啊……」 恐惧化为声音,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 「你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忍者了,振作一点。」 鼬温柔地说道。少年又是害怕又是困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左右摆动脑袋,拚命想要逃离现实。 「你没有逃跑,而是朝着我冲了过来。所以,我也要把你当作能独当一面的忍者,用礼节来对待你……」 鼬把手伸到背后握紧苦无,刻意不让少年看到。敌人依旧在哭泣,鼬手中的刀刃则是由下往上挥,在敌人细瘦的脖子上割出一道伤口。 鼬轻轻把苦无从自己的腹部拔了出来往后退。 少年的脖子喷出血沫。 鼬没有被对方的血溅到身体。 这也是忍者的技巧之一。 他年幼的身体倒在没有敌人也没有伙伴的尸骸山之中。 「这也是战场……」 鼬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扪心自问。 自己是否接近梦想了呢? 鼬被缓缓流逝的时间埋没,身体变得愈来愈沉重。他小时候一心想要变成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但那个年纪已经远去,现在的他全身布满枷锁,要把他关在「普通的忍者」这个框架里面。 鼬想要直接舍弃村子、一族、暗部,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也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鼬感到很懊恼,持续盯着少年失去光辉的眼眸。 * 「起义时的预定参加人数、进攻路线,选定攻击目标及暗杀对象,然后最重要的是起义的日期,我打算要在下一次的会议中决定。在这之前,请帮我统整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什么好点子,随时都可以跟我说。但请千万要注意村子里的耳目。」 父亲说完之后,同胞们都一口气放松了心情。因为他们心里预期会议应该要就此结束了,不过八代急促的声音却打乱了大家的心情。 「鼬在吗?」 听到调用自己的声音,让鼬的心里有一股不愉快的感觉。 「鼬!」 鼬没有回答,对方则是用不耐烦的声音继续喊道。 「我在这里。」 鼬缓缓地站了起来。八代并没有斥责他,只是用冷酷的视线盯着他。 「前几天跟霜之国交涉决裂时,你也在场吧?」 「…………」 「回答我!」 「暗部的任务,不应该跟外人讲。」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八代眉头出现深深的皱纹。鼬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小眼睛看。 「你是为了什么才加入暗部的?」 「…………」 「应该是为了在靠近村子中枢的地方获得各种情报,然后传达给我们吧?」 「八代。」 父亲叫了自己心腹的名字,默默替儿子解围。八代没有回应父亲,而是继续瞪着鼬。 「你加入暗部之后,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从你的口中得知村子里的秘密。」 「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没说。」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鼬的眼神透露出反感,八代则是回以轻蔑的笑容,他身旁站着一位长发的男子。 宇智波稻火。 他也是父亲的心腹之一。 「你该不会是背叛我们了吧……」 「别太过分了!」 父亲大喊道。 父亲很少表现出这么愤怒的情绪,让八代和稻火都闭上了嘴。 「你们应该知道,对一族来说现在是多么重要的时候。如果起内讧,怎么有办法成大事?」 「…………」 八代不服气地坐了下来。稻火也跟着就座。 「你也坐下吧,鼬。」 父亲瞪着鼬。 「鼬……」 面对站着的儿子,父亲低声细语,简直就像是在哀求他一样。 「对不起。」 鼬心中的疼痛自然化为言语说了出口。 父亲为了统率大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为什么他宁愿如此低声下气,也要想办法让事情和平收场呢?一族这个框架就这么重要吗?在鼬眼里,父亲只是受到年轻人的热血所牵动而已。 他无法理解…… 「总之,下一次应该就会决定我们今后的目标。这是一场重要的会议,不允许任何人缺席,请大家要记住。」 这次的会议就在不安稳的气氛中结束了。鼬没有跟任何人对上眼神,独自走上回家的路。 他连看都没看止水和泉美。 二 蒜山吸了一口烟管,低头看着段藏。在火影办公室中,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 「加入暗部之后,已经过了半年了啊……」 蒜山吐着烟说道。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就是你盯上的那个男人啊。」 「哼。」 有时候蒜山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 「他很认真在完成任务。」 「这样啊。」 「你不是要来找我谈他的事吗?」 被看穿了。段藏比任何人都还要讨厌自己的心被窥视。对他来说,这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听说你多了一个宇智波一族的直属部下啊,蒜山。」 段藏展开反击。蒜山似乎被打到痛处,再次吸了一口烟。 段藏毫不在意继续说: 「你不是把宇智波止水调离了一般任务,并给予他权限让他可以依照自己的判断及裁量展开行动吗?虽然只是名义上,但真想不到宇智波又有人可以加入暗部啊。」 「是止水想要自由行动,我只是替他准备好道路而已。」 「你贵为火影,竟然会听区区一个忍者的任性话?」 「我只是为了替宇智波一族担心的人着想。」 「像你这样顾虑到每个人不同的情况,村子是没办法创建规矩的啊。」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蒜山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大声喊道。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有话就直说吧?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段藏?」 应该可以不用再玩弄他了吧……段藏在心里暗自窃笑,把他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像你把宇智波一族的其中一位成员当成自己的棋子,我也想要一个。」 当蒜山听到「棋子」这个字眼的时候,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他听完整句话之后,看向嘴角微微上扬的段藏。 「你是叫我把鼬交给『根』吗?」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 「别装傻了。」 「我没有装傻。」 看到段藏讲得这么斩钉截铁,蒜山为了解读出他真正的想法,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蒜山眼角上无数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你在想什么?」 「要不要试着让鼬升格为分队长?」 「他才十一岁。」 「暗部的分队长至少要十三岁以上……我记得有这么一条规则吧。」 看到段藏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蒜山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暗部是担负着村子中枢的部队。率领暗部的分队长,必须具有充分的判断力。因此,才会规定十三岁以上方具有资格。」 「充分的判断力……这种东西,鼬早就有了。」 「问题不在这里。」 「在实力面前,年龄一点都不重要。」 段藏强硬的态度,让蒜山默不作声。 「蒜山,规定有那么重要吗?宇智波一族的不满已经到让人一筹莫展的状况。为了打破现状,必须要有人能够有效利用根的意志,并且能跟你联系。一般的暗部忍者,必须受分队长的指挥。让鼬升格为分队长,能够让他更灵活办事。」 「你是说,不要让他隶属于『根』,而是处于我和你之间的中间位置吗?」 「就是这样。宇智波一族里没有一个人的实力能比得上鼬和止水。如果让那两个人加入我们,要防止宇智波一族暴动,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就像你给予止水特权一样,也必须要给予鼬某种程度以上的权限。」 「但十一岁就当分队长,实在是太年轻了。」 蒜山开始犹疑了。 再推他一把…… 「那十二岁的话,怎么样?」 第三代火影没有回答。 「关于规定,我想只要把鼬对外公布的年龄提高一岁,就能够顺利解决这件事了吧?」 「再让我稍微思考一阵子。」 「好。」 段藏确信…… 蒜山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 「学校怎么样?」 鼬开口询问坐在长椅上的弟弟后,喝了一口冰凉的果汁。 「像这样跟哥哥一起修练,对我来说帮助要大得多了。」 佐助用双手握着饮料罐,上头已经开始冒出小水滴。他抬头望着哥哥,笑了一笑。 『跟止水一起修练,比去学校还有用得多了……』 鼬在刚进入忍者学校时,也说过同样的话。事到如今,他才实际感受到他们兄弟是多么相像。 任务较早结束,佐助也回到家的时候,鼬就会陪佐助进行修练。由于平常鼬没什么时间陪伴佐助,所以他总会积极找机会陪弟弟。如今,鼬跟佐助一起度过的时光,对他来说是无可取代的疗愈。跟弟弟一起流下汗水,能够逃离沉重的日常生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最近他跟止水一见面,都是在讨论一族未来的话题。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一起修练了。就算是跟泉美讲话,也会刻意去注意她心里的想法,没办法以平淡的心情陪在她身边。他也知道自己太在意对方,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结果,鼬只有在陪弟弟修练的时候,才能够什么都不想,保持原本的自己。 「学校无聊吗?」 「是不会无聊啦,可是……」 佐助盯着饮料罐的开口,欲言又止。 鼬大概可以理解弟弟的想法。 「是因为能力和想法差太多了,所以没办法顺利跟朋友相处吗?」 因为鼬本身也是这样。由于他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所以在他眼中,同样年纪的伙伴都显得很幼稚,想法以及对事物的看法都太过稚嫩,让鼬没办法用同等的价值观与他们对谈。鼬不禁心想,佐助可能也是这样吧。他感觉弟弟跟自己一样,也不太擅长与别人相处。 「我没有想要跟朋友好好相处啦。因为他们的忍术和学业都很烂啊……」 「鸣人怎么样?」 「咦?」 出乎意料之外的名字,从哥哥的嘴里说了出来,让佐助睁大眼睛。他抬起头来望着鼬的眼神中,明显表露出惊讶。 鼬也吃了一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鸣人的名字会脱口而出,他只是无意间想起了这个跟弟弟同年的金发小孩而已。 「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行,还会借故来找我麻烦,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鸣人会找你麻烦吗?」 「我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他会一直跑来挑我的毛病。」 鼬心想,如果弟弟在学校中的角色跟自己在学校时一样,其他的学生应该会刻意疏远佐助才对。由于大家对佐助的实力另眼相看,因此不会打从心底想要跟他成为好朋友。 佐助却说鸣人会来找他麻烦。 鼬回想起鸣人发下豪语要成为火影的样子。他的身体里寄宿着九尾,没有一个人想要理他,是个悲惨的孩子。尽管如此,他却坚信着自己巨大的梦想,毫不怀疑。 他的外表、言行举止,一切的一切都跟自己的弟弟佐助呈现对比。 但是…… 鼬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却意外地像样。 「他会来找你麻烦,代表他在意你。你就跟他做好朋友吧。」 「我怎么可能有办法跟那种人做好朋友。」 「希望总有一天,你能够跟他成为好友就好了。」 说完之后,鼬用手掌摸了摸弟弟的头。 「绝对做不到啦!」 佐助紧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鼻子也皱了起来。他滑稽的表情让鼬不禁失笑。 弟弟也放松了表情,一同笑了。 在这个充满温暖的黄昏,时间安稳地流逝。 三 富岳双手抱胸,闭起眼睛坐着。当听到有人推开纸拉门的声音时,他睁开双眼。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盘坐于地,背靠在房间右方的墙壁上,眼睛朝着右手边壁龛里的上座看。面对走廊的纸拉门打开之后,出现的是他的孩子。 「父亲大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位太过优秀的孩子,最近对自己的口气变得很冷淡,也毫不隐藏这种态度。他开口问完之后,并没有进入房间。 「进来吧。」 富岳点了点头之后,鼬才露出不情不愿的表情,跨过房间的门槛。他顺手带上纸拉门,以端正的姿势跪坐在父亲面前。 「听说你和佐助去了公园啊。」 「是的。」 富岳看到他们两人满身大汗地回来,就在鼬洗完澡之后把他找了过来。弟弟现在正在餐桌旁边跟母亲讲话。 「我还要去准备明天的任务,请您长话短说。」 说完之后,儿子脸上露出僵硬的表情,明显是在戒备父亲。 这也是难免的。 最近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能听到彼此声音的机会只剩下开会的时候。在众人环伺的状况下,富岳没办法露出身为父亲的表情。像这样把对方当外人看待,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会愈来愈远。 「讲话不用那么拘束嘛。」 语毕,富岳露出笑容。 这是他硬挤出来的。 平常富岳几乎不笑,他是警务部队的队长,也是统率着一族年轻人的首领,认为自己不应该随意把表情显露出来。 不…… 仔细想想,他从小就不太会笑。 这么说来,自己上一次看到儿子的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记不起来了。 儿子跟自己很像…… 富岳的胸中浮现了奇妙的喜悦。 身为父母,看到子女跟自己相似时的纯粹喜悦,跟富岳现在所感受到的有所差异。 鼬被称为忍者学校首屈一指的天才,独自通过中忍考试,还是宇智波一族的第一个暗部。 这个创建起许多传说的忍者跟自己很像,让富岳十分开心,这是把儿子当成崇拜对象来看待。以身为父亲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扭曲的感情,而富岳也清楚自己有着这种想法。所以,他有时候反而会讨厌起自己的儿子。 这不是身为父亲的看法,而是同样身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的事实。因此,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用这种粗暴的态度面对鼬。身为父亲,他也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愚蠢。但富岳身为忍者的自尊,实在没有办法打从心底为了鼬出人头地而感到高兴。 这样的一个孩子,即将要离开自己身边…… 「暗部的工作怎么样?」 父亲依然保持着笑容,对鼬问道。鼬则是用戒备的眼神盯着父亲。 「从忍者学校毕业后,我每天不停努力锻炼。只要实践平日的锻炼,那些工作对我来说就算不上什么。」 儿子口中轻描淡写的规矩回答,与其说像是在对父亲说话,反倒比较像是在面对统率一族年轻人的领导者。 「八代和稻火他们并不在这里。」 富岳尽量用温柔的口气说话。 他继续说: 「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在这间房间里就只是这样而已。」 鼬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这样说,他似乎就机灵地了解了父亲的想法。虽说如此,他也不会变回五、六岁时那种直率的态度。鼬稍微放松了警戒,但只有一点。就算仅是这样,鼬的眼神还是比一开始温和了许多。 「跟还没加入暗部时比起来,并没有什么改变啊。」 「你不是也有做一些辛苦的工作吗?」 「确实是有……」 这时,儿子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一瞬间垂下眼睛后,立刻将眼神直直凝视着父亲。 「既然我隶属于暗部,就不应该去依赖别人。」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这是富岳的口头禅…… 他在夸奖儿子时,常常会说这句话。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当他讲出这句话时,自己也会感到与有荣焉。他想把才华洋溢的儿子压抑在自己的范畴之中,才会用「我的儿子」这个字眼来绑住鼬。 他心里有这种感觉。 这句话已经变成他的口头禅,每当他想要夸奖儿子时,在思考之前,这句话就会脱口而出。所以他在说出「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后,会有一根小小的尖锐棘刺刺进他的胸口。而富岳今天也同样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为了拂去心窝附近的刺痒感觉,他开口说: 「不用在意会议的事。」 「咦?」 听到父亲这番话,儿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意外的情绪。他应该以为自己在会议中跟八代他们起争执一事,一定会被父亲责骂吧。结果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让鼬吓了一跳。 「族里的人并非全都抱持着相同的看法。我没有打算让全部人都接受我们的想法。我希望你不是会被洪流冲走的小石头,而是能够在逆流冲击下仍贯彻自己思想,岩石般的男人。」 「父亲大人……」 「不需要改变想法。如果你无法认同八代他们,就堂堂正正主张自己的意见即可。」 「但在那场会议中,气氛不允许我这样做。」 富岳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确实没错。年轻人被热血冲昏了头,看不清楚自己。他们宁愿排除跟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也要朝着深信的崇高理想迈进。」 「父亲大人,您……」 鼬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是。」 儿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 「父亲大人,您跟他们的意见不同吗?」 「并没有不同。」 富岳的语气很肯定。 「我跟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已经没有年轻到会想要排除不同想法的人了。」 富岳清楚感受到鼬失望的心情。 「这样啊……」 石头已经开始滚动,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不,他也不想改变。 一族之中,除了起义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但是…… 富岳并不想用蛮力让儿子屈服。 「你只要纯粹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好。在不断的迷惘之中,找出答案。当你找出答案之后,绝对不要迷惘,要有找出答案并贯彻想法的决心。这就是所谓的『决断』。」 「决断……」 「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很少人愿意对自己的人生下决断。每个人都把决断权交给其他人,在逃避责任的状况下生活,你绝对不可以采取那种生活方式。自己的人生,就要自己下决断、向前迈进。」 富岳的眼底开始感到一阵温热。他拚命压抑住胸口的激昂,不让儿子发现他的感情。 「我知道了。」 鼬轻轻吐了一口气,用热烈的眼神看向父亲。 「我不会把自己人生中的决断交给其他人。」 「这样才是我的儿子。」 富岳睽违许久,再次真心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胸口并没有感到疼痛。 * 蒜山的眉根稍稍抖了一下,段藏并没有漏看这个瞬间。 地点是火影房中的会议室。 他们正在开会,讨论木叶忍者村行政相关的预算方针。参加者有蒜山、段藏,还有顾问小春与焰。这场会议将会决定基本方针,之后蒜山则会以此为蓝本,跟村子行政机关的各个负责人进行正式的预算采决。 「关于警务部队的预算……」 蒜山从手上的数据中抬起头来,看向其他三人。他手上拿的是段藏他们提交的提案书。 「我看到有人提出大幅缩减预算,这是什么意思,小春?」 寝转小春被叫到名字之后,稍微睁开眯眯眼,看向蒜山。 「战争结束后已经过了七年,村里的治安也比以前稳定许多。此外,关于重要且凶恶的犯罪搜查,惯例上都交给暗部处理。就现状而言,警务部队的功用有限,不需要给予像之前那么多的预算了吧?」 「虽说如此,但突然砍掉四成预算也太操之过急了吧。这么一来,多少会对警务部队的人员产生影响。」 看着蒜山一脸苦涩的表情,水户门焰开口: 「九尾来袭后的复兴也大致都结束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建设新的设施以及铺设宽广的道路。忍者学校废止提前毕业制度后,也差不多必须扩大经营。现在我们应该没有多余的金钱可以分配给逐年缩减的组织。」 「虽然你说的我也了解,但这种行为如同敌视警务部队,这样一来就会愈来愈……」 「会愈来愈激发他们的不满……吗?」 段藏开口说道,他抓准时机才说出这句话。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那么,我问你。在这个村子里,有哪一个部门像警务部队有显著的职务缩减倾向?村子状况平稳,暗部的职务扩大,缩减警务部队的原因非常明白,是因警务部队无法进行维持治安以外的工作。由于他们抱持着对村子不满的负面感情,也不知道能否确实维持治安,现状就是这样。如果你要维持现状,只不过是在纵容他们吧?」 「这不是纵容,是在保护他们。」 「保护?对于可以正常工作的人,为什么要保护?」 「因为像你们这些对宇智波一族有偏见的人,会让他们能活跃的地方受限啊!」 蒜山拍桌站了起来。焰与小春冷静地看着他。 段藏没有压抑嘴角露出的微笑,开口对认识多年的第三代火影说: 「因为有偏见,所以才要保护他们吗……你这种行为反而是在隔离、歧视他们吧?」 「你说什么……」 「因为他们有警务部队这个职场,受到村子提拨充足预算的保障,宇智波一族才会拒绝与外人接触,让自己人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做事。你用保护的名目将他们隔离于警务部队这个框架之中,所以他们才会像这样在自己体内培育出对村子不满的邪恶嫩芽吧?」 「警务部队的设立及营运,是已故第二代火影的遗志。」 「你不觉得那种想法太古老了吗?大战结束,九尾来袭的伤口也开始愈合,我觉得现在必须要有所变革。不知道大家的意见如何?」 「我没有异议。」 小春发出赞同之声。焰也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成。段藏已经事前找他们两个商讨过了,关于缩小警务部队预算一事,他们三个人的意见一致。 只有蒜山被蒙在鼓里。 「如果宇智波一族的不满爆发,该怎么办?」 「为了防范这一点,你才会利用止水吧?」 段藏打出决定性的一步棋。 蒜山被刺到痛处,说不出话来。 「你让替一族担忧的忍者脱离一般任务,给予他名目上的立场,甚至让他有在某些层面上独断下决定的权限,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三成……」 蒜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苦涩的选择。 蒜山的行动也在段藏的预料之中。段藏并不觉得有办法能够成功削减四成预算,他已经预料到三成会是妥当的数字。 「要是削减三成以上的预算,将无法抑止警务部队的反弹。」 「我对火影的决断深表敬意。」 段藏装模作样的话语,让蒜山明显表露出不悦的神情。 四 止水把鼬找了出来,到他们平常见面的那个悬崖上。 时刻已是午夜,村子和聚落都已进入梦乡。但正在监视聚落的暗部们,眼睛依然雪亮。 在监视一族的任务中,鼬把所有监视摄影机的方位及角度都记了下来。每一台摄影机的视角之间会产生微小的死角,他掌握所有死角,设计出一套能够在聚落中自由活动不受监视的路线。 关于暗部的监视与死角,他只有告诉止水一个人。 止水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忍者,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漏出去。现在止水应该也正按着路线前往悬崖。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约好在此地见面。 鼬离开聚落,逃出摄影机监视的范围之后,拔腿奔驰。下弦月高挂在接近天顶之处,发出闪耀的光芒。在闪烁的满天星斗底下,鼬仿佛在朝着黑暗奔跑,不断向前冲刺。 他快速通过森林,目的地的悬崖出现在眼前。 在嶙峋的岩石顶端,人影背对鼬站在崖上,凝视着悬崖底下的河水奔流。鼬一口气冲到他身边,在他背后停下脚步。 「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而已。」 说完之后,止水转过头来,表情明显变得很憔悴。在他的眼睛底下,微微浮现出一层黑眼圈,脸颊也比之前消瘦。 他的下腭比从前还要尖。与其说是变成熟,看起来更像是过劳的痕迹。 「你看起来相当疲累呢。」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止水垂下眼睛,脸上表露出难以隐瞒的阴霾。看到好友这个样子,鼬为了安慰他,用温和的声音说: 「之前说要一起行动,我却都让你一个人去做事,真是抱歉。」 「因为你没办法在任务中松懈吧。我们虽然都是暗部的人,但我得到火影大人允许,可以自由行动。由我做这件工作理所当然,你不用在意。」 虽然朋友这么说,但是鼬还是痛切感到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他和止水有共通的志向,就是防范一族发动政变,然而自己做了什么?止水得到第三代火影的授权,能够单独行动,打探族中的阴谋。他日日夜夜都在观察族里的动向,跟每天都忙于任务而疏忽一族的自己不同。 尽管如此,止水还是把鼬当作同志。正因为如此,他们现在才会像这样避过村子的监视,在聚落外面会面。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止水开口说完之后,眼神变得极度病态似地尖锐。 「族里已经在怀疑你了。」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族里有忍者接受了命令,正在监视你。」 「什么……」 族人在监视着鼬。而且据止水所说,接受这件任务的是跟他同为一族的忍者。 族里有什么人能够对其他同胞下达命令呢…… 是父亲。 「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 「我说的是真的,鼬。因为我本身就是证人,不会错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派来监视你的人,就是我。」 止水的话语贯穿他的胸口。 父亲命令止水来监视自己? 「警务部队的三个高层知道我跟你走得很近,于是利用这点命令我来监视你。」 就像是在回答鼬的心声一样,止水开口说道。 三个高层…… 「八代、稻火、铁火在怀疑你。实际上,你也在会议上跟八代起过激烈冲突。」 止水在暗示他,派自己来监视他的并不是他的父亲。 不过,父亲的立场有办法命令那三个人。就算是八代他们命令止水,不过还是不知道那个命令到底是由谁所发出来的。之前鼬从父亲温柔的话语中感受到了爱,现在却有一种完全相反的黑暗怀疑,从他胸口涌出。 到底哪一边才是真正的父亲? 「虽然这种事应该没必要特别告诉你,不过我都是随便胡诌几句跟他们报告,所以你可以放心。」 鼬完全不会怀疑止水。 「不过,你确实被族里的激进派盯上了。」 「我已经有觉悟了。」 「这种气势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说完之后,止水微微一笑。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好友看向天空,凝视着浮现在黑暗夜空中的月亮。 「你有强韧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想法。只要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志向,就算前面有多么大的阻力,你都不会害怕,而是挺身而出对抗。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信任你。并且……」 止水的眼神从缺了一角的月亮上移开。鼬原本以为他会低下头去,他却转头过来,正面凝视着鼬。 「我才能够将我的决心明白地告诉你。」 「怎么了,止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鼬默默点了点头。 是一族的会议。 上一次,父亲说过这次的会议很重要,将会决定发动政变的日期。也就是说,明天的会议将会确认族里的总体意志,巩固发动政变的想法。 「如果明天的会议照常进行,之后就再也没办法阻止政变了。」 「你打算做什么?」 「明天你父亲要前往南贺神社的时候,我打算袭击他。」 鼬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富岳大人。只是要让他中幻术而已。」 「就是你在对付无界那时使用的写轮眼吗?」 「没错。」 止水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瞳孔里浮现的三条勾玉花纹开始变大,融为一体。 「这是万花筒写轮眼。」 在上次的事件之后,鼬也跑去调查了这种眼睛。 根据宇智波的古老文献记载,万花筒写轮眼只有在文献中出现过,其力量凌驾一般写轮眼。实际开眼的人屈指可数,对一族的人来说,这种瞳术依然充满许多未知的领域。 「如果用这种眼睛,就算是『凶眼』富岳大人也无法防御。」 「你说要让他中幻术,实际上是要做什么?」 「这种眼睛觉醒时,我同时学会一种术——『别天神』。」 「别天神……」 鼬喃喃自语,并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个字眼中,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妖气。 「中了这种幻术的人会在毫无自觉之下,一举一动都受到我的操控。」 根据鼬的理解,瞳术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忍术。 中了瞳术的对象是否有自觉,是依照施术者的想法来决定。有可能先让对方怀疑自己是否被施瞳术,开始疑神疑鬼,再慢慢中瞳术。也有可能在对方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渐渐让对方堕入其中。等到对方发觉的时候,已经无法抵抗。基本上就是分成这两种。 别天神这种术,就是属于对象不会有自觉的类型。 就瞳术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状况。 「这种术的优势,是能够靠万花筒写轮眼来增幅效果,以及缩短发动时间。」 止水继续补充。鼬默默看着好友的奇特写轮眼,就像是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一般写轮眼的瞳术,必须要直接让自己的视线跟对方的视线有某种程度的交会,再把查克拉灌注到对方身上。但万花筒写轮眼可以跳过那个过程。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算视线没有交会,我也能将查克拉灌注到对方体内。而且灌注的查克拉量还比一般的写轮眼多上好几倍。因此,对方会瞬间被瞳术击倒,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当敌人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你的瞳术了吗?」 「就是这样。」 「你要对我父亲使用吗?」 止水重重点了点头。 「只要能让富岳大人中别天神,就能让他主动跟大家声明政变中止。而且富岳大人还会打从心底认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可以洗脑首脑吗?」 「因为对方是你的父亲,就是这一点让我很犹豫。」 「你不需要在意这件事。」 鼬的口气十分肯定。只要是为了阻止政变,就算要操控父亲的心灵,鼬也乐于这么做。只不过亲手实施这件事的将会是止水。 「鼬,你明天不要来参加会议。」 「为什么?」 「激进派的人已经在怀疑你。如果富岳大人的态度突然改变,你将会首当其冲遭到怀疑。若你出现在会场,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你是说他们会袭击我吗?」 鼬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没差。为了避免巨大的争端,有时无法避免小型的争执。他在当忍者的这几年间,学到这个道理。为了消除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争端,有时候也需要宝贵的牺牲。 「要是他们来袭击我,我只要击退他们就好了。」 「八代他们应该打不赢你吧。但这种小型冲突很有可能让重要的集会中止,必须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你打算让我父亲改变心意,强硬地扭转会议的结论吧。」 「嗯。」 止水抓住鼬的肩膀说: 「事情顺利的话,一族对于政变的热度将会大幅消减。我要控制富岳大人,借此慢慢增加族里愿意反战的伙伴。」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 「你只要在会议结束前待在这里就好。」 「但是……」 「我一定会让事情顺利完成。」 止水对他露出一个强而有力的笑容。 「我会来这里向你报告会议的结果,在这之前,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是一族往和平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在那之后,才会需要你的力量。你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一族所能容纳的限度,往后你的存在一定会变得更加重要。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能死。所以明天就交给我吧。拜托了。」 好友深深地低下头来。 「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却无法帮上忙,真是对不起。」 说完以后,鼬也低下了头。 好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 「鼬……从明天起,我们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五 「什么?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父亲的怒吼声在夜里响遍整间房子。 鼬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对父亲感到恐惧,也不是担心他激动的态度。 刚刚的怒吼声有没有把弟弟吵醒?鼬在想的只是这种小事而已。 弟弟明天还要上学。他不知道笼罩着一族的不安影子,每天都在为了精进自己而努力。为了让弟弟培养明天的精力,睡眠非常重要。他不希望这种不识趣的怒吼声妨碍佐助的睡眠。 他们在父亲的房间里。 双亲坐在鼬的面前。父亲瞪着双手抱胸的儿子,母亲则是坐在父亲旁边,柳眉倒竖,面带愠色。看到母亲的神色,鼬才知道双亲的想法一致。 他从来没有跟母亲讨论过一族的问题与会议内容。母亲不会问他,鼬也没有主动提起。因为母亲从来不在鼬面前跟父亲提起这个话题,所以鼬也不知道她至今以来是以何种心境来看待一族的问题。 然而,他在这一瞬间了解一切。 坐在满面怒容父亲旁边的母亲,果然也是支持政变的族人之一。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首谋,大部分的妻子都不会唱反调。从母亲温和的个性来看,也不像是会反对父亲想法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就算这件事多么显而易见,当这一幕实际在他眼前上演,鼬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鼬尽量不去看母亲,而是正面面对父亲。 在他背后,拉门的另一边传来摇动的气息。 是佐助…… 刚刚父亲的怒吼声,果然把他吵醒了吗? 鼬的心中涌现出愤怒的火焰。 父亲不够关心弟弟。 在入学典礼的前一天,父亲完全忘了佐助的事,还打算陪鼬去出任务。这次的怒吼也一样。他看到弟弟全科目都是满分的成绩单,也没有好好称赞佐助。当鼬从母亲口中得知佐助对这件事很失望时,鼬也替弟弟感到难过。 最近,佐助开始对哥哥抱持复杂的感情。 他误以为父亲都在关心哥哥,心中似乎默默地产生了嫉妒的感情。 鼬很想在弟弟面前大声喊叫,跟他说这只是误会。 父亲眼中所见的并不是身为儿子的鼬。在他眼中,鼬是为了要发动政变,达成自己的野心的强大道具。 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弟弟所想的那样。现在父亲为什么会对鼬怒吼?就算他身为儿子违背了父亲的想法,不过以一个人类的身分来说,他没有做出错误的行为。父亲之所以会生气,只不过是因为鼬不打算参加对完成父亲野心来说最重要的会议。 为了驱散父亲的嫌恶,鼬下定决心开口: 「……我明天要出任务。」 「……是什么任务!?」 这个愚蠢的问题让鼬感到无力。父亲好歹也应该知道暗部的人,有义务保守任务秘密。就算他开口询问任务内容,鼬也不能随便告诉他。 「……这我不能说……是机密任务。」 鼬在回答的同时,心情也愈来愈不耐烦。 除了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之外,他们太过专注于眼前的对话,连弟弟的气息都没发现,鼬很生气父母的迟钝。 听到机密任务这四个字之后,父亲保持双手抱胸的姿势,闭上眼睛。平常就紧紧闭上的嘴唇,也更加紧密,一句话也不说。看到他全身上下流露出紧张感,母亲也露出担心的神色。 他们两人的脸上都微微渗出了汗水。 房间里充满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这种紧张的气氛,不知道会不会让佐助难以忍受而倒下去,鼬把神经集中在观测背后的气息。 「鼬……」 父亲叫了儿子的名字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 「你是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 父亲的瞳孔稍微染红,却有浮现出写轮眼的花纹。 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 简单来说,就是间谍。他不仅把这种肮脏工作推给自己的儿子,事到如今还要再确认一次吗?鼬在心里询问父亲。 当然,他的心声并没有收到回应,只是受到父亲锐利眼神伤害,刺进鼬破破烂烂的心灵。 「这件事……你应该懂吧?」 「嗯……」 他光是要挤出这个回答,就已经竭尽全力。 如果自己照着父亲的要求,做出让八代那些族里的年轻人高兴的事,村子到底会变得怎么样? 暗部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一族。 段藏要求他提供族里的情报。 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让父亲他们激昂不已。 政变已经到了要决定具体日期时间的阶段,计划开始加速,年轻人对村子的憎恨到达顶点。 之后会出现什么? 争端。 以及…… 宇智波一族落败,受到比现在还要更严重的迫害。 木叶忍者村绝对不是个干净无暇的村子。鼬在至今为止的忍者人生中,已经充分了解这一点。并不仅限于对宇智波一族的歧视,村子把九尾封印在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只有当事人不知道这件事,受到大家的排挤隔绝。暗部也是一样,火影主动创建一个背负着村子黑暗面的机关,让他们一手承担会让人良心不安的工作。 这个村子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大家不想看到的东西推给某些人,当作没看到。族人若是在政变中败给这种村子,之后还有办法保持原本的样子生活下去吗? 不可能。 父亲他们想要踏上的,是一条破灭的道路。 父亲的声音打断鼬的思考。 「这件事你要铭记在心。」 「这件事」指的是什么?徜徉在思索之海当中的鼬,一瞬间搞不清楚父亲的意思。然后,他想起父亲刚刚提到「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这句话。 父亲继续说: 「你一定要来参加明天的会议。」 「…………」 他不可能去参加。 因为鼬跟止水约好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在这里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如果这么做,父亲应该会变得更激动。这么一来,这场对话会拖得更长。 他已经快忍不下去,无法继续坐在父亲面前了。 对不起,佐助…… 他在心里跟弟弟道歉。 他避开父亲的眼神,看向背后那股气息。 「……佐助,你上完厕所之后就早点睡吧。」 这时,父母似乎才首次注意到弟弟的存在。鼬身后的纸拉门慢慢打开,佐助带着一脸歉意走了出来。 「好……好的。」 父亲站起来看着佐助,鼬已经不在他的视野当中了。 「不要半夜到处乱晃,赶快去睡觉!」 他用接近斥责的语气对佐助说道。 父亲言语中蕴含的怒气,并不是纯粹对于半夜还没睡觉的弟弟发怒,因为重要的对话被打断而感到的愤怒所占的比例更多。 不,应该只有这种。 「…………好的。」 不知道佐助是不是机灵地察觉到父亲的心境,他看似寂寞地只回了这句话。 原本低着头的弟弟抬起脸,往鼬那边看去。 他的眼神似乎在怪罪着什么…… 弟弟到底在怪罪什么? 是因为鼬揭穿了他在外面的事吗? 还是说,他认为哥哥是让父亲产生这种心境的原因? 或者他只是单纯嫉妒独占父母的哥哥? 佐助的眼神中蕴含许多感情,深到让人无法辨别出他真正的想法。鼬心里甚至产生一股冲动,想要用写轮眼窥视弟弟的心灵,但他依旧没有付诸行动。 鼬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为了让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中断,他利用了弟弟。他内心只有想要对弟弟赎罪的念头。 六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青年,段藏认为他心中的黑暗不够。 比较对象是跟他同一族的忍者……鼬。 「明天在南贺神社似乎有会议?」 「在村子的黑暗中生存的你,会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虽然我这么想,但一族的秘密竟然已经被你掌握到这种地步,我确实也很吃惊。」 「你说的就是这个村子的现实。」 「村子果然是把我们当成诱饵,才让我们自由行动的吗?」 「你真的很聪明呢,宇智波止水。」 段藏开口叫了站在他眼前忍者的名字。 他们站在根的房子门口。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对于这个聪明的忍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我没有时间了,请尽量简短……」 「要是错过袭击富岳的时机就不好了吧?」 止水皱起眉头。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别误会了。我并不是从蒜山那里听说,更不会是鼬泄漏给我的。只是我的手下所调查出的结果而已。」 这位聪明的年轻人,额头上流下一道汗水。 「用你的瞳术操控富岳,使他中止政变计划,这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点子啊。」 段藏用手扶着下腭,凝视眼前这位年轻的忍者。 「一族中有大半的人都赞成发动政变。就算富岳这个首脑现在突然倒戈反对,也只是徒劳无功。」 「不试试看怎么……」 「经历过两次大战的我,可以肯定你的计划必定会失败。」 沉重的话语封住止水的嘴。 「就算你成功用瞳术操控富岳,让他在今天的会议上提议中止政变计划,并顺利在会议上通过,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激进派只会认为富岳改变心意是因为年纪大而变得胆小。之后,他们会拥立新的领导人,继续实行计划。听好了,止水……」 段藏将力量灌注于左眼,用清澈的视线盯着止水的眼睛。 「他们要换多少个新的首领都不成问题。」 「你不要说得一副已经预料到一切的样子!」 年轻人纯粹的激动,在段藏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闹脾气。 「你的万花筒写轮眼……交给我来使用,会更有效率。」 「什么!」 止水抓准距离,打算往后跳开。 然而…… 他似乎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无法自由行动。 「虫子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段藏一边说,一边往前踏出一步。 「当人类被蚊子叮到时,不仅不会痛,就连被叮的感觉也没有。当人们开始感到痒,蚊子已经飞走了……」 他再走近止水一步。 「蝎子与蜘蛛的毒性,有时甚至能够杀死巨大的野兽……」 「你、你做了什么?」 段藏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如果有一种从能像蚊子一样叮人、针里含有跟蝎子同样厉害毒液的虫,人类绝对无法抵抗。」 止水背后的景色突然产生一阵摇晃,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男人带著白虎面具。 止水开始颤抖,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男人。段藏没有理会他,对戴著白虎面具的人说: 「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 「是『蜾蠃』。」 「这样啊……」 只差几步,他就要走到止水面前了。 段藏继续轻快地向前走。 「他是油女一族的人。讲到这里,聪明的你应该不需要我继续说明了吧。」 「唔……」 止水咬紧牙关,拚命想要移动身体。他奋力抵抗的样子太过可怜,让段藏的嘴唇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放心吧,这种毒素不会马上杀了你。在我把你的双眼挖出来之前,你还会活着。」 段藏已经走到止水面前,只要伸出手,就能够碰触到他的脸。 「比起从死人身上摘下眼睛,在活着时挖出来,新鲜度更好,也更容易让我的身体适应。」 「段藏……你要做什么……」 「我要这样做。」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段藏伸出左手。 他用食指、中指,以及大拇指碰触止水的右眼。以食指与中指压住上眼皮,用拇指压住下眼皮。带有湿润光芒的眼球慢慢显露出来。段藏毫不迟疑,一口气将指头插进止水的眼窝。 手掌中可以感受到眼球的温度…… 终于拿到万花筒写轮眼了…… 段藏的心中充满欢喜。 「还有另一眼。」 当他低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止水剩下的左眼似乎发出了黯淡的光芒,整个人突然消失在段藏的眼前。 「瞬身……」 蜾蠃低声说道。 「快点追上去!」 段藏发出咆哮的同时,蜾蠃跳了起来。在附近待命的手下们气息也随之消失。 「不能让他活着……」 段藏为了达成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只需要鼬,止水只会妨碍自己。要不是他有万花筒写轮眼这种对他来说太过贵重的东西,甚至不需要段藏亲自解决他。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手下们消失在黑暗之中,已经听不见段藏的声音。尽管如此,他依然忍不住下达命令。 * 无论成败与否,止水都会来这里。 鼬站在约好的悬崖上,独自等待好友前来。太阳开始西沉,不久之后夜晚即将来到。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一点点时间,现在止水恐怕正在用万花筒写轮眼操控父亲的意志吧。会议再怎么短也要两个多小时,时间还很多。在这段期间内,鼬想要先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为了村子的和平,他和止水的目的都是阻止一族发动政变。但至今为止,他都把具体的行动交给止水一个人处理。止水获得第三代火影的许可,能够单独调查一族的动向,还想出这次的计划。这一切都是止水的工作,自己并没有参与。 止水说过,在父亲改变立场开始反对政变之后,真正的胜负才要开始。族里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不会因为父亲改变立场就跟着改变态度。这件事会让大家产生些许动摇,延后政变计划实行的日子,不过他们应该还会重整态势,摸索别的方法,继续实行政变。 成功操控父亲之后,要怎么做? 为了达成他们两人的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计划。所以,鼬心想这次不能再把一切都交给止水。鼬自己也要去思考,这样他才能首度跟止水达成对等的关系。 「唔!」 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阵气息,转过身去。 「止水……」 好友太早来了,让鼬不禁发出茫然的声音。止水紧闭着的右眼睑下有一道已经干掉的血痕,直达脸颊。 「对不起,鼬。」 好友脚步踉跄地向他走来,直接走过鼬的身边,站在悬崖边缘。很明显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好友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才会出现在这里。鼬默默等待止水说下去。 「我失败了。」 「你的右眼怎么了?」 止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悬崖的另一边。看到好友欲言又止,鼬拚命压抑焦急的心情。 「我连富岳大人都没能见到。现在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今天的会议,恐怕就会将政变的详细计划内容订定完成。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 好友受到打击,失去希望…… 「是谁干的?」 「段藏。」 鼬的胸口激烈跳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阴险男人的表情。 「那个男人的手下里,有个会使用虫子的男人对吧?」 「对方该不会戴著白虎面具吧?」 「我中了那家伙的毒,已经没救了。」 是蜾蠃。那家伙是油女一族的人。 会使用虫子。 「鼬。」 止水的声音虚弱到令人讶异。站在自己眼前的好友,变得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还要渺小。一直以来,他都跑在鼬的前面,跟鼬一起为了一族而战,如同自己的哥哥。现在他的背后,却深深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眼看……已经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的政变了。这样下去,木叶会产生内战,其他国家也会进攻村子……演变成战争。」 眼看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的政变了…… 这句话是他最不想从止水口中听到的。 好友已经放弃一切了吗?死亡竟然会让人类变得如此脆弱吗?鼬目前仍处于「活着」这个范畴之中,没办法体会止水的心境。 好友转过头来看向鼬。 「当我打算要去用别天神阻止政变时……段藏就抢走了我的右眼。他不信任我……他会不择手段,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村子。」 鼬认识段藏多年,很了解他的想法。那男人不信任任何人,就连长年以来的战友——第三代火影,他都未必信任。 那男人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村子…… 鼬的背后感到一阵寒意。 「他恐怕也盯上我的左眼了……」 止水用自己的手掌按住还没被夺走的左眼,将指尖伸到眼睑里,用力将眼睛挖了出来。 「在被他抢走之前,我要把眼睛交给你。」 原本按在左眼上的手掌已转成握拳的姿势。他将手掌张开,左眼就在掌心。而他的眼睑闭了起来,开始流出鲜血。 止水的眼睛是万花筒写轮眼。 他把眼睛交给鼬,就代表允许鼬使用眼睛里寄宿的力量。朋友信赖他的这份心意,让鼬的胸口一紧。 止水…… 鼬想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却说不出口。只要开口说出好友的名字,泪水似乎就会马上从眼里满溢而出。他不能在别人面前哭泣,在抱持着一死的决心对他说话的好友面前,他更不可落泪。 「……我能拜托的就只有你这个好朋友了。请你守护这个村子……守护宇智波的名号。」 鼬盯着止水伸出来的手掌,在体内提炼查克拉。一只乌鸦从半空中飞了下来,停在止水手上。止水手掌上的眼睛浮了起来,跟乌鸦的左眼重合,之后直接被吸进乌鸦体内,跟它的身体结合在一起。虽然止水已经失去双眼,看不见眼前的状况,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托付给好友,于是露出放心的笑容。乌鸦没有看向止水,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飞向黑暗的夜空中。 「我还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止水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鼬。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鼬好不容易吐出这一句话。 但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要死……不要放弃……』 好友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这些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话而已,毫无用处。所以鼬没有说出口。尽管如此,鼬还是在内心不断呐喊。 不可以死。 只要放弃,一切就结束了。 要奋战到最后的最后,才是忍者。 事情还没有结束。 然而,鼬的呐喊没有传达给他的好友。 「我曾经亲手杀了我的好友。」 好友? 他说的是谁? 止水突如其来的告解,让鼬的思考完全停止。他没有理会思考停止的好友,淡淡地继续说: 「那是在我遇到你之前的事。」 止水背对自己,鼬看不出他的表情。 「对方是我在忍者学校认识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和我成为下忍之后,也在同小队里一起奋战。对当时的我来说,他是最能够跟我互相信任的最佳好友。但是……」 这时,止水暂时停顿了一下。 「这段期间持续不到一年就结束了。」 止水冲击性的告解还没结束。 「当时战争才刚结束,任务比起现在要严苛许多。我们的小队在跟其他小队联合运行战后处理任务时,在其他国家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当时我们运气很糟,遇到许多敌人,被逼到只能等死。」 这是鼬还没成为忍者以前的事情。 「所幸,之前走散的伙伴找到我们。虽然我平安无事得救,我的好友却来不及逃跑。如果我当时出手帮助他,他就不会死了。」 从止水的话中听来,他的好友应该是在差一点就能逃跑的状况下被敌人杀死了吧。一丁点儿的运气差距就能决定生死,以及两人之后的命运,这绝对不是止水的错。他却认为好友之死是自己犯下的罪,并表示忏悔。 「这不是你的错。」 「不……」 止水打断鼬的话。 「我当初很羡慕那位好友。他比我还有才能,一直都跑在我前面,我嫉妒着他。所以当时我才会在能够出手救他的情况下,刻意见死不救……是我害死了他。」 鼬完全没有发觉止水的心中潜藏着这种黑暗。 至今为止,他都观察了好友的哪些地方? 鼬开始感到头昏脑胀。 「害死好友让我苦恼了好几个月,我就是在那时遇见你的。」 鼬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正在独自训练,准备要进入忍者学校就读,止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主动说要跟鼬交朋友的也是止水。 「我看到你每天都在拚命努力修练,不禁开口找你讲话。你总是朝着前方奔跑,跟你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渐渐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才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但鼬还是说不出口。 「好友的死,让我得到新的力量,就是万花筒写轮眼。」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鼬头晕目眩。止水没有理会鼬,继续说: 「宇智波的眼睛会因为激烈的情感波动让力量觉醒。我的眼睛恐怕是由于害死好友的悔恨而开眼的。」 「害死好友的悔恨……」 「没错。」 鼬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杀了我,得到万花筒写轮眼吧,鼬。这样一来,你就能变得更强。」 「这种事……」 「反正我没救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力量托付给你之后再死。」 鼬感到自己的眼底有一阵热流。那是眼泪?还是预测到新的力量,而产生力量的奔流吗?现在他的脑海一片混乱,没办法冷静分析。 「来,上吧!鼬!」 兄长的话语在弟弟的背后推着他前进…… 鼬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 「就是这样。」 鼬的脸颊上,被像血一样温暖的东西给沾湿。 是泪水…… 止水背对着自己,他为了不让止水发现,忍耐着呜咽,慢慢往前走去。 「你的『器量』大到超越一族的框架。如果是你,甚至有办法超越一族的命运。不……」 「止水……」 「我认为,你的器量甚至大到能够吞噬忍者的价值观。」 「我的器量?」 鼬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他首次听到自己发出这么虚弱的声音。 「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鼬举起颤抖的双手,伸向好友的背后。 「之后就拜托你了。」 这是好友的最后一句话。 黑暗……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暗夜。 笼罩天空的黑云,眼看就快要流下泪水。 他杀了自己的朋友…… 鼬双手抵在止水刚刚还站着的地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疲惫的身体有如铅般沉重,伤痕累累的心灵拒绝继续纺织出思考的丝线。他的双眼不停落下泪水,干涸的感情甚至连阻止这件事都做不到。 他的一切感官完全麻痹。 不…… 鼬的身体跟黑暗同化,在他的体内某处,有某种东西正在冒烟。死气沉沉的冰封大地上,燃起细碎的火花。鼬潜入自己的心灵,仿佛在寻找微小的温暖。 找到了。 有两个火花。 位于他双眼的深处。 鼬用受伤又疲惫至极的心灵拥抱火花。 怦咚…… 火花逐渐化为巨大的火焰,笼罩全身。内核是他的双眼,如同聚集在一起的岩浆一样炙热。 「我确实收到了,止水!」 鼬不停流泪,瞳孔里闪耀着深红色的光芒。 「我跟你约好了,我一定会阻止族人给你看。」 鼬让心声乘着黑暗而去,希望这句话能传达到地府。 终章 金色之鹰,披着黑暗之袍在月夜鸣叫 一 他的成绩无懈可击,体术、忍术、个人、团队、战术,五个科目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如果提早毕业制度还在,他一定能成为候选人。 鼬坐在后院的走廊边,阖上弟弟的成绩单,抬起头望向院子。分隔土地的墙壁上,大大地画着宇智波的家纹。弟弟看着墙上的家纹,眼神里带着一丝寂寥。 「爸爸跟我说,叫我继续保持下去,成为跟哥哥一样了不起的忍者……」 佐助用无力的声音喃喃重复父亲的话语。他的口气比平常还要软弱无力,里面散发出对于父亲的负面感情。 不…… 这是对哥哥的感情。 佐助只是纯粹希望父亲能夸奖自己。但父亲不了解他的心情,而是把他跟哥哥相提并论,表达自己的看法。对于年幼的弟弟来说,要他变得像哥哥一样,无论是抱持着多么正面的感情这么说,都不会变成夸奖的话语。他现在这个年纪,最希望别人注意自己,他觉得哥哥变得非常可恨。但鼬没有哥哥,无法了解佐助真正的心情。 所以,他才会直接询问佐助。 「你觉得我很可恨吗?」 鼬抬头望着四方形墙壁外面的黄昏天空,脸上挂着微笑开口问道。佐助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很大。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只是默默看着碍眼的哥哥。 「没关系……」 鼬温柔地对他说道。 「毕竟忍者就是会受人憎恨而生存下去啊。」 鼬已经记不得自己杀过多少人,那些无数死者也有家族和伙伴。对那些人来说,鼬是他们恨之入骨的仇人。 小日向无界那个生病的孩子怎么了呢? 他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我没那个意思…………」 弟弟再次支支吾吾。他虽然觉得哥哥可恨,但他的感情并不只有这样。从直率又清澈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对哥哥的敬爱,胜过负面的感情。 自己的力量正在让弟弟受苦…… 佐助其实也非常有才华,绝对不需要自惭形愧。尽管如此,鼬的存在依旧太过巨大,让他几乎要被压垮。 「……呵呵……优秀这件事也值得好好思考。」 他尽力露出微笑,望向弟弟。 「只要拥有力量,就会被孤立,也会变得傲慢。即使一开始就希望自己变得优秀也一样。」 宇智波一族需要鼬的才能。但鼬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行动,让他们开始不爽,最后还派止水监视他。 如果自己主动迎合他们,或许双方能创建起更加友好的关系。但他本身的志向不允许他这么做。 鼬要消除世上的所有争端…… 这是每个人都期待的梦想,也是没有人认为能够实践的梦想。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不允许妥协。假如准许小小的妥协,就绝对无法实现这个壮大的梦想。因此,他不会去迎合别人。 结果导致止水…… 哥哥话讲到一半停了下来,弟弟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过了一段时间,鼬再次开口: 「不过……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兄弟。我是你必须要跨越的障壁,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鼬对弟弟表明自己的决心…… 用灌注着力量的眼神盯着佐助。 「就算你会憎恨我也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哥哥。」 弟弟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但这时突然有人用力推开门,声音把他说话的声音盖过去了。 「鼬在吗!快出来!我们有事要找你谈谈!!」 八代的怒吼声在玄关响起。 「没事的。」 鼬只说了这句话,便把弟弟留在走廊上,走向玄关。 右边是稻火,左边是八代,在他们两人背后,是斜斜站着的铁火。他们都是父亲的心腹。 「……怎么啦?为什么大家都跑来了?」 稻火他们用充满怒火的眼神瞪着鼬,鼬则是用平静的口气问道。 第一个开口的是留着一头长发的稻火。 「有两个人没有来参加昨天的集会……」 他的眼神中充满敌意。 「你为什么没有来?」 这种绕圈子的说话方式,让鼬很不愉快。 两个人没有来参加会议…… 就是鼬和止水。 他们三个人已经知道止水死了。此外,他们也听说了鼬为什么会缺席,现在的问法实在是很迂回又很装模作样。 鼬继续保持沉默,稻火则是瞪着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加入暗部之后,常常忙于处理一些麻烦的事。令尊也常以这个理由……处处袒护你。」 这时,八代接下去说: 「但是我们并不想把你有视为拥有特权的人。」 他们用这种傲慢的口气把立场置于鼬之上。这一连串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这么做而存在。 低能…… 鼬忍住叹气的冲动,想办法将沉重的心情传达在语言中说: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各位请回吧……」 如果再继续说下去,他的愤怒就会到达沸点。 这么一来,到时连鼬都没有信心能够阻止自己。 八代稍微压低了声音说: 「……好吧。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有点事想问你……」 果然,正题从这里才开始。 「是关于昨天晚上在南贺之川……跳河自杀的宇智波止水的事。」 来了…… 稻火继续说: 「另一个没来参加集会的人就是止水,而我记得你像亲哥哥般地仰慕止水。」 是哪个人知道这件事,还派止水去监视自己的? 当激烈的感情快将心里的声音变换成话语说出口时,鼬就像吞了一个铁球般,硬是将话语压了回去。然后选择用场面话包裹着不会触怒到别人的话语。 「……这样啊……最近我都没有看到他……真是遗憾……」 他们两人在那座悬崖上见面的事,是绝对不能泄漏给别人知道的秘密。他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些肤浅的人。 听完鼬的回答之后,三人都默不作声。 双方就像敌人一样,默默地瞪着彼此。 打破沉默的是稻火官腔口气的发言。 「我们警务部队……已经决定要全力进行调查了。」 「……调查……?」 八代拿出一张对折两次的纸,在递给鼬的同时开口说: 「这是止水写的遗书。已经做过笔迹鉴定,确定是他本人写的东西。」 「既然已经确定他是自杀身亡……为什么还要进行调查?」 听到鼬这么问,稻火回答: 「因为能使用写轮眼的人,可以轻易地拷贝别人的笔迹。」 鼬接过八代递过来的那张纸。在他打开遗书时,八代继续说: 「他把遗书写在这小纸片上,遗书的内容就只有这样。」 止水的遗书…… 那是当天晚上止水在赴死之前,交代鼬所写的。鼬写完之后,把遗书偷偷藏在止水的房间里。因此,这是他相隔十几个小时之后再次看到这张遗书。他早就把遗书的内容记起来了,不用看也知道。 我不想再出任务了。 再这样下去,宇智波一族 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而我也是一样…… 不能再背离 「道路」了。 止水所表示的「道路」是什么? 看到这篇文章的族人,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不同的道路。对任务感到疲累,宇智波是没有未来的,没办法继续背离道路。这篇文章以悲痛的文本写成,止水希望能借由这篇文章,多少抑制一族的失控,这是他心中悲痛的呐喊。 然而…… 看样子他的想法完全没有传达给同胞。 「他是宇智波一族中最厉害的男人,人称瞬身止水……只要是为了宇智波一族,他一定会身先士卒运行任何任务。」 这番话是八代说的。 任何任务…… 这指的是监视鼬的任务吗? 他们对止水下达「监视同胞」这种卑劣的命令,自己却连罪恶感都忘了。虽然他称赞止水是个有能力的人,却暗暗透露出真正的想法——认为止水是个方便的棋子。 这种卑劣至极的言行举止,让鼬心中愤怒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稻火没有发觉鼬的心情,接在八代后面讲: 「所以我们认为他不太可能会留下这样的遗书而自杀。」 一切都是他们自私的想法…… 「我建议各位最好不要从外表……或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断一个人的个性。」 这段话同时也是在讽刺鼬自己,但那三个人完全无法理解。稻火没有理会鼬的发言,而是继续说: 「……总之,那封遗书就先交给你保管。你拿着那东西请暗部协助调查吧。」 「知道了……」 三人转身离去。 鼬松了一口气,如果再跟他们对话下去,他恐怕就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了。 当八代跨过门槛时开口说: 「希望能找到线索……」 至今为止一直默不作声的铁火,没有转过身子,背对着鼬说话。 「对了,警务部队我们会从别的地方着手调查,所以即使你阻止暗部调查也没用。」 到极限了…… 鼬用力握住止水的遗书。 「………………你们为什么不直说呢?」 正准备从门口离开的三人停下脚步。当他们转过头来时,瞳孔都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杀气弥漫在四人之间。 这种情况正中鼬的下怀。 「你们怀疑是我干的吗?」 鼬的视野染成一片鲜红。 「嗯……没错……你这个死小鬼。」 说完之后,稻火紧紧咬住牙关。 八代再次转过头来,与鼬面对面,说出蕴含杀意的话语。 「鼬,给我听好……千万不要做出背叛我们族人的举动……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鼬的身体比话语和思考动得更快。他一脚踢向八代的喉咙,手臂向后一挥,拳头就砸在稻火的脸上,另一只手的手肘则是打向铁火的心窝。那三个人难看地倒在大街上,鼬则是屹立于中央。 「我刚刚也说过不要从外表或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断一个人的个性。」 三人被打中要害,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凭什么认定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稻火不住发抖,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瞪着鼬不放。 「什么族人、族人的……你们误认了自己的『器量』,也不清楚我的『器量』有多深,所以才会被我打倒在地上。」 八代趴在地上,拚命挣扎想要站起来,同时也转过头去,看着鼬说: 「……止水他……在监视你……你加入暗部半年了……最近你的言行举止变得很奇怪……你到底在想什么……」 「执著于组织、执著于族人、执著于名号……这就是局限自己,限制自己『器量』的可怕事情……而且也是害怕、憎恨目前还没看到……还不知道之事物的……愚蠢行为!」 他们让鼬的父亲富岳站在正前方,命令止水去做肮脏的工作,自己却躲在暗处偷偷摸摸。 这种人没有资格活下去。只要这三个激进派的急先锋死了,其他人愚蠢的企图应该也会稍微收敛一点。 去死吧…… 「鼬!住手!」 鼬原本已下定决心要冲出去,这时一阵激动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他停下手转身一看,发现父亲一脸震惊地站在他身后。 「别闹了……你到底怎么了……」 父亲丝毫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那三个人,直接朝鼬走过去。 「鼬……你最近变得怪怪的。」 为了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写轮眼,鼬低着头向父亲说道。 「我没有变得奇怪……」 奇怪的人是你们…… 他用别的话语,压碎自己心中的声音。 「我只是……在达成自己的使命而已。」 「那为什么昨天你没来参加集会?」 父亲陷入沉默,等待着鼬回答。 「……为了让我更接近巅峰。」 「……………?什么意思……?」 我杀了止水,拿到万花筒写轮眼。 他当然没办法把这番话说出口。在这种状况下,他依然会斟酌用字遣词,而他也对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愤怒。一怒之下,他拔出苦无,没转头看向目标,把苦无射向右边墙壁。刀锋冷冷地插在墙上鲜艳的宇智波家纹正中央。 父亲的额头浮出汗水。当他的视线和儿子对上时,身体里有股不安稳的斗气开始流动。 鼬依然低着头说: 「我的『器量』……对这无聊的族群感到绝望。」 止水拚命努力想要拯救这些人,才会因此丧命。 这个族群真的有拯救的价值吗? 鼬无法理解。 「就是因为你们……太执著于这种渺小的东西,才会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事物……」 村子的和平。 这应该比一族的悲愤来得更加重要吧? 「真正的变化是无法局限在规制、制约……预感或想像之中。」 只要舍弃一切枷锁,族人也能够跟村子里的人们协调,安稳地活下去。把一族逼到极限的,是他们想要守护这个狭窄世界的自尊。父亲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你太傲慢了吧……!」 在父亲耳中,鼬心中的悲鸣听起来就只不过是「傲慢」。双方的看法差距太过巨大,让鼬不禁感到愕然。 自己果然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跟他们互相理解。 既然如此…… 在这个瞬间,鼬的脑中浮现出淡淡的影像,勾勒出不吉利的未来。 父亲搀扶着蹲在地上的八代肩膀,瞪向鼬。 「够了!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关起来!」 胡言乱语…… 他回想起多年前的记忆。 那是在忍者学校第一天上课的事。鼬被问到自己的梦想时,在大家面前讲了出来。 『我想要成为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让自己的力量足以消灭世上一切争端。』 当时,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在胡言乱语。但鼬直到现在,依然不断在认真追寻当年的梦想。 消灭世界上一切的争端…… 无论别人怎样嘲笑他,或是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就只有鼬一个人依然认真地希望能达成梦想。 儿子的苦恼无法传达给父亲。富岳将那三人搀扶起来,跟他们一起站在鼬前面。 「你打算怎么做!」 稻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不能再忍受了。队长,下令逮捕他吧!」 鼬心想,自己不能在这里被逮捕。 现在政变的四个首脑就聚集在鼬的面前。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下定决心动手。 但弟弟在此时发出了宛如惨叫声的呐喊,击溃鼬的决心。 「哥哥!别闹了啦!」 弟弟在旁边看…… 刚刚那些话都被佐助听到了。 紧绷的心情断裂。 鼬就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跪倒在石板路上。他静静用双手撑在地板上,深深低下了头。 他没办法在弟弟面前下手杀人…… 这是他身为哥哥的矜持。 以及…… 不想伤害弟弟的心。 「……杀害止水的人不是我……但这次我真的是失言了……我愿意道歉……对不起。」 这并不是他发自内心的道歉。父亲应该也了解这一点吧,不过他似乎能够体谅儿子的苦恼,用稳重的声音回答: 「……看来最近你因为忙于处理暗部的任务,有点太累了……」 「……队长!」 稻火放声大喊,宛如在责备父亲软弱的态度。而父亲则像在回应稻火似地继续往下说。 「暗部是火影大人的直辖部队……即使我们是警务部队,也不能在没有逮捕令的状况下拘捕他。而且……我会负起责任监视我这个儿子的。求求你们……」 父亲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并向他的部下低下了头。 「……好吧。」 稻火用心不甘情不愿的口气回答。 「鼬……进来吧。」 父亲转身背对部下,进到家门里。鼬依然跪在地上,凝视着父亲的背影。 你懂什么? 他胸口中翻腾的愤怒之火还没有消失。 感情化为查克拉奔流,流进瞳孔中。 鼬感受到自己的写轮眼改变了。 万花筒…… 在这一瞬间,他跟弟弟的眼神交会。 * 富岳正在独自思考昨天那件事。 他在自己房间内听着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双手抱胸闭目沉思。 今天他没有值班。 鼬去出任务,佐助在忍者学校,太太也出门去买东西,只剩下富岳自己一个人在家。 今天早上,他在走廊上与鼬擦身而过时,鼬并没有打招呼,甚至刻意不跟自己对上视线,默默地走了过去。当时自己无法开口向儿子搭话,让他现在十分后悔。 对八代他们的回应,以及破坏家纹的动作,很明显表达出鼬的立场。 儿子选择站在村子那一边…… 对于打算要发动政变的富岳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想办法避免的情况。与鼬那种等级的忍者为敌,将会左右政变的成功,是非常严重的事态。然而强制扭曲儿子的意志,这种做法真的正确吗?富岳找不到答案。 八代他们会怎么想这种上司呢?连让自己的儿子听命行事都做不到,应该没有人会认同这样的上司吧。 鼬杀害止水的嫌疑并没有洗清。在一族中,鼬会渐渐被孤立。 「不好意思……」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富岳的思考。 有客人来了…… 富岳缓缓站了起来,走出房间迈向玄关。 「你是……」 少女收起湿透的伞,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富岳,富岳则是拚命想要回想起少女的名字。他记得对方从前在忍者学校跟鼬是同学,在会议中也见过她几次。 「我是泉美。宇智波泉美。」 少女用细弱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名字。 富岳想起来了。在九尾事件中,宇智波叶月的丈夫过世,她于是回到族里。泉美就是叶月的女儿,富岳记得叶月应该是比自己小两岁。 「鼬刚好去出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富岳的语气很冷淡,连他自己也觉得太过无情了。 对方是鼬的女朋友吗? 那个儿子脑袋里只想着任务,不太可能会有女朋友。不过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昨天那件事,一脸悲伤地站在那里。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深深爱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这样啊……那我改天再来。」 自称泉美的少女说完后,转过身走向大门。 「那个……」 这种叫住人的方式实在是太逊了,简直就像是十几岁的小孩子。 即便泉美有点困惑,还是转过身来。 尽管富岳叫住了泉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觉得不该就这样让对方回去,才开口叫住她。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富岳用手指搔了搔脸颊,将心中的想法老实说出来。 「那家伙虽然冷淡,但其实很温柔啊。」 「我知道。」 富岳想不到泉美会以这么坚定的语气回答。富岳有点被泉美直率的眼神震慑,于是开口继续说: 「他没有什么伙伴,请你不要舍弃他。」 泉美睁大了眼睛。 富岳心想,她真漂亮。 「拜托你了……」 「没问题。」 泉美回答得非常果断。她深深向富岳行了个礼之后,转过身去,跨过门槛往外走。 「打扰了。」 她在关上门之前,用冷冷的声音说完后,身影就消失在下着雨的城镇之中。 富岳独自留在原地。他接触到深深替儿子着想少女的坚强心灵后,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一直从脸颊上流下。 二 「鼬已满十二岁,时候差不多了。」 段藏低头看着坐在火影办公桌前的蒜山。 「止水死了,现在能对付宇智波的棋子只剩下鼬了。不能让他继续以火影直属暗部的身分,每天忙于处理繁杂的任务。」 「要让他升上分队长吗……」 「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只要把他对外公布的年龄提高一岁,就能解决规定的问题了。」 蒜山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往桌上,拿起放在桌上的烟管,在烟斗头部点火。 紫色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蒜山眼角的皱纹变得更深,望着段藏说: 「止水的死,就算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实在想不到那么有才华的忍者会自杀……」 段藏在内心偷偷冷笑。 蜾蠃注射进去的毒,杀害目标之后就会在血液中分解消失。之后不管是谁来调查,都查不出任何痕迹。这是与以暗杀为主的根十分相合之术。像警务部队那种愚蠢迟钝的集团,应该发觉不出这件事是段藏在背后主导的吧。 但他唯一有所顾虑的就是鼬。 那个男人有可能会发觉真相,止水死前留下的遗书也很令人在意。他不太可能有时间先把遗书放回自己房间,再去跳河自杀。如果想成鼬模仿止水的笔迹,就说得通了。不过只要利用鼬期望和平的心,就有办法充分解决这件事情。 段藏对认识多年的那个男人说: 「止水的死,让宇智波暂时安分了一下。但他们最近又开始活动了。这样下去,恐怕难以阻止他们产生暴动。」 「我了解你的想法了。」 「那么……?」 「我会答应让鼬升职。」 段藏的嘴角自然而然地翘起。 「那就开始办理手续吧。」 「不过,这终究只是特例。」 段藏用点头代替回答。 「等到消除宇智波一族的不满以后,我就会放鼬自由。」 「只要他们肯安分,鼬就没有用处了。之后的事情就随你高兴吧。」 那一天真的会来临吗…… 段藏在心里嘲笑着蒜山天真的想法。 * 「名目上是因为暗部任务增加而新设了一个部队,因此,也会有新的分队长职位,而你被选上了。」 段藏打直背脊,坐在鼬的眼前淡淡地说道。他们在根的办公室里,站在段藏背后的是一如往常戴著白虎面具的蜾蠃。 「我向蒜山提出要求,要从根的成员里选出新设部队的成员,他也答应了。」 「如此一来,我会改成隶属于根吗?」 「这支部队不会是火影直属的部下,也不会隶属于根。要说的话,这在暗部中也是独立的特殊部队。」 「我不懂你的意思。」 鼬用坚定的态度说道。段藏听了之后,露出微笑。 「我就说清楚一点吧。」 段藏停了一拍,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被绷带包裹住的右眼。 「新设部队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根本不会有新的人员,这只是要让你自由行动而做出的调整。不过,我是想要派两个人左右给你啦。」 「这是为了宇智波……」 「没错。」 段藏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鼬的面前,用黯淡的眼神低头看着他。 「我之所以会说要从根里面选出新的人员,也是为了不要被火影直属的暗部怪罪。就像宇智波止水替蒜山工作一样,接下来你也要为了我工作。」 段藏提到鼬好友的名字。从这种流畅的口气中,可以看出眼前这位男人心中深深的黑暗。 杀了止水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因为是止水死前亲口对他说的,所以不会有错。 「你为什么要杀了止水?」 问完之后,鼬的瞳孔中浮现出勾玉花纹。段藏则是平静地看着他的写轮眼,脸上挂着微笑,一动也不动。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啊。」 「止水为了村子,打算阻止一族的政变。但在他动手之前,却被你们杀了。」 「你真的认为止水的行动可以阻止政变吗?」 鼬答不出来。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丢脸。 「他的行动,妨碍了我阻止政变的策略。不过他可是人称瞬身止水的男人。我又不是他的上司,就算我下达命令,他也不会听吧。」 「所以你就杀了他吗?」 「没错。」 鼬的眼中闪现杀气。他瞬间用右手拔出苦无,刺向段藏的喉咙。 戴著白虎面具的男人挡在他们中间。 鼬的苦无贯穿蜾蠃的手掌。 隔着忠实的部下,段藏开口对鼬说: 「你不是也已经发觉了吗?」 「闭嘴……」 「要怎么样才能守护村子的和平?而实行这一件事的又该是怎样的人?」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如果你想杀了我就杀吧。可是就算杀了我,你也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的失控。倒不如说,除掉我这个障碍之后,宇智波反而会更加得意忘形吧。当你杀了位居村子高层的我之后,就是犯罪者了。即便你能离开这间房子,但到死前都会有人一直追捕你。这样子的你,没办法拯救族人,只能在村子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一族的惨状。假使要选择这种愚蠢的道路,就快点杀了我吧。」 这是很明显的挑衅。 段藏完全没有打算要死。虽然这间房间里只有蜾蠃在,然而还有许多部下屏住气息,团团包围住这间房子。纵使他杀了段藏,但要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离开这间房子,近乎不可能。 「你在犹豫的时候,杀死我的机会就愈来愈小了。不会有时间让你慢慢跟我辩论,忍者下定决心之后,就应该要马上付诸行动。」 蜾蠃缓缓拔出苦无,身体转了过来,侧着身体面对鼬。段藏则是堂而皇之地站在蜾蠃的另一边。 「我可以把这段沉默当成你的答案吗?」 鼬知道…… 就算杀了段藏,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进展。不仅如此,状况还会更加恶化。比起替朋友报仇的私怨,鼬应该优先达成远大的志向。 他将苦无收进背心里。 「这才是宇智波鼬。」 段藏满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回到正题吧。」 「我要回去了。」 说完之后,鼬转过身背对段藏。 「你已经听不下去了吗?看样子,你果然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呢。」 鼬朝着门口走去。 「如果是宇智波一族以外的人做出那件事,村子一定会留下宿怨。其他的族会害怕自己跟宇智波一样,导致他们变成第二个宇智波。正因为如此……」 鼬恍若未闻,将手伸向门。 段藏则是自顾自地说: 「这件事必须由宇智波一族的人动手。那是宇智波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要让大家这么想,才能替村子带来和平。」 鼬用颤抖的手打开门,转过头瞪着段藏。 「只有你才能完成这件任务。」 段藏的口气非常笃定。就像在拒绝段藏般,鼬离开了这间房子。 * 离开根的房子以后,鼬走在火影岩山脚下的林间小路。 振翅声…… 是虫子。 「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快点现身吧。」 阳光从树叶的细缝洒落,鼬抬头朝上面说道。他头上的树枝一阵摇晃,一个人影降落在面前。 「你好。」 蜾蠃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稍微找你聊一聊。」 「是段藏的命令吗?」 「是我自己的判断。」 说完之后,蜾蠃把手伸向脸上的白虎面具,在默默观察他的鼬面前,静静地取下。 「果然是你啊。」 「没错,就是我。」 鼬对他那张挂着笑容的脸有印象。在火之国领主护卫任务中,天马死了,新子辞去忍者职务。后来有两位新的成员补充进来。其中一人是爱说话的女性,另一个则是完全不说话的男性…… 「我忘记你当时叫什么名字了。」 「叫做杨枝。」 「我想起来了。」 眼前的男人,就是当初的下忍杨枝。 「根只有派十个人负责整个木叶忍者村。但另外又派两人去负责宇智波一族……」 「是去做什么?」 「监视啊。跟火影直属的暗部不同,他们是替根去监视的部队。」 根是段藏的组织,他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监视村子的必要人员总计有十二人。光靠这些人,我们就能了解村子的动向。」 他不太可能只是为了要夸示自己的组织多么优秀,才说出这番话。蜾蠃的话还没说完,鼬默默地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另外,还有另一个人负责监视任务。」 蜾蠃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比划,最后指向自己的下腭。 「就是我啊。」 「你到底在监视什么?」 「你啊。从你进入忍者学校以来,我就只负责监视着宇智波鼬这个人。」 鼬并不吃惊。从他在毕业典礼被段藏叫住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跟既视感很像,自己似乎从以前就认识这个男人。如果从入学时,段藏就开始监视他,那这种感觉就说得通了。 「为了监视村子,段藏大人派出了十二人。另外还派了我一个人专门负责监视你,你就知道他多么重视你了。」 「被他重视,我也不会觉得高兴。」 「你似乎说错了。现在你已经在段藏大人的掌握之中,绝对无法逃离他的黑暗。」 「你跑来这里找我,就是特地来说这种无聊的话吗?」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过分的家伙。」 蜾蠃突然离题,不过鼬依旧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儿子很优秀,所以他只能靠嫉妒、憎恨、动粗等方式来夸示自己的力量。他动不动就打我,让我从懂事以来就知道如何忘却疼痛。」 蜾蠃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诉说,但从他粗糙的声音中还是可以感觉得出一种不稳的音色。 「那是在我五岁生日时发生的事。我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把饮料泼在坐在我前面的父亲衣服上。当天父亲的心情似乎特别不好,说我道歉的声音太嚣张,就割断我的喉咙。」 蜾蠃的声音变得愈来愈沉重、阴暗。 「当时,是我第一次杀人。」 「你的声音就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吗?」 蜾蠃说并不是这样,挥了挥右手。 「父亲的那一刀让我完全失去了声音,我是靠饲养在身体里的虫子振动翅膀共鸣才能说话。这也是在我被段藏大人捡回去之后的事了。」 原来这种粗糙的声音是由虫子振翅的声音组合而成的啊。 「我在五岁时了解到每个人身体里都寄宿着黑暗。但是,我心中的黑暗跟段藏大人相比之下,还是肤浅得多了。我的黑暗是个人的黑暗,然而那位大人的黑暗是整个村子的黑暗。你如果现在杀了他,他心中的黑暗就会一口气爆发到整个村子里。这么一来,这个村子就无法维持正常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杀他吗?」 「现在的你没办法杀他。」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蜾蠃就像是要先发制人一样,口气非常坚定。 「因为你的决心不够。」 「…………」 「我说的是背负一族黑暗的决心。」 两人互相瞪视着对方,一动也不动。双方之间只有干冷的对话在进行。 「你知道鸣人这个孩子吗?」 「九尾的祭品之力……」 「他好歹也是第四代火影的儿子。虽然九尾寄宿在他的身上,但你不觉得村里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刻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是段藏搞的鬼吗?」 「是的。」 他扁平脸上的细眼弯成弓型笑了。 「人类这种生物,会同情、中伤比自己地位还要低的人及愚蠢的人,借此让自己的精神得到安稳,是一种卑鄙的生物。」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 「我知道。」 蜾蠃发出简短的回答,仿佛要打断鼬的话。然后,他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继续用平淡的口气说: 「你出生在满是强者的村子中,像你这种人是不一样的。你还是不要认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强比较好。」 鼬想要成为强者,想要保持自己的强大,但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强者。 「段藏大人所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将『让村子陷入恐惧之中的九尾,寄宿在那个孩子里的身体里』这件事实传播到全村。之后由村民自己判断该怎么做,而他们自动开始歧视鸣人。他们用『他是个应该要提防的孩子』这种大义名分,将责任转嫁到其他人身上,每个人都对鸣人很冷淡。他们靠着歧视这个可怜的孩子,保持自己的精神稳定。你们一族也承担着跟鸣人一样的任务,不是吗?」 「你是说,对宇智波一族的歧视,也是段藏在背后操控的吗?」 「这是在段藏大人出生之前就有的宿怨。把一切坏事都怪在他头上,这样不太好喔。」 蜾蠃的步调很难捉摸,让鼬不禁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鼬想要改变步调,也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 「牺牲鸣人的人生,能够解除村子的不满。牺牲宇智波一族,能够保护村子的治安。这些事情让很多人陷入不幸,而段藏大人打算要一肩承担,自己背起所有责任。那位大人决心要背负村子的黑暗。而你有这样的决心吗?宇智波鼬。」 背负因牺牲所产生的黑暗之决心…… 对现在的鼬来说,这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沉重的话语。 好友死亡的牺牲所产生的黑暗,自己是否有办法好好承担? 「你果然杀不了段藏大人,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蜾蠃的话语慢慢把鼬拖进黑暗之中。 「你要记住,我随时随地都在监视着你。」 蜾蠃的身体化为无数只虫子飞起。从树叶隙缝中洒落的阳光已染上了红色,无数的黑点就这样慢慢消逝在光芒之中。 「止水……」 虫子消失在天空中之后,鼬朝着天上说道。 「我该怎么做才好?」 在这时,鼬无比希望有神存在。 「回答我啊,止水。」 虽然他对朋友的灵魂喊话,神却没有伸出拯救之手。 三 在黑暗狭窄的室内,一个戴着猿猴面具的男人坐在鼬的正对面。他一边翻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数据,一边淡然地完成工作。有的数据上整面都是文本,有的看起来像是图表,有的上面还贴着大头照。 这一切都是记载着宇智波一族数据的文档。 这是鼬在根的房子里被分配到的私人房间。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时间过得好快啊。」 戴着猿猴面具的男人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大约才二十岁出头。在面具底下的脸,鼬从小就认识了。当宇智波一族被迫搬到创建在村子边缘的聚落时,他就常常看到那张脸。 宇智波下弦。 鼬是跟他一起工作之后,才知道他的名字。 他负责警务部队的后勤工作,并不是个显眼的男人。阶级是下忍,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招式。在会议上绝对不会主动发言,平常都会赞同别人的意见。 这也是当然的……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根的部下。 真正的下弦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双胞胎之一,他弟弟的身形与查克拉的质量都跟他相同。他们两人的脸也都已经改造成下弦的样子。 蜾蠃说根里面负责调查宇智波一族动向的人,就是这对双胞胎。 只要位于警务部队的后勤单位,就不会有需要发动写轮眼的机会。此外,下弦生前也不起眼,没有其他亲人,就算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替换身分,也不会有人怀疑。 村子的根竟然已经如此深入宇智波一族的内部。 那个戴着猿猴面具的男人,真正的名字叫做牛头,弟弟则叫马头。 牛头刚刚说的「在那之后过了一年」,指的是止水的死。 「止水死后,激进派被迫修正计划,错失发动政变的时机。就结果而言,他的死反而拖慢了政变计划,还真是讽刺啊。」 年纪比鼬大的牛头会对鼬用敬语,是因为鼬是他的上司。段藏让鼬升为暗部的分队长后,派给他的部下就是牛头与马头。鼬离开了暗部的其他部队,现在的任务就是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彻底监视宇智波一族。 「他们原本的计划重心是要派止水用瞬身之术突袭火影房子,绑架第三代火影。止水一死,他们的行动力会受到影响变得迟钝,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废话了,快点工作。」 鼬一边看着八代提出的政变计划修正案,一边对牛头说道。 牛头说得没错,父亲他们政变计划中的最重要事项之一,就是绑架第三代火影。把一村之长火影绑架到警务部队,再以警务部队为据点,跟村子里的忍者一战。一面对抗攻过来的忍者,一面争取时间,让村子同意族里的要求,这就是政变的完整计划。 他们的要求有三个—— 让宇智波一族进入村子中枢。 废除聚落,让他们有居住迁徙的自由。 然后是让宇智波富岳继承第五代火影…… 这种无理的要求村子不可能会答应,但那些激进派的人似乎是认真的。 「就如同分队长您所看到的修正案一样,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方法,能在不靠止水的状况下绑架火影,差不多又要展开行动了吧。」 牛头不在意鼬刚刚的斥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鼬把视线从手上的数据移开,瞪着他的部下。 「真是失礼了……」 牛头戴着滑稽的猿猴面具,像小丑一样夸张地耸了耸肩。 「分队长!」 门板传出一阵惊人的巨响。 「喂,马头!你监视的任务怎么了?」 牛头出言询问站在门前的那个男人。他脸上戴着与牛头相同的猿猴面具。双方的差别在于脸谱的颜色。牛头是红色,马头则是蓝色。 他们两人在聚落都是假扮成下弦,负责监视一族。既然牛头在这里,马头就必须待在聚落。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那些家伙开始行动啦,分队长!」 马头的口气比牛头还要粗野一点,他朝着鼬说道。 「据说今天一族的会议上会决定发动政变的日期时间,富岳大人还会告知众人起义时每个人负责的任务。」 「分队长,你已经知道了吗?」 面对牛头的疑问,鼬摇了摇头回应。 该来的日子终于来了…… 鼬胸中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 止水之死只能让政变计划延后,族人总有一天会再次展开行动。不只鼬这么想,在这里的牛头、马头,以及段藏与村子那些高层也是这样想的。 他望向两名部下,缓缓张开颤抖的嘴唇。 「我知道今天要开会,但还不清楚会议内容。」 在那之后,他很少有机会跟父亲好好讲话。由于他跟八代他们发生过那件事,所以他后来也不再参加会议。老实说,除了在这里跟那两个人一起调查的事情以外,其他事情鼬也完全不知情。 「是你要去参加会议吧?」 马头看着牛头说。戴着红色脸谱猿猴面具的人点了点头。 鼬不禁开始喃喃自语。 「这样啊……要行动了吗?」 至今为止,鼬都刻意避开一件事—— 就是正面和一族对抗。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 鼬下定决心之后,打开了门。 所有人的视线一口气集中在鼬身上。 「你来做什么?」 坐在房间深处的男人,用充满恶意的声音询问鼬。 是八代。 「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坐在八代身边的稻火站了起来,跟鼬面对面。 「事到如今你还要讲什么?啊?鼬!」 整个会场陷入一片寂静,大家默默地看着事态进行。鼬在人群里面发现了泉美,她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鼬。 「不要做出愚蠢的行为。」 他率直地把心中的想法讲了出来。吊起眉毛瞪着鼬的稻火,右眉突然用力抖了一下。 「你说的愚蠢行为,指的是什么?」 「政变。」 群众中传来一片嘈杂声。其中只有一个人用冷淡的眼神看着鼬,就是假扮成下弦的牛头。 八代也跟在稻火后面站了起来。 「你平常不来开会,事到如今,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村子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对付。」 八代的额头浮现青筋。 「我们可不像你这种小孩子,当然非常了解村子没有那么好对付。所以,我们才会一直忍耐到现在。」 「开战的话,一定会输。」 「闭嘴!」 至今为止一直双手抱胸,坐在房间最深处的父亲怒吼出声。激烈的喊叫,让整个场面瞬间冻结。父亲依然坐着,开口对鼬说: 「还没动手就认定自己会输的人,没有资格当忍者。你快滚吧。」 宛如在拒绝父亲的话语般,鼬仍然留在现场。 「快滚!」 怒吼声无法撼动他。 「您真的认为会赢吗,父亲大人?」 鼬用平稳的口气问道。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父亲斟酌了一下用词,慢慢开口: 「你还太年幼了,所以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现实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改变。你还没有办法理解,只能忍耐到死去为止的人生多么空虚。」 「既然现实这么空虚,去改变就好啦。」 八代打断他们父子的对话。 「所以我们正打算要去改变!」 「就连失败的可能性也没有检讨过,你们打算靠这种愚蠢的计划去改变吗?」 「你到底要看不起我们到什么程度,鼬!你不要太狂妄了。我不知道你多么优秀,但我不允许你再愚弄我们。」 「你先安静一下,八代。」 「队长!」 「我现在正在跟我儿子讲话。」 父亲的外号是「凶眼富岳」,深受大家畏惧。他用充满杀气的写轮眼瞪着八代。脑充血的部下微微颤抖,不服气地坐了下来。 「鼬……」 看到部下沉默之后,父亲再次开口说: 「胜负不是最重要的,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实才重要。只要我们奋起,村子里的人就会知道宇智波至今以来受到的差别待遇。村民就会惧怕我们,让村子产生改变。」 「他们已经在惧怕我们了。结果,村子把我们一族聚集在同一个地方,驱赶到村子的边缘。」 「当时是对九尾来袭的模糊恐惧,这次是伴随着现实疼痛的恐惧。两者的本质不一样。」 「这只是强词夺理。」 「你为什么无法理解我们?」 父亲的眉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表情非常悲痛。 「我是为了你们,以及你们的孩子才要发动政变。我要在我这一代,改变宇智波受人排挤的现状。」 为了你们…… 他指的是鼬与佐助。而他们将来的孩子,就是富岳的孙子。 「如果你是为我们着想,那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鼬说到一半,群众口中无情的话语就不停传到耳中。 「叛徒竟然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快滚……」 「没错,快滚!」 四处传来愤怒的声音,瞬间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波动。这一切都是对鼬所表现出的厌恶。 一族的共同意志化为怒号的漩涡,甚至连父亲都没办法把场面压下来。 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到此为止了吗…… 鼬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背对父亲,朝着刚刚自己打开没关上的那扇门,软弱无力地走了出去。 他经过神社境内,走向鸟居。 「等一下!」 鼬的背后传来泉美的声音。鼬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力气转头过。 泉美跑了过来,绕到正面抓住鼬的肩膀。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泉美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却依旧拚命对鼬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不回去的话,也会被当成背叛者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泉美的话声中混杂着呜咽,听起来让人感到非常心痛。 「你再跟大家谈一次吧。好好说的话,大家应该也能理解。」 「没用的。」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 鼬拨开泉美抓着他肩膀发抖的手,转身离开。他没看泉美一眼,再次迈开步伐。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鼬……」 泉美没有继续追上去。 黑暗笼罩道路,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准备回家。族里大部分的人都去参加会议,所以聚落里非常安静。 在他迷惘的视线前方,有个人影靠在墙上。 猿猴面具…… 蓝色的脸谱,是马头。 走到他面前之后,鼬停下脚步,视线依然朝着前方。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吧?」 鼬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凝视前方。 「人称『教授』的第三代火影会如何镇压那些家伙呢?呵呵呵……」 鼬对他卑劣的笑声充耳不闻。 看到鼬一动也不动,马头看不下去,咳了一声,转为认真的口气开口说: 「差不多该把调查结果传达给高层知道了吧?」 「我知道。」 回答这句话之后,鼬再次迈步行走。 在满天灿烂的星斗当中,唯独月亮没有现身。 四 「已经没办法再容忍下去了!」 听完鼬的报告之后,第一个开口的是寝转小春。 他们在火影房子里的其中一个房间。构成村子高层的四位忍者在听取重要报告的时候,都会使用这间讯问室。长桌子旁边放着四张黑色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的四个人,从右边起是顾问水户门焰、第三代火影、寝转小春,还有段藏。 鼬升上分队长将近一年,为了详细报告他在这段期间内跟牛头马头一起调查的宇智波族现状,以及昨天会议上所发生的事情,他要求高层召开紧急会议。 鼬离开以后,牛头继续留在会议中,听到了计划的详细内容。 十天后将发动政变…… 政变预计将由八代率领的火影袭击小队打头阵,发动突袭。 「既然他们号称这是革命,想要夺取政权,我们也必须把他们当成木叶的叛徒处决。」 「等一下,小春!不要急着下结论。」 这位老太太不断喘气,蒜山则在安抚她。段藏以冷澈的视线盯着蒜山,静静张开嘴唇。 「可是蒜山……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了。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混乱,应该要尽快动手处置……其中也包含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不要在鼬面前说这种话!」 蒜山大声怒吼,鼬则是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头上的狐狸面具,默默望向虚空。 他说不要在鼬面前说这种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在替鼬着想,但也证明了蒜山脑海里也有跟段藏一样的想法。像这样将丑陋的事物隔离在大众面前,就是这个村子的本质。 蒜山继续说: 「而且,如果跟宇智波展开内战,事情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处理才对。」 这个人对宇智波的关心,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 鼬不太信任蒜山所说的话。虽然他忧心会发生内战,但至今为止都从未跟富岳他们直接对话。把止水调离一般任务,允许他在暗中活动的人,也是蒜山。他表面上说自己是体谅止水的想法,但他所做的事就跟让鼬独立成为分队长,派自己监视宇智波族的段藏一样。 对答仍在继续。 段藏打算开口发言,往那些老人望去。 「事态刻不容缓……我们要在他们发动政变之前,先下手为强。你、我,以及彼此的暗部一起出动,从他们背后发动奇袭的话,就能马上结束了。」 「宇智波是我们从前的战友……我不想用蛮力处理,想要先跟他们对话。」 为什么你不早点表现出这种态度呢? 已经太迟了…… 鼬在心中喃喃自语,蒜山则是在他面前对段藏说: 「我有一个想法。」 蒜山的视线突然投射到鼬身上。 「鼬……请你尽可能去争取时间……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不是有个男人牺牲了性命,尽可能争取时间了吗? 止水用性命换来一年,眼前的这些老人却完全没有采取任何具体的方法,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政变就在十天后。 帮这些老人争取更多时间,会有什么用处呢…… 「我知道了。」 「拜托你了,鼬。」 鼬说出言不由衷的回答,蒜山带着苦衷的沙哑声音在他耳中空虚地回响。 * 「虽然第三代火影那么说,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会为了保护木叶采取行动……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到时,身为火影的蒜山就必须采取果断的处置。」 段藏站在「根」据点的前院里,静静地对鼬开口说道。 在他听完鼬的报告之后,他心中的鼓动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十天后将发动政变。 这个时刻终于到了。 终于可以下手除掉威胁村子安宁的最大障碍。从木叶创立以来延续至今的宿怨,他现在终于可以亲手画下休止符,这让段藏欢喜地不住颤抖。 鼬默默地听段藏说话。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 鼬在讯问室里面,就已经察觉蒜山充满自私与伪善的态度,同时发觉段藏的真正想法。不,在好友止水死去,让他被村子里的同胞怀疑时,鼬心中早已产生这种想法,甚至跟段藏长年以来的构想刚好重叠在一起。 没错…… 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个人,想法是相同的。 面对默默无言的鼬,段藏继续用温和的口气说: 「无论是否会演变成战争,只要一发动政变,宇智波的命运就是灭族。」 宇智波一族创建的计划太过幼稚。他们受到激情所影响,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 这种感觉,就像在阅读因哀叹世间而自我了结的多愁善感者所写的诗句。 段藏感到作呕。 看到鼬这个天才出生在这么没用的族群里面,让段藏觉得有点同情。但人们无法逃避命运。当鼬出生在宇智波一族时,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 走向名为破灭的道路…… 他已经做好撒饵的准备。 「……其中也包含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但是,如果是在政变发动之前,也有一个方法可以单独拯救你的弟弟。」 或许就算不使用诱饵,鼬也会动手。段藏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拥有这么强固的信念。他有着惊人的梦想,要消灭世界上的一切争端,而且非常认真地打算要实现梦想。这种悲天悯人的想法,也是源自于宇智波一族。 只要他有避免争端的坚固信念,就算不拿他弟弟的性命当作诱饵,鼬也有可能会接受段藏的要求,但段藏是个谨慎再谨慎的男人。 为了消灭宇智波一族,以他弟弟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实在是太过便宜了。 把弟弟当成人质这种卑鄙的行为,鼬会怎么想呢?从他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虽然被段藏盯着,他仍然一动也不动。 现在就是进攻的时候。 既然有机会可以观察鼬的心情,就要一口气发动攻势。 「事情发生之后,你弟弟也会知道一切……亲眼看见木叶的忍者将一族杀光后,他也会开始产生复仇心……」 段藏要让鼬的思绪集中在弟弟身上,他就能把注意力从杀害同胞这件事上转移到其他地方,给他拯救弟弟性命的大义名分。 「等到事情变成那样之后,也只能请你弟弟去死了。」 「……这是威胁吗?」 这个男人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选择。」 段藏继续进攻。 「你要站在宇智波那边,发动政变,跟家族一起灭亡呢?还是要站在木叶这边,在发动政变前先保护弟弟,帮我们消灭宇智波呢……」 从鼬至今为止的行动来看,他不可能会站在宇智波那一边。 那这个男人的心中为什么会如此纠结呢?像鼬这样的男人,也会害怕背负杀害一族的污名吗? 「为了保护村子,必须在产生混乱之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能够担任这个任务的忍者,只有宇智波与木叶的双面间谍……鼬,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 鼬自己应该也知道。如果是一族以外的人灭了宇智波,村子里的其他族就会对高层抱持着不信任感。一旦其他族群起了疑心,认为村子只要觉得哪一族会对村子不利,该族全员就会遭到肃清,状况就会变得无法收拾。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由宇智波一族的人亲手消灭宇智波。是某个男人一时冲动,杀光了同族,这样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鼬……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痛苦的任务……但是相对的,你的弟弟可以留下一条性命。」 离开火影房子之后,鼬几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现在也凝视着段藏,一句话也不打算说。 懊恼…… 虽然段藏认为这个字眼不适合用来形容这个男人,但还是从鼬的沉默中感到悲怆的感情波动。 「你也同样有替村子着想的念头……」 段藏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件任务……你愿意接受吗?」 鼬似乎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快要压垮自己的感情,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在看到鼬转身离开,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为止,段藏连一根指头都没动,静静凝视着他。 就像在把自己的感情灌注到他身上一样…… * 在止水跳下去的悬崖上,鼬把额头埋在岩石中,用力闭上眼睛。他的视野被一片黑暗所包围,幻影浮现在他眼前,又再度消失。 尸体…… 雨…… 父亲…… 以及自己…… 那是鼬四岁时的事。 在名为忍界大战的战役即将终结时,父亲带着他来到战场。死尸堆积成山,甚至无法区别哪些是敌方,哪些是我方。这幅情景,鼬到现在仍然记得十分清楚。每具尸体都不是自愿死亡的,他们的脸上依旧挂着恐惧、悲伤的神情,正对人述说自己的不甘心。 对年幼的鼬来说,他什么办法也没有。站在无数死于非命的忍者当中,他只能痛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解决纷争。 从那一天开始…… 他的想法就从未改变过。 争斗是愚蠢的行为。 绝对不可以发动战争。 无论人类的黑暗多么想要玷污鼬,这个念头依旧化为光芒,不断照耀着他应当前进的道路。 所以,鼬才有办法活到现在。 就算他得知了父亲他们的阴谋,心灵受到期望斗争的同胞们打击…… 即使处于村子与族人的夹缝中,眼睁睁看着好友死于非命…… 尽管他要亲手将一族导向终结…… 「唔……」 在他咬紧的牙关缝隙中,传出呜咽声。 眼泪从他紧闭着的眼皮流下,滴落在干燥的岩石之上,沾湿岩石。 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泪过。 鼬曾在心里发誓,要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忍者。对他来说,哭泣等同于失败。要消灭世界上的一切争端,就代表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忍者。为了达成这离谱的梦想,他不需要任何弱点。他必须不断变强、不断向前迈进,一直走下去,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尽管如此,他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他从出生到这个世上以后过了十二年。 鼬没有什么哭泣的记忆。他从小就很听话,不会用哭泣给父母带来困扰。天马被杀,写轮眼开眼时他也没有哭。 哭泣的记忆…… 除了四岁在战场时,还有另一次。 就是他杀了止水的那一天。 当时,他也是在这个地方。 「止水……」 鼬心想,如果止水现在还活着待在这里,他会怎么说呢? 杀光一族…… 止水会原谅他吗? 恐怕没办法吧。 止水应该只是想要守护族人。这么一来,鼬和止水就会成为敌人。那一天,他们两人能以好友的身分告别,或许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没错…… 鼬已经下定决心了。 一年前好友死去时,他对族人感到失望,心中产生邪恶思念的瞬间,就已经预料到这个时刻会来临了。 宇智波族的叛乱、村子的混乱,以及内战…… 其他村子盯上疲惫的木叶,展开进攻。 争端会引发更多争端,新的忍界大战将会爆发。 站在憎恨连锁中央的,是宇智波一族。 『你只要纯粹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好。在不断的迷惘之中,找出答案。当你找出答案之后,绝对不要迷惘,要有找出答案并贯彻想法的决心。这就是所谓的「决断」。』 这时,他突然回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决断。 接下来要下的决断,即将跟一族诀别,以及…… 跟父亲诀别。 他迷惘了。 一直以来,他不停在迷惘。 他平常都看着止水的背影,也曾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 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但是…… 「这是最好的方法。」 鼬喃喃自语,就像在说服自己。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十分冰冷,紧紧勒住他的胸口。 哀哭的泪水濡湿暗夜。 当天,鼬回到家里时,他的家人都已经睡着了。 五 在根的据点,段藏的房间中。 「由我来动手。」 听到鼬这句话的,只有段藏一个人。他从桌子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向鼬。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说完之后,段藏把手掌搭上鼬的肩膀。他的手掌异样地冰冷。 「不用担心你弟弟的事。就算你消失了,村子也会负起责任养育他。」 他要杀光全族。就算这是任务,也是绝对不可以公开的任务。表面上,鼬会成为陷入疯狂杀光全族的犯罪者。他当然也没办法继续留在村子里。 现在,他只能相信段藏这个男人的话了。 「动手的日子,就是预计发动政变的前一天。这样如何?」 鼬了解段藏之所以选择这一天的意图。 这次的任务是奇袭。要在一族措手不及的时候一口气突袭,把他们全部杀光。在预计发动政变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会好好在家养精蓄锐不会外出。这样他就更容易正确掌握每个人的动向。此外,他们脑海里都充满隔天政变的内容,不会想到自己将会遭受偷袭。 「我知道了。」 「我会跟蒜山说你正在拚命协调宇智波族和村子之间的状况。」 他已经下了决定,事到如今也不打算再继续跟段藏辩论。关于弟弟,他有他的想法。一切都要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再说。 为了村子的和平,他要独自背负灭族的大罪。 他对找不出更好方法的自己感到失望。他一直在想要怎么跟止水——曾经将未来托付给这样的自己——道歉才好。 这是在无数挫折之后所下的决断…… 老实说,事情就是这样。 虚无…… 无论他在心里怎么寻找,都没有浮现出任何感情。无论他想要去看什么,想要去听什么,内心都一片平静无风。 「宇智波下弦该怎么处理?」 那是牛头与马头假扮的宇智波族人。 「啊啊……」 段藏似乎刚刚才想到这点,开口说道: 「其中一个人要死。你见到下弦之后不用客气杀了他。」 「这样好吗?」 「只要是为了任务,根的忍者连死也不怕,牛头和马头都会慷慨赴义的,你不需要犹豫。如果宇智波一族有除了你以外的失踪者,这个计划就白费了。到时,我就无法保证你弟弟的性命。」 到了这种时候,段藏还在威胁他,看样子他似乎还在怀疑鼬的决心。这是一个不知道何谓信赖的男人,真是悲惨的猜疑心。 「我知道了。」 「这样就好。」 鼬转过身去,迈开步伐。当他的手碰到门板时,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在这之后,直到任务完成前,你都不要再跟我见面比较好。我是最后一次跟身为木叶忍者的你对话。谢谢你至今为了村子做了很多任务作。」 鼬把段藏这段反常的发言当作耳边风,走出了门外,顺手把门带上。 「我到死为止,都是木叶的忍者……」 就算在大白天,这条走廊依然很阴暗。鼬在走廊上喃喃自语。 * 鼬躲藏在暗部监视摄影机的死角,一直盯着眼前的南贺神社境内不放。他位于镇守森林中的一棵树上,选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藏身在茂密的树叶当中。 距离发动政变的日子只剩下三天。 在那之前,他有一件事情非得要解决不可。跟段藏分别后,鼬就一直在南贺神社埋伏。 他有一种预感,觉得差不多该有成果了。 本堂的门打开,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开始左顾右盼。 他有一头白发。 「八代……」 鼬低声念出偷偷摸摸往鸟居走去的八代的名字。 他没有等八代完全离开,就跑到刚被关上的门前,快速打开门锁,以监视摄影机拍摄不到的速度跑进里面。 还不要离开啊…… 他在心中对自己要找的那个男人喃喃自语。 鼬将右边内侧第七张榻榻米快速掀了起来,底下出现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那是秘密集会场。 他立刻冲了下去。 从前,他在同胞们憎恨的咒骂声下关上这道门,现在他将再次打开。 「嗯?」 在集会场的最深处,有一块刻着宇智波一族历史的石碑。他要找的男人就站在石碑面前。 戴着橘色面具的男人—— 「宇智波鼬。」 「好久不见。」 天马被杀之后,这次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在那之后过了四年……你长大不少啊。」 面具男说完之后,张开双手。 「就是你在背后唆使那些人的吗?」 「你怎么讲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把族人的历史告诉他而已啊。」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宇智波斑?」 「喔……」 面具男用手扶着自己的下腭,维持这个动作说: 「这里随时有可能会有别人来。而且,村子里的人正监视着聚落。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稍微聊一下吧?」 「好吧。」 听到鼬的回答之后,那个男人的身体被吸进面具的洞穴中,出现在鼬的背后。 「跟我来。」 语毕,男人走向通往本堂的阶梯,走到外面。他似乎知道那些巧妙隐藏着的监视摄影机位置,刻意走在死角区域中,直接离开聚落,之后轻松避过村子边境守卫的耳目,走出国境。 离开木叶忍者村之后没多久,就可以看到通往砂忍者村的街道。那条街道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庙,四周有广大的森林,就像在守护这那座庙。那个男人躲进森林里面,便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奔跑。 月亮挂在杉树林上空,距离满月还有一点点缺角。 「你为什么知道是我?」 面具男双手扠腰询问鼬。他这番话已经承认自己是斑了。 「你……躲过木叶的警备,连南贺神社的秘石都调查过了……知道其位置的,只有宇智波的人……」 一开始,鼬是在暗部监视一族的任务中,察觉这个男人的。后来,鼬也有好几次在聚落中看到空间扭曲,那种扭曲跟天马丧命时所见到的光景是一样的。 所以,他马上就判断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介入了一族之中。 「之后,我就开始调查你的行动……也调查过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思想。」 结论就是,眼前的男人就是宇智波斑。 据说他在七十年前,跟初代火影千手柱间展开激战,最后战败而亡。但实际上没有人确认过他是否真的死了。无论是四年前火之国领主的袭击事件,或者是他在一族聚落中四处打探的行为,都能感受到他跟宇智波之间的关连,以及对村子的执着。而今天晚上鼬知道八代跟这个男人见过面后,想法便得到证实。 「……既然如此就好说了……」 面具男如此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宇智波一族的人,以及我对木叶与宇智波抱持着憎恨的事吧。」 宇智波斑为了要对抗歧视宇智波一族的千手一族,开始招募同志。但族人渐渐疏远想要引发争端的斑,背叛了身为族长的他。斑失意之后,独自挑战柱间,之后战败身亡。 他对木叶与宇智波的怨恨,应该非同小可。如果是他把八代培育成政变激进派,这种行动也是为了要向木叶复仇。 但鼬绝对不允许他向木叶忍者村报仇。 「……我有一个条件……」 鼬打算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会帮你向宇智波一族复仇……但相对的,你不可以对村子出手。此外……也不可以对宇智波佐助动手。」 鼬把斑对村子的怨恨,强硬地扭转到一族身上。这种强硬的态度让斑也难掩惊讶之色,发出小小的笑声。 「我拒绝的话,你会怎么做?」 斑稍稍倾斜戴着面具的头询问鼬。鼬保持着毫无感情的面孔,开口说出心中预先准备好的答案。 「如果你拒绝这个提案,你也会成为我的敌人。」 「你有办法杀掉我吗?」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我会杀了你。」 鼬已经踏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沉默笼罩着两人。 双方身上都没有杀气。虽然彼此之间交谈时气氛剑拔弩张,但他们都认同对方的实力。 「你似乎搞错了,那个小子并不是我的伙伴,什么都不是。」 斑伸出双手,将手掌朝上开口说道。「那个小子」指的就是八代。 「我会尝试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进行得很顺利而已。要我在这里收手也不错。不……」 面具上的小型黑暗空洞,盯住鼬之后就再也没有放开。 「比起那种都是小喽啰的族人,选择你似乎还比较有趣。」 都是小喽啰…… 鼬心想,或许真是如此。但下一个瞬间佐助的脸孔就掠过脑海,让他胸口感到一阵锐利的疼痛。 「你的提案……我就接受吧。」 鼬无视斑伸出的手掌,移开了眼神。 六 玄关…… 鼬仔细地把鞋子穿好。 今天的任务,将会大大改变鼬的人生。 他之后不会再在这里穿鞋子了。 安稳的时间,也将在今天结束。 尽管如此也无所谓……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背负罪孽了。 「哥哥……」 佐助呼唤他的声音,让正要站起来的鼬停下脚步。这种天真无邪的呼唤,简直就像是希望他留在这个家里、一族里一样。他只要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这种平稳的生活了。鼬决定再稍微留下来一下。他再次坐回地板上,回头望向弟弟。 「今天陪我进行手里剑术的修行好吗……」 这是之后无法再替他实现的愿望。 老实说,他想要永永远远陪着佐助。希望佐助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忍者,希望跟他一起出任务的那一天能够来临,但这已经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还是选择用表面话欺骗佐助。 「我很忙……你请父亲大人教你就行了。」 「和父亲大人比起来,你的手里剑术比较厉害……连我这个小孩子都看得出来。」 佐助将双手背在背后,头稍微有点低,嘟起嘴巴。回想起来,他最近都用忙碌当理由,一直疏远弟弟。早知道就多陪陪他,不过就算现在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哥哥,你怎么老是把我当成麻烦人物呢?」 不是的…… 他想这样对弟弟说。然而这是绝对不能对他说出口的话。因为接下来,他要一辈子承受弟弟的怨恨活下去…… 鼬一句话也没说,对佐助招了招手。 佐助没有抱持任何疑问,便走了过去。鼬就像是要挡住他的去路一样,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头上戳了一下。 「佐助,抱歉……下次再教你……」 「好痛!」 弟弟嘟起嘴巴,额头上有点红肿。鼬看着佐助,想起他小时候被戳一下就感到疼痛不已的样子,深深感受到佐助的成长。 如果继续像这样留在这里,他就没办法再次起身离开…… 鼬下定决心之后,站了起来,重重地踏出脚步。他没有看着弟弟,仅是开口对他说。 「……我今天没空陪你。」 「你总是说『佐助,抱歉』,然后就戳我的额头……还说什么『今天』没空,你根本就不愿意陪我嘛。」 他丢下不停抱怨的弟弟,打开玄关的门。 原谅我,佐助…… 当他跨过门槛的瞬间,不禁打从心底向弟弟道歉。 * 当初跟止水约好见面的那座悬崖…… 鼬坐在悬崖上突出来的地方冥想,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就算他多么想将思念驱离脑海,但连绵不断出现的念头却不肯消失。至今为止十二年的人生,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又消失,消失又闪现。 幼年时一心只想变强的回忆。 成为忍者之后,受心中纠葛所苦,跟伙伴及同胞们一同奋战的日子。 然后是将鼬拖进黑暗的许多枷锁。 在超越善恶及感情之后,记忆化为一片混沌,如同浊流一样将思考冲刷而去。鼬只能将自己委身于记忆的奔流之中。 现在想后悔也太迟了。就算如此,他也没办法保持开阔的心情。 从现在起,鼬要背负的业障,并不是简单就能割舍的东西。他的觉悟、迷惘、犹豫、决心,将位于超越一切的地方。所以鼬也无法预测自己在今天之后会变成怎么样的人。只不过,他唯一清楚的是今天确实会结束,以及到时所有的族人都会死,只留下自己的弟弟。 这就像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一样…… 「呼……」 鼬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他微微睁开眼睛,黄昏的光芒射进长睫毛覆盖着的视线中。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鼬行动之后,斑也会展开行动。 今天在聚落中,没有任何宇智波以外的人,段藏和根的成员巧妙地做出安排。由于要伪装成偶然的情况,所以没有人发觉段藏的小手段。 他所做的小手段还不只这个。 警务部队提早下班回家。 为了更新警务部队本部的设备,今天傍晚厂商将会进到里面施工。因此,村子里下令叫队员早点下班回家。这当然是段藏发布的假命令。死人不会说话,相关人士全部消失之后,不会有人出面表示他曾经发布过假命令。对于明天就要发动政变的他们来说,能早点回家也比较方便。 最后的小手段…… 就是让鼬的弟弟晚点回家。今天忍者学校的老师会陪他练习手里剑术。而那个老师是根的成员所假扮的。佐助连下忍都不是,完全无法看穿对方巧妙的伪装,这就是段藏的计划。 之后,只要让鼬前往聚落,计划的准备就完成了。 「那么,我去去就回。」 鼬站了起来,对半空说道。 他看见止水的幻影出现在眼前。 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 无论是一族的命运,或者是鼬平稳的人生…… * 鼬屏住气息,听着走廊对面传来开朗的对话声。房间里点着日光灯,里面有一张餐桌。 是两个女性的声音。 其中一位女性他很熟悉, 另一个人则是那位女性的母亲。 鼬踢倒放在脚边的垃圾桶,刻意发出声音。 「怎么了?」 他熟悉的那个声音对母亲问道。 「不知道。」 「我去看一下。」 对方向母亲说话的声音中,蕴含一丝紧张。她的气息慢慢往鼬这边靠近。 鼬小心不让别人发现,跑过走廊躲进隔壁的房间。他等对方的气息通过之后,溜进餐厅,在对方母亲发现鼬并发出惨叫声之前,用写轮眼让她晕厥过去。 鼬没有发出声音,把她母亲放在地上。等待着那个气息回来。 「妈妈,是垃圾桶倒了……」 讲到一半,宇智波泉美就停了下来。 「鼬?」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一脸茫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为、为什么……」 泉美的声音,鼬已经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他将查克拉集中在瞳孔中。 万花筒写轮眼。 「月读……」 泉美当场僵住。 鼬将思念集中在自己的幻术上。 「月读」是能够控制一切时间、空间、质量的幻术。鼬的万花筒写轮眼开眼的同时,他获得了这个力量。 在这种幻术中度过的时间,只是现实世界的几百几千几万分之一。 鼬构思出明确的影像。 木叶忍者村的和平,一族的平稳。 自己从一切苦恼中解放出来的样子。 以及…… 在他身边露出笑容的泉美。 泉美追在自己后面,升上中忍。 当时,鼬已经成为上忍了。 鼬将订婚戒指递给闹别扭的泉美。 泉美从忍者的工作退休。 结婚。 生产。 养儿育女。 儿女独立成人。 泉美陪着鼬慢慢变老。 自从他们相遇之后,已经过了七十年。 两人的头发都完全白了。 泉美生病。 卧病在床。 鼬在病床边照顾她。 她来日不多…… 使用万花筒写轮眼会耗费庞大的查克拉,会给施术者带来相当大的负担。鼬就像刚从深深的水底爬上来一样,肩膀不断上下起伏,大口喘气。在他眼前,泉美露出微笑,膝盖一软,身体垮了下来。 鼬连忙滑过去扶住她的身体,紧紧抓住她细瘦的肩膀。 「谢谢你。」 泉美对鼬露出微笑,她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我才要谢谢你……」 鼬用力抓住泉美的肩膀,话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泉美满面笑容,安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精神和肉体是不可分离的。 心灵枯朽之后,肉体也会衰败。 泉美在幸福之中死去。 鼬温柔地将一动也不动的泉美放在地板上之后,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查克拉激烈的损耗,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把泉美当成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下手杀了泉美,能让他舍去最后的迷惘。 这并非是对一族的留恋,而是对彼此之间感情的迷惘。 「谢谢你,泉美……」 鼬重心不稳地转过身去,另一边躺着刚刚因写轮眼而昏倒的泉美妈妈。 * 当鼬走出泉美家到外面的马路上时,他背后的空间突然产生了扭曲。 「已经开始了吗?」 斑用平板的声音对他说道。鼬没有转头,光靠气息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眼前的天空已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暮色。告知夜晚已经到来的金星,发出格外耀眼的光芒。 「女人和小孩尽量由我来处理吧。」 斑的担忧,让鼬感到很不愉快。 「聚落的西边交给我,东边交给你。就照一开始决定的去做。」 「你不要太勉强了。」 「闭嘴。」 「你年纪还小,如果背负太多黑暗,可是会崩坏的啊。」 我早就崩坏了…… 鼬忍住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转过头来看着斑。他的脸被面具遮住,看不到面具底下的表情。他穿着一件直达小腿的黑色长袍,全身上下不停发出类似杀气的不祥查克拉。 「你不用顾虑我。」 「这不是顾虑。为了要顺利完成任务,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你别小看我。」 「正因为我对你有相当高的评价,才不希望你耗费多余的力量。我能够使用时空间忍术,对付会哭泣、呐喊、逃亡、困惑的女人和小孩是我的任务。这应该是以效率为最优先所做出的结论吧?」 必须要在佐助回到聚落之前结束一切。现在没时间在这里跟斑大眼瞪小眼了。 「就随你高兴吧。」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见面吧。」 语毕,斑消失在虚空当中。 鼬轻轻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 他为了追寻新的目标,在黑暗中飞舞。 * 稻火的妻子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魂归西天了。鼬将忍刀上的血甩掉后,望向屏住气息的目标。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稻火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鼬没有回答,慢慢地缩短彼此的距离。每当他一步一步走近,稻火就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要不要快点做好觉悟?」 鼬用温柔的口气对他说,稻火则是摇了摇头,拒绝鼬的提议。 「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只不过是该来的结果出现在你的面前而已。」 「你、你这个叛徒。」 「你们就是这样,总是推开一切,现在才会被我杀掉。」 鼬用力往地板蹬了一脚。 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 稻火则是开始结印。 火遁。 太慢了。 稻火嘟起嘴唇,在喷出火焰之前,他的头就已经被砍下来了。 * 鼬把手伸向玄关的门。 房子里一片宁静,只有一个查克拉在晃动。 位于走廊的深处。 在最里面那间房间中,有某人的气息。 鼬抬起手靠近纸拉门。 「什么人?」 房里传来声音,鼬没有理会,直接把门拉开。 「是你啊。」 对方端坐在地板上,望向正前方,铁青着一张脸。他额头上的黑点,证明了他就是铁火。 「聚落中有查克拉的波动,原来凶手就是你啊,鼬。」 铁火是宇智波一族里屈指可数的写轮眼用户,擅长感应查克拉。他会敏锐地察觉到村子里发生的异状也不奇怪。 「既然你在这里,那么现在仍在外面的查克拉波动是谁的?」 「现在不是你担心这种事的时候。」 「原来如此……」 「你已经察觉到村子里的异状,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 「在我采取行动之前你就来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铁火准备起身。 鼬握着忍刀,一口气往前冲。铁火在鼬面前抬起头来,盯住他。 写轮眼…… 铁火的瞳孔发出查克拉波动,鼬毫不犹豫地正面接下。 「什么!」 铁火的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似乎是因为瞳术没有生效。在下一个瞬间,他认出鼬瞳孔里浮现的花纹,随即露出悔恨的表情。 「竟、竟然是万花筒!」 当铁火呐喊时,鼬的刀已经刺进他的肚子。 这一刀刺得非常深,整支刀刃都埋进他的身体。 若没有把刀拔出来,就不会喷血。 他们两人的脸孔靠得非常近,鼻子和鼻子几乎快要碰在一起。 「低估对方的器量,是你们的坏习惯。」 「鼬……」 铁火咬紧牙关,鲜血从齿缝中滴落。 他往后一跳的同时,一口气将忍刀拔了出来。 多到惊人的血液喷湿榻榻米。 鼬完全没有沾到对方的血。 铁火举起右手,在半空中挣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我饶不了你,鼬!」 这就是铁火的遗言。 鼬转过身背对铁火的尸身,将忍刀收回刀鞘里。 「我也不认为你们会原谅我。」 * 单身公寓的房内,连床铺也没有,从这间狭小房间完全感觉不出生活的气息。一个男人就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快点杀了我吧,分队长。」 从这种粗犷的语气来看,鼬判断对方应该是马头。 黑暗笼罩马头。无论哪个人看来,都认为他是宇智波下弦。鼬拖着沉重的脚步,站在马头面前。 「如果分队长不杀我,所做的事情都会化为泡影。别在意啦,快点解决掉我吧。」 「你无所谓吗?」 「自从我被段藏大人捡回去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伪装成下弦的马头,脸上露出寂寥的笑容。 「因为弟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想要帮上哥哥的忙啊。」 马头微微一笑,鼬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静静刺穿对方的胸口。 * 从泉美陷入长眠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鼬杀了数不清的同胞,但仍然在奔跑。 他的心灵早就冻结了。 也忘了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村子的和平。 只是不断地挥下刀刃。 往目标的父亲、母亲,以及妻子挥刀。 当这位年纪大约是刚进忍者学校的少年一动也不动时,一阵惨叫从鼬的背后传来。 他已经听习惯这种声音了。 对方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逃跑,不停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玄关,伸手打开门。 鼬追了上去。 对方跑到了大马路上。 那个男人正死命地逃跑,样子非常难堪。 恐怖让他的喉咙痉挛,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附近除了这个男人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就算他扯破喉咙大喊,也没有人会听到。 他穿过马路旁边的一道石门,门的另一边有一座公园。 四角型的空地上,座落许多游乐器材。男人不停推开秋千往前冲,拚命到令人觉得悲哀。他一路冲到广场中央后,却摔了一跤头撞到地上。鼬就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再往前走一步刀刃就能刺中他。鼬低头看着正想要站起来的男人。 「放弃吧。」 听到鼬冷淡的话语,让男人的白发开始摇晃。 他是八代。 「就、就算杀了我,也无法解决任何事。首谋者另有其人,连富岳大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也是被操控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躲在别人的影子底下吗?」 「相信我,我只是想要继承那个人的意志。他才是我们一族的……」 这时八代睁大了眼睛,直盯着鼬的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是……」 「好久不见啦……话虽如此,我们两天前也才刚见过面。」 八代看着斑,身体开始发抖。 「为什么?」 这种像是小孩子会问的问题,让斑发出傻眼的笑声。 「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把我叫过来啊,鼬。」 他们事先已决定好发生紧急状况时的会合方式。鼬只要在脑海中想着斑发出查克拉的话,斑就会使用时空间忍术现身。 「很不巧,我选择了鼬。就只是这样而已。」 斑轻描淡写地说道。八代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虽然我觉得应该没用,不过你就试着努力抵抗看看吧。」 「等、等一下……」 「之后就交给你啦,我要继续工作了。」 斑向鼬说完之后,再次消失于虚空之中。 「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事物崩溃时,这种心情……你也稍微能体会了吧?」 「唔……」 这些人害止水对一族失望,失去一切,然后死去。鼬想着止水,希望这样做能够多少告慰他在天之灵。 「那么,你要怎么做?」 虽然鼬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但他还是等待八代的回答。如果他是会在这时悔改认错的男人,就不会死命挣扎到这种地步了。 「我、我很能体会你的心情。我、我会停止政变。所、所以求求你……」 「开始求饶了吗?」 「求求你,鼬。不,鼬先生……」 他的样子非常悲哀,竟然以为能靠自己的判断停止政变。假使他没有受到斑的唆使,或许一族就会走向不同的命运。一想到这点,鼬心中就涌起一股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杀意。 「站起来。」 听到鼬冷酷无情的声音,八代努力将自己的细眼睁大,抬头望着鼬。 「既然你也是个忍者,怎么不堂堂正正地战斗?」 「…………」 「你连忍者的自尊都忘了吗?」 八代甩了甩头,同时站了起来摆出架式,总算压抑住心里的恐惧。 「你可别太小看我了喔。」 「有时间说废话,不如快点攻过来吧?」 鼬平淡地说道。在他面前,八代的瞳孔发出鲜红色的光芒。 鼬连防御的动作都没有,直接正面迎向八代的写轮眼。 八代的查克拉化为「瞳术」这种蜘蛛丝,在鼬的体内四窜。 「火遁!」 八代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呐喊之后鼓起脸颊。 但只吐出了空气,让他倍感焦急。 「你的火焰呢?」 「咦……」 八代毫不隐瞒地发出惊讶的声音。鼬则是用冷酷的眼神盯着他。 「你打算先用写轮眼让我的动作变得迟钝,再放出豪火球。你预测到我会跳起来躲避,所以会趁我毫无防备时用苦无之类的武器干掉我。你像这样先发制人后,接下来展开近身战,再次使用写轮眼取得先机。你是这样想的吧?」 鼬朝僵住的八代踏出一步。 「会做人和忍者的能力是完全无关的。」 「啊、啊、啊……」 八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鼬愈来愈靠近。 「你在跌倒时,已经中了我的瞳术,却因为脑海充满恐惧而没发现。」 八代应该是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才首次注意到鼬的眼睛染成了一片鲜红吧。 「我之所以叫你战斗,是为了要让你强烈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啊呜、啊啊……」 八代目瞪口呆,连嘴巴都合不起来,样子十分难堪,口水也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从一开始就完全估计错误。」 鼬的写轮眼产生了变化。 是万花筒。 「月读。」 今天晚上第二次的万花筒写轮眼,邀请八代进入毫无生命气息的黑暗当中。 在漆黑的大海当中有一座十字架,八代被钉在上面,一头雾水地左顾右盼。 黑暗的水面浮现许多东西,逐渐化为人型。 是无数个鼬。 手上都握着忍刀。 「这里是由我支配的世界……」 鼬把手伸向八代低声说道。 「唔啊啊啊!」 他手上的刀刺穿八代的腹部后,直接消失在黑暗之海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死去。」 八代的身体接连被刀刃刺穿。 他变成一只银色的刺猬,身体一动也不动。当鼬回到海中的同时,八代全身上下的忍刀也随之消失。八代刚露出安心的表情,眼前又再次出现成群的鼬,充满他的视野。 「真正的痛苦才刚要开始。」 八代的脸开始痉挛,这种表情已经超越恐惧,转变成笑容。 在现实世界中,两个人沉默地凝视对方,只过了不到数秒的时间。在这刹那之中,对八代来说应该已经过了好几天吧。 他在万花筒写轮眼制造出的幻术空间中,不断受千刀万剐之苦。当八代回到现实世界后,精神早已经崩溃。 「嘻……死……嘻嘻嘻……」 八代一边颤抖一边笑。鼬低头看着他,缓缓拔出背在身上的忍刀。 八代应该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吧。 事到如今,鼬也没有什么话对他说了。 冷酷无情的刀刃闪过。悲哀男人的头颅飞舞在月夜的半空中。 * 鼬回到聚落入口附近。 住在聚落中的族人,只剩下一个家庭还活着。 只剩下宇智波富岳一家…… 佐助差不多要回来了。鼬心里十分着急,觉得不快点不行,却走向聚落的入口。 他蹲在电线杆的顶点,俯视周遭。从这里可以清楚看见聚落的大门。 背后是大到惊人的满月。 人的气息从聚落里消失,笼罩一片静寂。 他听见远方的乌鸦在鸣叫。那种悲伤的鸣叫声,让人联想到翅膀光泽黑亮的乌鸦是否跟群体走散了,正在游荡。 有人穿过了大门。 是一个背着背包的少年。 是他最爱的弟弟。 鼬看着弟弟在眼前奔跑,心想如果从前能多跟他讲几句话就好了。 他想要跟弟弟讲的话,就像山一样多。鼬最近到底跟弟弟讲了几件事呢?一件或两件……不,他连一件真实都没办法传达给弟弟。 鼬心中有无数话语在打转。其中只有一句话,是他必须传达给弟弟的。 「…………」 鼬没有把脑海中的想法说出口,而是隐藏在心底。他撇开急着回家的弟弟,跳向自己的家。 * 里面的房间存在两个人的气息。鼬没有脱鞋,自然而然地走在平常熟悉的那条走廊上。当他打开门,立刻发现并肩坐在一起的父母。 鼬没有发出声音,站在他们身后。 「所以……你决定站在他们那边……」 父亲没有回头,压抑着感情如此说。他的口气中充满了解一切的达观声响。 「爸爸……」 鼬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他自己也吓到了。 鼬从忍者学校毕业之后,就开始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父亲大人」。这是他在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忍者后,对自己立下的规矩。在那之后,他就自然地习惯了这种方式,连自己从前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爸爸」这件事都忘了。 为什么现在他会用以前的称呼方式呢? 小时候…… 还没有一族的枷锁、与村子之间的矛盾、尚未尝过孤独,也不曾经历挫折的那个时候……还能以纯粹的心情跟家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或许是鼬一辈子中最幸福的时期。即将跟家人告别时,他开始怀念起从前的自己。 「妈妈……」 「鼬……我们都很清楚……」 母亲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已经了解了一切,却仍然包容着鼬。 「……鼬。」 父亲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最后答应我们一件事……」 他坦率的声音中,感觉不出任何怨怼。 「佐助就拜托你了。」 母亲与父亲,完全了解一切…… 这是他的直觉。 自从与泉美告别之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如今渐渐苏醒。 鼬在这段期间内多么苦恼挣扎,而他会做出这个决断,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这一切,他的父母都完全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静静地接受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父亲完全不打算跟自己的儿子兵刃相向。如果父亲要对鼬拔刀,母亲应该也会赌上性命保护鼬吧。 面对即将杀死自己的儿子,两人的背影中满溢着对鼬的关爱。 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呢……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结果呢…… 鼬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后悔,明明已经做好觉悟,但父母凄绝的神情,让鼬的心灵感到极大的痛苦。 「我知道了……」 鼬开口回答的同时,激动地落下泪来,沾湿脸颊。 他握着忍刀的手不停颤抖。 「别怕……这不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吗……」 他回想起自己刚加入暗部,睽违许久跟父亲单独对话时,父亲对他所说的话。 『你只要纯粹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好。在不断的迷惘之中,找出答案。当你找出答案之后,绝对不要迷惘,要有找出答案并贯彻想法的决心。这就是所谓的「决断」。』 『决断……』 『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很少人愿意对自己的人生下决断。每个人都把决断权交给其他人,在逃避责任的状况下生活,你绝对不可以采取那种生活方式。自己的人生,就要自己下决断、向前迈进。』 这就是经历迷惘、痛苦,下了决断之后的道路…… 不可以害怕。 这是父亲的教诲。 「跟你比起来,我们的痛楚一瞬间就结束了……」 即使处于临死前,父亲仍然在替儿子接下来的人生着想。他似乎打算用性命告诉鼬,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父亲说出自我反省的话。 「早知如此,我应该多相信你一点。相信你,压抑一族,等待着时机。或许这样会比较好。」 「爸爸?」 鼬的声音因为泪水而颤抖。父母应该都发现鼬在哭泣了吧,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如果是你,或许能成为宇智波一族的第一个火影。你能够将一族的黑暗一扫而空,击溃村子的偏见,用自己的实力开拓命运。但是……」 父亲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从颤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正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我夺走了你的未来。」 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如果他现在开口,感情似乎就会失去控制。 「不过一切都太迟了……」 父亲深深吸了一口气。 「即使想法不同,你还是我们的骄傲……」 父亲的骄傲…… 他想在更明亮的地方听到父亲说这句话。 戴着火影的斗笠站在村人面前,父亲微笑着看向自己。如果能在这种时刻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句话,该有多么幸福啊。 但那已经是无法实现的梦想了…… 他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 弟弟快要回来了。 鼬把刀刺进母亲背后,一口气贯穿她的身体。 一阵剧烈的疼痛窜过他心中。 他拔出刀来,直接将刀刃瞄准自己的父亲。 「你真是个体贴的孩子……」 鼬低下头来,整个人靠在父亲身上,额头贴在父亲宽广的背上。 他的动作就像是在跟父亲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回想起来,他从未跟父亲撒娇过。 他也从未说过任性的话让父亲困扰,或者是哭着向父亲撒娇。 他应该要更加、更加…… 多跟父亲相处就好了。 鼬低着头,泪水不停从他的眼中滑落。 握着刀柄的手,被泪水完全浸湿。 从刀刃传来的细微震动,已经完全停止了。 他感受到父亲的性命已经完全消逝之后,缓缓把刀抽了出来。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注意着不要被对方的血喷到。忍者的业障已经深深陷入自己的骨髓,他开始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鼬的手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才把忍刀收回刀鞘。 他还剩下最后一件工作。 鼬擦干泪水,等待那个时机来临。 七 从走廊上奔跑过来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 「爸爸!妈妈!」 弟弟大声喊道。 「佐助……不要过来!」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父亲,在门的另一边大喊。然后,他这次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门缓缓地打开。 佐助看到父母倒卧在地板上,立刻冲进房间。 「爸爸!妈妈!」 鼬从月亮的阴影下走出,出现在弟弟的面前。 「!!」 弟弟满脸大汗,瞳孔因恐惧而扭曲。 「哥哥!」 佐助踏出颤抖的脚步,张开双手拚命说: 「……哥哥!哥哥!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 苦无射到佐助背后的门上。 「唔……」 弟弟的衣服被割开,肩膀露了出来,肌肤浮现出淡淡的伤痕。 「真是个愚蠢的弟弟……」 这是鼬最后的工作。 不允许回头了。 万花筒写轮眼…… 「嘎啊啊啊啊啊啊!」 爸爸…… 血沫飞溅而出。 妈妈…… 哥哥…… 被割裂的宇智波家纹。 浑身是血的两人…… 一切都是为了要活下去,才会留下这些怨恨。 佐助整个人贴在地面挣扎爬行,只有头抬了起来,望向哥哥。 「哥哥……为什么?」 「为了测验自己的器量。」 「……测验器量……?你就只是……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杀了大家……吗?」 「这就是最重要的。」 「什么啊……」 弟弟的身体涌出一股力量。 「开什么玩笑!!!」 受到万花筒写轮眼攻击后,他的身体没办法随心所欲行动,往前冲到一半就摔在地上。父亲那生命之火已然消逝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 在这瞬间,弟弟站了起来,冲出房间。他直接离开家门,逃到大街上。 逃走是对生命的执着。 是代表他想要活下去的证据。 工作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鼬站在弟弟面前。 「不可能!哥哥,这根本不像你!因为……」 「我一直扮演一个你理想中的哥哥……就是为了要测量你的『器量』……」 活下去吧。 「你能成为测量我的器量的人……你有着这种可能性。」 活下去吧。 「你心中非常地憎恨我……而且一直想超越我,所以我才让你活着。」 活下去吧。 「这么做是为了我……」 活下去吧。 「你和我一样,是有可能学会万花筒写轮眼的人。但是要学会就必须满足某个条件。」 「…………」 「就是要杀害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 「就像我这个样子……」 「!」 活下去吧。 「……咦……他是被你……止水先生是被你杀死的吗?」 「因为这样,我才能得到这个『眼睛』。」 活下去吧。 「南贺神社本堂……从右边最里面的位置数过来的第七张榻榻米下……有我们一族的秘密集会所。」 「!?」 「里面记载着宇智波一族的瞳术本来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以及一族真正的秘密。」 「?」 「只要你开眼了……包含我在内,能够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人就有三个了。这样的话……嘻嘻。让你活下去是有意义的。」 活下去吧。 「现在……」 「!!」 活下去吧。 「你……根本没有让我杀掉的价值。」 活下去吧。 「……愚蠢的弟弟……」 突破困难活下去吧。 「你想杀我的话,就痛恨我!憎恨我吧!你就丑陋地活下去吧…………尽力地逃跑……逃跑……尽力地苟且偷生吧!」 拜托了…… 「到时候你就带着跟我同样的『眼睛』,来找我吧!」 你一定要在我留下来的现实中突破困难活下去…… 弟弟轻轻颤抖了一下,如同断线的人偶般倒了下去。 佐助大步往前跨出右脚,硬是撑住身体。他看着哥哥的眼睛,充满鲜红色的光芒。 开眼。 这样一来,佐助又得到了一个能够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 时候到了。 鼬准备离开,纵身往天空一跳。 「等一下!」 弟弟也跳了上去,紧追在他身后。 佐助不知何时已经把三只苦无握在手上,出手往鼬射去。 攻击中带着锐气,让鼬也不禁屏住气息。 鼬躲过了两只,剩下的一只却躲不过,只好稍微偏过头去,用护额挡下。但还是输给了苦无的威力,使绑带松脱。苦无坠地后倒插在地面,鼬的护额则是掉落在旁边。 弟弟的肩膀剧烈抖动,急促地喘着气从背后追过来,这时鼬则是慢慢地把护额捡了起来。佐助快要用光所有力气,在原地无法动作。 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虑护额的位置。 他粗暴地把护额绑上,木叶的标志歪向头的右侧。 他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因为鼬在哭泣。 看到弟弟即便暴露出难堪的一面,也拚命想要活下去的样子,让鼬原本理应冻结的感情渐渐松动。佐助挤出最后的一点点力量,想要阻止哥哥。他的样子太过惹人怜爱,鼬甚至产生一股冲动,想要带着佐助一起逃跑。但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佐助必须以村子里忍者的身分,走在阳光照射的道路下。 鼬接下来的生活,将会伴随黑暗。 他们两人所处的地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只有在鼬的人生最后一刻,那一点点短暂的时刻,才允许两人见面。 杀了哥哥这个凶恶的犯罪者,替一族报仇雪恨的英雄。 这才是佐助应有的荣耀。为此,鼬会再次跟弟弟面对面。 他将会被弟弟所杀。 这就是鼬该有的死法。 为此…… 他不能让弟弟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 鼬把护额压在头上,将力量灌注于腹部。 他们要暂时分别了。 在这一刹那。 鼬的身体在思考之前展开了行动。当他发现的时候,弟弟的身形已经出现在视野当中。这时,他才首次了解自己已经转过身去。鼬想要将弟弟最后的相貌烙印在眼底,而这个愿望驱动了他的身体。 但这也是不被允许的事。 太大意了…… 因为,鼬感受到热烫的泪水流过他的脸颊。 他马上将脸从弟弟身上别开,直接跳了起来。 鼬感受到佐助的气息在他背后倒下。他没有擦拭眼泪,直接飞舞在月夜中。 美丽到甚至令人想要把它切开的满月,让鼬感受到无比的憎恨。 * 鼬离开之后还不到一小时,暗部就被召集到聚落中,准备收拾遗体。 遗体倒卧在路上,段藏则是沿着路向前走去。 他刚刚才跟蒜山见过面。蒜山得知鼬的凶行之后勃然大怒,朝段藏兴师问罪。段藏同意辞去顾问之位,以及将「根」解散。之后,他就离开了蒜山面前。 现在他已经达成了「消灭宇智波」这个长久以来的愿望,不需要再执著于顾问这一类的职位。「根」就算表面上解体,只要将组织地下化,就能瞒着蒜山的耳目暗中活跃。 结果,段藏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段藏大人!」 他的手下之一现身。 那个男人戴着上面画有红色脸谱的狐狸面具。 「怎么了,牛头?」 段藏呼喊手下的名字。 「…………」 牛头一句话也没说。 当段藏看到他斗篷帽底下面具中的两个空洞时,不禁屏住气息。 鲜红色的瞳孔,形状像是三条勾玉于中央混合在一起…… 「你……!」 「我会一直监视着你。」 变身成牛头的鼬对段藏说道。 「如果你敢对佐助出手,我就会将村子里所有的机密情报泄漏给敌国。」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给村子带来怎么样的结果吧?鼬。」 「我已经从村子里叛逃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是个有能力的棋子……看样子,是我看错了。」 「若你对佐助出手,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给我好好记住了。」 假扮成牛头外型的鼬化为无数只乌鸦,消失无踪。 「你可要紧紧盯住他。」 段藏低声喃喃自语,他耳中同时传来一阵虫子振翅的声音。 * 「你竟然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摸进这个地方……你果然是个高强的忍者。」 第三代火影猿飞蒜山从被窝里起身,笑了一笑。 「你是想说,在这里就不怕我们之间的对话被人听到,才这么做的吧?」 「是的。」 鼬跪在床铺前答道。 「你的名字已经列在s级罪犯通缉名单里,原本应该连想要进入村子都很不容易,你却能摸进我的寝室。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甘愿做到这种地步也想要找我讲话吗?」 「是关于佐助的事。」 「别担心。那孩子没有罪,接下来我们也会把他当成村子里的孩子一样照顾。」 火影强而有力的话语,让鼬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头。 「感谢您。但是……」 「你想说段藏的事吗?」 「是的。」 第三代火影的洞察力足以媲美写轮眼,让鼬满心佩服。但另一方面,他也感到很痛苦。 既然对方能够如此敏锐地洞察人心变化,为什么不与宇智波一族走上协调之路呢?鼬虽然想质问他这个问题,但这件事就算再怎么想也没有意义了。 鼬是s级通缉犯,这一点不会改变。 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佐助和鼬这对兄弟,其他人都被鼬杀了。 这就是现实。 「你不用担心段藏。我已经正式解除他的顾问职务,也命令他解散根。」 「他会老实听命行事吗?」 「他已经辞去顾问一职,根在表面上也已经解散,但我不能否认他确实有可能继续在暗中培养成员。原本负责监视宇智波一族的人,我也派去监视段藏了。」 已经没有必要监视宇智波一族了。 第三代火影的话语,刺痛鼬的心。 「鼬,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碰佐助一根汗毛的。」 「拜托您了。」 鼬深深地低下了头。 「那么……」 他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鼬盯着门不放,开口回答。 「有一个组织让我很在意。」 「你要加入吗?」 「是的。我要从内部监视那个组织,如果它失控,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想办法阻止。」 「就算离开了村子,你依旧是个比任何人都还要热爱和平的忍者啊。」 「…………」 直到现在,鼬依然认为自己是木叶的忍者。佐助所居住的木叶忍者村,才是自己的故乡,这里并不是他想舍弃就能舍弃的地方。 「那个组织的名字是?」 「『晓』……」 * 「你好歹也该现身了吧?」 在杳无人烟的森林里,鼬喃喃自语道。他话声刚落,虚空中就燃起一丛小小的火焰。火焰瞬间激烈燃烧,马上变小消失。之后,只留下四散的些许灰烬。在空中飘舞的灰烬中,有着透明翅膀的碎片。 「你应该在吧?油女一族的男人。」 「我在你面前用的名字是『蜾蠃』喔。」 之前毫无半点动静的森林里,突然出现数量惊人的飞虫,在空中形成巨大阴影。虫子振动翅膀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化为言语,传到鼬的面前。 「你不打算放弃监视我,回到饲主的身边吗?」 「对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你应该也知道吧?」 「这样啊……」 虫子渐渐化为人类的形状。 戴著白虎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天上,与无数的振翅声一起浮在半空中。 「我并不打算永远当段藏的棋子。」 「你的想法,那位大人完全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该怎么做,以及该成为怎么样的人。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说,我们的想法是两条平行线吗?」 「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 鼬抬头望着蜾蠃。 「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了。」 写轮眼发出光芒。 「那种东西对我没用。」 「对『你』确实是没用。」 鼬将查克拉集中于双眼瞳孔,让它们变成万花筒写轮眼。 他注视着蜾蠃体内数也数不清的无数瞳孔。 鼬的右眼深处感到阵阵的闷痛。 因为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不断过度使用写轮眼。 「你说你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我。但你只有一个人,要吃饭也要睡觉。那么在那些时候,是谁在监视着我呢?」 「你讲话不用那么拐弯抹角……啊……」 「看样子,你似乎已经察觉了呢。」 飘在半空中的蜾蠃,样子有点奇怪。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在拚命抵抗什么。 「你以为我没有发觉那些监视我的虫子吗?」 「难道……你竟然对『蛊虫』使用万花筒写轮眼……」 「你把查克拉与虫分享,借此可以让虫子看到的东西与自己的经验同化,这种做法比影分身还要有效率。」 振翅声从蜾蠃身体里消失,同时突然受到重力影响,被吸至地上。他无法自由活动,连想要好好着地都没办法,整个头砸在地面上。 「咕……咕咕咕……」 蜾蠃用受过伤的声带,以他原本的声音发出呻吟。鼬好整以暇地往下看着他,冷酷地开口说: 「我要替止水报仇。」 「等、等一下……」 「天照。」 当鼬的低声细语传到蜾蠃身上时,他的肩膀燃起一股漆黑的火焰。形状奇特的火焰愈烧愈旺,立刻笼罩他的全身。虫子从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孔洞逃了出来,仿佛要舍弃在火焰中焚烧的宿主。但每一只虫子身上也都缠着漆黑的火焰。 「只要被我盯上的东西,身上的火焰到死之前都不会消失。你身上的那些虫,我一只都不会放过。」 蜾蠃死前的惨叫声响彻整座森林。身上缠着黑暗火焰的虫子们,正在他周围不停飞舞。这种景象简直就像是在大白天闪耀着光芒的一群漆黑萤火虫。 * 「事到如今,我依然无法置信。」 新子看到从前的学妹盯着手上的茶杯喃喃自语,不禁投以同情的眼神,同时叹了口气。 「想不到鼬学长竟然会做出那种事。」 从前曾是新子学妹的希姆卡,说完之后滴下眼泪,在茶杯中淡绿色的水面上,激起淡淡的涟漪。 「我也一样无法置信,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可是学姐……」 「我已经不是你学姐了啦。你可以不用再那样称呼我了。」 「可是……」 「来,吃个糯米团子,打起精神来吧。」 新子端起放在长椅上的团子递给希姆卡,上面还加了很多红豆馅。 「谢谢。」 希姆卡一边道谢,一边拿起竹签,努力撑开樱桃小口把一个团子塞进嘴里。 「真好吃。」 说完之后,希姆卡对新子笑了一笑,新子也回以微笑。之后,新子转过身面对道路那一侧,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有一只乌鸦在飞。那只乌鸦就像鹰或是鹫一样宛如划着圆圈飞行,动作很奇特。 「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大致上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 希姆卡把第二个团子塞进嘴里问道。 新子依然抬头望着天空说: 「他明明比我小六岁,却比我成熟多了。」 「我懂。我明明也比他年长,但自然而然就会称呼他为『鼬学长』……」 「我想,他应该承担着许多麻烦的事,才会在不得已之下那么做吧……因为我听说,连他曾经带来这里的那个可爱女朋友,都被他杀掉了……那个孩子,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讲到这里,连新子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一边想,一边拚命压抑快要从胸口涌出来的炽热感情。 「说得也是……他果然有女朋友……」 希姆卡点点头,低声说道。 新子用力转过身来,仿佛要把泪水甩干。 「怎么了,你也看上了鼬吗?」 「不、不是,才没有这……」 「你不肯老实讲啊。」 新子扑到希姆卡身上,用指头戳她的侧腹。 她从前的学妹发出了欢笑声。 新子用她听不到的声音呢喃: 「没关系,我了解……」 当新子若无其事地擦掉再次滴落的眼泪时,听到店长从里面开口呼唤她的声音。 无论发生什么事,日常生活依旧会继续下去。 * 「麻烦的事已经办完了吗?」 坐在巨大树桩上的男人问道,鼬则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位于国境附近的岩山。周围的树木都被干净俐落地砍了下来,样子非常难看。在这片荒凉的山地上,强风毫不间断地吹拂。鼬强忍剧烈到快要把他吹跑的风,站着与面具男面对面。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那个男人脸上戴着的漩涡状面具,朝鼬看去。他右眼上的空洞,一直盯着鼬不放。 宇智波斑。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是s级的通缉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 「之前那件事,你有考虑过了吗?你这个通缉犯若是想要保障生命安全,我觉得这样做也是件好事。」 「这个嘛……」 「我让你见个有趣的男人吧。」 说完之后,斑抬头望向空中。 「没错。把他叫过来。」 斑似乎在通过查克拉与某人说话。 「好久不见了。有一个家伙我想让你见一见。没错。啊,你就通过培因把查克拉传来这里,用查克拉跟培因配合。」 斑再次转头看向鼬。 「他要来了。」 斑坐着的树桩旁边,原本什么也没有,现在却涌现七彩的波动。波动先是激烈晃动了一阵子,再渐渐化为人形,最后清楚形成一个男人的样子。 男人的外表,鼬也很熟悉。 「哎呀,好久不见啦,鼬。」 七彩光芒的幻影,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恐怖声音。 「你是……」 鼬低声喃喃自语,斑开口对他说: 「他是传说中的三忍……大蛇丸。」 「你竟然会说这种多余的话来讽刺我,真是稀奇。」 七彩光芒的幻影嘴角稍稍翘了起来。 「我或许有点沉醉于这种状况了啊。」 「呵呵呵……这一点也不像你啊。」 「是啊。」 他们两人之间的口气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鼬在一旁边听他们两人对话,边思考别的事情。 说到大蛇丸,他可是不断进行禁忌的人体实验,被第三代火影赶出村子的罪人。而且他在之前的大战中,受到许多忍者的畏惧,与自来也、纲手并称「传说中的三忍」。 宇智波斑是木叶忍者村创设期的传说忍者。 他们两人都是在忍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强大忍者。这两个人联手组成秘密组织「晓」,到底有什么目的? 鼬不能视若无睹。 「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曾经遇过你好几次……不过已经九年没见面了呢,鼬。」 鼬和大蛇丸并不熟。大蛇丸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双方也只不过是见了面会稍微打声招呼的关系,并没有亲昵到能够以这种装熟的口吻讲话。 「你离开村子是六年前的事。」 「哎呀,是这样吗?在那之后,我重生过一次。是用了禁术重生的。」 据说大蛇丸从前还在村子时,就已经在进行人体实验。他就算能够重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种术啊,可以让施术者得到悠久的生命,但对于时间的感觉却会变得有点迟钝。你应该也有记不清楚前天和大前天吃了什么的经验吧?对我来说,十年这段时间,就跟十天没两样。」 「…………」 「呵呵……这种事情无所谓啦。这个男人会想要让我和你见上一面,应该有别的原因吧?」 幻影的嘴唇从左右两边裂开,变成像蛇一样的嘴巴。 「如果你能加入『晓』,我就放心多了。」 「里面还有其他从前曾是木叶忍者村的忍者吗?」 「就只有我和这个男人,你加入的话就是三个了。」 「这样啊……」 从大蛇丸的话中推测,「晓」里面似乎还有其他村子的逃亡忍者。 在超越村子界线之处,黑暗正开始蠢动…… 「那个村子只能借由排除我们一族来获取平稳……忍者只能借由让他人屈服来展示自己的存在……我就待在里面观察你们的组织将会以何种方法面对这些事情,似乎也不错呢。」 「真像是你的回答。」 大蛇丸发出带有妖气的笑声,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站了起来。 「欢迎来到『晓』。」 鼬握住斑伸过来的右手。 斑的手掌冰冷到惊人的地步,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血气,甚至会误以为他戴的皮革手套已经冻结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下次见吧,鼬。」 大蛇丸的幻影消失于虚空之中。 「我们走吧。」 「去哪里?」 「首先,先到我们的巢穴所在之处,雨忍者村……」 从面具深处窥视外面的瞳孔,发出鲜红光芒。 鼬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段藏从前说过的话语。 『你的人生会时常伴随着骚乱。』 现在鼬正要踏进一群打算引发混乱之人的漩涡中。 那天晚上,鼬失去了族人,也失去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要成为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登上火影之位,充分使用这个立场将世界导向和平,然后…… 消除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争端。 这是鼬从前心里描绘的希望之路。 一切都已经失去了。 但是…… 就算失去了希望,他仍然怀有梦想。 即便不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应该也能追求消除争端的梦想。 尽管他面带凶相,也无所谓。如果常常会引发骚乱就是他的宿命,他就要充分利用它。 鼬要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争端、灾祸,以及人类的憎恨之心引向自己的身边。 他深信借由让自己置身于争端的漩涡当中,就能达成他的梦想。 战斗、战斗,经过不断战斗后所抵达的地方…… 弟弟就在那里等着他。 将混乱吞噬殆尽后,将产生和平的世界。佐助将会站在那个世界的中心,他会是打倒自己哥哥这个罪恶化身的英雄。 黑暗正是我的梦想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斑已经动身离开,鼬也跑了过去,追在斑身后。 在鼬的头上,有一只乌鸦陪在他身边飞翔。 他的前方将会是一片永恒的黑暗。 尽管如此,鼬的嘴角仍然挂着一种高贵到近乎神圣的笑容。 弟弟将会出现在这条路的终点。 「等着我吧,佐助……」 鼬迈向死亡的旅程,将从这里开始。 封印大筒木辉夜后,世界真的得救了吗? 不,并非如此。 解开无限月读之后,人们回到原本的生活,大概还是会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吧。 真正恐怖的不是巨大的罪恶。 而是栖息于人心的小小罪恶…… 哥哥知道这件事。 而他独自一人背负着人们的罪恶,比任何人都还要渴望着和平,以罪犯的身分死去。 他才是真正的火影。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 承认人心脆弱,接受邪恶的感情,尽管如此,还是能继续生存下去的人,就是真正的强者。 只有我做得到……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做。 我也要踏上……哥哥赌上性命展现在我眼前的道路。 「革命。」 鼬真传~暗夜篇~(完)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