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之夏》 第一章 那个少年的眼底有妖娆的雾气。 尹夏沫第一次见到洛熙,脑子里就奇怪地飞闪过这个字眼。虽然,当时她只有十五岁。 那天,尹夏沫放学回来推开院门。庭院里的樱花正在盛开,淡红的霞光透过晶莹娇嫩的斜斜映照在微湿的青石台上,石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行李袋。一个少年望着晚霞的天空出神,他身上的衬衣有些旧了,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起。 满天彩霞的傍晚。 少年坐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一阵微风,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仿佛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少年轻轻侧转回头来。 “洛熙以后会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是哥哥,你们要关心他爱护他,知道吗?”晚饭的时候,爸爸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右手拍着那个少年的手背,对她和弟弟说。 “嗯,小澄会照顾好哥哥的!”尹澄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一对大眼睛闪啊闪地瞅着餐桌上的大哥哥。 尹夏沫抬起头。 自从那个少年踏入家门,爸爸的眼里似乎就只有他了,不停地为少年夹菜,甚至把小澄最喜欢吃的鸡翅膀都夹到了少年的碗里,连一只也没有给小澄剩下。而妈妈比平时沉默了许多,低头摆放好碗筷后就留在厨房里过了好久才出来,没有怎么吃菜,只是默默地吃些白粥。 “小沫?” 在爸爸的目光下,尹夏沫装作好奇地说:“既然是哥哥,那应该是他照顾我和小澄才对啊……” “洛熙以前吃过很多苦,”爸爸疼惜地望着少年,然后又看向她,“所以小沫,一定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照顾哥哥。” 哥哥…… 尹夏沫又一次打量坐在爸爸身边的那个少年。他叫洛熙,十六岁,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电视里她都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子。他的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象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衬衣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王子般的矜贵。 洛熙也看着她。 他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意,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在看她,恍若有朦胧的白雾笼罩在他周身,捉摸不定令她心惊。 她刚见到他时,就有这种心惊的感觉。盛开的樱花树下,洛熙美丽得好像画书里的妖精,他太美了,少年美丽成这样子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纷飞中。 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樱花树下的他轻轻侧转回头来。 那样美丽的眼睛。 眼底有丝妖娆的雾气…… 她心惊,他真的像个妖精,好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美丽,所以就美得更加强烈,更加嚣张,他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回眸看她,整个庭院仿佛都充满了潮湿的白雾。 “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餐桌上,洛熙低声对爸爸说,他神态谦恭温和,就跟学校里那些呆呆的优等生们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嘲弄和妖娆的影子。尹夏沫怔了怔,有点怀疑方才他唇边奇异的笑意只是自己的幻觉。 爸爸胖胖的脸上有些不安,连声说:“好,好,小熙你放心,学校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妥,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他忍不住又对尹夏沫说,“咳,小沫啊……” 妈妈也默默看着尹夏沫。 “姐姐!”小澄边吃饭边天真地问出来,“你不喜欢洛熙哥哥吗?” “快吃饭,吃完饭就去做功课。”尹夏沫从盘子里夹出一根鸡腿到尹澄的碗里。然后,她放下筷子,眼睛澄静清澈,望向爸爸,说,“我知道了,我会帮助爸爸照顾好哥哥的。” “小沫真乖。” 爸爸胖胖的身子靠进椅背里,脸上笑呵呵的,好像只要听到她的这一句话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洛熙静静喝汤,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珠透明得有些淡漠。妈妈起身走进厨房,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再出来。 第二天,洛熙来到了尹夏沫所在的学校。 正如尹夏沫的预料,整个校园全都轰动了。一传十,十传百,女生们脸红地交头接耳,走廊里学生们一群群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无数小纸条在各班课堂上飞快传递,到上午第四节下课的时候,几乎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知道了高中部二年三班新转来一个惊天动地的美少年。 二年三班班导师的教案险些掉在地上,当他一拉开教室门,只见教室外乌压压的别班学生们象洪水般拥挤在门口,一双双睁大的眼睛兴奋好奇地向教室里张望。 “转校生!” “转校生――!!” “转校生――――!!!” 不知是谁带的头,围观的学生们开始起哄大喊,一心想要看看这转校生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么漂亮。 林荫道。 翠绿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空中有淡淡洁白的云丝。 背着书包的尹夏沫牵着小澄的手从高中部二年级的教室外面走过。走廊里喧闹的叫声让她忍不住转头看去,呵,好热闹啊,简直就像超级明星来了。 “转校生――!” “出来――!” “出来――!转校生――!” 小澄也探头往教室走廊方向望过去,兴奋地说:“姐,好像那些哥哥姐姐们在喊洛熙哥哥呢!她们是不是都很喜欢洛熙哥哥?” “……” “小澄也很喜欢洛熙哥哥啊!” “为什么?” “因为洛熙哥哥很漂亮啊,”小澄眼睛亮亮地跳着赚“而且看起来人好好哦!” 尹夏沫接过小澄身上的书包,看着他在前面快乐地蹦蹦跳跳,微笑不由得染上唇角: “他有那么漂亮吗?” “啊――――!” 惊呼声从走廊传出来! 然后。 是一片静静的吸气声…… 然后。 校园里安静得只有树叶的轻响。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阳光灿烂如万千道金丝,走廊里所有的呼吸都没有了,所有的心跳也都在刹那间消失了。 “洛熙哥哥很漂亮啊!”小澄又快乐地跑回来,乖巧地把自己的书包背回去,握住尹夏沫的手,“可是,全世界只有姐姐才是最漂亮的!” 她笑了。 林荫道上,学生们渐渐汇成下课的人潮,她和弟弟手拉着手,在人潮中渐渐变成两个黑点。 “姐,不等洛熙哥哥一起回家吗?” “会有人陪他回去的。”而且,愿意陪他一起回家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很多。 当尹夏沫和小澄走出校园,一辆漆黑加长的林肯车无声地在她身后行驶,始终保持五米的距离。 ****** 洛熙成为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生,在圣辉学校的历史上,他是一个神话。几乎所有的女性,从女老师到女生,每个人都为他着迷。他简直是完美的王子,有美丽的容貌,谦逊的气质,温柔的性格,无论是谁跟他说话,哪怕诗认最丑的女生跟他借笔记,他也微笑体贴好像她诗主一样。 洛熙的微笑。 就像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关于他第一天转学来圣辉,宁静地走出教室,在各年级学生们乌压压的包围里露出的那抹令人痴迷的惊心动魄的微笑,至今还有许多个流传的版本。 有人说他的笑容温润如春风轻轻吹绿大地。 有人说他的笑容勾魂摄魄带着几分冰冷的恶意。 有人说他的笑容象孩童一样寂寞孤独。 有人说他的笑容妖艳又性感。 到底洛熙的笑容属于哪个流派,各自的拥护者在校园bbs论坛上进行了将近十天的讨论。后来,终于是“洛熙温柔派”占得上风,因为在随后的日子里同学们逐渐熟悉的洛熙象王子般优雅而矜贵。他功课优秀,待人温和,让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冰冷”、“妖艳”、“恶意”等字眼跟他扯上丝毫关系。 期中考的成绩榜贴在广场的大布告栏上,学生们紧张地围成一堆挤来挤去找自己的分数。 “哎呀!洛熙是二年级第一名呢!”一个女生捂住嘴巴尖叫。 “大呼小叫什么啊!”众女生用白眼飞她,“我们洛熙当然是第一名!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只需崇拜不需惊讶的!” “洛熙真是帅呆了!” “没错!” “洛熙真是太完美了!” “没错!” “洛熙是我们大家的,任何人都不许私自他!” “没错――!” 众女生感动地拥抱在一起,彼此赌咒发誓,象洛熙这种只能在童话故事里面出现的王子不能够被任何一个女孩子独占,他是大家的,是她们所有人的梦想。所以,她们只能远远的欣赏他,绝不可以单独送他礼物、送他情书、试图约会他! 如果有人胆敢偷偷接近洛熙―― 除非她不想在学校里再混下去了! 下午,道路两旁是笔直茂密的水杉树,尹夏沫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小澄到画室学画去了,她晚上才用去接他回来。 黑色加长型林肯在她身后缓慢地行驶。 她停下身子。 林肯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转过身,她淡淡望着那辆豪华的房车。林肯车无声地开过来,白制服金纽扣的司机恭敬地下车,走到她面前,鞠躬行礼: “尹。” “老江,回去吧,不要每天这样跟着我。” “对不起,尹,这是少爷的命令。”司机老江为难地说,“我的工作就是每天为您准备使用的车辆。” “我从来没有用过你的车。” “少爷是这样说的。您可以不用这辆车,但是我必须服务您。” “我会告诉他你每天都很尽职,他不会发现的。”尹夏沫笑一笑,“今天珍恩生病没来上课,你回去多照顾她吧。”老江的女儿珍恩跟她是同班同学,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服务于她的司机,珍恩在班里很少跟她说话。 司机老江怔了怔:“谢谢您……不过,我感激少爷给了我这份工作,就一定要做到他吩咐我的事情。” 尹夏沫无奈,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这时。 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撞入她的视线。 水杉树入云,蔚蓝的天空被映衬得格外高远,有一点风,风中飘散着树木的清香。洛熙宁静帅气地站在树旁,他面前有一个体形肥胖满脸羞红的女孩子。 胖女孩将用色丝带扎好的饼干盒高高举起,她的手在,声音也:“这是我……我……做给你吃的……希望……希望你喜欢……” 洛熙怔了怔。 他温柔地拆开丝带。 唇角弯起。 晶莹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 他笑容柔和: “谢谢你,很好吃呢。” 胖女孩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去了,她的脸涨红,双手乱扭不知该摆到什么地方才是合适的,她拼命喘气: “洛熙……我……我……我喜欢你!” 说完,她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身子还是在拼命地发抖。(..tw) 水杉树茂密挺直。 微风掠过树叶。 洛熙的眼睛晶莹黑亮,有一点感动的莹光点亮他樱花般美丽的面容,他温柔地用手指抬起胖女孩的脸颊,轻俯下身,在她的右颊落下一个轻柔如雾的吻。 “谢谢。” 他的声音也美丽温柔得如同清晨的白雾。 胖女孩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疯了一样地尖叫着跑走了,蔚蓝高远的天空下,她越跑越远,边跑边手舞足蹈地尖叫,就好像她立刻就会发疯死掉了。 路的另一边。 尹夏沫收回目光,对司机老江说:“好,我不勉强你,但是以后请不要称呼我‘您’。我和珍恩是同学,这样会让她尴尬。” “但是少爷……” “我会向他解释,没关系的。” “是,尹。” 司机老江恭敬地鞠躬。 尹夏沫也对他弯腰行礼,然后戴上耳机,继续慢慢地往家里走。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树叶在高高的树枝上轻摇,天空在树叶的间隙中蔚蓝如洗。洛熙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走着,两人之间隔着宽阔的道路,黑色林肯无声缓慢地在后面行驶。 路旁有一个垃圾箱。 洛熙漫不经心地把饼干盒和色的丝带丢了进去,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手帕,低头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接着把手帕也丢入了垃圾箱。 尹夏沫惊住。 风,穿过茂密笔直的水杉。 洛熙回头。 他慢慢回头望向她,唇酱出一抹妖娆的笑意,好像早就知道她在那里,对她眨了眨眼睛。 吃完晚饭,爸爸洪亮的笑声充满客厅,他满脸红光,笑得肚子上的肉都在跳舞。成绩单上有炫目的数字,还有教导处特意盖上的“年级第一”的大红章。洛熙安静地坐在爸爸身爆脸上没有丝毫骄傲的神情,仿佛他成绩优秀是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 “小熙啊!” 爸爸用力拍着洛熙的肩膀,兴奋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这时,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出来,洛熙赶忙起身,从妈妈手中把水果盘轻轻接过来。妈妈怔了怔,忙说不用不用,洛熙坚持让她坐下休息,拿起盘中最大的一块蜜瓜送到她手边。妈妈又怔住,凝望他几秒钟。洛熙接着把蜜瓜拿给爸爸,也拿给尹夏沫。 “啊!瓜好甜啊!”尹夏沫亲昵地依偎到妈妈身旁,笑容灿烂地说,“还是妈妈最了不起,每次买的水果都又新鲜又好吃!”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每次看到洛熙都会有些黯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问,只有努力让妈妈变得开心。 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然后默默吃手中的密瓜。 “学校里老师们都对你好吗?”爸爸关心地问洛熙。 “很好。” “同学们也都对你好吗?” “很好。” “没有人欺负你或是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洛熙微笑,“我很喜欢这里,家里对我好,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也对我好。从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幸福。” 爸爸的眼眶湿了。 “小熙……” 洛熙凝视着爸爸,眼眶也有点淡淡晕红:“谢谢您不嫌弃我,将我带回家。” “怎么这么说!”爸爸急得满头是汗,“你懂事有礼貌,心地善良,功课出色,天底下你是最优秀的孩子!” 尹夏沫咬住嘴唇。 洛熙的眼底有晶莹的湿润:“可是……我以前……”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爸爸拍着他的手背,慈祥地对他笑。客厅里充满父慈子孝的气氛,妈妈又开始沉默失神。尹夏沫起身,走到玄关处换上鞋,没有回头地说: “爸,妈,我去接小澄回家。” “路上要小心啊。”爸爸不放心地叮嘱。 “嗯,我会的,谢谢爸。”尹夏沫拉开屋门,想了想,又转身好像忽然想到般说,“对了,爸爸,小澄这次考试也是全年级第一呢,而且小澄的画刚刚得了全国少年组的第一名,要不要买点礼物为他庆祝一下呢?” “是吗?”爸爸惊喜地说,“怎么小澄没有告诉我?” “小澄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所以他懒得再说了啊。”尹夏沫微笑,眼角余光淡淡瞟向洛熙,“只是这次全国画展小澄的画引起蛮大轰动的,才觉得想要帮他庆祝。”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喜不自禁,“看看小澄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啊,小澄真试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 尹夏沫走出去,轻轻关上屋门,从即将合上的门缝她注意到了洛熙虽然脸上仍然保持笑容,但是他的手指在僵硬收紧。 她吹了声口哨。 忽然觉得开心极了。 ****** 已经快要夏天,每年六月初的时候都会有突然很热的几天,火辣辣的太阳示威般宣告着酷暑将至。下午上课前,每间教室里都静悄悄的,学生们趴在课桌上或是补矛或是努力抗拒窗外滚滚而来的热潮。教室外的广场上没有任何树荫,被烈阳照射得仿佛烧烤铁板一样,三三两两的学生就算快步从广场穿过,汗水也会流满全身。 等待上课铃声响起的安静中。 忽然―― 哭喊和打闹声从空旷的广场传来! 每个班的学生们都纷纷打着哈欠从窗户探头观望。 广场上,几个女生似乎是从走廊上的女卫生间追出来,因为什么事情正愤怒地殴打一个胖胖的女孩子。胖女孩的脸上有被扇打的耳光印痕,头发被扯得蓬乱,校服也撕破脱犀她的嘴揭着血丝,泪水满面地边躲避拳脚边大声哭喊――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巴掌狠狠打在胖女孩的头上:“吃屎吧你!要不要脸!竟然敢到处乱讲洛熙会亲吻你这头猪?!” “他真的亲我了!呜……” 众女生用脚踹她,破口大骂:“死臭猪!让你再嘴硬!洛熙要是亲你这头母猪,我们统统都去死!” “他亲我了!他亲我了!” 胖女孩号啕大哭,仿佛在她看来,挨打远不比上不被人相信的痛苦。 “疯猪!打死你――!” 巴掌、拳头和飞腿如雨点般重重打在胖女孩身上。 “洛熙!洛熙……” 胖女孩抱着头痛哭闪躲,但是那么多人围打她,哪里躲得掉呢,只能在那些愤怒的女生们腿间拼命闪来闪去。听到胖女孩胆敢呼喊洛熙的名字,更是惹闹了那些女生,于是拳头下的更狠了。 每个教室的窗口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她们七嘴八舌地吃惊讨论―― “什么?洛熙居然吻那只肥猪?” “切!不可能啦!” “你用用脑子好不好!是洛熙耶!一定是那胖子在撒谎!” “可恶!居然敢造谣我们的洛熙!” “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她!” 广场周围的教室窗口,各班女生们都在恼怒地大喊助威,实在无法忍受她们心目中完美的王子被一个胖女孩侮辱。 “洛熙……呜……” 胖女孩已经哭得气若游丝,她跪倒在广场的地面上,哀哀地抱住脑袋哭喊,好像希望能够出现一丝奇迹。而突然,奇迹仿佛真的出现了。围打她的女生们被点了道般全都僵住了。 各班窗口的学生们也全都怔住了。 烈日炎炎。 阳光将大地烧烤得酷热刺眼。 广场上,洛熙向高中部二年级教室的方向走来。那么热的天气,洛熙却通身清新爽洁,阳光如透明的琉璃,炫目晶莹在他优美的唇角。 他宁静地走过来。 世界变得宁静。 恍如冰花在雾气里缓缓绽放。 “洛熙――!” 胖女孩从围打她的女生们双腿中爬出来,哭着,爬着,呼喊他的名字。 “洛熙……她们不相信你锡我……”她爬到他身前哭爽脏兮兮的手拉扯住他的裤管,哭得整张脸都花了。 洛熙蹲下来。 他轻轻用手指托起胖女孩的脸,凝视她淤伤的面颊和嘴唇,从裤兜里掏出一方洁净的手帕放在她掌心。 “你受伤了。” 他怜惜地看着她。 惊呆! 无数金星在围打胖女孩的女生们眼前乱飞! 各班窗口的女生们个个呆若木鸡! “洛熙……告诉她们……你锡我……不是我撒谎……你真的锡我……呜……”胖女孩喜极而泣,紧紧抓住洛熙的胳膊。 洛熙望着她。 眼底出现一股淡淡的雾气,像是迷茫,又像是困惑。 “可是,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他抱歉地说。 然后他站起身,对胖女孩点头致礼,然后,他走开了,优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二年级教室的走廊。 胖女孩呆呆地跪在广场地面上,嘴巴傻傻地大张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看起来滑稽得要命。 “死猪!让你撒谎!” 方才围打她的女生们此刻得意极了,一个个眼冒凶光再度逼进她,气氛恐怖到了极点。 “打死她!” “撒谎精!该死!” “打死她!打死她!” 教室窗口的各班女生们愤怒地再次开始怒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救命啊――!” 胖女孩哭着在拳头和飞腿中东躲西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围打她的女生们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越打越凶。 “住手。”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打得正起劲的女生们恼怒地斜眼看去,发现那个说话的人竟然是高中部一年二班的尹夏沫。 “关你屁事!”一个短头发女生恶狠狠地说。 “你们声音太大,打扰我睡觉。”尹夏沫淡淡地说,“当然关我的事。”胖女孩见有人为她出头,连忙哭着躲到她身后。 “喂!你很拽是不是!” 尹夏沫微笑:“没你拽。” “你想死?!”短头发女生额冒青筋,一脚就要飞踢出去。 “老大……”另一个女生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说,“她是尹夏沫哎!不行的……” “尹夏沫是什么东西!呸!” 其他几个女生吓得脸都绿了,拼命捂住短头发女生的嘴巴:“天哪,尹夏沫是少爷的人啊!你忘了吗?” 少……爷…… 少爷! 短头发女生硬生生打个寒战。 她只在传说中听到过少爷的女朋友叫做尹夏沫,可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女生。传说少爷对尹夏沫的疼爱一直都很恐怖的,传说以前凡是有人惹到尹夏沫下场也是很恐怖的,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 她就是尹夏沫吗? 阳光下,那女生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她在微笑,而眼珠却无比淡漠。 原来,她就是尹夏沫。 “少……少爷又怎么样?!”短头发女生心里有点打鼓,但是在众人面前又觉得难以下台,硬着头皮喊,“少爷还不是好几个月都没有来过学校了!别……别说少爷不在……就……就……就算少爷在我也……” “保安来了!快跑!” 远远看到有学校保安的影子,其他的女生架着短头发女生慌乱地逃跑。 一眨眼。 广场上只剩下尹夏沫和遍体伤痕的胖女孩。 尹夏沫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 胖女孩抽泣着说,放开抱住她右腿的双手。尹夏沫原本想要不再理会她就径直离开,但是见她满脸狼狈的泪痕,心底却忍不住一软。她弯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洛熙的手帕,将手帕重新塞进胖女孩的掌心,说: “擦擦你的脸。” 胖女孩呆呆看她。 “还有,”尹夏沫淡淡地说,“就算真的被亲吻了,也不用去到处招摇。” ****** 自从洛熙来了以后,爸爸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了他的身上,每天都让妈妈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关心他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而洛熙“优秀”的表现也越来越让爸爸欣喜。妈妈从最初的不接受洛熙,慢慢的,见他谦逊懂事,似乎逐渐喜欢上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小澄更是整天追在他身后“洛熙哥哥”、“洛熙哥哥”地喊。 洛熙成了全家的重心。 或许,他天生就殊芒四射的人物吧,只要有他在,夺目的光华让其他的人只能生活在被忽视的角落里。 星期六的早上,尹夏沫躺在,她不想起床,闷闷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门的隔音效果蛮差,她听到爸爸妈妈吃完早餐已经出门去了,小澄正在准备要去街心公园写生用的画具。 “洛熙哥哥……” 小澄的声音传进来,她轻轻皱眉,翻个身,不喜欢那声音里充满的崇敬和向往的味道。 对话在客厅里进行。 “小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啦。我……” “嗯?” “我画了一张画,要送给洛熙哥哥!” …… “啊,画的真好,在小澄眼里我有这么好看吗?” “洛熙哥哥比所有画里的人都要好看,小澄喜欢洛熙哥哥,小澄要为洛熙哥哥画很多很多漂亮的画!” 似乎有拥抱的动静。 “谢谢小澄。” “洛熙哥哥……”小澄兴奋害羞的声音,“洛熙哥哥你抱我亲我了!你喜欢小澄是不是?!” “是啊,小澄又乖又贴心。” 声音柔美得就像深夜带露的白雾。 过了一会儿,小澄也出门去了,关门的声音清脆而快乐。尹夏沫闭着眼睛,在轻轻叹了口气。 客厅里有细碎的响动。 她怔了怔,霍地睁开眼睛,飞快地换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洛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他神态宁静,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看起来确实象童话里优雅的王子。 尹夏沫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他的房间,走到废物桶前,没有。她冷冷看他一眼,走出来,走到客厅的废物桶前,没有。她又走进厨房,走到厨房的垃圾桶前。 脏兮兮的垃圾桶。 里面丢弃着一张小小的油画。 油画里有一个美丽的少年,穿着华丽的白色小礼服,手里拿着宝剑,面容有王子般的高贵和圣洁。 只是菜叶沾到了油画上面,还有一点蛋壳的污迹。 尹夏沫心疼地把油画从垃圾桶拿出来,用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上面的脏物拭去。她咬住嘴唇,大步走进洛熙的房间,走到书桌前,一把将他正在看的书夺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桌面上空空荡荡。 洛熙静静抬起头,他看着她,眼神冰冷。尹夏沫也看着他,眼神同样冰冷。 “这是小澄送给你的画。” 她冷冷地说。 油画里的美丽少年对着一脸冷漠的洛熙微笑。 “那又怎样?”洛熙的手指轻轻抚摸油画的边角,动作轻柔,就像在恋人,“既然送给我,自然由我来处理。” “我警告你,”尹夏沫声音冰冷,“如果你在家里也不知道收敛,我会把你赶出去。” “哦?” 洛熙笑了。 他笑容很美,仿佛五月绯红的樱花,眼睛也晶莹闪亮。 “我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他轻笑着说。 尹夏沫淡淡地打量他,沉声说:“若是你在家里可以再多待上几个月,或许赶你走还需要多些力气。可惜,你根基不深,不是我的对手。” “这么有信心?” 洛熙笑得更加美丽。 “想要试一试吗?”她也勾起唇角,对他微笑。 他凝视她。 她凝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闪出隐隐蓝光。 “好,你赢了。”洛熙轻笑着说,脸上柔和的表情好像是在和心爱的女孩子约会。“等到一年后,你会后悔曾经这样对我。” 尹夏沫笑得淡然:“那么这一年里,你就收敛一点,让爸妈和小澄开心。至于我会不会后悔,那是我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离开。 第二章 洛熙房间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油画,配有精美的画框,阳光洒照进来,油画里美丽的王子笑容优雅高贵。[..tw超多好看小说]每次小澄从房间外面走过看到那幅画,就会很快乐。爸爸看到两个孩子相处的这么好,心情也好得不得了,常常开怀地大笑,饭也比以前吃的多些,看起来更加胖的像个弥勒佛。 每当爸爸问起洛熙在学校的情况。 尹夏沫总是回答说很好。 洛熙非常受欢迎,洛熙功课非常好,洛熙非常有礼貌,洛熙在演讲赛中获奖,洛熙被评选为最优秀学生。 然后爸爸又会开怀地笑,看着爸爸胖胖的笑脸,她也会笑得很开心。至于洛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无所谓的,只要他能给她的家带来快乐,只要没有伤害到她的家人。 然而洛熙却在试探她的底线。 小澄的画在全国画展中获得少年组的第一名,除了荣誉以外,还得到了笔不算菲薄的奖金。尹夏沫原本打算用这笔钱给小澄换一套好的画粳不喜欢他的画具在同画室的孩子们中间显得寒酸。 可是爸爸竟然用那笔钱买了把吉它。 吉它送给了洛熙。 那个晚上,洛熙弹了整整一夜的吉它,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唇角有温柔的笑意。爸爸坐在摇椅里面笑呵呵地听,小澄趴在洛熙的膝边托着下巴兴奋地听,妈妈也仿佛听得入迷了。 洛熙弹了很久很久。 深夜,尹夏沫到庭院里为花草浇水的时候。 夜露打湿了青石台,点点湿痕,洛熙倚着樱花树弹唱不知名的曲子。樱花树已经过了花期,茂密的枝叶被月亮照得微微反光,皎洁的光芒洒照着他乌黑的头发,洒照着他手指间的吉它,琴弦上闪动着银色的星辉。 听到她的脚步声。 洛熙抬起头,望向她,眼睛里一股妖娆的雾气,浑身仿佛被湿润的夜雾笼罩。他嘲弄地向她挥了挥手中的吉它,说: “恨我吗?” 尹夏沫握紧手中的洒水壶,脸上没有表情。 洛熙的指尖拨弄出一串华丽诡异的旋律,他的笑容亮闪闪的,妖气突然消散了,眉宇间是孩子气的炫耀:“你想要给小澄买画具对吗?可惜,它现在是我的吉它。来呀,来恨我啊,来报复我啊。” 她瞪着他。 呵,原来他竟然知道她想要为小澄买画粳那么爸爸为他买吉他并不是偶然了?是他向爸爸要求的吗? 咬紧嘴唇,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洒水壶。 细细急促的水流喷溅到樱花树的根部,也喷溅到他的衣服和吉它上。洛熙连声诅咒,恼怒地用衣角擦拭吉它上的水。尹夏沫径直转身走向庭院四周散放的花盆,边洒水,边淡淡地说: “你还不值得。” ****** 有了吉它的洛熙就像扎上了翅膀的天使,头顶更加多了圈炫目的光环。每个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之后,学校都会有些短时间的文娱表演,以前不过是各班轮流派出学生来唱歌跳舞或是朗诵诗歌,后来竟逐渐变成了洛熙的个人舞台。 每当洛熙出现。 缕缕阳光。 鸟儿在绿树枝桠活泼地轻叫。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他晶莹指尖拨动出来的音乐,他迷人嗓音低唱的那些歌曲,他的黑发被清晨金色阳光照耀出的柔和光泽,他樱花般美丽的肌肤,他温柔优美的唇角,甚至他随风轻扬的衣角,白色的棉袜子,都美丽得惊心动魄。 所有的学生忘记呼吸。 所有的老师忘记呼吸。 仿佛刹那间了不可思议的魔法国度。 直到有一天,魔法终于被打破了,在洛熙清晨唱歌的时候,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学校上空。 老师和学生们惊怔地仰头看去。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圣辉校园半空中盘旋,越飞越低。终于,直升飞机在广场空旷的一片地方降落了。 广场上所有人都转身去看那飞机。 蔚蓝天空。 白云。 直升飞机的舱门打开。 一只帅气的手戴着皮手套放在舱门的金色扶手上。 女生们热泪盈眶地掩住嘴巴。 天啊! 她们知道那是谁了! 一个帅气的少年从直升飞机里走下来,他身材俊美修长,脸上戴着飞行员头盔和墨镜,下巴的线条欧洲贵族般高傲,及肩的黑发用黑色缎带束起。一个英国管家打扮的古板男人也从飞机里出来,恭敬地跟在少年身后。 “少……爷……” “少爷!” “少爷――!少爷――!” 广场上的女生们开始尖叫!兴奋的泪水忍不住从她们眼角滑落!少爷在三个月前去了美国,有传言说这一学期都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她们竟然可以再次看到少爷! 少年边走边脱去手上的皮手套,略一回手,管家恭敬地接了过去。少年摘掉飞行员头盔和墨镜,管家也亦步亦趋接了过去。少年俊美倨傲如太阳神阿波罗,随着他向广场中的人群走去,女生们尖叫着,一颗颗心脏要跳出喉咙。 象海水分开般。 人群不由自主闪开道路给少年。 漆黑倨傲的眼眸。 眼底隐隐闪出绿宝石的光芒。 少年面无表情地自人群中向前赚学生们纷纷闪开,乌压压的人群,离他如此近,却忽然没有人敢跟他打招呼,尖叫涌动在胸膛里但没有女生敢再喊出来。 空气变得窒息。 少年的气息高傲凌人。 人群纷纷闪开。 少年目不斜视地笔直向前赚直到走到一个女生面前。 他站住。 低头凝视她。 绿宝石般的光芒在眼底飞闪而过。 众人惊叹的目光之中,少年轻弯下腰,拉起尹夏沫的右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是冷的。 尹夏沫的手被握在他冰冷的掌心,她仰头,对他灿烂微笑。 此刻的圣辉校园,所有的焦点都在少爷身上,连洁白的云朵和明媚的阳光也都聚集在少爷头顶的天空。 没有人记得。 广场的舞台上还有人在唱歌。 清晨的露珠。 银色的麦克风。 洛熙轻轻弹唱着吉它,歌声美丽清灵,飘荡在孤独的空空荡荡的世界里。如果有人看他,会吃惊地发现此刻的洛熙美丽得像个妖精,因为被忽视受到伤害而更加美丽得嚣张的妖精。 ****** 餐桌上摆满了碗筷,菜式很多,妈妈几乎把所有稍微拿手的菜都做出来了,分量足够八九个人的,但就算如此妈妈还是显得局促不安,不时担心地看看爸爸,又担心地看看尹夏沫身边的欧辰。 餐厅很小。 欧辰静静吃饭,他吃的很少,静悄悄没有丝毫声音。因为他的安静,大家忽然都变得很安静。爸爸原本欢迎地笑了几声,欧辰也礼貌地微笑了,然而他倨傲尊贵的气势,和站在他身后毕恭毕敬的管家,让爸爸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小澄很乖地低头吃饭。洛熙也安静地吃饭,安静得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气氛有点怪异。 尹夏沫夹了只鸡翅膀到小澄碗里,说:“多吃点,晚上不要画画到很晚。” “嗯,谢谢姐!” 小澄抬头对她笑。 欧辰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他慢慢放下筷子,身后的管家恭敬地递到他手前一方洁净的丝帕,他用丝帕擦了下唇角。 “吃完了吗?” 尹夏沫微怔说。 欧辰点头。 “不行啊,你吃的太少了。”她将盘子里的另一只鸡翅夹到他的碗里,“再多吃点,这是妈妈的拿手菜。” 欧辰望着她。 他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将鸡翅吃下去,然后又用丝帕擦了擦唇角,起身说: “大家请慢用。” 爸爸、妈妈急忙也站起身,爸爸不安地说:“少爷,饭菜太简陋了,请您……” “晚餐很丰盛。” 欧辰淡淡地说,目光落在尹夏沫身上,然后他转身走出餐厅,走到庭院里,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月光下他等待的身影。爸爸、妈妈和小澄都望向尹夏沫。她若无其事地吃完饭后,才放下碗筷也走了出去。 洛熙看着尹夏沫离开的背影,嘲弄地勾起唇角。 月光透过樱花树的枝桠洒下,斑斑驳驳,皎洁如水。青石台微微清冷,欧辰坐在管家的外衣上,黑发上的缎带在夜风里轻舞,他好像在想什么,一种疏远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 尹夏沫坐到他的身边。 两个人静静在月光的樱花树下。 她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侧头望他,眼底有种温柔的神情:“怎么突然回来了呢?不是说还要再等一个多月吗?” “他是谁?” 欧辰沉声问。 她怔了怔,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他是爸爸从孤儿院带来的孩子,叫洛熙。” “会住多久?” “不知道。爸爸很喜欢他,也许会住很久。” 他凝视她: “你喜欢他。” “没有。” “你讨厌他。” “没有。”她笑一笑。 这个笑容让欧辰的背脊又开始僵硬。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冷冷的。 “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笑他,眼睛亮亮地斜睨他,“喂,你总不会是为了他特意赶回来的吧。”原本他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却这么突然的飞了回来,昨晚通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听他说起。 黑暗中。 欧辰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晕红。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尹夏沫懒懒地打个哈欠,撒娇地问:“这次回来有没有带礼物给我呢?” “有。” “是什么?”她很好奇。 “你想要什么。” “呃……想不出来……”她想了想,眨眨眼睛,笑着说,“是项链对不对?或者是衣服?洋娃娃你已经好久没有送给我了。” “喜欢的话,明天派人陪你去买。”欧辰凝视她。 “没有。” 她摇。以前他送的珠宝衣服什么她一次也没有用过,那么奢华的东西不适合她。只是如果对他的礼物不表现出好奇的模样,他会不开心。 一个精致的绿色盒子。 盒子上镶嵌着晶晶闪闪的绿宝石。 月光中。 盒子里有一条绿色的花爆长长的,华丽的花纹,被夜风一吹,轻轻飞舞出来。 尹夏沫惊奇地将绿缠绕在指间:“咦,居然是呢!” “喜欢吗?” “可是,这个要做什么用呢?” 欧辰从她手中拿过,俯下身,手指穿过她海藻般的长发,绿色的,繁复美丽的花纹,扎在她的头发上。 “以后,每天扎着它。” 他对她说。 尹夏沫怔住:“为什么?”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可以散下头发。”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脸颊,声音很低。 “喂,你真的很霸道啊……”她轻叹,“每天不管多晚都要听你电话,每天都让老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现在连头发也要管我了吗?” 欧辰的下巴有倨傲的线条:“你是我的。” 尹夏沫望向他。 不知不觉,已经四年了。从初次见到他,到他喜欢上她,到她喜欢上他,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他却仿佛丝毫也没有改变过。一如当年幼小的她闯进欧家别墅时,正在花园草坪上射箭的十四岁的他,俊美冷漠而霸道。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欧辰扭头看她。夜色里,她眼底有某些复杂的感情,她那样凝望着他,使他的背脊渐渐僵硬起来,而说出来的话依然冰冷执拗: “怎么,莫非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什么洛熙了,所以……” “我喜欢的是你。” 尹夏沫打断他,眼珠静静的。 欧辰屏息,心底狂涌出一股喜悦,然而依然处在僵硬状态的唇角,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出奇的孩子气。原本有些薄怒的她,也不由得为他的这个笑容而蓦然妥协。 她叹息,依偎着他的肩膀,轻声说:“绿我会每天扎它……可是,你要相信我,好吗?”否则,他过度的紧张和霸道会让她喘不过气。 欧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皎洁月光里,两人的影子斜斜映在微湿的石台上。 过了一会儿。 夜色中,欧辰低声问: “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她:“没有。” “……” “啊,对了,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她突然想起来。 “嗯。” “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 欧辰推开她,面容变得冰冷。她拉拉他的胳膊,见他还是板着脸,不由得笑出来。 “喂,刚说过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动不动就生气。”她调皮地说,“明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了。” 他冰冷地看她。 “你也知道,每次你来我家,爸妈包括小澄都很尴尬,气氛也怪怪的。你啊,出现在我家真的很不搭调……我们以后可以约在外面玩啊。” 她凑近欧辰的脸: “喂,你如果再生气,我也要生气了啊。” 她的语气中半开玩笑半带着威胁。 月光如水。 樱花树在夜色里枝桠轻摇。 欧辰站起身,对她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往后一个月,每天你都要陪我吃午餐。我会让司机接你过来。” 说完,他走出庭院。 院子外面,司机已经发动好车子,管家站在车身旁爆恭敬地为他拉开了车门。 夜色渐深。 尹夏沫抱住膝盖坐在石台发呆,她的身子缩得小小的,影子也变成小小的一团,绿在她的长发上飞舞。 一个人影走到她的身爆阴影将她笼罩进去。 她知道那是洛熙。 因为他身上有种白雾般淡淡的味道。 “原来你跟我是同类人。”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容有点邪恶,诡异但是漂亮。她没有看他,继续发呆,好像此刻发呆是她最大的乐趣。 许久之后她才淡淡地说―― “没错,所以离我远一点。” 黑色宾利在夜幕的街道上飞驰。 “少爷,您告诉尹了吗,那条是您用一星期的时间亲手织出来的!”沈管家从前面回头,刻板的面孔变得非常鸡婆,跟刚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差别好大。 欧辰沉默地望着车窗。 “您不能这样,少爷啊,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表白,要表白给她听,说甜言蜜语来哄她。您老是冷着一张脸,为尹花了那么多心思也不说给她,尹怎么会知道呢?!”沈管家絮絮叨叨地说,“上次那个宝石胸针也是您亲手镶嵌制作的,可是尹一天也没有戴过,您为什么……” 欧辰的眼底闪过不悦。 沈管家干咳,怏怏地闭上了嘴。 车窗缓缓降下来,夜风吹进,欧辰用手指撑住额角。她的眼睛象海水一样飘忽,有时撒娇,有时生气,有时温柔,有时冷漠,而当她散着长发的时候,又总是那么的慵懒娇媚。 所以,她必须把头发扎起来。 欧辰的瞳孔收紧。 前面的沈管家突然打了个寒战。 ****** 圣辉学院门口的停车场泊满了各种名车。自从欧辰自美国回来,原本经常不来上课只在家里接英教育的各家公子们也都纷纷出现。圣辉顿时变成了好像漫画里的贵族学院一样,每天里家庭背景普通的学生免是看公子们华丽的服饰和阔气的排场就眼花缭乱了。 但是,在圣辉被尊称为“少爷”的只有欧辰。 其他的公子们每天都跟在他身后,在学校餐厅用餐,在图书馆看书,在击剑馆练习击剑,在泳池游泳。在浩浩荡荡的一群公子中,能亲密接近到少爷的却只有一个人。 只有尹夏沫。 只有她可以并肩站在少爷身爆听他说话,帮他拿衣服。因为她是少爷的女朋友,从四年前起,十四岁的少爷就宣布了她的特殊地位。 “什么鬼少爷!” 广场上几个女生惊呆地捂住嘴巴瑟缩成一团,看着她们的大姐头被几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打,她们应该冲过去保护大姐头的,可是她们不敢。短头发女生被打得鼻青脸肿,模样比她当初打的那个胖女孩还惨,但是她还在拼命地反击,嘴里乱七八糟地痛骂。 “我骂他的女朋友又怎么样?!下次见了尹夏沫我就揍死她!……打不死我,以后我会把你们全都打死!”短头发女生怒骂,一个保镖男人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几个耳光打过去,鲜血从她嘴角涌出来。 一个秀气的男生招手。 其他几个保镖赶忙走过来。 秀气男生说:“把她的嘴封上。” “是!” 几张的胶带纸被用力拍在短头发女生嘴上,她呜呜挣扎,神情愤恨,骂不出声音的她被继续殴打着。其他的学生们远远围观,听说她被打是因为欺负过少爷的女朋友,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她没有欺负我。”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众学生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爷已经来到了人群中,身边站着尹夏沫,身后跟着管家和几个公子。众学生立刻让出道路来,不敢挡在他的面前。秀气男生看到少爷后,急忙走过来,一脸嗔怒地说: “哥,这个坏女生曾经欺负过尹姐姐呢!” 欧辰的瞳孔顿时变得冰冷。 “她没有欺负我。”尹夏沫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听说……”秀气男生有点着急了。 “你听错了。” 尹夏沫没有再理他,她向短头发女生走过去,几个保镖面面相觑,没有见主人发话他们不晓得该做何反应。她蹲下去,“刷”地将胶带纸从短头发女生脸上撕下来,平静地看着那女生愤恨的眼神。 “你走吧。” 她对短头发女生说。 “尹夏沫!我会杀了你!”短头发女生嘴角淌血,两眼冒出狠光,被打的屈辱让她浑身愤怒地发抖。 尹夏沫笑了。 “喂,打你的人又不是我。”她唇酱起来,笑意淡淡的,“不要象狗一样乱咬。那人打你是为了讨好少爷,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世上有对你好的人,有对你坏的人,你的伙伴们不敢救你,我救了你,你应该感激我,这才是道理。” 短头发女生目瞪口呆。 尹夏沫站起身,走回到欧辰身爆那秀气男生也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懒得说话,抓住欧辰的手指摇一摇,欧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知道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哥。”秀气男生有些局促不安。 欧辰的声音冷淡而疏远:“宋雅民,请以后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兄弟姐妹。” 身后传来吃吃的笑声,那些公子们用不屑的眼光瞟着宋雅民,宋家在政界长袖善舞,可惜这套使用在少爷身上未必吃得开。 雅民脸红红地说:“对不起,哥……不,少爷,我是不是给您闯祸了……” 欧辰拍拍他的肩膀。 雅民这才松口气。 “尹姐姐,我是初中部一年级的雅民,少爷是我最崇敬的学长,以后尹姐姐也会是我最崇敬的学姐!”他脸上的笑容纯真无比。 尹夏沫对他淡笑点头。 那爆短头发女生一脚踢开那些围住她眼泪汪汪大骂自己没用没有胆色的跟班女生们,对尹夏沫离开的背影喊: “尹夏沫!” 尹夏沫回头。 “我的名字叫做方锦华!你记住了!我会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全都还给你!”她声嘶力竭地喊。 尹夏沫不感兴趣地打量她。 欧辰眉心皱起。 不过那天以后,尹夏沫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这个叫做方锦华的女生。有传言她转学了,有传言她被学校开除了,更多的传言是少爷动用了某些方法使她再不能出现在尹夏沫面前。 ****** 少爷重返圣辉,让洛熙的光彩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洛熙的美丽,洛熙的温柔是少爷没有的。然而少爷的尊贵,少爷的背景,也是洛熙难以企及的。女生们可以接近洛熙,但是无法接近少爷,少爷就像漆黑夜幕中最遥远的一颗星,闪着寒光,因为明知无法得到,也就更加令人神往。于是,洛熙就成为了她们幻想中最可能的美好梦想。 可惜,这个梦想很快就被残忍地打破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尹夏沫正靠在加长林肯的车身,戴着耳机听音乐,她手里拿着毛巾,看着欧辰绕着清晨的湖边慢跑。 所有的一切她都是后来听到的。 据说那天升旗结束之后,洛熙照例在广场舞台上弹唱吉它,的学生们听得如醉如痴。忽然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上舞台惊诧地盯着他。 “你是洛熙?” “你不是应该在监狱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那人吃惊地问。 这两句话。 这两句话被舞台上的麦克风放大出来,在广场四面的音箱里轰轰作响。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洛熙竟然出身于孤儿院,好像他的母亲是,因为家里贫穷抛弃了他。他从小被很多家庭收养过,但都因为行为不端被送回孤儿院。有一次是被政界名流宋家收养,结果他却偷窃宋夫人的珠宝,被警察拘捕。 圣辉的学生们全都惊呆了。 几个女生甚至晕了过去。 她们无法忍受自己心目中优秀的王子竟然这样肮脏不堪。 下午的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照射进来。虽然号称是校园餐厅之一,然而名贵的装修和昂贵的餐点使得这里分外清净。 尹夏沫低头无聊地翻看杂志。 欧辰宁静地喝茶。 其他的公子们睁大眼睛看着雅民。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象,对不对?”雅民的脸上有稚气的苦恼,“他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好喜欢他啊,整天‘哥哥’‘哥哥’地跟着他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他。可是,后来我们就发现了,他全都是假装出来的,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们,妈妈买给他的新衣服,他竟然剪碎了扔进垃圾箱里。” “啊……” 一片抽气声。 尹夏沫的眉梢不被察觉地跳了下。 “接着,我们就发现他在偷东西!小件的古董,爸爸的名笔,妈妈的珠宝,还有我的零花钱,他都在偷。”雅民满脸沮丧地说,“原来妈妈还同情他,想要把他送回孤儿院就算了,可是他居然坏到把妈妈的结婚钻戒都偷走了!” “啊!” 更大的惊呼声。 “没有办法,结婚钻戒对妈妈来说太重要了,只能请警察过来,然后,洛熙就被关进少年监狱了。”雅民垂下脑袋,“我太冲动了,不该当着同学们的面把洛熙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当时我太吃惊了,一直以为他还在监狱里面呢,没想到会碰见他。” 见他说完,公子们赶忙纷纷讨论起来: “啊,听说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心理都很阴暗呢!” “本来就是垃圾,才会被送到孤儿院里去。” “好可惜,那个洛熙看起来就像漫画书里的完美王子,没想到这么脏啊。怪不得妈妈常说不要我跟那种阶层的人交往,哎呀,可怕死了!” “他看起来不像呢!” “一看就是小偷的话,还有谁敢收养他?穷人一心想要往上爬,就伪装得好像很优秀。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有道理!” 尹夏沫的手指在书页上收紧,她皱眉,合上杂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当她站起身,正在讨论中的公子们全都怔住呆看她。 “你们慢用,我有事先走。” 她拉开椅子走出去。 欧辰猛然拉住她的手。他也站起来,紧紧凝视她,冰绿瞳孔中透出的不悦: “他们说的是洛熙,与你无关。” “是跟我无关。”她笑容很淡,“只是我要去打工了。” “我送你。” “不用,穷人家孩子到快餐店打工,坐着豪华房车去不太合适。”她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充满阳光的校园餐厅。 欧辰瞪着她的背影。 半晌,他气息冰冷地离开了。 只剩下各家公子们尴尬地面面相觑。 晚上,星星在夜幕中闪烁的时候,尹夏沫回到了家里。她带了一包卤鸡翅想要给家人加餐,可是一踏进客厅,立刻感觉到有种压抑的气氛。爸爸不停地抽烟,胖胖的身子在电视机前面走来走去。妈妈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小澄一见到她就赶忙把脸扭过去,背对着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好像跟人打过架。 “发生了什么?” 她把鸡翅放在餐桌上,心里隐约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妈妈看了看她。 爸爸用力抽了口烟,也没有说话。 尹夏沫走到小澄身爆把他的脸用力转过来,额头一大块淤青,眼睛也被打肿了,紫色的眼皮松泡泡地垂着。 “你跟人打架?!” 她又急又气,一扬手,一个巴掌差点打过去。小澄瑟缩地缩着脖子,望着她,眼泪啪嗒啪嗒从肿肿的眼眶里流出来。她心里一痛,咬牙将手又收回来,怒声问: “为什么打架?!” 小澄忽然觉得很委屈,放声大哭: “他们说洛熙哥哥是小偷……呜……我喜欢洛熙哥哥……洛熙哥哥不是小偷……他们都是坏孩子……洛熙哥哥是好人……洛熙哥哥不是小偷……” 尹夏沫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嫉妒的酸意,然而又被他哭得心痛极了,忍不住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摇着他哄着他: “乖啊,小澄不哭……那些都是坏孩子,你不要理他们啊……只有坏孩子才会说别人的坏话,你要是生气就上当了……乖,不哭……你再哭……再哭……姐姐也要哭了……”看着小澄委屈的泪水,她的眼圈也红了。从小到大,她最疼这个唯一的弟弟,见不得他有一点难过。 小澄乱七八糟地用手背擦脸上的泪痕,抽噎着抬起头: “姐,洛熙哥哥不是小偷……” “好,他不是小偷,姐姐当然相信小澄啊……” 尹夏沫轻柔地帮他擦掉眼泪。 爸爸看了看她和弟弟,深深叹口气,胖胖的脸上满是阴云,他又拿起一根烟,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繁星点点。 庭院里的樱花树下。 洛熙抱着膝盖坐在青色的石台,他象一个迷路的孩子,背脊有点孤独和寂寞,黑玉般的头发被夜风吹乱。 夜很静。 尹夏沫给庭院四周的花草浇水。 洛熙的声音象夜雾一样轻忽: “你开心吗?” 尹夏沫蹲下来,把芦荟搬到向阳的角落,只有见到阳光,芦荟才能生长得茂盛。她吃力地搬过去,然后洒水,直到水从花盘的微微渗出来。接着她开始给月季花洒水。 “他们说我是小偷,你可以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你一定很开心,是不是?” 洛熙的背影融在夜色里。 尹夏沫给所有的花草都浇完水了,她伸伸懒腰,轻轻打个哈欠,走回屋子里面去。 ****** 圣辉学院的学生们都以为洛熙不会再出现了,可是,他竟然还是每天都来上课。他唇角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柔,眼睛还是那么乌黑晶莹,眉宇间还是那么清澈动人。 学生们远远地打量他。 很奇怪,纵使在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中,纵使在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中,洛熙依旧纯净美丽得好像天使国度的王子,有种圣洁的气质,仿佛他是不可亵渎的。 渐渐地,有人不禁怀疑,所谓小偷可能只是谣言吧。 洛熙看起来真的不像。 而且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啊。 于是又开始有女生试探着接近他,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因为一切都不确定,校园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星期五的早上。 广场旁边的大布告栏上竟赫然贴了一张陈旧发黄的报纸,报纸中的一段社会新闻被人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时间是一年前,警方因为涉嫌家庭偷窃而拘捕一个名叫“洛熙”的少年,照片中的宋夫人自责是自己疏忽大意给偷窃者造成了机会。 圣辉学生们呆呆站着。 每个人都傻了般地张大嘴,乌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布告栏前,直到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将报纸撕下来揉烂扔在地上! 那个人是洛熙。 洛熙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们,他的眼神冰冷嘲弄,一种妖艳的雾气笼罩他的全身。 圣辉的学生们足足呆怔了一刻钟。 终于,不知是谁带头,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小偷!” “洛熙!小偷!小偷!洛熙!” “小偷!滚出去――!” “小偷――!!!” 圣辉的学生们陷入莫名的怒气之中,他们挥舞着拳头,将洛熙包围在布告栏前。 第三章 洛熙打人了! 高中部一年二班,一个男生冲进来激动地宣布他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洛熙跟那些骂他是小偷的同学打起来了,居然拳脚还蛮厉害,打伤了好几个同学。经过的老师把他和打架的一些学生抓走了,然后,在教导处,洛熙竟然还打了教导主任! “为什么?!” 班上的学生们满脸惊骇。 男生遗憾地,他当时只是挤在教导处的窗户上没能进去,不太清楚为什么洛熙突然一拳挥向老师的下巴,当时旁边的学生窃窃私语说,教导主任问出的一个字眼的嘴型有点象“”。 尹夏沫坐在教室的后几排。 她翻开课本温书,戴上耳机,试图让音乐使得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离她远一点。她低头看书,书上的字一排排密密麻麻,天气太热,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的眼前乱跳。 她忽然觉得很烦。 班上的学生们惊恐地说,洛熙太会伪装了,以前一直以为他出身良好各方面都优秀,没想到竟然是肮脏的小偷流氓。有几个女生试图为洛熙辩解,说不定他是冤枉的,说不定是别的同学先打他的。可是其他学生们立刻大声地嘲笑她们,骂她们是花痴,洛熙是小偷垃圾早已经罪证确凿。那几个女生趴在课桌上嘤嘤哭起来。 尹夏沫盯着课本。 闹哄哄的音乐,教室里闹哄哄的喧杂声,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终于,她取下耳机,“啪”地一声合上书,从座位上站起来! 正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 所有学生望过去,只见是一个象受了委屈般脸涨得通红却依然看起来很可爱的小男孩跑进来。他们都认得,这是尹夏沫的弟弟尹澄。 “姐!” 小澄飞跑到尹夏沫身前,脸红红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硬是忍着不掉下来。 “怎么了?” 她赶忙问。 “爸……爸在教导处……” 小澄哽咽地说。 尹夏沫顿时身子僵住。 教导处外面的走廊上围了许多好奇的学生,他们把脸趴在玻璃窗上,把脑袋凑到门缝,边偷听偷看,边兴奋地互相交流。教导处里传出严厉的声音,教鞭抽在桌子上凌厉的风声,拍桌子的怒吼,让外面的学生们既听得胆战心惊,又听得兴奋无比。 忽然,后面有一股力量将他们分开。 “干什么!” 围在前面的学生们不满地推回去,现在的好位置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的,哪能轻易被人插进来。 “闪开!” 是个女生的声音。 前面的学生们纷纷回头,有人轻呼,他们认得这女生是少爷的女朋友,好像叫做尹夏沫。他们尴尬地马上闪出一条路给她,虽然被女生呵斥很没有面子,但是少爷实在是他们惹不起的。 尹夏沫推开教导处的门。 她站在门口。 小澄拉住她的手,站在她的身边。 教导处里很乱,仿佛被狂风席卷过一样,纸片到处乱飞,教案夹、镜框、花盆、奖状散乱满地。几个老师气恼地厉声训斥胆怯地缩在角落的打架学生,教导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起来非常狼狈,仰起头捂住鼻子,鲜血滴滴答答流在他的西装上。 阳光洒进来。 洛熙浑身是伤,他的衬衣在打架中被撕破了,嘴角淤肿,一丝鲜血已经干涸。他看起来还是令人吃惊的俊美,黑玉般的头发在阳光里闪出光芒,但是已神情不再是昔日的温柔,流血的唇揭着满不在乎的嘲弄。训斥打架学生的老师们不时愤怒地瞪向他,然而却没有象教训别的学生那样用教鞭敲他的脑袋。 因为有人护在洛熙身前。 尹夏沫看到了爸爸。 爸爸象母鸡保护小鸡般挡在洛熙面前,他不停地向每个老师鞠躬,胖胖的脸上都是汗水。他不停地鞠躬,不停地道歉,别的老师们给爸爸的都是白眼,爸爸就像没看见一样,陪着笑脸,一直向老师们鞠躬。 …… “对不起,是我们小熙太冲动。” “对不起,教导主任,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教导小熙,他以后再不会打架了。” “对不起,我会赔偿受伤学生们的医药费。” “对不起,不过我们小熙是不会偷东西的,那一定都是误会。” …… 尹夏沫看着团团鞠躬的爸爸,她咬住嘴唇,手心渐渐冰冷,心里就象被无数根针用力着。 “我有说洛熙是小偷吗?!” 教导主任勃然大怒,手掌重重拍在桌面。 爸爸被吓住。 “以前的报纸贴在布告栏,过去的事情一清二楚!洛熙不但不知道悔改,反而出手打架,这是什么态度?!把他带到教导处,问一下究竟怎么回事,他居然又殴打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了解他吗?好像你也是刚刚收养他吧!为什么填写资料的时候不把他曾经偷窃的事情写进去!你这是欺瞒校方!” 爸爸呆怔地看着教导主任。 洛熙冷冷地站在教导处房间的中央,阳光有点清冷,他唇角的嘲弄渐渐变成一抹冰冷。 汗水从爸爸胖胖的脸上淌下来,他的脸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们小熙真的不是小偷……他不是小偷……请……请您调查一下……请校方让学生们不要乱讲……小熙不是小偷……” “调查是警方的事情!”教导主任拍着桌子,“我们只负责管教学生!” “可是……” 爸爸不知所措地擦着头上的汗,越来越结巴。 “我……我们小熙……不……不是……不是小偷……” “爸!” 尹夏沫深呼吸,大步走过去。爸爸回头,看到是她,胖胖的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小沫,他们说小熙……” 她走到爸爸面前,踮起脚尖用纸巾擦去爸爸脸上的汗水,然后微笑着说:“嗯,我知道。爸,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爸爸不安地看着她。 “小沫……” 尹夏沫微笑,眼睛里满是坚毅和自信:“爸,学校里的情况我比你熟。你先回去。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说完,她转身对门口的小澄说: “你跟爸一起回家。” 小澄想都没想就点头,在他的心目中,姐姐说的话必定是最正确的。 小澄和爸爸离开了教导处。 教导处里外鸦雀无声。 老师们呆呆地看着尹夏沫,打架的学生们呆呆地看着尹夏沫,教导主任呆呆地看着尹夏沫,走廊上的学生们也全都呆呆地看着尹夏沫。只有洛熙侧歪过头,冰冷地打量站在他身边的尹夏沫。 她脸上有微笑。 却不说话。 她的眼珠黑白分明,眼神很静,静静地凝注着教导主任,眼底纳奇异的气势使得教导主任忽然忘记了原本想说什么。屋内也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很好奇,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好好地解决这件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 尹夏沫确定爸爸和小澄已经走远了。 她站直身体,眼珠变得冷漠,突兀地,微笑从她脸上消失不见。冷漠地伸手拉起洛熙的右手,她一句话没说,拉着洛熙大步向门口走去! “喂!你站住!” 教导主任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般怒吼。 尹夏沫回头。 她淡笑,眼神无比冷漠:“事实没有弄清楚之前,就纵容学生辱骂别人是小偷,是您管教学生的一贯尺度吗?您没有能力将事实调查清楚,那么就让我来调查清楚。只是,如果是您错了,还希望到时候您能秉承教育精神向洛熙道歉。” 她对教导主任鞠躬行礼。 然后,她拉着洛熙的手从教导处门口走了出去。 安静。 诡异的安静。 静悄悄。 没有人敢呼吸。 尹夏沫拉着洛熙的手。 她就这样拉着洛熙走了出去。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洛熙被她拉在身后,眼神古怪地看着她。而她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在众人的震惊中,大步走了出去。 在几年后关于这一事件的传说中,有很多个流传的版本。 有人说当时有金色的阳光从她和他的掌心绽放出来。 有人说她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出了校门。 有人说圣辉学院不许学生在校内拉手的变态校规就是从那一天起颁布的。 ****** 欧宅。 室内泳池波光粼粼。 沈管家恭敬地手拿浴巾站在泳池爆女佣们安静地站在远处,白色镂花圆桌上放着精致的餐点。澄碧的水波一层层荡开,少年沉默地游泳,透明水花溅开在他微褐色优美的肌肤周围,黑发早已湿透,凌乱地散在少年倨傲的额头和脖颈。 泳池墙壁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沈管家接听后,挂上电话,走到泳池爆弯腰对游泳的少年说: “少爷,尹来了。” 说完,沈管家满心以为会看到少爷喜悦的神情。每次尹主动来找少爷,少爷虽然都是酷酷的样子,可是眼底一闪而过的绿色光芒总是开心得很孩子气。 可是。 沈管家吃惊地发现少爷今天却微微眯起了眼睛,脸看起来很臭,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水花四溅,少爷又重重地潜入了水底深处,很久都没有浮出水面。 尹夏沫踏进室内泳池的时候,欧辰刚刚从水里出来,他穿着黑色泳裤,的肌肤湿淋淋地滴水,黑发滴滴答答也落着水珠。他坐在泳池爆也没有去擦身上的水,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扭过头去看着水波。 他挥了挥手。 管家连忙让女佣们退下,自己恭敬地将浴巾放到少爷手爆也静悄悄地退出去。 水波映在天花板和墙壁。 闪闪的粼光。 尹夏沫走到他身后,弯腰拿起旁边的浴巾,把浴巾打开,她蹲下去,将他整个人包在大大的浴巾里。他沉默着不说话,好像是在生气。她用浴巾擦干他身上的水珠,然后又把浴巾蒙在他的头上,乱七八糟地用力擦拭他的头发。 “喂!” 欧辰的声音闷闷地从浴巾里透出来。 “喂什么啊!”她象擦小狗一样地使劲擦他,“跟我发什么脾气啊,脸那么臭,你要是不喜欢看到我,往后我再也不来找你就是了!” 他用力夺过浴巾。 他将浴巾重重扔到一爆瞳孔,眼底有深沉的绿芒,他瞪着她,下巴僵硬。 尹夏沫揉揉额头:“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欧辰瞳孔冰冷。 自从在夏沫家亲眼见到洛熙,他就有种危险的感觉,危险的气息是从洛熙周身散发出来的。虽然她一再告诉他,她对洛熙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有种强烈的不安。为了那个洛熙,她在校园餐厅里挣脱开他的手;为了那个洛熙,一向淡然的她竟然在教导处而出。 她深深吸口气,重新捡起浴巾,帮他擦头发,这次动作轻柔了很多,她边擦边轻声说:“那么,你会帮我吗?” 他冷冷的问: “洛熙跟你究竟什么关系。” “他是爸爸收养的孩子,是小澄喜欢的哥哥。” “只是这样?” 她瞟他一眼:“不然还能怎样?!” 她把浴巾放下,用手指摸摸他的头发,基本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又用手指轻轻帮他梳顺头发,忽然笑了,说: “又在吃醋吗?” 被她轻柔地擦着头发,欧辰心里的怒气也好像渐渐散去了一些。[..tw超多好看小说]他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咳嗽了声,依然板着脸说: “你拉了洛熙的手。” 她失笑,抓过浴巾,用力擦自己的双手。 “这样可以了吗?” 她笑盈盈地斜睨他。 欧辰转过脸去,身体没有刚才那么了。 尹夏沫轻轻白他一眼,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转回来,说:“拜托你以后发脾气发得有道理一点好不好?否则哪一天我真的生气了,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你会吗?” “会啊。”她抱住他的胳膊,摇啊摇,撒娇地说,“好了,快说你到底帮不帮忙。” “我已经找人跟警方打过招呼了,宋家那里也正在联系,大约今晚或是明天你可以见到宋夫人。”欧辰面无表情。 “喂!” 尹夏沫眼睛发亮。 欧辰淡淡地说:“根本没有把握就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大话,如果我决定不帮你,你要怎么收场。” 她笑得象盛开的花朵:“才不会,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他瞟她一眼。 “谢谢你啊!”她摇着他的胳膊开心地说。 欧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又沉默了很久,沉声说:“以后,不要跟洛熙那小子再接近了。否则……” “……?” “夏沫,你是我的。” 他冰冷的唇吻上她的额头。 ****** 夜晚。 小澄边吃饭边担心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姐姐。爸爸不安地追问姐姐,学校那里准备怎么解决,洛熙再去上课会不会有问题。姐姐笑得若无其事,安慰爸爸说没问题,只要再等两天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听了姐姐的话,小澄觉得放心多了,他乖巧地把鸡翅膀夹到洛熙哥哥碗里,好像洛熙哥哥也喜欢吃鸡翅膀呢,希望洛熙哥哥吃了好吃的东西就不会为白天的事情太难过了。 洛熙沉默地拿起客厅沙发上的吉它走回自己的房间,爸爸、妈妈、小澄彼此不知所措地互看,只有尹夏沫埋头吃饭。 晚饭以后。 小澄帮着妈妈收拾碗筷。 爸爸让尹夏沫陪他到庭院里走走。 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无数的星星,闪闪烁烁。 茂密的樱花树。 尹夏沫抱着膝盖坐在树下的石台上,静静望着美丽的夜空,听爸爸说话。自从洛熙来到家里,她很久没有这样跟爸爸说过话了。 “小熙不是小偷。” 爸爸对她说,胖胖的脸上有种复杂的神情。 “哦。” 她静静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星星闪啊闪,仿佛一点烦恼也没有。 “小沫啊,爸爸知道你好像不太喜欢小熙,可是,你要相信,小熙他绝对不会是小偷。” “为什么呢?” “爸爸跟小熙的妈妈是高中同学,”爸爸回忆地说,声音很慢,“她是班里最出色的女生,功课好,气质好,长得漂亮,对班里的同学也都很友好,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爸爸暗恋过洛熙妈妈?”嗯,应该是这样吧,爸爸妈妈是高中同班同学,所以妈妈知道爸爸的初恋,所以妈妈最初对洛熙的出现有些介意。 “当时班上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暗恋她,”爸爸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时候很胖,比现在还胖,其他女生都不喜欢跟我说话,只有她每次看到我都会跟我点头微笑。有一次,我考试成绩非常差,拖了全班的后腿,老师很生气,命令我去走廊上罚站。我在走廊上一直哭,所有的同学们都嘲笑我。她走过来,给我手帕让我擦眼泪,还把她的笔记也给了我。” 尹夏沫诧异地发现爸爸的眼眶竟然有些微红。 “可是我当时什么也没有对她说,我不敢跟她说话,她那样的女孩子,我不配跟她说话……后来,她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小沫啊,爸爸很没有用,从来没有敢同她说话,她可能也根本不会记得有我这个同学……” “爸……” 尹夏沫轻轻靠在爸爸的肩膀上。 “我在孤儿院见到小熙,发现他竟然是她的孩子,而且长得也跟她一模一样。”爸爸的声音有点,“她的孩子不可能是小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嗯,我相信爸。”她用力点头。 好久之后,爸爸才平静下来心情,他用手擦擦胖胖的脸,有点局促不安:“对不起,小沫,爸爸不该跟你说这些。” “为什么不应该呢?”她靠在爸爸的肩膀上,“爸跟小沫说过去的事情,是把小沫当作好朋友啊,爸信任小沫,小沫很开心呢。”她顿了顿,抬头凝视爸爸,眼珠清澈,“爸,你放心,有我在就没有任何人能欺负洛熙,我会保护他的。” 爸爸欣慰地笑了。 胖胖的手掌拍着她的肩膀。 美丽的夜空。 星星象宝石般闪烁。 樱花树下。 尹夏沫亲昵地依偎进爸爸的胸膛,很轻很轻地说,声音在夜风里飘荡:“爸,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洛熙吗?” 爸爸疑惑地看她。 她脸红红的:“自从洛熙来了以后,爸的关心都给了他,我和小澄就像被爸忘记了一样……爸,我和小澄都很爱爸,喜欢爸对我们笑,喜欢爸问我们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爸爸不安地张口欲言:“小沫……” 她仰头对爸爸绽开笑容。 笑容很美,她眼珠静静的象海水般,海藻般慵懒的长发,绿飘舞在静静的夜风里。 “爸……” “对不起,小沫,”爸爸不安地用手擦擦胖胖的脸,“因为洛熙以前吃过很多苦,所以我想好好照顾他……爸没有不关心你和小澄,在爸的心里,你和小澄又乖又懂事……是爸不对……以后……” “嗯!谢谢爸……”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更深地依偎进爸爸的怀里。 夜风穿过庭院。 樱花树在风中轻轻作响。 尹夏沫忽然从爸爸怀里坐直身子。 她转头。 夜幕淡淡的星芒下有一个少年俊美的剪影。他不知已经站在庭院里多久,黑玉般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在额前,一双眼睛冰冷如破晓时分的寒雾。 爸爸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下她和洛熙。 尹夏沫双手交叉在脑后,慢慢地,她躺在青色的石台上。树叶在半空沙沙地响,密密麻麻的枝桠,星星在枝桠的缝隙间明亮。她满足地叹息,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平躺着。 洛熙凝视她半晌。然后,他勾起唇角,也在石台上躺下来,躺在她的身边。他枕着双臂,冷冷望着樱花树枝叶间的星空。 两个人静静躺在美丽的锈下。 洛熙冷漠地问她: “为什么在教导处要帮我?” 她没有说话,呼吸非常平静。 “你不是讨厌我吗?”他继续问。 她似乎快要睡着了。 “我宁可你讨厌我,也不要你可怜我。”他抿紧嘴唇,眼底被星芒映照出令人心惊的孤独和倔强。 她不屑地笑了,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凭什么我要可怜你?因为你被人说是小偷,还是因为你出身孤儿院?” 洛熙喉咙抽紧。 尹夏沫淡淡地说,仿佛她在睡梦中: “我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洛熙大惊。 他紧紧盯着她。 她的笑容很淡,长长的睫毛轻颤在脸颊,精致的脸庞仿佛透出皎洁的星辉。 “你被人叫做小偷是吗?我不但被叫过小偷,还被叫过雏妓。”她睁开眼睛,望着夜空,眼底有淡淡的嘲弄,“你的生母是吗?” 洛熙握紧拳头: “你――!” 他的脸顿时恼怒得通红。 她叹息:“听爸爸说,你的生母是好像仙女一样的女人。可是……我的母亲却是真真正正的……” 洛熙的表情僵住。 她坐起来,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她默默望着夜空良久良久。终于,她偏过头,眼睛冷冷地瞅着他: “所以,你凭什么想让别人可怜你。” 洛熙怔住。 良久之后,他突然大笑,笑得喘不过气,仿佛突然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笑得眼眶有星星点点晶莹的水光。 尹夏沫没有理会他,声音冷得如同刀子:“在孤儿院,我见多了像你一样的孩子。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暇,又优秀又懂礼貌,在每个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面前都表现得像个天使,为的是可以永远离开孤儿院。” 她淡淡地打量他:“可是你的心也和那些孩子们都一样,早已冰冷得不相信任何温情。别人对你再好,你表面微笑感激,但是心底却不屑一顾地把那些关爱统统扔进垃圾箱里去。” 洛熙的笑容像绯红的樱花: “你呢?” 他笑着凑近她,笑得极美,眼神极妖:“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呵,你做戏做得更像些对不对?在那个什么少爷面前温柔可人,在‘爸爸’怀里天真撒娇,其实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只怕骨子里比我还要冷漠!” “没错。” 她仰起下巴,倨傲地回视他。 “我没有你那么笨。明明想要得到很多人的爱,却偏偏装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要。不想回到孤儿院是不是,那你就努力留下来啊,只讨好了爸妈和小澄有什么用,你应该拼命地讨好我!这样你才能有留下来的机会。明明知道最讨厌你的人是我,为什么反而更加来刺激我,你难道是笨蛋吗?” 她眼珠轻轻转了转,笑容也妖娆起来: “哦,我明白了,你也得罪了那个宋雅民对不对?人家宋雅民不喜欢你太优秀抢了人家的风头,那你就要知道收敛啊。怎么样,吃到苦头了吧,被人当作小偷抓起来了吧。” 锈下的樱花树。 少女眉宇间带着挑衅的意味,懒洋洋地打量少年。少年紧紧凝视少女,美丽的眼底闪过古怪的光芒。两人的影子斜斜投映在青色石台。 她和他离得很近很近。 恍若呼吸就在彼此的唇间。 突然,尹夏沫站起身,她跳下石台,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往回屋的方向走去。洛熙在树下古怪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走到屋门边。 停了下来。 “这次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顿了顿,她边打开屋门走进去,边淡淡地说,“不过,你将来要记得还给我。” ****** 星期六的晚上,尹夏沫很晚才从外面回来。她径直敲开洛熙房间的门,扔到他桌子上一盘小小的磁带。 她告诉他。 这件事情他喜欢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星期天,洛熙坐在书桌前,手里把玩着那盘小小的磁带。他坐了整整一个上午。小澄担心地探头进去张望了好多次,害怕洛熙哥哥会因为学校的事情难过出病来。 尹夏沫把小澄赶到画室去。 她拉上洛熙的房门,让他一个人安静地想。 下午的时候。 洛熙出门去了。 ****** 转眼到了星期一全校的升旗仪式。 广场上,圣辉几乎所有的学生在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洛熙不会再出现了吧,洛熙应该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吧。有人冷笑,有人嘲弄,有人惋惜,有人难过。忽然,有人指住广场前方的舞台,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清晨。 淡淡的晨雾中。 一个少年走上了舞台。 金色阳光自云后照耀而来,晶晶莹莹的光芒,少年那樱花般的唇角残留有淡紫的淤痕,仿佛他事独的被遗忘在人间却受到伤害的天使。 洛熙…… 感动的泪水不知不觉从圣辉女生们的脸颊滑落。 这一刻,无论洛熙曾经做错过什么,她们都愿意原谅他。洛熙的孤独,洛熙的美丽,就像锋利的刀子,狠狠了她们的心。 洛熙走到舞台中央。 晶莹的手指轻握住银色落地麦克风。 然后。 他侧头向广场右下方望去。 众人随着洛熙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宋雅民窘迫地站在台下,他的脸上有触目惊心的打架过后的痕迹,似乎犹豫了很久,他终于羞红着脸向舞台走去。雅民站到洛熙旁爆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低头对着麦克风向全体在场的圣辉师生说,当年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满场哗然。 雅民羞愧地解释说,因为洛熙偷窃事件这几天来传的纷纷扬扬,他心里不安,又跑到警署去询问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洛熙并没有偷东西,是当时的某个佣人手脚不太干净,洛熙也从没有进过监狱。一切都是他的误会,他愿意向洛熙道歉,也愿意接受学校对他的任何惩罚。 所有的师生都惊呆了。 洛熙似笑非笑,他伸出右臂,象搂住兄弟那样搂住雅民的肩膀。 雅民低头哭了。 广场乌压压的人群中,尹夏沫在高中部一年二班的队伍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望着远处舞台上的洛熙。 事情解决的远比她预料中容易很多。 原以为宋夫人会很难对付,在她的感觉里,政界人物每个都龌龊得要命。可是当宋夫人得知她的来意后,竟然愧疚地坐在餐厅里,然后竟然愧疚地流泪了。她告诉尹夏沫,洛熙从来没有偷过东西。她和丈夫收养洛熙,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他,没有见过比他更可爱更聪明的孩子了,她是真的想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 洛熙来到她家以后,确实也表现得非常优秀,她的朋友们也都十分喜欢他。然而,她的儿子雅民却越来越不快乐,每天阴沉着脸。她试图让雅民和洛熙象兄弟一样友好,但是情况却在不断地恶化。家里开始丢很多东西,雅民一口咬定是洛熙偷的,宋夫人苦笑,可她无意中发现偷东西的并不是洛熙。宋夫人抱歉地说,她喜欢洛熙,但是雅民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她担心雅民的心理若是扭曲到一定的程度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于是,她只好装作毫不知情,将洛熙送回了孤儿院。 尹夏沫问她为什么要报警抓洛熙。 宋夫人说不是她报的警,只是当警察和记者都赶到的时候,她也只能那么说。后来,她到警署取消了对洛熙的起诉。宋夫人流泪,说她对不起洛熙,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在继续伤害洛熙。 宋夫人不知道。 尹夏沫把所有的谈话都录了下来。 清晨的圣辉学院。 广场上的学生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无法回神。 正这时。 又一阵骚动从广场东边传来。 舞台上的洛熙和雅民望过去,两个人的身体都忽然变得僵硬。来的人竟然是宋夫人。宋夫人穿过人群,一直走过来,走到台上,她抱住洛熙。因为是宋夫人留给大家的是背影,台下的学生们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慢慢地,被她抱在怀里的洛熙闭上眼睛。雅民把头扭过去。 过了一会儿。 宋夫人同时将洛熙和雅民拥抱在一起。 尹夏沫微笑。 阳光照耀进她澄澈的眼睛。 ****** 下午放学回家,小澄推开庭院的院门象快乐的小鸟般冲进去,尹夏沫提着他的书包慢慢地走。 “洛熙哥哥!洛熙哥哥!” 小澄扑进洛熙的怀里,又哭又笑,力气大得将洛熙的脑袋重重撞到樱花树的树干上。尹夏沫忍不住偷笑。洛熙捂住脑袋低声呼痛,好像察觉到她在笑他,郁闷地用力瞪她一眼。 “他们都相信你了!洛熙哥哥!小澄喜欢洛熙哥哥!小澄就知道洛熙哥哥才不会做坏事!”泪水哗啦哗啦地流,小澄哭得脸上脏兮兮的。 “小东西,你弄脏我衣服了。”洛熙故意板着脸推开小澄,看他不知所措害羞的样子,又笑着伸手用力揉揉他的头发,“快去把脸洗干净再出来玩啊。” “嗯!” 小澄笑容大大的,开心地飞进屋里去了。 樱花树下,洛熙背倚黑色的树干,他望着尹夏沫,唇角有古怪的笑容。她往屋里赚终于又停下来,淡淡地打量他,说: “喂,有话说就快说。” 他眼睛闪亮,笑容却很恶意: “尹夏沫,你偷录别人的说话很无耻啊。” 她不耐烦地说: “洛熙,你嘴那么硬也很无耻啊。想要感谢我,就痛痛快快大大方方地感谢我好不好,说些什么废话!把说话录下来是要给你用,又不是我用,你要是用得无耻那也是你无耻,大不了我一起被你拖下水。” 她眼珠转一转,又笑了: “不过,你毕竟还没有真的那么笨啊。如果你把录音带公开,宋雅民会恨你一辈子吧,如今这样,他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 洛熙凝视她: “你难道真的没有担心过我会公开录音带?” 她没有说话。 只是笑笑地瞅着他。 樱花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她微笑的模样忽然让洛熙的心底好像被重重撞了一下。他把头转过去。等他再转回头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将要走进屋里去了。 “等一下!” 洛熙喊住她。 尹夏沫停下脚步。 “谢谢。” 洛熙用最满不在乎的声音说,然而声音里一些细小的,让尹夏沫冷漠的心底防线忽然有些坍塌,她轻轻咬住嘴唇。 第四章 第四章 "谢谢你晓溪!" 秘书大森明子惊喜地喝着明晓溪给她端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咖啡。 "谢谢你晓溪!" 经理藤野小姐满意地看着明晓溪递给她的一大摞复印整齐的文件。 "谢谢你晓溪!" 同事山口将一份需要送到23楼的文件递给明晓溪。 "谢谢你晓溪!" 同事美作接过明晓溪刚刚为他从外面餐厅买回来的汉堡包。 …… 啊,虽然是隆隆冬日,但东寺集团企划部全体员工的心里却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这几天来,打工小妹明晓溪对他们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他们的每一个需要,每一个想法,只要明晓溪能替他们做到的,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用最佳的质量为他们实现。 他们不无伤感地想,如果哪一天,明晓溪不在这里打工了,那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呢?所以,他们准备向人事部强烈建议,让明晓溪正式成为他们的一员。最好一下子跟她签十年的合同,让她想跳槽都没有办法。(当然啦,他们会替她争取最丰厚的报酬。) 明晓溪敲了一下千井枫办公室的门。 "进来。" 她轻轻地走进去,将一杯奶茶放到千井枫的办公桌上:"千井小姐,您的奶茶。" 千井枫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明晓溪笑笑:"不客气。千井小姐,今天你的奶茶里,我放了一些巧克力进去,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千井枫试了一口:"嗯,不错,很香浓!晓溪,你这种手艺当小妹太可惜了。" 明晓溪笑得眼睛都弯了:"您喜欢就好。我一直在想,千井小姐一直喝奶茶,会不会有些腻。如果想换一种饮料的话,请您告诉我。" 她鞠一个躬:"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千井枫叫住她:"我发现最近外面那些人很轻松,他们很多事都由你干了?" "嘿嘿,我帮了一些小忙。" "包括替他们打文件?" "嘿嘿,我现在的打字速度是企划部里最快的,帮帮忙也很应该嘛。" "包括替他们交电话费、水电费?" "嘿嘿,活动活动筋骨嘛。" "包括下班后到大森明子家帮她做饭洗衣服带孩子?" 明晓溪眨眨眼睛:"连这你也知道?你真了不起。" 千井枫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晓溪,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想把自己累死吗?" 明晓溪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没什么,我发现帮助别人有无限的乐趣,好象自己生命的价值也得到了……" 千井枫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很有空吗?" "是呀,我闲得不得了,所以才……" "那好,"千井枫又打断了她:"东寺妈妈让你今天去家里吃晚饭。" 明晓溪一缩脖子:"不行,我答应了藤野小姐晚上到她家去。" 千井枫一按办公桌上的电话:"藤野小姐吗?明晓溪今晚有事情,不去你家了。" 明晓溪的嘴张得老大:"你……你怎么可以……" 千井枫站起来穿上外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明晓溪退缩到墙角:"我……我不去……" 千井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连拉带拽把她弄出了办公室。 ****** 举起筷子,看着盘子里堆得满满的食物,明晓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多久以前,她在这里度过了圣诞节前夜?那时多么快乐,多么热闹,即使有一些烦恼,好象也可以很容易地把它解决。到底是隔了多长时间呢?为什么现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困难,那么无法挽回,好象不管是多大的努力,也只是无用的挣扎呢? "晓溪,多吃点东西,你最近好象瘦了好多。"一根胖胖的鸡腿又放在了她的盘子里,东寺水月担忧地看着她。 东寺浩雪也急忙插嘴:"是啊,明姐姐你真的瘦了呢!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明晓溪笑一笑:"看来我瘦身成果很好哦,我是不是漂亮了很多?" "一点也没有。"东寺浩男抬头看她一眼,闷声说。 "东寺学长什么眼光……"明晓溪轻笑盈盈地望向风间澈:"风间学长,你觉得是不是还是瘦些漂亮。" 风间澈凝视着她:"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都好。" 明晓溪猛地一咬嘴唇,低下眼睛。 东寺水月叹了口气:"牧野家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晓溪,流冰的父亲过世,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呢?……" "因为……嗯……嗯……"明晓溪把嘴唇咬得更紧。 "咦?!"东寺浩雪睁大眼睛:"牧野伯伯不在了,那牧野哥哥岂非就是''牧野组''新的社长了?" "不错,"东寺浩男眼睛直直地盯着明晓溪:"电视和报纸上满满的新闻都在说,牧野流冰已经正式继任了牧野家族的社长。" "哇!牧野哥哥这么年轻就成为了社长,好了不起呀!"东寺浩雪惊叹。 "浩雪!不要再说了。"东寺水月看了看明晓溪,她正拿着一双筷子在盘子里捅来捅去,把里面的食物弄得七零八落:"晓溪,你在干什么?" 明晓溪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在研究……这些东西这么好吃,究竟是怎么做的……拆开来看得更清楚些……" 东寺水月摇摇头。 "晓溪,你搬来这里住吧。" "啊?"明晓溪张大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现在一个人住,很不安全。还是住在这里,大家有个照应,让人放心些。"东寺水月解释。 "不用!不用!"明晓溪连声拒绝:"我一个人住很好啊,能有什么问题,何况……在他住进来之前,我不都是一个人吗……"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现在,不过又是回到过去的样子而已……" 明晓溪振作精神:"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可是天下无敌的明晓溪呀!" "不过,"东寺水月依旧担心:"我听说''日兴社''最近同''牧野组''争斗得很厉害,死伤了很多人……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 明晓溪听到她的话,有些失神:"是吗?……死伤了很多人吗?……"她一直不敢看电视,看报纸,只要和社会新闻有关的东西,她一概拒绝。她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没错。"东寺浩男语气僵硬地说:"现在''日兴社''和''牧野组''正在火并,每天都有很多人受伤,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掉……" "我要回家了!"明晓溪象弹簧一样跳起来,她面色慌张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开始复习功课了,家里还有一盆衣服等着洗,床单也该换了……" "明晓溪!"东寺浩男大吼:"你捂住耳朵不听,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你这个胆小鬼!你的勇气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晓溪看也不看他,径直望着其余的人挤出微笑:"我这顿饭吃得很好,谢谢东寺妈妈。我要回家了。东寺妈妈再见,风间学长再见,小枫再见,小雪再见。" 她对除了愤怒的东寺浩男外所有的人鞠了个躬,微笑着转身向外走去。 "晓溪,我让司机送你。"东寺水月追上去。 "我送她。"风间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外套,几个大步追上了逐渐消失的明晓溪。 "怎么了?怎么了?明姐姐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一头雾水的东寺浩雪左看右看,希望有人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东寺浩男气冲冲地掀翻椅子离开了饭厅,千井枫好象什么也没听见地继续细嚼慢咽口中的食物,东寺水月满脸忧愁地重新坐了下来,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疑问。 ****** 在回公寓的路上,明晓溪始终望着车窗外茫茫的夜色发呆,一句话也没说。 然而随着距离公寓越来越近,明晓溪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当风间澈终于将车子停下时,发现她的表情瑟缩得象只小老鼠。 "晓溪,公寓到了。"风间澈提醒她。 "哦,到了……"明晓溪慢慢地伸手去推门,却推了好久也没有打开。她嘿嘿一笑:"我真没用,连门也打不开。" 她强挤出来的笑容,让风间澈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晓溪。" "嘿嘿,没什么,"明晓溪还在奋力和车门搏斗:"我是个笨蛋,居然推不开门……" "你应该拉这里。"风间澈低声告诉她。 明晓溪恍然大悟,大笑起来:"哈哈,看我多傻,竟然会去用推的!哈哈哈,我真是最笨的人!"她好象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晓溪!"风间澈将笑得有些失常的她拥进怀里:"不要这样。" 他的怀抱这么温暖,这么有力,他的拥抱击垮了她最后一个试图坚强的细胞。她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笑声哽咽了起来:"学长……我不要回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晓溪……"风间澈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要丢下我……只有我一个人……"明晓溪的泪悄悄渗进他的胸口:"我很没用……对不对……我很怕一个人……" ****** 风间澈的公寓。 风间澈把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塞到她的手里:"喝了它。" 明晓溪轻轻啜了一口:"是巧克力。" 他微笑:"你刚才什么也没吃,应该饿了。先喝着巧克力,我这就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她慌忙摇头。 "扬州炒饭好不好?"他不容她拒绝地征求她的意见。 明晓溪斜斜地躺在客厅白色的大沙发中,身上盖着一条轻柔的毛毯,闻着从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喝着浓浓的热巧克力,感到她久违的精神好象正在一丝一丝地回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他的公寓。他这里还象以前一样干净明亮,就象风间澈的人,让人觉得是那么舒适,自在。不象她,自从牧野流冰走后,公寓里乱成一团糟…… "扬州炒饭来了!"随着风间澈轻快的笑声,一盘内容丰富、香气扑鼻的炒饭出现在明晓溪眼前。它一下子勾起了她的食欲,明晓溪咽了咽口水,这时她才察觉到原来自己真的是饥肠辘辘。 明晓溪用风间澈给她拿来的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喃喃不清地边吃边说:"好吃……真好吃……" 她三下五除二地就将炒饭吃了个底儿朝天,然后开始喝风间澈端给她的一碗鲜美十足的叫不上名字的汤。 吃饱喝足后的她,抚着鼓鼓的小肚子,仰倒在沙发上:"学长,你怎么会做扬州炒饭?还做得那么地道?你以前吃过吗?" 风间澈笑一笑:"我没吃过,只是按菜谱做的。" "啊?"明晓溪眨眨眼睛:"只看菜谱就可以做出这么让人震撼的食物,如果你准备往料理界发展,我看那些大厨们就都不用混了。" 风间澈敲她一下:"夸张!你的手艺也很好啊。" 明晓溪的小脸马上垮下: "学长,你知道我那些还见得了人的菜式,是用多少血与泪换来的吗?从小我妈妈就反对爸爸教我习武,怕我太过粗鲁嫁不出去。为了让将来要娶我的人不至于认为我一无是处,所以她强迫我跟饭店的师傅学厨,把我做出来的菜让最挑剔的人去尝,只要有人对味道有一点不满意,我就轻则没有饭吃,重则还要挨打。" 她仰起头崇拜地看着他: "我就象只笨鸟,练了几百回几千回才能飞一尺高,而学长你轻轻一展翅,就在云霄之上!" 风间澈又重重敲她一下:"你快变成马屁精了。" "我不是!"明晓溪强烈抗议:"我是肺腑之言!我可以发誓,风间澈学长是我最崇拜的人,你有一双象神一样的手!……跟你相比,我变得很渺小……"她有些失落:"我什么也做不成……我什么也挽回不了……即使我很努力地想去做……好象还是无能为力……学长……我要是能象你一样就好了……" 风间澈深深地凝视她:"你知道我也练过拳脚功夫吗?" 明晓溪睁大眼睛:"真的!学长,你练过什么?" 他轻轻一笑:"什么都练过,跆拳道,武术,拳击,散打……父亲怕有政敌绑架我来要挟他,所以从小就请了很多师傅来教我如何与敌人搏击。"他扬扬眉毛:"你想看看吗?" 明晓溪连忙点头。 风间澈起身在客厅的空地上练起了一套拳法,虎虎生风,姿态潇洒,身手矫健,煞是有模有样。 施展完毕,他调整一下呼吸,坐到明晓溪身边:"你觉得如何?" 明晓溪挠挠头:"教你这套少林长拳的是谁?" "台湾的林正雄师傅。" "啊?是林师叔?"明晓溪很诧异,林正雄是她父亲的师弟,功夫也是很了得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学得很差劲,丢了你林师叔的脸?"风间澈自嘲。 明晓溪又使劲挠了挠头:"不能这样说,你的一招一式也很到位很漂亮,应该算是不错了,只是……好象没有打出这套拳法的筋骨……" 他笑了起来:"林师傅也是这样说我的。你知道我学这套拳法用了多长时间吗?" "……?" "整整一年。" "不可能!"明晓溪惊呼。 风间澈笑得很轻松:"傻丫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学这套拳用了多长时间?" 明晓溪小心地瞅瞅他:"三天……" "跟我一个水平吗?" "才不是!"明晓溪的xiong部高高地挺起来:"我是九岁的时候学会的,当时我使出来,见到的行家都夸我什么''拳打出山猛虎,脚踢四海蛟龙'',哎呀,你听不懂……反正意思是说,我练得很好很好……" 她越说越得意:"大家都夸我是''武术奇葩'',''学武奇才'',不管是什么套路,什么兵器,只要我见人练过,就可以学会!从小到大,我跟人打架从没有打输过,我来日本前,跟林师叔还打了个平手呢!" 风间澈的笑容越来越大:"我知道,你是个侠女。" 明晓溪终于有些觉得羞涩了:"嘿嘿,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风间澈轻声说:"你看,很多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一件事情做得很好,有时候你必须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做好一件事,而有的时候,哪怕你用再多的力量也没有办法让事情如你所愿。" 他的眼光柔和地凝视着她:"有一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有一些事情在似乎在最初就决定了它将来会怎么发展,人是无能为力的。对于一些无能为力的事,不要太过苛责自己无法挽回它……" "就象……瞳?……"明晓溪开始思考。 "也象流冰。"风间澈把她回避的问题拿了出来。 清雅整洁的公寓中,俊雅的少年温柔地望着少女,少女蜷在沙发中呆呆发怔。 明晓溪捉紧身上的毛毯:"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冰出生就在那样的环境中……他已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处于那种情况下……他的选择……也就只能是那样……" 风间澈沉默一下:"我不晓得流冰做出这个选择,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但是,我相信,如果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他是决不愿意再回到牧野家族的。" 她的心情象手中的毛毯一样扭痛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愿意看到他那样做……我总是想……我总是想……是不是我应该做些什么……是不是我能够做些什么……使他不用那样做……可是……我想啊想……想得脑袋都痛死了……也想不出来我究竟可以做些什么……" "风间学长!"她丢下毛毯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一定是我的脑子笨,才想不到办法,你那么聪明,你告诉我啊?!" "如果你指的是让流冰不要做''牧野组''的社长,"风间澈眼光变得黯然:"那我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就算流冰自己同样没有办法。" "……"她的手指渐渐滑落。 "现在,流冰面前挡着一只要吃掉他的老虎,跑是跑不掉的,只有拿起武器与它搏斗,才会有一线生机。"他握住她的手指:"晓溪……不要责怪流冰太固执,是那只老虎太凶残。" 明晓溪的手指冰冷:"可是……太危险了……万一……" 风间澈苦笑:"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不过,"他握紧她的手:"你也不要绝望,事情总是会出现转机的……许多事情的发展会出乎人原来的预想的……只要我们努力,把握住机会……也不是没有希望……" "真的?"明晓溪盯紧他。 "真的。" 她的手缓慢地暖和了起来…… 在风间澈的身边,她的心也缓慢地暖和了起来…… ****** 夜,很深了。 "晓溪……晓溪……"风间澈轻轻推醒她。 "唔……" "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要……" "到客房去睡?" "不……这里……有学长……"明晓溪的两条秀眉在睡梦中皱了皱:"不要……一个人……" 夜,越来越深。 明晓溪枕着风间澈的大腿沉沉地睡着,她总爱不时地嘟囔着翻一个身,毛毯就掉在了沙发下面。 一只修长的大手总会及时地再把毯子给她盖上,小心地掖到她的下巴…… ****** 星期三的早上,明晓溪刚一迈进二年丙班的教室,迎接她的便是小泉一声惊栗的尖叫:"明晓溪!你怎么来了!" 明晓溪被她叫得摸不着头脑,很是困惑:"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呼啦啦,她的身边围上一大群女生,七嘴八舌地质问她:"你怎么可以在这里?!" 女生甲愤怒地喊:"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女生乙一脸疑惑:"难道传言是真的?" 女生丙两眼失望地看着她:"明晓溪,我再也不崇拜你了!" 女生丁兴奋莫名地拽着她:"快,快告诉我们内幕!"…… 明晓溪傻在了教室门口,楞楞地问:"我怎么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会有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她一点也搞不明白?她求助的眼睛看向小泉。 小泉大大地叹息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杂志,"嗖"地一声凌空扔给她:"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本英德学院校报! 校报的封面上赫然是星期一早上风间澈送她出公寓,两人并肩而走的照片。在照片上,印着两行猩红的大字—— "恋新欢明晓溪夜不归宿,弃旧爱牧野流冰太受伤!" 明晓溪越看越心惊,她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杂志象风中的落叶一样摇晃起来…… 小泉推开包围住明晓溪的女生们,将她拉到教室外一个僻静的角落。 小泉打量着她的神态:"你不至于到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吧。从昨天中午开始,电视上全是关于牧野流冰遭暗杀送医院急救的新闻。" 明晓溪直直地盯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小泉一脸不可思议:"明晓溪,难道你是个瞎子,是个聋子?现在满城所有的报纸和电视上的头条新闻都是这个!难道你真的和牧野流冰分手了?连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晓得?!" 明晓溪死死地抓紧她:"他……他怎么样了?!" 小泉痛得直咧嘴,她的力气真不是普通的大:"我,我也不知道啊,有的报道说牧野流冰已经死了,有的报道说他正在抢救,还没脱离危险期,有的却说他毫发无伤……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啊!痛死啦!" 明晓溪用全身的力量抓紧她:"他在哪家医院……快说啊!" 小泉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我说就是了……你别把我的骨头捏碎……" "快说!"明晓溪怒目圆睁。 "仁川医院!他在仁川医院!"小泉吓得大喊。 一种疯狂的冲动让明晓溪的脑袋变成空白,她所有的意识只剩下—— "你别跑那么快!!"小泉在她的身后大喊:"你这样根本……" 小泉捂着胸口喘气,天哪,明晓溪怎么跑这么快,她消失的速度比她声音传播的速度还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告诉她,仁川医院现在被警察包围得水泄不通,连只来历不明的老鼠都摸不进去,明晓溪这样莽莽撞撞地跑过去,怎么可能会进去嘛…… ****** 仁川医院里发生了一阵骚乱。 一辆急救病床上的满身绷带的重伤病人,在护士们推着"他"经过特护病房区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撒开腿就向一间门口站着很多警察和保镖的病房跑去。 "你要去哪里?!" "你不要乱跑啊!"护士们惊慌失措,边追边喊,她们还从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重伤病人,"他"不是在瓦斯爆炸中被严重炸伤急需抢救吗? "重伤病人"闪电一样冲进如临大敌的保镖和警察堆里。 "他"的身子左扭右扭,象泥鳅似的三窜两窜就从他们的人缝间钻了进去,用力一拧病房的门把手—— "他",进去了! "他"的这一连串动作总共没有三秒钟,病房外的警察和保镖们一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猖狂的"杀手",二是也来不及反应,等到他们清醒过来时,发觉"杀手"已经到了病房里。 "危险!!" "小心!!" "举起手不要动!!" "我们要开枪啦!!!" 呼喝声此起彼伏…… 警察们用手枪瞄准闯入病房的"杀手",手指在神经质地抖动,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对病床上的牧野流冰危险的举动,子弹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出去。可是—— 警察们差异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个全身缠满绷带的"杀手",慢慢地将空无一物的双手举过头顶:"他"的眼睛透过绷带缝直勾勾地盯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冷漠的牧野流冰。 "你是谁?要干什么?"警察厉声逼问。 追过来的护士们中有一个回答道:"''他''是救护车送过来的在瓦斯爆炸中受伤的病人!" "瓦斯爆炸?!"牧野流冰眼神古怪地瞪着那个绷带怪人,忽然一把扯掉身上的各种管子,跳下床向"他"扑过去:"你……你受伤了?!"可能是他的身体有些虚弱,在扑向"怪人"的过程中,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绷带怪人"急忙抢上前去,紧紧接住他的身子…… 危险!! 警察们拿枪的手又开始紧张…… "等一下!!"一旁的冰极瞳赶忙阻止警察的行动:"她是少爷的女朋友!" 什么?!警察们的下巴都要掉了,哪有女孩子用这种方式来探望自己受伤的情人的? "冰极小姐,你没骗我们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们的责任会很大的……" 冰极瞳淡淡一笑:"你们自己看吧。" 真的,警察们发现牧野流冰和那个"怪人"从刚才一直拥抱到现在。牧野流冰轻轻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身子,虽然有些虚弱但依然俊美无比的脸上涌满难以自持的激动…… 冰极瞳示意警察和"牧野组"的大汉们都出去,给他和她一个单独的空间…… 第五章 五年后。 又是夏天,教室天花板上四只吊扇全部开到最大风档,课桌上的书本纸页被吹得翻来翻去,教室外面的白杨树上,蝉在树梢声嘶力竭地叫着“热啊――热啊――”。好热的天气,又闷又潮的,学生们一个个昏昏欲睡,强打精神等待金融老师宣布下课的那一刻。 江珍恩偷偷看手机上的时间,低声惊呼说: “糟了!老师拖堂了呢!怎么办,昨天店长还特别嘱咐我们早一点去,要帮忙为客人派发小礼物,如果我们迟到,哎呀,这个月的奖金要完蛋了啊!” 身边的同桌静悄悄。 她扭过头去,差点吐血晕倒,只见尹夏沫正在认真地听课,钢笔沙沙地飞快做笔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刚才的抱怨。 “夏沫!我们快要迟到了!” 江珍恩咬牙切齿地对着她的耳朵喊。什么嘛,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着急,应该两个人共同着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才对。 “不会。”尹夏沫没有抬头,边做笔记边说,“老师讲完这个问题就会下课了,最多再两分钟。” “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下个问题内容很多,起码需要两个课时才能讲完,老师一定会下次课再继续。” 江珍恩张大嘴:“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预习功课了。”尹夏沫对她眨眨眼睛,将钢笔收起来,活动活动写笔记写到酸痛的手腕。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北川学院国际经济学系三年二班的同学们全体起立,目送金融老师离开教室,短暂的安静之后,教室里此起彼落响起收拾课本、打哈欠、聊天、打闹说笑的声音。 “你竟然预习功课!” 江珍恩不可思议地大喊。天哪,这世道竟然还有学生预习功课,她们可不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而是经济类的本科生呢。上课的时候听听,甚至只要考试前背背就可以了嘛。 “很奇怪吗?”尹夏沫微笑。 “超级奇怪好不好!这种课有必要那么认真吗?”江珍恩怏怏地说,“课前竟然还预习,上课竟然还做笔记,你真是个超级怪胎!” “学费太贵了。” “嗯?” “那么贵的学费,必须把知识全部学回来才会值得。” “呃……有道理哦。不过,你每天打工到夜里很晚,怎么还会有时间看书呢?” “你在店里看电视的时候,我就在看书啊。”尹夏沫笑了。 江珍恩睁大眼睛。想起来了!面包坊里只要没有客人进来,她就趴到电视机前面偷看节目,夏沫好像就是拿出各种书来看。说起来,她一直以为夏沫看的是小说之类的消遣书呢。 “还有二十分钟。” 尹夏沫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往教室门口走。 “什么?” “否则就真的迟到了。” “啊――!” 江珍恩尖叫,乱七八糟地将课本和笔扔到书包里面去,接着慌张地推开课桌向外冲,跑得太急,裙子被椅子腿上的细钉勾住,她狼狈地踉跄几步,却不料重重撞在过道的一个女同学身上! “砰――!” 那女生顿时被江珍恩撞得跌倒在地上。 四周的课桌和椅子歪倒一片。 江珍恩自己也凄惨地摔了下去,好像骨头都摔断了。 “啊――!” “好痛――!!” 同学们纷纷吃惊地看过来。 教室里一阵抽气声。 天哪,江珍恩同学居然撞倒了姚淑儿同学! 在北川学院没有人不认识姚淑儿。 从高三开始,姚淑儿踏入娱乐圈成为明星。当年她考入北川学院,开学典礼那天有几十个记者赶来拍摄,堪称盛况空前。 北川的学生们对姚淑儿非常好奇,明星本身就具有耀眼的光环,更何况前两年她还曾经有歌入榜年度十大金曲。许多学生们跑来问她要签名,也有许多学生用不屑的眼光看她,凡她经过必会冷哼“明星又怎样,长得也不过如此”。 姚淑儿在校园里非常低调。 她走路总是低着头、上课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从不大声说话从不回答课堂提问从不跟同学们闲聊,一下课就好像蒸发了般从校园消失。电视里活泼可爱的姚淑儿和教室里沉默寡言的姚淑儿仿佛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时间一长,学生们也就把她当隐形人看待了。 课桌倒下来压在江珍恩的肚子上,她痛得脸都绿了,不停地哀叫。尹夏沫急忙赶过来把课桌、椅子全部搬赚然后将她搀扶起来坐在地上,连声问:“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呜……没事……”江珍恩,应该只是皮肉伤,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尹夏沫轻轻在她的肚子周围用手试一试:“这样压你会不会痛?内脏有没有受伤?或者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的没事啦!” 江珍恩大声喊,心里又热又暖,白眼却一个劲地翻过去,装出嫌她鸡婆的样子。 尹夏沫看她面色渐渐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也就放下心来。这时,她才转头看向被珍恩撞倒的姚淑儿,不禁暗惊。姚淑儿已经勉强地自己坐了起来,雪纺纱的白裙子扯烂了一大块,被地面染污成脏兮兮的,她的膝盖擦伤了,婴儿拳头大小的伤口,血丝慢慢渗出来。 “对不起!” 尹夏沫连忙对姚淑儿说,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坐到椅子上。她知道姚淑儿是歌手,如果膝盖受伤会造成很大的问题。 姚淑儿却摇,笑容有些羞怯:“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没有看到江同学。”说着,她避开夏沫的手,自己忍痛慢慢站起来,腿变得有点跛,血丝在膝盖处越染越大,一滴一滴的血淌落下来。 “需要去医务室。” 尹夏沫望着她的伤口,皱眉说。 江珍恩也看到了姚淑儿膝盖上的伤口,惊得张大嘴,脸吓得苍白起来,手足无措地喊:“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赔偿你医药费的!都是我太莽撞!你的裙子我也会帮忙洗!对不起……” 姚淑儿十分羞怯:“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学。” “可是……” “不好意思,我先打个电话。”姚淑儿抱歉地说,拿出手机来拨通一个号码,低声说了些什么。 教室的储物柜里常备有一些急救的药品,尹夏沫从里面取出碘酒、酒精和棉签。她走回来,在姚淑儿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她膝盖流血的伤口,问:“你必须擦药,否则伤口很可能感染。今天你要上节目吗?碘酒杀菌能力强些,但是颜色深会很显眼,酒精杀菌能力弱些,但是无色。” “不用了……” “碘酒还是酒精?” 尹夏沫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依旧凝视她,声音里有种坚定,使得姚淑儿忽然呆住。 “……酒精……” “好。” 棉签蘸着酒精,轻轻地,尽力不去压迫到伤口,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满膝盖上的伤口,血也渐渐止住了。尹夏沫将棉签收起来,站起身,对姚淑儿微笑:“好了。不过如果还是有感染什么的,一定要去医院啊。” “谢谢。” 姚淑儿感激地点头。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紧张地大步走进来,径直走到姚淑儿身前,看到她膝盖上的伤口,大惊失色: “怎么搞的?!马上电视台就有通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明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就是你的资本!” “对不起……”姚淑儿胆怯地低声说,“往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是我……”珍恩想要解释。 “没有,是我不小心。”姚淑儿打断她,然后对中年男人说,“jam,我们走吧。” jam扶着姚淑儿一瘸一拐地向教室门口走去。 珍恩忽然发现地上有条金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是条断了的手链,她急忙捡起来,喊:“淑儿,是你的手链吗?” 姚淑儿却没有听见,教室门口停着辆汽车,jam扶她坐进去,然后汽车开走了。应该是学校特别批准的吧,否则不允许汽车开到教室前面。 珍恩站在原地发呆。 “要是不想迟到太久,我们就快走吧。”尹夏沫把摔倒碰歪的课桌椅子全都收拾整齐后,拿起珍恩的书包对她说。 啊,对啊! 她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珍恩心虚地跟在她身后赚再也不敢乱跑乱冲。 走出教室,迎面扑来阵阵热浪,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俩一时间睁不开眼睛,树叶仿佛也在反光,户外没有一点风,闷热闷热,珍恩好想直接再缩回教室算了。 “姐――!” 清亮的声音,一个高高的男孩子骑着单车对她们招手。 男孩子十六岁左右,穿着建华高中的校服,双腿修长,身形俊美,就像一道夏日清风,在她们面前停下。他的笑容纯真可爱,睫毛又黑又长,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清澈透明,仿佛加了冰块的鲜榨橙汁,让闷热的天气顿时消散而去。 “小澄!你来看我了啊……” 色泡泡一串串地从珍恩眼底飘出,随着怦然而动的心跳,她的眼睛顿时弯成超大桃心。 “珍恩姐好。”尹澄对她礼貌地点头,接着又关切地对尹夏沫说,“姐,我在面包坊等了你好久也没见你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是老师拖堂了吗?” 珍恩尴尬地挠挠头。 “教室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尹夏沫解释说,然后又问,“店长生气了吗?” “没有。”尹澄微笑,“我正好在店里,店长姐姐就让我帮忙把小礼物发给来取的客人们。礼物都已经发送完了,我说要来看看你为什么没有来,店长姐姐还嘱咐我不要着急。” “哇,店长居然这么好心?!以前只要我迟到一分钟,她就板着脸阴森森的。”珍恩震撼地说,“小澄,她是不是对你有了邪念,才这么好说话啊。” 尹夏沫看珍恩一眼。 珍恩赶忙捂住嘴巴,假装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哎呀,差点忘了夏沫最不喜欢别人开小澄的玩笑。 “只有店长一个人在,肯定忙不过来,我们要快点过去。[..tw超多好看小说]”尹夏沫说。 “对!对!”珍恩连声附和。 “我骑车带你谬去吧。”尹澄推着单车说。步行到公车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走起来太慢了。 “太好了!”珍恩兴奋地跳起来,“我要坐前面!”如果坐在单车的横梁上,就像坐在尹澄的怀里一样,他的双臂环绕着她,太浪漫了。 尹澄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珍恩姐……” 在他清澈的目光下,珍恩沮丧起来: “那……好吧……” 尹夏沫笑了。喜欢看到珍恩和小澄在一起,就好像珍恩是小澄的另一个姐姐。 夏日的北川校园。 林荫大道上的学生们惊讶地看着那辆飞快骑过的单车。 单车上竟然有三个人! 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双腿修长有力,骑着单车如清风般从人群中穿过。单车后座带着一个女生,横梁上还有一个女生。 男孩子看起来那么的帅气纯真。 他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有些乱,孩子气地拂在他的眼睛上,浓密纤长的睫毛,澄澈乌亮的大眼睛,象小鹿一样温顺,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他。 单车横梁上的长发女生就像坐在他的怀里,他边骑车边低头笑着跟她说话,声音很轻,随风飘在空中,男孩子的笑容温柔极了。后座上的女生就无聊地只好玩自己的手指头。 为什么我没有弟弟――! 卡通面包坊里,珍恩边气鼓鼓地用抹布擦玻璃柜台,边咬牙切齿地闷声抱怨。有小澄这样的弟弟真是天大的福气啊,每天在家里为夏沫做饭,时不时替夏沫代班打工,画画那么棒,功课也出色,为了节省学费竟然连连跳级,才十六岁就要考大学了,真是超级人见人爱卡哇依大男孩。今天也是因为小澄跟她们在一起,店长大人竟然只是“和蔼”地念了几句就放过她们了。啊,美色未免也太好用了吧。 这会儿。 尹澄坐在店里的角落安静地用铅笔画素描,不时抬起头,他的眼睛追随着夏沫的身影,她送蛋糕到客人的桌前,她微笑送客人出门,她去拿刚刚烘焙出炉的点心。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画夏沫! 珍恩心里酸酸的,嫉妒地撅起嘴来,就算是姐弟两个,就算是相依为命,感情也不用那么好嘛。不过,她叹气,其实想一想,夏沫和小澄也很不容易。五年前,尹家突然出了场车祸,尹爸爸和尹妈妈双双当场去世,小澄受了重伤,只有夏沫据说是因为送洛熙出国而逃过一劫。 小澄那次受伤很严重,夏沫为了照顾他,有将近一学期的时间没有来学校上课,而且医疗费用昂贵,好像尹家所有的积蓄和保险理赔费用都用尽了。当时,大家都以为少爷肯定会立刻出现,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少爷只是昙花一现,接着就人间蒸发了般再没有人见过他。 少爷抛弃了尹夏沫。 圣辉学院里纷纷传开这个消息。 紧接着,尹夏沫和小澄竟然从圣辉学院退学了,原因不明。 直到两年后高考北川学院,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跟夏沫居然又成为了同班同学。以前在圣辉的时候,她的爸爸是少爷派给夏沫的司机,每天跟在夏沫身后就象佣人,学校里夏沫也总是被少爷罩着,好像公主般矜贵,所是她很讨厌夏沫,从来不跟夏沫说话。 然而在北川学院,她发现夏沫其实不是她最初想象的样子。为了支付学费,夏沫跟她一样到处打零工,为了让小澄安心学习和养病,夏沫从不让他插手挣钱的事情,并且夏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盛气凌人的样子。于是,渐渐地,她和夏沫成为了好朋友。 只是,关于少爷,关于在失去联系的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些版本甚至恐怖到离奇的地步。每当她试图探听事实真相时,夏沫却总是微笑得仿佛云淡风清。久而久之,这些事情就成为了神秘遗案,她也懒得再去碰钉子了。 “电视很有趣吗?” 尹夏沫端着蛋糕托盘回来,看到珍恩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电视机出神,用手在她面前挥一挥,见她还是灵魂出窍地发怔,不由笑着问。 “你看――” 珍恩怔怔指向电视,尹夏沫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里面播出的是一个综艺访谈节目。主持人正在采访姚淑儿,她脸上是最时尚的清爽妆容,穿着绿色雪纺长裙,层层叠叠的薄纱,笑容甜美开朗,配合着主持人和音乐跳出她在最新mv里的舞步。 “好像是现场直播呢,她的腿不是刚刚受过伤吗,应该会痛得很厉害,怎么还可以跳舞啊!”珍恩吃惊地说。 “明星们也是很辛苦。”尹夏沫把托盘放回原处。这世界本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许多事情表面看来光鲜,私底下要吃多少苦又有谁知道。 “可是明星挣的钱真是好多啊。” “是吗?” 尹夏沫拿起拖把开始拖地,今天客人特别多,地面脏得很快,要趁人少的时候做下清洁工作才好。 “我以前在珠宝店打过工,这条手链至少要上万块钱呢,”金灿灿的手链轻盈地滑动在珍恩手指间,正是姚淑儿遗落地上的那条,“在蛋糕店拼死拼活地打工,一年也挣不到这样的手链。啊,要是咱们也能进去娱乐圈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 尹夏沫边跟她闲聊,边细心地拖干净每一寸地面。 “咦,你五年前不是还参加过……叫做什么……什么……对了,超级明星!好像你们还连着夺了几期擂主呢,当时学校里多轰动啊!夏沫,你进娱乐圈好不好,说不定还有人记得你呢!” “一年前的新星转眼都会被人忘记,更何况五年前的旧事呢?再说,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尹夏沫平静地说。是的,她还记得那段日子,美好顺利得恍如美梦般的日子,可惜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也对哦。”珍恩惋惜地叹气,“啊,暑假马上就到了,除了蛋糕店咱们可以再多打一份工,你想过有什么合适的没有?” “西餐店?游乐场?家教?商场促销?……薪水都差不多……”都不够。尹夏沫抬头望向远处画画的尹澄,他也恰巧看着她,对她露出明亮的笑容。今年小澄就要高考了,艺术类院校的学费非常脯再加上生活费等等,暑假里必须要挣到足够的钱才可以。 “前几天我看到有演艺公司征求助理,薪水还蛮脯我替咱们两个都递资料报了名,”珍恩默默叨念,“希望好运,希望好运。” 好运…… 尹夏沫怔了怔。 店里的地面已经变得十分干净,黄昏的阳光照进来,地砖微微反出柔和的光。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蛋糕香气。尹夏沫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好运,如果上天能够再次给她好运,她一定会拼命抓住它。 ****** 第二天。 “是你――!?” 珍恩惊呼。 “你们……也来了?……” 姚淑儿怔怔地坐在录影棚的角落,看看尹夏沫,又看看珍恩。 珍恩目瞪口呆地盯着姚淑儿,怪不得应聘助理这件事顺利得让人匪夷所思。三天前刚报了名,居然今天就打电话过来要求面试,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看到她和夏沫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派人送她们到这里来,说要让明星自己看看是否满意。呵,她还以为好运终于降临了,能够在暑假里薪水丰厚地打工了呢。 可是居然―― 她们应聘的是姚淑儿的助理吗?! 珍恩心里一阵抽紧。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是同班同学,明明是平等的相同地位的人,却要好像佣人般去服务另一个人。就像当年爸爸被少爷派作夏沫的司机,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消除不舒服的心理障碍。 “怎么?你们认识?”jam显然已经忘记昨天曾经见过这两个女孩子,疑惑地问姚淑儿。 “她们……是我的同班同学……”姚淑儿窘迫地说。 jam低头翻了翻应聘助理的资料,说:“没错,她们跟你同校,公司考虑这样照顾你会更方便,只是没想到是同班同学。怎么,同班同学有什么不妥?她们品性不良?” “不是!”姚淑儿涨红了脸,急忙。“只是觉得……” “别的艺人不需要助理吗?”珍恩失望地说,“我们和淑儿是同班同学,要我们每天照顾她,不太好吧。大叔,安排我们去做别的艺人的助理好不好?我们很勤快也很细心的,大叔……” 尹夏沫没有说话。 她发现姚淑儿的膝盖伤口有些红肿,似乎发脓了,冒出些微黄水。姚淑儿的脸色也略显苍白,缩坐在录影棚的角落里,四周不时有其他明星走过,跟那些打扮入时气色红润的女明星们比起来,她就像营养不良被人遗忘的旧年洋娃娃。 “其实这次招助理原本是为了给薇安,”jam为难地说,“但是淑儿昨天忽然受伤,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也必须有助理帮忙才行。” “薇安!” 珍恩两眼发亮,她知道薇安,薇安是很红的女歌手,不仅唱歌,还出演过好几部电影,薇安容貌华美,歌声也华美,被誉为最走红的明日之星。 “把我派给薇安做助理好不好?!”珍恩兴奋地喊,抓住jam的胳膊摇晃,“我很喜欢薇安呢!她所有的专辑我都有买回来收藏!” “薇安,听听,好像又是你的fans,追你追到这里来了。” 打趣的声音从正向录影棚走来的一群人中传出,大约六、七个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穿一身黑色吊带紧身裙装,短短的裙子只遮住臀部,纤细迷人的双腿展露无遗。她手里拿着精致的粉盒,边走边往鼻尖扑粉,细细的高跟鞋敲出清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捧着饮料走在她身爆有人为她拿着换用的衣服,有人拎着化妆箱紧跟在她身后。 女孩子骄傲地把粉盒收起来。 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姚淑儿,她忽然停住脚步,唇酱起一个不屑的笑容,离开包围着她的人们,转身向姚淑儿和jam大步走来。 “她们是谁?” 薇安漫不经心地打量尹夏沫和珍恩。 “她们诗司新招进来的临时助理,淑儿的腿受伤了,行动不太方便,所以……”jam神情不太自然,满脸堆笑地解释。 “助理不是给我的吗?我说了很长时间了,自从贝蒂生病住院,没有助理让我变得很不方便。怎么助理变成给姚淑儿了?有没有搞错!” “是,是,只是淑儿腿受伤……” 薇安冷笑着打断他:“没有记错的话,我跟公司的合约明年就会到期,公司如果觉得姚淑儿比较重要,那么……” “不是这个意思,”jam急得满头是汗,看着一脸不悦的薇安,又看看瑟缩在角落的姚淑儿,只得说,“这样好了,她们有两个人,你看谁合你的眼缘,你就要走谁。” 薇安笑了笑。 她居高临下地斜睨姚淑儿,说:“那我就先挑了哦,反正你最近通告那么少,助理用的顺不顺手关系也不大。” 姚淑儿沉默地低下头。 珍恩顿时很尴尬,心里其实很想成为薇安的助理,一方面她确实喜欢薇安的歌,另一方面为同班同学做助理总手怪的。可是,薇安的口气似乎很不友善,而姚淑儿腿上的伤明明是被她不小心撞出来的。她挠挠头,为难地看向尹夏沫,盼望夏沫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尹夏沫蹲下来,轻轻将姚淑儿的长裙从膝盖上撩起来,让它不要到伤口,低声说:“昨天你洗澡了?” “……嗯,是的。”姚淑儿不知所措地回答。 “伤口不能碰到水,如果一定要洗澡,洗完必须擦药消毒才对。”尹夏沫微微皱眉,“录完影我陪你去看医生,伤口感染严重的话,复原的时间会拖很长。” “谢谢你。”姚淑儿的眼底涌上淡淡水气。 “你叫什么?” 薇安直直盯住尹夏沫。这个女孩子,眼睛明亮如阳光下的海洋,眼底似乎蕴藏着深邃的感情,又似乎只是淡淡的疏离,她的长发海藻般浓密微卷,肌肤白皙如象牙,面容灵秀精致。薇安早已在圈里见惯了美女,但是仍旧有点吃惊。 “尹夏沫。” “尹夏沫?……”有点拗口,奇怪的名字,薇安继续打量她半晌,说,“尹夏沫,你是想当我的助理,还是姚淑儿的助理?” “你需要助理来打理哪方面的事情?” “为我挑选每天出门的服装和简单的化妆,以及一些杂事。”薇安挑眉,“怎么?” “珍恩以前在服装店和婚纱影楼打过工,她很合适做你的助理。”尹夏沫微笑着回答。 “是啊,我还会做很多发型呢!”珍恩高兴地说。 这时,jam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什么……我知道了……好,好,我马上过去……先让阿韩组织参加甄选的女孩子们……等我赶过去再开始面试……” 通完电话,他用手指了指珍恩:“你,先做薇安的助理,试用期一个星期。薇安,如果她不合适就告诉公司,公司可以再帮你挑更好的助理。”他看了眼尹夏沫,说,“你就跟着淑儿,今天她要录影到晚上八点,录完影你陪她去医院,小心她的腿。暂时就这样定了,我有事必须先赚有情况打手机给我,bye!” jam急匆匆地走了。 珍恩开心地对夏沫眨眨眼睛,极力克制自己的兴奋之情,站到薇安面前,对她伸出手,连声说:“我是江珍恩,非常喜欢你的歌,我一定会认真做你的助理,今后如果我有不足的地方,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正的!” “嗯。” 薇安仿佛没有看到珍恩伸出来的手,只是随意应了声,目光仍旧停留在尹夏沫身上,她嘲弄地冷声说: “你会后悔的。” 尹夏沫淡淡微笑,她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为姚淑儿去倒可以喝的温开水。薇安转身“蹬、蹬、蹬”地走了,珍恩悄悄跟她比一个胜利的手势,也赶忙跟在薇安的身后离开了。 录影棚顿时好像安静了许多。 “对不起……” 姚淑儿喃声道歉。 尹夏沫把水杯放在姚淑儿手爆笑着说:“多喝点水,待会儿录歌声音会更好听。” “薇安不喜欢我,是因为……”姚淑儿欲言又止,眼圈红红的,“对不起,让她迁怒到你了。” 尹夏沫:“没有,你想太多了。啊,导播好像在喊你,来,我扶你进去,小心……” 接下来的时间,尹夏沫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姚淑儿在录影室里边跳舞边唱歌,好像浑然忘记了膝盖的伤口。一个小时以后节目才录完,等她送姚淑儿看完医生,又送姚淑儿回家之后,已经晚上十点了。 尹澄在客厅的沙发里边看书边等她。 见她回来,他去厨房端出来温热的饭菜和煲了很久的汤,看着她吃下去,又收拾清洁好碗筷,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尹夏沫仰靠在小小的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很久,她深吸口气,开始复习即将期末考试的功课。 ****** 第六章 第六章 明晓溪在牧野大宅找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露台,露台上简简单单地只摆了两把竹木的椅子和一张小巧的桌子。令人惊奇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露台周围竟爬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青翠欲滴,郁郁葱葱,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春天已经到了。 她坐在木椅上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心中有份久违的平静。 "呵呵,我发现你了。"牧野爷爷笑呵呵地走过来,他的手里托着的盘子上放着一把茶壶和两只茶杯。 "牧野爷爷,"明晓溪赶忙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搀扶着他坐到另一把椅子里。"您怎么自己端东西过来呢?为什么不叫人帮忙?" 牧野爷爷拿起茶壶在两个茶杯里都倒满了茶水:"我的身子还结实得很,这点活动,算不了什么。来,尝尝我亲手泡的茶。" 明晓溪仔细品了一口:"嗯……应该是极品铁观音。" "呵呵,"牧野爷爷颌首:"小孩子里会耐下心来品茶的不多喽,晓溪你真是很难得。" 她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我的父亲很爱喝茶,所以我也跟着知道点。" 牧野爷爷也慢慢饮了一口茶:"茶……是个好东西啊,虽然清淡但是隽永,一股清香可以让人回味很久很久。我以前喜欢喝烈酒,这两年却迷上了喝茶。……还是茶好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呢?" 明晓溪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他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他眉宇间无尽的沧桑,他脸部的肌肉虽然已经松弛了,却依稀可以看出他壮年时严厉的轮廓。她对他了解不多,却也知道"牧野组"正是在他的手中发展膨胀成了日本第一的**组织。 牧野爷爷迎上她打量的眼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啊?"她没太听明白。 他沉吟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在流冰的身边,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 "哦,"明晓溪笑笑:"他好象有些事需要处理,我不想打扰他。" "是啊,最近社团发生了很多麻烦的事情,全部压在流冰的肩上,他确实很累。"牧野爷爷把弄着茶杯:"晓溪,你有没有想过帮帮他呢?" "什么?"她吃了一惊。 牧野爷爷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晓溪,我已经观察你很长时间了。你的身手很好,对事情的反应很敏捷,而且很有胆魄,如果你肯助流冰一臂之力的话,''牧野组''重振雄风就指日可待。" "……"明晓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加入''牧野组''吧,不仅''牧野组''是你们两个的,整个日本也将是你们两个的。"他的语气激扬起来。 明晓溪把手中的茶杯缓缓地放到桌子上,她的眉头轻轻地皱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很慢很低沉: "你,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 "砰!"牧野爷爷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身子象风中的树叶一样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同样在颤抖:"你……什么都知道些什么?" 明晓溪想了一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就仅仅从我所知道的那些,我也觉得您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了。" 牧野爷爷痛苦地闭上眼睛:"晓溪,我明白你的意思。为了''牧野组'',我不仅付出了我的一生,而且付出了我的两个儿子。" "应该还包括您的儿媳,您儿媳的父亲,以及您孙子的童年。"她把他遗漏的加了上去:"为了您的愿望,已经有很多很多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是,"他突然睁开双眼,发出急迫的光芒:"有这么多人已经为''牧野组''做出了牺牲,如果你们现在放弃它,它以前的基业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明晓溪的声音中有些讥讽:"您把那叫做''牺牲''?我认为那是''罪恶''.野心和欲望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人疯狂,在疯狂中会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但最终它还是会让疯狂的人自己万劫不复。" "你……"他衰老的面孔有些颤抖。 "我不愿意冰成为一个疯狂的人。"她坚定的看着他:"我会用我所有的努力将他从这个泥潭里拔出来。我不要他身背血腥,哪怕那些血腥是别人的。我要他清清白白地问心无愧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牧野爷爷颤巍巍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一直觉得你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你是一个眼中容不得半点黑暗的孩子,在这里你不觉得痛苦吗?" 明晓溪也站起身子:"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我喜欢冰。" 牧野爷爷用苍老的手拍拍她年轻的肩膀:"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晓溪,不要把爷爷想得那么坏,我是还有些不舍得''牧野组''的基业,但流冰也毕竟是我唯一的孙子啊……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 明晓溪把她的手掌盖在他无力的手背上,带着歉意地说:"牧野爷爷,我可能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但我没有任何恶意,请您原谅我。" 牧野爷爷笑一笑:"晓溪,我闯荡江湖几十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是个好孩子,冰儿真是有眼光。啊……我要是当年能遇上一个象你这样的女人,也许局面就和今天很不一样了……呵呵,我进去了,你慢慢看书吧。" 明晓溪把书拿起来,轻轻扶住他的胳膊:"我跟您一起进屋好了,今天让我做几个小菜给您赔罪,您想吃什么呢?" 一老一少亲密地搀扶着向屋里走去,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曾经有过一丁点的不愉快…… ******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牧野流冰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明晓溪。她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包包里,拎上已经空空如也的保温瓶,仰起小脸儿笑着对他说:"好了,我收拾完可以回去了。" 他轻轻皱眉:"留下来,不要回去了。" 明晓溪惊讶地眨眨眼睛:"那怎么可以!你这个满脑子坏念头的家伙。" 牧野流冰俊秀的脸上飘过一丝阴云,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最近赤名大旗那里可能会有动作,我不希望你发生什么危险。" 明晓溪紧张地跑到他身边:"那你呢?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叹息着拍拍她的脑袋:"我正是怕他对我无计可施,才会想到拿你下手。" "真的?"明晓溪笑了:"你没事就好,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的明晓溪啊,怎么可能会吃亏呢?" 牧野流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拉起她的手,放到她的掌心:"这个给你。" 明晓溪一个激灵,连忙把它又塞还他:"这是什么?" "手枪啊,"牧野流冰把玩着那银色的小东西:"没见过吗?" "你那是什么口气?"她不服气地挺起胸膛:"我当然知道它是手枪,我还知道这种手枪是美国最新研制的,号称在全世界体积最小,火力最大。" 牧野流冰惊奇地看着她:"你还真知道?" "那当然,我的一个表姐是警督,她对各种武器都很着迷,经常拿一些画报呀,实物呀给我看。"明晓溪得意地说:"表姐有时还带我去靶场练习射击,我的枪法也很准呢。"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它呢?"他把银色的小手枪放在自己掌心。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愿意招惹这种可能带来血腥的家伙。"明晓溪郑重地看着他:"你想让我用它防身?" 他点头。 "不用了,"她轻笑着从身边摸出一个弹弓:"我有这个!" 牧野流冰笑了起来:"这种小孩子的玩意?" 她不满意地皱皱鼻子:"这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最佳防身武器。体积小巧,便于携带,既能达到退敌的效果,又不至于伤人太重,而且它的弹丸可以随时供给,象石子啊,玻璃啊,甚至花生米,硬糖果,纽扣都可以来充当,又经济又实惠,不比手枪强得多嘛?" 他摇摇头:"我觉得不妥,如果赤名大旗真的对你行动,这把弹弓……" 明晓溪把弹弓收起来,轻轻抱住他的胳膊:"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很机灵的,如果有什么危险,我马上撒腿就跑,这总可以了吧。" 牧野流冰把她拉到自己怀中,下巴温柔地放在她的脑袋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他的话让她的心轻轻飘了起来。她抱紧他的身子,柔柔地说:"你也要保证你不再受伤,你不知道看见你受伤我心里有多难过……我要一辈子象这样抱着你,你也要一辈子象这样抱着我,所以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牧野流冰深深吸一口气,将她柔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更加拥紧,一直一直拥紧,想将她永远拥进自己的体内…… ****** 期末考试一天一天逼近,仁德学院的学生们都逐渐紧张起来。这虽然是一间日本的贵族学府,但它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对学生的成绩还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一个学生考试成绩非常糟糕,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很悲惨的命运。 为了应付考试,能够给在台湾的亲人一份令他们满意的成绩单,这段时间,明晓溪减少了去看牧野流冰的次数,全神贯注地埋首在书本中。她废寝忘食地刻苦攻读,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作学问的料,很多问题看来看去她也看不明白。 唉!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走光了,连平时最爱跟她闲聊的小泉也早早地溜回家复习功课去了,她无精打采地收拾东西,回家吧,希望吃完饭往桌前一坐,她的灵感就能象泉涌一样,再难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明姐姐!!"东寺浩雪大汗淋漓地冲进来:"我总算捉到你了!" "捉什么捉,我又不是小偷。"明晓溪不爽地瞪着她。 "咦?明姐姐你的心情不好耶!"东寺浩雪诡异地一笑:"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期末考试!" 明晓溪似笑非笑地咧咧嘴巴:"是啊,你真聪明。" "啊!"东寺浩雪一声兴奋的尖叫:"那你感谢我吧!" 明晓溪急忙捂住耳朵:"感谢你什么?感谢你把我的耳膜叫破?" "哎呀,"东寺浩雪拉下她的手,急切地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科科优秀地通过考试。" "……?"明晓溪两眼放光。 "请风间哥哥给我们补习功课呀!"东寺浩雪高兴地欢呼:"多美好的事情啊!" 明晓溪沮丧地垂下头:"你还没死心啊……" "能得到风间哥哥是我一生的幸福,我当然不会放弃了啦!"东寺浩雪满腔的壮志雄心。 "那你一个人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叫上我这个电灯泡?" "不行啦,"东寺浩雪失望地说:"妈妈不让我去罗嗦风间哥哥。……可是,有你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风间哥哥的公寓,多好啊!" "我不去。"明晓溪拒绝她:"上次听了你的提议,搞得后来那么尴尬。这次不知道你又会有什么花样。" "哎呀,求求你了,明姐姐,复习功课我能有什么花样呢?"东寺浩雪苦苦哀求:"再说,上次风间哥哥只不过给你补习了一晚上几何,后来你考了多少分呢?" 满分。 明晓溪的眼睛眨眨,有些心动了。 ****** 早就知道不应该信任东寺浩雪的,明晓溪沮丧地把头埋在书本里,在心中第三十二次责怪自己。 东寺浩雪根本就不是来学习的,她象一只兴奋的小鸟紧紧缠住风间澈,不停地在说话,不停地在笑,不停地在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使得明晓溪不仅不可能得到风间澈的辅导,连想求得一块复习功课的净土都变成了奢望。 客厅茶几上一只水晶花瓶里疏落有致的百合花引起了东寺浩雪的注意。 "啊!"东寺浩雪赞叹地尖叫:"这瓶花插得好艺术好别致啊!风间哥哥,这是你自己插的吗?" 风间澈一笑:"只是随便把花放进去而已。" "哇!"她赞叹的声音更大了:"只是随意就可以做出这么好的作品,我见过插花界泰斗柳生大师的得意之作,都没有你这束百合来得有生气有意境呢。" 明晓溪侧头看了看她大力称赞的那瓶百合,嗯,是很漂亮,但是插花真有那么大的学问吗?她就不太懂了。 "咦?风间哥哥你这里没有钢琴呀!"东寺浩雪又有一个发现。 风间澈点头:"没有。" "太可惜了。"她的小脸皱起来:"我原来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听一首你专门为我弹奏的曲子呢。你为什么不在这里也放架钢琴呢?" "小雪,"风间澈轻笑着说:"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跟风间哥哥说话啊!"东寺浩雪毫不犹豫:"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象这样好好地没人打扰地跟你交流过了。最近我想见你一面都好难哦,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嘛……" 风间澈失笑:"你不是来补习功课的?" "不是!"东寺浩雪大力摇头:"那只是骗我妈妈来你这里的借口而已!" 明晓溪瘫倒在桌子上,哈,她还真诚实。 风间澈看看用双手捂住耳朵,想要排尽一切噪音的明晓溪:"晓溪,你是来复习功课的,对吗?" "不对!不对!"东寺浩雪冲到无精打采的她身后,伸出"魔掌"偷偷掐住她腰上的肉,拼命挤出笑容:"明姐姐也不是来学习的,她是来这里散心的。" 唉呀,这小丫头掐得她好痛!明晓溪扭过头狠狠白了她一眼。东寺浩雪赶忙松开双手,小心翼翼地谄媚地笑着说:"明姐姐……" 明晓溪长叹口气,对凝注她的风间澈说:"学长,你不用理我了,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烟雾弹而已。" 风间澈笑得比富士山上的雪还要清秀。他的笑把东寺浩雪的呼吸都夺走了,她两眼迷蒙地望着他,喃喃道:"风间哥哥……" "小雪,"他对她说:"我给你几本画报,你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一个小时,我帮晓溪看一下功课,好不好?" "一个小时啊……"她很犹豫。 风间澈再次微笑:"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着能静下来。" 东寺浩雪又被他的笑容迷惑了:"那,一个小时后……" "由你做主,怎么样?"风间澈承诺她。 风间澈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很干净的清香,轻轻地飘进明晓溪的心脾,让她觉得自己忽然聪明了起来。只要是他的声音耐心地为她讲解过的东西,似乎一下子都变得那么简单,那么容易理解。明晓溪如饥似渴地把她所有不明白的东西都拿出来询问,而经过他的点拨,她感到原来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都可以很轻松地掌握了。 明晓溪全神贯注地看着风间澈在纸上给她演算的习题,哦,应该是这样啊,她惊喜地抬起头:"学长……" 可能是她的动作太猛,在抬头的一瞬间,她和风间澈的距离只有一寸,她的嘴唇险些擦上他的面颊。不过,也许已经碰触到了一些,因为她的嘴唇忽然有种温温的感觉,因为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明晓溪知道自己应当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应当不去多想什么,但她的思绪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一次,那一次的混乱,那一次的尴尬,和那一次的…… 风间澈慢慢转过头,发现她用一种很迷离的眼神在凝视他,他轻声咳嗽:"咳,晓溪,你听懂了吗?" 明晓溪猛地一惊,她的手神经质地一挥—— "啊!"她手中握着的钢笔狠狠扎到了自己脸上,痛得她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晓溪!"风间澈紧张地看着她。 "明姐姐,怎么了?"东寺浩雪听到声音不对,也马上跑过来:"天哪,你脸上怎么一大块墨水呢?" 风间澈用他干净的手帕轻轻为明晓溪擦掉脸上的墨水,然后观察一下,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晓溪,钢笔尖好象刺破了你的皮肤。" "那怎么办?明姐姐会不会破相?!"东寺浩雪很着急:"我见人家刺青都是用东西把墨水刺到皮肤里面去,那明姐姐将来会不会脸上也多一块刺青出来?那多难看啊?" 不会吧,明晓溪害怕地用手去摸她脸上的伤口,她不过是有些胡思乱想,报应也不用来得这么快吧。 风间澈急忙捉住她的手:"不要乱动,我给你处理一下。" 他从房间拿出一个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把很小很小的小刀,用酒精消过毒后,非常小心地用它幼细的尖轻轻挑进明晓溪的伤口。他安慰地说:"别怕,不会痛的,不要动,马上就好。" 明晓溪真的一点也没觉得痛,只感到有些凉凉的,然后就听见风间澈微笑着告诉她:"好了,没事了。" 东寺浩雪趴上去瞅了瞅:"明姐姐,墨水真的没了呀。" 风间澈递给她一面镜子,轻笑着说:"放心吧,还是那个可爱的明晓溪。" 明晓溪仔细照了照,嗯,她脸上只有一点微红,没有墨水的痕迹,看来"刺青"是不会落下了。她感激地望着风间澈:"谢谢你,学长……" 风间澈拍拍她的脑袋,微笑着说:"以后小心一点。" 东寺浩雪插嘴:"就是啊,明姐姐你怎么会这么奇怪,把钢笔望自己脸上戳呢?" 明晓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摆出"俯首认罪"状。 这场小小的风波后,明晓溪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也已经过去了。而且她也没有心情再看书了,索性坐到沙发里听东寺浩雪跟风间澈聊天。 东寺浩雪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风间哥哥,我听外面传说一个星期后会举办你的个人画展,是真的吗?" 画展?风间澈的画展?明晓溪好奇地看着他。 风间澈轻轻一笑:"那是几个朋友要联合办个画展,因为作品不够,临时让我送几幅画过去,不是我的个人展出。" "是这样啊,"东寺浩雪张大了嘴:"可是外面却是以你的形象在作宣传,画展的票变得很抢手呢,他们是不是在利用你呀。" 风间澈笑得很从容:"其实他们自身的实力都很不错,只是缺一些名气,如果我的加入能提供给他们一个好好展示的机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间哥哥,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东寺浩雪崇拜地仰望着他,然后,她想了想,两眼放光地说:"那,你的作品应该都画完了吧,是放在这里么?我可以先欣赏一下吗?" 明晓溪也很兴奋:"啊,学长,我还从没见过你的画呢!我也很想看看啊!" "咦?"东寺浩雪觉得很惊奇:"明姐姐你从来没看过风间哥哥的画?那真是太可惜了,风间哥哥的作品被誉为''日本的瑰宝'',是国宝级的珍品呢。" 风间澈无奈地笑笑:"小雪,报纸上随便的乱写几句,你也相信?" "我相信!"回答的却是明晓溪:"不是相信报纸,而是相信无论学长做什么,都肯定是最出色的!" "明姐姐说出了我的心声!"东寺浩雪高兴地鼓掌。 明晓溪眨眨眼睛,渴望地凝注着风间澈:"学长,我可以欣赏一下你的画吗?虽然我不一定能看得懂。" 他清亮的眼睛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她,终于说:"好吧,让我拿一些出来。"他站起身向东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东寺浩雪惊喜的大喊:"风间哥哥,那是你的画室吗?我要参观!"她几步抢过风间澈的前面,冲进那个房间。 "小雪!"风间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画室里传出东寺浩雪一声声惊叹:"哇!好多好多画啊!好美啊!" 好奇的明晓溪也跟了过去。这间画室并不很大,但墙上挂着许多油画,地上也凌乱地堆着一些。最引人注目的是,画室中间有一个很精致的画架,画架上却蒙着一块布,使里面的东西显得很神秘。 明晓溪强迫自己把眼光从那个画架上移开,将注意力集中在墙上那些已经完成的画作上。她发现风间澈画的都是一些风景,很美丽很宁静的风景,那些风景美得不象是人世间有的,美得让人向往,美得让人憧憬,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凝思,想起自己纯净的童年,美好的心愿,生命中所有的感动和喜悦……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又被放在地上的画作吸引了。作品中依然是风景,依然很美丽,却多了很多让人感伤的意味。风景中的忧伤很轻,轻得象一片雪花,却怎么也吹不走,冰凉地留在那里,或许可以融化,但融化后的毫无踪迹,又有一种遍寻不到无着无落的寂寞。 明晓溪有些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她的眼睛刚一寻觅,就碰到了风间澈。他正凝注着她,好象已经凝注了很久,带着如画中一般的寂寞。 她的心"咚"地一跳,惊呼出声:"学长!……" 风间澈似乎小小地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让明晓溪怀疑刚才看到的寂寞是否是她的错觉。 "风间哥哥!"东寺浩雪又开始赞叹起来:"你的这些画我都好喜欢啊!你怎么可以画得这么漂亮呢?" 风间澈轻轻一笑:"不过是无聊时随手画的,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却反映了你的心情?"明晓溪盯着他:"你最近不开心吗?" 他又是一笑,笑意有些复杂:"作品里带出的感觉,跟画者的情绪有关,也跟看画人的情绪有关。" 东寺浩雪一头雾水地瞧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有谁不开心吗?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呢?" 明晓溪没好气地说:"找你玩就会开心吗?" "那当然了!"东寺浩雪拍着xiong部说:"我可以陪你们聊天,逛街,吃饭,还会讲故事,做游戏,跳舞,唱歌。对了,我还有一个拿手绝技,就是讲笑话,包你笑得肚子痛直不起腰。不信我现在就讲一个给你们听,以前有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东寺浩雪的笑话专场,明晓溪懊悔刚才为什么要说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话,使得自己被一大堆劣质的笑话淹没起来,还得挤出笑容,痛苦地"捧腹大笑". 第七章 第七章 牧野大宅的露台上,还是象往常一样的宁静。明晓溪的注意力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起来,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课本,透过露台的玻璃门,又一次打量正在客厅中讨论着什么的那一些人。 她能感觉到在这段日子牧野流冰当家后,"牧野组"上下人众的情绪已经从牧野英雄刚去世时的沮丧惊慌,又逐渐变得高涨兴奋了起来。他们进出这里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发出的笑声越来越高昂,凝注牧野流冰的神态越来越敬畏。虽然她从来不询问"牧野组"的情况,牧野流冰也从不会向她提起,但她依然可以察觉到"牧野组"在与"日兴社"的对峙中应该是取得了优势。 尤其今天,她认得来到牧野大宅客厅里的十几个人都是"牧野组"重要头目,他们一个个认真专注地围坐在牧野流冰身旁,听着他低声对他们吩咐些什么。明晓溪敏感地觉得他们此刻在商量的事情一定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们的表情即严肃又兴奋,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很野性的霸气。 她的眼波又停留在牧野流冰身上。 牧野流冰…… 他好象已不是她初认识他时,那个浑身有些冰冷的"美少年"了。"少年"这个词,已经对他越来越不合适。虽然他还不到十九岁,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和全身散发出的萧杀之气,会让所有见到他的人不敢逼视。他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已不再象水晶一样清澈,却变得象冰雪一样寒厉;他的面容虽然还是俊美得无以伦比,但那种美却更多地带上了一些残酷的线条。 他的这些改变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明晓溪怀疑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观察过他了。时间在流逝,事情在一件一件地发生,而她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以前,至于现在的牧野流冰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她又了解多少呢? 就象现在,牧野流冰正在对他的手下们命令和交代着什么,他的表情有些阴狠,眼神有些残酷。明晓溪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他正说些什么,直觉告诉她,他所说的事情必然带着浓浓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对着课本冥思的明晓溪感到有一只凉凉的手落在她的肩头。 她抬起头对有些倦容的牧野流冰微笑着:"你来了。" 牧野流冰坐到她身边的竹椅上,伸长了双腿。他看着她,眼神很柔和:"你在干什么?" 明晓溪把书拿给他看,苦笑道:"我在复习功课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考个好成绩让爸爸妈妈开心。" "快期末考试了吗?"牧野流冰顺手翻了翻她的课本:"我把这件事都忘掉了。" 她瞅着他,忽然轻轻地说:"冰……" "……?"他抬起头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明晓溪轻轻咬着嘴唇:"你什么时候回到学校继续学习呢?你已经很久没有去上课了。" 牧野流冰皱皱眉头,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很低:"我没有时间。" "我知道!"她急切地反应:"我知道你现在事情很多,你没有时间去学校,也不方便去学校。可是,可是……将来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眼底深处有些东西让她害怕。 "说呀!"明晓溪紧张地催促他。 他的眼神忽然显得很怪异:"如果……我再也不去上课了呢?" "不可以!!"她大吼一声,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她直勾勾地瞪着牧野流冰,咬牙道:"你不可以就这样终止学业!" 他默然半晌,皱眉低声说:"为什么。" "为什么?哈,你居然问为什么?"明晓溪失笑:"难道你要象赤名杏一样变得象个白痴?!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是靠祖上留下的产业混吃混喝,象个寄生虫?如果离开这里,如果重新开始,你要靠什么养活自己,要靠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他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好象在思考。 明晓溪看见他的神情,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凉,在一点一点向下坠落,她失声道:"难道……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牧野流冰怔了怔,他的眼神变得很古怪,却没有说话。 她的心已经落到了冰冷的谷底,她闭上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她才用很低的声音缓缓地说:"无论你将来准备做什么,现在都不能放弃学业……否则……" "否则怎样?"他追问。 "否则,"明晓溪的xiong部气得一鼓一鼓:"我会看不起你!我不要跟一个狗屁不懂的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家伙在一起!就算我再努力也不会喜欢一个白痴!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笨蛋!!" "晓溪。"牧野流冰伸手去拉激动的她。 "别碰我!"明晓溪生气地一拳打向他的胸膛。 他动也不动任她打,坚持着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拥抱住她,突然间轻轻地笑了:"别生气,我是在逗你的。" "啊?"她茫然地眨眨眼睛,留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 牧野流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响起:"你知道吗?这几天你一直没有精神,闷闷地都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我真的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你。" 他拥紧了她:"我要你关心我,哪怕你是很生气地指责我,也比漠不关心好上千百倍。" "我怎么可能对你漠不关心呢?"明晓溪的心一下子绞了起来,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服里,闷声嘟囔说:"我只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不晓得会听到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太低,牧野流冰听不清楚。 明晓溪抬起头,她的眼睛明亮如星,清澈如水。她凝注着他,清晰地说道:"我如果不在意你,就不会一有时间就跑到这里来,只为了看一眼你是不是还好。我不说话也不是因为我不关心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眼中蕴满的感情比大海还深邃:"只是因为……我很笨。我不愿意不经意说出的话伤害到你。" 牧野流冰用他凉凉的指尖,略微有些颤抖地拂上她温热的脸颊。然后,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脸颊上忽然飞起的如醉的红霞上。 良久,他对她淡淡笑道:"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我就回去学校继续学习。" "真的。"明晓溪惊喜地笑着。但是立即,一个疑问冲上她的嘴边——你什么时候才能将事情处理完呢?赤名大旗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呢?她用足全身的力气才硬生生将这些一直困扰在她心头的问题吞了回去。 牧野流冰却好象看出了她的疑问,轻轻一笑:"你不用为我担心。''日兴社''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他的这句话象闪电一样击中了明晓溪。她用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接着,喜悦象一个涟漪一个涟漪地慢慢扩大荡漾起来。她微笑起来,然后笑得更大,连洁白的牙齿也崭放出喜悦的光芒:"你做到了?你战胜了赤名大旗?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我以为还要用很多很多年……" 牧野流冰笑得有些诡异:"你不会愿意知道我是用什么方法对付赤名大旗的。" 她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摇头轻笑:"我不想知道,可是我仍然很高兴。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其实我也很讨厌他们。所以,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同情他的。我只为你的安全担心。" 牧野流冰似乎松了口气,他笑得很愉快:"晓溪,再等几天,赤名大旗一定会成为历史,而且是很悲惨的历史。" 再过几天吗?希望一切顺利。明晓溪轻轻拥抱着牧野流冰的身子,静静地闭上眼睛。 ****** 这天,是风间澈参加的画展第一天公开展出的日子。一大早,盛装打扮的东寺浩雪就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踢开了明晓溪公寓的门,把她从床上毫不留情地一把揪起来。可怜的明晓溪,从前一天晚上复习功课直到清晨五点钟才睡,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人残酷地晃醒。她瞌睡得头痛欲裂的"可怜相",不但没得到东寺浩雪的同情,反而被这个小魔女嘲笑为"大懒虫". 明晓溪揉着依旧睡意十足的双眼,陪东寺浩雪走进画展中心。 东寺浩雪紧张地催促她:"明姐姐,你打起精神好不好,你这样没精打采地对风间哥哥很不礼貌耶。" 明晓溪拼命想睁大眼睛,但眼皮却仍不由自主地往一块粘,她叹息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真的很睏。" 东寺浩雪撅起小嘴埋怨她:"哼,明明知道今天是风间哥哥的画展,为什么还要那么晚才睡。" 明晓溪觉得很委屈:"我原本想下午来的,哪里知道你会这么早来找我。" 她瞟了一眼东寺浩雪怀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皱着眉头地说:"你要送这个呀。" 东寺浩雪把玫瑰花更加抱紧了些,甜蜜地说:"嗯。我要让风间哥哥明白我的心意。" 明晓溪瞅了瞅她,然后又瞅了瞅她,忍不住说:"小雪,你很奇怪你知道吗?" "……?"东寺浩雪睁大眼睛。 她接着说:"你喜欢风间学长,你也想让风间学长喜欢你,我都知道,也很支持你。" 东寺浩雪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拉我陪着你呢?"明晓溪无奈地摇头叹息:"你不觉得有很多事情只有你和学长两个人更方便一些吗?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电灯泡很碍手碍脚吗?" 东寺浩雪挠挠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不觉得明姐姐是电灯泡啊,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鼓起无限的勇气。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保护我,支持我的不是吗?" 明晓溪张大嘴瞪着她,这个小家伙,究竟是很笨啊,还是很聪明。 东寺浩雪推推她:"明姐姐,我们不要说废话了,还是先找到风间哥哥再说吧。"她掂起脚尖,四处张望:"哎呀,怎么这么早就会有这么多人?风间哥哥到底在哪里嘛。" "那里。"明晓溪伸手一指。 东寺浩雪定睛看去,明晓溪手指的方向有黑压压一大群人,可是她看来看去也没找到风间澈的影子:"你骗我的吧,我怎么看不见风间哥哥呢?" "笨蛋,"明晓溪赏她一个爆栗:"风间学长只要出现必定会是人群的焦点,你只要看哪里人最多就可以判断他在哪里了。更何况所有的记者都集中在那一个地方,闪光灯闪个不停,风间学长一定就在人群的中央被紧密包围,你当然看不见了。" 东寺浩雪崇拜地望着她:"哇,明姐姐,你肯定是天下第二聪明的人。" "第一是谁?"她很好奇。 "笨!我收回刚才对你的赞美。"东寺浩雪翻个白眼,郑重声明,然后又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瞪着她:"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当然是风间哥哥呀!" 风间澈果然在人群的中心,无数的来宾在向他赞美,无数的记者在向他提问,无数的闪光灯在向他闪烁,无数的少女在向他献花。今天少女们的想法好象惊人的雷同,他的怀里被塞进的玫瑰花已经数也数不清,多得一直往地上掉。被鲜花和赞美包围的风间澈看起来却依然那样的清远,那样的卓雅,他眉宇间的微笑淡淡的,有种飘然出尘的气质。 当他从人群的缝隙中发现明晓溪和东寺浩雪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他示意画展中心的工作人员接过他怀中满满的鲜花,然后不知对包围着他的人们说了些什么,只见人群马上闪出一条通道让他向她们含笑走来。 东寺浩雪沮丧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红玫瑰,失望地说:"为什么那些女孩子们一点创意也没有,偏要送同我一样的玫瑰花呢?" 明晓溪哑然失笑:"那你怎么办。" 东寺浩雪看着越走越近的风间澈,悄悄将花藏到背后:"我不要风间哥哥觉得我俗气,花我不送了。" 明晓溪瞟了瞟满脸失落的她,伸手把她的玫瑰花抓过来,轻笑道:"你不要,那就给我吧。" 明晓溪笑得很灿烂,她把那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送给风间澈: "学长,祝你画展成功!" 风间澈微微一怔,凝注着她:"这花……" "这些玫瑰花漂亮吗?你喜欢吗?"明晓溪笑得眉飞色舞,有意无意地瞅着手足无措的东寺浩雪。 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明亮,他笑得很温柔:"这么美丽的鲜花,挑选它的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我要好好地感谢她。" 东寺浩雪顿时笑颜如花,喜形于色:"风间哥哥你喜欢呀,我是一大早就……"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奋勇买花"的经历,一点也找不到刚才失望难过的样子了。 风间澈凝视着明晓溪,忽然皱起眉头:"晓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明晓溪压抑不住地打个哈欠:"我没事,只是有点瞌睡。" 东寺浩雪插嘴:"明姐姐为了复习功课,通宵开夜车,今天五点钟才睡下。" "为什么那么拼命,"风间澈不赞同地摇头:"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啊,不要把自己搞那么累。看你两个黑眼圈那么大。" 不说还好,一提起睡觉呀,瞌睡呀,累呀,明晓溪又开始觉得头痛欲裂,东摇西晃了。她难受地直想闭上眼睛。 风间澈扶住她的肩头,关切地问:"很难过吗?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痛。"她闭着眼睛喃喃地抱怨。 一只温热的手拂上明晓溪的额头,修长有劲的手指开始力量适中地按摩她的脑袋。那真是一只神手,明晓溪舒服地想叹息,凡是他的手指按压过的地方马上变的象羽毛一样轻松。如果永远不要停,永远被这样按摩下去,那人生真是太美丽了。 "晓溪,"风间澈声音中有些担心:"你好象有些发热,等一下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了。" 明晓溪正想说话,突然画展中心传来一阵很大的骚动和惊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闪光灯此起彼伏,亮得耀眼,记者们象苍蝇一样飞扑过去,少女们尖声轻呼:"好美的男人啊……" 这次人群的包围圈却没有形成,来人身上的萧杀之气好象一道无形的屏障,使人不敢靠得太近,不敢阻挡他的去路。他直直地向风间澈走来,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风间澈身边的明晓溪。 明晓溪睁大了眼睛,望着面色冷峻的牧野流冰一步步走近。他的身后紧跟着冰极瞳和十几个"牧野组"大汉。风间澈的手离开了明晓溪的额头,他犹豫了一下,担心地瞧着牧野流冰,又瞧着明晓溪。 "冰……" 明晓溪紧张地叫他,不晓得他会不会误会,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牧野流冰站在风间澈面前,视线从有些尴尬的明晓溪脸上,转移到浅笑自若的风间澈身上。他凝视着那双象山泉一样清远的眼睛,沉默良久,忽然一笑,笑意很淡,但已经足够:"澈,祝你画展成功。" 风间澈也笑了,他的笑容很真挚:"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一切还好吗?" 牧野流冰的双眼猛地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让明晓溪的心瞬间乱了。她轻轻地问他:"冰,你没什么吧……" 牧野流冰听到她的话,好象觉得很开心,他对她微笑,笑容将他身上的冰寒之气冲淡了许多:"我很好。" "你是特地来看学长的画展吗?"明晓溪接着问。 "对呀。"牧野流冰望着风间澈微笑:"我们真的很久没见过了。" 风间澈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抽时间叫上浩男,我们好好聚一聚。" 牧野流冰点头。 这时候,来画展中心参观的人越来越多,风间澈又被人群包围了起来。明晓溪跟着牧野流冰他们随意地走着,不时地驻足在某一幅画作前,静静欣赏。 东寺浩雪偷偷凑上来,低声说:"明姐姐,我怎么觉得牧野哥哥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变得怪怪的,很可怕,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明晓溪一怔,目光飞向牧野流冰。他一身白衣,背手而立,俊美得象一座冰的雕像,但是太过寒冷,太过阴厉,使得四周的少女们只敢远远地欣赏,却没有一个有胆子上前来搭讪。他只是站在那里,却好象遗世独立一般,世间万物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哪怕画展中心的人再多,人们却好象都不由自主地闪到了他方圆两米的距离之外,使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显得分外的怪异和孤独。 她的心骤然紧缩,一种怜惜和不舍令她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站在他的身侧,离他很近很近。他扭过头来,看见是她,眼神中的寒厉急速隐去,露出一点欣喜。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明晓溪说:"如果知道,我就和你一起来了。" "没关系,不用向我解释。"牧野流冰握住她的手,然后看向墙上的油画,低声说:"澈的画的确很美,对吗?" 明晓溪点头:"学长的画是很出色。可是……" "……?"牧野流冰等她说下去。 "可你并不是来看画的,你的心思和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个地方。包括瞳和所有你带来的人,他们全都神经紧张、魂不守舍,"明晓溪皱着眉头:"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很严重?" 牧野流冰将她的手握紧一些,他的手心奇异地有股潮热:"耐心些,你自然会知道。"他的眼中突然放出一种野性的光芒,将他的脸点亮,看上去是那么兴奋和不可自持。 ****** 当两个小时后,牧野流冰和明晓溪告别风间澈要离开画展中心的时候,忽然从入口处蜂拥进来上百个记者。他们一个个满脸兴奋,眼睛放光,举着照相机,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象打仗一样地冲过来。奇怪的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画展的主角风间澈,而是嘴角忽然挂上一抹冷笑的牧野流冰。 "牧野社长!''日兴社''全面被袭击是否与''牧野组''有关?!" "牧野社长!您对''日兴社''忽然遭受灭顶打击有何感想?!" "牧野社长!''牧野组''是否会全面接收''日兴社''?!" "牧野社长!''日兴社''此次遭袭是否与您前段时间被人暗伤有关?!" "牧野社长!赤名大旗下落不明,您认为他是否已经遇害?!" "牧野社长!……" "牧野社长!……" "牧野社长!……" 记者们象机关枪一样地发问,牧野流冰却只是冷冷地不言不语。在再三追问下,他才用凌厉的眼神逼退那些出言不恭的记者,冷然道:"我是来参观画展的,对你们的问题一无所知。" "赤名大旗是不是一定会死?你会不会放过他?"一个看来象刚入道儿的小记者不怕死地依然向他发问。他的话还没落地,只见牧野流冰身后就冲出两名大汉,一个捂住小记者的嘴,一个抓住小记者的肩膀狠狠地把他拖了出去。剩下的记者们都吓傻了,没有人敢再讲些什么。 牧野流冰冷哼一声:"让开。" 记者们在一秒钟内,急忙闪出一条最宽阔的道路。 他对风间澈笑了笑,笑意很轻,甚至有些疏远:"对不起,打扰了你的画展。" 风间澈凝视着他,沉默半晌,低声道:"没关系。" 牧野流冰转向静静不发一言的明晓溪,说:"跟我走。" "明姐姐!"东寺浩雪下意识地扯住她的衣服,想要阻止她:"不要啊……" 明晓溪看着不停摇头的东寺浩雪和满目担心的风间澈,轻轻一笑:"放心吧,没事的。别忘了,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啊……" 第八章 左边的防晒品宣传舞台上,整个布景是明亮的桔黄色,主持人向场下的观众们发放着各种试用装和小礼品。可欣和尹夏沫等候在舞台爆准备上场。 可欣不安地望着对面的舞台: “你看她们……打扮得好漂亮……” 尹夏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十米远处,水晶彩虹的右端,洗发用品宣传舞台是用色的布景搭建的。 潘楠和黛茜她们也已经等候在舞台旁边。 黛茜和魏茵都是华美的装扮,黛茜的裙子开口很低,迷人的胸部若隐若现。而她们三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潘楠。潘楠穿着黑色的t恤,深蓝色破洞的牛仔裤,手腕、颈项、腰部都戴着闪闪亮亮的饰品,她的模样本来就帅极了,配上这身打扮更加凸现出强烈的中性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似乎感受到了夏沫,潘楠忽然转过头,远远地对她挥了挥手,比出加油胜利的手势。 尹夏沫也对她微笑挥手,想起那天潘楠在分组结束后说的话。 “我可以要求只和你同组。”潘楠倚着练功房的栏杆,认真地凝视她,“如果我坚持不和黛茜她们在一起,相信采尼也没有办法勉强。” “谢谢。”尹夏沫用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想了想,“只是,没有人可以永远帮助我,终究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站在舞台上。阿楠,到时候发挥你的实力吧,你是最出色的。” “不,只要你能唱出来,你才是……” “可是,我怕自己唱不出来。”尹夏沫叹息,在潘楠的面前,她无需掩饰什么。只有唱歌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听,她就会…… “跟你同组的话,我可以帮你。”潘楠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关切地说。 “将来呢?”她笑了,“你永远帮我吗?”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组合,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帮你。”潘楠郑重地说。 尹夏沫怔住。 半晌,她轻声说:“阿楠,谢谢你。你把我当作朋友,所以想要帮我。但是,我希望能够靠我自己的力量站在舞台上。” “你太要强了。”潘楠无奈地,右臂揽住她的肩膀,像男孩子一样搂紧她,“好吧,可是到演出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你小心点!” “嗯,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尹夏沫笑着回答。 正想着,尹夏沫忽然听到身边的可欣紧张地喊: “糟了!主持人怎么没有介绍我们,她就下场了!她是不是忘了?!那……那……我们要怎么上场呢?!” 主持人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连招呼也没有跟她们打,就径直走到场边开始喝水休息。尹夏沫看了看对面的舞台,那个主持人也下场了,黛茜和魏茵露出面面相觑惊惶的模样,大约也是因为没有介绍她们出场。应该是采尼他们的安排吧,这么一想,她反而镇静了下来。 “你和我谁先出场?” 尹夏沫淡然若定地问可欣。 可欣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丝毫也不慌乱。两个舞台上,两个主持人同时下场,没有礼物派送,没有节目介绍,甚至连音乐都停止。台下的观众们顿时没有了兴趣,纷纷散去。 转眼之间。 场地冷清得可以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 “我……” 可欣手足无措,额头急出汗珠来。这么冷清的场面怎么上台啊,一个人唱歌,没有观众,那多么尴尬。 正这时。 对面舞台上,潘楠出场了! 乐队奏起节奏强劲的音乐,潘楠以极帅的pose亮相,紧接着随节奏拍子她跳出一段热烈的拉丁舞,舞姿帅气又性感狂野。在酒吧驻唱多年,潘楠深知首先必须将观众吸引过来,而跳舞最容易挑动气氛。果然,几分钟的拉丁舞跳完,四散而去的观众们又渐渐聚集过来。 黛茜和魏茵看得又嫉又羡。 幸亏潘楠出场才挽回了冷场的局面,但是又怕她出色的表现会让她们黯然失色。 潘楠开始唱歌,她边唱边跳舞,短短的头发,中性美的面容,略带低沉的声犀帅气清朗的舞姿,举手投足间,仿佛有巨星的魅力。台下的观众们看得呆了,有人鼓掌,有人叫好,人群越聚越多。 “果然是潘楠。” 保时捷里,雅伦满意地说。五个女孩子当中,从开始集训到现在,潘楠一直都是最为出色的。她天生具有明星的气质,似乎只要她一走出来,无论哪个年龄层无论哪个性别都会被她吸引。 jam也很欣喜,因为潘楠毕竟是他没有经过选拔就直接推荐进去的。 “局面变得有趣了。” 采尼将视线转移到另一爆挑眉说。由于潘楠的出场,观众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赚可欣和夏沫的舞台下空空荡荡,连一个观众也没有。 “怎么办!……” 可欣快要绝望了。 场下那么冷清,所有的人都只注意黛茜她们的舞台,潘楠表现得那么好。没有机会了,她要被淘汰了,成为歌手的希望眼睁睁在她面前破灭。 “我和你谁先上场?” 尹夏沫又问了一次,她的声音很定,眼睛只看住可欣,似乎并不关心对面的舞台上发生了什么。 “啊?” 可欣茫然无措。 “放心,我会让人群看过来的。”尹夏沫微笑说,“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先上场还是后上场。” “我……” 镇定的夏沫就像是她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欣顾不得去想太多了。第一个反应,她想后出场,没有观众的舞台看起来太可怕,如果夏沫先出场可以吸引些人群过来……但是,啊,不行,夏沫唱歌总是……万一夏沫先出场,说不定到她的时候场下人群更难聚集了…… 可欣咬咬牙:“我先上场。” “好。” 尹夏沫点头,接着便手拿麦克走上舞台。可欣惊愕,明明刚说自己先上场,怎么夏沫却走出去了呢。 七色彩虹。 晶莹剔透。 灿烂的阳光下,水晶玻璃的彩虹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芒。彩虹的左端,桔黄色背景的舞台上,走出一个手拿麦克的女孩子。女孩子穿一袭土耳其蓝色的裙子,皮肤白如象牙,海藻般浓密微卷的长发,眼睛也如海洋般淡静。 “大家好!” 女孩子对台下微笑。 静悄悄。 台下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女孩子却笑得仿佛面对的是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将声音提高些,语调轻快热情:“今天天气很好,屎物的好日子啊!出来购物呢,您不仅需要好天气,不仅需要专柜周到的服务,您更需要愉快的心情!,我们马上请出新秀歌手――可欣为大家献上一首歌!非常好听的《阳光》!” 她的声音清脆高昂。 语调里充满活泼泼的热情。 对面舞台下的观众几乎全都听到了她。 这时,潘楠已经唱完退场了,换上来的是魏茵。魏茵的歌声很不错,但是在表现力上毕竟略逊一筹,观众们正觉得有点不耐烦,耳朵里听到这个有煽动力的声音,有部分人群便转过身子看了过去。 “今天是可欣第一次正式在公众面前表演!可欣不仅容貌甜美,而且歌声也非常甜美,只是――”女孩子故意停顿了下,对台下渐渐聚集起来的观众调皮地眨眨眼睛,“只是因为是第一次表演,她有一点点紧张呢!” 观众们笑起来。 笑声里充满善意。 舞台上的女孩子拿着麦克,带头鼓掌,高声说:“来!让我们欢迎可欣!用我们最真诚的掌声,给她最多的鼓励!” 掌声四起。 台下的人们似乎完全被她极具热情和煽动力的话语吸引,视线从洗发品宣传舞台转向防晒品宣传舞台,同时也为即将出场的可欣鼓掌加油。 乐队奏起音乐。 尹夏沫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她右臂伸向舞台边可欣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被带过去。 身穿色公主蓬蓬裙的可欣甜美羞怯地出场了。而此时,另一个舞台下,只剩下很少的人还在继续看魏茵唱歌。 保时捷汽车里。 红宝石戒指在采尼手指闪出深邃的光芒,他目不转睛地遥望已经静静退站在舞台角落的尹夏沫。 “聪明的女孩子!”雅伦赞叹,“她使用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而且这种吆喝式的引人注意法使用得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忸怩,也很能打动人,让观众产生一种怜弱的心境,给可欣出场打下很棒的基础。” “确实很聪明。”jam附声说,“她刻意避开潘楠的表演,趁对方实力最弱的时候介绍可欣上场,把握的时机很好。” “她为什么不自己上场?”既然是很好的时机,她自己把握住不是更好吗?雅伦忽然有点困惑。 “也许是她很善良,”jam说完又摇,在圈里多年,看到的只是明星们为了出位不择手段,有几个是真正善良的呢。“也许是她仍旧无法在众人面前放开地唱歌,所以才让可欣去打头阵。” 雅伦没有说话。 有种感觉告诉他,夏沫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是纯粹的善良让她这样去做的。可是,什么是善良,在娱乐圈的争斗中还有纯粹的善良吗? “场下空无一人,她能够毫不怯场忸怩,平时寡言少事,到舞台上却能够立时变得热情亲和。那么……”采尼紧紧凝望远处的尹夏沫,“是什么原因使她无法自若地唱歌呢?” 雅伦和jam面面相觑。 对啊。 以前一直以为尹夏沫是生性拘谨,所以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就无法放开无法唱歌。可是,今天表现证明了她并非胆怯忸怩的女孩子,不应该出现那种问题才对。 桔黄色的舞台上。 可欣唱完了。 场下响起零散的掌声,不是非常热烈。有些观众在她唱歌的时候离去了,有些观众重新看回魏茵的表演。 不管怎样,没有出太大的纰漏,也没有太过冷场得丢人。可欣悄悄松一口气,感激地望向站在舞台边的夏沫。 尹夏沫鼓掌对她微笑。 可欣心中温热,于是她想要学刚才夏沫的方法来介绍夏沫出场。然而,看着场下迅速散去的人群,她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出说什么合适,慌乱间只对着麦克说了句―― “接下来……请大家看夏沫的表演……” 似乎没有人听到她说话。 人群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散去。 场下的人们只有不到方才的一半,而且就算这些观众当中也有很多人已经转回身去看对面色舞台上黛茜的表演。 黛茜上场了。 她的歌声妩媚略带沙哑,低胸的裙子,雪白诱人的肌肤,她边歌唱便摇摆出慢速的舞姿。舞姿愈慢,却反而衬得她愈性感,有种颓废的美丽。 观众们看得仿佛已窒息。 阳光是橙色的。 明亮的桔黄色舞台。 寂寞的舞台。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尹夏沫静静地出场了。她神态很宁静,唇边有微笑,土耳其蓝色的裙子在阳光下清澈纯洁,仿佛她是海洋的精灵。 她手握麦克: “我为大家唱一首歌,歌名叫《钻石》。” 音乐响起。 空荡荡的舞台,空荡荡没有观众的场下,尹夏沫宁静地站在舞台中央,清清冷冷,就像整个空荡荡的世界只余她一个人,静静地开始唱歌。 “…… 如果哭泣着请求 如果装作不知道你一直爱她 如果我双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为我而留下 …… 你为她买钻石 你为她伤心为她忧愁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歌声那样安静,透出寂寞沧桑的调子,然而却是无比轻快愉悦的节拍。尹夏沫安静地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眼睛里有种氤氲的感情。她歌声很静很静,静得就像深夜里一声极轻的叹息,叹息似有若无,仿佛那所有的泪都不愿被人听到。 “这首歌!” 保时捷车里,采尼大为吃惊,他紧紧盯住桔黄色舞台上的尹夏沫,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jam也同样震惊地望向尹夏沫。 “你们以前听过?”雅伦不解地问。还以为是首新歌,或者是夏沫自己原创的歌曲,他从来没有听过。 “这首歌叫《钻石》。”jam回忆着说,“很多年前,这首《钻石》在酒吧里非常红,相传是一个酒吧女为了挽留自己的情人而唱的歌,其他酒吧女们很喜欢,便争相传唱。因为词曲都很好,曾经有许多公司想要灌录成唱片,但是那个酒吧女宣称这首歌只唱给自己的情人。酒吧女似乎颇有江湖地位,那些唱片公司只好放弃了。于是《钻石》只有在酒吧里才能听到。后来……” 雅伦等了一会儿。 jam遗憾地叹息:“后来……那个酒吧女死了,其他的酒吧女们为了纪念她,再没有唱过《钻石》。这首歌从此没有再流转下来。” “她居然会唱这首歌。”采尼着自己的宝石戒指,困惑地说。夏沫不仅会唱,而且她竟然能唱出那种沧桑婉转的感觉,声声句句含笑带泪,令听者的心仿佛也被揉碎了。 盛夏里灿烂的阳光。 熙熙攘攘喧闹的人群。 美丽的彩虹广场。 那么。 那么静的。 歌声。 尹夏沫寂寞地站在空荡荡的桔黄色舞台上。 轻声歌唱――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彩虹广场上的人群停下了脚步,她们听到了歌声,旋律简单歌词直白,歌者的声音也寂寞安静。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首歌忽然打动了她们,让她们无法离开,让她们慢慢地走向那桔黄色舞台上的歌者。 场下。 如缓缓的潮水般。 人群越聚越多。 方才关注色舞台上黛茜唱歌的人们也转回了身子,她们被蛊惑般地聆听尹夏沫歌唱。 歌声很静很静。 然而歌声里有能够使人感动的灵魂。 夏日的阳光洒照在一辆豪华加长的黑色宾利房车上,因为广场上人太多,雪白制服金色纽扣的司机只能将车速放缓。车前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孩子,硬拉着妈妈的手向广场中心的桔黄色舞台跑去。 司机急忙刹车。 车里的震动使得欧辰抬起头来。 “对不起,少爷……” 司机连声道歉。 欧辰没有说话,他合起放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眉心,希腊雕塑般俊美的面容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旁边的沈管家恭敬地帮少爷将电脑收起来,然后轻轻将一杯白兰地放在少爷手边。少爷以前是不喝酒的,但是自从五年前那场意外之后,少爷忽然变得喜欢喝些烈性的酒。 宾利房车缓速从彩虹广场开过。 车窗降下。 欧辰沉默地喝了口白兰地,眼神漠然地望着窗外,他修长的手腕上缠系有一条长长的绿,有些旧了,然而花纹繁复美丽,随风飞舞,轻盈地,就像它是被主人无比珍贵爱惜的。 清新的空气带着阳光的味道,这样的夏日,这样的阳光,美丽的绿,恍惚间有种宿命的感觉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尹夏沫站在舞台上。 阳光热辣辣地晒着她,水晶彩虹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台下的人群越聚越多,像涌来的潮水般喧闹。 她的喉咙忽然一紧。 闭上眼睛,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忘记人群!忘记人群!尹夏沫拼命告诉自己,紧紧闭住双眼。可是,酷热灼烫的阳光使她的喉咙阵阵。 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她害怕人群…… 尤其是那喧闹的乌压压的人群…… 渐渐地,她耳膜又开始剧烈地轰轰作响,紧紧闭起眼睛,要唱下去,她要继续唱下去,然而场下喧闹的人群,一波一波如海水般的人群…… 这一切。 就像那一夜…… “…… 如果哭泣着请求 如果装作不知道你一直爱她 如果我双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为我留下来 …… 你为她买钻石 你为她伤心为她忧愁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那晚是她七岁的生日,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登上舞台。 母亲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老板劝她不要上场,钱照算给她。母亲一把推开老板,醉醺醺地喊,我露娜是讲江湖规矩的,拿钱就要唱歌,否则怎么在道上混!酒吧伴舞的人没来,母亲又醉眼惺忪地将正在向客人卖花的她抓上了舞台。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猩红色的舞台上,光球疯狂地转洒下令人目眩的七彩,母亲穿着猩红色的低胸长裙,雪白的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她边唱边跳舞。因为酒醉的关系,母亲舞步更加狂野,两颊潮红,眼睛里仿佛点燃着火把。 母亲声嘶力竭地唱着。 嗓子甚至有点唱破了音。 她那时虽然小,也知道自从那个叔叔离开,母亲就变得很不快乐。小小的她不知道该怎样为母亲伴舞,因为这首歌听母亲唱过很多很多遍,于是她开始为母亲伴唱。在舞台的角落里,她拿着麦克,随着节奏跟母亲唱“钻石~~”“钻石~~”“砂啊~~” 母亲越唱越疯狂。 歌声高亢得恍若能把酒吧的屋顶穿破,台下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母亲。 母亲唱着唱着,突然哭了,她失声痛哭,乐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哭了一阵子,又擦干眼泪,继续唱,她幅度很大地跳舞,舞步已经没有什么韵律,更像是疯狂的摇摆。 “…… 我知道你爱她 就像钻石般爱着她 哪怕她不爱你 你依然傻傻地爱她 就像我爱你一样 傻傻地爱着她 ……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爱她 我可以哭着求你 如果跪在你面前可以让你心软 还是即便我死去 你也不会留下 ……” 昏暗的酒吧里,母亲声嘶力竭地歌唱,脸上的泪痕染污了浓艳的妆。小小的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让她想去抓住母亲,让母亲不要为那个叔叔那么伤心。还有她,还有小澄,她和小澄是那么爱妈妈啊。而且,她会帮母亲找到叔叔的,她发誓,她一定会的! 母亲狂乱地跳舞。 跳着唱着。 母亲忽然转过身,眼睛呆滞没有焦距,看着身后小小的她,又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呆滞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然后,母亲呆滞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绝望,然后,母亲直挺挺地,仰面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 为什么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惊恐尖叫的酒吧,疯狂旋转的七彩光球,小小的她着站在舞台上,母亲摔倒在舞台下。母亲的脸惨白惨白,鲜血从她的嘴巴里汩汩地涌出来,就像一只摔坏的木偶,四肢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 小小的她恐惧地望着母亲。 酒吧里乌压压喧闹的人群,母亲冰冷呆滞地躺着,一动不动。 小小的她猛地捂住嘴,耳膜“轰”地炸开,然后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喉咙“格格”地收紧,仿佛那可怕的声音是从体内轰然传来的。世界冰冷而没有声音,只有鲜血汩汩地从母亲的嘴巴里流淌出来。小小的她站在舞台边缘,着,她害怕,可是母亲躺在场下流血,她该告诉谁,她是那么那么的害怕。小小的她在舞台的边缘,脚尖一点点往前,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摔死在母亲身边…… 桔黄色空荡荡的舞台。 尹夏沫的睫毛轻轻,她的面容有些苍白,喉咙干哑,盛夏的阳光酷热地照耀在她身上,彻骨的寒冷。她的耳膜在轰声作响之后,归于宁静,彻底的宁静。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听不见音乐。 也听不见自己的歌声。 黑色加长的宾利车里。 就如刺目的闪电! 在喧闹的广场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成百上千的众人里,当欧辰自车窗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就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淡化成了阴影。她身上的阳光太过强烈,刺得他有一瞬间的失明,她恍若在令人眩晕的光圈里,世间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远处的舞台。 那个身穿海洋般蓝色裙子的女孩。 阳光下,那女孩子有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而她苍白失魂的模样就像即将要幻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 她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如飓风般―― 欧辰的脑袋里猛然闪过一阵剧烈的疼痛! 用力握紧手中的酒杯,他下颌绷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发出痛声,而瞳孔深处却已转为痛楚的深绿色。为什么,她是那样的熟悉,为什么,她是那样的陌生…… 而这种陌生。 为什么让他的心里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少爷……” 沈管家迟疑地问。方才少爷突然让司机把车停下来,已经过了好几分钟。马上就要跟英国一家银行的董事见面,少爷若是迟到会给人留下太过倨傲的印象。 正这时―― 沈管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他惊恐地睁大双眼! “怎么回事?!” 保时捷车里,采尼皱眉,刚觉得夏沫表现得很出色,她就忽然古怪地不唱了。场下的观众等了她几分钟,见她僵硬地一动不动,终于失去了兴趣,失望地纷纷离去。 “其实,夏沫的歌声很好。”雅伦感叹地说,“听起来仿佛很宁静,但是声音里有种很细的颤音,空灵的让人感动的颤音。她能够打动人,能够把观众不由自主地吸引过来,完全靠的是她自己歌声的魅力。” “但是,再好的歌声如果没有办法唱出来……”jam遗憾地。夏沫这个女孩子,容貌、个性都蛮适合作歌手,今天听来似乎歌声也不错。只是,一个没有办法在人前唱歌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歌手呢? 采尼也摇。 他拿起笔,在文件夹里“尹夏沫”的名字旁爆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刺目的“x”。 空空荡荡的舞台上。 尹夏沫深呼吸。 她睁开眼睛。 场下的观众已经基本上走光了,可欣困惑地看着她,对面的色舞台中黛茜开始唱第二首歌。 终究还是不行啊。 尹夏沫淡淡地笑了笑,呵,她以为自己可以战胜过去的阴影。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里她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还以为已经坚强得无所畏惧了呢。结果,她还是当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 拿着麦克的手滑落到身侧。 她准备下场。默默望着舞台上自己斜映的影子,虽然最初没有强烈的想做歌手的,但是真要离开了,她却忽然有种冰凉的失落。 “啊――!” “啊――――!” 熙熙攘攘的彩虹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彩虹广场上,车辆拥挤的彩虹广场上,无数气球飞舞无数橱窗闪亮的彩虹广场上―― 无比兴奋的―― 尖叫声―― 呼喊声―― 如大海潮汐般―― 自后向前―― 突如其来地―― 狂涌而至! 那兴奋的呼喊声就像龙卷风般令人眩晕,就像闪电般迅速传开,就像海啸般气势磅礴。 这突如其来的的尖叫声使得尹夏沫怔住。 舞台上,她站定身子。 向声音传来的广场中心东侧望去。 保时捷里。 采尼他们也吃惊地透过车窗往广场的尖叫中心看去。广场上人太多了,而且人们突然全都疯狂地拼命挤在一起,采尼他们根本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色的舞台上。 黛茜的歌唱被尖叫声打断,她怀疑地向广场东侧望去。魏茵和潘楠也站在舞台的角落里,向人群拥挤的中心看去。 魏茵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黛茜震惊地捂住嘴巴! 潘楠也不由错愕地怔住了。 黑色加长宾利车里。 沈管家连声吩咐司机立刻开车,他心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少爷的脸色,唯恐少爷想起来关于那个女孩子的回忆。然而,彩虹广场上所有的人忽然疯狂地拥挤在一起,挤得水泄不通,宾利车竟然无法开动了。 欧辰依旧凝望着舞台上的女孩子,神情专注,酒杯在他手指间握紧,他却早也将它忘记了。 女孩子黯然地准备下场了,却又站住,她望向人群拥挤的中心,眼睛里骤然闪出惊讶和微怔的神色。 欧辰顺着她的视线自车窗望出去。 只见广场中,从疯狂尖叫的人群里渐渐分出一条窄窄的道路来,几十个电视台的记宅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对准一个绝美如清晨白雾的少年。那少年肤如美瓷唇如樱花,似笑非笑,恍若有着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在看的就是这个美少年吗? 欧辰下颌。 一股莫名的妒意让他的瞳孔黯绿黯绿,俊美的面容顿时变得冰冷起来。他深呼吸,努力想要赶走这种荒诞的感觉。然而脑中又是一阵闪电般袭来的巨痛,他的嘴唇痛得苍白。 沈管家也从车窗看到了那个美少年! 他又一次瞪大眼睛,赶忙回头看看少爷的表情,见少爷好像什么也没想起来,才险险松口气。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洛熙!” 雅伦震惊地低呼,是啊,也只有每次洛熙出现在公众场合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采尼和jam大吃一惊,事先没有听说洛熙也要在彩虹广场作活动啊。他们三人连忙从车里出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兴奋的人群中,在无数记者、话筒、摄像机的包围下,洛熙的唇角有一抹奇异的微笑。他向广场中心的水晶彩虹走去,潮水般乌压压的人群也随着他向水晶彩虹涌去。 水晶彩虹的右端。 桔黄色的舞台。 舞台上那个怔住的女孩子穿着海洋般蔚蓝的裙子。 洛熙望着她。 从拥挤兴奋尖叫的人群中,洛熙的目光里似乎只有她,他向桔黄色的舞台走去,所有的记者和摄像机也都注意到了洛熙的视犀那舞台上的女孩子顿时也成为他们注意的焦点。 洁妮紧紧跟随在洛熙身后。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要来看看夏沫学姐的表演情况,不料当夏沫学姐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洛熙让她拨通了几大主要媒体记者的手机。想必其他的记者是闻风而至,呼啦啦竟然来了这么多。 洛熙…… 应该是很喜欢夏沫学姐吧…… 洁妮望着桔黄色舞台上的尹夏沫,心里一阵酸楚,又一阵欣慰。 洛熙已经走到了桔黄色的舞台下。 然后。 他飞身跳上舞台! 无数闪光灯刺眼地闪起,各家电视台的摄像机都对准了洛熙和尹夏沫,记者们兴奋地喜形于色,成百上千的人们也好奇地开始打量站在洛熙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尹夏沫微怔地站着。 她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洛熙。洛熙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睛乌黑如玛瑙,里面似乎蕴有淡淡的雾气。他对她微笑,笑容里竟然没有任何嚣张和恶意,也没有示威和招摇,那么纯净的笑容。 在他微笑这一刻。 尹夏沫的心突然仿佛被什么用力撞击了! 洛熙搂住她的肩膀。 他的笑容如盛夏阳光,面对舞台下所有的记者和人群:“她叫尹夏沫,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她会正式成为一名歌手,大家要多多支持她!请记住她的名字,‘尹夏沫’!她将会给大家带来很多好听的歌!” 场下在几秒钟的震惊之后。 忽然爆发出惊雷般的掌声和呼喊―― “支持洛熙!” “永爱洛熙!” “支持夏沫!” “永爱洛熙! …… 在铺天盖地的加油和呼喊声中,洛熙接过尹夏沫手中的麦克。 他开始唱歌。 广场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桔黄色舞台,原本在购物的人们听说洛熙在唱歌全都涌了出来,还有很多人通过正在彩虹广场购物的朋友手机相告得知后,也从市区各处赶了过来。 彩虹广场拥挤得水泄不通。 难以想象一个小小的广场上竟然可以容纳成千上万的人。 洛熙握着尹夏沫的手。 他一首歌一首歌地唱,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所有的歌都是送给她一个人的。尹夏沫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明亮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这一刻,她无法思考,台下的喧闹仿佛都变得不真实。只有洛熙的手紧紧握着她…… 就像时空忽然凝固住。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华丽的玫瑰色舞台,华丽的水晶吊灯,她孤零零站在强烈的灯光下……僵硬……恐惧……听不到音乐……洛熙从黑暗的观众席中唱出歌声……他像光明的少年,走上舞台,左手拉住她,右手拉住小澄…… “洛熙跟夏沫什么关系?” 雅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桔黄色舞台上的那两个人。不是说洛熙跟潘楠才是旧日相识吗?总不会这么快洛熙就跟夏沫又发展出一段什么感情吧。 “如果没记错,洛熙这是第一次为其他歌手捧场。”jam也很困惑。洛熙在圈里虽然人脉很广,但是从不跟别的歌手合作,别的歌手演唱会的嘉宾也从不接受。而他居然会为了甚至连歌手还不是的尹夏沫,不惜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帮她吸聚人气。 采尼陶醉地望着舞台上光彩照人的洛熙。 终于在洛熙唱歌的间隙,他才舍得移开视犀想了想,低头把文件夹里“尹夏沫”名字旁边的红色“x”涂去了。 色舞台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魏茵失落地望着对面舞台上的洛熙和夏沫,叹口气。如果今天比的是人气,那么她们五个人当中,谁的人气也不可能比尹夏沫更高了。 黛茜却忽然扭头看向潘楠,冷笑说:“怎么,洛熙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不来为你站场子,反而跑去尹夏沫那里?含尹夏沫不也号称是你的朋友吗?你真是可笑又可怜!” 潘楠没有理睬黛茜,直接把黛茜的话当作空气忽略掉。在英国就认识了洛熙,从他的故事里,尽管还没有见过夏沫,她就已经很欣赏这个叫夏沫的女孩子了。 “对不起,少爷。广场人太多,所以车子无法……” 少爷冰冷沉默的神情使得司机浑身冒出冷汗,连声惶恐地解释。从他三年前开始为少爷开车,少爷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对他言辞苛厉,然而,或许是少爷天生的倨傲和尊贵,每当少爷神情稍有不悦,他就会坐立不安。 欧辰没有听到司机的说话。 那少年和少女紧紧相握的手,如针扎般,让他的脑中突然得难以忍受!欧辰轻轻用手指揉住额角,闭上眼睛。他沉默地将水晶酒杯中的白兰地一口喝尽,胸口便也顿时生出火辣辣的感觉。 “少爷?” 沈管家不敢让少爷再停留下去,小声地试图分散少爷的注意力:“银行董事那里,是否需要通知一下,由于堵车您将会无法准时出现?” 欧辰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下颌绷得很紧,有倨傲和孤独的线条。过了好久好久,他沉声说: “告诉西蒙,今天的约会取消。” 沈管家惊怔,今天的会面对公司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少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让他又不敢多说什么。 “还有,”欧辰慢慢睁开眼睛,再次凝望住远处舞台上那个穿蓝裙的少女,“去查出来她是谁。” 第九章 当晚,所有电视台的娱乐节目全都重磅新闻播出洛熙出现在彩虹广场,同新人尹夏沫同台歌唱的场面。各台节目主持人争相猜测洛熙和尹夏沫究竟是什么关系,虽然洛熙自出道以来绯闻不断,但一向只和当红女艺人走得较近,跟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有所牵涉还是头一次。 第二天,所有的报纸和杂志也都全体套红头条,将洛熙为了给新人尹夏沫加油捧场而亲临彩虹广场的照片作为杂志封面刊出。 接下来的几天,凡是有关洛熙彩虹广场事件的电视节目全都收视率居高不下,凡是登出有关洛熙彩虹广场事件新闻的报纸杂志全都一售而空。相关的一些报道也由此竞相出炉,比如尹夏沫是否洛熙的新女友、洛熙是否已和当红人气歌手沈蔷正式分手、沈蔷情绪低落圈中密友前来劝慰…… 下午。 sun公司二楼办公室。 桌面上,一本杂志的封面正是洛熙和尹夏沫。洛熙握着尹夏沫的手,他微笑着凝视她的眼睛,桔黄色舞台上两人就像金童玉女般登对。 雅伦放下电话,对办公桌后面的采尼说: “又是一档节目夏沫参加。” 自从周日洛熙出现后,就开始有无数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到公司来,要求采访夏沫,要求公司提供夏沫的资料,夏沫上节目。一夜之间,仿佛夏沫已经红了! 采尼笑着抚摸手指上的宝石戒指: “洛熙不愧是洛熙,只要跟他沾上关系,立刻就可以成为世人的焦点。看来夏沫是有一些运气的。” 雅伦有些迟疑:“可是,夏沫唱歌……”按说凭借夏沫目前颇高的曝光率,趁热制作唱片发行唱片非常合宜。可是,没有办法在人群面前唱歌的歌手能叫做歌手吗? 采尼翻开文件夹,五个女孩子的照片全在里面。 “你觉得谁有资格正式发片?” “潘楠。” “ok!潘楠全票通过。”采尼满意地笑,接着问,“还有谁呢?” 雅伦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可欣,黛茜,魏茵,夏沫,他摇,又看了一遍,黛茜,夏沫…… “黛茜也不错,可是,似乎欠缺亲和力,人群可能会暂时被她吸引,然而始终无法长久。”雅伦觉得很可惜,黛茜其实也是很用功的女孩子,也很有野心,但诗司里已经有同类型的薇安了。薇安虽然最近丑闻缠身,毕竟有了相当多的fans基础,黛茜是不可能逾越她的。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红宝石戒指闪出幽深的光芒,“夏沫究竟能不能放开地唱歌。” 话音未落。 采尼的手机响了起来。 ****** 还是那家法国餐厅。 白底红格的田园风格桌布,锃亮的银质餐粳细颈花瓶里插着一只白玫瑰,红色的沙发椅,小提琴手拉出优雅浪漫的曲子。 客人依旧不多。 旁边有绿色植物掩遮,位置十分僻静。 “在想什么?” 洛熙放下手中的刀叉,凝视对面的尹夏沫。自从彩虹广场那日,这是第一次又见到她。原以为她可能会对他变得友善起来,当然也可能她会嫌他多管闲事。不管她是哪种态度,他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而她只是安静地吃饭。 “东西那么好吃吗?”洛熙略带埋怨,“好吃得都不肯稍微留意一下我吗?那下次再也不要带你来这家了……” 尹夏沫抬头望向他。 目光很静,她细细地打量他,看了他很久,眼神澄净而认真:“请你告诉我。” “……?”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彩虹广场?”她眼珠动也不动地凝望他。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洛熙轻轻地笑。 “是为了――炫耀?” “炫耀?”他笑如绯红的樱花,“如果为了炫耀,我应该出现在色的舞台,让人山人海的观众反衬出你的冷冷清清。那样不但能够炫耀,而且也能够伤害你,让你成为歌手的愿望彻底破灭。” 她沉默。是,他应该那样做才对。当年让他离开,他不是恨她的淡漠吗,那就应该这样报复她才对。 “夏沫……”洛熙也沉默了。良久,他抿紧嘴唇,低声说,“你怎样才能不这样对我呢?” 她错愕地望着他。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洛熙眼珠乌黑,眼底有种受到伤害的脆弱,“自从五年前出现在你的面前,就仿佛我是你的敌人,你小心翼翼地防备我,宣战般地警告我,好像我是可怕的病菌……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把别人送我的东西随手扔掉,不应该在你送我到机场的时候愤怒地说我要报复。可是,夏沫,你真的不能感受到我的心境吗?” 她怔住。 他的声音低哑:“每当我喜欢上哪家人,他们最终却总会选择放弃我……你能明白那种被人当作垃圾扔掉的感觉吗……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只是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很难过,只是在难过的时候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可是,我对你、对小澄、对尹爸爸尹妈妈做错过什么事情吗?” 尹夏沫静静地望着他。往事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浮现,没有,他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伤害她的家人的事情。 可是…… 她心底骤然抽痛,眼睛也黯淡了下来。 不过…… 那些事又何尝是洛熙造成的呢?仔细想来,其实她也许是在迁怒于洛熙吧。任性别扭的并不是洛熙,而是她自己。 “对不起。” 尹夏沫轻声说。 洛熙的眼眸深处恍如有绝美的夜雾,湿润而晶莹,他对她微笑,因为他可以听出她声音中的歉疚和诚意。 “谢谢你。” 他忽然又笑得像个孩子。 尹夏沫完完全全地怔住,她怔怔地看着洛熙的笑容。是她以前想的太多了吗?原来在他盔甲般的自我保护之下,竟然可以单纯地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开心,以前她却总是用阴沉的动机去揣测他。 这一刻,她暗暗有些羞愧。 ****** 意大利名家设计的黑色办公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墨绿色的窗帘,白色的窗纱。秘书西蒙安静地站在旁爆自从他将几本杂志送到少爷的桌上后,少爷已经望着那封面上的女孩子出神了好久。 少女凝望着少年的眼睛。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洒照在她和他的身上。 指尖拂过杂志封面上那少女的脸庞,她海洋般的眼睛,她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然后,欧辰的手指渐渐握紧,俊美冰冷的面容流露出一种困惑。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在彩虹广场见到这个女孩子,他就无法将她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赚总是会在每一秒的无意中想起她。 昨晚…… 他又做那个噩梦了。 漫天的夜色,漫天的迷雾,女孩子的背影淡淡地消散,痛苦的悔恨,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努力也无法缓解的心痛,女孩子的背影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她没有回头,被黑暗吞没…… 依然有樱花树…… 依然有绿寂寞地飘在夜空中…… 请求她…… 呼喊她…… 她留给他的只有决然的背影…… 无论如何请求…… 无论如何呼喊…… 她消失在夜色里,甚至不肯回头,竟然连回头再看他一眼也不肯…… 世界漆黑…… 再无光亮…… 生命也从此再不完整…… 他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淋漓,心脏疼痛得令他不停地喘息,黑暗中,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汗水慢慢变凉。五年了,从没有看到过梦里女孩子的模样,他苦笑着闭紧眼睛,而这时,彩虹广场那个女孩子的面容忽然又一次闪入他的脑海。不知不觉,他在整整坐了一夜,美丽的绿在枕边安静地陪伴着他。 今天,西蒙找来了一些关于那个女孩子的资料。 她叫尹夏沫。 她是sun公司还没有正式出道的歌手,当日在彩虹广场的演出是在进行现场人气的比拼。她出身孤儿院,养父母双亡后她自己独立抚养一个弟弟,生活很窘迫,但是仍在坚持读大学。 尹夏沫…… 他应该熟悉这个名字吗?为什么,这个名字,那样陌生,却又可以揪动他心底埋藏最深的那根弦。 ****** 小提琴家在法国餐厅里拉出优美轻快的旋律。 玫瑰在花瓶里散发清雅的香气。 自从那句“对不起”、“谢谢你”之后,就像解除魔法的咒语般,尹夏沫的心结仿佛解开了。同类的人不见得一定会互相伤害,也许,沟通起来会更加容易,许多话不用多说便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意。然后她发现,原来自己和洛熙竟然也可以象多年好友般交谈。 “为什么想要作歌手?”洛熙问她。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只要站在舞台上,她似乎都有某种难以克服的心结。她从来不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因此,他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她试图要当歌手。 尹夏沫淡淡地笑: “我需要钱。” 没有想到她居然回答的这么直接,望着她澄静的眼睛,洛熙的心底仿佛有股暖流静静地淌过。是的,她已经象朋友般地跟他说话了。 “如果……” “如果你说出那句话,”她拿起咖啡杯,轻轻放在唇爆“我以后还敢跟你说什么呢。” 洛熙望着她。 她神态宁静地喝着咖啡,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裙,却象公主一样优雅。她抬眼看他,眼睛澄静淡定,微笑说:“你若是用金钱来帮助我,我会觉得自己很廉价。” 看出她眼睛里的坚决,他了解地低声说: “所以,一定要当歌手?” 尹夏沫笑了笑,思绪有些漂移,想起前几天当小澄从杂志上看到她和洛熙舞台上照片时的反应。 ………… …… “为什么?!” 尹澄痛心地将杂志放在她面前,他的脸有些涨红,可是仍旧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她的身子僵住,原打算过一段日子再跟他说,免得影响他的高考和志愿填报。静静呼吸,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他说: “就是这样。” “姐!” “我想当歌手,就是这样。”她眼神淡淡的,仿佛这不过是再微小不过的一件事情。 尹澄瞪着她,沙哑地说:“又是为了我,对不对?是为了我的学费?还是为了我的医药费?姐,难道我就永远只能是你的负担吗?” “跟你无关。”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 半晌,他眼睛黯淡:“姐,我想报建筑专业。” 她一惊:“不可以。” 尹澄静默。从小到大,姐姐为了他在孤儿院跟其他的孩子打架,为了他拒绝去只想收养她的家庭,为了他的病中途休学,为了他去四处打工,为了他甚至…… 这一刻他甚至不关心姐姐是如何重新与他小时候一直喜欢的洛熙哥哥遇上,整个人被一种痛心的情绪包围。 他不要去上美术系。 只有学建筑,去画图纸,才能为家里多挣些钱回来。 “小澄,”尹夏沫拉住他僵硬的胳膊,柔声说,“不要想太多,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想当歌手,想娱乐圈。不要去学建筑,你是天生的艺术家,自由创作才是你的价值。” “我已经决定了。” 她想了想:“把入学志愿表给我。” “我要学建筑。” “我说了不可以。”她皱眉,“我帮你填志愿表,快,把它拿过来。” “已经交到学校去了。” 尹夏沫瞪着他,终于还是压下胸中的火气,转身走到电话机前,快速地按了一串号码:“您好,请问是学生处吗?……我是尹澄的姐姐……他填的入学志愿表……” 话筒突然传来“嘟嘟”的忙音。 尹澄的手指压在挂断键上。 “姐,你看看我。”他沉痛地说,“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由我来照顾姐,而不是姐你一直照顾我。娱乐圈那么混乱复杂,你不能去!姐,让我照顾你好吗?不要去打工了,不要那么拼命地去挣钱,我早就长大了,我能够挣到钱。我可以边学建筑边画图纸,如果不够,我也可以画画卖给画廊。但是我不想学纯美术,那样会让我们的收入不稳定……” “够了!”她低喊着打断他,“我是姐姐,所有的一切不用你管!赚先去把你的志愿表拿回来修改!” 尹澄站立不动。 她慌乱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学建筑,”他看着她,“你不要进娱乐圈。” 尹夏沫惊怒之下挥起手掌! “啪――!” 这一记耳光把尹澄的脸打得侧了过去!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呆怔住,空气仿佛凝固了。良久,她的手指僵硬地握紧,僵硬地垂在身旁。望着他震惊郁痛的双眼,她的面容竟然渐渐冰冷起来,不带一丝感情: “好,那我告诉你。我想踏入娱乐圈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只靠每日每夜零碎的打工,就算你也出去打工,又能挣到多少钱?我不想再过穷日子,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哪怕用尽所有的办法,我也要把握住它。所以,不管你是否喜欢,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会去实现它。” 尹澄面容苍白。 他死死地瞪着她,似乎不相信这些话是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你,”尹夏沫眼神冰冷,“如果你不学美术,那么,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姐姐了。” …… ………… 清雅的法国餐厅。 “是。” 尹夏沫放下咖啡杯,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自从那天发生争执之后,虽然小澄还是照旧做饭和收拾家务,但是再没有跟她说话,两人陷入了冷战。她后悔当时过于冲动,从小到大,她从没有打过小澄,那一刻为什么情绪就象忽然无法控制了一样呢?可是,如果打小澄一巴掌,能够让他以为她真是为了自已的才的娱乐圈,能够让他不带着愧疚去继续修习美术……这一巴掌打下去虽然让她心里又酸又痛,她也决不后悔。 “我一定要当歌手。” 她脸上闪过坚定的神色。 洛熙若有所思地凝视她,终于,点头说: “好。” 说完,他扬手唤来服务生,结帐买单,然后站起身,拉住她的右手,向餐厅门口走去。夹道两边其他用餐的客人这才发现原来天皇巨星洛熙竟然跟他们同在一个餐厅,一个个仰起头来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尹夏沫被他拉着向前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挣扎着低喊说: “洛熙……” 洛熙回头,笑着对她眨眨眼睛: “跟我来。” ****** 空旷的舞台。 空荡荡的观众席上没有一个人,深红色天鹅绒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犀就像黑夜一样。只有舞台的上方打出一股白色的灯光,光芒雪亮,照耀在舞台中央。 尹夏沫站在那束光线里。 洛熙坐在钢琴前面,他的手指按下黑白琴键,音符轻柔地跳跃,竟然是《钻石》的旋律。 白天的宝莱音乐厅原本是谢绝的,尹夏沫不知道洛熙是用什么方法使得音乐厅的经理毕恭毕敬地迎接他和她进去,安排灯光师打好灯光后又同灯光师悄悄地离开。 偌大的音乐会场,便只有她和洛熙两个人。 “你唱这首歌很好听。” 纤长的手指弹着钢琴,洛熙唇角有抹微笑。五年前,他其实并未真正听过她唱歌,她和小澄总是跳舞和伴唱。而彩虹广场上,他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歌声,那么有穿透力,那么有感情。也许,她真的应该做歌手。 “你听到了?”尹夏沫怔了怔。他不是偶尔经过才看到她吗?怎么会听到她唱歌。 “是啊。那天我很早就到了彩虹广场,把车停在你无法发现的地方,等了很久,才等到你唱这首歌。”他抬头看她,微笑,“再唱一次给我听好吗?” 她望着他。 他的眼底柔亮如星: “只有我这一个观众,就唱给我一个人听,好吗?” 空旷的舞台上。 雪白的光芒里。 面对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尹夏沫开始歌唱。 “…… 如果哭泣着请求 如果装作不知道你一直爱她 如果我双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为我而留下 …… 你为她买钻石 你为她伤心为她忧愁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她明白洛熙的用意。他带她到这里来是想让她熟悉舞台,熟悉在舞台上唱歌的感觉,消除无法面对观众唱歌的心结。 这也是她自己希望做到的。 想要当歌手,必须学会在无数观众面前歌唱。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她歌唱,克制住面对观众席想闭起眼睛的念头,她强迫自己将眼睛睁开看着台下。 不用怕,尹夏沫,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能力的小女孩了。她的指甲地掐进掌心,默念着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要忘箭去,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尹夏沫,你不能够再数去那个站到舞台上就浑身的小女孩了! “…… 我知道你爱她 就像钻石般爱着她 哪怕她不爱你 你还是傻傻地爱她 就像我爱你一样 傻傻地爱着她 ……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爱她 我可以哭着求你 如果跪在你面前可以让你心软 还是即便我死去 你也不会留下 ……” 手指优雅地弹动黑白琴键,洛熙望着舞台中央拟柱中的尹夏沫。她倔强地站着,背脊笔直,双手在身侧僵硬地握成拳,眼睛里有些慌乱和恐惧,却似乎在强迫她自己眼也不眨地定定地盯着台下的观众席。 他可以听出来她的喉咙渐渐发紧。 她的歌声也在发紧。 “看着我。” 洛熙在钢琴声中轻声说。 尹夏沫呼吸有些紊乱急促。黑暗中,台下的观众席仿佛是吃人的猛兽,低哑地咆哮着,悄无声息地变幻着形状,放缓了庞大的身躯,向她一步一步逼近。 似乎有人在说话。 她听不清楚。 耳膜轰轰作响。 洛熙将手指的力道放得重些,钢琴声骤然变得大起来,他的声音在琴声里格外清晰: “夏沫,看着我。” 她惊怔地转头看他。 钢琴声在空旷的音乐厅流淌。 “台下不过是一排排空的座椅,只有我,是你的观众。”洛熙宁静地看着她,“歌是为你自己而唱,为你的观众而唱,并不是为空的座椅和恐惧而唱。所以,如果你需要看着什么,那就看着我。” 他的笑容宁静而悠远,眼珠乌黑闪亮,唇色美如樱花。就像五年前那个喝醉啤酒的夜晚,淡淡的锈,微醺的夜雾,美丽的樱花树。没有分离,没有忧愁,没有怨恨,一切美好如梦。 “…… 如果哭泣着请求 如果装作不知道你一直爱她 如果我双膝跪地哀求你 你啊能不能为我而留下 …… 你为她买钻石 你为她伤心为她忧愁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幔让音乐厅暗如深夜,洛熙弹着钢琴,手指没有停歇地在黑白琴键上,一遍一遍弹着同样的旋律。舞台上雪白的光束,光束里尹夏沫一遍一遍唱着同样的歌。她望着他,他对她微笑,那笑容就如淡淡的雾气,温暖、氤氲,弥漫在空气里,让一切都变得宁静而舒缓。 她的歌声渐渐不再那么紧张。 她眼中的慌乱一丝一丝地远去,重新变得澄静透明。 她的神情也渐渐恢复平日的淡定。 “…… 人人都爱她 她是完美璀璨的钻石 她高贵她美丽 她纯洁她无暇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砂 我低贱我漂泊 我世故我复杂 她是无价的钻石啊 我是不值钱的砂 ……” 黑暗中,音乐厅的侧门轻轻被拉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那人影从后面一直走到观众席的第一排,在座椅的正中央坐下。 尹夏沫看向那人影。 潘楠在观众席的座椅中笑着对她挥手,比出“真棒”的手势,然后静静地拖腮听她唱歌。 洛熙边弹琴边凝望尹夏沫,直到她的视线从潘楠那里又转移回来。他微笑着,仿佛毫不疲倦地,不理会她是否在唱,一遍一遍地弹出《钻石》的旋律。 看着洛熙的眼睛。 尹夏沫的心再次沉静了下来。 “…… 我知道你爱她 就像钻石般爱着她 哪怕她不爱你 你还是傻傻地爱她 就像我爱你一样 傻傻地爱着她 ……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爱她 我可以哭着求你 如果跪在你面前可以让你心软 还是即便我死去 你也不会留下 ……” 就像是事先彩排过的,在潘楠进来之后,每隔几分钟便会有人从音乐厅的侧门走进来,在观众席中坐下听她唱歌。 先是可欣。 然后是jam。 然后是雅伦。 然后是采尼。 然后是音乐厅的经理。 然后是灯光师。 然后是陌生的人。 又一个陌生的人。 再一个陌生的人。 …… 宝莱音乐厅的观众席上,从三三两两的人,渐渐变成七八个人,然后十几个人,接着几十个人。观众们都很安静,在黑暗里凝神听尹夏沫将《钻石》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唱着。 ****** 深夜。 泡沫酒吧。 闹市区最著名的酒吧就是泡沫酒吧,此时正是它最热闹的时段。森林般深绿色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里闪烁莹莹的光彩,酒吧里灯光昏暗,每个角落都坐满了客人,来往穿梭的服务生,酒杯相碰的声音,轻语声,大笑声,调酒师们令人目不暇接地玩出许多花式调出各种鸡尾酒,乐队在前面的舞台上疯狂投入地唱着摇滚,使酒吧里的热闹high到最高点。 酒吧的吧台边有一个僻静的位置,盆栽的深绿色树木将它和其他喧闹的区域巧妙地分开,既保持它的清净,又不会阻碍视线。初次来到泡沫酒吧的很多客人都试图坐在这个地方,然而服务生总会抱歉地请他们到别处就座。曾经也有喝醉酒的客人硬要坐过去,甚至跟酒吧的保安发生冲突,最终的下场却是被“送”出门去。 久而久之。 没有人再去接近那个座位。 那里变成泡沫酒吧最神秘的一个角落。 今晚,那里竟然有了一位客人。 因为植物的掩映,酒吧里的人们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影。俊美英挺的身材,漆黑的头发,手腕上缠系着一条绿,他沉默地喝酒,五官轮廓优美而稍显倨傲,浑身透出一股欧洲贵族的古典高贵之气。细心的话,可以发现他喝白兰地的酒杯是名贵的riedel水晶酒杯,坐的也是以前从未在酒吧里出现过的法国名家设计的吧椅,仿佛这些都是店里为了他而特意准备的。 一些女人和男人心醉于他的风采,试图装作无意地走近他、与他攀谈。可是,每当她们刚走到距离他周围三米左右时,就会有服务生礼貌地将她们阻止,解释说那位客人不喜欢被打扰。 喧闹的酒吧。 那少年冷漠倨傲的背影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乐队声嘶力竭地弹奏演唱,客人们吵闹的说话声谈笑声,空气中弥漫着醺人欲醉的浓重酒气。水晶酒杯向前一推,吧台后的调酒师立刻恭敬地将白兰地倒入杯中。 欧辰皱眉凝视酒杯中轻晃的透明液体,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些许空洞,他微仰头,火辣的灼烈感顿时沿着喉咙燃烧而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宴会中离开,而来到闹哄哄的酒吧。望着酒杯,他没有表情地笑了笑,或许,是这世界太安静了吧,安静得仿佛有什么刚刚死去。 酒杯又空了。 调酒师小心翼翼地低声说:“少爷,您已经喝了十……” 欧辰漠然地看他一眼。 调酒师噤声,连忙将白兰地倒上。 欧辰沉默地坐着,手指着酒杯的杯爆水晶轻轻发出清脆的声音。尹夏沫……对她没有一丝记忆……因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所以才会一点记忆也没有……还是……是他忘了什么……在失去的五年前的记忆里,他认识这个名字吗…… 自从五年前在医院中醒来,他的生命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父亲和沈管家说他一直住在法国,因为车祸意外使脑部受创造成部分记忆的缺失。 但是,他一向有日记的习宫日记却找不到了,家里的佣人们全换成了新的,失忆五年中的照片也找不到了,只剩下十三岁以前的照片。而且从那以后,他开始经常地反复做同样的噩梦,噩梦中痛得他无法呼吸。 究竟,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逼问过沈管家,沈管家指天誓地说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并没有特别的内容,让他不用在意。虽然并不相信沈管家闪烁的言词,他甚至尝试去请私家侦探,可是,象他这样家世的子弟,关于他的信息一向对外界封锁得很好。在他提不出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私家侦探对寻回他过往五年的记忆这一任务也是束手无策。他试图努力自己去回想,然而,只要他去回忆,脑中就会剧痛得难以承受。 慢慢地,他终于渐渐放弃了。 直到在彩虹广场见到那个女孩子……那个叫尹夏沫的女孩子……仿佛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纠缠不去…… 乐队的摇滚唱完了。 酒吧里暂时变得安静了些。 欧辰漠然地望着舞台上乐队成员们七手八脚地收拾乐器,突然,即将移开的眼光突然地就那样凝在那里! 从昏暗的角落里。 有个女孩子走上了舞台。 她的笑容淡静美丽,温婉地跟乐队成员们讲着些什么,她似乎立刻就征服了那个乐队里所有的成员。乐队成员们纷纷重新拿起各自的乐器开始演奏,音乐响起,是一首流行的歌曲,名字叫做《记得要忘记》。 女孩子走到舞台的麦克风架前。 她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安静透明得就像深夜的精灵,她对着酒吧里喧闹的人群,开始唱歌―― “…… 在就要转身前突然又想起你 相遇的那天漾着微笑的你 那个微笑 还是很美丽 可惜那个人常常要让人哭泣 ……” 昏暗的光线。 泡沫酒吧里被茂密的绿色植物掩映的角落,欧辰的胸口一阵闷痛。他闭上眼睛,摇了,嘴角扯出抹自嘲的苦笑。沉默地将白兰地再次仰头饮尽,他深呼吸,睁开眼睛。 可是―― 她并没有如同海水泡沫般消失…… 她真的站在舞台上,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 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 就如同你的心不适合谈安定 谢谢你让我伤过心 学会爱情并非执迷 人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的事情 ……” 女孩子对着麦克风唱歌。 笑容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洁白如象牙的面容和浓密如海藻的长发使她看起来就像慵懒的小美人鱼。与那日在彩虹广场上的表现判若两人,在她身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紧张的痕迹,歌声放松自如,美妙动听。 欧辰的手指握紧酒杯。 背脊中仿佛有一点在全身慢慢扩展开来,他的眼底变得黯绿,下巴也渐渐绷紧。 僻静的角落里,他深深凝望那唱歌的女孩子。 她叫尹夏沫。 “…… 记得要忘记忘记 我提醒自己 你已经是 人海中的一个背影 长长时光 我应该要有新的回忆 …… 人无法决定会为谁动心 但至少可以决定放不放弃 我承认我 还是会爱着你 但我将永不再触碰这记忆 ……” 她在舞台上歌唱。 淡静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台下所有的人,又仿佛,她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仿佛她的生命她的气息是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的,没有人可以抓住她,没有人可以接近她。 黑暗中。 欧辰沉默地凝视着她。 恍若有种宿命的气息在泡沫酒吧里流淌,他手腕上美丽的绿轻轻飘舞了起来…… “…… 记得要忘记忘记 经过我的你 毕竟只是很偶然的那种相遇 不会不容易 我有一辈子 足够用来忘记 我还有一辈子 可以用来努力 我一定会忘记你 ……” 歌声淡淡地飘散在酒吧里。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客人们捧场地喊着“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女孩子却没有再继续唱,对鼓掌的客人们弯腰鞠了个躬,又对为她伴奏的乐队成员们致谢。接着她转身下台,走向酒吧里一个最黑暗的角落。 欧辰这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斜斜倚墙而立,身材纤长优美,面容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是有种光芒仿佛珠玉般从他体内透出来,让人轻轻有些眩晕。 女孩子走向男孩子。 她对着男孩子微笑,那个笑容明亮如百合花,欧辰的心骤然抽紧。男孩子轻笑着拍拍女孩子的肩膀,低语几句,女孩子笑着低下头。然后两个人肩并肩从最偏僻无人的角落走出了泡沫酒吧。 酒吧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好像透进些深夜的寒气。 欧辰的手指冰冷冰冷,眼神也变得有些冰冷,他僵硬地绷紧下颌,将水晶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 夏夜的风轻轻吹来。 夜已经很深,小路上几乎完全没有车辆和行人了。夜空中有三两颗星星,月亮只有淡淡的轮廓,路旁的街灯幽幽暗暗。 小路并不宽。 路的两旁是各家各户高高的围墙。 路面是青石铺成,青石块略有凸凹,隙缝里隐约有小小的青草,走上去有忽而清脆忽而的脚步声。 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斜斜拉长在青石路面。 “累吗?” 洛熙问身边的她。 这一晚,从生意最冷清客人最少的酒吧,到生意最热闹客人最多的酒吧,她唱了大约有八、九场。能够看出来她最初还是有些紧张,声音里仍旧无法克制地有丝僵硬,可是,她终究是倔强顽强的人,一丝退却的意图也没有,坚持着一首一首唱完。她越唱越好,越唱越放松,心结似乎也在慢慢的一点一点解开。 而刚才在泡沫酒吧里。 她的表现已经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了。 尹夏沫微笑着,说: “不累。” 话刚说完,她却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鼻子酸酸的,眼睛困得仿佛马上就睁不开了。听到身边洛熙的低笑,她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努力试图把疲倦和睡意赶走。 “具备成为歌手的资格了,”夜色里,他的笑容被月光洒照出柔和的光芒,“高兴吗?” 望着他,她的眼底充满了淡淡的温柔,有种慵懒和亲近,不再象往日那样冰冷疏离: “谢谢你。” 洛熙凝望她,距离她很近很近: “谢我什么呢?” “……”她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些,这些的夜色,这样的夜风,忽然令人心悸,仿佛有些无法掌控的事情将要发生。她避开他的眼睛,望着青石隙缝间的细草,说,“谢谢你陪我这几天,让我能够不再恐惧舞台。希望将来可以有机会回报你……” “你错了,”他轻笑,“应该是我感谢你。” 她怔住。 深夜的小路。 寂静无人。 两人距离那么近。 彼此的体温互相氤氲着。 “知道吗?”洛熙的笑容美丽如樱花,隐隐透出些夜雾的妖娆,“我很感谢你喜欢上了我。” 尹夏沫错愕地仰起脸。 “因为喜欢我,所以你当初才会那么强烈地排斥我;因为喜欢我,你才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我;因为喜欢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迷人的蛊惑,他眼珠乌黑幽亮,“你才会信任我,在我面前放松地唱歌。” 那声音里充满了雾气。 她脑中渐渐空白。 仿佛被催眠般,四周的夜色也袅袅起白色的雾气,微湿的青石路,遥远的星芒,他的笑容轻柔优美,一种温热的体香缭绕在她的鼻间和呼吸里。她望着他,在那一瞬间,眼底有些恍惚失神。直到夜风吹过,她悄悄将指尖掐入掌心,才让眼睛重新澄静淡漠起来。 洛熙失望地说: “夏沫,太过理智有时候会很无趣。” 她淡淡地说: “总归比被你调戏要有趣点。” 他的眼睛忽然又亮了: “调戏?那么你刚才心动了对吗?” 她懊恼得险些咬破嘴唇,侧过头去,又觉得这样好像默认了,于是又急忙把头转回来,就在这一刻,她的嘴唇被吻住了。 他轻轻吻住了她。 宁静幽深的青石小路,两旁高高的围墙,锈很淡,路灯昏黄。他的嘴唇有些冰凉,她的嘴唇也有些冰凉,他俯身轻轻吻住她,她的眼睛惊愕地大睁着,他望着她的眼睛吻上她,吻很轻,冰冰凉凉的。像是怕她忘记,或是怕他自己忘记,吻着她时,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深夜。 两个人的影子斜映在微湿的地面上。 尹夏沫的手指有些,但她的声音冷静如昔:“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回报方式,那么我也不再欠你什么了。”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浑身透出冰冷的气息。 洛熙拉住她的手: “夏沫,你喜欢我。” 她闭上眼睛,胸中翻腾出各种咒骂的话语,然而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用生平最冷漠的声音回答说: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真的吗?” 他低笑着,手腕用力,将她的身子拉转了回来。她没有想到他的力气竟然会如此之大,毫无防备中,身子踉跄得险些扑进他的怀里。他箍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裙子灼烫她的肌肤。 “承认吧……”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艰难吗?”声音轻轻飘荡在夜色里,流转着星芒般的叹息。 深夜里弥漫着透明妖娆的白雾。 “承认吧,我和你是同一类人,”纤美的手指慢慢地抚摸她的脸庞,手指冰凉,然而竟然在她的肌肤留下了的印痕,“彼此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同一类人。所以,在我们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了对方。因为那样莫名强烈地喜欢上了你,所以才孩子气地下意识做出令你反感的举动来吸引你;你也是因为讨厌自己被我吸引,所以才那么强烈地排斥我,不是吗?” 深夜的雾气中,他的眼神透明而寂寞: “夏沫,这是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要抗拒呢,为什么不承认呢,既然你和我是注定要相爱的……” 夜风轻轻吹来。 她努力想要自己保持冷漠和无动于衷。她知道她正在被他催矛她知道他正在用他的美丽和言语来她来俘虏她,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是―― 如此的夜色。 如此的雾气。 如此寂寞而忧伤的洛熙。 如此疲倦的她自己。 美丽深沉的夏夜,幽深的小路,昏黄的路灯,当洛熙低下头,再一次吻住她的时候,尹夏沫有些疲倦地轻轻闭上了眼睛。起初他只是轻柔地吻着她,仿佛清晨的露珠,轻轻地,碾转地,越吻越深,他的唇愈来愈热烈,呼吸愈来愈滚烫。 浓烈而的吻。 这个吻充满了的气息,他抱紧她,将她温热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他热烈地吻着她,唇片的厮磨间逸出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声。 他地吻着她,眼中有氤氲的雾气,两颊绯红如樱花,他迷乱地看着她,该死,他只是想打碎她脸上那冷漠的神情,该死,他就知道不能这样吻她。浅浅地吻她,他还不至于沉溺太深,他还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智。而这样吻着她,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她就像是毒药,明明知道会吻着她死去,可是,他放不开她,他放不开她,就算死去也要吻着她一起死去! 她的身体变得滚烫! 仿佛有什么在血液里燃烧了,而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忽然感到强烈的恐惧,仿佛她将会沦陷,将会遭到毁灭!他吻着她,她也吻着他,当她察觉到时,她竟然真的也在吻着他!他的唇片滚烫,她的唇片滚烫,她慌乱了,挣扎着要推开他,而他的吻,他的吻,让她的身子可耻地而滚烫! “笛――――!” 深夜的小路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雪亮刺眼的车灯! 照得路上亮如白昼! 尹夏沫顿时清醒过来,她飞快地伸手将洛熙拉到路爆背部紧贴在高高的围墙上。她用力地喘息着,狼狈地用手背挡住那辆汽车刺眼炫目的灯光,只有眼角的余光扫到似乎是辆豪华的跑车,车窗在黑夜里反光,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人。 汽车缓缓从她面前开走。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地方痛了一下。 锈疏淡。 路灯昏黄。 小路又恢复了寂静。 尹夏沫这才发现她和洛熙竟然还是拥抱在一起的,她的脑袋竟然就靠在他的胸口!他笑笑地斜瞅着她。 没由来的―― 她的脸颊竟然“腾”地羞红了起来! “你喜欢我。” 洛熙的眼底恍若有氤氲的夜雾,朦胧而妖娆。 “让我们相爱吧。” 他搂住她的肩膀,吻上她海藻般的长发。 她仿佛没有听见,仰头望着夜空沉默不语。倚靠着高高的围墙,在他的怀里,她可以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身子仍旧残余着滚烫的气息。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的眼睛是淡漠的琥珀色。 小路的尽头。 兰宝坚尼跑车停在路边。 车内的灯没有打开,欧辰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他沉默地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下巴绷得很紧很紧,抿紧的嘴唇透出落寞的孤独。 第十章 那晚以后,尹夏沫和洛熙的关系变得奇妙起来。他经常打给她电话,在录影的间隙、在外出通告的车里、在睡觉之前,从电话的杂音能够听出来他的工作是非常的繁忙。他也会偶尔约她出来见面,偶尔轻轻地亲吻她。而她总是宁静淡然,凝望他,对他微笑,在他吻她的时候轻轻闭上眼睛。她没有承诺什么,也没有拒绝什么,仿佛一切的发生就像太阳每天升起般的自然。 也许感情的事情对她而言,原本就并非生命的重心。 彩虹广场之后,潘楠第一个被确定为正式发唱片的歌手,公司联系了相关的制作人、宣传、词曲、录音师为她开始制作。第二个歌手名额虽然还没有确定,但盛传人选将会在黛茜和夏沫之间产生。一个星期后,魏茵离开了sun公司,去到别家演艺公司应征新人,可欣留了下来,职位不再是歌手,而变成了宣传部的工作人员。 “只要打败黛茜就可以了!” 珍恩兴奋地说,仿佛已经看到夏沫的唱片在眼前闪耀。 “你最近还好吗?”尹夏沫换了个话题。她会战胜黛茜的,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可是她不想跟珍恩谈论这些。 “不好。”珍恩沮丧地,“自从薇安和jam绯闻曝光,很多原定薇安的通告都解除了,她每天都发脾气发很凶,我受不了,已经跟公司提出辞职申请。我不想再做助理,像个丫鬟一样……什么时候能当上经纪人就好了。”她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 “经纪人也需要照顾艺人。” “不一样!经纪人会很有成就感,当她可以帮助艺人成为super star,会超有满足感的。而且,经纪人挣到的钱比助理要多多了呢!”珍恩伤感地说,“可惜没有艺人会用象我这样的菜鸟的……” 尹夏沫笑了笑。 “对了!公司通知你去试镜了吗?”珍恩忽然想起来。 “试镜?” “天哪,你还不知道啊!蕾欧本年的彩妆广告代言原本指定了薇安,哪知就在这关口她被爆出绯闻,声誉严重受损,蕾欧就取消了跟她合作的意向。现在各家公司都在积极向蕾欧推荐自己的女艺人,好像就是最近几天要试镜了,我以为公司会把你们也推荐过去,争取一下机会呢。” 这也是薇安恨那个将她隐私曝光的人恨到咬牙切齿的原因,珍恩同情地感叹。蕾欧是世界著名的高档化妆品品牌,广告的报酬是天文数字不说,而且广告的制作水准非常之脯海报、电视、平面广告更是出镜率极脯所以它的广告代言每年都是所有女明星拼力争夺的目标。薇安这次好不容易从沈蔷、余静宜、姚淑儿等众多竞争对手中抢夺成功,却终于功亏一篑。 “蕾欧……” 尹夏沫虽然没有用过这个牌子的化妆品,但是对它很熟悉,以前的暑期曾经在它的专柜打过工。她知道这个牌子的代言人都是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就算代言之前没有那么红,可是只要为它代言了,创意唯美的广告,美轮美奂的海报,铺天遍地的播出和张贴,想不红透半边天都难。 “听说,”珍恩继续说,“蕾欧目前很倾向于姚淑儿,已经有专人跟她接触过了。薇安昨天为这个消息大发雷霆呢。” 尹夏沫微怔。 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感觉。 “既然公司连让你们试镜都没有,那很可能真的就只会推荐姚淑儿了。”珍恩遗憾地说,想了想,“姚淑儿是好运来了吧,估计又会大红大紫起来。” 这几日姚淑儿显得喜气满面,尽管她说话还是柔弱谦逊,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就好像三月的春风遮也遮不住。公司里的人们对她比以往呵护恭敬许多,有殷勤的人已经开始祝贺她将要为蕾欧代言,姚淑儿总是羞涩地解释说广告代言还没有完全确定,或许会有变故也未必。 这天,姚淑儿在公司的时候,她的新经纪人芬姐接到一个电话。jam因为薇安事件已经不再是她的经纪人,转而负责一些资历浅的艺人。 芬姐同姚淑儿耳语了几句。 姚淑儿脸色变了: “怎么,还有别的艺人也要去开会吗?” 芬姐低声说: “她们只是陪衬而已,蕾欧的总经理非常欣赏你,应该不会有问题。” 姚淑儿望了望四周,发现公司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想必刚才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她的脸色迅速变得和缓,微笑也羞羞涩涩的,说:“没关系,蕾欧要挑选最适合的代言人,多些候选也是正常。” 芬姐点头说是。 “沈蔷也要去吗?”姚淑儿仿佛无意地问。 “对。” 姚淑儿咬住嘴唇,她知道沈蔷的排场一贯很大,凡出现必跟随四五个助理。她又在公司里看了一圈,目光略微在尹夏沫身上滞留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将夏沫、可欣、珍恩和另外三个平时做宣传女孩子唤了过来。 “麻烦你们陪我去蕾欧公司一趟,好吗?” 姚淑儿脸红地问。 ****** sun公司派出两辆车送她们去蕾欧大厦,姚淑儿、尹夏沫和芬姐坐宾利,珍恩、可欣和其他三个女孩子坐后面的车。 宾利车里。 “夏沫,听说很多电视台你上节目,”姚淑儿对着小化妆镜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的妆容,“为什么公司都回绝了?是你的意思吗?” “公司可能有其他的考虑。” 尹夏沫也知道有很多媒体、记者在找她,有的甚至不知通过什么方法直接拨通她的手机来她做节目,但是宣传人员告诉她,现在不是上节目的时机,统统替她回绝掉了。 “哦?”姚淑儿又补了些蜜粉,问,“芬姐,那个黛茜是什么背景?” 芬姐从车座前排转过身子: “按说黛茜不应该有什么背景……不过……最近见她在天水别墅出现过几次……或许只是我凑巧碰见……” 姚淑儿轻笑: “跟薇安原来是同类货色。” 接着她合上化妆镜,看向尹夏沫,沉默半晌,说:“听我的,不要进娱乐圈。这个圈子很复杂很脏,比你想象中要可怕得多。如果你需要钱,做我的助理就好了,我会替你争取高的薪水。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吃苦,我也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来照顾我。” 尹夏沫微笑:“谢谢。” 姚淑儿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正打算追问,这时司机将车速减缓,蕾欧大厦已经到了。 阳光充沛的夏日。 淡紫色的蕾欧大厦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在周围入云的钢筋森林里,显得淑雅高贵,就像欧洲中世纪的贵族少女。蕾欧大厦的前面有开阔的花园广场,华美的罗马柱,梦幻的喷泉,美人鱼雕像沐浴在透明的水花中。 尹夏沫不禁看得怔住。 “多么美丽啊……”空气中飘来姚淑儿轻轻的叹息,“只有财力雄厚的公司才能在如此昂贵的地段建如此的花园楼宇。都说不要贪恋地位钱财,可这个世界美好得让人怎能不去贪恋……” 当尹夏沫扭头看她时,姚淑儿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叹息过的痕迹,她的睫毛纤长黑亮,眼睛水汪汪,脸颊浅浅绯红,娇娇怯怯,就像梦境中不知所措让人怜惜的爱丽丝。于是她知道,姚淑儿已经准备好了。 旋转的玻璃门。 华贵的玻璃透明如水晶。 玻璃门中央的花篮里盛开着美丽的鲜花。 姚淑儿走入蕾欧公司。芬姐和尹夏沫紧随其后,珍恩、可欣她们跟在后面,蕾欧公司的前台对她们一行人微笑行礼。总经理秘书成从大堂的东侧走来,热情地招呼姚淑儿。 姚淑儿正要羞涩地感谢成特别下来迎接的诚意,突然目光一紧,发现沈蔷赫然也在蕾欧公司大堂里,而成似乎刚才就是跟她在一起! 凝脂赛雪的肌肤,高挑的身段,沈蔷穿着黑色贴身剪裁的长裙,优美脖颈上戴着重重叠叠的黑珍珠项链。一个助理为她打着遮阳伞挡住从玻璃照进的阳光,一个助理正蹲下身为她轻轻擦拭鞋跟上的灰尘,一个宣传人员在为她拍照,一个宣传人员拿着dv记录她的画面,还有几个人正在为她拿手机、提化妆箱、拿衣服,而沈蔷冷傲地站在大堂东侧靠近电梯的位置,仿佛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为她而忙碌。就像女王一样,尹夏沫暗想,相比而言,姚淑儿更像小家碧玉。 成将姚淑儿等人迎接到电梯旁爆抱歉地解释电梯刚刚上去,大约要等一阵子才能下来,姚淑儿微笑着说没有关系。尹夏沫却注意到这里其实有两个电梯,一个电梯正在向上赚是常见的模样。另一个电梯是静止的,淡紫色的金属电梯门,高贵华丽,一朵优雅的金色郁金香烙刻其上,而外面并没有任何“故障中”的字样。 姚淑儿和沈蔷都在等候电梯,两个人并不说话,仿佛互不认识,气氛显得有些古怪紧张。沈蔷面无表情,冷漠高贵,姚淑儿旁若无人地跟成低声细语地谈笑,成略显尴尬,不时看向沈蔷,担心过于怠慢了她。姚淑儿用眼角余光察觉到沈蔷的神色愈来愈冷凝,不由得微笑更加甜美,然而她忽然发现,沈蔷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尹夏沫。 “你认识夏沫?” 姚淑儿表情微微吃惊,好像刚刚发现沈蔷跟自己在同一个空间。 “不认识。” 沈蔷冷漠地瞟着尹夏沫。 姚淑儿皱眉,像是努力思索什么,忽然掩住嘴,眼睛吃惊地睁得大大的:“难道……是因为洛熙?洛熙上次在彩虹广场为了夏沫而出来救场……” 洛熙?!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全部集中在尹夏沫身上! 尹夏沫没有看任何人,她看着大理石地面,神色平静淡然,就像姚淑儿提起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蔷盯住尹夏沫的脸。 眼神里带着冷漠的寒意。 “别这样看她,”姚淑儿将尹夏沫挡在身后,自己挺胸迎上沈蔷的目光,笑笑地说,“她是我的助理。” “你的助理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沈蔷身后的一个助理嘲笑地说,“你又凭什么这么跟蔷姐说话?”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成尴尬地干咳几声,试图让事情缓和,然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劝谁。姚淑儿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向淑儿前辈道歉。”沈蔷把视线从尹夏沫身上移开,望着电梯上变动的楼层数字,冷淡地命令刚才那个说话的助理。助理只得不情不愿地含含糊糊说了些什么。 “前辈?”姚淑儿咬住嘴唇,羞怯地说,“我怎么敢当前辈呢,你比我还要大两三岁吧……” “你早入行四五年,当然是我的前辈。”沈蔷的声音里没有起伏的感情。 姚淑儿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她入行五年多,始终没有真正的大红大紫过,这对于艺人是最可怕的。没有大红过的新人,大家还会对她有所期望,入行越久的“前辈”大红大紫起来的机会反而越少。沈蔷娱乐圈虽晚,却一年内就迅速窜红,获得最受欢迎女艺人奖项,所有人都对她十分看好。 “电梯到了。” 尹夏沫低声说,使得众人的注意力从僵持的沈蔷和姚淑儿身上转移开来。 “叮――――” 电梯缓缓打开。 里面站满了人,姚淑儿和芬姐认得这些人全都是蕾欧公司的高级主管们,只见他们一个个西装笔挺衣着正式,电梯门刚刚打开便纷纷大步走出,向公司大门走去。成怔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所有高层主管全体出动,再向大堂看去,赫然见到几乎全公司的职员都已经齐刷刷站在大门外的广场上列成两队等候! “少爷来了。” 相熟的同事走过成身边时耳语了一句。成大惊,连忙说声抱歉,急忙跟着高级主管们向大堂门口走去。姚淑儿也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暗惊。沈蔷转身看向大门,冷漠的神情被吃惊代替了。 欧氏家族一向生活在传说里,素来行事低调,但是由于家世渊久财力雄厚仍旧不免被各种媒体疯狂追踪探嗅。蕾欧公司是欧氏家族旗下的众多的子公司之一,据说世界排名百位内的大企业里相当一部分都被欧氏家族掌握着重要股份。欧氏家族颇具传奇色彩,他们的继承人都有着惊心动魄的个人魅力,尤其是前任女继承人的绝世美丽令当时上流社会惊叹倾倒,后来远嫁法国,竟再无消息,让媒体叹息不已。现任继承人是她的儿子,大约二十四岁,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欧氏家族企业内部尊称他为“少爷”。 蕾欧公司外面站满了公司员工,从总经理到各个高级主管到各部门人员到前台接待,所有的人站成两列安静地等候在广场上。 寂静。 没有声音。 透过玻璃门,天空蔚蓝如洗,广场的喷泉飞溅出透明的水花,美人鱼雕像微笑着闪光。加长黑色宾利房车在金色的阳光中行驶而来,停在长长的红色地毯上。白制服金纽扣的司机走下车,前排右侧车门打开,一个面容严肃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后排左侧车门打开走出一个褐发蓝眼容貌清雅的年轻男子。 蕾欧公司大堂内。 尹夏沫默默望着电梯的门关上,似乎所有的人都将它遗忘了,电梯寂寞地缓速地向上走去,数字一格一格地跳,估计等它下来还要再一阵子。身边的人们全都盯着公司大堂门外,她无聊中也只好随着看过去。 雪白的手套放在车门的把手上。 司机恭敬地将门打开。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和清雅的年轻男子恭敬地守候在旁边。 阳光如琉璃般洒下。 明晃得使人睁不开眼睛。 那人从车里走出来。 喷泉透明快乐地飞溅起水花,折射出小小的反光。 灿烂的阳光中。 那人的面容被强烈的光晕照耀得有些看不清楚,而英挺俊美的身材,倨傲冰冷的下巴,贵族般冷漠的气质,令人觉得仿佛他是无法接近的。 蕾欧公司的总经理恭敬地迎上去。 那人淡漠有礼地点头示意,阳光洒照在他的眉梢,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 总经理紧随其后。 秘书和管家跟随在后面。 “少爷――!” 所有公司职员恭敬地对那人弯腰鞠躬。 大堂内。 “啊!” 珍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她努力仔细地想将那人看得更清楚些,突然,她用手掩住嘴,大惊得险些喊出来。定了定神,珍恩忍不住转头看向夏沫,只见她正失神地望着被总经理陪同走进蕾欧公司的那人,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失血,完全不同于平时淡然镇定的模样。(..tw无弹窗广告) 缓缓旋转的玻璃门。 恍若有风。 手腕上的绿轻轻飞舞起来,因为时日久远略显出些旧色,然而花纹繁复美丽,就像是它被用尽心血来珍藏的。 玻璃门缓缓旋转。 欧辰的面容高贵而淡漠,他俊美如冰冷的太阳神。时光流转,他倨傲如昔,却倍加冰冷。 大堂内。 尹夏沫失神地望着那条飞舞的。 透过玻璃照射而来的阳光让整个世界变得刺眼而窒息,她眼前仿佛有无数的光点在疯乱地旋转。刺眼的,眩晕的,寂静的,无数旋转狂乱的光点闪动得她仿佛全身已经僵硬掉。 她的心口―― 隐隐传来一阵深沉的暗痛。 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进蕾欧公司。 如众星捧月般,总经理陪着欧辰向电梯的方向走来,沈管家和秘书西蒙跟随在后面,其他的高级主管们尾随其后。欧辰淡漠地听着总经理介绍公司的最新情况,不时微微点头,或是简短地询问一两句,没有去注意大堂里怔怔望着他的那一群女孩子。 “好帅啊。” 不知是谁的助理忍不住轻叹出声,终于打破了女孩子们失魂落魄般凝望欧辰的僵滞气氛。沈蔷回过神来,暗笑自己在圈里见惯了好看的男明星,洛熙的绝世风采更是比这个少爷的俊美胜出许多,怎么会看到如此忘形,居然会跟身边的那些小助理们一样神魂颠倒。 姚淑儿这时也清醒了过来,但是目光仍旧无法从欧辰身上离开。没想到除了娱乐圈竟也会有如此出众的人物,虽然冰冷,但是他尊贵优雅的贵族气质就像罂粟般有令人窒息的吸引力。 珍恩不安地看看欧辰,又看看夏沫。当年学校里盛传是少爷抛弃了夏沫,而她以前只要提起少爷,夏沫就会变得沉默。那么一定就是真的了,少爷曾经伤害过夏沫,在夏沫最需要少爷帮助的时候抛弃了她,所以就算多年不见,夏沫再次见到少爷仍旧会苍白失色。珍恩暗恼地瞪了欧辰一眼,打算偷偷溜到夏沫身边去安慰她。 淡紫色的电梯。 烙刻着高贵华丽的金色郁金香。 电梯门缓缓打开。 欧辰走进去。 西蒙、沈管家、总经理和蕾欧公司的几个高级主管随着走进去,站到欧辰身后。 欧辰淡漠地看着前面。 有人伸出手指按下电梯的楼层。 等到珍恩溜到夏沫身边时,吃惊地发现她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宁静。她太宁静了,宁静得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宁静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宁静得忽然让珍恩觉得无比诡异。 “夏沫?” 珍恩迟疑地喊。 这一声呼喊使得尹夏沫的身子僵住,她微微皱眉,但是看到珍恩关切的眼神,她心中暗叹,只得匆忙将脸躲藏似的侧转了过去。 应该…… 没有人会听到吧…… 淡紫色电梯门缓缓合向中间。 欧辰突然眼神转烈。 电梯门越合越窄。 欧辰突然紧紧凝视一个方向,他的凝视如此专注屏息,以至于电梯内外的人们都立刻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变化。 金色郁金香的图案渐渐完整。 欧辰低喊了声什么。 没人听得清楚。 金色郁金香几乎完全合拢,欧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淡紫色的电梯门之后。 阳光透过蕾欧公司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 珍恩似乎听见夏沫低低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太轻。 珍恩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夏沫的神情淡然宁静得仿佛她的灵魂早已抽离。 “叮――!” 淡紫色的电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示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电梯无法合拢,警示声刺耳地响起,一双手掌用力从夹缝中将电梯门扯开,两扇金色郁金香迅速地分开缩了回去。欧辰大步走出来,手背上还留有被电梯夹到的红痕,他眼底仿佛有暗烈的火花,笔直地大步向姚淑儿和沈蔷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堂里满是蕾欧公司的员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沈管家、西蒙和高级主管们也惊疑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姚淑儿和沈蔷看着越走越近的少爷,心里忽然都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们彼此互看了下,眼神暗闪,希望少爷是朝自己走来,又担心少爷是走向的是对方。随着少爷越走越近,姚淑儿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他的眼睛不是看着沈蔷,而是她,是她,天哪,真的是她。她不晓得自己该做何反应,应该对他微笑吗,应该对他矜持吗,他怎么会直直地向自己走过来。 欧辰向她走过来。 空气里充满了屏息而紧张的气氛,所有的人都看着姚淑儿,沈蔷也冷冷地看着姚淑儿,姚淑儿怔怔地站在人群里,望着越走越近的他,她终于脸颊绯红,着向前迎了一步。 欧辰走到她面前―― 眼神却―― 无视般地―― 穿过了她―― 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姚淑儿迎了个空,她空落落地站着,茫然不知所措,体内的血液轰地一声冲到脑部,又急又臊,猛地扭头看去! 欧辰站在尹夏沫身前。 他低头凝视她。 阳光灿烂而透明。 空气中似乎有流动的香气。 尹夏沫望着他,嘴唇略显苍白,眼珠是失神的琥珀色。忽然,她闭上眼睛,脸上闪过决然的神情,飞快地转身向大堂门口走去。 “等一下!” 欧辰沉声喊。 尹夏沫仿佛没有听到,没有回头,她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要逃开。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有种冷冷的阴影和绝情的味道,就像他的噩梦中那反复出现的场景。心口骤然痛得难以忍受,欧辰顾不得是在众人面前,他追上前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低喊―― “等一下!” 尹夏沫身子僵住。 她没有回头,背脊僵硬地挺直着: “请放开我。” 她的身子很冷,欧辰的手掌却不自觉地越发在她肩头收紧: “你……” 这一刻,他也难以解释自己的冒失和冲动,为什么好像只要见到她就会失控呢,这样莽撞地在公众场合失态,是他以前决不会做出的事情。可是,他却无法容忍她再一次从自己面前消失! “你是谁?” 欧辰的声音恢复了淡漠。 尹夏沫的身子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她猛地回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惊诧,目光惊诧地在他的脸上飞快地看过,那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然后,她微微眯起眼睛,好像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隐隐有种倨傲和霸道。 尹夏沫忽然觉得无比荒诞,她深呼吸,淡淡地笑了笑。再抬起头来看他时,她的神情跟如平日般淡静: “我是sun公司的员工,因为公事前来贵公司。” 欧辰的瞳孔收紧。 不对。 她方才惊诧的目光,就好像,她以前曾经认识他。 “她是我的助理。” 姚淑儿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这时蕾欧公司的其他员工们早已识趣地匆忙散去了,大堂里只剩下一些公司的高级主管和沈蔷、姚淑儿等人,而珍恩呆呆地张大嘴,完全傻住了。 “您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姚淑儿打量被欧辰握住肩膀的尹夏沫,语气凉凉的。 “你叫……尹夏沫?” 欧辰依旧深深凝视着她,看着她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而她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尹夏沫皱眉。 她伸出手,将他放在自己右肩的手轻轻挥掉,然后,望着他,静静地说:“你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玩一出游戏,那么请原谅我没有时间奉陪。” 众人震惊! 这个女孩子居然这么跟少爷说话! 欧辰的眼底黯然,他知道她应该是误会了,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却问她是谁。可是,他无法向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解释他的失忆,尤其,面对着她冷漠的眼睛,听出她话语里透出的不屑和嘲讽。 他绷紧下巴。 视线慢慢从她脸上移开,他漠然地问身边的人: “她们是为什么来这里?” 听完高级主管关于蕾欧化妆品甄选广告女主角的事情汇报后,欧辰沉默地看了看姚淑儿和沈蔷,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到尹夏沫身上,凝视着她,目光幽深沉思。 然后。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烈: “她最合适。” 话音未落,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大堂里又静得不可思议,空气变得凝滞,阳光也仿佛被冰冻了,在明亮的玻璃上闪出冷冷的光芒。 尹夏沫震惊地抬头! 她看着欧辰,望着他的眼睛。他是在捉弄她吗,是在恶作剧吗,是在报复她当年的行为吗,还是……可是,他的眼神深黯沉绿,那么熟悉,又有一点难以理解的陌生。以前的欧辰,她几乎可以掌握他所有的情绪,可是,五年后的欧辰为什么忽然给她一种怪异的陌生感。 大堂里鸦雀无声。 沈蔷和姚淑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沈蔷低低冷哼了声,姚淑儿目光古怪地看着尹夏沫。公司的高级主管们惊疑地面面相觑,蕾欧化妆品一向都是选择当红的女艺人代言,这女孩子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可是居然是少爷亲自发话。 阳光如琉璃般。 洒照着互相凝视的欧辰和尹夏沫。 他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用他一生的时间在凝视她,她却终于避开了他浓烈的目光。 当她把目光避开的时候,仿佛魔咒解开了,欧辰淡漠地最后望了她一眼,大步转身离开。公司高级主管们急忙也随着他离开,只留下宣传部的经理处理关于少爷钦点的广告代言人的突发事件。 “这位……” 宣传部经理客气地同尹夏沫说话。 尹夏沫望着欧辰的背影。 金色的阳光里,他的身影倨傲挺直,手腕上缠系着那条美丽的绿,强烈的光晕笼罩着他,他的气息显得那样的不真实。她失神地望向玻璃窗外的蓝天,有飞鸟扑啦啦地飞过,天空静谧得象沉睡中一般不真实。 ****** “你见到他了。” 声音轻轻传来,洛熙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淡然的面容,车内灯光幽暗,他的眼神里恍如有妖娆的雾气,似乎想要看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夜晚,当尹夏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洛熙的车停在路边。他在里面为她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他将她拉得近些,在她唇角印下一个轻吻。他应该是有通告的,她没问他如何能抽身到这里,也没问他怎么知道她见到了欧辰。 “是。” 尹夏沫的眼珠是淡琥珀色。初见到欧辰的冲击已经在她的胸口渐渐淡去,五年前的事情,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洛熙挑起眉毛,“不激动也不悲伤,就像当初跟我重逢一般,难道我和他都没有办法引起你丝毫情绪的波动吗?” “是。”说着,忽然地,她脸上绽开一朵笑容,眼角轻轻瞟着他,笑容中令人吃惊地有种迥异于以往的妩媚,“失望了吗?” 洛熙惊怔。 自从跟她重逢,她总是淡然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五年前那个时而尖锐时而嘲讽时而温柔的她仿佛已被岁月磨砺得消失不见了。他以为她已经圆润得如鹅卵石一般,可是,此刻她慵懒嘲弄的笑容,突然使他明白原来她一点也没有变,只是隐藏得更深些罢了。 “你等了这么久……” 她眼波流转,轻轻笑着。 “……就是在等待我跟他相遇的这一刻,对吗?因为知道我将会遇到他,不管是在蕾欧公司还是在别的场合,既然他回国了,我和他迟早会相遇,所以你才迫不及待地吻了我,跟我交往。就像当年你说的,他那时所害怕的事情,到时候你会加倍送还给他。你终究是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原谅我,更不可能会原谅他。” 洛熙静静地看着她。他发现,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尹夏沫,聪明得就像身后有九条尾巴的小狐狸。这五年,想必她是吃了很多苦,才可以将自己隐藏得那么好,一点锋芒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可惜,又让你失望了。”她轻声说,望着车前窗外星星点点的路灯。夜色里,社区中心的人们变得很少,几个秋千架空荡荡的闲着,只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好像在哭,没有人陪她玩。 “你喜欢过他吗?” 海藻般的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神情若隐若现看不清楚。洛熙伸出手指,将她的长发轻轻拨到她的耳后,露出她洁白的面容,她的头发浓密蓬松,手感有些倔强并不柔顺,但是竟有种令人怜惜的心动。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慢地问。 “什么时候?” “以前。” “以前的事情早就应该忘记了。”她眼神淡漠。 “哦?你的‘父母’不是很喜欢他吗?你如此照顾你‘家人’的利益,你‘父母’喜欢他,你也应该‘喜欢’才是。”他淡淡地说,当年尹家父母对少爷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态度实在令人印象太深刻了。 “他们已经过世了。”尹夏沫心底骤然抽痛,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平静,目光黯淡下来。 洛熙身子一震。 “怎么会……”他声音变哑,喉咙干干地说不出话,“……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扭头看向他,原来他竟然不知道。想了想,她不觉苦笑,也对,自从见到他,机会说起这些事情。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她暗忖该不该告诉他,该如何告诉他。 “就在你去飞机场的那天,小澄因为夜里哭得太多导致高烧不退,爸妈送他上医院。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发生了车祸。还有,”她望着他,眼底忽然闪过一点残酷的冷芒,“车祸其实是跟你有关系的,你想知道吗?” 他惊愕:“跟我有关?” “是的。你把爸爸送你的吉他丢弃在机场的那时候,爸爸在车上拨通了我的手机……”尹夏沫闭了闭眼睛,“他说,他不应该同意把你送赚你来到家里就已经是一家人,他决定了,就算真的会失业,也要一家人在一起。爸爸让我把你追回来,他的声音很激动。但是接着,手机里就传来惊呼和剧烈的车辆相撞声……”而她一直觉得,如果爸爸当时不是那么激动,不是那么急着想让她追回洛熙,也许,车祸就不会发生。 “你为什么不喊住我?!” “你已经入闸。”她淡淡地说,“而且,你回来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去英国对他来讲是最好的选择,何苦将他也拖进灾难之中。 洛熙眼珠幽黑:“只有少爷有钱,只有少爷才能帮你付起高昂的医药费,我若是回来,只能雪上加霜对不对?” “爸妈当场就去世了。” 她没有回答他,就像在说一个跟两人毫无关系的事情。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白地望着社区中心的秋千上那个孤零零的小女孩子。 车里死般的寂静。 灯光沉暗。 “你在骗我对不对?”洛熙低声笑着,手指略带僵硬地她的长发,恍神间,他扯痛了她,她的嘴唇微微苍白。 “你希望我是骗你的吗?”她的睫毛乌黑地映在雪白面容上。 “你是骗我的,我知道你在骗我。”他眼底冰冷,手指也异常冰冷,“没有人会收留我,所有人都会抛弃我,所以你不要妄想我会相信,也不用再来骗我。” 尹夏沫胸中仿佛被深沉的夜色堵住了。她望着洛熙,他的眼睛距离她如此之近,美丽得如同黑色的玛瑙,仿佛轻轻一敲就会碎掉,轻叹口气,她的心莫名地变得起来。 她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说: “把我说的话,全都忘记吧。” 说完。 她轻轻吻上他的眉心。 尹夏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理由的,就像第一次看见樱花树下的他,他轻轻回转过头,纷纷扬扬的粉色,微湿的青石台,庭院里弥漫的白色雾气,就那样永远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无论时光流转,她永远会记得樱花树下那个美丽的少年。 她的掌心温暖了洛熙的面颊。 乌黑的眼眸渐渐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寂静的夜里,他怔怔望着她,就像迷了路的孩童,所有的伪装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那么,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他声音哑哑地,问她。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轻轻吹进来,夏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夜里沁着些凉意,她的发丝又被吹得凌乱起来。 她淡淡地说: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洛熙皱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尹夏沫垂下睫毛,唇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他失忆了。” 在蕾欧公司里,欧辰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一如往昔的高傲,一如往昔的霸道,但是他的眼底却有她难以理解的陌生。他居然会问她是谁,又明明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只能理解为他是在恶意地捉弄她。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欧辰并没有捉弄人习宫他只懂得和掠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会直接地拿过来,而从不问别人是否同意。 也许他是在报复她。 报复她当年用最冰冷残忍的态度去伤害了他。 她是伤害了他。 或者说,她失去理智地迁怒于他。 五年的光阴,再多的怨恨也慢慢地散去,她的心恢复了平静。然而被她伤害的他,是否能够原谅她呢? 但是。 他竟然失忆了。 走出蕾欧公司的大楼,沈管家等候着她。当沈管家告诉她五年前欧辰因为一次车祸失忆了,忘记了所有关于她的事情时,她呆立当场,什么反应也无法做出来。这是不可能的,是在最荒诞的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最荒诞的剧情,阳光照得她眼前阵阵眩晕,沈管家接下来的话她无法再听清楚。 许久之后。 她听见沈管家正在说: “请你让少爷将过去全部遗忘吧。” 她沉默。遗忘,欧辰毕竟是幸运的,他拥有遗忘的机会。无论多少往事无论多少怨恨无论多少纠缠,原来都只是人类大脑中的几个细胞,失去了就可以忘记了,就像无论多么狂暴的风雨,过去了就会天晴了。 “你当年对少爷做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沈管家看着她,眼睛中带着隐约的恨意,“既然你能那样地伤害少爷,想必你对少爷是一丝感情也没有的,那么,就不要让他再记起你。你留给少爷的痛苦已经太多了。” 她的手指抽紧。 然后紧紧掐痛在她的掌心。 初秋的夜晚。 社区路边的车里。 尹夏沫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秋千架,哭泣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怔怔地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终于,她笑了笑,笑容很淡,带着些无所谓的淡漠。 “失忆……”洛熙难以置信地摇了,然而看到她的神色,他明白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凝视着她,他问,“那么,你会喜欢失忆后的他吗?” “不知道。” 她的回答很简单。 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钦点你为广告女主角,你会去吗?” 她若有所思地回视着他: “你认为呢?” 洛熙哑然。他希望她不要去,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还记得当年欧辰看她的眼神,即使欧辰失忆了,再次见到她,欧辰也会再度迷恋上她。可是,蕾欧公司的广告代言人对于每个艺人来讲都是无比的,尤其是新人,她甚至可以凭借广告一炮而红。如果是他自己,无论前面有多少阻碍,他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没错,我会去的。”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尹夏沫微笑,笑容轻轻淡淡。在这世界上,必须要把握住每一个能够成功的机会,不论这个机会是谁提供的。 “果然……” 洛熙叹息。她没变,一点也没变,隐藏得再好,外表看起来再云淡风清,可是应该是她的东西,她应该争取的东西,就决不会松手。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欧辰和她都是同类人。也许,太过相似的他们三人注定会使得命运令人窒息地纠缠在一起。 “夏沫,你会喜欢上他的。”乌黑的眼眸里有如雾的悲伤,他的声音很低,在车里轻轻飘荡,就像一个诅咒,也像一个梦魇。 “你在害怕吗?” 她斜睨着他。 “对,我怕你会离开我,回到他的身边。”他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偎在自己怀中。这些日子,他和她虽然都没有正式确认彼此在交往,可是在他心里一直认为她已经默认了。 她靠在他的肩头。 车窗外的月亮从云层中静静出来。 皎洁的光芒洒在玻璃上。 “洛熙,你不要爱我。”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在我的心底没有爱情,我要的是成功。为了成功,我会不择手段。爱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今天我喜欢你,我会在你身爆若是喜欢上别人,我就会在别人身边。” 洛熙握紧她的肩膀: “现在你喜欢的是我,对吗?” 她闭上眼睛: “是的。” 她不想再去抗拒什么了。是的,她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是在五年前初见他时就喜欢他了,还是在宝莱音乐厅他为她伴奏的时候,或者是在那夜的青石路上他吻住她的时候。 “这就足够了。”他温柔地吻上她的发顶,笑容如罂粟般美丽,“你会永远爱我,愈来愈爱我,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依然会爱着我。” 夜色渐深。 她的眼睛却淡淡地望着远方。 第十一章 周四的下午。(..tw) 墙壁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动,指针指到了三点钟的时刻。职员们在蕾欧公司九层的走廊里忙碌着,秘书们将一份份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大会议室的桌子上。宽阔的会议室右端摆起了一个简易的小舞台,摄像机已经架好机位,对准舞台的中央,几条传输线接到会议桌上,每个座位前面都有液晶屏幕显示。 大会议室对面的办公室临时作为了化妆休息室。 化妆休息室里分隔成五个相对独立的化妆区。今天试镜的主题是“美人鱼公主”,蕾欧公司不仅给每位来试镜的女明星都提供了相对独立的化妆区,还给她们每人都提供了试镜的服装、专职化妆师、鲜花和水果,姚淑儿、余静宜、关颖都把自己装扮成公主的模样,只是区别在于姚淑儿是粉色的公主裙,余静宜穿白色,关颖的公主裙却是蓝色。她们每个人都带了两三个助理来,打点一些细碎的事情。 化妆休息室的气氛有些压抑。 欧氏少爷那日在蕾欧公司大堂指定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兼助理尹夏沫为广告代言人的事情早已不胫而赚参与甄选的几位女明星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既然欧氏少爷御指钦点,由尹夏沫来代言广告肯定是毫无悬念了,谁知蕾欧公司竟然又通知她们前来试镜,试镜名单中尹夏沫的名字赫然在上。据说沈蔷收到试镜函冷笑一声,顺手便将它撕碎了扔进垃圾箱。余静宜和关颖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们本来就不是希望很大,蕾欧的广告每年都会换新面孔来代言,与其把关系搞僵不如期待下次合作,所以就算明知是陪太子读书她们也欣然前来,并且做好了试镜的功课。 比较尴尬的应该是姚淑儿吧。 关颖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看了看姚淑儿,原本都说薇安退出竞争后姚淑儿取得这个代言是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欧氏少爷偏偏钦点了她带来的助理。姚淑儿也算时运不济了,以前就在将红未红的当口被她的助理薇安横空而出夺走了机会,难道,历史又要在她身上重演吗? 姚淑儿沉默地坐在梳妆镜前,化妆师细心地为她梳理头发。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三点十分,因为她的抬头,化妆师不留神没掌握好手上的力道,顿时揪痛了姚淑儿的头发,她痛得皱眉。 “对不起,姚。” 化妆师连忙道歉。 姚淑儿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透过镜子看着整个化妆休息室。剩下的两个化妆区都没有人,两张化妆桌上各自冷冷清清的摆着精致的白底金色玫瑰暗纹的名字,“沈蔷”、“尹夏沫”。 珍恩沮丧地听着手机里第十九次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夏沫在搞什么嘛,急死人了!三点半就要开始正式试镜,她怎么现在还没有赶到呢!虽然少爷指定了她,试镜也许只是走走形式,可是,如果夏沫居然没有出现,那事情一定会糟糕了啊!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夏沫还在恨少爷,所以宁可放弃这次机会也不愿意再见到少爷吗?怎么会这么傻,多好的机会啊,放弃实在太可惜了!珍恩又急又气,又不敢去问姚淑儿该怎么办,只得再一次去拨夏沫的手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珍恩急得满额是汗,恨不得把手机摔到地上。 “夏沫怎么还没到?” 姚淑儿瞅着神情焦急的珍恩。 “不知道啊,”珍恩着急地抓抓头发,“联系不到她,她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手机也关机。”她想去联系尹澄,可是,万一尹澄知道夏沫失踪肯定会很担心的。 “她知道试镜的时间吗?” “知道。”她昨晚特意打电话提醒夏沫了,还问夏沫需不需要特别准备一些饰物,需不需要钱。夏沫只微笑着说不用,听她的声音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珍恩就也放心了。谁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早知道她就应该陪夏沫一起出门的。 “夏沫是有分寸的人。”姚淑儿想了想,“你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准时赶到。” “真的吗?” 珍恩双手合十,拼命祈祷。 午后的阳光冷冷照在废旧的库房上,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库房门口。一个肩膀上有刺青的大汉走下汽车,他“吱嘎嘎――”拉开生锈的库房铁门,另一个大汉从车里扛出一个昏迷的女孩子。女孩子面容苍白,呼吸微弱,软绵绵地瘫软在大汉肩头,海藻般的长发倒垂下来。 大汉将女孩子扔进去。 女孩子重重摔在地上,昏迷中依然痛得喃声,面孔雪白雪白,身子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 两个大汉将铁门关上。 隐约传来对话声: “跑不掉吧……” “她吸了这么重的乙醚,几个小时内都醒不过来……” “嘿嘿……” 阳光透过库房的铁窗洒照女孩子蜷缩的身体上,清冷清冷。 蕾欧公司九层的大会议室,高级主管们已经各自就座,纷纷翻看着自己面前的广告宣传文案以及今天试镜的程序环节。摄像师走到了摄像机机位前,广告部和公关部的职员最后检查一下舞台布置,各高级主管桌前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 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 欧辰走进来,高级主管们立刻全部站起身,他微微点头示意,淡漠地走到会议主席的位置坐下。高级主管们随之落座,彼此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当日少爷钦点新人尹夏沫担任广告代言人,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议,然而第二天少爷又宣布只是增加尹夏沫参与试镜的机会,最终人选仍旧要由试镜的结果来确定。 这才是少爷的作风。 冷漠、严谨、绝不循私情。 否则欧氏集团如果只会感情用事,绝对无法在商界屹立如此长的时间,而且规模不断扩大。 但是,这次试镜是否只是走走形式,免得落人口实,还是真的要靠明星们的实力来决定呢?从少爷的神态上看不出任何端默高级主管们不禁有些犹豫。 三点三十分。 珍恩绝望地站在化妆休息室的门口张望着,祈祷夏沫的身影能够在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第一个试镜的是余静宜,如果夏沫立刻出现,也许还来得及。 姚淑儿抬头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她拿起手机按下夏沫的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皱眉,心里一阵酸涩复杂的滋味。 蕾欧公司广告部的职员请余静宜到对面的大会议室开始试镜,珍恩沮丧地看着余静宜从自己身边经过。忽然,她心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夏沫…… 不会是出事了吧! 库房里阴冷阴冷,阳光斜斜透过高高的铁窗照在尹夏沫紧闭的眼睛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睛在眼皮下动了动,似乎想要睁开,但是眼皮沉重如山,眼珠吃力地左右转动着。 她的神志还有一丝清明。 当她刚走出家门准备去蕾欧公司时,一辆黑色的汽车突兀地停在她身爆车门打开,一只手从里面猛地伸出来将她掳到车内!紧接着,一方手帕带着刺鼻的气味捂向她的口鼻,是乙醚,她立时惊觉,拼命挣扎,可是那大汉紧紧箍住她,她方欲呼救,乙醚已冲入她的呼吸,脑中霎时眩晕,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电光火石间,她只能选择努力屏住呼吸,尽最大可能抵制乙醚的麻醉,假装昏迷瘫软过去。 或许也不是假装。 她当时大概是真的昏迷了过去,现在身在何处她一无所知,连眼睛都吃力得无法睁开。睡去吧,体内的血液麻醉般静静地流淌,她觉得好累好累,仿佛自她出生之日就一直那么的累。还要挣扎什么呢,不如就这样睡去吧,血液里流淌着疲累的声音,对她喃声劝慰着。 她蜷缩在地面。 苍白的面容下是肮脏的泥土。 她的身子微微,就象在严冬的深夜里困累极了但是却畏惧一旦睡去便会被寒冷冻死的流浪的孩童。 一定是出事了! 可怕的念头在珍恩心头挥之不去,她呆呆地站在走廊上,越想越觉得恐惧。一定是出事了,以夏沫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会迟到,而她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不想见到少爷。 冷汗涔涔地自珍恩后背淌下。 那么…… 夏沫会出什么事呢…… 是车祸…… 还是…… 她吓得硬生生打个寒战,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了。怎么办,如果夏沫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应该去联系尹澄吗?可是尹澄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大会议室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从珍恩的角度正好可以望见欧辰,他正看着舞台上试镜表演的余静宜,神情淡漠,下颌的线条倨傲冰冷。她眼睛一亮,紧紧咬住嘴唇。 只有少爷了。 只有少爷能够帮助夏沫! 废弃的库房里。 灰尘在清冷的阳光中旋舞。 尹夏沫苍白虚弱地蜷缩在地面,她的指尖颤了颤,手指渐渐握向掌心,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将身上所有的力气放在自己指尖,深深地,向掌心掐下去!掌心传来尖锐的,她的神志也逐渐清明了一些。指甲越掐越深,掌心竟欲渗出血丝来,疼痛使得她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她的眼珠仍旧有些呆滞,缓缓地转动着,自铁窗透进的阳光刺得她阵阵眩晕,一时间看不清楚身在何处。半晌,她挣扎着坐起来,明白自己是在废弃的库房中,库房的铁门紧闭着,库房内也许是很久没有使用过,四处零散地扔着些机器的部件,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尹夏沫身体里的力气好像全被抽尽了,四肢软绵绵无法动弹,她心知应该是乙醚的作用。幸好她吸入的不多,否则如果几个小时后再醒来,那一切都晚了。也幸好将她掳来的大汉们认为她吸入乙醚肯定会昏迷不醒,所以没有将她捆绑起来。她边暗自万幸边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 可是。 什么也没有。 她只余身上一件单薄的海蓝色连衣裙,裙上没有任何口袋,至于随身的手袋之类全都没有了。 她苦笑。 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留下手机给她呢。 望着紧闭的库房铁门,她吃力地想要站起来走过去,但是试了试,瘫软的双腿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体内残余的乙醚也让她的脑袋眩晕欲吐。这时,她看到地面有一条生锈的铁片,眼神一凝,她将铁片拿过来,尽可能地用裙角擦拭掉铁片上的锈迹,然后,狠狠用铁片刺向她自己的小腿! 鲜血从洁白的小腿上迸涌出来! 她痛得脸色煞白。 随着疼痛带来的清醒,体内的乙醚溃败般地一点一点散去,她吃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紧闭的铁门。鲜血顺着她的腿流淌在地上,一路血花,滴落到库房的铁门前。不知道掳她的大汉们是否在门外,她屏住呼吸,试探着去推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门被反锁了。 一股泪水的涩意突然冲进她的眼眶,尹夏沫绝望地靠着铁门,缓缓地跪坐在地上。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再好的机会也会从她指缝间溜赚而她注定要在贫穷和磨难中度过一生。 余静宜试镜完毕。 会议室里的高级主管们纷纷低声谈论,似乎对余静宜的表现还比较满意,欧辰的神色依旧淡漠平静,仿佛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过于关心。会议室的门打开,余静宜没有再回化妆休息室,直接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守候在门外的助理们也跟着她离开了。 只有这个机会! 珍恩冲到会议室的门口,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拼命对着坐在里面的欧辰挥手,想要唤他出来!夏沫一定是出事了,可能真的赶不及试镜了,只有少爷能够帮助夏沫,无论少爷和夏沫有怎样的往事,但是以前在学校里少爷那么紧张夏沫,他应该,应该还会愿意帮助夏沫吧! 欧辰的视线没有望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文件。 珍恩急得跳脚,更加用力地在门外对他挥手,接下来试镜的守颖,之后就该是夏沫了。时间来不及了,必须现在就告诉少爷,否则夏沫被取消资格就糟糕了!会议室的高级主管们诧异地看着门外焦急挥手的珍恩,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广告部的职员怕她干扰到试镜的进行连忙走出来,珍恩抢上前去想麻烦那个职员请少爷出来,却不料正好和欲进会议室试镜的关颖碰在一起。 “哎呀!” 关颖惊呼一声,险些被珍恩撞趴在会议室大门上。 这阵小骚动终于使得欧辰抬起头,他微皱眉心,先看了看狼狈的关颖,然后看到了满脸焦急的珍恩。 “少爷――!” 珍恩顾不得许多了,挥手喊出来。 会议室里的高级主管们面面相觑,难道这个小助理认得少爷?欧辰面容微露不悦,西蒙来到他身爆他低语几句,西蒙恭敬地点头,然后西蒙向珍恩走过来。 珍恩脑袋一懵,立刻反应过来。对了,少爷怎么可能记得她是谁,怎么会被她挥手就出来呢,那个走过来的秘书肯定是要把她打发住 此时,姚淑儿听到呼喊和骚动也走出了化妆休息室,看到引起事端的竟然是的珍恩,她沉容喝道:“珍恩,你干什么?!” 珍恩没有理会姚淑儿,她兀自对着欧辰喊: “少爷!夏沫她……” 听到这两个字。 欧辰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他慢慢抬头。 俊美淡漠的面容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望着这个拼命对他挥手嘴里喊着“夏沫”的女孩子,眼底忽然变得幽暗。在高级主管们的惊疑中,欧辰站起身来,舞台上正要开始试镜的关颖完全呆住了,欧辰大步走向门外的珍恩,珍恩顿时喜形于色,姚淑儿已然怔住。 蕾欧公司会议室外。 高挺英伟的欧辰有种逼人的压迫感。 他低头问珍恩: “什么事?” 声音里似乎没有感情。 珍恩莫名地有些紧张,她喉咙干咽了几下。以前在学校,少爷是高高在上的寒星,象她这般的女生是不可能有接近的机会的,能如此近距离地听少爷说话,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欧辰皱了皱眉。 珍恩惊觉自己的失态,脸颊一红,赶忙说:“少爷,夏沫她可能出事了,否则她试镜不会迟到的!” “她还没到?” 欧辰神色一凛。 “是啊,少爷你也知道,夏沫从来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珍恩急得团团转,“我怕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要是她赶不及试镜,少爷你一定要帮帮夏沫……” 欧辰拿出手机,他神情看起来淡漠依旧,但是手指却迅速地按下一串号码。因为担心尹夏沫会由于他当日的唐突而拒绝来试镜,所以中午的时候他特意派了司机阿常去接她来公司,现在想来,阿常也一直没有回来。莫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他紧皱眉心。 阿常的手机接通了,电话那段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欧辰的脸色愈来愈沉重。突然,他收起手机,大步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跑去。 “少爷――!” “少爷――――!” 珍恩喊着,茫然不知所措,搞不清楚究竟怎么了,而少爷仿佛一下子就在空气中消失了。她傻傻地站了良久才转回身,赫然发现姚淑儿、关颖、会议室里的高级主管们、走廊上的助理们也全都惊得张大嘴巴。 ****** 破旧废弃的库房里。 尹夏沫仰头望着墙壁上那个高高的铁窗,铁窗上有四五根竖排的铁栏杆,阳光清冷地洒照进来。铁窗的位置与库房大门不同方向,如果可以绞断一两根铁栏杆,也许就可以逃出去。她的眼睛在库房里找了找,这里只有凌乱报废的机器设备,没有布条绳索之类的东西,地面上有一根长长生锈的铁片,铁片上还染有她新鲜的血迹。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思考要不要下一些布条来缠住铁条,否则万一铁条割破手心,上面的铁锈会很危险。想了想,她抿紧嘴唇。不行,裙子已经很短,如果再撕破就会显得裸露,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可是距离试镜肯定已经很紧迫,她没有再回家换衣服的时间。她绝对不可以太过狼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尹夏沫咬住嘴唇,吃力地将一些凌乱散放在库房各角落的废机器拖过来堆在高高的铁窗上,她尽可能使它们堆得稳固,然后,她手握着铁片,踩着废机器,抓住铁窗上的栏杆,高高地站了上去。透过铁窗,她向外看了看,外面是个废弃的工厂,没有任何人影,就算是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不过,庆幸的是将她掳来的大汉们也不见踪迹,或许是他们已经走了,或许是他们在库房大门的那一边。 她将铁条绞住两根铁窗栏杆,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绞动着铁条,铁条深深嵌进她的掌心,“咯咯”,铁条越收越紧,铁窗栏杆渐渐变形扭曲。铁片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沁出来,滴答滴答顺着她的手腕流淌,她痛得额头后背尽是冷汗。 铁条越绞越紧。 栏杆越来越扭曲。 高高的铁窗下,尹夏沫雪白的手臂上染着鲜红的血珠,她背脊的冷汗濡湿了衣服,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眼中仿佛有火芒,亮得惊人。她一定会出去,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机会就那样地溜走。 她不要永远卑微地生活在贫穷之中! 没有人可以阻挡她的成功! 突然,一辆跑车远远地向废弃工厂行驶而来,车速极快,转眼已经快要开到库房之前。尹夏沫心中暗惊,双手更加用力地绞紧铁条,掌心传来阵阵剧痛,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铁窗栏杆“咯吱吱”被绞得扭曲仿佛立刻就会断开。 跑车消失在库房铁门的方向。 门口一阵声响。 似乎有些骚动和混乱。 然后又有一辆汽车紧接着向库房大门行驶而来。 尹夏沫双手绞紧生锈的铁条,“咯崩”一声闷响,铁窗栏杆终于被绞断了,然而由于她用力过大,铁栏杆被绞断后力量一时落空,她无处着力之下竟然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砰――!” 她重重摔在地面上! 好痛,尖锐的疼痛从她的背脊缓慢地向四肢蔓延开来!她痛得脸色惨白,嘴唇轻轻地,绝望地看着刚刚被绞开的铁窗,意志力告诉她应该马上重新站上去翻窗逃走。可是,她痛得连手指都无法蜷起了,而耳边却听到库房铁门正被人打开。 “吱嘎嘎――!” 库房铁门被猛力推开! 库房里积年的灰尘被扬起,飘飘荡荡在空气中旋转,铁门处似乎有万千道刺眼眩晕的阳光,灰尘的颗粒空落落地飞扬着,仿佛也被染成了阳光,金色的,炫目的。 强烈的逆光中有一个金色的剪影。 那人在万千道光芒里。 明亮得令尹夏沫睁不开眼睛。 “你还好吗?” 低哑紧张的声音扑进痛楚的尹夏沫耳爆她失神地望着阳光中飞旋的灰尘,忽然有种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她和小澄生活在温暖的尹家,宽厚的尹爸爸,贤淑的尹妈妈,庭院里有美丽的樱花树,夜空有闪烁的星星,每天在一起吃饭,亲密就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吧。 “受伤了吗?” 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搂进男性的胸膛,那人的呼吸有些紧张而急促,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拥住,又小心翼翼地似乎怕弄痛她。 她茫然地望向那人。 浓烈黯绿的眼睛,略带倨傲的鼻梁,嘴唇微显苍白,脸上隐约有打斗过的痕迹,他的神情淡漠中有些疏远,然而声音里却泄露了紧张和心痛。 是欧辰。 她怔了怔,心里静静流淌过一阵露水般的清凉,就像旧时庭院里樱花上凝成的夜露。恍惚间,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盛夏的季节里,小小的她静静躺在林荫道上,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缝隙筛落下来,生命中第一次见到他,少年的欧辰也是如此紧张地将她抱起来,面容苍白地问她受伤了吗。 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 他只有十四岁。 “很痛吗?” 金色的阳光中,欧辰的声音低沉沙哑,看着她手心和腿上的鲜血,他的心脏骤然抽痛起来。双臂打横将她抱起来,他大步向库房铁门走去。 “我送你去医院。”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抱得她紧些,她就可以不痛些。 医院…… 这一刻,所有的现实已然又统统回到了她的脑海。她淡淡地苦笑,露珠只属于美丽的夜晚,每当太阳升起,露珠便会如雾气般升腾消失。 尹夏沫虚弱地被抱在他的怀里,她远远看到掳她那两个大汉正鼻青脸肿狼狈地跑上汽车逃走了,另一个穿制服司机模样的男人也受了一些伤,想要追那两个大汉,看了看欧辰又停下了脚步。这时,几辆警车呼啸着从废弃工厂大门开了进来。 “少爷,您受伤了。” 阿常担心地看着欧辰脸颊的伤口。少爷嘱咐他接尹到蕾欧公司试镜,他刚到尹家附近却看到她被人拉上了车,当意识到她是被绑架之后,那辆车已经绝尘而去。他一路追着那辆车,同时报了警,可是那辆车就像是飞车党开的,他没能追上。少爷打话的时候,他刚刚通过警方的线索得知匪徒可能在xx废弃工厂方向,谁知道少爷竟然比他赶到得还快,虽然蕾欧公司距离这个废旧工厂比较近,但少爷肯定也是一路飞车过来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少爷打架的身手也这么好。 “谢谢你。” 尹夏沫轻声说,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感情。他一怔,低头看怀抱里的她,她的眼睛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嘴唇苍白如百合花。 欧辰的心底忽然寂静无声。 他忽然想用手指碰触她的面颊,轻轻地,就只是轻轻地碰触她,为什么她总是那样轻易地,那样轻易地就让他心痛。 “可是……” 她淡淡地对他微笑。 “……请你送我去蕾欧公司试镜好吗?” “不行!你必须去医院。” 欧辰面色一沉,抱着她向跑车大步走去,她的掌心和腿部都有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涌出,而且他看到地上的铁片染有血迹,如果是铁片造成的,那么铁片上的锈渍很可能会让她破伤风。 “我要去试镜。” 她声音依然很轻,然而清晰坚定。 欧辰将她塞入车里,为她扣好安全带,接着他沉默地开动跑车,没有再回答她,已经决定直接将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尹夏沫侧头凝视他。 他的容貌还如过去一样俊美冷漠,那么他的性格也还跟过去一样吗,纵使沈管家说他已经失忆了。 “如果你不送我去试镜,请让我自己去。”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 “试镜比身体还重要吗?” 欧辰低哑地说,双手在方向盘上握紧。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神态淡然,“只是流了些血,不会有大碍。与这点皮肉伤相比,试镜更加重要。” 跑车的车速如闪电。 她将手指放在车门锁上,静静地瞅着他: “你要我自己去蕾欧公司吗?” 欧辰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眼底闪过恼怒的墨绿,面色冰冷得要结出冰来,终于,他闭了下眼睛,双手猛转方向盘,跑车朝着蕾欧公司的方向飞驰而去! 尹夏沫安静地望着车窗外。 虽然失忆了。 可是。 他还是他。 她淡淡地笑了笑。 ****** 当淡紫色的电梯门打开,欧辰抱着尹夏沫走向试镜的大会议室时,走廊上的关颖、姚淑儿、她们的助理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蕾欧公司的职员们也全都怔住了。 “夏沫!” 珍恩喜不自禁地冲过去,激动得眼泪险些流出来,想问她为什么会迟到,又想催她赶快去化妆准备试镜,可是忽然发现在少爷怀里的夏沫不仅面色苍白而且身上也染了些血迹。 “你受伤了?!” 珍恩惊得大喊。 “我没事。”尹夏沫温柔对珍恩微笑,然后抬眼看了看抱着她的欧辰,低声说,“可以放我下来了吗?”即使腿上有一点伤,她也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但是欧辰竟然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和抗议,硬是将她抱着送上来。 欧辰没有说话。 他轻轻将她放在地上,望了她一眼,在众人的惊怔中,沉默地径直走进会议室。 “试镜结束了吗?”尹夏沫的视线在空气里与关颖和姚淑儿碰撞在一起,关颖略带好奇地看着她,姚淑儿的眼神有些黯然。 “还没有!” 珍恩一把拉起她向化妆休息室跑,没有留意到她的手突然痛得瑟缩了一下。少爷匆匆离开蕾欧公司后,剩下的高级主管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试镜还是要等少爷回来再继续。后来,少爷的秘书西蒙说,等少爷一个小时,如果少爷还不回来,那么试镜继续进行。谢天谢地,少爷总算带着夏沫回来了,所以,还不迟! 珍恩将尹夏沫按在化妆椅上,一边呼喊着化妆师赶快来为夏沫上妆,一边急匆匆抱过来两件华丽的公主裙,因为沈蔷没有来,所以公主裙还剩两件可以挑选,一件海蓝色短款,一件白色长款。 “夏沫,你喜欢哪件?” 啊,她要赶快帮助夏沫换衣服了。 “等一下。” 尹夏沫对珍恩和化妆师歉意地笑了笑,接着起身向盥洗间走去。她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淌,她用水冲着双手,双手的掌心传来一阵阵,流淌的水流也染上了血的红色。 她痛楚地微皱眉心。 她不能流着血狼狈地在众人面前试镜。 洗完手心和手臂上的血。 她捧了一捧水开始清洗小腿上的伤口,腿上的伤口已经逐渐凝结,只是还有少许干涸的血迹。 忽然。 她望着自己的伤口怔住,眼睛突然如星星般亮了起来。 ******* 关颖试镜完毕后并没有离去,她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看姚淑儿的表演。姚淑儿不愧是前辈,试镜的时候非常投入,哀婉的眼神,楚楚可怜的神态,活脱脱是童话中美人鱼公主的模样。关颖暗想,难怪前阵子圈内盛传继薇安绯闻之后,这次广告代言人基本已经确定是姚淑儿了,她也确实颇具实力。 可惜,凭空冒出一个尹夏沫。 尹夏沫究竟是什么人呢? 关颖不由得偷偷打量欧辰,他就是欧氏集团传说中的少爷啊,英气俊美中有种高贵的淡漠,令得在娱乐圈里看惯了美男的她也一时为之神迷。尹夏沫应该是他的情人吧,他抱着她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凝视她的眼神,所以他把广告的机会留给她。 这个圈子向来如此,实力远远比不上各种关系重要。 关颖叹息。 只是,姚淑儿又何苦这么投入地试镜呢,既然摆明就是走过场为尹夏沫的当选充当绿叶,过于认真只会落得伤心罢了。 姚淑儿试镜完毕也没有出去。 她在关颖身边坐下。 关颖连忙对她恭敬地微笑,姚淑儿礼貌地回应微笑,但是笑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望着会议室的大门,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定。按照最初的顺序姚淑儿应该是最后一个试镜,但是由于尹夏沫迟到,为了给她化妆准备时间,姚淑儿临时被调到了第三个。 关颖暗自为姚淑儿抱屈。如果依照圈内惯例,尹夏沫迟到就应该自动被取消竞争资格,怎么可以反而让姚淑儿提前上场呢?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所有的人都看过去,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那个海蓝色公主裙的女孩子身上,她神色淡静,走上试镜的舞台。摄像机对准她的身影,各个高级主管面前的液晶屏幕上出现她洁白的面容,欧辰慢慢抬头,他望向她。她却静静地望着前方,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瞳,短短的公主裙,洁白修长的双腿,美丽如海洋中的精灵。 欧辰突然目光一凝。 她洁白的腿上。 鲜红的血正缓缓流淌下来。 他眉心紧皱。 这时,她双手握着麦克,绽放出微笑,开始唱歌: “…… 遥远的童话里 海底有一条小小美人鱼 她有金色的长发 她向往着海面的世界是多么美丽 ……” 清亮的歌声破空而出,音色之美足以叫人呼吸停止,没有任何音乐伴奏,这首歌的旋律竟是如此优美,优美得有些象童话中的风景。歌声甜蜜幸福,尹夏沫的笑容温温柔柔,眼睛里蕴满了大海般深深的感情。她的歌声里恍若有清爽的海风,海面漾开灿烂的阳光,细细碎碎的金色光芒。 鲜血从她的小腿静静流淌而下。 她的歌声幸福快乐。 那幸福里于是有了种淡淡的忧伤。 “…… 当她遇见她的王子 她明白了这世界是因为有了爱才会如此美丽 想要看到他 想听到他温柔的说话 小小美人鱼割开了自己的尾巴 当鲜血流淌而下 她的笑容幸福如花 不可以再回到海底 不可以再开口说话 小小美人鱼见到了她的王子 她的笑容美丽如花 ……” 关颖呆住。 方才看到姚淑儿试镜时,她以为姚淑儿表现出来的已经是极至了,那般楚楚可怜那般忧伤。 可是―― 尹夏沫却是快乐的。 快乐幸福的歌声回荡在会议室,尹夏沫的笑容轻柔美丽,阳光温柔地洒照着她,宛如正在爱情中的女孩子,她的神情羞涩又甜蜜。然而她的声音里却有着淡淡入骨的忧伤,仿佛纵然在最深刻的爱恋中,她也依然知道,爱情不过是浮光掠影的幻境,就如海面的阳光,深夜来临,便会消失不见。 这般快乐。 这般忧伤。 两种感情微妙地在她身上混合,她的歌声恍如是透明的,她的快乐和忧伤恍若也是透明的,透明得让每个人想起自己的快乐和忧伤。 而且她唱的这首歌以前从未听过,难道是她的原创吗?关颖心中一黯,忽然有些失落,娱乐圈果然是藏龙卧虎,连新人都如此令人震惊啊。 “…… 当王子要迎娶他的公主 小小美人鱼哭泣 她的双腿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她的爱情就已经消失 当王子迎娶他的公主 小小美人鱼幻化成大海里的泡沫 她在海里哭泣 她的双腿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她的爱情就已经消失 ……” 阳光宁静灿烂,鲜血惊心动魄地静静流淌在她的腿上,洁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悲伤。在这悲伤的气氛中,她微笑着歌唱,眼睛里却闪烁着微微的泪光,恍惚间,就像那遥远的童话国度里,垂泪望着睡梦中王子的小美人鱼,悲伤的小美人鱼…… “…… 遥远的童话里 蔚蓝的海面有无数小小的泡沫 每个泡沫是否都是小小美人鱼 她是否还在哭泣 还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 ……” 悲伤的歌声里依旧有着快乐,当童话国度里的小美人鱼幻化成泡沫逝去,那泡沫被阳光洒照着,会飞向七色的彩虹,依旧可以看到心爱的王子,依旧有她美丽的爱情…… 尹夏沫的歌声中有着小小的快乐…… 飘荡着…… 慢慢地飘散在空气里…… 会议室里的空气透明清香。 欧辰深深凝视着她,关颖呆怔地望着她,姚淑儿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蕾欧公司的高级主管们全都忘却了呼吸,门缝外的助理们也仿佛沉醉在了童话的梦境中。 珍恩一颗心缓缓落定,她开心地笑。 夏沫胜出了。 ****** 安和医院。 傍晚的彩霞映红天际,透过病房的窗户,夕阳暖洋洋斜洒进来,雪白的床单也染上了暖意。护士拿着托盘,医生先给尹夏沫打了破伤风针,然后仔细地为她清洗伤口。她双手掌心伤得很重,铁片的锈迹隐约可见,伤口微微外翻,血在边缘凝成暗红色,腿部的伤口比较新鲜,似乎是裂开过两次,鲜血殷红。 消毒药水涂抹伤口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尹夏沫的嘴唇苍白起来。欧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握紧她,沉默中仿佛在传递给她力量。她抬头看他,他却没有看她,只是凝视着她的伤口,眉心紧皱。 原本试镜完毕她准备同珍恩一起离开蕾欧公司,但是欧辰的车就等候在公司外面,他让珍恩先赚然后将她塞进车里,径直开到了医院,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下次一定要及时到医院处理,否则铁锈很可能造成破伤风。”医生叮嘱说,将尹夏沫的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 欧辰点头。 没有听到尹夏沫的声音,他看向她,心中忽然一紧,发现她正静静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有种恍惚的神情,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而碰触到他的视线后,只是一恍,她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让他不禁怀疑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谢谢您。” 尹夏沫低声回答医生,然后又问: “我可以回去了吗?” 她有些累了,很想很想回家。小澄虽然不太理解她想娱乐圈的做法,但是他一定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她。 “可以了。”医生说。 “谢谢。” 尹夏沫站起身来,忽然,她的头部一阵眩晕,眼前金星闪过,身子轻微地晃了下,欧辰已经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他凝声问。 “可能是累了。”她对他笑了笑,“只要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请为她输液。” 欧辰边沉声对医生说边将她扶回到病。 “不用。” 她略怔,连忙说,挣扎着想从病起身,他却又将她按回去,转头看向医生,眼睛里有种不容违逆的神色。医生仿佛被他的气势摄住了,没理会尹夏沫的解释和拒绝,嘱咐护士取来吊瓶,准备为她输液。 “我只是有些累,不用输液。” 护士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一闪,护士抓了个空,尹夏沫虽然力图保持平静,而脸色有些沉了。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这点眩晕根本用不到输液的地步,现在她只想回家。 “你必须输液。” 欧辰冷冷地说,将她的胳膊握住,轻轻压在病,力量虽轻,却如铁箍般无法挣脱。 “你……” 尹夏沫惊愕。如此霸道,但凡他认定的事情就绝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是如此吗?!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下午时库房里他冲进库房救她时那满身的阳光,默叹一声,终于放弃了抗议的挣扎。 针头扎进尹夏沫的手腕。 透明的液体静静在输液管中流淌。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 晚霞在窗外映红天空,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尹夏沫半倚着躺在病,神色有些疲倦。自从中午出门的时候被人掳赚到试图逃走被欧辰救出,再到试镜,她一刻也没有停歇。此刻安静下来,浓浓的倦意似乎要将她淹没,懒懒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是谁出于什么原因要绑架她,欧辰怎么会找到她。 这一刻。 她只想静静地睡一会儿。 倦意涌上来。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 “五年前……”欧辰站在窗爆晚霞透过玻璃,将他笼罩在美丽的霞光中,“……我们……” 语气里略有犹豫。 然而转瞬间。 他下定了决心,声音低沉,有种的沙哑: “我们是认识的,对吗?” 仿佛被闪电击中,尹夏沫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她的嘴唇雪白,睫毛猛然抬起! 第十二章 傍晚时分的病房。[..tw超多好看小说] 窗外晚霞宁静地映红天际。 欧辰走近她,目光暗烈,充满深邃的感情: “五年前的我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刚才她的震惊和失措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那么,五年前在他的生命里,果然是有她的存在吗?所以,才仿佛宿命般,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无法将她忘记。 ………… …… 在喧闹的彩虹广场上…… 当他自车窗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就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淡化成了阴影。她身上的阳光太过强烈,刺得他有一瞬间的失明,她恍若在令人眩晕的光圈里,世间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 …… 深夜的泡沫酒吧里…… 女孩子的笑容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洁白如象牙的面容和浓密如海藻的长发使她看起来就像慵懒的小美人鱼。与那日在彩虹广场上的表现判若两人,在她身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紧张的痕迹,歌声放松自如,美妙动听。 ………… …… 蕾欧公司的大堂里。 阳光灿烂而透明。 空气中似乎有流动的香气。 她望着他,嘴唇略显苍白,眼珠是失神的琥珀色。忽然,她闭上眼睛,脸上闪过决然的神情,飞快地转身向大堂门口走去。 …… 她仿佛没有听到,没有回头,她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要逃开。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有种冷冷的阴影和绝情的味道,就像他的噩梦中那反复出现的场景…… ………… …… 废弃的库房里。 她的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感情。他一怔,低头看怀抱里的她,她的眼睛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嘴唇苍白如百合花。 他的心底忽然寂静无声。 他忽然想用手指碰触她的面颊,轻轻地,就只是轻轻地碰触她,为什么她总是那样轻易地,那样轻易地就让他心痛。 …… ………… “我们相爱过,对吗?” 欧辰的呼吸轻轻有些紊乱。五年来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却始终看不清面容的那个女孩子,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任凭怎样呼唤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的女孩子…… 就是她…… 对吗…… 此时。 雪白的病,尹夏沫却已经从惊骇和混乱中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嘴唇有些苍白,睫毛轻扬,瞳孔幽深地看向欧辰。 窗外彩霞满天,他贵族般倨傲淡漠的面容恍若有金色的镶爆眼底隐藏着浓烈的感情。她的心脏痛楚,真的失忆了吗,那为什么,他跟五年前一模一样,甚至连凝视她的眼神都完全一样。 可是…… 也许正是因为失忆了啊…… 淡淡地,她回忆起五年前那晚的樱花树下,夜风清冷,他悲痛绝望地望着她,她神色冰冷地将绿丢弃在空中,没有锈的那一夜,庭院里有白色的雾气,他绝望地呼喊她,她绝决地转身离去…… 她听到了…… 其实…… 她也看到了…… 可是,那种世界顷刻间全部被毁掉的恨意让她失去理智地迁怒于他,五年前的那一夜,她选择用最残忍的方法伤害了他…… ………… …… “你当年对少爷做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沈管家看着她,眼睛中带着隐约的恨意,“既然你能那样地伤害少爷,想必你对少爷是一丝感情也没有的,那么,就不要让他再记起你。你留给少爷的痛苦已经太多了。” …… ………… 尹夏沫淡然地笑了笑。 她看起来那么平静,心底如潮水般涌动的各种复杂苦涩的滋味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来。晚霞渐渐消失在窗外的天际,暮色四起,她轻轻地垂下幽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旧微微苍白。 “我不认识你。” 声音很轻,就像如烟的往事一般飘荡在静悄悄的病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或许是她的错,或许是他的错,可是如果已经遗忘了,那就彻底遗忘了吧。 欧辰惊怔。 不,他不会错,她认得他!她刚才的反应,她恍惚的神色,她凝望他的眼神,五年前她肯定认得他…… “你骗我。” 他暗怒地逼近她,高挺的身材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静静地瞅着他,如深夜上的露珠般静静瞅着他,琥珀色的眼瞳淡漠地静静瞅着他: “为什么要骗你呢?” 她微笑,笑容里有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如果要骗欧氏集团的少爷,也应该骗你说五年前我认得你,你爱过我,我爱过你……可惜,我不认识你。” 就让他永远地忘了吧,忘记她对他的伤害,再不要想起那会让他痛苦的记忆。而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依附在他身上才能生存的尹夏沫,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她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拿回来。 没有开灯,暮色中的病房光线昏暗。她的神态如此自然,语气里淡淡的嘲讽让恼怒中欧辰忽然动摇了。 他定定地凝视她。 海藻般的长发,洁白的面庞,淡色的嘴唇,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却让他想要一直一直这样看下去。 “你真的……” 他喉咙沙哑。 五年前,她真的并不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吗,他一直事独空白的吗。为什么,自他出生之日起就已经习惯了寂寞,这一刻,他的心却仿佛充满了夜的暮色。他抿紧嘴唇,面容渐渐变得冰冷淡漠起来。如果她并不认得五年前的他,那么…… “那么从现在开始,留在我的身边。” 欧辰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宣告说,握起她没有打点滴的右手,在她手背的纱布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他的眼底黯绿,仿佛那不是吻,而是给她的烙印。 尹夏沫的指尖轻轻颤了下。 那么轻微。 她心中也恍若被轻微的夜风吹过,一圈涟漪慢慢地荡开,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斜睨他。 笑容慵懒嘲弄: “欧家少爷一贯是如此追求女孩子吗?” “尹夏沫。”欧辰沉声。 “不要告诉我,给我角逐广告代言人的机会只是为了追求我,”她懒懒地靠在病,勾起唇角,“可惜,我只对蕾欧的广告感兴趣。[..tw超多好看小说]” 她迎着他的视犀笑容淡淡的,眼瞳中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可以代言蕾欧的化妆品,或许还会继续遇到他,不如就让他对她避而远之好了。 “跟我交往。”欧辰逼视她,眼底深黯,他忽略掉心底隐隐的痛楚,神态冰冷地对她宣告,仿佛他认定了就已经是事情了,没有任何她拒绝的机会,“如果你终究没有办法爱上我,我会给你分手的权利。” 尹夏沫惊愕。 然后。 吃惊和恼怒让她失笑。 欧辰果然还是欧辰,只是,她却已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不可能。” 她收敛起唇角的笑容,眼神淡然冷漠。不能再同他兜兜转转,过往的悲剧她绝不容许再次上演。 “原因。”他抿紧嘴唇。 “因为……” “因为她有男朋友了。”夜风从病房的房门处轻轻吹来,一个声音美丽如白色的雾气,有点邪恶,带点嚣张。 尹夏沫回头望去。 病房的顶灯忽然大亮,一室黑暗顿时消散。就算出现在医院里,洛熙依旧美好得如同在春日飞舞的场景中,他笑吟吟地看着病的她和病的他,笑容轻柔无害,这笑容却忽然让尹夏沫的背脊有点发凉。他微笑着走过来,坐在她病床的左边。 她沉默,明白很可能是珍恩告诉洛熙她在哪里的。此刻,欧辰在病床右爆洛熙在病床左爆真如电影一般。她应该表现出受宠若惊才对,可惜,她太累了,希望他们两个全都消失。 “沫沫,”洛熙温柔地说,“不可以伤害别人的感情,知道吗?”沫沫这两个字从他唇间逸出,竟无丝毫肉麻之感,如婉叹。 尹夏沫瞟他一眼。 “当别人向你示爱时,记得要告诉他,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洛熙心痛地抚摸她掌心包缠的纱布,言语虽略有责怪,但语气爱怜呵护,竟似对她疼惜入骨,“不要轻易玩弄别人的感情,若是别人对你感情已深,到时候可怎样收拾才好呢?” 她不动声色。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欧辰的手掌在病渐渐紧握成拳,她犹豫挣扎了一下,最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放开她。” 看着洛熙碰触她的手指,欧辰沉声说,声音冰冷刺骨,有种贵族般的倨傲淡漠。 “沫沫。” 洛熙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将她下巴抬起,逼得她的视线正对他。他唇边有怜惜柔和的微笑,乌黑的眼瞳里却有深不可测的暗芒。 “告诉他,我是谁。” 他声音滚烫,轻轻凑近她。 尹夏沫装作漫不经心地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欧辰指骨已握得青白,手背筋脉突突直跳。她心中暗痛,仿佛被玻璃碎片深深划过心底。抬眼又望向洛熙,他脸上绽放着美丽的光芒,就像黑夜里的复仇天使,她微怔,而终于还是静静闭上了眼睛,任由洛熙吻上她的唇。远离她吧,如果已经忘记了她,那么就让所有的痕迹全都抹去吧。 她茫然地想着。 突然,唇片一痛,洛熙竟然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嘴唇,血的腥气冲入她的口中。她惊得睁开眼睛,只见洛熙眼底有股恨意,忽而,这恨意转瞬又转为悲伤的爱恋,他温柔地吻着她,小心翼翼用舌尖拭去她唇片的血,轻柔地抚平她的伤口。 病床边。 欧辰“霍”地站起来! 望着正在亲吻的洛熙和尹夏沫,欧辰的身子竟似痛苦得有些摇晃。他记得这个少年,彩虹广场和泡沫酒吧里,这个如珠玉般美丽的少年就陪她的身边。 他沉默地望着尹夏沫。 她的脸颊有微微的,沉浸在那少年的亲吻之中,她美得惊心动魄。可是,他无法再看下去。眼底仅剩的光芒被寒冷的冰霜一寸一寸冻结,无声地,心底仿佛被挖出了一个洞,漆黑的,死寂的,恍如在这人世间再无一点温暖。 从病床到门口。 如同从光明走向黑暗的距离。 欧辰僵硬地走出病房。 一阵夜风吹过,窗帘被猛烈地吹扬而起。 洛熙放开了尹夏沫。 他冷冷地凝视她半晌,仿佛刚刚亲吻她的并不是他,而她的目光失神地越过洛熙的肩膀,望着空落落的病房门口。她不想让过去的记忆再伤害到欧辰,可是,他这次走了,或许在他的生命里就再也不会有她的任何存在了。 她心底忽然空空的。 病房里冰冷的死寂。 吊瓶里的液体输完了,护士将针头从尹夏沫的手腕取出,洛熙扶着她起床。她挣扎着想自己赚他冷冷看她一眼,用力将她箍到自己怀里,握得她的肩膀一阵疼痛,她痛得皱眉。 “痛吗?”洛熙似笑非笑,“放心,你不会比我更痛。”声音低沉阴柔,恍如是从齿间磨出来的。 回家的车里,尹夏沫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出神,洛熙沉着脸,一路两人无话。车到了她的家门口,她伸出包着纱布的右手想去开车门,他已伸手帮她打开了。夜风灌入车内,她准备下车离开。 洛熙突然低咒一声。 他扳过她的身子,瞪着她:“你是冷血的吗?” “是。” 她淡淡地说,眉宇间无比疲倦。 车门“砰”地被关上!洛熙一眼也没有再看她,冰冷地加大油门,轰然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夜风清冷,她身子冷得起来,抱紧自己,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 尹夏沫站在家门口,艰难地在包里翻着钥匙,她不想惊动小澄,不想让小澄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刚刚找到钥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明亮的灯光,混合着饭菜香气的温暖扑面而来,尹澄对她笑: “你回来了。” 尹夏沫望着他,忽然她侧过脸去,只觉胸口酸涩,一天的惊恐与疲累在见到小澄的这一刻如同洪水般向她涌来,眼圈蓦地红了。 “姐,你受伤了!” 尹澄看到了她身上包扎的纱布,吃惊地痛呼,又见到她侧脸躲闪的神情,不由只能压下追问的冲动,扶住她,再三确定她现在好好的,才略微松了口气。 尹澄将小餐桌抬到客厅里,让她窝在沙发中吃饭。晚饭他炒了两个清淡的菜,煲了排骨茶树菇汤,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尹夏沫顿时觉得饿了,她正想去拿汤勺,尹澄阻止了她。 “我来。” 他舀了碗汤,然后轻轻吹凉了。 “又不是小孩子。”她笑着,“只是掌心有些伤,手指一点问题也没有。” “怎么受伤的?” 尹澄低声问,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坚持将小汤匙送到她的唇爆静静望着她,直到她终于将汤喝下。 从他很小开始,妈妈在酒吧里唱歌,就是姐姐一直照顾他。每当他生病,她都会用手轻柔地试他额头的温度,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整夜整夜守在他的床爆当他病情重一点的时候,她的眼圈总是红红的。但是姐姐没有哭过,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得坚强如大树,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有有她在,似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她不知道。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哥哥,她是妹妹,由他来照顾她,所有的风雨让他来承担,使她可以成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公主。 “一点意外。”尹夏沫将双手悄悄藏起来,对他微笑,叉开话题说,“这汤煲得真好。”她心里隐约清楚今天的绑架事件是谁做的,然而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多说无益。也是自己太过大意才给了对方下手的机会,往后多提防些就好。 尹澄细心地将汤吹凉。 他没有再说话。 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她吃饭,每勺汤都是温热的,每勺米饭上都放了一口青菜。他明白她在敷衍他,也不想去逼迫她说什么,于是,他只能让她吃得好好的。 客厅里的气氛宁静得有丝古怪。 尹夏沫不安地看了看尹澄,只见他乌黑的睫毛低垂着,纯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地吹凉要喂给她的汤,他自己却一口饭都还没有吃。 “小澄……” 她犹豫着开口。 “……还在生姐姐的气吗?” 那天因为他的高考志愿和她执意要娱乐圈,她失手打了他。虽然一直懊悔当时过于冲动,但是她心意已决,不可能回头,就并没有向他道歉。两人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尹澄仍旧宁静温和,然而总仿佛有什么隔在了她和他之间。 他怔怔地停住手中的动作: “姐,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这想也不想的回答,让她的胸口一下子被涌堵住了,忽然忘记该说什么。半晌,她才低声说: “对不起……” “姐,”尹澄打断她的话,“从小到大,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不想听到你说‘对不起’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 她轻轻伸出手,掌心包扎的纱布轻轻碰触他的脸颊。那天打了他,她的心都要淌出血来。她的小澄,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会好好地守护他,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可以再伤害他。 尹澄在她的掌心微笑: “我不学建筑了,就听姐的,我去美术系,将来做一个让姐值得骄傲的画家。” 她也微笑:“你会非常出色。” “而且,我可以把画送到画廊去,如果有人喜欢,画稿的收入可以贴补家用。前几天我送了几幅过去,画廊老板说已经有人定下了,过两天让我去拿钱。”他的眼睛纯真柔和,“姐,你不用那么辛苦地养家了,以后这些事情都让我承担,好吗?” 她的笑容慢慢凝住:“你不要去考虑这些……”只要他好好地生活着,陪在她的身爆让她能看到他,就是她的幸福。 “别进娱乐圈。” 尹澄突然说,声音低而沙哑。 “那种地方太黑暗复杂。” “小孩子懂什么,”她淡淡地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和复杂,无论躲到哪里去都一样。” “但是娱乐圈的人们为了争取名利,使出的手段更加肮脏卑劣。” “那是因为在娱乐圈能够更迅速地得到名利,所以竞争也就倍加激烈,”她叹息,“既然每个行业都一样,为什么不用最短的时间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拿自己想拿的东西呢?” “姐,你想要什么?”尹澄凝视她。 尹夏沫沉吟,良久,她笑了笑:“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在这个世界,有足够的影响力,有足够的钱,可以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可以在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灾难时,都不会被打倒。” 四年前她被关进那个地方,无法照顾病的小澄,家里的财产被抢掠一空。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她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变得强大,任何人都是无法倚靠的,她必须完全倚靠她自己! “即使会经常出些意外吗?”他沉痛地望着她双手和腿上的纱布。 “以后我会小心的。” “即使我反对,你也坚持要进娱乐圈吗?” 他屏息说。 尹夏沫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澄静如水,缓缓地在他的面容上流淌。她笑了,笑着用裹着纱布的右手揉揉他的短发,说:“笨蛋,你又能反对多久呢?”小澄对她的感情,就像她对小澄一样。 尹澄的眼睛黯淡下来,她的决心是这样无法动摇了吗?深吸口气,他对她露出微笑:“好,那我支持你。” 她心底柔肠百结。 抱住他的胳膊,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谢谢你。” 尹澄将碗又端起来,试了试,还是温温的,可以吃。 “要再吃点饭吗?” 尹夏沫打个哈欠,只觉倦意一阵一阵涌上来,竟已困得无法睁开眼睛。她喃声说:“……你还没吃……热一热……你多吃点……” 等他扭头看她时。 她已靠在他的肩膀上熟睡了。 望着她的睡容,尹澄怔怔地呆住,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让她睡在沙发上,拿来被子盖住她蜷缩如婴儿的身子。他关上客厅的大灯,将被角轻轻掖好,然后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长久地望着睡梦中的夏沫。 无论她去哪里。 他都会在她身边守护她。 四年前,当她被关进那个可怕的地方,他就对自己发下了这个誓言。 ****** sun演艺公司。 经过几天修养,尹夏沫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上愈合,掌心新长出的肌肤滑嫩,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她的肤质似乎还好,几年前那道伤疤最终也没有留下痕迹。只是往后还是要留心少受伤了,她很清楚,容貌是艺人最可珍贵的财富之一。 “她的头发不要卷得太紧,要松松卷卷的……” 尹夏沫微笑着听珍恩正热烈地跟发型师讨论她头发的卷曲度,珍恩曾经在名牌服饰店和婚纱影楼打过工,对服装配饰和发型颇有心得。前天晚上在酒吧里,珍恩脸上兴奋惊喜和激动的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 …… 酒吧里热闹的音乐,闪烁的灯光。 “是真的吗?!”珍恩接到电话便一路打车赶了过来,顾不得跟旁边沙发里的潘楠打招呼,就激动地扑到尹夏沫身爆兴奋得眼中有泪光在闪,“公司说,你要求我当你的经纪人,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在做梦对不对?!” 尹夏沫笑着点头: “是真的。” 蕾欧公司的广告代言人合约正式签署之后,采尼先失喜了她一番,然后说到经纪人的事情。他说,她刚出道就有这样的好机会,公司准备大力培养她,原来打算安排jam做她经纪人,只是jam放长假出国旅游去了,短时间内无法回来,所以只能从其他经纪人里选出最优秀的配给她。她表示感激,却提出能不能考虑让珍恩做她的经纪人。采尼惊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说他会想一想。既然珍恩已得知消息,那么采尼应该是通过了。 “可是……” 珍恩忽然惶惶不安。 “我……我什么都不懂……我只当过薇安的助理,当的时间还没有多长……如果我做你的经纪人……我怕会影响你的前途……” “你想做吗?” 尹夏沫凝视她。每个人都应当有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她已经拿到了机会,珍恩也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机会。 “我……” 珍恩咬住嘴唇,能成为经纪人是她的梦想,但是毫无经验的她或许不但无法很好地帮助夏沫,反而有可能会拖累她。夏沫出于友情帮她争取,如果由于她的原因耽误了夏沫,她会良心不安。 “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尹夏沫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对她说,“只要用心,就能做好。” 潘楠深深地凝望夏沫,又看向内心挣扎的珍恩:“暂时你可能不会是最出色的经纪人,但也许你是最希望夏沫成功,会为她的成功付出最多心血的经纪人。” 珍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拿起小桌上的啤酒,仰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砰”地重重把空酒瓶放回桌上,瞪着夏沫,认真严肃地说: “夏沫,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酒吧里。 “祝我们――” 三个女孩子的啤酒杯清脆响亮地相碰于半空中,小小的酒花轻溅而出。潘楠的首张唱片即将上市,尹夏沫的广告即将开拍,珍恩成为了经纪人,她们三个需要的都是―― “――成功!” …… ………… “好漂亮!” 珍恩开心的声音从尹夏沫身后传来,她望着化妆镜中的自己,蓬松卷曲的长发,安静地垂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清新美丽,又很自然。今天要去蕾欧公司见广告片导演和合作的男演员,这个发型非常合适。 “谢谢绢姐。” 尹夏沫回过头,对公司的发型师绢姐表示感谢。 “谢谢绢姐!” 珍恩连忙也对绢姐弯腰鞠躬。 “不用谢啦,你们太客气了。”绢姐笑容满面地连忙摆手,开始收拾化妆箱。 这时,化妆室的门被推开,姚淑儿和她的新助理小珠走进来。小珠相貌极为普通,透出几分傻气,是刚刚招进公司的女孩子,做事有点笨手笨脚,姚淑儿气色有些差,面色苍白,眼珠漆黑漆黑,脚步很轻,整个人仿佛是飘在空中。 珍恩愣住。 姚淑儿落选蕾欧代言人居然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吗,以前无论怎样,凡出现在公司里她都看起来温柔可人,妆容衣服无半点瑕疵。 “淑儿。” 尹夏沫站起身,把刚才自己坐的靠窗的化妆位置让出来,虽然化妆室里还空着四个位置。她起身后,其他正在化妆的艺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随她一同起身,还是继续坐着。 姚淑儿眼神古怪地望着她。 化妆室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众人全都清楚原本蕾欧的这支广告姚淑儿希望很大,谁料想她带尹夏沫去开会,竟然被尹夏沫横空将机会抢了过来。尹夏沫如此,早先的薇安亦是如此,不知是姚淑儿没有挑助理的眼光,还是她命中注定总是与大红大紫的机遇擦肩而过。 “不用客气,也不用叫我‘淑儿’,”姚淑儿虚弱地笑一笑,走到最偏僻的化妆镜前,手撑住化妆椅的椅背,似乎病弱得随时会晕倒,“我担当不起。” “淑儿素来提携后辈,怎么会担当不起呢?”化妆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助理扶着门,一个助理拿着化妆箱,薇安边走边对着精美的宝石小镜补着唇彩,眉眼间顾盼生辉。最近绯闻渐渐减弱了一些,她又开始出现在某些场合。 姚淑儿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 薇安冷笑着瞟一眼姚淑儿,径直走到尹夏沫让出来的化妆椅前,大喇喇地坐下。 珍恩皱眉欲向前。 “咱们走吧。” 尹夏沫低声说,她无意在这些闲事上多惹是非,而且也到了该去蕾欧公司的时间。珍恩看到她劝阻的眼神,又不甘心地看看薇安,终于还是算了,取过化妆桌上的包包准备离开。 “蕾欧公司试镜那天,你被绑架了对吗?”薇安旋上唇彩的盖子,绢姐为她梳理头发,她悠闲地问尹夏沫,恍若丝毫不知这句话在化妆室引起了怎样的爆炸。 “绑架――!!” 珍恩惊呼,她瞪着夏沫,不是说因为堵车才来晚了,因为赶着跑来不慎摔倒才伤到了双手和腿吗? 其他艺人们也皆震惊地望着尹夏沫。 尹夏沫的眼角余光却留意到角落的姚淑儿,只见姚淑儿仿佛被雷击,手指似的在化妆椅的扶手上一阵。她心中暗叹。 “被绑架怎么不去警局报案呢?” 薇安冷冷地看着她。 “为什么说我被绑架?” 尹夏沫不动声色地问,她被绑架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欧辰虽然清楚,但是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说出去。 “这世上不透风的墙。”薇安冷笑,神情已有些不耐烦,“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这么怯懦,被绑架了都不敢报警,以后别人会更加欺负你,你以为忍一忍就会天下太平了吗?” “夏沫……” 珍恩轻唤,她觉得薇安的口气不像在作假,而夏沫却又沉静得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淑儿姐!你怎么了?!” 助理小珠突然大喊,引得众人全都望过去,姚淑儿额头尽是虚汗,脸色煞白,仿佛已晕了过去。听得小珠的呼喊,她吃力地摆摆手,挣扎着想站起来,身子一晃,又重重跌坐回去。 “病得真及时啊,”薇安似笑非笑,眼中迸出寒光,“姚淑儿,你以为每次装可怜就可以涉险过关吗?” 姚淑儿脸色苍白如金纸,她死死咬住嘴唇,额头脖颈浸满虚汗,那模样确确实实像是病了。小珠紧张地跑去倒水拿药,慌慌张张碰翻了纸杯,洒湿了桌面,化妆室里霎时乱作一团。 尹夏沫默默地把视线从姚淑儿那里收回来,她淡然微笑,回答薇安: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应该怎么处理。” 薇安打量她半晌。 想了想,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尹夏沫: “或许你会用得到这个。” 信封不是很重,里面方方正正的,触手有些像是照片之类的东西。尹夏沫心中一凛,她眼睛微微睁大,盯着薇安,许多念头飞快闪过。 薇安当作尹夏沫不存在般转回身,她示意绢姐继续为她梳理发型,同时开始打电话,让助理去买咖啡。尹夏沫将信封收起来,从她身后离开时,她忽然低低地说――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 去蕾欧公司的路上,珍恩一直好奇地盯着夏沫的手袋,问她为什么不打开看看那信封里究竟是什么。尹夏沫笑了笑,却解释说,没有告诉她绑架的事情是因为怕她担心,而且毕竟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你真的被绑架了!” 珍恩吓坏了,绑架不是只会在电影里出现吗?可是她竟也觉得宽慰了些,刚才在薇安说话的时候,她隐约有种受到伤害的感觉,这么严重的事情夏沫居然不告诉她。此刻夏沫解释给她听,她便就释怀了。 “应该去报警!” 珍恩愤怒地说。 尹夏沫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默默出神。 ****** 走在蕾欧公司的走廊里,两旁遇到的职员纷纷客气地向尹夏沫打招呼,尹夏沫礼貌地微笑。今天开会是蕾欧广告部组织的,主要由广告创意人员介绍整体广告的策划和力图达到的效果,正式开拍将要从明天清晨开始。 这时。 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正是欧辰。他边大步走着边低头看一份文件,沉吟片刻,一伸手,西蒙将一支笔放入他掌心,他在文件右下方飞快地签上名字。 “少爷!” “少爷!” 蕾欧公司的职员莽敬地行礼。 尹夏沫停下脚步,自从医院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欧辰。她怔住,脑海中闪过那天他离开病房时僵硬的脚步和病房空洞敞开的房门。 欧辰此时也看到了她。 他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隐约有丝黯淡,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见,转为如常的淡漠。西蒙将他签好名的文件接过去,欧辰漠然的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走进会议室,跟在他身后的蕾欧公司广告部主管也随之走进去。 “咦,少爷也来开会?”珍恩吃惊地说,看了看会议室的号牌,确定欧辰走进去的就是夏沫被通知的开会地点,“蕾欧公司只是欧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怎么广告这种事情也需要少爷亲自主持吗?” 尹夏沫沉默。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心头所有的思绪全都压下。既然已经决定要忘记,那就彻底地忘记,不要让过往影响到现在的事情。 “是不是……”珍恩迟疑地说,打量夏沫的神情,“……少爷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五年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试镜的时候你迟到,少爷他……” “以后再说好吗?”尹夏沫微笑着轻声,“马上到开会时间了。” “好,好。” 珍恩吐吐舌头,暗自责骂自己太八卦了,明明知道有关少爷的话题都是夏沫的禁区还非要提起。 可是―― 为什么有关少爷的话题都是禁区呢? 她忽然又困惑了起来。 会议室里很安静。 欧辰低头看广告文案,修长的手指漠然翻过纸页,手腕上缠系的绿在上午的阳光里轻轻飞扬。尹夏沫也认真地看着广告文案,虽然前几天她就已经看过了。 广告内容讲述的是小美人鱼的故事。小美人鱼幻化为人类时第一次使用彩妆,脸上绽放幸福的光芒,美丽绝伦地出现在王子的宴会中,使得王子为她倾倒。当王子将要和公主订婚时,小美人鱼流着泪又一次为自己化妆,出现在订婚宴会上,王子为她的美丽怔住,小美人鱼趁机轻轻吻上王子的嘴唇,然后身体逐渐透明消失,幻化在空气里,终于成为大海的泡沫。拍摄出来后将会剪成三只广告,有不同的秒数,相对独立的故事情节,唯美浪漫,又不至于使得观众看得腻烦。 创意很新颖。 拍出来效果应该会很不错,尹夏沫暗想,无意识地抬头,却恰好与对面欧辰的目光碰触在一起。他的眼神沉暗而寂寞,凝望着她,当她抬头的这一瞬间,他又冷漠地转开视犀望向会议室墙壁上的时钟。 十点十分。 会议室里的人们已经完全到齐了,只除了在广告中扮演王子的凌浩。珍恩事先收集了一些关于凌浩的资料,他是平面出身,二十一岁,两年前因为出演一支饮料的广告而名声鹊起,后来影视圈,接拍了一部由日本漫画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收视率奇脯迅速红得发紫,在娱乐圈里炙手可热。除了洛熙,男星里当前风头最劲的就是凌浩了。只是,据说凌浩被宠坏了,性格娇纵,通告迟到是家常便饭。 今天…… 凌浩又要迟到了吗? 珍恩正想着,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音乐,在安静的气氛里显得分外突兀。蕾欧公司广告部的经理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微显困惑地怔住,走到会议室外面将电话接通。 广告经理吃惊的声音从走廊上断断续续地飘进会议室―― “什么?!” “要求换女主演?!” “……” 会议室里的人们震惊地面面相觑,视线齐刷刷落在尹夏沫身上。五分钟以后,广告经理面色不豫地走回会议室,站到欧辰身爆低语几句。欧辰听着听着,眼神中透出寒意,广告经理局促不安地向尹夏沫看过来。尹夏沫身子僵住,只觉一颗心直沉沉地往下坠。 第十三章 会议室里气压很低。 蕾欧公司的职员们惊愕茫然,每个人都不敢说话。 欧辰淡淡地看了眼角落里的尹夏沫,见她微怔地僵坐着,琥珀色的眼瞳里有些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却仍旧在力图保持她的镇静。 他将目光收回来。 冷漠地说: “告诉凌浩,谁成为蕾欧化妆品的代言人是由蕾欧公司慎重考虑决定的。如果他不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这次与他的合作将会取消,而且欧氏集团旗下所有公司的广告将永远不会再考虑他。” 广告经理一愕,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欧辰的神情,又把话咽了下去,点头称是。说完,欧辰站起身,离开座位,大步向会议室门口走去。广告经理紧跟着追上去,走廊里隐约可以听见他劝说欧辰的声音。 于是会议室里只剩下宣传部的几个职员和尹夏沫、珍恩。职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继续等待,不一会儿,她们便窃窃私语起来,目光不停地投向尹夏沫。 尹夏沫安静地坐着。 她仿佛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凝神看面前的广告文案,仿佛也没注意珍恩离开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经半个小时,凌浩没有来,欧辰和广告经理也没有再回会议室。 “打听出来了!”珍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声地,咬牙切齿地说,“凌浩那个竟然打电话来说,他很在意广告的水准,如果和薇安或者姚淑儿这种等级的女明星合作,广告的水准应该是会有保证。但是他说夏沫你是新人出道,怕你拉低他的档次,广告费虽然很高令他心动,可是他不愿意为了钱而降低他的身份。” 尹夏沫的手指在纸页上呆住。 她眼睛暗凝。 指尖僵硬地捏住纸页。 “可恶!”珍恩忿忿地说,“谁不是从新人出道,有谁一出道就是天王巨星,居然这么欺负新人,他有什么可拽的!” “他要求换成一线女明星?” 尹夏沫问。 “是的。”珍恩尴尬地看看她,急忙说,“不过少爷刚才已经拒绝了,你不用担心!凌浩那不来,自然有别人顶替,他不拍是他的损失,将来让他后悔死!……”她抓抓头发,又苦恼起来,只是这么匆忙之中蕾欧公司找谁来顶替凌浩呢,“……要不然,我去联系一下凌浩,让他跟你见个面。说不定他是因为没见过你,才会误会你的实力,等他见到你,一定会很欣赏你的!”说着说着珍恩又兴奋起来,马上开始查找手机里的电话薄,寻看有没有能搭上关系的朋友,跟随薇安的这段时间,她也很是认识了一些其他明星的助理。 尹夏沫苦笑。 心知凌浩既是不愿与她合拍广告,又怎会轻易与她见面呢?珍恩在圈内并不认得多少人,只怕是白费功夫。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正此时。 尹夏沫的手机响了,轻婉低回的音乐。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闪耀着两个字―― “洛熙”。 她怔了几秒,方才按下接通键。在医院里洛熙遇到欧辰后,愤怒之下将她送到家就开车走了,从那天后再没有联系过她。 “喂?” 她轻声说,不想惊扰到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电话那端闹哄哄的,听起来像是录影棚里,估计洛熙是在录影的间隙打过来的。 “伤口好些了吗?” 洛熙的声音冷冷淡淡。 “已经好了。” 她低声回答。 “你在生气吗?”冷冷淡淡的声音里有一丝气恼,“就算我那天对你发火有些不对,你也不应该一直不给我电话。” 她一怔:“我以前也很少给你电话。” “可是我在生气,”冷淡中加入了阴沉,“你应该来劝慰我才对,怎么可以不闻不问,任由我生气下去。” 她笑了,凌浩的阴影被他孩子气的埋怨驱散开来。放轻声音,她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好,我知道了。” “一起午餐好吗?” 洛熙也笑了,微笑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对不起。”尹夏沫低声说,她不知道凌浩的事情最终会怎样解决,也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等待还是应该离开后等候通知。 “怎么?你在哪里?” “蕾欧公司。” “……”沉默了片刻,“什么时候拍外景,有时间的话我去探你的班。” 尹夏沫内心挣扎了下,望着自己的手机,她轻轻咬住嘴唇。终于,她对那端的洛熙说: “发生了一些意外……” 她将凌浩拒绝合作拍摄广告的事情告诉了他。 十五分钟后。 欧辰和广告经理回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顿时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紧紧望着他们。尹夏沫虽然诗司通过试镜选出来的,试镜的结果也很理想,但是她毕竟是没有任何知名度的新人,由她来代言真的不会损害品牌的形象和地位吗?而且凌浩拒演,传出去对蕾欧的声誉也是打击,更何况档期如此紧迫,在凌浩拒演的情况下紧急再别的当红男星出演,谈何容易呢? 或许…… 换掉尹夏沫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察觉到会议室里蕾欧职员们投在夏沫身上审视的目光,珍恩紧张得手指冰凉,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暗自懊恼自己身为夏沫的经纪人却这么无能。她紧张地握住夏沫的手,想从夏沫身上得到些勇气,因为夏沫看起来淡定宁静,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气势。 然而当珍恩碰到夏沫的手时,硬生生吃了一惊,夏沫的手冰冷彻骨,竟比她自己的手还冷上几分! “明天的拍摄计划取消,具体安排将会另行通知。” 广告经理最后看了欧辰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坚定,只得无奈地宣布。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哗然一片,沸沸扬扬的窃语声,各种吃惊或不屑的眼光。 珍恩不知所措如坐针毡。 尹夏沫反握住她的手,手指虽然冰凉,但有股坚定传过来。 “由尹代言广告诗司的决定。” 欧辰冷漠地望过会议室,当他的目光扫过,每个正在窃窃私语的职员都愣住,只觉有股寒意从背脊沁入脚底,再说不出话来,会议室又恢复了安静。 “我相信,她会完成的很出色。” 欧辰沉声说。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有阳光在明亮闪耀。 尹夏沫静静地抬起眼睛。 她望着欧辰,心中有股的疼痛。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她,仿佛并不认得她,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 突然。 广告经理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连忙低头看,见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疑惑地呆住,然后迅速接通,热情得地来不及走出会议室就开始说话:“乔,你好你好……是……是……我是蕾欧公司……” 他边往外走边满脸笑容地说: “……我正想联系你呢,不知道洛熙最近有没有档期……是……是……我知道洛熙以前已经拒绝了……不过,能不能帮帮忙……” 洛熙…… 这个名字恍若是有魔力的。 会议室里蕾欧公司的职员们呼吸都变轻了,最初广告案刚出来,首先想到的人选就是洛熙。如日中天的号召力,无与伦比的美貌,似纯洁似妖魅的性感,如果洛熙肯接演王子的角色,那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可惜,洛熙回绝了,他向来的原则是为了避免形象出现过于泛滥,一年只接拍三支广告,而这三支广告早在去年就已被其他顶极品牌的厂商用重金预定下来了。 无奈之下,她们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凌浩。 此刻广告经理竟然接到了洛熙经纪人乔的电话,虽然知道机会很渺茫,但是只要有一线可能争取的机会,就令人情不自禁地屏息。 仿佛被雷劈中! 广告经理震惊地站住身子,拿住手机的右手轻微,他的声音陡然洪亮了几倍,兴奋地说:“……是!是!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完全可以配合洛熙的时间表!……” “啊――” 会议室里满是惊喜得倒吸凉气的声音!职员们惊喜地互看,克制着掩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天哪,是洛熙答应接这个广告了吗?!她们可以看到洛熙了是吗?!天哪! 珍恩死死掐住夏沫的手! 是真的吗? 不是她在做梦吧! 尹夏沫轻轻将脸转向无人的角落。 她咬住嘴唇。 眼底忽然闪过湿亮的泪光,虽然努力不想让眼泪滑下来,然而脆弱的泪花依然濡湿了她的睫毛。 她是个冷血的人,她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想要接近谁,也不想要别人太过接近她。在这世界上,她所能倚靠的只有她自己的力量,只有她自己才不会抛弃背叛她。 可是,在刚才的慌乱恐惧中,她却依赖了洛熙。是的,她慌乱了恐惧了,无法忍受看着她的机会有可能眼睁睁地溜赚所以就像绝望中看到浮木一样将事情告诉了他。但是她没有希望过他能替她做什么,如果可以,他能够帮忙联系一下凌浩,她就会非常感激了。 心底恍如被针狠狠扎过。 但述烫。 会议室里的人们处于惊喜和兴奋中,没人会留意到将面容转向角落墙壁的睫毛濡湿的尹夏沫。 只有远处。 欧辰正沉默地望着她,望着她忽然变得脆弱的神情,他抿紧嘴唇,背脊无意识地僵硬了。 “是!是!……不用来开会了……哈哈,洛熙的功力那是无话可说……是,好的好的,我马上派人把广告文案送过去……乔,谢谢你……谢谢洛熙……这次真是帮了我毛司大忙……” 合上手机,广告经理长嘘一口气,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额头却布满了汗珠,就像刚刚打赢了胜仗。他望着欧辰,满脸笑容红光满面: “少爷,最有号召力的男明星接下我们的广告了!” “啊――!” 蕾欧职员们终于可以欢呼了!凌浩辞演事件真是因祸得福呢,居然还有这种从天而降的好运啊! “是吗?” 欧辰把视线从尹夏沫身上收回来,他淡漠地看回广告经理,眼底有种冰冷暗郁的神色。洛熙,就是她的爱人吧。光芒万丈地出现在彩虹广场,他牵着她的手唱歌,那份天皇巨星才会拥有的气势与风彩。在医院里,又那么亲昵热烈地亲吻她。这次答应出演,大约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眼神渐渐冰冻起来。 闪过残酷的念头―― 宁可这个广告作废。 也绝不可以让她和他有合作的机会! “少爷?……” 广告经理硬生生打个寒战,好像一阵寒风吹过,他身上的热汗陡然干了。 “那就加油吧。” 欧辰冷漠地说,俊美的面容仿佛结了冰,下巴僵硬而。他转身离开会议室前,又最后看了一眼尹夏沫。她已恢复了笑容,正低声同珍恩细语什么,似乎察觉到他强烈的目光,尹夏沫也向他望过来。 她怔了怔,笑容凝在嘴角。 怔怔望着他两三秒的时间,她眼神黯淡了一下,又转为得体的微笑,继续同珍恩说话,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他。 欧辰离开了会议室,背影有种令人心惊的孤独和痛苦,那种感觉强烈到使得留下的蕾欧公司职员全都呆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议室里有几秒钟的冷场。 可是洛熙的加盟实在太令大家兴奋了,没空细想少爷的态度,会议室里重新发出了欢呼声! ****** 蕾欧公司的会议结束后,珍恩依旧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边走边拉着夏沫不断猜测为什么洛熙会如天降神兵般地出现。尹夏沫微笑着听她说话,但心情无法平静。 在命运面前,她是如此脆弱吗? 仿佛大海里迎面而来的巨浪,眼看就可以轻易将她毁灭,转眼间,却奇迹似的将她高高托起,送到意想不到的惊喜里。虽然结果超出了预期,可是,如果那真的是恶浪呢,是不是,她就会如泡沫般被辗碎了。 想到这里。 尹夏沫不禁黯然。 手机音乐响起。 尹夏沫掏出手机来,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她怔了怔,没有立刻将电话接通。这时珍恩凑过来,吃惊地说: “姚淑儿?她找你做什么?” 尹夏沫略微犹豫几秒,终于按下接通键。珍恩好奇地看着她,发现似乎只是姚淑儿在说话,夏沫偶尔回应几句,一点也听不出来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尹夏沫合上手机,对珍恩说: “我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去见姚淑儿?” “嗯。” “……那个……”珍恩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说,“……夏沫啊,绑架你的人,是姚淑儿对吗?” “……?” “其实,试镜那天,她就有些不对劲……刚才在公司,薇安……” “别想太多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做的,你贸然去见她,会不会……”珍恩焦急地说,广告的事情眼看这么顺利,万一夏沫再落入姚淑儿的陷阱。 尹夏沫微笑着说: “放心。” 珍恩望着她的笑容,终于被她的淡定说服了。 深海ktv。 猩红色的沙发,电视屏幕里闪烁着mv的画面,当尹夏沫推开包房的门走进去时,姚淑儿正坐在沙发上,她抱着麦克,眼角似乎有泪痕,嗓音低哑地唱歌。 听到关门的声音。 姚淑儿扭头,她呆呆地望着夏沫,眼睛幽深漆黑,眼底闪过一抹凄楚,泪水静静地流淌下苍白的面颊。尹夏沫怔住,坐到她身爆用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滚烫滚烫。 “生病了吗?” 尹夏沫低声问她。姚淑儿摇了,不肯说话,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尹夏沫开门出去,唤来服务生,让他去拿温开水和退烧药,服务生抱歉地解释说没有药,她又拿出一笔小费嘱咐他去附近的药房买来。 再次将包房的门关上。 姚淑儿流着泪说:“为什么关心我……难道……你还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吗?” “是的。”尹夏沫淡淡地回答。 姚淑儿泪凝于睫:“夏沫……” 尹夏沫拿出纸巾来放入她的掌心,“如果明天还不退烧,记得让助理陪你去医院。” “夏沫……你相信我……对吗?”姚淑儿抓住她的手,屏息,泪水在眼底晶莹地旋转,“对吗?……你相信我……所以不会相信别人对我的恶意中伤……” “是的。” 尹夏沫目光澄澈地望着她,大约可以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禁又是暗叹又是不忍。 “薇安她……她一直针对我……今天在公司故意说出那些话,想让你误会绑架那件事情是我做的……可是,夏沫,你要相信我……”姚淑儿紧紧抓着她的手,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了?”尹夏沫眼珠静静的。 “……是薇安说的。”姚淑儿怔住,“你没有被绑架吗?是她在骗人吗?可是试镜那天,你确实迟到了啊。” 尹夏沫笑了笑。 姚淑儿黯然神伤:“薇安在公司里给你的信封,里面是不是照片呢?如果我告诉你,那些照片是用技术合成的,你相信吗?……昨晚,薇安来到我家里,用那些合成的照片威胁我恐吓我,扬言要让我身败名裂……” 信封里确实是照片。 尹夏沫在赶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一共5张照片,全都是姚淑儿和那天绑架她的两个大汉在一起商谈的场景。 她不知道薇安是怎样将这些照片搞到手的,转念一想,又不以为奇了。既然薇安一心认定丑闻是由姚淑儿爆出的,那么存心报复之下,也有可能每天派人跟踪姚淑儿希望找出她的丑闻来进行报复,不料居然真的拍到了。姚淑儿可以认识黑道,薇安自然也可以认识,见到照片后,只要薇安调查一下,应该就会猜到几分。 “所以你就生病了。”尹夏沫淡淡地说。 姚淑儿猛然抬头,惊疑不定地打量她,只觉得夏沫太过平静,平静得诡异,语气虽然温和,然而隐约透出冷漠和嘲弄。摇,姚淑儿又觉得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夏沫的神情分明看起来宁静柔和。 “在娱乐圈,名誉就是一切。”姚淑儿悲伤地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础,往往还比不过一场丑闻带来的冲击,它会象飓风,转眼将过往所有的成绩全都卷走。歌迷们也都是残酷的,哪怕以前再喜欢你,可是当你丑闻缠身,就会忘记你曾经给她们带来的快乐,反而与那些舆论一起扑上来咬噬你。薇安的照片虽然是用技术伪造合成的,但是万一被披露在媒体上,就是灭顶之灾,哪怕将来有机会澄清,可是……也许等不到澄清的那天,我就已经无法在娱乐圈立足了……” “既然知道,”尹夏沫静静望着她,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 漫画定格般―― 空气瞬间被冰冻…… 寒光―― 在冰凝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姚淑儿霍然睁大眼睛,泪水凝滞睫毛上,她身子震了震,半晌,地说:“……你居然相信薇安?!……夏沫,你相信我……那不是我做的……我没有绑架你……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尹夏沫笑了,笑容恍如寒冬里结冰的海面,美丽夺目晶莹剔透,然而寒彻入骨深不见底:“赤焰组,阿彪,阿武,定金一半,事后付另一半。对吗?” 姚淑儿眼前一黑,心中警铃大响,再也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自己仿佛落入了陷阱之中,冷汗顿时濡湿后背。 “是薇安吗?她在诬陷我……” “啪、啪。” 尹夏沫懒洋洋地鼓掌,唇边有妩媚的冰冷。 “淑儿,你演得很出色,考虑得很周全,解释得也很到位。只可惜,我今天有点累,所以,够了。薇安的照片并不足信,但是赤焰组却习惯在接生意的时候偷偷录音,防备被事主出卖。现在那盘录音带就在我的手里,你想听听吗?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称呼阿彪阿武为五哥七哥。” 早在前天,欧辰派人给她送来了绑架案的调查材料,侦探社已经调查清楚,是由姚淑儿联系黑道,赤焰组的阿彪阿武具体采取行动,而且不知通过什么手段,那盘交易时的录音带也取到了。欧辰让人转告她,想要怎么处理由她决定。 “你……” 姚淑儿如坠冰楷她浑身,赫然明白居然尹夏沫一直都是清楚的,从未被她瞒过,只是冷静地看着她说谎流泪诸多做作而已,顿时愤怒羞臊难当,再也顾不得许多,眼底充满恨意,目光寒似银针: “尹夏沫,你这个贱人!” “啪――!” 尹夏沫一记耳光打在她面颊上,手劲不重,却打得她脸侧过去。姚淑儿惊怒地捂住脸,竟见尹夏沫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瞳孔如猫一般抽紧,透出股嘲弄。 “这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姚淑儿。” 尹夏沫平静地说。 “找人绑架我这种戏码,已经很过时了,只有你才能演出来。既然使得出来,就敢作敢当好不好,何苦又哭哭啼啼扮无辜,白白惹人笑柄。” “你――!” 姚淑儿急怒攻心,扬手就要一记耳光扇过去,尹夏沫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开。姚淑儿怒极了,心头的恨意齐齐涌上,破口怒骂道: “你凭什么指责我?!亏我把你当作是朋友!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伪善地接近我,装作关心我,假扮成我的朋友,却恶毒地抢走属于我的机会!蕾欧的广告代言是我的!是我的!它是我辛辛苦苦用尽了一切方法争取来的,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没有钱,我给你!就算你抢我的男人,我也给你!但是蕾欧的广告是我的!它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泪水奔涌而下。 姚淑儿脸上的妆完全花了,黑一团,粉一团,她崩溃般地哭着:“我恨你,尹夏沫!你跟薇安是一路货色,居心叵测地藏在我的身爆目的是毁掉我,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不应该找人绑架你,应该直接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有机会逃出来!” “所以,薇安的绯闻也是你爆出来的?”尹夏沫问。 “是又怎样!”姚淑儿恨声说,“原本她的机会全都是属于我的!她却趁做我的助理勾引上jam,迷得jam把所有应该给我的机会都给了她,所以她红了,所以我渐渐过气!这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你有什么权利惩罚她?”果然是这样,当初陪姚淑儿去hbs录影时,姚淑儿的神情表现就令她怀疑了。 “她夺走了属于我的机会!她是狐狸精!她勾引了jam!”姚淑儿尖叫,“是她毁了我!我当然有权利惩罚她!” “你怎么不去勾引jam?” “那个又老又俗气的男人……”姚淑儿气声。 “没错,你看不上jam。”尹夏沫淡笑,“如果薇安是真正喜欢jam,两人情投意合,与你何干;如果薇安并不喜欢jam,那么她已然为她的成功付出了代价,至少这代价是你所不愿付出的。各人成功凭各人本事,是否有悖于天理,自有时间来证明,用不着你来充当正义使者。” 姚淑儿呆呆地望着她。 “何况,你真的是为了正义吗?”尹夏沫瞟她,“如果单纯为了报复,为什么偏偏挑选在薇安马上要接下蕾欧广告的时候爆出她的绯闻?只怕你的目的是为了广告吧?” “你告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当时你是跟薇安同时去角逐这个机会,蕾欧公司选择了她并没有选择你,不要告诉我,又是因为jam帮她,我不相信jam有这么大的能力。” “……” “薇安真的是因为抢了你的机会,才红起来的吗?就算那些机会全都给你,你真的就能够大红大紫吗?”尹夏沫淡笑,“如果把你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仇恨嫉妒和这些无聊的手段上,那只能使得你自己的性格气质越来越差,反而真的再也无法成功了。” 姚淑儿眯起眼睛。 她冷冷地打量尹夏沫: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耍尽了手段!不知用什么法子认识了洛熙,让他三番四次地帮助你,还没出道就博得曝光率。在蕾欧大堂公然勾引欧辰,居然让他直接钦点你。试镜的时候……尹夏沫,你竟然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腿上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过了那么长时间还流血吧。那伤口是你自己又撕裂的,对不对?为了扮演受伤的美人鱼,为了获取同情,为了得到广告,你不惜伤害你自己的身体,这种手段我的确自叹不如。” “是。” 尹夏沫看着自己腿上淡淡的伤口,伤口愈合得很好,估计将来并不会留下疤痕。当时也是基于对自己肤质的熟悉,她才敢撕裂伤口。流血的腿可以很轻易地将人们带入美人鱼悲伤痛苦的情景中,而这种情景单单靠歌声不太容易达到。 “我利用了我自己,来达到我的目的。”她抬头望向姚淑儿,目光淡然,“但是我没有利用你,也没有利用其他任何人。你也可以利用你自己做任何事情,但是你没有权利去伤害别人。这是做人的原则。” 姚淑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沉默下来,眼睛盯着尹夏沫,若有所思。 “姚淑儿,我从来没有利用过你,也没有任何利用你的念头。”尹夏沫凝视她,“蕾欧公司的广告被我拿赚心里对你也有歉疚,所以欧辰当初指定我为代言人,而我坚持要与你们同时试镜,大家公平竞争。虽然歉疚最终拿走了原本可能属于你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ktv包房。 猩红色的沙发里,她和她互相凝视,目光中的敌意渐渐变得沉默。 电视屏幕上闪烁着画面。 麦克静悄悄地被扔在一边。 门被敲响。 尹夏沫起身开门,是刚才的服务生买药回来了,她接过药和温开水,再坐回沙发时,姚淑儿正苍白着脸去拿小桌上的酒。尹夏沫将酒拿得远远的,将温开水放到她面前。 “你病了,不能喝酒。” 姚淑儿古怪地看她:“你管我死活,我同你有什么关系!” “那要你来决定。”尹夏沫微笑说,“要做朋友,我就忘记绑架这件事情;要做仇人,或是今后再对我使些什么肮脏手段,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在威胁我?”姚淑儿恨声说。 “是的。”尹夏沫笑得漫不经心。她并不想同姚淑儿结仇,但是如果非要为敌,她也并不畏惧。 姚淑儿望着她。 突然。 姚淑儿苦笑,无力地倚在沙发里,脸色苍白,眼睛黑幽幽得象深洞:“就算你放过我,薇安也不会放过我,她恨我,就像我恨她一样深。她一定会将这些照片捅出去,回报我送给她的丑闻。” “没有绑架这件事情。”尹夏沫淡静地说。 姚淑儿身子一震: “什么?” “如果根本没有绑架这回事,那些照片不过是你同两个男人说话,可以是路人问路,可以是歌迷搭讪,哪里是什么丑闻。”轻描淡写的声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仿佛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无需挂怀的。 姚淑儿的眼睛霎时亮起来。 尹夏沫站起身: “我先走了。你记得吃药,如果明天烧还是不退,一定要去医院看病。”说完,她对姚淑儿笑了笑,准备离开。 “夏沫……” 姚淑儿声音低哑: “为什么……不趁机毁了我……” 尹夏沫失笑:“我为什么要毁掉你?想要成功,就会有无数的人参与竞争,如果只能靠毁掉别人才能胜出,那么精力消耗殆尽也未必能如愿。为什么不去增强自己的实力呢?那岂非更有意义得多。”她看着姚淑儿,沉默几秒钟,“而且,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姚淑儿面露困惑。 尹夏沫微笑:“还记得那天吗?珍恩在教室里不小心撞倒了你,你的膝盖伤了流血,可是你并没有在意,反而安慰珍恩说你没事。” 姚淑儿回忆着。她想起来了,嘴角也露出微笑,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黯淡下来。 “那天的姚淑儿,永远是我的朋友。” 这是尹夏沫离开ktv包房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姚淑儿抱住那杯温热的开水,呆呆地,窝在猩红色的沙发里,良久良久地发怔。 ****** 等尹夏沫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进玄关,她便听到客厅里有谈话的声音,边换拖鞋边暗自诧异,家里很少有外人,小澄从不带同学回来,珍恩也是偶尔才来玩。 “姐,你回来了!” 尹澄迎出来,接过她的手袋,眼里有喜悦的神色。 “有人来了吗?” 她轻声问。是小澄的同学吗?不知道会不会是小澄的女朋友呢?虽然方才同姚淑儿的见面让她有些疲倦,但是想到这儿,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向客厅探探脑袋。 尹澄搂住她的肩膀,笑着将她送入客厅: “你看――” 温暖的灯光。 水果茶清香的热气。 洛熙正坐在沙发里,黑猫牛奶懒洋洋地窝在他膝上,他用手轻柔地一下一下抚摸它,却慢慢抬起头,安静地凝望她,眼睛乌黑明亮,唇角有雾气般妖娆的笑容。 “吃饭了吗?” 洛熙温柔地问她,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一直生活在这里,没有五年的分离,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过去。 “你……” 尹夏沫怔怔地站着,恍惚觉得他仍旧在会议室的电话那端,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猝不及防间,她的心头被狂涌而起的热潮堵得满满的。他一次又一次的相助使她平日的淡然疏离一点一点被击溃,可是已经习惯了用冷漠来保护自己的她,竟感到有种恐惧,仿佛正身不由已地被卷入无法控制的漩涡之中。 “洛熙哥哥来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尹澄体贴地说,“姐,你跟洛熙哥哥说说话,我去给你温饭。”他将尹夏沫按在沙发上,拿一杯温热的水果茶放进她的手心,然后走进了厨房。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客厅里只剩下洛熙和尹夏沫。 静静的空气。 莫名地。 有一抹紧张和羞涩。 “你还好吗?”洛熙凝视她,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气氛,“蕾欧公司的人没有让你难堪吧。” “没有。” 她摇头。 他想了想,笑:“是我多虑了,有他在,谁能欺负得了你呢?”笑得很轻松的样子,可是眼神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寂寞和失落。 尹夏沫凝视他:“为什么又帮助我?”她抿紧嘴唇,内心用力地挣扎,终于违背原本的心意说出了残忍的话,“你是——在对我施恩吗?想要我感激你吗?……告诉过你,我是冷血的,不要接近我,不要帮助我,象我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你忘了吗……”洛熙短暂的失神,眼底隐约有种受到伤害的不知所措,“怎么?嫌我多事了吗?”渐渐地语气中透出一股恼意,“我明白了,有他在,我的出现根本是多此一举是吗?!”黑猫受到了惊吓,在他的膝上不安地动起来。 洛熙深吸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低下头,手指略显僵硬地摸它黑油的皮毛。 慢慢地,他的手指却变得柔软,轻轻地抚摸黑猫,黑猫慵懒舒服地“喵”一声。 良久,他低低地说:“我以为,你把它送人了。” 她望着那只猫。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想过把它送人,或者直接丢掉。 连她和小澄都无法自顾,哪里还能照顾这只猫呢?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却留下了它。 “就当作为了牛奶吧,”洛熙眉梢染上柔和的神情,“如果你不愿意觉得欠我,那就当作是我回报你继续收留牛奶好了。” “……”为什么她表现得冷漠疏离,一次次地刺伤他,他却毫不在意?她可以喜欢他,同他约会,甚至同他亲吻,但是,她无法忍受他竟然象种子一样在她心底种下根苗。 越多越多的恩情,越多越多的感激,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变得依赖他,她的幸福和地狱被掌握在他的指掌间。 黑猫在他膝上静静睡去了。 他抬眼看她,眼珠如琉璃般乌黑:“凌浩拒绝与你合作,未必是存心针对你,你不用太难过。 娱乐圈是非常现实的地方,当你是新人,当你还没有证明你的实力,就会被人看不起,就有可能遭受各种侮辱。 每个新人都会有这个过程。 你能做的,只能是坚持走下去,等你红了,你的成功本身就会象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曾经羞辱过你的那些人脸上。” 尹夏沫不自觉的握紧手,身躯微微颤抖着。 他是来安慰她,怕她难过,才特意赶过来的吗?她做了些什么?!因为她怕自己会受伤害,所以就刻意地伤害他吗?她闭上眼睛。 “明天的广告拍摄很重要,”洛熙拿出广告文案,放在茶几上,“我复印了文案一份给你,上面写有一些我的批注,有时间你可以看看。 不过……”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说:“跟你无关,只是希望明天拍摄顺利。” 说完,他将黑猫移到沙发里,站起身,整个动作非常安静,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然而,尹夏沫留意到他樱花般的嘴唇负气地抿紧,透出一种气苦,就像受到了委屈,又倔强着不肯说出来的孩子。 她的心猛然痛极了!“等等。” 心口的疼痛,使得尹夏沫唤住他。 洛熙仿佛没有听见,起身就往门边走,连眼角都不看她。 尹澄隐约听到一些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见洛熙要走,吃惊地愣住。 “等一等……”尹夏沫拉住他的手,仰起脸,紧紧咬住嘴唇,第一次放任自己在他面前露出恳求的神情。 好,她认输了,不想再挣扎和抗拒,不想再想刺猬一样去刺伤他也刺伤她自己,她,输给他了。 她的手冰凉。 他的手也冰凉。 悄悄地。 她握紧了他。 他手指颤了颤,慢慢回身,低头看着她。 她对他微笑。 笑容里淡淡带着些求恕的味道。 “小澄,拿啤酒来。” 她轻柔地对厨房门口的尹澄说。 不一会儿,尹澄拿过来两罐啤酒,她松开洛熙,手指勾住啤酒拉环,“啪”,一些泡沫涌出来,她仰头,一口气将酒喝下。 “姐……”尹澄不安地说。 他知道姐姐其实酒量并不好,每次喝完酒到了深夜都会胃痛。 她又打开一罐。 仰头咕咚咕咚喝完。 “再拿些来。” 尹夏沫平静地对尹澄说,尹澄看看姐姐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只得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过来,这次拿了酒精浓度最小的牌子。 “你做什么?!”洛熙错愕地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喝下去。 她淡淡地笑了笑,试着挣脱他的手,低声说:“那些伤害你的话,就让我把它们当作酒,全部喝下去,好吗?”如果,她已经无法忍受再伤害他;如果,每一次伤害他,她都会加倍的痛苦。 那么,就这样好了。 未来的事情她无法预知,或许心会流血,或许是错误,甚至是将她毁灭的地狱。 但是自这一刻起。 她永不再伤害他,除非,他背叛了她。 尹澄无声地再次走进厨房,将客厅的空间重新留给他们。 酒意使尹夏沫眼底多了几分妩媚,她的脸颊淡淡晕红,瞅着洛熙:“原谅我,好吗?”声音轻轻的,就像一声叹息。 洛熙没有说话。 他凝视她,目光里有湿润的雾气,半晌,低声说:“真的有这么难吗?喜欢我,不再警惕不再防备地喜欢我,真的那么难吗?是不是,象我和你一样的人,曾经被这世界伤害过抛弃过,就永远不能信任和接受爱了呢?”“……”她的瞳孔迷乱得仿佛琥珀色的玻璃。 “……我也想要幸福……想要可以完全地依赖……想要毫无保留地去爱和被爱……可是……我害怕……洛熙,你明白吗……我害怕……这世上除了自己,并没有完全值得信赖的东西啊……当你开始倚靠,失去自己双腿站立的能力,当被你倚靠的人离开,就会摔倒在地上……”“我明白。” 洛熙深吸口气,怎么会不明白呢,所以他宁可伪装,装作优秀温和,却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他蹲下来,用纤长的手指轻柔地碰触她的面颊,捧起她的脸:“可是,就让我们试一次。”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 他美丽的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也许你不相信,但是,喜欢你,离开的这五年,从未忘记过你。 你就象罂粟,会伤害我,会刺痛我,甚至会让我死去,但是却无法离开你。 远离你的痛苦,竟然比被你伤害还无法忍受。” 是同样的感觉啊……尹夏沫茫然地想,他才是罂粟啊,明明知道是危险的,却无法离他远远的,反而一次一次被他**,如同在漩涡中,身不由己地被拉向他。 他轻吻上她的唇。 她微怔。 静静望着他。 他美丽得恍若不存在,眼中有星芒般的雾气,唇片凉凉的,温柔地吻着她,温柔的缠绵,从她的唇,透入她的血液和脉络,一点一点,印上她的心底。 低叹一声。 安静地拥住他的背脊,她也回吻着他,细细的缠绵,吻着他略凉的双唇,似乎想用并不温暖的她自己,去温暖他。 夜色沁过窗帘。 花草茶已渐渐冷却。 厨房里,尹澄看着瓦斯炉上慢火炖的汤,浓浓的汤,香气四溢,翻滚着细小的泡沫。 听不到客厅的动静了,他怔了怔,然后又微笑起来,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清晨的海边。 金色的阳光洒照在蔚蓝的海面,粼粼闪烁的波光,明亮得晃眼,一波一波的海浪,细腻金色的沙滩。 蔚蓝的天空,浩瀚的海面,小美人鱼快乐地畅游在海中,她有海藻般的长发,有海水般美丽的眼睛,有金色优美的鱼尾。 海面上金灿灿的阳光。 小美人鱼的身影如画如梦。 阳光洒满海面。 小美人鱼的笑容幸福而美丽。 “ok!”陈导演满意地对着喇叭喊,一挥手,各组灯光和摄像师都停止了工作。 海里,尹夏沫也慢慢地向岸边游回来,她一上岸,等候在那里的珍恩就立刻用大大的浴巾披在她身上。 秋日的清晨,迎面吹来清冷的海风,虽然有浴巾,浑身湿淋淋的尹夏沫依然重重打了个寒颤。 远处的欧辰看到了眼里。 他远远地站在沙滩上,背倚着跑车,手中拿一只水晶酒杯,身影有些寂寞,透明的白兰地在酒杯中散出淡淡的酒气,右手腕上缠系的绿蕾丝被海风吹得飞扬起来。 西蒙站在欧辰的身后。 自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学院毕业以来,他跟随少爷至今有三年的时间。 在他印象里,少爷是冷漠、理智、不苟言笑的,当初董事会传出让少爷出掌欧氏集团的消息时,集团内部异议颇多,认为如此年轻的人无法领导庞大的集团运营。 而少爷并未对这些异议进行任何驳斥,首先接手了一个经营不甚理想的子公司,在半年的时间内使之取得盈利,而且使它走上良性发展之路。 接着,少爷逐一接手各公司,他并不心急,每接手一家就做好一家。 渐渐地,集团内反对的声浪愈来愈小。 少爷一直是淡漠的神情,沉黯的眼睛。 他原以为少爷的生命中只有工作,而少爷并不喜欢女人。 直到那个叫尹夏沫的女孩子出现。 蕾欧公司的广告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完全不必少爷插手,而且少爷插手也会给公司职员造成公私不分的感觉。 少爷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为了那个女孩子,他却毫不在意。 指定她为广告代言候选人,她试镜迟到时去找她,将她抱出公司的电梯,送她去医院看伤,甚至,为了她,连广告的具体拍摄都要参与。 此刻,少爷的神情虽然冷漠,但他的视线几乎从未离开过远处那个叫尹夏沫的女孩子。 一艘豪华的游艇静静停在海面,下面的场景有一些将会在那里拍摄。 它叫做“蓝色泡沫号”,是欧辰的私人游艇,这次为了蕾欧广告而开出海湾。 甲板上。 化妆师将尹夏沫的头发吹干,打上发卷。 她已经换掉鱼尾装,穿上了海洋般蓝色的泡泡公主裙,脸上化好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清纯美丽如百合花。 珍恩在旁边看得呆住,夏沫好美啊,美丽得恍若清新的海风,美丽得恍若海面上金色的阳光。 她一直都知道夏沫是美丽的,然而,从来没有想到过,被细心装扮过后的夏沫竟然可以美丽到如此地步。 “累了吗?”尹夏沫细心地从保温壶倒出一盅汤,递给珍恩,从清晨开始珍恩就一刻不停地跑来跑去打理各种琐事。 “不累不累,”珍恩兴奋地说,感到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将汤喝下,她惊呼,“哇,这是小澄煲的汤对不对?味道又鲜又美,太好喝了!”是的。 她是清晨四点起的床,而小澄却早已在厨房里开始煲汤,他煲的是鸡汤,好象已经煲了很久很久,空气里散发出清淡诱人的香气。 他微笑着对她说,放心,鸡汤里的油脂他除去了,只有营养不会发胖。 “夏沫,你好幸福啊,”珍恩恋恋不舍地喝尽最后一滴汤,“有小澄这么贴心的弟弟,还有洛熙和少爷一直帮助你,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 尹夏沫一怔。 忽然觉得,这段时日确实非常幸运,虽然小的波折不断,然而终究总是化险为安遇难成祥,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转念一想,她又淡淡地苦笑,以往经验告诉她,上天不会永远只眷顾一个人,给她多大的幸运,日后必会给她多大的磨难。 她能做到的只能是把握住幸运的时机,凭借它努力冲上最大可能的顶峰。 所以——绝不可以错过任何机会!珍恩呆呆地看着夏沫,不明白为什么她脸上会忽然闪过迷茫、失落、忧伤的表情,最后她又恢复了坚定和淡然,变回以前熟悉的夏沫。 可是,那一刻忧伤失落的夏沫,看起来竟然那么陌生。 “夏沫……”她犹豫地问,是不是夏沫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直没有告诉她呢?这时,游艇甲板上一阵**,众人纷纷向声音传来的东侧望去,化妆师将粉扑怔在尹夏沫脸上,珍恩张大了嘴巴,尹夏沫微怔之后便猜到可能是洛熙来了。 果然——清新的海风中,洛熙走上甲板,他穿着古典怀旧风格的白衬衣,胸前和袖口有重重叠叠华丽的白色蕾丝,俊美无俦,胸口处微解开一颗珍珠纽扣,细致如瓷的肌肤,在丝丝缕缕的阳光照耀里,透出无限性感的遐思,令人看得如醉如痴目眩神迷。 尹夏沫远远凝望着他。 经过昨晚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对他产生抵抗力了,仿佛他的魅力是在不断增长的,每过几日,就会更强烈几分。 洛熙的目光也找到了她。 找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这抹光芒,让尹夏沫的心忽然静静地怦然。 悄无声息地,他的嘴角轻轻弯起来,隔着甲板上远远的距离,如琉璃般的阳光,他的笑容竟如此清晰地映进了她的眼底。 她也微笑起来,笑容温暖着他,也温暖着她自己。 金色的阳光。 蔚蓝色的海面。 人群里,他和她远远地互相凝视,宁静而温柔的微笑,仿佛这世间只余下彼此的目光,纵使相隔距离,两人也是在一起的。 甲板栏杆处。 美丽繁复的绿蕾丝被海风吹得激烈翻舞飞扬,欧辰望着那脉脉凝视的两人,望着她唇角温暖轻柔的笑容,他身体紧绷起来,痛苦地闭上眼睛。 该对她放手了……既然五年前的生命与她并无交集……而她也有了心爱的人……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得出奇。 一般来说,新人第一次出镜拍摄都会有些紧张,而尹夏沫只是在最开始吃了几个“ng”,很快就进入了状况。 陈导演有些吃惊,询问周围的工作人员,这个女孩子果真是新人吗?拍摄前,这女孩子神情淡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甚至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而一旦拍摄开始,她竟立刻变了,眼底的感情深邃如海,或纯真或悲伤或幸福或落寞,她的每一寸表情都是鲜活生动的,仿佛那不是镜头前的故事,而真真正正是她的痛苦和快乐。 几盏炽热的聚光灯直直打在她和他的脸上。 小美人鱼娇羞欲语,喉咙里却失去了声音,她有些失落,有些焦急,王子迷惑般地凝视她,慢慢低下头,吻了她,她惊然睁大的眼睛。 聚光灯强烈的光芒,镜头靠近,他吻着她的唇,细细地轻柔地吻着她,她的身子微颤,嘴唇轻轻地颤抖。 海风轻柔地吹来。 他深情地望着她,她的眼中有大海般的星芒,两人拥吻着,仿佛会一直吻到无尽的永远,他抱紧她,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背。 就那样地亲吻着。 恍若是生生世世无法分离的爱恋。 强烈的聚光灯,闪闪点点的金色阳光,他和她如同最美丽的童话般,深深拥吻着,唯美梦幻得令所有的人窒息。 欧辰的影子冰冷僵硬地映在甲板上。 这只不过是拍戏,在来之前,他就反复告诉过自己,也预想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他也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她,把她当作陌生人,生命中毫无牵绊的陌生人。 然而——当洛熙吻住她的那一瞬间,他如同被撕裂抛进了无尽的黑暗里,眼前有刺眩的阳光飞闪,彻骨的寒意,几乎窒息的痛苦中,他恍惚又看见那天的她。 ………………晚霞渐渐消失在窗外的天际,暮色四起,她轻轻地垂下幽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旧微微苍白。 “我不认识你。” 声音很轻,就像如烟的往事一般飘荡在静悄悄的病房。 ………………她不认得他。 五年前的她并不认得他,与他的生命毫无瓜葛。 所以,五年后的她也可以神情陌生地从他身边走过,而他甚至连拉住她的权利也没有吗?欧辰痛苦地握紧栏杆。 可是……不对……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是谁?”……尹夏沫的身子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她猛地回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惊诧,目光惊诧地在他的脸上飞快地看过,那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然后,她微微眯起眼睛,好像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少爷你也知道,夏沫从来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珍恩急得团团转……………………为什么——他应该知道尹夏沫“从来”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 欧辰眼神暗凝。 是他误会了,还是,有人在有意隐瞒什么。 “ok!”陈导演大喊,周围沉浸在气氛中的人们方才如梦初醒,洛熙和尹夏沫身上透出的气息是如此的浪漫和深情,缠缠绵绵,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竟然忘记了这只不过是在录影。 珍恩摇摇头,从恍惚中醒过来,挤到导演身边,边看镜头里的重播边紧张地问:“导演,您觉得怎么样?”陈导演满意地看着镜头里两人刚才的表现,说:“她叫尹夏沫?”“是的。” “她一定会红。” *珍恩也觉得夏沫应该能红,广告拍得那么唯美浪漫,洛熙的人气又那么高,然而蕾欧广告播出后引起的轰动和热潮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夏沫一夜之间变得家喻户晓,广告片中纯洁美丽的她,深情悲伤的她,自广告播出的第一天起就被观众们喜欢上了。 原本所有的观众都是因为洛熙而守候在电视前,兴奋地等待这短短的广告,然而吃惊地发现,在洛熙光芒万丈摄人心魄的风采下,与他合作的那个女孩子竟没有沦为陪衬。 她清新美丽如百合花,当洛熙亲吻她时,她颤抖的身体踮高的脚尖,透过屏幕将她的每一寸幸福忧伤传递了出来。 广告在各频道密集频繁地播出。 尹夏沫的笑容和泪水被无数的观众记住了。 巨幅海报张贴在商厦里和繁华的路旁。 蔚蓝的海面,金色的阳光,童话王子般俊美性感的洛熙,他美如樱花的双唇吻着她,她绯红的侧脸,海藻般的长发,金色的鱼尾,画面唯美得难以置信。 所有从巨幅海报经过的人们都会仰头望着画面里那正拥吻的他和她,沉迷,久久无法离开。 在蕾欧广告引起的热潮中,洛熙当初在彩虹广场为尹夏沫赶到救场的事情再度被媒体翻出,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有媒体称,尹夏沫是洛熙地下情人,为了让她出道,洛熙以出演广告为交换条件使得蕾欧公司放弃了沈蔷和姚淑儿,而选择名不见经传的尹夏沫;又有媒体称,沈蔷因为感情受创生病入院,其好友数次打电话给洛熙,洛熙竟不肯前来探望……绯闻炒得轰轰烈烈。 放眼望去,所有的娱乐节目、杂志、报纸上几乎全部登有关于尹夏沫的新闻,有赞有贬,然而无论是哪种评论,她当下的知名度超过了所有的新人已成为事实。 sun公司趁此时机推出了尹夏沫的首张个人专辑——《泡沫美人鱼》。 这张专辑里的主打歌曲《泡沫美人鱼》本已在蕾欧广告中作为背景音乐使用,随着广告的大热,旋律歌词亦深入人心。 此番重新录音,她的声线清越优美,混合着一丝奇异的低哑,听得人怦然感动。 这首单曲的mv里选了一些广告中经典唯美的画面进去,而洛熙,居然再次“友情”出演mv男主角,引得无数fans兴奋尖叫。 专辑刚一上市就赢得满堂彩,各大金曲排行榜,《泡沫美人鱼》皆在前五名中占一席之地。 尹夏沫开始在各娱乐节目和专访中露面,她的美丽沉静给众多观众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网络中她的人气排名也在不断飙生,fans们为她组建的后援团亦正式成立并且在滚雪球般地发展壮大中。 “成功竟然这么容易啊。” 珍恩呆呆地合上手机,刚刚接完一个电话,是年度金奖颁奖礼的组委会打来的,正式邀请夏沫出席,夏沫被提名为年度新人奖的五位候选人之一,潘楠也在候选名单之中。 “这只是开始,哪里说得上成功。” 尹夏沫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夜景,参加一个节目的录影回来,是综艺节目,几个大牌的明星一个人一个台子,她和两个同样才出道的新人合拼一个台子。 主持人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跟大牌明星谈笑上,她和那两个新人加起来没有超过五分钟的说话机会。 终有一天,她会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这世上,很多事情做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回到家里,客厅里静悄悄的,尹澄在画画,他的画在画廊里很受欢迎,画廊老板最近又向他定了十幅。 洛熙也来了,他在沙发里凝神看着剧本,黑猫懒洋洋地窝在他的膝上。 蕾欧广告之后,关于她和他的绯闻很多,不能象以前一样偷偷在外面约会了,于是他就常常在通告之后甩掉那些娱乐记者们来到她家。 有时候同她一起看电视。 有时候和她说话谈笑。 有时候埋头看他的剧本或者歌词,为第二天的通告作准备,只是在她进屋的时候对她微笑,抱抱她,忙得甚至没有时间再多跟她说话。 洛熙常常来这里,渐渐地,尹夏沫也习惯了下来,于是这里似乎已变成他的家。 听到她进屋的声音,尹澄迎出来,将她的手袋接过来,陪她走进客厅,然后照旧去厨房为她盛煲好许久的汤。 洛熙放下剧本。 他拿过一个大大的白色纸盒。 纸盒上有白纱的蝴蝶结。 尹夏沫打开它,里面是一件美丽无比的白色晚礼服,有简单的蕾丝花边和珍珠,纯洁高贵。 “你会是年度颁奖礼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亲昵地吻上她的额头。 手指在晚礼服的白纱里若隐若现,她仰面凝视他,眼睛笑盈盈:“只希望这个吗?”还以为他会预祝她得到新人奖甚至金曲奖呢。 “对啊。” 洛熙搂住她的肩膀,轻笑:“无论是否得到奖项,能够被正式邀请参加,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 以后的机会还多,哪怕这次最终没有得奖,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美丽的女人。” 尹夏沫倚在他的肩头。 她闭上眼睛。 微笑。 她明白,洛熙是担心她如果奖项落空后会生出失望,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轻易会被打击到的人,可是,为他这份心意,她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再逃避,不再刻意疏远刺伤他,自从她放开了自己的心结,忽然发现原来还有另一个天空,她原来也可以就像被人宠着的孩子,温柔地享受着爱与被爱的幸福。 尹澄从厨房走出,为她端来煲好的汤时。 尹夏沫已经睡着了。 她沉沉地睡在洛熙的腿上,蜷缩着身体,双手象婴儿般合握放在胸前,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她在睡着香甜的梦。 洛熙优美的唇角亦含着浅笑,他一手轻轻抚拍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剧本安静地看。 尹澄拿来薄毯轻盖在熟睡的她身上。 洛熙抬头对他微笑。 尹澄也对他露出笑容,然后回到画架前继续画画。 客厅里宁静无声。 然而仿佛有夜露的香气,透明晶莹,淡淡流淌萦绕着,美好得让人不敢呼吸。 *一个星期后。 欧氏集团大厦的顶层。 意大利名家设计的黑色办公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亮着墙壁上一盏壁灯,窗外已是夜色。 欧辰站在窗旁。 楼下的车流来来往往,穿梭如灯海,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月光斜洒进来,洒照着他系在手腕的绿色蕾丝。 良久,他的视线慢慢地从窗外又回到手中的那张邀请函。 年度金奖颁奖礼。 每年欧氏集团都为这个典礼赞助大笔资金,每年的年度金奖颁奖礼也都会盛情邀请欧氏集团派代表出席,今天他回国的消息传出后,年度金奖颁奖礼的组委会更是特意向他送来邀请函。 欧辰看着那张邀请函,淡漠的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自从广告拍摄完成之后再没有见过她了,如果出席颁奖礼应该就能遇到她。 可是……见到她又能怎样?那日在甲板上她和洛熙亲吻的画面仿佛慢镜头般在他脑海中痛楚地闪回。 欧辰眼底深黯,背脊变得僵硬。 他漠然地将邀请函扔进废纸篓,走回办公桌前,打开台灯,开始面对电脑处理公司事务。 十几分钟后,西蒙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少爷冰冷肃然的身影,又看到废纸篓里的邀请函,他便没有走进去,又将门轻轻关上。 夜色渐深。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欧辰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目光渐渐有些遥远。 终于,他拿起桌旁的遥控器,打开了正前方的大屏幕液晶电视,转过几个频道,画面停在年度金奖颁奖礼的现场直播上。 红色的地毯。 通道旁边挤满了各家媒体的记者。 无数的闪光灯。 珠光宝气。 华衣美服。 衣香鬓影。 明星们娴熟地在镜头前摆出各种pose,记者们兴奋地高举话筒和摄像机照相机,两旁的fans们也疯狂地想要突破保安的封锁冲上来……1/2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年度金奖颁奖礼的大厅。 华丽的水晶吊灯。 一排排缎面的红色座椅,明星们低笑浅谈,仪态万千,风姿迷人。座位按照年度最受欢迎男歌手候选人、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手候选人、年度最佳唱片候选人等等分区划出,相邻座位的往往彼此是某个奖项竞争对手,但是在镜头前,所有明星都表现得风度优雅温和谦逊。 尹夏沫坐在年度最佳新人的候选区,她右手边的座位上是潘楠,左手边的座位上是辉煌时代公司的新人白音。 白音穿着一身亚麻长裙,类似晚礼服又似长袍,不施脂粉,与颁奖礼的气氛格格不入,十分另类。她比潘楠早发行专辑一个月,走灵魂歌手路线,自己作词作曲,曲风和歌词都很诡异,被誉为新生代才女。各家媒体一致认为,本次新人奖将会从她和潘楠之间产生。尹夏沫入场的时候她已经在座位上了,两人互相微笑,接着白音就开始听mp3,尹夏沫也就没有再同她说话。 潘楠的头发又剪短了些,更像美少年了,修长的双腿,黑色皮靴,目若流星神采飞扬,当她走过红地毯时引起众多少女一阵阵兴奋的尖叫。 “怎么了?” 潘楠压低声音,发现夏沫忽然出神地望着一个方向,静静地,唇角闪过一抹轻柔的笑容,笑容很轻,异常柔美。 很少看见夏沫流露这样的表情。 潘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右前两排的最受欢迎男歌手区,洛熙正转头看过来,他的视线和夏沫的视线如电光火花般胶着在一起,连两人唇角的微笑都仿佛是一模一样的。 察觉到潘楠吃惊的目光,洛熙的视线从夏沫身上移开,对潘楠笑着挥手打招呼。潘楠也对他挥了挥手。等她再看回夏沫时,夏沫已经恢复了往常淡静的神情。 “恋爱了吗?” 尹夏沫只觉耳朵一热,听到潘楠凑在她耳边低低地问,她心跳漏掉一拍,耳朵火辣辣地滚烫起来。应该否认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柔肠百结,竟说不出来话。 潘楠轻笑。 “哈哈,你此刻的模样就像普通的女孩子。”潘楠咬着她的耳朵打趣,“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修炼成精,完全喜怒不形于色了呢。” “致谢词想好了吗?” 尹夏沫也压低声音说,半是为了报复她的调笑,半是真正想问。 潘楠的专辑走轻摇滚风,加上她令人目眩的中性美,又帅又酷的舞姿,专辑上市后反响强烈,一度冲上女歌手排行榜的首位,将沈蔷挤到第二位达三周之久。在沈蔷如日中天的势头里,潘楠的表现正如一匹黑马。如果说白音的专辑受到颇高的艺术评价,那么潘楠的专辑在市场上受到的评价更高。 尹夏沫知道,本次的新人奖悬念不大,必将会在潘楠和白音之间产生。她并无任何自卑自贬之意,只是深知自己入行时间太短,虽然进步很快,也应该仍有潜质可挖掘,然而相较于经过专业训练七八年之久的潘楠和白音,还是有相当的距离。 “想好了,”潘楠双手交叉向脑后,轻咳一声,笑着低声说,“谢谢hbs,谢谢mtv,谢谢sun公司,谢谢采尼,谢谢经纪人,谢谢爸爸、谢谢妈妈,谢谢夏沫……” 尹夏沫笑了:“好标准的套话呢。” “是啊,本来就是无聊的场合。”潘楠懒洋洋地说,“作品好与不好,每个人心中自有定数,哪里用他们来颁奖认定。只是如果不出席,必然会被指责新人就摆架子,罗嗦得要死。” 这时,白音取下了mp3的耳机,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潘楠和尹夏沫,两人同时笑了笑,默契地改变话题,开始谈些有的没的。 * 欧氏集团大厦。 年度金奖颁奖礼在液晶电视中轰轰烈烈地进行,喧闹的声音反而衬得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异常安静。欧辰背脊僵硬地坐着,侦讯社的人已经离开有二十分钟了,但是他的脑中依然震惊得混沌一团,再没有平日的淡漠和镇静。 照片微微有些发黄。 好像是从不同的地方收集来的,有的照片保存得很干净,有的照片染上些污渍,被折过,有指印,有的照片是翻拍旧时的圣辉学校校报,画面模糊并不清晰。 但是—— 照片的画面里有相同的两个人。 校园里的景物,少年的他冰冷倨傲,然而跟如今的他还是不同,那时候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尤其当镜头抓拍到他凝视她的瞬间。她的样貌看起来要稚气几分,洁白的脸孔,琥珀色玻璃般的眼睛,依然是淡静疏离的,可是在仰视他时,她的唇角总有一抹轻柔的微笑。 望着照片里这抹微笑。 欧辰的心脏仿佛猛然被钳紧了! 他记得这抹笑容。 ………… …… 废旧的库房。 她的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感情。他一怔,低头看怀抱里的她,她的眼睛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嘴唇苍白如百合花,轻柔的笑容。 他的心底忽然寂静无声。 他忽然想用手指碰触她的面颊,轻轻地,就只是轻轻地碰触她,为什么她总是那样轻易地,那样轻易地就让他心痛。 …… ………… 原来,她曾经经常这样地对他微笑吗?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他,对他微笑,仿佛永远也不会离开他。欧辰深吸口气,手指变得紧张而僵硬,他努力克制着胸口的疼痛,仔细看那些照片。 一张是校园的广场。 广场上乌压压的学生们,如海水分开般让出道路,少年的他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气息高傲凌人,轻弯下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吻。她凝望他,眼神宁静,却悄然地,流露出属于少女的娇羞。 一张是游泳池旁。 身边围绕着很多衣饰名贵的公子小姐,少年的他淡漠而疏离,所有人都距离他两米的距离以外,只有她始终站在他的身边,手中拿着他的浴巾。 一张是清晨的湖边。 湖面还有淡淡的雾气,他像是刚晨跑回来,额头有些细汗,她背倚着黑色的加长林肯,温柔地用毛巾为他擦拭汗水。 侦讯社负责人的话再度响起在欧辰耳边—— …… “经过我们调查,五年前在圣辉学院尹夏沫和欧辰是很著名的一对学生情侣……” “欧辰十四岁的时候就公开宣布,尹夏沫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两人的交往在当年的圣辉学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为在校园里很引人瞩目,所以许多学生和校报记者都喜欢偷拍他们在一起的照片,私下传阅。我们收集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收集到更多……” “但是五年前,尹夏沫的养父母遭遇车祸过世,欧辰却突然失踪了一般,再没有音讯,两人似乎也断了联系……” “如果您还需要调查尹夏沫在过去五年中的经历,我们也将竭诚提供服务……” …… 手指僵硬而颤抖,欧辰握紧手指,夜风将窗纱吹得轰然扬起,手腕上缠系的绿蕾丝也翻舞飞扬。他俊美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黯绿色恍如漆黑夜色里树涛汹涌的森林。 因为始终怀疑。 那种强烈的宿命感。 他终究还是请侦讯社从尹夏沫入手来调查他自己的过去。可是,当这些照片,当调查结果放在他面前时,浑身的血液愤怒地咆哮着,又仿佛,隐隐约约,有一种莫名酸涩的幸福在血液里静静流淌。 ………… …… 她看起来那么平静。晚霞渐渐消失在窗外的天际,暮色四起,她轻轻地垂下幽黑的睫毛,唯有嘴唇依旧微微苍白。 “我不认识你。” 声音很轻,就像如烟的往事一般飘荡在静悄悄的病房。 …… 她静静地瞅着他,如深夜花瓣上的露珠般静静瞅着他,琥珀色的眼瞳淡漠地静静瞅着他: “为什么要骗你呢?” 她微笑,笑容里有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如果要骗欧氏集团的少爷,也应该骗你说五年前我认得你,你爱过我,我爱过你……可惜,我不认识你。” …… ………… 她骗了他。 心脏一阵剧痛,痛得就像要立刻死去了,痛到极点,反而又痛得麻木起来,体内的血液也从方才的激烈奔涌,渐渐冰冻,寒彻入骨。她骗了他,欧辰眼底结满寒冰,因为知道他忘记了,所以—— 她欺骗了他。 冰冷的目光望着液晶电视里的画面。 年度颁奖礼的主持人宣布最佳新人奖,屏幕里分格切入五个镜头,四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她的表情淡然平静,似乎游离于颁奖现场之外。 获奖名字激动地被宣布—— “尹夏沫!” 屏幕里其他四人的镜头迅速消失,只余下她脸部的大特写。她错愕,微皱眉头,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她向右手那个女孩看了看,那女孩笑着抱抱她,亲吻她的脸颊。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欧辰眼神暗凝。 无法容忍有任何人如此亲昵地接近她。 片刻之后。 她走到领奖台上,手里拿着水晶奖项,聚光灯打下,水晶雕像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芒。白色的晚礼服,凝脂般的肌肤,海藻般的长发,她的眼睛就像美丽的海水,亮如白昼的光柱里,她的微笑淡然宁静,也象大海般,令人无法移开目光,仿佛要沉溺其中。 麦克风在她面前。 “能够得到这个奖项出乎我的意料,”她微笑,望着台下的明星嘉宾们,目光真诚谦逊,“因为同时角逐此奖项的潘楠、白音等等她们实力都很强。谢谢大会……” 听到这声“谢谢”…… 欧辰的脑部突然仿佛被大锤重重敲击! 他痛得闷哼一声。 电视里她后面的话语声顿时变成了沙沙的背景,再也听不清楚。他脑部剧痛,一幕幕片断如闪电般跳跃,撕裂般,眩晕着,不连贯地,在他脑海里跳跃飞闪! ………… …… 波光粼粼的室内泳池。 …… 她象擦小狗一样地使劲擦他: “跟我发什么脾气啊,脸那么臭,你要是不喜欢看到我,往后我再也不来找你就是了!” 他用力夺过浴巾。 他将浴巾重重扔到一边,瞳孔紧缩,眼底有深沉的绿芒,他瞪着她,下巴僵硬紧绷。 …… 她用手指轻轻帮他梳顺头发,忽然笑了,说: “又在吃醋吗?” …… 她轻轻白他一眼,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转回来,说:“拜托你以后发脾气发得有道理一点好不好?否则哪一天我真的生气了,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你会吗?” “会啊。”她抱住他的胳膊,摇啊摇,撒娇地说,“好了,快说你到底帮不帮忙。” …… 她笑得象盛开的花朵:“才不会,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他瞟她一眼。 “谢谢你啊!”她摇着他的胳膊开心地说。 …… 水波映在天花板和墙壁,闪闪的粼光。 “夏沫,你是我的。” 他冰冷的唇吻上她的额头。 …… ………… 头痛欲裂,欧辰紧紧掐住太阳穴,胸口里好像有血气翻腾,难受欲呕,他痛苦地喘息,试图想要多记起些回忆。然而,尽管他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却无论如何无法再想起更多,而这段记忆也是片片断断,难以连贯。 低咒一声,顾不得脑部的剧痛,欧辰硬是从沙发里站起身,拿起跑车的车匙,大步走向办公室的门。 门重重地被摔上!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她要欺骗他?! 这一切,他必须立刻知道答案! * 年度金奖颁奖礼结束了。 庆祝酒会及记者招待会在hbs演播大厅随后召开,组委会安排了几个区,方便记者们分别采访不同的明星,为明星们拍照。哪个明星的人气旺,哪个明星的人气稍逊,这时候就看得最清楚。 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围向洛熙,今年他不仅得到了十大金曲中四个席位,更将年度最具实力奖、年度最佳专辑奖、年度最受欢迎男艺人奖包揽一身,如往年般成为最耀眼的明星。 无数记者包围着洛熙,无数话筒、摄像机对准他,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炫目的光环完全笼罩在洛熙一个人的身上。 有些记者没有来得及挤到洛熙身边,便四散开来,采访其他的明星。四五个记者在采访沈蔷,虽然今年的势头比去年略弱,但她依然保持了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手的奖项。传言她为了洛熙屡次生病入院,这次露面确实显得面容清减了些,记者们八卦地追问她和洛熙的感情进展如何,沈蔷却稍嫌生硬地说她只回答关于颁奖礼的问题。 薇安和姚淑儿各占据了十大金曲中的一席之地,也有记者在为她们拍照。薇安似乎摆脱了绯闻的阴影,一袭火辣的红色晚礼服,钻石首饰熠熠生光,谈笑自若。姚淑儿穿着白色晚装,清秀温婉如茉莉花,羞怯地接受一个记者的拍照,当她无意中与远处尹夏沫的视线碰触时,怔了怔,然后很快地移开目光。余静宜和关颖也得到一两个具有安慰性质的奖项,她们都优雅地手握酒杯,同身边的艺人朋友们一起庆贺。 “祝贺你!” 潘楠跟尹夏沫暂时从记者的包围圈中脱身走到一角,她轻碰夏沫的酒杯,笑容毫不介意,似乎觉得夏沫获得新人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尹夏沫心内却五味杂陈,如果说没有欣喜也是虚伪的,能够一出道就获得最佳新人奖,为每个艺人所向往,而且有这个头衔,以后可以获得更多出位的机会。 但是—— 这个奖项并不应该属于她。 无论从实力还是人气,白音和潘楠都要胜出一筹,如果说白音的专辑太过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那么潘楠的歌曲艺术性流行性结合得堪称完美。 “对不起。” 尹夏沫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喝得急了些,微微呛咳。她想要得到认可得到奖项,可是,她想要得到是与自己的成绩相匹配的承认,而不是好像莫名其妙地偷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说什么呢,”潘楠轻拍她的后背,好笑地说,“如果奖项被白音拿走了,我也许会郁闷几分钟,但是你拿走了,就像是我自己拿的一样。夏沫,相信你自己,你是非常出色的,虽然入行比较晚,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比洛熙那小子还要红!” “阿楠……” 尹夏沫胸口温热,她定定地望着潘楠,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千万不要说什么肉麻的话啊,”潘楠对她眨眨眼睛,好姐妹般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我会很寒很寒的。” 尹夏沫低头笑了。 从珍恩之后,潘楠是第二个能够走进她心里的朋友。 忽然。 庆祝酒会的现场一阵骚乱,从左方乌压压冲进来一大群歌迷,大约竟有上百人之多,她们手里举着荧光棒、鲜花、礼物、各式各样写着所拥护明星的标语牌子,兴奋地尖叫着冲过来! 明星们惊呆了。 这种场合很少允许fans们进入的。 “洛熙——!” “阿洛——!” “洛洛!洛洛!我们爱你!” 歌迷们激动尖叫着冲到洛熙身边,将他紧紧包围在中间,纷纷伸出手去,大喊着要挥手,要把手中的礼物送给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摸摸他碰碰他! 场面一下子失控了起来! 颁奖会的保安们也冲进来想要把歌迷们拉走,但是狂热的歌迷们既然已经进来了,哪里还肯离开呢?保安们和歌迷们撕扯的时候,又有更多的歌迷洪水般冲涌进来,明星们顷刻间全部被包围住了,各个难以脱身。 “洛熙——!洛熙——!” “洛洛!!!” “我爱你!阿洛——!” “薇安!我们支持你!我们相信你——!” “永爱洛熙——!” “支持洛熙——!!” “蔷姐!我们心里只有你——!” “洛熙!洛熙!我们爱你!洛熙!洛熙!只爱洛熙!” …… 酒会现场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尖叫声,拥护不同明星的歌迷们拉开了阵营,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仿佛呼喊的声音大一些,她们对明星的拥护爱意就表达得更充分一些。 “阿楠!我喜欢你的歌!” “夏沫!《泡沫美人鱼》唱得太好听了!” “我买了三张《泡沫美人鱼》的专辑,一张自己拿来听,一张借给朋友听,还有一张用来收藏舍不得听!” “我也是!我也是!” “夏沫!我好喜欢你啊!” “阿楠,你以后的专辑我都会买的,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夏沫!祝贺你得到最佳新人奖!要继续加油哦!” 尹夏沫和潘楠的身边也挤来了歌迷,歌迷们兴奋地对她们欢呼,拿出本子让她们签名。尹夏沫微笑着为她们签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歌迷,在她们的欢呼中,忽然觉得有种满溢的幸福,就像她是被需要的,她是被宠爱的。这一刻,她明白了为什么许多艺人一旦踏入娱乐圈就很难再离开。习惯了被众人拥护和喜爱,如果再失去,那种寂寞和孤独也许真的是难以承受的。 “哼!什么最佳新人!”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冷哼,歌迷们怔了怔,发现那冷哼是从旁边白音周围的fans群里发出的。 “黑幕!凭她也配得最佳新人?!” “不要笑死人好不好?!最佳新人应该是音音的!音音自己作词作曲,最具原创性最有才气!评委眼睛瞎了是不是!居然选这么一个花瓶当最佳新人!我们要抗议!” 白音的fans们愤怒地喊过来,其他明星的歌迷全都听得怔住了,明星们也诧异地面面相觑,向尹夏沫的方向看过来。 尹夏沫身子僵住。 她正在签名的手指顿在纸页上,托着签名本的小歌迷小心翼翼地偷看她,吐了吐舌头,想说什么又不敢。尹夏沫淡笑一下,镇静住心神,继续把名字签完。 尹夏沫身边的歌迷们担心她受到伤害,赶忙也大声骂回去: “乱说什么!夏沫获得新人奖是理所应当!” “就是!如果白音得到新人奖才是有黑幕!比乌鸦还黑的黑幕!” 这句话逗得酒会现场的明星们忍俊不住,其他歌迷们也都笑得前仰后合,白音的fans们顿时气得怒火中烧,尽量白音低声劝阻了几句,依然集体转头对着尹夏沫,同她的歌迷开始对骂。 “花瓶!唱得难听死了!” “白音唱得才难听!什么灵魂歌手!我看是鬼魂歌手!” “你们这些小洛莉小正太!没水准就不要出来丢人!白音的歌曲是艺术!什么泡沫什么美人鱼!恶俗!” “你们这群老变态!作怪就叫艺术啊!难听就叫高雅啊!回去抱着你们的老骨头进棺材去吧!” “花瓶?!我看她长得也不怎么样!” “一张狐狸脸!” “总比你们家白音那张老处女脸好看一百倍!” …… 双方的歌迷们对骂得热火朝天,尹夏沫试图劝阻她们,但是她们已经吵上了兴头,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酒会里其他的歌迷们、明星们和记者们都听得呆住了,洛熙也从包围他的人群缝隙间向尹夏沫看过来。 这时,有歌迷低低地说: “其实……最佳新人奖应该颁给阿楠才对……” “是啊……” “我也觉得应该给阿楠……” 一些潘楠的歌迷们听这场争吵听得有点心烦气躁,忍不住低声嘟囔,渐渐地她们似乎也**起来。 潘楠眉毛一挑,对自己的歌迷们说: “你们喜欢我吗?” “喜欢!”fans们想也不想地回答。 “好,”潘楠搂住尹夏沫的肩膀,瞪向她们,眉宇间有种男孩子的霸气,“喜欢我就要喜欢夏沫,挺我就要先挺她,记住了吗?!” 歌迷们惊怔。 天哪,阿楠帅死了! “记住了——!” 歌迷们异口同声地喊,立刻加入了尹夏沫fans团的阵营,那边白音的fans团也已经联合了同样新人奖落选的上官晶晶、乔雅和沈川南的fans们,形成两大阵营对峙的局面。 庆祝酒会彻底混乱了。 乌压压的歌迷们,保安们拉出去一个歌迷涌进来十个歌迷,漫天的对骂声,记者们兴奋地摄像拍照。尹夏沫看着对峙的歌迷们群情激昂,一个个骂得横眉怒目,她处在风暴的中心,想阻止却无法阻止,想离开又无法离开,只有潘楠放在她肩上的手,给了她一些温暖。 她无奈地笑了笑。 也无所谓,世间原本如此,不是自己该得的东西,得到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诡异地—— 愈演愈烈的对骂声突然消失了! 仿佛就在一秒钟之内。 漫骂声消失无踪。 尹夏沫转身看去,只见人群鸦雀无声地分开一条道路,洛熙正信步向她走来。恍若有淡淡的白雾,他眼角含笑,性感又魅惑,有种浪荡少年的邪气,偏偏美如樱花的唇角又透出一抹直逼人心的纯真。 他安静地走来。 望着他。 两旁所有的歌迷都忘记了语言。 洛熙走到尹夏沫面前。 微笑。 优美如春夜的樱花雨。 他用手中的酒杯轻碰她握在指间的酒杯。 “叮——” 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祝贺你获得最佳新人奖,”洛熙凝视她,温柔地说,“刚出道的你也许还有不足,但是明年,我相信你的进步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震惊。” 方才参与辱骂尹夏沫的歌迷们绝大多数也是洛熙的fans,见他出面为她撑腰,霎时好像蔫了一样,再也骂不出口。尹夏沫和潘楠这边的fans们得意极了,原本想要趁胜追击,但是洛熙就在面前,那些难听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也只好安安静静地闭嘴了。 尹夏沫凝望着他。 忽然,她的眼底轻轻闪过一抹泪光,方才的坚强淡定,在他面前忽然就像玻璃壳一样碎了,委屈涌上来。 她并没有做什么,这个新人奖并不是她所争取的,如果是她自己的行为需要付出代价,那她毫无怨言。凭空而来的事情,伤害了她的朋友,也让她承受无妄的口舌,虽然命运向来诡谲,她也习惯了,然而总是并不甘心的。 洛熙悄悄地对她摇头。 她轻吸口气,镇静下来,微笑着将泪光收起。潘楠此时也松开了搂住她的手臂,对洛熙偷偷做个鬼脸。 “你的酒呢?”洛熙正欲将酒饮尽,却发现夏沫的酒杯是空的。他一笑,说,“也好,我今晚正带了支香槟来,送给你好了,算是为你庆祝。” 说完。 他拉着尹夏沫的手,从乌压压的歌迷群中,微笑着离开,没有理会歌迷们张大的嘴巴,没有在意远处僵立的沈蔷,更加没有在乎其他明星和记者们目瞪口呆的神情。 就这样。 两人离开了庆祝酒会。 一分钟后。 “啊——————!!!!!” 大厅里的歌迷们从呆滞状态清醒过来,发出一声声尖叫,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近距离接近洛熙而兴奋,还是因为洛熙对尹夏沫的关切而深受刺激。 * hbs为洛熙准备了专属的休息室,装修精致华丽,而普通的艺人们是七八个人共用一间大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刚关上。 洛熙就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尹夏沫,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项间,紧紧抱着她,低喃说:“今晚第一眼看到你,就恨不能走到你的身边,象这样紧紧抱住你,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 他的唇息呵在她的肌肤上。 灼热滚烫。 尹夏沫只觉有股战栗从她的脖颈传到血液,麻麻地,又从血液钻进她的心底。 “怎么办呢?”洛熙呻吟着从背后抱着她,吻着她耳后的肌肤,“好像真的已经中毒了,明明是昨晚还见过你,可是就像看不够你,想要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 尹夏沫抚住他揽在她腰腹间的双手。 闭上眼睛。 她轻笑着叹息: “我没事。刚才的事情我很快就会把它忘记。” 他是怕她难过,才故意这样亲昵地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吧。只是,她并没有那样脆弱,与过去相比,这点难堪轻微得甚至无需去在意。 “喂!” 声音里带出恼意,他收紧双手,她腰腹间的肋骨顿时生痛,闷哼一声,她忍不住侧头去瞪他。他却也正恼怒地瞪着她,似笑非笑,眼眸深处满满的感情让她的心跳猛然停住。 “可恶!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你说这些,为什么要把话题扯开,”洛熙负气地说,越想越恼,张口咬住她的耳朵,“那种愚蠢的对骂谁会在意,又不是傻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也不用傻傻地承受,直接让那些大喊不平的人去找颁奖礼的组委会,奖是他们颁的,理由自然他们最清楚。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在她们看来你不如白音,在我看来十个白音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一根手指头。” “你说话有点刻薄。” 她想笑,分明知道他的话只是在宽慰她,并未完全公道,但是听到心里竟温温热热说不出的受用。 洛熙望着她的笑容,屏息。1/2 后记 后记又跟大家见面了!微笑ing~~嗯,好,淑女扮演完毕,赶紧活动活动腰。 好累啊,前段日子赶文修文,背脊都是痛的,头有时候晕晕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可是,居然没瘦,整天坐着不动反而又胖了几斤,大哭。 写文比较费脑细胞,嘿嘿,后记可以乱说一些杂七杂八没有逻辑的话了吧。 先说《泡沫之夏》。 话说这个故事呢,是我构思了很长很长很长时间的一部小说,写《烈火如歌》的时候,写《会有天使替我爱你》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它的情节。 故事比较难写,人物比较难把握,尤其是尹夏沫这个人物,她的性格与我以前的女主角们差距比较大。 虽然稍显冷漠,但是她坚强,淡定,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永远不会放弃成功的机会。 两眼红心ing。 如果我能做到象她一样就好了。 可惜,我脆弱、经常动摇、笨笨的又懒惰,认为睡懒觉比成功重要很多。 泪,所以写她也算是弥补我心底对自己的遗憾吧。 因为距离她的性格比较远,写起她来常常觉得有些吃力,需要反复地琢磨,写文的速度也慢了一些。 《泡沫之夏》是至今为止我打算写的最长的一部小说。 我会努力把它写好。 也希望大家会喜欢它。 :)然后说点琐事。 写《泡沫之夏》的过程中,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哈哈,研究生阶段的论文答辩!不堪回首啊,因为写文使得做论文的起步时间晚了一点,眼看答辩日期一天天临近,急得我恨不能去撞墙。 我的导师又向来治学严谨,论文大纲命令我反复修改,成文后又大修几次。 漫漫长夜。 我望着屏幕上的论文心急如焚,导师居然列出了三十几条修改意见,又感动于导师对我细心指导,又吐血于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细心”。 没日没夜地修改论文,短短几天,瘦了一圈。 其实。 隐隐约约是有点埋怨导师的。 把我放过去就好了嘛。 可是,终于到了答辩的那一天,我才赫然发现,付出的辛苦总是会有回报的。 泪血斑斑的论文,天天熬夜准备的各种资料,使得答辩的时候面对各位老师可以侃侃而谈,最后,论文被评定为了优秀等级。 我激动得要哭了。 对于我这样懒惰的人,良好就完全可以,优秀是不敢奢望的。 这时候,导师笑着说:如果你的目标是良好,那么很可能结果是及格;只有把目标定得高一些,才会有理想的成绩。 然后,他瞪我:说,你是不是在心底偷偷骂过我!在这里。 我郑重地对导师说声感激。 真的。 谢谢您。 接着说下一件事情,啦啦啦啦,我的官方网站正式开张了!地址是.mingxiaoxi,欢迎大家常常来玩啊,想要找我就到那里发帖子,也可以留短消息给我。 大家以前发来的email我基本都看了,只是有的回复了,有的没有,今后大家可以到官网里面来,也许会发现有些你们问的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 :)欢迎你们哦~~~最后,再回到《泡沫之夏》。 这本只是《泡沫之夏》的第一部,将会要继续写下去。 我会努力克服懒惰,加快速度,争取早日把后面的内容写出来给大家看!这段时间里,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要等我,继续支持我啊!亲~~~爱你们的晓溪200、1、18下午泡沫之夏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