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至尊》 正文 序章 苏醒 天空无比晦暗。 晦暗的天空下,是一座几乎不能被称之为城市的城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从旧时代顽强活下来的人类在这片残垣断壁的基础上,借助原有的石料,钢筋,混凝土,沿着这些断壁的走向,在这里重新建造起了独具星陨纪风格的新城市。 但事实上,用废墟来称呼这座城市,似乎更恰当一些。 与星陨纪之前的旧时代城市不同,这些新兴于荒野之上的“城市”都是向下发展的。它们深入地底,直到遇上旧时代遗留下的科技力量再也无法穿透的地层之后,才会彻底停下,转而向四周开辟,直到将城市下方的地基挖空,一个标准的星陨纪城市方才算是大功告成。这些城市散布在浩瀚而荒芜的荒野之上,成为了来不及进入东西天穹的人类们在这个黑暗时代中唯一的依靠。 或许有一天,当天穹中那些新人类领导者所提倡的反攻故土的口号成真的那一天,这些城市会成为人类的前哨站,也说不定。 只不过在当下,那个反攻口号距离生活在荒野上的人类还太过遥远而飘渺的今天,在城市周围搜寻可用的荒能源料和矿物,藉此来换取在这片荒野上继续生存的时间、空间以及食物,才是这些被天穹下的新人类称为“荒野民”们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此时此刻,在这座被称为苏扬的城市中心,一个巨大的钢铁烘炉正在熊熊燃烧。它足足有十余米高,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以它为圆心,三十多条大小粗细长短不一的特制金属管道将它与整座城市连通。荒能源料聚成的矿石混合着煤与石油,被苦力们从烘炉后方的管道中灌入,为这座城市供给着它赖以生存的能源。 在烘炉的最顶端,是一条淡金色,完全由星陨铁打造而成的管道。这种形成于星陨之后的矿物格外珍贵,仅仅这一条管道的造价就足以抵得上荒野上一个小型聚居地的全部财富。但它本身的材质也确实配得上它的价值,从它被发现到五十年后的如今,人们在荒野上开采出了数以千计的新矿物,其中不乏硬度与耐热性超过星陨铁的,但只有星陨铁能够在运送荒能源料燃烧产生的荒能过程中不产生太多损耗。 这条珍贵的管道直达苏扬城上空。钢铁烘炉每一次燃烧带来的庞大荒能,超过三分之二都汇聚在这条管道内,最终抵达两百米的高空,而后向整座城市辐射,最终形成一片淡金色的薄幕,将星陨纪对普通人类伤害最可怕的辐射尽最大限度地隔绝在外,尽管仍然有一部分辐射进入,但已经足以让人类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上,拥有一个可以暂时安歇的地方。 这是荒野上的人们模仿东西大陆两大巨型天穹的产物,即便效果远远不及天穹,但在荒野上,凡是能够建立起这种装置的,无一不是人口过万,势力不俗的强大组织,也只有这种组织,才能够负担得起日复一日庞大的荒能消耗,并且保护这个装置不被夺去。 至于那些供应屏障之后剩下的动能,则顺着底部的管道,在陆续完成对荒士营,城主府,以及每个月都会向城主府荒士营上缴一大批资源财富的公司动能供应后,剩下的一小部分便会按照不同的配额,汇入苏扬城中有户籍的各家各户中,借助这些动能,他们可以短暂的拥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不等的新鲜的,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的呼吸时间,并且净化出勉强可以拿来灌溉,洗漱的半立方米五等净化水,以及零点一立方米勉强可以饮用的三等净化水。 当然,并不会有人真的傻傻地把这些足足可以再多净化出一立方米五等净化水的动能真的拿去净化出一立方米三等净化水。毕竟对于这些大部分不会活过三十五岁的底层荒野人而言,五等净化水与三等净化水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就算他们真的一辈子只喝三等净化水,在离开城市去到荒野拾荒的过程中,也难免会因为强大的辐射而早早逝去。而至于那些侥幸逃过了一劫又一劫,活过了三十五岁的人,随着免疫系统的衰弱,他们要么身体的一部分发生“荒芜”,生不如死,要么,便是彻底的“荒芜化”,整个身体如同化作脓包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溶化,而本人却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根本无从阻止,到了那地步,连呻吟都将成为奢望。 生不如死,是星陨之后重建起来刚刚三十年的“崭新”世界教会人们,特别是底层人们,最直观的东西。 苏扬市上层街,是建立在城市废墟上的街道,这里是城市中辐射最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钢铁熔炉支撑起的淡金色天穹,终究比不上那传闻中足足覆盖了东西大陆加起来近两百万平方公里面积的超级天穹。被辐射云笼罩着的暗黄色天空所带来的强力辐射在经过这层薄幕之后,仍旧有不小的残留,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聚集在这里的居民们。 在这里居住着的,除了驻扎在废墟北部边缘,最接近荒兽活动区的荒士营外,更多的,是苏扬市里所有没有户籍的人。 这些没有户籍的荒野民,或是从外界逃难而来的普通人,或是落魄的游行商人,或是为了避免传染而被赶出城市下层,已经发生“荒芜”化的原下层居民。他们居住在这座城市的最顶端,却是这座城市最不堪的人群。他们唯一的生存来源,便是走出屏障,去荒野上找寻荒能源料。找得到,便能回来,借着这些东西与荒士营换取延续生命所必需的东西—食物,水,再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他们的聚居地——上层街,用它们延续自己不知道还能残喘多久的生命,或者换取性欲的满足。毕竟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永远不会缺少走投无路的人,而女人又是最容易走投无路的。 被辐射云遮掩的天空下,暗黄色的光芒终于散去。一天就此宣告结束。拾荒者们拖着沉重的身体开始向回聚居地走去。拥有户籍的“矿工”们走的是另一条路,他们有直达地下的专用通道,自然不用和这些拾荒者们走在一起。 只是这几天,这些拾荒者的人群中混进去了一个有点格格不入的人。 并不算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孩子,穿着明显比她的身材大了不止一号的老旧防辐射服,怀中抱着刚刚从荒士营中换回来的一小包补给,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苏扬上层街的那些刚刚从城市屏障外回来,因为辐射的影响精神还有些错乱的拾荒者们。偶尔在经过一些阴暗小巷,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甚至有些年幼的男孩时断时续的“唔嗯嗯”的音节以及挣扎乃至肉体碰撞的声音时,孩子便抱紧怀中的补给,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冲过这条小巷口,向着上层街的尽头飞奔而去。在那里,有一条可以通往地下的老式电梯—那是给有户籍,但却没资格加入矿工队伍的苏扬人准备的。 不能管的不要管,不能救的不要救,不能帮的不要帮。这是父母失踪后,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从小教会自己的事。 末世人如狗,同情心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些连生存都难以维继的人而言,太过奢侈。 然而孩子怀中的那一小包补给终于还是引起了下层街的居民们的注意。而比这包补给更惹眼地其实是孩子身上那套陈旧的防辐射服——那是只有荒士营的士兵家属才能够配备的高级玩意,拥有它几乎可以说在荒野上多了一条命。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小孩穿过上层街却没有遭遇危险的最大原因。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一个可能是荒士家人的小鬼,哪怕这个小鬼可能仅仅是某个荒士的奴仆。 那些经过了星陨摧残之后却没有“荒芜”,反而在人类原有基因上打开新的进化之路,甚至连辐射都难以伤害他们的荒士们的手段,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已经几乎放弃尊严的人愿意承受的。 荒士的手能够撕裂荒兽,自然也能撕裂他们这些连辐射都无法承受的身体。 只是今天,来自这件辐射服的威胁似乎失去了效果。 在那座老式电梯附近的一处阴暗小巷中,三个黑影正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接近电梯口的孩子。其中一个人的右手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荒芜”,黄色的脓汁不时从他的右手上滴下,甚至还能够看到其中森森白骨。但对自己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的男人并不在意,他用仅存的左手提着一把威慑大过于实际作用的生锈剁肉刀,在上层街,这已经是难得的武器了。 但恶毒地是,他在这把刀的刀刃上涂上了自己右手的脓汁,这就意味着这把刀除去它本来的作用外,更多了一个更加令人厌恶乃至畏惧的“荒芜”特性。 中间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见状皱了皱眉,他是三人中穿着算是最好的了,一件几乎看不出年代的黑西装,下身却是一条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洗的很用心。他手里提着一把远比同伴的剁肉刀更为狰狞的锯齿钢刀,见到同伴不时将右手的脓汁涂抹到剁肉刀上的举动后,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猪屠,不要把你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再拿出来了。我们的目标只是那件防化服而已,万一被你的那些玩意弄坏了,黑市的老板们不愿买,你赔得起吗?” 被称为猪屠的男人本来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在听到西装男人说到不愿买之后,才悻悻地停下手,讪笑道:“黑哥您是这笔生意的牵头人,自然您说了算。小弟全听您吩咐就是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介意地将那把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滚了几遍,试图借此擦去那些脓汁。 被称为黑哥的西服男子鼻子冷冷哼了一声,将眼神转向另一侧,问道:“青蛇头,你确定你查清楚了,这小屁孩身后真没有那些荒士大人,不是什么荒士的家属?” 身材略显瘦弱的青蛇头立刻躬下身子回道:“黑哥放心,小的已经盯了这小子好几天了。电梯这头从来不见有什么靠谱的下层人出来接他。而且他那身防化服的型号,虽然是出自咱们苏扬荒士营,但明显是四五年前的老型号了。早就被淘汰了。谁知道是这个好运的小子从下层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黑哥要是实在不放心,大可以……”青蛇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上层街谁不知道黑哥您的名头,谁敢多嘴啊。” 西服男人又是一声冷哼,对青蛇子的恭维不置可否,将重新投向那个正在不断向这片阴影接近的那个小孩身上。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后,终于一咬牙,一挥手,“干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人几乎同时扑向那个孩子,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那个孩子留下,就要将那个孩子直接扑倒甚至击杀。反派往往死于话多,弱小的反派尤甚。这些在星陨之前就已经成为公理的道理因为其正确性而流传至今,越是弱小的反派,越能牢记这一点。 黑哥一行虽然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些小说故事中注定要被正义的勇者打倒的反派,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要做一些反派才会做的事情时,下手更加利索一点。毕竟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些道理的。 然而他们那志在必得的那一次突然袭击却意料之外的落空了。在他们即将扑倒那个小孩的前一刻,整座苏扬市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那震动太过强烈,以至于正在狂奔的孩子一下子摔了出去,手中的补给包飞出十几步远,里面坚硬程度不比水泥地弱多少的冷馒头撒了一地,最远的那块甚至掉到了老式电梯的门前。 只是孩子却也借此恰好躲过了三人的袭击,让他们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地震还在持续,从小就一直被兄长训练出敏锐感觉的孩子立刻便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究竟有多幸运。 顾不得地震可能对电梯带来的威胁,她拼命从地上挣扎起来,将地上还剩下一半的补给包捡起,如同一条落水的小狗追寻一根树枝一般,向那台电梯跑去,按下了下行键。 停留在五十米下地底深处的电梯接收到了信号,开始上升。 三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埋怨彼此,面目狰狞地向孩子冲来。 电梯已经上升了十米。又一波冲击袭来,将四人齐齐摔倒在地。 所有上行街,乃至整个苏扬市的人都意识到了这场地震的不对劲。在星陨之后,这颗星球的地表乃至地下的坚硬程度早非旧时代可以相比。是什么样的灾难才能把的“地震”这个已经尘封了五十年的词重新带回人们的记忆? 地底的人们走出房间,惊恐地看着不断抖动地钢铁天花板,坐在火车上开始回家的矿工们透过车窗,震惊地望向车窗外,拾荒者们是距离“地震”中心最接近,也是最先看到真实情况的一群人,他们在震怖过后,开始疯狂地向苏扬城狂奔,那个比老鼠洞好不了多少的地方,此刻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同样看到了那震怖场景的,还有苏扬荒士营的荒士们。荒士营仅存的两位统领在地震爆发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危机,只是没有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 老式电梯旁的四人同时扬起头,他们看到了这一生中,仅次于那场覆灭这颗星球文明灾难的,盛大的焰火。 十颗看不出大小的陨星,再次穿过这颗伤痕累累的星球那千疮百孔的屏障,向苏扬城的北方,飞速落下。方才的震动,不过是它们降落时的音波,所带来的微弱影响罢了。 盛大而绚丽的焰火,带着森然杀机,在苏扬城极北的方向,轰然上演,它们卷起的烟尘与美景,即使隔了近一千公里,也依然肉眼可见,那些金色的烟尘,飘然不定,穿过屏障,悄然进入了苏扬城中。 如同寻找故园的萤火虫一般。 等等!寻找故园的萤火虫?! 两名荒士统领终于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两人身上几乎同时爆发出黑色与白色的荒能光幕,将那些金色烟尘隔绝在外,而后怒吼道:“苏扬城所有荒士,立刻进入军营,不得外出,否则后果自负,王纪副统领,立刻打开荒士营防护罩!苏扬城所有上层居民,立刻回到室内躲避!否则后果自负!苏扬城所有电梯停止上行,关闭安全阀门!否则后果自负!” 其声如洪钟,将三道后果自负的军令,传遍了整座苏扬城上下。 穿着防化服的孩子如同发疯一般,那场巨大冲击带来的轰响让她的听力暂时失聪,她现在只能听到耳边一阵轰隆之声,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老式电梯缓缓打开,电梯间昏黄色的灯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哥哥给她画在纸上的夕阳。 孩子把泪水咽下,抱紧了怀中的补给包,一头冲进了电梯。 有几粒金色微尘,随风而动,轻轻飘落到了孩子的防化服身上,而后,如同防化服不存在一般,融入到了孩子的体内。只是孩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 所有电梯停止上行的指令传来。老式电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的声响,开始下行。 而在上层街,那台老式电梯方才短暂停留的电梯口处,同样沾染到了那几粒微尘的三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又一阵风吹过,三架肉体完全腐蚀殆尽的惨白骨骸,彻底化为粉末。 粉末之中,有一粒远比其他微尘光芒强烈的微尘,悄悄融入地下,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它终于选定了目标,悄悄落到了一个昏睡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 与此同时,越过五千公里的距离,来到东大陆的边缘。年轻的黑发男子站在“东方天穹”的最高处,黑色的瞳孔中有金光掠过,将那场盛大的烟火尽收眼底。 “星陨纪三十年春,三月三日,晚八点十三分,东陆北荒野地带有微型星陨爆发,目前造成的影响不明,并未对东方天穹造成影响。” 习惯了被身边人追捧的天才少年在完成这一切记述后,环顾空旷的四周,忍不住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拂去不知何时沾染到身上的一粒微尘。而后,身体骤然僵硬。 残冬初春的夜风吹来,带来些许寒意,年轻男子的身体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终于从僵硬中缓缓恢复过来。只是眼中,却充满了一片迷茫之色。 ——————————————————— 在苏扬市地底五十米深处的一间小屋外,孩子推开家门,有进房间转身关好门,确定门锁死后,立刻跑到洗漱间里把防辐射服换下。然后悄悄走向哥哥和她的卧室。 床上,少年的手边摆放着一个氧气瓶,纯净的氧气顺着管道进入改良过的呼吸机,最终被少年完全吸入体内。 在卧室的书桌上,有一盏老式台灯,可能是孩子出门前太过匆忙忘记关掉。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灯光下的相框里,年幼的男孩举着他还不满两岁的妹妹,站在爸爸妈妈的身前,阳光透过那时还并不像现在那样晦暗的辐射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微尘缓缓融入了少年的体内。 少年的睫毛轻轻抖动,又轻轻抖动,而后,缓缓睁开了他那双明亮的双眼。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孤寂黑暗的地底五十米,悄悄响起。 “哥,你……醒了?” 正文 第一章 三世为人 “三世为人……还都是这个鬼时代,我还真是……惨啊……”封夏艰难地睁开眼,轻声呢喃道。 这是他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了,因为在他第一次醒过来,脑子还没回过劲时,便被一进门就发现自己醒来而激动不已的妹妹一个猛扑之下,连阻拦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从大脑发出,便再次被妹妹这一扑给撞昏过去。 再次从昏迷中悠悠醒转的封夏有点无奈地看着趴在自己床前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妹妹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快被压到没有知觉的右手轻轻抽出来后,轻轻坐起,将枕头做靠垫,靠在床头,望着熟悉的周围,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场景封夏其实并不陌生,毕竟前世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封夏,原名冯夏,性别男,爱好女,前前世是这颗星球上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二流大学学生,就读中文系,毕业的理想是回老家考一个公务员,就此混吃等死六十年。对于生来便是个惫懒性子的他,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再美好不过了。简单易成还安定,而且一眼就能望到头。 yy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过,但正因为中二病年纪时yy的太多了,所以对于那些白日幻想有了比寻常人更深刻的认识。幻想终究是幻想,再怎么yy也不可能变成现实。封夏对这一点看得倒是很清楚。 不过这也间接导致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灭世天灾到来时,封夏非但没有像大部分正常人那样疯狂奔逃,反而在他租的单间里面隔着小小的窗户看着天外那数十万年都难得一现的盛景,心里还在想着这哪家的国民老公放的烟花真特么壮观。 这份淡定也直接酿就了他的悲剧——一颗壮观烟花恰好感动于这位死宅叶公对自己的欣赏,于是毫不介意两者之间的体型种族乃至本源的差距,将封夏住的那栋旧公寓楼作为着落点,于是“轰”的一声,从来不信白日梦的封夏同学就这样被一场堪称白日梦级别的末世天灾带走了生命。 虽然其他亡命奔逃的人最终的结果也大都和他差不多。 幸运地是封夏最终还是逃过一劫,不管他心里有多别扭,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穿越了,只不过并没有像那些热门小说里那样来到了异世界,而是来到了那场灭世天灾之后的第五十年,成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中一户中产阶级人家新出生的长子,并且在四岁的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而他也终于搞明白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壮观烟火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万颗威力堪比超级核弹的巨大陨星穿过大气层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景象。它们带来了这颗星球数十万年历史上都未有的壮观美景,也带来了这颗星球上数十万年未有的生命变革。 而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展现出了他们的顽强,他们遭遇了远比数十万年前那群只知道嘶吼搏杀的巨大远亲更恐怖的天外灾难,但他们也拥有比那些巨大远亲更多的智慧,以及他们繁衍数千年所创造的文明和人性。 虽然最后两者在这场灾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不管怎样,人类终究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了他们新的文明。以东西两大被称为“天穹”的超级防护罩为根基,以苏扬城这些天穹之外的聚居地为哨站,向这个新世界辐射开来的新文明。 如果仅仅是这样,封夏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自己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这一世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站在世界顶尖呼唤寂寞的超级高手。但足以护佑自己一生平安,在这样的灾荒时代,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然而封夏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十二岁那年,身为苏扬城荒士正副统领的父母在一次执行任务后为了让儿子走上真正的穿越者之路,非常给面子的双双失踪。因为他们率领的队伍遭遇了荒野中的沙暴,那是连四阶荒士都难以抵御的恐怖灾难。 与他们一同失踪的还有苏扬城最精锐的十名荒士营战士——他们本来是要去攻打附近的一个荒兽巢穴的。 父母离开之后,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补给自然也断了,父母带走的十名精锐,也是他们封家的全部心腹班底。他们的全部失踪让年仅十二岁的封夏和八岁的封絮一夜之间成为了这座城市中人尽宰割的肥肉。 所以封夏根本来不及悲疼,在接到消息的当晚。他便借着老爹老妈留下的那点香火情,把家里老爹老妈留下的储物箱里面最珍贵的三瓶基因强化药剂,连同自己一家在荒士营分配的高级公寓钥匙送给了荒士营剩下的两大统领之一胡环,由此换来了在苏扬城地底一间一室一厅屋子的居住权,以及每天一份勉强能养活封絮的给养。 从那天起,苏扬城的矿工队伍就增添了一个新的队员,虽然这个队员看起来连这队人中最瘦弱的老头子都打不过,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畏惧他带着的那份由荒士营统领亲自签发的手令。 只不过这样平静的“挖矿”生涯仅仅持续了四年便宣告结束。三个月前,又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沙暴将整个矿工队伍吞噬。封夏尽管拼死逃回了苏扬,但没有经过强化的体质却无法承受那些强烈的辐射而昏厥过去。 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三个月。在前世,封夏记得这三个月里妹妹为了救他。几乎把家里四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资源全部拿去兑换了补给,药物,以及新鲜的空气和即便是在城主府都格外珍贵的二等净化水。 封夏看着地上散乱的几个空气瓶和水瓶,苦笑着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才刚刚十二岁的妹妹的小脑袋,轻轻重复着那句话。 “三世为人吗……” 尽管非常不愿意相信,但封夏不得不承认,他上辈子——不,上上辈子不知道到底积了什么德,居然在重生之后又一次抽到了重生签,并且这次重生还直接重生到了过去的自己身上。 在前世,封夏的身体在承受住辐射的侵蚀之后,竟然因祸得福,打开了人体进化的第一道基因锁,成为了荒士。此后的经历就像封夏第一世看过的那些小说一样,一路高歌猛进,奈何在试图解开人体第六重基因锁时失败,之后就…… 封夏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前世的记忆仅仅止步于自己解开第六道基因锁失败,此后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难道这就是重生的后遗症?可自己上次重生并没有这种情况啊。 “我去,不会这么惨吧,人家二次重生都带金手指的,我却带了个一半的前世记忆回来?要我自力更生也不能这么搞吧?” 封夏一边慢慢地起身想要去客厅看看,一边小声嘟囔着,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妹妹。不过他尽管抱怨归抱怨,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毕竟连重生这种在旧时代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事都碰见了,再加上他那随遇而安的性子,记忆残缺对他而言只是毛毛雨了。 真正让他重视的,是他现在所处的时间点,从他醒来看到周围陈设之后,他就意识到他回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前世那样在昏迷中就完成了第一道基因锁的解除。 十六岁,对于封夏的前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不仅仅是因为封夏在这一年成为了荒士,更重要的,他在这一年失去了他在这一世最珍贵的人。 前世,在封夏苏醒的六个月后,一场微型星陨以苏扬市为降落点,将整座苏扬市彻底摧毁。当时已经加入苏扬市荒士营的封夏因为在外执行任务而逃过一劫,但留在苏扬市的封絮,却就此与他失去了联系。 在那场星陨面前,失去联系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多说。 封夏的手骤然握紧,睡着的封絮有所感应,轻轻嘤咛一声,让他立刻回过神来。松开手,继续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怜惜地看了看与自己相依为命了四年的妹妹,而后将视线移开,打量着这间有些陌生的小屋。 突然,他的左手僵硬了一下,缓缓将手举起放到自己面前,盯着左手掌心悄然浮现的那个前世无比熟悉的繁复纹路,如同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实一般,让他震惊到几乎大喊出声。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只是将左手平举在胸前,对着背后的混凝土墙,在心里默念一个词。 “能力,噬荒。” 混凝土墙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嘁,我就说不可能这么好运。”见没有任何反应,封夏顿时泄气,正准备收回左手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面由水泥混合泥土等一系列廉价建材混合建成的土墙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一滴如同晨露一般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从那面土墙中凝聚出来,而后滴落到封夏左手的掌心,进入封夏的体内。 良久沉默后,终于回过神的封夏收回左手,表情复杂地盯着那个熟悉的纹路,感受着体内那滴荒能凝聚而成的液体缓缓融入身体,悄然改造着他的基因,再次陷入沉默。 五阶能力:噬荒,由二阶能力吞食者进阶而来,效果,瞬间吞噬一切物质中可以吞噬的荒能,并将之完全吸收。 这是封夏前世解开第五道基因锁后才进化完成的超级能力! 被这个极具冲击力的消息冲击地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封夏用力晃了晃头,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良久,终于接受了现实,无奈地向后一躺,呈大字状倒在床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以后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惫懒的家伙丝毫没有自己走了狗屎运的觉悟,只是将储藏着那个堪称作弊一般能力的左手伸到面前,望着这个可谓名副其实的“金手指”,有些头疼地说道: “这个金手指和那个记忆缺失,以及自己这一世没有自动觉醒荒士体质,这三个加起来,如果算蝴蝶效应什么的,会不会引起别的什么麻烦啊……” 正文 第二章 懂事 一位正统的穿越者在昏迷三个月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大概是找那个让自己陷入昏迷的混蛋报仇,如果暂时不能报仇的话,那就像所有自己的同类那样躲在阴影里慢慢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报仇的那一天就好。 然而封夏显然不是位正统的穿越者,所以在挣扎了数次失败后,他终于放弃了以自己的力量下床的念头,郁闷地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吸气吐气再吸气,以此来缓解生理上的痛苦。 事实证明小说家言绝对不能当真,至少对于没有像前世那样走了大运直接在昏迷中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的封夏来说,那些小说里的套路统统不能他身上适用。至少封夏快把自己的脑子想破了,也不记得有哪一本穿越流小说的男主角是在穿越昏迷之后躺在床上死活下不来连上厕所都办不到的…… 完蛋,越想越憋不住了。 十五分钟后,封夏痛苦的捂着双眼站在低矮窄小的厕所里,背靠着还在不停打哈欠的妹妹,反复深呼吸,终于解放了膀胱。 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啊。 封夏不忍再去看睡眼惺忪的妹妹伸手按下抽水马桶的场景,只好继续用双手捂住脸。结果半个身子越过哥哥去按抽水马桶按钮的封絮一下子重心不稳,下意识的往前一扑,站立本来就困难的封夏便彻底失去支撑,只来得及下意识的将妹妹抱到怀里,便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不过幸运地是,他这次没有再摔昏过去。毕竟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如果这次再摔昏过去封夏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在终于清醒过来的小絮搀扶下,封夏终于完成了他醒来后干的第一件大事,重新回到自己床上。 管天管地管不了小爷拉屎放屁,吃喝拉撒乃人生头等大事,怎么都比一醒来就报仇要大气多了。封夏如此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事实上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因为刚刚路过客厅时他看到门口摆放着好几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净化水瓶,他可以用三世的人格担保那色泽看起来非常纯净的玩意绝对不是净化水,所以这三个月自己究竟是如何完成自我排泄的就非常可疑了…… 封夏开始无比怀念前世的时光了,毕竟前世他一苏醒就解开基因锁成为了荒士,可以像那些穿越流前辈们那样直接开始报仇大业,哪来的工夫去理会这些……头等大事。 人生苦恼识字始,无知的人最幸福。现在封夏就很想做一个无知的人,至少不要让他知道他这三个月是如何完成自我排泄的,这个问题可以延伸到那些玄幻文里动不动就要昏迷三五年去完成晋阶的主人公身上,封夏现在就觉得那些主人公醒来时一身的污垢成分十分可疑……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就没办法直视那些动不动就要昏迷晋阶的小说主角了…… 大概是从封夏第一次醒来就开始哭现在哭累了的缘故,封絮这次反而从头到尾都显得无比淡定,让封夏非常奇怪。然后被封絮一句“哥你没必要想那么多我该看的都看过了”给堵的差点喘不过气去。 现在毁于一旦的不只是自己的三世英名了,封夏觉得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都快保不住了,果断选择了闭嘴沉默,刚刚昏迷过来的身体还不适宜运动,至于旧时代的“食补”还不是现在的封夏有资格可以享受的。所以封夏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目养神,至少这个不花钱。 至于封絮在扶着封夏回床上后,便去厨房里开始准备两人的晚饭。荒士营的那位统领好歹没有在封夏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停了自己妹妹的那份给养,虽然那份给养实际上是自己兄妹应得的,但封夏并不觉得在这个时代能做到遵守契约是什么小事情。 闭了一会眼,发现无论怎样都睡不着后,封夏便放弃了靠睡眠恢复身体的想法。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虽然上一世自己对“噬荒”了解颇深,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但却没料到它对自己现在这具比普通人还要孱弱的身体损耗如此巨大,只是稍稍动用了一下,便让自己的身体虚弱到连最简单的走路都无法完成的地步——昏迷三个月对于身体的行走机能确实有影响,但绝对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这点常识封夏还是有的。 好奇心能够害死猫,也一定能够害死一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星陨纪,一条人命并不比一只猫坚强多少。所以封夏决定将这件事牢牢记住,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如果总是栽在一个错误下,封夏自己都觉得死了不冤。 不过让封夏安慰的是,自己动用噬荒并非一无所获,他能感受到从地底吸取的那一滴荒能正在悄然强化着他的身体,相信再过两天他就可以完全恢复,并且可以着手准备解开第一道基因锁了。 封夏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移了移,隐隐听见厨房那边妹妹压的很低的抽泣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孩子还是觉得自己刚才摔倒是她的错,刚才在自己面前那么平静明显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小孩子懂事是好事,但太过懂事就让人心痛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失去很多本来应该属于他们快乐。 封夏不想让妹妹再这样懂事下去,所以他必须要改变他们现在的困境。 拿过让妹妹给自己找出来的日记本,封夏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别的,开始一页页翻看。 距离那场末世星陨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如果把自己前世的岁月也算上,那就是整整一百二十年。但每当封夏回忆那场灾难降临,都会有一种恍如昨日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那场末世天灾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革与荒野上无处不在的强烈辐射一样,覆盖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这个世界。 荒野上的野兽是最先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它们也因此成为了这场剧变的最先受害者和获益者。三十年前,当幸存的人类走出废墟之后,他们才震惊地发现,在旧时代那些只能被囚禁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生物,已经在进化之路上远远将他们抛在后面了。 落后带来的,只是毁灭性的灾难。 据不完全统计,在那场末世天灾幸存下来的人类应该在五到六亿人左右,而在星陨纪这一纪元真正开始之后,东西两座大陆加起来的人类,也不过一亿人,其中超过六成还是生存在荒野上,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荒野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新世界给人类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将这句古训,以一种极为残酷而血腥的方式,深深印刻在了所有幸存下来的人们的心里。 幸运地是,人类终于没有失去希望。荒能,这一新型能源的发现,为人类开启了独属于他们的进化之路,使人类获得了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来的机会。人们吸收荒能,在荒能的辅助下,解开基因锁,获取新的进化空间,从而进化出新的,足以与荒兽抗衡的能力,这便是星陨纪人类独有的进化之路。 但这条进化之路崎岖异常,能够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的人百中无一。而解开第一道基因锁所获取的“荒体”这一基础能力,是进化之路的根基。在荒体的增幅下,人类原本孱弱的肉体才能够不断承受荒能的强化,在这条进化之路上继续前行。 而没有解开这一道基因锁的人类,最多也只能进化出一两个一阶能力,勉强获得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机会而已。只不过没有经过荒体强化的他们,最好,也不过成为某个聚居地的普通士兵罢了。 封夏凝视着自己的左手手心,随着他的心意一动,幽光闪过,潜藏着来自自己前世,与自己一同重生的“噬荒”能力的纹路便悄然隐没。 一想到自己的前世,封夏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次重生发生了太多不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蝴蝶效应的影响,他发现自己对这一世前十六年的记忆一无所知,所幸从自己这一世的日记中看来,除了莫名其妙觉醒出了噬荒,连带着自己没有觉醒“荒体”外。其余的事情都和自己的前世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除了这一世的前十六年记忆外,他上一世的记忆也出现了断层。不管他如何回忆,前世的记忆都只停留在自己打破荒体六阶的桎梏失败,便戛然而止。之后的记忆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进阶失败后还发生过一些事情,并且本能地觉得那些事情是导致他携带着噬荒重生的直接原因,但无论他如何回忆,都只能回忆到一片空白。 “我不知从何而来……”封夏叹了一口气,他预感到这件事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随遇而安的性子只会让他放松一时,但在这个世界,尤其是自己手里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太过于放松只会招致恶果,而这恶果是现在还太过弱小的自己根本无力承担的。 更何况自己要想阻止前世那件让自己懊悔终生的事,就必须成为二阶甚至更高的荒士,在荒野上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这才有可能带着封絮,在那场微型星陨到来之前,离开苏扬,去往安全的地方。 正文 第三章 我回来了 星陨纪的生活其实和旧时代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差别。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在旧时代不会发生,放在星陨纪也一样不会。出一分力气就有一分饭吃,除非你是荒士营退下来的士兵,不过他们退下来后所能领到的那份补给在经过层层克扣后,剩下的能够养活只猫都不错了,想要喂饱一个人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不过人类这种生物永远都不至于被生活逼死,只要你肯出死力气,总会有一份工作适合你。比如说采矿和拾荒,如果你没有力气,那么位于苏扬三十楼的央街酒店老板会为你指一条躺着就能赚钱的门路,而且非常仁慈地只收百分之五十佣金。 但这些工作封絮都不想做,采矿和拾荒她做不来,至于央街她更不敢去。封絮清楚自己的脸对于央街那群和荒野上的鬣狗没什么两样的猎人商人有多大吸引力,像她这种没有什么强力后台在背后支撑的孩子,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之前住在他们家隔壁的杨玲就是这样,她妈妈因为在上层街做苦力做久了得了辐射病,于是在她爸爸在荒野上用生命换来的那份抚恤用完以后,她就义无反顾地跟着那群爸爸“生前的朋友”走进了央街,从此就再也没有出来。 她妈妈最后是死于饥饿。死的时候封絮和哥哥已经饿了三天,但还是没有让那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在第一天晚上就死在央街的可怜女人活下去。 用冷馒头和铁矿石换来的麻醉剂救不了那个女人的命,生命是很公平的东西,它不会看你付出了多少,它只看你付出的值不值这个钱。你以为付出的所有,在生命面前其实不值一文。 埋葬那个女人后哥哥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出去了好久,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后便领着封絮去离央街不远的素街大吃了一顿烤肉。封絮记得吃饭时隐约听到有人说央街中午时死了一个猎人,死状尤为惨烈,连见惯了死人的荒士营士兵都忍不住当场吐了。 封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平静的给自己切肉的哥哥,突然觉得无比心安。 所以封絮也想让哥哥心安。她不害怕去央街伺候那些猎人,她只害怕自己一去不回,那样哥哥就没人照顾了。杨玲的妈妈至少有哥哥埋下,如果自己回不来,有谁会帮哥哥添一铲土?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封絮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一边用力摇摇头,不去再去想这些事情。轻轻扭开门,回头望了卧室一言,哥哥的呼吸声很平稳,没有一丝起伏。 舒了一口气,封絮穿着那件快有她一个人高的辐射服溜出了房门。她和那位雇主约好了,就绝对不能迟到,哥哥没教过自己这些,但他从来没有迟到过,所以自己也绝不能迟到。 现在这样封絮已经心满意足了,哥哥已经醒过来了,只是需要时间恢复而已。自己只需要再坚持下就好。不过哥哥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所以自己要更加努力,这样才能有钱买到给养来让哥哥快点恢复。 在苏扬,给养和补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后者是退伍兵的配给,前者则是属于在役士兵的福利,其中所包含的内容自然也要比只有冷馒头和一瓶五百毫升的三等纯净水的补给丰富的多,甚至还有一片钙片。 这类给养也面向苏扬人出售,一份通常在十元上下浮动。以前哥哥没有受伤时,每到周末都会给自己带一份回来,那味道让封絮至今都难望。在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小脑袋里面,那份给养的味道仅次于那天哥哥带自己去吃的烤肉了。 以苏扬地下城第四十层为分野,最下面的十层是苏扬市的贫民窟,这里居住着苏扬人中最贫困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人中,每年都有超过三分之一会因为付不起五十元租费而被赶出这里,流落到上层街,成为流民。对于这种没有多少油水可供压榨的地方,苏扬城主府自然不愿意浪费那份修缮管理的经费。因此这里常年处于黑暗之中,出来行走没有一个手电筒之类的,绝对会出事。 封絮自然买不起手电,但幸运的是从四年前搬到这里后,哥哥就有意识的训练她对这层地下城的熟悉程度,闭着眼都能够找到电梯入口——虽然在这里睁眼和闭眼并没有多大区别。 出发的时候刚好八点,等到第十层的时候应该是八点零七或者八点零八分,再走到旭日街,大概要花十分钟,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计算好时间确定不会迟到后,封絮小小地喘了一口气,后背靠着电梯,但身体却时刻做好冲出电梯的准备。每到晚上电梯开门口附近都会有一些流民埋伏,趁着电梯开合的时间去抢人——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人他们都抢,数个大汉一拥而上,即便是成年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很容易着了道。 这些事都是哥哥教给她的,哥哥似乎总是担心有人要伤害她,所以对于这些爸妈很少提及的事情他总是讲的很细。 不过幸运的是,除了最开始的一个月封絮遇到了一次这样的抢人,这两个月她都没有再碰到过类似的事情,这让封絮开心之余又隐隐有些担心,她很害怕那群人不来找自己麻烦是在蕴酿一次更大的报复。所以每次出门前磨那柄小折刀都磨的特别用力。 电梯在第十层停下,封絮的小腿猛一发力,不管周围有没有埋伏,一口气冲出十几米,确定没有危险后,长出一口气,晃晃坐电梯坐久了有些昏沉的小脑袋,确认一下方向后,便迈开步子向旭日街走去。十层地下城居住的多是一般荒士营士兵的家属,治安要好得多,至少走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冒出来把自己抱走或是抢走自己身上的防辐射服。 那个喜欢穿白色军装的男孩已经在旭日街头等着了,封絮下意识的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脱下防辐射服。 男孩微笑着看着小脸因为走路而红扑扑的封絮,他的笑容格外干净,就像哥哥对自己的笑容一样,没有任何驳杂的情绪掺杂在里面,笑只是笑,这也是封絮为何在第二次见到这个男孩后,稍稍思索就答应了他租借自己的防辐射服的请求。 “给你辐射服。”封絮轻轻拍打了一下下午才阴干的辐射服,示意它并没有因为自己穿了一路而沾上什么脏东西,然后递给了男孩。 男孩一只手接过辐射服,另一只手递过一张钞票,笑容依旧:“其实你不用向我表示那件辐射服很干净的,从见到你第一天我就说过我没有什么洁癖。” 封絮接过那张十元钞票,用力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哥哥教过我的,说你们这种曾经有钱的人一旦穷了,就会对以前的生活越发渴求,如果求而不得,就会在平常的细节上越发苛求。你也许现在没有洁癖,但日子这么长,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有洁癖,我难得碰上你这么一个主顾,万一你不租我的辐射服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男孩只能微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封絮得意的说道:“没错吧,我哥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她下意识将男孩的赞同当成了对哥哥的赞同,看这个“老主顾”的眼神愈发顺眼了。 “那就这样咯,记得下周在这里还辐射服,时间……就定在七点半吧,怎么样?” 男孩点头表示赞同,随时更换会面时间的主意是他出给封絮的,在知道封絮从一个抢人的流民手里逃脱后,他就给害怕报复的封絮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也是促进两人谈成这笔租赁协议的原因之一。 交易已经完成,封絮就再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冲男孩挥挥手算是道别,然后就准备一路小跑回去。 “要不让我送你回去吧,这样更稳妥一点。”男孩提议道。 “不用啦!”封絮今晚的笑容格外灿烂,冲男孩竖了个大拇指,“我哥醒了,万一让他看到你,解释起来很麻烦的,再说既然之前没出过麻烦,那么今晚也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封絮做了一个黑道大姐头的割腕手势,嚣张的道,“老娘有刀啊啦啦啦……诶呀!” 那句“小心脚下有石头”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威猛的封絮大姐头就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封絮有点尴尬的挠挠头,推开男孩伸过来的手,上下跳了几下示意自己没问题后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男孩笑着看着封絮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后,微笑着转过身,两名护卫悄无声息的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他身后。 “电梯附近的那群烂人都清走了吗?” 其中一名护卫无声点头,男孩笑着说道:“辛苦了,赏赐等回家再给,我今晚出来的有点急,就带了十块钱。” 那位护卫闻言急忙抬头:“属下是少爷的亲卫,为您做事是属下的份内之职,赏赐就不必了吧。” 那个男孩挠挠头:“其实我也就是客气一下,雷哥你这么认真我会不好意思的……” 那名雷姓护卫愣了一下,和自己的同僚相视一笑,一起拜下:“既然少爷您都这么说了,那属下也就不敢推辞,就多谢少爷赏赐了。” 男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话,迈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旭日街。 封夏从床上坐起,双手用力撑起身体,轻轻晃了晃双腿,身体恢复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还要快,才五个小时不到自己就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了。 扶着墙壁一路走到门前,封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神闪烁不定,犹豫片刻,他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封絮以为自己出门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却没想到自己哥哥根本就没有睡着。 封夏没打算做去找妹妹回来这种无意义的事,就好像他在听到妹妹出去时没有拦下她一样。自己突然昏迷三个月,仅仅依靠那份补给和自己的四年来的积蓄绝对不足以支撑下来每日的三等净化水和纯净空气的消费。 不能管的不要管,不能帮的不要帮,不能救的不要救。这个道理,封夏三年前在埋葬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时就想明白了,所以既然他没有办法去改变现状,那就只能看着妹妹离开,任何阻拦或者询问都只会伤害到那个懂事的孩子,给她造成更多的负担甚至伤害。 所以封夏现在只是倚着门楣看着不远处电梯口明灭的香烟火光,熟悉的味道让他轻易猜到了守在电梯口的两人的身份。 确定那群以抢人为生的秃鹫在那两名不知为何停留在这里的荒士营卫兵看守下不会出现后,封夏就转身关上门回到了卧室。 不大一会,熟悉的开门声再次响起,走路的脚步声很轻快,看起来主人的心情非常好。 才关上的卧室门被再次推开,欢快的好似一只小猫的女孩跑了进来,而后悄悄停下脚步,跑到哥哥身边,附在哥哥耳边轻轻说道:“哥,我回来了。” 熟睡的男孩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呼吸声依旧平稳,趴在哥哥身边的封絮听着这伴随了她十二年的呼吸声,困意渐渐涌上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正文 第四章 解锁 生活在地下城,如果没有足够好的听力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在四十层之后那些没有路灯配备的地下城里。这不仅仅关乎日常出行,更重要的是在如此深入的地底,那些地底的原居民们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没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在这片黑暗中被它们一口咬掉半边耳朵甚至咬断咽喉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封夏随手挥出折刀,轻而易举地割破了一只悄悄扑向自己的凶鼠的咽喉,不去看那只在地上疯狂挣扎的“房东”,他皱紧眉头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在一片黑暗中如同烛火一般发着微光的电梯门,不知为何心情格外烦躁。于是手中折刀再次在黑暗中飞速横斩,几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后,整片地下城再次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封夏默默收起折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点亮之后,自己心情莫名烦躁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超过二十双血红色的小眼睛在封夏面前亮起,而后,狰狞的吱吱声再次响彻了整座地下城。 火光熄灭。不去理会四处逃散的地鼠们,封夏站在门卫室门口,看着门卫李头抱紧一把老旧到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出子弹的猎枪一脸紧张,伸手递了根烟过去。 年轻时为求自保特地花了一个能力点进化出强化听觉的李头苦笑着接过封夏递过来的烟,摸出打火机点上后,就着烟火看着拼命逃窜却诡异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的鼠群道:“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这群畜生们越发不安生了,昨晚吱吱了一个晚上,吵的老子觉都睡不好,好好的春梦都让这群畜生搅没了。” 封夏没有去接李头的话茬,只是看着逃窜的鼠群若有所思。 凶暴地鼠作为地下城中最常出没的最低级荒兽,从星陨纪开始之初就一直和新人类共生共存,三十年同居生活的经历,生物本身特有的趋利避害的本性已经让它们明白这些租客并不是它们这些房东可以招惹的。但这两天单是死在自己折刀下的地鼠就已经超过了六十只。正如门卫说的那样,这群已经安稳的有些名不副实的小房东们不知道最近吃错了什么东西,突然开始变的焦躁不安起来。 其实原因封夏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在苏醒之初发现自己这一世遇到的种种不同后,他心底其实就抱有一种期盼,也许那场注定要毁灭苏扬的星陨不会爆发,这样他和小絮也就不必再费那么大力气背井离乡。在星陨纪,能够出生在扬这种能够维持一个还算稳定局面的聚居地相当可贵,至少封夏前世游历荒野,遇到的聚居地都少有如苏扬这样稳定的。 然而今天他所见到的地鼠异动彻底摧毁了他的幻想。春江水暖鸭先知。兽类天生比人类更早一步接触到天数变化,这是人类向天发起挑战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当第一个人类放弃居住在树上而选择砍伐树木独立制作居所时,他们就失去了感知天数的能力。不过这种代价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找回,比如说像封夏现在这样观察地鼠的行动。 冲李头挥挥手算是道别后,封夏就转身回到自己家里。他今天来见李头只是拜托他今晚晚一会关闭电梯闸门,顺便确认一下地鼠异动的确切情况。如今情况已经确认了,那场星陨一定会如约而至,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再没有理由去懈怠下去。 幸运的是,两天时间加上小絮每天带回来的一份给养,让封夏的身体恢复的比想象中还要好上几分,这就代表着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开展,比如说为尽快搬出这里做好准备。 四十层以下没有路灯设施去震慑地鼠的地下城绝对不能住人了。一向趋利避害的凶鼠都能够在自己折刀血腥气的压迫下自己发起如同自杀一般的进攻,相信再过没多久,这些被即将到来的天灾刺激到发狂的小家伙一定会彻底丧失理智,到那时,人类会明白地底的原居民这个称呼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含义。 前世被这些凶暴地鼠吞噬到整座地下城都空无一人,连门窗都未能幸免的悲惨场面,封夏不止看过一次,每一幕都让他记忆犹新。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封夏望着面前摊开的日记发呆,直到嘴里小絮给自己带回来的那枚钙片完全化开,才缓缓收回意识。 二阶荒士,这是穿越封锁苏扬的浩瀚所需要的最低标准,低于这条线,想要带着妹妹离开苏扬只是自寻死路。不用沙暴出手,仅仅是荒漠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得变异沙蝎和食沙鼠都能要了自己和妹妹的小命。 用力摇摇头,封夏起身,走到客厅角落的储物柜里,打开柜子,将里面的暗门打开,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去,摸索片刻,找到暗门的按钮后,轻轻按下。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即便你是穿越者也要按着这个步子来,既然这一世自己没能幸运的在昏迷中解开第一道基因锁,那就只能在别的路子上想办法了。 吱呀一声响,一道暗门开启,封夏紧张地将手探进去,蝴蝶效应的影响已经让他变的有点神经质了。 还好,箱子还在。 封夏轻轻将那个小巧的箱子拎出来,放到餐桌上。熟练的输入密码,箱子的密码锁应声而开。 封夏屏住呼吸,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是一层绒垫,一瓶淡蓝色的药剂和一枝注射器静静地躺在绒垫上。 基因改造药剂-i型,是苏扬市研究基地出品的最早的基因改造药剂,主要用于荒士体质觉醒。杂质含量在百分之四十左右,服用后很有可能非但无法觉醒,反而被这瓶药剂中的杂质感染,发生荒芜化病变。目前已经被荒士营淘汰,但对于现在的封夏而言,它的价值依旧高昂。 这是封夏将父母留给他们兄妹二人那三瓶杂质度在百分之十以下的基因改造药剂上交给荒士营另外一位统领后得到的奖赏。 封夏闭上眼拿起药剂瓶。体内那一滴被自己身体吸收七七八八的荒能原液流转了最后一周,终于完成了它的最后使命,彻底消散开来。 左手上的纹路瞬起瞬灭。右手握着的十毫升的药剂瓶中转眼只剩下一小半浑浊的杂质。 一阵剧烈的晕眩传来,封夏身形一晃,手中的药剂瓶一时没有拿稳,摔到地上,化成碎片,而那一小半杂质则迅速融入地面,转眼就将坚硬的地面溶出数个小孔。 即使身体经由了荒能的强化,但催动噬荒,哪怕只是小范围的动用,依旧让封夏有些吃不消。和前世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后便自行解开第一道基因锁不同,这一世自己必须要依靠药物的借力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解这第一道基因锁对自己基因的限制。而自己手中仅有的这支药剂副作用极高,如果直接注射,以他刚刚大病初愈的身体,可能解锁还没成功,自己就会死在可怕的荒芜化侵蚀下。 所以封夏并不后悔,更何况,仅仅看刚才那连五毫升都不到的杂质产生的腐蚀效果,就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封夏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后,缓缓将左手举到自己面前,表情复杂的看着那团悬浮在自己手掌心上不断滚动的那团晶莹液体。 那是纯度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的荒能源液,如果把这团液体拿去黑市上售卖,至少也能够卖出原价十倍甚至更好的价格。前提是他可以找到能够储存这团源液并且保证它不会消散或者被空气中存在的其他元素污染的容器。 封夏咽了一口唾沫,一咬牙,将那团液体一口吞下! 剧痛!痛彻骨髓的剧痛一瞬间蔓延全身! 那团液体就如同火焰一般,一瞬间将封夏的整个身体都点燃。让封夏身体猛然僵硬,下意识地抓住身前的铁盒! 片刻后,略略恢复了些意识的封夏表情狰狞,强咬着牙关,凭借着前世学到的荒能引导术,一点点将这团荒能源液融入到全身。 荒能与现存于世界上的大部分新型能源一样,都是星陨辐射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本身便具有所有星陨辐射共有的“荒芜化”特点。只不过与其他针对人体的星陨辐射不同,荒能的“荒芜化”是针对人体基因的。因此,荒能对于人体的“改造”,其实用破坏来代替更好一些。这个改造过程,本质上就是借助荒能所蕴含的破坏性来破坏人体原有的基因组织,打开基因锁,从而为新的更优秀的基因进化提供空间。 剧疼如同海潮一般一浪浪打来,每一波都伴随着远比上一波更为剧烈的疼痛。但封夏却始终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抓住那个铁盒,一声呻吟也没有发出。 荒能源液彻底融入进了封夏体内,开始冲击那道横亘在他进化道路上的第一条锁链。而剧痛非但没有因为源液的彻底融入而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第一道基因锁,锁住的基因是人类肉体机能的上限,所以这道基因锁的解开,必须要伴随着整个肉体机能的强化。这个过程几乎等同于将整个人打碎熔炼之后再重新拼装,其痛苦可想而知。 前世封夏昏迷了三个月,在昏迷中度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时光。这一世他却没了那份幸运。而且前世他身体的改造是逐步地,如果从昏迷开始算起,足足用了三个月,而这次,他却选择了最快捷的那条路,所需要承受的痛苦自然更是成倍增加。 一阵远超之前所有的疼痛骤然袭来,封夏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昏厥。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终于在封夏体内悄然响起。 正文 第五章 从长计议与狐假虎威 每天的晚饭时间是封絮最开心的时间。因为只有这个时间自己才能和哥哥有时间坐在一起吃饭,顺带听哥哥给自己上课。 晚饭时间也是封絮的教育时间,这个习惯从四年前搬进这个耗子洞时就已经养成了。白天是没有时间的,以前是因为封夏要出去挖矿养家,现在则是因为封絮要去二十层行马街的一家饭店做帮工,都是养家糊口的活计,耽误不得。 封夏端着自己那碗明显稠上一倍的菜汤泡馍,再看看封絮碗里那清的连油花都瞧不见的菜汤,叹了口气,不等小丫头噘嘴发话,直接把她的碗端过来一口气喝下一半,然后在她幽怨的眼神里把自己那碗满满当当的菜汤一股脑添进去。 开玩笑,自己已经解开了第一道基因锁,荒士最根本也是最强大的唯一基础能力荒体已经进化完成,哪还需要食补这种东西,倒是封絮才十二岁,小妮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喝清汤寡水的,万一以后长成搓衣板自己找谁哭去。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小妮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惯出来的毛病,一说重话就哭,这也就算了,封夏心里自己妹妹就该如此娇贵才对,末世人如狗这种话说说就算了,自己绝不能活的跟狗一样,兄妹两人孤苦伶仃活在这世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妹妹如果不能再活的舒心一点,封夏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三世为人的穿越者身份了。 可小丫头连自己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哭算什么事?昨晚上自己好不容易解开了第一道基因锁,整个身体因为强化过程中带来的剧疼颤抖了快一晚上,出的汗将整套衣服都打的湿透。和小丫头说清楚自己是因为解开了第一道基因锁,身体在强化才会出现这种事,是好事不是坏事,但这丫头偏偏觉得自己哥哥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遭这个罪的,自己痛了一宿,还要安慰这位小姑奶奶别哭坏了身子。封夏现在觉得自己很像一条蚕,就是作茧自缚的那种,好为人师的毛病从前前世一直延续到现在愣是没改掉,知道点什么有用的就想说出去,天可怜见,自己当初抽了什么疯要和这丫头讲服用强化药剂去解开基因锁的坏处啊。 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吸收荒能,让身体逐步适应荒能的存在,最终一举冲破基因锁晋阶荒士是最稳妥也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方法。走近路的唯一法子就是让身体在还未适应荒能存在的情况下就瞬间吸入过量荒能,借助这些快要溢出体外的荒能去砸烂阻挡在进化道路上的基因锁。这法子看起来容易实则无比凶险,一口吃个胖子的人往往都会被撑死在饭桌上,即使没有撑死也要顶着一身肥肉被那些一步步锻炼起来的肌肉男嘲笑。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们绝不会让后辈在解开第一道基因锁时借助基因强化药剂的力量,那只会阻碍他们未来的道路,用无比光明的前途去换眼前一时得失对于那些人来说是非常不明智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位荒士营统领能够如此大方的将这瓶强化药剂赏赐下来的缘故。 眼见小絮嘴角一撇眼眶一红封夏就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不等妹妹哭出声来自己就先声夺人,一拍碗筷瞪着妹妹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哥都说没事了你还哭什么,真要是心痛你哥哥就别再去行马街干活,都说了晋阶荒士后哥哥就已经不用人照顾了,怎么还是不听话。” 封絮被一向温柔的哥哥拍碗筷的声音吓了一跳,快到眼圈的泪水愣是给憋了回去,呆呆的看着哥哥怯怯的说了句:“再干三天就够一星期,就能拿十块工钱了。” 封夏一听这话就很想揪着自己的头发抽自己两巴掌,自己就不该挑起这话头的,这事怎么说都是妹妹占理,小妮子再早熟也才十二岁,能苦苦支撑三个月到自己醒来是多不容易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可是人吃人的星陨纪!旧时代无人可依的孤儿下场都能无比凄惨,小絮在这三个月又受多少苦,封夏已经不想再算,每算一次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小妮子哭才是对的,哭出来感情就有宣泄口,把心事都憋着只会憋出心病,老爹老妈走后这懂事到让人心酸的小妮子就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放声哭,如果自己再不让她哭,她能去找谁? 用力叹了一口气,伸手揉揉眼圈红红却强忍着不哭的妹妹,想了想还是把她抱到了怀里,这次小妮子没挣扎,只是趴在怀里使劲哭,边哭边道歉说自己以后不会哭了,哭着哭着就慢慢睡着了,只留下封夏抱住枕着哥哥手臂睡的香甜的妹妹发呆。 望着快凉透的菜汤,再叹一口气,小妮子只顾着哭了连饭都没吃,家里又没有存东西的地方,冰箱这玩意在星陨降下的那一夜之后就彻底成了摆设,一同沦为摆设的还有其他旧时代电器,原有的电缆线路早就在星陨中毁于一旦,现在能够用上电器的人家都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至少封夏在苏扬没见过用电器的,配电站发的那点电全部被苏扬的研究基地支走了。 至于放到别的地方只会成为地鼠们的食物,那群小房东们已经疯狂到开始入侵租客们的居所了,好在现在还只是对租客的家具动手,但封夏相信最多一周,这些彻底疯狂的房东就要对租客下手了,大灾之前必须要有充足的粮食储备,很明显这些虽然瘦弱但肉质鲜美的租客们就是最好的储备粮,只不过想要吃到这些粮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不过封夏不觉得房东们承受不了这个代价。 一只凶暴地鼠只会成为苏扬人的食物,十只也只会让一个女人尖叫一声然后召集全家人把它们变成肉干,到了百只千只地鼠时,荒士营的常备军就要开始出动,一旦超过万只,封夏相信人们除了炸毁这层地下城把居所还给房东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地底是凶暴地鼠和别的一些地下荒兽的天下,人类再强大也只是租客而已,至少现在是这样,这和道理没关系,只关乎谁的拳头比较硬而已。一旦人类在荒能的基础上开发出应对地底荒兽的装备,租客与房东的地位绝对会发生互换。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具现化,如果放在旧时代一定会成为学者们很好的研究范本,只不过旧时代也不会发生这种人与地鼠争居所的荒诞事。 只是这些都和封夏没关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这层马上就要沦为名副其实“耗子洞”的地下城。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妹啊……封夏一口干完剩下的一碗菜汤,汤凉透了这个小妮子都没起来,看来白天的活对她实在是太重了,明天不管她怎么哭都不能让她去了,自己都已经晋阶荒士了还要小妮子出去打杂活算是什么事?人命如草芥说的是普通人,荒士是不一样的,尤其还是在苏扬这种二流都算不上的聚居地里,就算不能横着走,至少填饱肚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的,封夏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想法了,星陨距离降落苏扬还有半年时间,但如果自己不想办法填饱自己和小絮的肚子,不用星陨降落,兄妹俩都已经饿死了。 荒士挣钱其实很简单,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加入荒士营。苏扬荒士营虽然顶着荒士营的名头,实际上真正的荒士不足一百之数,常备军更多的都是些进化出一个或两个比较实用能力的能力者而已,因此只要有荒士肯加入荒士营,立刻就能成为苏扬荒士营尉官——这也是为何封夏要如此匆忙晋阶的根本原因,尉官能够在荒士营家属区获得一套房子,不大,但却是位于第十层地下城的好地段,至少狂暴地鼠是绝对攻不到那里去的,除此之外还有每月十人份的给养供应,多出来的就是尉官的军饷,是卖还是自用都随尉官自行处理,除此之外尉官还有自行出击的权利,出击所得只需上交三成即可,唯一所受的约束就是荒士营一旦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时必须遵从军令行事。 作为一个活了三辈子的宅男,封夏一度怀疑苏扬的老城主当年在订下这条规定的时候是不是在一边看小说一边定的,而且还不是什么正统小说,没别的,实在是因为这条规矩太特么眼熟了,前世那些玄幻网文里的大宗派大世家就是这么对待客卿长老的…… 不管那位创建苏扬的老城主究竟是不是从小说中找到的灵感,总之这条规定现在让封夏很尴尬,客卿之所以能获得那么多的好处还保有足够的自主权是因为他们有实力去和那些世家门派讨价还价,而没这个实力还有这么大好处的只能是家奴而已。 而家奴这种东西,除了某个林姓家丁混的风生水起以外,真正的土著家丁似乎在一直都是小说里被主角扮猪吃虎杀鸡儆猴的存在…… 封夏没打算被扮猪吃虎杀鸡儆猴,就算他真碰上了,那自己也一定要做那个杀鸡的人。扮猪吃虎的事不好做,扮着扮着说不定自己就真成猪了,倒是狐假虎威可以做做,杀鸡儆猴还是太过血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去拿刀杀鸡,鸡没杀成反而给猴子当戏看就比较尴尬了……毕竟自己现在的实力是真的…… 封夏轻轻按摩着妹妹手掌心的几处穴位,据说这样有安神的作用。封夏不知道安神这说法是真是假,反正妹子睡的香就比什么说法都强。 既然不想从长计议,那这次恐怕真的只有狐假虎威了啊……封夏看着妹妹香甜的睡颜,轻声呢喃道。 正文 第六章 进化之路 人类是如何进化的?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问题。从远古时期第一个人类开始放弃树屋来到陆地上就开始了。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也与人斗,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从原始氏族到封建王朝,一直延续到已经成为历史的旧时代,人类的发展史实际上就是一部生物进化史,只是这些进化是细微的,就像一双兽爪逐渐变成一双温润细腻的玉手一样,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最先是指甲变短,借着是指头变细,然后是毛发减稀……数万年的演变,终于演变出了这样一双纤纤玉手…… 封絮有点无奈的看着哥哥盯着他自己那双手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还一边发出无比自恋的啧啧赞叹声,如果现在不是在家里的话她早就逃进房间里去,一个大男人总是显摆着自己的手细腻算是怎么回事,就算要举例子也不用拿自己的手举例子吧。 明显察觉到妹妹略带嫌弃目光的封夏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拍拍手继续说道:“手的进化只是我们人类进化史上很小的一个体现,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进化就花去了我们数万年的时间,一个种族进化完成——或者说进化到一个足以称为里程碑的地步是有多么缓慢。 不过今天哥哥不打算给你讲这些玩意,毕竟生物学哥哥也玩不转,讲这个只是个引子,今天哥哥给你讲讲……” “基因锁?”封絮大眼睛眨巴眨巴,想想哥哥这几天在忙些什么,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封夏立刻鼓起掌来,丝毫不管封絮羞红的小脸:“宾果!我家封絮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没错,今天哥哥我就给你讲讲基因锁,也好为你以后解开基因群做些理论准备。” 见封夏开始严肃起来,封絮也立刻开始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开始听课。 “要想明白基因锁究竟是什么,首先要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作用的。基因锁,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稳定我们体内的基因序列而存在的一道禁锢,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前人的进化之路才会走的如此缓慢,但却走的无比平稳。但是从星陨降临的那一刻起,这个局面被改变了。星陨带来的辐射崩碎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生灵体内的第一道基因锁,也就是如今被世人称之为‘源初’的首道基因锁。随着它的崩坏,这颗星球的‘大进化时代’就此开启。 在这个时代下,危险的辐射与荒能原料带来的“荒芜化”,双重危机无处不在,更遑论还有徘徊在荒野上的荒兽、变种人。生存就是最精彩的战斗这句无比残酷却又壮美的话在这个时代终于成为现实。只要我们还活着,无时无刻斗要和这个坑爹的世道作战。而基因的不断进化,便是我们与这个世道作战的最大本钱。 战斗,训练,服用药剂……等等等等都有可能带来基因进化——受到“荒芜化”的影响,生物原本稳定的基因链条失去了控制,束缚住它们的枷锁被荒芜化侵蚀殆尽。哪怕你只是呼吸一口空气,都有可能诱发进化。因为空气中所蕴含的辐射元素也有可能改变你的基因组织。只不过这种几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进化出的能力也弱的可以。 但当逃过天灾的幸存者们开始踌躇满志,以为人类将开启新的进化之门的时候,现实适时的出现并给了他们狠狠一耳光。失序的基因组织所产生出的基因缺陷,最多只能为他们提供三个一阶能力或者一个二阶能力的空间。补足这个缺陷之后,失序的人类基因就会重新稳定下来,并产生新的基因锁。唯有打开这道基因锁,才能够开启下一轮进化。” “而能够打开这道基因锁的人,百里无一。荒士,便是打开这道基因锁的人。这些哥你三个月前就讲过了。”封絮摇摇头,接过兄长的话头说道。 封夏笑着点点头道:“对啊,这些东西我以前就说过,但还有些话我还没说,小絮你想想,我还有什么话没说?” “基因锁……存在的意义?”封絮晃着小脑袋努力的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封夏点头道:“没错,就是基因锁存在的意义。刚刚我和你举的手的进化史,你还记得吧。因为基因锁的存在,我们的手才耗费了足足数万年才进化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基因锁呢?” “基因突变!”封絮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哥哥。 “对,就是基因突变。一双兽爪经过数万年进化成玉手是正常现象,但一双手如果在一夜之间就变成兽爪就是妖怪了。基因锁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这类事情的出现。也正是因为基因锁的存在,我们的基因组织才能在进化过程中一直保持活性而不至于死亡。然而这条已经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新的进化之路却偏偏要我们放弃稳定的大道,而去走上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来。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不然在恐怖的辐射和先我们一步的荒兽面前,我们人类迟早会沦为他们的食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命是伟大的,它永远会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条新的小路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九死一生。” 封絮想了想道:“因为每当旧的基因锁崩碎,为新能力的进化腾出空间的同时,又会构建出新的基因锁去稳定基因序列,让它们不至于完全失序,发生基因突变,进化失控的现象?” 封夏赞许的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为何每一个荒士在晋阶之前务必准备大量资源的缘故,崩碎旧基因锁后,最重要的不是去获取能力点,而是将基因锁崩碎时产生的能量汇集起来构建出一条新的基因锁,如果旧基因锁崩碎的能量不足以构造出新的基因锁,而自己又没有准备好足够的资源去构建新基因锁,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不言而喻。荒野上那些游荡者的人形兽和地底的活尸兽,便是进化失败的产物……诶诶诶姑奶奶您怎么又哭了啊……” 封絮猛的扑到哥哥怀中,一言不发,小嘴一张,盯准封夏的脖子狠狠咬下后,泪水就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明白过来的封夏默默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轻声呢喃道:“好了好了,哥哥答应你以后不会再用那么危险的法子去晋阶了,别害怕别害怕,哥哥保证,别哭了……” 暴力永远是维持秩序的最好办法。人心越混浊,它的效果就越好。而在苏扬市最肮脏不堪的上层街,这条道理更是被奉为至理。 现在,这条真理就正在上层街被人用实践再一次验证了他的准确性。 数十名穿着勉强统一的黑色服饰的强壮男人将十几个鼻青脸肿的上层街拾荒者包围起来,没有继续收拾这群比荒野上的野狗好不到那里去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突然有了那比基因改造药剂还珍稀的同情心,而是因为这群野狗中的其中一个扯开了他包扎着伤口的那块破布,露出了正不断向外滴着脓水的伤口,这处带给他无数折磨的伤口,此刻成为了他保命的唯一依仗。 被包围的拾荒者们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下意识地避开那个此刻已经变成感染源的家伙,哪怕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发生了荒芜化病变,他们也依然不愿意去直面那怖人的伤口。 而那个扯开伤口的拾荒者对这些小动作已经毫不在意,这群毫不讲理的人们在半小时前突然冲入上层街,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将他们十几个人从屋子里抓出来赶到大街上,然后就是不问青红皂白的一顿暴打。叫做白狗的拾荒者认得这些人是来自苏扬市地下,一个叫做黑虎的黑道势力,不是自己这种小小的拾荒者可以招惹。所以挨打自己也就认了,管自己到底有没有招惹人家,就算是他们喝酒玩女人搞嗨了想要用暴力发泄一下,自己也得咬着牙忍。 但当他看到这群人里一个看起来领头模样的人开始掏出一把带着苏扬兵工厂标志的手枪,并往里装填子弹时,他终于明白今天这事已经不是认怂就可以躲过去的了。爽性就问个明白,哪怕死也要死个明白鬼不是。 “有说话的大爷,麻烦出来见一下小人,说一下小人到底是哪里招惹您了,让小人能做个明白鬼,行不行?” 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露出站在人群最外围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男子,白色衬衣格外整洁,看得出洗的很用心。他停在了离白狗五米远的距离,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缓缓抬高,一柄短刀缓缓从衣袖中划到他的手里。 寒光陡然闪过! 造型颇为优雅的小刀精准的刺穿了白狗的咽喉,而后瞬间炸开,将他的头颅和身体彻底分开,血液一瞬间溅了一地。 有风吹过,将几滴调皮的血珠吹落到了年轻男子的袖口上,洇成朵朵血色的花瓣。 年轻男子无比厌恶地看了袖口上的花瓣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愤怒地将这件白衬衫嗤啦一声扯下,狠狠地摔到地上,转身走出人群,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都给我杀了,连我看上的女人也敢劫,还敢问我有什么错?一群蠢货!” 正文 第七章 平静下的波澜 傍晚时分的荒野其实与深夜已经没多少区别,生活在上层街的人们唯一能够判定时间的标准,就是每天拉载着矿工队伍准时往返的火车汽笛。 城市的边缘传来火车汽笛尖锐的声音。游荡在整个苏扬附近荒野的人们如同蚁群一般从四周茫然地往回走,他们大多眼神空洞,被辐射摧残的残破不堪的身体随着他们每一次移动向下滴着脓汁,偶尔会有人双腿一软,就此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剩余的人便会换一个方向绕开他,继续向苏扬城走去,还有精力的人则会蹲下来,试着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身上摸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星陨纪最开始的那几年,面对这种事情,还会有人尝试着去把他们搀扶起来,撑着走回聚居地。但三十年过去了,当这些惨剧已经司空见惯,成为每天都会见到的事情后,也就没有人愿意再去做这些事了。 “生命真是种伟大的存在,可以极卑微也可以极高贵,为了延续,无所不用其极。您说对不对,老师?” 荒芜的原野上,一阵风沙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风沙中缓缓浮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风沙中响起,却被风声掩去,没有人听见。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一毫地情感:“对也不对,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已,不管是这些荒野上最底层的拾荒者,还是在你呆的那个苏扬市里耀武扬威的几个荒士,亦或者出走天穹的我和那些仍待在天穹里不愿出来的大人物,都是如此。只不过物竞天择而天不择,那么再竞,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那个高大的身影微微躬身,“学生受教了。” —————————————————— 闹钟的铃声不论何时都是如此刺耳,封夏闭着眼一只手在床头柜旁摸索了一阵后终于锁定目标,按下按钮后,愤怒的把这玩意丢到了墙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浑身酸疼。 妹妹昨晚的劝告是对的,自己还是太心急了。用药剂强行解开基因锁给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在一夜之后终于显现出来。自己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哪怕扣扣手指都会引发身体一阵酸痛。不过好在在经历过改造身体的剧疼之后,这点小痛还在自己的承受限度之内。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凶险远比封絮想的还要恐怖,没有自主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经验的封夏还是低估了构建第二道基因锁所需的能量,不得不放弃了储存一部分荒能以供晋阶后转化能力点的想法,耗尽了所有荒能才堪堪将第二道基因锁构造出来,尽管如此,自己体内依旧被构造基因锁过程中一些失控的荒能搅的一团糟,如果不是噬荒在最后时刻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自行运转吞噬了那些荒能,自己只怕撑不过那天晚上。 第二道基因锁的构造整整用了一整夜,封夏的身体也颤抖了一夜,一直到天明时分,他才把顶在自己心口的那柄折刀缓缓收去,见过活尸兽惨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自己成为那种怪物。 幸运的是自己终于挺了过来,身体上的疼痛只是暂时的,只要身体适应了这种改变,疼痛就会消去。现在真正的麻烦是能力点的问题。 解开第一道基因锁成为荒士后,可以进化的能力点上限由原先的三点提高到了十二点。然而基因锁的解开提高的只是上限,想要获得能力点又不想战斗,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源为支撑。然而自己连解开基因锁都已经够呛,哪来的资源去供自己转化能力点。 解开基因锁带来的能量只给自己提供了三个能力点,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实力其实和一个普通的能力者差不多——如果不算上噬荒的话。 想要成为苏扬荒士营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是荒士,也需要通过考核,拥有两个二级能力或者四个一级能力的人才有这个资格,一个能力点可以进化出一个一级能力,二级能力则需要两个能力点。也就是说只有拥有四个能力点以上的荒士才算是真正的一阶荒士。这样的评判规则无可厚非,一个能力都没有的九阶荒士在一个三级能力者面前连狗都不如,能力或者说实力,才是决定高下的唯一标准。 “作为基础能力的“荒体”是不占据能力点,它与三阶以上荒兽所进化出来的“界”一样,都不占据基因进化的空间。如果一定要说它们与其他能力不同之处的话,它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对基因组织本质上的改变。其他的能力只是在原有基础上进化出新的基因组织来,而这两项能力则是强化全部的基因,这也是它们被称为‘基础能力’的缘故。” 封夏轻轻敲了敲坐在对面的封絮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和你讲这个是想告诉你,已经进化出荒体的哥哥现在用不着在吃钙片这些东西了。”说着,封夏拿起那枚钙片丢到妹妹的饭碗里,“不许哭鼻子,多大了还哭鼻子,快吃饭。” “哼。”争不过哥哥的封絮只好哼了一声算作示威,低下头开始乖乖吃饭。 封夏笑着看妹妹乖乖吃掉那枚钙片,这才开始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今天你就不要出去,在家里待着就好,我出去办点事,说不定明天咱们就能搬家了。” “搬家?去哪里啊?”低头吃饭的小絮耳朵顿时竖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哥哥。 “低头吃饭,等我办妥了你就知道了。”封夏故作神秘的敲敲妹妹的小脑袋。 “会长不高的!”封絮赌气的捂着头,狠狠踩了哥哥一脚,觉得自己没吃亏,这才低下头继续吃饭。 封夏苦笑着晃着右脚,忍不住感叹一声:“真是恩将仇报啊小姑奶奶别踩了……” 叮嘱好妹妹别乱跑后,封夏便带着自己那柄折刀向电梯口走去。 三十年的时间,使得荒野上的聚居点们也渐渐衍生出了一套独属于他们的管理体系,虽然这一体系还是建立于实力这一基础之上。但这并不妨碍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们在获取权利后,为了自己管束的聚居地能够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断探求一种有效的管理体系。 幸运地是,旧时代的人们为他们留下了丰富的经验作为参考。尽管这些资料大部分都已经遗失在那场星陨天灾中,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已经足以为这些人找到出路了。 只不过就像旧时代一位哲人所说的那样“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尽管这些强者们参考的资料都大同小异,但他们基于此而建立起来的管理体系却截然不同。 像封夏所在的苏扬和苏扬以外方圆千里内大大小小近百个聚居点所采用的管束体系,便是采用城主府——荒士营两个机构共同管束的方法。 城主府的人主要负责税收,与荒野上大大小小的猎人,公司,和自己内部的居民们打交道,倾向于文职部门,而荒士营则是由苏扬居民中已经进化出能力的人构成,负责苏扬内部的秩序维护以及平时对苏扬周围的荒兽进行肃清,倾向于武力机构。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城主府的首领,历来都是能够和荒士营统领平起平坐,解开三道基因锁的超级强者,也只有如此,苏扬才能够维持住这两大机构间的平衡。 老旧的电梯在上升过程里,总是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让人忍不住担心它随时会不堪重负而就此停滞甚至下落。不过电梯里的乘客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方面是因为害怕也没用,另一方面,在这样一个朝生暮死,人如草芥的时代,死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算一种解脱。 “嘿,你听说没有,昨天晚上黑虎的大少爷带着他老爹手下的那些人,把上层街一个拾荒者小组都给宰了呢,那场面,啧啧啧。”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对旁边一个看起来与他同行的男人神神秘秘地说道。 “哦?怎么回事?”被这慢悠悠的电梯晃得昏昏欲睡的男人明显被激起了兴趣,睁开眼看着秃顶男,饶有兴致地问道。 秃顶男洋洋得意地道:“哈,你知道前两天晚上那场星陨爆发带下来的金色微尘不?” “啊?你说那个啊,当然知道啊,据说那玩意很恐怖的,人一沾上就要死啊。”男人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但旋即又疑惑起来,“可这个和黑虎的大少爷杀人有什么关系?”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秃顶男更加自得,显然很满意同伴的反应,“据说那天晚上,这几个拾荒者的老大接了黑市上一位老板的生意,要一套防辐射服来用用。这几个杂种就把主意打到咱们苏扬一个小姑娘身上了。结果辐射服没抢到,让小姑娘跑了,自己还被那些金色微尘给弄死了。” 秃顶男咽了口吐沫润润喉,继续说道:“可谁想到那小姑娘是黑虎的大公子早就看上的人,事情前脚发生,后脚大公子就找上门,老大已经死了,这位公子没处泄愤,干脆就直接把他手下的那一群小弟全给宰了出气。” “呵,真是......”电梯里的听众们一个个伸舌头感慨,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封夏静静地站在电梯里闭目养神,修长的剑眉轻轻挑了挑,倒不是在意那秃顶男说的那些黑帮复仇什么的,这些事情在这个时代其实屡见不鲜,尤其是前世基本上将走过近一半东大陆的他来说,比这更血腥也更无趣的血亲复仇他也见过。他在意地是秃顶男所说的金色微尘。沾之即死?这可新鲜了,是新型辐射,还是新的荒能装具研发失败产生的影响? 不管是哪种,自己前世可没遇到过这么危险的玩意,至少在这个时间点没碰到过,难道又是什么蝴蝶效应? 电梯缓缓停下,打开门,一众人纷纷挤出这个狭小的空间,向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正文 第八章 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封夏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不管这是不是蝴蝶效应的影响,都不是自己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进入荒士营,将妹妹安顿好。然后自己能够以荒士营为跳板获取更多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开第二道基因锁,进化出三阶能力“二级巡步”,好带着妹妹离开苏扬。避开那场波及范围近八百里的中型星陨。 封夏走出电梯门,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上层街街道。这个时间,除了那些已经因为疾病而再难行动的人以外,所有还能够活动的人们都会离开自己这个比垃圾场好不到哪里去的居所,去往荒野上找寻荒能原料与矿物,以换取继续居住在垃圾场的时间和维持他们生命的补给与药品。 封夏走过上层街,在经过中段的一处破败的小楼前时,他忍不住停下看了一眼,几个雇佣军模样的人正在这里打扫着残局,想来就是电梯里那个秃顶男说的昨晚发生的冲突事件遗留下的产物。荒野上的黑帮冲突不同于旧时代,他们更倾向于在白天对战场进行清扫,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对一些信奉“光脚不怕穿鞋”的人产生足够的震慑作用。至于城主府与荒士营那边,只是死几个连户口都没有的拾荒者而已,大人物们的时间和精力可还没有充裕到可以浪费在这群人身上的地步。 几具还算完好的尸体被雇佣兵中一个最强壮的人如同提小鸡一样随手丢到垃圾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喂,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爷爷们洗地吗?” 其中一个正在奋力擦拭地上血迹擦得心烦的雇佣兵一抬头,正好看到封夏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瘦猴正看着自己这群人干活,忍不住就骂了一句。 封夏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发作。虽说他今天出门确实是抱着要收拾一些人的打算去的,但并没有想要和这些某种程度上和拾荒者差不多的雇佣兵们起冲突,摇摇头就准备离开,反正他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停一下脚步也只是因为好奇刚刚电梯里那个秃顶男所说的金色微尘而已。 那个雇佣兵见状,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忍不住又叫道:“怎么了孙子,是不是不敢看了啊怂货?来,叫声爸爸就放你……” 封夏猛然转过头,眼神如刀锋! 那个最强壮的雇佣兵心里顿时一惊,立刻出言呵斥那个同伴:“你给我闭嘴!”然后转过头讪笑着看着封夏:“这位小哥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位兄弟就是这个冲脾气,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封夏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头领似的壮汉一遍,目光在他极为发达的上身肌肉上停了片刻,缓缓开口:“能力者?一阶肌肉强化......和一阶肌体硬化?” 壮汉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闪过一抹惊惧,讪笑两声:“侥幸,侥幸而已。” 能力者,是对于拥有一些一阶能力,却没能打开第一道基因锁,获取“荒体”成为荒士的人们统称。在星陨天灾幸存下来的人类,有些具有天赋的,多多少少都能够获取一到两个最低级的一阶能力。比如说封夏眼前这个壮汉,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他获取的能力便是分别可以增幅人体肌肉强度和硬度的一阶能力,肌肉强化和肌肉硬化。这在不能自主进化能力,只能由身体被动觉醒能力的能力者中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优秀能力了,强大而且实用,也难怪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尸体抛到车上。 封夏点点头:“可以,看在你知趣的面子上,我饶你手下一命,掌嘴就好,让他好好记住。” 壮汉眼神游移不定,在脑海里天人交战片刻后,一咬牙,深深低头:“请公子高抬贵手,让小人替公子掌嘴就好,免得脏了公子的手。” “哦?”封夏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但被他很好地掩饰在眼底,微微点头。他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看不出自己的实力,那就只能是直觉了。自己已经进化出“荒体”能力,如果下死手的话,这一掌下去,不说把这一个能力都没有的雇佣兵打死,昏迷个三五天或者打出重度脑震荡什么的,都是他一念的事,绝非这个只有一级肌肉强化的小队长一掌可比的。 壮汉明显松了口气,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恐的手下,深吸一口气,左右开弓,便是重重两个巴掌过去,将那个手下抽飞倒地,口吐鲜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昏了过去,而后看向封夏,一脸毫不掩饰的畏惧之色。 封夏轻轻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那个壮汉则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到再也看不见封夏的身影后,才敢直起腰来。 剩余的几个手下这才敢围上来,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在上层街一向飞扬跋扈的大哥,不明白今天他为什么这么的……温顺。 那个壮汉心有余悸的看着封夏离去的方向说道:“能够看出我是能力者没什么大不了,看出我有一阶肌肉强化,也还算正常,能力者中能做到这一步的不在少数,但……能一眼看出我还有肌肉硬化的能力,这一点,即使是那些解开基因锁的大人物们,也不一定能一眼看出来吧?” 说完,壮汉不再去理会手下震怖的眼神,随手将那个已经昏死过去,但其实受伤并不严重的手下丢到车上,便催促着其他人继续开始工作了。 他没有和手下们说的是,当他和那个年轻人转头那一瞬间的对视时,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眼中澎湃的杀机,即使是十年前他在荒野上求生,遇见的荒兽魔狼也没有的恐怖眼神。 无论是目力还是听力,在解开第一道基因锁后都大幅增强的封夏走在空旷的上层街上,轻轻抛动着一枚小小的令牌,笑容格外玩味。 “越是小人物,越不乏有大智慧的人啊......” 荒士营驻地位于苏扬市北部,占地接近旧时代一个村庄大小。在繁荣的旧时代,这里是一片奢华的依湖别墅区,但在一百年后的今天,清亮的湖水已经干涸,奢华的别墅区也已经被守护森严的军事基地所取代。 春夏秋冬四季,如今已经不再分明。只有在天穹内或者一些难得逃过星陨天灾摧残的地方,才能够再重温旧时代那种四季分明的季候变化。 说来也真讽刺,旧时代人们去形容一座城市适宜人居住,总喜欢用四季如春这类词,似乎恨不得所有的季节变化都停滞了才好。可真到了停滞的时候,却又无比怀念起变化的好来。 苏扬附近三百里内都是漫天黄沙,人烟罕至,只有出了这片沙漠,才能够看到新的聚居地。 这也为苏扬构筑了一个完美的天然屏障,毕竟能够穿过这片沙漠的,最起码也要二阶荒士才行。而达到这个实力,虽然还不足以让苏扬市去平等对待,但至少也需要打起精神才能够应付的了。 一阵狂风卷集着风沙吹过苏扬,带来一阵暖气。封夏将背后的风帽竖起来,苦中作乐地想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四季如春了吧。 荒士营大门极为宽阔,足以容纳三辆运输兵车同时进出。左右各设两个哨岗,日夜都有人持枪看守,既是为了防止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出逃,也是为了避免有些脑子被辐射坏了的人一时发疯冲进营里,倒不是怕他们造成什么破坏,只不过这类人往往身上都有荒芜化的伤口,荒士营虽然冠以“荒士”之名,但其实里面更多的还是些只觉醒了一个或两个比较不错的一阶能力的能力者而已。 封夏停下脚步,岗哨中已经有个哨兵注意到了他,正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中的枪械正微微颤动。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这群苏扬市最大的暴力机构组成人员,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收拾那些不知死活试图挑战规矩的人。 阿彬就是那种热衷于教人规矩的人,在他加入荒士营之前,他一直混迹在苏扬的拾荒者队伍中,靠着种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将自己那个掌管三个拾荒者小队的姨父取而代之后,当机立断将所有的财物全部献给了一位荒士大人,换来一瓶最低级的基因改造药剂。奈何因为早年间拾荒者的生活给身体留下了太多隐患,阿彬最终还是没有能够鲤鱼跃龙门。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他最终还是觉醒了两个还算实用的一阶能力,仰仗于此,又走了走那位荒士大人的关系,阿彬就成了荒士营中的一个哨兵小队队长,比起之前拾荒者那朝不保夕的生活,阿彬已经很知足了。 更何况……阿彬看着正逐渐接近大门的封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轻轻抬起了枪口。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试图靠近荒士营,想要蒙混过关做一些小动作。对于这些人,阿彬从来无比欢迎,他最喜欢的游戏,便是用手中的枪来提醒这些人,荒士营大门的警戒距离了。 只不过被提醒的那些人,往往都没有机会去向阿彬表示他们的感谢了。 其余三个岗哨也明显发现了封夏的接近,只是看到阿彬那如同发现老鼠的猫一般的眼神后,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并不打算去提醒封夏。至于规定?那种东西还不是自己这种手上有枪的人定的? 一步两步……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阿彬在心里狂叫道,自从将全部身家押上冲击第一道基因锁失败后便一直充满怨气的他此刻只觉得肾上腺激素极速飙升!恨不得将这个婊子养的世界全部用枪打成筛子!! 等不了了!那个该死的小鬼居然停了一下,这怎么能忍! 苏扬兵工厂制式出品的j-i13型冲锋枪陡然喷出火舌,就要将那个小鬼打成筛子! “呼……”阿彬转瞬间便打空了一整个弹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手抽出空掉的弹夹,只觉得刚刚突然加快的心跳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位哨兵大哥,我记得,荒士营的警戒距离,应该是十米,而不是十点二米吧。” 烟尘散尽,封夏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彬所在的那个哨站。 正文 第九章 重逢 在他面前,一面完全由荒能构筑而成的冰蓝色盾牌静静悬浮在半空,将之前那条火舌悉数挡下。 “一阶能力,荒能盾卫。”像是在提醒愣住了的哨兵一般,封夏轻轻偏了偏头,报上了自己的能力。 “我杀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种!”倍觉屈辱的阿彬将一个满弹夹用力砸入枪中,抱起冲锋枪,握住枪托那只手隐隐有荒能闪过。 一阶能力,弹药强化。 一阶能力,射速强化。 这两个能力便是阿彬担任哨兵小队队长的最大底牌,在这两个能力的增幅下,j-i13一整个弹夹打出的威力足以将那个烦人的小鬼连带他变出来的荒能盾牌打成碎片! 其余三个哨兵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不知道进退的小鬼,倒是可惜了他那个看起来挺实用的能力。 硝烟再次散尽。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封夏依旧站立在原地,黑色的外套随风飘动,而他的面前,那面荒能盾牌被击碎后,一面坚冰结成的盾牌再一次帮他抵御住了剩余的攻击。 一阶能力,坚冰盾卫。 哨兵们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们并不傻,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自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士兵可以对付得了了。 最开始的那个战斗域能力荒能盾卫,还可以解释成这个小鬼运气好,觉醒出了五大域能力中公认威力最强的战斗域能力。但当他再次施展出更为稀少的类法术域能力坚冰盾卫时,那就绝不是用区区运气好就能够解释得了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个小鬼真的只是运气好到逆天,能够一口气施展出这两个消耗极大的能力的人,也不是他们这些连基因锁都没解开的小哨兵能够应付的。 “阿彬,开枪。”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哨兵站中响起,原本还在发愣的阿彬闻言身体顿时一颤,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突然到来的人,本能地将最后一个满弹夹推进枪械,咬紧牙关将体内最后一分荒能挤出,激活了自己的那两个能力,而后,狠狠扣下扳机! “火力增幅。” 那个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的话语,阿彬射出枪口的子弹全都附上了一层淡银色的微光。 这是由一阶能力弹药强化进阶而来的,以释放者为圆心,半径一米以内所有枪械类武器弹药威力增幅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二阶范围能力! 封夏眼神微冷,身形一动,不再去硬接这第三波攻击。当那个看似癫狂的哨兵向他发起第二波攻击时,他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只是没想到那些自己所谓的“长辈”们消息会这么灵通,而动作又是如此狠辣,居然连荒士营的门都不想让自己进。 不过好在封夏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在昨夜进化出了两个防御性质的一级能力,不然面对这个手持冲锋枪的哨兵估计会很吃力。 在来荒士营之前,经过一天一夜的选择和训练,封夏最终选定的两个一阶防御能力,只能对释放者自己使用的类法术域能力坚冰盾卫和可以作为类似于“buff”的东西施加给他人的战斗域能力荒能盾卫,一共用去了他此次解开基因锁得到的两个能力点。之所以不进化进攻类能力,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点,另一方面,则是战斗域能力中攻击类的一级能力实在太过稀少,而且威力也并不理想。所以封夏在斟酌一番后还是放弃了进化出一级战斗域能力的想法,转而保留这个能力点等凑够两个后进化出一个他早就设想好的一个类法术域能力。 弹流随着封夏的身形变动也瞬间改变了方向,看似癫狂的阿彬此刻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个称职哨兵所应有的枪法,摆明了封夏不和自己的弹流硬碰硬就决不罢休。 封夏眉头微皱,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的消息只怕早已经传到了那些长辈们耳中。苏扬为了加强对居民的控制,在居民的居所内统统安装了荒能感应器。不过幸运的是,那些长辈们可能想不到,拥有前世记忆的自己,已经进化出了两个一级能力。 荒士的能力进化,所需要的,除了必备的能力点外,另一样必不可缺的东西,便是进化能力所需要的该能力的“基因阵列”,借此排布基因,进化出所需要的能力。苏扬的荒士营便是因为手握大量实用能力的基因阵列,才得以招揽到不少荒士强者心甘情愿为之卖命。从这个角度来看,“基因阵列”倒有些类似于旧时代封夏看的那些网络小说中的“修行秘籍”。而有着前世记忆的封夏,几乎等同于一座移动的“武库”,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使得他在解开基因锁的第一时间便可以将所有能力点充分运用而不必等待获得合适的基因组。只不过比较尴尬的是,空有一座武库的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点去物尽其用。 用力晃晃脑袋,封夏不再与敌人纠缠。不管他们还有什么准备,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一念及此,封夏身形不再躲闪,左手入怀,抽出那柄大约与他小臂一半长的小型折刀,而后一刀斩下! 隐匿于左手手心的繁复纹络浮现又淡去,将弹流所附着的荒能尽数吸纳。 气势雄浑如大江东去一般的弹流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堤坝,被这柄不起眼的折刀悉数截断! 那个突兀的声音终于不再能够保持平静,惊呼出声:“吞噬者?!” 面无表情的封夏并没有去理会那个惊讶之下暴露位置的年轻男子,手中折刀不停,脚下步伐变化,直接几个跨步,站到了已经耗尽精力的阿彬面前! 预感到封夏动作的年轻人厉声喝到:“封夏你敢!” 折刀毫无滞涩的插入阿彬的咽喉,转动,而后狠狠割开! 封夏好像这才听到那个年轻人的问话,慢悠悠地抬起头,回答道:“哦,算是吧。”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年轻男子没有去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阿彬,一双眼紧紧盯着封夏,好像随时要喷出火来。 年轻男子看起来比封夏要大上一两岁,身穿一件款式在苏扬市很少见的黑色外套,衬得他本就俊秀的脸庞更加英俊不凡。如果放到旧时代,他这身打扮放到大学里,一个校草的头衔估计是跑不掉了。不过这是在混乱的星陨纪,这身格外出彩的打扮就很有刻意的嫌疑了,用前世封夏游历荒野时认识的一个家伙的话说,这就是典型的喝基因改造药剂太多喝傻脑子了,连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不懂。自以为喝了几瓶药剂觉醒了几个看起来颇具威力的能力就可以横着走。一旦离开家里人的庇护,不出三天,就会成为荒野上那群和鬣狗差不多的猎人们口中的美食——这里的美食并非比喻,而是货真价实的美食。进化之路前行的方法有很多,不乏猎奇诡异甚至血腥可怖的方法,吃掉与自己一般解开基因锁的荒士以获得能力点甚至对方的能力,便是其中之一。 封夏没有再理会这个一旦面对生死战便多半会夭折的温室花朵的问话,只是轻轻收回折刀,斜眼看着其余三名哨兵,冷冷说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那三名哨兵见到之前队长的死状,哪里还敢阻拦这尊煞星。尽管根据队长临死前的反应能猜出和这尊煞星针锋相对的年轻男子身份绝对不俗,但天大地大保命最大,眼见这煞星一副自己说个不字就要拔刀再斩的冲动,当下便异口同声道:“当然当然,公子您请进。” 那名年轻男子眼神愈加冰冷,扫了一边那三个哨兵后,轻声说道:“我父亲是沈辉。” 沈辉,苏扬市哨兵队营三十名荒士中仅有的五名二阶荒士,是荒士营哨兵队的总队长。 那三名哨兵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有个胆小的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这时,第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白色军服的少年缓缓从荒士营统领府方向走过来,含笑说道:“沈玉哥哥何必和这些大头兵计较,降了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咱们荒士营早就有规矩,但凡荒士想要进荒士营者,都可以免受禁入令约束。如果拦着这位不让进,反而还会让外人以为咱们荒士营怕了,没必要,对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封夏忍不住看向声音的来处,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白启?” 正文 第十章 两清 名为白启的少年嗓音格外柔和,乍一听竟有些像女子的声音,他腰间系着一把长剑,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众人,并没有太多装饰,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沈玉轻轻低头:“白启弟弟说的没错,哥哥记住了。” 封夏皱了皱眉,白启的突然到来,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在苏扬,白启的父亲白雄是与自己老爹封侯虎平阶的荒士营统领之一。但与二世祖沈玉不同,人们在说沈玉时,介绍往往是“这是沈辉的儿子”,但当提及白雄时,却都会说“这是白启的父亲”。简单的顺序之差,两者却是天壤之别。 原因很简单,白启是苏扬市建立四十年来,第一个在十五岁前就解开第二道基因锁的人,并且他两次解开基因锁完成进化,都是在与荒兽殊死搏杀中完成的,真要论起含金量,即便是封夏,也要远远不如。 如果封夏没有记错的话,在那场中型星陨到来之前,这位白公子据说已经达到了二阶荒士的能力点上限,只要再猎杀一头三阶荒兽,吸取其荒晶,就可以轻松解开第三道基因锁,成为苏扬市乃至方圆千里内最年轻的统领级人物。 奈何从来天妒英才? 封夏没来由想到这个词,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进化之路的开启,让人类有能力接触到更高层面的知识。特别是那在旧时代被视作封建残余的东西,在星陨纪反而受到了更多重视。五大域能力中的神秘域能力,便与这类神神叨叨的东西关联密切。本来封夏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对这些能力一直保持观望偏怀疑的态度,但直到前世他在荒野上看到一幕让他震惊乃至骇然的场景后,他就再不敢轻视这些东西了。 这个比旧时代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更魔幻的世界,有太多不可思议的玩意。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是最稳妥,也最适合封夏的选择。那种动不动就要穿越异世界挥舞第三条腿艹破苍天与后宫的彪悍人生不适合封夏,领着妹妹找个安稳地方平平静静过完这辈子才是真的。命只有一条,用完就没了,谁知道自己下次还能不能再走狗屎运抽到重生卡,神抽狗也要有个限度啊。 白启见封夏走神,也不生气,制止了又要呵斥的沈玉后,便微笑着打量封夏,眼神格外奇怪,让站在他身边的沈玉半天想不通,不明白以白启的实力为何会对封夏如此客气,难不成这位天赋不输苍穹内那些少年英杰的天才有那方面的嗜好?沈玉略带恶意的想到,连带着看白启的眼神都有些玩味了。 封夏摇摇头,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正打量着自己的白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什么这位天才少年会出来说和。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尽管年幼时大家都在荒士营家属区住,但实际年龄早已远超同龄小屁孩的封夏根本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自然谈不上关系密切。之后老爹老妈在执行任务时失踪,自己为求自保搬出家属区,家中的资源财物都被一些过去的“长辈”们以各种理由拿走,更谈不上往来了。 白启像是看出了封夏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笑道:“封夏哥哥好久不见,听说哥哥大病初愈,小弟心里很是为哥哥感到高兴,听父亲说哥哥今日似乎要来荒士营,所以特地前来看看,不知哥哥近来可好?” 封夏看着身前可谓面如冠玉的少年,左手微微按住折刀,不动声色的说道:“有劳白启弟弟关心,哥哥我身体还好,只是很奇怪我苏扬荒士营何时如此强盛,居然连一阶荒士都派出来当哨兵了。” “封夏你不要太猖狂……”沈玉闻言哪里还能忍耐,正欲拔出腰间的手枪却被白启用眼神拦下,看着封夏笑道:“哥哥说笑了,沈玉哥哥只是和小弟一样来看望哥哥,见哥哥出手,一时见猎心奇,所以才忍不住出手试探的。” 封夏眉毛轻轻挑起:“原来如此。那不知沈玉哥哥现在试探完了吗?” 白启笑容依旧醉人:“当然。” “那我现在可以进入了吗?” 白启点点头:“两个一阶盾卫类能力,一个二阶能力吞噬者,兄长的能力点符合一阶荒士的标准,自然可以自由出入荒士营,只是……” “只是什么?”封夏望着白启,手中折刀轻轻弹出。 白启好像没有看到封夏的小动作,自顾自的说道“两个月前小弟从荒野回来经过上层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个叫封絮的小姑娘,当时小弟凑巧被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拦住,如果不是小姑娘拉着小弟跑掉,估计华叔又要安排人去洗地了。” 封夏松开折刀,微笑道:“你继续说。” 白启淡然说道:“我听说最近上层街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死了点拾荒者,是黑虎帮的大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又听说这位大公子不喜欢长成的姑娘,反而对一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最情有独钟。” 折刀应声归鞘,封夏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听我妹妹说,我昏迷的两个月里有一个家道中落的哥哥和她订了一个租赁契约,将我家的那套防辐射服以每周十元的价格租借给了那个哥哥,是你吗?” 白启点点头:“的确如此。” “那群抢人的拾荒者,是你派手下杀的吗?” “举手之劳而已。” 封夏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举手之劳,那份租赁协定里没有这一条。所以算起来是你亏了,既然如此,那套防辐射服就送给你,你和我兄妹就此两清,如何?” 白启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点头:“可以。” 封夏笑着伸出手,白启犹豫了一下,同样伸出右手,击掌之后,封夏转身就要离去,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回来看着面色阴沉的沈玉,笑容愈发浓郁,冲他挥了挥右手,而后大笑着离去。 第一次是两根手指,意思是两个人交锋。 第二次是三根手指,意思是走不过三招。 这是荒士营家属区一帮熊孩子小时候捣鼓出来的暗语,一向不合群的封夏觉得这玩意儿还算有点意思,就记在心里了。 沈玉几乎当场就要拔出腰间的荒能枪射杀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蛋,却不知为何终于没有拔出。 一直云淡风轻的白启低下头,放在腰间的那只手按住那柄由一头三阶荒兽的独角为主要材料打造而成的荒兵,感受着剑鞘中不断传来的震颤,有些疑惑地低声呢喃道:“这位连我都看不透的小哥哥,究竟从哪里练出来这么恐怖的杀气?” 苏扬市五十层地下城,封絮一个人躲在门后,用力把一张桌子推到门前,看着被杂物顶的死死的房门,眼眶微红却终于没有流泪。门外,十几个格外健壮的男人几乎将门前一小片空地给挤满,为首的一个男人站在门前,一边用力砸着已经生锈的铁门一边喊道:“小闺女快点出来吧,我们都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不会伤害你的,再说了,我们大公子一向体贴人,更懂得心疼你这样的孩子。你看你哥哥现在已经昏过去那么久,谁知道他还能不能醒?你这样守着他也不是个事是不是……” 为首的那个汉子说的口干舌燥,屋里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看看手下的兄弟们脸上那略带嘲弄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狞笑着小闺女不识趣就别怪叔叔下手狠了,就要动手拆门。自己这些人都是进化出一个两个类似肌肉强化能力的人,对付这样一扇快锈坏的铁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领头男人当先一拳轰出,隐隐带起一阵破风之声,这得益于他年轻时拜的一个老师,老家伙活了一辈子也精明了一辈子,深知这年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把自己压箱底的一套拳术死死留着,一直到自己快咽气了,才把自己叫到跟前把拳术秘诀一句句说完,说完也就咽气了,让男人又气又笑,想骂娘都没法子。 一拳轰出铁门炸开的场景并没有如预料之中出现,原因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鬼挡在了门前。 男人疑惑地看了看铁门,又看了看那个模样还算清秀的小鬼,又看看自己一向无往不利的铁拳,见鬼了不成?怎么回事? 然而他的疑惑就此停止,因为一把折刀已经将他的喉咙斩开。 少年缓缓将死不瞑目的男人推到一边,看着傻了眼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个想当我妹夫的那个什么狗屁公子,让他撒泡尿好好照照,他也配得上我妹妹?!” 正文 第十一章 苏扬市的黑道们(上) 来自黑虎帮的那些人当然不会那么好说话,所以封夏除了让他们带回那个自我感觉过分良好的男人尸体之外,顺便又往自己和妹妹住的那座居民区大门口丟了近二十具尸体。 收拾干净门前的麻烦后,封夏还特意跑去居民区大门的保卫室里,找到值班的李头借了块旧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溜达溜达回到家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没反应,估计自家妹妹是吓坏了,封夏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手下留情了? 门里面传来一个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走的!你们要是敢闯进来,我就死在这里!我哥说他已经是荒士了!他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封夏轻轻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小絮,是我,不用怕了,坏人都被哥哥赶走了。” “啊!哥你回来了!”屋里传来封絮惊喜的声音,紧接着是挪动椅子桌子的声音。封夏耐心地等在门外面,过了好一会,封絮终于收拾完了堵门的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刚刚把门打开,结果不小心扳到一根来不及收走的断椅子腿,直接扑到了封夏怀里。 “唔……”封夏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柔声问道:“那群人之前是不是也来过家里,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封絮点点头又摇摇头,趴在封夏怀里小声说道:“他们之前有来过一次,但那会我不在家,他们在门外面蹲了一整天,我就躲在一旁,等晚上他们都走了再回来。” 封夏点点头,揉了揉封絮的小脑袋,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些并不愉快的事情,一把把封絮高高举起,笑着说道:“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小絮飞起来了!” 自觉十二岁已经懂事了的封絮顿时被哥哥的突然袭击吓得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哥哥在干什么后,小脸立刻红得像个红苹果似的,一边在空中扭着身子一边小声叫着让自己哥哥放自己下来。兄妹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地进了屋子里。 放下自觉不再是小孩子所以对于这种孩子气的游戏格外害羞的小絮,封夏看着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小蜗居,把身子靠在墙壁上,封絮则在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嗖”地一下躲进了卧室里,把头埋在被子里好久都不愿抬起来,等到终于缓过劲以后出来,见哥哥皱着眉在思考事情,自己就乖乖地坐在哥哥昨晚给自己做的那把椅子上,看着哥哥其实并不比自己那天碰见的那个自称是什么白公子差的脸庞,脸上不由得又有些微烫了。 封夏却没有时间去管妹妹这点小心思。按照他原来的计划,现在他应该已经进入了苏扬市的荒士营,并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是四年前他与那位荒士营统领做交易时立下的条件之一。只要封夏成为荒士,立刻就能够免除考核直接进入荒士营的核心集团,成为一名尉官而非普通的士兵。这样,封夏才能够在荒士营家属区内获得一套住宅,把封絮安置在那里,他才能够放心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只是现在,他的计划因为那位白少公子的意外到来而不得不暂时搁置。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现在他知道小絮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遇到了麻烦。这在前世,直到自己和小絮因为意外而失散,这个早熟到让人心疼的小丫头都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黑虎帮吗?封夏在心里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黑道势力,从来都是人类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只要人心底的私欲一天没有断绝,那么这些注定与“秩序”“平衡”这些词汇恰恰相反的阴影势力就会兴盛一天。而在这人人朝不保夕的星陨纪,恰恰是最适合黑道势力成长的土壤。事实上,那些孤悬在天穹之外的聚居地统治阶层,哪一个又不是从各个黑道势力中角逐而出的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如此。 黑虎,苏家,零组,便是苏扬目前最大的三个“败寇”。即便是封夏这个从来对外界漠不关心的人,对于这三个势力的名头也有所耳闻。而黑虎又是其中名头最响的一个,一方面是因为据说当年苏扬初创,黑虎的头领便曾与如今苏扬的城主争夺过城主之位,虽然最后落败,但势力仍旧不可小觑,不然早就被苏扬剿灭无数次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黑虎帮在这三大黑道势力中下手最狠最不留后路,一旦招惹到他们,人亡不说,连家人都要被他们抓住一并处决。前几年便有一位荒野上的猎人自恃勇力,仗着自己二阶荒士的实力和黑虎帮大少爷在酒吧起了冲突,结果当天夜里便被黑虎帮的几位老人出手直接虐杀,他那安置在距离苏扬数百里外一个小聚居地的一妻一女,更是被黑虎帮大少爷带人抓回苏扬,妻子被赏给手下人做玩物,那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则被“温柔”的黑虎帮大少爷当晚奸杀。 “啧啧啧,看来貌似惹上了个不小的麻烦啊。”封夏摇了摇头,低头看见正捧着脸眼巴眼望着自己的妹妹,微微一笑,摸摸并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妹妹,肚子里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封絮“扑哧”就笑了起来,起身想要去厨房做饭,结果被封夏叫住。封絮转过头,一双眼睛眨呀眨,好奇地看着封夏,不明白他为什么叫住自己。 封夏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别做饭了,走,哥哥带你去素街吃好的!” 封絮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柜子,确认里面不大可能会有什么可以藏钱的地方后,又转过头,跑到封夏面前伸出手,想看看自家哥哥是不是在赶那些坏人走的时候撞到脑子了。 封夏有点无奈地拨开妹妹的小手,在口袋轻轻一掏,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一个皮夹子。 “啊!哥哥你从哪里弄的?你上午去挖矿了吗?”封絮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皮夹子,忍不住问道。 封夏一本正经地道:“对呀对呀,哥哥今天上午挖了一上午矿,就赚到这么多钱,厉害不厉害?” 封絮非常配合地拍手道:“好厉害啊好厉害!哥哥最厉害了!” 封夏大手又是一挥,丝毫不理会妹妹那眼中促狭的眼神,“那是,走!哥哥带你吃大餐去!” “走喽!” ——————————————— 与苏扬市两大娱乐街,专供来往猎人游商食宿的素街和旧时代所谓“红灯区”的央街不同,尽管与前两者毗邻,但灰街从来人烟稀少。一者是因为灰街是三大黑道势力之一苏家的基本盘,常年有苏家的人在这条街上看守,所以尽管人们知道苏家做事比较讲规矩,但仍然不怎么敢往这条街上来,二者则是因为灰街与相邻二街不同,卖的是货真价实的刀具枪械,甚至那传说中专供荒士使用的荒能装具和基因组,这里都能够找到,但这些东西距离寻常苏扬人的生活太远,所以灰街便愈发萧条。不过显然苏家对这种情况乐见其成,灰街的店家们也多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那种,对这种情况也懒得去管。一来二去,就造就了眼下左右两街人头攒动,夹在中间的灰街门可罗雀的奇特景象。 不过今天下午,灰街久违地迎来了两位“神秘”的客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径直向灰街最大的那家,由苏家一位管事直接经营的店走去。之所以说神秘,是因为这两位客人都特意蒙上了围巾,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这两位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客人”似乎唯恐他人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一般,一人提着一颗人头,就这样一路淌血走进了灰街。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那两颗人头中的其中一颗,顿时惊呼出声,“那个男孩手里提着的人头,是黑虎大少爷的一个亲卫,铁拳洪图!” 话音刚落,只听“呼啦”一声,原本还围在灰街街口看热闹的人们轰然散去。开玩笑呢,杀了黑虎大少爷的亲卫,以黑虎大少爷的脾气,岂会那么轻易地善罢甘休?这两个客人想来是荒野上的猎人,什么都不懂就稀里糊涂招惹了黑虎帮,估计下场绝不会好。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刚才路过的时候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单是那双眼睛就足以让人魂丢了去,绝对是个地道的美人胚子,只是入了黑虎大少爷嘴里,恐怕是等不到长成的那一天咯。 , 那对应该是兄妹的二人组合缓缓停在了招牌印着硕大的“苏”字店前,哥哥缓缓扯下蒙住一半脸的围巾,另一只手轻轻递给妹妹,妹妹乖巧地将自己提着的那颗人头递给哥哥。 哥哥看着苏字店门前放着的巨大悬赏令,上面标满了与苏家有过过节的仇人悬赏。为首的正是黑虎帮的头领,再往下,铁拳洪图和另一个什么钢爪王其赫然在列,只不过排在最下面几个而已,两个人加起来悬赏也不过五千枚铜元。而那黑虎帮头领则足足达到了十万铜元,外加一柄二阶近战系荒能装具或者等价的物资。 “啧啧啧,好少啊。”哥哥看着洪图和王其的那两条悬赏令,忍不住感慨道,“算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小絮。” 小絮听话地接过了哥哥递过来的围巾,蒙上了双眼。 封夏瞥了偷偷摸摸睁大双眼试图透过围巾去看的妹妹一眼,轻轻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不许偷看,你还没长大呢。” 封絮不满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不过还是乖乖闭上了双眼。 封夏微笑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双人头同时抛出,狠狠地砸在了那面巨大的苏字店招牌上,而后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苏少爷!我奉了您的命令,把那招惹您的洪图和王其都宰了!您快出来看看啊!” 正文 第十二章 苏扬市的黑道们(下) 苏羽一个人坐在苏字店那间独属于他的密室里,给自己点上一根在这年头价值足以抵得上十余条人命的纯正香烟,缓缓吐出烟气。听着店门前传来的骚动,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 苏羽,二十八岁,苏家老家主的次子,一阶荒士,与那位一心想要洗白身份想要进入苏扬城主府的兄长性格恰恰相反。于是十年前兄弟反目,兄长与家族决裂,进入城主府成为苏扬城主的亲卫,而苏羽则成为了苏家未来的接班人,在老家主前年卧病在床后,顺势接管了灰街。苏字店门前那面巨大的“苏家悬赏令”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低下身子向那位近些年接管家族后愈发显得威严的男人汇报道:“少家主,门外那二人的身份已经查清了。” “噢?难得你们这次动作这么快,说来听听?” 男人丝毫没有理会苏羽口中那略带讥讽的意思,仍是极为恭敬地一躬身,答道:“门外那一对兄妹,是四年前失踪在荒野上的前荒士营大统领之一封侯虎的子嗣,封侯虎失踪后,这对兄妹便由荒士营沦落到了苏扬下层城区居住。兄妹二人四年来全靠那当哥哥的封夏在荒野上挖矿度日,三个月前苏扬附近突起沙暴,封夏虽然逃了回来,却因为辐射过多而直接昏迷过去。谁知道阴差阳错,这小子居然没被辐射杀死,反而踩了狗屎运一般成了荒士……” 苏羽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笑容玩味,“等一会,既然这位封夏少爷是前大统领封侯虎的遗孤,怎么会沦落到给人挖矿的地步了?” 男人恭谨回道:“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来当年与封侯虎一同失踪的,除去封侯虎的妻子之外,还有忠于封家的十名亲卫。随着他们的失踪,封家在荒士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势力了,二来是因为封侯虎与另一位同为大统领的荒士交恶,之前荒士营那些依附封家的人为了不被报复,就愈发对这对兄妹落井下石起来,一来二去,这对兄妹的处境就显得格外艰难了。” 苏羽脸上笑容愈发浓郁,“看来咱们苏扬,不管是城主府,还是荒士营,都不缺聪明人啊。” 男人仍然低着头,不附和也不反驳。 苏羽挥挥手:“你继续说。这位封夏少爷既然已经觉醒了荒士,不回去找荒士营那群首鼠两端的人算帐,跑到我们灰街来,是想干什么?总不能是良民做久了,想来混我们黑道吧。” 男人低头继续说道:“封夏这次来所为何事……因为事出匆忙,属下也没有查到,只知道似乎是因为黑虎帮的大少爷看中了封夏的妹妹,在行为上……有些过激,双方起了冲突,大概是封夏知道我们苏家一向与黑虎帮不对付,所以才会来找我们苏家寻求帮助。” 苏羽笑骂道:“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到头来有用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探到,你说,该让我怎么罚你?” 男人闻言立刻单膝跪地,两鬓白发已经格外明显的头颅几乎快要触及地面:“属下办事不利,请少家主责罚!” 苏羽依旧笑容满面,却并没有去搀扶那个男人起来的意思,只是将那根烟叼在嘴里,一只手轻轻摩挲在腰间那柄枪柄已经磨损地相当厉害的手枪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道:“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一向是我苏羽的规矩,不过您老人家毕竟是我叫了十几年叔叔的人,就这么罚您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呢……” 苏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开那根香烟,笑着对那名已经连抬头这个动作都不敢做的男人说道:“那就父债女偿如何?叔叔犯下的错,怎么都够我抽妹妹一百鞭了,相信今天晚上,我和妹妹都会有一个非常‘愉悦’的晚上。” 男人双膝跪地,头死死磕在地面,一语不发。 苏羽笑容收敛,狠狠地将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烟摁在男人身上,捻灭之后,看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却一声不敢发的男人,不屑地说道:“什么破玩意,滚出去,把那两位客人给我请到密室来。” ———————————————————— 黑虎帮大少爷的私宅位于苏扬市下层区第十层,堪称寸土寸金的阳湖街别墅区内。 说是阳湖街,其实只有名字沾了个湖字,在这个一瓶饮用水能换一条人命都不止的年代,饶是以苏扬称霸方圆千里的气魄,也没那么大本钱去修出一个人工湖来。不论是技术限制还是那堪称天价的开销,都不是苏扬这个其实只能勉强算是二等聚居地的城市负担得起的。有那笔钱,还不如去多修建几处防御工事或是加固一下那层隔绝辐射的“荒界”。 但这并不妨碍阳湖街上一栋别墅喊出一平米百枚银元的天价——这个价位,比之旧时代那座举世闻名的魔都,只高不低。要知道,依照苏扬人目前的消费水准,一年下来的开销也不过堪堪达到十枚银元而已。 至于为什么阳湖街有底气喊出这样的天价,原因不是这里还有个勉强称得上公园的放松地方,也不是因为每个月苏扬都会从供给城主府和荒士营的荒能中抽出部分免费为这条街的居民供给空气和水。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整座苏扬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或许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荒士营闹事,或许会有人不知死活地去冲击苏扬城主府。但阳湖街,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里是苏扬免费为所有荒士提供的安放家属的地方,也是这些荒士能够为了苏扬不计生死战于荒野的根本所在。 千米阳湖街,不得有人持械而过! 不论彼此有何仇怨,在阳湖街内决不能出手,更不能伤害那些居住在这里的荒士家属,这是苏扬所有人都默认的一条界线。一旦有人跨过,那么迎接他的,不仅仅是荒士营所有荒士同仇敌忾的怒火,更是居住在这条街上一些其余人如黑虎帮大少爷这种砸钱买平安的人的后台的怒火,那几乎等同于和整个苏扬宣战! 按照封夏之前的设想,封絮和他现在应该已经住在这里了。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啊。 此时此刻,黑虎帮大少爷正坐在他那座即便放在旧时代也堪称豪奢的别墅内,数名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女孩正满脸畏惧地看着那名坐在沙发上大发雷霆的年轻男子。在他面前数名男人正弯着腰急急忙忙地向这位男人解释着什么。然而这位年轻男子根本没有耐心听这群人聒噪,挥挥手,一直守在大门口的两名面无表情的风衣男人便将这群已经差不多没有什么用处的男人们拖了出去,至于之后他们会有什么下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年轻男人丝毫不掩饰他的怒气,转过身,冲一名离他最近的女孩伸出手,久跟在他身边的女孩立刻明白了自己这位主子的意思,急忙把一杯早已凉好的茶水端给少主子。 年轻男人大口喝完茶水,却不把那茶杯递还给已经做好准备的女孩,而是狠狠掷向门外。显然怒气还未被那杯温茶冲淡。 与以家族模式经营的苏家相反。黑虎帮本质上更像是一个比较紧密的黑道势力联盟,以黑虎帮的核心班底为基础,当年为了防止苏扬城主府方面的报复,黑虎帮一口气铲除了苏扬下面几十个黑道势力,并将他们的残余势力收编到自己麾下。黑虎与苏家的梁子也就是在这时候结下的。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黑虎帮在现任城主获胜后没有被其挟大势一并剿灭便是明证,但也为黑虎帮留下了诸多隐患。人心不齐,便是这些隐患中最严重的那几个之一。在黑虎帮那批核心班底尚在时,这些隐患还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麻烦也愈发严重。黑虎帮近年来行事愈发暴烈,震慑帮内一些别有心思的头目,也是原因之一。 洪刚和王其二人虽然实力不足,但胜在对黑虎帮忠心好用,本是黑虎帮大少爷准备用来培养夺取几个一直很跳的黑虎帮分支势力的重要棋子,却没想到会折在这里。盛怒之下,也就懒得再去慢悠悠地布局,直接把那几个分支的领头宰了。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那是当然,但只要自己父亲还活着,就绝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更何况……这位暴烈手段远超父亲的少当家感受着体内刚刚进化不久的第六个二级能力,低声狞笑道:“谁说我不能超越那个老不死的呢?” 王祥云声音转冷,吩咐道:“赵股,你带着我的亲卫队,去到苏扬下城区,把那个什么封夏给我带回来。如果带不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刚刚才杀了几个头目的赵股立刻点头,而后淫笑道:“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少爷对带回来的那个封夏有没有什么要求?” 王祥云哈哈大笑,指着赵股说道:“没要求,知道你赵股就好这一口,只要你拿的下,我那个大舅子就算赏给你了。” 赵股舔舔嘴唇,一个抱拳:“那属下就去了。” 王祥云笑着挥挥手,示意这个看起来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家伙快点滚出去。 与赵股一同担任王祥云亲卫队副队长的孙于疑惑地看了王祥云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王祥云为何这么安排。 王祥云冷笑道:“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先给它点骨头,再慢慢收拾炖汤。” 王祥云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笑容有点怪异起来:“就是不知道这条狗的牙口够不够好,能不能啃动那块骨头啊。” 正文 第十三章 我会杀了你 三世为人的经历究竟带给了自己什么。封夏至今都没有找到一个答案,但如果问自己最宝贵的经验是什么。封夏一定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绝对不要把任何人当成傻子。 这当然不是封夏三世为人学到的全部东西,但绝对是他学到的最深刻的道理。前世为了学会,并且记死这个道理,封夏差点渴死在西陆的大沙漠里。 也正因为这样,封夏在领着封絮走进这间密室,看到苏羽已经拟好的关于二人之间交易的合约内容,包括封夏可以杀那些人不可以杀那些人,以及必须杀那些人和杀人之后的追加报酬是多少后。封夏依旧能气定神闲的领着封絮站在异香盈室的密室里……吸气呼气再吸气。 大袖飘飘如同飞仙一般斜倚在软椅上的苏少家主现在只觉得有一口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自己点起异香换上大袖长袍准备好合约,就是为了在这对兄妹进来前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并且让他们明白这场交易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结果那当哥哥的进来之后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不等苏羽开口说话,就直接一爪子把围在妹妹脸上的围巾扯到地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絮,快呼吸,这里面的空气可比二等净化空气都值钱,吸一口就等于赚回来咱俩一星期的饭钱了,快快快,时间不等人,苏少爷焚的这炉香估计燃不了多少时间了。” 于是苏少家主的一番苦心就彻底变成了抛给瞎子看的媚眼。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小王八蛋真的在自己的密室里吸气吐气又吸气,他们站着而不是坐着不是出于尊敬而是这样可以呼吸的更加频繁,如果不是因为密室面积实在太小苏羽丝毫不会怀疑封夏会领着妹妹在这里跑起来……小丫头的小脸蛋都憋得通红通红的,被哥哥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头上,教训了句“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不许憋气”后,才张开嘴继续跟着哥哥大口大口的呼气吐气…… 这一幕让苏羽这个自认见识不差的少家主都觉得有些荒诞的场景最终停止在密室地板下安置的那炉香彻底燃烬后。封夏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饶是苏羽有苏家这个苏扬黑道三巨头做支撑,那炉能够在短时间清除空气中一切有害杂质,更能促进荒士体内荒能运转的“源香”也不是他能够毫无节制地挥霍的。事实上,刚才那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小铜炉就等于烧去了千枚铜元。 苏羽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打量起坐在自己对面的兄妹来。主要目光还是落在了封絮身上,倒不是他对封絮有什么兴趣,只是好奇这个小姑娘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那个王祥云闹的整座苏扬都沸沸扬扬的。苏扬虽然说是市,其实并不大,认真说起来它的实际面积其实和旧时代一座小镇差不了多少。这就导致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就传遍了全市。现在整座苏扬都知道黑虎大公子一怒为红颜的事,更知道从来无往而不利的黑虎大公子这次冲冠一怒吃了大亏,所有人都期待着接下来的黑虎大公子的反应,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一定很乐意摆着小板凳磕着瓜子如同旧时代看戏的人们那样看这场闹剧。然而现实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在这时候触这个眉头,即便有他们也没这个空闲,更没有瓜子让他们消耗。 苏羽非常失礼的盯着封絮看了很久,然而不管封絮还是封夏脸上都没有出现一丝不耐烦的表情,这让苏羽有些失望,略带几分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苏羽微笑着看向封夏道:“我听说封少爷昨晚为了妹妹冲冠一怒连杀百人,让黑虎帮折了好大一群人手,为何今天到了我苏家反而如此谨慎?” 封夏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冲冠一怒这个词我从今天早上一直听到现在,不过都是在说那位黑虎大公子的,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第二,在下可没有暴虐到会冲冠一怒连杀百人的地步,只是诛首恶而已,连杀百人只是市井流言,不足为信,第三,我现在坐在这里不动,并不是谨慎,而是知道苏少家主不会动手,仅此而已。” “哦?”苏羽闻言来了兴致,笑着问道,“封少爷为何认为我不会动手呢?” 封夏食指轻轻扣了扣面前的大理石桌面:“因为苏少家主刚刚受了重伤,现在能和我这个一阶荒士战平,我想就很不容易了。” 苏羽脸色肃穆起来:“封侯虎统领曾在我苏家安插眼线?” 封夏摇摇头,指了指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封絮:“我妹妹自小没别的本事,就是鼻子比较好,小时候不管我爸妈把零食藏的有多严实,都逃不出这小家伙的鼻子,连带着我都背了好几次黑锅。苏少家主虽然对伤口处理的很好,更焚起了格外珍贵的源香,但空气中那一丝血腥味还是没办法掩盖,看来苏少家主受伤不轻?” 苏羽缓缓躺到在软椅上,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还是没瞒过封少爷,的确,前些日子疏于防范,被黑虎的老东西偷袭得手了。” 封夏点点头,表示理解,低头看了一眼合约后,将视线移到苏羽身上:“所以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战线上了吗?” 苏羽微微点头:“苏家与黑虎从来不死不休,即使封少爷今天不来,我们也会与黑虎开战,封少爷的到来,正好为我们苏家增添了一大臂助。” 封夏没有理会这句不值几个钱的恭维,低头开始认真打量起合约来,苏羽也没有再说话,也没去打量封絮,只是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膝盖。 良久,封夏抬起头看向苏羽,苏羽也同时睁开双眼,两人对视,封夏开口道:“你给我的目标太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 “我只杀值得杀的人。” “比如说?” “一名黑虎的长老,两名黑虎的头目,还有黑虎的大公子。不过报酬我要追加,除了那个所谓黑虎大公子之外,长老也好头目也好,杀的对象由我决定。” “可以,只是不知封少爷要追加什么报酬?” “一柄够锋利的一阶荒能装具,我的折刀大概只能再用一次了。” “能杀几个人?” 封夏笑容愈发玩味:“四个人总是够的。另外,我确定目标后需要你们的人提供情报。” 苏羽盯着封夏的双眼看了好久,终于收回视线,脸上笑容格外浓郁而真挚:“当然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招了招手,封夏和封絮身后狭小的密室里不知何时钻出来两个男人,恭敬地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柄水蓝色的短刀。 “二阶荒能装具,水墨生,我爷爷早些年游历荒野时侥幸所得,如今宝刀赠豪杰,也算不辱没这柄刀了。” 封夏在合约上潇洒地签上大名,然后拿起短刀,牵着妹妹的手,笑着说道:“虽然我算不上什么英雄,不过这柄刀是真的好,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苏羽轻轻抬起面前的茶杯:“封少爷客气了,请慢走。” 封夏将短刀系在腰间,随意挥了挥手:“不送。” 封夏在街道上步子走的极快,连累着跟着他走的封絮都走的磕磕绊绊地,最后干脆抓住他的衣襟小跑了起来。 一直走出灰街,走进旁边人声鼎沸的素街后,封夏才缓缓放慢脚步,没有回头,封絮自己乖巧地把头凑到了哥哥胸前,如同一只小兽般轻轻蹭了蹭。 封夏深吸一口气,没有低头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轻声问道:“哥哥刚才是不是很怂?” 封絮用力摇了摇头,仰起小脸看着哥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封夏看着妹妹纯真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我本来是要杀死他的,但我忍住了。我现在很后悔,即使他最后送了我那柄什么水墨生,我还是觉得后悔。” 封絮用力摇摇头,小小的手上下翻了一下,这是他们兄妹的暗语,意思是这笔生意他们没有吃亏。 封夏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力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然后猛然把这个懂事地让人心疼的小丫头抱起来,不顾羞红了脸的封絮轻轻的挣扎,走进了一家烤肉店。小妮子从走进素街后鼻子就不停地抽动,一直到走近这家烤肉店后彻底收住脚了。从洪图和王其那里搜出来的钱还算充足,至少在这家烤肉店吃一顿不成问题。 素街的街头,两名一直在和一家兽肉店讲价钱的游商模样的人像是终于放弃了打动这个比铁公鸡还吝啬的老板的主意,悻悻然走出了素街,而后回到了灰街的苏家店。 苏家店密室内,自封夏离开后便一直端坐在位子上不动的苏羽让一直潜伏在自己脚下暗格中的第四人离开后,缓缓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摸索着自己的膝盖,而后猛一发力,将一柄连着血肉的折刀生生拔出! 苏羽盯着那柄布满细小倒刺和裂纹的折刀,笑容一点点冰冷,直到再也看不见,而后对着那柄折刀轻轻说道。 我会杀了你。 端坐在烤肉店二楼的封夏透过窗外看着人烟稀少却依旧灯火通明的灰街,轻轻说道。 正文 第十四章 没胆子的蠢货 苏扬荒士营一向少有喧哗之声,只有每月十五三十两天的下午,外出巡狩的猎杀小队回来时才会热闹一阵。 本月上半月外出猎杀的带队统领是苏扬十位副统领之一,苏扬哨兵营的营长沈辉。 “诶呀沈辉老弟真是好久不见,看样子,你们这次出去收获不小啊?真不愧是沈辉老弟,果然是我苏扬第一勇将!”荒士营巨大的训练场上,停放着诸多荒兽尸体的临时营地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格外响亮的声音,正在安排手下整理猎物的沈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直板着的脸顿时露出笑容,迈开步子向来人走去。 “许华哥真是羞煞小弟了,什么苏扬第一勇将,有三大统领珠玉在前,小弟再怎么不自量力,也配不上这个称呼。倒是华哥苏扬第一财神的名头,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啊,”沈辉笑着迎住面前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挥手,一名亲卫立刻心领神会,小跑着回到营地,自己则挽住名为许华的手,亲热的走向训练场旁的房屋内,边走边说道,“华哥和我好久不见,今天就别想回去了,你我二人今晚不醉不归。” 毫无商贾气息的许华大笑点头道:“好好好,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你藏的那几瓶好酒,你要是不舍得拿出来,用央街那群兔崽子们的自酿酒糊弄我,我可翻脸不认人了啊。” 沈辉笑着拍拍手,率先推开门走进屋内,让开身子让许华进来后,轻轻关上门,笑着说道:“华哥你就放心吧,绝对让哥哥你满意,小玉?” 守在室内的沈玉一脸紧张的走出来,看着面前这位有着“苏扬第一财神爷”之称的中年男人,他并没有多少威严,站在那里笑着看着沈玉,就如同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叔,却让沈玉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许华,东陆荒野上人族十大势力之一,李氏财团在苏扬的分经理,苏扬的传奇人物。 是的,对于苏扬人,尤其是苏扬上层街的流民们,许华是一个传奇,一个活着的传奇,至今上层街的流民窝里还流传着四十年前还只是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流民的许华以身上一个苹果核换得了一枚铜元,而后用这枚铜元开始了他传奇发家史的故事。 许华笑着看着紧张的满头大汗的沈玉,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沈辉挥挥手示意没关系,微笑着对沈玉说:“你就是沈玉吧,我听说过你,挺不错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成了一阶荒士,沈辉老弟有你这个儿子,以后福了。” 听到这话,沈辉黑着的一张脸终于缓和了几分,冲沈玉咳嗽一声,因为许华的夸赞而还在飘飘忽忽的沈玉立刻如梦方醒,一把扯下蒙在桌子上的红绸,十余道光彩色泽不一的晶体散发的光辉顿时照亮了小屋。 许华揣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沈辉,等待着他的解释。 沈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挥手示意沈玉去门口守着后,搓着手看着许华说道:“华哥我沈辉平常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这次如果不是事情太急迫我是不会求到你头上的,你就看在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帮哥哥一把,行不?” 许华笑而不语,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散发着淡银色光芒的晶体,晶体呈六角形,大概有许华半个手掌大小,握在手中沁凉入心,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澎湃荒能。 许华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放下晶石,看着手掌心的一丝血污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而后笑着对沈辉说道:“老弟不用太心急,你先说说到底要哥哥帮你什么忙再说。你这么急切的把老哥我叫过来,然后给我看这么一大堆东西,又给我说这么一堆话,再不给老哥我讲明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让老哥我心里也没底啊。” 沈辉长长叹了一口气,拉过一把椅子,伸出手请许华坐下后,自己坐在他对面,悠悠说道:“华哥在我苏扬做生意做了有三十年了吧,想来对我苏扬的熟悉程度决不在我之下,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夏桀,夏统领,您听说过吧?” 许华点点头:“这个自然。十年前我苏扬荒士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即便是如今的两大统领,当年二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听说那位大人五年前失踪在沙漠中了,怎么?难不成那位大人回来了?咝……”许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老弟你的哨兵营,当年似乎就是那位大人的直系部队?” 沈辉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你啊,没错,当年夏统领失踪在荒漠,他麾下哨兵营无人统领,所以两位统领大人就把这事交给了老弟我。老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烦那些弯弯道道,当时整军的手段也就狠了点,本来想着夏统领也不在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谁知道前些日子老弟我出外巡狩,手下有几个机灵的亲卫放哨的时候居然碰见了从荒漠中归来的夏统领,据说十天之后就要重回苏扬,这不就怕夏统领秋后算账,所以才想着找哥哥你看看……” 许华摇摇头说道:“老弟你高看老哥我了,我许华虽说在咱们苏扬是号人物,但说白了不过是个做生意的,”许华苦笑一声,“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兵争,更何况那位夏统领是出了名的桀骜,我许华可真没那么大的面子在夏统领面前说和,而且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沈统领你理亏啊。” 听到这话,沈辉眼神一黯,叹口气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心有不甘而已。老哥您放心,兄弟不会让您难做,这次请您来,小弟也没指望您能帮忙说和,小弟求的是另一件事。” “哦?不知沈统领还有何事?” 沈辉听着许华一口一个沈统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低头说道:“老弟听说哥哥最近有一只商队要去南京城,不知哥哥介不介意多个人帮忙?” 许华那是何等的人精,立刻就明白过来:“沈统领是想让沈玉跑一趟商?” 沈辉点点头:“小玉今年已经十八岁,该出去走走了。” 许华有些迟疑道:“从苏扬到南京,一路上危机重重,折损人手是常有的事,沈统领可考虑清楚了?” 沈辉痛苦的闭上双眼,咬牙道:“我从麾下抽出两名二阶荒士随行,老哥可以随意支配,如有危险,他们先死,再死我儿。” 许华也觉得再说下有些不太厚道,点点头:“既然老弟这么说了,老哥再拒绝就太过分了。” 沈辉猛然抬起头:“那么成交?” “成交!” 走出荒士营已是黄昏,然而夕阳的光辉已经无力透过天空厚厚的辐射云,只余天边一抹血色的暗红在不甘的发出最后的余晖。 许华缓缓走在上层街上,任由流民们狼一般的眼神狠狠的割在他身上,却毫不在意。流民们盯着许华从街头走到街尾,最终还是放弃了劫掠这个看起来没什么防卫的肥羊的打算。 这段日子苏扬不太平,黑虎帮和苏家再次开始了火拼,一直置身两大帮会战火之外的零组也在抓紧时间扩张地盘,这个时候还敢一个人在外面晃的,不是傻子就是高手。只不过想要得到结果的代价太过沉重,深谙自保之道的流民们在上次那个拾荒者小组被黑虎大少爷公开处刑后,就再也不愿用生命去验证这头肥羊的羊皮下究竟是羊还是狼了。 许华晃晃悠悠的走出上层街,回头看看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的街道,目光在荒士营方向略略停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真是没胆子的蠢货。” 说完这句话后,他挥挥手,两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便跟到他身后,晃回了地下城。 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心存恶念,那么他看到的一切都会充满恶意。正在认真思考如何杀人的封夏觉得这句话实在太对了,尤其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一脸微笑的大男孩,怎么看都觉得充满恶意,以至于封夏很想一拳打到他脸上看看他还会不会保持这个微笑。 低头看看见到来人后笑容同样灿烂的妹妹,封夏摸摸鼻子,觉得男孩身上的恶意已经不是一拳就可以解决的了……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们兄妹和你两清了吧。”一把把一心想要和来人打招呼的妹妹丢回屋里,封夏大大咧咧的靠在门口,摆明了不让来人进屋的架势,斜着眼看着一身万年不变白色军装的白启道。 白启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笑着说道:“这个自然,封夏哥哥不用太过担心,小弟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公务要办而已。” “公务?”封夏眉毛挑了挑,看着面前笑容满面却毫无破绽的白启。 白启点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聘书,递给一脸狐疑的封夏,缓缓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父亲亲自签发的任命书,特意让我今天给兄长送来。” 聘书上的内容很简单,一行大字简洁明了:“兹任命苏扬封夏为荒士营三等尉官,三月二十号完成整备后前往荒士营报道,不得有违。” 封夏接过任命书,扫了一眼后便随意丢到一边,一旦自己晋入荒士,便可以免去尉官考核直接成为荒士营尉官。这是当年自己把父母留下的资源全部交给那位荒士营统领后获得的承诺之一。所以封夏并不意外这些东西的到来,毕竟自己在荒士营大门闹出那么大动静可不是白闹的。 旁边一脸好奇却苦于身高的封絮急急忙忙跑过去捡起来,看到聘书上的内容后,撇撇嘴也随手把它丢到一边,而后和哥哥一样,伸出手看着白启。 白启一脸懵逼:“额,贵兄妹这是?” 封夏用更加懵逼的表情看着白启道:“尉官按例应当分配一套家属区的房子,你不知道?” 白启有点崩溃的捂住脸:“兄长你不觉得任命书要比房产证明更重要吗?” “别开玩笑,一张任命书哪有房子实惠,快点,我们就等着搬家呢。” 正文 第十五章 口是心非的好人 搬家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你身边带着一个女孩子的时候。 按照封夏的本意,兄妹二人带几件平常穿的衣服就够了,缺什么到新家再买就行。白启已经保证过他们分配到的是一处简装修的居室,最基本的家具都是齐全的,完全没必要把家里的东西搬过去。 然而封絮在这个小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看这个床,念叨一句“睡了十二年了”,看看那个写字桌,再念叨一句“用了十二年了”,再看看那个台灯,念叨一句“还能用两年”,再看看那把已经快要散架的沙发…… 封夏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一下妹妹喷发的恋家情绪了,因为封絮的眼光已经从卧室客厅转移到了厕所,封夏记得那里好像还有一个内容非常可疑的纯净水瓶还没扔…… 被临时抓来充当苦力的白启拖着一个破沙发和一张写字桌,看着奋力背着一架老旧双人床艰难前行的封夏和扛着一大包杂七杂八的封絮,嘴角抽搐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封夏用力翻了个白眼,撇撇眼睛一红又要哭的封絮,白启只好再叹口气,拖着沙发和桌子继续前行。 封夏一家搬家的动静吵醒了正在午睡的门卫李头,老头子睁开睡眼从门卫室探出头看着如同蜗牛搬家的三人组,冲封夏打了个招呼,露出发黄的门牙:“小夏要搬走了?” 封夏点点头,微笑着回答道:“是啊,这四年多谢老爷子照顾了,小絮快给爷爷告别。” 封絮立刻乖巧的冲李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李头笑着点点头,一脚踢开脚边一只吱吱叫的地鼠说道:“好啊好啊,走了是好事,这耗子洞就快住不下人了,你白天又不在家,留着小丫头一个在屋里是挺危险的。” 封夏犹豫了一下,看着李头认真的说道:“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的,我和小絮要去的地方还不小,足够您和我们一起住了。” 李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封夏会如此突然的发出邀请,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挥挥手:“没必要没必要,李头我在这住了二十年,当了二十年的门卫,看够了也活够了,往上去日子是好,可老头子没这个福气享了,更何况,”李头摇摇头,往门卫室后看了一眼,“你能带走老头子一个,能带走这里的全部人吗?谁都是想要公平的,越穷越想要,巴不得所有人跟他们一样穷,老头子还想死后落个好名声,就犯不着再连累你跟着一起挨骂了。” 封夏看着身后从耗子洞一般的各个窗口畏畏缩缩探出头的人们,他们复杂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渴望、犹疑,以及更多的愤恨和疯狂…… 封夏默默把背上的行李放下,封絮也乖乖跟着哥哥一起,向这位默默无闻的老人鞠了一个躬。 杀人是一件技术活,暗杀尤甚,所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封夏绝对不会出手。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一阶荒士,无权无势,而苏羽就算伤的再重,也是苏家的龙头,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苏羽愿意,他和妹妹下午的时候一定很难走出灰街。 在噬荒天然对荒能强度的感应能力下,仅仅是埋伏在那间密室的三名杀手,就有两名拥有三阶能力的荒士存在,足可见苏羽对自己的安全是有多看重。 以此类推,和苏羽地位其实差不了多少的黑虎大少爷护卫自然也不可能弱多少。就算不能豪气到把拥有三阶能力的荒士当护卫用,安排两个一阶荒士作贴身侍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旦自己的暗杀行动开始,这个数目说不定还会增加。 实力还是不够啊…… 把噬荒伪装成二阶能力吞食者来冒充一阶荒士去狐假虎威骗过白启等人的法子只能解决一时之急,自己实力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然而自己现在全身上下穷的叮当响,斩杀王其洪图换来的一千铜元连一瓶最低级的荒能强化药剂都买不起,更何况现在还要买家具…… 封夏躺倒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鼓着嘴把自己想想成一条沙滩上的鱼不停的吐气,旁边搬进新家的封絮如同一只小猫一样欢快的从这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总共就一百二十平的三室两厅房子充满了小丫头的欢呼声。 原本因为离别而感到沉重的心情很快被搬到新家的喜悦所取代。有白启这张虎皮跟着,新家的交接手续也完成的非常顺利。唯一美中不足是有一个非常碍眼的家伙破坏了这种喜悦。 一想到自己还打不过这家伙,封夏就觉得原本轻松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造成封夏沉重心绪的罪魁祸首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侧过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封夏,开口问道:“那个门卫是怎么回事?” 封夏摇摇头:“一个口是心非的老头罢了。” “除此之外呢?哥哥刚才的行为可不像是对一个口是心非的老头的样子。”白启难得收起笑容。 “他口是心非了一辈子。四年前我和小絮刚搬到耗子洞的时候,为了让周围人照看一下小絮,至少我不在家的时候别欺负她,我买了一份给养去贿赂那家伙。结果……”封夏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似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老头子嘴里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把那份给养死死推到我怀里坚决不要,说什么小絮比他更需要这份给养。” “我在耗子洞小区里住了四年,见过太多人因为自暴自弃,卖家当卖老婆卖儿子卖自己,最后卖无可卖,就被赶到上层街去要饭当流民,这家伙每次都骂这群人活该去死,但每当这群人要死要活的时候,第一个冒出头帮忙的总是他。” “是个好人。”白启像失去了兴趣一样,淡淡的评价道。 “好人个屁。”封夏又用力翻了个白眼,“老头子比谁都精,穷鬼懒鬼没钱孝敬他,就盯着小爷我,什么小絮比他更需要给养,老子每次给自己买给养打牙祭抢我的肉抢的比狗还凶。” “这算是劫富济贫吗?”白启笑着问道。 封夏不屑的撇撇嘴:“一个老头子而已,欺负不了那些穷鬼懒鬼就只好欺负我呗。” “可我觉得哥哥你比那些人更不好欺负啊。”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封絮果断拆台道,被封夏轻轻一个栗子敲到头上,“那是因为哥哥我是好人。” “都是好人吗……”白启下结论似的说道。 “把都字去掉,李头确实是好人,我不是。”像是忘记了之前自相矛盾的话,封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来到白启身前,和他一起望向窗外。 “为什么?” “因为好人太累了,口是心非是个很累的活计,我怕累,就这样。”封夏无所谓的耸耸肩,淡然说道。 白启点点头,像是认同了封夏的话,突然,他的手腕通讯器上传来一阵震动,低头点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那小弟就告辞了,这五天哥哥就处理一下家事,五天后请哥哥务必前往荒士营报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请随时联系我。” 说完,白启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和他手上所佩戴的手环一样的通讯器递给封夏:“就用这个就好,有什么不明白的,通讯器上都可以查到资料,如果再不明白,联络我就可以了。” 封夏接过通讯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这玩意不会也有监控功能吧。” 白启笑着拉开门,回头给封夏一个微笑:“谁知道呢?” 封夏笑着关上门了,随手丢开通讯器,重新躺倒在沙发上,小絮已经冷静下来去准备晚饭了,趁着晚饭前的这会时间,他可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向少有喧哗声的苏扬荒士营内,此刻已是哀嚎遍地。 在苏扬一向眼高于顶的精锐哨兵们此刻大多都躺倒在荒士营的训练场上,抱着受伤的部位死命惨叫,不过相比那几个一开始直接被那个凶悍的男人直接一拳砸进地里生死不知的倒霉蛋,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那个一身荒野猎人装束的男人看着面前一个个哀嚎的声音比荒兽吼叫还来得渗人的荒士营精兵,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指着站在训练场一群残兵败将最后面的那位荒士营尉官,挑衅似地勾了勾手指,笑容格外狰狞道:“那个谁谁谁……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那个被一头魔狼幼崽给吓得喊妈妈的那个卵蛋,没想到我走了这七八年,你居然还混成上尉了,苏扬的荒士营现在已经落魄到这地步了吗?连你这种孬种也能当上上尉?!” 知道眼前男人真实身份的上尉自然不会像那群炮灰一样没头没脑地就冲上去,但无奈他在刚刚接到了背后那位顶头上司的指示,不论如何都要阻拦住眼前这个实力比起八年前更加变态的男人回归荒士营,不然别说他上尉这个位置保不住,他的小命能不能被怒火中烧的上司放过都难说啊。 想通了这一关节,这名上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不去理会中年男子揭自己的黑历史,冲身后那剩下的二三十个已经露出畏惧之色的手下吼了一声:“都他奶奶地等什么呢!给老子上,只要冲上去,老子赏你们每个一百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群本来便是“有奶便是娘”的士兵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正欲嚎一嗓子便冲上去,反正那名男人看起来也没胆子下死手,撑死挨上几下,只要不死就能拿一百块,多好的事啊! 然而那名似乎很怕惹事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心思,轻轻看了几个已经开始向前迈步的人一眼,啐了一口唾沫,活动了一下手腕,狞笑道:“事先说好,刚才我只是在热身而已,接下来你们谁如果再过来讨打,我可是会下死手,没开玩笑哦。” 一群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几个最先迈步的人,一只脚悬在半空,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那名上尉一咬牙,吼了一声:“那家伙在吓唬你们呢!不然他为什么刚刚不杀人!你们这群蠢货,快给……” 他终于没有喊出剩下的那半句“给老子上”,因为一发泛着冰蓝色光芒的子弹从背后结束了他的性命。 上尉手下的士兵在认清来人身份后,不等那名年轻人开口,立刻乖乖站好,背对那名如同一般的男人,也不怕被他从后面突袭,对着那名年轻人发自内心地敬了一个军礼。 正文 第十六章 反面教材的水墨生 白启微笑着对那些向自己敬礼的哨兵们点点头,说道:“你们哨兵营从今天起就划归到我的私军麾下,具体怎么安排,等我处理完手边事务后自会找你们,现在,都先回去吧。” “啊……这……”哨兵队剩下的士兵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着白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白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沈辉叔父那边我会去交待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样说,你们放心了吗?” “是!”见白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剩下的士兵也不是蠢货,回应之后,便纷纷离开了训练场。有几个属于沈辉手下死忠的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那个才刚刚空降到哨兵营没几天的上尉尸体拖了回去。 这些细枝末节白启并没有在意,对那名从他出现后便停下了攻击,静静观察着他的男人缓缓弯腰,说道:“夏桀叔父,好久不见,我奉父亲的命令前来接您,来晚了,请您原谅。” 夏桀咧开嘴哈哈一笑,说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喜欢蹲在房檐下发呆的小鬼?不错不错,比那群忘性差的连我这位老人家都不如的蠢货强太多了。” “您才刚刚四十岁,哪里称得上老人家?”白启微笑着转身,为夏桀引路,“我父亲已经在统领府等候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难得有了自己的房间,封絮吃完晚饭就欢呼着跑进屋不肯出来了,封夏只好一个人收拾完餐具,躺在沙发上,端详着手中那柄“水墨生”。 荒能装具,顾名思义,便是以荒能为主要动力源所开发研制的新型武器。按照用途分为两大系,以冷兵器为主要模板的格斗系荒能装具,和以枪械为主要模板的机械系荒能装具。 机械系荒能装具一般以各种星陨纪的新型金属为材料,以使用者的荒能为弹药,也可以用火药子弹,只不过这样的话,就和旧时代的枪械没什么区别了。 机械系装具的核心是一个或多个小型的基因阵列。荒士注入的荒能经过这处基因组,在这个阵列所蕴含的特殊能力“转化”的作用下,转化为荒能弹。转化的效率越高,荒能弹的威力也就越大。按照其效率划分等级为九阶,一阶为百分之五十,二阶为百分之八十,三阶为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三阶为分野,三阶以上的增加比例恒定在百分之六十。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标准只适用于制式枪械,而且七阶以上制式装具只存在于理论中。目前人类等阶最高的制式枪械,是东天穹的鲲鹏研究所开发研制的“青鸟”狙击枪,转化率在百分之三百七十二左右,勉强达到七阶标准。而七阶以上更高的八阶,九阶装具,更多是械派大师们的心血之作,难以量产,其威力更难去用僵硬的数字去判定,此外,达到这一级别的装具除了最基础的“转化”以外,还具有着其他种种不同的能力,更添威力。 一般而言,阶位越高的机械型装具,攻击所需的荒能也就越多。以苏扬现有的一阶制式装具苏望-i型,在一阶荒士手中,最多只能打出十枪,便会抽空他体内的荒能。 所以,相比较于荒能枪械,以荒能替代火焰,以各种新型金属和旧时代顶级金属熔炼而成的格斗系装具更加受到荒士们的欢迎。水墨生,便是这一种。 封夏手指轻轻抚摸过水墨生刀柄中央,那里镶嵌着一枚淡蓝色的晶体,透过晶莹的晶体外壳,隐约可以看见内部一座构造繁复的六芒星阵列,水蓝色晶体在客厅灯光下熠熠生辉,好似真有水波在流动一般。 “这便是‘水墨生’一名的由来啊……”封夏略略运起一丝荒能进入短刀,经由那处阵列后尽数附着于刀刃上,手腕微颤,刀刃随之抖动,刀前便凝成了一片薄薄的水雾,按照这个荒能转化比例,如果要凝出一道颇为壮观的水刃或者水幕,即便是封夏这个一阶荒士,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威力就有待商榷了。 “原来就是个鸡肋。”封夏苦笑一声,虽然他本来就没指望这柄可以划到“意外之财”范围内的二阶装具能有多好的附加能力,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花架子。不过还好,对于格斗系装具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装具本身的强度,追加能力对于格斗系装具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在离开苏扬之前能够有一柄二阶装具,封夏已经相当满足了。 对于荒能装具而言,无论哪个派别,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就是,它们的等阶评定更多的是以制式装具为标准。那些由大师手制的非量产型装具,一般很难用它的阶位来判定它的能力,因为这类装具除了基础的“转化”阵列之外,还会增加其他各种不同的能力阵列,以增强装具的威力,只是增添多少就看个人手段了,封夏手中的水墨生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有些悲伤的叹口气,封夏跳下沙发准备回到卧室整理一下手头上的资源,顺便试试白启留下的通讯器和那套尉官军服,细想来,前世自从那场星陨毁灭苏扬之后,他就一直以一个荒野猎人的身份游荡在东陆,通讯器这玩意还真是好多年没有碰过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封夏有些奇怪的看看前一户人家搬走前留在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封夏不觉得自己在苏扬还有什么朋友会来拜访自己。 透过猫眼扫了一眼后,封夏缓缓打开门,来人他见过,正是那天谈判结束后给自己送上水墨生的两名苏家手下中的一个。 “苏家的人过来干什么?”封夏看着面前这个提着黑色行军包的男人,问道。 男人将手中的黑色行军包递给封夏,“在下是苏羽少家主的亲卫,奉少家主之命特意为封少爷送来我们预约的订金,这里是一千铜元和黑虎帮的一些情报,铜元用苏扬纸币支付,您可以直接在城主府兑换铜元……” 封夏接过黑色行军包,拉开拉链,没有去看里面的一沓钞票,而是拿出了藏在行军包里面的一张打印纸,纸上是一个青年男子的照片,照片里男子正站在一家店面门口,舌头伸出,轻轻舔手中那柄长剑上的鲜血。 封夏扫了那张照片一眼后,便将目光重新移回男人身上问道:“这个是?” 男人连忙回答道:“这人是赵股,王祥云手下两名得力亲信之一,据我们在黑虎的线人通报,此人似乎接到了要对您下手的准备,所以少爷特地派小人来告知您。” 封夏点点头:“我明白了,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哦对了,你再帮我给你家少爷带句话,我们的契约依旧有效,让他用不着担心。” “啊……这……”男人显然对封夏的话有些反应不及,但常年跟随苏羽身边锻炼出来的反应能力让他迅速明白了封夏话中的意思,认真打量了封夏一眼,低下头道:“在下明白了,这就回去禀报少爷。” “不送。”封夏挥挥手里的打印纸,转身走回了屋里。 “事情就是这样。”男人恭敬的弯腰站在苏羽身前,面色有几分苍白的苏羽笑着说道:“看来我这次还是太心急,反而被这位封少爷小看了啊,啧啧,该说是虎父无犬子吗?” 男人小心的看了苏羽一眼,低头说道:“即便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一阶荒士而已,哪里敢对您不敬。如果他敢,不用您出手,在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苏羽轻轻晃着手中的青瓷茶杯,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笑着摇摇头:“黄如,不用急着这么快下结论,让我再看看。哦对了,听说黑虎那里最近对央街的地盘分配有些不满,你去看看吧。” 黄如内心一凛,点头恭敬道:“明白了,在下告退。” 正文 第十七章 初阵 “赵股,一阶荒士,能力点在十二个左右,主修进化域,已查明的能力包括二阶能力强化肌肉二段和石化右拳,以及三阶能力强化视觉,武器是一柄一阶制式荒具岩钢刀,刀法犀利,据说有斩杀过二阶荒士的经历。” 封夏随手将那张打印单撕碎丢到路旁的垃圾桶里,不屑的撇撇嘴。开玩笑?一个擅长刀法的荒士会浪费八个宝贵的能力点去进化强化视觉?如此简单的障眼法能骗得了谁? 只是苏羽明明看出了这份情报的问题却不点破,就很耐人寻味了。自己那天的谈判的确称得上险之又险,毕竟除了黑虎以外,荒士营中如沈玉以及他父亲沈辉这类在苏扬权势不弱的军方人物也想要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当机立断胁迫住了苏羽,一个不慎,不仅自己逃不掉,还要把小絮搭进去。所以这次封夏决定主动出击找赵股,不管小絮怎么求,封夏都毅然决然把她留在了家里。不管是黑虎、苏家还是荒士营的那群人,都还没有胆子在家属区出手。 和苏家的联手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搬完家后整理手头资金时封夏才发现,如果不是苏家前天晚上送来的一千铜元,自己和小絮就要断顿了。而那一千铜元在买了一个月份的米面粮油后也宣告告罄,更何况自己晋阶荒士之后,寻常的食物已经很难给身体提供能量,只有更高级的荒兽肉或者荒士营配发的尉官给养才行。只是这两样东西,前者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出城猎杀,后者,等自己去荒士营正式报道之后,才会开始配发。 所以封夏现在其实非常期待赵股的到来,在已经快要穷疯了的封夏眼里,来的不是一个很有可能实力已经逼近二阶甚至达到二阶的强敌,而是一个移动的……人形atm机。 每斩杀黑虎麾下一阶荒士,在三千铜元的基础上,追加五千铜元。 封夏轻轻掂量了一下水墨生,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后,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微微眯起了双眼。 “股哥,那小子来我们的地盘了!”一个光头男人推门冲进屋内大声喊道。 正坐在宽大柔软的办公椅上的赵股长长的打了哈欠,眯起的双眼中有寒光闪过:“怎么?你没有按我的命令去把我要对付他的消息散出去?” 光头被赵股的眼神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疯狂摇头:“怎么会股哥,您交待的事小弟什么时候办砸过,您回来的第一天小的就把消息散出去了。” “哦?”赵股眼神中寒光退去,保养的极为良好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双牛皮鞋重重的磕在办公桌上,将光头吓得又是一哆嗦,“你是怎么说的?” “就……就说股哥您……您是奉了王少的命令要对付那小子啊……”光头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天知道自己这位大哥上次在黑虎的临时会议上出了什么事,最近这几天脾气暴躁的跟什么似的,单是女人这几天从这间办公室抬出去的就不下五个,这万一要迁怒到自己…… 赵股抬眼看了面如土灰的光头,心里烦躁起来,挥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你出去吧。” 如蒙大赦的光头顿时舒了一口气,连应都没敢应一声,就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这间在他心中已经快与阎王殿划上等号的办公室。 赵股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眉头紧皱,黑虎旗下各个头领的势力错综复杂,其中不想屈居于黑虎旗下的人不在少数,赵股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想到王祥云的动作会如此迅速,自己刚刚派手下几个小头目和零组方面联系上,就被王祥云派人抓住了手脚。不仅逼迫自己亲自动手杀了那几个手下,还迫使自己不得不接下了那个叫封夏的烫手山芋。 开什么玩笑!那个封夏虽然并不难对付,但他可是封侯虎的后人!虽说封侯虎已经整整四年生死不明,但是已经达到统领地步的人,实力岂是他这种连二阶都算不上的小人物可以揣测的,就算封侯虎真的死了,难道他不会给自己儿女留下几手用以防身保命的法子?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赵股也绝对不愿意冒这个险,两年前那场险之又险的暗杀几乎让他送命,还连累自己卡在第二道基因锁卡了整整两年,如今正是自己解锁的紧要关头,赵股不愿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赵股看着窗外喃喃道:“你最好只是路过这里,我已经让人散出消息,如果你够聪明,应该知道谁才是你真正要对付的人,我不去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赵股顿了顿,声音愈发阴狠:“不过等我解锁完成后,那说不得我们还要好好斗上一斗了,三阶荒士的遗产,还真是让人心动呀。”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鼓掌声在宽敞的办公室响起,赵股猛然转过身来,眼底有一抹惊惧闪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着面前在照片上见过数次的少年,沉声问道:“封夏?” 封夏倒提水墨生点点头:“没错,是我。怎么,赵股先生看起来很不满意我的突然到来?哦,也对,毕竟按照赵股先生的剧本,我应该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再来才好……唔,也不对……” 封夏仔细看了赵股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是我太高估赵先生了,我应该三个月后再来才对。” 被看破虚实的赵股苦笑一声道:“不愧是封夏少爷,一眼就看透了在下的虚实,想来我安排在门口的那些人,已经被少爷清理了吧。” 封夏打了个响指:“当然,一个人头有一百元的劳务费呢。” 赵股笑容愈发苦涩:“既然如此我也不瞒封少,在下这些年在苏扬也算挣了一些钱,多少也有数百银元,在下愿意尽数送与封少,还请封少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一马。” 封夏有些疑惑到:“数百银元?” 赵股一咬牙:“三百银元整!” 封夏拍手笑道:“那可是三万铜元,快赶上王祥云在苏家的赏格了啊,这些钱给我,只怕赵先生解锁第二道基因锁的时间又要往后推迟了啊。” 赵股摇摇头:“若非如此,封少愿意放我一马?” 封夏点点头,伸出手:“那就拿来吧。” 赵股喘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下来,缓缓弯腰,一只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以示清白。 封夏看着赵股翻检抽屉的动作,似乎也终于放松了警惕,正在此时,赵股突然一个翻身,一把大口径改装手枪出现在他伸向抽屉的那只手中! “到底还是个小鬼,居然愚蠢到相信敌人,你真以为苏家给你的情报是正确的吗?告诉你,你家赵爷最擅长的不是刀法,而是枪……” 封夏一脸怜悯的看着面前癫狂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的手枪扳机不停,整整一匣子弹尽数送进了赵股的咽喉,将他的最后一句遗言堵死在了口中。 “到底还是个小鬼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谢谢。” 封夏缓缓弯下腰,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下手挖去他的双眼,而是将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轻轻合上,继续说道, “还有就是,如果还有下辈子就记住,一个玩枪的就老老实实呆到暗处,站那么显眼,还安排那么多小弟在外面晃悠,这不是在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快要杀我吗?” 和赵股拖延这么久,一来是想出其不意,再者,就是为了赵股的三阶能力强化视觉,只有在赵股激发这个能力的时候夺取他的双眼,才能从中获得完美的基因组,这样一份三阶能力的基因组在苏扬的黑市上可以卖出近万元的天价——这还是因为强化视觉比较普通而有所折扣的价格,前世在荒野游历时,类似的事情封夏没少碰到过,与他一样的荒野猎人们所掌控存的众多能力有半数就是靠这种方法获得的——只是他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都始终下不去手。 犹豫犹豫再犹豫,封夏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得,权当自己是为了挑战高难度才让赵股有机会使用强化视觉吧。 缓缓拿起赵股的那把还未来得及发出一枪的改装手枪,居然是在苏扬颇为罕见的非量产手枪,磨损严重的枪柄处隐约可见两个微小的字迹:磊夜,想来就是这把手枪的名字了。 这把枪就算作留赵股全尸的报酬了?封夏有些恶趣味的想道,收起磊夜走出了大楼。 躲在门口暗处的一个苏家手下听到脚步声急忙抬头,看清来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谄媚的笑着迎了上去:“封少果然实力不俗,这么快就把赵股那小子给解决了。” 封夏没有理会他的谄媚,随手将赵股随身携带的那柄制式长剑丢给来人作证明,顺便把从来人手里借来的那柄手枪丢还给他,来人急忙伸手接下,检查一遍后便收到一个盒子里,搓搓手看着封夏:“不知封少可有给赵股留全尸?” 封夏淡淡的看了来人一眼:“赵股的尸体已经被我烧了,怎么,你要亲眼去看看赵股的尸体才行吗?” 来人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小的哪里敢怀疑封少您,就是想问问封少,赵股的那双眼……” 封夏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道:“赵股的整个尸体都被烧了,你说呢?” “啊……这……”来人很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不是,封少,我家少爷来之前有过吩咐,如果封少愿意出手那双眼,我苏家愿意出一万铜元,封少若是不满,这个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封夏挥挥手,没有再搭理这个来人的话,自顾自的向电梯口的方向晃去了。 苏家来人看着封夏的背影,有心想再拦一下,又没这个胆子去拦,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壮起胆子冲进了那座大楼,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顶楼的赵股的办公室。 正在燃烧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来人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跑到了赵股的身旁,一阵风从拉开的窗口中吹过,正好将一缕火苗吹到赵股的眼睛旁,来人连拦都没拦下,只好眼睁睁看着那双价值万金的眼球就这样化为一炬,瘫坐在地上,冲着封夏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真是个败家子,还封少,什么玩意!” 正文 第十八章 一杯酒(上) 封夏端坐在自己卧室的写字桌前,崭新的写字桌和椅子让他有几分不习惯,至于一路费尽力气搬到新家的那堆旧桌椅,在领着小絮逛了一遍家具店后就被小妮子毫不留情的给丢弃了,连累着自己又把它们一路拖到了垃圾场。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封夏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朵橘黄色的火苗随之出现在了他的指尖,随手向前一挥,那朵原本并不十分起眼的火苗便瞬间化作一条足有数十公分长的火舌,将摆在桌上的一摞关于黑虎五位实力达到二阶荒士的资料烧成灰烬。 二阶类法术域能力,火舌术。 那天自己射杀赵股时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与死亡只差一步而已。如果不是赵股太过轻敌,谁死在谁手里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够在这一战后一口气获得了三个能力点。这才进化出了火舌术以及…… 封夏体内荒能随着自己的心绪缓缓运转,一道淡青色的纹路缓缓爬上了他的脸庞,如同刺青一般,给他略显稚嫩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煞气。 二阶进化域能力,元素亲和者,增加类法术域能力的百分之二十伤害。 无论是之前和苏羽的谈判还是前天和赵股的交战,自己的成功从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归结为运气。一旦有一步踏错,等待自己兄妹的都必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苏扬自最初的星陨降下开始直至如今已经有近五十年的历史,谁知道第一代城主和黄世英统领的踪迹和后人?雪中送炭在末世罕见,但落井下石,那可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有了这两个能力,算上之前的两个盾卫,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一阶荒士的大门,在苏扬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噬荒虽然强大,但催动起来消耗也一样惊人,只能用来探测对手实力,哪怕像应付那个哨兵阿彬那样略微催动都不可以,因为自己今后要面对的敌人都是货真价实的荒士和荒兽,根本难以保证对手在一击之后没有反击之力,一旦预判失误,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的自己除了任人鱼肉,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绝对不能再冒险。封夏给自己今后的行动订下要求后,站起身推开卧室门,站在妹妹卧室门前听了一会,确认妹妹已经睡着后,嘴角微微上翘,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走出了阳湖街。 与大部分人所想的不同,苏扬最大的销金窟并不是位于三十层的央街,而是处在十层的阳湖街旁。 一座名为“夜枭”的巨大酒吧。 夜枭的老板是谁,从夜枭在五年前开业时就一直为人们所好奇。有人说是黑虎的大少爷,有人说是苏家一位长老,也有人说这家酒吧其实是零组的产业,因为在夜枭开业之初零组的龙头老大没少领着手下来这里找乐子,还有人说这是许华闲的没事开的小店,更有脑洞大开的信誓旦旦的说这家酒吧是城主府的产业…… 然而不管外人怎么猜测,夜枭酒吧的老板却从来没有在这里露过面,甚至连酒吧的开业典礼都没参加,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永远是一个满脸笑容的胖经理。因此谈论酒吧幕后老板究竟是谁也就成了夜枭酒吧客人们间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了。有些好事者还为此开过几次赌局,但随着幕后老板久不露面,这些赌局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端便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之一,只是他从来不屑于和人们讨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作为黑虎五位长老里唯一一个擅长处于文案工作的人,他实在没有那个闲心去管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谁。对他来说,只要酒够好,哪怕老板是一个上层街的拾荒者又怎样呢? 夜枭酒吧的酒是苏扬第一,这并不是苏扬所有人公认,却是苏扬位于上层那一小撮人所共同认可的。这也是为何夜枭能够在与央街的对比中胜出的最大原因。 在大部分耕地被星陨辐射破坏的星陨纪,以大米为原料的烈酒逐渐成为了只有大人物们才能享受的奢侈品。至少在苏扬,即便是财力雄厚的夜枭和有着苏扬第一财神许华做后盾的央街,也没有能力去酿造真正的白酒。但夜枭却有一款用荒野上一种特殊植物的汁液酿造的橡艾酒,口感极为醇正,比之真正的白酒也丝毫不差,只是价格也是一等一的昂贵,不过对于胡端来说,这个价钱还真算不得什么。 “一壶橡艾酒,一碟黑喜豆,再把我存在你们这里的雪牛肉给我切一盘送上来。” 胡端随手把十枚银元丢进柜台里,便自顾自的走上了二楼。留下大厅里一群客人略带敬畏的看着那个男人走上楼的背影,顺便再想象一下自己登上二楼贵宾室的那一天。 每个周末的晚上都是胡端最放松的时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夜枭在每一间贵宾室都准备了清心香,二十四小时不熄,因此这里的空气比起黑虎的大本营都要号上几分。让胡端每一次来都享受无比——当然,焚香的费用也是要算在客人头上的。 今天的橡艾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香气逼人,胡端看着面前滚烫的清澈酒液,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便让那个新来的侍应生推出去,看他裹得那么严实,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夜枭最近对侍应生的招聘有点松懈了啊。 胡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耐心的等待着滚烫的橡艾酒冷下来,一只手的掌心隐隐有荒能凝结,最终化作一个冰球,将整壶酒包裹起来,看着酒壶上的坚冰一点一点融化,胡端的眼神也愈发炽热起来,不过想想帮主临行前对自己得交代,最近苏扬不是很安全,也就放弃了再叫个服务员陪陪自己得想法,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面前的橡艾酒来。 胡端没有看到的是,那个被他挥手斥退的侍应生在微笑着退出门外后,并没有守在门口,而是挂着一脸神秘的微笑转到角落的厕所里,把那个“修理中,暂停使用”的牌子推到一遍,把身上的工作装重新穿到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侍应生身上,而后从通风口一跃而下,就此消失在了黑夜中。 有着固定习惯的人是世界上最好暗杀的人。离开的前一刻,封夏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在荒野上碰到的那个逗比说的话。那个总是一脸痞子坏笑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道理可讲,和他打嘴炮自己从来没有赢过,但如果没有他,估计自己早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与此同时,越过苏扬的百里荒漠继续向北的一片湖泊旁,正兴高采烈的拖着自己现在硕果仅存的随从开始人生中第一次野营的司马大少爷突然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大喷嚏,用力揉揉鼻子,有些疑惑的向南方黑压压的荒野:“谁三更半夜的念叨本少爷?” 跟着自家少爷一路从天穹吃灰尘吃到现在的少年用力翻了个白眼:“少爷您是感冒了,就别胡思乱想了,咱们逃婚出来,大夫人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可没有人敢念叨您。” 司马大少爷大手一挥:“三有你懂个屁,少爷我这叫心灵感应,就这样决定了,收营收营,别扎了,咱们继续往南走,少爷有预感,南边一定有好玩的事情,嘿嘿,说不定少爷我还能骗个妹子回去,那样就不用被老娘催婚了哈哈哈……” “啊,少爷我们歇一晚吧,你看这营地都扎好了啊少爷,我快两个月没睡过安稳觉了啊少爷……” 正文 第十九章 一壶酒(下) 夜枭酒吧二楼,编号28的贵宾室内,许华看着面前已经僵硬了的胡端尸体,面色阴沉的好似要滴出水来,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转过身,一向温和的眼中此刻已经被怒火占据,看着那个惊恐的快要说不出话来的属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出去,封锁消息,通知黑虎把尸体领走,另外,把那个被人打昏的服务员给我处理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老板即将回归的紧要关头,我们作为老板监视苏扬的最重要的暗线之一,绝对不能被人家抓住马脚!听到没有!” 许华竭力压低声音,从嗓子中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猛然背过身,一脚将那具越看越碍眼的尸体踢开,留下那个胖胖的经理清理现场,自己则怒气冲冲的走出了这间贵宾室。 一名专门等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见到老板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如同一尾灵活的水蛇一般,将她丰腴的身子巧妙的贴在了许华的身上。许华伸手握住女人滚烫的丰满,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许华心想道,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推开那个女人,不顾她眼中明显的幽怨神色,大踏步的向着三楼的楼梯口走去,那里有一间专门供他独处的密室,每当他需要冷静自己的时候,他都会去到那里。 人们关于夜枭酒吧老板的身份猜测其实有一半没有猜错,自己确实是夜枭酒吧的投资人,但却不是这家酒吧的真正老板。就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依靠一枚铜元发家,却很少有人知道用那枚铜元买下那个其实并不值钱的苹果核的人究竟是谁。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在苏扬权势不弱三大帮派,甚至在荒士营统领和苏扬城主面前也能平起平坐的许华发自内心的称之为老板,并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包括打造出以夜枭为基点,覆盖整座苏扬的情报网。 上一个被他如此认同的人,名字叫作封侯虎。只可惜封侯虎一生英雄,最后居然折在了沙暴之中,让许华很是惋惜了一阵子。 静室的进入需要输入许华设置的密码——或者刷门禁卡也可以。许华现在没有心思去输那串颇为复杂的密码,从口袋里取出一直贴身携带的黑色门禁卡,伴随着一声滴滴的响声,静室那扇由轻薄而坚固的桂型合金打造而成的防护门便缓缓打开。 一个完全出乎许华意料之外的中年男人端坐在静室唯一的一张座椅上,满面的笑容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百战而成的浑身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许华觉得好似有一桶冰水从头顶一气浇下,将他心里的烦躁怒火浇了个通透。再吸一口气,从初见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的许华恭恭敬敬的向这名男人弯下腰来。 “老板。” 苏扬的灰街依旧行人寥寥,几家荒具店的老板从门可罗雀的店里钻出来扫了街道一眼,觉得今天不会有什么人来之后,便习以为常的钻回店里,不一会便拿了一张纸走出来贴到门上,写着“暂时休业有意者电话预约158xxxxx325”后,便重新钻回店里关上店门,不一会,连店门前亮着的照明灯也熄灭了。让走在街道上的封夏很是怀疑的看看手腕上的通讯器,确定现在是上午十点而不是晚上十点后,这才放心的向灰街尽头的苏字店走去。 封夏将从胡端身上摸来的id卡丢给苏字店的管事。管事手忙脚乱的接过那张卡片,确认无误后,谄媚的笑容便愈发真诚起来。 走出苏字店的时候,封夏的口袋里便多出了十张面值为十银元的纸币,它们可以在直属苏扬城主府的苏扬商会里兑换等额的一百枚银元,或者一万枚铜元。 星陨摧毁了原有的金融体系,除去天穹之外,在更为广阔的荒野上,由铜、银、金三类金属打造的货币成为最坚实的硬通货。尽管荒野上如苏扬一类已经略具实力的聚居地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推行更为轻便的纸币,但纸币不易保存的劣势,和各聚居地之间的不信任,使得这些势力发行的纸币往往只能在本地流通,真正被所有人接受的,还是由金银铜三类金属铸就的硬币。 与在星陨辐射影响下储量愈发丰富的铜矿不同,金银两类贵金属在辐射下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在辐射的侵蚀下逐渐减少。这也使得后两者与铜元的比例在星陨纪前期达到了一比三百的可怕比例,一直到二十年后,随着东陆北部的西伯利亚荒原上两大金银矿产的出现,这个比例才逐渐降下来,最终稳定在了一比一百的比例上。 不过人们在困难面前灵活的创造性很快就帮他们解决了这一困境:在离开一座聚居地前往下一个聚居地之前,将自己得钞票或者铜元兑换成更为轻便而珍贵的银元或者金元,成为所有荒野旅者们共同的常识。 不过封夏现在还没打算把这些钞票兑换成银元,距离那场星陨还有整整半年时间,在这之前不断增强自己实力才是正事。转过弯,封夏便走进了灰街一家还在开着门的装具店内。 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倒是柜台上各式各样的荒能装具摆的琳琅满目的,只是不管店主人将这些装具擦得如何一尘不染,在封夏眼中都掩盖不了它们大半都受损严重的现实。 一个看起来格外憨厚的中年男人从柜台后面陡然钻了出来,但在看清来人只是一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鬼后,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如冰雪消融般尽数退去,强撑着招呼道:“这位小哥来我的店是想买些什么?您能在这灰街这么多店里一眼相中小店,足见您慧眼如炬啊,虽然小,但装具可是一等一的精良,便是那灰街最大的装具店白石屋都没我这的装具齐全……” 封夏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位老板自己进他这家店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别的装具店这个时候都已经关门了…… 善意的谎言总是美好的,封夏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老板真相,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只是喜欢听这位老板的恭维话而已,从苏醒到现在自己一直不是被别人喊打喊杀就是在对别人喊打喊杀,难得听听别人吹捧一下自己也是好的嘛。 本来封夏来装具店也没什么购买装具的打算,只是觉得现在回去太早了点,想逛逛街而已。现在手里的水墨生已经暂时够用了。更何况一百银元虽然多,但也要看对谁来说,对于已经成为荒士的自己来说,一百银元,也不过是一瓶基因改造药剂或者一柄稍好一点的一阶荒具而已,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如果自己真的需要荒具的话,荒士营军需处下就有专门面向尉官荒士的供应渠道,一律成本价格,质量还能得到保证,实在比这些野路子的装具店要好太多。 但这些心思并不妨碍封夏一边听店主的恭维话一边装出一副认真表情对着满柜台的破烂挑挑拣拣,装出一副涉世未深却极好面子不懂装懂的雏儿模样,以此来……骗店家多说点恭维话。 这个同样很不要脸的法子和那杯送胡端一场永眠的橡艾酒一样,都是那个叫司马的逗比教给自己的。当年三个人一起在荒野上闯荡,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这个王八蛋总会找一家类似的店一头扎进去,然后装出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听店主天花乱坠的吹捧,最后等店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出去,留下店主一个人醒悟过来后气的骂娘。 正心情愉悦的怀念旧友的封夏此刻并不知道,自己那壶特殊处理过的橡艾酒,此刻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老人手中,那个老人接过夏桀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橡艾酒,随手便点燃一团烈火,左手则凝出一团冰霜,双手猛然合十,庞大而汹涌的荒能居然在一瞬间将那壶酒悬在了半空中,只是眨眼工夫,便完成了胡端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完成的工作。 老人深深吸了一口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郁酒香,满足的叹息一声,而后轻轻提起在半空中摇晃不定的酒壶,毫不在意酒中的毒性,一口饮下! 正文 第二十章 一张鼠皮的变异或进化史 苏扬的上层街上最近多出了一个老人,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这年头流落到这里的老人实在太多了,人们早已学会节省那份不多的自尊心。只有偶尔经过老人暂时住的那座破败小石屋前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个老人坐在一张折了一条腿的躺椅上晃晃荡荡的晒太阳。那座小石屋的前主人是一个和这个老人差不多年纪的老光棍——老家伙无赖了一辈子,最后死于辐射感染引起的荒芜化病变,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快要化为脓水,血水浸湿了整个床榻,臭味在整个上层街弥漫了整整三天没有散去,人们不愿意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去清理那间屋子。为了在夏天来临之前清理完这个大麻烦,城主府特意调拨了两桶汽油,一把火将整座石屋烧了个遍,最后还铺上石灰硫磺,即便如此,人们也不愿来到这间石屋附近,即便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了三年也一样。 因此即便这个老人看起来虽然苍老,却不像苏扬上层街其他老人那样邋里邋遢目光浑浊,好似随时都要一头栽倒那样,人们依旧不愿接近这个老人,并且吓唬自己的孩子也要离那个应该是从外面来的老光棍远一点,不然就会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不过老头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每天都躺在那张躺椅上从早上十点开始晒太阳一直晒到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当然,在星陨纪,阳光最好从另一个含义上可以理解为辐射最强。 于是人们越发坚定这个外乡人是个神经病的想法了。 现在,这个被苏扬人视为神经病的老人正坐在他那破败的石屋内,如同一个贪婪的孩子一般,大口大口的喝着一壶刚刚毒死了一个二阶荒士的橡艾酒。他的表情是如此享受,以至于特意过来请示自己这位老师的夏桀喉咙都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开始盘算着一会要不要去夜枭也买一壶这样的酒来尝尝。 老人明显看穿了夏桀的心思,斜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将已经空了的酒壶抛开,淡淡说道:“如果你以后想要留在荒野上闯荡的话,我劝你最好戒了这种酒,如果你实在忍不住,那就像我一样,至少进化出瘟疫体质再说。” 听到瘟疫体质这个字眼的夏桀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即便是一向剽悍的他,在自己老师说出这四个字时也克制不住心里那一丝恐惧。六阶能力瘟疫体质,就像它的名字那样,能力拥有者完全变成一个瘟疫源,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轻松毁灭一整个大型城市。这个强悍到极点的能力另一个效果,便是免疫一切辐射造成的荒能化侵蚀,也就是说,拥有这个能力的老者,已经无惧星陨纪的绝大多数毒药——旧时代的毒药对于三阶以上的荒士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能够威胁到荒士的毒药只有含有剧烈侵蚀效果的辐射性药物而已。 “可这也就是说,那个小鬼送来的那杯酒中有辐射性药物?”夏桀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但仍然有些不可思议,“开什么玩笑,辐射性药物即使在天穹下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色,那小子可是土生土长的苏扬人,怎么可能研制出这种药物?” 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夏桀一眼,夏桀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来:“老师我是个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老人瞪着嬉皮笑脸的夏桀,气呼呼的说道:“当年你父亲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可是让我好好教导你。可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一点脑子都没有,这和天穹禁卫军那帮只知道杀杀杀的蠢蛋有什么区别?我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你跟着我好好磨磨性子再放你走才对,躲在荒野上这几,没见你有一点长进!” 夏桀讪讪笑道:“这不有老师您罩着吗,我还有必要动脑子?再说我哪里没长进了,您看我创立的那个酒吧,在收集情报方面不就蛮厉害的吗?” 老人冷哼一声:“收集的东西里有四阶以上的荒士情报?有超过三级的荒兽分布图?还是让你有解开五阶基因锁的底蕴了?” 夏桀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自己也觉得实在理亏,急忙转移话题道:“诶老师您还没告诉我那杯酒到底有什么问题呢,别卖关子快说吧。” 数落完夏桀的老人还不解气,大手一挥道:“不知道,你想知道就自己弄一杯去喝,不就是馋那一口吗?” 夏桀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老师,我可是您最后的弟子了,您就真忍心看我以后莫名其妙被人下毒,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人用力翻了个白眼:“别在为师面前装可怜,四十岁的人了知不知羞?想知道,自己去地下抓只地鼠去看看!” “地鼠?”夏桀楞了一下,迅速明白过来:“鼠皮?” 与此同时,终于听够了店主人恭维话的封夏非常厚颜无耻的从装具店里走了出来,在一本正经的让店主为自己保留几件垃圾装具后,心满意足的向电梯口晃去。感受到贴在胸前的最后三张精挑细选的鼠皮的温度,脸上笑容愈发浓郁,眼神却冰冷如冬。 很难想象连一个普通的妇女都可以轻而易举一扫帚搞定的狂暴地鼠,在经过最基础的热涨冷缩的加工后,居然能够产生如此剧烈的毒性。狂暴地鼠的鼠皮因为长期生活在辐射侵蚀过的土壤中而天然带着一定的辐射抗性,但这种抗性对人类来说却是有害无益。星陨纪鼠疫发生的根源,便是这些地底原居民们将自己的这层保护膜传播到了人身上的缘故。 只是对于解开第一道基因锁,觉醒荒体的荒士而言,这些抗性造成的伤害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当一个非常富有创造性或者说破坏欲——并且每天闲的快淡出鸟来的熊孩子对这类抗性,或者准确一点,是对这类原居民产生了浓厚兴趣后,一个足以让所有研制低端辐射性药物研究员含愤自杀或者杀掉那个熊孩子的发明就此出现。 将一张鼠皮热涨冷缩后,剩下的除了一张枯皱的皮毛外,还有数滴无比精纯的辐射剂。 刚刚解决掉一队看上了自己主仆二人的越野吉普车的司马重黎一边疯狂的将这辆马力改装到了极限的越野车飙到最高速,一边逆着狂风高声招呼着坐在后备厢滚来滚去的可怜书童让他小心不要把那瓶自己这三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存货弄洒了。这倒不是心疼辐射剂,而是担心一个不注意,自己这辆横穿荒野近三千里依旧完好无损的宝贝爱车就要折到自己手里了。 “三有抱紧那瓶玩意别松手,宁可你撞碎也别让它撞碎了啊!那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宝贝啊!”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他的背景如同深海 距离封夏暗杀胡端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黑虎在与苏家的火并中落了下风的消息很快被苏家传播到了苏扬的各个角落,包括封夏和已经很少出门的封絮。这个消息在苏家将胡端的那张id卡连同人头一起丢弃到黑虎的基本盘之一,位于十三楼的卢街前之后迅速发酵。所有人都在议论黑虎的没落,并且开始推测苏家会不会借着这个势头一口气将黑虎吞并。至于胡端是如何死的,又是被谁杀死的,作为这场舆论风暴的源头却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小丫头明显很好奇自家哥哥究竟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把胡端做掉的。搬到新家后小丫头终于活泼了一点,不再像刚开始那段时间动不动就掉眼泪。前两天封夏从荒士营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书摊,居然在里面很神奇的发现了一本盗版的旧时代小说,还是以刺客信条为背景的,于是特地买了回来。结果自己还没翻两下,就被小丫头抢了过去,这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像书中说的那样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让封夏很想告诉小丫头真实世界中是不大可能有鹰眼视觉这种bug级能力的,就算有,也和现在连荒士都不算的小丫头扯不上关系。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玩刺杀游戏玩的很嗨的现实,勇敢的封絮·奥迪托雷成功击倒了万恶的罪犯,并缴获了他的财产和毒药配方,心满意足的封絮小姐大发慈悲赦免了这个罪犯的罪行后,就在罪犯善意的“小心不要让那些辐射剂洒出来”的提醒下跑回了自己的小书房,开始捣鼓起那种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东西来。 封夏从地板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摇摇头。把辐射剂的配方交给封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在某些方面上比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要成熟,这和年纪无关,只能解释为天赋了。所以封夏并不担心那些辐射剂会伤害到封絮,已经在封夏这半个月来用苏扬目前最先进的基因强化药剂—iii型的小心调养下,小丫头已经先后觉醒出了三个一阶能力,鼠皮上自带的毒素已经很难再对她造成伤害,至于辐射剂,封夏已经在给小丫头的那张配方上写明了提取和存放方法,依小丫头的性子,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出错。 更何况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准备离开苏扬开始去往荒野猎杀荒兽,只留下封絮一个人在家,虽说家属区很少会有人来闹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丫头能有个东西防身也是好的。 通讯器的闹钟开始滴滴作响,封夏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水墨生系在腰间,确认没什么东西拉下后,推开门向荒士营走去。 前荒士营统领夏桀归来时的强势与归来之后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去归来的那天下午大闹哨兵营以及之后对沈辉的强势出手,迫使沈辉不得不将自己麾下剩余的三分之二哨兵营交给夏桀作为他的赔礼后,既没有召见旧部,也没有找那些和沈辉一样对他的旧部出手的人的麻烦,就一直深居简出,甚至直到半个月后,荒士营中还有一大半的尉官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多出了一个新统领。 夏桀小心翼翼的将一张被冰封着的鼠皮放到一盏小小的酒精灯上,似乎是觉得酒精灯的火焰太小不太够,于是打了个响指,一团比酒精灯的火焰要亮的多的火焰随之飘到那张鼠皮上,被烤化的冰水滴落到酒精灯中,发出轻轻的噼里啪啦的爆裂的声音。 失去冰层保护的鼠皮在火焰的双重炙烤下开始打卷,皱起,最终蜷缩成了一个小球,夏桀屏住呼吸,从手边拿起一个小滴管,轻轻捏住,而后在那个小球上微微一吸,而后将滴管放到一个托盘上,轻轻挤出那几滴清澈的水滴,整个过程中,即便是强悍如夏桀,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谁能想到最常见不过的地鼠身上会蕴含着如此恐怖的毒素?即便是那个发现这一点的小鬼都没有预料到把。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居然发现了这样的东西,一旦被传出去的话,这个小家伙只怕会立刻成为中市值的吧。 “鼠疫”,便是这种辐射剂的名称。封夏不知道的是,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司马那个逗比也好,都并非这种辐射剂的最初发现者,他们完全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按照老师的说法,鼠疫是东陆荒野上一个很神秘的杀手组织成员必备的基础工具之一,它的制作方法自然也是那个组织的高级机密之一,事实上,即便是在两大天穹内,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辐射剂的存在。如果夏桀不是知道封侯虎的根底,他早就以为封夏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了。 看着那几滴和清水没什么两样的液体,想想如今已经彻底失去联系的老友,夏桀长叹一口气,随手抛出一团火球,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尽数焚烧后,转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客厅内,许华已经在那里等候很久了。 “黑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你就离开苏扬吧,李家财团我已经有打过招呼,你可以去投奔他们,如果不想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封介绍信,你可以以我夏家私军的身份进入东天穹。去哪里,你自己选,我能给你的唯一忠告就是,尽快离开苏扬,不要久留,不管你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多少财物要带走,都要在三个月内准备完成。这也算是你为我辛苦做事这么多年的报酬了。”夏桀没有听许华的汇报,直接了当的说道。 许华楞了一下,他虽然在夏桀回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要求撤离苏扬的命令,但委实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紧迫,商人趋利避害的天性让他意识到苏扬遇上了一个非常大的麻烦,但对于财富的不舍让他还有些不死心的追问看一句:“老板……一定要三个月吗?” 夏桀毫无感情的看了许华一眼,这一刻他恢复了身为上位者的威严,没有做任何解释,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许华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想要再讨好夏桀,又担心再激怒他,最后无奈之下,只能用力跺了跺脚,转身走出了这座半个月前还属于沈辉的副统领府。他还有两只商队没有出发,既然老板的消息已经证实了没有任何可以侥幸的余地,那么这两只商队的货物就有必要再增加了。只是可惜自己去年冬天买入的两处房产,在心里默默惋惜了一下后,他坐上车,对副驾驶的秘书吩咐道:“去把我们在苏扬剩余的两处房产处理掉,再把我之前留在库房里的那些货物加到陈起和舒湾两个人的商队上,别在意差价和损耗,我们这次要去天穹干一番大事业了。”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苏扬已经不易久留的话来,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绝对不能外传,即使夏桀没有吩咐也一样。与自己这位老板相处的越久,他就越能感受到这位似乎只是荒野聚居地里一个极为普通的,撑死只能算稍微有点天赋的荒士统领背后那如同深海难以测量的实力,让这么多年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他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敬的心理。 与此同时,黑虎的龙头王静站在被命名为黑虎的别墅客厅内,背对着身后一众噤若寒蝉的手下,四位兔死狐悲的帮派老人则束手而立,看着王静的背影,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黑虎的尊严不容侵犯,老陈老许,这次就让你们两个一起走一趟吧,李三哥去把祥云给我带回本部,苏家越来越猖狂了,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个小混蛋虽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终究还是我儿子,我可不是苏家那个连自己亲爸亲哥都能下死手的畜生。至于其他人,先不要急着去和苏家争,我们等一等,等一等那些大人们的想法再说。” 众人躬身领命后,便缓缓退出了这座别墅,留下王静一个人看着面前的摇曳的炉火发呆。他的突破已经迫在眉睫,暂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费太多心思。一旦解开第三道基因锁,不管苏家如今吃下去多少,他都可以让他们吐回来。 更何况,苏扬那些真正的掌权者的心里,恐怕无论哪个都不愿看到一个完整的黑道势力出现啊。 苏扬荒士营的尉官其实更像是客卿一类的闲职——尤其是你没有私军的情况下,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其实少的可怜。短短半个小时便将手头工作处理完了的封夏长长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向荒士营为尉官们专门配备的训练场走去,在出发开始自己第一次荒野狩猎之前,他需要熟悉一下枪法。 对于荒野猎人来说,近战装具似乎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经历过前世近二十年猎人生涯的封夏知道,一个足够优秀的猎人,除了足够强大的近战实力之外,还必须要有优秀的枪法,因为对于一个荒野猎人来说,荒野上的敌人不仅仅是生活在陆地上的荒兽,还有天空与大海的荒兽,以及比荒兽更加危险的自己的同类。 就在封夏要站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青年尉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对封夏说道:“你好,封夏上尉,我是军需处的赵林,你的尉官配属装具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交易 军需处的货色比封夏想象中还要好。 事实上,封夏前世并没有接收到来自荒士营军需处的资助,他的装备大多都是来自于死在他手下的荒兽身上。造成这个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负责军需处的那位副统领和沈辉一样,也是当年对自己兄妹二人落井下石的那一拨人之一。 只是这一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管是沈辉还是那个副统领,亦或是其他当年那一拨人,都颇为难得的没有刻意为难封夏,封夏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是想要和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现在被一件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事情给拖住了手脚,这才没能抽出空来对付自己。 不管怎么说,能够免费领到一支还算不错的一阶狙击枪和一把小口径的苏扬造手枪,封夏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因此对于那条枪械型装具所需子弹需尉官自费购买的规定也没有那么多诟病了,痛痛快快交了一个银元的子弹购置费,拿到一盒在外面可以买到双倍的子弹后,那个从领着封夏进入军需库后就冷着一张脸的赵林脸色终于柔和起来,主动向封夏介绍说如果还想要买一些其他装具的话他可以为封夏开出一份证明——这样封夏就不用等到每周四的例行尉官补给日就可以拥有自由挑选装具的权利,只是这份证明需要一定的手续费罢了。 赵林在说手续费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上一句手续费并不多,毕竟这笔“手续费”可是全落到自己口袋里的,只要能赚到就是好事,作为军需处的常任尉官,开出这样一份证明对他就如同喝水那样简单。 对于这位同僚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的封夏当然没有让他失望,一枚银元在两位一见如故的战友亲切的握手中被轻轻塞了进去。于是封夏得以拿到了一张军需处证明,进入了军需处的装具储备处。 军需处提供的那只扬治-i型制式狙击枪其实并不差,荒能损耗较小,配备的特制荒能子弹价格也相当低廉,威力却不输于同阶的狙击枪,除去配重稍微超出了一般标准外,没有别的缺点了,非常适合如同封夏这类身家不厚但追求火力的尉官们。 但封夏还是想要来装具储备处看看,这和利弊无关,只是封夏心中一点很难告诉别人的执念——作为一个浸淫网文多年的死宅,只要那份记忆没有被消去,那么那种对于一切类似“藏经阁”、“武库”之类的地方的莫名执念就不会消除。 这种执念,成人们称为情怀,在小孩子身上,则被叫做中二。 所以对于封夏这个心灵已经成年但身体却还是小孩子的特殊存在,那份执念几乎等同于被放大了双倍,所以当赵林提出他可以让封夏提前进入装具储备处的时候,封夏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守卫装具库的是一个曾经的苏扬尉官,十年前在苏扬对周围荒兽发起的那场肃清战役中他的膝盖被一头巨牙豪猪的尖刺射中之后,他就退役来到了这座装具库当了一名看守,这是当年还在苏扬的夏桀统领为他们这些退役老兵争取到的福利。尉官每天的工作非常简单,看着装具库的大门不让没有证明的人进入,以及在每周四打开装具库大门让尉官挑选购买。这是个清闲到了可以说无聊的活,非常适合喜欢安逸的老尉官,在这样一个年代,能够有这样一份工作,老尉官已经很知足了。 但今天老尉官非常惶恐,当他像往常一样对那名拿着证明来的年轻尉官说出他已经说了快十年的口头禅后,那名尉官居然没有像以往那些年轻人一样不屑一顾的走进去,而是如同受了多大的刺激一般无比激动的掐住了老尉官的脖子疯狂摇晃:“诶呀妈呀亲人啊兄弟你也是穿过来的不成……” 老尉官的口头禅是:“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名尉官,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封夏有些尴尬的跟在一脸惊恐的赵林身后,在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辐射病没有疯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增添了一枚银元的辛苦费后,赵林终于甩着刚才被封夏甩脱臼的右臂领着封夏走进了装具库。那右臂是刚刚赵林把封夏和老尉官分开的时候被封夏一把甩开时弄伤的,如果赵林再慢一会去,可怜的老尉官估计要被封夏给掐死了。 默默平复了自己刚才一时激动的心情,封夏终于有心情去看看装具库里的储备了。前世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这里,即使是每周四的尉官配给也没有,因为懒得去受那群人的刁难。所以算起来这还是封夏三辈子头一回进入这里,让他对里面的一切都感到相当新奇。 苏扬的装具库主要按装具的阶位分为三个区域,不过二阶和三阶的装具区都相当小,真正占据装具库的还是一阶装具。封夏不觉得那些动辄就要上千银元的二阶三阶装具是自己现在可以承受的起的,尤其是枪械类装具,退一步来讲,就算自己买的起,凭自己现在一阶荒士的荒能储备,只怕发出一发子弹之后就会被抽干了,这样的装备买回来一时半会也只能当烧火棍来用,还不如试试看能不能在一阶装具库里捡个漏来的实在,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重生了三次的人,这样的命格怎么也称得上是主角了吧。 绕了一圈又一圈后,封夏终于放弃了捡漏的想法,事实又一次证明了重生次数多少和传说中的主角命格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该捡不到漏还是捡不到漏,叹息了一声,封夏只能自我安慰道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要买些什么,回到装具库的门前叫醒躺在值班室打瞌睡的赵林准备离开,赵林看着两手空空的封夏,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想了想,对封夏说道:“封夏先生如果想要买装具的话,在下手里倒是还有一柄不错的货色,你若要,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如何?” 封夏楞了一下,他知道军需处的常任尉官经常会有盗卖军需的行为,但还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大胆,这年头虽然混乱无序,但对于苏扬这些还算稳定的聚居地,规则还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也许可以不在乎,但如果把这种不在乎摆到台面上来,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了,封夏看着赵林,等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半天相处下来,他不觉得这个其实十分精明的同僚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赵林看着封夏的眼神不对,立刻明白过来封夏的心思,急忙解释道:“封夏先生请不要误会了,在下作为军需处常任尉官,怎么可能做出盗卖军需之事?这只装具是在下的好友托在下寄售的,来历绝对清白,请先生放心。” 封夏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林,鬼才会相信赵林所谓好友寄售的话。不过既然赵林这么说,那么至少那只装具的来历可以得到保证。苏扬荒士营中不乏因为在外出狩猎时因为受伤而不得不退出荒士营,最后沦落到出卖自己的装具为生的人,这些装具虽然是二手货,但多多少少都经过了前主人的一定改装,威力还是十分可观的。 想到这里,封夏不由得对赵林所说的那只装具好奇起来,问道:“那不知赵林先生想要出手的那只装具是哪一类,阶位如何,价格又怎么样呢?” 赵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守在门外正在打瞌睡的“膝盖中箭”的老尉官,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枪械类装具,三阶狙击枪,眼镜蛇-i。”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眼镜蛇 封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赵林一番后,确定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后,转头就准备离开,开玩笑,自己只是一个一阶荒士,全身家当加起来连一百银元都不到,连三阶装具的一个基础配件都不一定能买到,更何况眼镜蛇这种即使在三阶装具中也是格外出彩的高性能狙击枪。封夏记得老爹当年就有这么一把狙击枪,珍惜的不得了,只有前去狩猎高阶荒兽的时候才会动用。而且以当年老爹接近四阶荒士的实力,用眼镜蛇也只能一口气连续三发子弹而已,再多就会造成后继乏力的窘境,何况自己呢? 再者,还是那句话,这半天的相处下来,封夏可不觉得眼前这位同僚是个会吃亏的主,和这种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被坑惨了。前世刚刚开始游历荒野时,封夏可真没少吃过这类人的亏。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如果真掉了,也只会是个过期的馅饼,吃了不一定能顶饿,拉肚子却是百分百的事。 赵林眼见封夏扭头就要走,急忙拉住封夏:“封夏先生何必这么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封夏幽幽回道:“赵林先生太抬举我了,在下只是一个新晋尉官而已,眼镜蛇这么高阶的装具,可不是我现在能够负担的起的,这笔生意我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赵林连忙解释道:“这个封夏先生不用担心,那把眼镜蛇其实已经受过损伤,所以价格可以商量,绝对不会让封夏先生吃亏。” 封夏抬了抬眼睛:“哦?受过损伤?不知那把眼镜蛇受过怎样的损伤,能让赵林先生觉得我这个上尉也能买得起?” 赵林一咬牙,给封夏让开一条道路:“封夏先生请跟我来看看便知道了,不管买不买,看一下总不会坏事。” 封夏被三阶装具冲淡的好奇心此刻又忍不住复苏,想了想,便点点头,跟着赵林来到了他的尉官办公室。 赵林的办公室布置相当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简陋的地步,只有摆在办公室正中的一个黑色的盒子格外引人注目,盒子大约是用景云铁打造,因为封夏在方才一瞥中看到了盒子上特有的景云铁纹路,只是这只盒子的造价就相当不菲,非常适合存放一些比较珍贵的装具,想来那把眼镜蛇就是放在这里了。 果然,赵林把封夏让到座位上,让自己的卫兵递上茶水后,就拿起那只盒子轻轻放到封夏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只盒子,一把长约一米五左右的银灰色狙击枪便出现在了封夏的面前。 封夏眼神微微凝固,看着面前这把明显有些陈旧,却依然不失煞气的强大荒具,默默屏住呼吸。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关于眼镜蛇的资料。目光则在这把枪上缓缓流转,银灰色在枪托处停止,转而变成了令人心颤的猩红,枪托处是能够随着狙击手所处环境而变化颜色的变色龙迷彩,此刻在景云铁盒子中幻化成了铁黑色,瞄准透镜被拆卸下来放在一旁,看起来保养的相当不错。 三阶枪械型装具眼镜蛇,最初的型号由东陆荒野上的夏宁基地研究所开发,近三年逐渐流行于荒野,并衍生出多个不同型号,枪长一米五,最大改装可增长至一米八或缩减至一米二,最大射程可达1500米,最大附加能力阵列数为五,基础阵列为三阶转化,转化率最高达百分之一百三十六,配属子弹为制式m型狙击用荒能弹,威力评估时曾于一千米以外一枪崩碎三阶荒兽的“界”,重量为二十千克。 以及最关键的一句话,造价为一万银元。 封夏看着赵林,突然很好奇这位同僚会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位来。 赵林感受到了封夏眼中的玩味之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封夏先生你先把这把眼镜蛇拿起来,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封夏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把眼镜蛇,试探性的向里面注入一丝荒能后,顿时深吸一口气,立刻明白过来,看着赵林的眼神也就充满了同情以及……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赵林苦笑一声:“封夏先生不愧是少年英杰,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没想到我赵林在苏扬军需处待了快十年,居然还会有看走眼的一天,这把眼镜蛇在下花了近八千银元,没想到砸在了自己的手上,在下又不愿欺骗同僚,只好无奈之下才折价出手,看看有哪位同僚能相助一下。” 恐怕是那把眼镜蛇的损伤已经严重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所以你才骗不了人吧。封夏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减,看着赵林的眼中依旧是无比真挚的同情之色:“那不知赵林先生出价如何呢?” 在荒能进入这把眼镜蛇的第一时间,噬荒为封夏带来的敏锐感知就让他瞬间明白到这把眼镜蛇的问题所在。一把眼镜蛇,乃至于一切枪械类装具,它们的核心能力便是“转化”阵列,这一能力阵列几乎占据了一把枪械类装具造价的一半甚至更高的比例。 而这把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二手货的眼镜蛇,受损最为严重的地方就是它的转化阵列,那处被淡紫色纹路刻画出来的阵列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在荒能激活的时候形成的阵列光芒如同就好似萤火一般,最多再使用三次,这把眼镜蛇的转化阵列就要崩碎开来,这把枪也就成为了一件半废品。 封夏在查看的时候还发现这把枪在半个月前就动用过一次,想来是赵林在入手这把枪之前还特地试过威力,只是没想到枪的原主人明显棋高一着,在出手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把这处阵列给凝固起来,这才成功瞒过了自认为也算是老手的赵林。这种法子其实并不少,单是封夏知道的就有两种,但往往都是荒野猎人们之间口口相传的秘方,这是只属于猎人们的小秘密,很少有人敢于冒着被同行们排挤乃至追杀的风险去把这些秘方交给聚居地的人们,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赵林被坑的其实并不冤枉。 赵林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把眼镜蛇虽说损坏严重,但最起码也还能使用十几次,再加上它还有两个完好无损的三阶能力阵列,就算这把枪坏了,这两个阵列也可以拆卸下来继续使用,我入手这把眼镜蛇是七千五百银元,不过封夏先生与我同为荒士营同僚,我折价,五千银元如何?” 封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放回那把眼镜蛇,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回答道:“看起来赵林先生似乎没有诚意来和我谈这笔生意啊。” 赵林一咬牙:“五千银元如何?” 封夏抬起头:“在下的家父虽然是荒士营前统领,但家父家母离开前并未给我兄妹留下任何财物,所以赵林先生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赵林没有再急于压价,而是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封夏先生准备出个什么价呢?” 封夏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千银元?!此事绝无可能!封夏先生这是在戏弄在下吗?” 封夏淡定的看着赵林,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不是一千银元,是一百银元。 一者,这把眼镜蛇最多也只能再使用三次,而非赵林先生说的十几次,再者,这把眼镜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赵林先生的口才和能力,怎么也不能给那个卖家出一个接近四分之三的价位,二手装具出手,最多以二当一,这是行规,家父家母虽然离去的早,但这些东西还是教了的,所以赵林先生最多也只花了五千银元,最后。” 封夏将茶杯放下,看着赵林一字一句的说道:“在我们苏扬,能够做到无损从一把三阶枪械类装具拆卸下附加阵列的人有几位,又有几位需要去花如此大的价钱去买一把用不了几次的三阶装具?” 赵林有些颓然,但又有些愤怒的说道:“但是一百银元实在是太离谱了!此事绝无可能!” 封夏淡淡说道:“谁说我只出一百银元了,那只是定金而已。” 赵林陡然抬起头:“封夏先生是什么意思?” “一百银元定金,余下的,我会在今后的荒野狩猎中以狩猎所得抵债,直到付足两千银元为止。” “你只是一个一阶荒士,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封夏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目光一点一点冰冷,轻声说道:“凭我杀了胡端,一个人,杀了那个胡端,够不够?”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 杀死胡端只能作为封夏实力的证明,只有签署下契约才能真正建立两人之间的信任。 听起来似乎很讽刺,在人性几乎快要泯灭的星陨纪,一纸似乎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契约居然成为了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与联系的最坚固的纽带,只要签署了契约,就很少有人会违背。 也许是因为没有了信赖他人的勇气,才会将这份信念寄托在一张纸上吧。 封夏颇为哲人的想到。前世他从来没有和人订立过契约,这和哲理无关,只是他单纯的觉得这玩意太扯淡,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带着妹妹携枪逃跑,毕竟再过半年苏扬就要在一声boom中化作废墟了。 但很快现实就给了这位哲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名来自城主府的公证人在确认双方对契约内容无异议后,便将那份契约的刻本以电子档的形式上传到苏扬研究研究所的数据库,而后如同一个机械人般念出那句在所有契约缔结时都要念的结语:“作为缔结契约的人,封夏,赵林。凡违背契约者,将为人类所不容,无论东陆,西陆,荒野,亦或天穹,任何人都将对其展开追杀,无论此人是何身份,至死为止,不得宽恕。” 然后这句话就作为契约的最后一条补充内容被一同上传进了苏扬的数据库,并在短短三分之一秒内上传给了苏扬所有的建立有网络联系的势力内,这些势力又将这份契约向更多的势力开始扩散。 一张广大而又恐怖的星陨纪信息网在封夏呆滞的面前展开,在一分钟之内,整个星陨纪的一切人类聚居点都知道了有个叫封夏的小狐狸和一个叫赵林的奸商签署了一份契约,无数以追杀违背契约者为生的赏金猎人开始摩拳擦掌,随时等待着把这只小狐狸或者这个奸商的头砍下来换成银元——只要他们敢违背契约。 哲人封夏觉得自己的悲伤都快要逆流成河了。 瞅瞅赵林一脸如释负重的微笑,封夏撇撇嘴,就觉得自己砍价时还是太心软了。不过没关系,反正…… 封夏左手处属于噬荒的黑色纹路在掌心处一闪而过,便再次潜伏了下去。 封夏脸上的笑容也开始真挚起来,非常好,看起来噬荒的“剥夺”特性依旧能够调动,虽然对荒能的损耗依旧巨大,但如果自己只是拆卸一把枪上的附加阵列的话,这样的损耗还不至于给自己造成伤害。 噬荒作为五阶能力,除去它的基本能力吞噬——瞬间吞噬施术者接触过的物体一切荒能之外,还有五个特性,也就是类似于装具的“附加阵列”的能力存在,每一个都是围绕着吞噬所衍生的强大能力,但封夏现在能够调动的也只有感知和剥夺两种。以封夏现在一阶荒士的实力,虽然还不足以发挥出两者的全部实力,但已经足以感知到三阶荒士的气息,或者剥夺三阶装具的附加阵列。在苏扬,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了。 赵林觉得封夏之所以花如此大价钱买下这把残次品是因为封侯虎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一些好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让他拆卸下那把眼镜蛇上的附加阵列。可完全没想到封夏如今不仅没有任何遗产可以继承,而且仅仅凭借自己的实力就可以达到这一目标了。 不过封夏并不打算告诉赵林这些事,能够让赵林觉得自己手里还有老爹遗物,比起让他知道自己一个一阶荒士就有能力拆卸三阶装具的附加阵列,显然前者对自己更加有利,至少这样,自己不用去担心会被送到苏扬研究基地切片研究。 向赵林和那位见证人挥挥手算是告别,封夏便背起那个景云铁盒向电梯口走去,赵林在签订契约后还非常慷慨的赠送了一盒十二发的眼镜蛇专用弹作为礼物,让已经身无分文的封夏暂时不用头疼眼镜蛇的子弹问题了。 电梯缓缓上升。与封夏身处同一电梯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这个看起来还满脸稚气的少年,并非畏惧他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景云铁盒,而是畏惧他那张脸…… 封夏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看了眼贴在电梯口按键旁的自己的悬赏令,有点无奈的念叨道:“赏格居然是一千银元,比王祥云在苏家的赏格还要高,真是,我都想自己去暗杀自己了啊。” 在黑虎堪称风雨飘摇的此刻,身为龙头的王静却没有留在黑虎的大本营留守,反而悄悄来到了苏扬荒士营。 沈辉的新住所就在荒士营的一座远比之前的家宅要小的多的府邸里,但其实并不狭小的客厅里挤进了十余人之后,随着王静的最后到来,这间客厅也就显得愈发逼仄了。 沈辉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示意王静坐下之后,向其余到来的客人们点点头,表示会议可以开始了。 在座的十三人中,除去王静以外,其余十二人无一例外,都是荒士营的士官一级人物,而这些士官中甚至还有两位是和沈辉平起平坐的副统领。这些人或许在荒士营中派系不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过去的十年间,对夏桀与封侯虎的旧部出手,并且瓜分了这两位统领的势力。 如果夏桀没有回归,只是一个封夏的话,这些人还不至于如此胆颤心惊以至于聚在一起召集会议,毕竟只是一个封夏的话,他们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一个尉官,想要与士官为敌,要走的路还很长。 然而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将这些大人物们的准备完全打乱了。夏桀的回归意味着他们背后的两位大统领不会为他们撑腰,因为荒士营随时会有实力已经达到二阶却苦于没有背景的尉官愿意接替这些前辈们的位置,所以没必要为此得罪一个很可能已经成为苏扬第一人的强者,更何况这个强者还很有可能成为苏扬的朋友而非敌人。而胡端的死则让他们明白过来,那个看起来只是一个一阶荒士的小鬼,已经有实力威胁到自己——不论这个实力是来自于他本身还是来自他的父母遗产。 其中一名士官看着周围的同僚们都沉默不语,便咳嗽一声先开口道:“诸位,我们今日聚在沈辉大人府上,来意想必已经不用我在多说了,现在我们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夏桀统领又和封侯虎生前是至交好友,加上我等之前与他的仇怨,只怕他轻易不会放过我等,依我之见,与其我们等夏桀先出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他话音未落,众人中一个素来与他不和的士官便冷笑一声:“先下手为强?不知阁下怎么个下手为强法?莫非阁下觉得依自己的口才可以说动两位大统领对付夏桀大统领.还是说阁下的实力已经能够直面夏桀大统领了?” “你!”最先说话的士官为之一窒,顿时就要发怒,被一位看不下去的副统领挥手拦住:“行了,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斗,这一次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只怕真逃不过这一劫了。”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辉:“沈辉统领,今天是你召集大家来的,想来已经有了好主意,不知沈统领准备如何布置,我等愿为沈统领马首是瞻。” 沈辉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是在想把自己推出去顶缸啊。不过好在儿子已经被许华带出了苏扬,也没必要顾忌那么多,点点头:“白统领言重了,在下只是有一些还不太成熟的想法,今晚召集大家前来也是想集思广益,毕竟我们如今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决不可再意气用事。” 一个急性子的士官顿时着急起来:“沈统领你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沈辉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没去纠结于此,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说了。如今夏桀大统领一直按兵不动,想来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既然如此,我们先把力量集中在容易解决的麻烦上,以雷霆一击,将那个小麻烦先铲除,不然等到两个麻烦合在一起,我们想对付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沈辉统领的意思是要先杀了封夏?” 沈辉点点头:“正是。” “可是封夏的父亲与夏桀大统领乃是至交,我们如果杀了封夏,只怕会进一步激怒夏桀大统领啊。”有人立刻提出了异议。 沈辉笑容有些阴冷:“至交好友?哈哈,如今这世道,诸君有谁会信这个词?” “这……”方才说话的人也迟疑了。沈辉看了那人一眼,不再理会,而是将目光移向其余两名副统领身上,继续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夏桀大统领真的要为那个封夏报仇,两位大统领难道会坐视不管?一口气杀掉十几名士官?我想就算是夏桀大统领也没有那个魄力吧。” “所谓至交好友在利益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没有达成目标只能是利益不够而已。解决完封夏后,我们不等夏桀大统领出手,直接派人向夏桀大统领表示臣服就好,夏桀大统领刚刚回归苏扬,旧部已经下落不明多年,正是我等投效的时候。到那时,夏桀大统领想必也不会再计较那么多了吧。” “啊,这……”一听说要投效夏桀,在场的士官们顿时为难起来。沈辉见状,心里暗暗鄙夷这群人,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示。只是缓缓道:“诸位,都到了这个时刻,还有必要计较那么多吗?部队也好资源也好,难道有我们的命重要?更何况,就算我们不愿给,难道夏桀大统领对我们出手的时候,我们有谁能拦下来?” 众人闻言心里顿时一冷,默默盘算了一下,发现只能如此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沈辉的计划。这时,那名一开始发问的士官又忍不住问道:“那不知沈辉统领准备如何对付封夏?杀掉那个小子不是难事,但问题是杀了之后怎么办?夏桀大统领或许不会对我们所有人出手,但杀一个两个,总不是难事啊。” 沈辉笑着拍拍手,一直坐在阴暗处不发一语的王静缓缓起身,向在座的士官们躬了躬身后,缓缓说道:“封夏由我们黑虎负责处理,诸位只需要为我们提供机会,便已足够。”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第三位统领! “夏狩三组?” 封夏有点奇怪的看着白启,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样。 白启毫不在意封夏探究的眼神,继续说道:“恩,就是这样。三天前的荒士营士官大会上,以沈辉副统领为首的一众士官一起建议,让这个月新来的尉官们补充到在此前狩猎荒兽中受损严重的夏狩三组里,并在十天后出击开始第一次磨合狩猎。这个决议已经上报给了城主府,不出意外,三天后你就会接到出击指令了。” 封夏听到沈辉的名字后,顿时明白了大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让我想想,这次提出建议的那些士官们,十有八九都是当年对我家落井下石的那群人,对吧?” 白启点点头,依旧是一脸淡然的微笑:“这个就是机密了,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封夏点头:“既然无可奉告,那就说明我没猜错了。好吧,看来我的那些长辈们这次是真的没打算放过我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新进入荒士营成为尉官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个吧。真是,就算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拜托你们舞剑舞的投入一点啊,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说不定那些长辈们就是特地想这么舞剑呀。”白启接话道。 封夏斜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还说无可奉告吗?” 白启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对啊,刚才我是在处理公务,自然要无可奉告。现在公务已经处理完了,作为私事,我何必还有那么多顾忌?” 封夏撇撇嘴:“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公务分明啊?” 白启含笑点点头:“如果封夏哥哥诚心夸我,那小弟自然荣幸之至了。” 封夏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人家都已经出招了,没道理我还傻在这里不去接招,你还有事没,没事就走吧,哥哥我忙着呢。” 白启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转身:“如果我说有人愿意帮哥哥接招,哥哥会如何应对呢?” 走出夏桀的统领府时,封夏一个人站在喧嚣的阳湖街,面无表情的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内心却如同激起了滔天巨浪。 引发这场巨浪的就坐在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统领府座位上,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封夏离去的方向,丝毫没有因为封夏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恼羞成怒。 封夏仰起脸望着以黑色的钢铁混合特制混凝土铸就的穹顶,好像想要望穿在他头顶三十米外才能看到的辐射云积聚而成的昏暗天空。 “这也是……蝴蝶效应吗?”封夏有些苦涩的想道。 在来这里之前,封夏设想过会是一位统领来和自己进行交易,并且猜测来人会是白启的父亲,毕竟再他的记忆里,这时苏扬只有两名统领,另一名在当年自己试图以父母的遗产为代价换取庇佑时则拒绝了自己,无论是曾经的结怨还是身为统领的尊严,后者都不大可能愿意出面来帮自己说和。 是的,苏扬只有两名统领,至少在前世,苏扬一直到毁灭的那一刻,都没有什么第三名统领!!! 封夏不自觉的将手伸向腰间,紧紧握住水墨生的剑柄,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这种危机感在他苏醒的那一刻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却始终被他死死的压在心底,这种危机来自于他苏醒后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带来的违和感。就像他第一世所常听的一句名言,“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如果这句话不是笑谈,那么自己从苏醒到现在经历的如此多的事情,又会引发怎样的飓风? 封夏的视线从未移开过穹顶,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预料那场星陨究竟会不会按时到来,他不敢奢望那场星陨或许会就此消失,更畏惧那场星陨的……提前到来。 这也是为何他会拒绝夏桀对自己的协助的根本原因,战斗,只有战斗才是最快的提升实力的最优捷径。事实上,即便沈辉等人不提出这个建议,封夏一样会在近期就开始前往荒野狩猎,只不过出击手续上比较麻烦一些罢了。现在沈辉等人既然提了出来,自己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深吸一口气,三世为人锻炼出的沉稳性格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在静默片刻后,封夏终于恢复了理智。夏桀……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封夏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即使在阳湖街别墅区也相当宏伟的统领府,好像能够看到夏桀的视线一般。 夏桀这个名字,封夏并不陌生,这不仅仅因为他是父亲生前的至交,更重要的是,在封夏前世游历荒野的那段岁月,封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准确的说,几乎所有东陆的荒野猎人,在苏扬毁灭于星陨之后到封夏离开荒野的那十年间,这个名字与其余几个大势力的英杰一起,响彻了整个荒野。 “苏扬的最后一个荒士”,这是夏桀给自己起的名字。最开始封夏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年幼时所见过的那个奇怪大叔,直到听到他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号之后才敢确定,只是在封夏有限的前世记忆里,他在夏桀第一次离开苏扬之后,就再没有与他见过面。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相隔太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太过悬殊,而且这种身份是无关实力的。 东陆仅存的十大皇族中,最为神秘的夏家后裔。 封夏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统领府后,不再去纠结于此,既然已经决定要参加夏狩,那么必要的准备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作为对于好友后人的补偿,夏桀不仅答应了封夏拜托照顾封絮的请求,还慷慨的为封夏提供了一张一千银元的物资支配劵,凭借这张支配劵,封夏不仅可以直接从军需处拿到价值一千银元的物资,还可以赊出额外的两千银元的物资来,只不过需要付出每月百分之五的利息。这种支配劵每位统领每月也只能签发一张而已,对于刚回到苏扬根基不稳的夏桀来说,称得上是相当有诚意的礼物了。 然而封夏在接受这份礼物时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感激,这让夏桀有些受伤,让白启打道回府后。带着疑惑的夏桀好奇的摸摸下巴上的胡须,仔细回想了一遍与封夏交谈的整个过程,确定其中自己没露出什么马脚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声:“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他老子完全不是一个性子嘛。” 把身体蜷缩在统领府内室宽大软椅上的老人忍不住撇撇嘴,显然不打算去理会徒弟的抱怨,在荒野上历练这么多年,这小……哦,已经称不上小的小王八蛋别的没学会,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还真不愧是夏家的后人。老头子敢打赌,只要他稍稍露出点口风,这小王八蛋立刻就能拖着自己非要自己给他把肚子里的想不通全给讲通才行,虽说这是当老师的本分,但委实架不住这个小王八蛋实在不开窍,别说举一反三了,举三反一对这个小王八蛋都难啊。 夏桀对于老师的这些心理活动自然一无所知,坐到老头子身边后,沉吟片刻,像是在斟酌自己要说的话一般,引得老头子一脸夭寿了的表情看着自己这个徒弟。 夏桀居然会思考了,他居然真的做出了思考的表情了,他不是一只大猩猩吗? 夏桀没去看老头子的正脸都能猜到老头子脸上那丰富的表情,用力翻了个大白眼,真诚的看着老头子道:“老师我讲真你以后不要在脸上放那么多表情,不适合你这种七十多岁的老人,真的。’ “理由?” “跟皱在一起的干菊花似的,丑,真的丑。”夏桀顿了顿,认真的说。 老头子面无表情或者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伸出手,抓住了装完逼还想跑的夏桀。 “见过被打成一朵菊花的脸没有?没见过是吧?为师今天让你好好见识见识。还学会用比喻了,长见识了啊你啊?” 至于第二天为什么那个经常来夏桀统领的府上送在温室培养出来的菊花茶的那个商人被蒙着脸的夏桀大统领狠狠的揍了一顿丢出府外,并勒令他滚出苏扬,那就是后话了。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肿着一张脸的夏桀郁闷的躺在软椅上,旁边的老头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夏桀通讯器上自带的俄罗斯方块,过了好一会,夏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师,说真的,我总有一种感觉,无论是那个叫白启的小子,还是那个叫封夏的小子,都好像把我的底细看透了一样。你说他们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夏桀啊……”老头子的声音格外悠长而感慨,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老师?” “你有底细这种东西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无喜无悲 陈志现在内心非常烦躁. 在上个月,他所在的夏狩三组,或者说苏扬狩猎第三组,因为遭遇了荒兽群的伏击而损失惨重,担任组长那名士官更是直接战死在了荒野上,原本十五人的满编小队也只剩下了七人,回归苏扬之后,陈志已经想好了,如果可以,就离这个小组,哪怕去位次比自己低的第四甚至第五小组,都比留在这个烂摊子里好.在荒士营混了这么多年,类似的情况他还真见过不少,一个狩猎组被打残后,想要重建一般要分三步走,第一步,上面的大统领或者说副统领安排自己的儿子下来接管这只小组,第二步,接管的公子借助自己带来的亲卫们对小组里的老人杀鸡儆猴,第三步,把剩下的猴子吸纳为亲卫,这样,一个狩猎组才算重建完成了. 是的,从本质上来讲,负责苏扬周围安全的狩猎组,实际上就是各个大统领或者副统领的公子们的亲卫队.比如说陈志自己所在的狩猎三组,实际上就是由沈玉大公子一手重建起来的,只是在一次荒野狩猎时沈玉险些死在荒兽口中之后,那位大公子便马不停蹄的退出了狩猎组,把组长的位置让给了他的亲卫队长. 陈志不傻,作为狩猎组的副组长,他接触到的信息远比自己那些组员们要多得多,比如说最近一个月来沈辉副统领明显的被打压的痕迹,以及荒士营内关于夏桀统领回归的流言,这些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至少他知道一点,那就是沈辉副统领这条船已经坐不了太多人了,下一个来接管狩猎三组的一定是别家的公子,对于自己这些派系色彩深重的人,陈志可不觉得这些在父辈熏陶下的公子哥们会心慈手软.更何况自己还顶着个“败军之将”的名头,想对付自己那还不跟喝水一样简单? 按照陈志本来的计划,他现在早就已经离开狩猎三组了。只是在离开之前,陈志收到了一则来自沈辉的简讯。 陈志低头看了眼那则简讯的内容,心里愈发烦躁了。 让自己担任副组长,辅佐新来的那位叫封夏的公子哥?不是说沈辉副统领和封夏是对头吗?现在这么搞算是什么意思?陈志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但十余年在荒士营担任尉官的经验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他接触不到的麻烦存在,而这些麻烦很可能将他卷入一个巨大的深渊。 “真是该死!”陈志狠狠啐了一口吐沫,一拳打到门框上,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然而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沈辉的真实意图。 这个猜测在他看到新来的五人之后应验了,陈志面无表情的验证过五个人递过来的由沈辉直接签署的调动文件后,无视了其中两人看到自己后那一脸阴森森的冷笑,默默在那五张调令上盖了章后,便转身回到了营地里自己那个狭小却安全的起居室里。 如果你想抬举一个人,就让他进狩猎组,在狩猎组的资历绝对会成为他资历上非常出彩的一页,这份资历无论是在苏扬还是在其余任何人类聚居地都一样。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如果你想杀一个人,就让他进狩猎组,荒野上的荒兽们绝对是你最好的杀手,免费,而且保密。 二十年前还是苏扬城主府警卫班的陈志对刚才冲自己冷笑的那两人再熟悉不过了! 黑虎帮现在的两位实力达到二阶的老人,已经十年不曾在苏扬露面的陈柏,许辑! “还真是……大手笔啊?”已经想明白了的陈志倚着椅背,只觉得满嘴苦涩。 下午一点半,阳光终于穿透了辐射云,将它不再柔和反而充满破坏力的光芒照射在了整座苏扬。能够躲起来的人们纷纷躲进自己的屋里,不能躲的矿工们则将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用处的矿工帽戴到头上起个心理安慰,至于不远处不时传来的荒兽咆哮声,已经被他们习惯性的忽略了,只有几个新来的年轻人听到吼声后还是忍不住身体打颤,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两天恨不得直接把手里的十字镐丢开直接逃回营地了。 这里是苏扬的三号矿场,是苏扬目前五个大型矿场中矿产最丰富的地方,同时也是距离苏扬最远的地方,基本称得上是处在沙漠之中。每日运送矿工的火车都难以抵达这里,所以每天下班后,这些已经筋疲力尽的矿工还要徒步在沙漠里走上三公里走到火车站,才能乘上火车返回苏扬。 和付出的劳动相称的是三号矿场比其余四个矿场高出近一半的工资待遇,每天中午矿工们甚至还能够吃到一块地鼠或者沙蛇肉,这种辐射量比较弱的生物如今已经是矿工们难得的肉食来源。 三号矿场的矿工间至今还流传着关于那个叫封夏的小子用一手好厨艺把原本只能丢出去任其腐烂的地鼠沙蛇做成了喷香肉羹的传奇故事。矿工们说不出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话”,只是觉得那个小子永远这样那样的神神叨叨,听起来似乎是在扯淡,但他却偏偏能把这些扯淡的事情给变成现实。 三号矿场的老工头抬起头看看已经开始消退的阳光,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中午的那块蛇肉,算是缅怀一下那个叫封夏的倒霉孩子后,便扯着他那破锣般的嗓子对着窝棚里睡得横七竖八的矿工们吼道:“上工了上工了,都特娘别睡了,越睡越懒,老头子养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打瞌睡的,都麻利给我滚起来。” 被吵醒了睡梦的男人们纷纷抱怨着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几个一看就是昨晚在酒吧鬼混的家伙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通红,打着哈欠还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愿起来,其中一个不满的冲老工头吼道:“三老叔您老人家喊就喊,别跺脚行不,窝棚都快被你跺塌了诶。” 老工头脖子一梗:“放你奶奶个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家三老叔跺脚了,是不是昨晚的姑娘太得劲舍不得人家,把眼珠子忘人家身上了!” 被骂的那人一脸委屈,指指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几个同伴:“三老叔你别装了,都是自己人你跺跺脚谁能说你,至于这么骂吗?” 被同伴指着的几个人也都跟着点点头。老工头还要骂,突然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重重的摔倒在地。 被摔了个狗吃屎的老工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的抱住撑住窝棚的那根柱子,来不及再和那群王八蛋计较,歇斯底里的吼道:“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快!诶等会!特么留几个人帮我撑住这玩意,不然倒了咱们都得死!” 然而已经没有人来得及去理会这个老人了,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诱发了地震的元凶,死死的屏住了呼吸。 突然发现整个窝棚如同死人一般寂静的老工头咽了一口吐沫,缓缓转过头去。 赤色的鳞片在最后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将窝棚中所有人的脸庞映的血红。 赤色的蛇冠好似要滴出鲜血一般。 狭长的蛇信缓缓吐出,在尽头分叉,湿滑的肉舌将站在最前面的两个矿工轻轻缠绕,绕紧,而后一步步向自己拉去。 所有人都好似失去了语言一般,包括那两个被拖去的矿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那张已经张开到极限的嘴巴越来越近,甚至连那灰褐色的眼球中戏谑的表情都能看清,却偏偏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有鞋子在沙地上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 骨头碎裂的声响伴随着液体流入咽喉的咕噜声打破了窝棚的寂静。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被恢复,又在一瞬间静寂。 让我们把视线向上移,移到一百米外的高空,再低头俯视这片矿场,就会看到最后的结局。 一条长逾近百米的赤色巨蟒,将整座窝棚缠绕起来,而后蛇头高高扬起,蛇信吐出,向着天空发出如同示威般的无声嘶鸣。 而后身躯瞬间用力,整个窝棚就此搅为粉末。 那个被苏扬人视为神经病的老人就那样站在半空中,看着矿工在一瞬间死去,看着那条赤蛇无声示威,看着整座三号矿场在赤蛇的天赋能力燃烧的影响下化为冲天火海。 似乎一切生死都与他无关。 无喜无悲。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兄妹,父子,师徒 封夏有点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任命书,认真看了看眼前的从荒士营来的传令官:“你是说,让我当夏狩三组的组长?” 来人漠然说道:“这可不是在下说的,在下只是负责向封夏先生您传达这个任命书而已。如果没有问题,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唔……你等会,我刚刚打听到,夏狩三组已经在上次狩猎中被打残,怎么这次还要让三组出击?” 来人表情有些古怪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昨天已经有一只精锐补进了夏狩三组,所以按照作战部的最新评估,夏狩三组的战力已经足以参加下一场狩猎了。” 听到这里,封夏已经想明白了大半:“看来那些人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不遗余力,连自己的精锐都舍得派出来,就不怕都死在荒野吗?” 来人将视线转向一边,显然不准备接封夏的话,封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为难这个传话筒的意思,接过任命书后,挥挥手就算是告别,便转身回到了屋内。 封絮正捧着小脸趴在地上翻着新买的小说,见哥哥一脸严肃的拿着任命书走进来,立刻丢开小说扑上去,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封夏身上,一脸好奇的盯着哥哥的眼睛,想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他的心事。 封夏任由小丫头挂在自己身上,反正对于已经有荒体强化过的身体,小丫头的这点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挂着小丫头,坐到沙发上,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一无所获的封絮只好一脸失望的坐到对面,捧着脸等着哥哥说话。一般哥哥这么严肃的时候,都会有大事要说,封絮现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哥哥这么头疼。 封夏沉吟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封絮去说这件事,从最近这些天沈辉一干人的动作来看,他们为了对付自己已经越来越不择手段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要去往荒野,家里只有封絮一个人的话实在不太安全。既然夏桀已经答应了要照顾小絮,那么把小絮送到他那里也是情理之中。 唯一让封夏难办的是小絮自己的反应,依封夏对小丫头的了解,一旦自己说出让她去到夏桀那里,聪慧如她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且绝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到荒野。 封絮见封夏沉吟许久还不说话,歪过头想了一会后,弱弱的说道:“夏哥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夏桀大叔那里啊?” “恩?”封夏猛然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封絮点点头:“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没事,夏桀大叔昨天就已经派人来对我说了,我会去夏桀大叔那里住的,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封夏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揉了揉小絮的小脑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犹豫良久,缓缓开口,表情愈发肃穆, “那个传话的是白启吗?” 在尉官家属区不远处的白启自己的小院里,正在台灯下翻一本旧书的白启狠狠打了个喷嚏,用力揉揉鼻子,有些奇怪的望了望窗户,确定没有打开后,无奈的耸耸肩,继续低头翻看那本书。 和绝大多数人所设想的那样相反,作为苏扬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实力连一些老牌士官都难以正面抗衡的白启生活其实相当简朴,甚至于在十二岁之后就搬出了那座修建于地面上的,豪奢到甚至在府邸中构建了一个小型天穹装置以弱化辐射的白府,独自在尉官家属区的一所小院落里住下,一住便是两年。 自以为知情的人都说这是白雄在刻意磨炼自己的儿子。真实原因如何,只有那对父子知道。 “……你每天就在看这些闲书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启没有理会,继续将看完的那一页翻过。 说话的中年男人没有在意白启的无视,继续说道:“我听说夏桀已经开始着手重建他的亲卫队,似乎你想要进去?” 白启依旧不发一言。 男人点点头:“那我就算你默认了,这件事我会安排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转过身就要离去,看门的护卫急忙给男人让开路,唯恐挡住了脸上怒色已经难掩的男人去路而惹祸上身。 这时男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依旧低头翻书的白启,冷冷说道:“再过十天就是四月十三号,记住回来看看你妈!” 白启终于放下书本,站起身,已经不比男人低多少的少年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声音毫无起伏:“我妈已经死了五年,您让我回去看谁呢,爸?” 老人一脸无奈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夏桀一脸得意的将一枚棋子移到将军面前,没等他把那个气势如虹的“将军”喊出来,便移了一只停留在棋盘边缘的车将那个小卒直接撞出棋盘。 “将死,你输了。”老人面无表情的收起棋盘,不给夏桀任何想要再来一局的机会,“你究竟想要问什么,说吧,别这么拐弯抹角的,看着我胃疼。” 夏桀挠挠头:“老师您就告诉我,前天三号矿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派去的人回报说似乎是矿洞坍塌,可搬开碎石以后一具尸体都找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打了个哈欠:“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是个老头子,你真以为我全知全能?” 夏桀笑的格外谄媚:“老师您就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您,我还不知道,您那天中午可不在苏扬,这我可是知道的。” 老人挥手:“去去去。反正这事还真用你操心,也影响不到你那个什么大侄子头上,管那么多干嘛。” “就等您这句话呢。”夏桀一击掌,“行了,知道这个就足够了,老师您就歇着吧,我去修炼了啊。” 老人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让这家伙赶紧滚蛋,自己则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道:“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糊涂死,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陈志,王相,赵山,陈柏,许辑……一共十一人,都到了?” “报告组长,全员已到!”陈志看看左右两人没有出列的打算,叹口气默默站出列,大声回复道。 “唔……好的,”那个看起来还只是个小鬼的新任组长似乎对这些细节毫不在意,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要踏入鬼门关,在花名册上签完字后,便把它交给了等在一旁的传令官,“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组长了,上面的任务大家想来都已经在通讯器上查到了,我也就不用再多说,就这样吧,先解散,中午的时候,在这里汇合。” “报告组长,在下的通讯器上个月叫荒兽咬坏了,这还没换新的呢,看不到上头发的任务啊。”一个格外结实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封夏说道,其余几个正要离开的组员见状,也纷纷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的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陈志认得这家伙是黑虎里的一个相当强势的头目,主修的是进化域能力,据说在力量强化上已经达到了三阶,在黑虎里也相当桀骜不驯。不过他倒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莽撞,居然刚刚见面就挑衅封夏,看着封夏一脸平静,不知道是没看出来男人的挑衅,还是压根没把它的挑衅放在心上,陈志突然也好奇起来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了。 封夏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看一脸无辜的传令官,苏家之前可是给自己提供过这个男人的情报,依沈辉和黑虎的势力,封夏不觉得他们会不知道这一点,那他们安插刺客的动作未免也太大大咧咧了,确定由夏桀亲自指派的传令官也表示不了解情况后,封夏有点无奈的摇摇头:“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男人哈哈一笑:“简单的很,把组长你的通讯器给我就成了嘛。” 这算不算是刺头?封夏挠挠头,虽说一直听说军中多刺头,但自己三世加起来,这还真是头一次遇上,砸吧砸吧嘴,感慨了一下后,封夏冲那个男人招招手,男人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几乎快要撞上封夏那在他面前略显瘦弱的身体,不等封夏开口,就哈哈大笑着抓向封夏的手腕:“组长真是有眼色,那我胡三就不客……”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永远封在了喉咙里,封夏面无表情的收起水墨生,将捂住不断飙血的喉咙的男人轻轻推开,不断发出“咔咔”响声的男人无力的瘫软在地,不可思议的看着封夏,到死都没想到他的手段居然会如此的暴烈。 陈志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活该后,果断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男人,其余几个来自黑虎的荒士也先后低下头。封夏满意的点点头,冲傻愣在那里的传令官说道:“唔……这位……” “胡三刀。”陈志急忙提醒道。 “啊对,胡三刀先生在我苏扬的四月夏狩中不幸被荒兽伏击,英勇战死,唔……请求统领府为胡三刀先生的家属发放抚恤,以慰英灵。”封夏感激的看了陈志一眼,将视线重新移回终于反应过来的传令官身上。 被封夏盯住的传令官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急忙点点头,然后就在点名册上奋笔疾书的写下了记录。 以后一定要离这个小鬼远远的,一定要! 终于写完记录的传令官冲封夏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后,丢开笔便落荒而逃。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阀门,开启! 暴雨倾盆。 如果放在旧时代,这些带有极强腐蚀性的酸雨将会轻易的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坑洞,然而在星陨纪,它们只能像旧时代那些最常见不过的夏雨一样,充其量将苏扬所处的这片绿洲变得泥泞一点,甚至连荒士们的身体都难以造成伤害,至于那些难以抵御酸雨的普通人,在这样的大雨天都会躲在自己地下的房子里,如果有可能,还会点个小炉子烤烤火或者做个火锅什么的。 至于上层街那些连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拾荒者?唔……他们也算是“人”吗? 因为将自入春以来便一直受低气压所困而变得干热烦躁的气候为之一改,同时,由于这场大雨突如其来的造访,原计划将于今天出击的三个狩猎小组不得不延后狩猎日期,因为这样的雨水很容易出现一些常年沉睡的强大荒兽苏醒。 总而言之,这场大雨受到了所有苏扬军民的热烈欢迎。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因为大雨而导致地下城四十八层以下的楼层完全坍塌而失踪了数十人这种小事,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封夏默默的将通讯器上那则刚刚由城主府发布的关于地下城最新救援工作开展的简讯看完后,便按下了关机键,抬头望着营帐外依旧没有丝毫停息样子的大雨,似乎还能看到那个一直口是心非的老头的身影。 这样的缅怀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因为很快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封夏的缅怀。 一身雨水的白启推门走了进来,正好看到封夏一脸忧伤的望着窗外晦暗的天空,并且目睹了封夏在看到自己进来后瞬间从悲伤变成面无表情中带着些许凶狠的变脸全过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保持微笑还是配合封夏也变个脸色才比较合理…… 封夏无比凶狠的瞪了白启一眼:“你进来干嘛?我有让你进来吗?” “额……”白启有点尴尬的晃了晃手中提着的饭盒,“我是帮小絮给你带午饭的……她刚刚做好就让我快点趁热给你送过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 “额……我是说我是帮小絮送午饭……” “叫谁小絮呢混蛋!” …… 同样就扎营在封夏小办公室附近的几个原三组荒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其实比他们小的多的上司在雨中疯狂追打,然后继续低头面无表情的吃着食堂发的尉官补给。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饶有兴致的看着两名上司上演的这出闹剧,毕竟不管是白启还是封夏在荒士营都算是风云人物,甚至还开出了两名上司究竟是为什么争执的赌局。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兴致终于被一种叫做习以为常的情绪替代,他们现在已经能够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如同孩子一般在已经被淋成泥塘的训练场上从这头滚到那头,同时不忘往嘴里塞上一大口米饭,并尝试着能不能从组长那个看起来很娘气的粉色饭盒里偷出块牛肉来。 筋疲力尽的封夏终于放弃了这次从一开始就注定结果的追打,早已跑远的白启一如既往的留下一句:“夏哥记得把饭盒洗净我下午来拿之后”就再也看不见背影。毕竟两人的实力还相差一阶,白启可不是胡端那种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无聊事务里把雄心消磨殆尽的货色。 那家伙居然还敢叫自己夏哥……封夏默默扶额,越发觉得自身实力提高的重要性了。 一路逃回夏桀统领府的白启仍是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任何看到这位翩翩公子的人都不会将他与十五分钟前还和封夏在泥塘上疯狂按地摩擦彼此的人联系起来。整理了一下刚换好的制服,确认没有任何泥星残留之后,白启继续带着他那无懈可击的微笑走进了统领府。 “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一副笑容让我一看就觉得虚伪,却偏偏让老子讨厌不起来。”夏桀撕着一块封絮刚刚给他烤好的野牛肉从内室走出来,一边撕扯着牛肉一边说道。 “那是因为我比较干净还比较听话的缘故。干净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太惹人讨厌,而听话的孩子总能讨那些大人们开心,这和他的微笑是否虚伪无关。”白启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依旧保持着微笑回答道。 夏桀不耐烦的示意这个坦然承认自己虚伪的小鬼立马滚出自己的视线。白启果然非常听话的滚去了后堂。作为给封夏送饭的报酬,封絮在给夏桀准备烤肉的时候都会特意给他留一份,这也是为何即使每次去给封夏送饭都会招来白眼,白启依旧乐此不疲的最大缘故。 深深吸了一口烤牛肉特有的香气,白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的冲封絮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整块牛肉吞到嘴里,毫无半点白公子的体面。 “小絮说真的就凭你这手艺,根本用不着让夏哥如此拼命,直接开个饭店,绝对能发财。” 封絮随手将最后一块牛肉丢到白启的盘子里,然后把烤肉架收起,坐到白启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火炉发呆。 白启见封絮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好恋恋不舍的将吃到一半的牛肉放回去:“怎么了?又有什么心事?” 封絮摇摇头:“没什么,你去见我哥的时候,他怎么说的?” “额……”白启一脸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封絮笑笑:“好吧。我就知道他会那样。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觉得我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一直很排斥我和别人交朋友……” 白启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真的有传说中的妹控啊……” 封絮用力翻了个白眼:“什么妹控啊,他只是担心而已,明明自己其实也是什么都不懂,却总是喜欢装成熟。小时候……就是我爸妈他们还在的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我爸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摔碎了,吓得跟什么似的,结果我哥就说没事老爸如果问起来我帮你拦着。”封絮脸上渐渐浮起了微笑,“结果那天晚上老爸回来了,见到那一摊碎片气的呀,正准备抽我哥,被我哥拦住了,说什么棍棒是打不出孝子什么的……” “结果呢?”白启难得八卦了一会,有些好奇的问道。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爸按在地上揍了一顿。那天晚上我哥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封絮微笑着摇摇头,“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其实那花瓶是我打碎的。后来我问他干嘛那么傻,老爸从来不舍得打我的,然后他来了句,当哥哥的就该护着妹妹,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唔……”白启若有所思的看着封絮,好一会,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 “恩?”封絮抬起头。 白启看着封絮,一字一句的说道:“从夏哥苏醒的那一天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小絮,你认真告诉我,你真的没发现,你现在所说的,所做的,真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反而更像是一个二十岁甚至更成熟的女孩吗?” 雨过天晴。 被迫延后了近十天的狩猎小队终于再次接到了出击要求。在此之前,为了随时能够出击的狩猎小队尉官们已经闷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快要长出蘑菇了。 封夏将眼镜蛇的零件小心的一个个拆卸下来,按照不同的部位放进了一个小巧的黑盒子中,赵林有些心疼的看着那把眼镜蛇,叹息一声摇摇头,将一大盒三十六发按照封夏的要求特制的狙击弹放进了封夏的行军包。 封絮跟在白启身后,走出电梯,阳光毫无保留的直射在少女身上,但她似乎对此毫无反应。 白启眯着眼看着天空,片刻后,仍旧没有看到有彩虹的迹象,有些泄气的收回视线,冲不远处开始开拔的狩猎小组们挥挥手,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见。 夏桀背着手,站在苏扬城主府的顶楼,身后是一脸漠然的白雄与城主苏常择。 一头变异麻雀飞过天际,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封夏手中的通讯器开始滴滴作响。 荒士营作战指挥部内,一片喧嚣。 “星陨纪三十年四月十六号,荒士营总第一百二十三次荒野狩猎开始。” 三支狩猎小走进了各自在训练场上已经安排好了的位置,静默无言。 来自黑虎的剩余两个年轻人脸上明显能看出紧张来,忍不住去交头接耳,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荒野狩猎,在此之前,他们狩猎的对象只是他们的同类而已。 “安静点,年轻人。”来自邻队的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不满的对那两人说道,“还没到你们紧张的时候!” “狩猎请求允许,第二、三、五阀门,准备开启。”来自系统终端的人工智能发出毫无情感起伏的女声。 还有些泥泞的训练场突然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不同于地震那种突如其来并且让人重心不稳的抖动,那种颤抖是极为平稳,并且让人感受不到的颤抖。 这种颤抖带来的后果迅速表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原本还对那个“老人”的呵斥心存不满的黑虎成员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沉!我们在下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去理会那两个蠢货发出的惊呼。 位于城市中心的钢铁熔炉发出了比平时更加巨大的轰鸣声。 整座训练场开始缓缓下沉。而后,两块巨大的高台在众人头顶闭合,替代了训练场下沉造就的真空。 训练场下,灯火通明,无数肉眼可见的荒能汇聚而成的能量将整个地底照亮,它们在数不胜数的管道中飞速流动,将能量运送向整座苏扬。 它们是这座城市的血脉。 训练场的下沉终于停止,而后骤然分成三块,开始向三个不同方向缓缓飞去,在这三个方向的尽头,有三个铁黑色的钢铁阀门,正在缓缓开启。 “那么,祝你们好运,年轻人。”二组领队的那名老人友好的对封夏点点头,封夏微笑着点头示意后,两人便就此交错开来。 脚下的平台开始加速,飞快的向那道属于狩猎三组的阀门冲去。 “第三阀门开启,苏扬天穹打开准备完成。” 铁门开启,伴随着荒能流转带来的巨大轰鸣声,几乎震的众人摔倒在地。 “狩猎三组,祝你们好运。” 封夏闭上双眼,良久之后,再一次缓缓睁开双眼。 雨过天晴,阳光灿烂。 苏扬有彩虹,横跨天边。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风起荒野(上) 荒野的生活远没有生活在两大天穹或者荒野聚居地的人们想的那么浪漫,生活在天穹下的文人们在日复一日觥筹交错的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去写下那些或者歌颂天穹的美好生活,或者赞扬荒野民们坚强不屈精神的时候,那些被他们称颂为“猛士百战裹尸还”的荒士们往往已经沦为荒兽们的食物。 荒野上属于人类的聚居地正在不断减少,虽然这个数据没有人公布,但对于生活在荒野上的人们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各个聚居地的酒吧里陌生面孔越来越多,而熟悉面孔却越来越少,并且前者的数目要远远小于后者。 而三组的成员也从出发时的十二人锐减到了九人,他们折损在了一次沙漠蝎的袭击中,三人中的两个就是一开始便紧张不安的两名黑虎成员。其中一个在沙漠蝎从他脚底钻出的那一刻正在望着远处的沙漠发呆,结果就再也没有回过神来。 让封夏等人没有料到的是那头沙漠蝎在杀死黑虎成员之后就迅速将其吸成了干尸,所有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头沙蝎再次钻入地底,只留下黑色的作战服在半空中随风飘扬良久后缓缓落下,连尘埃都没有激起。 此后的三天内,那头沙漠蝎似乎在吸收了那名黑虎成员后获得了对方的能力,居然进化出了连水墨生都难以斩开的坚硬外壳,并且在第三天深夜成功伏杀了一名主修类法术域能力的尉官。只是这次他没有来得及吸收对方的能力就被封夏一刀斩退。 第五天的时候,再次伏击得手的沙漠蝎终于死在了陈志的荒能剑下,它在被发现想要逃窜时被黑虎另一名恐惧到精神失控的成员死死抱住,让陈志得以一剑刺穿沙漠蝎的头部,但他自己也被蝎尾刺穿了身体。封夏那时才知道陈志的主修能力居然是战斗域,这一领域的能力虽然威力强大,却也是公认的消耗巨大,并且每一个能力想要往更高阶进化都相当艰难,往往还需要耗费比同阶能力更多的能力点。 然而陈志的实力并不能弥补狩猎三组已经再次面临半残的命运,剩下的九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作战部下达的肃清命令。权衡之后,封夏向作战部发出报告,请求荒士营支援,同时队伍一分为二,陈志率领剩下的人在苏扬西北附近的地区周围巡逻,并肃清遭遇的荒兽,而封夏则担任斥候,前往查探三公里以外的地区情况,这也是狩猎组的惯例,当队伍损伤比较严重时小队进入休整状态,而实力最强的组长则担任斥候去探查前路的情况,以此来判定狩猎是否还要继续,以及路线是否需要变更。 星陨三十年,四月二十九号,狩猎三组狩猎第十六天。 炽热的火舌从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少年手中骤然冲出,将一头要扑向他的角狼点燃,不等那头角狼逃开,少年猛然向前一步跨出,完全注意不到他手中的动作,原本系在腰间的水蓝色短刀已经滑出刀鞘,锋利的刀刃划过角狼脆弱的肚皮,角狼无力地呜咽了一声,便软软的趴了下去。 少年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立刻向后退开,直到离这头角狼近两米远后,这才一握左拳,又一道火舌冲出,笔直的撞到角狼身上,将那头角狼已经快熄灭的火焰再次点燃。 原本已经濒死的角狼突然一个发力高高跃起,却徒劳的扑倒在少年的脚前,一双锋利的狼爪无力的向前屈伸,却连少年的作战靴都难以够到。 预判成功的封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弯下腰割取那头角狼的两根灰色长角之后,他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头角狼的尸体,在第二根狼角附近已经明显鼓起了几个小包,看样子如果再过不久,这头角狼就会进化出第三甚至第四根角来。 正常的角狼只有一只角,这是常识。 这是封夏开始独自行动的第五天,按照荒士营提供的情报,在此之前,这些盘踞在苏扬城西北部的角狼们都是些只懂得杀戮的蠢货而已,它们会疯狂的袭击所有进入它们视野范围内的活物,尽全力去把它们变成自己的食物,即便是同类也不例外,它们还没有食物分配概念。苏扬研究基地曾经用捕获到的活体角狼进行过实验,如果你一口气给它提供十天的肉食,它会一口气把这些肉食吃完,然后撑死自己,如果不给它食物的话,感到饥饿之后,这些畜生还会吃掉自己的子女。 也正因为如此,角狼群一直没有被作战部列为主要观察对象,事实上,不用狩猎队去对这些角狼进行猎杀,它们族群内部的自相残杀就已经让它们的数量始终难以得到增长了。 可是从封夏率领着狩猎三组进入荒野以后,遇到的荒兽超过九成都是这些被作战部评估为“十年以内难以在数量上对苏扬产生威胁”的角狼们,它们不仅攻势凌厉,甚至重现了旧时代的祖先们血脉传承下的团队协作,而当陈志在率领小组休整巡逻时,率领六名尉官杀死一群几乎可以说是疯狂的角狼群后,他们发现了一处几乎被食物填满的隐蔽洞穴,而那处洞穴最安全也最温暖的深处,十余只头顶双角的幼年角狼睡得香甜。 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都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在很多年前,荒士之路刚刚被人们发现后所传开的那句玩笑般的话“万物皆可进化”。 而今天封夏遇到的这头角狼甚至已经学会了示弱。 封夏漠然无语,低下头,水墨生收回腰间,面对着那头如果不出意外,一年之后就将进化出第三只角,甚至有可能开创出一个新族群的角狼,如同在默哀一位贤者的离世。 有风吹来,如泣如诉。 细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被荒野上的风声遮蔽,等到风声过后,那股几乎能把人熏晕的腥臭气味伴随着巨狼扑击带起的狂风,从封夏背后突然袭来! 隐忍许久的雄狼双眼血红,嘴巴张开到极限,锋利的狼牙上还带着些许碎肉,向着猎物的头颅咬去,它要一口咬碎这个刚刚杀了自己孩子的混蛋! 沉闷的枪声从雄狼的腹部响起,荒能子弹带来的庞大动能将至少一百公斤的雄狼狠狠击退。无论如何,在没有进化出界之前,角狼柔软的腹部永远都是这个族群的致命弱点。 “这就是进化吗?” 封夏看着面目狰狞的挣扎着向自己扑来的三角角狼,喃喃自语,手中改装手枪不停,将整整一夹七发荒能子弹送入了角狼的腹部,而后一刀结束了它的生命。 通讯器发出滴滴的响声,封夏轻触屏幕,陈志的立体投影便浮现在了通讯器的正上方。 “报告组长,我们已经完成了苏扬西北三千米内的荒兽肃清,共绞杀角狼四十三头,沙漠蝎三只,变异赤蛇五条……” “损伤如何?”封夏抬头看看已经开始暗淡的天空,问道。 “三名尉官死亡,两名受伤。”陈志有些艰难的说出了战况。 封夏皱了皱眉,在发现角狼有进化的可能性后,他就立刻把原队伍中实力不济的荒士派回了苏扬,并向荒士营申请了援军,现在狩猎三组不算封夏也已经有十五位荒士,其中包括陈志在内的五名还是二阶荒士,这样的阵容即便是和狩猎一组比也差不了多少了,没道理会在苏扬附近折损这么多人手…… 等等,示弱? 封夏想起刚刚杀死的那两只角狼,突然有些明悟:“你们遭遇荒狼伏击了?” 陈志无言的点点头,封夏吸了一口气:“死的是?” “孙良中士手下的胡乐、孙静、林棏尉官,受伤的是孙良中士和他带来的另一名尉官。” 封夏默然,沉吟片刻后说道:“让孙良中士带着他的尉官,再将原狩猎三组的两名尉官护送,一起返回苏扬吧。” 陈志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报告组长,恐怕只派两名尉官护送不现实,我们刚刚发现,我们那只携带双角幼狼的小队并没有返回苏扬,他们在返回的路上进入了角狼群的埋伏圈,我们在击穿包围之后,在角狼的另一个巢穴中发现了他们的遗体……” 正文 第三十章 风起荒野(下) 情况远比陈志说的要严重。 陈志在通讯器里尽可能简要的向封夏描述了三组的处境,然而三组的处境远比他描述的还要糟糕。 两名伤员,士官孙良还能够依靠二阶荒体的自愈能力勉强支撑,另一名尉官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中。在孤立无援的荒野上,这意味着他体内的免疫系统已经失去了和荒兽带来的辐射侵蚀对抗的能力,只有将他的意识切断来确保最重要的大脑不会被侵蚀,这等同于慢性自杀——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昨晚陈志去查探那名尉官的情况时,已经看到他被角狼咬到的左臂处开始流出脓水,这是身体荒芜化的前兆。 和封夏的通话之所以没有说这些,是因为陈志觉得说了也没用。陈志不觉得以封夏一个一阶荒士的实力能够做些什么,即便他一刀杀了那名胡三刀,那也只是借了偷袭的机会才得手。 事实上,当封夏提出由他去前方探路的时候,陈志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敬佩或者担忧,而是觉得这个小鬼也许是察觉到了队伍里那几人对他有意无意的杀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准备悄悄溜回苏扬,或者再苏扬附近几个比较安全的区域待到援军抵达再返回,这在苏扬的狩猎历史中并非没有先例。 所以陈志并不打算和封夏多说什么,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尽快与作战部取得联系,催促他们尽快派遣新的援军过来,至于封夏安排的返回苏扬?开玩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居然对自己这位前辈下命令?一个中士会被安排进狩猎组,拿得调动令还说任凭最高军衔也不过是下士的狩猎组组长的安排,这已经足以说明这名士官的处境窘迫了,现在不仅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反而灰溜溜的返回苏扬?这是怎样的蠢货才能做出如此自毁前途的决定? 陈志转过身准备返回营地,因为他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不想见的人。 陈柏见陈志转身,冷笑一声,直接伸出手按住了陈志的肩膀,四阶肌肉强化的力量顿时让陈志的身形一滞,陈志抬起头,毫无掩饰自己眼中的怒色:“怎么,陈柏上尉想要和我切磋切磋吗?” “会有机会的,副组长,”陈柏笑容有些阴冷副组长三个字咬音极重,“不过不是现在,在下来只是想问问您,我们的组长先生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许辑的感知没错,您与组长应该刚刚通过消息吧。” “擅自监听军情可是重罪,陈柏上尉!” 陈柏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副组长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苏扬连拾荒者那群垃圾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万人,这样一个小地方的荒士营能有个屁的军情,我们兄弟俩的底细您清楚,您也是沈辉副统领门下,大家说白了这次都是一路人,给个准话,别让兄弟难做,这次事忙完,大家各走各路就好,是不是啊?” 陈志深深看了陈柏一眼:“组长在前方探查军情,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至于组长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前方那么危险,是个人都想往回跑,行了,走开,别挡路。” 说完,陈志肩膀猛一发力,居然直接撞开了陈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径直走回了营地。 一直守在一旁的许辑睁开眼停止了气息感知,看着陈柏:“怎么?要直接动手做了这家伙吗?” 陈柏笑着摇摇头:“急什么,副组长不是把信息都告诉我们了,就算要杀,也要先把胡端的仇报了再说。” 许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陈志的背影眼神愈发阴沉:“沈辉副统领来前有过嘱咐,咱们这位副组长越来越不听话了,让我们在狩猎时想办法做掉就行。” 陈柏打了个哈哈:“我们可是王头的人,你还真以为那个什么副统领是个大人物了?什么时候把副去掉,我们再舔还来得及。” 许辑晃了晃左手:“五百银元。” 陈柏舔了舔嘴唇:“毕竟是战斗域啊,之前他对付沙漠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把荒能剑不出意外应该是三阶战斗域能力十步荒剑,咱们两个可没谁能硬接那一下的。更何况他和那个受伤的士官貌似有些交情,到时候不会坐视不管吧。” 许辑笑了笑:“咱俩一人五百。” 陈柏啪啪鼓掌:“这就是十个胡端的价钱了,划得来,干了,不过要等到老大安排的事忙完再说。好久没做买卖了,先杀个小的练练手嘛。” 许辑点头表示同意:“那我们就直接离队吧,听陈志的意思,那个封夏现在应该是回去了,不过以他的见识,想来不会回到苏扬,那我们找起来就相当方便了。” 陈柏挠挠头,罕见的有些为难:“我们就这么直接走了,没问题?” 许辑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 陈柏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可不,沈辉副统领那边可说了,剩下的这些听话的人,能保住一个多给一百银元呢。” …… 陈志站在孙良的营帐里,孙良有些担忧的闭上双眼感应了一会后,睁开双眼看着陈志:“他们离开真的没关系吗?现在狩猎三组等于是被困在这里了,那两个人虽然和我们不是一路,但实力摆在那里,如果少了他们,我们再被围困怎么办?” 陈志摇摇头:“现在队伍已经士气涣散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早离开是好事,不然我担心狩猎三组会走不回苏扬?” 孙良吃惊的看着陈志:“不会那么严重吧?” “我也说不上来,但总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冲出包围圈后一路逃到这里实在是太顺利了,而且这些角狼的行动如此反常,如果我面对的军队的话,我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个陷阱。更何况你知道我除了主修战斗域外,还在神秘域投了两个能力点,虽然人们都说二阶的提前感应并没有多大实际作用,但这么多年,”陈志撇撇嘴,“它在坏的一面预示的格外准确,唔,就是乌鸦嘴。” 孙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算是对陈志这个冷笑话的回应。陈志拍拍手:“行了,你早点休息吧,与其担心那么多,不如快点把身体恢复过来,那才能帮上更多忙。今晚值夜的是那个王力士官,我有些不太放心,去看看他好了。” 孙良点点头,合上了双眼。陈志则转身走出了营帐。 营地扎在一片胡杨林中,值得庆幸,即便是在这号称“万物皆可进化”的年代,这些沙漠中“千年不倒”的卫士依旧坚强的生长着,并且看起来还能继续生长一千年而不发生变化。 陈志听说南部的汉南平原上已经出现吞噬进入者的森林了,所以每当看到这片胡杨林,他总是本能的有一种排斥感,甚至偶尔会有干脆放一把冲天大火将这里烧个干干净净的念头。 如果不是这次被狼群逼急了的话,陈志是不会领队进入这里的。角狼们生于荒漠,天生排斥这片胡杨林,所以在围绕胡杨林长啸一阵后就慢慢散去了。让狩猎三组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机。 陈志走到王力身边,有点无奈的看了眼打瞌睡打的正香的王力,示意那个见陈志走来有些紧张的尉官不用管自己之后,就一个纵步跃到了最高的那棵胡杨林的顶端,刚刚他注意到西南方向有一道浓烟升起,但因为夜色的缘故看的不太清晰,所以想在高处看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愿别是林火,不过这里刚下过雨,应该不会起火才对。 站在最高处的陈志望向西南方向,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他看到了自己人生中最震怖的也是最后的一幕。 一头人立而起,腰间系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黑色作战服的巨型角狼站在胡杨林的边缘,在他身后,五头进化出能力“燃烧”的三角角狼咆哮着燃起了火焰,带起了冲天的烟尘。 那头五角角狼,不,应该尊称为狼王的狼群领袖注意到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陈志。 狼王缓缓垂下了狼首,下一秒,巨大的狼角冲天而起,瞬间便飞跃了数百米的距离,狠狠贯穿了陈志并不高大的身躯。 “真……疼啊……”被巨大的惯性带的飞起的陈志轻声呢喃道,而后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重重摔到了地上。 守夜尉官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大风骤起,五头角狼在第五只角复原完毕后的狼王示意下,开始冲向胡杨林。 森林开始燃烧。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眼镜蛇 “王力和陈志都死了。”白雄转过身,声音低沉。 苏常择关上通讯器,把视线转向夏桀,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移回视线,淡然放下一枚棋子:“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研究基地和作战部在春狩的时候一组就已经发现了角狼群的异变,但却被人下令封锁了消息,不就是为了把沈辉的得力手下一举清理吗?怎么临到头来,心软?还是心疼了?” 白雄的嗓音有些沙哑:“这是作战部的失误!他们对于角狼的实力评估根本是错误的,二阶?或许那些二角三角的角狼是这个实力,可那头五角的狼王呢!苏常择,别告诉我你也和作战部那群蠢货一样,吃变异犀牛肉吃多了连眼都不好使了!” 苏常择好像没有看到白雄脸上的怒意一样,静静的将那枚“车”移到棋盘中局,头也不抬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令封锁那则消息的应该是雷班大统领,因此而死的也是荒士营的士官,换句话说,这应该是白统领你们荒士营的内部问题,你冲我嚷嚷有什么用呢?” 白雄强忍住心头怒火:“苏城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装傻?下令封锁消息的是雷班那个蠢货不假,但作战部和研究基地可是直属城主府的机构,想让他们闭嘴,没有您的点头根本不可能。我来就想问您一句,您这次想要死多少荒士才能停手?” 苏常择耸耸肩:“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也许你应该问问雷班大统领,他肯定比我清楚的多。” 白雄一拳砸在墙壁上,看向一直对着棋局眉头紧皱的夏桀:“夏大统领,您的意思呢?” 夏桀摆摆手:“这种事白大统领就不要问我了,咱们好歹也是共事过那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管过这些事?更何况我现在手里就只有一个比城里的黑帮强不了多少的哨兵队,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个五人亲卫队,这些事我还真掺和不进去。” 白雄一咬牙:“好,既然夏统领这么说了,那我就全权处理救援事务了,苏城主,荒士营这次……” 苏常择会意的点点头:“副统领一级以下荒士可自由出动,不必经由作战部同意。” 白雄点头,不再多言,狠狠一甩右拳,将那面墙壁砸出一个深深的凹痕,转身离开了城主府。 苏常择看着那处凹痕,有点无奈的揉揉太阳穴:“家具很贵的啊,能不能替我省点心,好歹心疼一下我这个城主啊。” 夏桀依旧专心致志的盯着那处已成僵局的棋局,没有说话。 苏常择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夏桀:“话说回来,封统领的儿子应该就在被包围的狩猎三组里,夏统领难道不担心?” 终于找到破绽的夏桀将棋子移开,示意苏常择继续下:“没必要担心,如果这点麻烦他都解决不了,那还不如早点死在荒野上来的痛快。” 苏常择摇摇头,显然不太认可夏桀的理由,但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推动棋子:“车三进五,你输了。” 荒野上很少有地方能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色,更多的是各种极端的天气变化,一瞬黑夜一瞬白昼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因为荒野上的大风随时都有可能将遮挡阳光的辐射云层吹散,虽然这个时间很短,但对于一个格外要求对战场环境掌控的狙击手而言,这种短时间变化带来的影响要远远高于那头很有可能已经进化到三阶的狼王的威胁。 机会只有一次。进化到三阶的荒兽已经有足够的荒能储备去进化出三阶以上荒兽才能拥有的基础能力“界”,和同为基础能力的“荒体”不同,界并不增幅荒兽的肉体机能,而是在荒兽体外凝固出一层永久性的荒能晶盾,当然,和荒体一样,“界”也会随着荒兽的实力增强而不断进化,在进化过程中也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追加特性,比如如今盘踞在东陆东部渤海中的鲲靖王,他的界就拥有着免疫一切类法术域能力的强大特性。 但瞄准镜中的那头狼王不知是不是刚刚晋阶的缘故,噬荒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应到界的存在,也许是因为这位狼王是族群中唯一也是第一位进化到这一阶位的存在,在他漫长的血脉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如何进化出界这一能力的记载。也许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会自己摸索出进化的方法。 不过封夏显然不愿给他这个机会,虽然见证一个伟大族群的诞生是一件非常值得纪念的事,前提是这种见证不需要用自己的血来做代价。 没有进化出界就意味着眼镜蛇可以做到一枪爆头——如果没有误差的话。 狩猎三组已经只剩下五个人了,其中四名带伤,包括孙良这名士官在内,但很明显这一路逃亡下来出力最多的仍是这位伤员,这也使得逃到这处沙丘上之后,脱力的孙良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逃亡也不得不就此中止。在剩余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抵不住狼王一击的情况下,在平坦的沙漠里和四条腿的狼群竞速,而停留在沙丘上至少还能借助地利撑上一会,说不定援军就要到了呢。 让封夏意料之外的是小组在这么艰难的逃亡中居然还有一个人没有受伤,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势,他也被理所当然的安排到了应对狼群冲击的沙丘最下方。 一阵大风吹过,封夏暗骂一声,大雨之后有大风是荒野的常识,而大风往往最容易导致天象变化,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大风过后,原本晴朗的战场被随风而动的辐射云遮住了全部阳光,顿时漆黑一片! 这种黑夜只是局部的,封夏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自己背后百米之外依然是一片大好晴空,但狼王又没在自己身后! 封夏狠狠的撕咬下一块烧熟了的狼肉,没有加作料是因为带的椒盐在冲出狼群的后续部队时不幸遗失了,一同遗失的还有封夏拿到手后还没来得及开一发的苏扬造狙击枪。狼群在新狼王的指挥下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它们,不,应该说他们不仅有精锐的先锋队作为包围圈的主力,还有一部分实力同样不弱的后援部队在包围圈外部阻挠敌人援军。如果不是那些同样难缠的狼群存在,封夏决不至于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才赶到了这处沙丘。 像是感觉到了封夏的窥探一般,狼王下意识的转过头向身后不远的一处沙丘看了一眼,两颗已经难以分辨面目的头颅系在他腰间,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封夏急忙移开视线,屏住呼吸,悄悄将身子压低,只露出一双眼观察着狼群,狼王盯着封夏所在的那处沙丘好久后,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后,便将视线移向另一处沙丘,眯起猩红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后,长啸一声,一头远比其他同类更加健壮的四角角狼便温顺的来到他身旁,狼王指了指那处沙丘,角狼立刻会意,低吼一声后,狼群中立刻便分出四头三角角狼跟在他身后向那处沙丘飞扑而去。 封夏小小的舒了一口气,但眼中的忧郁之色却愈发浓郁,夜色不适合精准狙击,尤其是在双方实力极为不对等的情况下,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任何失误都不能被允许,只有等待那片辐射云慢慢散开,这种随风而动的辐射云不同于苏扬天空上那几乎厚重到快要凝滞的云层,如果没有风的话,在一个地方停留不了十分钟便会自行消散。 然而夜晚是最适合狼群突击的时刻,黑夜就是它们最好的伙伴,封夏不觉得狼王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现存的狩猎三组能撑得住十分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司马在的话,现在绝对会把自己拉走吧。毕竟三组里面说不定还会有沈辉或者黑虎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对自己不利,按照司马的处事风格,为了一群随时有可能反咬自己一口的人搭上性命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但封夏却总是绕不过心里的那个坎。 假慈悲。 这是前世司马最后分别时对封夏的评语,如今想来还真是一针见血。即便自己不救这些人,半年之后,不,现在封夏自己也不确定究竟还有多少时间——那场星陨一样会结束这些人的生命,那自己现在去救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可有些事总要去做对不对,做一件事当然要考虑后果,但如果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计较得失的话,那我们活的会不会太累了? 黑暗中,一支枪口缓缓探出。 二阶能力,红外视觉启动。 眼镜蛇开始锁定目标。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狼王的倔强 狼王回头望了眼手下离去的方向,眼中仍有疑惑未曾散去。野兽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危险存在,但眼见这只让自己的族群付出如此大伤亡的人类小队已经被逼入了绝地,狼王实在不愿意就此收手。 更何况,他能够感应到在那处沙丘上还有两个非常值得自己吞食的人,他们能够带给自己的能力,想来不会比之前那两个男人差。 男人……女人……狼王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口中发出无意识的音节。 “苍……辰……死……?” 如同往常一样,头疼和它到来一样迅速的退去了。狼王的眼中恢复了清明,但疑惑之色却更加浓郁了。这种疑惑从他扑杀吞食第一个人类的时候就有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很难做到像自己的同类那样淡然的吞食自己的猎物,反而在撕咬他们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里缠绕不去。 直到自己吞食了那两个男人之后,狼王才明白自己心中的那股情绪叫做悲伤。 真是奇怪,一头角狼居然会因为吞食自己的猎物而感到悲伤,为自己的猎物感到悲伤? 狼王预感到这个问题或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困扰自己,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贪婪的目光继续投向那处沙丘。吞食前两个男人的经验已经告诉他,要想解开自己的疑惑,吞食那些人类强者绝对是一条非常不错的捷径。 他最后扫了一眼身后那些大小不一的沙丘,看到派去查探的角狼中最快的那只已经扑到了沙丘顶上,向着自己的王仰天长啸,示意并无异样后,他也随之长啸一声。 狼群随之沸腾,凄厉的狼嚎响彻荒漠,而后扑向了那处最后的沙丘! “真是该死!”一个已经断了条胳膊的强壮男人看着沙丘下黑压压的狼群中那无数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睛,原本还想说点狠话的豪气顿时消去,喉结滚动了一下,转头看向孙良。刚刚从脱力所致的昏厥中苏醒的孙良无力的点点头。男人便啐了口唾沫,用力搓搓手,身后两个和他差不多健壮的同伴便将一架重型机枪从背后架到了他面前。这一路上奔逃,他们两人的伤势也不轻,但唯独这架重机枪还算保存完好,事实上如果不是有这台重机枪在,他们也没胆子在这处沙丘上和这群狼打攻坚战。 “不用节省弹药了,奶奶的,这一波如果守不住,咱们就等着变成狼粪吧!”男人骂骂咧咧的让自己的助手开始填充子弹,一边下意识的望向守在沙丘另一边的那个青年男人,一路走来,那个人从来不和自己这群人说话,甚至连孙良主动和他交谈都被他一脸冷漠的避开了,唯一的交流还是刚刚孙良恳求他去守护沙丘的另一边时,他脸上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男人能够感受到他那冷漠的背后那掩藏的很好的不屑,这种不屑男人在很多人眼里见过,每一个来狩猎组捞资历或者见世面的那些公子们和带着他们的亲卫或者管家都会有这种类似的眼神。 男人只希望这个青年能够像他的同类那样拥有足够的底牌,至少在他最后剩下的那五百发荒能弹打完之前,不要让狼群冲到自己的身后。 荒能弹链在两人的合力下很快就填装完成了,然后两人便分出一人,一个帮只剩一只手的男人架好机枪,另一个则抱着那把改装的苏—ii型冲锋枪面对着汹涌而至的狼群严阵以待。 “至少五百只狼崽子,奶奶的,都小心点,这第一波少说也有五十头,只要熬过这一会,等援军来了,咱们就有吃不完的狼肉了!”男人最后吼了一嗓子后,便高高扬起机枪枪管:“可以了,开火!” 超过五十头的角狼在男人吼出那句开火之前便已高高跃起,试图直接扑上那处其实并不高的沙丘,黑暗中他们的眼中绿光如灯,几乎要映亮这片夜色! “找到你们了!”男人怒吼一声,枪管压低到这些眼睛身下约半米处,而后狠狠扣下扳机,淡蓝色的光幕瞬间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在他周围扩散开来,重机枪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火舌如龙! 三阶能力,弹药进化! 三阶能力,弹药节约! 这个男人居然是一个实力已经达到二阶的尉官!狼王眼神顿时锐利起来,现在的他已经大概明白了人类实力的分级,现在看来,这只小队里值得自己去吞食的名单上还要再加一个,之前这个男人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还被自己的手下咬掉了一只手臂,原来是因为把能力点全加到了射击上的缘故啊。 最先扑上去的角狼瞬间遭到了反击,强化过后的重机枪弹药几乎每一发都成功命中了他们脆弱的腹部,有些更是因为打中他们坚硬的鳞片形成了威力更加强大的跳弹,直接击穿了几个倒霉蛋的身体! 群狼的啸声充满了愤怒,但隐隐夹杂着几分畏惧,最先扑上去的那些同伴的惨状被夜视能力强大的它们看的一清二楚,原本一往无前的冲锋阵势顿时被凝滞了。男人却丝毫不给它们整顿停歇的机会,冲锋枪和重机枪同时下压,弹流汇成的火龙再次开始咆哮! 愤怒的狼王一声厉啸,身后数头三角角狼顿时随之吼叫一声,而后便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最前方,剩余的角狼也紧随其后,狼群在王的领导下迅速重整了态势,让想要趁机收割群狼的男人不得不将机枪抬起,将枪口对向了那几头在狼王下令后如同疯魔一般冲向弹流的三角角狼上。 血花在黑夜中飞舞,浓重的血腥味将刺鼻的硝烟气味掩盖起来,偶尔有残破的狼肉血沫飞溅到几人身上,但谁都顾不及去擦拭。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疲惫感越发明显,男人喊加弹药的声音也开始低沉起来,长时间维持两个范围性三阶能力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妈的,还有多少弹药?”男人喘着粗气,确认短时间内狼群不会再攻上来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助手。 “一百……二十发吧,大概。”助手耸耸肩,“只会少不会多,看来我们撑不住下一波了。” 男人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娘,将视线转向狼群中那头迅速将已经被打退了三次的狼群重整起来的狼王,喃喃自语了一句:“要是有狙击手就好了。” 在一旁的另一人摇摇头:“不现实的,这头狼王的实力少说也已经达到二阶巅峰了,想要狙杀这种实力的狼王,至少也要是能力达到三阶的狙击手来,而且如果装具不好的话,估计连狼王的鳞片都打不穿,你在看什么……哦我……” 震天的轰鸣声将他的话淹没,一枚几乎肉眼可见的重型子弹伴随着轰鸣声从对面大约八百米外的沙丘上以极速冲出,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的一惊的狼王根本无从反应过来,那枚子弹已经重重的冲进了他的脑壳! 封夏手边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八个空弹壳,弹壳中的荒能原液已经被尽数填充到了方才的那枚子弹中,最后看了眼在发射出那枚子弹后,基础阵列已经彻底崩坏的眼镜蛇,封夏叹了口气,将眼镜蛇上的两处带有附加阵列的零件拆卸下来后,毫不留恋的,连狼王的状况如何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飞速向远方狂奔而去。 枪膛几乎炸开的眼镜蛇被丢弃在一旁,它的基础阵列旁边,赵林小心摹刻出的一个红色阵列隐约还可看出一些轨迹。 二阶阵列,破损改造,激活后,短时间内将损坏的转化阵列修补完成并增强其转化效率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时限到后,该转化阵列将彻底毁坏。 大风再一次吹过,阳光瞬间照亮了这处战场。 阳光下,男人们看到他们的组长在对面缓缓站起,而后手动了几下后便将手中的狙击枪丢下,连招呼都不打,便扭头开始逃亡。 狼王逆着阳光,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狼首中流出来。 狼群开始骚动,失去了首领的它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逃还是继续进攻,亦或是追杀那个暗杀了他们首领的人。 突然,狼王已经倒地的身体颤抖了一瞬! 一股庞大的,恐怖的让所有人心颤的能量从狼王周围汇聚,孙良挣扎着扑向沙丘边缘,和所有人一起呆滞的望着狼群的中心。 身体摇摆的狼王一点点从地面爬起,从他的耳朵中泊泊流出的鲜血开始减少,最终停止。 黑色的光芒从那处巨大的贯穿伤开始散发,一点点扩散到整个狼首,直到覆盖了整个狼身。 基础能力:“界”,在东陆万川研究基地的荒兽能力记录中,对于界的描述中如是记载。 “凡欲侵者,皆无可入,凡欲伤者,皆无可害,不破者无立,不亡者无生。” “自生而死,由死而生,如是得者,其义为境,其名曰,界!’ 阳光正好。 狼王再一次仰天怒吼,声如奔雷,几可震天!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狼王的悲哀 “呼……”男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而后猛然单手提起那台重机枪,叫醒旁边那已经看傻了的两人:“别发呆了,拼了啊!” 枪声再一次响起,却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激昂,对于刚刚失去希望的人来说,死亡已经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直白一点,他们已经认命了。 “真是该死!”守在后方的那个青年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为什么要陪你们这群人送死,大爷我不奉陪了!” “你要干什么!”孙良顿时明白过来他的意图,怒喝出声。 男子逆着阳光,笑容阴冷:“送你们上路啊士官大人。” 说完,男子一只手握住手中的冲锋枪,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一团白色的粉末便随风飘散,落在了正处在下风口的孙良等人身上,而后双脚猛然跺地,体内的荒能顿时涌进双脚。 三阶能力,强化移动! “混蛋!那是角狼的角磨成的粉末,角狼闻得到这个的味道,它们会疯的,这家伙想让我们帮他吸引注意力!”另一人抱起冲锋枪就要向那个瞬间逃远的男子扫射过去。 “行了。”从青年扬起粉末的那一刻便认命般闭上眼睛的孙良捡起男子逃跑前掉落在地的那把改装版冲锋枪,摇摇晃晃的拄着他站起来,抱着重机枪的男人一边疯狂扫射着周围随时都要扑上来的狼群,一边担忧的看着孙良。 “用不着在那种人身上浪费子弹,”孙良抽出弹夹,看了眼剩余的弹数后,强撑着笑道,“至少那小子是在子弹快打没了的时候跑的,说明他尽力了嘛,咱们不能逼着人送死嘛。” “说得对。”一个意料之外的赞同声从沙丘背后传来,孙良有些意外的看着来人,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背着一把自动步枪的封夏登上了沙丘,身后是一片角狼尸体和因为畏惧而暂时退缩的狼群。 “我还以为……”男人看着封夏,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刚才这个少年那如同神兵天降的一发狙击,也就释然了。 封夏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我能理解,毕竟换做任何一个狙击手,都没狙击完成后还留在原地眷恋不去的道理,不过按我本来的计划,那群角狼应该是四散逃开,充其量会有一部分忠心的会来追杀我而已,还真没料到那头狼王居然会……”封夏撇撇嘴,看向远处开始再次重整族群的狼王,他的身上幽光闪烁,将一切可能伤害到他的攻击尽数隔绝,“如果角狼群有写小说的话,这位狼王绝对是yy小说的最佳模板啊。” 众人苦笑着点点头,将视线再次移向狼群,孙良摇摇头:“问题是这位主人公将我们作为他三十年河西后的报复对象了,事情就麻烦了。” 封夏耸耸肩:“所以我才在发现狼王再度进化后乖乖回来帮你们了,如果刚才那个人没走的话,或许你们还能多撑一会,至少我能活着逃走,问题是他居然先跑了,而且跑的比我不知道快多少,真是好气哦。” 男人将最后一盘子弹缠绕在进去,哈哈大笑道:“所以说组长你以后可要长个记性了,咱们这些在荒野上讨生活的,没双跑得快的腿可不行啊。” 封夏笑着点点头,却伸手拦住了男人扫射的枪口:“理是这个理,但我看来,至少今天,咱们还真用不着逃。” “恩?”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封夏身上。 封夏将手中的枪口锁定在狼王身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看到狼王的身体随着他每一次发号施令,都会微微颤抖。 “有一个词叫回光返照,用在狼王身上或许不太合适,毕竟觉醒了界之后,他身体最致命的伤势实际山已经被压制住了。而荒兽的恢复能力一向远远超过我们人类,所以只要撑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这位王者就会真正的复原。 但这位狼王却没有选择最稳妥的方法,先回归巢穴养好伤,而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强撑着指挥狼群一口气将我们杀死,而后靠吞食我们来养伤,这是为什么?狼王这段时间和我们的交锋已经说明他的智慧绝对不输给我们,没道理会连这最简单的利弊都分不清楚。” “所以你是说?”孙良有些回味过来了。 “有什么威胁让狼王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吞食我们,不然他没办法和死去的那么多族人交代,更没办法去领导剩余的族人。”封夏面无表情的上膛。 “集火狼王吧。界的能力固然可怕,却并非牢不可破,何况这层界只是新生界,只要打碎了它,我不觉得狼王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就算他还能强撑,那些不满他的角狼还会允许他继续撑下去?或许它们的实力不及狼王,但最简单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它们还不会明白?如果能够有机会吞食狼王的话,想来它们简单的脑子里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吧。” 孙良和剩下的三人看着面无表情分析着现状的封夏,突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男人拖着重机枪干笑两声,看着无论怎么看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的封夏:“组长,你真的只有十六岁?” 封夏这才从恍神中反应过来,听到男人的问话,砸吧砸吧嘴,苦笑着说道:“你就当我是吧。其实我刚说那么多,很大一部分也不过是自我安慰。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能不能打穿狼王的那层界还是两说,要是打不穿,咱们就乖乖变成狼粪吧。” 孙良疲惫的笑了笑:“能有几分把握?” 封夏低头盘算了一下:“两分吧。” “那就足够了,”抱着冲锋枪的那人随手将数头试探性扑上来的角狼打下去,“我们最开始可都是抱着等死的心和这群畜生打呢。” 封夏抬头看了看逐渐减弱的阳光,喃喃道:“天快黑了,我们最多还有一个小时,一旦进入黑夜,角狼们的能力会进一步加强,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孙良舔舔嘴唇:“我去帮你们守住后面,一个小时,我还撑得住。” 封夏点点头,和所有人对视一眼后,扬起枪口,直指开始指挥第七波冲击的狼王:“那么,目标狼王,开火吧兄弟们,这是最后一搏了!” 封夏闭上双眼,在眼镜蛇到手之后射出第一发也是最后一发子弹后,顺势突破了第二道基因锁的他也获得了六个能力点。 单纯进化出一个三阶能力,需要八个能力点,但如果将一个一阶能力进化到三阶能力,则只需要六个能力点就好。 巨大的银白色荒能盾牌悄然浮现在每一个人身前。将狠狠扑来的角狼们撞下了沙丘。 三阶战斗域能力,荒能盾群。 “不要浪费子弹,集火狼王!” 弹流再次汇成火龙,这一次,它们无视了沿途的所有角狼,直冲站在狼群中心的狼王! “嗷——”狼王一声长啸,黑色的荒能球在口中凝聚,而后化作光束,狠狠的与火龙撞击在了一起! “孙士官,就是现在!” 在狼王印象中应该留在沙丘背后的孙良陡然高高跃起,双手在半空中端平了一把狙击枪! 三阶能力,强制瞄准! 孙良的身体在能力激发后,顿时一种完全违背人类骨骼生长的方式向不同方向扭曲,居然硬生生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精确的瞄准动作,骨骼咔咔作响之声让人听之不寒而粟! 狼王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一只手狠狠的抓住身边被刚刚冲击的余波惊吓到失神的手下就要把它丢出去挡下那枚子弹。 正在这时,狼王突然觉得抓住那头狼的前爪狠狠一痛,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将他狠狠撞向前方,浑身幽光一阵剧烈闪烁,新生的界竟然被这一撞几乎撞开。 原本瞄准头部的重型子弹在那一撞的助力下毫无障碍的穿透了狼王的腹部。 狼王最后望了那处沙丘一眼,眼神开始涣散,终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激起无数尘埃。 狼群开始在三名“弑王者”的领导下开始向三个不同方向退去。 封夏看着幽光尽数破碎的狼王,目光在流转不停的幽光上停留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嘴角抽搐:“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跑了,不然可能真的要挂了……” 狼王再一次睁开双眼,眼瞳中已经没有任何感情,或者说已经没有任何理性存在,它的目光在剩余的几人脸上逐一扫过,而后发出了最后的长啸,四爪落地,开始向封夏逃跑的方向疯狂追赶。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狼王的挣扎与苍天问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居然玩脱了。 这是封夏此刻心目中最真实的想法,现在他连回头都不敢回头,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身后狼王那森然杀机。 还是要多亏有前世那残缺的记忆支撑,让封夏及时认出狼王最后以破碎界之力,从三阶降为二阶荒兽为代价发动的天赋能力:死亡追踪。 如果把所有六阶以下的荒兽能力拿在一起列出来做一张“最令猎人厌恶的荒兽能力”排行榜,那么仅仅只有四阶的死亡追踪绝对能够名列前茅,无他,实在是这个能力太恶心人了。 有一种说法叫做鬼也不放过你,死亡追踪就是将这句话完美的演绎了出来,死亡追踪的效果很简单,在荒兽临死之际以降阶为代价激活,将自己化为丧尸,追杀生前锁定的最后目标直至目标死亡,或者最后一丝生机也彻底耗尽。 这种同归于尽的能力尤其恶心封夏这种正面打不过就用阴谋诡计对付人家的阴险小人。大家都是聪明人,打打杀杀多不雅观,用计策就可以搞定的事何必再动手呢对不对? 所以死亡追踪这种同归于尽的能力就显得格外不合群了,明明都已经死了,还要变成丧尸兽追着你,实在是……让人崩溃。 感受到狼王越来越接近的身形,封夏重重的叹了口气,脚下速度加快,绕过一个突兀冒出来的沙丘后一个急转弯,脚步不停,向反方向一个急转弯,手中水墨生顿时出鞘,寒光冷冽! 短刀重重的斩在狼王的利爪上,封夏被接连撞退好几步后,甩甩手,水墨生上荒能凝聚,再次斩出! 水蓝色的光芒闪过,一片浓郁的水雾随着水墨生的那一斩凝聚而成,将狼王与封夏隔开。狼王怒吼一声,咆哮着想要冲出这团雾气,却被不断扩散的雾气挡住了视线。 三天,整整三天三夜,每次都是快要追上那个混蛋的时候就被这片雾气拦下,狼王彻底疯狂起来,仰天一声厉啸,后爪猛然蹬地,而后向前高高跃起,竟然直接跃到了这片雾气的上方,双眼血红,短短一秒内瞬间锁定了封夏逃跑的方向后便落回地面,咆哮着向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我去,万川研究基地那群混蛋在荒兽能力谱中不是说发动死亡追踪后产生的丧尸兽是没有智慧的吗,果然那群纸上谈兵的家伙不能够信啊魂淡。”丝毫没有自己前世也是万川研究所成员自觉的封夏一边疯狂吐槽着自己的前东家,一边将自己仅剩不多的荒能再次集聚在水墨生上,再次斩出一片水雾。 按照前世的记忆,死亡追踪产生的丧尸兽虽然继承了生前荒兽的全部能力,但终究只是丧尸,并没有多少智慧,更重要的是它们仅存的一线生机最多也只能支撑它们七天生命,这还要求它在追杀目标期间能够吞食到其他生命补充荒能才行。而狼王化成的丧尸在这三天几乎是在不眠不休的追杀自己,能量消耗之巨单从方才自己与它碰撞的那一击中就可以感受的到。 第一天时,封夏和狼王正面相撞的结果相当悲惨,如果不是孙良等人拖着伤体及时狙击了狼王一下,让封夏有机会借助水墨生的水雾逃开,只怕现在封夏已经变成狼粪了——如果丧尸兽也会排泄的话。 而刚刚自己不仅和狼王硬碰硬对了一击,甚至还有余力放出水雾斩,这期间固然有三天的亡命奔逃中自己实力增强的原因,也说明狼王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半天,最多一天就可以抵达。你们准备好伏击圈,我现在开始把它往你们那里引,随时准备与我汇合,彻底狙杀这家伙,奶奶的,我真是有够晦气。” 封夏手指微微屈伸,水墨生滑入刀鞘,对着通讯器那头的孙良扯着嗓子交代道,也不怕身后咆哮着追来的狼王听见,反正估计它听见也不一定能听懂。用跳跃的方式来应对水雾遮挡视线的法子只能说是狼王急中生智或者熟能生巧,毕竟三天来自己用水雾斩用的太频繁了,哪怕是头猪也能想出破解的法子来了。 三天时间带给封夏的实力提升几乎可以用飞跃来形容。加上之前的十八个能力点,封夏现在一共有二十四个能力点,换句话说,狼王每追杀封夏一天,都能让封夏进化出两个能力点,如果被追上的结果不是变为狼粪的话,封夏其实很乐意让这种追杀继续下去。 封夏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块已经凉透了的烤狼肉来,也不管它放在身上快半个月有没有发霉,直接丢进嘴里,连嚼的功夫都剩了,直接一口吞下去。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开始狙杀狼王之前自己特地将来的路上杀掉的角狼烤了一部分带到身边,这些天要不是靠着这些富含荒能的狼肉支撑,封夏绝对撑不住这没日没夜的追杀。 狼肉进入体内刚刚进胃,连回味都没有回味,就直接被噬荒撕碎,化作丝丝荒能流向封夏全身。略微缓解了封夏接连挥出两道水雾斩后身体的虚弱感。狼王想要冲出两道水雾组成的障碍大概还需要一会,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的拉远二者的距离。丧尸狼王虽然因为丧尸的形态使得它的速度要远远低于狼王,仍不是封夏小短腿能够比的上的。 按照和孙良等人的约定,他们现在应该在苏扬北部的三号矿场附近布好了埋伏圈,封夏记得那里有片胡杨林,非常适合伏击。 还有大概一百二十公里的距离,封夏低头看了眼通讯器上投影出的地图,默默叹了口气,回头望了眼又快要追上来的狼王,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就仿佛他曾经遇见过这头狼王一般。 难道前世自己也和这家伙战斗过?封夏有些疑惑的摇摇头,这并非不可能,按照这头狼王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与实力,假以时日,未尝不会成为一名兽王级别的荒兽,自己前世作为荒野猎人的佼佼者,还真有可能和这家伙对过手。 其实这种感觉从封夏第一眼看到狼王时就产生了,熟悉还可以用自己前世也许与这头狼王交过手来解释,但伤感就很难讲清楚了。总不能是英雄惜英雄? 一个人很难会对一只荒兽产生伤感这类负面情绪,特别是当你目睹过荒兽群集而至将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尽数摧毁,将一切可以吞食的人类尽数食尽,真正做到尸骨无存这四个字的地步的场景之后,即使你亲眼看到这个种族有乌鸦反哺跪乳之恩或者舔犊之情时,依然不会产生任何心理的波动,就好像荒兽们在吞食一对母子时不会因为看到那个母亲竭尽全力护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而心生感动最后放过他们一样,充其量在吞食他们的时候咆哮两声和自己的同类交谈一下刚才的吃的两个哪个比较好吃而已。 这是种族之间五十年历史积淀下的血海深仇,无关任何情感。 所以换句话说,能让封夏产生伤感的,只有一个可能。 只有同类才会为彼此的境遇而感到伤悲。 可狼王和自己怎么会是同类? 用力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从脑海中驱赶出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狼王引入原定计划中的埋伏圈,一百二十公里的距离,按照封夏现在二阶荒体的身体素质,极限奔跑下大概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封夏冥冥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奔跑时迎面有大风吹来,让他忍不住眯起双眼,恍惚间想起第一次狙击狼王前他仰天长啸了一句奇怪的音节,听起来好像是? “苍辰死……?不对,应该是?”封夏忍不住回头望去,心里如同一道奔雷炸响。 “常尘时?!” 荒漠之上,大风骤起,拂过沙丘,如泣如诉。 老人站在三号矿场的废墟上,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望了眼苏扬,又看向好像无边无际的荒漠,咂摸咂摸嘴,感慨的说道:“你们几乎竭尽了那个世界剩下的所有力量才送来了这第三批火种,结果到头来能用的只有四枚,其中一枚还被被一头狼得到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天道不仁则以万物为刍狗,而万物从来不愿做刍狗,这就是天人之争爆发的根本所在。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老人仰起脸望向天空,好像能够看到另一端的世界,继续说道,“你们从创造出那条道路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等于向天低头了,既然已经低头了,你们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天不知道吗?” 老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对天怒吼道:“你们应该知道的,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那群小家伙前赴后继的为你们这群老不死的王八蛋犯的错来付出代价!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啊?!” 苍天无语,没有人来回答老人的质问。 因为能回答他质问的人都已经死了。 老人最后以手指天,没有再怒吼,只是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苍天有眼,苍生何辜。”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都挺可惜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荒野猎人,封夏对于常尘时这个名字绝不陌生,事实上,在星陨三十三年后,这个如同彗星一般突兀崛起的男人,从进入猎人公会的第一天起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登,其猎人等阶晋升之快几乎让人怀疑他是猎人公会会长的私生子。 常尘时进入猎人公会的第一天,便以三阶实力击败了测验新来猎人实力的教官,直接拿到了四阶猎人资格。一个月后,斩杀三头肆虐北海的四阶荒兽昆玉蛇,实力晋升到四阶荒士,拿到了五阶的猎人资格证。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不断越阶斩杀超级荒兽,实力自然也飞速提升。人们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慢慢就麻木了。直到星陨三十四年年底,已经是六阶荒士的常尘时在渤海斩杀兽王跃龙王,就此铸成魂印,成就了猎人公会的一段传奇。 更重要的是这位传奇人物在功成名就时才刚刚二十八岁,据说还生得风流倜傥仪表人才,还是一个痴心人,初恋死于星陨二十九年的大动乱之后就再未和任何一位女子有过绯闻,简直是活生生的男神模板好吗? 至于封夏为什么会对这位男神模板如此了解,还要感谢当年落魄时和他组成猎人小队的几个姑娘每天茶余饭后都会凑在一起,不是表达她们对常男神的敬仰之情,就是为了她们几人谁会最后抱得男神归而争得头破血流,如果不是封夏和司马两个死死守着当时队伍里仅有的三把荒能枪坚决不给,估计场面会更加残暴,而一个很现实的事情就是当时的几位姑娘连她们男神一面都没见过,所有关于他的传言都只是道听途说,甚至照片还是从猎人公会的论坛上下载下来不知道转手多少遍的盗图,反正封夏和司马盯着那个几乎快成一张马赛克的照片看了整整十分钟,愣是没看出那个人的脸到底长啥样。 唔……如果让她们几个知道自己的男神是头狼,说不定她们会疯吧。封夏苦中作乐的想到。最开始联想到常尘时的震惊此刻已经消退,开玩笑,常尘时可是星陨三十三年才开始声名鹊起的人物,如今才星陨三十年,按照前世的记忆,那位天才此刻应该是在东陆的北林平原的齐林市修行呢,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狼王来追杀自己。 封夏这边心里思绪万千,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眼看着狼王越追越近,习惯性的便将手伸向怀中准备吃块狼肉补充一下快要枯竭的荒能,同时手中水墨生猛然斩出,再次汇成一片水雾将狼王隔在了身后。 “不知道孙良他们准备后没有啊,我的蓝药可不多了啊。”将倒数第二块狼肉丢入嘴中,封夏望着已经勉强能够看到轮廓的胡杨林,喃喃自语道、 三号矿场靠南大约五公里左右的胡杨林里,孙良站在最高的那颗胡杨林的枝干上,手边是他那把随身携带的银白色的二阶装具枪:扬天-iii型狙击步枪。 扛着重机枪的王烈和他的万年跟班林涛站在树下,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眼树上的孙良,正想说些什么,旁边正在改装子弹的吕松一个旧子弹壳就丢过来:“管好你的嘴,少说话多办事,实在闲的没事就出去看看队长过来没有。” 王烈有点不满的伸出剩下的右手,食指轻屈将那个弹壳弹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就叫我闭嘴。” 吕松正在给子弹壳的底部刻上一个个十字形纹路,这样进行简单加工之后,子弹在进入肉体后会直接炸裂开来,造成二次杀伤,不过对于射程和瞄准度却有很大的影响,一般被用在近距离射击中,吕松的冲锋枪在逃离分成三部分撤走的角狼群时遗失在了战场上,现在只好用那把改造版的苏望型手枪,这种近距离射击用的改装子弹倒是挺合适。 完成一个新子弹的吕松头都不抬,小手指轻轻压住子弹底部,一股荒能便顺着手指注入到了子弹中:“就你,我想都不用想,孙良老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事,你不就想说陈志副组长站在高处被狼王偷袭了的事么?犯得着犯不着?不就是陈志副组长去年冬狩时说了你两句?” 被说穿的王烈有些尴尬的搓搓手:“我这不是在担心孙良老大再出事吗……” 吕松努努嘴:“得了,你要真有这个心,还不如出去树林外看看组长回来没,比你这瞎关心有用多了。” 王烈拍拍屁股站起来,有点无奈的摇摇头:“整天就你大道理多,知道了。我和林涛去外面看看。”说着,便和帮忙扛着机枪的林涛一起向胡杨林外走去,走到一半,王烈突然停了下脚步,侧过脸轻声说道:“其实我还想说的是,陈志副组长人怎么样,我真不好说,我是个粗人嘛,但我还是觉得……”王烈挠挠头,像是在组织语言似的,“陈志他死的挺可惜的。” 吕松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雕刻下一枚子弹,直到雕刻好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只剩下一只手的男人的背影,轻轻呢喃了一句:“其实都挺可惜的。” 孙良盘膝坐下,双眼微闭,好像没有听到刚刚树下三人的争论一般。 孙良其实和陈志并没有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而已,所以王烈说他不好说陈志这个人怎么样的时候,自己这个荒士营公认的陈志好友,其实也很想说这句话的。 身为狩猎三组的副组长,陈志在荒士营的诸多士官中也算是一个人物,实力也足以排进士官前列,即便是对上那些副统领,咬咬牙也可以打的有来有回。但细细想来会发现,这样一个看起来应该会有很多人巴结或者笼络的男人,在荒士营中却很少有人和他来往。到最后,甚至自己这个才认识了一年的人,居然会被荒士营的人们认为是他的“知心朋友”,让孙良觉得挺意外的。 孙良和陈志认识是在一年前的荒兽大动乱里。那场被东陆天穹内的史学家们记载为“东陆自黑暗二十年以来最危急之紧局”的荒兽动乱几乎波及了整个东大陆,超过三分之一的荒野聚居地成为了荒兽们的巢穴,直到一年后的今天,人们依旧不明白那场动乱发生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但所有亲身经历过那场动乱的人却无一例外都对那场动乱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超过五千万头荒兽,从地底,天空,海洋,同时向荒野上的聚居地发起进攻。苏扬在这场动乱中是幸运的,因为不知为何,整个汉北平原的人类聚居点几乎都在那场动乱中被荒兽群横扫一空,而苏扬却被疯狂的荒兽群有意无意的绕开了,就好像苏扬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威胁着他们一般。 但也正因为苏扬没有遭到荒兽群袭击,作为汉北平原北部所剩不多战力完好的人类聚居点之一,苏扬接到了东天穹支援其他聚居地的指令,孙良和陈志同为救援组成员,便就此结识。 关于在救援队任职时所看到的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孙良已经不再愿意去回忆。只记得在救援战役结束,队伍返回时途径一个破败的聚居地,所有人穿行而过,望着那些残破的肢体尸骸都默然无语,只有陈志沉默良久后,默默去一所燃烧的民居中取下了一件还没有被烧尽的防辐射服,看样子应该是这个聚居地某个荒士营成员的遗物,然后割开自己的手指,在那件防辐射服滴下了自己的指尖血。 这是荒士营中特有的重誓,是那些高层的大人物们在表态宣誓时也不敢动用的血誓,一旦发下誓言,就必须要为死者复仇,而陈志甚至连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大动乱中入侵汉北平原的荒兽群那么多,发下这样的重誓,等于是要把所有荒兽列为复仇对象,如果完不成的话,这个誓言极有可能会成为陈志的心魔,甚至会影响他晋阶,这不是玩笑,在越来越多的神秘域能力被发现的星陨纪,誓言已经不再是旧时代那种随口开玩笑就能许下的廉价品了。 所以即使救援队很多人在亲身经历亲眼目睹那场大动乱后都无比痛恨那些荒兽,但真没有谁愿意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去发下这样的重誓,而人类天生的劣根性又使得他们对于陈志的这种行为格外反感,对自己的不作为而产生的惭愧就此被发泄到了陈志身上,使得本来就不合群的陈志越发被孤立了。 孙良脸上微微泛起笑意,轻轻从怀中取出一截袖筒,上面是两个人的鲜血。这是从那件旧辐射服上裁下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吃错了什么药,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也会热血上头,孙良摇摇头,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晚上自己跑去找陈志,让他把衣服拿出来让自己也立誓时陈志有些懵逼的表情。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的轻松嘛。” 孙良双眼睁开,没有低头,轻轻将子弹放进扬天-iii内,上膛以后,缓缓起身,喃喃自语道:“是挺可惜的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这个悲哀的世界啊 “是挺可惜的,我也这么觉得。”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从孙良身后传来。孙良身体猛然僵硬,不能转身,因为背后一柄灰褐色的短刀已经顶在了他的后心。 “不要紧张也不要乱猜,相信我孙良尉官,我有足够的实力一刀解决掉你,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实力,至少你也应该相信我的虎啸刀。” “黑虎帮?”孙良的声音格外冷静,好像意料之中一般,“我虽然猜到你们会派人来对付封夏组长,可真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年轻,你是黑虎哪位老人的儿子?难道是胡端?” 青年男子手中的虎啸刀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孙良的脖颈处,轻声哈了一口气说道:“啧啧啧,封夏组长,我这位大舅哥收拢人心真是好手段啊,连孙良士官都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对他心悦诚服,真是佩服。不过孙士官啊,要是胡端那个老东西也配做我爹的话,哈,恐怕我爹会第一时间要把您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给杀了才解气,更何况我妈可死了好多年了,胡端他就算想,也没人能帮他啊。” 孙良声音有些苦意:“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从你说虎啸刀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过来。王静果然有魄力,连自己亲生儿子也能派出来冒险。” 王祥云摇摇头:“您把我爹想得太厉害了,我这次是自己要来的,毕竟我爹总觉得我是个废物,如果我能亲手弄死我这个便宜大舅哥的话,应该就不会让他老人家再纠结要把黑虎交给谁的问题了。” 孙良耸耸肩:“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去找封夏组长的麻烦反而要找我的麻烦?” 王祥云笑容愈发阴冷:“您可是我的长辈了,一定能明白过来。” 孙良楞了一下,而后眼中顿时被怒火点燃:“你在侮辱我吗?”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您是长辈,我一个做晚辈的哪敢侮辱您呀,”王祥云毫无诚意的摇摇头,“我只是要您帮我一个小忙而已,您看,我这边手里架着刀在您脖子上,实在是腾不开手去狙杀那位封夏组长,所以就想让您帮个忙嘛。” “你觉得我怕死吗?” “当然不觉得,可孙士官您在我们苏扬可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想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的手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吧。您别真以为我从狼群包围群出来以后就啥事没干,至少叫上俩靠谱的保镖我还是懂的,不然这么多年的纨绔,我当的未免也太不合格了。” 孙良默然。 王祥云缓缓收起虎啸刀,一个箭步跳到后面的一颗胡杨树上,看着一手抓空的孙良笑容阴森:“您还有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过了,就没机会了。说真的,如果不是担心事后夏桀统领的报复,我真想亲自动手,杀死一名统领之子,还是个天才,您自己咂摸咂摸,多值得纪念的事啊。” 孙良没有理会王祥云的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已经昏厥过去的吕松,和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陈柏,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悲哀。 时间倒退四天,苏扬荒士营。 一辆灰褐色的改装越野车如同脱缰的烈马一般,咆哮着向荒士营大统领府冲去,沿途撞飞无数障碍物,连带着几个来不及躲开的尉官都被车里的男人随手一拳挥出打飞到一旁,口吐鲜血摔倒在地,眼中却看着那辆车中面无表情的男人,不敢有丝毫的怨恨,只有深深的敬畏。 咆哮着的越野车带着浓浓黑烟,直冲大统领府大门,改装过的车头处,一个淡金色的能力阵列顿时亮起,化作一团金黄色的荒能护罩将整辆越野车包裹,而后车中男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速度飙升到极限,直接撞开统领府紧闭的合金铁门!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惊雷在大统领府内炸响,几个正在值班的卫兵不明所以的探出头,待看清来人那一脸怒容之后,顿时如同鹌鹑一般一个个迅速把头缩了回去,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再招惹上这位正在气头上的统领大人。 男人一脚将连合金铁门都能直接撞开的荒能护罩踢个粉碎,不去看已经被自己那一脚踢落的铁门,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右手握拳,左手则将刚刚接受完孙良关于狼王已经失去战力,不必再派增援的报告的通讯器关上,而后大步走进了大统领府的议事厅内。 大统领府坐落于荒士营中心,它不是如今荒士营三位大统领中哪一位的府邸,而是三位大统领共同议事的地方,这也是其“大统领府”名称的由来。一般很少会动用,只有在荒士营要做出一些重大决定之后,才会将荒士营当时所有大统领召集起来一同议事,苏扬荒士营三十年来很多影响深远的决定,都是大统领们在此商议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换句话说,即便是达到副统领一级,在外人看来无比风光,但实际上仍不是荒士营的真正核心层,最高决策权永远在大统领们手中。这也是为何沈辉等人当年不惜冒着得罪夏桀的风险,也要将他和封侯虎的余部收到自己麾下的原因,只有实力才是根本,没有实力,即便你是副统领,在大统领府的决策下达后,想要撤换你,简单的如同喝开水一样。 毕竟就如众多尉官盯着那二十个士官位置一样,士官们看似团结在副统领们身后,实际上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那五个位置,随时都做着取而代之的准备。人心之欲望,大多如此。 “荒士营大统领府内不得驱车而入,入则须通告方可,若无通告,虽城主亦不得进。”端坐在大统领府议事厅的右手边软椅上的雷班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一脸怒容的白雄,淡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条应该酷爱古华语的白统领您订的规矩吧。怎么如今开始知法犯法了?这可不是好事啊。” 白雄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雷班面前:“我自己订的规矩我自然知道,稍后我就会去军司处请罚,倒是雷班统领你!”,白雄低吼道,“你告诉我,黑虎帮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狩猎三组里面,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白雄虽然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不是傻蛋,别想着给我糊弄过去!” 雷班抬眼看了下那份文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白统领可不要血口喷人,文件里孙良士官说的可是沈辉副统领安排的黑虎帮,怎么就扯到我的头上了?” 怒火中烧的白雄一拳砸在雷班面前,看着一脸漠然的雷班,一字一顿的说:“死的都是我荒士营的人啊。你身为荒士营统领,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雷班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之后,起身走向议事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喧哗却不失秩序的荒士营,缓缓开口:“白统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荒士营,乃至我们整个苏扬最需要的是什么?” “?” 雷班没有等白雄开口回答,就自己继续说道:“是稳定,是安宁。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做到平衡。” “夏桀统领的回归使得荒士营的实力大大增强,已经打破了城主府与荒士营之间的实力制衡,这就是引发矛盾的根源所在,而我们荒士营内部,夏桀统领与沈辉副统领的矛盾,也会在未来有可能引发冲突,再者,沈辉副统领这些年先后吸纳了夏桀与封侯虎的余部,在外则与黑虎帮结盟,实力已经逐渐接近了我们,这就是第三个矛盾点,我们身为统领,与身为副统领的沈辉的矛盾。” “这三个矛盾,只要有一个爆发,1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诱发其他两个一起爆发,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整个苏扬,稳定发展了五年的苏扬,将再次陷入混乱。” “五年前那场混乱,我想白雄统领您不会忘吧?如果我没记错,您的……” “够了!”白雄低吼一声,喝止了要继续说下去的雷班, 雷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那我接着之前的说,要解决这三个矛盾,我们能做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原本失序的实力重回平衡。” “所以沈辉很有自知之明,他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夏桀争夺第三个统领之位,所以就找上了我,甘愿成为这盘棋中的弃子。” “沈辉放弃了他在荒士营士官中看似地位最低但战斗力却最强的狩猎营的属下,并将这些其实已经不再听话的属下交到我手上,作为第一枚弃子,削弱自己的实力,解决了我们与他的矛盾,同时将自己盟友黑虎的人派入狩猎三组绞杀封夏,无论事成与否,都将使黑虎与夏桀结仇,夏桀也就有了理由向黑虎宣战,黑虎自然不可能是夏桀的对手,他们的势力自然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夏桀的势力,既弥补了与夏桀的结怨,又进一步削弱了我们和他之间的矛盾。” “而实力因此受损的荒士营,也缩小了与城主府的实力差距,两者便再次回到了平衡线上,第三个矛盾由此消弥。” “但陈志他们死了!” “总要有人死的啊白统领,”雷班笑容无比冰冷,“只要死的不是我们就好,就像五年前一样,不论您怎么不愿承认,为了活下去,您都做出了那个决定不是吗?” 白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荒能枪的轰鸣声与刀剑的碰撞,以及女人最后的泪水。 “您杀了那个女人,将她作为您活下去的食粮,或者说……动力?” 雷班一步步逼近已经无言的白雄,笑容如同厉鬼!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什么理想什么亲情什么人性,都是假的,只有活着,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您我都是这句话的信徒,所以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呢?不要再为难自己了,至少在我面前,在苏城主面前,我们没必要这么拘束。” “我们都是凶手,没有人能够逃脱。” 孙良最后默念了一遍那句在白雄书房里曾无意间瞥见的那一句话,缓缓提起了银枪,默默锁定住了远处那两个黑点中。 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三百米高空上的师徒 “你有什么想法?”苏扬的防辐射装置上空,老人一手提着因为看恐高到极致而几乎口吐白沫的夏桀,一脚踩在那片金色的护罩上,淡淡问道。 夏桀一口吐出白沫,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他们不用想那么多的,我真的不介意有没有势力,毕竟我们夏家的信条一向是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真实的实力,这是五千年前我家启祖宗就定下来的规矩,我就是想改都改不了。” 老人冷哼一声:“想改就改不了?是你们夏家自从孔甲那个蠢货开始就再没有能和启尊比肩的人吧。” 夏桀丝毫没有回护自己祖先的觉悟,嬉皮笑脸的说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什么都对。所以老师啊,您能不能放我下来了啊,挂在这里真的很难受啊呕……” 老人鄙夷的看了眼夏桀:“看你那德行,有没有一点夏家嫡子的样?” 夏桀克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强撑着说道:“老师您就饶过我吧,我们东陆的家族不是西陆那群住在天上的鸟人,一群在地上活了五千年的人您就别逼着我们在天上飞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磨炼学生也要循序渐进着来吧。”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将夏桀晃了几下,低头看看脚下如同一个火柴盒子一样的大统领府,有些惊讶的诶了一声:“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这句话倒是有些意思,至少比起那个什么白雄算是强多了,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不过听口气,那个白雄五年前似乎干过什么事天怒人怨的,看起来貌似还成为了白雄的心魔?” 原本还在口吐白沫的夏桀再吐一口白沫,眼神罕见的有些悲伤:“五年前城主府因为荒士营势力过大,心生担忧,当时的城主张文远便在一个晚上突然掀起内战,白雄直接重伤,原本已经快死了,不知怎么回事,”夏桀摇摇头,“第二天张文远亲自来荒士营接受荒士营的臣服时,按理说就算不死也已经动不了的夏桀居然实力完全恢复,甚至还比之以往更加精进,直接将措手不及的张文远斩杀。” “只是不久后就有流言起来,说白雄是吃了他妻子才恢复伤势的。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时候我已经离开苏扬了。” 老人平静的点点头:“原来是能源体啊。” “能源体?”夏桀有些疑惑的看着老人。 老人点点头:“其实能源体只是好听点的说法,说白了,就是一种非常严重而罕见的辐射病而已,辐射侵入人体后,机缘巧合下没有毁灭这个人,反而将她的身体改造成最适合储存荒能的人型容器,从这角度来讲,能源体倒是和荒体差不多,勉强也称得上是基础能力了。只不过这类人不能踏上进化之路,只能作为储备荒能的容器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身体内的荒能也会越来越精纯。最后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也就成为了对荒士最珍贵的……”老人停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词,“补药。” “原来……如此啊……”夏桀轻声呢喃道。 老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夏桀:“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挺难过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夏桀摸摸头,犹豫了一下,讪笑道:“其实白雄的妻子我当年也见过的,怎么说呢,如果不是白雄比徒弟我先下手,估计那个女孩现在应该是我夏家的人了。” 老人撇撇嘴:“你把事情想得太美了,还成了你们夏家的人,呵呵,你要是玩玩还好,当成补药养着也罢,都没事,可你要是认真起来,不用等那个什么白雄和你抢,你们夏家自己就会动手清理门户了。不论东陆西陆,旧时代还是星陨纪,你们这些流传着龙血和神血的世家,最警惕的就是血脉,你还真以为自己顶着个嫡长子的名头就能随心所欲了,可笑。” 夏桀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所以当年我就直接熄了这个念头啊,不过话说回来,老师您何必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我知道当年诸龙世家在旧时代是和您有些过节,可如今我们人族都成这样了,您再盯着我们诸龙世家那些破毛病整天念叨个没完,何必呢是不是?” 老人一巴掌抽到夏桀脑袋上怒道:“所以你看为师我哪次不是只念叨念叨,什么时候动过手了,再说为师要是真记仇,当年会把你救出来还容你整天跟着为师当跟屁虫,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你自己都说是破毛病了,怎么还不让为师念叨念叨了啊?” 夏桀抱着脑袋无奈的摇摇头:“得得得,您老人家是我师父,怎么说都是您有理,我不和您争了,不过说真的,不管流言怎么说,我总觉得当年的事不会那么简单,白雄我不敢下定论,可那姑娘绝不会是个软弱可欺的废物。” 老人望向三号矿场的方向,淡淡说了一句:“行了,人都死了,再去追究这些陈年往事也没什么意义,我也没心情听你那堆破事。不过,那个什么孙良虽然只是个二阶荒士,但貌似在射击方面进化出了两个很不错的能力,你真放心就这样让你那个小侄子跳进埋伏圈?” 夏桀淡然道:“这些就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已经答应过他,若他死在荒野上,封絮就是我的女儿,若他活着回来,我就帮他解决掉他在苏扬留下的这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既然已经和我立下了这个赌,那就不要再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再说,当年我和封侯虎在荒野上游历时,遇到的危机,可比他遇到的多的多,也危险的多了,这种埋伏,如果他稍微用点心,看穿其实很简单,如果看不穿,那就算是吃个教训吧。” 夏桀耸耸肩::“更何况,按老师您的说法,他不是那所谓的第三批火种吗,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就说明剩下的两个火种也没必要救,我们正好省事,不用再去费心思找剩下的两个火种究竟是谁,直接离开,等待星陨降临时再来参悟生死一线就好,如果他没死,那就说明那个计划还有成功的希望。无论哪一种都没有什么损失。” 老人不置可否的移开视线,默然无言,望向天空的眼神无比深邃,关于那个应该已经走向终结的平行世界,虽然在此前三十年他借助夏家的力量得到了一些讯息,但还是有太多的疑点在困扰着他,也许自己在这次“天灾”的帮助下参悟生死一线结成魂印以后,才能进一步解开这些疑团…… 夏桀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难得和自己的老师一样深邃,闪烁着或许可以称之为智慧的光芒。 老人疑惑的看向自己这位大徒弟,虽然他一直说夏桀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但毕竟愚者千虑终有一得,难不成他在刚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夏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一位哲人:“老师,已经半个小时了,您能把我放下来了么,这样悬在半空,真的……不太好受。” 老人默默看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夏桀,轻轻松开了手。 恩,老人默默看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夏桀,轻轻在三百米的高空上,松开了手。 “诶……诶诶诶诶……啊啊啊啊老师您这是谋杀啊……啊!” …… 荒野上再次掀起了大风。 孙良手中的狙击枪摇摆不定,随着封夏的身形移动而不断调整着方向,强制瞄准虽然好用,但毕竟消耗巨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动用比较好。 王烈和林涛此刻和吕松一样都已经被打昏在地,绑在胡杨树上,似乎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不过看样子王祥云和陈柏下手也还算注意分寸,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重的伤势。让孙良多少安心了一点。 视线重新移回瞄准镜,封夏和丧尸狼王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两公里了,但就在这时,两者突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恩?”孙良疑惑的恩了一声,透过瞄准镜看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唔……封夏一脸懵逼的站在荒漠边缘,只要再往前走上一千米左右就到孙良的射程,自己也可以喘口气。但没想到居然会碰上熟人……啊不对,应该是熟狼。 封夏在看到这头狼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它的身份……当狼王让手下去查探身后有没有埋伏时第一个出头的就是它,当狼王被背叛时第一个撞向狼王的四角角狼也是它,因为它太好认了,左眼上一道巨大的抓痕,封夏很怀疑如果那一爪再用点力,这头狼应该直接就被抓掉半个脑袋了。 额,对比一下抓痕,封夏猛然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狼王的前爪,再扭过头来,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位主不出意外当初狼王上位时被狼王以武力慑服了,如今狼王末路了想要来报复狼王。 也就是说……友军? 封夏试探性的给这头一路循着踪迹前来复仇的角狼让开路,角狼看了封夏一眼,封夏立刻示好的笑了笑,一副给敌军开城门的奸臣模样,封夏发誓他从那头角狼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掩藏的非常不好的鄙视。嘿呀咱哥俩都是玩阴谋的谁还瞧不起谁啊真是信不信我这小暴脾气上来了…… 角狼视线从丧尸狼王的身上移回封夏身上。 蓝药在半小时前已经彻底告罄的封夏立马低头弯腰面朝角狼笑容满面倒退而行,举止娴熟而优雅,一看就是前世某位复姓司马的老师门下杰出弟子,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纰漏。 然后丧尸狼王怒吼一声,直接扑到还没来得及扭转视线的角狼身上,直接将它的咽喉咬断! 猪队友啊我去! 封夏绝望的哀嚎一声,连水雾斩都来不及放,扭头就冲向那片胡杨林,边冲边打开通讯器大声吼道: “狩猎三组,做好狩猎准备,狼王即将进入埋伏圈!” 两声枪响一先一后,接连响起。 第一枪被封夏猛然急停生生躲开后,还没来得及吐槽孙良是不是伤势太重目标都锁定不了,第二枪便紧随其后。 孙良在胡杨林上空一跃而起,和之前刺杀狼王的动作如出一辙, “强制瞄准,发动!” 银枪如月光般皎洁。 强行榨干最后一分荒能发动噬荒挡下第二枪的封夏眼神冰冷,却没有再有下一步动作。 许辑笑得如同一条毒蛇,一手抓住两颗兽心——被再次偷袭得手而死的狼王和他同样死不瞑目的宿敌,一手握着冰蓝色的水墨生。 刀锋没过封夏的左胸口,鲜血大片大片的漫开,浸湿了封夏的作战服后,顺着刀尖,一点点滴落在了这片荒野上。 如同泪滴。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三百米高空下的火焰 夏桀统领府中,正在坐在窗台前发呆的封絮猛然从恍惚中惊醒,下意识的站起身向远处望去。 窗外只有一座孤零零的路灯照亮着黑暗的地下城。 “怎么了?”正坐在一旁翻看一本旧时代小说的白启放下书,疑惑的看向封絮。夏桀的书房里居然少见的没有像常人那样,稍微有些权势就买一堆旧时代的典籍或者星陨纪的一些科研书籍来充门面,虽然书架上也堆满了旧时代的书,但白启刚刚粗略看了下,却发现都是些在地毯上也能卖到的旧时代诸如《都市极品狂少》之流的书籍,他甚至无意间看到一本即便在星陨纪也名声远扬的《少妇白x》,可见这位书房主人的品味实在是……高不到哪去。 封絮望着那座路灯停了好久,摇摇头重新坐下:“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白启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倒是封絮犹豫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启哥,解开第一道基因锁是不是很困难啊?” 白启将书翻到下一页,漫不经心的说:“这个其实很难判断,虽然很多关于介绍基因锁的研究论文或者典籍都把第一道基因锁列为六道基因锁中最艰难的一条。但实际上对于那些特别有天赋的人,第一道基因锁因为需要的荒能储备最少,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最简单,只要时机到了,自然就能解开,而天赋普通的呢,借助药物刺激,也是有一定可能解开基因锁的,再接下来,就是没有什么天赋的人了,即便是借助药物刺激,解开基因锁的希望也无比渺茫,其凶险程度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封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白启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但样本格外稀少,就是一个人在遭遇极大的感情刺激时,这种巨大的冲击也有可能解开第一道基因锁。” “啊?还能这样啊。”封絮有些惊讶,“白启哥哥见过吗?” 白启停了一下,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不过封絮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将视线移向西北方向:“其实我现在挺犹豫的,因为我也不明白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每天醒来脑海中都会多出些奇怪的记忆来,就好像……有另一个我经历过那些事一样。总觉得,”封絮笑容有些勉强,“有些不是很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白启点点头:“上次拜托夏桀统领帮你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往好的方面想。” “好的方面?” 白启笑着拍了拍手中的典籍:“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关于第一道基因锁的解开有三种人最常见,书上说那些特别有天赋的人,天生就会有异兆,比如说头上长角啊脚踩北斗啊……” “启哥你是不是又去偷看那些旧时代的野史了啊……”封絮无奈的扶住小小的额头,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出神的道,“不过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我最怕疼了,所以夏哥总是哄我说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特别疼让我不要着急等长大了再说,可是我不想再让夏哥总是担心我了,我已经十二岁了诶,应该不小了啊。要我真是第一等天赋,那解开基因锁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 像是自问自答似的,封絮给自己鼓劲一般说道:“不过就算是第二等第三等也无所谓了,我不能再拖累夏哥了。” 荒野上有很多人,不论男女老幼,都梦想着自己是那所谓的第一等天赋,那意味着无上的权势,荣耀,实力,金钱与美人,只要不夭折,都将注定一生辉煌。 可这个小丫头梦想着第一等天赋,却只是想要解开基因锁不那么疼就好了。 白启笑容温暖,放下书走出书房,缓缓闭上眼。 “怎么突然呼唤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白启脑海中响起。 “小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白启没有开口,心意却传达到了对方的意识中。 “应该没有问题。她的记忆问题大概是因为火种开始逐渐觉醒,等到这段适应期过后就好了。不过为什么你会这么关心她?” 白启笑着仰起脸望向黑暗的钢铁穹顶:“可能是因为经历过太多黑暗,所以突然遇到一束光,即便还十分微弱,仍然让人忍不住去珍惜啊。” …… 风吹沙尘起。 “一头三阶荒兽的荒晶,一头二阶荒兽的荒晶,再加上一位少年天才的心脏,我这次出来,还真是不虚此行啊。”许辑笑容无比畅快,看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的封夏,水墨生猛然拔出,而后如同战友一般急忙搀扶住封夏的身体,“唉,封组长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看看看看,风一吹就倒下了,所以说年轻人身体不行,就不要掺和那么多事嘛。” 被许辑随手丢在地上的水墨生,不知何时被一个少年垂下的手轻轻捡起。 毫无察觉的许辑轻轻拍打着封夏的脸,越说越得意。王祥云捡起已经失神的孙良掉落的狙击枪,透过瞄准镜看向远处的战场,皱了皱眉,低头对下面的陈柏说道:“让许辑别玩了,杀人利索一点,哪来那么多话,算什么男人啊?” 陈柏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显然对王祥云的命令毫不在意,摆摆手:“得了吧小家伙,老许这么多年难得出手一次,让他玩玩有什么大不了,难不成那个小鬼还能翻天了不成,说白了,”陈柏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王祥云,“也就只是个小鬼而已,在我们这些老人面前,要没有个好爹,哪有资格在我们面前装大尾巴狼?” 王祥云冷冷的说道:“你最好别忘了,胡端就是死在这样的小鬼手里,难道你想和他一样死……该死,许辑那个蠢货!” “啰啰嗦嗦的真是吵死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水墨生在风沙中划出一道美丽的蓝光,而后狠狠的捅进许辑的腹部,接着刀锋不止,继续向上游走,不给许辑一分喘息之机! 用尽最后一分力量完成这一刀的少年怒吼一声,水墨生再次推进! “小爷给你一句劝,下辈子做反派就少说那么多话!” 刀光乍现,血光横飞! 封夏将那两枚储藏着荒晶的狼心划开后,取出荒晶,一手握住水墨生,一手将许辑的几乎被斩成两半的身体艰难推开后,摇摇晃晃的站在了荒野上,望向胡杨林的眼神充满了悲哀。 “该死!他怎么可能杀了许辑!”陈柏怒吼着,声音却克制不住的有了一丝颤抖,那个少年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心脏的位置在右边吗,所以说都是一群越老越蠢的废物啊……”王祥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一脚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孙良踢开,将他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那盒子弹翻出来,抽出弹夹,“不过也只是强弩之末而已,就算侥幸逃过一劫,杀了许辑,能剩下多少力气继续撑下去?” “其实你有一句话说得蛮对,”封夏突然收回视线,转过头对许辑的尸体说道,“我确实……挺幼稚的。” 子弹上膛,王祥云架起狙击枪,这个距离就算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狙击训练,也自信不会失手! 封夏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危机迫近一般,依旧对着许辑自说自话:“可是为什么,虽然我现在觉得挺失望,但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觉得自己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呢?” 紧握在手中的略小的那枚荒晶已经开始融化。 “司马前世说我是傻x样的烂好人,我觉得这个词不好,所以我换了一个词,比较符合我现在的年纪。” “中二病就不错。” 封夏转过视线,面无表情的看向五百米外的胡杨林,目光与王祥云直接对撞。 “但不管怎么说,中二病也好,傻x一样的好人也行,总要有些原则要坚守,毕竟,”封夏耸耸肩,“好人我不介意,但烂好人就不怎么能接受了。” “所以如果挨了打就要还回去。” 第一枚荒晶已经尽数被噬荒吞没。 封夏将第二枚荒晶收起,而后左手前倾。 “现在,中二病要还手了。” 胡杨林的高处。 “居然还不逃真是无可救药啊,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吗?”面目狰狞的王祥云怒吼着扣下扳机,“那就去死吧蠢货,不用担心,你妹妹我会好好疼爱的!” 作为分界岭的三阶能力,所耗费的能力点比一二阶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飞跃。最低也需要八个能力点,高的话,十六个能力点。 “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啊……”封夏望向远方,轻声呢喃。 进化所需前置能力:二阶类法术域能力,火舌,三阶进化域能力,荒能盾卫,进化耗费能力点:八,总占据能力点,十六。 体内的基因开始重新排布,短短一瞬间便组合完毕,与此同时,封夏手中水墨生上的蓝色阵列也在同一瞬间破碎。 封夏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而后一刀斩出,直冲那枚已到眼前的子弹。 荒能凝聚而成的炽热火焰伴随着冲天狼嚎顺着刀锋斩出,将那枚威力巨大的狙击弹生生撞开! 爆炸激起的烟尘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 三阶战斗域能力,贪狼之焰。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所以说中二病就是要不得嘛…… 荒漠上出现最多的荒兽有两种,一种是隐藏在沙漠下,喜欢在行人疲惫而放松警惕时偷袭猎物的变异沙蝎,一种则是在夜晚活动最为频繁的沙狼。 其实在星陨纪初期,荒野上除了沙狼以外,还有同样是狼族进化而来的穴狼也是沙漠中的一大族群。 从进化的角度来讲,沙狼和穴狼同为狼族进化而来,按理应该更加亲近才对。但实际上从两个族群诞生之初,彼此之间就好像有着血海深仇一般水火不容,一旦沙狼与穴狼相遇,必然会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沙狼的实力要胜过穴狼一筹,加上后者族群数量不及前者的习性,使得角狼在与沙狼的斗争中不断落败,终于退出了沙漠地带,在原野上游荡。而沙狼也成为了沙漠中唯一的狼族霸主。 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沙狼虽然实力强悍,是苏扬作战部的威胁报告中明确标记的二阶荒兽,但却是喜欢独居,所以在沙漠中遇到沙狼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是否会引来沙浪群,除非万不得已,沙狼一般不会和自己的同族合作,即便是面对以一对多的险峻局面,也很少会召唤救援,但如果同族遇险被他们遇到,却会不惜生命前往救援,从这一点来看,沙狼要比此前虽然擅长协同作战,但一旦到了分配猎物时便会自相残杀的穴狼强出太多了。 正趴在一头还热乎的沙狼尸体上痛饮沙狼血的封夏也觉得沙狼比穴狼强出太多了,如果自己现在遇到的是一头穴狼,估计早就陷入狼群的包围之中,哪还能够一边逃离王祥云等人的追杀,一边还可以猎杀遇上的沙狼来恢复体力。 “所以说中二病就是要不得嘛,”封夏如同一个向晚辈谆谆教诲的老头子一样轻轻拍着沙狼的脑袋,“打不过还要死撑,还不知道叫同伴,结果怎么着,真是,啧啧啧啧……” 封夏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无比真挚,实际上也确实是肺腑之言,毕竟如果不是之前中二病爆发脑子一抽就和王祥云一行人刚了一波正面,他也不至于连激发贪狼之焰燃烧特性的荒能也没有,落到直接生喝沙狼血的地步。 摇摇头,封夏正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口,便感觉胸口一闷,一口淤血便直接喷了出来,黑色的淤血滴落到沙狼身上,居然如同酸液一般,将坚韧的狼皮腐蚀出了几个小坑。 直接催动噬荒将那枚二阶荒晶强行吸收带来的暗伤压制了这么久终于开始爆发了。封夏强忍着身体内已经开始逐渐不受控制的荒能带来的疼痛,怒吼一声,张嘴再次咬上沙狼的咽喉处,滚烫的沙狼血顺着封夏的咽喉进入他的体内,最后缓缓化作点点荒能向他的全身散开。噬荒正在勉力压制着二阶荒晶中那澎湃到几乎要溢出的荒能,此刻已经无法再动用,只能依靠荒体本身的吸收能力慢慢提取荒能。 不过还好,至少喝下去的狼血所蕴含的荒能还能听从自己的指挥,至于那些开始失控的荒能,只要给噬荒足够的吞噬时间,便会由隐患转换为封夏实力进一步提升的底蕴。 二阶荒士的能力点上限是一阶荒士的三倍,也就是三十六个能力点,目前自己只进化到了二十六个能力点,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能将这枚二阶荒晶尽数吸收,想来还能再给自己增加三到五个能力点。 目前自己的二十六个能力点中,新近化的贪狼之焰占据了十六个,一阶能力坚冰盾卫和占据四个能力点的二阶能力元素亲和者作为自己未来要进化的一个重要四阶能力的前置,也需要保留下来。而强化射击能力的红外视觉不用说也需要保留下来。二十六个能力点居然被用的满满当当。 封夏苦笑着将嘴里的狼毛吐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白天那一战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短时间内,失去了许辑,最强战力陈柏又被自己的贪狼之焰二连斩打伤,想来也需要半天时间才能继续追击下去,不过如今自己已经逃进了荒漠,虽然只能在边缘地带流窜,但想要找到自己,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说不定会有监控哦?”封夏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手腕上的通讯器上,突然想起白启在给自己送这个通讯器时好像无意说的一句话。 没有丝毫犹豫,封夏一把扯下手腕上的通讯器,随后水墨生一刀斩下,将它劈开之后,一个闪烁着红光的信号发射器便出现在了一堆电子元件中。 “究竟是谁呢……”封夏仔细端详了这枚颇为精巧的发射器片刻后,捏住信号器的食指拇指便猛然发力,直接将那枚信号器捏成粉碎。 其实是谁安放了接收器并不重要,夏桀,白雄,白启,沈辉甚至黑虎的王静,每个人都有可能,封夏也不觉得有什么被背叛的感觉。毕竟在星陨纪,这种事情太过常见了。而且刚刚那个信号发射器也只是发射自己的位置而已,并没有多大的恶意,至少没有在里面安装什么小型远程荒能炸药之类的玩意,封夏已经很知足了。 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因为封夏现在太闲了。不是没有事的那种闲,而是什么事都干不了的那种闲,前者还好,后者是最令人崩溃的。 “这种连走路都困难的感觉,不管前世还是今世,都是如此让人想要爆粗口啊……”封夏望着头顶被辐射云笼罩的夜空,目光有些摇曳,不由得将手高高举起,如同追逐太阳的夸父一般,缓缓开口道,“终有一日,我要撕碎这片黑暗的天空!” 一只变异麻雀鸣叫着飞过这位立志要撕碎天空的少年头顶,而后一团诡异的物体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少年张开的手心中。 “握草这是啥!” 宁静的夜晚,荒漠边缘静静回荡着一位胸怀大志的中二少年有气无力的怒吼声。 所以说中二病就是要不得嘛…… “诶?那个小家伙发现我给他放的追踪器了?”正在用一本《xx岂是池中物》的大书盖住脸的夏桀突然有些惊喜的将发出警报声的通讯器按下,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解除一切有可能暴露自己位置的隐患,看来他是准备在荒漠里打持久战了,”正津津有味翻看徒弟藏书的老人点评道,“明智之举,刚刚吸收了一枚二阶荒晶,现在正是吸收的关键时刻,不用完全吸收,只要将这枚荒晶一半的荒能吸收完成,两者的攻守局势就会逆转,不愧是封侯虎的儿子,比你这个当长辈的都知道动脑。” 夏桀无奈的将刚刚坐起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书捡起,宝贝似的擦了擦书皮上的灰:“您说话归说话,就不能不吐槽我吗?” 老人将手上的书丢回书架,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看向夏桀:“怎么,有问题?东天穹多少人跪着求为师吐槽他们为师还懒得开口,还不容为师吐槽两句了?” 夏桀有些尴尬的转过脸:“老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是……您下面……太明显了……” ……迷之沉默过后。 “滚出去!” 客厅内,白启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如同一枚导弹般被轰出书房的夏桀:“诶呀诶呀,又被打出去了。” 已经习惯了的封絮打了个哈欠,将手上关于基因锁介绍的那本科研类典籍翻过一页:“啊……好吵啊,看不下去了。” 封絮转过脸看向白启:“启哥可以了,真的,这些书再看下去我觉得也没什么用,还是直接准备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的工作吧。” 白启挠挠头,罕见的有些为难:“可是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解开基因锁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再等等吧,至少等夏哥回来也不迟。” 封絮有些赌气的摇摇头:“还孩子孩子,我都说了我不是孩子了。再说等夏哥回来,依他的性子一定不会让我这么早晋阶的。” 白启微笑着说道:“你看看,你自己也知道现在晋阶很早啊,所以听话,不要总是想那么多事。” 封絮将手中的书丢向白启:“啊啊啊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了,再说启哥你当初不也是九岁就解开第一道基因锁了吗?比我还小你怎么不说了啊。” 你不也是九岁就解开第一道基因锁吗? 九岁就解开第一道基因锁。 九岁啊…… “你看那家伙,听说他九岁就已经是荒士了啊!” “啊,这么早,好厉害啊。” “什么啊,你不知道,据说他是把他妈妈吃了才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的呢。” “什么!这么恐怖,好可怕……” “不止啊,听我爸爸说,他爸爸本来也快要死了,也是吃了他妈妈才活下来的,他们父子俩啊,都是吃人的大坏蛋啊……” “啊我不要在这里玩了,太可怕了。” “恩恩我们快走,不要和这个吃自己妈妈的家伙玩。” …… “九岁就解开第一道基因锁,白公子果然是天才啊,您母亲若是知道您有如此天赋,想必再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九岁解开第一道基因锁,哼,想来和白雄那个家伙一样都是靠能源体成就的吧。算什么天赋,若我能像白雄那样有那样一个药人,我也不会只是个副统领!” …… “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我只听表面就好了,我不想听下去了,放过我……放过我啊!” “人心即是如此繁复纷杂,能够听到最真实的一面,可是难得的天赋,你真的要舍弃吗?” “我不要!谁爱要听谁去听,我不会听也不想听!你快滚你快滚啊!” “我不会滚的,你是注定的天生火种之一,这是你的宿命,不过我可以暂时满足你的心愿,等你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后,再来呼唤我吧。” “在这之前,我会继续沉睡。” “你终会归来,而我也终将苏醒。” …… “小白启!小白启!醒来!醒来!” 白启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封絮关切的小脸:“启哥你没事吧,我和你说话你怎么在发呆啊,太累了吗?” 白启下意识的摇摇头:“没事小絮,不用担心,这样,你先不要急,等我和夏桀大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 封絮用力点点头:“没事没事,你先去休息吧,看你脸色白的好吓人啊,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白启虚弱的笑了笑:“没关系,可能是最近修炼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封絮点点头,目送着白启走回自己的房间,眼中仍有些疑惑,方才白启在发呆时总是在无意识的呢喃一个什么词,让她有些在意。 “好像是……心眼?” 正文 第四十章 只是想活下去 星垂平野阔。 封夏看着夜空中偶尔闪烁的光芒,没来由想到这句诗来。 在天空中闪烁的当然不会是什么星辰,在辐射云层的遮挡下,星光想要映亮夜空,其难度不亚于让封夏和一头五阶暴龙单挑获胜,通俗来讲,就是白日做梦。 那些点缀天空的光芒,不出意外,应该是三阶荒兽垂星鸟的眼瞳散发的光芒,也只有它们,眼瞳才有可能发出如此剧烈的强光,甚至连一千米下地面上的封夏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垂星鸟的出现也预示着封夏已经快要进入沙漠的内部地区,不能再继续深入了。沙漠内部地区的三阶荒兽分布远比边缘地带密集,自己现在进去绝对是九死一生。 叹了口气,封夏提着水墨生,摧毁了水墨生原本自带的水雾斩阵列虽然让水墨生能够更好的发挥贪狼之焰的威力,但也使得自己失去了唯一可以遮掩行踪的能力。毕竟水雾斩虽说威力不强,迷惑一下王祥云等人还是可以的。 但不管怎样,已经做出了抉择,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更何况。 封夏手中水墨生轻轻挥动,望向不远处的一颗因为变异而生长到几乎两人高的仙人掌,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仙人掌背后,两大一小三个身影从仙人掌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封夏皱了皱眉,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穿着破烂不堪的三个人,本来以为自己是碰上了专门在荒野上依靠劫掠为生的荒匪,没想到却遇见了三个拾荒者,而且从他们的装束打扮和三人的表现来看,似乎还是一家三口。 三人中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年纪,尽管衣服相当陈旧,并且格外不合身,但在三人中她的衣服已经算是最好的了,为了遮挡辐射,她妈妈甚至给她用一件破烂的外套给她改了一个小兜帽罩在头上,尽管这种在沙漠中连遮阳都难做到的兜帽对于无孔不入的辐射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但小女孩却把它看的格外珍视,当封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小女孩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到自己妈妈身后,反而慌慌张张的抱着自己的兜帽,看着封夏的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感,让封夏心里不由得微微一疼。 至于她的父母穿着就要破旧的多了,那位看起来应该是小女孩妈妈的女人好歹还有一件破外套遮住身体,男人除了勉强在腰间围了条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破布带之外,就再没有别的衣服遮体了。 女人和小女孩在封夏喝破他们行踪以后已经惊恐的说不出话来,在荒野上单独行走的多是荒野猎人,而这类人往往性格暴虐,加上身处荒野,没有任何人类社会的秩序约束,一言不合甚至心情不好便大开杀戒,对于这些猎人们是常有的事。这对母女看起来应该是见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即使封夏看起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她们也依旧畏畏缩缩,不敢接近他半分。 只有那个男人还算好些,大概是一家之主的勇气支撑着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后,男人有些恐惧的看了眼封夏手中的水墨生,上面还有之前猎杀沙狼时残留的血迹未曾洗干,加上封夏自己接近一个月的猎杀、逃跑,狙杀,被背叛,再逃跑,不断的杀戮与逃跑积累下的怨气与煞气,让男人丝毫不敢与封夏直视,向前走两步去和封夏说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更别提自己身上还有几处因为辐射造成的荒芜化伤痕,万一让这位虽然年少但煞气却是实打实的猎人惹心烦了,一言不合将自己杀死,能找谁说理去? “猎人先生,小人和家里人是从附近的聚居点逃到这里,想要去苏扬避难,结果迷路了,实在是无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就放了小人一家吧。” 封夏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从附近的聚居点逃到这里?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吗?” “啊……这……”男人似乎没料到封夏会问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头看了那对母女一眼,像是从他们身上寻求鼓励一般,咽口口水继续说道,“是荒匪,荒匪袭击了我们的聚居点,我们的荒士营统领连他们一个手下的一招都没挡下就直接被杀了!” 荒匪,是荒野上一种特殊的职业,简单来说,就是旧时代土匪们的升级版,值得一提的是,在很多情况下,当一个荒野猎人陷入资金短缺的时候,也会客串一下荒匪的角色。但一般很少会有荒匪会将攻击目标选定在聚居点上,更多都是以袭击荒野上的猎人或者商队为生,毕竟一个聚居点哪怕势力再小,也和天穹的信息库建立着联系,一旦无缘无故被荒匪毁灭,很有可能被天穹列入悬赏名单,成为猎人们追杀的目标,其他聚居地也会将他们列入黑名单,对于没有属于自己的根据地的大多数荒匪来说,这样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所以能够袭击聚居地的荒匪,要么是没有脑子的愣头青,要么就是势力不俗的大型荒匪团,前者封夏没必要去担心,至于后者,封夏即便是想管也没有那个能力,中二病归中二病,却也要量力而行,为了救别人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这样的事,为了妹妹还好,要让封夏为了群不相干的人这样干,真以为自己是穿越者就要当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别开玩笑了。 封夏摇摇头,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指指左手边,对三人说道:“你们往那里走,大概再有个三四十公里的样子,就可以走出沙漠了,再走上一两公里应该就能到三号矿场,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那里的工头应该还是三老叔……哦,就是一个胡子特别多几乎挡住半张脸的老家伙,他的矿场一直缺人手,你身上的伤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轻微的荒芜化,三老叔那里有特制的药,给他打欠条他会给你的,不用担心还不上,那个老头子心里算盘打得比谁都清楚,一个好的男人比一份药膏值钱太多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没药而导致荒芜蔓延的。” 三人听着封夏的话,原本畏惧的眼神逐渐淡去,慢慢的女人和小女孩也不再缩在后面,而能壮着胆子走进两步,想要凑近听清楚封夏的指点。 封夏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袋烤干的沙狼肉和一袋沙狼血来,塞给男人说道:“估计你们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吃的,我也没更多的干粮了,这袋肉干和狼血你拿着,省着吃的话,应该够你们走出这片荒漠。” 男人看到封夏拿出狼肉和狼血的一瞬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一双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封夏握着袋子的手,让封夏没来由的想起荒野上食腐为生的鬣狗来,每当它们预感到某处会发生大型战役的时候,它们望向奔赴那处战场的人们或荒兽的眼神就是如此,贪婪而热烈,还有一分深埋眼底的恐惧。 摇了摇头,封夏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将那袋狼肉和狼血递到男人的手上,男人一边点头哈腰的接过那两袋食物,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妻子女儿过来向封夏磕头道谢,自己则直接跪倒在地,封夏皱皱眉,低下身子,一双手向前伸去,好像要扶起那个男人一般。 男人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与此同时,那颗仙人掌后突然冒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手中赫然抱着一把荒能枪械! 没有任何预兆的,沉闷的枪声在夜幕下骤然响起,银灰色的荒能弹直冲封夏的眉心! 而那对才一开始便畏畏缩缩的母女,此刻已经一脸淡然的看着封夏,如同猎人看着自己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 即便是荒士,如此近的距离,被荒能弹命中眉心,也很难再保持战斗力,更何况眼前这个猎物应该还是一个“雏儿”,三人不觉得他能有多强的实力能在这一枪之后活下来。 刀光乍现! 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封夏单手握住刀鞘,水墨生横在面前,将那枚荒能弹拦截了下来。 “你!你居然……拦下了荒能弹,怎么可能!”原本胸有成竹的男人惊恐的叫了出来,疯狂向后倒退去,一边惊呼道,最后直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仙人掌前的袭击者也不由得身形一颤,下意识的将视线落在那名小女孩身上。 封夏缓缓低下头,视线同时移到那名小女孩身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名一开始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怒骂一声,声音虽然清脆,但却不知何时已经从兜帽里取出了一柄改装过的荒能手枪,枪口直指封夏,一双和枪身极为不衬的小手,握枪时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原来真的有童匪啊……”夜色下,封夏的声音有些悲哀。 猎人公会对于菜鸟猎人有一本很友好的书籍,名字叫做《三天让你学会荒野生存必备的五百条知识》,书中对于荒匪这一特殊职业有过非常详细的介绍。而封夏作为这本书的忠实读者,对荒匪篇中的一段描述,记忆格外深刻。 荒匪中有一类,以拾荒者或难民为外皮,引诱猎物放松警惕后,再以埋伏在附近的同伙一举击杀,若伏杀失败,则以荒匪的头目为诱饵对猎物进而第二次引诱,然后让头目伺机完成刺杀。 这类荒匪的头目,往往多是八九岁,最多不过十二岁的小孩。他们多是孤儿,从小就被一些大型荒匪团收养,四岁以后便开始接受训练,八岁之后便率领自己的属下,作为荒匪团的眼线,开始自己的猎杀生涯。 一般来说,这些由孩子率领的荒匪小队,行事应该比其他荒匪要温和一些,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从小接受荒匪团血腥而残酷的训练,扭曲心性的他们在行动时更加暴虐而残忍,孩童天真的面孔,又使得他们更容易劫掠成功。 在荒匪中,他们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做“童匪”。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曾经有一位实力不俗的女猎人,在遇到一只童匪时,抵挡住了两次攻击后,仍旧不忍对那个孩子下杀手,反而将那个孩子收养在身边,希望能够感化那个孩子。 后来人们再得知那个女猎人消息,她已经成为那只童匪所属的荒匪团举行的“奴隶拍卖会”的压轴货物了。 荒野风起,垂星鸟归巢,星空重归黑暗。 水墨生缓缓归鞘,封夏不去回头看那四具尸体,但耳畔却依旧回响着那个小女孩临死前绝望的声音。 “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有错吗!”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荒漠追杀 活下去是一种很朴素的愿望,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但如果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乃至于杀死别人作为自己活下去的食粮,那就是过错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用老一辈的话来讲就是“杀人者人恒杀之”,中二一点的话就是“如果没有做好被杀的觉悟,也就没有了杀戮的资格”。 所以封夏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眼前可不是能够伤春悲秋的时候、 远处的沙漠已经渐次浮现出三个黑色的小点,封夏一边回望那三道身影一边加快步伐,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冲动是魔鬼果然不假啊,如果水墨斩没有被自己一时冲动而毁掉就好,多少还能遮掩一下自己的行踪,但眼下,封夏只能依靠速度来勉强和他们保持距离。 这对于伤势还很严重的封夏打击是相当沉重的,许辑在胸口处留下的那处巨大的伤口至今还没有多余的荒能去愈合,只能依靠二阶荒体本身的自愈能力来压制伤势。然而这种压制和噬荒对二阶荒晶的压制一样,都只是暂时的,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全力疗伤,最多两天,这处伤口就将演变成荒芜化病变,到了那时如果再不及时处理,让这处伤口进一步恶化下去,估计不用王祥云等人出手,封夏就要被荒芜化侵蚀掉了。 其实如果只是普通的伤口,对于已经是二阶荒士的封夏来说并不是大麻烦,即便它穿胸而过,在二阶荒体的自愈能力下,没有荒能的支撑,也依旧会慢慢愈合,然而在许辑刺杀封夏之前,封夏为了在与狼王交手时增加杀伤力,将带有灼烧特性的荒能液淬在了水墨生上,封夏有点郁闷的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许辑是歪打正着,还是骂自己自作自受了。 突然,封夏奔跑的方向突兀钻出一只足有两米长的赤色沙蝎来,封夏一个急停,带来的冲击让全身肌肉顿时绷紧,牵动伤口一阵剧烈的刺疼,让封夏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水墨生顺势前劈,重重的砍在这个应该是出来透透气结果不小心挡在自己身前的沙蝎尾骨上,而后轻喝一声,整个人借力向前一冲,直接越过沙蝎头顶,水墨生收回,趁着沙蝎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向前冲去。 “哇哇哇真疼真疼啊……”封夏一边惨叫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边回望了一眼被沙蝎拦住去路的王祥云三人,感慨的给误以为是王祥云等人给自己来了一刀的沙蝎点了一个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的就是这种人……啊不对,是这种蝎,如果苏扬有个感动苏扬十大荒兽的投票,封夏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投它一票,花钱刷票也没问题,这是超越了种族的高尚品质啊。 已经被愤怒的王祥云一刀斩为两半的沙蝎注定无法听到封夏的心声了。将倒在脚边的沙蝎尸体狠狠踢开,王祥云眼神狠厉的望向已经无法再捕捉到封夏身影的宽广荒漠,提着虎啸刀的左手用力握紧,隐隐有青筋爆出,再次一刀斩下,将那个连荒晶都没有进化出的沙蝎尸体斩成碎片。 背着一柄重步枪的陈柏摇摇头,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而变得沙哑:“王少公子何必和一头畜生怄气,不过一刀的功夫,那个小畜生能跑多远?退一步讲,就算他跑得再远,我们有孙良士官在,气机锁定之下,他能够逃到哪里去?” 三人从追击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孙良没有回答,王祥云猛然转过头,眼中有浓浓的杀意闪过:“孙良士官,您的气机锁定还能够动用吗?” 孙良平静的摇摇头,丝毫不在意王祥云眼中的杀机。 王祥云一步跨去,直接来到孙良面前,揪着孙良已经残破的士官服衣领,声音阴冷:“孙士官,你最好识相一点,那个姓封的小畜生已经从我手中逃走了三次,杀了许辑那个蠢货逃跑的那一次不算,毕竟许辑再蠢也是我们黑虎自己的问题,但之后的一次还有这次,您可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了。上一次您的强制锁定在三百米的距离居然打空,让我们准备了一天的伏杀计划落空,您怎么说?” 孙良被王祥云揪住领子,双脚凌空,但声音却依旧没有一丝起伏:“强制瞄准被封夏挡下的事情不是第二次,在许辑刺杀封夏的时候不就挡住过了吗?” “许辑那一次封夏可没有身受重伤啊孙士官,”王祥云轻声说道,“那这一次呢?我就不信,您身为一个狙击专精,双修感知域和进化域的二阶荒士,会感受不到十米以内会有沙蝎出现?!” “距离太近,我们的前进速度过快,我来不及提醒。” “你在和我玩过家家吗孙良?!”王祥云低吼一声,拖着孙良的身体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猛然附下身子,虎啸刀平放在孙良的脖颈,声音陡然轻柔,“没关系孙良士官,我这个人很善良,一般都会给一个人三次机会,所以下一次您最好不要再耍小聪明,不然我不保证您的部下能不能安全回到苏扬。” 孙良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感情变化,直视王祥云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气机锁定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再次动用,这是事实,即便你杀了我,也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王祥云缓缓起身,面朝荒漠,虎啸刀收进刀鞘,好像刚刚的冲突并未发生一般:“既然如此,那就还按之前的追击方法,分三个方向追击,等两个小时,孙良士官气机锁定成功后,即刻向他给出的方向汇合。” 陈柏随意的点点头,随便挑选了一个方向便追了下去,孙良则面无表情的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王祥云则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孙良之前回去了一趟,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和我对视时,我反而会感到了不安?” 三阶能力气息锁定对于二阶荒士的荒能消耗过大,每动用一次,大概需要一到三小时的间隔时间,这段时间里,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在荒漠中狂奔的封夏一手按住自己胸前的伤口,一边在心里计算着眼前的局面。 孙良加入王祥云的追杀小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不管是按照他说的“为了保护王烈等人”,还是避免自己回到苏扬对他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都足以让这位实力不俗的士官成为自己的敌人。 但封夏却远远低估了孙良的实力,最开始封夏只以为孙良是一位主修进化域的狙击手,毕竟能在二阶荒士时便进化出威力接近四阶能力的强制瞄准,一方面很能够说明孙良的天赋,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他的能力点应该已经不剩下多少,至少不大可能再进化出一个和强制瞄准接近的能力吧。 然而事实是人家还真进化出来了,还是同阶能力中比强制瞄准更强的感知域三阶能力气机锁定这种强力追踪性能力,在荒野上,拥有这项能力的荒士,即便不进入聚居地的荒士营,在猎人中也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强大到爆炸的强制瞄准了。 “所以说这种实力当个副统领都绰绰有余的人为什么只是个士官啊……”封夏有气无力的感慨了一句,一边用力按压着自己伤口处,使得开始溃烂的伤口的脓水不至于残留在体内。 这处伤口只是表面上最严重,真正的伤势在看不见的体内,封夏已经不想再去内视去查看自己体内的伤势,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里面肯定残破的不像样子。噬荒压制了二阶荒晶的大半荒能,但还有一小部分荒能,封夏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掌控,只能依靠着身体强撑。 两天下来,这些荒能在封夏身体里就如同过年的熊孩子一般,将封夏的身体搞的一团糟,其实上面说残破不堪有些过分了,这些荒能带来的伤害并没有那么糟糕,毕竟最重要的器官都被噬荒保护了起来,但这也让封夏很头疼了,这就好像有一个熊孩子闯进了你的书房,东摸摸西碰碰。不小心撕了这本书不小心摔了那个花瓶,虽然不至于将你的书屋给烧了,但就是……闹心啊。 而且这些看似细微的伤害,如果不及时修复,恐怕以后会成为长久的暗伤,在向更高阶位冲击时,很有可能会造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恶果。 想到这里的时候,极速奔跑的封夏突然觉得喉咙一甜,速度立刻慢下来,而后一口灰褐色的淤血又吐出来。 那摊血液落入黄沙,居然没有渗入地面,反而在阳光下开始析出晶体,最终结成了一片片紫色的荒能晶,足见这口血所蕴含的荒能之澎湃! 长长舒了一口气,封夏一直苍白的脸色虽然愈发惨白,但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起来。二阶荒晶带来的巨大压力在噬荒两天的全力压制下终于被化解,随着那口蕴含了二阶荒晶接近十分之一荒能的淤血吐出,噬荒终于能够开始着手吸收那枚荒晶的荒能。 重新开始奔跑,终于有余力调动荒能的封夏将剩下的狼肉兑着狼血一口吃下,借助狼肉和狼血的荒能开始调理体内的伤势,还好,这些暗伤只在体内肆虐了两天,半个小时的话,应该足够控制住这些伤势。 大风再起,封夏无奈的停下了疾驰的步伐,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影,眼中有说不出的郁闷。 孙良将他那把扬-iii型狙击枪丢在脚边,黑色的士官军服随风飘扬,铁灰色的军靴踩在沙地上,周围却没有任何脚印,显然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原来如此 “额……”封夏的表情有些纠结,委实不知道应该用哪句话来做开场白比较好。 诶呀孙士官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咱们杀狼王的时候,您杀狼王时那雄姿英发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真是太帅了。 这是在提醒自己手里有人家的把柄好催人家赶紧弄死自己吧…… “我没有通知王祥云他们。” 孙良缓缓开口道。 诶嘿?这是什么神展开?反贼先跳反杀了忠臣然后又跳反说我才是忠臣,哪国的三国杀是这个套路? 封夏下意识的回头环顾四周。 孙良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 封夏摸摸鼻子:“没什么,我就是看看这地方适不适合埋伏人马,我真担心咱俩再说下去就会一声炮响然后跳出五百刀斧手然后你变出一头红马骑上去拿一把青龙偃月刀指着我说……” 孙良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话吗?” 封夏无所谓的摊摊手,连水墨生都懒得拔出来了:“其实我也想严肃一点了,可真到这时候反而严肃不起来,好久以前我朋友就说我是个神经病,别的人都是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要么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诶妈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死不得啊,要么就是大义凛然高呼一声兀那贼子正面上我二十年后小爷又是一条好汉,就我特殊,人家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我还死皮赖脸舔着脸对人家说兄弟这么紧张干嘛来来来我给你讲个笑话。” 孙良摇摇头:“你是想说你一直都这么洒脱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毕竟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反正总归是死,既然也不指望有人拎着两把斧子来劫法场,那就讲讲笑话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再去死多好。那么严肃干嘛,太严肃了血管紧绷,刀一下去血飙老远,吓到孩子多不好是不是……” 孙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你真能将死看的这么淡然?” 封夏撇撇嘴:“看情况咯,其实你们如果真要杀我或者对付我的话,从一开始方向就搞错了。” “什么意思 封夏耸耸肩:“杀我没用,你们要真想收拾我,只要把我妹妹抓来然后说你死不死,你只要一死我们就不动你妹妹,我保证死的痛痛快快的,绝不拖泥带水——不过前提是你们能够让我信任才行。” 孙良若有所思:“所以你现在这么淡然是因为有人帮你照顾妹妹?” 封夏微笑着点点头:“虽然我这么说挺不负责任的,但毕竟夏桀答应过我了,只要我死在荒野上,我妹子就是他闺女,就算他死了,也一定是死在我妹子前面,如果说苏扬有谁能让我把妹妹托付出去的话,那就是夏桀了。” “夏桀大统领有如此实力让你这么信任?毕竟你的天赋绝对不弱啊,一个月的时间就解开第二道基因锁,虽然是因为不断战斗的原因,但在苏扬这样的天赋也只有白启可以相比,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在夏桀统领之下,甚至要远远高于夏统领,你真的能放心?” 封夏摇摇头:“你想问我有这种天赋却没有发挥出来,死的究竟值不值得就直接问嘛,非要拐弯抹角的,不觉得累吗?” 孙良直视封夏的双眼:“所以你的回答呢?” 封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还真挺值得的。可能是——我剩下的都是随口一说啊,可能是因为我死的次数太多,反而让我对自己的命不大看重。所以当我的意识醒来,知道我又死里逃生后,因为身体还在昏迷中不能动,所以我就在那里想了好久,想弄明白我这条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继续保留下来的。 然后我就看到了蛮多东西。就是一些记忆碎片之类的吧,全是我昏迷时那三个月里小絮的事。” 封夏的笑容温柔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那个小丫头在我昏迷时,一个人居然做了那么多事情,一个人搬水回来,一个人抱着补给,一个人躲那群流民,一个人遇见了小乞丐,虽然和她说过很多次那些小乞丐可能有人贩子的陷阱,但她还是喜欢凑过去把自己的馒头掰给他们…… 那时候我想我明白我这一次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了。“ 封夏眼神愈发清亮:“我要救她。” “因为知道妹妹会被人照顾的很好,所以才无所谓死亡吗……”孙良跃下沙丘,与封夏站在同一水平线,“明白了,那就请你去死吧。” 封夏有些惊讶的看看四周:“诶诶诶?不等你的同伙来吗?我记得你是感知域和进化域双修的狙击手,近战没问题吗呜哇……” 孙良一拳轰出,直接击中封夏的腹部,将封夏直接击飞数十步,拍拍手,声音冰冷:“不要太小看人了,对付你这种半残的小鬼,还没必要用上援军。” 封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狠狠吐出一口淤血,擦擦嘴看向孙良,勉强的笑了笑:“可你这么直接的就开打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毕竟……” 右手拔出水墨生挡下孙良紧随而来的一记重踢,封夏有气无力的吐槽道,手中水墨生却愈发用力,一记重斩再次劈出! “毕竟之前我们巴拉巴拉打了那么久的嘴炮,按照套路不应该是你心生愧疚然后放我一马才对吗混蛋!” 孙良脚步不停,直接一个跨步贴近封夏面前,双手抱拳,直接以拳头砸向封夏挥出的水墨生! “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说笑话吗……” 水墨生居然被孙良一拳击退。而后向前一个箭步,右脚方向一变,带着汹涌荒能再次落下,直接将封夏轰然踢飞,而后眉头紧皱,看着被刚刚贴近后封夏顺势一刀划开的小腿肚,眼神愈发冰冷。 “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孙良随意一脚将血滴踢飞,荒能迅速流转向伤口处,不多时便将他小腿上的伤口愈合,水墨生淬炼出的灼烧特性甚至连发挥的时间都没有来得及。 封夏俯下身子,一只手按住地面,另一只手按压胸口以减缓伤势,但脸上笑容仍未散去:“如假包换的十六岁,不信你可以查我的id卡。” “荒野上,比起id卡这种东西,我更倾向于用我的手验证出的结果。”孙良话音方落,后退猛然再次发力,一个箭步冲向封夏,俨然要与他硬碰硬来以伤换伤。 封夏苦笑着摇摇头,双手握刀挡在胸前,轰然一声,被孙良一拳轰飞十余步。 “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吗?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破绽。”封夏笑容愈发苦涩,低头看看胸前被刚刚那一拳的冲击力再次扩大的伤口。 孙良收起拳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不是经验的问题,而是你的伤势已经明显到压制不住了。” 长出一口气,孙良双手握紧,拳势再起,目光紧紧锁定住封夏胸前的伤口,说道:“投降吧,我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再打下去,一旦你的那处伤口彻底爆发,必将引发荒能暴走,最终导致你全身产生荒芜化病变,相信我,那滋味绝对不是你一个十六岁的小鬼能够想象的。” “全身荒芜化吗……”封夏再次吐出一口淤血,强撑着站起身来,不去理会胸口处那愈发刺疼的伤口,笑着将水墨生平放在胸前,“别吓唬人了,不就是全身荒芜而已,不瞒你说,站在你面前的小爷我还真体验过……” “大言不惭!”孙良眼神一寒,不再给封夏喘息的机会,身形陡然变幻,下一秒便出现在还未反应过来的封夏身后,右手轻屈,手肘重重击打在封夏的腰部,而后一击手刀再次劈向封夏的后脑,掌风凌烈,就要一击将封夏斩杀! 轰然一声巨响。两股力量带来的巨大冲击将两人周围的风沙激起,遮挡住了二人的身形! “嘿嘿……咳咳咳咳……”烟尘缓缓散开,封夏一边冷笑着一边咳血,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水墨生背在脑后,一手握住刀柄一紧握刀尖,居然挡下了孙良那势在必得的一击! “咳咳……更何况,小爷我虽然对死看的比较洒脱,可还真没有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习惯啊。” 水墨生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瞬间上调,带着滴滴鲜血,刀锋清亮如月光,直接崩开了孙良的手刀,孙良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封夏趁机转身,还在滴血的左拳一拳打出,正中孙良的小腹! 噬荒,发动! 一股庞大的吸力如同旋涡一般从封夏那其实并不重的一拳中喷涌而出,好像要将阻挡在那一拳前面的一切尽数吸收进去,孙良瞳孔紧缩,腰部向后收去,而后一脚将封夏踢开,自己则身形极速向后掠去,与封夏拉开数十步的距离后,有些惊讶的看着封夏:“强化吞食者?” “呼……”志在必得的一击居然被孙良轻松躲过的封夏皱紧眉头,失望的点点头,“算是吧。” 孙良脸上的惊讶之色消去,重新恢复了他那古井无波的面容:“真是意料之外的能力,没想到你在进化出贪狼之焰的同时还能够同时将吞食者升阶为三阶能力,没想到我还真没说错,你确实能够与白启少公子齐名。” 封夏有些无奈:“原来之前说的那番话只是奉承而已吗?” 孙良没有再理会封夏的吐槽,随手一招,扬-iii型狙击枪便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被一条荒能丝线牵引到了手中,随手拆下扬-iii型的瞄准镜后,孙良闭上双眼,身体内澎湃的荒能瞬间灌注进那个瞄准镜中,而那枚狙击镜上,一道淡蓝色的光柱随着荒能的灌入瞬间凝成! 封夏一边郁闷的看着手持本体是瞄准镜却能够变换成荒能剑配件的孙良,一边将水墨生缓缓挡在胸前:“我真不知道现在究竟该吐槽你的造型太犀利,还是该吐槽自己的运气太差。” 孙良缓步走向封夏,荒能剑垂在脚边,所过之处,风沙未能接近他分毫。 封夏则一步步后退,手持水墨生,苦笑着说道:“怪不得你之前也受了重伤,居然还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甚至还能用拳头和水墨生硬碰硬。” “原来是三阶荒士啊……”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就此逆转吧 现在用强弩之末这个词来形容封夏的处境可以说十分贴切。 仅剩的荒能已经不足以发动第二次噬荒,至于需要庞大的荒能燃烧才能发挥出真正效果的贪狼之焰更是想都不要想。至于剩下的能力,坚冰盾卫在已经是三阶荒士的孙良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即便加上了元素亲和者的增幅效果,也不过把那层纸变厚一点,但纸的本质仍旧没什么改变,也就没必要再去浪费现在每一点都珍贵的荒能。 至于胸口的伤势更不用提,孙良说的没错,这处伤口虽然只是外伤,但如果再继续战斗下去,扩散开来演变成荒芜化病变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尽管自己之前确实亲身体验过全身荒芜化的痛苦,但那种非人一般的痛苦,自认没有自虐倾向的封夏觉得还是不要再回味比较好。 其实最大的失误还是在于对孙良的实力判断上。 作为在感知域上投入了至少十六个能力点才进化出气机锁定的强者,孙良自然不会轻易让别人看破自己的虚实,而三阶荒士本身就与二阶荒士之间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更何况自己发动感应特性时还处在虚弱状态,一来一去,噬荒的感应特性判断失误也在所难免。 其实在一开始与孙良交手时封夏就已经有所怀疑但却一直不敢确认,毕竟三阶与二阶的差距不同于一阶与二阶,绝非一场战斗就可以轻松晋阶,除了要求足够的荒能储备以外,足够坚韧的内心和意志,也是解开第三道基因锁所必备的因素。 与禁锢肉体进化的第一二道基因锁不同,第三道基因锁,锁住的是人身体的内部器官的进化。换句话说,第三道基因锁的解开就意味着人体的五脏六腑也经受住了荒能的锻炼冲刷,这期间的过程之痛苦,绝非常人所以忍受,而其凶险程度更远非之前的两道基因锁那般——如果失败,荒能侵蚀也不过侵蚀肉体表面,只要切除掉病变部位就可以保下命来。 第三道基因锁的解开,如果没有万全准备,一旦有失误,失控的荒能瞬间就会将人体内部腐蚀,最终把人变成一具空壳,仅仅封夏所知,每年猎人公会都有为数众多的二阶猎人因解开第三道基因锁失败而死去,雄心壮志就此化为一捧黄土,在人间没有一丝痕迹。甚至那些天穹内的天才,即便有家世支撑,倒在这一关上连命都保不住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说什么时候三阶荒士变成烂白菜这么随随便便就晋阶了啊……”封夏一边吃力的挡下孙良斩下的荒能剑一边郁闷的说道,但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三阶战斗域能力,荒剑,由二阶能力十步荒剑的进化而来,占据能力点数在十四到十七之间,封夏也是在认出孙良的这个能力后,才敢确信孙良已经是三阶荒士的事实。 随着战斗的进行,水墨生遮挡的也愈发吃力起来,作为三阶能力的荒剑,其威力已经可以与一些三阶荒能装具媲美,而不同于只能当一次性飞剑使用的十步荒剑,三阶荒剑在发动以后对于荒士的荒能持续消耗并不大,至少按眼前的局势来看,孙良继续保持半个小时是没多大问题。 而半个小时已经足够他把封夏切片蘸酱了。 “铛!” 一声清响,单手架开再次劈下的荒剑,封夏一手猛砸胸口,一口淤血再次吐出,脸色愈发惨白。 “已经到了要自残才能振奋精神来打的地步了吗?”孙良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封夏拄着剑站起来,脸上笑容不改:“至少我现在还能站起来嘛,等什么时候我连自残都站不起来,咱们再说别的也不迟。” “真是大言不惭。”孙良微微抬眼,荒剑继续斩下,再不肯给封夏一分喘息时机。 接连的防御让封夏愈发疲敝,体内的荒能也在之前抵挡孙良的进攻时消耗殆尽,再这样下去,就算封夏再不愿意,也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可以走了。 一咬牙,封夏竭尽全力,将力量集中在水墨生上,三记重刀接连斩出,集中于荒剑中部一点,居然直接将荒剑崩开,封夏看准时机,一步跨出,孙良眼神一寒,下一秒荒剑便再次恢复凌厉攻势袭向封夏,势必要把封夏再次逼回方才的泥潭局面中。 封夏长吸一口气,左脚重重前踏,水墨生向头顶猛然一顶,将孙良那一剑再次挡下! 孙良皱了皱眉头,手中剑正欲继续砍下,脸上突然涌起一抹红润,却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但就这一会的功夫,却让封夏终于得以与他拉开了距离。 “呼……”封夏拄着水墨生半跪在地,看向面露意外之色的孙良,一边吐出第三口淤血,“不愧是三阶荒士,即便是晋阶失败……咳咳,也不是二阶荒士能够轻易越阶的对手啊。” 孙良听到这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抹笑意,随手将那枚因为长时间支撑着荒能剑而被侵蚀的只剩下镜框的瞄准透镜,荒剑就此消散,看向封夏的眼神也不再是一开始的冰冷,转而欣赏之色。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封夏再次吐出最后一口一直郁积在胸口的淤血,彻彻底底的长出一口气,盘膝坐下,笑着说道:“从你刚刚的那一处停顿感觉到的,你的那处停顿太不自然了,如果是真正的三阶荒士,对于荒能的把握和自己能力的控制绝对不会像那样出现如此生疏的停顿。而且更重要的是,” 封夏摸着下巴看向孙良:“不管你信不信,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从你身上感觉到杀机,这也是我一个重伤的二阶荒士居然敢和三阶荒士正面对阵的最大依仗。” 孙良笑着摇摇头:“你就不怕你的感应是错的?” 封夏有点无奈的耸耸肩:“我也是被逼急了,只好赌一把了。万一感应是错的,那我就就算想逃,当时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从一个三阶荒士手里逃走啊。而且我们交手后,你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动作也验证了我的猜想,一方面,真正三阶荒士的攻势可没有你这么温柔,基本上和二阶荒士没什么区别了,另一方面,你每一次击中我的部位未免也太过凑巧。都是我荒能淤积的地方,一次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就算我是头猪,也该反应过来了。” 孙良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呜……” 孙良正欲说话,身形却突然一阵摇晃,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冲想要起身的封夏摆摆手,封夏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望向孙良的眼神无比复杂。 解开第三道基因锁失败的结果,一般而言有两种,一种是直接被荒能腐蚀内脏而死,另一种则是在一些药物辅助下,强行将失控的荒能禁锢住移出体外来保命,只不过能够做到这种效果的药物无比罕见,价格自然也远非一般荒士可以承受的起。 而除去这两种以外,还有极为罕见的第三种存在,他们在解开第三道基因锁失败后,体内的五脏六腑被荒能侵蚀殆尽后,却无比幸运的觉醒了一种类似于能力体的特殊能力——简而言之,他们的意识虽然得以保留,身体则被改造成了荒能的容器,并且能够在短时间内拥有一定三阶荒士的实力。 “活死人状态啊……”封夏看着一口吐出,却不是鲜血,而是雄厚荒能凝结而成的荒能液的孙良,轻声说道。 身体平复下来的孙良笑着点点头:“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说你曾经体验过全身荒芜化的事了,居然连活死人状态都能认出来,我也是在晋阶失败,进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以后,才知道这种状态的情况。” 封夏苦笑着摇摇头:“因为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 孙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看向封夏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就长话短说吧,你体内郁积的荒能已经散开,应该实力差不多可以恢复了吧?” 胸口伤势已经开始迅速愈合的封夏点点头,孙良勉强的笑笑,说道:“那就好。王祥云和陈柏两人,陈柏的伤势虽然已经差不多恢复,但还有暗伤在,如果你与他们交手,先杀陈柏应该没错,至于王祥云,他手上应该还有底牌,但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你们交手时要小心。” “半个小时的时间,不够我杀死他们任何一人,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来帮你疗伤,你应该……没问题吧?” 封夏看着孙良已经开始摇晃的身体,缓缓点头:“放心吧。” 孙良点点头:“我的那把狙击枪虽然不如你的眼镜蛇,但经过我的改装,在二阶装具中也是难棏的好枪,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去用吧。 其实我本来想着来找你直接自裁谢罪就好的,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进入这种状态,倒真挺幸运的……” 孙良的意识开始模糊,轻声呢喃着:“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活死人的吗?我答应王祥云去追杀你的理由就是让他们放过王烈,后来我们走了以后,我心神有些不安,就回去看了一下,发现王烈他们没有走多远就被失去头领的角狼群围杀了,二组的援军甚至还没来得及过来。 然后我大概杀了两百头角狼吧,接着就迷迷糊糊开始解开第三道基因锁了。原本还以为我会死呢,没想到居然活了下来。 清醒过来以后,我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我心里明白狼群它们迟早会回来,狼很记仇的,角狼也是狼,自然改不了这一点,就像我其实知道王烈他们肯定会死一样,我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因为我不想死。所以王烈他们就替我死了。真是可笑,我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被荒士营说成爱兵如子,说起来,王烈那群家伙,居然到最后一刻和二组的人通讯求援时,居然还不说我其实才是叛徒的事。 真是笨啊。 笨蛋们都死了,聪明人还活着。 可就剩下聪明人了,活着就没意思了啊。” 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孙良颤抖着看了眼握在手中的那截破袖筒,将它盖住了自己的脸。 “抱歉啊,没机会实现这个誓言了。” “不过也好,其实我也不配和你一起实现这个誓言啊。” 风沙遮掩了这片荒漠。 封夏缓缓睁开眼,面前已经只剩下了一片黄沙,只有一截袖筒随着风飘向了不知何方。 胸口的伤势已经愈合,二阶荒晶的荒能留下的精纯荒能已经被尽数吸收。 封夏握紧水墨生,燃烧的荒能将刀身点燃。 少年望向透过风沙,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的两个身影,水墨生横于胸前,扬型狙击枪背负在肩上,声音无喜无悲。 “现在,局势逆转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流淌着不屈之血的黑羊 水墨生在之前与孙良的对战中受损不轻,此刻刀锋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封夏看着刀身上的裂痕,眉头微皱,从怀中取出三根在此前挑选出的狼角,轻轻放在刀锋上,左手轻打响指,一缕火焰便随之燃起,飘落在狼角上。 高温灼烧下,狼角缓缓扭曲变形,最终没有烧焦,却被烧成一滴滴灰白色的胶状物,滴落在了水墨生的裂缝上,在刀身的火焰燃烧下,缓缓修复着刀刃上的裂纹。 角狼的狼角在必要情况下可以充当荒能装具的修复药剂,这也是前世和司马他们一起闯荡荒野时学到的。现在想想,司马那家伙,不要脸归不要脸,但知道的还真不少呢。 “下次见面也许应该先道个谢?”封夏摸着下巴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真这样干了,那个自恋的家伙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来抱大腿的吧。 三只仅仅来自二阶荒兽的狼角在已经达到三阶的灼烧特性下已经迅速化为修复剂,在水墨生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灰白色保护膜,封夏轻轻一挥,刀身上的火焰蓦然加大,将那层薄膜瞬息间燃尽,刀身上的裂痕已经尽数愈合,虽然还有裂纹,但内部的伤痕已经被修补完毕,至少在之后的战斗中不会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了。 水墨生缓缓垂下,封夏抬眼看着终于来到面前的二人,平静的说道:“哟,终于来了啊。” 此时此刻,东方天穹最高处,天穹之塔的中央平台上,一名身穿淡蓝色罩衫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平台上,俯视平台下的帝都,他的手边是一本摊开的书籍,名字是《我们相信什么》。 装潢精美的书脊处印刻着一枚天蓝色的海菱花,这种在星陨之后新诞生的花朵有着令人沉醉的花香,以及与之香味相媲美的剧毒。它的花语是不必要的爱。 出现在这本书的书脊上的海菱花则代表这本《我们相信什么》并非来自书店,而是由天穹审判所特制的复刻本,能够引起只向天穹议会服务的审判所注意,足可见这本书在天穹内的流行。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一本书的流行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说被审判所盯上,那就意味着这本书的某些内容大概……并不那么讨人喜欢。 “……世道比人们想象中还要艰难,荒野尤甚。 关于这一点,如果不是常年在荒野游历的猎人,很难体会到。即便是天穹的军队,在某些言论的刻意引导下,也大多认为荒野上的荒兽在这五十年间因为其先天基因不足的缘故,在进化过程中已经渐渐失去了对人族的威胁,只要假以时日,此消彼长之下,人族终将重返荒野,并且兵不血刃。 然而,进化之路虽然凶险,但它的终点向更高的生命层次,只要前进下去,一个种族只会越来越强盛这一点早已经被证明,所以这其实是一种很荒诞的观点。 而更为荒诞的是,很多天穹中的人都愿意相信这一点。 荒诞的宣传只会告诉人们一件事,让他们做出这种荒诞判断的只能是他们自己,毕竟荒兽无论强盛还是衰弱,在荒野上的聚居地覆灭之前,都不会威胁到天穹中的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一件遥远的事情来折磨自己? 毕竟天穹内的生活还是如此美好,至于未来的事,留在未来再说。 这在末世是很正常的现象,习惯了朝生暮死的生物往往会有两种转变,一种,是从此悍不畏死,即便死亡已经近在咫尺,也要张开嘴咬断扑向自己的荒兽咽喉,而另一种,则是学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 而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哪一种转变,都很正常,自然也都无可指摘。……” 男人轻轻合上书,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好像书中那些颇为“诛心”的内容并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反而颇为感慨的说了句:“写的挺好啊。” “我们都知道这本书写的好,林锦苒……先生。” 年轻的黑发男子缓步走下天穹塔,银灰色的眼瞳如同有星光闪烁,黑色的军服下摆随着他的步伐而向后飘扬,左胸处,一座金鼎漂浮在一片白云之中。 男子的家徽远比他清秀的面容更醒目。 林锦苒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男子露出微笑:“既然我们取得了共识,那姬公子还特地来找我做什么呢?” 被称作姬公子的男子缓步走到林锦苒身旁,没有去拿那本书,而是像林锦苒之前那样低头俯视这座在天穹庇护下已经五十年未见荒兽的城市,片刻,轻声说道:“其实下面有很多人本该是第一种的,如果你……不,我们不那么做的话。” 林锦苒转过身与自己这名曾经的学生并肩而立,望向在天穹遮蔽下只有一片银色光芒的“穹顶”,沉默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可接下来呢?被激起血性的人们义无反顾的冲进了荒野,然后?成为荒兽的食物和粪便,亦或者成为英雄?这个过程会有多少人枉死,你想过没有?” “你这是在害他们啊老师,以前您教育我们的那些难道您自己都忘记了吗?一个族群如果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只沉醉于虚幻的和平之中,终将会自己走向灭亡。老师您也是人类,难道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走向毁灭……” “人的血性是不会灭亡的。”林锦苒转过头直视姬公子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一个荒诞的宣传能够做到什么?让一群本就对荒野心怀畏惧或者贪图安逸的人对荒野望而却步?如果本来就是这样,那这种人即便去了荒野,又能够做什么?如果一个人已经贪生怕死到连这样一个荒诞的宣传都不愿看透,就算我们告诉他们,人类需要你们去努力,需要你们去战斗,他们会去吗?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同样,一个真正有血性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份宣传而停下他们前进的脚步。 我承认,一百只绵羊在猛虎的带领下,的确有可能打败狼群,但是小姬你想没有想过,当狼群被打退以后,绵羊还能剩下多少?” 林锦苒背过身,最后说道:“而我们现在只剩下这一百头绵羊,已经经受不住大的损失了。” 姬公子背对林锦苒,望向那片发光的穹顶,眼中充满了迷茫。 一阵风吹来,将摊开的书吹翻到中间的一张书签上,这枚书签大概是本书的赠品,审判所在复刻这本书的时候顺手连它也一并复刻,只不过显然在给这本复刻书加装饰时懒得再加工一下这张书签,以至于用纸颇为粗糙的书签夹在这本精美的复刻书中显得格外显眼。 书签上印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应该是作者的亲笔信之类的玩意。书商们的营销手段从旧时代发展至今,仍旧逃不了那几个套路,加上这几行字委实太过……潇洒,无论是姬公子还是林锦苒在随手翻看这本书时都没有在意。 那些颇为潦草的字如是写到: “我们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羊群,天穹就是我们的羊圈,我们的牧羊犬在羊圈外被狼群包围,而我们只能呆在天穹里,不知道谁能相信,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然而终将有羊会走出羊圈,毅然决然的站在了牧羊犬的身旁。” “他们漆黑如夜,血液如炎,在这个羊圈毁灭之前,他们将成为最后的牺牲。” “以及最初的火焰。” 最后的落款大概是书的作者,两个大字几乎占了半张书签的空间,看来这位作者果然是字如其人,都是一样的……不拘一格。 夜色如墨。 从帝都出发,行进一千两百公里之后,就到了天穹与荒野的分野,有着“天地之隔”称号的天穹边境,北界长城。 在北境长城的太行基地出入口前,两名士兵伸手拦下了一辆破旧不堪的越野车,示意那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出示他的id卡和出入证明来。 头发乱糟糟,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的青年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他的id卡递给士兵,随手在旁边检测仪上刷了一下,检测仪迅速在半空中投影出了男子的全部信息,包括出生年月日和工作经历以及……婚姻信息。 “所以说我这种一眼就能看出单身狗的人根本没必要在id卡上登记婚姻信息好吗……”青年男子看着投影仪上婚姻状况上格外扎眼的一个无字,有些郁闷的吐槽到。 士兵扫了那一堆信息一遍,确认无误后递给男子,笑着说道:“没办法,毕竟现在世道不好,荒野上据说已经进化出能够变幻出咱们人类模样的荒兽来,id卡信息详细点总是好的。” “好吧,随便了。”男子接过id卡,另一个检查出入证明的士兵则看着那份出入证明念到:“性别男……姓名章辰……职业是……作家?” “一个作家怎么想着去到荒野上?”士兵有些疑惑的问道,“荒野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回去吧,荒野上真的太危险了。” 青年男子笑着摇摇头,谢过了士兵的好意:“没事了大叔,我可是立志要写完整部星陨纪历史的男人,在这个志向完成之前,我可不会那么简单就挂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去荒野?”中年士兵摇摇头,仍想再劝说这个大概是被那些所谓的“文人浪漫”一时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回头,而见惯了这些的另一位士兵已经无所谓的耸耸肩,打开了太行基地的大门。 章辰给了中年大叔一个微笑,而后发动了越野车,尘土飞扬,冲进了漆黑的荒野。 “他最后说了什么?”那个士兵疑惑的走过来问道。 中年士兵摇摇头,也是一脸迷茫:“我也不明白,他只是说……他的牧羊犬在荒野上有麻烦了,他要过去帮忙。” 荒野上,越野车疾驰而过。 章辰拉下挡风护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最后回望了一眼已经被夜色掩盖的北境长城, 轻轻摇摇头,收回视线,望向远处的荒野笑容灿烂。 “加油吧我的战友们,不要担心孤立无援,第一只黑羊就要抵达战场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痛多了也就麻木了 苏望附近的沙漠边缘地带。 “看起来……你恢复的蛮好?”王祥云从扬起的沙尘中走出,手中虎啸刀上有鲜血滴落,看起来一路追杀过来,因为追击不顺的他没少杀挡路的荒兽泄愤。 封夏扬了扬手中的虎啸刀,没有说话。而陈柏则从封夏身后走了过来,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中长剑横于身前,显然也不打算再说话。 王祥云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封夏身后的扬-iii型狙击枪上,轻轻吹了个口哨:“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我们那位正直的孙良士官果然还是背叛了我们,选择了……自裁?” 王祥云移回视线,看着封夏的眼神颇为玩味:“原来不仅是自裁,而且还帮封少爷化解了体内淤积的荒能啊。” 封夏抬起眼看向王祥云,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王祥云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惊吓的表情:“哇哦,真是好恐怖的表情,我猜小絮肯定没有看过她哥哥露出这种表情来,作为小絮的拥有者,我还真是……” 王祥云话未说完,脚步却陡然向前踏出,手中虎啸刀随之向前骤然落下,带着灼热的气息,向着封夏狠狠斩落! “幸运啊!”虎啸刀应声劈下,轰然一声巨响,以二人为圆心,沙尘激荡! 下一秒,沙尘中心,两道身影各自冲出,倒退向不同的方向,封夏眼神扫过身后不远的陈柏,手中水墨生猛然插入沙地,借助一瞬间的停滞,瞬间松开水墨生向右平移数步后,脚下步伐不停,双手结成印记后猛然拍向地面,数步以外的水墨生再次爆发出熊熊火焰! 三阶能力,贪狼之焰,爆发! 正欲阻拦封夏拿回水墨生的陈柏眼神一变,身形急速向后掠去,与此同时贪狼之焰瞬间引爆,刀刃上的火焰冲天而起,幻化出一头燃烧的巨狼,仰天长啸一声后,猛然炸裂开来! 沙尘冲天而起,被爆炸的余波波及的陈柏一剑挥出,荒能凝成的银色剑刃将迎面扑来的沙尘隔开之后,迅速拔出腰间的手枪,向着爆炸的中心连连射去。 而另一端的王祥云怒吼一声,手中虎啸刀深深插入沙地,倒滑出十余步后才堪堪稳住身形,而后一手握紧虎啸刀,另一只手五指张开,一面银色的荒能盾就此凝聚而成,为他挡下了爆炸的余波。 就在王祥云荒能盾张开的一瞬间,烟尘之中,被火焰覆盖的水墨生蓦然从沙尘中探出,刀风阵阵,呼啸之声犹如奔雷,在即将斩向王祥云的前一刻陡然转换方向,下一秒,封夏手中的水墨生再次飞掷而出,直指另一端陈柏的眉心! 陈柏轻啐一口唾沫,手中长剑向上一抬架住水墨生,另一边的王祥云则看准时机,手中虎啸刀裹挟着一股火红色荒能,向着封夏的腰间斩去。 三人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境地,而在之前的追杀中,三人都已经明白彼此双方都不是用言语便能够动摇心神的人,那么在确认孙良已经死去之后,多余的闲谈也就没了必要。即便封夏伤势恢复的程度超乎了他们的意料,也容不得他们再去多做准备。 双方走出苏扬的那一刻开始,最终结果就已经注定这场争斗必须有一方倒下,才能宣告终结! 荒漠上沙尘飞扬,将三人的身形遮掩,但荒具撞击的巨响却盖过了风声,荒能与荒能碰撞爆发的波动更是让生存在荒漠边缘的荒兽们避之不及。 而事实上从这场战斗第一刀斩下的那一刻,最擅长趋利避害的荒兽们都已经逃离了这处战场,二阶荒士战斗产生的冲击已经不是它们这些低阶荒兽能够承受的伤害,更遑论现在三人几乎是以死相搏! 火焰升腾,映亮了这片夜空。 王祥云手中的虎啸刀毫无滞涩的刺入了封夏的身体,深入封夏的体内,然而封夏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水墨生依旧狠狠压在陈柏的头顶,丝毫没有松懈! 陈柏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头顶上越来越大的压力已经由不得他去观察情况,只能竭尽全力去抵挡封夏的水墨生,该死,这个小鬼就算伤势已经恢复,怎么可能在虎啸刀的攻势下依旧能够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甚至…… 甚至越来越强。陈柏望向封夏从一开始便毫无感情色彩的双眼,心底不知何时居然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产生了畏惧。 “开什么玩笑!”王祥云怒吼一声,虎啸刀猛然拔出,带起一串血花,而后瞄准那处向外飙血的伤口狠狠劈下,要将封夏拦腰斩开! 银色的坚冰盾卫突然浮现在虎啸刀的前方,却连阻拦虎啸刀一瞬都做不到便被斩碎,然而接下来,数面小型的坚冰盾卫出现在了虎啸刀的前方,终于将虎啸刀的刀锋停滞了一瞬! 一瞬即生死! 封夏的眼中终于不复平静,明亮的瞳孔中如同有火焰在燃烧! 贪狼之焰,二次爆发! 狼啸声冲天而起,剧烈的冲击将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王祥云狠狠推开,连续倒退数十步后才稳住身形,望向那处爆炸中心,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不可能……你只是一个二阶荒士,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施展出两次贪狼之焰,更何况还受了我一刀……” 王祥云的声音戛然而止,沙尘中,一个身影轻轻推开另一个身影,任由那个身影仰面倒下,而后走出了烟尘。 封夏一只手握住水墨生,另一只手缓缓松开,淡紫色的晶体粉末随风飘散,而他腹部那可怖的巨大伤口处,已经被浓郁到化为液态的荒能填补。 “你吸收了那枚三阶荒晶,然后用荒能愈合伤势……怎么可能!”王祥云艰难的说道,“三阶荒晶蕴含的能量不同于二阶,你充其量有一个吞食者的能力,怎么可能撑得住那么大的能量!” 封夏的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之色,一步步走近王祥云,轻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任由你刺我一刀的原因。” 王祥云有些失神的看了封夏腰间那处可怖的伤口一眼,那处伤口仍在向外不停的流淌——流淌着紫色的荒能液。 深深咽了口唾沫,王祥云问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很傻气的问题:“不疼吗?” 封夏的脚步停了一下,无比认真的回答道:“疼,不过,疼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苏扬,夏桀统领府的院落里。 夏桀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封絮,问道:“小絮,你认真的吗?第一道基因锁的解开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旦真有什么麻烦,甚至你夏大叔我都来不及出手救你。” 封絮用力点点头:“没事夏大叔,我可以的。” 夏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旁边一脸事不关己微笑的白启一眼,说到:“那好,我去准备基因药剂,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里等我吧。” 封絮乖巧的点点头。夏桀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挥挥手示意这两个小家伙麻利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呼,终于搞定了,没想到夏桀大叔会这么简单就同意,我之前还以为夏桀大叔会不同意呢。”封絮长出一口气,蹦蹦跳跳跑到白启身边笑着说道。 白启脸上的微笑在夏桀转身回到房间以后便变成了一张哭脸,郁闷的说道:“夏桀统领不会找你麻烦,但却难保不会收拾我,就从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就知道,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我肯定在劫难逃。” 封絮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白启的肩膀说道:“没事了启哥,等我成为荒士以后,夏桀统领要是找你麻烦,我罩着你就好了。” 白启无奈的摇摇头:“再说吧,对了小絮,之前夏统领找你,是和你说了什么事?” “什么时候啊?” “就是昨天嘛。” “哦你说昨天啊。”封絮说道,“夏桀大叔就是问我要不要和黑虎和谈——如果我哥没出意外的话。” 白启皱了皱眉:“那你怎么说的?” 封絮学着封夏的样子耸耸肩说道:“我说这事我不能做主,要看我哥的意思了。” “可夏哥和黑虎为敌不是因为你吗?” 封絮摇摇头,轻声说道:“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话,哥哥根本没必要和苏家联手去针对整个黑虎,只需要解决掉那个什么黑虎帮大少爷就够了。 夏哥那么做,是因为除了我的事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吗?”白启若有所思的转过头,轻声说道。 沙漠之上,有一名男子急速掠过,他身上的作战服已经残破不堪,手中的短刀也在之前用完最后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底牌后彻底变成了一把普通的二阶装具。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活着就够了!陈柏也好许辑也好,他们死了便死了,毕竟黑虎从来没有亏欠过他们,能够让自己这位黑虎大少爷得以活下来,他们已经算死得其所! 只要自己能够彻底逃回去,这一次荒野游历就没有亏,一直阻碍自己的三个老人已经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已经翻不起多少风浪,更何况按照这次计划,回去之后黑虎就要正式依附在那位夏桀大统领手下,王祥云不信那个封夏还敢对自己出手! 但这一切都只要自己能够逃出那个封夏……那个疯子的追杀! 被王祥云那柄虎啸刀上的特殊能力变成活尸的陈柏奄奄一息的躺在沙漠中,封夏站立在他身旁,平静的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水墨生。 陈柏吐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口气,终究没有合上双眼。 死去的活尸开始迅速腐烂,终于化为一捧黄沙。 大风扬起沙尘,将一切逝去痕迹掩盖,包括鲜血,死亡,也包括背叛。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求收藏!) 沙漠中没有更多的遮蔽物,也因为如此,一个逃跑的人想要成功反杀,必须要有着万全的把握才可以。 王祥云不觉得自己有万全的把握,至少现在没有。强行吸收三阶荒晶的封夏在刚刚绝对有着一刀斩杀自己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很小,也足够让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用掉虎啸刀那唯一的三阶附加能力“活尸役使”来帮自己阻拦封夏。 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王祥云的最高信条。 值得庆幸的是,虎啸刀那一刺给封夏带来的伤势绝对没有封夏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作为黑虎帮历代继承人的信物,虎啸刀的威力有多大,王祥云可能是除了他父亲王静以外最清楚的人,除去那个一次性的神秘域能力“活尸役使”外,虎啸刀本身还带有两个一阶战斗域能力的阵列:灼烧和剧烈伤口,后者会加深虎啸刀对人体细胞的破坏,而前者,则会对伤口处造成持续性的荒能侵蚀伤害。 在这两个能力加持下,虎啸刀那一刺的威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自己那一刀已经深入封夏的体内,即便他借助着三阶荒晶所蕴含的庞大荒能延缓了伤势,但如此庞大的能量,又怎么可能是封夏可以完全掌控的? 一旦他的吞食者能力无法再压制住那份庞大的荒能,那支撑他击败自己和陈柏联手的力量就会瞬间化作致命毒药,将他的身体如同气球一样引爆,这一次,可没有什么孙良能够帮他打出淤积的荒能了。 不过王祥云并不准备回头趁封夏虚弱的时候彻底解决封夏——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补刀,而是他不愿意冒险。陈柏和许辑已经死去,这份收获已经足以让他满足的回归苏扬,至于封夏的潜在威胁,王祥云不觉得会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今后大家都是在夏桀大统领手下混饭吃的人,我就不信,你真能够冒着得罪夏桀统领的风险对付我?” 王祥云回头望了一眼,风沙遮掩了他的视线,不过在他的感应范围内并没有封夏的踪迹,想来他也知道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杀自己而是想办法疗伤。 王祥云摸着下巴,步伐略微放慢好调整体内在之前逃窜时紊乱不稳的荒能,脸上浮现出阴森的冷笑:“不过我之前听说,那个叫封絮的小丫头应该也在夏桀统领府上,如果能生米做成熟饭的话,想来这位封少爷也不好再对我做什么来了吧。” …… 和王祥云所设想的不同,封夏的情况要好的很多。 也许是之前吸收那枚二阶荒晶的压力逼迫,这一次噬荒在压制三阶荒晶的荒能时显得更为“熟练”,再加上虎啸刀带来的巨大伤势无时无刻都在侵吞着封夏体内的荒能来修补,封夏现在的状况反而要比之前吞噬二阶荒晶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然而自己现在仍旧无法发挥噬荒真正威力的事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噬荒的最强之处,并不在于“噬”,而在于“荒”,这是前世开发出这个能力的那个人所说的话。 “感应,剥夺,吞食,汲取,吸纳。 这是噬荒的五大特性,分别来自五个不同的四阶进化域能力,它们构成了噬荒的“噬”。 而荒则是在吞噬一切之后的再创造,以吞噬的荒能为基础,构造出一个新的空间,在那里构成一个独属于噬荒的荒能循环……你听懂没?” 记忆中的封夏一脸懵逼的摇摇头,那个一身研究员衣服的老头用力翻了个白眼,挠挠头想了想,一拍手说道:“意思就是说你等于比别人多出一倍的荒能储备——多出一个大血瓶,并且还是会自我补给的那种,这样讲懂了没?” “哦,原来是这样啊。”封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沙漠上突然平地掀起了龙卷风,辐射云层随着大风开始旋转,一个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空的旋涡在空中缓缓浮现,仿佛要将一切都卷集进去。 如此剧烈的龙卷风只会出现在沙漠中心,但这里可是沙漠边缘! 而封夏就站在那龙卷的中心,双眼紧闭,好像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一只灰色野兔猛然间从不远处的沙丘跃起,有力的后腿狠狠蹬地,而后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龙卷风中,紧随其后是追捕它的一头成年沙狼,两只荒兽一前一后,对那龙卷风好似熟视无睹一般,径直冲了进去。 野兔和沙狼毫发无损的通过了龙卷风,或者换一种说法。 龙卷风对他们而言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风眼中心的封夏腰部的伤口开始有紫色的光华流转,触目惊心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少年的双眼依旧紧闭,而后面朝天空,缓缓倒了下去。 龙卷风依旧在围绕着少年旋转,众多生存在这片沙漠边缘的荒兽们在那场战斗结束后开始陆续返回自己的巢穴,或者开始他们的捕猎生活,越过沙丘躲过沙暴,一次次的穿过那处龙卷风,却始终对它熟视无睹,就好像那处龙卷风…… 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封夏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动静,而在他的意识深处,一个陌生的声音悄然响起。 “欢迎回来……” 在意识深处,是一片明媚的天空,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小屋,打在一个青年男孩的脸上。 青年费力的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那个唤醒自己的陌生声音已经不在,封夏从床上坐起来,怔怔的看着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摸摸身上熟悉的那件衬衫,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一跃而下,似乎是睡了太久让身体有些来不及适应,他走的有些跌跌撞撞。 封夏一把拉开了小屋的门。 门外是一片黑色的雾气,在雾气的最深处,隐隐有紫色的光华在流转。 封夏缓缓转过头,目光习惯性的停留在了身后床头的那份日历上。 2020年4月30日,农历庚子年四月初八。 五十年前! 在龙卷风的中心风眼处,由三阶荒晶所提炼出的浓郁荒能已经将封夏整个人包裹进了里面,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紫色的蚕茧一般,而如果凑近了去看,就能够看到在蚕茧的中心,封夏静静的躺在荒能包裹之中,无数道细小如蛛网的荒能丝线将他与蚕茧连接,浓郁的荒能就这样慢慢进入了他的体内,最终被他的身体完全吸收——或者被他身体中的另一个存在储存。 少年腰间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意识深处,封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回到卧室,想要去窗前看看外面的景象,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意识蓦然震动了一下,而后整座小屋开始缓缓变浅,就如同一副水墨山水画一般慢慢蒸腾化作雾气,最终消失在了封夏面前。 整个过程仅仅只是封夏一个转身而已。 “这是一个梦吗……”封夏下意识的掐了一下自己,如同掐在一大团棉花上一样,但却传来了真实的痛感。 封夏看向自己的左手,视线转向黑暗中的那处紫色光华,轻声说道:“还是说,这里就是我前世到记忆的断层也没有真正进入过的‘荒’?” 小屋蒸腾后化作的雾气突然晃动了一下,而后化作一条细线,隐隐有淡紫色的光华在流转,在一片漆黑的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细线开始缓缓延伸,终于和远处紫色的光华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在指引我过去吗?”封夏喃喃自语道,沿着那条细线开始向前。 不管这里是梦也好,荒界也罢,到目前为止封夏并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什么恶意存在。而小屋的消失就说明将自己指引来这里的存在不希望自己回头,既然如此,那不妨跟随这条细线走到尽头看看再做决定。 其实真实原因的是这个随遇而安惯了的人懒得思考了,三世为人的经历并没有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才最安全,既然这样,那就选择一条最省力的方法,毕竟看现在的情况,自己明显不是将自己召唤来的那位存在的对手,既然如此,那何必再为难自己呢? 能够把懒解释的这么头头是道,封夏觉得自己实在是穿越者界的一股清流……或者用泥石流更贴切。 而封夏不知道的是,在他掐自己左手的那一瞬间,一直很平静的紫色蚕茧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而后大量荒能瞬间涌入他的体内,随着荒能的吸收,蚕茧上蒸腾起大量紫色雾气,飘散之后,原本厚实的蚕茧已经小了一圈。 而此时此刻,身处自己意识深处的封夏已经渐渐接近了那处紫色的光华,那个陌生的声音也重新在他心头响起,只是不像最开始那样清晰,但随着封夏与那个蚕茧的距离不断拉近,那道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细线延伸到了终点,一个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球状物前。在紫光的照耀下,周围的黑暗雾气退散开来,形成一个小圆,刚好容下封夏与那颗光球相对而立。 那个陌生的声音终于再次清晰的响彻封夏心头。 “欢迎回来,我的宿主。”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破碎的暗紫曼陀罗(求收藏!) 封夏下意识的将视线从那处紫色的光团,想要开口回答,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个陌生的声音并不是来自光团,而是来自另一个地方……封夏转过头看向四周,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就在此时,紫色的光团突然光芒大放,将照亮的空间瞬间扩大开来,以封夏站立的地方为圆心,一个巨大的紫色圆环迅速形成,然而在扩张到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后,光团的光芒开始减弱,扩张的范围也因此停滞。 封夏看向光芒形成的结界边缘处,在那里,隐约有一柄长剑的虚影在结界外若隐若现,在紫光构成的结界照耀下漂浮不定。封夏望着那柄长剑,楞了一下,向长剑所漂浮的地方走去。 然而就像此前他走出那间小屋时一样,在他看到那柄长剑幻影的一瞬间时,已经失去了全部能量的紫色光团开始淡去,随之构成的紫色结界也渐次消失,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再次坠入黑暗。 封夏环顾四周,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似乎永恒的黑暗在他周围弥漫,在这个由黑暗充斥的世界,只有自己是唯一的色彩。 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向他袭来,如同天旋地转一般,封夏猛然闭上双眼。 在沙漠中肆虐的龙卷风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紫色的光茧已经消失不见,而封夏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下一秒,封夏就已经从意识深处回归现实,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检查一边身体,发现非但没有任何异样,在昏迷以前那枚三阶荒晶给身体带来的沉重负重感也已经消失不见。 一头正途经此地的沙狼突然冷不丁看到身边冒出来一个活人,被惊的向旁边跳去,迅速反应过来后怒吼一声,许是觉得自己作为一头二阶荒兽居然被一个身上没有一点荒能波动的小鬼吓到很是羞愧,就要一口咬断这家伙的咽喉! 来不及拔出水墨生的封夏下意识的一拳轰出,沙狼的眼中闪过厉色,自己的牙齿锋锐程度远超同类,即便是一般的二阶荒士也不敢硬接自己的撕咬,这个小鬼明显是一个不知事的雏儿,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封夏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作死行为,然而收拳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打上去,毕竟沙狼的咬合力虽然不弱,但依自己的实力,虽说不能做到正面用肉体抗衡,一次撕咬却还是能够抗下的。 紧随其后的一幕让封夏呆在了当场。 那其实根本没有用多少力气的随意一拳轻而易举的将沙狼引以为傲的利牙打折,而后一往无前的继续向前,准确无误的深入到了沙狼的咽喉,最后笔直的将沙狼的头打烂。 血花四溅,有几滴落到了封夏有些呆滞的脸上。 沙狼无力的呜咽了一声后,软软的从封夏的手臂上滑落,瘫倒在了封夏的脚下。 封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愣的掐了掐手心,疼,这次是真的了。 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觉逐渐显现出来,封夏闭上眼睛,感受着在体内各处血脉流动如同山海般澎湃的荒能,须臾,睁开双眼,目光直视前方。 三十五个能力点,距离二阶的最高上限也只有一个能力点的差距。 能力点的提升,也意味着荒士体内可以储备的荒能增加。每一个能力点都相当于一个储水瓶,能力点越多,可以储存的荒能也就越多。而每一个能力点可以储存的荒能多少也不相同,越往后,能力点就越难增加,可以储存的荒能也就越多,比如说封夏现在的三十五个能力点,身体内储存的荒能却已经比他昏迷前多出了整整一倍。 这股力量大概就是自己方才进入荒界时吸收的?封夏微微摇头,眼中有些疑惑,方才自己在那似梦非梦的经历中直到醒来,也没有荒能进入身体的感觉,可如果不是在方才吸收的,那这股力量又是如何得来的?难道…… 封夏刚刚想到一个可能性,身体便猛然晃动了一下,原本体内那澎湃的荒能突然如同海绵里的水被挤压抽走一般迅速流失,强烈的虚弱感迅速席卷了封夏全身。 封夏苦笑一声,紧闭双眼内视自身,只看到全身血脉中的荒能奔腾如大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向着隐藏噬荒能力的左手处流去,在那里,封夏看到了一个紫色的繁复纹路,牵连在一起,化作一朵美丽而危险的花朵。 暗紫曼陀罗,噬荒能力的基因阵列组成的纹路,同时也是封夏前世记忆断层处最后看到的景象。 身穿白色研究服的老者面无表情的将他推了下去,身后是无边深渊,然而前世的自己却似乎并无恨意,只是深深的望着老者胸前的研究所徽记。 那是一朵暗紫曼陀罗。 一阵剧烈的头疼猛然袭向封夏的大脑,剧烈的疼痛让封夏低吼一声,一拳垂向地面,尽管荒能已经枯竭,但二阶巅峰的荒士一拳之力,仍旧将沙地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金黄色的流沙顺着那处凹陷迅速流下,转瞬间就将那处凹陷重新填补。 这便是规则的力量,即便你有能力造成破坏,也不可能对它有任何改变。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涌进了封夏的意识,伴随着这个念头的进入,封夏那剧烈的头疼也瞬息消失。 而就在封夏的头疼消失的那一刻,原本在二阶巅峰的充沛荒能下快要凝聚成型的暗紫曼陀罗吸收荒能的动作突然停止,下一秒,曼陀罗花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连根拔起一般,瞬息破碎在了封夏的左手处。 “不要……急躁……等待真正的……” 就在曼陀罗花破碎的瞬间,一个无比熟悉的苍老声音在封夏的心头蓦然响起,封夏猛然抬起头。 面前却依旧空无一物。 而封夏左手处已经凝聚成形的曼陀罗花纹此刻已经再次破碎成最初的那个繁复花纹,再也看不出曼陀罗花的形状。 …… 沙漠上,正在加快步伐向着苏扬飞奔的王祥云长长出了一口气,三号矿场的轮廓已经在视野中缓缓浮现,大概还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对于已经达到二阶的自己来说,这段距离不过三两分钟而已。 只要到达三号矿场,就意味着自己进入了安全领域。矿场守卫可都是荒士营的人,自己虽然是黑虎的继承人,但现在却是货真价实的荒士营狩猎组成员,封夏还不至于胆子大到敢于在自己人面前下杀手。 而就在王祥云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冲向他的心头,没有任何犹豫的,王祥云猛然从沙地上一跃而起,身体向后翻去,一枚银白色的实体荒能弹紧贴着他的鼻翼掠过,而后打在了他身前的沙地上。 风吹云舒,天色昏沉,黄沙漫卷,正好杀人。 随手将手中那把未能见功的狙击枪丢开,同样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少年从黄沙中缓步走出。 王祥云眼神冷厉,拔出了插在腰间的虎啸刀。 而与此同时,在苏扬的夏桀统领府中,白启与夏桀看向刚刚服下药剂的封絮,脸色无比严肃。 封絮紧闭双眼,端坐在夏桀书房密室的一个蒲团上,静心凝神,感受着体内突然流入的那股巨大荒能,小心翼翼的引导它们游走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最后汇聚在心脏处的基因锁地带。 夏桀给封絮用的基因药剂并不是苏扬研究基地所产,而是他从天穹带出的,由夏家旗下研究实力最优秀的伊阙研究所出品的新型基因药剂,相比较于荒野上的这些苏扬之流杂牌研究基地出品的基因药剂,天穹内的基因药剂更加注重使用者的安全性,而伊阙基因药剂-iv型更是将杂质率降低到了接近百分之一的地步,而那百分之一更多的是引导性药物,用来帮助使用者引导药剂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同时也是为使用者准备的安全锁,一旦使用者解开基因锁失败,或是引导能量出了差错,这些药物便会瞬间产生反应,生成一种对荒能具有极强排斥性,但却对人体无害的星陨元素,将失控的荒能排出使用者体外。 夏桀双手抱怀,站在那里观察封絮片刻,确认封絮引导荒能已经没有问题后,便拎着白启悄悄退出了密室。现在封絮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自己二人留在那里反而会使得他紧张。而且不过一墙之隔的距离,夏桀不认为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来不及出手相救。 狠狠的瞪了一脸讪笑的白启一眼,夏桀冷哼一声,示意白启在密室门前守着,自己则起身走出书房,望向统领府大门,眼中有些担忧的看向头顶的穹顶。 狩猎三组在上周孙良发回危机解除报告之后的第二天就与作战部失去了联系。至今已经整整一周,狩猎一组现在也已经被派出去参与三组的搜救工作然而至今除了王力、许辑、陈志等人的遗体以外,真正重要的两人,封夏和王祥云都没有找到。从遗体发现的地方来看,应该是狩猎小组发生了内讧无疑,但究竟是哪一方赢哪一方输,在那两人找到之前都无法判定。 也是自己疏忽,昨晚整理完报告居然没有收起来,结果被封絮看到。夏桀按了按眉心,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他并不担心封夏的情况,就像他之前和老师说的那样,这对于封夏本身就是一道考验,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利益,想要得到就必须有所付出。封侯虎当年做的选择,自己已经以庇佑封絮一生作为了回报,封夏如果还想借力,就必须再拿出相应的筹码来换取自己对他的投资。 没有筹码就想上赌桌的人,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封夏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提出那个赌约。 但封絮那个傻丫头还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哥哥,今天早上就一声不吭要自己偷偷开始晋阶,这才逼着夏桀不得不将计划提前,把那瓶伊阙基因药剂交给了小姑娘。 “但愿你能成功吧。”夏桀望了望荒野的方向,又回望了书房一眼,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绽放的葵花(求收藏!!!) 下午三点,最后的阳光终于无法再穿透辐射云层,于是荒野再次坠入黑夜。 然而对于已经达到二阶的王祥云和封夏来说,这种程度的黑暗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尤其是两人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五十米的情况下。 依二阶荒士的肉体实力,五十米,不过是数个呼吸的距离而已。而封夏却能够在在进入这个距离,甚至完成了一次狙击后才被自己发现,这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王祥云反手握刀,迅速想通这一点后,原本狠厉的眼神迅速变幻,看向封夏的脸也变得有些僵硬。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王祥云缓缓将虎啸刀放在一个抬手可至的,而又不会直面封夏的位置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封夏好像也并不急于与王祥云开战,水墨生仍旧挂在腰间没有拔出,说道“然后在谈判的过程中被你趁机偷袭吗?” 王祥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封夏没有直接上来就开战的意思,那就意味着二人之间还有和谈的可能。现在他反而有些庆幸陈柏此前死在封夏手中了,如果陈柏还在,自己绝无可能和封夏偷偷和谈,这无关利益,而是封夏的开战对象是整个黑虎,如果要和谈,黑虎这边的人选只能是王静本人,即便是身为黑虎继承人的王祥云,也没有这个资格。一旦他这样做了,即便是王静有心保他,他的继承人位置也将不保。 这是属于首领的尊严,即便黑虎只是苏扬的一个普通的黑道势力,这种尊严也不容践踏。虽然在王祥云看来这种尊严只是一个幼稚的笑话而已。 没有实力谈尊严,就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要求一位素昧平生的富翁把他的家产全部捐献给自己一样可笑。所以即便王祥云是未来黑虎的首领,他依然对这种尊严格外鄙夷。如果有必要,他丝毫不介意沦为任何一位强者脚下的一条狗,只要那位强者能够给他打赏足够的骨头。 而在这种心理的因素影响下,在王祥云眼里,一切比自己弱的人,实际上也与猪狗无异。 小人物不配谈尊严。这就是王祥云的信条。 “一千银元如何?”王祥云迅速开口道,唯恐语速慢上一点让封夏失去耐心直接开战。 封夏看起来好像被勾起了兴趣,嘴角微微上翘,看向王祥云开口说道:“哦~这是要准备花钱买命了吗?” 王祥云脸上原本僵硬的表情迅速平静下来,对于一个谈判者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素养,他望着封夏,同样嘴角上浮,这个表情意味着他已经进入了谈判的状态:“那么封少爷觉得我该值个什么价呢?” 封夏深深吸了口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没有回答王祥云的问题。王祥云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结怨应该是因为在下骚扰了封少爷的妹妹,既然如此,在下可以在此发下毒誓,从今以后如果我再敢有对封絮小姐不利,或是接近封絮小姐十步以内,从此天雷轰顶,不得好死。此外作为赔礼,在下还有两千银元一并奉上。” 两千银元,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二阶荒士的全部身家,比如陈志这种士官,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过刚刚到这个数目而已,即便是王祥云,要拿出这笔钱来也颇为肉疼,然而危机当头,已经容不得他再多做权衡。 然而封夏似乎依旧不为所动,王祥云却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他不相信封夏身为封侯虎的儿子,会不清楚这两千银元背后所代表的诚意。如果是担心自己再对他妹妹有什么不利的话,自己也已经发下了毒誓。两管奇侠,王祥云不信封夏会不心动! 封夏忽然笑了,他看着王祥云,说道:“两千银元,的确是大手笔,如果我只是一个杀手,那么这个价位已经足以让我掉头离开,如果我是一个哥哥,那你发下的毒誓也已经足够让我不再担心。” 王祥云缓缓颔首,说道:“既然如此,封少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更不用说我们今后还有可能一起在夏桀统领手下做事,你我如今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件大好事。再者,依夏桀统领的实力,日后根基稳固,将荒士营与城主府一统之后,成为真正的苏扬之主自然不在话下,白启是白熊个统领的儿子,自然不能留,能成为夏桀统领左膀右臂的自然只有你我……” 封夏抬起头,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夏桀统领会一统荒士营和城主府?” 这次换王祥云愕然:“夏桀统领如今实力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苏扬第一人,只要根基稳固下来,统一苏扬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封夏深吸一口气,看向王祥云:“荒士营和城主府的架构在苏扬已经运行了三十多年,之前并非没人动过这种心思,五年前的苏扬内乱就是因此爆发,结果你也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夏统领能够一统荒士营和城主府?” 王祥云笑容阴冷:“此前那些人失败不过是因为他们实力太弱而已,只要实力够强,什么样的反抗不能扑灭!” 黑暗中,王祥云的声音掷地有声,格外……刺耳。 封夏微微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而后,少年腰间的水墨生缓缓拔出。 王祥云楞了一下:“封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封夏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祥云,湛蓝色的刀身在夜色中如水般清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其实我停下来,没有什么要和你和谈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为什么要杀你而已。” 第一刀落下,王祥云从看到封夏的第一眼就开始蓄势的那一记斩击直接被破开,向后倒退三步。 “和你说这个不只是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而是想让一个人知道,她死了,但还有人记得她,没忘记替她报仇。” 第二刀斩落,王祥云作战服下的精铁铠甲尽数碎裂,再退十五步,嘴角流出丝丝鲜血,望向面无表情的封夏,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怨毒,还有一丝迷茫。 “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和你聊下去了,因为我觉得就算你到死,都不会想起来我要杀你的真正理由。” 第三刀斩落,虎啸刀破碎开来,水墨生也因为不断灌注的庞大荒能无法承受而开始出现裂纹。 “欺负小絮的只有你,所以如果我要为小絮报仇,只需要杀你就可以了。我之所以要加入苏家,向整个黑虎宣战,是为了另一个人。 赵股第一个死,因为是他把她带回了黑虎的基地献给你。胡端之所以死,是因为你玩过她之后,随意将她送给了胡端,而胡端则拉上了陈柏和许辑。 所以我知道来到荒野上的除了你之外还有陈柏和许辑之外,其实我……挺开心。” 封夏刀势未减,声音无比认真。 第六刀斩落后,王祥云已经半跪于地,再难说出话来,他不断竭尽全力去回忆封夏说的到底是谁,但根本回忆不到! 四年前赵股到底带了谁回来!究竟是哪个女人能让眼前这个如同魔鬼般的少年如此疯狂!可能够被赵股带回了那就是说只是个酒吧女,开什么玩笑,一个酒吧女能让一位天才如此念念不忘!这里是末世,不是言情剧! 王祥云挣扎着怨毒的说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不过……是个……婊子而已……” 封夏水墨生的刀势忽然慢了下来,仰起脸看着头顶黑暗的云层,轻声说道:“是……啊。” “我叫杨玲,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你们是刚搬过来吗?我来帮你们吧……” “别担心小絮,你哥哥只是太累发烧了而已,真是的,一个小鬼头那么逞强干嘛,擦点酒精,我去问老李头要点药,我记得他那里还有点退烧药……” “啊,你病养好了吧,还记得我是谁吧?对,我就是你的杨玲姐姐,告诉你,这次要没我你就死定了,以后长大了要记得好好谢我,听到没?” “葵花啊葵花啊,见过没有,这可是葵花……额好吧我知道它只是葵花籽,但是只要你把它种下去,早晚会长出葵花来,金黄色的向日葵诶,特别漂亮的。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不会有假,这葵花籽也是我爸爸当年送给我妈妈的东西,听我妈妈说,他们小时候见到过葵花,花盘特别大还向着太阳……” 记忆中的女孩笑脸明媚,坚强的如同一朵盛开的葵花,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不愿意敲开在她心里只是需要照顾的弟弟妹妹的那扇门,于是便一个人选择了那条最艰难的路。 可是葵花在这个没有阳光的世界里,只会悄无声息的凋零而已。 而碾碎葵花的人甚至连他脚下碾碎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弱者……无……尊严……”王祥云依旧挣扎着说着。封夏望着他的脸,水墨生最后一刀斩落。而后望着王祥云的尸体轻声说道:“你说得对。” 这个世界的确如此残酷。弱者没有尊严,只能被强者欺凌,就像如今的人类与荒兽,一旦人类放弃了进取之心,就只能沦落为荒兽的食物,这无可厚非。 但是人不是荒兽,荒兽可以弱肉强食吞食比自己弱的同类来完成进化,难道人类也要这样做吗?那么这场战争持续到最后,这个世界只剩下一群只知道弱肉强食的野兽,那这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承认。” 水墨生终于无法再承受封夏体内那澎湃的荒能,轰然爆裂开来。 封夏望着天空,眼神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在流转。 “我曾经看过很多本小说,对,就是旧时代很流行的那些小说,玄幻也有仙侠也有历史也有,不管是那一本,主人公在杀人以后都很喜欢霸气的说一句,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但我不承认。 我辛辛苦苦重生三世,不是为了认同什么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这种狗屁真理的。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让弱者失去尊严,那就由我来庇佑他们直到他们能够捍卫自己的尊严,如果我们进化的终点是为了成为一个只会弱肉强食的野兽,那就由我来重新建立新的进化之路。 如果这片星空,注定要让这个世界终结,那就由我来重新构造这片星空。” 很多年前有一个夜晚,有一个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岁的大龄男青年灵魂的小鬼挣扎着从发烧的昏迷中醒来,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清丽的女孩的面容。 女孩微笑着说:“终于醒了啊,那就继续休息吧,晚安。” 暗紫曼陀罗花悄然绽放在封夏的左手手心,而后再次破碎开来。 而就在那一瞬间,一枚不起眼的葵花花种在少年的手心中悄然成长,而后瞬息绽放。 天空中有雷声轰鸣,如同屹立在进化终点的天神震怒, 少年只是轻轻将那朵大概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葵花轻轻放在手心中,任由它被大风带向天空,而后望向遥远到似乎不可及的天空,微笑着说道。 “晚安了,姐姐。”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归来(上) 沙漠,从旧时代到星陨纪,从来都与死亡,危险这类词汇紧密相关。即便在星陨纪,因为辐射带来的影响,沙漠中的矿藏丰富程度远远超过了荒野的其他地带,也依旧少有人愿意去进入,即便是那些为了一个铜元都能舍命相搏的拾荒者也一样。 九死一生和十死一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如果拼上性命还能挣得一线生机,后者就完完全全是听天由命了。流沙,风暴,缺水,还有隐藏在沙丘之间的沙狼和黄沙之下的沙蝎,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人们本就脆弱的生命。即便是被公认已经超越“人类”这一生命层次的荒士,如果实力不济或者运气不好的话,折损在沙漠中也并没有什么出奇。 所以即便是沙漠边缘地区,也一向很少会有人烟可见。只有一些不甘心只在安全地带搜捡别人翻剩下的残渣,又不敢进入沙漠的拾荒者会徘徊在沙漠边缘之外,希图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前人未曾找到的矿藏。 华庆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作为一个拾荒者,他的名字在一众草蛇花头刘老鼠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这也使得他从小就与身边的人不合群,这也是促使他离开安全的大部队,一个人来到沙漠边缘拾荒的最主要原因。 因为名字的原因而被排斥,听起来很可笑,但在拾荒者间却格外真实。极端的卑下地位使得这些最底层的人们形成了一种同样极端的自尊心和大概可以称为“种族认同感”的心理,在这一背景下,他们因而对华庆产生排外心理,也就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其实如果华庆愿意改名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疙瘩事,反正对于拾荒者来说,改个名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华庆本来就没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有多好,又土又俗,还偏偏不接地气,你说你既然都有个“庆”字了,干嘛不再俗一点直接起个华蛇头或者华皮狗什么的,再怎么不济也能说成什么“大俗即大雅”,偏偏取了个这样的名字,让华庆格外的……惆怅。 可华庆惆怅归惆怅,尽管对名字有着千般怨念万般郁闷,也从来没动过改名的心思。 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是收养他的老滑头,这就足够他用这个名字一辈子了。 老头子叫老滑头却糊糊涂涂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名字都没有。捡到自己还是全靠自己命大。老滑头每每给华庆说这事都说“那时候你才多长,跟个猫似的,还没我巴掌大,就躺在我那窝棚棚外头,叫唤都不叫唤,我一走出去,刚准备向前踏一步,一低头就瞅你在个破布头里面冲我嘿嘿笑,把我吓的差点没一脚踩你脸上,要不是旁边的花皮蛇叫了一声,你估计就当场交代到那了。” 老滑头给华庆起名时头疼了一晚上,最后一拍手说老子叫老滑头那你就姓华好了,跟了老子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叫华庆就得了,听着就喜庆。当年三岁不到的华庆就流着哈喇子看着这个一脸黑灰,明明才刚刚三十岁却老的跟五六十的男人,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猫叫了两声就被老滑头默认同意了,屁颠屁颠就爬上床去睡了——老家伙打了一辈子光棍,完全不明白华庆叫唤是因为饿极了。 其实老滑头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原因,就算他到死都没说,华庆也知道个八九分,老滑头是不想让自己一辈子当个拾荒者,名字是小事,但老滑头不想让华庆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拾荒者,进而就此无所事事而已。 华庆随意将手中的工具铲向地上挖了一铲子,反正也没指望这附近能有什么好东西,来这里之前华庆看到这里留有一个拾荒者小队燃起的篝火残留,想来这里已经被人翻捡过了,留在这里只是图个安全而已。既然那个小队留下的篝火完好,就说明这附近不会有什么荒兽出现,可以让一路赶到这里的自己好好休息一晚上。 默默叹了一口气,华庆又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自己撒下的驱虫粉和报警器都完好以后,长长伸了个懒腰,将身体扔在铺好的铺盖卷上,打了个哈欠,就要就此进入睡梦中。 一阵劲风卷集着浓烈的血腥气,毫无征兆的向着华庆袭来。尽管从来没有踏上进化之路,但多少也进化出了两个一阶能力的华庆本能察觉到了危机,来不及从铺盖卷上爬起,一只手握紧放在身侧的工具铲,身体迅速翻滚到另一侧的草地上,来不及抱怨沙棘草特有的那股刺激性气味,华庆单手撑地,终于站起身来,这才看清楚袭击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头足足有一米高的土黄色沙狼昂然屹立在华庆面前,锋利的前爪从肉掌中探出,即便在如此昏暗的黄昏,华庆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利爪上闪烁的寒光,即便自己身体已经经过了一阶肌肉强化,只要被那爪子来上一下,自己就会毫无疑问的交待在这里。 而更让华庆不安的是那头沙狼的嘴角不断滴落的涎水,一头沙狼在面对猎物时嘴角流涎并没有什么,但那头狼的涎水却是渗人的黄褐色,一双狼眼更是狰狞透漏出疯狂的血红色,那意味着这头沙狼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上了辐射病! 华庆“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握紧了工具铲,跑已经是跑不掉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去一搏。别的人来沙漠边缘十几二十次连流沙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回,自己才来第二次,就撞上一头被辐射感染的疯狼,真的是……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的坏运气。 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对已经不知道是跑到天上还是地下亦或是已经变成肥料滋润大地的老滑头说声抱歉估计你干儿子没机会出人头地以后,华庆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听起来还很稚嫩,可以称为“男孩”的“抱歉抱歉让一下”的惊呼声,一个瘦弱的黑色身影从不远处的沙漠中疾驰而出,他伸向前方的右拳上套着一个大概是拳套之类的东西,五个水蓝色的尖锐突起伴随着少年的惊呼,有一层火红色的能量迅速将之包裹,而后笔直的向那头沙狼撞去。 在听到那个少年声音的一瞬间,华庆看到原本还算有一丝清明的沙狼的血红色双眼中瞬息被一种叫做仇恨的情绪填满,而后仰天长啸一声,直接将华庆丢开,怒吼着直接撞向了那名少年的铁拳! 没有预料中的双方对峙,也没有想象中险象横生的肉搏,战斗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少年被火红色荒能完全包裹的铁拳如同打在一个玻璃花瓶上,轻而易举的就将那头疯狂的沙狼直接轰杀成了一团血雾! 华庆又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望向那名少年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这就是荒士的力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从进化中获取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之力! 那名在华庆眼中已经与“年少有为的天才荒士”、“杀伐果决的荒兽猎人”、“见义勇为的少年勇者”等等名词联系在一起的清秀少年,在捡起那枚沙狼遗留的二阶荒晶之后,有些腼腆的冲华庆笑了笑,他的眼睛好像沙漠绿洲中的湖水般清澈,虽然不能望见湖底,却让人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华庆耳畔响起。 “额……这位哥哥,你身上带卫生纸吗,我的用完了,有的话请快一点,说真的,沙狼皮虽然暖和,但真的不适合解决私人问题啊……” …… 而就在华庆幻想破灭的同时,东方天穹八部省,太安行省西北部的主城,旭昌城的城主府内。 东方天穹其实是一个统称,它的实际范围包括了东陆三十七省中八个省份。而太安行省位于天穹的最边缘,是最接近北境长城的地带,历年来与荒兽战争不断,因而成为东天穹内军事力量最强的大省之一。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最接近北境长城,也就意味着最容易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比如说偷渡,再比如说……私奔。 太安行省的实际掌权者是位列诸龙世家之一的司马世家,理所应当的,作为太安行省的主城,旭昌城的城主府自然也就成为了司马世家的主家府邸所在。 城主府的议事大厅内,身穿一身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挠着头,看着坐在议事厅主位,明显浑身怒意已经难以压抑的母亲大人,只觉得一阵头疼,转过视线看向只能屈居左手第二位的老爹,见老爹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男子只好长叹一声,对母亲的决定拱拱手表示没有异议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那个……老妈,小重黎虽然是未经您同意就逃婚去了荒野,但他身边只带了三有……这……两个男人一起走……您给说成私奔……不太好吧……” 正文 第五十章 审判议会 苏扬荒士营,大统领府内的气氛此刻格外微妙。 夏桀坐在左手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肃穆站在会议桌尽头的沈辉和他身后同样一脸严肃的王静,似乎会议正在讨论的事情与他无关。 白雄皱了皱眉,看了夏桀一眼,见他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那么,关于狩猎三组这次因为沈辉副统领的指挥失误而全员覆没的惩罚决定就这样处理。剥夺沈辉的副统领之职,军衔降为上士,调往雷班统领的狩猎一组中,作为狩猎一组的新任副队长,原沈辉副统领属下哨兵队归为夏桀统领调遣。此外,黑虎帮作为新势力加入我苏扬荒士营,按例编入荒士营防卫部队,按人数编制为五个防卫小组,同样归夏桀统领调遣,各位还有没有异议?” 议事厅内坐在桌前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白雄点点头,说道:“那么本决议就此生效,会议到此为止,散会。” 雷班率先站起身来。没有看任何人,自顾自的走出了议事厅,沈辉急忙转过身,紧跟在雷班身后走出了大统领府。白雄瞥了仍然一脸面无表情的夏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便站起身向议事厅外走去,在路过王静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扭过头说道:“既然现在,王静……中士已经分派到夏桀统领麾下,我想过去的一些事大家也就不必再追究了。另外,王士官刚刚加入荒士营,想来还有不少事情还不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趁这个机会询问一下夏桀统领啊。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白雄像是在避开夏桀一般,扭头便快步走出了议事厅。站立在会议桌尽头的王静仍旧一脸肃穆的直视前方,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格外有吸引力一般。 一直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夏桀缓缓站起身,面朝王静缓步走去,然后在与王静擦肩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话语不带丝毫感情波动,轻声说道:“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既然白雄之前宣布决定时我没有说话,那就说明我认同了这个决定。也不用担心我会不会给你们下套,毕竟我夏桀虽然不喜欢规矩,但在这个麻烦的世道,有规矩总是好的,所以我不会一时昏了脑子去破坏它。” 王静的声音格外平稳:“属下谨记在心,有劳夏统领挂念了。” 夏桀轻笑一声,说道:“挂念不挂念,这些客套话,我们之间也就不必说了。我只是想说一句,狩猎三组的全员的遗体还没有找齐,为什么你们就这么胸有成竹的宣布他们全军覆没了,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王静淡然回答道:“这是雷班大统领查到的情报,属下并不知情。” 夏桀缓缓说道:“哦?是雷班的情报啊。可我收到的情报里似乎还有说,在三组里面,还有王士官您手下的两位得力干将和您的亲生儿子,他们全军覆没,似乎您并不在意啊?” 王静深吸一口气:“夏桀大统领,属下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属下的儿子明明在属下的家中,为何大统领会有此问?” 夏桀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最后说道:“没关系,最后的结果还没有揭晓,说不定,会有一个让王士官老来得子的惊喜,也说不定。” 王静背对夏桀,漠然答道:“属下拭目以待。不过如果夏桀大统领最初说的那番话可以当真,那么,属下就算真的老来得子,也称得上喜事了。” 夏桀没有再理会王静的话,走出了议事厅,抬头望向头顶那晦暗的云层,撇撇嘴:“这天还真他奶奶的暗啊。” …… 一头暗红色的沙蝎小心翼翼的从沙丘中探出头来,血红色的蝎尾垂落在沙地上,悄无声息的扫过黄沙,缓缓逼近了不远处好像正在梦乡中的两个人。 下一秒,一道燃烧着的赤红色荒能球从沙蝎的头顶猛然落下,准确的砸在毫无防备的沙蝎头顶,将那只沙蝎直接烧成了一道热气腾腾的夜宵。 封夏鼓着掌从篝火另一端一处沙丘的阴影中走出,轻轻一脚将将那两个铺盖卷上用来做伪装的沙狼尸体踢开,看着华庆的眼中毫不掩饰其赞赏。 华庆有些羞涩的挠挠头,冲封夏腼腆的笑笑。封夏检查了一遍那头沙蝎尸体以后,将视线转向华庆,说道:“看来你现在已经可以熟练运用燃烧的能力,剩下的这段路你一个人走回去,想来也没有问题,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此分别吧。” 被封夏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到的华庆楞了一下,华庆已经喜欢上了这位意外“捡来”的老师,和其他拾荒者中所流传的关于荒士的事迹不同,自己的这位小老师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或者杀人不眨眼,甚至在某些地方反而还有些脱线。而且还帮助自己解开了第一道基因锁,成功踏上了进化之路。这一周的相处下来,从未有过受过这种照顾的华庆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封夏当做了仅次于老滑头的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人,现在封夏突然要说分别,委实让他反应不过来。 封夏有些头疼的挠挠头,看着面前其实比自己现在身体年龄也就小了一两岁的华庆,说道:“不要再摆着那副幽怨的表情了,你已经是荒士了,要学着坚强起来,再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啊,好了好了,看我指的方向,从这里往北走,再走上十公里左右,应该就能到二号矿场,从那里搭火车回去,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那就这样,拜拜了。” 说完这番话,封夏也不管华庆那一脸幽怨的表情,扭过头便走向了相反的方向,然而才刚走两步,他就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一本正经的转过头去,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华庆,认真的说道:“对了,为师刚刚想起来,既然你已经是荒士了,那么就不要太委屈自己,尤其是吃的方面,要知道小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如果青春期吃的太少营养不良的话,那个会变小的,额对,就是那里的那个,虽然小华庆你从小被你爹当儿子养,但这是我们正常的发育需要,不能改的、” 被说破真身的华庆一脸呆滞的看着封夏正色的脸庞,脸刷的一下腾起两团云霞,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扭头就向封夏刚刚给自己指的方向落荒而逃。 一脸正色的封夏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喃喃自语道:“我这样说话……应该不算耍流氓吧,也对,肯定不会算,师徒之间的事,能算耍流氓吗?” …… 与华庆分别之后,封夏很快就恢复到了一个荒野猎人应有的战斗状态中。 让华庆离开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封夏要去调查一件事。 尽管苏扬城主府与荒士营方面联手封锁了三号矿场发生矿难,矿工尽数失踪的消息。然而封夏在带着华庆这个便宜徒弟从荒漠返回时,原计划在三号矿产歇脚,顺便看望一下那群曾经照顾自己蛮多的糙汉子的封夏还是发现了这个冰冷的现实。在连续打昏了三名负责封锁三号矿场的城主府卫兵后,封夏终于在第四名卫兵口中逼问出了大概的真相。 “荒兽……袭击吗?”封夏最后扫视了一遍从那名卫兵口中逼问出来的讯息,叹了口气。 荒兽袭击,对于地处荒野中部偏天穹一带的南洛行省来说是相当少见的情况,更何况苏扬还是地处南洛行省东部边缘地带的聚居地,更加接近天穹八省,尽管仍是荒野地域,但人族的势力要远远大于荒兽,那么这次荒兽袭击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东陆三十七个行省,已经完全沦为荒兽巢穴的有十四个,以东大陆西部边缘五行省为起点,呈扇叶状向东辐射开来,与东方天穹庇佑下的八大行省成东西对峙之势,而剩下的十五个处于中部的行省,则构成了今天的荒野地带。 提这个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临时才补上的设定有多重要,还因为封夏刚刚突然记起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荒兽袭击这个词,对于已经经历过一世人生的封夏并不陌生。以星陨三十年年末的那场与这颗星球擦肩而过的流星雨为分野,在那以后,原本很少出现的这个词汇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这种异变一直持续到了星陨三十二年结束。 能够对人族聚居点发动袭击的荒兽,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脱离了野兽的范畴,真正拥有了完整的思维能力。一个完整的聚居地,意味着完善的防备设施,装备精良的人族军队,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前来支援的人族援军。而能够完成袭击并且安然退去,那就意味着这头或者这群荒兽中至少有一个,已经有了如同人类,甚至超越人类的智慧。 当拥有这种智慧的荒兽数量超越一定数目以后,一件事情便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一个国家的建立,是智慧生物与野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它代表着稳定,高度的阵营认同性以及整个族群的可怕凝聚力。它的出现更是意味着一个族群真正脱离了原始野蛮的范畴,成为与人类对等的存在。 而在封夏的记忆中,就在三十二年的年底,这个可怕的预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一向被视为愚昧无知,只知道杀戮与吞噬,甚至被天穹中大部分更倾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认为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就会在进化之路上自行迷失,最终不攻自破的荒兽们,以他们已经攻占了的十四个行省为据点,向整个世界宣告了属于荒兽们的阵营,自诩为真正的星空之子,时代的新主人,以吞噬毁灭为进化的动力而踏上进化之路,以毁灭旧世界一切为最终目的的终末帝国,就此诞生。 而那个频繁出现在封夏前世残缺记忆中的一个名字,就在那时候,终于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世人们面前。 屹立于黑暗阵营的最高点,率领荒兽向人族宣告所谓“最终审判”来临的各荒兽种族最强者构成的黑暗王者集合。 审判议会。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锁定(求收藏!!!) 轻轻摇摇头,封夏将那些恐怖的记忆暂且抛在了一旁。 不管是恐怖的审判议会也好,还是已经无法确定其降落时间的星陨也好。在接连不断出现的变动影响下,封夏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准确掌握。而更重要的是,即便未来真的没有改变,封夏也无法“说”出这件真相。 这是封夏从苏醒以后就尝试过的事情——每当他对封絮说关于未来星陨的事情时,封絮都会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在封絮的耳中听到的眼中看到的,只是自己哥哥在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而已,没有任何声音,而更让封夏疑惑,乃至于带有一分畏惧的是,当自己尝试着用口型向封絮传达关于星陨的讯息,在封絮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思。 这就是规则的力量。 封夏再一次想起了之前在与王祥云决战时突然在心头回忆起的那个念头。低下头,目光移到左手处的噬荒纹路上。 噬荒的背后一定蕴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自己现在却没有力量发掘。尽管三天前那个夜晚和杨玲姐姐道别时,自己曾经无意识间完成了对荒界的激发,但却并不代表着自己已经有实力去接触这份足以打破规则的神秘力量。而且封夏冥冥中有种预感,如果自己有意识的去主动尝试开启荒界的话,很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深呼吸一口气,封夏继续向三号矿场的遗址走去。荒界的事情可以留待到以后再说,而且在那晚之后,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荒界的存在对于自己而言有益无害。尤其如果自己未来真的要尝试去对抗那所谓“规则”的话,那么打破规则的方法,极有可能就蕴藏在这荒界中。 在急速奔跑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三号矿场的轮廓已经浮现在了封夏的视野中。 按照那群卫兵给的讯息,那场荒兽袭击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月,尽管如此,当封夏进入这片遗址时,仍旧感受到了空气中残存的一股强大的荒能气息波动,那份令人无比压抑的气息让已经进化出三十五个能力点,已经相对接近三阶实力的封夏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也是封夏让华庆与自己分开的最大原因。三阶荒兽与一阶二阶荒兽的实力差距决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如果说把进化之路看做登楼,那么一阶荒士与二阶荒士之间,无非是一层楼与二层楼的区别,但二阶与三阶之间,却是二层楼与十层楼的恐怖差距。如果华庆跟着封夏来到这里的话,仅仅是这里残留的气息,就已经足以让她动弹不得了。 而那些被派在这里看守遗址的卫兵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在接到调令后就在格外睿智的带队士官带领下跑到离这片遗址五百米外的一处矿工们的临时营地,并且非常不见外的将那些矿工们“请”出了他们的家。 当封夏路过这里的时候,这群亲民的丘八大爷们已经将营地里的所有矿工都请了出去,其中有一半是躺着出去的,并且大多已经无法再站起来感谢丘八大爷们的“礼仪”。 所以封夏对那群丘八们动用一些刑讯逼供才用到的小手段时,心里没有任何的波动。 随手套上那副由水墨生的碎片打造出的简易拳套,封夏体内荒能缓缓流转,火红色的荒能就此裹挟在拳套上,火焰燃烧发出的红光映亮了他的脸。按照自己所得的讯息来看,袭击三号矿场的应该是单独行动的荒兽而非自己之前所猜想的荒兽群。这就意味着对方不会出现像之前狼王那样指挥失误的情况,而且独立行动,就代表着那头荒兽的实力在三阶中可能也是中游偏上的实力,至少以封夏现在的实力,对上这位,完全是送菜的份。 不过封夏这次来也没有抱着要和这头荒兽对战的心思,调查三号矿场只是为了提前了解对手的讯息而已。接近两个月的时间,连三阶荒兽留下的气息还没有消去,分析出对手的讯息自然也不会有多困难,更何况封夏前世还是位有着丰富的荒野追踪猎杀经验的资深猎人。 这就是人类荒士与荒兽战斗中的优势之一。人类荒士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气息,并且根据对手残留的讯息来进行追踪,而荒兽受限于种族自身的基因缺陷,在这些方面更多的还是依靠于自己的野兽本能,这也就导致它们所谓的掩盖气息在荒士眼中根本称不上掩饰。而更重要的是,与荒士不同,在完成最终进化以前,荒兽的进化主要体现在自己的体型方面,也就是实力越强,体型越庞大,行动后遗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发难以掩盖。 更不用说踏上进化之路后的生物们战斗时所运用的荒能,本质上就是一种辐射能量,它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同样在短时间内难以消弭。这也是为何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三号矿场的遗址上依旧残留着那头三阶荒兽的气息。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里现在根本就是一个辐射场。 封夏再一次深呼吸,而后在一堆勉强可以辨认出之前是个保险箱的金属残骸旁捡起了一本薄薄的黑色笔记本,看样子类似账簿的东西,上面熟悉的字迹,应该是三老叔那家伙算账用的。老头子算账时总是背着人,平时这本账簿更是锁在他藏有两本《男人装》的那个保险箱里,打死都不让人看见。封夏和一众大老粗们一直很怀疑老家伙是在造假账来糊弄苏扬上面的人,不过老家伙在自己人工资上从来没克扣过,更不用说兄弟们之间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轻微辐射病什么的,不用自己开口去说,只要老家伙看见了,都会把他珍藏的那个小药箱拿出来——就是给药时嘴上总会骂骂咧咧的就是了。 现在他再也骂不了人了。 封夏轻轻打开那本账簿,看着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每一页的收支表旁还有随笔写下大概是三老叔所谓日记一类的玩意,脸上渐渐有笑容浮现。 薄薄的一本账簿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没有什么感人的情节出现,比如说三老叔在日记上记一些怀念封夏在的美好时光之类,抒发下对封夏的感慨,然后封夏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哭个痛快,再像之前与王祥云决战时略显中二的说上一句,“我会替你们报仇的”的宣言。 就好像封夏只是那群糙爷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离开了,也就过去了,最多是在吃了三老叔那粗制滥造的地鼠汤后翻着白眼骂舍不得放盐的三老叔有朝一日有了孩子肯定没屁眼的同时,怀念一下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封夏的小鬼做的自创地鼠汤的美味。 至于自己曾经给过那个小鬼有意无意的小帮助,比如说第一个打饭,再比如说默许小家伙自己偷偷带一份饭回家,再比如在下矿时把轻松的活计留给他,再比如在计算矿石重量时有意无意多算一些。 都已经成为了他们在过往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养成的,可以称之为习惯的东西。常年在矿上工作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在他们看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如今的外界,已经无比珍稀。 火红色的荒能攀附在了封夏的左手上,而后焚毁了那本账簿,有些惋惜的看了眼已经破碎不堪的那两本《男人装》,封夏走到不远处荒兽气息最为强烈的一处大坑前,看着足足向下陷进半米的大坑,封夏蹲下身子,望着那个大坑,清澈的眼瞳中有光芒在流转。 实力在三阶中游,按照人类荒士的实力划分大约是六十个能力点,属性应该是…… 封夏从大坑边缘一跃而下,来到了那处圆形大坑的中心,俯下身子,左手手心的噬荒纹路爆发出火红色的光芒,而后猛然压下地面。 掌心隐隐有另一种不同的灼热感传来,封夏闭上双眼,良久,缓缓睁开。 天赋能力的属性应该以火焰为主,能力数量……也许是因为三号矿场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根本没有让它动用能力的必要? 不对,封夏将掌心猛然向下一压,掌心处荒能汇聚成火红色的荒能球,直接在这处坚硬的地面上轰出了一个更深的坑洞,隐隐能够听到有风声传来。 没有任何犹豫的,沿着这处坑洞,封夏一跃而下,迅速适应了地底的黑暗之后,一条几乎有两米高的巨大地道便呈现在了封夏面前。 再一次闭上双眼,噬荒的感应特性悄然发动,在人的视线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层由荒能构成的光环以封夏为中心迅速扩散开去,而后将它们所探知的一切回馈给封夏。 一个圆盘状的地下通道,或者说巢穴的俯视图,就此浮现在了封夏的脑海中。 蛇形荒兽……三阶……天赋能力的属性以火焰为主……三阶时体长在一百一十五米左右……分布在南洛行省东部的地带……喜欢袭击矿场吞食矿石。 感应光环终于扩张到了极限,而后缓缓散去。 封夏睁开双眼,视线望向北面的荒漠深处,轻声说道:“原来是赤鳞蟒呀。” 而就在封夏话音落下的时候,身处沙漠深处地带,正在自己真正的巢穴修养消化之前袭击矿场的收获的巨蟒突然疑惑的从睡眠中醒来,就在刚才,他突然感到了有一股难言的心悸,下意识的望向了之前袭击的那处矿场方向。片刻后,没有发现新异样的他将身体重新盘起,抱着大概是遇见那个神秘的老人而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想法,再次陷入了休眠。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归来(下) 位于三号矿场的矿石储备被袭击的荒兽全部夺走,这是封夏从那群卫兵中问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袭击矿场的荒兽有很多,但袭击之后还把矿石夺走的就很少了,加上天赋能力偏重火属性,又是蛇形荒兽,范围就小很多了。 三阶荒兽赤鳞蟒,是少有的在三阶时便可以直接吞噬蕴含庞大荒能的矿石就完成进化的强大荒兽。要知道直接吞噬矿石与将矿石中的荒能提取改造成荒能药剂再使用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如果实力不济,吞下的就不会是大补品,反而是剧毒。这从封夏解锁第一道基因锁时从药剂中提取出的残渣的腐蚀性就可以看出一二。只是加工过的残渣都有如此恐怖的威力,更不用说连加工都没有加工过的矿石中所蕴含杂质具有的腐蚀性有多恐怖,而能做到这一地步的赤鳞蟒,消化系统是有多么刀枪不入更是不言而喻。 “最好期待你的胃口一直都这么好吧。”封夏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轻轻一跃,离开了这处地道,便向三号矿场的遗址外走去。 封夏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找那头赤鳞蟒的麻烦。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依自己现在的实力,进入沙漠深处纯粹是自寻死路。那里是三阶荒兽的地盘,如果没有足够的底牌,只怕自己还没有找到赤鳞蟒的巢穴,就要交代在了沙漠中。 而且自己这次外出猎杀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收获也不小。回到苏扬整理一下,再做行动,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自己已经接近二阶荒士的进化终点,如此快的进化速度,虽然都是在战斗中实打实的生死相搏换来的结果,但自己的连续两次实力大的飞跃性提升却都是依靠噬荒强行吸收荒晶的荒能来完成,难保不会有什么隐患出现,回到苏扬让夏桀帮忙做个检查,总比自己一个人摸索来得好。 而且这段历练的最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不管是莫名其妙便自行催动的荒界,还是那个奇怪的梦境,都让封夏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感。这让他愈发担心起留在苏扬的小絮来。这次回归苏扬,如果可以的话,封夏决定帮封絮完成第一道基因锁的解开,然后带着小丫头一起在荒野上历练一段时间,也算为自己解开第三道基因锁后带着小丫头横穿荒漠做些准备。 而就在封夏盘算着给自己妹妹解开基因锁的准备的同时。在苏扬夏桀统领府上,夏桀嘴角抽搐的看着被封絮刚刚无意识一拳给砸在墙上,直接在合金承重墙上砸出一个巨大裂痕的白启,再看看一脸茫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怀的天赋与实力有多惊人的封絮,转过头对老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老师,我刚才看错没,小丫头刚才那一拳爆发出的荒能颜色,应该是所谓的‘破晓之光’才有的金色……吧?” 从来都一脸淡然的老人同样眼神呆滞,在夏桀开口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一脸淡然之色,顺手将刚刚不自觉扯掉的两根胡子藏到身后,咳嗽两声,说道:“也许……应该是……吧?” …… “所以……就是说我的天赋特别好?”书房内,封絮捧着小脸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夏桀和那个从来都神神秘秘的老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夏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小絮,夏桀大叔非常认真的问你一句,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 被打发在门外看门的白启坐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看起来百无聊赖,但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荒能是没有属性区分的,有属性区分的是荒士们的能力,不同的荒能在使用时表现出的具体颜色,只是因为引动荒能的能力属性影响而已。然而有十种荒能独立于这条规则之外。 这十种荒能不同于寻常人所拥有的荒能,它们有着独属于它们自己的颜色以及特性,十种天赋五五分开,五种属于荒兽一族,五种属于人族荒士。而“破晓之光”,便是人族五种顶级天赋之一。 寂夜结束之后唤醒世界的第一束光,这是人类在星陨纪历史上关于破晓之光的最初拥有者的记载,那位“初代”破晓者在黑暗时代结束之后,作为最后一位达到了司命者级别的人类,指引着剩下的人们来到了如今的帝都,以此为据点,建立起了庇佑整座东大陆人族的圣地,东方天穹。破晓之光的名字,也正是因此而来。 …… 随手将又一头不知死活扑上来的沙狼一拳打翻在地,封夏看着空无一物的沙狼尸体,又想叹气了。如果自己现在是游戏里的人物,那运营这款游戏的公司绝对是某个自诩为“游戏热爱者”的无良商家,一路走来为了熟悉对现在自身力量的掌控,封夏特意将二阶荒士的气息收敛,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拾荒者,果然吸引了不少沙狼沙蝎,奈何这一路杀了少说也有三十只二阶荒兽,但体内有荒晶的居然只有一只,还是一枚杂质远远大于荒能,看上去比一块白石头好不了多少的一阶荒晶。 二阶荒兽爆出一阶荒晶……这坑爹的爆率是在讽刺自己哪怕活了三辈子还是个非洲人吗?封夏默默将那枚荒晶捏碎,丝丝荒能顺着左手流入体内,运转一周后汇聚到了心脏部位,最终填充到了第三十五个能力点中。 在封夏的心脏部位,三十五个闪烁着火红色光芒的光点构成了一座玄妙的图案,在这幅图案的最东方,还有一颗暗淡的光点若隐若现,没有与其余三十六个光点完成勾连。 一旦这枚光点亮起,也就意味着封夏的第一个“荒阵”构造完成,达到二阶荒士的进化极限,可以正式开始向第三道基因锁发起冲击。 只是要想点亮这枚光点,对于现在的封夏来说还有点吃力,将意识移回第三十五枚光点,与其他三十四枚相比,即便刚刚吸入了一枚一阶荒晶的荒能,它的光芒依旧要暗淡的多。 想要完全点亮这枚能力点,封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叹了口气,封夏一个鹞子翻身,右手猛然扬起,大口径的改装版荒能手枪瞬间凝聚完成一枚火红色的荒能弹,直接呼啸着穿透了一头试图从背后袭击自己的沙狼身体,而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 类似的插曲在封夏的归途中不断发生,在这样频繁的“训练”中,封夏对于自己现在体内的荒能掌控也愈发纯熟。 而距离苏扬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号矿场,也在封夏杀掉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头沙狼以后,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就在封夏松了一口气,准备去矿场看看能不能搭一趟顺风车的时候,他的眼瞳猛然收缩,而后迅速弯下腰,怒吼一声,右手荒能枪枪口抬起,左手火红色的荒能火球同时蓄势完毕,猛然向前一起轰出! 两股庞大的能量一前一后急速向封夏的前方冲去,然后重重的撞击在了一头巨大的黑色生物身上,直接将那头正在向一号矿场狂奔而去展开猎杀的黑色生物撞翻在地。 那头黑色生物大概有十米高,毛发格外浓郁,覆盖了它的脸颊,但依稀可以看见它有着近似于人的五官,当封夏那突如其来的两次攻击落在他背上时,它因剧痛而发出的怒吼声产生的风啸甚至直接将布置在一号矿场前的一处围城工事直接吹翻! 来不及去看那几个躲在工事里的倒霉蛋,封夏一个翻滚躲开发现自己的那头黑色荒兽猛然砸下的一击重拳,看着那头荒兽狰狞的面容,忍不住撇撇嘴,荒能枪再次充能完毕,直接瞄准那头狞笑着向自己扑来的怪物眉心射去!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枚荒能弹意料之中的没有击穿黑色荒兽的界,毕竟眼前这个大家伙可不是狼王那种刚刚进化完成的小萌新,对于界的掌控程度远远在狼王之上,刚才被自己那两击打中,不过是因为自己占了偷袭的便宜而已。 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封夏将荒能手枪收起,同时双手动作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完成变换,同时脚下步伐不停,不断躲开那头被自己一直云淡风轻的表现给激怒的黑色荒兽接二连三的重锤攻击。 三秒之后,封夏双手已经装备齐全,由水墨生残片打造而成的十指拳套在荒能灌注之后,爆发出了璀璨的赤色光芒,远远望去,封夏的双拳仿佛有火焰在其上流转。 “所以说时间观念真的很重要啊,我就记得前世听说过这件事,结果这两个月奔波下来完全忘在脑后,真是……”封夏一边嘟嘟囔囔,脚下动作却丝毫不慢,反而看起来还有些游刃有余,“所以说以后要学会记日期了啊……” 星陨纪三十年六月下旬左右,三阶荒兽沙石人面犀因为误食荒漠中一种毒花而失去理智开始暴走,最终向苏扬的一号矿场发起冲击,一号矿场在损毁过半时,时任苏扬荒士营统领之一的雷班终于赶到,与沙石人面犀大战半日后,终于将其逼退,雷班自己也重伤而还。 “不知道这一世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呢……”封夏再次闪过人面犀的一击,顺势双拳轰出,直接打在人面犀的界上,借助反冲之力再次向远处飘去,不再恋战,反而与人面犀拉开距离,视线也移向了远处人面犀的头顶,眯起双眼轻声说道,“啧啧,果然是那位暴力大叔啊。” 巨大的紫色雷霆轰然从天而降,但天空却丝毫没有任何雷雨的迹象。 如同天罚一般,雷霆毫无滞涨的劈入了人面犀的头顶,就好像撕开一张白纸一般,轻而易举便将拦下封夏不知多少记重拳的界破开。 雷霆悄然隐没,人面犀的额头出现一道血线而后迅速向下蔓延开来,直到它的腰际。 血如奔泉,从那道堪称恐怖的伤口中飞喷而出,好似下了一场血雨。 身穿黑色军服,胸前绣有象征统领身份金桥纹饰的中年男人徐徐从半空落下,安然屹立在已经没有呼吸的人面犀头顶,居高临下俯视着封夏:“哟,终于回来了啊。” 封夏望着夏桀的眼神毫无惧色,只是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缓缓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两清(求收藏!) 太多的寒暄并无必要,封夏安然出现在了一号矿场,并且能够游刃有余的和人面犀周旋,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的结果。 所以当王静和沈辉在荒士营的训练场上看到已经换上黑色士官服的封夏和他们擦肩而过时,仍旧保持着面容上的平静。 封夏轻笑一声,没有再去看王静已经悄然握紧的拳头,将原来自己尉官办公室的文案等东西清理到一个箱子后,便轻轻踮起脚尖,将箱子轻松挑起,随手放在肩上,便自顾自的走出了荒士营。 似乎是刻意一般,原本已经走出荒士营的王静再次折返回来,向着封夏迎面走去。 并不宽敞的小路上,少年与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的声音并不像封夏预料的那样有多少不甘,反而平静的有些可怕:“不管你是如何做到的,下一次,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封夏脸上没有流露太多情绪,视线移向跟在王静身旁的沈辉,而后重新直视前方,与两人擦肩而过。 “你们不会有下一次了。” …… 苏家店中,那位在苏家地位不低的管事此刻小心翼翼的将一壶清茶端到了封夏面前,弯下身子躬身示意以后,便迅速迈着小步子退了下去,生怕被这位小爷看不顺眼顺手给扭断脖子了。如今整个苏扬都在盛传这位小爷在率领狩猎三组外出狩猎时被黑虎帮的大公子率领着黑虎的老人伏击,结果非但伏击不成,黑虎的大公子连带着他带去的人都交代到了这位小爷手里,现在封夏可是苏扬的知名人物,现在人人都知道,封侯虎的儿子是个狠角色,不论象征黑道的三大帮派——现在已经是两大帮派,还是白道的苏扬城主府卫兵队和苏扬荒士营,都对这位声名鹊起的少年敬而远之。 封夏苦笑着端起茶喝下,对于一个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闲着绝不忙着为最高目标的惫懒家伙而言,这种情况绝非他的本意。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所谓的知名人物之后已经为时已晚。 畏惧是最好的保护。这是封夏质问放出闲消息的夏桀为何这么做时夏桀给他的回复。如果封夏不想封絮再被一些不开眼的小喽啰招惹,一个足以让黑虎帮失去继承人后仍旧只能吞下苦果不敢发作的兄长,将是一个有力的震慑。 苏家店的内室中,重新换上那身大袖飘然的长袍,苏羽微笑着走了出来,径自坐在封夏对面,拍拍手,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西装男子中的一个便恭敬的将端在手上的那个朱红色托盘放在了二人之间的玻璃桌子上,在托盘中,摆放着三个黑色的合金质保险盒,三个盒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枚,在烙印着苏家标记的铁盒中央,还纹有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其中甚至有着荒能波动在龙身流转,如果有人想强行打开这个盒子,只怕会瞬间遭遇这股荒能的反击。 苏羽右手中指轻屈,不断叩打着桌面。每五次叩击,便说出一个人名,旁边的另一位男子便同时掀开一个铁盒。 “黑虎五位老人之一,号称苏扬第一杀手的许辑。” 第一个铁盒打开,一枚火红色晶石安静的躺在铁盒中的天蓝锦垫中,在二人头顶那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晶石之中仿佛有火焰流转,随时都要冲出这枚晶石的束缚,焚毁它周围的一切,仅仅只是面对这枚晶石,封夏就能够感受到有热浪迎面而来。 “同为黑虎老人,与许辑齐名,有着与王静对战十五击不败记录的陈柏。” 第三个铁盒被轻轻掀开,一把造型格外古朴的短刀出现在了封夏的面前。短刀线条流畅优美,刀刃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森然寒光,让人毫不怀疑它有着与水墨生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胜一筹的破坏力。而在这把刀的刀柄,镶嵌着一枚黑色的宝石,透过那枚宝石,封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附加阵列。 二阶附加能力:金属强化。 不同于水墨生的那鸡肋一样的能力,金属强化作为直接大幅度增强装具强度的实用性能力,仅仅是这个能力阵列,在黑市上的价位就已经不低于水墨生。 一旦这个能力阵列落入懂得磨刻阵列的荒具大师手中,就意味着有无数把原本只是一般甚至可以说劣质的二阶装具的品质瞬间上升一个甚至更多档次,价格翻上几番都不是意外。 苏羽停下了扣击桌子的动作,对封夏微微一笑,指向第一个铁盒,开口说道:“二阶荒晶,来自赤焰鹰,家父早年游历荒野时所得,与寻常荒晶不同的是,它是有‘属性’的,在下听说封夏先生在荒野上进化出了一个与火焰有关的战斗域能力,特意从家父的库藏中寻出此物,应该能对封夏先生有所帮助。” 封夏点点头,苏羽笑着将那个铁盒推向封夏,而后指向第三个铁盒:“水墨生战损在荒野上的消息,在下也有所耳闻,想来封夏先生现在应该正缺趁手武器,所以又从家父的库藏中寻到这柄短刀。相信以封夏先生的眼力,应该认出它的真正价值所在,我也不必多说,二阶近战装具,刀名无名,就送与封夏先生,以为第二份谢礼。” 封夏的目光在那柄无名刀上略做停留,便转回苏羽的脸上,眼中仍旧没有情感波动,缓缓开口:“虽然我帮助苏家解决掉了陈柏与许辑,然而那两人就算在苏扬名头再大,终究不过是两个二阶荒士而已,苏少爷送上第一个锦盒的二阶火晶,便已经足够,这两份谢礼又是何意?” 苏羽不紧不慢的拍拍手,直视封夏投来的眼神:“诚如封夏先生说的那样,许辑和陈柏不过是两名二阶荒士,他们值不了在下的两份……哦,不,是三份谢礼,但封夏先生在这二人之外,还杀死了王祥云,将黑虎逼入绝地,不得不解散帮派投入荒士营,那么这些谢礼,封夏先生就值得起了,毕竟……” 苏羽顿了顿,笑容格外玩味:“有些人的价值,可不是表面上的实力就可以估量的。” 第二个铁盒随着苏羽的声音落下而轻轻打开,闪烁着荒能的游龙轻轻低吼一声,如同从铁盒上活下来一般,冲向了铁盒中的那把武器,龙吼消去,一柄紫金色的手枪静静的躺在铁盒中央,在枪柄处,有着一条与铁盒上的游龙一模一样的金色游龙浮雕,不用刻意去感知,封夏就察觉到了那柄枪上传来的恐怖威能。 这是一柄货真价实的三阶装具! 封夏猛然抬起头,眼中爆出精光,眼神如刀,直视苏羽! 苏羽缓缓颔首:“没错,三阶装具,摇曳之龙,也是在下从家父的库藏中寻到的,可以说它是家父库藏中最珍贵的三样。只是至于这把枪的威力如何,在下荒能修为还远远不足以去探究,只好等待封夏先生一点点挖掘了。” 封夏轻轻握住那柄摇曳之龙,一点点输入荒能,直到一枚荒能弹完全凝聚完成,随之,那头金色游龙瞬间爆发出炫目的金色光芒,如同有游龙在围绕着这把枪一般,枪口处,一个金色的圆环同时浮现,在圆环上,数个复杂的字符随着封夏荒能的不断灌注而沿着圆环缓缓浮动。 封夏轻轻抬起摇曳之龙,枪口直指苏羽:“我这一枪下去,你可能会死。” 话音落下,苏羽身后两名随从脸色大变,急忙从怀中取出各自的荒能枪,同时指向封夏的额头,不敢有丝毫大意。 苏羽却依旧淡然,挥手示意两名随从收起武器,身体前倾,额头趋近摇曳之龙,笑着问道:“所以,封夏先生的答复是?” 封夏微笑着放下摇曳之龙,将其放回铁盒中,失去了荒能灌注的荒能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那条游龙也再次黯淡。 “我们的合约里好像没有什么追加条件,而且我这个人比较实在,一个是说别人如果没惹我,我不会去惹别人,另一个是说,不该我拿的东西,我不会去拿。” 封夏手掌轻轻拂过桌子上的三个铁盒,二阶荒晶被他随手丢入怀里,无名刀则收入刀鞘,而后轻轻推回了放着摇曳之龙的铁盒。 苏羽望向封夏的眼神有些意外:“家父的库藏,封夏先生果然没有兴趣?只要封夏先生肯出手,在下愿意以人格保证,家父所有库藏尽皆交付给先生,绝无任何藏私。” 笑了笑,封夏摇摇头:“苏羽先生,您不要忘了,家父生前可是荒士营统领,就算在下没有拿到家父多少东西,但多少也算见过点世面,还真不至于为了一把摇曳之龙,就违背自己的习惯。” 说完这句话后,封夏不再理会苏羽,转身就要离开。而就在走到苏字店门前时,封夏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了仍是一脸意外的苏羽一眼,轻声说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城市让我恶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多一件儿子杀老子的恶心戏码。” “哦对了,还有,”封夏晃了晃手中的无名刀,从怀里摸出一张契约,左手火焰燃起,将它烧成飞灰。“我和苏家,两清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教科书式的网络营销 行走在苏扬地下城的街道上,封夏能够感受到从街道两旁的行人中射向自己的目光,有炽热,也有冰冷,但更多的,却是匆匆瞥过一眼,便消失在了封夏的感应之中。 成名就意味着麻烦。苏扬虽然只是一个中型聚居地,但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一个新星的崛起,注定将在鱼龙混杂的苏扬势力版图中激起波澜,更何况这个新星的崛起是以曾经辉煌的黑虎这枚明星陨落为代价。 所以尽管封夏从踏入苏扬的那一刻开始,从来都没有做过超出苏扬游戏规则的事情,各大势力仍是有意无意将他列在了监视名单上。 不过封夏对此并不在意,他现在已经认可了夏桀所说的话,如果自己可以吸引到足够多的目光,那么相应的,封絮也就会更加安全。每个想要对付封絮的人在下手之前都必须先掂量掂量自己这个兄长的存在。 走入特供荒士营士官的电梯中,电梯门缓缓关闭,一向拥挤的电梯,此刻仅有封夏一人,空间里显得格外宽敞。 开始下行的电梯发出轻微的颤抖声,伴随着电波杂流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封夏猛然抬起头,右手握紧无名刀,视线落在电梯的电子屏幕上,红色的十八楼标记显得格外刺目,红色的下行箭头闪烁速度缓缓减慢,眼看就要消失。 没有任何犹豫,无名刀悍然挥出,直接将合金浇筑的电梯门斩出一道巨大的裂口,封夏低吼一声,单薄的身子径直撞上了那处裂口,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般,直接沿着那处裂口,撞出了电梯门! 下一秒,那座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电梯轰然一声,直接向着黑压压的地底极速下落,直至百米下的地底,巨大的撞击声重新传来,落入封夏的耳中显得格外低沉。 封夏脸上并无丝毫意外,抬起头看向原本吊住电梯的合金机关,原本足以支撑起两吨重的机关与电梯联合处,此刻正向外哧哧冒着热气。 负责看守这处电梯出入口的两名荒士营卫兵一脸惊恐的看着就发生在他们二人眼前的这恐怖一幕。两人都不傻,从眼前这名年轻士官跳出电梯的那一刻,他们就意识到有什么他们这个级别根本接触不到的事情发生,现在他们只求眼前这位长官不要拿他们出气就好。都是阎王打架,自己这种小鬼能站多远就站多远才是硬道理。 幸运的是眼前这位士官并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在看了看那处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机关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便将视线移回,看起来也没有迁怒自己的打算。 摸出从夏桀那里领回来的新士官通讯器,封夏冲两名卫兵说到:“没你们什么事,也没什么伤亡,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只管把这件事报上去,就说是机器老化。” 士官用电梯都是用合金铸成,就算再不经用,坚持个几十年总没有问题。这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两名卫兵对视一眼,皆是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望向封夏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封夏没去在意他们的眼神,通讯器对准那处机关,轻轻拍下两张照片后,便挥挥手,准备去爬楼梯回到阳湖街。 和往常一样,仆役稀少的夏桀统领府显得格外安静。封夏一路风平浪静的走进了统领府,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格外碍眼的人。 白启一脸微笑的看着封夏走来,非常恭敬而且贴心的替封夏打开了客厅的大门。这个恭敬到有些刻意的动作让封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仔细上下打量了白启一番,正欲出言询问,白启立刻义正言辞道:“夏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对小絮做出任何不正经的事……” 你这样回答反而更可以好吗混蛋…… 封夏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懒得再和眼前这个天赋变态的家伙计较。从一号矿场回来时夏桀有和他说过白启的事,这小子在自己在荒野上疯狂突破的两个月里也没闲着,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三阶荒士了,如果算算具体日期的话,差不多刚好是自己完全吸收那枚狼王荒晶的时候,还真是…… “缘分?” “缘分你个鬼啊,为老不尊的家伙拜托你正经点好吗?”封夏用力冲夏桀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将整个人丢在夏桀对面的沙发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连带着声音也慵懒起来,“说正事,我回来路上碰见的那事能查出是谁干的吗?” 夏桀撇撇嘴,嘟囔了句一点尊敬长辈的礼貌都不懂后,假装看不到封夏那快要翻不回来的白眼,接过封夏抛过来的通讯器,仔细翻了一下他拍的那几张照片,沉吟良久,轻轻摇摇头:“这个很难下结论。黑虎,苏家,许辉,甚至雷班和城主府方面都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士官用电梯机关固然坚固,但要将它烧融成这个地步,对于荒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用说你的贪狼之焰自带的灼烧特性,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二阶点燃或者二阶火舌,都可以做到这一步。而你招惹的那些势力,想要找出一个这样的一阶荒士,并不是什么难事。” 封夏一脸“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到:“好吧,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听你这么一列举,还是有点不爽,看来苏扬现在相当不欢迎我啊。” 夏桀撇撇嘴:“毕竟枪打出头鸟。你本来就和荒士营那一帮老人有旧怨,进入苏扬以来又搞下这么多事,最后还逼迫着黑虎帮解散,你见过哪个新人有你会惹事?” 封夏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等会等会你说我是枪打出头鸟我认了,把黑虎帮逼解散算什么鬼,那不是你们这群腹黑的长辈在一旁暗搓搓的商议的结果吗,而且黑虎明明是和平解放……啊呸是和谐解散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开了猪脚光环冲进黑虎大杀四方逼迫黑虎投入荒士营一样啊……” 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封夏丢开夏桀扑向自己的通讯器,熟练的登入苏扬的局域网论坛,通讯器上方迅速投影出一个论坛页面,置顶帖上触目惊心的一行红字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封侯虎统领后人冲冠一怒大闹黑虎帮,原苏扬三大帮派被迫解散”,首页三张配图分别是自己刚换上士官服时一脸不适应但在别人看上去却是冷酷无情完美写照的照片,赵股所在的那处大楼被自己点上火后燃烧的照片,以及王静背对着黑虎基地叼着烟满脸孤寂的照片,最后一张如果告诉封夏不是摆拍他一定会把通讯器吃了。 配图下面是一群一级小号疯狂刷出来的“666666”“老哥稳的一笔”“果然英雄出少年”,间杂着诸如“封少爷我要给你生猴子”和“黑虎帮早就该解散了,封少爷干的漂亮”之类的没营养玩意,让人不得不叹服荒士营和城主府的公关技能熟练和节操……下限。 封夏眼角抽搐着退出了那个点击量已经接近九十万的帖子,关上通讯器望着夏桀,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这是想怎样啊?搞我吗?” 夏桀讪笑着挠挠头:“哈……哈哈,你也知道嘛,黑虎解散背后有很多事都是不可以告诉大众的,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推出一个英雄人物。而且本来你也需要这样的名气来震慑那些宵小不是吗?” 封夏黑着一张脸:“问题是我没说我需要这么大的名气啊,现在整个苏扬都知道是我一手搞死了黑虎,我是整个苏扬黑道的公敌了好吗?” 夏桀淡定的说道:“淡定淡定,你想想,有资格接触这场交易内幕的,荒士营培养起来的零组,和城主府培养起来的苏家,都不会真的以为你是直接凶手,至于剩下的那些,你难道怕他们不成?” 封夏绝望的捂着脸:“我会被他们烦死的……苍蝇多了就算只是嗡嗡嗡的也很烦啊。” 夏桀拍拍手,一脸长辈的慈祥笑容:“年轻人,历练历练总是好的嘛。” “我历练你妹啊……”城主府客厅,封夏绝望的声音久久回荡,不肯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