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酒香:一品世子妃》 第1章 “就你们家姑娘这长相,没有十吊钱做嫁妆,瞎子瘸子都不娶!”大牛村北头,一座稀稀疏疏的枯树枝围起来的院子里,头戴红花的陈媒婆迈出泥坯墙屋子,一脸嫌弃地往外走,“连口茶水都没有,害老娘喝一肚子白水,呸,穷秧子!” 屠老汉和李氏年近六旬,追不上年轻麻利的陈媒婆,站在院子中间,望着陈媒婆的背影,听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又是难堪,又是难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一转头,看见小孙女屠飞鸢站在门口,忙挤出笑容道:“阿鸢别担心,不就是十吊钱吗,爷爷奶奶凑得出来。” 屠飞鸢垂得低低的脑袋点了点,肩膀一缩,退回屋子里。 屠老汉和李氏隔着门安抚几句,便抱了柴火,到灶边烧午饭去了。 生火烧饭的声音渐渐传来,方才关上的那扇薄木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屠飞鸢从门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往村后边的河边去了。 河边,屠飞鸢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腰,圆滚滚的腿,像一只圆滚滚的大冬瓜。脸皮黝黑,比村里最黑的汉子还黑。瞎子瘸子都不肯娶她,何况何公子? 何公子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从来都是穿得干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最热的时候,都不像村里别的男子一般,穿着短褂短裤,或者赤着膀子。他就像一根青竹,像一棵青松,只有村里的李露儿,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才配得上他。[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飞鸢低头对着倒影出神,直到一股奇怪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啊……嗯……”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男女混合的声音。似猫叫,似呻吟。 屠飞鸢好奇走过去,拨开草丛,等到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呆住了…… 屠老汉和李氏做好午饭,便去喊屠飞鸢:“阿鸢,吃饭了。”谁知推开屋门,屠飞鸢却不在,不由奇道:“这孩子,哪里去了?” 二老关上屋门,便准备出去找,却听一声惊呼传来:“屠爷爷,阿鸢溺水了!” “什么?”二老顿时吃了一惊,“李家丫头,怎么回事?” “阿鸢溺水了,现在河边昏迷着。”大牛村最漂亮的姑娘李露儿站在篱笆外面,一身杏黄色的衣裙,白生生的面上露出焦急道。 “老天爷啊!快带我们去!”屠老汉和李氏连忙向外走去。 李露儿在前边带路,屠老汉和李氏跟在后面,很快来到河边。 河岸上,一群妇人站在高处,对着下方河边上躺着的身影指指点点。 “伤风败俗!” “不要脸!” 一句句鄙夷与轻蔑,听得屠老汉和李氏一阵心惊肉跳:“我家阿鸢做什么了?” “屠大爷,你们家阿鸢也太不像话了。就算没爹没娘,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就是,往日看着挺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不要脸起来,堪比窑子里的姐儿呢?” 屠老汉与李氏脸色铁青,却更担心小孙女儿,强忍气怒,下了河堤。 河边上,屠飞鸢浑身湿哒哒地躺着,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也不动,身上的衣裳乱糟糟的,半个膀子都露了出来。 “阿鸢?”屠老汉与李氏连忙跑过去,抱起昏迷不醒的小孙女儿,给她拢好衣裳,焦急唤道:“阿鸢?醒一醒?” 屠老汉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孙女儿,又急又怒:“发生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她不要脸呗,勾搭王家小子,被王家小子踢到河里去了。”河岸上,一名妇人不屑答道,“若非李家闺女救了她,你们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李家闺女。” “不可能!”李氏抬头驳道,“我们家阿鸢不是那种人!” 岸上响起一声怪笑:“难道是我们冤枉她啦?真是长得丑,心也不正,怨不得人都说丑人多作怪!” “就是!看看人家李家闺女,又好看又善良!” 旁边,李露儿低头绞着衣角,柔声说道:“婶子们别这样说。阿鸢她……也是心里苦。” 屠老汉又急又怒,转身对站在旁边的罪魁祸首道:“王家小子,你说清楚,我家阿鸢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王有禄是村长家的小儿子,素来是个游手好闲的混不吝,没人敢招惹。他小孙女儿素来是个胆小的,又怎么会惹王有禄?屠老汉不相信。 “阿鸢啊,你醒醒啊!”李氏则抱着小孙女儿流泪唤道。 好痛!好难受!斐鸢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大块淤泥堵在里头。喉咙苦得要命,身上沉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里像是烧起了火,又仿佛被水淹过,四肢百骸都被堵塞。 偏在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妇人腔调:“伤风败俗!” “丢尽大牛村的脸了!” 是谁在大吵大闹?斐鸢不觉蹙眉,门卫在哪里,把闹事的都拉出去!秘书呢,怎么叫人在她办公室外面闹腾,还想不想干了? 这时,忽然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传入耳中:“阿鸢?醒醒?” 谁在叫她的小名?斐鸢蹙眉。 “阿鸢,好孩子,快点儿醒醒,别吓爷爷奶奶。”慈爱的声音再次传来,犹如一股清泉,冲开堵塞筋脉的淤泥。 爷爷奶奶?斐鸢心中一惊,蓄力一掐,猛地睁开眼睛。视线陡然开阔起来,一抹明亮的阳光涌入目中,映出贴在脸畔的灰褐色布料,粗糙剌人。不远处,是清蓝的天空,柔软的芦苇,清澈的小河。 她明明记得自己带着公司的员工们出去旅游,遭遇缆车断裂,坠入山崖了。这是怎么回事?斐鸢努力睁大眼睛,转动着视线,却看到一个个古装打扮的人物在四下晃荡。 斐鸢抬起眼睛,看向上方。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慈爱与关怀地看着她,顿时脑中一空,脱口道:“奶奶?” 蓦地,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醒了?那就不关老子的事了!管好你们家的小贱货,再勾引老子,可就不是踹到河里这么简单了!” “呸!”一口唾沫吐下来,直直落在李氏的脸上。 第2章 只见跟奶奶一模一样的面孔受辱,斐鸢心头大怒,猛地坐起身,张口刚要说话,却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拦在王有禄的身前:“凭你一人说不算数,你不能走,得跟我们阿鸢对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滚开!老不死!”王有禄抬手便去推屠老汉,同时脚一抬,狠狠踹在屠老汉的胸口。顿时,屠老汉就倒在地上,衣袖被河边的石子划破了,露出瘦巴巴的手臂,一片鲜红涌了出来,一瞬间染红了衣裳。 “爷爷!”看清屠老汉的面孔,斐鸢顿时急红了眼,从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伤害爷爷奶奶!刚要爬起,不防身后一空,陡然吃不住力,仰了下去。却是李氏站起身,举起巴掌追着王有禄打过去:“你个狗东西,欺负我孙女,还打人,我打死你!” “滚开!老贱货!”王有禄没走成,一时恼了,抬起巴掌扇到李氏的脸上。他年轻力壮,这一巴掌就把李氏扇得倒在一边,他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斐鸢大怒,快速抓起一把砂砾,爬起来就朝王有禄扬过去。谁知手扬到半空,蓦地脑中一阵刺痛,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播电影一般,在脑中播放起来。 心情烦闷的少女在河边散步,却意外撞破一对奸情。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何青云的未婚妻李露儿,同村长家的小儿子王有禄衣衫不整地翻滚在一处。被发现后,李露儿威胁少女不许说出去。少女不肯,便被威胁、死拧、溺水…… 灰绿色的河水在眼前缓缓流动,如松如竹的少年站在水波中,手持书卷而立,清俊淡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不能让何公子吃亏,是少女昏昏沉沉之际,弥留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刺痛渐渐消散,斐鸢睁开双眸。只见屠老汉与李氏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抱着脑袋,躺倒在地上。 “我没事,爷爷奶奶。”两世记忆合并一处,斐鸢对眼下的情形了然于心,缓缓坐起,看向河岸。 河岸上,最醒目的是一抹杏黄色,全新的花裙子,掐出纤细的腰肢,衬得少女亭亭玉立。一张脸庞如缀着晨露的花蕊,无比娇艳,正是李露儿。 旁边,一名名妇人满脸嫌恶,向这边伸手指指点点。 “不知廉耻!” “勾引男人还被踢到河里,换了是我,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扫视一圈,不见王有禄的身影,斐鸢的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李家闺女就不该救她,如此不要脸皮,溺死算了!”又一个刻薄的声音传来。 斐鸢眼中一冷,看向嚷得最欢实的那名妇人:“婶子,你过来。” “干什么?”被叫的妇人不耐地拧起眉头。 “婶子过来就是了。”斐鸢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妇人皱眉走下来,嫌恶地道:“什么事?快讲!” “婶子们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勾搭王有禄的么?”斐鸢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抬头看向河岸,一个个看热闹的身影。随即,唇角一勾:“看好了!” 说罢,猛地抬手,狠狠扇在身前妇人的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长成这样也敢勾引老子?”斐鸢飞快抬手,又扇了妇人两个巴掌。 妇人猝不及防,连吃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顿时大怒:“好哇,你个小贱人……” 斐鸢充耳不闻,抓住妇人的衣襟,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妇人的大半个膀子便露了出来。 “丑八怪,不要脸的贱货,敢勾引老子,老子打死你!”斐鸢身子一转,腿一抬,一脚把妇人蹬进河里。 只听“扑通”一声,妇人栽倒进河里,砸起一片水花。连吃好几口河水,不禁惊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河岸上的人全都惊住了。 屠老汉和李氏看着自家小孙女儿,亦是发起愣来,小孙女儿在做什么? “倘若大伙儿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听王有禄说婶子勾引他,大伙儿信是不信?”斐鸢视线一转,看向站在河岸上呆愣的众人,“我不知道王有禄是如何同大伙儿说的,但是我虽然生得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给家中蒙羞。” 通过王有禄的话,以及妇人们的指指点点,斐鸢大致猜到事情的经过。 必是李露儿与王有禄见少女不肯保守秘密,将她溺至昏迷,丢在河边。而后做下圈套,令人误以为少女勾引王有禄,反被王有禄嫌弃地踹进河里,又对外说李露儿救了她。 苟且通奸,颠倒黑白,害人者反成了救人者。思及王有禄欺侮李氏,脚踹屠老汉的一幕,斐鸢的眼中闪过冷厉。 “李姑娘,你不是好心的很吗?怎么还不去婶子家喊人,叫他们来接人?”斐鸢半转过身,看向河岸上的李露儿。 河岸上,做壁上观的李露儿,望着斐鸢冷厉的眼神,心里一紧。 斐鸢收回视线,看向河里:“婶子,对不住了,王有禄不在,无人与我对质,我只好请你来配合我重现之前的场景了。” 此时,站在河岸上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精彩得紧。 “小贱人!你等着瞧!”妇人在水里扑腾着水花,狠狠骂道。 只见已经有人下去捞那妇人,斐鸢勾了勾唇,扶起李氏道:“爷爷奶奶,咱们回家吧。” 走上河岸,擦过李露儿身边,斐鸢的脚步顿了顿:“李姑娘,纸包不住火……”一个邪魅的笑容浮现在斐鸢的唇边,捉奸要捉双,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可要小心!” 李露儿看见她邪魅的笑容,不禁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死肥妞,她那是什么眼神?李露儿思及屠飞鸢前后种种异状,心中惊异不已,一时竟没了主意。耳边听见那被救起来的妇人扯着嗓子大骂:“敢捉弄老娘!老娘撕了她个小娼妇!” “作死的小娼妇!打了老娘三个耳光!老娘不撕了她,下辈子投胎做畜生!”妇人拧着湿淋淋的衣角,破口大骂。 李露儿眼珠一转,心中计定,跑下河岸来到那妇人身边,口里谴责道:“阿鸢怎么能这样?”一边抽出手帕,擦着妇人身上的水迹,关切地道:“婶子呛着没有?阿鸢也真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算为了洗清嫌疑,也不能这样对婶子?” “什么叫变成这样?小娼妇从来都不是个好货!”妇人叉腰大骂,“不要脸的小蹄子,一肚子肮脏黑水!勾引了王有禄,还妄想清白,我呸!” 第3章 只见妇人满眼怨毒,李露儿的眼神闪了闪,又挑拨几句,便从河边离开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绕了一条小路,往何家的方向去了。 “你怎么来了?”何青云好奇地看着身前容貌姣好的未婚妻道。 李露儿低着头,水葱似的手指在身前绞动着,委屈地道:“我,我可能得罪屠飞鸢了。”便把之前在河边对妇人们说的那一套,略加改动,对何青云讲了一番。 “我没想到,她的名声因此毁了。”李露儿绞着手指,满面委屈,渐渐泪水涌了出来:“我只是想救她的命,我没想到会这样。” 何青云闻言,顿时怜惜地道:“是她自己行为不端,累了名声,与你何干?” “可是,我怕……”李露儿垂首抽泣,肩膀轻轻耸动,“我是村里亲事说得最好的姑娘,她是村里最难说亲的姑娘,我怕她因着恨我,便来破坏你我的亲事……” “露儿别怕。”何青云一脸正气地道,“倘若她恩将仇报,我不放过她!” “当真?”李露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道,“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吗?” “那是自然。”何青云说道,眼中闪过轻蔑。一边是娇俏貌美的未婚妻,一边是又黑又矮的丑八怪,孰是孰非,还不清楚吗? 另一边,被屠飞鸢搀着离开的屠老汉和李氏,走出老远都没回过神来。 “阿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奶奶带你去看大夫。”最终,虽然觉着小孙女儿变得奇怪了,但是对小孙女儿的担忧却占了上风,李氏摸了摸斐鸢的脸蛋儿说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斐鸢不着痕迹地蹭了蹭李氏的手心,余光瞥见屠老汉被血染红的衣袖,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奶奶,我们去王大夫家吧。” “哎哟,那快点去!”李氏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连忙打头往村西头王大夫家去。 斐鸢没有哪里不舒服,到了王大夫家,只把屠老汉往前一推:“王大夫,我爷爷的手臂受伤了,您快瞧瞧。” “我不要紧,阿鸢先让王大夫瞧瞧。”屠老汉往后缩着,只把斐鸢往前推。 “爷爷,我骗你的,我怕你不肯来看手臂。”斐鸢也不瞒着了,直接说道。 屠老汉不由得愣住了。倒是王大夫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屠老汉的手臂,拿出药酒和绷带,拉他坐下包扎起来,口里说道:“你家阿鸢可真贴心。” 屠老汉此时也反应过来,呵呵笑道:“那当然,我们家阿鸢可是好孩子。” 包扎完手臂,屠老汉非要王大夫给斐鸢也瞧瞧,斐鸢摇头道:“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落了水,又怕什么?天气这样热,就当洗了个澡。” 王大夫见她眼神清明,说话有条有理,打量几眼,收起药箱:“屠大爷,您家阿鸢没事。” 屠老汉这才放心,站起身来,摸了摸身上,不由一顿:“我身上没带钱。等我回去拿,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不着急,您得空送来就成。”王大夫瞥了一眼屠老汉满是补丁的衣裳,摇了摇头。 一家三口从王大夫家出来,李氏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阿鸢,王有禄是怎么欺负你的?” “阿鸢饿不饿?天可真热,咱们快点走,回家吃饭去,锅里蒸了你喜欢的豆角。”屠老汉不等李氏说完,就打断她道,并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 斐鸢的眼睛闪了闪,点了点头:“嗯,我饿了。” 她的爷爷奶奶,乃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竟然有人敢欺负他们!眼前闪过王有禄抬手掌掴李氏,脚踹屠老汉的场景,斐鸢的眼中一片冷沉。 “阿鸢?”感觉到小孙女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寻常的气息,屠老汉吓了一跳,忙道:“阿鸢啊,你心里若有委屈就跟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气,可不许乱来。” 斐鸢眼神一闪,点了点头:“我知道,爷爷。” 王有禄,他是村长家的小儿子了不起?姐姐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姨娘又怎样?哥哥在县衙里做事,就能一手遮天?胆敢对爷爷奶奶做这一切,早晚叫他还回来! 斐鸢眼中一厉,数个方案在心中闪过。 回到家,才走进院子,李氏便推着斐鸢进屋:“快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然后,走到灶边,揭开虽然老旧,但是刷得干干净净的木头锅盖,一边往芦苇编成的筐子里拾着窝窝头,一边叹气道:“咱们家的傻孩子,何时才能不受人欺负?” 屠老汉用笼布包着手,从锅里端起一小碗蒸豆角,想起小孙女儿骗他看大夫的情形,干巴巴的脸皮绽出一朵花来:“你知道什么?阿鸢心里懂事。” “阿鸢,怎么还没收拾好?吃饭了。”李氏端了芦苇筐子进屋唤道。 “就来。”隔壁的小屋子里,斐鸢正拿着一把缺了一小半齿的梳子,吃力地梳着湿漉漉的头发。耙了几遍,才勉强把河边上沾到的砂砾耙去大半。随意拿了块布条,将头发松散绑在脑后,就放下梳子往正屋里去了。 “饿坏了吧?快吃。”李氏把小半碗蒸豆角放在斐鸢跟前,又从筐子里拾出唯一一块白面馒头,搁在斐鸢的碗里。 斐鸢坐下来,瞄了一眼筐子,低头拿起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搁到李氏的碗里,一半塞进屠老汉的手里:“爷爷吃,奶奶吃。” “哎哟!”李氏惊叫一声,把馒头拾起来放回斐鸢碗里,又从屠老汉手里的夺过来,一同塞给斐鸢:“阿鸢不是最喜欢白面馒头的吗?怎么给我们了?” “方才在河里的时候,我看见了水鬼,长得那么丑,那么凶。”斐鸢抬起双手,冲李氏比划道:“他说,如果我不孝敬爷爷奶奶,就把我的肠子勾出来炸着吃!” “啊!”李氏听了,惊得睁大眼睛,半晌没言语。 屠老汉却呵呵笑了,伸手摸了摸斐鸢的脑袋:“阿鸢一直都孝顺,爷爷奶奶都知道,阿鸢吃吧,阿鸢吃饱了,爷爷奶奶就高兴。” 老人不是傻子,方才被斐鸢哄了看大夫,便知道小孙女儿的心里也有些机灵劲儿。此时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 斐鸢垂下眼睛,低声说道:“阿鸢不想被水鬼勾肠子。” 爷爷奶奶最怕她哭了,斐鸢再清楚不过。瘪起嘴,酝酿起来。不多时,眼睛里就涌出雾气,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第4章 她生得黑,脸蛋又圆滚滚的,这样一哭,憨气里面就带了点儿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是惹人疼。哪怕屠老汉看穿了斐鸢的小心思,也不由得心疼起来:“阿鸢莫哭。” “阿鸢快别哭,奶奶吃,爷爷也吃。”李氏不如屠老汉心思细腻,只当小孙女儿被水鬼吓着了,连忙把两块白面馒头拿回来,自己一半,屠老汉一半。塞给屠老汉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快吃,再惹阿鸢哭,晚饭没你的份。” 斐鸢垂下眼睛,拿起一块杂面窝窝,飞快掩住弯起的嘴角。 吃过饭后,斐鸢端了碗筷出去洗涮。李氏想要阻拦,被屠老汉拽了拽,诧异地扭头,却被屠老汉引着往里屋走去。 “你拿三文钱出来,我去给王大夫送诊金。”屠老汉说道。 李氏偏头看了看他受伤的手臂,没说什么,蹲了下去,从杂物堆下面抱出一只陶罐子。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摸出三文钱来,递给屠老汉:“你孙女儿可真心疼你。家里就这么几个钱,用掉一文,她的嫁妆就少一文,她也舍得给你花。” 屠老汉呵呵一笑:“咱家阿鸢是个好孩子。” 李氏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把罐子塞回去:“攒了这么些年,才攒了两吊钱,阿鸢都十三岁了,这亲事可怎么办?” 屠老汉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我给王大夫送诊金去。” 院子外头,斐鸢将两老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屠老汉和李氏的年纪大了,耳朵不那么好使,说话的嗓门不知不觉就大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斐鸢的身体年轻,轻易便将这些对话捕捉到耳中。她低头垂眼刷着锅碗,装作没有听到。 爷爷奶奶肯定不想让她操心,她就装作不知道就是。 等到日头不那么毒辣,便又到了下田的时候。小麦已经收割完了,眼下正是点玉米的时候。李氏背着一只深色麻布袋走出来,对斐鸢说道:“阿鸢在家看家,我和你爷爷去田里点玉米。” 斐鸢看向扛起锄头的屠老汉,目光落在他受过伤的手臂上,扭身关上屋门:“不,我跟爷爷奶奶一起去。” “那怎么成?”李氏连忙放下布袋,把斐鸢往屋里推去:“日头晒得很,把你晒坏了怎么办?”小孙女儿本来就黑,被日头一晒,更黑了怎么办? 斐鸢不由笑起来:“奶奶,我都这样了,还怕晒么?” 声音又清又脆,像银铃儿被风吹响一般,好听得不得了。面上不带半丝自怨自艾,反倒有些坦然和爽快。李氏一愣,随即绷起脸:“那也不行,能不晒就不晒。” “不。”斐鸢扭身绕过李氏,一手提起地上装着玉米种子的布袋,一溜烟儿朝外面跑去了。 李氏叫了几声,叫不回来,看着小孙女儿越跑越远,不禁又气又恼。 屠老汉却呵呵笑了:“阿鸢想去,就叫她去吧。你去屋里,把我的草帽拿出来,到田里给阿鸢戴上。” 李氏无法,叹了口气,进屋拿草帽去了。 斐鸢跑了一段,便停下来,扭身往回看去。只见屠老汉扛着锄头在前,李氏拿着草帽在后,相伴着朝这边慢腾腾地走来,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欢喜。 从前的她怎么那么傻?竟然以为这样的日子辛苦。离开爷爷奶奶,跑出家门,削尖脑袋往上层人里挤。最后倒是混得人模人样,却有什么用?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几趟,吃不到爷爷奶奶做的饭,看不到爷爷奶奶的笑容。 如今却怎样?纵然没了千万家产,没了绝色容貌,斐鸢都不在乎。那些东西,她能挣来第一回,就能挣来第二回。只有爷爷奶奶,才是经不得失去的。 头顶是炎炎的烈日,脚下是被烤得炽热的土地,周身吹着热辣辣的风,李氏走了一段,脸上就流下汗来。抬头看见小孙女儿满脸笑容,很是来气:“你瞧瞧你,犯什么傻?这么热的天,你非要跟来,给你草帽,快戴上。” 斐鸢只是嘻嘻笑,钻过去顶了草帽,便背着布袋一溜儿小跑,快活地走在前面。 到了田里,李氏去接斐鸢肩上的布袋:“阿鸢在地头玩吧,我跟你爷爷去干活了。” 斐鸢躲过她,将布袋塞进屠老汉的手里,然后抢过屠老汉的锄头,说道:“我跟爷爷先干一会儿,累了就换奶奶。” “你这孩子,你从没干过农活,你不会这个,不要碍事。”李氏有些生气了。 “我会。”斐鸢说道,把着锄头,弯腰刨起坑来:“坑不能刨太深,不然种子长不出来。也不能太浅,种子会被晒干的。”说话的工夫,已经利落地刨了三四个坑,个个深浅、大小都差不多,又整齐又均匀:“奶奶你瞧,是不是这样?” 李氏和屠老汉看着这一幕,全都惊讶起来:“阿鸢,你何时会的这个?” 他们从来舍不得小孙女儿吃苦受累,十三年来,根本没让她摸过一丁点儿农活。可是看着小孙女儿的架势,却是老辣熟练的老农民,这是怎么回事? “我爹爹可是中过榜眼的,身为他的闺女,我也不能太笨不是?”斐鸢一边弯腰刨坑,一边说道。 李氏和屠老汉听罢,不由相视一眼,有些担忧。小孙女儿好些年没有提过她爹娘了,今儿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爷爷,你快把种子点进去,不然一会儿坑就干了。”斐鸢不知二老的心思,一心只想替爷爷奶奶分担点儿农活,弯腰把着锄头,埋头刨着一个个坑。 屠老汉收回目光,提起布袋,掏出一把种子,往每个坑里放了三四粒,放完便用脚尖把土壤盖上,再微微踩实了。 李氏狠狠瞪了一眼闷葫芦似的屠老汉,走在斐鸢前头,用鞋底把先前割小麦时留下来的麦茬踩倒,不让它们刺伤宝贝小孙女儿,口中试探问道:“阿鸢啊,怎么提起你爹爹了?” 十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京里做官的大儿子突然回来,留下一个女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名字,就匆匆离开了。随后,与大儿媳一起,再无音讯。 小孙女儿从小就长得黑,不像屠家人的白皙,但是像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大儿媳,五官秀美动人。李氏和屠老汉怜惜她没有爹娘在身边,对她百般疼爱。却不料当年虽然肤黑但是灵秀喜人的小娃娃,渐渐长成了又黑又矮的大冬瓜。 第5章 斐鸢没想那么多,她提起那素未谋面的爹爹,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会种田的事实,闻言笑道:“奶奶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刨坑吗?因为我随了爹爹的聪明,看一眼就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李氏听她说话脆生生的,一派快活,压下心底的疑惑,没有再问。 日头渐渐偏西,空气的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西边云霞布满半边天空时,一家三口收起农具,有说有笑,往家里走去。 快走到家时,远远看见院子里的情形,三人全都惊住了。李氏扯着嗓子尖叫一声,迈起脚步往家里跑了过去:“老天爷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斐鸢握起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被云霞映得赤红一片。 前方,枯树枝围起来的篱笆,被人全都推倒,露出光秃秃的院子。角里,仅有一块木板遮在上头的灶台,被人捣得粉碎,只余下一口黑漆漆的大锅。旁边,碗碟全被打碎,散落一地碎瓷片。屋门不见了,只有一片片碎木板,凌乱躺在地上。 “老天爷啊!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李氏飞快冲出屋子,抱着一只纸篓子站在门口,愤怒地大喊道。 里面本来有五六只鸡蛋,是上个月屠老汉做寿,三儿媳妇给的。李氏和屠老汉舍不得吃,都给小孙女儿留着。本领打算晚上给小孙女儿摊鸡蛋饼吃,谁知都不见了! 再看满屋子里,唯有的几件家具都翻倒着,被子也被人扔在地上,上面满是脏兮兮的脚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屠老汉的身影顿了顿,一声不吭,弯腰拾起地上的碎木板,拎了锤头修起来。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人过日子啦!”李氏愤怒地大叫道,转眼看见屠老汉闷不吭声地修门,气道:“你个没用的老东西,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打听了又怎样?一家三口老的老,幼的幼,逮着人又能怎么着?屠老汉绷着脸,瞥见小孙女儿的身影,低头继续修起门来:“天晚了,快把灶台修葺下,给阿鸢做饭吃。” “做什么饭?鸡蛋都没了,做什么饭?”李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哭天抹泪起来。 屠老汉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褶子皱了皱,丢下手里的锤头,往灶台边上走去。一边修灶台,一边对斐鸢说:“阿鸢,去你三叔家吃晚饭吧,咱们家吃不了了。” “我不饿,一会儿再去。”斐鸢说道。爷爷奶奶不去,她才不会去。抬脚走到方才屠老汉修门的地方,拿起锤子,接着修起来。 屠老汉的脸上动了动,又垂下去,闷头修起灶台来。 李氏只见爷孙俩一个比一个木头人似的,悲从心生,大声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没人理,渐渐觉得没意思,起身进屋,收拾起翻倒的家具和被子:“要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跟他拼命!” 斐鸢抿着嘴唇,眼神闪过厉色。 如果她没猜错,这是杨有田家干的。杨有田家,就是晌午骂斐鸢最厉害,被斐鸢一脚踢到河里,杀鸡儆猴的妇人胡氏。她吃了这个亏,必不愿意。斐鸢想过她会报复,却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皱了皱眉,有些懊恼。于时下女子而言,最恶毒的不外乎是流言。斐鸢不怕这个,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嫁人,不论什么流言,都伤不了她一丝一毫。原以为胡氏的报复方式会是这般,却没想到…… “哎哟?这是怎么了?”忽然,院外响起一个刻意拔高了的妇人声音,“屠大爷,你们家做什么缺德事儿啦,怎么被人把灶台都砸了?” 斐鸢抬头去瞧,看清来人的面孔,不由笑了。丢下锤头,拾起一块木板,在手里掂了掂,起身往外走去:“婶子怎么有空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胡氏。晌午吃了斐鸢的亏,咽不下去,回家便告给男人。吃过饭后,便带着家伙砸了屠老汉的家。她还嫌不够,巴巴跑来几趟,就等着听屠老汉一家的哭腔。 “我听到有人哭,赶紧过来看看。屠大爷,要不要我叫我家有田过来给您帮把手呀?”胡氏装模作样地道,“你看,你们家大儿子虽然有出息,却是许多年没有音讯了。二儿子、三儿子虽然在身边,却……啊!” 斐鸢本想给胡氏留几日清闲日子,待她解决了李露儿的事再收拾她。没想到胡氏等不及,这就凑上来了。手里拎着木板子,劈头盖脸地朝胡氏打过去:“婶子,晌午两个巴掌没喂饱你?” 玩心眼,斐鸢自问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不敢保证百分百能赢。但是,玩粗的,斐鸢输过谁? 前世最落魄的时候,被七八个男孩子追着打,斐鸢都能生生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后来成为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遭过一次绑架后,斐鸢就请了师父专门教她拳脚,最不怕的就是玩拳头! “我这个人,最是孝顺,既然婶子没吃饱,我再管婶子一顿!”斐鸢往胡氏的头上打了两板子,趁她抱头自顾不暇的时候,收了手,一脚踢在她的膝弯处。胡氏不防,哀叫一声跪倒,斐鸢趁机一脚踩在她背上,举起板子狠狠抽她的屁股:“婶子慢慢吃,这顿管饱!” 斐鸢不打她的脸,这也是有讲究的。倘若把胡氏打成猪头,回头她告给男人,纠结村民来闹,却不好收拾。倘若打她的屁股,谅她不敢脱了裤子给人看。 木板抽在胡氏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胡氏又痛又羞,气得哇哇直叫。斐鸢毫不手软,一下下抽得实在:“我家的家事,婶子知道得不少?” 屠家三个儿子,大儿子最有出息,也就是屠飞鸢的爹,却十几年没有音讯。二儿子最没出息,除了搜刮二老就没别的事。三儿子最是冷情,除了逢年过节,再不来看一眼。 这三个儿子,一直是屠老汉和李氏心中的痛,被胡氏嚷嚷出来,可谓是生生往二老心头插了一把刀。斐鸢两世之中,最恨的便是别人欺侮爷爷奶奶。 “阿鸢!”屠老汉和李氏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阻拦:“阿鸢,快住手,不能打了!” 屠家在大牛村的最北头,前后都没人家,但是胡氏这样大声叫嚷,只怕一会儿也要来人了。屠老汉和李氏虽然生气胡氏的作为,但是更不想小孙女儿落下不好的名声,连忙拉她的胳膊。 第6章 “爷爷奶奶别管!”斐鸢拨开两位老人,狠狠一脚踩在胡氏的背上,将板子换到左手拿着,弯腰拽住胡氏的裤腰,猛地往下一扯! 胡氏顿觉下面一凉,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小贱蹄子,你做什么?”偏偏她被斐鸢踩在腰眼上,任她如何四肢抓爬,就是翻不了身,察觉到斐鸢的意图,胡氏吓得脸都白了:“你住手!快住手!” “你叫吧,尽管大声叫,叫大伙儿都来看你光着屁股的样子!”斐鸢勾唇冷笑,三下两下扒了胡氏的内裤,挑在木板子上,松开脚,退后一步:“看见没?如果你敢把我打你的事说出去,这条内裤会落在谁手里,我就不保证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胡氏又羞又气,抓起裤子赶紧套上,爬起身,看着被斐鸢挑在半空的内裤,脸上又青又白:“你,你,你这丫头怎如此歹毒?” “滚!”斐鸢冷冷地道。 胡氏的脸上涨得通红,怒而转头,冲着屠老汉和李氏嚷道:“你们教的好孙女!” 屠老汉早在斐鸢扒胡氏裤子的时候,就背过去避进院子里了。李氏虽然也惊呆了,但是回过味来,心里不免觉得解恨:“你快滚!别脏了我家门口!” “你们……你们等着瞧!”屁股火辣辣的痛,又丢了内裤,胡氏又羞又窘又恨,却丝毫没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跑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阿鸢,这条……脏东西,你还真留着啊?”李氏虽然对斐鸢的做法解气,但是看着那条脏兮兮的东西,还是不禁恶心。 斐鸢挑着木板:“谁要留它?” 挑着胡氏的内裤,走到灶边,丢进了柴堆里:“一会儿做饭,当柴火烧了。” 就算胡氏来偷,也死活找不到。这个把柄,就算捏死在斐鸢的手里了。 李氏站在院子里,透过模糊的光线,看着胖墩墩的小孙女儿,眉眼仿佛闪过冷诮,恍惚见到了当年大儿子的模样。 天黑透时,一家人才勉强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个大概。门勉强拼好了,灶台也糊好了,就是碗被摔了,没有家什吃饭。 “我去老三家借几个碗。”李氏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斐鸢随后起身:“我陪奶奶一起。” “不用你,你在家歇着。”李氏一把将斐鸢推回屋里。 屠老汉也拉斐鸢:“就这几步路,你跟着做啥?” 斐鸢只好留下来。 李氏去了许久,不见回来,斐鸢站起身道:“爷爷,我去找奶奶。” 失而复得的亲情,让斐鸢百般珍惜,一点儿也经不得再失去。生怕李氏有个闪失,急急向外走去。 “你在家待着,我去。”屠老汉劝不动她,便把她按回去,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才走到院子里,李氏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篮子,喜滋滋地道:“我今日去得巧,老三家在炖肉呢,我给阿鸢要了半碗。” 进屋放下篮子,揭开笼布,顿时香喷喷的味道飘了出来。是小半碗土豆炖肉,肉还不少,李氏端出碗来,喜滋滋地对斐鸢招手:“阿鸢快来吃。” “真香。”斐鸢没客气,走过去捏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然后又捏了一块肉,偎到李氏身上,往她嘴里塞去:“奶奶居然要来了肉,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奶奶也吃。” 李氏本来不想吃,听了斐鸢的话,不禁乐得咧开嘴。斐鸢趁机把肉塞到她嘴里,李氏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嘴甜起来了。” 屠老汉就没那么好哄了,见斐鸢端着碗过来,摇了摇头,起身往外头走去:“我烧火做饭去。” 李氏把碗从篮子里拿出来,然后抿嘴笑着端到斐鸢的眼前:“阿鸢瞧,这是什么?” 只见碗里头,装着五六只红皮鸡蛋,斐鸢不禁讶异道:“三叔三婶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你玉儿姐姐回来了,她给我装进来的。”李氏说道,撇了撇嘴:“依着老三两口子,给我装一块肉回来,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的,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他,给他娶媳妇,给他盖房子,他就这么对老娘……”李氏端着鸡蛋往里屋去了,嘟嘟叨叨的声音传出来。 斐鸢忍俊不禁,背过身捂住嘴,一抽一抽地笑起来。奶奶骂人,从来都是把自己一道骂进去。 笑着笑着,渐渐止了。低头瞧着脚上针脚细密的鞋子,是李氏亲手纳的千层底。奶奶别伤心,他们不孝顺你,阿鸢孝顺你。 不多会儿,饭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饭好了,来吃饭。”李氏把面汤和窝窝头端进来,还有一小碗摊的鸡蛋饼,“阿鸢今天累坏了,多吃点补一补。” 斐鸢清脆地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就吃。谁知,筷子夹到一半,蓦地从手里掉下去。“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怎么了?”李氏吓了一跳,看着斐鸢的手,只见那只手颤得厉害,顿时明白过来,气道:“是不是胳膊疼?你这孩子,我就跟你说,你没干过活,不用你,你偏犟,一亩地的活都给你干了,可不胳膊疼了?” 斐鸢吐了吐舌头。这个身体实在太娇了,一点儿重活也没干过。本来下田回来时,就有些虚脱了,偏偏遇到胡氏,便强打精神撑着。熬到这时候,真是一动也动不了了。 李氏见斐鸢试着拿起筷子,却是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气得搁下碗,起身坐到斐鸢身边,夹起鸡蛋饼,喂到斐鸢嘴边:“看你再逞能!” 斐鸢放弃了自己吃饭,张嘴享受着李氏的慈爱:“奶奶,你知道什么呀?干了一下午活,我觉得自己瘦了有一斤呢。照这样下去,每天瘦一斤,一个月后我就身段儿苗条,人见人夸啦。” “你就做梦吧!”李氏又好气,又好笑,板起脸道:“吃饭!” 入夜后,大牛村沉入一片寂静。 李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哎,你觉不觉得阿鸢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被推醒的屠老汉声音还有些含混。 李氏道:“中午在河边,你瞧瞧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变了个人一样。下午在田里的时候,一亩地几乎都是她倒弄的,死活不叫我们插手。还有傍晚,她对胡氏做的事,简直骇死人了。你说,她哪里来得这些主意?” “从前阿鸢性子软和,你说她不像老大的闺女。如今阿鸢有主意了,你又觉得不对。”屠老汉的声音带着点儿困意和不耐烦。 第7章 “可是……” “你别疑神疑鬼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阿鸢爹小的时候,你就老怀疑抱错了。”屠老汉翻了个身,“你我两人都是庄稼人,生了个儿子却做了大官,你觉得对劲吗?阿鸢就是像她爹,有什么不对的?” “也是。”李氏说道,声音渐渐带了骄傲:“咱家大海,从小就不凡。要我说,若是咱家朝中也有亲戚,说不定大海能考个状元,不止是榜眼。” 屠老汉没应声。 黑暗中,李氏的抽咽声渐渐响起:“整整十三年了,大海一点儿音讯也没有,他还活着吗?” “别想那些没用的!”屠老汉忽然斥了一句,“去那屋看看阿鸢,她今天吃了惊吓,又干了一下午活,别晚上蹬被子着凉了。” 李氏抹了把泪,坐起身,摸黑往斐鸢的屋里去了。 斐鸢的确没睡好,她此刻陷入前世的梦境,梦见爷爷奶奶先后去世。空有大把的钱,空有响亮的名头,却换不回来爷爷奶奶的笑容。伏在灵前,痛哭不已。 “阿鸢?阿鸢?”李氏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有呜呜的哭声,吓了一跳。 走到床前,借着月色一看,才发现小孙女儿只是被梦魇着了,便伸手推她道:“阿鸢?快醒醒,别怕,都是梦。” 斐鸢渐渐醒来,睁开眼睛,只见李氏站在床边,猛地坐起来,撞进李氏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奶奶!” 她是混蛋,斐鸢是混蛋!甚至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她都不在身边! 李氏连连拍着她的后背,哄道:“阿鸢乖,阿鸢不哭,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出气!” 李氏已是五十多岁的人,这个年纪做农活都有些吃力,却还想着给她出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斐鸢埋在李氏的怀里,摇头说道:“没有,奶奶,我梦见水鬼来勾我的肠子。” 闻言,李氏不禁好气又好笑,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 “我没事了。”斐鸢抹了抹泪,推李氏道:“奶奶快去睡吧。” 李氏便回了屋,将此事同屠老汉一讲,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回你不觉得不对了?”屠老汉笑道。 “那傻孩子。”李氏合上眼睛,没了心事,很快睡着了。 隔壁屋里,斐鸢枕臂躺着,睁着眼睛看向上方黑漆漆的一片。 这辈子,她再不是斐鸢。她是屠飞鸢,只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小宝贝儿,再也不离开爷爷奶奶半步!屠飞鸢醒来时,窗外已经亮了。看着天色,估摸有六点了,便坐起身,准备穿衣裳。谁知胳膊疼得厉害,不禁龇牙咧嘴,连连吸气。屠飞鸢咬牙撑着,下了床。 “爷爷,奶奶?”屠飞鸢推开虚掩的门,不见人在,便退出来一看,靠在墙边的锄头不见了,顿知屠老汉和李氏趁着清晨凉快,去田里干活了。 这会儿再去田里已经不赶趟了,不如留下来做饭。屠飞鸢抱了柴火在灶边,准备生火。屠老汉和李氏都是勤劳能干的人,又刚收了麦子,家里并不缺吃的。屠飞鸢想了想,从李氏收起来的宝贝篓子里拿出两只鸡蛋,又捡了几个窝窝头,烧火做起饭来。 屠老汉和李氏回来后,只见屠飞鸢已经做好了早饭,直是又惊又喜:“阿鸢起来啦?身上还疼不疼?” 屠飞鸢打了水给两人洗手,端着早饭跑进屋里,脆生生的声音充满了院子:“不疼啦。” “让爷爷瞧瞧,阿鸢做了什么好吃的?”屠老汉对小孙女儿的变化,心里高兴得紧,洗完手便笑呵呵地走进屋。只见桌上,筐子里是几只窝窝头,微微点头。视线一转,落在盛着蛋花汤的碗里,不禁凝住了。 李氏随后走进来,看见了蛋花汤,顿时急了:“阿鸢,你怎么把蛋花打得这么碎?” 二老仅有种田这么点本事,一年到头也就能填饱一家三口的肚子,想吃好的却是艰难。这几只鸡蛋,还是昨晚李氏去三儿子家,恰逢大孙女儿屠小玉回娘家,才给她装了几只,否则也是没有的。 李氏本来打算都留给屠飞鸢,此时只见屠飞鸢全都打成了蛋花,不禁急了,出去拿了勺子,使劲在碗里捞,想把蛋花都捞给屠飞鸢。 “奶奶别忙了,捞不出来啦。”屠飞鸢坐下来,捧起碗,掩住唇边的笑意。 可不是吗?一片片蛋花打得细碎,就像雪花一样,全然融进了面汤里,一片也捞不出来。李氏拧起眉头,张口要训屠飞鸢。还没开口,便被屠老汉打断了。 “阿鸢打蛋花的手艺,十分高明啊!”屠老汉坐下来,捧起碗端详了两眼,笑着赞道。 屠飞鸢从碗里抬起头,冲李氏说道:“奶奶,快坐下吃吧。” 李氏到底不高兴,吃饭的时候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跟屠飞鸢说。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客人来了。 “屠家爷爷、奶奶,屠姑娘,打扰你们吃饭了。”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 屠飞鸢抬起眼睛,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如修竹,挺拔地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两本书,眉目修谨而敬重,正是何青云:“我来还书。” “哟,是何家小子啊?”李氏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接过何青云递过来的两本书,“好孩子,还想看什么书?走,跟奶奶去挑。” “奶奶!”屠飞鸢站起来,阻止李氏,“奶奶,咱家还乱着呢,书都没来得及收拾。等我一会儿收拾下,再借给何公子。”说罢,偏头看向何青云,“何公子下午再来吧。如果着急,一会儿过来也行。” 何青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麻烦屠姑娘了,那我一会儿再来。” “不送。”屠飞鸢拉着李氏坐下。 何青云不由得有些惊讶。往常来借书的时候,屠飞鸢总是送他到门口,今日为何……脑中不禁浮现出昨天李露儿说的话,身形一顿,抬脚离开了。 “阿鸢,今日这是怎么了?”李氏诧异地道。往常的时候,小孙女儿可是最高兴何青云来家里的。每次他来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怎么今日,如此冷淡? 屠飞鸢埋头喝着蛋花汤,只道:“没事。” 屠老汉从碗里抬起头,看了屠飞鸢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吃起来。 吃过饭后,李氏与屠老汉去田里干活。还有四五亩地的种子没有点下去,得抓紧时间。 第8章 “阿鸢在家休息,就不要跟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老汉说道。 “就是,把家里收拾一下,别耽误了何公子借书。”李氏吩咐道。 屠飞鸢点头:“我知道了。” 屠老汉和李氏便提着锄头与种子,一前一后走了。屠飞鸢目送两人走远,乖巧的神情瞬间敛去。想起何青云借书时,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溢出一声冷笑。 一个时辰后,何青云来了。 走进院子时,就见屠飞鸢搬了凳子坐在当门,脚下放着一只水盆,以水面做镜,一下一下梳着乌鸦鸦的长发。 “屠姑娘。”何青云颔首一礼,提着一只芦苇叶子编成的小篮子走进来,“屠家爷爷奶奶都下田了吗?” 屠飞鸢头也不抬:“嗯。” 何青云有些诧异。从前他每次来,她都会立刻站起来,恭敬又仰慕地叫一声“何公子”。佝偻着肩膀,拘谨地站在一边,或者回答他的问题,或者一声不吭。 “屠姑娘,书都收拾好了吗?”顿了顿,何青云客气地问道。 屠飞鸢这才抬起眼睛,打量他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他手里提着的篮子上。 “一些糕点,给爷爷奶奶尝尝。”何青云将手里的小篮子向前送了送。 屠飞鸢挑了挑眉。何青云借了三年的书,除了逢年过节,可从没有过这种表示。 如果东西是送屠飞鸢的,屠飞鸢定叫他怎么拿过来的就怎么拿回去。可是,既然是送给爷爷奶奶的,不妨收下。 “东西放下,你走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说完,又低下头去。 前世,作为酒庄老板,穿梭在各种场合,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裙下之臣更是涵盖各个年龄层的帅哥。眼前的少年固然有些姿色,却如清粥小菜一般,实在不是她的菜。 何青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姑娘?”他喊了一声,见屠飞鸢不搭理他,心中觉恼。到底忍住了,抿着唇,将手中的小篮子朝前头送了送。 谁知,屠飞鸢仍不接,不禁再也忍不住:“屠姑娘,在下想借两本书回去!” “不借。”屠飞鸢头也不抬,干脆拒绝。 何青云怔住,随即,眼中浮现轻蔑。屠先生是那样才华横溢之人,为何女儿如此不堪?整了整神情,把篮子放在一旁的水缸上:“可是在下的未婚妻,给屠姑娘带来的不便,令屠姑娘恼了?若是如此,在下替她给屠姑娘赔罪了。”说着,退后一步,弯腰对屠飞鸢拱手一礼。 他都如此给她面子了,她纵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吧?何青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屠飞鸢。 屠飞鸢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少年:“这个罪,你赔不起。” 何青云顿时满脸愕然。这个又黑又胖、又矮又丑的大冬瓜,她凭什么给自己难堪?紧紧抿起唇,转身走了。 屠飞鸢轻蔑一笑,低下头继续梳头发。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凭什么以为她会给他脸?若非借他引出李露儿,她一眼都懒得看他。 何青云憋了一股气,一路快步回了家。陆氏正在院子里择菜,见他两手空空的回来,不由讶道:“云儿,为何没有借书回来?” 何青云脚步一顿:“嗯,没有借来。”避开陆氏的注视,快步往屋里去了。关上门后,维持了一路的淡然再也绷不住,满脸懊恼与气愤。 果然如露儿所说,那个丑八怪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而且,还牵扯到他!一头仰倒,扯过被子蒙住脸,咬牙切齿地抓着被子,心里从没有过的厌烦! 良久,何青云掀开被子,整了整衣衫,打开门走出去。 陆氏闻声看过来:“云儿去哪里?” “去借书。”何青云的面上恢复一贯的淡然,对陆氏行了一礼,便抬脚出门了。 李露儿坐在窗前,对着一只巴掌大的铜镜,扭动着身姿。王有禄新送给她的这根玛瑙簪子不错,红彤彤的,衬得她的肌肤愈发娇艳。 正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着,忽然听到院子外头喊道:“露儿,何公子来了。” 李露儿抬头,透过窗子往外看去,只见何青云站在院子里,清隽的面上不见丁点儿笑意,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死肥妞对他说什么了?想到这里,猛地站起身。 随即,又想到已经跟何青云打过招呼,心里安定两分。将铜镜扣在桌上,整了整表情,挤出一副娇羞又惊喜的模样,小跑出去:“你来啦。” “露儿。”何青云对李露儿点了点头,目光移至李露儿的头上,温声赞道:“你戴这根簪子真美。” 李露儿的笑容僵了僵。从前的时候,他可没这样夸过她。为何今日,独独夸她的簪子?眨着眼睛,娇羞地道:“是爹爹买给我的。” “伯父真有眼光。这根簪子,很配你。”何青云真心说道。 一旁,李母的眼睛闪了闪,转身走开了。 簪子的来历,李家上下都是知道的。何家小子固然会读书,将来或许有个锦绣前程。然而,那都是将来的事。王有禄看上李露儿,时不时献殷勤,却是看得见的好处。于是,对李露儿的本事,李家上下只有赞赏的份。 “露儿,我有麻烦了。”只见周围没人了,何青云低声说道,眉宇透着一丝烦恼,“果然如你所言,屠姑娘记恨上你了,便连我也……今日我去借书,她便不肯借给我。” 李露儿听着他说话,心里一会儿拔高,一会儿跌下。听到最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当什么,原来死肥妞赌气不肯借书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气愤、不敢置信的神情,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咬起嘴唇:“她,她怎能如此?” 何青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不能如此对你。”李露儿一脸不忿模样,“屠姑娘不能这样,你又没有招惹她,她就算有气也该朝着我来,我去跟她分说分说。” 死肥妞,倒是长心眼儿了!不敢揭穿她,就从何青云借书这里入手!李露儿的眼中闪过轻蔑,连揭穿她都不敢,死肥妞还有什么本事?窝囊成那样,害得她还得跑一趟!心下决定,如果三句话内,死肥妞不松口,她就狠狠收拾她一顿! 何青云跟在后面,向外走出去。 君子爱书,取之有道。他求助于未婚妻,也算不得不择手段。眼神闪了闪,浮现一抹势在必得。屠先生曾经考中过榜眼,他留下来的那些书,都有他做过的读书笔记,真正是千金难求。他一定要借到。 第9章 李露儿的到来,屠飞鸢并不感到诧异。[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拒绝何青云,为的就是李露儿上门。余光朝外一扫,何青云就站在篱笆外面,唇角微勾,低下头继续编辫子。 从前的屠飞鸢不会打扮,只懂得把一头乌鸦鸦的青丝绑成麻花辫,甩在脑后。衬得她的圆滚滚的脸,黢黑的皮肤,真正是土得不行。 方才对着水面梳头发的时候,屠飞鸢仔细打量过这副容貌,虽然黑了些,胖了些,却有个好底子。假以时日,瘦下来、白一点,必然是个美人胚子。 “屠姑娘,你为何不借书给何公子呢?”李露儿莲步轻移,走到屠飞鸢的身前,细声细气地说道,“何公子读书,是天大的事,你如此作为,乃是耽误他的前程,你可知道?” 姣好的面上,一副善良体贴,深明大义的模样。 屠飞鸢勾了勾唇,抬起眼,懒洋洋地道:“书是我爹留下来的,我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碍着谁了?” 李露儿不禁一愣,死肥妞不是最喜欢何青云的吗?怎么当着何青云的面,却对这番说辞无动于衷? 屠飞鸢暗恋何青云,并没瞒过许多人。至少,李露儿心里门儿清。心里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表面上却对屠飞鸢很好。每当旁人欺侮屠飞鸢时,她便站出来“维护”一番。由此,村民们对她交口称赞——李家丫头,不仅生得好,心也好。 屠飞鸢也认为,只有李露儿这样貌美又善良的姑娘,才配得上何青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故此,撞破李露儿与王有禄的苟且,才那样惊讶、气愤。 “屠姑娘,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难为何公子。”顿了顿,李露儿试探说道。 屠飞鸢眼也不抬,一心一意地编着辫子。 死肥妞,居然敢无视她!李露儿深吸一口气,压下恼怒:“屠姑娘,你可是为了那件事,生我的气?我只是想救你的命,没想过会使你失了名声。你若恨我,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应如此对待何公子。” 站在外面的何青云,听到此处,眼中浮现感动。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嫌恶。露儿还是太善良了,就该骂屠飞鸢一顿才是。屠飞鸢这样的人,简直是心肠歹毒,为了一己之私,就破坏他人的前程! “演得不错。”屠飞鸢点了点头,忠恳地评价。 李露儿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有些惊疑。死肥妞自从落水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的木讷、愚笨、憨呆,全都不见了。 只见坐在身前梳辫子的少女,神态慵懒,举止闲适,分明……不禁想起昨天在河边时,屠飞鸢冷厉的眼神。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李露儿眼神一沉,向前两步,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屠飞鸢,你别给脸不要脸!再不知好歹,下次淹死你信不信?” 屠飞鸢迎上李露儿威胁的眼神,不由得笑了。如果村民们发现,他们心中美丽、善良、温柔体贴的女子,实际上是一个阴狠、自私、残酷、不知廉耻的贱人,不知心情是怎样?想到这里,有些兴味:“我不借,你们走吧。” 李露儿愣了一下,立时恼了:“屠飞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完,伸手往屠飞鸢的耳边拂去,指甲凶狠地掐向她的脸。 屠飞鸢眼神一冷,手中梳子往外一翻,迅速挡在面前。顿时,只听一声痛呼,李露儿迅速收回手。却是晚了,娇嫩的手背上,印着深深的数道齿印,鲜红鲜红的。 “好走不送。”屠飞鸢似笑非笑,收回梳子。 李露儿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屠飞鸢。这个死肥妞,还真是变得不一样了!抿紧唇,恨不得把屠飞鸢按在地上,狠狠扇一顿耳光。然而,余光瞥见院子外头的何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如何才肯借?”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屠飞鸢抬起脸,对李露儿勾了勾手指头。 李露儿目露狐疑,盯着屠飞鸢手里的梳子,犹豫了下才靠过去:“你说。” “把你头上的玛瑙簪子摘下来。”屠飞鸢的目光向上一移,说道。 李露儿听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你看上我的簪子了?”还以为死肥妞长什么本事了,原来不过是见钱眼开,看上她的簪子了!思及至此,不禁“呸”一口,斜起眼角道:“我给你,你敢要吗?” “谁说我要你的簪子了?”屠飞鸢勾了勾唇:“王有禄送你的东西,我要一半!” 李露儿猛地睁大眼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屠飞鸢,你可真敢想啊!” “你可以不答应。”屠飞鸢视线一转,扫过院子外头的何青云,眸中浮现兴味。秋闱就快要到了,何青云舍得屠大海的笔记吗?只要何青云舍不得,李露儿就不得不舍得。 果然,李露儿掐着手心,咬牙说道:“好,我给你!” “我等着你。”屠飞鸢说道,忽然惊讶一声,“对了,王有禄送你的东西,我记得一共有八件。一人一半,共是四件,你别数错了。” 李露儿瞪起眼睛,气得脸都歪了。这个死肥妞,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她不该每次得到宝贝,都戴出来显摆的。李露儿心里滴着血,面上挤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转身朝外走去。她可不会闷不吭声地牺牲,她要让何青云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谁知,身后传来一声:“何公子,我要考虑一日,你明天再来吧。” 李露儿神色一怔,狐疑地转身:“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不希望姓何的知道。”屠飞鸢低头拨去梳子上的落发,慢条斯理说道,“给我听见风声,这书可就不借了。” 李露儿的漂亮脸孔顿时扭曲起来,从牙缝里挤出来:“好!”好个死肥妞,敢贪她的宝贝,也不嫌烫手?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李露儿阴沉地笑了。 打发走了两人,屠飞鸢起身回屋,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木箱子。打开盖子,揭开一层层油纸,一本本有些年头的书籍便露了出来。封皮用类似小篆的字体写着书名,里面的内容是规整的文章,只可惜屠飞鸢一个字也不认得。 这个世界的字体,与前世相差甚多。屠飞鸢拿出两本书,翻了翻内容,几乎没有认识的字。不过,却在书中发现一个字迹。工整,有力,规矩。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屠大海的字迹。 第10章 屠大海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典型的飞上枝头变凤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年考上榜眼后,人人口中都谈论他,三句不离他的名字。随着屠大海的音讯全无,才渐渐淡了下来。 屠飞鸢摇了摇头,把书放回去。官场沉浮,诡谲多变,老实规矩的人是站不住脚的。屠大海的字迹,老实又工整。字如人,屠大海写着这样的字,只怕是个老实规矩的人。这些年来,音讯全无,只怕…… 快到中午了,屠飞鸢折好油纸,盖上木盖,推回床底。走出屋子,来到西墙根下,揪了一小把鲜嫩的豆角。洗干净切成小段,搁在一只小瓷碗里,又切了葱末,撒在上面,外加一小撮盐巴。思考一时,进屋拿了一只鸡蛋,磕破蛋壳,卧在碗里头。 往锅里舀了几瓢清水,将小瓷碗放在篦子上,又蒸了几个窝窝头,烧火做起午饭来。炽热的火焰,烤得屠飞鸢很快流下汗来。闻着从锅沿里渐渐溢出来的饭菜香气,屠飞鸢不仅没有露出笑容,反而皱起眉头。 太穷了,家里实在太穷了。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行。天天都是窝窝头,一点肉星、油星都见不到。这样下去可不行。屠飞鸢一边往灶里填着柴火,一边拧起眉头。 中午的时候,李氏和屠老汉回来了。 “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屠飞鸢迎上前去,“爷爷奶奶,累坏了吧?快进屋坐,我打水给你们洗脸。”接过屠老汉手里的锄头,又接过李氏手里的布袋。 屠老汉笑呵呵地道:“不用阿鸢,爷爷自己打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你这孩子,还黏人起来了。”李氏被屠飞鸢挽着手臂,诧异小孙女儿的变化,更多的却是高兴。阿鸢从前就是太沉默寡言了,现在这样就好,活活泼泼的,以后嫁进婆家也讨喜。 屠飞鸢将脸颊贴在李氏的手臂上,贪恋地蹭了蹭:“我就喜欢跟爷爷奶奶在一起。” 前世,屠飞鸢不知父母为何物,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一世,竟是同样的际遇,有爹有娘却从来没见过。 不过,谁在乎呢?屠飞鸢的眼睛闪了闪,她有爷爷奶奶就够了。 “我瞧瞧阿鸢又做了什么饭。”屠老汉洗过手,往灶台边上走去。掀开木头锅盖一看,只见数块窝窝头围着小半碗香喷喷的炖菜,不由笑了:“咱们家阿鸢越来越能干了。” 屠飞鸢就喜欢听爷爷夸她,跑过去抱住屠老汉的手臂:“爷爷去屋里坐着,我把饭端过去,咱们吃饭。” 屠老汉笑呵呵地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阿鸢啊,爷爷奶奶不喜欢吃鸡蛋,往后你做饭啊,自己把鸡蛋吃了就行了。” 不喜欢吃?搁到现代的时候,鸡蛋遍地,再也不是稀罕物的时候,屠飞鸢或许会信。这个时候,屠飞鸢一百个不信。眼睛眨了眨,低声说道:“爷爷,咱们一起吃。否则,阿鸢怕被水鬼勾肠子。” 屠老汉听罢,摸着屠飞鸢的脑袋,呵呵笑了起来。 李氏跟在后面走进来,拧起眉头说道:“哪有什么水鬼?阿鸢别胡思乱想,你这么孝顺,不会有水鬼来追你的。” 屠飞鸢拧着眉,使劲摇头:“你们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好好好,一起吃。”李氏怕小孙女儿又哭,怒其不争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傻?有好东西还不赶紧抢着吃!” 屠飞鸢低头掩住窃笑,转身跑到灶边,把饭菜端了进来。 “味道不错。”屠老汉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鸡蛋炖豆角,放入口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氏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只觉鸡蛋嫩滑,豆角香脆,忍不住点头:“咱们家阿鸢,天生就是个贤妻良母,谁看不上阿鸢,才是瞎了眼呢!” 吃过饭后,屠老汉和李氏休息去了。晌午的日头太热,这个时候下田吃不消。待到日头绕过正当空,两人才起身,喝了壶凉茶,拿起家什下田去了。 “田里活不多了,阿鸢不必跟去,在家看家吧。”临出门前,李氏嘱咐道。 屠飞鸢点了点头:“嗯。” 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李氏和屠老汉远去。屠飞鸢握了握拳头,爷爷奶奶,再等等,你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不久,李露儿来了。 屠飞鸢勾起唇,走上前,伸手道:“拿来。” 李露儿的手里托着一包东西,高高挑起眉头:“我再问你一遍,你非要不可?” 此时,何青云没有跟来,四下也没有人,李露儿便懒得装模作样,娇美的面上满是刻薄。 “我是不稀罕要的。”屠飞鸢垂下眼睛,屈手弹了弹指甲,“好似是你那未婚夫,非要借我家的书不可?” 李露儿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给你!”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拍在屠飞鸢手里,娇美的脸蛋儿,狰狞得厉害:“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收回来!” 屠飞鸢抬起眼睛,瞧着李露儿,轻轻掂着手里的包裹,忽然扬手,朝远处用力一扔。顿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直直落在篱笆外面:“我可不敢招惹你,你既然不甘给我,便拿走吧。” “你!”李露儿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物被屠飞鸢随手丢出去,气得眼睛都红了,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朝屠飞鸢扑过去:“我撕了你个小贱人!” 屠飞鸢猛地回头,一双黢黑的眼睛直直盯着李露儿,眼神冷厉,隐隐闪动着血光。李露儿蓦地撞进去,顿时愣住,呆呆地停在屠飞鸢身前一步。 “滚!”屠飞鸢冷冷地道。 李露儿如被雷击,顿时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退后两步。胸中砰砰急跳,睁大眼睛看着屠飞鸢,满是惊惧。死肥妞,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不知不觉,退到院子外面。忽然脚下踩到什么,“咯吱”一声,李露儿连忙抬脚,低头一看,踩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方才被屠飞鸢丢出来的一包首饰。 “呀!”李露儿连忙弯腰拾起,打开手帕一瞧,只见两样已经坏了,银质蝶翼断了一扇,绿松石珠子断了线。一时间,眼睛红了。 这些东西,是她辛苦讨好王有禄才得来的!平时舍不得戴,一直放在匣子里,竟然坏了两件!李露儿咬着牙,恨不得冲进去撕了屠飞鸢,然而方才撞见的两道冷厉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敢上前。 第11章 最终,何青云清隽的面孔浮现眼前,李露儿吸了口气,包好四件首饰,重新走进院子里:“请屠姑娘收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一回,口气客气了许多,再不是方才张扬无忌的模样。 屠飞鸢不就是想折辱她,出一口气吗?她就给她折辱!待到来日,她做了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才有这个死肥妞的好看! “有两件坏了,你去换成好的。”屠飞鸢打开手帕,扫了一眼,推了回去。 李露儿的脸上隐隐又抽搐起来。 不多久,李露儿换了完好的首饰,又来了。 屠飞鸢接过来,打开手帕,检查两眼:“嗯,叫何青云明天来借书吧。” 李露儿阴沉沉地盯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屠飞鸢才不管李露儿如何恼恨,从手帕里拿出那根玛瑙簪子,挽了个利落的发式,别在显眼处。而后把其余三件首饰包起来,塞到怀里。关上门,向外走去。 家里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放在家里,说不定又被谁摸去了。进城卖掉,换点实在东西,给屠老汉和李氏补补身子才是要紧事。 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大树下有几名妇人在乘凉。屠飞鸢走过去,清脆地挨个叫了一遍:“大婶,大娘……” “哟,黑妞子,到哪儿去啊?” 屠飞鸢清脆地答道:“大娘,我进城去。”随着她说话,别在乌黑头发里的玛瑙簪子,闪动着红彤彤的光泽,十分显眼。 “哟,黑妞子,我怎么瞧着你头上这根簪子有些眼熟?”一名妇人说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是呀,这不是李家丫头前两日戴着的那根簪子吗?”又一名妇人说道。 屠飞鸢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道:“是李姑娘,她觉得自己做事不周到,害我名声被污了,就把这根簪子送给我当赔罪了。”她生得又黑又胖,这一抿起嘴儿,又老实又憨厚,再没人疑她的话。 “哎哟?是这样啊?”几名妇人闻言,纷纷愣住。 屠飞鸢抿了抿嘴儿,清脆地道:“大婶,大娘,我进城去啦。”说罢,顶着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出了村子。 身后,一声声嘀咕声,被风吹来,传入屠飞鸢的耳中。 “没道理李家丫头救了黑妞子,却反过来给黑妞子赔罪?” “黑妞子头上戴的首饰,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若是偷来的,她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戴出来?” “难道真的是李家丫头弄错了,黑妞子并没有勾引王有禄?” 随着走远,声音渐渐听不真切,屠飞鸢的唇角微微勾起,加快脚步往城里走去。 离村子最近的镇子叫做蓝山镇,并不太远,走得快了,一来一回才一个多时辰。屠飞鸢走在硬邦邦、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没有树荫遮挡,很快被晒得冒出油来,不禁格外怀念前世的爱车。 不过,能换回爷爷奶奶,那些算什么?屠飞鸢抬起袖子,遮在脸上头,挡住一些阳光,加快脚步往城里走去。 一路快走,在双脚累得快要木了的时候,终于来到城门口。屠飞鸢摸了摸胸口塞着的小包,打起精神,走进城里。 蓝山镇位于清河县,与京城紧邻。故此,镇子虽然并不大,倒也算得繁华。屠飞鸢打量着来来回回的行人,只见身穿棉布衣裳的最多,穿着丝绸衣裳的次之,穿着麻布衣裳的最少。 屠飞鸢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只见袖口、裤脚虽然有些短了,颜色也洗得不好看了,但是布料却实打实是棉布。而屠老汉和李氏,身上穿的粗糙又剌人,却是麻布做的。想到这里,屠飞鸢的眼睛闪了闪,从胸口掏出布包,往首饰铺子所在的街上走去。 首饰铺子的街道,位于镇子的南边,一整条街道商铺林立,中间的青石板路有七八米宽,来来往往的行人,男子女子皆有,竟以年轻人居多。两边路旁,还有一个个小摊贩,站在边上热情地招呼客人。 屠飞鸢慢慢走过去,一边打量小摊上的货品,一边听着小贩与客人的价格商谈,渐渐心中有了底。李露儿的这几件首饰,加起来约莫值个二两银子。只不过,最值钱的却是头上戴的这根玛瑙簪子,约莫值个七八百文。 王有禄对李露儿倒真舍得,屠飞鸢不由啧啧,难怪李露儿胆大包天,在何青云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跟他苟且。站在小摊前,心里掂量起来。这根玛瑙簪子还有用处,一时半会儿却是不能卖的。剩下的三件首饰,因为被人戴过,若以普通方法,顶多卖一两银子。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脸色蜡黄的,有脸色红润的,有打扮朴素的,有打扮富贵的……忽然,屠飞鸢的目光凝住,落在人群中一名身穿如水一般光滑绸缎的女子身上。但见她神态悠闲,迈着懒散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年轻,有钱,有闲。屠飞鸢的眼睛眯了眯,迅速定下目标。 “这位小姐,且住脚步。”沈思思正带着小丫鬟逛街,忽然前方被人拦住。打眼一看,竟是一张又黑又胖的面孔,眼中不禁闪过嫌恶。再瞧她圆滚滚的身材,更是不喜,冷哼一声,扭脸便走。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花容月貌,正该最漂亮出奇的发式来配。” “嗯?”沈思思微微顿住,朝屠飞鸢看过去。有些没想到,这样的容貌,竟有如此悦耳的声音?然而眼中,依然是嫌恶:“丑八怪,休挡路。” 屠飞鸢也不气馁,微微扬了头,说道:“我赠小姐一个发式,不要钱,保证独一无二又好看。如果小姐不满意,可以叫丫鬟骂我,我绝不还口。” 沈思思听罢,倒是来了兴趣儿:“什么发式,竟叫你如此大言不惭?” “小姐若有兴趣,不妨在此一停,只消一盏茶的工夫,我就为小姐梳好。”屠飞鸢说着,从身后的小摊上,拿起一把桃木梳子,在空中晃了晃。 身后,小贩见她拿的并不贵重,且又听她说得有趣,也不拦下,只道:“姑娘,你给这位小姐梳完头发,可别忘了还我。” “忘不了。”屠飞鸢说道,脚下勾过一只小板凳,对沈思思道:“小姐请坐,我为你梳头。” 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不屑,她乃是堂堂沈家的小姐,却在路边披头散发?也只有这丑八怪敢想了。对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道:“你,坐下。” 她倒要瞧瞧,这丑八怪,凭什么大言不惭? 小丫鬟便坐下来,只不过撅起嘴,狠狠瞪着屠飞鸢:“敢捉弄人,有你好看!” 屠飞鸢不以为意,待她坐下后,利落打散她的头发,观察着她的脸型,很快,一个发式浮现在脑中。拿出梳子,开始梳了起来。 第12章 路边,行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来了兴致,纷纷围过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只见屠飞鸢掏出一只手帕,里面是三支首饰,沈思思挑了挑眉头,出声问道。 屠飞鸢道:“我要梳的这个发式,恰巧需要这三件首饰。” “你是卖首饰的?”沈思思心念微转,便明白过来。 小丫鬟闻言,立即大声说道:“你这丑八怪,胆子真大,诓人诓到我家小姐身上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小姐是什么人?”说着,袖子一挥,将桌上的手帕打落。 屠飞鸢抢先一步收起,说道:“我何曾诓你们?我卖首饰,赠发式,说来还是你们家小姐赚了。若非瞧着你家小姐美貌,我还舍不得呢。” “嘴倒是甜。”沈思思站在一边,将屠飞鸢上下打量几眼,嗤笑一声,“那就快点儿吧。本小姐瞧瞧,你有多巧妙的发式?” “坐好了。”屠飞鸢也不惧,待小丫鬟坐正,便捏起一绺头发,巧手盘了起来。 前世,穿梭过各种场合,东西、古今、贵族、平民等,什么样的发式没盘过?偏屠飞鸢是个看一眼就会的,每次化妆师为她做好造型,她总是轻易记住。故此,脑子里装的发式,数也数不清。 一盏茶后,屠飞鸢后退一步,说道:“梳好了。” “倒真别致。”沈思思全程围观下来,看着自家的丫鬟大变样,眉头挑了挑。 小丫鬟的面前放了一柄镜子,亦是将过程从头看到尾,此时也不吭声了。面上,竟有点泛红。[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但见这发式,恰好遮住了她微微凹陷的太阳穴,又松松垂了两绺在颊侧,遮住她有些宽的腮边。乍一瞧去,原本不雅的脸型,竟变成了小巧的瓜子脸。衬得她一双杏眼,别样动人起来。 “小姐觉得如何?”屠飞鸢站在旁边,清脆地问道。 沈思思指了指小丫鬟的头上:“你这三支首饰,欲卖几何?” 屠飞鸢答道:“若小姐满意,每一支按五百文就好了。” “你这丑八怪,好生讹人!”不及沈思思开口,小丫鬟大叫起来:“这哪里值五百文了?搁在小摊上,也就两三百文钱!” 屠飞鸢不看她,只对沈思思道:“若小姐满意我的发式,就按每一支五百文就好了。若不满意,就把首饰还我,我再去寻别的买主。” “志气倒是大?”沈思思睨了屠飞鸢一眼,随即对小丫鬟道,“把东西摘了,还给她。” 小丫鬟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有些不舍,狠了狠心,劈手摘下来,塞给屠飞鸢:“呸,想讹人,没门!” 屠飞鸢看了看周围,不少女子已经用热辣辣的眼神盯着她。勾起唇角,也不多说,接过首饰,扭身便走。 “方才她梳的那发式,你记下来了吧?”身后,却听沈思思微微拔高的声音,“回家给本小姐梳上。” “小姐,你这丫鬟,梳不出来。”屠飞鸢脚下一顿,转过身,看着沈思思,竟是笑起来。 前世的发式,许多样子都靠发胶来固定造型。屠飞鸢选的这一种,正是对手艺要求较高的。屠飞鸢打量过了,沈小姐的头发又软又滑,一般人梳不出来。 “哼,这有何难?我给小姐梳了三年头发,还梳不出来这个?”小丫鬟扬起声音,得意地道。 屠飞鸢索性转过身,清脆的声音道:“你绝对梳不出来。” “你凭什么小瞧人!”小丫鬟恼了。 一旁,沈思思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地道:“你这么自信?” 屠飞鸢便道:“不如咱们打个赌。小姐的这位丫鬟,梳三遍也梳不出来。若我赢了,小姐按每支五百文买我的首饰。若我输了,首饰白送你们。” “谁稀罕你的破首饰?”小丫鬟呸了一声,“我们家小姐何等金贵的身份,谁要戴你的破首饰了?” 屠飞鸢冷冷一笑:“不敢赌就直说。” “走,我们进去。”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抬脚往旁边的一家首饰店里走去:“既然她不信,你就梳给她看。” 小丫鬟朝屠飞鸢翻了个白眼,扭身跟在后头走进去。 沈思思是大家小姐,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不雅之态。既要梳头,自然要寻了无人处,由小丫鬟为她梳起。偏这家也是首饰铺子,见她买东西,自然欢迎之至。 不怕她梳,就怕她不梳。屠飞鸢的眼中闪过冷笑,再看周围一群看好戏的面孔,心念一动,说道:“那位小姐不敢与我赌。你们可敢?” “赌什么?”闻言,有人来了兴致,指着屠飞鸢的手里,说道:“你这姑娘,看身上打扮十分寒酸,莫非真舍得拿你的首饰赌?若赌输了,你可别当街哭啊?” 屠飞鸢掂了掂手里,清脆的声音道:“各位放心,我赌得起。若我赌赢了,你们一人给我一百文。如果我赌输了,三件首饰都给你们。” 但见周围有七八个人,面上露出跃跃欲试。 “好,就与你这小姑娘赌了。”一人率先说道。 话音落下,几人随声附和:“好,陪你这小姑娘玩一把。” “不兴赖账的吧?”屠飞鸢挑了挑眉,“我长得丑,瞧不起我的人很多。你们若是瞧我不起,不要赌便是了,可不要耍弄人。”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便如银铃儿被风吹响。若不瞧她的面貌,单单听她的声音,十个人听了,十个人认为是个大美人。 闻言,一人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胡爷从来不骗人。”走到屠飞鸢身边的小摊上,把钱币哗啦倒在上头,“这是胡爷的赌资。” 另外几人见状,不甘示弱,掏出钱走到小摊上,哗啦一声倒出来:“咱们也不是孬人。” 屠飞鸢掂了掂三支首饰,也扣在小摊上:“这是我的。” 几人见状,不由讶异。原本料想,她或不出,或只出部分。毕竟,街上人来人往,一时不察,被人摸去也不是不可能。她一个贫家女子,怎么丢得起?见到这一幕,不禁说道:“小姑娘,你不必如此的。” “你们既然掏出来了,我如何能不一样?”屠飞鸢说道。 几人见状,竟是有些佩服了:“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此时,也不喊她丑姑娘了,一边往沈记门口围过去,一边喊屠飞鸢:“快来,咱们瞧着些儿。” 屠飞鸢却不上前,竟是站在小摊旁边,打量起小摊上的物品来了:“这个鼻烟壶多少钱?” “小姑娘,那些银钱丢不了,你还是快些过来吧。”落在几人眼中,便是她到底是穷人家的姑娘,谨慎小心,要看着赌资。倒也并不觉得鄙夷,只觉得情理之中。 第13章 屠飞鸢头也不抬地道:“我等小丫鬟求我,我再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 众人闻言,纷纷愕然:“你怎如此有信心?” 屠飞鸢不答。 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她一早算好了的,给小丫鬟梳一个不怕被偷的发式。哪怕事后被反悔,她也并不损失什么。毕竟,做买卖的过程中,这种事情多了去。况且,沈思思反悔最好,这街上人来人往,定有许多人注意到她,却不怕卖不出去。 倒是这一场赌约,是意外之喜了。 众人只见她拿起摊上的青玉鼻烟壶,煞有其事的把玩起来。仿佛对这一场赌约,胜券在握。一时间,更是好奇。 却说沈记里头,小丫鬟信心满满地拿起梳子,给沈思思梳头发。谁知,梳了两回,怎么也梳不好,不禁急得汗都出来了。 偏偏外头响起几人的叫喊声:“怎么还不出来?小丫鬟,你何时梳好啊?快些儿吧!你怎如此手笨?你究竟会不会梳头啊?” 一声声传进来,小丫鬟的手渐渐抖了起来。只觉得往日顺滑的头发,变得滑不留手,一时间额头鼻尖满是汗。 “哎哟!”忽然,沈思思痛叫一声。却是小丫鬟急了,将她的头发勒得狠了些。 “算了,不梳了!”看着镜子里丑丑的发式,沈思思顿时没了耐心,拧着眉头对小丫鬟道:“你去喊那个丑八怪,过来给我梳头发。” 丑八怪其貌不扬,手艺倒是好。沈思思的眼睛闪了闪,过几日,她要去赴一个贱人的宴,若是顶着一头独一无二的发式,那贱人该气得绞碎无数帕子吧?想到这里,眼睛闪了闪,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小丫鬟走出沈记,来到屠飞鸢身前,恶声恶气地道:“你快进去给我家小姐梳头发!” 等在外面的几人,听闻此言,愕然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小摊前惬意闲适的屠飞鸢,惊奇地道:“姑娘,这你都能猜准?” 屠飞鸢瞄也不瞄小丫鬟,只抬头看向打赌的几人:“你们可愿赌服输?” “服。”一人摸着鼻尖说道。 “姑娘神算,我们如何不服?”一人说道。 屠飞鸢便笑了,放下鼻烟壶,拢起小摊上的钱。包在帕子里,收起来,而后扭身就走,竟是理也不理小丫鬟。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小丫鬟气道,“我们家小姐,可是姓沈,你招子放亮点儿,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屠飞鸢听罢,果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姓沈?可是那个沈家?” “哼,镇上还有几家姓沈的?只有我们府上一位!”小丫鬟傲气地道。 屠飞鸢不禁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记得,王有禄的姐姐,就是在沈家做姨娘。因着这层身份,村里没人敢惹,横行霸道。 “既然是沈小姐,我送沈小姐一个更漂亮的发式。”屠飞鸢笑着走进沈记,来到沈思思的身后,观察着镜子里沈思思的脸型,笑着说道。 王有禄的姐姐,在沈家做姨娘多年,因着生了一个儿子,故此颇为受宠。这位姑娘,定然不是她的女儿了。 一盏茶后,屠飞鸢揣着一两银子,从沈记出来,唇边勾着一抹笑意。她进城是卖首饰来了,谁知首饰还没卖出去,倒得了七百文赌资,外加一两银子赏钱。 那个沈思思,倒是个倨傲的,虽然看不上她的首饰,却不吝啬。对着镜子,看着新发式,面上满意,小手一挥,给了她一两银子赏钱。 屠飞鸢自然高兴,却不仅因为赏钱,更因为沈思思问了她的住处。想来,沈思思尝了甜头,以后或许会找她。眼前闪过穿越那日,王有禄欺侮爷爷奶奶的情景,屠飞鸢的眼中闪过冷厉。王有禄,过不多久,你就会一无所有! 便在这时,在沈记外面等候多时的妇人们,一拥而上:“姑娘,给我梳一个发式吧!” “先给我梳!” “你长成这个丑样子,配什么发式啊?” 屠飞鸢方才露的那一手,早就俘虏了几名妇人的心。一早瞄准了,就等着她出来。此番见到屠飞鸢的身影,哪还忍得住?嚷着掐着,倒叫屠飞鸢一时被围在里头。 聒噪的声音,让屠飞鸢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我还有事,不卖了,大家散了吧。”既然银钱得了,买东西不愁了,卖首饰却不急了。分开人群,挤了出去。 站在街头,分辨着去菜市场的方向,刚抬脚,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阿鸢?”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裙子的少妇朝这边走过来,面上带着一丝惊讶:“阿鸢,你怎么在这儿?” 屠飞鸢眨了眨眼:“玉儿姐姐。” 屠小玉是三房的大闺女,三年前嫁到镇上。逢年过节回家,总会带些好东西,看望屠老汉和李氏。是屠家的子辈、孙辈当中,唯一有点良心的人。对待屠飞鸢,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鄙视轻蔑,总是温柔地说话。 “你在这儿做什么?爷爷奶奶呢?”屠小玉左右张望一圈,收回视线,看着屠飞鸢说道。 屠飞鸢道:“我一个人来的。” “我陪娘进城买点东西。”对屠飞鸢的冷淡,屠小玉也不见怪,只因记忆中屠飞鸢便不是个热络性子。冲屠飞鸢指了指不远处,站在小摊边上买针线的妇人,抿嘴笑道:“姐姐怀小宝宝了,要在家里住一阵子。阿鸢记得常来,姐姐给你拿好吃的。” “恭喜玉儿姐姐。”屠飞鸢眨了眨眼。 小恩小惠,屠飞鸢不放在心上。爷爷奶奶,自有她孝顺。只不过,屠小玉做到这份儿上,倒也算有良心。因而,努力挤出真诚的表情。 “对了,阿鸢还没说,在这里做什么呢?”屠小玉笑了笑,低下头,指了指屠飞鸢手里,“你拿的什么?新买了东西?” “不是。我得了三件首饰,打算卖掉的。”屠飞鸢见她看见了,便举起来说道。 屠小玉伸出手,翻捡两下,点头道:“东西倒是不错。” 东西的确不错。沈思思看不上,因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就跟玩意儿似的。但是,对于农家孩子而言,就是好东西了。否则,李露儿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冒大风险,跟王有禄苟且。 况且,王有禄一共送李露儿八支首饰,里面有好有坏。稍微差的那些,第一回被李露儿送来时,弄坏了两支。再送来这几支,已经是里面顶好的了。 “阿鸢哪儿得来的?”屠小玉又问道。屠老汉和李氏,可给她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第14章 屠飞鸢不答,低头把帕子合起:“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爷爷奶奶该担心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也是。”屠小玉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东西就给我吧,我帮你卖掉。” 屠飞鸢有些讶然,随即说道:“不用。” “跟姐姐还客气什么?”屠小玉说着,从腰间解下荷包,摸出一两碎银子,“这三件首饰,差不多能卖到一两银子,我先把钱给你。” 屠飞鸢后退一步,摇头道:“真的不用。”她自己卖,怎么也不会卖得比这少。 偏偏屠小玉认定屠飞鸢卖不出去,拉过她的手道:“本来珠儿也叫我给她买首饰的,我还没来得及挑。恰好你这几件不错,卖给别人也是卖,何不卖给姐姐呢?” 屠宝珠,是屠小玉的亲妹妹。今年十二岁,继承了屠家人的良好基因,长得白净秀丽。只不过,性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从前,倒是常常欺负屠飞鸢来着。 心念一转,屠飞鸢松开手:“那就谢谢姐姐了。” 首饰是王有禄送给李露儿的,若屠宝珠戴上,王有禄必然认得出来。屠宝珠有父有母,王有禄倒不会像欺负屠飞鸢一样,欺负屠宝珠。但是,吓唬她一顿是少不了的。五百文钱,出一口气,再换来老三一家做盟友,却是划算。 “快些回去吧。”屠小玉不知她心中所想,收起帕子,说道:“别叫爷爷奶奶担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屠飞鸢点了点头:“玉儿姐姐再见。” 话音未落,忽然见屠小玉浑身一震,刹那间面色大变,匆匆挤开人群,往远处小跑而去。 “怎么了?”屠飞鸢看着屠小玉急匆匆的背影,想起她是个孕妇,因怕她有意外,走到一个小摊前,推了推与小贩讲价的妇人,说道:“三婶,玉儿姐姐往那边去了。” “什么?”妇人被打断,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看清是屠飞鸢,眼中闪过一抹嫌弃。然而,视线扫了一圈,不见屠小玉的身影,顿时惊叫一声,顾不得买东西,一边喊着一边追去。 屠飞鸢也不在意,转身抬脚,往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上,便是另一番情形了。这里的人,大多是市井妇人,嘈杂声声,好不热闹。 屠飞鸢来到一个肉摊前,打量几眼,指了指一块里脊肉:“给我把这个包起来。” “哎!”小贩应了一声,拿起肉,利落地上秤,瞄了一眼:“两斤六两。”拿起苇叶,包起肉,用麻线缠起来,递给屠飞鸢:“算你两斤半吧,给四十五文就好了。” 屠飞鸢掂了掂重量,挑起眉头:“这块肉,最多两斤重。除去苇叶和麻线,大概一斤八两。一斤肉十八文,算起来一共三十二文才对!” 语毕,把肉往摊子上一扔。前世,屠飞鸢白手起家,用了十年时间,建起闻名酒界的非缘酒庄。非缘酒庄的红酒,口感浓郁绵长,最为贵夫人所喜。为了酿造出不同凡响的红酒,屠飞鸢尝过无数种名贵、低廉的酒,最终无数次尝试,才酿造出独属于非缘酒庄的红酒。 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每一种配方的细微差异。一分一厘,都是天壤之别。故此,屠飞鸢的手,对于重量的差异,堪比电子秤。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银铃被风吹响一般,好听得不得了。这一番话清脆利落地说出来,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许多行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哎哟,难道是我称错了?”小贩心惊于面前这个又黑又胖的农家女孩的机敏,作势又称了一遍,拍了下大腿:“真对不住,小姑娘,是我看错了。你别生气,我多给你一只猪耳朵,行吧?” “哼,你倒是聪明。”屠飞鸢看着小贩麻利地捡了一只猪耳朵,眼神一动。 前世,她一手打造出闻名酒界的非缘酒庄,花了七年酿造,三年经营。如今,她心中记着配方,不久就能酿造出来。经营的人手,却是短缺。如果能培养一批机灵能干的下属…… “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屠飞鸢说罢,对小贩招了招手。 “什么?”见识过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的伶俐,小贩不敢小瞧,附耳过去:“你说,我听着。” 屠飞鸢的眼睛在周围几家小摊上转了几眼,低声道:“想要卖得好,就得打响招牌。你去扯三尺布来,再请个会写字的师傅,用朱砂笔写上你的名字,往摊前这么一张,以后人家看见这个,就能想起你来。” 小贩听罢,挠了挠头:“我写了有什么用?我不认字,这满大街的人也都不认字啊?” “你笨哪?”屠飞鸢道,“领会精神!懂吗?”说着,打量起小贩的神色变动。 只见小贩挠着头,半晌后,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不写字,我画画!我弄个简单又好记的标志,以后谁见了都知道是我!” “不错!”屠飞鸢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满意。这小贩,倒是机灵。日后她的非缘酒庄开张,倒可以挖他来培养一下。视线在摊子上溜了一圈,拎起一条猪板油,“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便宜卖我一条猪板油怎么样?” 家里没有油,吃菜都是干炒,或者水煮,一来味道不好,二来对身体也不好。屠飞鸢看着猪板油,起了熬猪油的念头。 “行!”小贩痛快地道,“一斤给你便宜两文钱!”说罢,给屠飞鸢称了那条猪板油,与方才的里脊肉、猪耳朵包在一起:“姑娘慢走。” 屠飞鸢接过之后,转身便走。 谁知,只听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姑娘,且慢!”一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眼中闪动着精光,朝这边走过来:“方才听见姑娘算账,实在厉害,在下佩服。” 屠飞鸢没什么表情,只道:“有话直说,我赶着回家。” 其实,就算中年男人不说,屠飞鸢大概也猜到了。无他,这年头不拨拉算盘珠子,心算如此厉害的人,一百个里面也难挑一个。这人定是方才看到她算账,生了拉拢的念头。 第15章 果然,中年男人朗笑一声,说道:“我乃是轻尘书局的账房先生,姓吕,近来书局里的小童才走了,正缺个打下手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不知姑娘可有意?”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月,一吊钱工钱。” 屠飞鸢不由犹豫起来。倒不是看中这份工钱,一吊钱也没多少,还不如在家陪着爷爷奶奶。而是“书局”两个字,让她有些心动。 她在这里,实打实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着实有些没有安全感。村里的何青云倒是识字,但是,屠飞鸢又怎么肯跟他学?想了想,道:“加一个条件,你找人教我认字,每天两刻钟。否则,免谈。” “姑娘不识字?”听到此处,吕先生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原以为姑娘心算如此厉害,必是有学问之人?” 屠飞鸢不客气地道:“我天赋异禀。待你教我认字时,便知道了。” 她本是识字的文化人,偏偏到了古代,便成了睁眼瞎。不过,她记忆力向来很好,为免吕先生日后惊讶,不妨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吕先生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两刻钟而已,也不是太久。何况,只是教她识字,又不必教她文章,却不费什么力气。吕先生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来轻尘书局上工,如何?” “好。”屠飞鸢点了点头,问清楚地址,便与吕先生告辞。往菜市场深处走了一段,买了些白糖、鸡蛋,才提着东西出了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饶是屠飞鸢走得飞快,天色仍是晚下来。当最后一丝霞光熄灭在天际,天色变得昏暗不清时,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爷爷奶奶等急了没?屠飞鸢有些焦急,一路小跑起来。 快到村子口时,蓦地,前方跳出来一个黑影。屠飞鸢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脚步,戒备地道:“是谁?” “小贱人,叫老子好等!”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十分耳熟。 “王有禄?”屠飞鸢握着东西的手紧了紧,看向逼近的模糊身影:“你等我做什么?” 王有禄的身影,在黑透的夜里,显得模糊而涣散,但是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威胁:“小贱人,还敢问老子等你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敢把老子送李露儿的东西都吞了!” 李露儿向他告状了?屠飞鸢的眉头挑了挑。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出来!”王有禄说着,不耐地伸手,朝屠飞鸢的头发抓过来。 屠飞鸢的眼睛一闪,后退两步,躲过王有禄的手。趁机蹲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搁在地上,口里说道:“你们那样欺负我,我问她要一根簪子怎么了?” “哼,小贱人,还敢狡辩!李露儿都告诉我了,你把她的东西都要走了!”夜色模糊,王有禄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当她怕了,得意地哼了口气,说道:“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别惹老子生气!” 死肥猪,居然敢抢他给李露儿买的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弄得李露儿哭着找他,要他买更多东西补给她!啐,他哪有那么多闲钱? “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王有禄在这里等半天了,都被蚊虫咬了好几口了,早已没了耐心。若非李露儿的滋味儿不错,他还没尝够,才不受这份罪。粗着嗓子,不耐地道。 把猪肉和鸡蛋等放起来,屠飞鸢便没顾忌了,冷笑一声,说道:“王有禄,你也是个男人,怎么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 屠飞鸢道:“明明是李露儿为了给她那未婚夫借书,主动送我簪子,贿赂我。怎么到你那里,却说成了我抢了她的?” 王有禄愣了一下,随即呸了一口,阴测测地道:“难怪李露儿说你长心眼了,都学会挑拨离间了!”狞笑着,伸出胳膊朝屠飞鸢抓来:“死肥猪,敢对老子耍心眼,看老子不打死你!” 屠飞鸢的眼睛眯了眯,黑暗中,闪过一抹冷厉。盯着王有禄的身形,看准时机,猛地侧身,飞快抬腿,狠狠踢向他裆下! “啊!”王有禄淬不及防,被踢个正着,顿时,杀猪般的声音响起。 路边林间歇息的鸟儿,被这一声惨叫惊动,扑棱棱地扇动翅膀飞离。 屠飞鸢趁机曲肘,捣向他脆弱的胸腹之处。一番狠捣,又快又准,直是击得王有禄痛得叫也叫不出来。屠飞鸢脚下一扫,又将王有禄铲倒在地,口里说道:“你要打死谁?”猛地跳起来,一个自由落体,狠狠坐在王有禄的身上:“你倒是说啊,你要打死谁?” 这具身体又矮又胖,粗粗估摸着也有一百四五十斤,一屁股坐在王有禄的身上,只听一声惨叫,仿佛还有骨裂的声音,随即,王有禄一动也不动了。 “骨折了?”屠飞鸢挑了挑眉,坐起来。弯腰探手,往他胸前摸去。李露儿还没除,王有禄是计划中的一环,这会儿若是骨折了,她的计划说不得要变一变。摸了两遭,没摸到骨折的迹象,屠飞鸢冷笑起身,拍了拍手:“王八蛋,倒是结实!” 想起河边上,王有禄欺侮屠老汉和李氏的情形,眼中闪过厉色,抬脚踩在王有禄的脸上,狠狠碾动起来:“王八蛋,欺负我爷爷奶奶!”碾了一番,稍稍出气,而后飞起一脚,把王有禄踢进路边的沟里:“今天先饶了你!” 爷爷奶奶该等急了,屠飞鸢寻到方才搁在路边的猪肉鸡蛋等,匆匆提起来往家里走去。 村子口,屠老汉站在路边,探着脖子朝进城的方向,焦急地看过去。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映入视线,连忙上前两步,高声叫道:“是阿鸢吗?” “爷爷!”一个清脆的叫声响起,屠飞鸢的身影跑近了,“爷爷,你怎么在等我呀?” 摸到小孙女儿胖墩墩的胳膊,屠老汉松了口气:“阿鸢,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没碰见坏人吧?” “我没事,爷爷。”屠飞鸢朝不远处看了看,几名乘凉的老头老太在拉着家常,便挽住屠老汉的胳膊往家走去。走出一段,见四下无人,便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屠老汉的手里,低声道:“爷爷,你瞧这个。” 屠老汉诧异地接过来,摸到一包软趴趴、极有弹性的东西,又摸到一兜子圆滚滚的东西,还有一包沙绵绵的东西,几下便猜到是什么,惊讶地道:“阿鸢,你从哪里来的?” 第16章 这一兜子,又是肉,又是蛋,还有糖,可得不少钱! “阿鸢,你哪来的钱?莫不是从咱家里屋的罐子里掏出来的?”想到这里,屠老汉顿时急了,“那里头装的可是你的嫁妆,你怎么能动那个?” “爷爷冤枉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屠飞鸢做了个鬼脸,“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跟奶奶说去。”说完,撒开屠老汉的手,一溜烟儿跑向家里。 “奶奶!”跑进院子里,屠飞鸢清脆的声音喊道。 李氏听到声音,立刻从屋里出来:“哎哟,阿鸢,你可回来了!哪里去了?叫奶奶好找!” “我进城啦。”屠飞鸢说道,鼻尖嗅了嗅,“奶奶,你做好饭啦?” “是不是饿了?快进屋坐着,奶奶给你盛饭。”李氏摸了摸小孙女儿的脑袋。 “我给奶奶帮忙。”屠飞鸢搀着李氏的手臂,往灶边走去。只见锅里做着稀拉拉的面汤,竟是再没别的了,连窝窝头也没有。 李氏摆开碗,往里头盛汤。稀稀拉拉的面汤,灌满了每只碗。锅底,躺着一只荷包蛋,李氏盛出来,舀进屠飞鸢的碗里:“光顾着找你了,都没蒸窝窝头,你吃个鸡蛋垫垫吧。” 屠飞鸢抿了抿唇,低下头,端着碗往屋里走。 总有一天,她会让爷爷奶奶吃上好的,穿上好的,再也没有舍不得吃的东西。她还要盖青砖大瓦房给他们住,雇几个乖巧伶俐的丫头在跟前伺候着。再买一个戏班子,天天唱戏给他们听,想听什么就听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时,屠老汉也回来了,进屋后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对李氏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李氏端着一碗汤进来,看见桌上一堆东西,“哎哟”一声,睁大眼睛:“这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阿鸢。”屠老汉坐下来,喝了一口汤,眼睛却看向屠飞鸢。 “奶奶,你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屠飞鸢把李氏按在凳子上,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天进城的时候,有个卖肉的小贩算错了账,我给他指出来了。恰逢一个书局的账房先生听见,说我脑子快,叫我给他做学徒,一个月开给我一吊钱。” “哎哟!”李氏听罢,顿时愣住了。 屠老汉也愣住了,抬起脸,愕然地看过来。 “吕先生很看重我,预先支了我两百文钱。我买肉、鸡蛋和白糖,花掉一百文,还剩下一百文。”屠飞鸢说罢,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只小布包,搁在桌上,“这是剩的,奶奶,你收起来吧。” 屠飞鸢今天进城,跟人打赌赚了七百文,给沈思思梳头得了一两银子赏钱,后来三支首饰被屠小玉买走,又得一两。一共是二两银子七百文钱,屠飞鸢怕都拿出来吓到两位老人,便只说出两百文来。 即便如此,屠老汉和李氏仍旧满脸惊疑:“阿鸢啊,你……” 他们攒了这么些年,也才攒了两吊钱而已。为此,屠飞鸢的嫁妆甚至都没着落。李氏打开小布包,看着一大把铜钱,不知道说什么。 “咱家田里的活不多了,我寻思着,答应他也无妨,便应下来啦。从明天开始,我就上工去啦。”屠飞鸢端起碗,喝了起来。 汤不热了,她几口就喝完了,用筷子把碗底的荷包蛋一夹,分成两半,一半给屠老汉,一半给李氏:“我今天进城被笑话了,我要减肥,我不吃鸡蛋,吃鸡蛋会胖,爷爷奶奶吃。” 李氏听屠老汉解释过,屠飞鸢才不是怕水鬼,而是变着花样孝顺他们。张口刚要拒绝,听到“减肥”两个字,不由一顿,说不出话来了。 “奶奶,你们吃,我去把肉收拾了。”屠飞鸢说着,提起那包肉,往外头走去。 眼下的天气,搁不住东西,用盐或者糖腌了,才能勉强搁两日。屠飞鸢走到灶边,打水洗净了肉,切成豆腐大的方块,倒进锅里。添了两瓢水,煮了起来。 屠老汉和李氏很快喝完汤,一前一后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抬眼看向灶边,只见小孙女儿坐炉膛口,一把一把往里填着柴火。 炉膛里的火光,把她的脸打得明亮,映出一双黢黑的眼睛,微微抿起的薄唇。又沉静,又深沉,叫人无论如何也摸不清她心里想的什么。这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屠大海。 “愣什么?还不快给阿鸢帮忙去?”屠老汉推了推发愣的李氏,“阿鸢走了一天的路,定累坏了,你快替了她,叫她回屋歇着。” 李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抬脚往灶边走去:“阿鸢啊,你快别忙活了,回屋歇着吧,奶奶来收拾。” “不用,奶奶你歇着。”屠飞鸢道,伸手抓了一把柴火,填进锅底下,“奶奶,你们不能老惯着我,就得叫我多干活。否则,到时候我啥也不会,咋嫁人啊?” 李氏听罢,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些心酸:“你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小孙女儿从前何曾是这样的人?就是那日落水后,才变成这样,像极了当年的屠大海。李氏面前仿佛又浮现出白净可亲的少年脸庞,笑起来有一对酒窝,总能叫人心里舒舒坦坦,谁见了谁喜欢。 屠飞鸢琢磨着肉熟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到里屋拿出一只陶瓷罐子,拎到井边冲干净了,便放在灶沿上。待锅底的柴火熄灭了,便揭开锅盖,拿起勺子,捞了两块肉出来,用勺子盛着送到李氏的嘴边:“奶奶,你尝尝熟了没?” “熟了,熟了。”李氏不吃,推开勺子:“都煮成这样了,怎么能不熟?快盛进罐子里吧。” “不行,你尝尝。”屠飞鸢不依,“这可是我头一回煮肉,奶奶不尝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要生气了。” 李氏无奈,捏了一块肉出来,吹了吹,放在嘴里。没有放任何佐料,原汁原味,一丝肥肉都没有,又筋道又香浓。李氏才一入口,便觉浓浓的香味充斥了味蕾,直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好吃,好吃。” “我再给爷爷尝尝去。”屠飞鸢见李氏吃了,心里高兴了,捏着勺子,小跑到屠老汉的身边。 “爷爷,你也尝尝。”屠飞鸢举着勺子,送到屠老汉的面前。 第17章 屠老汉看着面前的勺子,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呵呵一笑。mianhuatang.info他如今很有些摸清了小孙女儿的脾气,再加上这回小孙女儿称了不少肉回来,便没有推拒,把那块肉捏出来,填进嘴里:“香。” “等我撒点盐,腌起来,咱们明天吃。”屠飞鸢说完,拎着勺子回到灶边,把剩下的肉和汤都舀出来,盛进罐子里。 李氏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味蕾上的香味还没有散去,让她心里也是高兴极了:“赶明儿奶奶给你擀面条,咱们用肉汤煮面条吃。” “好嘞。”屠飞鸢把罐子抱进里屋,又提着那条猪板油走出来,提起菜刀,“咚咚”一通,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又把锅里刷了一遍,舀了小半碗水倒进去,把猪板油也倒进去,又点起火,熬了起来。 李氏看着,不禁问道:“阿鸢,你这是在熬猪油?” “嗯。”屠飞鸢点头道,“熬出来,咱留着炒菜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熬猪油,李氏也会。但是,往日又怎么吃得起?好容易攒几文钱,还要留着给小孙女儿做嫁妆。故此,有年头没弄这个了。此时,手有些痒了起来,走过去推了推屠飞鸢:“好孩子,这么晚了,你回屋歇着吧,奶奶来。” “奶奶,你就让我弄吧。”屠飞鸢把方才的理由又说一遍,理直气壮地道:“你要不放心,就站旁边看着,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就指点我。” 李氏还想再劝,只听屠老汉的声音响起来:“阿鸢如今可真长成大姑娘了。” “就你懒!”李氏忍不住回头,瞪了屠老汉一眼。只见屠老汉不知何时搬了只凳子,坐到门口,手里拎着只有些缺口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李氏大步走过去,劈手夺过来,“你真好意思,阿鸢还热着呢!” 拿着蒲扇,走到灶边,站在屠飞鸢的身边,为她打起扇子来。一边扇着,一边问道:“阿鸢,你一定要去那什么书局做工啊?” “嗯。”屠飞鸢应了一声,“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去就去呗。以后天天进城,买肉买菜都方便,爷爷奶奶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们捎来。” 李氏一听,顿时心疼得皱起眉头:“阿鸢啊,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咱们家没多少钱,你都攒着,来日你嫁人的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奶奶,我省下我自己那份,给自己当嫁妆就行了。你和爷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屠飞鸢道,“你们年纪大了,吃不好喝不好,身体就不好。万一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办?我又没爹没娘,你们不在了,就算我嫁了人,也没有娘家给我依靠。” 李氏才要劝的话,直直卡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口,屠老汉听了这番话,也是心里一惊:“阿鸢,你怎么这么说?” “爷爷奶奶,许多事情,从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咱们家就是这个情形,我只有你们能依靠。从前我糊涂,什么事都不走心,如今我清醒了,就要替爷爷奶奶分忧。你们好,我才能好。”屠飞鸢清脆的声音,在噼啪的柴火燃烧声中响起。 屠老汉和李氏,就是太疼她了,这可不行,屠飞鸢便趁了这个机会,给他们洗脑:“爷爷奶奶,这些肉都是给你们买的。至于我自己,我要开始减肥了,我就不吃了。等我瘦下来,说亲就容易了。我自己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我。” 听到这里,屠老汉和李氏一时都没了声音。 还叫他们说什么?小孙女儿头头是道,哪还有他们说的份?屠老汉坐在门口,闷不吭声。李氏则是湿了眼睛,走过去,搂住屠飞鸢道:“阿鸢啊!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操这些心啊!你那该死的爹,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留你一个人跟着我们吃苦啊!” “奶奶,你不要这么说。”屠飞鸢拍着李氏的后背,“就算我跟着爹娘,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快活。我爹娘要是还活着,必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哪里会像你们一样疼我?” 这番话说出来,直是把李氏的心肝儿揉过来搓过去,又是疼又是酸,搂着屠飞鸢,不住地掉起眼泪来:“爷爷奶奶没用,给不了你好吃的,好穿的……” “奶奶,快别哭了,猪油熬出来了,我得翻一翻。”屠飞鸢清脆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说完,从李氏的怀里挣出来,起身拿起勺子,把猪板油翻了一遍,不让它们粘锅。 滋滋的油,渐渐从猪板油里渗出来,一点一点聚成一小滩,汇聚在锅底。满院子里,都是浓浓的猪肉香味。屠飞鸢站在灶边,小心翼翼地给猪板油翻着个儿,不时拿勺子压住猪板油,叫猪油渗出来得更快。 一边,李氏见她这样明快又爽利,仿佛丝毫苦难也入不了她的心,不由得也被传染了。满心的伤心难过,不知不觉就散了。抹了抹泪,也爽快地道:“奶奶给你看着火候。” 这边,祖孙俩合力熬猪油,喷香的味道充斥了整座小院子。那边,老三屠大河的家里,还没有开火。只听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重的骇人。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妇人的叫骂声。 老三屠大河的媳妇,刘氏站在灶边,一手提刀剁着给大闺女屠小玉买的肉骨头,一手叉腰,扬声大骂:“那个****的玩意儿!我闺女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才怀上他老郑家的种!他可倒好!我闺女才回娘家一天,他居然跟不要脸的小娼妇勾搭起来了!” “****的,竟然纵着那小娼妇推玉儿!和离!叫玉儿跟他和离!”刘氏提着刀,咚咚剁着骨头,又响又重,只恨剁得不是大女婿郑屠户的骨头。 屠大河从屋里走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少说两句!玉儿才睡着了,你这样吵吵嚷嚷,又把玉儿吵醒了!” “什么少说两句?你倒是叫那郑家的****玩意儿少说两句?你知道他今天说什么?他说玉儿吃这么多药才怀上,指不定孩子被药成什么样儿了?他还说找一个能生孩子,包生儿子的女人,休了玉儿!”刘氏将菜刀狠狠往案板上一砍,“屠大河,你说说,他该这样说吗?他生了这样的念头,玉儿怎么跟他过日子?” 屠大河拧着眉头,不吭声。 第18章 “他跟那小娼妇勾搭到一块儿,被玉儿逮到,他竟然也不躲!那小娼妇知道玉儿怀着孩子,还歹毒地推玉儿!若不是我赶到的及时,扶住了玉儿,玉儿就摔在地上了!”刘氏双手叉腰,嚷道:“他怎么说的?说玉儿反正也没摔着,叫我不要无理取闹!他就是这么跟丈母娘说话的?把那小娼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搂在怀里走了!我呸!****的玩意儿!玉儿这胎就该生个闺女,叫他断子绝孙!” “你住口,少说两句!”屠大河低声训斥道,“快把骨头汤熬出来,等玉儿一会儿醒了喝!” 刘氏便又提起刀来,咚咚剁着案板上的肉骨头:“****的!老娘瞎了眼,把宝贝闺女嫁给他!敢欺负我玉儿,叫他断子绝孙!” 嚷了一会儿,想起郑屠户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弟兄们,又想起自家,一股憋屈涌上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剁完骨头,丢进锅里。 半夜的时候,屠飞鸢醒了。坐起身来,听着窗外传来“叮咚”的声音,才知道下雨了。 屋里有些凉飕飕的,屠飞鸢慢慢挪到床头,靠墙坐着。拉起没有什么温度的旧棉被,盖在腿上。脑袋抵在墙上,微微垂眸。 叮咚,叮咚,窗外的雨声不绝。 天亮后,没有大把的事务等着她处理,也没有大把的客户等着她约见。打开门,就能看见爷爷奶奶的笑脸。想着想着,唇角渐渐扬了起来。 被她一屁股坐晕,而后踢进沟里的王有禄,也不知这会儿醒了没?最好没醒,泡死他个王八蛋!屠飞鸢讥笑地勾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脑中清凌凌的,没有丝毫困意。屠飞鸢索性靠在床头,半垂眸子,静静等天亮。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微微发白,屠飞鸢起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屠老汉和李氏这一晚睡得沉,上了年纪的人,遇着下雨天便容易睡得久些。等到天亮了,才醒了过来。李氏下了床,打开门,口里说道:“也不知道阿鸢醒了没有?我赶紧做饭去,吃完饭阿鸢还要上工呢。” 走到灶边,却发觉不对,伸手摸上锅沿,居然是温的!李氏惊讶了一下,揭开锅盖,只见篦子上搁着两碗鸡蛋汤,黄澄澄的,蛋花儿像一朵盛放的芍药,蓬蓬松松,静静绽放在白白绿绿的葱花里面,好不漂亮! “老头子!”李氏不禁喊了一声。 屠老汉走过来,看向锅里,也惊讶了:“这是阿鸢做的?” “这孩子,啥时候起的?”李氏说着,往屠飞鸢的屋里走去,“阿鸢?你起来啦?啥时候上工去?”推开门一看,屋里竟没有人。 “这孩子,这么早就走了?”李氏愕然转身,看向院子里,只见被雨水淋得泥泞的院子里,一串脚印通往篱笆院子外头。 村子北头。 屠飞鸢站在玉峰山下,仰头望着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双黢黑清亮的眼睛,闪动着异色。 她没有上工去,昨日与何青云说好了,叫他今日来借书。他那个人,最是等不及,至多吃过早饭,便要来了。等完了这件事,再去上工不迟。 站在玉峰山的山脚下,屠飞鸢微微抿唇,心念转动起来。山中多宝物,各种各样的山菌、野果、调料,若是搭配得好了,说不定卖个好价钱。她要开酒庄,就要买地、种果苗、酿酒。至少,也要买来葡萄,先把酒酿出来。第一桶金,说不定就要从这山里来了。 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屠飞鸢不想等,她要早早赚到钱,让爷爷奶奶清闲下来,再不必熬心耗神讨生活。 站在山脚下,望着郁郁葱葱的山里,屠飞鸢微微拧眉,一时没有动。传闻玉峰山后面就是皇家猎场,时有猛兽跑出来,在山中流窜,极不安全。故此,村里人都不大上山。若是她冒然上去,不知危险有几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簌簌的声响传来。声音越来越急。好似什么裹着枯枝烂叶,从山里头飞快往外滚来。屠飞鸢后退一步,眸光一凛,难不成当真有猛兽? 才想着,便见前方林子里,一道黑色影子闪了一下。随即,黑色影子顿了一下,似乎撞到什么,猛地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七八米高,才渐渐顿住,而后飞快往下坠落! “扑通!”黑色影子落在地上。 不远不近,刚刚好掉在屠飞鸢的脚下。屠飞鸢低头,看向脚下。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裹在黑糊糊,湿哒哒,混合着枯枝烂叶的泥巴里。姿势极为诡异,一动也不动。 露出来的面孔白皙,肌肤细腻,下巴尖尖。双眸紧闭,眼线狭长,眼角微微上挑,似是一名少女。然而,屠飞鸢的视线下滑,落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下面,修长的脖子中间,鼓包包的一颗喉结上――长着这样优美五官的人,竟不是一名少女,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少年。 屠飞鸢有些惊讶,挽起袖子,蹲下去,探手摸上少年的颈侧。但觉脉搏虽弱,却绵绵跳动,连忙扒开少年身上沾着的枯枝烂叶和泥巴。 不多久,少年身上的污物被扒掉大部分,露出破烂成条儿,几乎无法蔽身的衣物。裸露出来的肌肤,一半沾着黑糊糊的泥巴,一半是黑紫色的干涸血迹。看清之后,屠飞鸢不禁瞳孔微缩。少年身上的伤痕,搭眼瞧着,竟像是野兽的抓痕和咬痕! 屠飞鸢甩了甩手上的泥巴,皱紧眉头,站起身来。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山上有没有野兽,姑且不论。只说少年的这份容貌,万里无一。而他浑身是伤,从山上滚下来,究竟是何来历? 脚下,少年脸色苍白,唇瓣灰白没有血色,却掩不住倾国倾城的容貌。即便在昏迷中,薄唇仍然紧紧抿着。两道漆黑秀美的眉毛,亦是微微蹙着。左边脸颊上,一道寸长的疤,黑紫色的血痂横在白玉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被枯枝围成的篱笆小院里,屠老汉站在灶边,端着一只粗瓷大碗,仰头喝了一口,一边品着,一边咂嘴道:“好,好喝!” “你就知道吃!”李氏站在一旁,剜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向手中的碗里。只见清盈盈的汤水里,浮着黄澄澄的蛋花,一团团,如花如絮。不禁皱起眉头,心疼地道:“这一大碗,得两个鸡蛋吧?阿鸢净浪费好东西,做这个干啥?” 第19章 屠老汉端着碗,每喝一口,脸上皱巴的褶子便舒展一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苍老的面上,充满着心满意足的神情,闻言说道:“阿鸢有本事了,给你吃你就吃,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阿鸢有本事了?”谁知,李氏高叫一声,把碗往灶台上一搁,“阿鸢都十三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你不羞啊?如今还要为了攒嫁妆,抛头露面给人当学徒去,好容易换来东西,你还有脸吃!这都是阿鸢的,你不许吃!” 屠老汉别过身子,护住碗,说道:“当学徒咋了?大海当年也当过学徒的。” “这能一样吗?”李氏高声叫道,“大海是男子,能读书,能做官,阿鸢能吗?”说到此处,又不禁伤心起来,“十三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老的不管,小的也不顾!他最好是死了!叫老娘知道他还活着,老娘掐死他!” 屠老汉的眼皮子垂了垂,没有吭声。端起碗,仰头两口喝了个干净。李氏心里有气,然而看着一碗鸡蛋汤,也知道是小孙女儿的一番孝心。端起碗来,呼噜几口,喝了个干净。 “爷爷,奶奶,过来帮把手。”才吃完,刚搁下碗,便听到外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原本以为上工去了的小孙女儿,抱着一个少年,从篱笆院子门口走进来。 屠飞鸢抱着少年,走进院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只因为少年虽然身形纤细,身量却比屠飞鸢高一些,抱着走了一路,也有些吃力。 “哎哟,这是怎么了?”屠老汉和李氏见此情形,连忙迎上去:“阿鸢,这是谁啊?怎么回事?” “我从山脚下捡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飞鸢说道,抱着少年往屋里走去,“爷爷,你去村西边请王大夫来,这少年好似被野兽抓了,受伤昏迷了。” 屠老汉和李氏满脸惊讶,闻言,屠老汉连忙往外走去:“哎,就去!” 李氏则跟在屠飞鸢后头,往屋里走去,口里说道:“哎哟,怎么这么吓人?什么野兽抓的?阿鸢啊,你去山脚下做什么?那山里有猛兽,可了不得!” “奶奶,我没往里走,我就是瞧着下雨了,想着该有蘑菇、木耳冒出来,想去采两朵回来吃呢。”屠飞鸢把少年放下,便走出门,打了盆清水,打湿手巾给少年擦脸。 少年倒是好运道,浑身最干净、伤势最轻的地方,就是他的脸上了。在他的脖子上、胸膛上、手臂上、大腿上,才是真正可怖。 李氏只见少年身上的衣裳,快要碎成布条了,染着黑紫色的血迹,直是拍着胸脯,“哎哟”叫道:“老天爷,真是吓死人,咋弄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捡到他时就这样了。”屠飞鸢说着,略一用力,把少年的衣裳撕开,往地上一丢。反正他的衣裳碎成这样,也不能穿了。握着湿手巾,给少年擦拭身上。 少年虽然看起来纤细,倒也有几两肉,结实坚硬,紧绷在一起。屠飞鸢扫了两眼,握着湿手巾,给少年擦拭胸膛上的泥污与血痕。擦了几遍,把手巾丢进盆里,转而去撕他的裤子。 “哎哟,不可!”李氏见状,直是惊叫一声,连忙拦住道:“阿鸢,这里可不能撕!” 屠飞鸢愣了一下:“怎么了?奶奶?” “总之,就是不行。等你爷爷回来了,叫他来脱。”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把屠飞鸢往外推。 屠飞鸢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李氏这是顾忌男女大防呢。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才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而已,至于么?再说,就这几两肉,她还不至于看在眼里。 然而,李氏坚持,屠飞鸢便没有执意,走到院子里,弯腰从井里打了水,洗起手来。一抬眼,看见灶边摆着两只空碗,不由笑起来:“奶奶,我冲的鸡蛋茶好吃不?” “好吃!”李氏说道,“就是太浪费了,那一碗,得两个鸡蛋吧?” “奶奶,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做的啊?”屠飞鸢不提那茬,又打了盆清水,打湿帕子,擦拭身上被染上的泥巴印子。 李氏浑然不觉小孙女儿转移了话题,闻言说道:“是啊,阿鸢,你怎么做的?又香、又甜、又松、又滑、又细,吃到口里,一下子就化了,太好吃了!” “可惜没有香油,不然更好吃。”屠飞鸢说道,“做法倒是简单,奶奶往碗里磕两个鸡蛋,再撒点儿白糖,舀一瓢开水,直接一冲,就能吃了。可惜没有香油,不然的话,滴两滴香油更香呢。” 李氏听得咋舌:“阿鸢,你咋想到这么吃的?” 屠飞鸢擦拭衣裳的动作顿了顿。鸡蛋茶的做法,是前世的爷爷奶奶经常做给她吃的。 “奶奶,等咱们家有钱了,鸡蛋多得吃不完的时候,你每天就研究啊琢磨啊,一百种做法都能琢磨出来。”屠飞鸢清脆的声音道。 李氏闻言,不禁嗔她道:“你这孩子,再有钱,也不能那样浪费?” 说话的工夫,屠老汉带着王大夫来了。 “爷爷,王大夫。”屠飞鸢丢下手巾,起身喊道。 王大夫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氏:“那个被猛兽咬伤的孩子呢?” “在里头!请进,王大夫快请进!”李氏连忙说道,屠飞鸢想跟进去,被李氏拦住了:“那屋子小,插不进去那么多人,阿鸢就别进去了。”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嗯。” 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的声响。 很快,屋里传来王大夫的惊呼:“哎哟,伤得这么重?” “老头子,你给这孩子清理清理身上。”李氏说道,“方才我给他擦了擦胸膛,腿上还没清理呢。” 院子里,屠飞鸢不由得摇头。奶奶可真是的,谁也没问她呀?偏她心眼实,还要巴巴讲一句出来,好证实她的小孙女儿是个再纯洁也不过的姑娘了。 屋里停顿了一会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王大夫的声音传出来:“这可不止是一种野兽的咬痕?有老虎,有豹子,有狼……老天爷,这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屠飞鸢听到这里,眼中闪过狐疑。山里即便有猛兽,也断没有老虎、豹子、狼……全挤在一块儿的情景? “这孩子的伤太重,我带了两瓶药,却远远不够。屠大爷,您先给这孩子上着药,我这就回家再拿些去。”王大夫说完,匆匆往外头去了。 第20章 屠飞鸢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抬脚走到屋门口:“奶奶,什么情况?” “没事,别担心。mianhuatang.info”李氏说道,起身走过来,堵在门口,“阿鸢别进来,再吓着你。” 屠老汉的声音也传出来:“阿鸢啊,这屋里有我跟你奶奶,不必你担心。” “好吧。”屠飞鸢只得又退回院子里。 不一会儿,王大夫回来了,手里捧着几只粗瓷瓶子:“这些都是敛伤的药,这孩子伤得重,得每天涂两次,不可沾水,不能着凉……” “好,好,我们晓得了。”屠老汉和李氏连声应道。 王大夫嘱咐了一通,见二老记住了,便背起药箱,告辞离去。 原本,王大夫不欲收诊金。屠家二老的日子过得如何,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此次屠家二老救了一个重伤的孩子,却是做了好事,王大夫不收诊金,也算出一份力。然而,李氏心眼实,非抓了一把钱塞给他。 “王大夫可真是个好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是,咱们家就算穷,也不能赖人的诊金?”李氏把余下的钱放好,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哎哟,那孩子瞧着可怜,我给他冲个鸡蛋茶吃。” 屠飞鸢愣了一下,说道:“奶奶,干什么给他吃鸡蛋?”家里统共没多少鸡蛋,给这小子吃了,爷爷奶奶吃什么?扬高声音说道:“奶奶,给他用面汤泡一个窝窝头就够了!” “你这孩子,还小气起来了,早先不是大手大脚得很吗?还给我和你爷爷一人冲了两个鸡蛋。我就给那孩子冲一个鸡蛋,倒剜了你的肉了。”李氏口里说着,脚下不停,手里握了一只鸡蛋,往灶边去了。 屠飞鸢听了,忍不住跺脚。她救了那小子的性命,很对得起他了,还要把爷爷奶奶的鸡蛋分给他吃?她做了套,从李露儿那里坑来钱,可不是给那小子花的! 无奈,李氏虽然疼她,这回却不听她的。就连屠老汉都说:“这个孩子伤得太重了,不吃点好的,只怕挺不过去。” 屠飞鸢只得闭了口。抿着唇,瞅向少年的方向,眼中闪过不悦。 “哎哟,冲开了,蛋花儿开了!”李氏站在灶台边上,舀了一瓢开水,浇入打了鸡蛋的碗里。霎时间,丝丝缕缕的蛋花就涌腾起来,比雪花还要碎,一团黄澄澄,好不喜人。 “阿鸢真聪明,这都能琢磨出来。”李氏往碗里撒了一把糖,口里安慰着满脸不高兴的小孙女儿,拿着勺子,往少年所在的屋里走去。 屠飞鸢撇了撇嘴,抬起脸看了看日头,眉头微微皱起。何青云,怎么还不来? 正思索着,屠老汉的声音传了过来:“阿鸢啊,你不是答应人家,进城里给人家做工吗?怎么还不去?” “我等何公子,他说今天来借书。”屠飞鸢说道,视线移到小路上。何青云再不来,她可就不等了。 屠老汉道:“你先去吧,别挂心这些,等何家小子来了,我们给他拿书就是。你去上工吧,别耽误了。” “嗯,我再等他一会儿。”屠飞鸢说着,走到篱笆外面,看向小路的那头。 就在屠飞鸢等得不耐烦时,何青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屠姑娘。”何青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露儿就是厉害,任是多么刁蛮任性的女子,都能被她感化。瞧,这个大冬瓜不就变得服服帖帖了?居然站在路上,等着他来。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给你拿。”屠飞鸢不知他心中所想,说完便转身进院子去了。 从前的屠飞鸢虽然不识字,却有些灵慧,何青云借过的书,她都单独放在一处,没借过的书,再单独放在一处,每次拿出两本,给何青云看。遵循这个法子,屠飞鸢拿出两本书,走出院子,递给何青云。 “谢谢屠姑娘。”何青云看着书,眼中浮现喜色。谁知,接了一下,却没接过来,不由愕然抬头:“屠姑娘?”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屠飞鸢捏着书不松,抬眼看着何青云。 何青云愣了一下,心里转过几番念头。这个丑八怪,她要做什么?心里不禁想起昨天,回去的路上,李露儿对他说的话。李露儿说,屠飞鸢倾慕他,绝不会真正为难他。即便有什么推诿,也就是想跟他说说话罢了。只要哄好她,什么书都能借到手。 想到这里,何青云的眼神闪了闪。 何须李露儿告诉?他一早就知道,屠飞鸢对他的别样心思。不止是屠飞鸢,村里哪个姑娘对他有意,他都知道。他是读书人,心思聪明,若连这么点儿细节都察觉不出,以后如何做官?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乃是……这个丑八怪,实在太难以入目了! “屠姑娘,你是个好人。”想了想,何青云说道。 屠飞鸢愕然一下,啼笑皆非,指了指头上:“何公子不觉得我头上的簪子眼熟吗?”她还要上工,没工夫跟他玩猜猜的游戏,飞快又道:“何公子如此愕然,想必猜出来了?不错,就是李露儿的。何公子以为,她为何会将簪子送我?” “屠姑娘,如果你不肯借给我书,直说就是,为何夺去我未婚妻的心爱之物?”何青云拧起眉头,厉色斥道。他当然认得这根簪子,昨天他还特意夸了一句。 屠飞鸢见他口里如此说着,手下却没松,仍旧紧紧扯着书,不禁十分鄙夷:“何公子以为,李露儿为了让我借书给你,便痛舍所爱,把簪子给了我?嗤,自作多情到你这份上,也是稀罕!” 口气冷诮又凉薄,听得何青云面上一恼。刚要驳斥,忽然屠飞鸢手一松,两本书悉数到了他手里。 “只可惜了我父亲的书,到了你这种人的手里。”屠飞鸢说罢,转身便走,留下一句:“我真为它们感到羞耻!”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何青云听了这样的话,如何还能放她走?在身后叫道。 “有什么好说的?跟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屠飞鸢抱臂转身,冷眼睨他,“只听爱听的话,偏听偏信,从不肯主动求证。若你这种人做了官,一方百姓可就苦了!也就做了八辈子孽的,在许大人的辖区里讨生活!” 何青云的脸上涨得通红,不沾阳春水的手指,紧紧捏住书皮。 屠飞鸢却不理他,朝里面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我上工去了。”绕过何青云,往镇上去了。 第21章 何青云面色难看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大步跑起来:“屠姑娘,你说清楚,我如何就坑害百姓了?” 屠飞鸢脚下小步快走,一时竟赶得上何青云小跑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姑娘!”何青云追得狼狈,不禁又喊道。 屠飞鸢的唇角勾了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道:“就从你口口声声唤我屠姑娘来看,你就是一个自私无情之人,我如此说,你服气吗?” 何青云喘着气,恼怒地道:“我不唤你屠姑娘,又唤你什么?” “师、妹。”屠飞鸢睁着一双黢黑的眼睛,讥诮地看着他道:“你读我父亲的书,参详他留下的笔记,一连三年。实质上而言,你已经算他的弟子,而且是内门弟子,你可认同?” 何青云不禁愕然。 “我是他的女儿,按理而言,你应当唤我一声师妹,才显亲近。”屠飞鸢说道,“当然,唤屠姑娘也没错,说明你不是亲近人的人。只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作为我父亲的弟子,便是他的半个儿子。眼看我父亲不在,你却不替他照顾双亲――” 屠飞鸢伸出手指,虚点着他的胸口:“我说你自私无情,你敢不认?” 何青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嘴唇张开又合上,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屠飞鸢冷哼一声,抬脚走了。屠飞鸢一路小跑,往镇上赶去。却不是时间不够,而是跑步消耗的能量较多,权且当做减肥了。毕竟,这具身体实在太胖了,她要抓住一切机会减肥。 拖着一百四五十斤重的身躯,咬牙撑了一路。快到城门口时,已是汗流浃背,喘得不行。屠飞鸢瞅准一棵大树,走了过去,扶着树干,以手作扇,扇动着被汗水打湿的衣裳。约莫过了一刻钟,气才喘匀了,身上的汗水也干了大半。 依着吕先生给的地址,一路摸了过去。待来到门前,才发现轻尘书局居然颇有规模。只见两扇清漆大门,上挂黑底朱字的门匾,字迹劲瘦潇洒,又带着一分恣意狂狷。里面,一排排书架,上面整齐摆着书本。霎时间,书香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生出敬意。 屠飞鸢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在古代,书可是好东西,等闲接触不到的。如果她在这里做工,想看什么书还不容易?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转动视线,很快,在一排书架后面,发现吕先生的身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先生,我来了。”屠飞鸢放轻脚步,走过去说道。 吕先生抬起头,见是屠飞鸢,不由笑了:“原来是姑娘?还不曾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屠。”屠飞鸢说道。 吕先生的面上泛起一丝惊讶:“屠姑娘?”说着,笑了笑,“屠姓并不多见,却都极有天分。” “先生此言何解?”屠飞鸢挑了挑眉。 吕先生抬手一指外面:“屠姑娘进来时,可曾看见那门匾?正是一位姓屠的先生所写。说起来,很有些缘分,这位屠先生,十几年前也在我们店里做工。这里的书,他都看过,并且倒背如流。” 屠飞鸢有些讶异:“这么厉害?” “真的很厉害。”吕先生点头,“十八年前那场科考,他可是榜眼。” 屠飞鸢不由一愣,十八年前,榜眼?那位屠先生,敢情……是她的便宜爹?吸了一口气,试探道:“我知道他,他可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我们家还有他代笔写的信呢。只是,字迹似乎跟门匾上的不一样?” “哈哈!”闻言,吕先生大笑起来,“你坐,我与你讲一讲。”招呼屠飞鸢在身边坐下,说道:“这位屠先生,是位奇人,左右手皆能书。右手书法工整规矩,左手书法恣意狂狷,全然不同。你家里的那封信,必然是他的右手书法。” 屠飞鸢听到这里,不禁目瞪口呆。原以为那位便宜老爹,能够考上榜眼,已经很了不起。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可是,听说这位屠先生,许多年没有音讯?”屠飞鸢状似不经意打听道。 吕先生的脸色微微一沉,神色闪了闪,下一刻便转了话题:“屠姑娘既然来了,我便与你介绍一番咱们书局。”说着起身,抬手指着一排排书架,“这边是经史子集的部分,这边是诗书画作,这边是琴谱棋谱……” 屠飞鸢虽然好奇,但是吕先生不想提,便压了下来。凝起神,听着吕先生给她介绍。 一盏茶后,吕先生带着屠飞鸢往最里面走去:“这张桌子是给你用的,每日你习字、算账,都在这里。习字的笔墨,都算在内账里头。” 说着,抱来厚厚一摞簿子,为屠飞鸢解释起来:“这是散账,这是总账,这是库房账……你要将近半月的散账,整理到总账上,再从库房账里记一笔,哪些销出去了,销出去多少,几时销出去的……” 屠飞鸢一一听着,时而问两句,很快将书局里的事务明白得差不多了。 “我一说什么,你很快就明白了。我当真不信,你不识字?”吕先生笑道。 不识字的村姑,哪里能将这些事务,全都明白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份理清头绪的速度,也只有许多年前的那位屠先生才有。除却他和屠飞鸢,这些年招的长工,没有一个这样快的。最快的,也要三五日才能上手。 “我早说过,我脑子聪明。”屠飞鸢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簿子,“虽然我很想立刻就干活,但是我真不识字。如果吕先生有空,不如这般,吕先生念,我心算,算完告诉您,如何?” 吕先生愣了一下,目光愈发惊奇了:“好,我瞧瞧,你这位小屠先生,究竟有多聪明?” 说完,拿起一本散账,掀开一页,慢慢念了起来:“四月十三日,青水墨砚一套,五两银子,青水狼毫笔五支,五百五十文……” 趁着他念的时候,屠飞鸢的眼睛紧紧盯着簿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中,同时飞快算起来:“五月三日,进账二十七两银子四百六十八文。” 吕先生惊讶地看向汇总一栏,说道:“一文钱也不差!” 他掀开的这一页,乃是之前算好的,他记得自己算了很有一会儿,连算三遍才算对,哪知道才念了一遍,屠飞鸢居然就算出来了,而且一文钱也不差! “先生再考我两页。”屠飞鸢爽快地说道,丝毫不介意被试探。 吕先生便又试了两页,屠飞鸢皆是准确快速地算出来,直让他喜得不行:“这回我可是捡到宝了。”一时,不由打趣:“你当真跟那位屠先生不是亲戚吗?” 屠飞鸢一笑,指着自己的脸:“先生看我像吗?” 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腰,圆滚滚的腿,活像一只大冬瓜,而且还是黑皮冬瓜。 吕先生不由失笑,摇头道:“的确不像。那位屠先生,可是生得白净。虽然五官不出色,但是一双眼睛极亮,也算得上是美男子。” 屠飞鸢的眼神闪了闪:“不知那位屠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村也有个书生,文绉绉的,很是清傲,屠先生也这样吗?” 吕先生摇头,声音有些怀念:“屠先生性格爽朗,快活风趣,但又文雅守礼,极有分寸,客人们都喜欢跟他说话。” 他,左右手皆能写字,公布于世的是工整规矩,偶尔露出来的是恣意狂狷。 他,极有分寸,客人们都喜欢他,情商之高,千里难挑一。 屠飞鸢心下微沉,这样的人物,如何会甘于平凡?偏偏十多年没有音讯,他――多半是死了吧? “五月三日,松纹墨砚两套,十四两银子……”吕先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掀开最近的一日散账,念了起来。 屠飞鸢连忙回神,一边盯着簿子,一边在心中算着:“三十三两一百二十五文。” 很快,近半个月的散账就算完了。 “你坐下,我教你识字。”吕先生看了看沙漏,过去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心中咋舌,面上却更得意了。如果屠姑娘的心性也好,改日将她推荐给公子,说不得会得到重用。 屠飞鸢笑了笑:“先生,刚才我看您念账,已经记下来几个字,我指着您辨认一下,是不是对了?”说着,伸手按在账簿上,认了起来:“这是笔,这是墨,这是纸,这是砚……” 吕先生瞪大了眼睛,看向屠飞鸢的眼神,简直如见了怪物一般。 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屠飞鸢将轻尘书局近来堆积的散账演算完毕。又花了一刻钟,向吕先生请教了几十个常见字。记在心里后,便向吕先生请辞:“先生,账都算完了,我便先回家了?” “啊?”吕先生微微讶异。 “我只会算账,旁的都不会。”屠飞鸢说道,“再说,先生瞧我生得这模样,若是待在书局里,说不定影响客人呢?” 吕先生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头:“屠姑娘的脾气,真真与那位屠先生八分相似。” 那位屠先生便是,每日上午来上工,花不到一个时辰处理完账务,便家去了。甚至,若不是为着在书局里看书,他根本不必每日都来。因为,积攒了许多日子的账,他一个上午就能做完。 “那我便回去啦。”屠飞鸢说罢,站起身来,“先生再见,我明早再来。” “你且等等。”吕先生说罢,拿了些裁好的纸,捆成一捆,递给她道:“习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带上这个回家,回去后多写几遍,如此记得更清楚些。” “多谢先生。”屠飞鸢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便拿着纸,离开了。 快到晌午头上,屠飞鸢回到家里。 第22章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走进篱笆院子,朝屋里喊道。[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李氏从屋里走出来,惊讶地道:“阿鸢,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屠老汉跟在后头走出来,有些担忧地道:“咋回事啊,阿鸢?” “没事,奶奶爷爷。”屠飞鸢清脆的声音道,“我太聪明了,一会儿就给算完了,先生见没事给我做,就叫我回来啦。” 李氏听了,不禁喜笑颜开:“我就说,你是大海的闺女,怎么能笨了?” 屠老汉嘿笑一声,也道:“阿鸢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咱们吃饭。” “嗯。”屠飞鸢应了一声,眼睛往自己屋里扫了一眼,“那小子还昏迷着呢?也没醒来?” “没有。”李氏唏嘘道,“许是伤得太重了,可怜的孩子,我勉强喂了他半碗鸡蛋茶。等吃完饭,我再喂他半碗。” “这样?”屠飞鸢听到这里,转身往少年所在的屋里走去,“我去瞧瞧。”走进屋里,把吕先生送她的一卷纸放好,然后走到床前,垂眼看向少年。 少年的身上,套上了屠老汉的旧衣裳。褐色的麻布,套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上,就好似抹布裹着玉瓶,令人只觉得污了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沉沉昏迷着。倒是漆黑秀美的眉头,不再皱起,嘴唇也不再抿起来。 屠飞鸢看了两眼,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阿鸢,快坐下吃。”李氏已经给屠飞鸢盛好了饭,抬手招呼道。 “嗯。”屠飞鸢应声坐下,垂下眼睛,看见桌上的饭,不禁皱起眉头:“爷爷奶奶,怎么就吃这个?昨晚煮得肉呢?” “晌午吃肉太腻了,本想等你回来,晚上再吃呢。”李氏说道,见小孙女儿神色不善,连忙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去热两块来。” “奶奶,那些都是给你们买的,你们吃就行,不用等我。”屠飞鸢道。 “知道了,知道了。”李氏说着,端了一只碗,进了里屋,“你就吃两块,不要紧的,听奶奶的,准没错儿。” 屠飞鸢不禁无奈,起身跟过去:“奶奶,两块肉怎么够吃?”说着,夺过李氏的筷子,从罐子里又夹出来几块肉,“天热,再不吃,腌着也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李氏忙按她的手,心疼地道:“坏不了,别夹那么多,你要怕坏,我再撒点盐。” “奶奶,你坐着,我去热一热。”屠飞鸢不由分说,夹了肉就往外走。 正好,墙角的豆角又长成了几根,屠飞鸢走过去,揪了几根下来,洗净了切成小段,倒进锅里,跟肉一起炒了起来。 “哎,早知道你回来,我就擀面条吃了。”李氏想帮忙,被屠飞鸢死活推回屋里,便站在屋檐下,看着忙碌的小孙女儿,有些心疼地道。 屠飞鸢便笑道:“明儿吃。” 肉本来就是熟的,只将豆角炒熟了,就能吃了。锅底下烧着柴火,锅里很快热了,屠飞鸢握着铲子拨拉几下,便有油水儿从肉里涌出来,滋滋儿地响起来。鲜嫩翠绿的豆角,被油水儿一煎,跳动着打着滚儿,不多会儿便熟了。 屠飞鸢抽出炉膛里的未燃尽的柴火,往灰烬里一插,闷灭了火,便盛出菜,端着往屋里去了:“爷爷奶奶,你们吃这个。” 李氏还想劝她一起吃,被拦了:“奶奶,我要减肥,暂且不吃。等我瘦下来,一天要吃两斤肉,你不给我吃,我都不愿意的。” 李氏听罢,不禁笑起来。然而,眼眶却发涩起来。哪里不知道小孙女儿是找的借口,实际上只想变着法子孝顺她罢了? “对了,爷爷奶奶,昨天我见到玉儿姐姐了,她好似怀孕了。”屠飞鸢说道。 “哟?这可是好事!”李氏听罢,面上爬上一丝喜色,“咱家玉儿也是苦尽甘来了,吃了两年的药,终于怀上了!这一胎,可一举夺男吧!” 屠老汉亦是欣慰地点头:“好,好事。” 屠飞鸢垂下头,啃着窝窝头。 只听李氏又道:“就把昨天买的糖,给玉儿包半斤吧。老三一家虽然混账,玉儿对咱们却是好的。她如今有了喜事,咱们该瞧瞧她去。” “吃过饭,叫阿鸢提了,去看一看她。”屠老汉说道。 屠飞鸢点了点头:“好。” 昨天,屠小玉匆匆忙忙挤过人群走了,也不知遇上什么事?想起屠小玉买下首饰,欲送给屠宝珠的事,眼睛闪了闪。首饰是王有禄送给李露儿的,不论谁戴上,王有禄都认得出来。如果看见屠宝珠戴着…… 饭后,屠飞鸢提着半斤白糖,去看望屠小玉。屠老汉和李氏没有跟去,二老跟两个儿子先后闹掰,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登过两家的门了。屠小玉有孕,老三家不来说,二老便也不去。 “三叔,三婶,珠儿妹妹。”屠飞鸢提着白糖走进门,便见屠大河、刘氏、屠宝珠围着桌子吃饭,却不见屠小玉的身影,“玉儿姐姐呢?” “你来干什么?”刘氏却不答,放下碗,皱眉看着屠飞鸢,没好气地道。 换作从前,刘氏都不肯搭理屠飞鸢的,这还是看在昨天,屠飞鸢喊给她,叫她及时救下屠小玉,才肯搭理她一句。 屠飞鸢收回视线,把手里的糖包递过去:“爷爷奶奶知道玉儿姐姐怀孕,叫我送半斤白糖来。” “哟呵?”刘氏挑起眉毛,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儿。 屠大河跟没听见似的,闷头扒着饭,眼也不抬一下。 “有糖吃?”屠宝珠听见了,却站起身来,劈手从屠飞鸢的手里夺过糖包,喜滋滋地打开,抓起一把往口里塞去:“嗯,还挺甜的。” 刘氏皱了皱眉:“给你姐姐带的,你少吃点。” 屠宝珠装作听不见,掰开馒头,蘸着白糖,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刘氏忍不住抬起筷子,就想敲她。抬眼看见屠飞鸢还没走,又顿住,拧眉道:“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屠飞鸢说着,余光瞥了一眼屠宝珠的头上。只见上面戴着一支熟悉的首饰,微微勾唇。 “三叔,三婶,我走了。”老三一家,跟屠家二老并不亲。但凡跟爷爷奶奶不亲的,屠飞鸢也不会主动亲近。在这里,她就只有两个亲人,那就是爷爷奶奶。其他人,别说叔叔婶婶,就是亲爹亲娘都得靠后站。只见屠宝珠把首饰戴上了,目的达到,转身便走了。 “云哥,你怎么来啦?”李家门口,李露儿站在树荫下,看着身前的何青云,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娇美:“屠姑娘可把书借你了?” “嗯。”何青云点了点头,看向李露儿的头顶,乌鸦鸦的头发,仅仅用一根素色头绳绑了,“露儿为何不戴那根玛瑙簪子了?” 听了何青云的话,李露儿的眼睛闪了闪,抬手抚上头发,柔声说道:“今日帮我娘做活来着,怕弄坏了,就放起来了。” “露儿真是孝顺。”何青云说道,忽然话锋一转:“今早我向屠姑娘借书时,看见她头上戴着一根玛瑙簪子,跟你的一模一样。” 李露儿愣了愣,屠飞鸢不叫她说出去,怎么自己却戴出来?想了想,不敢大意,只道:“我不知道。也许,她看我戴着好看,便买了一根一模一样的?” “露儿,你是不是怕屠姑娘不借书给我,就把簪子送给她了?”听到这里,何青云再也忍不住,握住李露儿的肩膀问道。 回去后,他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屠飞鸢冷诮的神情,轻蔑的话语,始终浮现在他的脑中。一时觉得,屠飞鸢胡言乱语,丑人多作怪。一时觉得,或许他当真忽略了什么? 就在他苦思无果时,陆氏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眼前一亮:“李家丫头,怎么竟是个败家子?那根玛瑙簪子可值得不少钱,她怎么就送给屠家黑妞子了?” 却是屠飞鸢进城之前,在村子口对妇人们说的那番话,在村子里传开了来。陆氏也听闻了,心里不高兴,回家叨叨了几句。被何青云听见,不由起疑――李家并不富庶,即便李家二老疼爱李露儿,也不至于常常给她买那么多的、那么好的首饰? 何青云仔细回忆一遍,发现就是一年前开始,李露儿的头上多了首饰。从红色头绳,一下子变成了珠钗、银钗、玉钗等等。李露儿对他的解释是,因着和他定亲,家里以她为荣,更加疼爱她了。何青云从前深信不疑,如今想来,似乎并不寻常。 “云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李露儿痛失心爱的首饰,找了机会同王有禄告了状,便一心在家里等消息。故此,竟没有听说传言。只见何青云眼中的怀疑,不禁攥起手心,有些紧张起来。 何青云低着头,看着李露儿的面孔。年轻娇美,柔弱可人,丝毫不像有心机的女子。这样美好的女孩儿,家里偏疼些也是应该的。何况,她的未婚夫是他呢?比别人多几根簪子戴一戴,也在常理。想着想着,何青云心里有些愧疚:“露儿,你真好。” 露儿必是怕他心里有压力,才不告诉他,她用簪子换来他借书的机会。都是那个丑八怪,心思阴毒,对着他是一套,对着露儿是另一套。居然妄想破坏他和露儿的感情,简直歹毒!以为这样,他就会对她另眼相待吗? 李露儿的眼神闪了闪,羞涩地道:“云哥别这样说。”心里却是大恨,好个死肥妞,竟然在暗地里算计她!她改主意了,仅仅叫王有禄打屠飞鸢一顿却不够,她还要…… 第23章 村北头。mianhuatang.info 李氏坐在床边,手里端了半碗鸡蛋茶,一点一点喂给少年。少年仍是昏迷着,李氏好容易掰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喂进去。 “老天爷,这孩子真可怜。”李氏一边喂着,一边擦去他嘴边流出来的汤水,唏嘘道:“生得画儿一样好看,怎就遭了这样的祸事?” 屠老汉站在一旁,负手瞧着李氏给少年喂东西:“也不知这孩子是什么来历?等他醒了,问一问他,送他回家去。这样好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也不知该多担忧?”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哎哟,莫不是要醒了?” “啊?醒了?”李氏连忙放下碗,定睛去瞧。却见少年一动不动,沉沉昏迷着,不由说道:“你花眼了?这哪里是要醒的样子?” 屠老汉上前两步,看了两眼,呵呵笑道:“哎哟,看来是我看错了。” “别站着,帮我掰着这孩子的嘴,我一个人喂,不得劲。”李氏对屠老汉招手道。 屠老汉便走进来,坐在床头,把少年的脑袋放在腿上,粗糙的手指,捏到少年细腻的脸上,还有些不得劲,呵呵笑道:“这孩子的脸,就跟水儿一样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不多久,屠飞鸢回来了:“爷爷奶奶。”叫了一声,又看向床上的少年,“他还没醒?” “受这么重的伤,约莫要昏迷几天。”李氏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爷爷奶奶,下午不去田里吧?” “不去。才下了雨,地里湿着,下不去脚。明天去,明天砍草去。”李氏说道。 屠飞鸢便道:“那行。那我出去了,我到山里瞧瞧,看看有没有木耳、蘑菇啥的,摘回来炒菜吃。” “哎哟!”李氏一听,急了,把碗放下,站起来拉住屠飞鸢的手臂:“你可不能去,那山里不安全,你瞧瞧这孩子,都被抓成什么样了?你可不能去。” 屠飞鸢道:“我就在山脚下,没事的。”说着,指了指少年,“他这些伤,可不是在山里受的。您没听王大夫说?他身上有老虎抓的,有豹子抓的,有狼抓的,这些凶兽,可不会聚集在一个地盘。” 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然而定睛一瞧,又不见了。屠飞鸢只当看错了,没往心里去,拨开李氏的手臂,道:“奶奶你看,我这么壮,有狼来了,我一拳头就能打飞它。” “扑哧!”李氏不禁被逗笑了,手下却不松,“不行,奶奶不放心,你不得去。” 屠飞鸢无法,便道:“那我不去了。我去河边上,瞧瞧有没有蘑菇长出来?” 李氏听到“河边”两字,不由得想起那日小孙女儿浑身湿哒哒,躺在河边上一动不动的情景,下意识便道:“不行,太危险了!” “奶奶!”屠飞鸢叫了一声,“我小心点儿,没事的!” 还是屠老汉开口道:“阿鸢想出去玩,你拦着做什么?阿鸢长大了,心里有主意,你别管头管脚的。” “谢谢爷爷。”屠老汉清脆的声音说道,又蹭了蹭李氏,“奶奶,那我去啦!” 李氏无法,只得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别叫我们等急了。” 屠飞鸢出了院子,只见二老并没有跟出来,脚下一转,往北边的玉峰山的方向去了。才下过雨,山上的泥土有些滑脚,屠飞鸢捡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一边探着路,一边在山脚下转悠着。 因着猛兽的传闻,并无多少人进山,漫山遍野都是枯枝烂叶,也不见大肆采摘砍伐的痕迹。屠飞鸢慢慢走着,四下观察起来。只见不少槐木、榆木上,都生了一朵朵的木耳。屠飞鸢却没有采,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木耳、蘑菇这些东西,早年间便已入了菜谱,捡了出去卖,却卖不了几个钱。她在寻找,真正能够变成钱的东西。 走了不多久,见着几只野兔、野鸡,一闪而过。屠飞鸢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里有这样多的野兔、野鸡,可见没有大型猛兽。心中一喜,警惕便放松了,开始朝着深处走去。 山间的景色,竟然不错。因着是在山脚,林木并不茂密,明亮的光线洒下,随处可见别致的野花与浆果。又走了一段,竟然看见一只漂亮的小鹿,低头啃着草尖儿。明亮的光线落在它的身上,映出柔软顺滑的皮毛。屠飞鸢不由得顿住脚步,不愿惊了这只漂亮的小东西。 那只鹿儿似乎发现了屠飞鸢,微微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啃着草尖。屠飞鸢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这只灵性十足的小鹿。这是真正自由的生灵,与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不一样,它浑身散发出野性与灵动,真正是美丽得让人惊叹。 屠飞鸢看着这只小鹿,不知过了多久,余光忽然扫见不远处,生着的一株植物。顿时,眼中一喜。 谁知,才微微一动,那只小鹿仿佛受惊了一样,猛地一跳,弹身跑走了。屠飞鸢愣了一下,有些可惜,随即迈动脚步,继续走了过去。却在下一刻,只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向小鹿方才所在的位置! 小鹿已经跑走,在它身边啄食的一只山鸡,不曾提防,被飞来的利箭射中。巨大的力道,贯穿了山鸡,嗖的一声,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恰巧落在屠飞鸢的脚下。 原来,不是她吓走了小鹿。屠飞鸢低头看着落在脚下的山鸡,脑中闪过念头。随即,抬头朝利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林间深处走来的两人,不由怔住。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步履矫健,面部轮廓深邃而精致,犹如天神雕刻一般。银甲披身,金冠束发,威武英俊,犹如年轻的王子。走动之中,散发出一股优雅与威严并存的气息。手里提着弓箭,很快走近了。 另外一人,则是青衣长袍,约莫三十多岁,面白长须,一副书生打扮。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屠飞鸢的方向,摇头说道:“哎哟,可惜,这样漂亮的鹿,却被吓跑了。小姑娘,你做什么吓跑我们的鹿?” 屠飞鸢抿着唇,只做听不懂,也不辩解,低头后退一步。 中年人口里说着,脚下渐渐走近了,弯腰拔起被箭支钉在地上的山鸡。泥土扑簌簌地落满了他的鞋子,顿时满脸嫌弃。打量着手里被箭支贯穿的山鸡,好半晌,一脚踩住野鸡,一手拔出箭支。动作生疏而狼狈,神情更是嫌恶不已。做完之后,转身走向另外一人。 身披银甲的青年,从他手里接过箭支,却是擦也不擦,染着血便插进背后的箭筒里。 “哎,小姑娘,这野鸡便给你了,提回去煮饭吃吧。”身披银甲的青年转身离开,中年人也跟着转身。只不过,回头对屠飞鸢说了一句。 第24章 别人用脚踩过的东西,屠飞鸢如何会拿给爷爷奶奶吃?眼中闪过一抹冷诮,面上却一副憨呆模样,不吭一声,仿佛吓呆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竟然瞧不起?”谁知,中年人却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屠飞鸢:“小姑娘,你倒是说说,你眼中闪过的嘲讽,究竟是在嘲讽什么?” 话音落下,方才的银甲青年,也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屠飞鸢愕然抬头,她方才一直垂着眼,他从哪里瞧出来,她眼中闪过嘲讽?谁知,才抬起头,蓦地落入一双洞悉万物的睿智眸子。顿时,心中一紧。 此二人,不说中年男子这份惊人的观察力,只说另外一名年轻人,身披银甲,气势不凡,显然来头不小。屠飞鸢不愿惹事,一声不吭,垂着眼睛后退一步,做出害怕的样子。心中想道,这山里怎么出现这样的人物? “哎哟?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中年人见状,抬起手对屠飞鸢勾了勾,口里颇为玩味地道:“你既不害怕我们,又何必装着害怕?过来,叫我瞧瞧,你是何命运?我可是钦天监的监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民间运道。你这辈子有什么运道,我一眼就能瞧出。” 屠飞鸢垂下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却是再不敢抬眼,唯恐叫这人再瞧出什么来。一边飞快思索,如果此人不依不饶,她如何应付? “走了!”就在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银甲青年,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又冷又硬,仿佛沉入寒潭的顽石,充满了上位者的威迫气息。 中年人见状,摇了摇头,道了声“无趣”,转身抬脚,跟在身后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屠飞鸢才不禁嘘了口气。却不知,两人走后,又有一段惊人的对话。 只听中年人颇为好奇地道:“王爷难道不觉得,方才那小姑娘很像一个人?” 银甲青年面无表情,并不答话。 中年人自顾自地道:“若是白一些,瘦一些,可不就跟当年的嘉仪公主……” 话没说完,蓦地前方迎面来了一队军士,见到两人,呼啦啦跪下:“参见王爷,参见监正大人。” 银甲青年站定脚步,冷硬的声音说道:“平身。” 军士们纷纷起身,其中一人上前两步,抱拳说道:“敢问王爷,方才在山下,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银甲青年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不曾。[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多谢王爷。”对方抱拳一礼,随即带着军士们往另一个方向寻去。 中年人翘首望着对方走远,口中啧啧有声:“真是威风啊,丢了一个斗兽的宠侍而已,居然发动亲卫军漫山遍野地搜寻?” 银甲青年一声不吭,迈动脚步继续向前行去。 “王爷,您方才为何误导他们?”中年人似乎习惯了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兀自说道:“您是不是也觉得,方才那小姑娘像一个人?所以才误导他们,不叫他们下山搜寻,免得吓到那小姑娘?” “闭嘴!”银甲青年扭过头,冷冷地道:“忘记这件事!” 屠飞鸢不知道,她方才险险躲过了一场麻烦。此时,站在一株植物面前,直是喜得不行。 但见这一株花序蓬松,呈放射状,已然是成熟期的植物,不是孜然是什么?屠飞鸢连忙取了怀里的一块手帕,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来。 记忆中,村民们并没有食用孜然的做法。想必,这味调料还没有被人们采用过。如今是五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搁在现代的时候,满大街都是烤肉串儿的摊子,撒上孜然和辣椒,别提多好吃了。 如果,她支个架子,到城里卖烤肉,不知道会如何?或者,把孜然卖给大酒楼,获得第一桶金?如果,配上啤酒,想必滋味儿更美?只可惜,尚未发现啤酒花的踪迹。 一时间,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唇角渐渐弯了起来。把这株孜然上的果实都采摘下来,居然获得一小捧。贴身仔细放好,屠飞鸢又在周围走动起来,察看有没有第二株。 然而走了一圈,却再没有寻到第二株。屠飞鸢也不气馁,有第一株,肯定有第二株,大不了每天来溜达一圈,总能寻到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时辰差不多了,转身就要走。路过那只野鸡身边时,身形顿了顿,随即弯腰提了起来。给爷爷奶奶吃,屠飞鸢是不肯的。不过,给那个少年炖了吃,却是不错。 一路往林子外头走去,顺道采了些木耳与蘑菇,出了林子后,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哎哟!”一时不察,脚下被什么绊住,屠飞鸢重心一失,猛地朝前趴去。匆忙之间,大迈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条土灰色的绳子,如小指头一般粗细,离地面仅有数寸的距离,才刚刚没过脚踝。 这不是意外!屠飞鸢的眼睛立刻眯起来,快走两步,离得那根绳子远远的,而后四下查看起来——究竟是谁,要害她! “死肥妞,居然没把你绊倒!”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传来,带着浓浓的蔑视。屠飞鸢抬头看去,只见王有禄从一边的草丛里站起来。手里丢下绳子的一端,捏着关节,狞笑着朝这边走来。 屠飞鸢把手里的山鸡和蘑菇,往地上一丢,挑眉说道:“王有禄,你要做什么?” “死肥妞,还敢问老子要做什么?”王有禄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正是昨日被屠飞鸢狠狠踩了一顿所致。他半夜里被雨水打醒,回到家后看见这一脸样子,如何不明白?只把屠飞鸢恨到了心底里。 屠飞鸢见他狞笑着逼近,不仅不惧,反倒笑了起来:“王有禄,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老子要弄死你!”王有禄阴狠的声音说道,一边邪邪笑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只纸包,夹在指间,扬手晃了晃:“老子要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并叫村民们都来瞧瞧,你是怎么大声喊着,叫老子草你的?” 她不是试图洗清名声吗?他偏叫她彻底坐实了,她就是个不知廉耻、勾引男人的荡妇! “我是没所谓的。”屠飞鸢双手抱胸,凉凉地道,“只要你下得去口。” 这具身体,又黑又胖,屠飞鸢自己瞧着镜子都没胃口。而尝过李露儿这般清秀小菜的王有禄,对着她这样的身子,能下得去口? “你!”果然,王有禄闻言,眼中闪过嫌恶,“老子不用自己上手,老子有工具!” 想他王有禄,十里八村,哪个漂亮姑娘没被他上过?个个都不比李露儿差多少,就连被他打死的前妻,也是貌美的姑娘。对着屠飞鸢,当真是倒尽了胃口,一点儿也下不去嘴。不过,能够教训屠飞鸢,哪怕恶心,他也认了! 屠飞鸢仍旧是抱着胸,面上凉凉一片,不急不躁,也不带半丝惧怕:“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冤大头,今儿算是开了眼。” “任你说什么,老子都不听!”王有禄一心愤怒,抬手就朝屠飞鸢打过去。 昨晚虽然失利,被狠狠教训一顿,王有禄却归结为天色太暗,才叫屠飞鸢占了先机。打死不肯承认,他居然叫一个鄙视之极的死肥妞揍了一顿。 “我就站在这里,又不跑,你怕什么?”屠飞鸢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了再打我,又值得什么?” 她这样抱胸站着,也不反击,只是侧身一躲,倒是半点威胁都没有。王有禄见了,不由有些犹豫。他有什么不敢的?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早。而这边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又没有人过来。他便听她说什么? “你问!”王有禄阴冷地道。 屠飞鸢微微勾起唇角,轻轻点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你是为了谁教训我?” 王有禄愣了一下,刚要答,不防被打断。 只听屠飞鸢凉凉说道:“你以为你是为了你的姘头,为了你喜欢的姑娘?呵呵。” “你想说什么?”王有禄听到这里,不由瞪起眼睛,看向屠飞鸢。 “在我看来,你是为了别人的妻子,才来教训我。王有禄,你对何青云可是一片真心啊!”屠飞鸢勾起唇角,“他的妻子受了委屈,他不消动一下,不消碰一下嘴皮子,自有你替他出工出力,你冤不冤?你给他的妻子买首饰,哄他的妻子开心,还替他的妻子出气。”说到这里,啧啧摇头:“我竟不知,你对何青云,是如此的敬重?” “呸!”闻言,王有禄恶狠狠地唾了一口。 他平生最厌恶的人,就是何青云!这个集无数好名声于一身的少年,什么长得好、性子好、有前途等,简直就是十里八村的姑娘,打破头也要嫁的对象!而他,王有禄,自从失手打死前妻后,就再也娶不到妻子了! 想到这里,脸上一阵扭曲:“老子敬重他个屁!” “你不敬重何青云?那你仅仅是对李露儿有情意,才帮她的了?”屠飞鸢的唇角勾起,扬声反问道,“你对她倒是有情有意了,可是,她却对你有什么?” 屠飞鸢的话一听,便是挑拨离间了。 王有禄阴冷地笑了一声,上前大跨一步,劈手去抓屠飞鸢的头发:“小贱人,还想挑拨离间?等老子草你的时候,你再挑拨离间吧!” 屠飞鸢仍旧是抱着手,一直不曾放下来,后退两步躲开,飞快又道:“你以为李露儿为什么屡屡找你替她出气?而不是找她的未婚夫,何青云替她出气?” “自然是因为老子有本事!”王有禄说道,骄傲地仰起头,“那小白脸有个屁的本事?”说话的时候,手下不知不觉就慢了半拍。 屠飞鸢趁机躲开,飞快又道:“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李露儿不肯嫁给你?” 第25章 王有禄听到这里,动作不禁顿住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飞鸢趁热打铁,清脆的声音又快又利地道:“我再问你,李露儿跟你那么久,可把身子给了你?” 王有禄的脸上阴沉一片,看不出真实想法。 屠飞鸢也不需要知道真实情况,飞快说道:“她没有把身子给你吧?只跟你虚凰假凤,对吧?她还要留着身子,在洞房花烛夜,给何青云。你拿银子养着她,哄着她,她却只想要你的银子,等到洞房花烛夜,带着你给她的首饰,在别的男人身下娇羞!” 王有禄听到此处,脸上愈发阴沉了:“你倒是懂得不少?”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重新抬手,朝屠飞鸢抓过来:“不过,你想错了,李露儿早就把身子给了老子!” “是吗?她把身子给了你?那她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屠飞鸢不着痕迹地躲着,口里说道。 王有禄冷哼一声,讥笑道:“这有何难?抹了鸡血在那帕子上,谅那个小白脸瞧不出来!” “不对吧?”屠飞鸢不客气地道,“何青云如今年轻,或许不懂。等他日后,到了你这个年纪,你看他懂不懂?等他回过神来,再来找你的麻烦……啧啧!何青云是读书人,日后可是要科考做官的。你说,李露儿把身子给了你,是害你呢,还是害你呢?” 听到此处,王有禄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要你管!死肥妞,给老子乖乖站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再说一句。”屠飞鸢哪里会叫他抓住,自然是躲着他,“何青云日后朝你报仇不报仇,且是后话。毕竟,他做不做得官,还是另一回事。”只见王有禄的脸色好看一些,屠飞鸢心中冷笑,口里又道:“我只有一个疑问。李露儿都把身子给你了,还亟不可待地要嫁给何青云,却是为何?难道是你……不行?” 听到这里,王有禄的脚下一个趔趄,脸上顿时涨得紫红:“住口!”说着,发了疯似的去抓屠飞鸢,“老子行不行,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跑什么?我自是不跑的。我长成这模样,这辈子嫁出去也难了。能有男人上我,我是赚了的。”屠飞鸢说完,果然站定,再也不躲了,反而嘿嘿笑起来,看向王有禄:“快点,我都等不及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想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上一个正儿八经,手脚齐整的男人了?” “你——”王有禄的脸上乍青乍红,看见屠飞鸢挤出来的猥琐表情,一时间胃里作呕,怎么也下不去手:“你不许说话!把那副表情收回去!”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控制不住啊!”屠飞鸢一边说着,一比露出更加猥琐的表情,“快点,我瞧那片草丛不错,咱们到哪儿去?”屠飞鸢一手指着路边,一手作势开始脱衣服。 王有禄的目的,是教训屠飞鸢,叫她哭叫,叫她痛苦,叫她绝望。屠飞鸢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如此想着,对着又黑又胖的屠飞鸢,勉强才能下嘴。可是,看着屠飞鸢一脸的迫不及待,只觉得心里一阵别扭。 “你别动!就站在那!”王有禄的胃里一片翻滚,恶狠狠地指着屠飞鸢,命令地道。深吸两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涌。此刻,直是恼怒起来。他才从镇上的姐姐那里,要了一包销魂散,任是什么样的贞洁烈女,用了这药,也要变成荡妇。 可是,此刻看着面前女子的作态,再想象她吃了药之后,在草丛里扭动的模样,顿时一股巨大的恶心涌上来,忍不住就要吐出来。这可怎么办?难道这药就白要了?王有禄沉着脸,阴沉沉地盯着屠飞鸢,久久不动。 “王有禄,你何苦呢?”屠飞鸢见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李露儿看不上你,不肯嫁给你,你还强忍厌恶,教训我给她出气。你就这么爱她?你的男子气概,男子尊严呢?” 不等王有禄开口,又道:“你既然如此喜欢李露儿,我倒可以帮一帮你,叫她心甘情愿地退了何青云的婚,嫁给你!” 王有禄心中一动:“你有办法,叫她退了何家的婚?”再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有些变了。 李露儿,长相秀丽,声音甜美,身段窈窕,才会被评为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王有禄等了她好几年,才终于等到她长大。原本只打算玩一玩,可是,渐渐的,不禁被她迷住了。这个女人,有多美丽,就有多狠毒。若是她,勉强配得上做他王有禄的妻子。 “我有办法。”屠飞鸢敲打着手臂的动作一停,唇角微微勾起。望着王有禄离开的背影,屠飞鸢的眼神冷了下来。唇角慢慢勾起,忽然,唇间溢出一声讥笑。弯腰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山鸡、蘑菇,抬起脚步,往家里走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屠飞鸢走进篱笆院子里,清脆的声音喊道。 李氏从屋里走出来:“阿鸢,你回来了?”看清屠飞鸢手里提的东西,惊讶地道:“阿鸢,你手里的鸡是哪里来的?” “我捡蘑菇的时候,遇见一个猎户,他打的猎物太多,拿不了,就给了我一只。”屠飞鸢说道,“正好有蘑菇和木耳,一块儿炖了,给那小子补身子。” 小孙女儿上午还小气得舍不得给人家吃一只鸡蛋,这会儿怎么舍得给他吃一只鸡了?李氏不禁诧异,上下打量屠飞鸢一眼,煞是奇怪。然而,那鸡看起来又没什么异常,李氏摇了摇头,伸出手道:“给我吧,我去收拾一下。” 提着鸡,往灶边去了,口里咕哝道:“那孩子昏迷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咽下去?还得大火煮了,煮得烂烂的,肉都化在汤里,他就能吃了。” 话音落下,屋里头,昏迷中的少年,眼珠子转了一下。 暮色四合,天光逐渐暗淡下来。阵阵晚风吹过,带来一丝沁爽的清凉。篱笆小院里,飘满了浓郁的香气。山鸡炖蘑菇,采取纯天然生长的野鸡,雨后新鲜冒出的蘑菇,在大铁锅里咕嘟着,经过大火的烘焙,成就绝妙的经典。 “阿鸢,你可真是有福气,这样肥硕的山鸡,人家也舍得给你。”李氏抓过一把干柴火,往锅底下塞去,口里感慨道。先是进城被人家看上做账房,又是采蘑菇被送山鸡,李氏只觉得,小孙女儿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屠飞鸢端着一只碗,从屋里出来,说道:“他猎得多,不差这一个。本来我不想要的,想着咱们家有个病号,正好拿来炖了,给他补一补身子。” 碗里,恰是昨天炖的猪肉。屠飞鸢盛了满满一大碗,说道:“奶奶,这只鸡都给那小子留着吧,咱们吃这个。”说完,轻哼一声,“这回看您再说我小气?” 李氏不由呵呵笑道:“不小气,咱们家阿鸢才不小气,阿鸢最大方端庄了,是个顶好的姑娘。” “那是。”屠飞鸢没羞没臊地自夸道。揭开锅盖,拿起一只筷子,对准鸡身插了两下,只见轻轻松松就插透了,便道:“鸡炖好了,可以出锅了。” 李氏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道:“我来。”一边把炖好的鸡盛出来,一边说道:“也不知道那孩子何时能醒?若是他不醒,便只能搁在锅里给他煨着了。” “我去看看去。”搬了小木凳,坐在门口修理锄头的屠老汉,起身说道。 屠飞鸢往那边瞧了一眼,说道:“你们别担心。他面对老虎和狼都能活下来,又岂会有事?该醒的时候便醒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贴在锅沿的饼子揭下来。只见杂面饼子,被烤得一面焦黄酥脆,一边柔软蓬松,上面挂了一点油光,香喷喷的,一闻便让人流口水。 捡的蘑菇还剩一些,屠飞鸢洗了切好,打算跟肉一起炒一炒。谁知,还没动,便听到屋里传来屠老汉的声音:“孩子,你醒了?” “哎哟,醒了?”李氏连忙起身,往屋里快走过去。 屠飞鸢的眉头挑了挑,也放下筐子,往屋里走去。 天色尚未完全黑透,模糊的光线透过窗子,照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身形单薄的少年,平平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漆黑如墨,好似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凌凌的。微微扭头,朝床头看过来。 “孩子,你醒了?”李氏走过去,挤过屠老汉,站在床边,弯下腰,蔼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若哪里不舒服,奶奶去叫大夫?” 话音落下,便见少年的眼睛眨了眨,方才清凌凌的模样顿时不见了,变得湿漉漉的,好似无辜的小鹿。漆黑秀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张开口,说道:“我疼。” 这一声儿,犹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又带着两分娇气,尾音婉转不休。李氏听罢,直是心肝儿都拧成一团,连忙道:“好孩子,你身上有伤,可不就疼吗?” 站在旁边的屠飞鸢,看着少年,皱了皱眉头。 “孩子,你家是哪儿的?你在我家躺了一天了,你家里人该着急了。你说个地方,我们叫人通知你家里。”屠老汉说道。 少年听罢,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茫然:“家?” “是啊,孩子,你家是哪儿的?”李氏也问道。 少年只是满眼茫然,又带着三分无辜,看着李氏和屠老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只是不说话。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李氏见他久久不答,便换了个问题问道。 少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仍旧满脸茫然:“我叫什么名字?” “是啊,孩子,你叫什么?”看着少年一脸茫然的样子,李氏不由得担心起来。 第26章 这时,屠老汉走了过来,弯腰打量少年几眼,说道:“孩子,你饿不饿?咱们做好饭了,你吃不吃?爷爷给你端过来?” “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少年点头。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出灼热的渴望,亮得惊人。 “你等着,奶奶去给你端饭去。”李氏说道,连忙站起身,向外走去,“锅里给你炖了鸡汤,才出锅呢,奶奶这就给你盛去。” 屠老汉则弯下腰,把褥子卷成一团,一只手扶起少年,一只手把褥子塞到少年背后:“好孩子,慢些,坐起来,咱们吃饭。” 少年倒是乖巧,慢腾腾地坐起来,倚着褥子半坐着,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屠老汉,目光乖巧又依恋。 屠老汉不禁呵呵笑了,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躺了一天,饿坏了吧?” 少年点点头,又舔了舔嘴唇。屠老汉见状,呵呵直笑起来。 屠飞鸢抱手站在门口,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眉头拧得更深了。 “饭来了。”不多时,李氏端着一只碗进来,浓浓的香味霎时间飘了进来,很快充满了整间屋子。少年“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氏手里的碗。 他生得美,不论做什么模样,都叫人心里说不出的怜惜。李氏见状,更是不由得笑起来,坐在床边,说道:“好孩子,别着急,奶奶喂你。”舀了一匙汤,吹了吹,喂到少年的嘴边。 少年张口,含住汤匙,一口便咽了下去。那双漆黑的眼睛,迸出更加灼热的光芒。李氏不由得满眼慈爱,说道:“好孩子,别着急,锅里还有,你慢慢吃。” 于李氏而言,一碗鸡汤而已,虽然是好东西,要吃到嘴,也不至于难如登天。但是,少年的眼神,却透着浓浓的渴望,好似这一碗鸡汤,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一切。这样的眼神,让李氏又心软又怜惜,还有些给予的快乐和骄傲。 于是,温柔又耐心地捏着汤匙,一勺一勺,把汤喂给少年。喂完之后,便把碗放在床头,把剩在碗底的一只鸡腿,撕成一条一条,喂到少年的嘴里。 少年全部吃完后,眼中的灼热光芒才微微淡去。但是,也只是微微淡去。他满眼的饥渴模样,仿佛还能再吃下三五碗。 “看来真是饿坏了,好孩子,别着急,奶奶再去给你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李氏站起身,又去盛了。 屠飞鸢抱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眼中隐隐闪动着冷意。若非这只山鸡是专门留给他的,他敢这么吃,她一定要他好看! 少年一直吃了两只鸡腿,一块鸡胸脯,喝了三碗汤,眼中的灼热神情仍未散去。李氏却不肯再喂他了,收起碗,站起身道:“一顿吃这些就够了,再多了,你的身子受不住。” “饿。”少年抬起脸,眨着眼睛,巴巴说道。那神情,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最终,李氏也没有心软:“孩子,你不能再吃了。你吃了这些,尽够了。”他小小的身子,能盛多少东西呢?李氏算着,三碗汤和肉,足够他熬过这一晚上了。因此说道:“好孩子,你歇着吧,我们去吃饭了。” 少年抿着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氏,无辜地眨动。李氏压下不忍,摸了摸他的头,端起碗,与屠老汉先后走了出去。少年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李氏和屠老汉,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来。 目光一转,落在站在门口的屠飞鸢的身上。四目相对,霎时间,少年湿漉漉的目光变得机警起来。一种专属于野兽的戒备与凶猛,出现在他的目光中。 “不装了?”屠飞鸢挑了挑眉头,冷冷地道。 少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机警与敌意,就像被抢占了地盘的小兽,亮出爪牙,试图恐吓对方。 “你再给我摆出这副表情试试?”屠飞鸢放下手臂,向前走了两步,目中尽是危险。她抱他回来,给他炖鸡吃,他敢这样看她? 少年的目光不变,仍旧一副戒备与敌视。就在屠飞鸢挑高眉头,就要走过去时,他忽然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小牙,对屠飞鸢呲了呲。随即,仰面“扑通”一声,躺了下去。 那声响,便如骨头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就觉得疼。偏偏他一身是伤,竟也感觉不到似的,一声痛哼都没有。只把身子一侧,面朝里,拉起被子蒙上头,一动也不动了。 本来打算教训他一顿的屠飞鸢,见此情形,不由睁大眼睛,面露愕然。 “阿鸢?怎么还不过来?”李氏的声音响起。 “就来!”屠飞鸢口里应道,随后,压低声音,对床上隆起的身影道,“给我放聪明点儿。这个家,我说了算。”说完,转身走出去。 床上鼓起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桌上,有肉有菜,有香喷喷的饼子,煞是诱人。屠飞鸢坐下来,刚抓起筷子,便见李氏端着一只碗从外面走进来:“阿鸢,来,你也吃一碗。” 李氏心里最疼爱的,始终是小孙女儿。见少年一次吃了好几碗,心里忍不住想道,该有多好吃呢?既是好吃的,小孙女儿也该吃一碗。便盛了一碗肉汤,又把余下的一块鸡胸脯盛了,端进屋里来。 “奶奶,你快坐。”这鸡肉被人用脚踩过,屠飞鸢又哪里肯吃?站起身来,接过李氏手里的碗,说道:“鸡汤是大补的东西,留给那个小子吃吧。我吃肉,就不吃这个了。”说着,端起碗,走出屋子,把肉汤倒回灶边的罐子里。 李氏不禁急道:“那肉汤还有许多,你就是吃一碗,又碍着什么?” “他不是能吃么?我瞧着,这么点儿,仅够他吃两顿的。”屠飞鸢清脆地说着,脚下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把筷子塞进李氏的手里:“奶奶,快吃饭吧。”说完,率先抓过一只饼子,吹了吹,张口咬了下去。但觉一边松软,一边焦脆,挂着香喷喷的一层油光,好不香甜。 “嗯,好吃。”屠老汉向来少操心,只见小孙女儿执意,便也不劝。伸出大手,抓过一只饼子,送到嘴边咬了起来。 李氏无奈又没辙,叹了口气,只得握着筷子,也吃了起来。 隔壁屋里,少年侧身躺在床上。慢慢的,被子落下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漆黑的双眸,清凌凌的,不带任何感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翻飞在黑暗中的蝴蝶。秀美挺直的鼻子,微微耸动,咽了一下口水。 吃过饭后,李氏和屠老汉来到屋里,给少年上药。一边给他说话,一边询问他的姓名、家里住址等等。 少年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犹如无辜的小鹿,偶尔说出一句“疼”,其他什么也不讲。偏偏他生得好,声音又婉转不休,让人听了,瞬间忘记本意,只顾着对他嘘寒问暖。 到最后,李氏和屠老汉也没问出什么来。关了屋门,走出来,对院子里做着各种减肥操,折腾着稀奇古怪姿势的小孙女儿道:“阿鸢,今晚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 家里就这两间屋子,少年睡了屠飞鸢的那间,屠飞鸢便只能跟二老一起睡了。 “哎!”屠飞鸢哪会不应?能跟爷爷奶奶一起睡,也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这种幸福的经历。只听此时还有机会,心里喜得不行,连忙应道。 又坚持了一会儿,停下做操,呼出一口气,抬袖擦了擦汗,说道:“奶奶,我去外面跑两圈,一会儿就回来。” 李氏忙拦道:“阿鸢,你就在家跑不行吗?” 就小孙女儿做的那些个姿势,也亏得是晚上,离得远一些根本看不清。要是白天,被人见了,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闲话来。听到屠飞鸢要跑出去,不由得就担心起来。 “奶奶,咱家院子太小,跑不开。您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屠飞鸢说道,抬脚跑了出去。 减肥是个力气活儿,还得有耐心、有韧劲儿,否则是不成的。幸好这两样东西,屠飞鸢都不缺。绕着村子跑了几圈,直累得快动弹不得了,才进了院子。 次日,屠飞鸢早早醒了,打开门走出来,准备早饭。 那天买的鸡蛋,还有三只,为免爷爷奶奶都给那小子吃了,屠飞鸢果断拿出来,打碎了,做了一锅鸡蛋疙瘩汤。又切了一把葱花,捏了一小撮盐巴,兑了几滴酱油,搅拌均匀了,倒进锅里。顿时,一锅香喷喷的鸡蛋疙瘩汤就出来了。 做好饭后,天色还早。屠飞鸢想了想,舀出一碗来吃掉,只见屋里二老还睡着,没有起身的动静,便没叫他们。刷了碗,转身走出院子,往城里去了。 她走得太早,却不知,就在李氏和屠老汉醒来后,发生一件事。 却是李氏起来后,不见小孙女儿的身影,便知道她一准儿是做好饭吃完就上工去了。于是,走到里屋,抱出盛着鸡汤的罐子,准备给少年热一碗鸡汤吃。 谁知,罐子轻飘飘的,显然不是昨晚放进来时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打开一看,只见鸡汤没了,鸡肉也不见了,就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不由惊呆了:“天啦,哪儿来的黄鼠狼?” 轻尘书局,屠飞鸢飞快整理完了昨日的账目,又请教了吕先生几十个常见字,便请辞回家。吕先生不禁笑道:“屠姑娘每天只花这么一点时间在书局里,虽然把活都做完了,我竟仍是觉得吃亏了。” “先生还想叫我做点什么?”屠飞鸢道,“若有那些不太费时的活计,就加一些也无妨。” 第27章 只做账目,认的字也是有范围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飞鸢想多识些字,却不能只接触账目上的事情。既然如此,多做点活计也不吃亏。在心里打完算盘,便看向吕先生,等着他回答。 “姑娘愿意?”吕先生原也只是玩笑一句而已,他见得小姑娘做事麻利,心性痛快,不禁有些喜欢,并不是真的想要压榨她。 屠飞鸢说道:“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却不能如此凉薄,拿了钱就走人,总要为先生分忧一些的。” “好,好!”吕先生听罢,眼中一喜,招手让屠飞鸢坐下,说道:“我这里,还真有些麻烦事。屠姑娘肯帮忙,却是最好的了。” 原来,吕先生不仅是轻尘书局的账房先生,也是近郊几个县的账房主管。月前,近郊几个县的分号书局把春季的账目送过来,吕先生着手检查。谁知,却算出账目不对。他叫着伙计,连夜赶着算账目,谁知不久,伙计摔断了手,竟不能来上工了。 “如果屠姑娘肯帮忙,老吕一定向公子要人,保护屠姑娘的安全!”此事内中有蹊跷,吕先生不愿隐瞒,只把来龙去脉及内中险情原原本本道出来,让屠飞鸢自己做决定。 屠飞鸢听后,沉吟起来。略略一顿,问道:“你说的‘公子’,是谁?” “是轻尘书局的东家。”吕先生说道,以为屠飞鸢担心安危问题,连忙解说道:“东家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他派人来,屠姑娘的安危必然不必担心。” 屠飞鸢倒是不担心自己,她想到的是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眼下无事,因为他们都是老实人,又没有出村子,谁也不会注意他们。 可是,如果日后屠飞鸢自己成名了,少不得招来些宵小之辈。早晚要寻几个可靠的人,守在爷爷奶奶身边,保护他们。 另有一点,是屠飞鸢的隐忧,那就是屠大海。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也不知留下什么仇人没有? 凡是对爷爷奶奶有危险的因素,屠飞鸢都不能放过。此刻,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片刻后,说道:“我答应先生。” “那太好了!”吕先生听罢,直是喜得不行,连忙起身往书局里面走去。来到一角,在墙上一按,顿时出来一个暗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吕先生抱出一摞账簿,往桌上一放,对屠飞鸢招手:“屠姑娘快来,便是这些东西。” 屠飞鸢也起身,抬脚走去:“先生,我记得镇上有一家酒楼,叫轻尘酒楼,跟咱们书局有什么干系?” “跟咱们书局没干系。他们是酒楼,咱们是书局,能有什么干系?”吕先生说道,就在屠飞鸢有些失望时,却听吕先生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咱们都是一个东家的。” 听到这里,屠飞鸢不由眸光一闪,暗暗叫好。既是同一个东家,那便好说了。待过一个月,葡萄开始成熟后,她开始酿酒,却可以让吕先生做推荐,让她的葡萄酒放在轻尘酒楼叫卖。要知道,轻尘酒楼的生意之红火,可是其他酒楼都望尘莫及的。 “除了轻尘酒楼,还有轻尘酒坊、轻尘磨坊、轻尘茶坊等铺子,都是东家的产业。”吕先生又补充一句道。 听到这里,屠飞鸢心中更加坚定了。轻尘书局的东家,值得攀交。看来,她答应掺和进这件事里,并没有做错。口里却笑着,问道:“怎么都叫轻尘?莫非咱们东家就叫轻尘?” “哈哈,屠姑娘猜对了,咱们东家的大名,可不就叫做玉轻尘?”吕先生笑道,手里掀开一本簿子,指着一处对屠飞鸢道,“这里有几处,我总是算不明白,屠姑娘过来看。” 屠飞鸢走过去,笑道:“先生,您忘了,我的字还没识全呢?” “哎哟!”吕先生一拍脑门,苦笑一声,摇头道:“竟是我忘了。看来,每日只教你几十个字,却是不够。”说着,招手让屠飞鸢坐到身边,指着簿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屠飞鸢起身告辞:“先生,我今日有点事情,得先回家。等到明日,我就不提前走了,给您帮一天的忙。” “你去吧。”吕先生说道,没有强留。 等屠飞鸢走后,吕先生合上簿子,放回暗格。揉了揉额角,忽然疲累地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向外头。只见一抹肥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喃喃道:“把她拉进来,也不知对不对……” 屠飞鸢从轻尘书局离开后,便去了镇上最有名的糕点铺子,真味记。捡了几样大家小姐们爱吃的糕点,买了六样。又捡了上了年纪的人爱吃的糕点,买了六样。一共花了六十文钱,提在手里,快步往家里走了。 火辣辣的日头,在头顶毒辣地晒着。屠飞鸢一路快走,临近村子口的时候,已经是满头汗水。她却站定了,站在路边,目光扫了一圈,叫道:“王有禄?” 话音落下,从一边的草丛里站起来一人。头上沾着乱糟糟的草屑,衣襟散乱,口里叼着一根草茎,整个儿一副痞子无赖的模样。朝屠飞鸢身边走来,看向她的手里:“买回来了?” “给你。”屠飞鸢把手里的一包糕点向前一递。 王有禄接过来,却将目光又看向屠飞鸢的手里,提着的另一包糕点:“那是什么?” “与你无关。”屠飞鸢说道,将手向前一伸,“一共三十文钱,拿来。” 王有禄叼着草茎,喉咙里溢出含混的粗笑:“拿来什么?” “你想赖账?”屠飞鸢扬起头,声音带了冷意。 王有禄用两根手指勾着那包糕点,晃晃悠悠地甩着,说道:“我说的是‘你给我买糕点,完了给你钱’,却没说买完就给你钱。等李露儿心甘情愿地嫁给老子,再说此事,哈哈!”说罢,转过身,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往村里去了。 屠飞鸢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她不会给他机会还她三十文钱的,因为――她要叫他,穷到举家都拿不出一文钱来!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屠飞鸢提着一包糕点,迈步走进篱笆院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来,“瞧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李氏和屠老汉走出来,只见屠飞鸢的手里提着一只油纸包,不由得道:“阿鸢,你又买什么啦?不要乱花钱,咱们家……” “不是我买的。”不等二老说完,屠飞鸢便打断道,眼也不眨,笑着说道:“是书局里的吕先生,他的朋友来了,带了许多糕点,有几味吕先生不喜欢吃,便送我了。” 李氏和屠老汉一听,面上顿时松快了:“哎哟,吕先生的人可真好!阿鸢快进屋吧,晒坏了吧?”一边招呼着,一边口里说道,“饭已经做好了,阿鸢坐着,奶奶给你盛饭去。” 屠飞鸢走了一路,晒得浑身冒油,此刻只想在阴凉地儿坐一坐,闻言也没有硬要帮忙,被李氏按在凳子上,便一屁股坐实了,一手挥着衣袖扇风,一手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杯。 “好孩子,明天要再去,便戴上爷爷的草帽。”屠老汉有些心疼地道。只见小孙女儿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起身从床头拿了蒲扇,为小孙女儿打起风来。 屠飞鸢脆声答道:“嗯,晓得啦!” “饭来了!”李氏端着一只芦苇编的筐子走进来,里面是几只新蒸的杂面窝窝,还有一小碗肉,“阿鸢饿坏了吧,快去洗个手,回来吃饭。” 屠飞鸢站起身,看着那一碗不足两口分量的肉,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奶奶,都跟你们说了,别舍不得吃,这肉再不吃完,就坏了。”说完,往里屋走去,准备把其余的也都拿出来热一热,全都吃掉。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便是算好了,余下的肉正好够今天中午吃一顿。晚上就不吃了,吃点儿清淡的,等到明天回来,再称一斤肉回来。以后每天都进城,也不必买多,只称一斤肉回来,够吃一顿就行。 “阿鸢啊,不用了……”李氏的声音有些着急,竟还有些心虚的意味在里面。 屠飞鸢先前没听出来,等来到里屋一看,发现原本盛着肉的罐子空空的,不禁挑起眉头:“奶奶,肉都吃完啦?” 爷爷奶奶何时这么想得开了?屠飞鸢不相信,二老的节省与简朴,那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眼睛眯了眯,抬手掀起旁边盛鸡汤的罐子,只见里面亦是空了,丁点儿肉汤都没剩下。 “那孩子,他太饿了……”李氏随在后头走进来,看着小孙女儿不高兴的脸庞,心里有些发虚。那些肉,都是小孙女儿买给他们吃的,可是他们却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吃了。 却是早上的时候,李氏发觉罐子里的鸡汤全都没有了,不禁吓了一跳。待屠老汉过来看了,也不禁惊讶不已。恰时隔壁屋里的少年走进来,捂着肚子说饿,湿漉漉的眼睛看见空了的罐子,立时变得雾蒙蒙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李氏见了,不由得心中一纠,连忙安慰他说:“好孩子,别难过,奶奶给你炒肉吃。”便把罐子里的肉,拿出来,用心地炒了,又盛了一碗鸡蛋疙瘩汤,喂着少年吃了。 想到这里,李氏只觉莫名,那会儿怎么就鬼迷心窍,把肉都给那小子吃了?若不是屠老汉拉着她,她甚至想不起给小孙女儿留一点儿。思及至此,更加愧疚起来:“阿鸢,快别站着了,进屋吃饭吧。”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小孙女儿的手。 “那小子呢?”屠飞鸢见着这般情形,哪里还猜不出来?她的爷爷奶奶,就是这般善心。直是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第28章 李氏忙道:“他吃过早饭,便睡下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咱们不等他,咱们先吃。” 看着李氏眼中的躲闪与羞愧,屠飞鸢没有追究。 “奶奶吃。”屠飞鸢把窝窝头拿在手里,掰成两半,又把碗里的肉夹进去,合严实了,递给李氏。又如法炮制一番,做了另一个肉夹窝窝头,递给屠老汉:“爷爷吃。” 李氏心里羞愧,不肯吃,只把夹了肉的窝窝头往屠飞鸢的手里塞。被屠老汉拦住了,说道:“阿鸢孝敬你,你就吃着,做这些客套干什么?” “爷爷说得是。”屠飞鸢清脆的声音道,伸出手,把只剩下几丝碎肉和一小滩肉汤的碗,拿到自己跟前。 掰了窝窝头,蘸着肉汤,一口气吃了三四个。口里狠狠嚼着,垂在眼睑下的眸子,满是恼意。吃过饭,屠飞鸢起身,打算去收拾捡回来的那只黑心肠的白眼狼。才走出屋门,却瞧见院子外头的小路上,快步走来一人:“屠姑娘!” 屠飞鸢微微挑眉,站定了,抬眸看过去。 只见何青云走近了,来到篱笆院子门口,身子站定了,微微抿起唇,朝这边看过来。 屠飞鸢一言不发,只是抬眸看他。 见着这一幕,何青云不禁有些恼。屠飞鸢为何不主动走出来迎接他?眼中露出恼意,将手里的书往前面一推,说道:“我来还书。” 屠飞鸢走出院子,收回书,转身便往院子里走。莫说搭话,就连眼梢也不瞧他。 这一幕,只把何青云气坏了,攥了攥手指,暗道,这个丑八怪,心思歹毒,挑拨他和露儿,还好意思对他爱答不理?她以为这就是“欲拒还迎”了吗?心里不禁更加鄙视了。 “屠姑娘,我问了露儿。”只见屠飞鸢的身影,毫不留恋地往院子里走去,何青云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屠飞鸢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哦?” 她本不想再搭理他的,反正李露儿的事,即将收网,她再用不着这个没用的书生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既然何青云不主动提再借书的事,她才懒得主动说,只当他不借了。然而,看着何青云似乎憋着话要说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兴味,转过身瞧着他。 “露儿是那么好心的姑娘,你休想再挑拨我们!”何青云等了半天,只等来一个“哦”,更加不快,拧起眉头,不悦地道。 屠飞鸢闻言,不由得“嗤”了一声。 “你笑什么?”何青云看着前方那张又黑又胖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忍不住又说道:“我和露儿,情比金坚,不是你能离间的,你不必再费那些心思!”说罢,怕屠飞鸢不信,补充一句:“我就是不借你的书,也不能再容忍你挑拨我和露儿!” 这一番话说出口,心中畅快许多。站在篱笆院子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屠飞鸢。 屠飞鸢也不说话,只将目光一转,看向奔跑过来的一道身影,唇角勾了起来。只见那名妇人,飞快朝这边跑来,动作夸张无比,竟仿佛乱舞一般,面上带着无比的兴奋,高声叫道:“何公子!你快来呀!你媳妇跟王有禄滚在一起啦!就在河边上!你快去看啦!” 跑近前来的妇人,恰是胡氏。却是晌午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吃着饭,忽然听到有人来敲门。打开一看,竟是屠飞鸢,便问道:“你来做什么?” 屠飞鸢只说道:“午时两刻,你的那件东西,到河边去取。”说完,便走了。 胡氏心中顿时一喜。自从那日,被屠飞鸢扒了内裤,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却又不知屠飞鸢把东西藏在哪儿了,听到可以取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匆匆吃了饭,便去屠飞鸢说的那个地方等着。 谁知,等了半晌,不见屠飞鸢来。反而见到一对身影走近前来,男的是王有禄,女的是李露儿! 这大晌午头上,村人们不是在家吃饭,就是已经吃过饭午休了,他们到河边来做什么?王有禄惯来是个不正经的,胡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王有禄要做什么肮脏事儿。只不过,李露儿跟着做什么?伸着脖子,往两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李露儿挽着王有禄的手臂,鼓鼓的胸脯紧紧贴着王有禄的身子,脸上笑得好不娇媚,口里更是说道:“有禄哥,咱们昨日才见过,你怎么又找我?若是给人看见了,我可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王有禄扭头掐住她的下巴,在她脸上粗鲁地啃了一口:“那你别出来啊?” 李露儿拧动着身子,快要化成一条蛇,只差没有缠到王有禄的身上:“有禄哥又欺负人。” 望着这一幕,胡氏几乎快把眼珠子掉出来!老天爷,村里最美的姑娘,竟然是个狐狸精?心里直道看走了眼,愈发往草丛里躲严实了,瞧着两人都做什么好事。 却只见王有禄抬起一只手,把一包东西晃在李露儿的眼前:“我从城里真味记买的糕点,呶,给你,都是大家小姐们近来爱吃的。” “谢谢有禄哥。”李露儿高兴地接过来。 “你不是没吃饭吗?快些吃了吧,也免得拿回去,路上遇见人不好说。”王有禄说着,搂着李露儿,坐到河堤一处厚实的草地上。 李露儿便打开纸包,捡了一块糕点,塞到口里咬了下去。但见那块糕点,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金黄色的,鲜嫩鲜嫩的,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令人看着便觉有食欲。胡氏咽了下口水,攥紧身边的草茎,心里骂了起来。还当李露儿是什么好人物?原来也是个表面正经,内里烂透的夯货! 李露儿低头吃着糕点,任由王有禄在她身上摸来捏去,开始还挣两下,后来便化作一滩水儿,软在了王有禄的身上,口里不干不净地叫着,甚至演变为撕扯王有禄的衣裳! “嘿,想让老子草你?你求老子啊?”王有禄开始还撩拨着,后来见到药效开始作用了,反而双手枕在脑后,往草地上一躺,一动也不动了。 往日的时候,都要他说尽好话,李露儿才给他弄上一回。原来,她也有这样媚态散尽的时候?王有禄眯着眼睛,享受着李露儿的软语哀求,心里不禁想道,早知道姐姐的东西这样管用,一早该给李露儿用了! 又想到屠飞鸢说的:“既然她把身子给了你,为何不肯嫁给你?难道是你……不行?”眼神闪了闪,不再顾及什么,一把撕掉李露儿的衣裳,按在身下。 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这一幕的胡氏,直是惊得险些咬了舌头!再也记不得来意,直是想要大叫一声“奸夫****”!然而,这样的好戏,岂能只有她一个人看见?掐着嘴,强忍住了,悄悄退出草丛,一溜烟儿跑回家。一边跑,一边叫道:“李家丫头和王有禄在河边偷情啦!” 不嫌事大,特特跑到何家,敲门喊道:“何家嫂子,你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在河边跟王有禄偷情哪!” 得知何青云不在家,而是去屠家还书后,又跑到屠家,远远就喊了起来:“何公子!你媳妇儿跟王有禄在河边偷情哪!你快去瞧啊!” “你胡说什么?”何青云才跟屠飞鸢讲过,李露儿是多么好的姑娘,他们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皱起眉头:“婶子如何说得出这样粗俗的话来?遑论是如此没影儿的事!” “你快别跟我拽文啦!”胡氏跑近了,一边喘着气,一边指着身后,“你快去看吧!你媳妇儿在河边跟王有禄滚在一处啦!你再不去,就看不见啦!” 一边站着的屠飞鸢,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胡氏这话儿说得有意思,谁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戴绿帽子呢?偏她口里说着,倒好似这是极好看的风景儿! 何青云听见屠飞鸢的笑声,更加恼了,沉着脸道:“婶子请慎言!若再破坏露儿的名声,休怪我不客气!” “哎哟,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胡氏拍着大腿叫起来,“我大老远跑来,究竟是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去收拾那给你戴了绿帽子的贱人,竟来教训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目光一转,看到站在一边的屠飞鸢。这时才想起来,到河边本是做什么去了,有些不高兴地道:“黑妞子,你说给我送东西,你怎么不去?” “我本来想去呢,这不是何公子到我家来还书,没来得及吗?”屠飞鸢说道,转过视线,看了何青云一眼,勾唇一笑:“何公子,你和李露儿之间的感情如何,你说了不算。大伙儿眼里看到的,才算数。”转身回屋,把书放回去。 再出来时,何青云已经不在篱笆院子门口了,而是背影匆匆,往河边走去了。只有胡氏,仍旧站在原处,等着她:“黑妞子,快把我的东西还来!” “那件东西,被我烧了。”屠飞鸢淡淡说道。 “啥?”胡氏听了,顿时不愿意了,“黑妞子,你怎么能烧我的衣裳?”虽是件内裤,那也是衣裳,眼珠子一转,开始思索如何叫屠飞鸢赔她一件好的。 屠飞鸢勾唇,道:“我家里您也知道,我家二婶子是时常来拿东西的。若是给她翻见了,问起来,我该说什么?” “那你叫我到河边做什么?你都把我的东西烧了――”话至此处,胡氏猛地瞪大眼睛,指着屠飞鸢:“你,你,黑妞子,你是故意叫我到河边去的?” 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就看见王有禄和李露儿的奸情? 第29章 屠飞鸢走近她,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微微勾唇:“所以,别再找我麻烦,懂了吗?” 轻飘飘的一拍,却让胡氏浑身一震,转过身子,看着屠飞鸢向外走去的身影,只觉似鬼似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想起那天傍晚,被屠飞鸢踩在地上,扒掉裤子一下一下被板子揍着屁股,直是心下发寒――莫非那日屠飞鸢扒她裤子的时候,便算到了这一日?想到这里,直是目露惊恐,牙齿咯咯响了起来。 屠飞鸢走出院子,往河边行去。目的,自然是瞧瞧那一对被捉住的奸夫****,此时情形有多么狼狈了? 却不止她自己,一路上,许多人都匆匆往河边赶去。正是听了胡氏的大声叫嚷,赶去看热闹的了。 河边上早已站满了人。屠飞鸢走到一处较高的地形上,朝下方看去。只见一处草地上,王有禄吊儿郎当地站着,不紧不慢地往身上套着衣裳。旁边,李露儿蜷缩在地上,拼命地扯着衣裳,试图盖住一片片白花花的肌肤。 方才行事时,王有禄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把李露儿的衣裳撕烂了。李露儿没注意到,此时被众人逮个现行,连蔽体的衣裳都没有,直是羞愤欲死! 不远处,听到风声赶来的李母,见到这一幕,直是惊得快要厥过去。恰逢陆氏赶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们家教养的好女儿!” 陆氏来得早,亲眼见到李露儿抱着王有禄的脖子,浪荡媚态求欢,哪里像是被迫的样子?且一口一个“有禄哥”,****之极,更叫陆氏气得恨不得撕了她!然而,李露儿那样脏的身子,她碰一下都嫌!恰见李母赶来,登时怒火转移,劈头就打了她一巴掌:“退婚!把我们家的聘礼退回来!今日就退婚!” 穿好衣裳的王有禄,听到此处,眼睛闪了闪。低头瞥向脚下,瑟缩成一团的李露儿。但见李露儿咬着娇嫩的嘴唇,满脸羞愤,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无味。李露儿的确是非嫁给他不可了,但又哪里是心甘情愿?之前屠飞鸢对他说的,可不是这样。 目光转动,不多时,在一处单独的山坡上,看见一个又黑又胖的身影,不是屠飞鸢又是谁?离得远,王有禄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分明觉得,屠飞鸢的眼睛里有冰刀子一样的东西射出来,不禁心中一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随即,又嗤笑一声。一个死肥妞有什么可怕的? “王有禄!”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王有禄只觉眼前一道青影闪过,随即左颊一痛。扭头一看,何青云不知何时跑来了,趁他出神之际,打了他一拳头! 王有禄平生最讨厌的人,便是何青云。被打了一个拳头,如何能忍?粗笑一声,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到何青云的脸上:“敢打老子?” 他自小是个无赖,惯会打架,一身力气,只会读书的何青云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巴掌便被扇得倒退两步,跌倒在地上。并且,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云哥!”李露儿见状,不由得惊叫一声。 落在王有禄的耳中,顿如脸色一沉,上前两步提起何青云,又是一拳头砸了过去。饶是何青云抬起胳膊挡了,仍是抵不住,被打得连连惨叫不已。 “他这样无能的小白脸,你喜欢他什么?”王有禄扭过头,看向地上的李露儿道。 霎时间,河岸上响起一阵哗声! 二夫争一女!奸夫痛打正牌男人!好热闹的一出戏! 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来,李露儿咬着嘴唇,攥紧了衣裳,低下头,一声也不吭了。 忽然,一道不同于指责、鄙夷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一丝冷飕飕的寒意。李露儿若有所觉,抬头看去。恰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满是冷厉。霎时间,浑身一震――原来,竟是屠飞鸢! 这一刻,李露儿还有什么不明白? 好个屠飞鸢,如此有心机!然而,心惊过后,更多的是气愤、恼怒以及恨意! “屠飞鸢!”李露儿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屠飞鸢的方向跑去:“你陷害我!”她的名声!她的前程!都叫这个死肥妞给毁了! 站在河岸上围观的村民们,本来在指指点点,见到这一幕,不禁面露诧异,纷纷朝屠飞鸢所在的方向看去――此事,又关屠飞鸢什么事? 不约而同,忽然记起来,就在几天前,便是李露儿发现屠飞鸢勾引王有禄未果,反被踹进河里,是她好心路过救了屠飞鸢!再看着此时的情景,究竟是谁勾引王有禄,谁还不明白? 又想起那日,惯来沉默寡言,木讷憨呆的屠飞鸢,竟然打了胡氏几个巴掌,又把胡氏踹进河里的事,纷纷恍然――难怪屠飞鸢变厉害了,遭了这样的污蔑,任是兔子急了也会跳墙! 一时间,心中的疑惑纷纷散去,只对着李露儿指指点点起来:“从来只觉得李家丫头是个好的,温柔体贴又心地善良,竟没想到,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 “亏老娘****教训女儿,叫她要向李家丫头学着些儿,幸而她没听,否则老娘打也要打死了她!” 独立出来的一处坡头上,屠飞鸢垂手静立,瞧着李露儿肩头半裸,疯狂地朝这边跑来的身影,唇角勾了起来。 她早就好奇了,若叫村民们都知道,往日在他们眼里犹如女神一般的存在,竟是个堪比烂泥的人物,不知究竟有多么热闹?此时瞧见了,果然是一出好戏。 “李姑娘,我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让你不去求王有禄对你负责任,也不去求何青云原谅你,更不顾衣衫不整,身子被全村人都看去,也要找我的麻烦?”眼看着李露儿疯狂朝这边跑来,屠飞鸢稳稳站在坡头,清脆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高,却足够在场的众人听清楚了。顿时,一道道异样的眼神,投向李露儿。 李露儿的身形顿了顿,脸上涨得通红,又是羞,又是窘,更是大恨。一双眸子,充满浓浓恨意。然而,屠飞鸢都提出来了,她再装作听不见,任由身子被人看去,却是丢尽了李家的人,日后王有禄也不一定要她! 眼睛闪了闪,口里却道:“屠飞鸢,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分明是你和王有禄的奸情被我发现,你为了遮羞,竟叫王有禄对我……更是喊来人,坏我名声!你,你以为我嫁不得何公子,你就能嫁了吗?” 河岸上的众人闻言,情不自禁狐疑起来。一道道疑虑的目光,在屠飞鸢和李露儿的身上,扫来扫去。 “娘,我……被下了药。”忽然,李露儿目光一转,投向河岸上的李母。随即,脚下一软,拢着衣裳,坐倒在地上,垂首低泣起来。 李母连忙推开陆氏,嚎啕着朝这边跑来:“我苦命的闺女啊!你怎么就扎了那起子面黑心更黑的小人的眼!叫人生了那样歹毒的心肠,如此害你啊!” 只见母亲明白自己的意思,李露儿抽泣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倒在李母的怀里,哭得好不可怜:“娘,露儿冤枉!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有脸见人?娘,你别拦着我,就让我死了吧!”说着,挣扎着起来,就要投河。 李母心肝儿肉地叫着,抱着不让她起身。口里歇斯底里地咒骂着,一声比一声恶毒。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谁不明白,母女二人在骂屠飞鸢? 屠飞鸢抱起手臂,站在坡头上,凉凉看着下方,神色不变。眸光一扫,看向不远处的王有禄。但见王有禄面色阴沉,勾唇冷笑。李露儿,真是蠢透了,她说出这样的话,王有禄如何还护着她?当真是把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李姑娘,本来我不想说什么,可是,你们母女如此欺侮人,我也不替你遮着掩着了。”屠飞鸢说着,视线转了一圈,扫过河岸上的众人。 众人不由得问道:“黑妞子,究竟是什么事?” “就是,你快别吊胃口,快说罢!”一个一个,连连催促起来。 “大家休要听她胡说八道!”李母见状,急忙高声拦道。 屠飞鸢看也不看她,只把声音一扬:“那日,我不小心撞见李露儿与王有禄偷情,李露儿威胁我不许说出去。我不肯,她便把我按在水里,要溺死我。后来我被溺晕了,醒来后就听见她和王有禄合伙污蔑我。为了洗清冤屈,还得罪了杨家婶子。” 不知何时,杨有田家的,胡氏也挤在人群中。见屠飞鸢的目光投过来,连忙摆手:“不碍,不碍。”她如今见了屠飞鸢,只觉鬼魅一般,如何敢受她的道歉?连忙道:“都怪某些表里不一的小贱人,表面比谁都纯洁,谁知内里脏透了!” 说着,目光一瞥,嫌恶地看向李露儿。 “多谢杨家婶子大度。”见胡氏识趣,屠飞鸢心中满意,收回目光,接着说道:“李露儿见我醒后变得有脾气了,怕我说出去,就把她的首饰送给我,叫我识相点。我没爹没娘,不敢惹她和王有禄,就没有说。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的脏事仍被别人撞破了!” 说到此处,扬了扬头:“只是,怎的怪到我头上来?” 众人看向她的头上,插着的那根玛瑙簪子,不由信了大半。 李露儿闻言,许多言语堵在嗓子眼,竟说不出来,直是急了:“你胡说!你胡说!” 第30章 屠飞鸢心中冷笑,口里却道:“你方才说,你是被我陷害的,是吃了药不由自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是,你敢不敢让大伙儿查查你的衣裳,看看有没有处子血迹?” 闻言,李露儿浑身一震,登时瘫软在李母怀里,一时间面如死灰。 她与王有禄早非头一回,如何还会有血迹?原本便是想,在与何青云的洞房花烛夜时,弄了鸡血作假。可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做得了手脚? 站在岸上的众人,谁还不明白?不禁纷纷朝这边指指点点起来:“真是不要脸!” “自己做下脏事,竟还污蔑旁人,真是比蛇蝎还歹毒!” “逐出村子!” 李母抱着软下来的闺女,闻言急了:“我闺女是冤枉的!谁知道这个黑妞子做了什么手脚,叫我闺女吃了哑巴亏也说不出来?她有个那样的爹,又会是什么老实人不成?定是她使了什么计,害了我闺女!” 只见众人不信,急忙又道:“大伙儿却听一听,她口口声声都说的什么?什么处子血迹,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懂得这些?又怎么有脸皮说得出来?必然不是什么好孩子!我闺女定是被她害了,大伙儿要为我家露儿做主啊!” 屠飞鸢沉下脸,冷笑一声:“婶子无非是说我没爹没娘,没教养!” 清脆的声音带着冰碴,冷寒不已。一双眸子,更是射出两道寒光。岸上众人被这两道冷冷的眸光扫过,不由得噤声,朝这边看过来。 “不错,我从小没爹没娘,就是没教养!可是,我就算没教养,也没有青天白日跟男人滚在一处!更没有订了亲后,贪图别的男人的财物,委身别的男人!”说到这里,更是扫了何青云一眼,如针的目光,扎得何青云面无血色,就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我就是没教养,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再不会装模作样的了。你们谁要骂我,随便骂,只管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但是――”屠飞鸢说着,话锋一转,声音扬了起来:“我爷爷奶奶最是老实勤恳的人,谁若敢嚼他们一句舌根子,别怪我不饶人!” 站在河岸上的胡氏,亦被屠飞鸢冰寒的目光扫过,顿时,浑身一颤。 胡氏是所有人当中,最明白屠飞鸢的心计有多深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着不远处独坡上的黑胖身影,想起这个貌不起眼的少女,是如何一步步坑了李露儿,又是如何扛得住风言风语与诋毁,心中更觉惧怕。 “谁也怪不得你!这本不是你的错儿!明明有些人不洁身自好,有了未婚夫还跟别人勾勾搭搭,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龙生龙,凤生凤,屠大海的女儿又怎会是常人?胡氏心中一动,不知怎的,脱口为屠飞鸢说起话来。 只将之前躲在草丛里,看到的一幕幕,快嘴快舌说了出来。末了,看向李露儿的方向,鄙夷地唾了一声:“从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村民们听到此处,亦是满脸轻蔑,纷纷唾弃起来。 “不要脸!” “伤风败俗!” “窑姐儿都比她干净一百倍!” 几日前,加诸在屠飞鸢身上的骂名,全都转移到李露儿的身上。 一句句鄙夷,夹杂着嫌恶的唾弃,铺天盖地朝李露儿砸过来。 李露儿掐着手心,脑袋埋在李母的怀里,闭紧眼睛,死死咬着牙关。这一幕,分明是不久之前,她设计屠飞鸢的下场。竟没想到,却在此时掉了个儿,通通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其中滋味儿,让李露儿险些把牙床咬出了血。 “云儿,我们走!”未过门的儿媳妇,竟是如此浪荡轻浮之人,更是心肠歹毒无比,让陆氏只觉气愤又丢脸,拽过一边浑浑噩噩的何青云,扭身就走。 何青云踉跄了一下,没有挣扎,被陆氏拉着走了。脑袋垂得低低的,谁也没有看。倒是众人看见他惨白的脸色,暗中摇头。可怜的何公子,眼见着还有三个月便科考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知还有没有心思读书? 李母抱着李露儿,没有阻拦陆氏与何青云。出了这样的事,李、何两家是结了仇了,再不可能结亲的了。只低头拍着李露儿,安慰道:“女儿别怕,何家小子嫁不成,就嫁王家。王家富裕,已是眼见的了。王家小子又迷恋你……”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有禄,咱们也走!” 却是王有禄的母亲,邹氏也跟着来了。从岸上的人群中走下来,抓过王有禄的手,厌恶地看了一眼李露儿,说道:“真真是不知廉耻!都被人看光了,却不回家穿衣裳,竟有脸哭?” 话音落下,顿如晴天霹雳,李母顿时懵了。李露儿亦是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等等!”回过神来,李母顿时急了,连忙站起身道:“王家嫂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家有禄欺负了我家露儿,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邹氏站定脚步,转过身来,满脸嫌弃地道:“你想讹银子?二两银子够不够?镇上最好的窑姐儿,一晚上也就这个价儿!” 李母闻言,登时眼前一黑,险些气得厥过去。坐在地上的李露儿,亦是咬紧嘴唇,抬起头来,两道恨毒的目光看向邹氏。却在投在王有禄的身上时,收了回来,垂下眼睛,做出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王有禄深深看了李露儿一眼,拉起邹氏道:“娘,咱们走吧。”她已是他的人了,却还如此不驯,这不是他要的结果。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家母子走了,王家母子很快也走了,只留下李母与李露儿,孤零零地在河边上。众人摇了摇头,三三两两结伴,很快也散了。 只听一声嚎啕,李母蹲下去,抱着李露儿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 “别哭了!”不防被李露儿猛地一把推开,李母顿时噎住。诧异地看向女儿,却只见李露儿抹了把脸,抬头看向坡头站着的屠飞鸢,拢好衣裳,往上面爬去。 “屠飞鸢,我小看了你!”此时,没有旁人在场,李露儿无所顾忌,三两下爬上坡头,站在屠飞鸢的身前,冷冷说道。姣好的脸上仍挂着泪痕,看起来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然而,眼神却是阴沉,声音更是刻毒:“你等着瞧,我绝不会输给你!” 屠飞鸢缓缓勾唇,忽然身子一转,抬脚一扫:“我等着你!” “啊!”李露儿未曾提防,经此一铲,顿时站立不稳,摇晃几下,倒头跌下坡头。 这片山坡并不高,坡度也缓,但是生满杂草,更有许多砂砾在其中。李露儿顺着坡头滚下,骨碌碌滚出好远。等刹住身形时,头发、衣裳已是狼藉,再不能看。并且,额头上竟被划出一道寸长的血痕来! “屠飞鸢!”李露儿抬手摸上火辣辣的额头,尖叫一声,恨恨朝坡头上看去。谁知,坡头上却没有半个人影,屠飞鸢竟是走了!一时间,胸口被气怒堵满,剧烈起伏,忽然眼前一黑,直是晕了过去! 该看的戏都看了,屠飞鸢却没心思再逗留。落水狗再疯狂,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不值得费神关注。眼下爷爷奶奶该起了,她要跟爷爷奶奶去田里除草,这才是正经事。 一路脚步轻快,屠飞鸢回到家里。走进篱笆院子门口,径直往正屋里走去。轻手轻脚推开门,探头看去,只见爷爷奶奶仍旧睡着,想了想,退出门来,转脚往隔壁少年的屋里走去。 隔壁的屋门虚掩着,屠飞鸢一推就开了。两步走到床前,低头朝躺在床上闭目睡着的少年看去。但见他五官舒展,睡颜静美,直是一声冷笑,抬手拍他的肩头:“起了!” 蓦地,眼前一道飞快光影掠过,屠飞鸢的一只手竟没拍到少年身上,反被一股巨力握住手腕。吃痛之下,不由皱眉,抬起另一只手,去解救被禁锢的手腕。孰料,一眨眼的工夫,另一只手也被禁锢住。两只手被拧到一起,并且,一道灰影闪过,双手竟被缚住了! “你做什么?”这一幕发生太快,屠飞鸢有些反应不过来,吃惊地抬头,看向身前。 方才进门时,闭目躺在床上,睡颜静好的少年,此时已经全然换了个人。就在屠飞鸢的手拍向他的肩头时,便一个骨碌滚远,并飞快蹲起,擒住屠飞鸢的手腕。更是飞快解下腰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绑住屠飞鸢的双手。 此时,半跪半蹲在床上,一手牵着腰带,一手掐住屠飞鸢的脖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带着一股小兽般凶猛与敌意。 “放手!”只见少年不言语,偏偏手下力气奇大,屠飞鸢吃不住痛,压低声音喝道。 少年不仅不松手,反而力气更大了,更是微微呲牙,凑近屠飞鸢的面孔。那副神情,若是换了一条狼,没有人会怀疑,下一刻他会咬断她的脖子! 饶是屠飞鸢,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凶意,也不由得心中微凛。 “你先松手。”屠飞鸢不想动手,免得惹出动静,吵到爷爷奶奶,缓下语气说道。 少年微微歪头,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凶意消去两分,慢慢松开屠飞鸢的脖子,却仍是拽着绑住她手腕的腰带。 “我救了你的命,就是你的恩人,你这样对我是无礼!”屠飞鸢低声喝道。 第31章 少年仿佛听不见,凑过脑袋,在屠飞鸢的面前晃了几下,忽然拧起眉头,薄唇吐出一个字来:“丑!”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屠飞鸢不由大怒,瞪起眼睛,冲身前的少年低声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少年歪了歪头,好看的嘴唇弯起一侧,张开口,声音犹如谷中清涧流淌般,叮咚悦耳:“我好看。” 屠飞鸢气结,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声:“你好看?你哪里好看?男生女相,一身肋骨,简直没有比你更丑的了!” 少年抿起嘴唇,漆黑秀美的眉头慢慢拧起,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渐渐又冒出凶意。 “你快解开我的手!”屠飞鸢低着头,没有瞧见少年眼中的凶意。试着扯过腰带,扯了几下,没有扯动。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力气却是奇大无比,“听见没有?再不听话,把你赶出去!” 少年漆黑漂亮的眼睛,凶意逐渐加深,仿佛即将扑食的凶猛小兽。一手握爪,飞快探向屠飞鸢的颈侧。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年眼神一闪,飞快收回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屠飞鸢手腕上的腰带,缠到自己的腰上。随即,坐在床头,眨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睛,扭头朝门口看去。 这一幕,发生太快,屠飞鸢几乎反应不过来。微微睁眼,看着身前判若两人的少年。“阿鸢?你回来啦?”李氏和屠老汉一前一后,往屋里走来。 李氏最先走到床前,看着少年倾国倾城的脸庞,以及那张脸庞上露出来的单纯与依恋,忍不住呵呵一笑,摸了摸少年的脸:“好孩子,你醒啦,饿不饿,奶奶给你做饭吃?” 少年眨着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张口道:“饿。” 娇媚婉转的一声儿,直是让李氏的心都化了,连忙道:“好孩子,上午给你擀了面条,奶奶这就给你下了去。”说着,迈起脚步,往屋外头去了。 屠飞鸢气坏了,这人,倒是会装!站在一旁,抿着嘴,冷冷地看过去。 少年偏头,对上屠飞鸢的眼神,瘦削的身子微微一颤,低头收回视线,往屠老汉的方向靠了靠。一脸吓到了的样子,好不惹人心疼。 屠老汉笑呵呵地道:“孩子别怕,这是爷爷奶奶家的小孙女儿,叫阿鸢,是个很好的人。” 少年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屠飞鸢一眼,又低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屠飞鸢眯了眯眼,想起了惯会装模作样的李露儿,心中暗想,李露儿若有少年十分之一的功力,今天或许不是这般下场。 朝床前走近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出来,我们把你送回去。”这少年显然不是善茬,屠飞鸢已经打消了养他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的主意了。 少年抬起头,满眼茫然,嘴唇微微张开,仿佛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这副表情,配上他倾国倾城的面容,当真惹人怜爱。偏偏屠飞鸢见过他凶狠如小兽的一面,冷冷地道:“怎么?你连名字也记不得了?” 少年眨动着湿漉漉的眼睛,渐渐的,嘴巴微微撅起,又委屈又茫然的模样。 “孩子,你当真记不起来了?”屠老汉慈祥的声音响起道。 少年抿着嘴,微微嘟着嘴巴,幅度轻浅地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去,盯着蜷起的膝盖,不动也不吭声。 “饭来了!”这时,李氏端着一只碗,从外头走进来。竟是一碗面条,结结实实的一大碗,都用的白面。 屠飞鸢不由得眼皮一跳。爷爷奶奶,对这小子未免也太好了!家里统共一小袋子白面,以前都是给屠飞鸢吃的,现在屠飞鸢舍不得吃,只想给爷爷奶奶留着――这回可好,捡回来一只祸害,竟抢了爷爷奶奶的饭食!看向少年的眼神不善起来。 “阿鸢啊,你之前跑出去看什么去了?怎么听着胡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呀?”李氏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喂着少年,没瞧见小孙女儿沉沉的脸色,口里问道。 屠老汉亦是有些好奇,朝屠飞鸢看过来。 二老都不是好事儿的人,虽然听见热闹声响,却没心思去看。此时问起来,也不过是小孙女儿去了,他们担心小孙女儿,顺口问了一句。 屠飞鸢眨了眨眼,说道:“还不是李露儿和王有禄?他们两人通奸,被逮住了呗。” 李氏闻言,直是“哎哟”一声,惊讶得勺子都拿不稳了:“啥?李家丫头和王有禄?这是咋回事?她不是跟何家小子定亲了吗?” 屠飞鸢便道:“谁知道呢?奶奶还记得几天前我落水的事吗?便是他们两人做下的,冤枉我来着。今天被人逮着了,也算报应。” “啥?”李氏听完,直是愣住了,扭头看向屠飞鸢:“阿鸢,他们,前几天那事……你咋不跟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气去?” 屠老汉的脸上亦是爬满怒容:“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屠飞鸢走过去,抱住屠老汉的手臂,说道:“我是个黄花闺女,若是指出来,对我名声不好。再说,纸包不住火,他们既然做得出,总有一天会被揭穿。这不,才过去几日,他们的奸情便败露了?” 李氏听到这里,仍是愤愤不休:“李家,王家,竟敢欺负我小孙女儿!等大海回来了,抓他们下大狱!” 屠老汉的眼皮子颤了颤,拍了拍屠飞鸢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皱起的老褶子渐渐舒展开来,看向小孙女儿的眼中,带了欣慰。 小孙女儿再不是从前那般木讷憨呆了,如今心里也有主意了,且不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如此,只给小孙女儿说个好亲事,哪怕日后他们有个什么,也不必担心她了。不由得,又想起小孙女儿方才说的事来:“李家和何家可退亲了?” “退了,当场就退了。”屠飞鸢答道。 屠老汉的眼神闪了闪,渐渐露出一丝喜色来。小孙女儿一直喜欢何家小子,如此一来,却是可以说一说了。 “饿。”少年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却是方才李氏只顾着听屠飞鸢说话,竟忘了喂他。少年仰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李氏道。 李氏回过神来,连忙夹了面条,喂进他口中,一边说道:“孩子,你还是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儿?” 少年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随即,三两下嚼碎咽下。吃相一点儿也不斯文,与饿了三天的小狗一般无二。偏偏他生得好,这般吃法,竟叫李氏觉得怜惜不已。捏了袖子,去擦少年唇边的汤汁。而后,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却记不得家里了,这可怎么办?咱们贴个告示吧?”李氏怜悯地说道,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屠老汉。 屠老汉听了,点头说道:“应该如此。” 少年的模样生得这般,若是画了肖想贴出告示,不出几日,便能被人认出来。李氏和屠老汉这般说定了,便又转回头来,喂着少年面条。 屠飞鸢抱臂,站在一旁,凉凉地看着少年。但见少年缩在袖中的手指,把袖口捏得绷紧起来,不由得笑了。叫他再装?这回砸脚了吧?李氏和屠老汉只是善心而已,可不是傻子。 “孩子,你在家休息,我们下田干活去了。”喂了少年吃过饭后,李氏端起碗起身,喊了屠老汉,往外边走去。 屠飞鸢跟在后头,也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冲少年挑了挑眉头。得到少年一个小兽般凶戾的眼神,不由得勾唇一笑,转头走了。 今天的任务,便是去田里除草。顺道儿,看看哪里的种子没有长出来,再补一补苗儿。 到了田里,只见玉米苗儿大多长出来了。嫩莹莹的小芽儿,好不可爱。一行一行,笔直均匀,真是叫人看了便觉着欢喜。只有少数几处,苗儿长得稀疏,需要再补一补。 “爷爷奶奶,你们去补苗,我除草。”屠飞鸢提着锄头,来到一垄田间,弯腰开始砍草。 这个时节,田里的草长得快,又不似现代那般,有除草剂,故此隔几日便要除一除。屠飞鸢把着锄头,朝玉米苗儿的行间隙里,生着的杂乱无章的野草,一下一下砍去。 屠老汉和李氏见状,便拎起了布袋,寻着长得稀疏的地方,开始补苗。他们如今很有些懂得了小孙女儿的脾气,但凡她认准了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劝得了她。对小孙女儿的变化,二老很有些喜不自胜。又听她口口声声为了减肥,便不再强她,任由她抢了活干去。 屠飞鸢前世便是种田的好手,田里的活就没有她不会干的。除草这回事,也没有什么难度。挥着锄头,很快便锄了一行。正打算折回来时,屠老汉和李氏也补完了苗,屠老汉走过来,伸手去接屠飞鸢的锄头:“阿鸢歇会儿,爷爷砍一趟。” “爷爷,我还不累,你跟奶奶到地头上歇会儿。”屠飞鸢避过身,不给屠老汉锄头。 李氏便劝道:“阿鸢,你歇会儿,叫你爷爷砍。你这一天天的,又是进城上工,又是做活,身子哪里受得了?你又不肯多吃,人要熬坏了的!” “奶奶,我撑得住。等我一会儿累了,就换你们。”屠飞鸢又扬起锄头,口里仍旧是那一套说辞:“只有多劳动,多出汗,我才能瘦下去。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担心。” 屠老汉和李氏见状,直是无法。然而,让他们坐在地头上,看着小孙女儿干活,他们是不肯的。便一人走到一垄地里,弯腰蹲在地上,用手拔了起来。 第32章 “阿鸢,你歇一会儿,叫你爷爷替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李氏和屠老汉分别拔完一垄,屠飞鸢已经手脚麻利地又锄了两垄。眼看小孙女儿被晒出一头汗水,李氏直是心疼起来。 屠飞鸢直起有些酸疼的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喘了口气,说道:“我不累,奶奶。” “阿鸢听话!”这时,一直不做声的屠老汉绷起脸。双手拢起脚边的一堆杂草,站起来丢到地埂上,走过来夺过屠飞鸢手里的锄头。 李氏则走过来,把仍要抢锄头的小孙女儿推向地头:“你到那边树底下歇会儿去。”小孙女儿真是疯魔了,她以为满田里的活,单她一个人就能干完? 屠飞鸢被李氏推着,不禁撅起嘴。 屠老汉的话不多,脾气又好,常常让人觉得他耳根子软。实则不然,他的主意是特别硬的。心知锄头是抢不回来了,屠飞鸢的目光在周围一转,忽然撒腿跑了。 “这孩子,又做什么去?”李氏看着屠飞鸢跑远的背影,诧异地道。 屠家的田地旁边,隔着几亩地的地方,有一片苹果园。眼下苹果还没熟,屠飞鸢瞧了一眼枝头上青莹莹的果子,便移开了目光。在果园的周围走了一圈,找到一处篱笆稀疏的空当,蹲下去,伸手掰得更大些,而后艰难地钻了进去。 一行行苹果树的中间,种着一片片的甜瓜秧子。屠飞鸢揭开一根根秧苗,视线快速地扫过去,捡着果皮已经发白的,蹲下去闻了闻。很快,摘下几只又白又香的熟透的甜瓜,往怀里一塞,便顺着原路钻了回去,又把篱笆重新插好。 “爷爷奶奶,尝尝。”屠飞鸢回去的时候,正好李氏和屠老汉锄完一垄,折身回来,拢起地上的杂草,往外头抱去。却是才下过雨,泥土还湿润着,若是不抱出去,这些杂草见土就又扎根活了。 听到声音,二老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屠飞鸢的手里,李氏吓了一跳,眼睛四下转了几圈,连忙挡住屠飞鸢的身子:“你这孩子,怎么跑到村长家的果园里了?” “王有禄欺负过我呢,我摘他们家几只瓜怎么了?”屠飞鸢道,把甜瓜在身上擦了擦,递给李氏一只,递给屠老汉一只。 这片苹果园,其实是镇上富户沈家的庄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因着王家的大闺女,王青青给沈家老爷做姨娘,王家才得了这个脸面,经营这座果园。里面的果子、甜瓜,都是极好的品种,卖相比集市上绝大部分的果子都要好得多。 李氏拿着甜瓜,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四下乱转,生怕被人发现了。屠老汉则接过甜瓜,张口咬了一大口,对李氏道:“快点吃完,别被人瞧见了。” 东西既然摘了,赶紧吃了才是正经,这就是屠老汉的想法。屠飞鸢不禁笑了,爷爷就是这样,平时闷不吭声,老好人一个,心里其实十分活络。 还有两只甜瓜,屠飞鸢的眼睛扫了扫,跑到李氏薅的一堆杂草旁边,把甜瓜藏了进去。拍了拍手,走回来接过屠老汉手里的锄头,弯腰锄起草来。 夕阳西斜,一家三口收工。来到地头上,屠飞鸢从草堆里摸出两只甜瓜,装进布袋里。又捡了一把草,塞进里面,提起来背在背上,挽住李氏的手臂,一家人往回走了。 上午的时候,李氏擀了一簸箕面条,晒干了收起来。中午给少年吃了一把,还剩下多半。此时回来,晚饭正好煮面条吃。 吃面条的时候,李氏很有些惋惜地道:“那一罐子鸡汤鸡肉,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如若不然,咱们今晚吃鸡汤面条,却是挺好的。” 还不是家里来了只小贼?屠飞鸢眼睛一撇,朝少年所在的屋子门口看去。恰好,少年此时走出屋子,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朝这边看过来。 “奶奶,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屠飞鸢收回目光,对李氏说道:“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家,少不得在咱们家住几日。咱们总得有个名字称呼他吧?” 暴力撵走少年,显然不现实。不说李氏和屠老汉不会同意,只说少年,他贼精贼精的,只怕要花不少力气才能撵走。既然如此,叫他住下也无妨,只要他不伤害爷爷奶奶。 况且,这小子真是有一把子力气。若是能够驯服,倒是保护爷爷奶奶的一把好枪。屠飞鸢心里打算着,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丝盘算。 少年生了一副敏感的神经,立刻察觉出屠飞鸢不同寻常的眼神,薄薄的嘴唇抿了起来,看向屠飞鸢的眼神,透着一股凶戾。 隔着昏暗的光线,屠老汉和李氏看不清楚,也没往这方面想,闻言思索起来:“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们两人没念过书,好听的名字也起不来。所生的三个儿子,分别叫屠大海、屠大江、屠大河,真是再简单也不过了。听了屠飞鸢的话,心里思索起来。 屠飞鸢清脆的声音说道:“不如就叫‘狗蛋’吧?” 倾国倾城的少年,肌肤如瓷,黑瞳如墨,薄唇更如鲜嫩的樱桃,红艳艳的惹人怜爱。任是谁见了,也要绞尽脑汁,苦思一个配得上他的名字。偏偏,屠飞鸢张口便是一个“狗蛋”,直是惊呆了屠老汉和李氏。 “阿鸢,你怎么起这样的名字?”李氏愕然说道。 屠飞鸢早就想好说辞了,闻言只道:“奶奶,你瞧他一副单薄的模样,又一身是伤,如今连姓名家世都记不得了,可见是个命运多舛的。若是弄不好,少年早逝也是有的。不如起个贱名儿,也好养活。” 李氏听了,愕然之后,不由点头:“阿鸢说得有道理。” 屠老汉亦是闭上口,不再发表异议。 屠飞鸢不由得勾起嘴唇,看向少年的方向。但见少年的薄唇微微抿起,一双漆黑的眼睛,亦是微微眯起,拢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捏了起来。不由得笑了,说道:“狗蛋,进屋把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咱们在外面吃饭。” 如今的气候,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若是在屋里,一顿饭吃下去,只怕便要出一身汗。李氏听了,笑着说道:“好,往后啊,咱们便在院子里吃饭了。院子里有风,凉快,吃着也清爽。” 李氏发话了,少年虽然不情愿,仍是进屋去搬了。屠飞鸢抱着手臂,朝屋门口看过去。虽然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少年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屠飞鸢还是从中察觉到一抹不乐。不由得唇边弧度勾得更高。小样儿,跟她斗,还嫩点。 不多会儿,李氏煮好面条,又打了一盆冷水,将面条放在冷水里过了一遍,才分别捞起来,盛在碗里。屠飞鸢帮忙把碗端到桌上,分别摆在小方桌的四边。待最后一碗端过来,发现少年已经在桌边坐下了,便走过去,踢了踢他身下的小木凳:“起来。” 少年仰起头,无辜地看着屠飞鸢。 “这是我的凳子,你起来!”家里统共三只凳子,还是屠老汉砍了木头桩子削成的。本来一家三口,正够用的,偏偏少年一来,全都不够用了。 少年好似听不懂,扎扎实实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碗,无辜地抬头看着屠飞鸢。 李氏见状,连忙说道:“阿鸢,别叫他了,他身子不好,叫他坐着吧。我不坐了,我去收拾柴火去,你们先吃着。” “奶奶!”屠飞鸢才喊了一声,便被屠老汉止住了,“阿鸢,你坐,咱们先吃着,你奶奶吃不了烫口的,叫她一会儿吃。” “哪里烫口了?这不是才用冷水过了一遍的?”屠飞鸢说完,恶狠狠地伸手,在少年的胳膊上掐了一记。谁知,才掐到一半,蓦地脚背一痛。低头看去,少年不知何时把木凳压在她的脚上,狠狠坐了下去! “你――”屠飞鸢顿怒,话没出口,便听少年“吱唔”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捂着手臂,仰头朝屠老汉道:“掐,痛痛。” 屠飞鸢顿时气歪了鼻子,抬手就朝少年的嘴上扇过去:“臭小子,恶人先告状啊?” 才挥到一半,被屠老汉笑呵呵地拦住了:“别闹了,吃饭,再不吃,面要糗了。” 屠老汉的眼睛不好使,心却不瞎。这样昏暗的光线,他的确没看清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孙女儿的脾气,他是再明白也不过的。旁人若不得罪她,她是不会平白与人为难的。 倒是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又好看得近乎于妖,让屠老汉的心中生了提防。因怕小孙女儿吃亏,赶忙拦住了。等到饭后,李氏打了水,拉着屠飞鸢到屋里擦身子。屠老汉便领了少年在院子外头,说起话来。 “孩子,我们不问你的来历是何,也不追究你的目的。你身上有伤,若想在我们家住下,就住着也无妨。我们家虽然穷,但有一口吃的,也不会不管你。但是,我们就只有阿鸢一个心肝宝贝儿。你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欺负她。” 屠老汉的声音,苍老中透着慈祥,又有一丝丝说不出的威严。少年听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去。 屠飞鸢从布袋里拿出一只甜瓜,搁在井边洗了,然后掰成两半,给屠老汉和李氏递过去:“爷爷,奶奶,吃瓜。” “还有一只呢?阿鸢洗了去,你和……狗蛋也分一分。”叫到少年的名字时,李氏仍有些叫不出口,只觉得这个名字埋汰了他。 第33章 屠飞鸢的眼角瞥了少年一眼,说道:“他身上有伤,谁知道有什么忌口?万一吃了甜瓜,令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怎么办?他还是别吃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甜瓜的清香,在院子里飘动着,少年的鼻尖嗅了嗅,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看向李氏。然而这次,李氏也犹豫了:“狗蛋啊,要不,你就别吃了?等到你的伤口都好了,再给你吃。” 少年眼中的希冀,立刻熄灭了。 李氏见他没闹,不禁欣慰地道:“狗蛋真乖。”说完,把半只瓜送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嗯,甜。” 屠飞鸢站在少年不远处,清晰地听见他“咕咚”咽了下口水,勾了勾唇。 一家人吹着晚风。李氏吃着瓜,摇着蒲扇给坐在身边的小孙女儿打蚊虫。屠老汉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草帽,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前扇着。偶尔,聊起几句有趣儿的话题。李氏爽利的笑声,屠老汉含蓄内敛的低笑,便掺在一处响了起来。 这情景,只如一泓甘泉,在屠飞鸢的心头流淌而过。这,就是她要的生活。 一家人凉快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进屋歇息。少年独自回了隔壁屋子,屠飞鸢则和爷爷奶奶一起。屠老汉睡在最外侧,李氏睡在中间,屠飞鸢睡在最里头。才要合上眼,忽然听到屠老汉说:“这孩子长得俊,给他起名叫狗蛋,太屈待他了。” 屠飞鸢的眼角耷拉下来,没有吭声,只听李氏说什么。 李氏听了,却“哎哟”一声,道:“可不是?委实是屈待他了。只不过,你我都是庄稼人,哪有那些文采给他起个好名字?” 屠老汉便呵呵笑了:“咱们不会起名,有人会。”小孙女儿不是喜欢何青云吗?正好明天叫小孙女儿去找何青云,借着这个由头,跟他亲近亲近。 在屠老汉的心里,何青云不论哪个方面,都是配得上自家小孙女儿的。屠飞鸢虽然胖了些,黑了些,本事能力都不错,又体贴人。待到来日,减肥成功,与何青云凑在一处,便是一桩难寻的好亲事了。既然何青云与李露儿退了亲,再没拖累,却是可以撮合撮合。 屠飞鸢过了好半晌,才明白屠老汉的意思,不由睁大眼睛,愕然看向上方黑洞洞的屋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心中,直是啼笑皆非。爷爷,怎么有这种念头? “爷爷,请谁给狗蛋起名儿啊?”哪怕心里明白了,屠飞鸢却只装作听不懂,脆声问道。 屠老汉呵呵一笑,说道:“何公子不是读书人么?又常常来咱们家借你爹的书,想必,让他帮这个忙,他是愿意的。阿鸢明天便去问他一问,请他给起个名儿。” “我不去。”屠飞鸢直言拒绝道,“李露儿才骂过我,说是我害了她,就是为了嫁给何青云。我若是跟何青云走得近了,岂不是落人口实?” 何青云那人,屠飞鸢是一百个看不上,如今该报的仇都报了,却是再留他没什么用了,再不想跟他说一句话。故此,轻轻松松扯了一个理由出来。 却是屠老汉闻言,不由得愣住了:“李家丫头为何如此说你?” 李氏也急了:“明明是她自己立身不正,关阿鸢什么事?李家丫头怎能如此歹毒?” 屠飞鸢便又劝起来,几句话下去,屠老汉便打消了让屠飞鸢和何青云亲近的念头。为免爷爷奶奶担忧她的名声,又说道:“爷爷奶奶,你们别着急,我年纪又不大,说亲的事却不急。再说,我如今胖成这般,谁能看得上?待我瘦下来,再攒点钱做嫁妆,说亲就容易了。” 一番言语宽慰下来,屠老汉和李氏的心里都舒坦许多。李氏抬起粗糙的手掌,摸上小孙女儿的脸蛋,感慨道:“真想不到,阿鸢如今这般懂事,竟是比你父亲那会儿,也不差什么。” 屠飞鸢借机问起屠大海年轻时的事,待得二老的声音里渐渐有了困意,才住了口。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屠飞鸢便醒了。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旁边睡得沉的爷爷奶奶,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走去。 生火,烧水,待水沸腾后,便舀了一瓢白面,加了半勺水,搅动起来。不多会儿,一碗面疙瘩便搅了出来。屠飞鸢揭开锅盖,将面疙瘩倒了进去,又舀了半勺水,冲干净碗里残余的面粉,一并倒进锅里。一边拿勺子搅动着,一边加了把柴火,温火煮了起来。 鸡蛋已经吃完了,肉也没有了,屠飞鸢打算今天回来时,再买一些。但是白糖还有,便进屋抓了两把白糖,全部洒进锅里。一锅甜丝丝的疙瘩汤,便出炉了。屠飞鸢率先舀出一碗,自己吃了,然后盖上锅盖,熄了炉膛里的火,打算出门,往玉峰山里头转一转。 家里统共几两银子的银钱,不说来日葡萄熟了,要采购葡萄酿酒。便要生活,也是远远不够。还得寻些吃的用的,或是能够变卖银钱,变成吃的用的才行。 上回从山里采了一把孜然,被屠飞鸢收起来了,打算再采摘一些,然后做成一道孜然羊肉,敲开沈家的门。离遇见沈思思,已经有几日了,只盼沈思思没有忘记她才好。 然而,脚步走到篱笆院子门口,又折了回来。却是想起那日在山中遇见的两个人,心有余悸,打算向少年探一探口风。恰巧,少年闻见锅里的饭香味,已经起了,就等着屠飞鸢走后,起来吃一顿。屠飞鸢又转了回来,推开门,将他逮个正着。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就这么僵持住了。 “山里什么情形?”屠飞鸢没工夫跟他僵持,反手关上门,看向少年问道。 少年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眸子,不再如昨日那边敌视与凶戾。却也不讨喜,而是透着傲气与拒绝,撇开了去,不看屠飞鸢。 “你告诉我山里的情形,我叫爷爷奶奶给你改名字。”屠飞鸢勾了勾唇,抱起手臂:“你也不喜欢被人叫狗蛋吧?”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意,微微抿起嘴唇,扭过头来,怒视屠飞鸢。显然,还在为屠飞鸢给他起名“狗蛋”的事,心里在恼着。 “你不说也可以。”屠飞鸢冷笑一声,“爷爷奶奶说了,要把你的肖像画下来,贴到城里的告示栏里。反正我们家穷,养不起你,我这就寻人画了你的肖像,贴城里去。你觉得怎样?” 话音未落,便觉眼前一闪,却是少年眼中再度露出小兽般的凶戾,低呜一声,朝她扑了过来。屠飞鸢身形一晃,双手一张,将少年抱了个满怀。随即,用两只粗壮的手臂,把少年死死锁进怀里。厚实的身躯,锁得少年一动也动弹不得。 但见少年老实了,屠飞鸢才笑道:“还敢不敢随意动手了?” “哼!”一个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少年挣扎不开,涨得满脸通红。他毕竟年纪小,才十三四岁罢了,骤然被钳制住,心中不甘又羞恼。 屠飞鸢凉凉说道:“姐姐这就叫一力破万法。任你快,任你敏,都逃不过这一钳。” 胖也有胖的好处。倘若屠飞鸢此时的身材,如前世一般瘦削高挑,只怕斗不过这少年。这少年不仅力气大,身形也敏捷,若要钳制他,只有暴力破解。 就在屠飞鸢紧紧搂住少年,不叫他动弹的时机,突然耳朵一热,紧接着一股刺痛传来,不由惊呼一声:“哎哟!你松口!” 少年的身量比屠飞鸢略高一截,身子被屠飞鸢制住,脖子以上却是自由的。只见挣脱不得,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低头咬住了屠飞鸢的耳朵。 这回换屠飞鸢受制了,想推开少年,却不敢大力,唯恐这只没分寸的小狼崽子,把她的耳朵咬坏了。又急又气,不由也是张口,“啊呜”一口咬在少年的脖子上。 二人紧紧相拥,一人咬着耳朵,一人咬着脖子。若被外人看见了,不禁要道一声暧昧,捂住眼睛跑掉。偏偏,两人之间,实际却是敌对。 “你先松口!”屠飞鸢含混叫道。 “你松!”少年低呜叫道。 两人谁也不肯先松口。 最终,屠飞鸢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说完,不见少年反对,便数了起来:“一、二、三!” 屠飞鸢数完,便松开少年的脖子。少年的嘴巴,却仍旧含着屠飞鸢的耳朵。就在屠飞鸢恼了,又要一口咬过去时,少年却突然牙尖一利,在屠飞鸢的耳朵上磨了一下。而后,飞快松口,敏捷地后退开去。 “臭小子!”屠飞鸢捂着耳朵,气得就要朝少年揍过去。却只见少年一直退到床边,纵身一跃,跳到床上,抵着墙壁。 “想活命,就别去山里。”少年微微扬着下巴,眼角向下看去。不同于在屠老汉和李氏面前的娇媚婉转,声音带了一股子冷清,好似唇齿间含了冰块,泠泠悦耳。 一句话,将屠飞鸢的怒意压了下去,眸中闪过诧异:“山里究竟有什么?” 少年却不肯吭声了,眸子又是一撇,别过头不看屠飞鸢了。 “你还来劲了?”屠飞鸢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提着裙子走到床边,往床上爬去:“告诉你,这个家里我做主,你不讨我欢心,谁也留你不得!”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屠飞鸢的眼里,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然而,屠老汉昨晚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浮现出来。抿了抿唇,那抹锐利的锋芒,一闪便消匿下去。 第34章 “你说不说?”屠飞鸢爬上床,去逮少年,“你乖乖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有的是你的好日子过!” 少年是个大胃王,每顿饭吃的比猪还多,又馋的不行,一只瓜便能叫他咕咚咕咚直咽口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屠飞鸢自忖逮着他的弱点,就此引诱起来:“我今天进城,或许买猪肉,或许买鸡肉,或许买牛肉,或许买羊肉,你喜欢吃什么?” 少年眼神微动,显见是动心了。屠飞鸢心中有了谱,更加跑出诱饵:“我瞧着你穿这件衣裳不太好看,不如我扯几尺棉布,叫奶奶给你做一件新衣裳?你喜欢什么颜色?你生得这样白,穿什么都好看。天青色怎么样?湖蓝色呢?” “紫色。”少年漆黑秀美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有些嫌弃,然而神情又有些挣扎,抿了抿唇,那抹挣扎便消去了,眼中只剩下嫌弃:“不吃羊肉,不吃鱼肉,其他都吃。”顿了顿,咽了下口水,“多买点儿。” 小样儿,还当自己是大少爷了?屠飞鸢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一遍,心中暗暗决定,今天回来就买羊肉了。口里却道:“你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只不过,你先告诉我,山里究竟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少年的眉头又拧起来。看向屠飞鸢的眼神,不仅带着嫌弃,还有些讨厌。仿佛若不是屠老汉训诫过他,他都能一脚把屠飞鸢踢飞了去。然而,眼前飘过紫色衣裳,各种香喷喷的肉,薄唇渐渐张开了:“你别去就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屠飞鸢没好气地道:“我就是要去,才问你的!你告诉我,山里有什么,我去的时候避着点儿!” 少年抿紧嘴唇,盯着屠飞鸢,忽然扭头,纵身跳下床,打开门往外头去了。 “你回来!”被撂在床上的屠飞鸢,不由得扬眉,她还治不了他了?也跳下床,往外头走去,却只见少年已经来到灶边,揭开锅盖,舀出一勺疙瘩汤,就着勺子,往口里送去。 这人,莫非是被猪养大的?谁家吃饭用勺子?屠飞鸢拧起眉头,劈手去夺:“你不许吃!” 少年的力气奇大,屠飞鸢夺了一下,竟是丝毫没夺过来。又见少年扭身一躲,仰头往口里倒了一口疙瘩汤,吃完之后,又去锅里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飞鸢神色一沉,松开了他,弯腰从灶边捡起一根柴火,朝他身上抽过去:“我叫你放下,你听见没?” 照他这个吃法,锅里全是他的口水,爷爷奶奶还怎么吃?屠飞鸢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更是被员工们人见人畏的铁血老板,那是一丝儿怜悯心肠也没有的。哪怕少年生得天仙一般,在她心里也讨不了一点好处。拿起一根树枝,就朝少年的身上抽去,半点不手软。 少年身形机灵又敏捷,屠飞鸢原本没指望一下就抽到他,谁知,一树枝子下去,竟然准准打在少年的身上。不由微微讶异,他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才想着,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来:“阿鸢,你怎么打狗蛋啊?”却是李氏和屠老汉不知何时起了,打开门,便见屠飞鸢拿着树枝抽人,连忙走过来。 屠飞鸢见状,手下一顿,心里憋了一口气。 自从少年来到家里,她竟没占着一丝便宜。先是家里好吃的东西,爷爷奶奶都留给他了。再是被他抽了腰带绑住手腕,被他挪了凳子压她的脚,被他咬了耳朵。这回倒是抽了他一下,偏偏还叫爷爷奶奶看见了,给他恶人先告状起来! “他拿勺子吃东西,我不打他打谁?”既然被看见了,屠飞鸢也不遮着掩着了,扬起手又朝少年抽过去,“你给我放下!” 李氏快步走过来,夺她手里的树枝,说道:“狗蛋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又怎么记得这种小事?阿鸢快别打了,再打坏了他,他身上可是有伤的。” 李氏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灵敏地躲到后头,口里低呜了一声,道:“打,痛痛。” 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无辜又可怜,让李氏更加心疼起来,忍不住责怪地看了一眼小孙女儿:“你看,都打疼他了。” “阿鸢下手有分寸,怎么会打疼他?”这时,屠老汉走过来,笑呵呵地道:“你没瞧见,阿鸢手里捡的树枝,才手指头这样细?稍一用力,就打断了,又怎么可能打疼人?” 李氏低头看去,果然如此,“哎哟”一声,说道:“都是狗蛋,皮太嫩了,稍一碰就疼。阿鸢啊,往后你也别招他,这孩子看起来就是个富贵的,可打不得。” 屠飞鸢一听,心里更憋屈了,抿着唇不说话,只狠狠瞪着少年。 少年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神湿漉漉的,躲在李氏的身后,就像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狗。李氏目露怜色,牵住他的手,又对屠飞鸢道:“狗蛋在咱们家也住不几天,等到告示打出去,他家人就来了。”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对屠飞鸢道:“万一他向家人告了状,对咱们却不好!” 屠家是庄稼户,老实巴交的人家,又没有靠山,连村长家都得罪不得,又何况城里的富贵人家?李氏怕惹祸,只叫小孙女儿忍着些。 屠飞鸢明白,只是心里有气,丢了树枝,抿着嘴往屋里去了。翻出藏起来的一把钱,取了一百文,便往外走了:“我上工去了,中午不回来吃了。” 都这个时候了,再进山却晚了,况且被少年气了一通,屠飞鸢也没心情了。出了篱笆院子,便往村子口走去。走了一段,脚渐渐跛了。却是昨晚被少年挪了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压伤了脚。之前不觉得,待走得久了,便觉得脚上刺刺的痛。 李家。 “天大的气也不能当饭吃!”李母走进屋子,喊着不肯起床的李露儿,“别懊了,不就是跟何家退婚?嫁进王家有什么不好?王有禄手里漏出来那些东西,你难道看不见?你若是进了门,还不得当少奶奶?” 李露儿的眼睛闪了闪。 “还是你把王家那婆娘的话当真了?”李母又道,“我告诉你,王有禄这样对你,他敢不娶你,咱们全家跟他拼命去!” “我知道了。”李露儿慢慢坐起身来,姣好的面上,挂着一道血痕,伴着她冰冷的神情,显得十分阴沉。忽然,掐住手心,口里溢出一声冷笑:“我想嫁给谁,便嫁给谁!” 轻尘书局才刚刚开门。吕先生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四下扫灰,见着屠飞鸢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放下掸子,诧异地道:“屠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路上绊了一下。”屠飞鸢站定了,将重心移到完好的那只脚上,方觉痛楚减轻一些,笑着对吕先生说道。 吕先生见她如此,便没有追问,改说道:“屠姑娘今日来得早。可吃饭了?” “吃过了。”屠飞鸢说道,又笑了起来,“我今日来得早,乃是凑巧。一般情况下,我却是来不得这样早的。” 她今天跟家里的臭小子斗了回气,没心思进山,又被屠老汉和李氏看见了,更没法不着痕迹地进山,故此才早早进了城。日后,仍是要寻机进山的。故此,便与吕先生笑道。 “你啊!”吕先生不禁提起鸡毛掸子,往屠飞鸢的方向指了指,笑着说道:“竟没见过你这样机灵的姑娘。” 屠飞鸢弯起眼睛笑了笑,抬手朝里面一指:“先生,那我先坐过去了。” “去吧。你先坐着,习字也好,我把这几排书架都扫完灰,就过去。”吕先生说罢,提着鸡毛掸子,仔细小心地拭着书架上的灰尘。 屠飞鸢便走了过去,在靠里边的小桌边坐下,却是没有马上提笔,而是借着书桌的隐蔽,抬腿抱起脚,咬起牙来。臭小子,那一下坐得真够狠的。估摸着昨日就肿了,只不过没大走动,并不显。今早走了这么远的路,痛得厉害,只怕二度受伤了。 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把少年骂了一百八十遍,才把脚放下,长出一口气。这一坐下来,双脚就解放了,不再时时受力,就舒服许多。屠飞鸢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又拿出笔墨砚台,开始磨起墨来。 等到吕先生收拾完了走过来时,屠飞鸢已经写了两张字,把昨日习的字都默写两遍。吕先生站在桌边,等屠飞鸢落笔,便拿起两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眸中露出赞许:“屠姑娘果然天资聪颖,这份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真难得!” 屠飞鸢便是笑:“先生只夸我过目不忘,怎不夸我写的字好看?莫非很不堪入目吗?” 吕先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瞧着屠姑娘不短缺这一声夸赞。”笑过之后,见屠飞鸢仰着脸,睁着一双黢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禁心中一动,抬起手,抚上她的发心:“好看,屠姑娘的这份字迹,任谁见了,也不敢说是才学的。” “多谢先生。”屠飞鸢眼见着吕先生的眼中,仿佛有一丝水光闪过,心中浮现诧异。然而,她与吕先生毕竟没熟到那个地步,故此装作不知,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说道:“先生请坐。咱们现在开始?” 清算账簿之事,时间紧迫,越快越好。吕先生听罢,神色一凝,从暗格里抱出基本账簿,放在桌上,掀开一本,来到昨日停止之处,手指着上面的字迹,慢慢念了起来。 他一边念着,屠飞鸢一边记着字迹,又在心中飞快计算起来。二人合力,一起讨论着账簿中的蹊跷之处,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 第35章 “我去轻尘酒楼叫菜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吕先生合上账簿,塞进暗格里,转身看向屠飞鸢说道:“屠姑娘有什么忌口?” 屠飞鸢摇头:“我没什么忌口。有什么好吃的,先生只管叫来就是。” 吕先生听罢,又是好笑摇头:“那好。屠姑娘且坐,我去叫饭菜去。” 待他走后,屠飞鸢盘起腿来,脱下鞋子,查看脚上伤势。原以为,经过一上午的休息,脚上应该好些了。谁知,那疼痛竟越来越难忍起来。时不时的刺痛,扰得屠飞鸢的注意力都难以集中了,算账目的时候都迟钝了些。 若非如此,吕先生也不会合了账簿,出去叫菜吃。这会儿,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脱下鞋袜,左脚的脚背肿得老高,因着浑身皮肤黢黑,却是看不出发红还是青紫,只能瞧见明溜溜的,皮儿薄得仿佛一触便能破掉。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塞塞。屠飞鸢穿回鞋袜,咬牙切齿骂起来。臭小子,还想吃肉、穿新衣?屁! 未过多久,前面有了动静。屠飞鸢睁开眼睛,有客人来了?起身绕过桌子,往前面走去。吕先生不在,她怎么也得去招呼一下。才走到前头,看见进来的几个人,蓦地怔住了。 “你是谁?”进来的几人,看见屠飞鸢,也是一怔。 屠飞鸢看着前方的几人,心中一凛。对方虽然穿着打扮都普通,但是那一双双眼睛,透着一股子阴狠,显然不是善茬。 “我是买书的。”屠飞鸢装作乖巧道。这几人来者不善,她可得小心应付。只不知道,究竟是地痞流氓收保护费的,还是……那边来的人? “买书的?”打头一人将屠飞鸢打量几眼,忽然脸上狰狞起来,“老板都不在,你买的什么书?”说罢,大步上前,伸手去捉屠飞鸢:“你究竟是什么人?” 屠飞鸢心下一沉,他们是那边来的人! 目光将对面打量一圈,但见对方乃是四人,个个神情阴狠,透着一股子亡命之徒的气息。一人的脸上,横纵着一条三寸长的疤,从最左边横纵到最右面,端的是吓人。屠飞鸢脚下后退,一直退到桌边,背在身后的手,朝砚台摸了过去。 “我就是买书的。”屠飞鸢把砚台抓在手里,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安,抬头看向男人说道。 “胆子不小,这时候还敢胡说八道!”男人的脸孔微微狰狞,抬手朝腰间摸去:“上一个在大爷面前胡说八道的小子,断了两只手,你――”话没说完,忽然两眼发直,随后噗通一声倒了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脑门上,一块漆黑的墨迹。 却是话没说完,就被屠飞鸢拎着砚台,跳起来,狠狠一下拍在脑门上。 但凡亡命之徒,身上多半带着利器。屠飞鸢待男人倒下,立即蹲下,朝他腰间摸去。果然,指尖触到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事。 “大哥!”站在门口的三人,原本是守着门口,防止不相干的人进来。在他们心中,一个女娃娃而已,能有什么本事?便没留心,只当笑话看了。见状,顿时愕然! “丑八怪,你好大的胆子!”几人回过神来,纷纷目露怒意,朝屠飞鸢大步走来。 “别动!”屠飞鸢掏出男人腰间的匕首,拔出来,尖刃抵在男人的脖子上,抬头冲前方说道:“后退!不许过来!不然,我手一抖,可就说不好了!”说着,手上微微用力,顿时,尖刃扎进男人的肌肤,鲜红的血迹便渗了出来,渐渐凝成一粒豆大的血珠子。 几人不由得瞳孔微缩,再看向屠飞鸢的眼神,陡然变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丁点儿的年纪,又是个女娃娃,见了他们却不怕!还能临危不惧,摸了砚台,跳起来砸大哥的太阳穴!更是反抢匕首握在手里,扎破大哥的脖子,手都不带抖的! “把你们身上的利器,全都丢过来!”屠飞鸢冷冷说道。 几人闻言,又惊又怒。 “我数三声,要是没丢过来,我可管不住手里!”屠飞鸢说着,手下又一用力,顿时间,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渐渐聚成一小股,顺着男人的脖子往下淌。 “你――”几人顿时怒了,却不敢再叫她丑八怪,生怕她真的在大哥脖子上开个窟窿。一个个咬着牙,表情无比狰狞。 屠飞鸢冷哼道:“你们迟迟不丢,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根本不在乎此人的性命?”说着,低头瞅了一眼被拍昏迷的男子,“难道,你们全都想做老大,所以想借我的手,将他――” “住口!”闻言,脸上有横疤的男人,出口喝断道:“好个歹毒的小丫头,今儿算我们走了眼!”说完,解下腰间的匕首,朝屠飞鸢丢了过来:“给你!” 屠飞鸢的眼神丝毫也不移动,紧紧盯着他们,手下则是抓着男人的头发,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对另外两人说道:“还有你们的!” 几人乃是亡命之徒,屠飞鸢虽然有些自保之力,却不敢大意。待另外两人也将匕首丢过来,心里却没放松一分,反而更沉下去。但看他们丢过来得如此痛快,只怕身上还有。 “匕首丢给你了,你快放人!”刀疤男说道。 屠飞鸢冷哼一声:“放人?当我是傻子?” 几人进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是来买书的,便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如今不是光棍一人,还有爷爷奶奶要照顾,这趟浑水,能不沾就不沾。而且,吕先生的暗格很有些机巧,谅这些人找不到。 怎知,几人心肠歹毒,竟要砍她的手,才不得不出手。屠飞鸢抿着唇,把匕首换了只手,抵在男人的胸口。眼睛盯着几人,慢慢挪过身子,把几人丢在地上的刀子拨了过来。而后回到原位,匕首又抵在男人的脖子上,说道:“你们全都退出去!” “你要做什么?”刀疤男问道。 屠飞鸢冷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叫你们退出去!” 几人气歪了脸,指着屠飞鸢道:“小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啊!再不放人,大爷活剥了你!” 屠飞鸢抓着昏迷男子的头发,将他拖了起来,站起身,冷笑道:“你倒是过来剥我啊?” 话音落下,不由得瞳孔微缩,只见几人闻言,面孔狰狞起来,竟然真的朝这边走过来:“大爷还就不信了,你敢杀人?” 长得土了吧唧的,显然是个村姑,就算看起来镇定,瞧她小小年纪,难道就敢杀人不成?吕先生出去有一会儿了,眼看快回来了,几人不愿拖延时间,对视一眼,分成两拨朝屠飞鸢包抄过来:“小丫头片子,倒是能唬人,大爷就叫你瞧瞧,刀子该怎么拿!” 一边说着,一边朝怀里摸去,竟然人人都还有多余的刀子!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却是吕先生赶回来了。将手中饭盒一松,朝这边走来:“你们要的东西,已经在公子手里了,你们放开她,她不知情!” 几人闻声转身,朝吕先生看去,一人说道:“你回来得倒是及时!快把东西交出来,大爷饶你们一命,否则――”话没说完,眼白一翻,仰头倒了下去。却是屠飞鸢趁几人全都背对自己,松开已经昏迷的男子,抓过砚台,狠狠朝他拍过去。 这一下子,又倒了一个,还剩下两个人。吕先生见状,眼中泛起惊色,却是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抓起近在身边的鸡毛掸子,跟其中一人打了起来。 屠飞鸢则对上刀疤男,举起手里的烟台,朝他头上狠狠丢去。刀疤男满脸怒色,偏头一躲,手里匕首扬起来,朝屠飞鸢扎去。却不提防,腰间一痛,一股大力袭来,顿时踉跄朝前扑去。却是屠飞鸢素来机敏,趁他转头的工夫,绕到他身后,抬起腿,狠狠踹他腰上。 “砰!”刀疤男运气不好,一下子撞到桌子上,不及转身,头发被屠飞鸢抓住,按着他的额头用力往桌面上一磕。“咚”的一声,刀疤男的身子一软,伏在桌上不动了。 屠飞鸢解决完刀疤男,便朝吕先生看去。吕先生提着的鸡毛掸子已经折断了,对方却几乎没受什么伤。想了想,弯腰从地上捡起砚台,从后面绕过去,狠狠砸在男人头上。没有意外,男人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先生没事吧?”屠飞鸢丢下砚台,抬眼看向吕先生。 吕先生的脸上,仍有些惊魂未定,看了屠飞鸢两眼,苦笑一声:“我没事。倒是屠姑娘,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屠飞鸢脆声说道,又指了指地上几人,“先生,这几人怎么处置?” 吕先生还没从惊怕中回神,闻言苦笑,拱起手道:“屠姑娘,你可真是女中豪杰,吕某自愧不如!”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心思冷静,出手狠准,几乎独自撂倒四个穷凶极恶之徒。事后,还若无其事地与他说话。这份沉着,吕先生自问没有。一个念头,逐渐在心中清晰起来。聪明,冷静,利落,这样有潜力、有资质的小姑娘,一定要推荐给公子! “屠姑娘,你在此处看着,我去去就来。”把几人用绳子捆起来后,吕先生往几人口里塞了帕子,起身对屠飞鸢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好。” “这是午饭,屠姑娘先用着。”吕先生匆匆走到门口,才发现之前被他丢在地上的饭盒,捡起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看,神色一松:“都是好的,只有汤洒了一些。” 屠飞鸢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先生,您去吧。” 吕先生没再多说,急急往外走了。临走之前,关了门,挂了“打烊”的牌子。 屠飞鸢便安心坐在桌后,从饭盒里端出饭菜,拿出筷子,开始用起来。 第36章 饭盒里盛着两荤两素一汤,荤菜有一盘酱牛肉,一道猪肉烩豆腐,素菜有一道炒菜心,一道木耳拌萝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起来新鲜优质,倒是色香俱全。屠飞鸢把四道菜分成两份,每两道菜拼在一只盘子里,而后拿出自己那份,就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角落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屠飞鸢一顿,抬头看过去。只见丢在墙角里,被绑起来塞了口的几人,竟有一人醒来了。瞥了那人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那人不死心,呜呜叫个不停。屠飞鸢摔了筷子,走过去,踢他一脚:“闭嘴!” “呜呜!”那人瞪着眼睛,狠狠剜着屠飞鸢。 屠飞鸢冷下脸,弯腰下去,把他口里的帕子取出来:“你要说什么?” “臭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快把大爷都放了!否则,等大爷得了自由,有你好看!”那人飞快说完,又狠狠瞪了屠飞鸢一眼。 屠飞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等你得了自由,便要我好看?” “如果你把大爷都放了,大爷就不跟你计较!”那人说道,“劝你识相点,大爷可不是一般人,早晚要被放出来的,到时候――呜呜!” 屠飞鸢不等他说完,便塞住他的口。站起身,走回桌后,却不立即吃饭,而是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鞘,走到男子身边,将他翻了个儿,面朝下,手朝上,对准手腕狠狠扎下去! “呜呜!”一声凄厉的闷嚎声响起。 屠飞鸢抽出匕首,又对准他的另一只手腕,狠狠扎了下去。而后,勾起唇,拨出男人口里的帕子:“我挑断了你双手的手筋,你倒是告诉我,等你出来后,怎么叫我好看?” 他们这样的人,最是唯利是图,如今他被废,谁还跟他?只怕,日后有他一口吃的,都算兄弟们仁慈了! 男人又是惊恐,又是恨毒:“你,好狠毒!”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屠飞鸢用匕首的刀身,拍了拍男人的脸,目光在另外三人的脸上扫了一下,只见其中一人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随口说道:“钦天监的监正大人,亲自给我批过命。批过命之后,监正大人对我和和气气,有说有笑。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男人听罢,顿时又惊又疑:“你,你――” 屠飞鸢收回匕首,插回鞘里,又把手帕给他塞了回去:“今天姑奶奶心情好,只废你两只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是心情不好,把你三条腿都废了!” 起身,走回桌边,将匕首往桌上一拍,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角落里,再没传来一声杂音。就连痛吟声,都不曾响起过。 屠飞鸢微微勾唇。拉大旗作虎皮,向来是她的拿手技。那日在山中见过的两人,其中一人既然自爆过身份,又“吓唬”过她,就别怪她利用。 屠飞鸢把自己的那份饭菜吃完,擦了擦嘴,听到门口有动静,便起身过去。但见吕先生带着一人走进来,中等身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十分富贵,大腹便便,手里拿着把折扇,拇指上更有一只翠绿的翡翠扳指。 “这位就是屠姑娘,我与您说过的,就是她小小年纪,机智骁勇,把那边派来的人撂倒了。”吕先生指着屠飞鸢,对那位男子说道,又指着男子对屠飞鸢道:“屠姑娘,这位是曹掌柜,轻尘酒楼的掌柜,同时也是咱们轻尘书局的掌柜。” 屠飞鸢听罢,有些愕然:“咱们书局的掌柜?”从没听说过,一人可以兼职两个铺子的掌柜?拱起手,与曹掌柜见礼:“见过曹掌柜。” “果真是其貌不扬。”曹掌柜将屠飞鸢打量两眼,“我听老吕说,你算账很有一套?” “不敢当。”屠飞鸢摸不清曹掌柜的脾气,便只是微微垂眼答道。 曹掌柜的眼神在屠飞鸢的脸上扫了一下,侧过身,朝外面道:“进来!” 话音落下,几名健硕的男子快步走进来,顺着曹掌柜的指示,朝角落里走去。一人抖开一只麻布袋,把人往里头套去。 忽然,一人说道:“主子,此人受了伤!” “什么伤?”曹掌柜抬了抬眼。 伙计检查完毕,声音有些凝重:“双手的手筋被挑断了!” “不可能!”吕先生闻言,立即说道:“我们只是把他们打晕过去了,没有伤害他们!” “先生,是我。”屠飞鸢站出来道,迎着吕先生诧异的眼神,说道:“此人方才醒了,放话威胁我,我不愿被威胁,便先下手为强,挑了他的手筋。” 说完,吕先生尚未有反应,倒是曹掌柜满眼诧异,朝这边看过来。这回,真正是仔仔细细将屠飞鸢打量起来。忽然,大叫一声:“好!不愧是老吕看重的人,果然有些手段!” 屠飞鸢讶然抬头,朝曹掌柜看去。 曹掌柜却不看她,转过脸去,对伙计们道:“扛出去吧!”待伙计们一人扛着一只麻布袋出去了,才转回头来,满脸喜色。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看着屠飞鸢的眼神,仿佛发现了宝物:“小姑娘,你可愿跟我做事?” 屠飞鸢的眼神一闪,低头道:“我现在不是正在为您做事吗?” “那不同。你现在,仅仅是打杂的伙计而已。”曹掌柜说道,口吻一改方才的不以为然与轻视,有些循循善诱:“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又不知当不当做,或者不敢去做的事?若有,只管跟着我,包你心愿得偿!” 屠飞鸢的眼神闪了闪,低头道:“多谢曹掌柜高看。于我而言,做个算账的伙计就够了。” 曹掌柜虽然没有明说,然而这番暗示,足够屠飞鸢明白了。因此,想也没想就拒绝。这一世,她只想跟爷爷奶奶过悠闲的小日子。任何有危险的人和事,她都拒绝。 “屠姑娘,不再考虑考虑?”曹掌柜不由得劝说起来。然而,屠飞鸢的意念坚定,他费了一番口舌也未说动,不由有些遗憾:“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屠姑娘想通了,都可以来‘轻尘酒楼’找我!” 屠飞鸢垂眼说道:“恭送曹掌柜。” 待曹掌柜离开,屠飞鸢抬起头,看向吕先生说道:“先生,如果您所说的‘为公子做事’,便是这样的事,那么以后就不要提了。” 她唯一能贡献出去的本事,就只有算账一样。这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底线,毕竟,钱财动人心,她双眼如炬算清账簿,不知得罪多少人,已经很是危险了! 吕先生听罢,面上一时怔愕。待回过神来,低头与屠飞鸢一双黢黑冷静的眸子对视,不由得露出愧色:“是吕某思虑不周了。屠姑娘乃是聪明之人,又怎会答应这样的事?” 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子,聪明伶俐,被曹掌柜看重。结果…… “对不住。”吕先生退后一步,拱手一礼,满面歉然。 原本,他也没想把屠飞鸢介绍给曹掌柜。是曹掌柜问及此事的过程,对屠飞鸢有了兴趣。 幸好,屠飞鸢拒绝了。吕先生的心里,对屠飞鸢更加高看一分:“我亲自写信,将你的才能,介绍给公子。由公子来安排,更适合你的职务。” 屠飞鸢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桌边:“饭菜要凉了,先生快吃吧。吃过饭,咱们还要对账。” 天色不早,屠飞鸢起身请辞。捏着怀里包着钱的手帕,往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上,不仅有卖肉卖菜的,还有卖瓜果的。屠飞鸢放缓脚步,一个个小摊看过去,打算给爷爷奶奶买些水果。蓦地,听到一个哭音从前面传来:“你还我的葡萄!” 葡萄?屠飞鸢脚步一顿,抬起头朝发出哭声的地方看去。 但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瘦小的身子朝前扑去,抱住一个彪壮汉子的腿,泼辣地又抓又挠,尖声叫道:“你还我的葡萄!还我!” 彪壮汉子的手里提着一只篮子,里面是紫莹莹的葡萄,个头儿大,串儿也紧实,竟是上好的品种。随手揪了一个,丢进口里,连皮儿一起嚼起来,几下之后吐出籽儿,粗笑道:“好吃!够甜!” “你不许吃!”小姑娘更加生气了,牟足了劲儿去挠他,偏偏她生得矮小,才比汉子的大腿略宽一点儿,被汉子拖着向前,不一会儿鞋子就掉了一只,露出满是伤痕的脚趾头。 屠飞鸢的眼睛在小姑娘身上停留一眼,便瞥开了,移到那篮子葡萄上面,目光变得火热起来。这月份,葡萄压根没熟,小姑娘这一篮子的上等葡萄,却是从哪里来的? “你放开她!”屠飞鸢快走几步,上前拦住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低头,只见一个又黑又胖的姑娘拦在身前,不禁嘲笑起来:“哎哟?竟没见过这么黑的姑娘?比我篮子里的葡萄还要黑?” “不是你的篮子!那是我的篮子!”彪形大汉的身后,抱着他腿的小姑娘得以喘息,高声叫起来。 路边的行人,听闻吵闹声,渐渐驻足看过来。 “你还给小姑娘的葡萄!”屠飞鸢一指他手里的篮子,说道。 彪形大汉将屠飞鸢看了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嗤笑:“滚开!”抬起粗壮的手臂,朝屠飞鸢推过去:“丑八怪,休挡老子的道儿!”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欺负人?”眼见聚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屠飞鸢后退两步躲过,一本正经地说道。 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老子就是欺负人,怎么了?”大手伸进篮子里,一把抓下四五粒葡萄,粗鲁地填进口里,而后把篮子一扔:“老子就欺负人了,你咋的?” 第37章 话没说完,神情便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屠飞鸢。[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飞鸢一直盯着葡萄篮子,哪怕跟大汉说话时,也分出一丝精神注意着。但见大汉撒手欲丢,连忙扑过去抱住了。围观的路人,只见她身子虽胖,动作却是灵敏矫健,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臭丫头,找打!”大汉恼了,蒲扇般的大手,劈头朝屠飞鸢打下去。 屠飞鸢的眼睛眯了眯,一抹冷色闪过,才要去扫大汉的脚,却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哟?小姑娘又进城啦?可是沈小姐又喊你给她梳头发?” 沈小姐?大汉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屠飞鸢趁机退到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葡萄篮子,但见没什么破损,便抬起头,朝前方看去。这一看,不禁笑了:“是胡爷?” 正是那日,进城给沈思思梳头时,一起打赌过的男子,自称胡爷的。 胡爷哈哈一笑,从人群中走过来:“小姑娘还记得胡爷?”眼睛一转,扫过大汉,皱起眉头:“徐三,这位小姑娘可不是你招惹的。” 胡爷惯走赌场,识人无数,而大汉也是出了名的泼皮之徒,故此竟是识得的。 听了胡爷的话,大汉犹豫起来。沈家可不是好惹的。跟沈小姐有关系的人,更不能惹。狠狠瞪了屠飞鸢一眼,不甘地喷了口气,转身走了。 “多谢胡爷。”屠飞鸢抱手对胡爷一礼。 胡爷便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否则胡爷才懒得管。”说完,对屠飞鸢挤了挤眼,“姑娘最近还赌钱否?可要胡爷领你进门?” “不赌。”屠飞鸢摇头,“我爷爷奶奶会打断我的腿的。” 胡爷哈哈一笑,又劝了两句,见她不松口,便摇头走了。 “把我的葡萄还来!”一声脆音响起,却是那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屠飞鸢身前,摊开手,索要起来。 屠飞鸢挑了挑眉,把篮子递过去:“你这葡萄怎么卖的?” 小姑娘将她打量一眼,仿佛有些鄙夷闪过,说道:“我这葡萄一篮子全卖的,你要买就两百文钱,不二价。” 两百文钱?屠飞鸢眉头微挑,她今日带的却是不够了。 “难怪你到这时候都没卖出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飞鸢指了指篮子里,葡萄虽然仍旧水灵灵,却比刚摘下来时逊色多了,“你便宜点儿,我都买了。” 小姑娘扭头就走:“买不起就别问。” “哎哟,这小姑娘,人家帮了她的忙,她竟不知感激的?”这时,有未散去的人,指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理也不理,挎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到方才的摊位蹲下,叫卖起来:“葡萄嘞!水灵灵的葡萄!甜滋滋的葡萄!早熟一个月的葡萄嘞!” 屠飞鸢不由得挑了挑眉,又想起家里那个臭小子,暗暗思忖,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她好心救了的人,个个都这么有脾气? “这样,我不买你的葡萄,我只问你的葡萄从哪里摘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十文钱,怎么样?”屠飞鸢走过去蹲下,对小姑娘说道。 话音落下,便见小姑娘脸色一变,竟然伸手去推她起来:“你不买就别挡着我的生意!走开走开!” 屠飞鸢见状,眯起眼睛:“你这葡萄莫不是偷来的吧?” “你胡说什么?”小姑娘的声音不觉变得尖锐起来,伸手去推屠飞鸢:“不买就走开!别拦着我做生意!没见过你这样又穷又坏的人!” 屠飞鸢不禁气笑了:“我坏?我坏,会帮你抢回葡萄?” “你帮了我,我谢谢你!但你坏我生意,就是大恶人!”小姑娘油盐不进,白眼儿一翻,又去推屠飞鸢。 屠飞鸢这回连气也气不起来了,站起身,抱胸打量着小姑娘。不由得,渐渐笑了。 “明天你还来不来?我带你去大户人家卖葡萄,这一篮子,能卖二两银子。”屠飞鸢伸出两根手指头,微微俯身,对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咻”地抬起头,锃亮的目光看向屠飞鸢:“你说真的?” “阿鸢咋还不回来?”眼见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而小孙女儿还没回来,已经做好饭的李氏,站在篱笆门口,朝小路上看去。 屠老汉负着手,站在院子里,亦是抬头看过去。久久,不见小孙女儿的身影,眉头拧了起来。微微偏过头,朝身后不远处看去。但见不远处,少年坐在桌边,捧着一只碗,呼噜噜地吃着。头也不抬,吃得贼香。 “我去迎一迎阿鸢。”屠老汉抬起脚,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狗蛋啊,你跟爷爷到村子口,咱们迎一迎阿鸢去。” 少年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中,一张脸愈发美得雌雄莫辨。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干啥叫狗蛋也去?你一个人去还怕黑啊?”李氏走回来道,只见少年身前的碗空了,端起来道:“奶奶再给你盛一碗。” 少年的大胃口,李氏已经清楚了,不必他说,便主动给他盛去。却被屠老汉按住了,说道:“等阿鸢回来了再吃。”又去拍少年的肩膀,“走,跟爷爷去。” 李氏见状,不由笑了,打趣说道:“狗蛋啊,快起来吧,跟爷爷一起去。路上搀着他,免得他老眼昏花,掉沟里去了。” “我怎么能掉沟里?就是你掉沟里,我也不会掉沟里。”屠老汉垂着眼皮说道。待少年起身,便牵了他的手,往院子外头去了。 村子口,大树下坐了几名乘凉的妇人。看见屠老汉,年轻的便叫道:“屠大爷来乘凉啊?” 有那年纪与屠老汉一般大的妇人,看了看屠老汉的身后,说道:“哟,这跟着的是谁?” 屠老汉便道:“这是我从山脚下捡回来的孩子,他被野兽抓伤了,在我家养伤。” “这就是王大夫说过的那个孩子?”一名妇人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待走得近了,看清少年的脸庞,不由惊叹起来:“哟!好俊的孩子!” “屠大爷,您从哪儿捡的呀,告诉我们,我们也捡一个去!”其他人见状,也都拿着蒲扇往这边走来,一个个看清少年的脸,纷纷惊叹起来。 少年秀眉皱起,往屠老汉的身后躲去。 “这孩子,还挺害羞的?”妇人们见他躲,不由笑得更欢了,纷纷伸手去摸他的脸。 屠老汉知少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害,将他拨到身后,对妇人们说道:“这孩子腼腆,你们莫吓唬他。” 妇人们便嘻嘻哈哈说起来:“屠大爷这么护着他干什么?” “就是,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跟护崽子似的?”一边说着,手下不停,朝少年抓去。 “屠大爷,您莫不是养来,给黑妞子做童养夫的吧?”一名妇人抓了几回,也没摸着少年,瞧着少年低着头,颇害羞的模样,打趣起来。 一句话落,众人哄笑起来:“屠大爷倒是愿意,也不看黑妞子配不配?” 话落,更大的哄笑声响起来:“就是,一朵鲜花儿插在牛粪上,可真是糟蹋了!” 屠老汉拉下脸,沉哼一声:“狗蛋,跟爷爷走。”拉过少年,向村子外头走去。 少年由着屠老汉拉着走,却是回过头,冷冰冰的目光,扫向妇人堆里。 妇人们犹不知,嘻嘻哈哈地笑着,坐回大树下,七嘴八舌说起来。 屠飞鸢提着肉和菜,匆匆往村子里走着。那卖葡萄的小姑娘着实难缠,她哄了又哄,举天发誓明天带她去沈家卖葡萄,才肯松口。且说二两银子到手,再告诉她葡萄从哪里摘的。若不然,也不会回来这么晚。 “阿鸢?”离村子口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 屠飞鸢顿了下,随即加快脚步:“爷爷?” 屠老汉领着少年,出了村子,往进城的路上走去。远远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了。小孙女儿的身量,百里无一,屠老汉一眼就认了出来:“阿鸢,你的脚怎么了?”屠飞鸢走得麻了,自己不觉,屠老汉却一眼看出来,小孙女儿的左脚一跛一跛。立刻松了少年的手,快步走上去,急道:“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屠飞鸢一口否认,“今天在书局里,搬东西的时候,被砸了一下,没有大碍。” 少年慢吞吞地走过来,不吭不响,隔着暗淡的光线,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屠飞鸢解释完,瞥了少年两眼,心里冷笑一声,说道:“爷爷,我方才没觉着疼。你一说,我才觉得疼得不行,都走不了路了。” “哎哟!快别动了,把东西给爷爷,爷爷背你回去。”屠老汉连忙说道。 屠老汉将近六十岁,虽然身体还硬朗,又怎么能受此劳累?而屠飞鸢虽然****减肥,也不过减去五六斤罢了,仍是粗壮的肥妞儿一枚。推开屠老汉,说道:“叫狗蛋背我吧。” 少年听罢,咻地抬起眼睛,朝屠飞鸢看过来。 “狗蛋怎么背得动你?况且,他身上还有伤。”屠老汉说道。 屠飞鸢道:“爷爷,你小看他了,他力气可大,一只手都能把我举起来。要不然,爷爷以为他为何能在老虎、豹子的爪牙下活下来?”看了少年一眼,唇角微勾,“而且,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少年的体质却是奇怪,深可见沟的伤痕,才没几日的工夫,竟也愈合了,只留下一道道乌凝的痂。这份速度,就连王大夫见了,都啧啧称奇。 屠老汉听了,心中一动,想起领着少年前来的目的,转过身道:“狗蛋啊,你背得动阿鸢么?”说着,叹了口气,背过手去,捶了捶后背,“唉,老骨头,不中用了。” 第38章 少年的嘴唇嚅嗫了下,垂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上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在屠飞鸢身前站定了,转过身,微微沉下膝盖,说道:“你上来吧。” 黑暗中,屠飞鸢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神情,把手里的肉和菜都递给屠老汉,而后双手提起裙子,猛地跳起,狠狠趴在少年的背上! 少年吃不住力,身形猛地一颤,却是竟然一步未动,就这样承受住了!饶是屠飞鸢故意要收拾他,见到少年如此坚硬的根骨,也不由得赞叹――这个少年,真是一棵好苗子! 然而,下一刻,屠飞鸢的脸色一变,有些龇牙咧嘴起来。少年虽然不吭不响地背起她,却是在抱住她的双腿的时候,双手在她的腿弯狠狠一掐! 这个臭小子!屠飞鸢立刻报复回去,双手掐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少年也是有脾气的人,掐着屠飞鸢的腿弯,愈发用力。屠飞鸢咬唇忍着痛,使出三倍的力气,狠狠拧回去。两人便如此僵持着,一路往村子口走去。 跟在后头的屠老汉,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满脸欣慰。少年看起来便是个出身不凡的,可是他来到家里这么久,也没有透露一句家世,可见不是那么简单。不论少年日后回了家族,还是就这么在家里住下,让小孙女儿与他交好,对小孙女儿都是一件好事。 村子口,坐在大树下乘凉的妇人们,见到少年背着屠飞鸢走近,一个个调笑起来:“哎哟!童养夫背着媳妇儿来了!” 童养夫?与少年僵持不下的屠飞鸢,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微微挑眉。下一刻,便觉身下的人,略有些不对:“你要做什么?你敢把我丢下去,就别想进家门了!” 少年虽然身体瘦弱,一路背着她,倒也没觉得异样。倒是听了妇人们的一句“童养夫”,身躯顿时变得僵硬。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如蓄势待发的弓箭,充满尖锐的凌厉。 “听见没有?”屠飞鸢听到屠老汉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凑近少年的耳边说道:“你敢摔了我,保管叫爷爷不给你饭吃!” 屠老汉对她的疼爱可不是假的,倘若她哭着不依,二老再怎么也不会护着少年的。他再好看,再可人疼,也不过是个外人。 “哼。”少年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喉间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眼角斜向大树下的妇人们,目光如两道冰刃,随后收回来,背着屠飞鸢往家里走去。 见少年老实了,屠飞鸢放下心来,随即发现掐在腿弯上的力道减轻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松了掐他耳朵的手。随即,脸色一变,有些恼了:“你有完没完?”却是她的手才一松,少年立刻又拧住她的腿弯。 少年不言不语,掐着屠飞鸢的腿弯,快步往前走着。 屠飞鸢也不拧他,只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今天买了肉……”才说完,少年的手立即松开了。屠飞鸢不由得勾唇,她的确买了肉,只不过,她买的是羊肉! “阿鸢,你回来啦?”李氏已经出来看了几趟,终于看见来人,脚下便迎了出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呀,狗蛋怎么背着你?” 屠飞鸢又粗又胖,虽然减去几斤肉,也仍有一百五六十斤。而少年的身高虽然略比她高一点,却是瘦如麻杆,连一半屠飞鸢的重量都没有。背着屠飞鸢,从正面看,就只看得见屠飞鸢,竟看不见他丝毫。故此,走近了,李氏才看见原来屠飞鸢是被少年背着回来的。 “奶奶,我的脚被砸了一下,有些痛,就叫狗蛋把我背回来了。”进了篱笆院子,屠飞鸢从少年的背上下来。这一回,少年的动作又轻又稳,别提多贴心。屠飞鸢忍不住弯起嘴角,走到灶边:“奶奶,做饭没?我买了羊肉,做给你们吃?” 话音才落,猛地察觉两道锥子般的目光从后面传来。不必看,也知道是少年了。甚至,还能听见一声粗重的呼吸声。屠飞鸢不禁勾唇,臭小子,叫你再逞能! “哎哟,阿鸢又买肉了?”李氏原想责怪,转念一想,小孙女儿辛辛苦苦上工,赚点钱,想吃炖肉怎么了?故此,口气一转,变得欢喜起来。说完,又打趣少年一句:“瞧瞧狗蛋,都馋得咽口水了。” 少年听到这一句,不知是不是气得,当真咽了下口水。而后,竟是有些呛着了,捂着嗓子,咳了起来。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李氏的心肝儿又揪了起来:“瞧瞧这孩子,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快坐,奶奶这就烧火做菜去。” 屠飞鸢这回也不拦着了,反正少年不爱吃羊肉,她亲耳听到的。便从屠老汉的手里接过羊肉,往灶边走去,对李氏说道:“奶奶,我来做吧,我新学了一道菜谱,叫孜然羊肉,可好吃了。” “哟?孜然羊肉是什么?阿鸢从哪里学的?”李氏讶道。 屠飞鸢道:“从酒楼学来的。我们书局的先生,跟酒楼的老板很熟,我便是听他们说话时学来的。” “那奶奶可就等着尝了。”李氏笑得合不拢嘴。 爷孙俩,一个拢柴火点火,一个挽了袖子洗手,分别准备起来。 那边,屠老汉笑呵呵地走到少年身边,说道:“阿鸢是个好孩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少年低着头,修长纤细的手指攥得紧紧,融在黑暗中的眸子,闪动着明亮的愤怒。显然,生气被屠飞鸢耍了。 “阿鸢,这个是什么?”李氏见屠飞鸢从屋里取出一只帕子,捏出一小撮细碎的颗粒,不由好奇问道。 屠飞鸢道:“这个叫孜然,是一种香料,很好吃的。”捏出一小撮,倒入臼子里,而后把其余的收起来,又放回屋里。走回灶边,将一斤羊肉拎出来,摔在案板上,提刀开始切起来。 一斤羊肉,俱切成指头粗的条儿,倒入盘子里,又撒了精盐和酱油,腌制起来。今日买肉回来时,特意买了些调料,譬如精盐、芝麻、花椒等。按照比例,依次调匀了,便放在一只碗里,不再动了。转拿过臼子,用力捣了起来。 等到李氏将火生起来,烧热了锅,屠飞鸢已经把孜然捣成了粉末。停了手,舀了少许猪油,擦了锅底,而后端起碗来,把羊肉倒进去,开始煎起来。 屠飞鸢最想做的,其实是烤肉。然而,条件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炒的了。后来,屠飞鸢一想,不如试试铁板羊肉,反正家里的大锅是铁的,煎熟后,勉强有一丝烤肉的味道。故此,把羊肉放进去,拿着勺子,开始翻动起来。 滋滋的声音,一下下窜了出来,不时地响动着。因着锅底的火候较大,肉很快就熟了一层,外表变了色,发出肉香味儿。喷香喷香的,坐在炉膛前烧火的李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暗暗心想,最近怎么就馋了起来?小孙女儿做些什么,她都想吃。 屠飞鸢仔细翻动着羊肉,待有些粘连的羊肉,逐渐精缩成独立的一条条,颜色变得焦黄,便捏了一小撮精盐,均匀撒了下去。一刻不停地翻动着,直到浓郁的肉香味儿,将整座小院子都充满了,才叫李氏熄了火。 把羊肉盛出来,将调制好花椒粉、孜然粉、芝麻粒等,往上面一撒,便端着往桌边走去。 “爷爷奶奶,尝尝看。”屠飞鸢故意不去看少年,只把清脆的声音,扬出快活的音调儿。 少年坐在屠老汉新削的一只木墩上,双手攥成拳头,搁在膝盖上。眼珠子紧紧盯着屠飞鸢手里的碗,薄唇抿了起来。 “呵呵,闻着就好吃。”屠老汉说道。 李氏把面汤和窝窝头端过来,搁在桌上,一人分了一双筷子,有些兴奋地道:“快吃吧。” 少年的手里也被塞了筷子,却不如往日那般,见到肉便扑上去。而是一动也不动,只是抿着嘴唇,盯着桌上的碗。俊秀的鼻梁,偶尔轻耸一下。 屠老汉和李氏都拿了筷子,开始吃起来。夹了一筷子到口里,才嚼两下,不由瞪起眼睛,直是快把舌头都吞掉了:“咋这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屠飞鸢高兴得眯起眼睛,也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到口里。这滋味儿,比起前世吃的大厨手艺,其实逊色多了。只不过,在这贫瘠的小村子里,却是难得的美味。眼见爷爷奶奶吃得高兴,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一碗喷香的羊肉,没放任何菜,单单就是肉,独盛满一碗。一筷子下去,全是肉。这滋味儿,让屠老汉和李氏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富足感来。一连吃了几口,才稍微止住筷子,李氏更是说道:“阿鸢,你这份手艺,可以媲美厨子了!” 屠飞鸢便笑:“哪里就有那样好了?”不过是二老久不吃肉,觉着肉香而已。尤其,孜然羊肉本身就是一道特色的菜。不过,她也不会全都说出来,只哄二老高兴便是了。 果然,李氏高兴得眉开眼笑,又说道:“就是有,咱们家阿鸢,以后可是要做贤妻良母的,又会赚钱,又会做饭。谁若娶了咱们家阿鸢呀,可是上辈子修了福气的!” 贤妻良母?屠飞鸢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狗蛋,你怎么不吃?”李氏笑罢,偏过头看向少年,才发现少年一直没有动过筷子,不由讶道。 少年的胃口好得很,一直是荤素不忌的,甚至有些生冷不忌,李氏有一回发现他连生鸡蛋都往嘴里塞。此时见他一筷子也不动,不由得惊讶起来。 “狗蛋可能不爱吃吧?”屠飞鸢偏头看过去,勾起唇来。 第39章 少年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闪了闪,忽然举起筷子朝碗里夹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两根筷子,叉得大开,一下子夹了五六块肉,狠狠塞进口里。满腾腾的一口肉,令他鼓起了腮帮子。 这一下子,碗里就空了一块。屠飞鸢的脸色一沉,不悦地看过去。但见少年鼓着腮帮子,吃力地嚼着,不由捏紧了筷子。吃吃吃,噎死他! 少年三两口把肉吃完,用力咽下,竟然举起筷子,又朝碗里夹过去! “啪!”屠飞鸢举起筷子,架住了他的,张口想说,你不是不爱吃羊肉吗?然而余光瞥见坐在桌边的爷爷奶奶,便咽了回去。 这一犹豫,李氏便开口了:“阿鸢,你怎么不叫狗蛋吃啊?” 屠老汉也有些讶异地朝屠飞鸢看过来:“是啊,阿鸢,怎么了?” “咕咚。”少年恰时咽了下口水,抬起眼,巴巴地看过来。 李氏顿时心疼得道:“瞧瞧把狗蛋给馋得,快松手,叫狗蛋吃吧。” “奶奶,羊肉性热,对伤口恢复不好。”屠飞鸢便说道。 李氏听了,便有些犹豫起来。 “我好了。”这时,少年松了筷子,举起手来,挽起袖子,凑到李氏的眼底下:“奶奶,我好了。” 李氏搭眼瞧去,便见少年的手臂上,一道道伤口,已经凝出了厚厚的痂。一时间,神色松了下来。只不过,仍有些犹豫。 “我真的好了。”少年见李氏不松口,又举起另一条手臂,挽起袖子递给李氏看,口里说道:“我还背着她从村子口走过来的。” “哎哟!”李氏听了,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把少年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狗蛋啊,你咋这么实诚,阿鸢那么沉,你怎么背得动的?伤口裂开没有?快告诉奶奶,哪里疼不?” 屠飞鸢手里捏紧了筷子,嘴唇更是抿了起来。 “不疼。”少年摇头说道,婉转娇媚的声音,说不出的乖巧:“我已经好了,奶奶。” 叫谁奶奶呢?谁是他奶奶?屠飞鸢恨不得捏起筷子,狠狠敲少年的头上,叫他知道亲是不能乱认的! 无奈,李氏就吃他这一套,听着少年娇媚婉转的嗓音,心里软成了水儿。抬起大手,抚摸少年的脸颊,哄道:“狗蛋乖,好了就好,那就不怕忌口了,快吃吧。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不行!”屠飞鸢张口说道,看了少年一眼,“肉是大家的,紧着他吃,多少才够?”说着,拿过少年身前的碗,拨了小四分之一的羊肉过去,“这是你的份,吃完不许再吃碗里的!” 口里说着,心里却气得不行,拿眼睛狠狠剜着他。臭小子,不是不爱吃羊肉么?怎么这会儿吃得比谁都欢?眼神闪了闪,唇角邪邪勾了起来。伤都好了?一会儿他可别反悔! 李氏听了,倒是想再拨自己那份给少年,却被屠老汉拦住了:“快吃吧,阿鸢的一份心意,咱们都得捧场。若是阿鸢不开心,以后不做了怎么办?”于是,李氏打消了拨给少年的念头,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家人,吃了饱饱的一顿饭,俱是心满意足。 饭后,屠飞鸢陪着李氏收拾了锅碗,又烧水擦了擦身上,便坐在院子里乘凉。屠飞鸢还想去跑两圈,考虑到脚上有伤,便没有动身。 李氏也想到了,拉着屠飞鸢,心疼地道:“阿鸢,脚伤严重不严重?要不,明天别去上工了?” “那怎么行?我答应了先生,就得每天去的。”屠飞鸢说道。 李氏直是心疼得不得了,摸着小孙女儿肉呼呼的微凉的脸庞,抬头看向屠老汉说道:“你去老二家,把地排车借过来几天,等阿鸢的脚好了,再还给他们。”随后,心疼地对屠飞鸢道:“明天叫你爷爷推着你进城去。” “不用。”屠飞鸢说道,唇角勾了起来,“叫狗蛋背我去。”说完,眸光一瞥,看向坐在另一边,屠老汉旁边的少年。他不是伤好了吗?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看他这回如何分辩? 少年听罢,身子一直,耳朵动了动。仿佛受惊立起双耳的犬类。 “哎哟,那怎么行?那么远的,狗蛋怎么背得动?”李氏闻言,不赞同地道。 屠飞鸢斜过眼睛,看向少年,口里说道:“奶奶,他力气大得很,你是没看见,背起我来,如履平地,健步如飞。进城的路又不远,走快了都用不到半个时辰,他行的。” 少年秀眉拧起,抿嘴不说话。 屠老汉坐在一边,摇着草帽,打着身前的蚊虫,一语不发。 “阿鸢,那不行,太累人了,就算狗蛋背得动你,这一路,不得把他累坏了?”李氏皱起眉头说道,“不行不行。叫你爷爷去借地排车,让狗蛋推着你去。” “奶奶!”屠飞鸢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不复方才的清脆轻快,“二叔家就那么好相与么?二婶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沾着他家一点儿东西,就等着被缠磨吧!若借了他家的车,二婶定要****来家里闹,还过不过了?” 李氏一听,脸上有些犹豫起来。二儿媳,是个又刁、又懒、又馋、又奸的人。谁沾着她一点便宜,她必要讨回一百倍来。家里才过了几天素净日子,又沾了小孙女儿的光,吃上了肉。若给二儿媳知道,岂不要来家里闹,到时鸡飞蛋打一场空? 屠老汉手里的草帽顿了顿,张口说道:“阿鸢说得是。” “那就不找老二家借。”李氏想了想,说道:“去杨家吧,我记得杨有田家也有地排车。” 屠飞鸢张口拒绝道:“不用!就叫狗蛋,背着我去!” 她脚上的伤,是他砸的,他想好过?没门!记起少年拿起筷子,凶狠吃肉的模样,屠飞鸢的眼神微冷,指着少年说道:“他到现在也没记起来家是哪里的,谁知道还要在咱家住多久?难道就把他当大少爷供起来?他要吃饭、要喝水,却不能白吃、白喝,他得干活!” “就这么定了!”最终,屠飞鸢不容拒绝地下了命令。 李氏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孙女儿,不由得抬起头,茫然又吃惊,还有些不知所措。 “嗯。”在一片寂静中,最终是少年垂着眼睛,低低应了一声。昏暗的光线,映出他瘦削的身量,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庞,微微垂着。下巴尖尖,一把就能握住,愈发显得风吹就倒般柔弱,令人见之生怜。 李氏张了张口,然而想起小孙女儿方才说话时的坚决与果断,欲劝的话便卡在嗓子口,涌不出来了。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次日一早,屠飞鸢起来煮了早饭,便把少年喊起来,一起吃过饭后,往外行去。 走到篱笆院子门口,屠飞鸢站定,回头看向少年,示意少年蹲下去。少年满脸不情愿,然而走到屠飞鸢的身边,仍是微微沉下膝盖,对屠飞鸢露出瘦削的背脊。 屠飞鸢一丝儿心软都没有,将裙子一提,毫不客气地跨了上去。但觉少年的身量虽然纤细,然而竟是沉稳,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屠飞鸢煞是好奇,少年这份力气,究竟怎么养出来的? “别动。”察觉到背上的人,不停地晃动着调整姿势,少年忍了一会儿,便不耐地拧起秀美,嫣红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屠飞鸢挑了挑眉,双腿勾住他的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不动弹了。 似是觉着这个姿势不舒服,少年伸出双手,揽住屠飞鸢的双腿,架了起来,而后迈起步子,朝前行去。 屠飞鸢好整以暇地伏在少年的背上,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低头打量着少年颈后的肌肤,但见如牛乳一般洁白细腻,开口问道:“你家里究竟是哪里的?” 少年不吭声。 “问你话呢!”屠飞鸢曲起手指,敲了敲少年的头顶。 少年拧起秀美,漆黑的眸中有一丝不耐烦,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答道:“不知道。” “臭小子,脾气不小啊?”屠飞鸢冷道,“你留在我家,究竟有什么意图?” 少年不吭声。 “我问你话,回答我!”屠飞鸢曲起手指,又敲向少年的头顶。 约莫这回敲疼了,少年猛地顿住脚步,扭头朝屠飞鸢看过来。漆黑秀美的眉头,蹙成一条直线,下面蕴着一双浸在冰水中的黑曜石般的眸子,清凌凌的,闪动着不悦。秀美挺直的鼻梁下面,是两瓣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昭示着倔强。 “看什么?”屠飞鸢反瞪回去,伸手一指前头,“快走!晚了时辰,晚上没你的饭吃!” 少年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漆黑的眸子盯着屠飞鸢,忽然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扭过头去,迈起步子朝前走去。 “哼,你乖乖的,日子就好过!”屠飞鸢说道,“别偷奸耍滑,也别生歪心眼,爷爷奶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见没?” 臭小子的脾气有些倔,屠飞鸢早就觉出来,与她的气场不太对,反而对屠老汉和李氏有些敬慕。 少年一声不吭,迈起大步往前走。单薄的身躯,却是稳稳当当,一丝晃动都没有。 屠飞鸢伏在少年的背上,微微垂眼,便看见少年的耳朵,被清晨的光线照得有些半透明。本来玉白色的脸颊,因为负重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淡粉色。一排又浓又密的睫毛,从侧面看去,格外长,尖梢处还有些微微的翘。才这么点儿年纪,就有这副姿容。倘若长大了,又该如何了得?屠飞鸢不由心想。 第40章 “屠姑娘!”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道青色的人影,迎面走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屠飞鸢抬头,只见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带着些许疲惫,还有掩不住的憔悴。 “何公子。”屠飞鸢淡淡地道。迎面走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何青云。 何青云苦笑一声,伸手阻在两人的身前:“屠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屠飞鸢还没说话,倒是少年拧起秀眉,看向挡在身前的手,眸中浮现不悦:“让开。”不知道他背着人,很沉的么?还来阻他的路,真是讨厌! 何青云才垂下眸子,看向这一张几乎夺天地之颜色的脸庞,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只觉得少年的容光,竟比清晨的日头更光彩灼目。 “屠姑娘,这位是?”何青云抬起头来,看向屠飞鸢问道。他怎么不记得,大牛村有这样俊秀的少年? 屠飞鸢不答他,面色淡淡,只道:“我忙,如果没有要紧事,请让道。” 如此不客气的话,何青云竟也不觉得生气,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因着我的糊涂,让屠姑娘对我……” “狗蛋,我们走。”话没说完,便被屠飞鸢打断。此人,虚伪又自傲,屠飞鸢没有半点结交的意思,更懒得听他说什么废话。一拍少年的肩膀,指着前头说道。 少年便抬起脚,朝前头走去。 “屠姑娘!”何青云愕然一下,转身叫道:“屠姑娘,在下有话对你说!” 屠飞鸢充耳不闻。何青云见了她,都不问一句她为何让人背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只喊着有话对她讲,可见有多自私。这样的人,她一眼也懒得搭理。 少年更是事不关己,背着屠飞鸢,径直朝前头走去。 何青云上前追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了,朝屠飞鸢的背影喊道:“屠姑娘,我等你回来,再寻你说话!” 屠飞鸢不由得一呆,这人,听不懂人话么?她这么直接的拒绝,他难道听不出来? 日头渐渐升高了,气温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背着屠飞鸢的少年,额头上、鼻尖上,渐渐渗出汗珠子来。屠飞鸢低头瞧着,少年微微抿唇,一声也不吭,倒是奇了:“你累不累?” 少年不吭声。 “你不用休息一下吗?”居然如此乖顺老实,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啊?屠飞鸢煞是好奇。[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少年蓦地顿住了,扭过头,对屠飞鸢说道:“你要自己走?” “不。”屠飞鸢果断说道。少年的容貌就是他的武器,常常凭借柔弱可怜博得同情,屠飞鸢才不会上当。 少年抿了抿唇,扭过头,抬起脚步朝前头走去。 屠飞鸢伏在他背上,一手抬起来遮住日头,一手挥着袖子,给自己带来一丝丝的凉风。 少年健步而行,渐渐汗如雨下,身上的褐色麻布衣裳都被打湿了,露出一道道深色水痕。屠飞鸢仿若未见,任由道路两旁的景色渐渐倒退,心中思索着今日要做的事情。 不知不觉,城门口就在前头了。屠飞鸢拍了拍少年,说道:“停下。” 少年停住脚步,顺着屠飞鸢的指示,将她放在路边。 “你回家吧,不用送我到城里。”屠飞鸢说道,“晚上再来接我。太阳落山之前,就在这里等着我,听见没?” 少年“嗯”了一声,垂着眼睑,抬也不抬。 “行了,你回去吧。”屠飞鸢说道。 少年便转过身,往回路走去。转身之际,余光瞥过屠飞鸢又黑又圆的脸,眼中有一抹流光闪过,迅速消散了去。 看着少年走远,屠飞鸢转过身,往城里走去。上午,仍旧是与吕先生对账。待到下午,吃过午饭后,屠飞鸢便请辞了,去寻那位卖葡萄的小姑娘。 “阿月。”屠飞鸢走到昨日遇见小姑娘的地方,只见小姑娘已经蹲在那里,身前是一只编得精巧的篮子,走过去唤道。 小姑娘抬起头来,仰起一张瘦得尖尖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看见屠飞鸢,咻的一下站起来,说道:“怎么才来?” “把东西提起来,跟我走吧。”小姑娘生得瘦小,穿着打扮也破烂,偏偏一身脾气不小,活像只小刺猬。屠飞鸢骨子里已经是成年人,自不会与她置气,指了指地上的篮子说道。 阿月便弯腰提起来脚下的篮子。一只小胳膊,细如伶仃,顶多有屠飞鸢的两根手指头般粗细。挂着盛了十几斤葡萄的篮子,直是有些不像样。 “我帮你提着。”屠飞鸢难得好心地伸出手道。 阿月将身子一别,戒备地看着屠飞鸢:“干什么?你想抢了我的葡萄就跑吗?” 屠飞鸢不说话了,收回手,引着小姑娘往沈家行去。 沈家的位置,原是屠飞鸢打听过的。故此,一路行走全无犹豫。绕过两条街,来到沈府的门前。但见气势威武的石狮,坐镇在大门两侧,数级台阶之上,是高大的朱漆大门,镶嵌硕大的铜质铆钉。 屠飞鸢拾级而上,敲响大门。待里面走出来一名门房,便说道:“我来求见沈小姐。劳烦通传一声,就说那日为沈小姐梳头的姑娘来了。” 门房先前见了屠飞鸢的模样,又听她说见沈小姐,眼中浮现一抹清晰的嘲讽。待得听到后面一句,不由得收起那副嘲弄,说道:“姑娘稍等。” 那日,沈思思赴宴回来,心情好不愉悦,沈家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得到了奖赏。问及起来,却是沈思思在宴上大出风头,竟是因着一个别致的发式。所有仆人都晓得了,沈思思上街,被人拦住卖首饰赠发式的事。故此,对屠飞鸢早有耳闻,亦不敢得罪。 不多时,门房回来了,面上带了三分殷勤:“姑娘请进。” 屠飞鸢点了点头,招呼阿月,迈进门去。 沈家的宅院宽敞无比,绕过一道道蜿蜒走廊,浏览了水池假山,花园庭院,却还不到沈小姐的院子。屠飞鸢下意识地记着路线,眸光扫过周围的标志性物事,不提防,腿上一痛,随即听到一声婆子的呼叫:“大少爷,您不要紧吧?”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撞上了自己的腿。男童来势汹汹,这一下撞得重了,口里发出一声痛叫,一屁股往后坐倒。屠飞鸢探手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稳稳地放在地上。 才撒回手,便见侧面小跑来一名婆子,口里惊叫道:“大少爷,撞疼了没有?”一把揽过男童,抱进怀里,大为紧张地检查起来。 男童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抬起眼睛看向屠飞鸢,却是眼睛一亮,抬手指着她道:“就是她撞了本少爷!来人!抓住这个丑八怪,本少爷要好好教训她!” 屠飞鸢眉头一挑,将男童打量起来。但见男童生得白白嫩嫩,小嘴儿嫣红,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身上更是穿金戴银,打扮得好不富贵。顿时,身份呼之欲出。 “大少爷,这两位乃是大小姐的贵客,等大小姐接见过了,再给您送到院子里去,可好?”门房见状,连忙上前赔笑说道。 男童皱眉思索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这时,婆子站起身来,眼睛一斜,嘴角一撇,对门房说道:“大小姐素日里最疼爱的便是大少爷,若知这两人得罪了大少爷,必会亲自将人送去大少爷的院子里。咱们身为奴才的,还是不要劳动大小姐了。就将这两人,直接送去大少爷院子里吧!” 说着,对身后不远处,陪伴男童的小厮指挥道。 眼见几名小厮应声走上前来,门房顿时熄了心思,这就要撤了。王姨娘所生的儿子,才是沈老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就连大小姐,也要靠后排。 “既然如此,人就交给大少爷了。”门房说完,脚下一退,转身便走了。只把屠飞鸢与阿月留下,面对男童、婆子与几名小厮。 阿月机灵,脚下一错,随在门房身后往外跑去。竟是也记得路,拎着十几斤重的篮子,一溜烟儿似的往外跑。很快,就越过门房,绕过了两条走廊。 屠飞鸢站在男童与婆子的面前,也不急,只微微挑眉,看向阿月瘦小但灵活的背影。只听一声稚嫩童音响起:“把她给我抓回来!居然敢跑,本少爷要打断她的腿!” “是,大少爷!”两名小厮便拔腿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把那丫头拦住!”偌大的沈家,仆人不在少数,拐角处便见一两名仆人在做扫洒的事。闻言,纷纷应声,朝阿月拦过去。 阿月身形敏捷,却不够力大,绕过几名仆人后,便被拦住了。眼见五六名男仆挡在前头,任凭她怎么挤、怎么钻,也没有空儿,不由焦急起来。 屠飞鸢面上凉凉,看着阿月跑了一头汗水,最终咬着唇不甘心地被提回来,不仅不同情地安慰,反倒嘲笑起来:“你这脑瓜子,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沈家偌大的地方,仆人到处都是,怎么跑得出去?也无需人拦,只将大门一关,她还能跳墙飞出去?阿月想明白后,便狠狠瞪过来,一双眼睛犹如刀子似的,又辣又利。 屠飞鸢早知小姑娘的脾气,便是那好歹不分的,也不与她计较,只淡淡说道:“老老实实跟在我后头,我怎样把你带进来的,就怎样把你带出去。”扭过头来,刚要对婆子和男童说什么,蓦地被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去大小姐的院子里?不知道大小姐等你们都等急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走过来,不客气地说道。正是沈思思身边的丫鬟,名叫小桃。小桃走过来,站在屠飞鸢身边,眼里有些不高兴,又扫了阿月一眼,随即喝道:“愣着干什么?跟我走!” 第41章 屠飞鸢便抬脚跟在后头,阿月更是机灵,连忙紧随而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婆子不高兴了,大声叫道:“小桃,你把人放下,这是大少爷要的人!” “哎哟?是大少爷啊?怪我眼睛长得高,没看见大少爷这小小的人儿。大少爷午安,小桃给您行礼了。”小桃口里说道,敷衍地行了一个礼,眼睛瞥都没瞥男童,拔脚朝前走去。 婆子气得在后头吱哇乱叫,却不敢再拦,眼睁睁地看着小桃把人领走。 “哼,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夫人不过是懒怠同她计较,还真想翻了天去!”小桃道。 屠飞鸢心中一动:“方才那位就是王姨娘的儿子了吧?” “你知道我们姨娘姓王?”小桃诧异地扭过头。 “王姨娘可是我们村里出来的。”屠飞鸢道,“王姨娘一家在我们村里可有名气呢,人人都说她虽然做的是姨娘,却与正房夫人不差什么了,几乎将沈老爷锁在身边的。” “呸!”小桃顿时皱起脸,用力唾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她连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屠飞鸢惊讶地道:“呀?竟连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知夫人有多美?”说到这里,口中有些憧憬起来,“王姨娘就够美若天仙的了,不知夫人竟是什么样?” “什么美若天仙?就她长得那样,沈家随随便便一个婢女都比过她去!”小桃不屑地道。 屠飞鸢更加惊讶地道:“不对吧?王姨娘若不美,为何沈老爷那般离不开她?”不等小桃接话,飞快又道:“莫非,跟她弟弟一样,都使了手段?” 小桃本来想说,王姨娘之所以受宠,就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听到屠飞鸢的话,到口边的话便咽了下去,狐疑问道:“她弟弟使了什么手段?” 屠飞鸢唇角一勾,说道:“她弟弟名叫王有禄,很是浪荡,十里八村的好看姑娘都被他睡个遍,从前我们都以为他是用钱财哄了的,却没想到,他每次都给她们用药。前不久,他把我们村里书生的娘子给睡了,青天白日的,就在河边草丛里,人人都见了呢!” 王有禄曾拦住屠飞鸢,威胁要用迷药强了她,后来被屠飞鸢哄了,转而把药用在李露儿的身上。那日李露儿肯答应光天化日之下,与王有禄做那事,便知这药物的厉害之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也不管王有禄究竟是否从王青青的手里夺得,张口便道了出来。 却不知,这一番歪打正着,竟没有冤枉王有禄。 “用药?”小桃听到此处,脚步一顿。眼珠子一转,说道:“你将此事详细与我说来。” 屠飞鸢便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人物的名姓,发生的地点,事无巨细,悉数道来。小桃听罢,再无疑虑,眼中露出一丝辣色:“这件事,你不可再对旁人提起,明白了吗?” “嗯。”屠飞鸢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很快,来到一座精致优雅的院子里。进门便见沈思思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衫子,坐在窗前,摇着一柄竹柄绣花鸟的团扇。如水一般光滑的绸缎衣袖,顺着手臂滑落在肘间,露出晶莹玉白的腕子。 “见过沈小姐。”屠飞鸢福了福身说道。身后,阿月依样行礼。 沈思思转过头来:“为何才来?” “回小姐,屠姑娘路上遇见了大少爷。”小桃答道。 沈思思听罢,眉头一拧,立即摔了团扇,眼见就要发怒,小桃连忙走过去:“小姐,奴婢有事禀报。”说着,凑到沈思思耳边,以手掩口,低声说了几句。 “竟有此事?”沈思思的面上变了变,转过目光,看向屠飞鸢:“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原非小事!但凡有一个字儿的疏漏,唯你是问!” 屠飞鸢垂眼说道:“我如何敢胡说?便是大家伙儿都瞧见了的,也都听见了的,李姑娘亲口说过,是王有禄喂她吃了药。” 沈思思点了点头,身子向后一倚,转而说起其他事来:“你要见我,可是又有什么发式赠我?”执起团扇,悠悠然在身前摇了起来。 屠飞鸢见她揭过,也没有再问,一笑之后,指了指身后的阿月:“沈小姐若肯买了这篮葡萄,我就白赠小姐一个新鲜的发式。” 沈思思听罢,愣了一下,竟然以扇掩口,轻轻笑了起来。笑过后,才眨着一双莹莹双眸,道:“你这姑娘,虽然生得丑了些,倒是有趣儿。难不成你每次来见我,都要卖东西?” 屠飞鸢便道:“我这回卖给小姐的东西,可不是凡物。”说着,伸手揭落篮子上盖着的手巾,露出一篮子水灵灵、紫莹莹的葡萄,“小姐请看,这样串儿大、粒粒紧实、新鲜又多汁的葡萄,是不是稀罕物儿?” 篮子的周边,用葡萄叶子垫了一圈,枝叶极是新鲜。一根根打着卷儿的葡萄须子,嫩绿嫩绿的,一根根翘起来。大串儿的葡萄,结结实实摞在一起,表皮上蒙着一层白雾。靠近篮子沿儿的几粒,微微破了皮,几缕清香便飘了出来。 “不错。”沈思思打量几眼,点头说道:“这时节,有熟透的葡萄已是难得。如此粒大、多汁、熟得均匀的葡萄,却非凡品了。” 夏季葡萄熟得最好时,也难见一整串儿全是紫莹莹的。偏偏阿月这一篮子里,每一串皆是紫透了的,当真令人见之便爱。 若非如此,屠飞鸢也不会一见这篮子葡萄,便问阿月出处。 “你这篮子葡萄怎么卖?”这时,小桃指着篮子说道。 屠飞鸢伸出两根指头,道:“沈小姐知道我的为人,我一向不跟人要谎。二两银子,这篮子葡萄都卖给沈小姐,除此之外,我再送沈小姐一个发式。” “的确不贵。”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放下团扇,对小桃道:“去取二两银子来。” 小桃应了一声儿,便进内室取银子去了。交接过后,便开始正经给沈思思梳头发。 “劳烦小桃姑娘拿个梳子来。”屠飞鸢道。 沈思思的眼中露出一丝兴奋:“小桃,快去拿来。” 上回屠飞鸢给她梳了发式,让她在宴上出了风头,第二日便有许多小姐来请教。沈思思还没得意够,又怎肯教出去?却阻不住有那手指灵巧的梳头娘子,给钻研出来,如今许多小姐们都梳这个。她正想叫人去接屠飞鸢,恰巧屠飞鸢就来了。 沈思思的脸型姣好,梳什么都好看。只不过她的眼神太过骄纵,生生破坏了这一张本来柔美的脸。屠飞鸢便在她的鬓侧留出两缕头发,其余向后挽起,又取了一条水滴形吊坠链子搭在额上。如此一来,便显得她既活泼俏丽,又明媚爽朗。 “小姐真好看!”旁边,小桃举着镜子,满脸敬慕地道。 这发式虽然简单,胜在从没有人采取过这样的法子,竟用吊坠做额饰。几乎是立时间,沈思思便满意无比:“小桃,去取五两银子来,给屠姑娘作谢礼。” 好马难寻,好鞍难配。屠飞鸢虽然貌丑,但是手巧,沈思思很是满意。 这时,阿月猛地抬头,朝屠飞鸢看过来。两道明亮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的衣裳灼透了。屠飞鸢只做不察,福身谢过沈思思,待小桃将银子递过来,便收进怀里。 沈思思面上一笑,道:“往后每隔五日,你来为我梳一次头发。梳得好了,便有奖赏。” “恕难从命。”屠飞鸢却道。她有没有那么多发型供她换,即便有,如此三天两头踏进沈家的大门,难保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沈小姐,我进城一趟并不方便。如果沈小姐等得起,便每个月两次,初一与十五我到沈家来。若是沈小姐着急,可请小桃姑娘到我家去。”物以稀为贵,前世最时兴的饥饿营销,屠飞鸢也很有心得。 沈思思听罢,倒也没有多过要求。她也并不敢惹恼屠飞鸢,否则叫屠飞鸢转而被其他小姐们请去,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屠飞鸢又向小桃讲解一番这个发式的要点,便与阿后离去了。出了沈家的大门,阿月立刻把手伸出来道:“银子!” 屠飞鸢挑了挑眉,把卖葡萄的二两银子掏出来,却不立刻给她,而是握在手心里,说道:“咱们之前说好了,我带你卖葡萄,你告诉我葡萄是在哪里摘的。” 阿月的神情变了变,有些戒备,有些警惕,又有些不甘:“明天早上,你去小杨村,到村头找我,我带你去。”说罢,不甘不愿地补充一句:“那地方不好找,我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说完,一把抓过屠飞鸢手心里的银子,扬头走了。 屠飞鸢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小姑娘瘦巴巴的背影,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几乎盛不住脚的破烂鞋子上。什么样的路,能将鞋子磨损成这样?这葡萄,有多么难采? 离开沈家后,屠飞鸢回了书局。与吕先生一起,对了一下午账,见得天色不早,才起身告辞。去了菜市场,买了一斤新鲜猪肉,又买了几斤土豆,拎在手里走向城门口。 买猪肉的时候,屠飞鸢特意去之前提点过的那个肉摊上。小贩果真听了她的话,在摊子前头支了一个招牌,画的却是一只乌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追赶一只大肥猪。 原来,小贩姓吴,名叫大刀,回家与妻子商量后,便请人画了这样一个招牌。屠飞鸢回想着白色粗布上,画着的滑稽乌龟与大肥猪,忍不住便是笑。难怪人常说,高手在民间,吴氏夫妇确有些意思。 第42章 脚背上隐隐刺痛,屠飞鸢忍着痛楚,一路走到早晨与狗蛋分别的地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抬头望向远处,不见狗蛋的身影,眉头渐渐挑了起来。臭小子,该不会闹什么鬼心眼,不来接她了吧? 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一直等到日头快落,仍不见狗蛋的身影。一抹冷意,渐渐爬上屠飞鸢的脸。好个白眼狼,当真是养不熟,她明明白白嘱咐过他,他竟不当一回事! 提着猪肉与土豆,迈起脚,往前行去。他不是不肯来接她吗?好,以后他都不必来了。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还敢与她耍心眼! 然而,走到半路,脚上便肿了起来,夹在鞋子里,挤得难受。更有汗水渗出来,刺得伤处辣辣的痛。不知不觉,屠飞鸢的脚越走越跛。心里对少年的恼,也更深了。今晚就把他撵出去,不论爷爷奶奶说什么,都不再留他了! 此刻,大牛村北头,篱笆院子外面,却是聚了一圈人。 “撵出去!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撵出去!”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鼻青脸肿的男子站在院子里,指着门口的少年说道。 少年站在门口,双手微微张开,身子向前弓起,一副戒备的姿态。 “这就是王大夫耗损了几瓶伤药,才救活的少年?哎哟,长得可真够俊的!”一人看着少年的脸庞,不住感慨道。 “俊是真俊!只不过,我瞧着,可不像受过重伤的人啊?”一人说道,“他把王有禄打成什么样了?王有禄的拳脚,咱们可都知道的。这小子竟然能把王有禄打成这样,可不像是才受过重伤的。” 就在这时,下田干活的屠老汉和李氏回来了,远远就见家门口聚了许多人,急忙走过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捡的娃子,把王有禄给打啦!”有人喊道。 李氏一听,扭头朝院子里看去。但见屋前站着一个鼻青脸肿,几乎没人样的男子,好半天才认出来是王有禄!一时间,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屠老汉连忙上前扶住,此时抬头看向王有禄,也不禁心中一沉。转过脸看向少年,问道:“狗蛋,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戒备的身躯微微放松,垂下双手,眨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道:“他想推倒咱们家的屋子,我就把他推倒了。” 少年生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声音更是娇媚婉转,听得人忍不住心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偏偏,薄唇微张,吐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啼笑皆非。 院子外面围观的人群,有来得早的,清清楚楚看见,每当王有禄上前,尚来不及挥拳,少年便是一掌平平推出,或印在王有禄的胸口,或印在王有禄的肩头,将他推倒了去。 这个“推倒”,不如说是“推飞”。王有禄每次倒在地上,都是直直飞出院子,倒在外面的小路上。 “臭小子!”王有禄就站在院子里,听见少年口里说的话,面色难看。想他王有禄,活了二十岁,何曾被人打得这么惨?尤其,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他不敢靠近少年,便朝屠老汉和李氏走去:“老不死的,你们养的好狗,牙倒是利,将老子咬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去提屠老汉的领子。他打不过少年,还不能拿屠老汉出气吗?不料,尚未触到屠老汉,蓦的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不许动爷爷奶奶。” 一个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王有禄整个被提了起来,吊在半空中。一时间,恼怒不休,扭头看向方才还站在十几步之外的少年,吼道:“放老子下来!” 少年眨着眼睛,表情无辜地不得了,扭头看向屠老汉和李氏:“爷爷奶奶,他想要推倒咱家的房子,还想打我,这个人这么坏,我们把他煮了吃吧?” 李氏闻言,好悬给一口唾沫噎着:“狗蛋啊,他是个人,可吃不得!” 少年微微歪头,眼中露出一丝困惑。这个人好肥,吃着肯定香,奶奶为何不让吃? 屠老汉见他神色异样,吓得不轻,赶忙上前压他的胳膊:“狗蛋,快把他放下来。” 少年抿了抿唇,垂下眼睑,不甘不愿地将王有禄放了下来。 王有禄双脚一触到地面,便挥拳朝少年打去:“臭小子,装疯卖傻,吓唬谁哪?” 少年漆黑的眸子一闪,偏头避过,身子一移,脚下一绊,将王有禄绊了个狗啃泥。而后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眉头微微拧起,道:“再坏,这就把你吃掉!” 篱笆院子外头,村民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真有胆!”打就打了,还如此奚落人! “长得这样瘦巴巴的,怎这样大的力气?” 除了屠老汉和李氏,没有人认为少年说的是真的。 而屠老汉和李氏近距离看着少年貌美得惊人的侧脸,只见那柔美的表皮下,隐隐透着一分狰狞。仿佛守在草丛里的豹子,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白色獠牙。这样一想,再看少年垂下的眸子,不由有些发寒。 屠老汉的眼皮子颤了颤,少年究竟出身什么样的家族,竟练得这样一副处事不惊的气度?李氏则心想,狗蛋该不会真的想吃人吧?若是如此,那可怎么好? “狗蛋啊,快别踩了,他,咱们可得罪不得。”李氏回过神来,赶忙去扯狗蛋的衣裳。 话音才落下,蓦地听到一个妇人的尖叫声传来:“天杀的!放开我家有禄!”只见一名面容刻薄的妇人甩着膀子大步跑来,正是邹氏。 邹氏生了二子一女,大儿子在县衙里当差,女儿给镇上的富户人家做姨娘,小儿子虽然不成器,却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故此,见到小儿子被欺,邹氏大怒,径直穿进院子里,一把朝李氏的脸上挠过去:“死老婆子,敢打我家有禄!” 李氏躲避不及,脸上一下子多了两道血印子,痛叫道:“哎哟!” “老不死的,滚开!”邹氏一把拨开屠老汉,抬手去挠少年:“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踩着我儿,吃了豹子胆了?”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微微抿唇,朝邹氏看过来。眼神又阴又冷,仿佛山林间的凶兽,面对猎物时的冰冷。 邹氏被看得一愣,随即恼了:“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瞪老娘?” 少年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脚下的王有禄。但见王有禄面朝下趴在地上,被一只脚踩在背上,犹如翻了壳的乌龟,爬不起来。薄唇微微勾起,忽然狠狠踩向王有禄的肩头上。 “喀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王有禄杀猪般的叫声响起:“啊!疼死我啦!” 院子外头,村民们清晰地听到这一声脆响,纷纷愣住。再看少年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不由得心中森寒。这少年,不仅胆子大,而且心肠也狠毒!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的小畜生,老娘跟你拼了!”邹氏眼睛一红,疯了似的朝少年扑过去。 少年一下子跑开,不跟邹氏接触。疯兽是不能正面对上的,这是经验。 邹氏却不顾,疯了一般,朝少年又抓又挠:“狗娘养的,胆敢逞凶,老娘撕了你!” 少年的身形灵活,绕着院子跑着,两圈下来,没叫邹氏沾着一星半点儿。倒是邹氏,追了两圈,累得气喘吁吁。 王有禄在地上滚来滚去,口里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疼死我啦!” “有禄啊!”邹氏追少年不上,终于回过神来,扑到王有禄的身边,“儿啊?你是不是疼得厉害?啊?你先忍着,娘叫人去喊王大夫!”说着,扬头朝人群中看去,“去把王大夫叫来!” 大多数村民都装作听不见。王有禄固然叫得可怜,但王家素来横行霸道,如今有人收拾王有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然而,也有想要巴结王家的,应了一声儿,拔脚就跑了。 “别动我!疼!”王有禄躺在地上,不停地嚎叫着。 邹氏心疼得不得了,抬起头,恶狠狠朝屠老汉和李氏瞪过去:“敢伤害我儿,你们死定了!等我当家的来了,有你们好看!” 屠老汉和李氏闻言,都不由得害怕起来。 “邹氏,你们家有禄的伤,我们给他看。只不过,此事原也不全是我们的错。”屠老汉说着,拉过走近来的少年,“你们家有禄,无缘无故要毁我家的屋子,狗蛋才打他的。” “呸!”邹氏听也不听,只是狠毒的冷笑,“你们都等死吧!” 被她狠毒的目光一一扫过,屠老汉和李氏都不由得害怕起来。眼神望向小路外头,暗暗焦急,这可怎么办?阿鸢可千万别这时候回来啊! 不多久,院子外头的小路上,气势汹汹走来一行人。原来,方才去请大夫的村民,顺道把田里的王村长请来了。而王村长听说儿子被打,又喊了一干兄弟子侄。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这边走来,气势好不吓人。 村民们不敢阻挡,纷纷让出道路。看向屠老汉和李氏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同情。 “当家的!你可来啦!你儿子的胳膊被人踩断啦!”见到王村长的身影,邹氏立即扯着嗓子嚎起来。 王村长往邹氏身边看去,躺在地上的鼻青脸肿的男子,是他的小儿子?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才勉强认了出来,顿时大怒:“是谁干的?” “是他!”邹氏抬手指向少年。 与此同时,王有禄亦是忍痛睁开眼,指向少年:“爹,就是他!” 王村长抿着嘴唇,一张刻板的脸上满是阴沉,一挥手:“绑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王村长的身后走出来,朝少年捉了过去。 第43章 “你们不能捉他!”李氏攥住少年的手腕,直往身后塞,“此事不能只怨狗蛋一个,王有禄也有错!” 屠老汉挡在李氏的身前,说道:“王村长,若非你们家有禄要毁我们家的屋子,狗蛋也不会跟他起冲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哼!”王村长重重地冷哼一声,一双眼睛满是漠然。 邹氏亦狠狠说道:“莫说我们家有禄要毁你们屋子!便是要打死你们,你们也不能有二话!” 王有禄的原配妻子,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事后,也不过赔了十两银子了事。如今王有禄才不过要毁他们的屋子,便被打成这般模样,邹氏如何能接受? “狗蛋,你快跑!”眼见拦不住王家的几个小伙子,李氏转身去推少年。她和屠老汉一把年纪了,就是有个三长两短,也就这样了。倒是少年,才十三四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如何能落在王村长的手里?一边推少年,一边说道:“你去迎阿鸢,叫她千万别回来,你们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谁知,少年被她推了几步,竟是忽然捏起拳头,冲入人堆里! 但见他挥起一拳,打中一人的肚子,那人便脸色一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又挥起一拳,打在一人的头上,那人登时白眼一翻倒了下去。又捉住两人的脑袋,碰在一起,两人便惨叫一声晕了。眨眼间,扑上来的几名小伙子,倒了一半。 身形瘦削,犹如麻杆一般的少年,如饿狼扑入羊群一般,左冲右撞。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王家的子侄们悉数撂倒在地。 王村长不由得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在我大牛村逞威风?”负在身后的手,朝前一挥:“给我抓起来!” 王家的子侄们都被撂倒了,剩下的就是壮年的汉子了。闻言,提着手里的家什,朝少年走过去:“好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大爷们倒要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来之前,人人都拿了家什,没有一个空手的。走近少年跟前,举了棍棒,朝少年狠狠打过去。有人打头,有人打腿,有人直直往腰上打。这几下子,若砸中,少年不死也残。站在院子外头的村民们,见此情形,不禁提了一口气。 “哎哟!要打死人了!” “快跑啊!好汉不吃眼前亏!” 屠老汉和李氏亦是吓得心肝儿颤,只当少年要被打死在这里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老汉的嘴唇哆嗦着,红了眼睛,上前一步,去拦棍子。李氏大哭起来:“狗蛋啊!你快跑啊!” 少年虽然有两下子,又怎么打得过这几个老梆子?王家这几个老的,从年轻的时候就打架,打完村里头,就去别村打。几十年来,哪个村的刺头、硬骨头,没被他们教训过?又是心狠的人,仗着王家的势,打残人那是轻的,便是打死人也不惧的。 眼看一根根棍棒朝身上的要害打过来,少年的瞳孔微眯,微微呲牙,浑身肌肉紧绷,犹如待扑食的豹子。没有察觉,屠老汉为了替他挡棍棒,眼看就要伤在棍下。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脆声响起。 却是那头,屠飞鸢被少年放了鸽子,憋了一腔怒气,忍着脚痛往家里走来。满心只想着,将少年狠狠收拾一通。谁知,远远见家里的院子外头聚了许多人,几乎半个村的人都来了。 待走近家门口,看清情形,不由得心肝俱裂。不顾脚痛,急急飞奔过来,一把推开就要砸到屠老汉身上的棍子。 “哎哟!是黑妞子!” 此时,屠飞鸢举着一只手臂,硬生生扛住棍子,黢黑的眼睛瞪得滚圆:“你们要做什么?杀人吗?”一眼不察,爷爷奶奶就遇到危险,涂菲媛简直怒极,满眼都是仇恨:“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杀人,没王法了吗?” “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货,跟谁逞凶哪?”邹氏说道,“你来的正好,一家四口齐全了,你们全都要死,一个都跑不了!” 大牛村,王家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王法。就算打死了屠老汉一家,也没人敢告。哪怕敢,王家大儿子在县衙当差多年,难道是吃素的?邹氏叫得无比嚣张。 “你想要打死我们?也不看我爹愿不愿意!”屠飞鸢冷声说道,把手里提着的肉和菜塞到身后的李氏怀里,“奶奶,你没事吧?那棍子可有打到你?” “没事,奶奶没事。倒是你,阿鸢啊,胳膊疼不疼?”李氏眼睁睁看着小孙女儿举起一只胳膊,拦住棍棒,心疼得掉下泪来。 屠飞鸢摇头:“我没事。”方才她在院子外头的一声大喊,令几人的动作顿了顿,故此看似是屠飞鸢的胳膊拦住棍棒,实际上不过是抵住了,并没有受伤。 李氏听罢,心里不相信,小孙女儿如今倔强了许多,吃了亏也不肯跟她说的。想将屠飞鸢的袖子撸上去,检查一遍。然而院子外头都是人,不得不按捺住。 屠飞鸢的目光落在李氏的脸上,但见两道血印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少年,冷喝道:“怎么回事?!”她叫他好好照顾爷爷奶奶,他都做了什么?! “让一让。”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一个和蔼的声音,王大夫到了:“谁的胳膊断了?在哪里呢?” 邹氏连忙转过身去:“在这里呢,王大夫!” 王大夫看清楚后,抬脚走过来,摘下药箱,蹲下去检查王有禄的伤势。才一碰,王有禄便痛叫起来。王大夫摸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情况不妙。” 邹氏一听,顿时急了:“王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骨头碎得厉害,日后怕是长不好了。”王大夫说道。 “什么?!”邹氏尖叫一声,不可置信地道:“你说我儿子的胳膊治不好了?” 院子外头,亦是响起一片片抽气声。成年人的骨头,该多么坚硬?他就那么踩了一脚,竟然踩碎了?一道道惊异的目光,纷纷看向少年。 王大夫神情凝重:“关节处的骨头碎裂严重,无法愈合如初……” “不可能!”邹氏尖叫着打断道,一股鄙夷的神情从她的眼睛里迸出来,“你这庸医,没本事治好我儿子,就说我儿子治不好,你怎么有脸?” 王大夫的神情微变,提着药箱站起身来:“你不信我,我不治了就是。”说完就要走。 王村长忙拦住道:“王大夫休要听她胡说。小儿的胳膊,还请王大夫给治一治。” 这乡村间,本来就没什么人才。撵走了王大夫,上哪里再找一个给王有禄治?便是要寻良医,也要先把眼前度过了才是。 王大夫听罢,便止了脚步,开始给王有禄正骨。 听着王有禄一声声的惨嚎,邹氏心疼的要命,抬手指向屠飞鸢等人,狠毒地下令道:“给我打死他们!叫他们给我儿赔命!” 王大夫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有一份担忧。然而想起家里尚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眼中闪过一抹叹息,低下头去。 “你们就不想知道,我这几日进城做什么去了?”屠飞鸢把爷爷奶奶挡在身后,抬头道。 “老娘管你做什么去了?”邹氏的目光充满狠毒,“丑八怪,丑得猪都嫌,老娘看着你,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屠飞鸢面不改色,这样的侮辱,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神色淡淡,只道:“你若知道我做什么去了,再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咯咯!”邹氏尖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贱丫头,吓唬谁呢?” 屠飞鸢别过头,视线转向王村长:“不怕告诉你们,今日我们屠家若伤一人,你们王家得倾家荡产!若是死一人,你们王家所有人都得陪葬!若是都死了……”说到这里,屠飞鸢冷笑一声,“你们祖宗八辈的坟都要被刨出来!” “哎哟!真是笑死人了!”邹氏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屠家有什么了不起?竟敢出此狂言!”忽然笑声一止,抬手指向屠飞鸢,狠毒地说道:“先把这个贱丫头的腿打断!” 屠飞鸢冷冷地看着她,神色不见半点惊惧。 王村长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动:“且慢。”制止走向屠飞鸢的王家人,探究地看向屠飞鸢说道:“小小年纪,倒是会吓唬人。你爹固然有本事,却早在许多年前就没了音讯,说不得已是死了。你搬出他来吓唬人,哼,有什么意思?” 屠大海此人,外人看着都是一个可亲的少年,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然而,王村长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深深知道,那个人绝不是表面上的可亲无害。见到屠飞鸢有恃无恐,以为屠大海给她留下什么依仗,心中升起一份谨慎。 屠飞鸢心中升起一丝冷笑,口中说道:“你说我爹死了?真是太可笑!” “若他没死,为何十几年来从无音讯?”王村长道。 屠飞鸢高高昂起下巴,说道:“你们懂什么?我爹的才学和本事,上头格外看重,吩咐他去做机密的事情,又怎么能透露行踪?” “哈哈哈!”王村长闻言,仰头大笑起来,一改方才的谨慎与小心,看向屠飞鸢的神色变得无比蔑视,“不愧是他的女儿,心眼多的很,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 邹氏听到男人如此说,立刻指着屠飞鸢道:“给我撕了这个小贱人的嘴!” “你不相信不要紧,我爹十几年没有露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猜到他的事。”暗暗讥讽王村长的愚钝,屠飞鸢接着说道,“镇上轻尘酒楼的曹掌柜,不知道村长耳闻过没有?他便是我爹的故交,昨日还与我交谈过,说起我爹年轻时的事。如果他知道,他故交的父母、子女被人欺负……” 第44章 听到“曹掌柜”三个字,王村长的瞳孔一缩,面色陡然变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大海固然可怕,然而毕竟十几年没有音讯,生死不知,王村长仅仅是警惕罢了。然而曹掌柜的名头,却不是那样简单。不知不觉攥起了拳头,沉声说道:“你认得曹掌柜?” 屠飞鸢早猜到曹掌柜的身份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那样,说不得暗中身份更加骇人。见到王村长的反应,心中确定了,扬起下巴,脆声说道:“当然。他还是轻尘书局的掌柜,我如今在轻尘书局做账房伙计,他见了我很是高兴,说我爹年轻时也在轻尘书局做过账房伙计。还与我夸赞,我爹当年几乎把整座书局的书都背下来了。” 这一番说辞,不仅王村长信了,就连站在外头的村民们也都信了,口里开始说起来:“哎哟,没错儿,大海当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屠姑娘,咱们是一个村的,我与你父亲当年也有些交情。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王村长沉吟了下,说道:“但是,这个少年,我一定要带走。” 打人的是少年,惹事的也是少年,屠飞鸢这回没有异议了吧?王村长说着,随即一挥手:“把他带走。” “等等!”屠飞鸢一挥手,制止王家的几人,“王村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王村长一愣,目光移动,看向少年。他隐约听过,少年是屠老汉捡回来的,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 屠飞鸢冷哼一声,把少年拽到身前,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一手将他的头发撩了上去,让他的脸庞完完整整地露出来:“王村长,你经过的事多,见过的人也多,你可曾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王村长一愣,他的确没见过比少年更好看的人了。就连少年一半姿色的人,也没有见过。站在篱笆院子外面的村民们,亦是纷纷摇头:“啊哟,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儿,咱们八辈子都没见过。” “你再瞧瞧他的皮肤,比牛奶还要细滑。”屠飞鸢放下少年的头发,改为捏他的脸,“他不仅是脸上光滑细腻,他的手上也没有一块儿老皮。浑身上下的皮肤,堪比刚出生的婴儿。王村长认为,什么样的人,活了十几年后,还能拥有这样细腻白嫩的皮肤?” 少年微微抿着唇,垂下眼睛,一动也不动,任由屠飞鸢粗鲁地拨头发、捏脸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王村长不禁愣住了。不自觉的,捏了捏自己的手。一块块老茧,硬邦邦的,从指肚到手心,到处都是。这还是他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结果,换了其他村民,手上的老茧都能磨刀了。 “他摔了脑袋,记不清自己的身世了。不过,他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皮肤,王村长以为,他难道是没有来历的人?”屠飞鸢说着,抬头看向院子外面的人群,又加了把火:“不怕告诉你们,我爷爷是在山脚下捡到他的。玉峰山后面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吸了口冷气――玉峰山后面,是皇家猎场!这少年被捡到的时候,浑身是猛兽的抓伤,莫非是皇族?便不是,瞧他的容貌与一身白嫩肌肤,也知道绝非凡人! “王村长,你如果把我们屠家打杀了,遭殃的只有你们王家。但是,倘若你把少年打杀了,咱们全村都没有活路!”屠飞鸢冷声断言。 院子里一时寂静得针落可闻。他们没见过皇亲贵胄,但是都听过戏文。高高在上的皇族,看待他们就像是地上的蚂蚁,都不用抬脚,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 真若屠杀全村人,想必也不过是多吐几口唾沫的事。 “村长,要不算了吧?咱们大伙儿的命,可赌不起啊!”有人开始说道。 “是啊,村长,本来也不是少年先挑衅的,要不是你家有禄非要推倒人家的房子,少年也不会动手。”又有人说道。 “咦,王有禄为何非要推倒屠家的房子?”不知是谁问道。 王村长不由得脸色微沉,目光移动,看向痛得嗷嗷直叫的小儿子。但见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被揍得一点儿原本模样都看不出来。一条胳膊碎了,日后好不好的起来还另说,眼神渐渐阴沉起来。 “不要听这贱丫头放屁!什么曹掌柜,什么来历不凡,那都是她胡扯出来的!”邹氏大叫起来,“给我把她的嘴撕了!再剥了她的皮,把她身上的肥肉刮下来,剁碎了炼油喂狗吃!” 屠飞鸢冷笑一声,松开少年的脸颊和下巴,将他往旁边一推,说道:“你们可以不信我。若是哪日,有人来屠村,你们可别哭就是了!”说着,凉凉勾唇,看向王村长:“王家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吧?几代人的拼命,才挣回来的?王村长不想着传给子孙后代,竟往断子绝孙的路上走,真让人想不通!” 王村长的脸色又是一变。 屠大海,曹掌柜,王村长在心里默念两个名字,又将目光移向少年。那样倾国倾城的面容,站在人群里,犹如珍珠埋在土里一般醒目。半晌后,开口道:“就当是为了村民们的安危,这个哑巴亏,我们吃了。只不过,我儿治胳膊的银钱,屠姑娘打算如何?” “王村长千万别这样说,此事究竟是谁吃亏,还说不准。”屠飞鸢说道,抬手指着王有禄:“叫我们赔钱,行。但是劳烦王村长问一问您儿子,为何要推倒我家的屋子?” 王村长不由得头疼起来。他不想提这茬,毁屋、砸锅这种事情,原是最丧天良的。偏偏王有禄干什么不好,非干这事?再看屠飞鸢不依不饶,不禁有些恼。 “推你家屋子怎么了?我儿子愿意推!”邹氏却不管,狠狠地说道:“谁伤我儿就该死!” 屠飞鸢冷冷地扫了邹氏一眼,然后看向王村长说道:“事情总有因果。若是我们家的人无故打了王有禄,我们愿意赔。但是,如果王有禄挑衅在前,这银子我们不赔!” “老子就推你家屋子怎么了?”这时,王有禄分出一丝精力,看向这边说道。 开口就好,就怕他不开口。 屠飞鸢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说道:“王有禄,你推我家屋子,总有个因由吧?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干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还是说,有人叫你如此?”说着,目光一转,看向人群后面,一个满带仇恨的身影:“李姑娘,是你叫王有禄做的?”屠飞鸢抬手一指不知何时来到的李露儿,冷冷说道。 从一开始,屠飞鸢就怀疑了,王有禄好好的,为何要毁她家的房子?思来想去,只有李露儿有嫌疑了。若是李露儿嫉恨她坏了她的名声,又被何家退亲,却是可以解释。恰见李露儿躲在人群后面,一双嫉恨的眼睛直直朝这里看过来,顿时就断定了。 村民们闻言,纷纷朝身后看去。果然见李露儿的身影躲在最后,一双手绞在一处,眼里的嫉恨掩也掩不住。 “我,我没有!”不提防竟被发现,李露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过路,跟王有禄没有关系!” “嘁,有些人啊,真是恶毒!”众人纷纷摇头道。 “我冤枉呀!”李露儿掐着手心,挤出泪意,“大家为何都相信她?事到如今,大家还不明白吗?我是被冤枉的。”抬手指着屠飞鸢,说道:“她看上了何公子,想要嫁给何公子。我身为何公子的未婚妻,就碍了她的眼。那日的事,分明是她害我。” “贼喊说贼!”众人纷纷嗤道。 李露儿急道:“方才大家都听见了,她是多么有心眼?才几句话,就让王村长不敢动她,被逼吃了哑巴亏。我又是个没心眼的,被她害了,连清白也寻不得,真是冤枉!”说着,眼睛一眨,泪珠扑簌簌落了下来。 众人闻言,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李露儿说得,也有些道理。 只听一声冷笑响起,却是屠飞鸢开口道:“李姑娘还不死心?还妄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咱们就再说道说道!” “首先,那日的事,就算我想要害你,如果你不吃王有禄给你的东西,你会中计?你收了王有禄的东西,不回家吃,偏偏与王有禄坐在小河边吃,是为什么?”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狐疑的目光陡然看向李露儿。 “另有,如果你不曾与王有禄苟合,那日乃是你的第一次,请问你的处子之血去了哪里?”屠飞鸢冷笑道,“贪图钱财,与王有禄苟合,还妄想有个好名声,你当大家都是傻子?”说到这里,声音带了鄙夷:“你两次被撞破通奸,第一次试图淹死我叫我闭嘴,不成便泼我污水,第二次说我迷恋何公子,坏你姻缘。你说你没心眼?糊弄鬼呢?” “王有禄毁我家屋子的事,也是你唆使的吧?”屠飞鸢话锋一转,“你可真是卑鄙又歹毒!为了名声,如此不择手段!” “我没有!不是我!”李露儿尖叫道。屠飞鸢的这一番话,戳破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你,你想做许夫人,才来害我!” 屠飞鸢不理她,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停止嚎叫的王有禄:“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你倒是对她死心塌地,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可是人家不领情呢,出了事,先把自己撇干净。” 王有禄紧紧抿着嘴,脸色难看的要命。 “当真是李露儿叫你干的?”这时,邹氏也看出苗头来,猛地站起来问王有禄。 第45章 王有禄不吭一声,直直看向李露儿,失望、厌倦、怨恨等情绪从他脸上交替闪过。[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知子莫若母,邹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即大叫一声,朝李露儿大步走过去:“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害得我儿好惨!”上前一步,薅住李露儿的头发,大耳刮子啪啪地扇过去:“小贱人!还想嫁给我儿子?呸!我要叫你给我儿子当牛做马!” 一边左右开弓,狠狠打着李露儿巴掌,一边什么难听骂什么,几下就打得李露儿鼻青脸肿,口鼻都破了:“没有!不是我!” “我儿子的胳膊要是废了,你就伺候他一辈子!敢生歪心,老娘打死你!”邹氏抓着李露儿的头发,照着她的头脸,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李露儿何曾遭过这样的罪?被打得连连惨叫,很快晕了头,连邹氏说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喊道:“救命啊!救命!” 村民们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的,纷纷鄙夷地往地上唾唾沫:“呸!打得好!” “王村长,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屠飞鸢抬起眼睛,看向一言不发,脸色无比难看的王村长。 “哼!”王村长阴沉沉的眼神扫过屠家四口,对王家人招了招手:“咱们走!” 王有禄的手臂已经被王大夫固定住了,临走之前,回头瞪了一眼少年,阴冷又刻毒。 围观的人群与王大夫一起,同情地安慰几句,便也散了。 小院子里终于寂静下来,李氏腿脚一软,往地上滑去。屠老汉长舒一口气,用赞许、心疼的眼神看向小孙女儿:“阿鸢……”话没说完,便睁大了眼睛,只见屠飞鸢转过身,猛地抬手朝少年的脸上扇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呆了屠老汉和李氏。只见小孙女儿提起裙子,抬脚又要踹少年,李氏连忙从地上起来,抱住小孙女儿道:“阿鸢,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打狗蛋?” 屠老汉则拉过少年,扯到身后,自以为懂了小孙女儿为何生气,劝道:“阿鸢,狗蛋也不是故意惹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都怪王有禄欺人太甚,他又是个不懂事的,这才跟王有禄打了起来。回头咱们教教他,不叫他随随便便动手就是了。” “我哪里是气他跟王有禄动手?”屠飞鸢被李氏抱住腰,不敢再使劲挣,唯恐伤了李氏。只抬起头,怒视着少年。 少年闻言,从屠老汉的身后抬起脸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的怒气微减,浮现一丝疑惑。 “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我是不是叫你好好照顾爷爷奶奶?”屠飞鸢怒视少年,“你数数我叮嘱你几回了?我们家救了你,养着你,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你,你怎么回报我们的?”掰开李氏的手,把微微怔住的屠老汉拨开,揪住少年的领子,把少年从屠老汉的身后提了出来。 “你打王有禄就罢了,他混账,你打死他我都不管。可是你只顾着自己出气,将爷爷奶奶置于何处?”想到屠老汉和李氏护着少年,竟然为他挡棍子,屠飞鸢的身子微微发抖。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低下头,薄唇抿了起来。任由屠飞鸢揪着他的衣裳,数落着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叮嘱你――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爷爷奶奶!”屠飞鸢严厉地道,“倘若爷爷奶奶若有个闪失,我活剥了你的皮!” “嗯。”少年垂下的头,微微点了点,喉中溢出一声。 日头沉入云后多时,西边的云霞也渐渐消失,天色愈见昏暗,逐渐有风吹起,刮着少年的头发,将他的面容盖住,看不清神情。 屠飞鸢一把松开他:“今晚不许吃饭!” “那怎么行?”李氏渐渐回过神来,想到小孙女儿竟是为了自己,才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百味陈杂,有欣喜,有骄傲,有心酸,有疼惜。弯腰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肉和菜,说道:“狗蛋知道错了就好,你何必不叫他吃饭?” 屠老汉跟着劝道:“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狗蛋还长身体,不吃饭可不行。” “让他饿着,长长记性!”屠飞鸢说道。 少年抿着唇,抬起眼睛看着屠老汉和李氏,眼巴巴的,想要请求又不敢的模样。 “奶奶,你歇着,我做饭去。”屠飞鸢接过李氏手里的肉和菜,往灶边走去。 李氏道:“奶奶给你帮忙。”见屠飞鸢转过身,要拒绝的模样,笑呵呵说道:“你自己弄,得弄到什么时候?爷爷奶奶都饿了,咱们快些做好,早些吃到肚里。” 听多了小孙女儿的种种借口,如今李氏也学会了。走到灶边,解开屠老汉新拾回来的一捆柴火,忙活着准备生火。 屠飞鸢抿了抿唇,只觉得心里轰的一下,燃起熊熊的火,烫得她心里滚滚的。轻轻吸了口气,挽起袖子,收拾起肉和菜来。 今天买了一斤猪肉,还有几斤土豆。屠飞鸢将肉切成片,土豆切成块,又劈了两只青椒,炒了一道简单的土豆肉片。又拿了三只鸡蛋,磕进碗里,舀开水冲了三碗鸡蛋茶。每碗都洒了一大把白糖,滴了两滴香油。又捡了半筐窝窝头,蒸透了,拾出来端到院子里的小桌上。 “爷爷奶奶,吃饭了。”屠飞鸢把凳子摆好,扬声喊道。 屠老汉和李氏应声坐过来,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少年坐在一边,双手摆在膝盖上,坐得无比板正,黑暗中隐约看到一张脸上满是可怜。李氏见了,有些心软,忍不住又要劝。忽然桌子底下的脚被屠老汉踢了一下,便闭上口。 下午在田里,屠老汉跟她说了,叫她以后对狗蛋有点分寸,别一腔热情,比对阿鸢还好。又说阿鸢开始有些不高兴了。李氏心想,她对狗蛋好,还不是为了给阿鸢找个靠?等他们老两口走了,阿鸢也有个互相扶持的人。哪怕嫁了人,也不怕在夫家受气了。 可是,小孙女儿不高兴,李氏便作罢了。看向桌上,窝窝头是三人份,鸡蛋茶是三人份,至于菜,虽然有点多,三人也吃得完。知小孙女儿铁了心不给少年吃饭,便作罢。 肉的香气,热乎乎的飘出来,一缕一缕,钻进少年的鼻子里。鸡蛋茶的甜香,亦化作一缕缕,升腾起来,在少年的周身飘来飘去。少年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抓紧了衣裳,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屠飞鸢只做听不见,一筷子夹菜,一筷子夹肉,无比淡定地吃着。屠老汉心里有数,埋头吃着,亦不做声。唯有李氏,心里不忍极了。可是,看看小孙女儿的一派淡定,又不敢再劝。不知不觉,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的人,慢慢变成了屠飞鸢。 一顿饭吃罢,屠飞鸢只觉痛快。吧唧一下嘴,放下筷子,舒坦地叹气:“吃得好撑啊!”站起身来,对少年说道:“你,把碗筷收了,刷洗干净。” 少年站起身,收起碗筷,摞进筐子里。抱起来,往灶边走去。才走一步,蓦地低低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李氏转头看过来。 少年低低地道:“裤子掉了。” “哎哟!快穿上!”虽然天色昏黑,看不清什么,然而小孙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李氏只觉得不好,连忙说道。 少年弯下腰,把裤子提了起来。才走一步,又顿住了:“奶奶,又掉了。”声音娇媚婉转,好不无辜。 “怎么回事?”屠老汉走过来,蹲下去,把裤子提起来,给少年穿上。然后,不禁低低笑了:“嘿嘿,他奶,你去找了针来,给狗蛋缝几下。” 少年生的瘦削,又身量未成,穿着屠老汉的裤子,本来就宽大。今天饿了一顿,腰身瘦了一圈,就挂不住了。一走路,就往下掉。 少年走不得路,自然没法刷碗筷了。屠飞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接过碗筷,抱去灶边刷了。 李氏领着一手提着裤子的少年,来到门口,按他坐下:“你别动,奶奶去拿针,给你缝一缝。” “嗯。”少年乖巧坐了,等着李氏进屋摸了一番,拿着一根针走出来。搬了凳子,坐在旁边,摸黑缝他的裤腰。 李氏虽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但是年轻时候做针线活是一把好手。此时摸着黑,竟也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少年的裤腰撮紧了一圈。 屠飞鸢刷完碗筷,又走近里屋,把没吃完的一只甜瓜拿出来,洗了干净,掰成两半,一半给屠老汉,一半给李氏。熟透了的甜瓜,从中间掰开来,那份浓郁的清甜,直往鼻子里钻。屠飞鸢吃过饭了,不馋这个。只有没吃过饭的少年,闻着清甜味儿,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吵死了,一边儿呆着去!”屠飞鸢不高兴地道。 李氏才鼓起勇气,想要劝屠飞鸢把瓜分给少年一点儿。闻言,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屠老汉不吭声,只把甜瓜往嘴边一松,咔嚓咬了一口,用行动无声支持小孙女儿的决定。 少年垂下眼睛,慢吞吞站起身来,回屋去了。 推开门,走进屋里,径直往床上一躺。才一躺下,肚子瘪得更深了,仿佛前胸后背都要贴在一起。肠子咕噜噜地翻来覆去碾动,饥饿的滋味儿无比难耐。甜瓜的清甜香气,顺着门缝儿飘进来,少年咽了下口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肠子转动的声音变小了,可是饥饿的滋味儿还是没减半分。少年探手下去,把衣服撩起来,卷成一团,塞进口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第46章 屠飞鸢搬了凳子坐下,脑袋靠在李氏的腿上:“奶奶,你和爷爷今天可吓死我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你们做什么去挡那棍子?” “他们那些人,都打狗蛋,万一把狗蛋打死了怎么办?”李氏说道。 二老都是一辈子心善的人,屠飞鸢比谁都清楚,心里难受了一会儿,低低地道:“下回可不要这样了。你们若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办?” “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总有去的那一天,阿鸢不必难过。”屠老汉说道。 “不会的!爷爷奶奶会长命百岁的!”屠飞鸢扬起头叫道。 李氏不禁笑了起来:“瞧阿鸢吓得,奶奶的衣裳都要被抓破了。好孩子,爷爷奶奶长命百岁,一直陪着阿鸢。” 屠老汉呵呵一笑,说起另一件事来:“阿鸢啊,你真的不喜欢何公子?李家丫头的名声,是真正坏了,她再说什么,人们也不会信了。你……” “我还小,且不谈这些。”屠飞鸢低下头道。又想起今天早上,何青云截住她的路的事,唇边勾起一抹讥笑:“爷爷,快别提他,他那个人最是薄情寡义的了。” 屠老汉讶道:“这话怎么说?” 屠飞鸢道:“咱们家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何青云怎么不来帮忙?他借我爹的笔记,读我爹的书,算我爹的半个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见着咱们家遭难,却躲起来不发一言,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 屠老汉不禁一怔。 “阿鸢,你今天多次提起你爹,可是从哪里听来你爹的消息?”李氏却想起面对王村长时,屠飞鸢信誓旦旦说屠大海没死,不禁挂心起来。 “奶奶,我唬人的。”屠飞鸢低声说道。 “啊!”李氏顿觉一股说不出的失望。 “奶奶,您想他干嘛?这么多年,一封信没有,一句话没捎回来过,若是活着,就是没良心的人,快别想他了!”前世,屠飞鸢就没有见过父母,对父母的感情很淡。这一世,亦是没有丝毫期待,反有些排斥和反感。 李氏怔怔道:“大海若是活着,必不会不传一点儿消息回来的。他究竟遇着什么难处了?可恨我们没本事,帮不上他。”说着,眼眶便湿润了。 屠飞鸢顿时揪心起来:“奶奶,别伤心,我爹一定没事的。等我攒够了钱,咱们一起进京,打听他的消息去。” 小孙女儿给书局做账房伙计,一个月挣一两银子,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进京打探消息?李氏心里怜爱,口里便赞起来:“好孩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伸出大手,摸着屠飞鸢的头顶。 屠飞鸢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气氛,连忙转了话题:“狗蛋这会儿怎么没动静了?该不会饿死了吧?” “哟!快去瞧瞧!”李氏顿时忘了方才的事,推着小孙女儿去看。 屠飞鸢便往少年的屋里走去。才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声肚子叫的声音传出来。推门走进去,便看到床上模糊拱着一道身影。轻哼一声,关上门。 “喂!”屠飞鸢站在床前叫道。 少年不吭声,只有肚子回应着她:“咕噜噜。” “说话!”屠飞鸢道。 少年一动也不动,肚子里咕噜噜叫着,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坐起来说话!”屠飞鸢道。 少年微微动了动,把口里的衣角扒出来,坐起身,抬头朝屠飞鸢看过来:“我饿。” “活该!”屠飞鸢冷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少年摇了摇头:“不敢了。” “我今天打你一巴掌,疼吗?”屠飞鸢问道。 少年眨巴了下眼睛,不答话。 “我问你疼不疼!”屠飞鸢好笑道。 少年顿了顿,点点头:“疼。” “记住了吗?”屠飞鸢又问。 少年点点头:“记住了。” “你以后是不是要打回来?”屠飞鸢不由忍笑,抱胸又问。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答话。 “哼,你没那个机会了!”屠飞鸢轻笑一声道。黑暗中,看不清少年的脸,只隐隐见到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惊人的光。心中一动,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照顾好爷爷奶奶,听见没?” 少年点点头:“听见了。” “再发生这种事,立刻撵你走!”屠飞鸢紧跟着加了一句威胁。 少年乖巧地点头:“我记住了,再不会让人伤害爷爷奶奶了。” “那就好。”屠飞鸢道,“你睡觉吧,明天早起,跟我去一个地方。” 少年这回没有点头,抬起眼睛又问道:“我能吃饭了吗?” “没有!”屠飞鸢想起屠老汉挡棍子的一幕,立即对他恶狠狠道:“这是惩罚!以后你再叫爷爷奶奶遇险,就不给你饭吃!” 少年肃然,身子坐直了:“再也不会了!” 屠飞鸢走出去,对李氏道:“他没事,躺在床上反思呢。” 李氏放下心,道:“今天可是吓到他了。”想了想,又道:“阿鸢啊,你做什么打他?还打得那样重。明早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顶着红红的巴掌印?” “奶奶,你想多了,那声音听着响,实则我没用太大力。”屠飞鸢说道。少年的恢复能力好得很,卷肉的伤口都能飞速愈合,这一巴掌必然是小意思,她半点不担心。 屠老汉在一旁帮腔:“阿鸢可是有分寸的,你就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知道了。”李氏说道。心里当真怀疑起来,难道她对狗蛋,当真比对阿鸢还好? 次日一早,屠飞鸢早早起来做早饭。仍旧是蛋花汤、蒸窝头,唯独多了一道拌土豆丝。 家里的钱不多,屠飞鸢虽然有五两银子的新收入,却没找到机会跟爷爷奶奶说。又怕爷爷奶奶知道了,非要她存起来当嫁妆。一定要弄到葡萄,把葡萄酒酿出来,卖了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买各种东西补给爷爷奶奶了,屠飞鸢心想。 “狗蛋啊,饿坏了吧,快吃,多吃点儿。”少年上了桌,一双眼睛便如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人,李氏连忙拿了一只窝头,塞到他手里,“快吃,昨晚上隔着一堵墙,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咕咕叫了。” 家里有个规矩,屠老汉和李氏不动筷子,谁也不能动。所以,少年虽然目光锃亮锃亮,却不敢扑上去,直到李氏塞了给他。 一个窝头到手里,两下就咽下去了。李氏便又拿了两个,递给他:“哎哟,可怜的,真是饿坏了。” 屠飞鸢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吃吧,今早上准备的多。” 打一棍子后要给个甜枣,一会儿少年还要跟她去找葡萄。若是给他饿狠了,记恨在心,路上把她杀人灭口,然后回家跟爷爷奶奶关门过日子,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氏看着少年吃饭,怜爱地道:“这孩子,长得真俊,穿这样的衣裳,真是委屈了。不如给他扯几尺好看的布,做一身衣裳吧?” “奶奶,咱们没钱!”屠飞鸢说道。 李氏听罢,叹了口气。做一身衣裳,怎么也要一百文钱以上了。家里这么穷,小孙女儿的嫁妆都没攒够呢,哪有余钱给狗蛋做衣裳? “奶奶,我有钱。”少年咽下口里的窝窝头,伸手在衣裳里掏了掏,摸出两粒碎银子来,摊在手心里。不多不少,正是二两。 屠飞鸢见了,猛地攥紧筷子! “狗蛋,你哪里来的钱?”李氏愕然。 屠老汉也愕然地看着少年的手心。只有屠飞鸢,紧紧攥着拳头,目光狠狠瞪着少年。 “我捡的。”少年说道,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天真无邪。 李氏诧道:“从哪里捡的?怎么捡的?”说着,连忙站起来,“也不知道是谁丢了银子,哎哟,得心疼坏了,咱们得想法子还给人家。” 少年说道:“我从屋后捡的。” “屋后?”李氏皱起眉头。屠家的房子在大牛村最北头,等闲也没有什么人来,屋后更是一块荒草丛生的荒地,谁会去那里? 便拉少年的手臂:“你带奶奶去瞧瞧。” 屠老汉跟在后面,也过去瞧了。只有屠飞鸢没有跟去,站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二两银子,是她的! 前些日子,屠飞鸢进城卖首饰,遇见沈思思,给沈思思梳头得了一两银子小费。又跟胡爷等人打赌得了七百文,后来首饰被三叔家的屠小玉买走,又得了一两。屠飞鸢不敢全都拿出来,怕爷爷奶奶疑心,就只给了二老一部分,大头自己收了起来。 后来捡了少年回家,因着少年占了小屋,屠飞鸢就把银子拿了出来,藏在屋后头。谁知,竟不知怎么回事,被少年挖了出来! 他是狗么?什么鼻子?屠飞鸢心里窝了一团火,待李氏牵着少年走回来,眼神不善地看过去。 少年眨着眼睛,十分无辜。屠飞鸢心里憋了一股气,他是真傻假傻?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李氏要给他买衣裳的时候拿出来。想到这里,眯了眯眼睛,亏得她昨天犯懒,新得的五两银子没有埋过去,否则被少年一窝端,可坐实了他在爷爷奶奶面前的功劳! “那土坑没什么奇异的?”李氏念念叨叨地走过来,“究竟是谁埋在这里的?”二老在土坑周围转悠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最终只能归结为:“既然是狗蛋发现的,就归狗蛋吧。” 少年握着两粒银子,眨巴着眼睛道:“奶奶,我想穿新衣裳。” “呵呵,这二两银子是你发现的,都归你处置,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李氏笑呵呵地摸着狗蛋的脑袋说道。 少年立即眼睛一亮,咽了下口水,道:“奶奶,我还想买肉。” 一句话将李氏逗乐了:“好好好,你想买什么,叫阿鸢领着你去。”然后偏头看向屠飞鸢道,“阿鸢啊,你今天进城,就带着狗蛋买点东西吧,捡着他喜欢的买。” 第47章 “什么也不买!”憋了一肚子火的屠飞鸢,脸如寒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银子是她的,偏她不好说出真相来。吃了哑巴亏,活剥了少年的心都有了。他还想穿新衣,吃大肉?屁都不给他! 李氏不明白小孙女儿在气什么,奇怪道:“阿鸢,怎么不买?” “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银子?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屠飞鸢不答,走上前,一把薅住少年的衣领,将他从李氏的身后揪出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只将眼神投向李氏。 李氏如今很喜欢他,很有些当成亲孙子了,见状便维护道:“阿鸢,好好说话,别吓狗蛋。” 屠飞鸢冷哼一声,松开少年的领子:“少装可怜,回答我!” 少年眨巴着眼睛:“昨天晚上我饿了,就跑到屋后面揪草叶吃,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 “哎哟!”李氏听了,顿时心疼起来:“狗蛋啊,你怎么吃草啊?家里又不是没吃的。你饿了,怎么不敲门喊奶奶?” 少年眨巴着眼睛,看了屠飞鸢一眼,然后垂下头道:“我不敢。” 屠飞鸢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冷笑道:“你住我家,吃我家,喝我家,这些不是钱?”将手一摊,喝道:“银子拿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一丝委屈逐渐浮现,樱桃般鲜艳的薄唇抿了抿,倒是乖觉,伸手把银子递了过去:“给你。”说着,眨巴了下眼睛,可怜兮兮地道:“我想穿新衣裳。” 屠飞鸢张口就要拒绝,却晚了一步,只听李氏不容拒绝地道:“就给狗蛋做一身新衣裳,就这么定了!” 小孙女儿真是的,这也太欺负人了?银子明明是狗蛋捡的,怎么能给人要过来?又见小孙女儿连身新衣裳也舍不得给人买,直是有些生气了。 少年闻言,立时笑了。漆黑的眼睛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又快活又清澈,好像山里最纯洁的百灵鸟,让人忍不住喜欢。 李氏更加觉得,方才的决定是正确的,因而拉了屠飞鸢到一边,说道:“阿鸢啊,你别总是跟狗蛋过不去。他又不是咱们家的人,他是客人。你方才那样,不是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别逗了,若他真是住两日便走,说不定她就对他客气一些。可是李氏也不瞧瞧,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分明就是赖定不想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捏着手心,低下头,眼睛里闪着厉色,说道:“我知道了,奶奶,我会带他买衣裳的。” 天色不早了,屠飞鸢带着少年,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个胖,一个瘦,一个黑,一个白,一个丑,一个俊,李氏不禁感叹道:“狗蛋真是个好娃。咱们阿鸢长得这样,他也不嫌弃。” 李氏偏疼少年,也是有原因的。她虽然善良,却不代表心里没有一笔账。满村的人,除了他们老两口,谁看待阿鸢不是带着讥笑嘲讽?只有这个少年,生的那样好看,却对阿鸢没有一点儿偏见。看向阿鸢的眼神,跟看向其他人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屠老汉点了点头:“狗蛋是个好孩子。”说到这里,有些愁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家里人何时才能找过来?我叫阿鸢到镇上贴了告示,怎么一直没有人来领?” 他不知道,屠飞鸢根本没有贴告示。一来,她存心要把少年留下,培养成一把好手:二来,少年自己抵触,一听贴告示就咬人。 “哎哟,一想到狗蛋就被人带走,我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李氏捂着心口说道,“这孩子,长得俊,又可人疼,我实在太喜欢了。” 屠老汉便呵呵笑起来:“你再喜欢也不能越过阿鸢去。” 屠飞鸢与少年往村子外头走去。走到半路,碰见一个人,顿时脸色沉下来。 “师妹。”何青云迎面走上来,微微颔首。 屠飞鸢好悬没有恶心得吐出来,沉下脸道:“别这么叫,我当不起。” “师妹可是还在生我的气?”何青云有些歉然地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很生气,真没想到李姑娘竟是那种人……” 屠飞鸢冷笑一声:“李姑娘是哪种人?” 何青云愣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叹息一声道:“李姑娘她,委实不够君子。” “呵呵。”屠飞鸢忍不住嘲讽一声,“李露儿是个女子,你却以君子的标准要求她,你不觉得太过?” 李露儿的确是个贱人,屠飞鸢打心眼里不喜欢,也不认同她做事的方式。但是,何青云这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背后言人恶,似乎不是君子所为?何公子口口声声一个女子不够君子,难道就十分君子了?” 何青云顿时怔住了,脸色渐渐难看。 “看来何公子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屠飞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瞎了我爹的书和笔记,竟被你这样的人看去!” 一句话说得何青云满脸通红:“我,不是……” 他本想找屠飞鸢表一下态度。他如今一点儿也不记挂李露儿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可不值得他记挂。倒是屠飞鸢,从前那么喜欢他,如今怎么变了? 趁他发呆,屠飞鸢赶忙拉着少年走远。 “呸!”屠飞鸢忍不住唾了一声。 少年有学有样:“呸!” 屠飞鸢斜眼看他:“你呸什么?” 少年道:“恶心!” “他怎么恶心了?”屠飞鸢饶有兴趣地道。 少年拧眉:“他居心不良!” 屠飞鸢听了,有些好奇起来,“这你都看得出来?” 少年点头。屠飞鸢是他和爷爷奶奶的饭票,幸福生活的保障。那个人居然对屠飞鸢有觊觎,实在是对他的挑衅。想了想,扭头对屠飞鸢道:“要不要我揍他?” 屠飞鸢冷冷说道:“你打人打出瘾来了?”才打了王有禄,又要打何青云,还真不是怕事的人。拧了他的耳朵,说道:“没好处的事不许做!有麻烦的事不许做!威胁到爷爷奶奶的事不许做!听懂没?” 少年垂下眼睛,一声不吭。 “蹲下,背着我。”出了村子,眼见四下没人,屠飞鸢便对少年道,“咱们今天不进城,你跟我去小杨村。” 少年问道:“去做什么?” “赚钱。”屠飞鸢道。 “赚钱?能吃肉吗?”少年顿时眼睛一亮。 屠飞鸢撇了撇嘴:“你就知道吃?” “咕咚。”少年的回应是咽了下口水。 屠飞鸢不禁想笑,逗他说道:“以后赚了钱,每天给你吃肉。一斤猪肉,一斤羊肉,一斤鸡肉,一斤鱼肉,够不够你吃的?” “咕咚。”少年又咽了下口水,随即摇了摇头:“要两斤猪肉,两斤牛肉,两斤鸡肉,两斤羊肉,两斤鱼肉。” 屠飞鸢挑了挑眉:“你一天要吃十斤肉?” “一顿吃十斤。”少年说道。 屠飞鸢不禁好气:“你不怕撑死?” “不会的。”少年说道。眼睛亮晶晶的,直咽口水。 屠飞鸢看他说得认真,不像玩笑的样子,不禁奇道:“你是不是有病?” 正常人,谁一顿饭吃这么多?胃口大的,一顿饭吃一斤肉也够了。屠飞鸢记得前世去吃自助烤肉,遇见特别能吃的,一顿饭也吃不了两斤肉。 “咕咚。”回应她的,是少年咽口水的声音。 小杨村离得并不远,少年的脚程快,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屠飞鸢依着阿月留给她的信息,领着少年找了过去。不多久,停在一个中等模样的屋舍前头:“阿月在吗?” “谁呀?”一个年轻妇人打开门,见着屠飞鸢,嘴一撇,面上浮现鄙夷。随即,目光一转,落在屠飞鸢身后的少年身上,立刻眼睛一亮:“小兄弟,你找谁?” 屠飞鸢往前一站,说道:“我找阿月。” 妇人眼也不看她,抬脚跨过门槛,抬手就朝少年的脸上摸过去:“小兄弟好生害羞?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不要进屋喝口水?” 屠飞鸢朝前跨了两步,扬起声音朝里面喊起来:“阿月?阿月?你在吗?” “来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女稚嫩的声音,随即阿月走了出来。看清阿月的模样,屠飞鸢不由微怔。阿月讥笑一声,说道:“看呆啦?有什么好看的?” 屠飞鸢才收回视线,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 “这就去。”阿月说着,从门后头提了一只篮子,对妇人道:“嫂子,我去砍猪草了。” 妇人转过头来,满脸嫌弃:“快去快去,中午不用回来了。” 阿月也不以为意,挎上篮子,就往外头走去。屠飞鸢拉起少年,跟在后头。妇人还在身后喊着:“小兄弟,你别去啦,那地方有虫子,你在这里跟嫂子玩吧?”走得老远了,还能听见妇人“咯咯”的笑声。 屠飞鸢挑了挑眉头,看着前面两条小细腿拨腾得老快的阿月,有些明白小姑娘的脾气为什么那么不好了。 但见阿月身上穿的衣裳,比那日去城里时见到的还要破旧几分。在城里见到的那一身,就浑身是洞了,而今天的这一身,不仅浑身是洞,袖口和裤脚都短上一大截。阿月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转过头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屠飞鸢挑了挑眉:“你敢对你嫂子这样说话,也就不会落得这么惨了。” “你知道个屁!”小姑娘粗鲁地道,扭回头去,在前头走得飞快。 屠飞鸢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阿月在前头带路,三人越走越远,渐渐出了村子。 “你带我们去哪里?”屠飞鸢问道。 第48章 “远着呢!”阿月说着,头也不回,细细的腿儿拨腾地飞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屠飞鸢顿住脚步,看向少年。少年与她对视两眼,乖巧地蹲下:“你上来吧。” 屠飞鸢勾了勾唇,不客气地扑到少年的背上。 少年的脚程快,背上屠飞鸢也没减一分,很快追上阿月,与阿月几乎齐头并进。 阿月扭头一看,眼中讶了一下,随即鄙夷地看向屠飞鸢:“你长这么胖,叫人家背着你,你怎么好意思?” “你嫂子穿着簇新的棉布衣裳,却叫你穿成这样,她怎么好意思的?”屠飞鸢说道,一只手搭起来挡住渐渐热起来的日头,一只手挥着做扇子,“她怎么好意思的,我就怎么好意思的。” 屠飞鸢才不是什么大善人,自来只有她剥削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被人剥削的时候。从前非缘酒庄的员工们,个个对她又敬又怕。 阿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抿着嘴唇瞪了屠飞鸢一眼,然后看向少年说道:“你就这么好脾气啊?”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娇娇地问道:“咱们快到了吗?” 阿月对屠飞鸢冷言冷语,对少年却有些同病相连,厌恶地看了一眼屠飞鸢,对少年说道:“我们从这边走。” 屠飞鸢勾了勾唇,臭小子倒会使美人计。在心里决定,回到家多给少年吃一碗饭。 阿月领着两人进了山,越往前越难走,到处都是硌脚的沙砾,又滑又陡的坡,还有掩藏在层层枝叶枯草下的陷阱。 屠飞鸢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将她放下来。少年虽然力气大,但是也不能一直当骡子使。他是个小心眼,把他使唤狠了,怕他要记恨。走在层层枯草与沙砾上,抬头看着前方百米高的山头,皱眉道:“你要带我们去山顶?”山顶可不适合长葡萄,尤其是那样水灵灵紫莹莹的好葡萄,小姑娘该不会骗她吧? “哼,爱去不去。”阿月见她放了少年,脸色好看一分,打头往前面的山上爬去。一双鞋子,烂的不成样子,一只露出两根脚趾头,一只露出三根脚趾头,鞋底几乎破穿。 屠飞鸢眼尖看见她的脚印竟有几点血迹,便扭头对少年道:“狗蛋,你去背着阿月。” 谁知,小姑娘倔强得厉害,闻言噌噌就往上爬,就是不肯叫少年背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屠飞鸢便不勉强。跟在少年身后,踩着他的脚步,一行人向着山顶上爬去。 终于,来到山顶,阿月指着下方,喘了口气道:“葡萄就是从这里采的。” 屠飞鸢往下看去,顿时愣住。但见百米高的山顶下方,是一片划分得整齐的葡萄园。一面环山,四面被高高的院墙拦住。竟有几十亩,绿莹莹的一片,浓密旺盛地生长着。 屠飞鸢微微失神。究竟是谁,在这山间开辟出如此平整宽阔的一片土地?她目力极佳,竟然分辨得出,这几十亩的葡萄,并不是同一品种。有些叶子大,有些叶子略小,有些植株高挑,有些植株矮壮。一块一块,划分得极其严格。 阿月之前卖的葡萄,果然是偷的!屠飞鸢扭头才要问,谁知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下山了,只好咽了回去。 “我们往那边走。”屠飞鸢望了一圈,看到葡萄庄园的入口处,指了一个方向,对少年说道。她要做长久生意,求见此间主人才是正理。 好巧不巧,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入口的对面。要绕过去,少不得走一阵子。 “蹲下背我。”屠飞鸢指了指前面一块略平坦的地方道。 少年有些不情愿,仍是乖乖走过去蹲下了。 屠飞鸢毫不客气地跨上去:“不情愿了?早做什么去了?”叫他砸她的脚,该! 少年抿了抿唇,目光扫向山下,眸光闪了闪,一时想把背上的少女丢下去。随即想到,他和爷爷奶奶还要靠她养,又打消了念头。 山顶上的路不好走。少年背着屠飞鸢,走过一个凹谷,又爬上一处高坡,不多久,头上便出了密密的汗。 他也不吭声,走得稳稳当当,倒叫屠飞鸢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有些不忍起来。这小子,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擅于捉摸人心,做所作为,竟是让人一天天下去,忍不住就喜欢他。 屠飞鸢四下打量山间的植物与土石,试图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好东西。渐渐的,路程便走了一半。而少年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个透。 忽然,脚下踩到一个深坑,少年身形一颤,随即站稳了。却只听“刺啦”一声,身上穿了十几年的旧衣裳禁不住拉扯,一下子破开一条道子。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回过头来,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屠飞鸢道。有些怀疑少年故意如此,逼她不得不给他买新衣裳。然而看着他满头的汗,头发都湿了小半,脸颊红扑扑的,愈发如云霞般灿烂耀眼,不知怎的就有些欺负人了的内疚感:“等这事完了,我带你进城买衣裳。” “嗯!”少年听罢,眼睛一亮,顿时浑身充满了力气,背着屠飞鸢走得飞快。 屠飞鸢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人,当真妖孽。似乎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惑乱人心。难怪李氏把他疼得不行。 紫霞山庄。 “庄主,武成王求见。”一名下人的声音响起。 葡萄架子下,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在给头顶上的葡萄剪侧芽,闻言满脸愁苦起来:“你去问问武成王,我不见他行不行?” 下人顿了顿,回道:“是,庄主。” 过了不多时,下人又回来了:“武成王说,不行。” “真烦!”孟庄主摔了手里的剪子,负手进屋去了。 不多时,里面传来孟庄主讨好的声音:“夫人,武成王又来了。他都第三次上门了,再把他撵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随你。” “那我就去把他请进来了。”孟庄主讨好的声音说道,随即认真郑重地道:“夫人放心,他一粒葡萄籽都带不走!” 女子冷冰冰地道:“随你。” “夫人,那我去前厅见客了。”孟庄主说完,退了出来,对下人道:“把武成王请进来吧。” “回庄主,武成王已经在前厅等着了。”下人道。 孟庄主脸上一纠结,随即一甩手,大步往前去了。 前厅中,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客座。一身深蓝色云纹团花湖绸袍子,腰间系着一条浅金色嵌青玉腰带,乌黑的头发用金冠束起。打扮分明寻常,偏偏一双剑眉入鬓,平添一分威严。面部轮廓深邃而精致,英武不凡,静静坐在那里,已是叫人不敢轻视。 “参见武成王。”孟庄主走进来,拱手对青年一拜。 武成王站起身,棱角分明的面上,不带丝毫表情,一开口便是低沉的声音,又冷又硬:“我来带走五十斤葡萄。” “哎哟!”孟庄主浑身一震,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道:“王爷,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武成王不买账,面容冷硬,低沉的声音说道:“孟庄主有三十二亩葡萄,约有五六千株,每一株结三串,仍有一万五千串。本王只要五十斤,孟庄主何必如此小气?” “王爷啊,您这账算得不对啊!”孟庄主走过去,掰着手指头,大吐苦水:“我这三十二亩葡萄,种了五十多个品种,合起来一个品种才不到半亩地。每个品种,采取不同的培植方法二十余种,合起来每一种葡萄都不到五株啊!夏天才刚开始,都不够内人吃的,哪有余的给王爷?” 武成王有些无语,半晌后说道:“每种葡萄给我一斤,总行了吧?” “王爷啊!实在不是我不肯给,实在是给不起!”孟庄主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这三十二亩葡萄,我亲爹来要我都没给,您知道为什么?宫里那么多主子,一人一斤,都多少了?再有英国公府、豫国公府、嘉仪公主府……等等,我开了头,可就刹不住了呀!” 武成王看着眼前的蓝衫中年人,满脸纠结愁苦的模样,仿佛日子过不下去似的,一时间,想拿出营中带军的那一套,直接抢了走人。然而,想起孟庄主的来头,又不禁有些头痛。 孟庄主,原本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从小到大,备受宠爱,以至于从小就主意特正,但凡认定了的事,谁也拧不过来。十多年前遇到沐神医,就非她不娶,为此跟尚书府决裂了,搬到深山里来。 沐神医喜欢吃葡萄,孟庄主便买了锄头,一亩一亩地开垦。才跟尚书府决裂时,身边只有一个下人跟了出来,故而这三十多亩地,有一半都是孟庄主自己开垦的。又四下搜罗了葡萄品种,****钻研,只为了培育出让沐神医吃一口便禁不住展笑颜的葡萄。 “如果,我送沐神医这个,不知可否有机会?”武成王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精致的白玉瓶,“这是本王命人在西疆寻来的生子药,据说有奇效。” 孟庄主满脸的苦相与拒绝,不由得僵住了。看着武成王手里的白玉瓶,一时没了言语。沐神医中过毒,今生不能孕有子嗣,这也是为什么,孟尚书不肯同意叫心爱的小儿子,娶了心爱的女人。 曾经,孟尚书提出过,可以娶沐神医为妻,只要孟庄主再纳妾生有子嗣即可。被孟庄主拒绝了,只说:“我上头有那么多兄长,谁也不会叫孟家香火断了的。”气坏了孟尚书,将他扫地出门。 第49章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得罪孟庄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孟尚书虽然把他撵出来了,到底是亲生儿子,哪里真就不在乎?真不在乎,他独自一人在山里开荒种葡萄,上头会允许?还不都是孟尚书压下来的。又及,沐神医的医术精良,京中许多官员与家眷都受过恩泽,故此虽然紫霞山庄的葡萄出名,却没有人敢来硬的。 “王爷,您可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孟庄主不由得苦笑。 就在这时,外头下人来报:“庄主,外头有两个人求见。” “什么人?又来讨葡萄的?烦死人了,叫他们走!”孟庄主不耐烦地挥手道。 紫霞山庄的葡萄,虽然种在了山里,却也并非无人知晓。常有人上门,提出买他的葡萄,还有人爬过百米高的山,偷偷采他的葡萄。若非看那偷儿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兼之她偷取的都是最酸的一种,沐神医并不爱吃,孟庄主早就剥了她的皮。 屠飞鸢和少年等在紫霞山庄门外,只听下人说道:“我家庄主有客,两位改日再来吧。” “有劳了。”屠飞鸢眼中有些可惜。 她当然知道孟庄主有客人,但瞧庄外等候的一干身披铁甲的侍卫,便知那客人的来头还不小。听了下人的回复,却没有领着少年就走,而是避到一旁的树荫下,等待起来。这样的客人,一般不会随随便便在别人家用饭,想必不多久便会告辞。 “咕噜噜!”少年的肚子叫了起来。 屠飞鸢偏头看过去:“你又饿了?” “嗯。”少年垂下眼睛,双手揪着膝盖上的衣裳,一脸强忍的样子。 屠飞鸢不由拧眉:“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他早晨吃的可不少,小半筐子窝窝头都进了他的肚子,还吃了好几大碗汤,搁在屠老汉的饭量,若是咬牙吃下这么多,到晚上也不会饿的。还不到晌午,怎么就饿成这样? “我没有。”少年抬起眼睛,满脸倔强的模样,有些不高兴。 屠飞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少年的肚子不停响起,咕噜噜,咕噜噜。渐渐的,侯在不远处的铁甲侍卫们都不由侧目看过来。少年不停地吞口水,目光紧紧盯在铁甲侍卫们前头,一匹高大健壮、黑毛油亮的大黑马身上,眼睛放着光。 “王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不出屠飞鸢所料,不多时,紫霞山庄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宽肩窄腰,两条有力的大长腿,走动之间,威武霸气的男性雄风便扑面而来。铁甲侍卫们纷纷垂首行礼,打头的一人牵马上前询问道:“孟庄主还是没松口?” 武成王的眉心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烦躁,然而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淡然:“哪年不得求他几回?我们改日再来。”说罢,抬腿上马。 忽然,目光扫过周围,落在不远处的树下,不由得视线一凝。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胖一瘦,相差甚大。又黑又胖的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等!”发出这一声的,却是屠飞鸢。就在武成王看到她时,她早已看到了武成王。便是那日在山里,遇见的银甲青年。那日见到他时,他一身打扮英武不凡,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刻。今日虽然褪去铠甲,只着常服,看起来仍旧是英俊的很。 屠飞鸢早就猜到他来头不小,今日一见,果然大的吓人。然而,屠飞鸢的胆子也是大的吓人,上前拦在路中间道:“敢问这位公子,是否来求葡萄的?”装作不知青年的来历,问道:“公子可知,紫霞山庄的庄主有何喜好?” “你是什么人?”一名侍卫上前,去撵屠飞鸢,“走开,休要挡着道儿!” 武成王看着屠飞鸢的五官轮廓,不由得想起那日周监正的话,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白玉瓶,抛了过去:“你将这个给他。” 孟庄主拒绝了他,再拿着这个已是没用处。不如给了这少女,兴许有些用处。抛出之后,便收回视线,扯了扯缰绳,驱着马儿欲走。 屠飞鸢低头看了两眼白玉瓶,但见玉质温润细腻,竟是难得一见的好玉。里面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金贵东西?上前两步,又问道:“公子,这个是什么东西?”若里面的东西是毒药,竟是武成王求葡萄不成,反借她的手泄愤,她岂不是惨了? 武成王没料到她不仅没有白得宝贝的喜悦,反而一心的警惕,心下有些被错怪的不悦,又有些淡淡的激赏,只道:“孟庄主认得这东西,你只管给他看便是。” 侍卫见屠飞鸢还不走,呵斥道:“我们王爷将这辛苦得来的宝贝都给了你,你这姑娘怎么不知感谢的?”谢完赶紧走人,别挡着他们王爷的道儿,王爷紧着回宫呢。 王爷?姓王名爷?屠飞鸢扬了扬眉,故意曲解侍卫的称谓,说道:“口头上的感谢有什么用?”举了举手里的白玉瓶,“倘若当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而我又换来了葡萄,等我出来便分公子一半。” 武成王听了此话,不由得眸光一动。若她果然如周监正所说,是那个人的女儿,却是可以期待一番。 “那我们便等姑娘的好消息。”抬腿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屠飞鸢一手握着白玉瓶,一手领着少年,往紫霞山庄的门前走去。少年被她领着,不时回头,目光盯着被侍卫牵走的毛皮油光水亮的大黑马,口水咽了一下。 “姑娘还有事?”敲开紫霞山庄的大门,下人见到屠飞鸢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地道。 屠飞鸢说道:“现在贵客走了,我可以求见庄主了吧?” 开门的仍是方才传话那人,性子一片和气,闻言说道:“等我问一问庄主。” “等等!”屠飞鸢叫住他,把手心摊开,露出手心里的白玉瓶,说道:“你告诉孟庄主,我有这个。” 下人低头看去,目光微讶,随即点了点头:“好。” 屠飞鸢收起白玉瓶,看着面前的大门,心中多了三分胜算。如果白玉瓶里盛的果真是好东西,而武成王却没求到葡萄,只能说明他不会谈生意。屠飞鸢自认为,筹码落到她的手里,几乎没有谈不成的可能。 才想着,蓦然觉得一股热辣辣的视线传来,烧得她的手有些疼了。抬眼一看,但见少年的目光盯着她握着白玉瓶的手,拼命咽着口水,没好气地道:“这个不能吃。” 少年收回了视线,然而肚子仍旧是咕噜噜。屠飞鸢抬起眼,吓他道:“勒紧你的裤腰!再叫,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少年顿时神情一凛,屠飞鸢暗暗忍笑。 不多会儿,大门打开了,下人道:“庄主有请,两位请进。” 屠飞鸢握了握白玉瓶,暗道,看来是好东西。对赠药的武成王,一时有些许好感。 此时,孟庄主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不时朝门外望一眼。 那白玉瓶,他何尝不想要?但是,霞儿不一定喜欢,还可能误会他一直挂念子嗣问题:二来,万一此事传入宫里,乃至京中人人皆知,只要有生子神药,人人都能来求葡萄,他怎么拒绝得过来?这种事,一旦开了先例,后头就难收拾了。 “你们来了!”孟庄主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问屠飞鸢:“你的白玉瓶从何得来?” “捡的。”屠飞鸢道。 孟庄主闻言,心里便有些高兴。这白玉瓶倘是有钱有势的人送来,他不能收。若是平头百姓,他倒是可以收。然而面上却不显,平静问道:“你用它做什么?换葡萄?求医?” “换葡萄。”屠飞鸢说道,“换五百斤。” 来之前,她给葡萄园算了一遍账,满园的葡萄,第一茬能结万余斤,第二茬秋葡萄至少能结八千斤,问他要个五百斤应当不算多。她却不知,方才武成王进来,开口才五十斤而已。心里兀自想着,她开价少,应当能行。 孟庄主不禁笑了起来,提出这样的价格,也不知武成王如何嘱咐她的? “姑娘,你不再考虑一下?”孟庄主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少年:“他眼膜发蓝,异常瘦弱,想必饭量无比庞大,又力大无穷吧?他得了一种病症,若不治好,活活吃穷你。” 屠飞鸢穿着普通,一看便知是穷人家的孩子,故此孟庄主如此说道。 “他吃不穷我。”听到少年真的有病,屠飞鸢心中一动,口上却不松,“我只要葡萄。”少年虽然能吃,少吃些倒也死不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却是买葡萄酿酒,往家里赚银子。 孟庄主眼眸一挑,道:“姑娘不给他看病就算了,难道也不给自己看吗?” “你什么意思?”屠飞鸢眸光一凝,狐疑地看过去。 孟庄主有些奸诈地笑起来:“姑娘,你的皮肤发黑,我猜却不是晒得。只怕你的腋下、脚心这等见不着日头之处,也是黢黑一片吧?” 屠飞鸢神色微变,不自在地动了动脚。竟给他说对了,她浑身肌肤都是黢黑的。 “我不看病,就要葡萄!”略一想,屠飞鸢敛起神色,坚定地说道。 黑就黑罢,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再说,在商言商,她可不能给他忽悠了。 孟庄主讶道:“姑娘,你这样可是很丑的!”她不在乎别人的病就罢了,自己的病怎么也不在乎? “孟庄主,我就要葡萄,你换不换?”屠飞鸢直接道。 孟庄主来不及开口,蓦的眼睛直了,只见少年“咻”地一下跑出厅外,窜到门前的葡萄架子下,弹脚一跃,揪了把葡萄下来。他也不洗,揪下葡萄就往口里塞。皮儿不吐,籽儿不吐,两三口吃完一串。弹脚又是一跃,再次揪了一串儿下来,速度飞快地往嘴里塞着。 第50章 屠飞鸢的眼睛也瞪直了,暗叫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果然,只听孟庄主叫了起来:“来人,拦住他!” 这几株葡萄是孟庄主培育的最好品种,数年来也就得了这几株,是沐神医最喜欢吃的。眼瞅着被少年吃了两串儿,心痛如绞:“你放下,不许吃了!”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将葡萄串儿送到嘴边,“啊呜”就是一口。孟庄主气得眼睛都红了,喝道:“来人,将这小子给我绑了!” “等等!”屠飞鸢连忙拦道,狠狠瞪了一眼少年,对孟庄主说道:“不过吃了庄主两串葡萄而已,何必大动干戈?” “哼,两串葡萄?你知道这两串葡萄有多金贵?”孟庄主看着被扯坏的藤儿,心疼得直皱眉,踮起脚尖,将藤儿攀回架子上,“这是我花费数年心血,培育出的最珍贵的品种。他方才吃了葡萄不吐籽,却是不能走。” 屠飞鸢一愣,随即啼笑皆非:“庄主莫非要等到他把葡萄籽都拉出来,再放他走?” “哼!”孟庄主冷哼一声。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已经明显了。 屠飞鸢微眯眼睛,看向上方的葡萄架子。透过架子坠下来的葡萄串儿,长相甚至不如阿月摘来卖给沈思思的好。颜色过于深紫,以至于发乌,串儿也不够紧密,甚至有些稀稀落落。偏过头,问少年:“葡萄好吃吗?” 少年捏着葡萄,垂手站在一旁,眨着眼睛说道:“好吃。” “甜不甜?”屠飞鸢又问。 少年点头:“甜。” “庄主,如果我有法子,把你的葡萄改良成无籽的,你有没有兴趣?”屠飞鸢道。 孟庄主愣了一下:“无籽的?” “孟庄主这里葡萄丰盛无比,不说人为,便是鸟儿都能吃下葡萄籽,再将粪便排泄在别处。这独一无二的植株,早晚会广为种植。想要杜绝,唯一的法子,便是让这葡萄没有籽。”屠飞鸢道。 孟庄主眼前不由得亮起来:“什么法子?” “在商言商,孟庄主莫不是以为我会白白告诉你?”屠飞鸢挑了挑眉头。 孟庄主不禁正眼审视起面前的小姑娘。这一仔细看,不禁一惊。那眉眼,那五官,若是白一些,痩一些,不就跟当年的那人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那人全家丧身火海,死去多年,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然而,思及故人,神情不觉带了宽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伸手一指内厅,道:“姑娘里面请。”然后转头吩咐道:“三七,你去剪一盘海棠,再沏一壶清茶来。” 方才给屠飞鸢开门引路的下人,应了一声,取了剪子与盘子,往葡萄丛中去了。 屠飞鸢领着少年走到屋里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快把葡萄吃完。没我吩咐,再不许妄动,听见没?” 少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坐在椅子上,揪了一粒葡萄,却没往口里送,而是在衣角上擦了擦,将上头的白绒绒的一层擦去,露出发乌的光亮的皮儿,递给屠飞鸢道:“你吃。” 屠飞鸢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想了想,逗他道:“剩下的都给我吃,你也愿意吗?” 少年愣了愣,低头看着手里的葡萄,一时有些踟蹰起来。她虽然也打他,也掐她,但是比起那个人来,却是好得多。抬起头来,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给你吃。” “你擦干净,喂给我吃。”屠飞鸢见他同意,心里有些满意,这小子倒不是不可调教的白眼狼。 调教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付出。人总是这样,付出的越多,最后越难收手。等她便培养出他的习惯,叫他习惯付出,终会在心里给她留一寸不可撼动之地。 少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又垂下去,薄薄的红唇嘟囔道:“你真霸道。”嘴里说着,仍是将葡萄收了回来,一粒粒揪下来,在衣裳上擦干净了,喂给屠飞鸢。 屠飞鸢暗暗一笑,转过头与主座上的孟庄主说起话来。孟庄主道:“敢问姑娘,要什么条件,才肯告知无籽葡萄的培育法子?” “无籽葡萄的出现,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植株出现变异,本来是有籽的植株,培育过程中发生了异常变化,忽然结出没有籽的葡萄。还有一种,便是人工培育,让本来结着有籽葡萄的植株,结出无籽果实来。”屠飞鸢道。 孟庄主心里痒得很:“姑娘,想要得到这两种法子,可是要我的葡萄来交换?” “不错。”屠飞鸢点点头,“我要两千斤葡萄,才完完整整教给你。” 孟庄主瞪大眼睛,骇笑道:“姑娘,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方才进来那位,开口才是多少?他身为堂堂的武成王,开口才要五十斤!” 屠飞鸢顿时愣住,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王爷啊,堂堂王爷开口才要五十斤?更不可思议的是,孟庄主还给拒绝了!面上不显,只道:“孟庄主心里清楚,为何不答应他。孟庄主心里也清楚,我的法子究竟有多么珍贵。” 孟庄主的脸上浮现纠结的神色。 这时,三七端着一盘葡萄进来。却是一盘海棠般艳丽的颜色,果实如拇指肚大小,格外诱人的葡萄:“请品尝。” 孟庄主伸手指着盘子道:“姑娘,我对你们真是够大方了,方才武成王进来,只捞了一杯茶喝。我不仅给你们准备了茶水,还剪了葡萄招待你们。我这葡萄,可是连皇上都没吃上一口的。” “既然庄主大方,我也不好小气。”屠飞鸢摘了一粒葡萄到口中,但觉与方才尝的口感略不同,果肉结实一些,甜味则逊色一些。吐掉皮儿和籽,对孟庄主说道:“庄主这几十亩的葡萄,就没有一株、甚至一枝,结过无籽葡萄?” 葡萄这品种,变异起来还是容易的。孟庄主培育这么些年,若说一株也没有,屠飞鸢是不信的。 孟庄主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株葡萄,这两年结出来的果实,没有了籽儿。但是,果实比从前小了许多,连从前的一半个头也没有了。吃起来,口感也不大一样。” “孟庄主所说的这株葡萄,便是我方才所说的第一种,发生变异的葡萄。”屠飞鸢说道,“孟庄主尽管将此株葡萄的枝条,取下来另外培育,便有相当一部分长成之后,结出的果子都是无籽的。” 孟庄主眼中一亮,点了点头:“我记下了。还有另外一种呢?” “另外一种,我倒是有两个想法。第一,孟庄主给我两千斤葡萄,我便把这法子交给你。第二,孟庄主给我二十株葡萄树,我也把这法子交给你。”屠飞鸢说道。 孟庄主不禁抬手,指着屠飞鸢道:“小姑娘,你胃口真不小!” 每一株葡萄都是他花了心血,又挖又栽又养又照料过,不说每一株都倾尽了他的心血和感情,便说价值也是千金难求。紫霞山庄的葡萄,这可是皇上都眼馋,却夺不去的。 “庄主用哪一条来换?”屠飞鸢笑吟吟地道。 孟庄主有些生气,小小年纪,忒也奸诈!没好气地道:“五百斤葡萄,不还价!” “每年五百斤!”屠飞鸢立即跟上道。 孟庄主皱眉:“小姑娘,做人可不能如此奸诈!” “庄主,您若知道我用这五百斤葡萄做什么,只怕还嫌我要的少了。”屠飞鸢微微一笑,“您守着这几十亩的葡萄,卖又不肯卖,吃又吃不完,有什么意思?分享才是快乐!”拿出上辈子谈生意的劲头,巴拉巴拉,对孟庄主说了起来。 作为尚书家的公子的那些年,孟庄主见过的人物不少,能言善辩的也有许多。但是张口巴拉巴拉,又直白又犀利的,还真是没见过。 “庄主是否在想,大爷种了几十亩葡萄,株株都是精品,串串都是美味,但就是不给你们吃!庄主,您太有生活的情调了,这样看着别人眼馋又吃不着的感觉,当真一绝!” “但是,您的葡萄还不够出名呀!咱们朝边幅辽阔,州城、百姓们都不知道您的庄园,我替您把紫霞山庄的名声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您这里有美味绝顶的葡萄……” 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噼里啪啦,语速甚快,却是清晰入耳。如同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击着孟庄主的耳朵,洗刷着他的脑海,渐渐有些晕头转向起来。 自从被扫地出门后,孟庄主就没见过外界的姑娘了。印象里的小姑娘都是贞静贤惠,婉约可人的。见屠飞鸢如此,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不觉,便着了道儿,渐渐觉得屠飞鸢说得对。他就该把紫霞山庄的名声扬出去,叫所有人都看得见,吃不着。 “好!”孟庄主忽然一拍桌子,说道:“就应了你,每年五百斤葡萄!” 屠飞鸢趁热打铁:“不如签字画押吧?万一我跑了,或者耍赖不做事,庄主总有个惩治我的证据?” 孟庄主一想,甚是如此,便叫人拿了纸笔,写下条约来。一式两份,两人亲自签了字,各自收起自己那份。 “姑娘姓屠?”孟庄主看了一眼落款,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可是个好姓。” “庄主谬赞。”屠飞鸢笑道,站起来道,“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庄主给我准备五十斤葡萄带走,这种就行。”一指桌上的盘子,才发现偌大的盘子里,竟然只剩下葡萄梗和葡萄皮了。葡萄不知何时全吃完了,少年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看着她。 “我们走着来的,拿不了许多,先取五十斤,其余的改日再来取。”屠飞鸢收回目光道。 “行。”孟庄主便叫三七剪了五十斤海棠,盛在筐子里。 “叨扰了。我就住在不远处的大牛村,庄主有事可以派人寻我。”屠飞鸢示意少年抱起葡萄,一边对孟庄主告辞。 第51章 谁知,孟庄主听罢,却是脸色微变:“你姓屠,住在大牛村?屠大海是你什么人?”原先只当她生得像那人,又姓屠,仅仅是巧合而已。[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然而她又住在大牛村,却是巧得过头了! 屠飞鸢心下微惊,迎上孟庄主锐利的目光,有些打鼓:“屠大海是我大伯父。” 若是敌人,听了这话,最多不叫她带葡萄走了。若是友,爹和伯父都一样,都是故人的后人,却无碍。说完,仔细盯着孟庄主的神色,但见他眼中有些怔怔,一时摸不清底细了。 “送屠姑娘出门吧。”孟庄主怔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负手朝内院去了。 屠飞鸢一肚子疑惑,却不敢久留,跟在下人身后出了门。一路上,甚是懊恼。买个葡萄而已,竟然也能遇到便宜爹的旧识。 紫霞山庄外面。 “门开了!”一名亲卫说道。 屠飞鸢先走出来,随后是少年,最后面是抱着一筐子葡萄的三七,见着这一幕,斐仁烈猛地站起身来。 “竟然真的求来了!”亲卫满脸喜色。 屠飞鸢带着少年,走到身前,道:“幸不辱命。” 斐仁烈垂眼看向筐子里的葡萄,但见如海棠般鲜艳,粒粒饱满,目中微喜,偏头对亲卫道:“拿筐子来。” 屠飞鸢进去之前说过,若求了葡萄,则分一半给他。斐仁烈并非仗势欺人之人,亦不愿同小姑娘家计较,便不会蛮横地让亲卫直接拖走。 何况,如果面前的小姑娘是那人的女儿,却是欺不得的。 “姑娘如何称呼?”心中微动,斐仁烈看向屠飞鸢问道。 “公子不必客气,本来就是沾了公子的光,才能进去的。”屠飞鸢说道,绝口不提里面发生的事,以及同孟庄主做的交易,只道:“我叫斐鸢。” 斐仁烈眼中一闪:“姑娘,姓斐?” 屠飞鸢怔了一下,姓斐怎么了?随即,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暗道不好。方才只想着避免遇见屠大海的故人,便报出了前世的名字,却忘了眼下皇室的姓就是斐。面前这人,更是如假包换的斐氏子弟,连忙道:“我姓李,李菲鸢。”跟奶奶的姓,总没有错儿了吧? 斐仁烈的眼神闪了闪,目光有些深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指挥亲卫将葡萄分割完毕,转身离开了。高大矫健的背影,走起来仿佛能带起一阵风。利落帅气地上马,脊背挺得笔直,如山岳一般沉稳可靠。一抖缰绳,低沉的声音喝道:“驾!” 屠飞鸢的心里还有些跳,真是失策,往后再不敢如此大意了。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却见少年直直盯着斐仁烈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拍了拍他:“回神了。” 少年的目光紧紧黏着大黑马的屁股,咽了下口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来。弯腰搬起葡萄,往前走去。 “等等!”屠飞鸢道,“这就想走了?过来背着我。” 少年嘟起嘴巴,抬眼看过去,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委屈:“你欺负人。” “谁叫你把我的脚砸肿的?”屠飞鸢瞪他,“过来!” 少年微微嘟起嘴,慢吞吞地磨蹭过来,认命地沉下膝盖。等屠飞鸢爬到背上,便一手提着葡萄筐子,一手托着屠飞鸢的屁股,抬起脚往回走去。 紫霞山庄里。 “夫人,为夫有好消息禀告夫人。”孟庄主抬手打起帘子,走进里间说道。 浓浓的药香气扑鼻而来,但见靠着雪白的墙壁,摆着一只只木架子,上面搁着竹篾子,晾着不能见光的药材。一名穿着雪衣,身量瘦长高挑的女子,举着石杵,笃笃笃,一下一下捣着药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美丽惊人的脸庞。眉毛修长,双眸漆黑,肌肤如玉,浑身散发出如冰雪般的冰冷气息,张口道:“什么消息?” 孟庄主愣了一下,才堆出笑脸道:“夫人的美貌,愈发惊人了,为夫看见夫人,连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见沐神医轻挑眉梢,露出薄怒,才连忙说道:“是这样,方才有个小姑娘来求葡萄,说她有法子培育出无籽葡萄,条件是每年给她五百斤葡萄。” “武成王来求三次,你一粒也不给,才来个小姑娘,你倒是松出去五百斤?”沐神医冷道,“是什么小姑娘?很美么?” 孟庄主连摆手道:“才不是!丑的很!那一身皮肤,黢黑似炭,还胖得要命!若不是看在她所说的无籽葡萄,我都不让她进大门的!” “是吗?”沐神医挑眉反问。 孟庄主便堆笑走过来,接过沐神医手里的石杵,一下下捣起药材:“为夫何时骗过夫人?倒是那小姑娘,说起来还是故人的后人呢,又聪明伶俐,我许了她葡萄,倒也不算便宜别人。” “什么故人?”沐神医走到一旁,伸手进竹篾子,翻捡药材问道。 孟庄主道:“便是恩人的夫君,当年的屠侍郎的侄女。” “屠大人的侄女?”沐神医无心地念了一句。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咱们山庄来了,还捡了武成王的宝贝,敲门进来唬我葡萄。”孟庄主说道。 “武成王的宝贝怎么给她捡去了?”沐神医一边翻捡药材,一边问道。 孟庄主才想起来,这茬原不该提的,忙道:“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的。那小姑娘见我不肯换,便拿无籽葡萄诱惑我,我才答应她的。”便将屠飞鸢进来的一言一行,用诙谐逗趣的口吻,说给沐神医听了。 沐神医先头听着,还没有反应,直到听到一处,身子微微僵硬:“你说,她浑身皮肤黢黑,似炭一般,便连腋下、脚心都是黑的?” “是啊,她还不承认,也不要看病,只要葡萄。”孟庄主道。话没说完,便瞳孔一缩,猛地松了手里的石杵,两步并过去抱住欲摔的沐神医,“夫人,你怎么了?” “恩人!恩人的女儿!她是恩人的女儿!”沐神医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孟庄主的衣裳,颤着声音说道,“那姑娘,不是屠大人的侄女,她是屠大人和恩人的女儿!” 孟庄主惊道:“恩人一家不是死了么?那场大火,把侍郎府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 “我原先也是如此以为!”沐神医满脸泪水,颤着声音说道,在孟庄主的搀扶下,往外间行去。走动之时,脚步微跛,竟是美人有瑕。 来到外间,在椅子上坐定了,震惊的心神微微平复:“当年,恩人怀着身孕,被嘉仪公主三番两次加害。一日,恩人问我要一种毁容的毒药,只说嘉仪公主欺人太甚,要报复回去。我便研制出来,给了恩人。那药让人全身皮肤变色,黢黑如炭,并散发臭味。” “恩人说毒性太烈,嘉仪公主生性爱美,若中了此毒,再不会想活,叫我把臭味去掉。我去掉臭味,只做出让人皮肤变黑的药,恩人十分欢喜地收下了。后来,嘉仪公主好好的,一点儿中毒的迹象都没。我问恩人,恩人十分遗憾地说,下毒失败了。” “那药虽然炼制起来麻烦,但是能让嘉仪公主难受,再难都值。我还要再炼,恩人不要我炼,只说另有别的打算。再后来,便是那场大火……”沐神医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攥住孟庄主的手臂,又恨、又气、又带着说不出的悔和涩,“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药让嘉仪公主抓住把柄,害了恩人一家,原来……” 孟庄主听到这里,恍然说道:“那药,恩人并没有用到嘉仪公主的身上,而是用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便是为了,让女儿逃过一劫?” “应当是如此。”沐神医含泪点头,“恩人那样谨慎的心思,便是失败,也不会让人察觉出端倪。可惜,随后的大火,让我满心内疚,竟丝毫没察觉出来。” 沐神医垂首擦掉脸上的泪,双手攥的紧紧的,良久才道:“恩人留下一丝血脉,可恨我竟不知,忽视了这些年。”说完,泪水又奔涌而出。 “不怪你。这都是恩人的安排,她故意要避着我们,岂会让我们找到?”孟庄主劝说道,“便是这回,若非恩人的女儿自己找上门来,我们也不知道。” “对,恩人的女儿!”沐神医连忙站起身,“她中了毒,我要去炼制解药!” 孟庄主伸手拦住她道:“夫人且慢。恩人特意给女儿下了毒,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安排?若是我们冒然给她解了,坏了恩人的安排,岂非不妙?” 沐神医愣了一下,又坐回来:“你说得对。恩人和屠大人的心,都是常人难以猜到的。我这般冒冒然把毒解了,却是不妥。”又抬头问道,“恩人的女儿,现在如何?” “她今天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五十斤葡萄。她与我签了契约,每年五百斤,必会再来的。届时,夫人自己瞧罢。”孟庄主说着,从怀里取出方才签的契约,递给沐神医看。 沐神医的目光定格在签名处,但见孟庄主龙飞凤舞的字迹旁边,是一个颇有些笔力的坚韧字迹,泪水又涌出来:“好,好。恩人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另一头,屠飞鸢带着少年往回走。本想路过小杨村看一看阿月,她嫂子不叫她回家吃午饭,也不知她怎么填肚子?转念一想,小姑娘机灵得很,应当饿不到她。又想起小姑娘性格倔强,自尊心又强,遂作罢,叫少年绕过小杨村,往大牛村行去。 谁知,这一绕道,竟然遇见了惊喜。但见山坳里那一丛,星星点点遍布的植株,散发着香料独有的辛味,不是孜然是什么?连忙拍着少年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 第52章 但见一丛孜然,约有十几株,屠飞鸢喜上眉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顾不得旁的,招手叫少年过来,在他身上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少年身上本来就撕裂了一条口子的地方,被屠飞鸢扯下一大块来。顿时,玉白的肌肤露在炽热的日头下,白得那样细腻。 “你做什么?”少年抬手捂住胸口,不高兴地拧起了秀眉。 屠飞鸢拿起布料,铺在地上,着手采摘起孜然来:“我要忙一会儿,你找个凉快地方坐着,从筐子里取一串葡萄吃吧。就一串,不许多吃。” 少年听有葡萄可以吃,脸上的不高兴顿时散去了,弯腰走到筐子前头,挑拣一番,最终揪出来一串果粒最大、串儿最饱满的,坐到树底下,倚着树干,美滋滋地吃起来。 屠飞鸢蹲在地上,顾不得头上日头晒得慌,仔细采摘着孜然。她先头在村北头的地界,采摘过一株,仅仅够吃两三顿的,一直没舍得吃,更别说卖了。还想着,如何能培育出来,大肆种植呢。 可巧,今日就发现这一丛。正好采摘了,留一部分种子,来年种植。再留一些,自家吃用。其余的,可以卖给轻尘酒楼,也可以单独撑个铺子,烤羊肉串来卖。 少年吃完一串葡萄,砸了砸嘴,有些意犹未尽。见屠飞鸢忙着摘孜然,垂了垂眼睛,悄悄摸到葡萄筐子跟前。眼瞅着一串串艳丽清香的葡萄,情不自禁地吞起口水。 就拿一小串,看不出来的。他想到这里,眼前浮现出屠飞鸢冷脸打他巴掌的情景,摸了摸脸,放弃了这个念头。四下张望,就是不去看葡萄。 少年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忽然目光一亮,只见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一只山羊。又白又亮的皮毛,顶着两根犄角,是一只小羊。顿时间,口腔里分泌出更多的口水。小羊细嫩的肉,热滚滚的血,往日尝过的滋味儿,纷纷涌上心头。弓腰起身,悄声朝山坡上赶去。 屠飞鸢终于采完孜然,鼓鼓的一大包,心满意足地扎起口,起身一看,才发现少年不见了:“狗蛋?狗蛋?跑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少年娇媚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喜悦。屠飞鸢扭头看去,不由得瞳孔一缩。但见少年的胸膛上满是殷红的血,白净的脸上也沾着红红的印记,有迸溅的点子,有晕染开来的,手里举着一只山羊,高兴说道:“肉!” 屠飞鸢指着山羊讶道:“你打猎去了?” 少年只是笑,舔舔嘴唇,笑得眼睛弯弯,扛着山羊轻巧地跃过来,在屠飞鸢面前转了一圈儿:“肉,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屠飞鸢也不知笑他好,还是怎样,指着他脸上的血迹道:“快擦擦你脸上的血。” 少年便一只手扛着羊,一只手擦脸上的血。兴许是太高兴了,嘴角一直是弯着的,露出来的牙齿之间,也有红色的血迹。屠飞鸢不由狐疑:“你嘴里怎么有血?你该不会把山羊的血喝了吧?” “嗯。”少年擦去脸上的血迹,抬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好喝。”说着,将山羊翻了个方向,脖子处对准屠飞鸢,“你也喝。” 屠飞鸢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生血不能喝!知道不?” “为什么?”少年难得好心情,分她喝羊血,不仅没被夸奖,反而被训了一顿,有些委屈:“好喝,甜。”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回味的神情。 “生血喝多了会生病,知道吗?以后都不许喝了。”屠飞鸢见他乖巧,也不训他,温声说道。然而,心中却是一凛。孟庄主说得没错,少年真的有病,否则他怎么会觉得生血好喝?也不知道他从前都过的什么日子?竟把喝血这种事视为寻常。 “在那里!抓住他!”忽然,一声大喝响起,“就是他捉了我们的羊,快逮住他!” 屠飞鸢扭头,只见四五个农家汉子爬上山坡,呼喝着朝这边跑来。心中一跳,立时皱起眉头,糟了,狗蛋逮的是别人家养的羊! “你――”屠飞鸢一扭头,才发现狗蛋已经没了影儿,抬眼一看,他举着羊飞快朝远方跑去,眨眼间便窜得老远,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四五个农家汉子见少年跑了,便呼啦啦去追,一阵风似的从屠飞鸢身前擦过。 “臭小子,跑得倒快!”屠飞鸢对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气得骂道。 屠飞鸢等了一刻钟,不见少年回来,忍不住道:“臭小子,跑哪里去了?该不会被逮到,揍了一顿吧?”又一想,少年的身手那样矫健,想来逮不到他。抬头见时辰不早,便不等了,提起葡萄筐子,回家去了。 才走没多远,便满头大汗起来。二十来斤葡萄,提着、背着尚轻松,两手抓着筐子往前走,却格外吃力。走了不过百米,屠飞鸢便有些撑不住,把筐子放在地上,抬袖擦汗。 “你是不是跟那小子一伙儿的?”追少年的几个农家汉子,没追到少年,满脸晦气地折回来,撞见屠飞鸢,立时围了过来。 屠飞鸢又累又气,没好气地道:“大叔,您看看我的脸,您再想想他的模样,我们可能是一伙儿的吗?” 几人看着屠飞鸢又黑又粗的体型,再想起少年又白净又貌美的模样,都觉不像。 “可是我们看见他和你说话了!”一人凶道。 屠飞鸢摔手道:“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我才从紫霞山庄买了葡萄回来,坐在这里歇息,哪知道他是谁?” 几人见状,互相对了个眼神。 “你跟他说过话,就是一伙儿的!那小子偷了我们的羊,这筐葡萄赔给我们!”一人说完,面上一狠,朝屠飞鸢推过来。 “放下葡萄!”屠飞鸢顿怒,她费尽口舌才得的葡萄,竟给他们抢去?没门!何况,还有一包孜然在里面! 不巧,脚下踩着的一块土壤塌陷了,一下子往后栽倒。祸不单行,倒下的方向是个坡,一时没刹住身形,骨碌碌朝下面滚去。一连滚了不知多远,才停下来。 上方,一阵阵嘲笑声响起:“再滚一段,哈哈!” 屠飞鸢抿着唇,满眼怒意地爬起来,却见几个农人扛着葡萄筐子大步走远了:“放下我的葡萄!”一边喊着,一边追去。 “还挺甜的!”几个农人已经人手一串,吃了起来。 “再甜有什么用?丢了一头羊,回家要被老娘打死了!”一人道。 “这是啥?草籽?”一人摸出筐子里的布包,打开一看,不认识,随手丢掉。 屠飞鸢猛地顿住脚步。若她当真不认得少年,绝不会让他们把葡萄扛走。可是,毕竟是少年把他们的羊给杀了扛跑了,他们白白丢了一只羊,也是无辜。 她的葡萄!最终,屠飞鸢咬牙放弃了追回的打算。臭小子,一会儿回来,扒了他的皮!等农人们走远,屠飞鸢才走过去,只见孜然被丢在地上,洒了一小半,心疼得不得了。蹲下去,小心捡起来。捡完孜然,屠飞鸢站起身来,四下望了一圈,仍没有少年的身影,直是一股怒气升起。 “臭小子,居然跑了!”屠飞鸢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是跑远躲农人去了,而是没影儿了!他这是有肉吃,偷偷躲起来吃肉去了?怒道:“臭小子,最好别回来!” 大牛村北头,篱笆小院儿里。 李氏站在灶边,舀了一瓢清水,刷锅准备做饭。老人家爱干净,吃完饭要刷一遍锅,做饭之前还要刷一遍。 “狗蛋怎么还不回来?”李氏双手扶着膝盖坐下去,将柴火塞进炉膛里,一边生火,一边对院子一角,弯腰站在豆角秧子下,仔仔细细分辨着豆角的屠老汉说道。 屠老汉慢腾腾地直起腰来,朝小路上看了两眼:“兴许阿鸢有事,不叫他回来吧?” 今天早上,屠飞鸢和少年一起出的门,二老都以为屠飞鸢带少年买衣裳去了。买完衣裳,少年还要回来的。没想到,此时都晌午头上了,少年也没回来。 “那,咱中午吃啥?”李氏忽然顿下手里的动作。 李氏原本想贴饼子吃的,前些日子小孙女儿买了猪板油,炼了好些猪油出来,摊成猪油饼正好吃。闻听狗蛋也不回来了,就不想做了。 屠老汉在豆角秧子下面,钻过来又钻过去,摘了一把老了的,色儿发白,微有些干瘪的豆角,脸上露出喜色,整整齐齐捋好,放回屋里去了。小孙女儿爱吃蒸豆角,等晚上她回来,蒸了给她吃。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对李氏道:“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李氏还没有动,脸上愁得很:“吃什么呀?什么都不想吃。” “爷爷,奶奶,吃肉!”忽然,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来,娇娇的,听得人心里甜透了。李氏眼中一喜,连忙站起来,看清少年此时的模样,不禁愣住了:“狗蛋,你从哪里弄的羊?” 少年的肩上扛着一只小羊,个头不大,约莫三四十斤。集上的羊肉,若论整只来卖,一斤要十五文钱。这么一只,便要五六百文钱。 “哎哟!阿鸢怎么这么败家!”李氏以为小孙女儿把早上捡的银子,拿出一小半来买了羊肉,又气又心疼,“买两斤就行了,怎么买了一只?怎么吃得完?” 少年眨了眨眼睛,娇娇地道:“奶奶,咱们吃肉。” “吃肉,吃肉。”李氏点头道,目光越过少年的肩头,往他身后看去,“阿鸢呢,没跟你一起回来?”狗蛋的脑子是有些不好使的,小孙女儿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回来? 屠老汉走了过来,看着少年衣裳上的血迹,眼中露出疑虑:“狗蛋,这羊是阿鸢买的?” 第53章 “不是阿鸢还能是谁?谁还白给咱们呀?”李氏嗔他一眼,“也只有咱们家阿鸢了,花钱大手大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买这么一整只,怎么吃得完?” 少年咽了下口水:“奶奶,吃得完。” “好,好,吃得完。”李氏说道,抬起手摸了摸小羊,低声说了一句:“有你在,的确什么都吃得完。” 少年抱着小羊,快步往院子里走:“奶奶,咱们现在就吃吧?” “等阿鸢回来。”李氏说道,跟着往里走,“先剥了皮,收拾干净了腌起来。等阿鸢晚上回来,问问她怎么吃。” 少年快活的神色一凝,抿起嘴来。 屠飞鸢到了家,远远就见一个可恶的身影,小尾巴似的跟在李氏身后转来转去。大步走进院子里,喝道:“狗蛋!你给我过来!” “阿鸢回来了?”屠老汉跟李氏一起,蹲在地上收拾羊下水,抬头看见屠飞鸢回来了,便道:“你不是领狗蛋买衣裳去了?怎么却买了一整只羊回来?这是要做什么用处?” 天气热,不像冬天似的,洗干净了挂屋檐上,一个月都不会坏。收拾得不好,过个夜,只怕都要有味儿。小孙女儿之前还每天买肉回来,顿顿吃新鲜的,这回怎么买了一整只羊?屠老汉想不明白。 正如屠老汉想的,屠飞鸢哪里会买一整只羊?还不是狗蛋,也不问青红皂白,看见羊就扑上去杀了,蹦着跳着要吃肉。得罪了人,他倒是跑了,害她的葡萄被人抢走了。 “没什么用,就是吃的。”屠飞鸢说道。心里再郁闷,也不敢说出实情。目光投向少年,眯了眯眼:“你给我过来!” “做什么?”少年眨着眼睛,脚下不动。 屠飞鸢冷笑,走到灶边,捡了一根拇指粗的柴火,走过去就抽:“你跑什么?谁叫你跑的?葡萄现在没了?都是你害的!” “阿鸢,怎么打狗蛋?”李氏不明情由,只见少年躲也不躲,赶忙起身拦了:“什么葡萄?狗蛋做什么了?” 屠飞鸢道:“我跟人家商量好了,人家给我葡萄,我给人家酿酒,赚了钱分人家一份。路上,他看见羊就两眼放光,撒欢儿跑了,再不管我。我一个人提着葡萄,遇见了莽汉,硬是给我夺走了!” 酿酒的事,早晚要给二老知晓,屠飞鸢开始隐隐透出讯息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什么?被抢了?”李氏一听,急了,走过来拉住小孙女儿的手,“可伤着哪里没有?啊?告诉奶奶,奶奶带你去王大夫家看看去!” 屠飞鸢挣开李氏的手,说道:“没事。我见他们人多,打不过他们,就没争。我只是****蛋,他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回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垂手站在一旁,不吭声。 “阿鸢啊,你方才说,狗蛋看见羊就撒欢儿跑了?”屠老汉却听出不一样的地方来,眼角一瞥,落在小羊的脖子上,但见上面的肉被硬生生撕开,并不是刀子豁的。他和李氏方才还说,哪有人这样杀羊的?“这羊,不是你们买的?” 屠飞鸢道:“不是,是山里无主的野羊。我们没进城买衣裳,去紫霞山庄买葡萄去了。路经山里,恰好见到有一只小羊,狗蛋就扑过去了。追着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他迷路了,陷入山里了,哪知道他逮了羊就回家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腿上抽了一下。 “我捉了羊,你别打我了。”这回,少年不站在那里给她抽了,身子一挪,躲开了去。漆黑的眼睛,浮现一股倔强,朝屠飞鸢看过来。 屠飞鸢不禁气乐了,拿着柴火指着他:“还敢顶嘴了?” 李氏听到这里,却满面喜色:“哎哟!不是买的,是狗蛋捉的?我就说,哪有人杀羊不动刀子,弄那样的豁口?” 一整只羊呀,虽然小,去掉下水,也有二三十斤,够吃好些顿了。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一想到这里,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怜爱起来:“狗蛋可真是能干,昨晚才捡了二两银子,今天就又捉了只羊,太厉害了!” 屠飞鸢听见那二两银子的事,就想抽人。咬牙忍了,扯了扯李氏道:“奶奶,这事儿不能说是狗蛋逮的。” 李氏愣了一下:“为啥?” “狗蛋,你回来的时候,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屠飞鸢转过头,看向少年问道。 少年指了指北边:“从那边。” “好。”屠飞鸢点了点头,算他还没蠢到家,知道不能从村子口回来,收回视线对李氏道:“奶奶,这事儿,得说成别人送给狗蛋的。” 少年打了王家人,屠飞鸢扯了谎,把少年的身世说得天花乱坠。这回得了一头羊,既然没人看见,便可以说是跟少年有关系的人,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家里来的。说出去,便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毕竟,一整只羊,五六百文钱的东西,谁会白白给人? 以后,屠飞鸢叫少年隔三差五去打猎,打了猎就堆到家门口,对外说是别人送来的,更加坐实了他背后有人,在此只是借住的情形。如此,王家人再心存怨恨,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手脚。况且,家里买肉的钱也省了。 将这些道理,掰碎了讲给李氏听。听完之后,李氏还有些迷迷愣愣的,似懂非懂。看着小孙女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相貌,脱口道:“阿鸢,你可真聪明。” 似乎眨眼间,小孙女儿就从一个憨呆老实的女孩儿,变成这样沉稳冷静、有计有谋,眨眼间便是一套说辞的人。小孙女儿,才十三岁呀!李氏不禁感叹,看向小孙女儿的眼神,又欣慰、又怀念:“不愧是你爹的种。” 屠飞鸢顿时想起,孟庄主似乎认得屠大海的事,趁机问道:“奶奶,我爹当年把我送回来时,说什么了没有?” 谁知李氏听罢,却是脸色一变,转过身道:“快些把羊收拾出来,咱们好做午饭。” 屠飞鸢愣了一下,没料到李氏避而不答,她心里甚是诧异,转过身去问屠老汉:“爷爷,我爹把我送回来时,究竟说了什么?” 屠老汉垂了眼睑,说道:“好孩子,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来,给爷爷搭把手,抓着羊腿……” “爷爷!”屠飞鸢抿了抿唇,“你们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该如何行事?只恐得罪了人,或者被爹的对头害了也不知。” 李氏闻言,扭过头道:“阿鸢不要担心。你是个女孩儿,没人会害你的。来日你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人。安安分分过日子,谁会害你?” 屠老汉也呵呵一笑,道:“就是,阿鸢不必害怕。你爹是聪明人,你娘也不是愚的,不会给你留下对头的。” 不论屠飞鸢如何问,二老咬死不松口。被问急了,就叫她不必担心。屠飞鸢无法,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 将羊肉收拾干净后,李氏拿了一只盆子,蹲到屠老汉身边,等屠老汉把羊肉卸成一块块,便装了往灶边走去,倒进锅里。家里没有太多器皿,也没有大点儿的容器,如此来回跑了三四趟,终于将小羊都倒进锅里,打算先用水煮一遍。 屠飞鸢倒是想弄孜然羊肉吃,但是大晌午的,太热。况且弄起来也麻烦,吃到嘴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少年站在一旁,早已经馋得眼睛都红了。屠飞鸢怕他急了,扑上来直接咬人,便叫李氏一锅煮了。 一股股羊肉独有的膻味和香味,从锅里渐渐飘出来。少年馋得直咽口水,两脚如钉子一般,稳稳站在灶边,推都推不动,惹得屠老汉和李氏直是笑。笑罢,李氏又有些愁起来:“咱们全都自己吃了?不给老二、老三家送一些?” 屠飞鸢沉下脸:“不送!” 两家人都是冷血薄情的,但瞧爷爷奶奶被王家人欺负一顿,两家竟然没来个人看一眼,足以让屠飞鸢对两家人产生恶感了:“给他们吃?我情愿都给狗蛋吃。” 给狗蛋吃,狗蛋还能看个门,给爷爷奶奶逗个乐。给那两家人吃,能有什么?只怕吃完还嫌少,搁碗就骂娘。 李氏沉默下来,坐在灶边,往炉膛里添着柴火。渐渐的,神情又松动了:“要不,少给他们送一点儿?就,一家一只小羊腿?” “奶奶,一只小羊腿,够他们谁啃的?他们见了羊腿,吃不够,不得再来咱们家吃?一整只羊都不够他们分的!”屠飞鸢冷笑道。 老三家还好,这些年来仅仅是不怎么来往而已,极品事做的倒不多。老二家不仅从没往家里送过什么,二婶还隔三差五来家里翻腾一番,但凡看得过去的都摸走。上回来时,把家里的两勺盐巴连罐子一起抱走了。最近约莫是看家里实在穷,来得没那么勤快了。若给她知道,家里吃得起羊肉,不得把房顶掀了? 李氏闭上口,不吭声了。 “给老三家送一只羊腿吧。”过了一会儿,屠老汉说道,“阿鸢方才不是说,要告诉村里人,羊是别人送给狗蛋的吗?咱们自个儿悄悄吃了,怕没人信。你便去给你三叔家送一只,你二叔家就不必送了。” 屠飞鸢一听,也有道理:“那行,一会儿煮好了,我给三叔家送一只。”心里起了念头,一会儿肉煮好了,少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好不要剩,免得有些人听见了,要来家里缠磨。反正,少年有本事,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叫他去打。 肉的香味,从锅沿里溢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是浓浓的肉香。少年早就忍不住了,耸着鼻尖,脑袋都快探进了锅里。 第54章 李氏起身揭开锅盖,拿起筷子插了插,只见插透了,笑道:“可以出锅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夹了一块肉骨头,搁进碗里,端给少年:“快吃吧,小心烫。”又仔细挑了一块最好的肉,用筷子拨下来,搁嘴边吹了吹,笑眯眯地喂到屠飞鸢的嘴边:“阿鸢吃。” 屠飞鸢张口咬了,但觉入口香嫩美味,不由得眯起了眼。 李氏拨拨捡捡,挑出来一条羊后腿,沥干了水分,用笼布包起来,缠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缠一边道:“别给荣氏那个狗鼻子闻见了,闹得人连顿饭都吃不安生。” 荣氏是老二家媳妇,一个又奸、又馋、又懒的妇人。极能撒泼耍赖,缠着人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活活从身上能扒一层皮。李氏不爱跟她纠缠,只盼着别跟她打交道。 屠飞鸢垂眼看着,心道缠十圈都没用,这肉太香了,隔老远都能闻出来。从屋里拿了小篮子,把缠好的羊肉搁进去,又在上面盖了一层,才道:“奶奶,我去了。” “等等,阿鸢再吃口肉再去。”李氏撕了一块厚厚的腿肉,塞进小孙女儿的口里,才道:“快去快回。” “唔。”屠飞鸢含着肉,提着篮子,快步出了院子。 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屠大河家却是半点炊烟都没升起。院子里头,隐隐听见一声声谩骂,还有女子细细的哭声,从里屋传来。 叫骂的正是屠大河的媳妇刘氏:“****的姓郑的!这么欺负人!那小娼妇说你肚子里的是女娃就是女娃啊?他竟要你打胎,简直欺人太甚!” “打就打?谁怕谁?若打下个男娃,看哭的是谁?明天就打,不给他老郑家生!”刘氏叉着腰大骂道,“和离!谁不答应是孬种!” 屠小玉躺在床上,身子缩成一团,苍白憔悴的脸孔埋进枕头里,紧紧闭着眼睛,小声抽泣着。两只手搭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摊开。 屠飞鸢一路往屠大河家走去,远远就看见屠宝珠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块饼子,百无聊赖地吃着。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把玩着头上的首饰,正是屠飞鸢卖给屠小玉的三支之一。 “你怎么坐门口啦?”屠飞鸢走近了道。才说完,便听见里面响起刘氏的叫骂声,又尖锐又暴躁,活像要将人撕了吃似的,不由得一愣,分神听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宝珠坐在门槛上,鼻子恰与屠飞鸢手里的篮子挨得近,立时伸手抢夺:“你拿的什么这么香?” “好吃的。”屠飞鸢低头看她一眼,飞快撤回篮子,抬脚迈进院子里,“想吃就进来。” 屠宝珠连忙爬起来,随在后头往里走去:“什么呀?你提的什么呀?”嘴里说着,手却等不及去揭篮子上的布。 “羊腿。”进了院子,屠飞鸢便说道。 屠宝珠愣了一下,随即尖叫道:“羊――”话没说完,蓦地走在前面的屠飞鸢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投过来,顿时噤了声,随即瞪了回去:“干啥?你拿来不是给我吃的?瞪什么瞪?” “珠儿跟谁说话呢?”听见动静的屠大河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的屠飞鸢,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屠飞鸢举了举手里的篮子:“三叔,我来送羊肉。” “羊肉?”屠大河的脸上浮现疑惑,“你爷爷奶奶叫你送的?” 屠飞鸢点了点头:“嗯。” “好香,我先吃点儿。”屠宝珠趁机抢过她手里的篮子,把盖子揭开,望见一大块羊肉,不禁咽了咽口水。赶忙把裹着羊肉的笼布扯开,扯了一层又一层,渐渐没耐心了,胡乱扯开来,顿时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是羊腿!真的是羊腿!”拿起来,照着腿上就是一口:“唔,香!” “你爷爷奶奶让你捎什么话?”屠大河见到这一大块实实在在的羊腿肉,本来想退回去,见到屠宝珠已经咬了一口,便没再说,转而问屠飞鸢道。 屠飞鸢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这么香?谁来了?”这时,刘氏也走了出来。只见屠飞鸢站在院子里,屠宝珠抱着一只羊腿在院子里啃,挑了挑眉头:“你送来的?” 屠飞鸢点了点头,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我家里不知道谁送了一只羊,奶奶就煮了,叫我给三叔三婶送一只羊腿。” “啥?一只羊?”刘氏挑高了眉头,随即冷笑起来,转眼看向抱着羊腿啃的欢的小女儿,冷笑道:“啃什么啃?当宝贝似的!你爷爷奶奶买了一只羊,就舍得给咱们一只羊腿,有什么稀罕的?扔了!” 屠飞鸢微微一怔,拧起眉头:“不是爷爷奶奶买的。不知道是谁,在院子里丢了一只羊。爷爷说,兴许是人家给狗蛋的,就煮了吃了。” “狗蛋?是谁?”屠大河问道。 “三叔不知道狗蛋?”屠飞鸢说道。 “谁知道你们家来了什么客?”刘氏不客气地道,“你有事没?没事走吧!” 屠飞鸢抿了抿唇,眼中露出狐疑。屠大河的模样,分明不似作假,难道他当真不知道狗蛋的事?可是,昨天跟王家的那场打斗,村里几乎都知道了的。忽然耳中捕捉到一丝细细的哭声,便问道:“谁在里面哭呢?” “还有事没?没事赶紧走!”刘氏不答,挥手撵人道。 屠飞鸢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由着刘氏呛了几声,什么耐心都没了:“那我走了。” 前脚出了院子,后脚刘氏就走下台阶,劈手从屠宝珠手里夺过羊腿:“这么大一只羊腿,你就自己吃啊?你眼里没老子娘啊?”拿到厨房里,舀了两瓢水冲洗干净了,操刀切了一半,片成薄片,端到屋里给屠小玉吃去了。 屠大河想了想,走出院子,往隔壁徐老四去了。进门便道:“四哥,你在不?你知不知道我爹娘家近日来了什么客人?” 徐老四正蹲在院子里,拌料准备喂猪,闻言嘿嘿笑道:“你心里想知道,怎么不自个儿去问?” 屠大河脸上淡淡:“我不去他家。” “你就嘴硬吧,这些年过去了,你还不能释怀?怎么说都是你爹娘,你就一辈子不管不顾?”徐老四道。 屠大河便有些恼:“他们心眼偏到咯吱窝里去了,还不让人埋怨了?钱都给了老大,屋子给了老二,给我啥了?疼谁叫谁管去,我是不管的!” “行行行,你就嘴硬吧,亏得大海留下的那个丫头机灵,要不然你爹娘昨晚就被王家打死了,你也别管。”徐老四说道。 屠大河愣了一下,急忙上前两步:“为啥?他们咋得罪王家了?” “昨天傍晚……”徐老四便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对屠大河道了一遍,末了抬手指着屠大河道:“你跟刘氏昨天不在家,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你不去看看?” 屠大河垂下眼,站起身来:“他们没事儿。不用我去。”抬脚走了。 徐老四在身后叹了口气。 离开屠大河家,屠飞鸢便径直往家行去。走到一半,蓦地听到一阵尖锐的吵嚷声,不由得顿步侧耳。但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直直钻进耳朵里:“你不愿意也没用!叫你害我儿子!你个小娼妇!给我儿子当丫鬟吧!” “害我儿子断了手,还想坐一旁清净?想得美!老娘叫你****夜夜十二个时辰给我儿子端茶倒水,敢有个不字,老娘打死你!”嚣张霸道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王村长的婆娘邹氏。 另一个不甘示弱的声音响起道:“关我家露儿什么事?是你家有禄乐意的!我们露儿被他破了身子,就是你们王家的媳妇儿!叫我家露儿当丫鬟,也不看老娘答不答应?” 狗咬狗?屠飞鸢挑了挑眉,忖道,怎么不见李露儿的声音?脚尖一拐,绕了过去。 只见李家门口,站着三人,分别是邹氏、李母和李露儿。李露儿在两人的中间,胳膊分别被人从两边抓住,邹氏和李母都在争抢她。李露儿姣好的面孔透着阴鹜,被人扯来扯去,犹如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忽然,仿佛是直觉般,李露儿猛地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隙,看见屠飞鸢。两道阴毒冷厉的目光,从她眼里射出来。如蛇牙里的毒汁一般,沾上就要人命。 “娘,我跟她走。”李露儿收回目光,慢慢直起身子说道。 邹氏猛地发力,一把将李露儿扯过来:“算你识相!跟我走!”李母还要拦,然而李露儿再不回头,犹豫了下便没再拦。李露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李母只想,这回又要做什么? 屠飞鸢却看见李露儿朝这边看过来,薄唇张开,无声说道:“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她?屠飞鸢挑了挑眉,转头走了。对李露儿的威胁,半点没放在心里。 回到家,就见少年坐在院子里,抓着一只羊腿,埋头啃得好不带劲儿。旁边,已经堆了一小堆啃干净的骨头。屠飞鸢视线转了一圈,不见爷爷奶奶的身影,便问道:“爷爷奶奶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少年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张口含混地道:“出去了。” “我知道出去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屠飞鸢问道。 少年摇摇头,随即低下去,张口对着羊腿咬了下去。 “吃货!”屠飞鸢忍不住道,走到灶边,揭开锅盖,准备捞一块来吃。看见锅里的肉,不由得眉头挑了起来,“怎么就这一点儿了?” 少年埋头吃得香,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 第55章 这只小羊有三四十斤,去掉下水,煮到锅里的也有二十来斤。[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除去给屠大河家送的一只羊腿,也还有不少。怎么眼下瞧着,才有十三四斤了? 屠飞鸢走到少年身边,狐疑地看着他脚下的骨头,忽然喝道:“你吃了多少了?” 少年本来默默转过半个身子,闻言顿住,嘴巴松开羊腿,抬起头无辜地说:“什么?” “我问你吃了几斤了?”屠飞鸢瞪起眼睛道。 少年摇头:“不知道。”一只脚朝前伸了伸,把几块骨头扒拉到身后。 屠飞鸢顿时好气又好笑,低头说道:“把衣服撩起来。” 少年见她没凶他,便乖乖腾出一只手,把上衣撩了起来。洁白细腻的肌肤上,横竖交纵着无数疤痕,深深浅浅,有新有旧。一只肚子,却是圆滚滚的,鼓了起来。 屠飞鸢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对他的肚子戳了过去。但见少年猛地往后一缩,将掀起的衣服放了下来,戒备地看着她说道:“你要干什么?” “我看你吃饱没!”屠飞鸢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少年戒备地捂着衣服,看过来的眼神犹如被触到禁忌的小兽。 “撒手,给我按一按!”屠飞鸢说道,朝前走近一步。 少年抿了抿唇,长长的眨了眨,慢慢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松开了手。 屠飞鸢伸手给他撩上去,看着他绷紧的肚皮,说道:“不许绷着,放松。”但见鼓鼓的肚皮微微放松一些,抬眼又道:“我还能捅你一刀啊?你看我手里有刀没?” 少年终于完全放松下来,肚皮慢慢软下来,低声道:“你按吧。” “不硬?”屠飞鸢按了一下,但觉肚皮并不硬,并不像吃了好几斤肉的样子,甚是奇怪,便问他道:“你吃饱几分了?” 少年眨了眨眼,说道:“三分。” “一只羊,够你吃几顿?”屠飞鸢又问。 少年想了想,答道:“两顿。” 屠飞鸢一听,眼前一黑!果然,这病得治!若不然,顿顿给他吃饱,几日就给他吃穷了! “你吃不饱会怎样?”屠飞鸢又问。 少年眨了眨眼,渐渐撅起嘴:“你也要不给我吃饱了吗?” “‘也’?”屠飞鸢眼神一动,“谁还不给你吃饱?” 少年撅着嘴道:“坏人不给我吃饱。[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屠飞鸢眯了眯眼,松手放下他的衣裳,抱胸说道:“你这是说我是坏人喽?” “不给我吃饱饭的才是坏人。”少年抬头,眨着眼睛说道。 装疯卖傻倒是娴熟,屠飞鸢没好气地道:“有多少给你吃多少。” “阿鸢,你回来了啊?”这时,屠老汉和李氏先后从外面走进来。 屠飞鸢迎上去道:“爷爷奶奶,你们做什么去啦?” “给王大夫还有老张头送了一碗。”李氏说道。 王大夫给少年治过伤,二老想着,便给他送去一碗。老张头则是村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汉,甚是孤苦伶仃,屠老汉和李氏常常也拿了东西去看他。 “快吃饭吧。”屠飞鸢没说什么,走到灶边,往碗里捞羊肉,“这顿就吃肉了,不吃粮食了,反正这么多,不吃倒坏了。” “坏什么?用盐巴腌起来,能撑上几天呢。”李氏说道,进屋要去拿窝窝头。 屠飞鸢本来想拦,转念一想,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一顿饭吃太多肉也不好,吃点粗粮反而不错,便笑道:“奶奶,你可别舍不得吃。狗蛋这么厉害,每天叫他去打猎,咱们顿顿都有肉吃,还不用花钱的。” 李氏已经走进屋里,闻言好不快活地笑道:“就是,就是,狗蛋可能干!” 屠飞鸢吃了两块肉,就了一块窝窝头,便起身说道:“天不早了,我赶紧上工去。”抬眼看向少年,但见他甚为乖觉地站起身,准备送她进城,嘴角勾了勾,“你不必送我了,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听见没?” 少年眼中微讶,随即点头:“嗯。” “乖乖听话,晚上赏你个好听的名字。”时不时给个甜枣儿,才是调教手下的法子。屠飞鸢说完,勾了勾唇,转身走了。 轻尘书局。 吕先生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屠飞鸢进来,立刻笑着起身:“屠姑娘,你可来了!” 屠飞鸢便笑道:“先生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好事。”吕先生笑道,“我将你的事写了信给公子,公子说,如果你愿意,便将轻尘书局的所有账目都交给你,每个月的工钱升为五两银子。” “全都给我?”屠飞鸢侧了侧首,看向吕先生问道:“轻尘书局一共多少家?多久汇一次账目?我要花多长时间审完?” 吕先生便呵呵笑了:“书局的账目是这样的,每个季度一次小结,每半年一次大结。比如咱们这次做的,便是小结。大结便是所有书局的账目全部汇上去,给公子过目。公子看了我的推荐信,认为姑娘本事足够,便将今年的第一次大结,交给姑娘来做。” “五两银子是怎么算的?”屠飞鸢又问道。她开过公司,知道账目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各地分号的账目,算起来更是费时耗力。一个月给五两,一年便是六十两。一年做两次大结,算起来每次才三十两?屠飞鸢不觉得值。 吕先生似乎看出屠飞鸢的质疑,解说道:“姑娘莫要小看这五两银子。咱们公子,对属下最是大方。每年年底,人人都有分红,那个才是大头。如果姑娘做得好,年底才是姑娘乐开怀的时候。” 平时工资低,年底分红高?屠飞鸢不禁挑了挑眉,这不就是她前世对属下采取的法子么?想不到,这个轻尘公子倒是精明,也玩这一套。 “好,我接下了。”跟精明的人打交道,利大于弊。想到日后将要做起的酒庄,屠飞鸢没多思索便答应下来。她也想看看,精明的轻尘公子,给的年底分红有多诱人? 吕先生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既然姑娘应下,我便给公子回信了。” 屠飞鸢点了点头:“劳烦先生了。” 吕先生是这样的厚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曹掌柜又是那样精明的人,而他们都听命于轻尘公子……这个轻尘公子,倒是知人善用,屠飞鸢眉梢微挑。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待天色不早,屠飞鸢便起身告辞。 吹着徐徐晚风,屠飞鸢一路走回家里。远远便看见,院子里光溜溜的一个身影,只穿着裤子,上身露了出来,白生生的,好像开在傍晚的一朵白兰。 “阿鸢啊,你也真是的,做什么撕狗蛋的衣裳?”才走进门,便被坐在门边补衣服的李氏念叨起来。 少年捉羊时,把衣裳弄脏了,李氏下午给他洗了,此时干了,便给他缝补起来。屠飞鸢想起为了包孜然,从少年身上撕下来一块布,随口应了一声。看着少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身子柔软又轻盈,仿佛被风吹动的柳条,忍不住眼底也有些笑意。 这孩子,虽然贼了点儿,倒也是一片小孩心性。想到这里,又有些惭愧,也只有她这样的“假孩子”,才会把人都看得复杂了。便对少年招了招手,道:“过来,我给你起了个名字,你听听喜不喜欢。” 少年一下窜过来,两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期待。 “叫‘阿容’,好不好?”屠飞鸢道。 “阿容?这个名字好。”李氏听了,琢磨两遍,越琢磨越满意,“狗蛋生得容貌不俗,再没这个名字更配他的了。” 屠老汉念了两遍,也道:“好,阿容好。” 怎么都比狗蛋强多了,屠飞鸢心想,看着身前的少年问道:“你觉得呢?” 少年满眼欢喜:“我喜欢。”点了点头,又道:“配我。” “扑哧!”屠飞鸢不禁也被逗笑了,说道:“明天上午跟我去取葡萄,下午给你买衣裳,行不行?” 少年没二话,点头道:“行。” 屠飞鸢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若是一直乖乖的,她倒是愿意对他好。次日一早,屠飞鸢带着阿容,往紫霞山庄行去。 “是屠姑娘?”三七见是屠飞鸢,立刻把门打开:“屠姑娘请进。” 屠飞鸢不由好奇说道:“你不进去通报一声?” “我们庄主吩咐过,往后屠姑娘再来,不必通报。”三七答道。 屠飞鸢挑了挑眉,对阿容招了招手,跟在三七身后往客厅去了。谁知,三七径直把她带去了后院:“这是?” “我们夫人要见你。”三七说道。 屠飞鸢脚步一顿,孟庄主的夫人要见她?想起上回来时,孟庄主提及屠大海的名字,那副摸不透的神情,一股警惕从心中升起。 阿容见她不走了,便也站定,不肯走了。 三七诧异地道:“屠姑娘为何不走了?” 屠飞鸢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抬起脚步,往里走去。面对三七的疑惑眼神,随口找了个由头:“我最怕见大夫。上次见孟庄主,他说我和阿容都有病,这回见了沐神医,真的断定我们有病可怎么办?” 三七不由笑了:“屠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夫人,是极冷淡的性子,旁人不给诊金,她决不肯开口多说一句的。” “那我便放心了。”屠飞鸢淡淡一笑。 花厅里,孟庄主在主座上,见屠飞鸢来了,目光顿时好不慈爱。旁边,是一名美丽动人的中年妇人,雪肤玉肌,看起来三十出头。只不过,神情有些激动。 “见过孟庄主,见过沐神医。”屠飞鸢拱手一礼。 孟庄主摆手道:“不必客气——” 第56章 “我可以叫你阿鸢吗?”不等孟庄主说完,沐神医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对屠飞鸢说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屠飞鸢不由一愣,心下警惕更多一分,淡淡说道:“凭夫人喜欢。” “快过来,过来坐,叫我看看你。”沐神医掩不住激动,对屠飞鸢招手道。 如果孟庄主夫妇与便宜爹、便宜娘有过节,应当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屠飞鸢心中微松,抬脚走过去,客气地道:“夫人见了我,为何如此激动?不知有什么情由?” “可是吓着你了?”沐神医看着身高仅到下巴的姑娘,执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浑身轻颤起来:“如果,如果你爹是屠大海,你娘是温倩,那我就是你干娘呀!” 屠飞鸢愕然:“干娘?” “想必你是不知的,可我当真没骗你。”沐神医说道,抬手摸上屠飞鸢的脸颊,双眼涌出泪意,“我叫沐秋霞,你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与我情同姐妹。可是,我却没能把这条命还给她……” “这件事的原委,还是我来说吧。”孟庄主见沐神医的情绪激动,而屠飞鸢的眼中已经露出疑色,便接过话道:“屠姑娘,你爹是屠大海,对不对?上次你见了我,没有说实话,可是怕我与你爹有怨?” 屠飞鸢打量着眼下的情形,再否认下去,却是没有必要了,便点头道:“是。” “你心思缜密,是件好事。只不过,我们与你爹娘的交情匪浅,虽然你否认了,却仍然能够断定你的身世。”孟庄主说道,“你生得像你娘,只除了胖了些、黑了些。而你之所以如此黑,还是内子的功劳。” 屠飞鸢顿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沐神医。 “事情是这样的……”孟庄主便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于是我们断定你就是屠大海和温倩的女儿。” 屠飞鸢听罢,眼睛闪了闪。看来,便宜爹、便宜娘的身份地位,不可小觑。 “嘉仪公主为何三番四次害我娘?”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出手狠辣的女人,立刻在屠飞鸢的心中,窜为最危险的人物。 孟庄主语塞一下,神情有些犹豫。这时,沐神医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闻言冷笑一声:“她嫉妒你娘!”便将当年的事,简单道了出来。 原来,屠飞鸢的娘,曾经是嘉仪公主身边的婢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屠大海相识,互生情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因为温倩颇具才华,虽然身为婢女,却也小有名气,由屠大海求娶,也被皇上答应了。亲自做媒,为两人赐婚。 屠大海乃是考上过榜眼的,才学是一等一的,相貌也不差,竟被嘉仪公主也看中了。被一个婢女抢了心仪夫婿,心中极为不满,但因着身份之别,不屑与婢女抢男人。又心有不甘,故此屡屡做动作,对温倩下手。 “你娘怀你的时候,她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几乎隔三差五便要闹上一回。大部分都被屠大人挡了,小部分被我挡了。”沐神医说道,声音里有些恨意,“嘉仪公主极为狠毒,手段层出不穷,稍有懈怠,便被她得了手。夫人那时,身子极差。” 听到这里,屠飞鸢不禁对嘉仪公主生出深深的戒备。 “我爹娘的死,也是她干的?”屠飞鸢不觉握紧了手心说道。 沐神医冷笑一声:“不是她还是谁?证据确凿,她竟有脸不认!厚颜无耻,令人不齿!” “她现在如何?”屠飞鸢又问道。 话音才落,只见沐神医咬了唇,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她毁了人证和无证,大理寺没有立案!” 这个嘉仪公主,真是厉害之极!屠飞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立刻决定,一定不能招惹此人。 诚然,屠大海与温倩是她此生的父母,然而屠飞鸢是异界的灵魂,苦痛磨练都经历过,再不是单纯的少女,对父母的渴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嘉仪公主的仇恨,自然低了一层。 屠飞鸢唯一在乎的,就是爷爷奶奶。但凡对她和爷爷奶奶的安宁日子有威胁,能踢开就踢开,踢不开就绕开。嘉仪公主,显然不是她能踢开的,那么就绕开。 “你爹和你娘把你送出来,又给你下了毒,叫你变成这样,想来是叫你平平静静过日子。这些仇恨,你不要放在心里。”沐神医一时激动,把内心的仇恨带了出来,看着屠飞鸢垂着眼睛,攥着手心的倔强模样,不由后悔起来。 孟庄主也道:“就是。嘉仪公主势力非同小可,又极受宠,等闲人撼动不得。我们同你说这些,并不是叫你去报仇,只是想告诉你……咱们是亲戚,紫霞山庄的葡萄也有你一份,你想吃葡萄,想摘了去卖,都有你一份!” 沐神医听了,也道:“就是,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对了,你今日来,可是取葡萄来了?干娘带你去,有几个品种,吃起来最是香甜,咱们尝尝去。” 话题一下子就歪了,屠飞鸢还有些转不过弯,看着沐神医的热切与亲近,心里也不由得微动。心中暗道,便宜爹、便宜娘,既然蒙受了你们的荫泽,日后你们的仇怨,有机会我一定替你们讨回来。 屠飞鸢跟在沐神医的身后,往外走去。才走出花厅,忽然三七来报:“禀报庄主、夫人,英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来了。” “不见!”沐神医说道,“山庄今日来了贵客,谁来一律不见。” 孟庄主立刻道:“都听夫人的。” 三七便应道:“是。” “会不会不大好?”屠飞鸢说道。 沐神医神色一冷:“怎么不好?阿鸢,你记着,英国公府与公主府来往密切,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家的人,能不理会就不理会。”说完,拉着屠飞鸢的手,往葡萄园里头走去,“好孩子,别担心,出了事,有你干爹背着。”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余光看向孟庄主,但见孟庄主挺了挺胸,一副自豪无比的模样,不禁有些羡慕。这样恩爱的眷侣,不说古代,便在现代也难见。 “庄主,夫人,煜王爷也来了。”谁知才走没几步,三七又过来了。 孟庄主的脚步一顿,脸上顿现愁色:“他怎么来了?” “煜王爷是谁?”屠飞鸢便问道。 沐神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是太子殿下的长子。” “请进来吧!”孟庄主叹了口气,对三七说道。待三七离去,便回过身,对屠飞鸢说道:“太子殿下的人,连我老子也不敢得罪,他要来吃葡萄,我是不敢拒绝的。” 皇帝的年纪已经很老了,眼见着让位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太子虽然私下作风不太好,但是政绩却稳当,继位是没有悬念的。而太子的长子,前来求葡萄,若是拒绝了,少不得在太子面前上眼药。孟庄主自己不怕,却怕连累了老爹。 屠飞鸢还不知孟庄主的来历,闻言奇道:“您……原本是什么人?”昨天敢拒绝武成王,今天敢拒绝英国公府,孟庄主的后台显然很硬气啊! 孟庄主挺了挺胸:“我爹是当朝工部尚书,我们家曾经出过皇后!” “啊!”屠飞鸢听了,立刻肃然起敬,这样的世家,可是了不得。 “说起来,你爹还是我爹的学生呢。”孟庄主忽然开了句玩笑,“你叫我一声干爹,也没叫错。快,叫声干爹听一听。” 他和沐神医此生注定无子嗣,偏偏昔日好友故去,留下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难道不是缘分?见屠飞鸢羞于开口,故意逗她道。 “你快叫。”这时,跟在屠飞鸢身后,一时老老实实的阿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屠飞鸢偏过头,只见阿容微微抿着唇,双眼亮晶晶的,不停咽着口水,哪里不知道他想什么?定是叫她讨好孟庄主,好叫孟庄主请她吃葡萄。很没好气,转头对沐神医和孟庄主道:“他是我捡回来的,没别的爱好,就爱吃东西。昨日庄主还说他有病,我也没给他瞧。” 孟庄主见她不肯叫,虽然有些失望,倒也不难过。只觉得小姑娘腼腆了些,有点认生。思及至此,不再逗她,只对沐神医道:“这孩子,我瞧着不太对头,一会儿你给看看?” “我要吃葡萄。”这时,阿容戳了戳屠飞鸢说道。他还记得昨天吃的葡萄,甘甜甘甜的,眼下站在一片葡萄园里,四下皆是幽幽的清香,只觉得无数馋虫勾着肠子。 屠飞鸢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总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说话不会叫人烦。见孟庄主和沐神医不反对,便道:“你去吧,不许吃多,听见没?好好摘,别扯坏了秧子。” “知道了!”阿容得了话,立时快活地跑开了。在葡萄架子下面,钻过来钻过去,身形煞是灵活。 “煜王爷该到了,咱们去迎一迎。”孟庄主说道。 三人便离了葡萄园,往前院迎去。 一名年轻男子迎面而来,与武成王一般,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身高略矮,体型也不够矫健有力。虽然穿着华丽的服饰,却几乎没有天生的威仪。 “参见煜王爷。”在来人前方几步之外站定了,孟庄主打头行礼。 煜王爷等孟庄主行礼完毕,才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孟庄主,为何我敲门,你说不见客。煜王爷敲门,你就见客?此是何意?”一名身穿大红衣裙,头戴华丽金饰的少女,昂首走过来,脆声说道。 孟庄主抬头看去,面上一改往日的闲适可亲,一派假意地笑道:“自然是因为煜王爷比七小姐身份尊贵了?孟某胆敢拒绝七小姐,却绝不敢拒绝煜王爷。” 一句话,噎得程丽芝说不出话来,却逗得煜王爷哈哈大笑起来:“孟庄主如此不好。” 第57章 “煜王爷,里面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孟庄主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哪里不知煜王爷爱听?谦虚笑了笑,身子一转,请煜王爷入内。 煜王爷便抬脚朝客厅走去,口里问道:“本王昨日看见武成王送了葡萄进宫,才知原来葡萄已经熟了,特来求取些许。” “王爷说笑了。孟某何曾允诺武成王葡萄了?武成王倒是来求过三回,孟某因着葡萄尚不够内子吃用,一直没有答应。”孟庄主说道。 屠飞鸢一听,暗道不好。她与武成王做交易,却没告诉孟庄主。所幸煜王爷听孟庄主否认,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追究。 “带小姐下去休息。”孟庄主转身对一个下人吩咐道。煜王爷不是善茬,程丽芝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出身英国公府,还是避开为妙。 孟庄主一片好心,屠飞鸢心知肚明,便点头道:“好。” “屠姑娘这边请。”下人得了令,便来到屠飞鸢身旁,客气地道。 原是沐神医和孟庄主猜出屠飞鸢的身份后,便对紫霞山庄的下人们吩咐过,见了屠飞鸢务必客客气气的。原也没什么,偏偏程丽芝走过来,给听见了,狐疑扭头过来:“你说这个丑八怪姓什么?”尾音一扬,定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姓屠,怎么了?屠飞鸢心中诧异,却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向孟庄主。 程丽芝又走近一步:“你是不是姓屠?哪个屠?”盯着屠飞鸢,漂亮的脸蛋儿有些狞起来,“回话!” 屠飞鸢方才听沐神医说过,英国公府与嘉仪公主府是一个鼻孔出气。既然嘉仪公主与便宜爹、便宜娘有怨,想来英国公府也是如此。只是,竟同仇敌忾到这个地步?在便宜爹和便宜娘丧身火海十三年后,他们听见“屠”姓,仍旧如此大的反应? “我的干女儿姓什么,关程小姐什么事?”沐神医把屠飞鸢拉到身后,冷冷说道。 程丽芝不依不饶,指着屠飞鸢道:“原来这个丑八怪是沐神医的干女儿?她为什么不回答本小姐的话?沐神医如此护着她,看来,她果真姓那个‘屠’了?”朝后一挥手,“来人!把这个丑八怪给我绑了!” “谁也不许动!”沐神医喝道,“在我紫霞山庄,谁也不能动她!” 孟庄主神色微凛,走到沐神医的身前,挡住沐神医的半边身子,冷言说道:“来者都是客,程小姐如此,不太好吧?” “哼,姓屠的人,本小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程丽芝的眼中,满是戾气,扭头对身后的下人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把那个丑八怪绑了!” “敢问这位英国公府的小姐,不知我是杀你爹了,还是砍你娘了?抢你男人了,还是打你娃儿了?”屠飞鸢冷冷地道,“你指出一条来,要是我做过,你绑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若是我没做过,还请闭上你的嘴!” 虽然料想过,与嘉仪公主府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英国公府,遇见与便宜爹、便宜娘相干的人,没有好脸色。只没想到,竟跋扈至此?单单因为一个姓,就喊打喊杀?瞧着程丽芝的神态,似乎不止屠姓,屠姓什么的,但凡音节相似,都要打杀了去。这番做派,直是令屠飞鸢有些作呕。 “你胡说什么?”程丽芝今年十五岁,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纵使往日跋扈一些,但也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什么抢男人、打孩子,这都是什么?立时羞恼起来,粉面带怒:“来人,先给我撕了这个丑八怪的嘴!” “英国公府真是好大的威风!”孟庄主抬起手臂,拦住程丽芝指使过来的下人,“这里是紫霞山庄,孟某的地盘,谁敢撒野,休怪孟某翻脸,明日便进宫告御状!” 煜王爷见状,清了清嗓子,说道:“孟庄主休要生气。不就是一个野丫头吗?程小姐既然要人,孟庄主便给了就是。”说完,又对程丽芝说道:“程小姐休要生气,她不过路边沟里的泥巴一样的东西,怎么值得程小姐这样玫瑰花儿一样的人物动怒呢?” 程丽芝听罢,面上怒气消减,转而有些娇羞起来:“非是本小姐动怒,而是这丑八怪实在气人,本小姐要绑她,她竟然不乖乖过来叫本小姐绑!难怪公主如此厌恶屠家人,果真是骨子里就流着不知尊卑的下等人血液!” 说着,口吻愈发鄙夷起来,仿佛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要脏了她的眼,污了她的口。 “住口!”沐神医闻言,勃然大怒,冰雪般寒冷的声音响起,“屠姑娘是我紫霞山庄的客人,程小姐不爱看,便滚出去!” “你说什么?你叫我滚?”程丽芝瞪大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神医。 沐神医冷冷道:“好走不送!” 孟庄主握住沐神医的手,下巴昂了起来:“程小姐,请吧。”哪怕沐神医做得不合适,对于爱妻的一言一行,孟庄主也都是全然支持。 程丽芝气得脸上涨红,扭头对煜王爷叫道:“王爷!” 程丽芝正值花龄,貌美娇俏,兼之身份高贵,年轻男子见了总忍不住怜惜一番。否则,被孟庄主拒之门外的程丽芝,是进不来紫霞山庄的。是煜王爷惜花,将她带了进来。 此时见得美人儿气得眼睛都红了,便对孟庄主道:“孟庄主,本王知道你与沐神医多年无子,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此女貌丑无盐,粗鄙顽劣,实在不配你二人疼爱。不如交给程小姐,改日本王送你们一个更好的。” “不必――”沐神医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才冷冷吐出两个字,便被孟庄主打断了。只听孟庄主呵呵一笑,说道:“王爷可是来取葡萄的?不知王爷要取多少?” 一句话落,煜王爷和程丽芝纷纷闭上口,如同被掐住七寸的蛇,再不敢说什么了。 紫霞山庄的葡萄,历年来,难求如登天。今年,不知武成王使了什么绝招,早早得了二十斤葡萄。被人看去,惹了不知多少眼红。然而,每年的惯例,谁凭真本事求来葡萄,谁就吃着。旁人要吃就去求,吃不到也不许碎嘴。 煜王爷虽然是太子殿下的长子,然而才学品行都不是最出众的,眼看着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为帝,下一任太子的人选就要落下,便殷勤出行,亲自来求了。 至于程丽芝,则是英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年纪最小,性子和当年的嘉仪公主又很像,故此颇受宠爱。此次前来,便是打定主意摘上两百斤葡萄回去的。一百斤自家吃,一百斤送去嘉仪公主府上。 不成想,才一进门,便遭了孟庄主和沐神医的不待见,还是借了煜王爷的光,才能进得门来。在紫霞山庄,倘若惹孟庄主不高兴了,还可以求沐神医。而沐神医不高兴了,求谁也没有用。 闻听孟庄主拿葡萄来说,二人均不敢再多言,他们是来求葡萄的,若是空手回去,少不得惹了笑话。 煜王爷不敢再劝,只笑道:“本王取一百斤回去。” 程丽芝开口想说两百斤,听闻煜王爷才开口一百斤,不由得语塞。 孟庄主趁她张口未语之际,张口说道:“既然程小姐并不稀罕孟某的葡萄,便请回吧。三七,送客。” “不是――”程丽芝开口还想辩驳,谁知,根本没有给她再开口的空当。 只见三七伶俐地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小姐,请。” 程丽芝不禁变了脸色,咬着嘴唇,眸子扫过孟庄主和沐神医,冷哼一声,甩袖走了。紫霞山庄害她三番四次在煜王爷面前丢脸,这个仇,她记下了! 孟庄主不以为意,一个小小女娃儿,能代表英国公府不成?即便能代表,英国公府想要对紫霞山庄不利,也要看看满京的官员愿不愿意。 沐神医甚至冷冷说了一句:“谁招她了,她收拾谁去。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无非是嘉仪公主,将这份仇恨传播种植下去。否则,那件事过去了十三年,屠大海和温倩皆命丧火海,谁还记得?可恨嘉仪公主心肠歹毒,害了恩人一家还不够,如今竟连姓屠的都不放过!沐神医忍不住咬牙,若屠侍郎和温倩没有死,哪里轮着他们得势呢? 才没走远的程丽芝,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顿,随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爷,这边请。”孟庄主做了个手势。 煜王爷假惺惺地道:“孟庄主休要动气,程小姐年纪小,难免气盛了一些。待本王回京,与她分说一番,她必然不会与你记恨。” 言外之意,便是他如果不与程丽芝分说一番,程丽芝必要记恨紫霞山庄的。又或者,他分说的意思反了,程丽芝说不得更加记恨紫霞山庄。 孟庄主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煜王爷想多要些葡萄,然而煜王爷既然没有明说,他也只装作听不懂,呵呵笑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煜王爷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未免有些不满。然而却也无法,这些年来,谁都知道紫霞山庄的规矩。随着孟庄主的引导,往葡萄园的入口走去:“今年培育出什么优良品种?不妨带给本王瞧瞧?” “有是有,只不过并不太好。”孟庄主说道,“内子今年疲于奔波宫中,为圣上与各宫娘娘诊脉,孟某也无暇照顾这些东西。下人不得要领,得了我的嘱咐,也没有做成,俱是酸涩无比,口感极差。” 煜王爷听到这里,便有些不高兴:“孟庄主可是怕本王索要的太多?否则为何本王每问一句,孟庄主便说出如此扫兴的话?” “王爷若不相信,那么孟某带着王爷,一株一株尝过去便是了!”孟庄主拍着胸脯说道,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第58章 煜王爷假意哼笑两声:“好,那本王便一株一株尝过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孟庄主带着煜王爷往葡萄园的方向行去,沐神医则带着屠飞鸢往内院行去。分开一段路程,屠飞鸢只见四下没有外人,便低声说道:“夫人,我今日是不是给山庄闯祸了?” “没有的事。”沐神医否认道。 屠飞鸢自认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占人便宜,也从不欠人什么。然而,面对待她真诚却不求回报的孟庄主夫妇,不由得心下有愧。将昨日如何与武成王交谈,如何将葡萄分给他一半的事,对沐神医道来:“若非我多事,今日便不会有煜王爷和程小姐的刁难了。” “你这孩子,心思竟如此细腻。”沐神医说着,声音有些怜爱,“你以为,如果没有你分给武成王葡萄,煜王爷便不会找来了?紫霞山庄的葡萄,这些年来一直名声在外,什么时候成熟,他们比我们知道得还早。一早惦记上了,都牟着劲儿来要呢。” “至于英国公府的人,哼,他们亲近嘉仪公主,便是我的仇人!这些年来,谁家都曾领走过葡萄,唯独嘉仪公主府上和英国公府上,一粒葡萄籽儿都不曾带出去过!”沐神医冷笑说道。 屠飞鸢心知,今日有孟庄主和沐神医的回护,全都是看在便宜爹、便宜娘的份上。与她本人,却是没什么干系。心里对这份情谊,只觉承担不起。才要开口,让他们对她寻常一些,蓦地听见一阵呼喝声响起。 “站住!”是煜王爷的侍卫的声音。 “哎呀!慢着!别踩坏了我的葡萄!”痛心疾首的声音,是孟庄主发出来的。 随即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有架子倒了撞在地上的声音,有水缸被打破的脆裂声,有噗通落地的声音,有高高低低的受伤惊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吃惊回头。 只见一道青灰色身影闪过,屠飞鸢只觉背后微沉,扭头一看,只见阿容跑过来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漆黑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眨着懊恼,还有浓浓的厌烦。 “阿容?怎么了?”屠飞鸢拧眉问道。 阿容瞳孔微缩,闪过一道惧色。目光直直,越过屠飞鸢看向前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屠飞鸢转回头,但见走近过来的一行人,打头正是煜王爷,双眸盯着阿容的脸,眼中闪动着惊喜:“来人!快!捉住他!本王重赏!” “哎呀!我的葡萄呀!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孟庄主随后赶来,满脸心痛地道。 煜王爷头也不回,目光紧紧盯着阿容:“等我捉住此人,再来与庄主解释!” 一行侍卫呼啦啦涌过来,朝阿容抓过来。阿容躲在屠飞鸢的身后,抓着她的衣角,说道:“他们是坏人,要抓我!” “快闪开,休要挡着本王抓人!”煜王爷好不威风地道。 沐神医就站在屠飞鸢的身边,对阿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阿容是屠飞鸢带来的,便道:“王爷要抓人,也要说明一声,究竟这人是什么来历?” “他是太子殿下养在别院的斗兽宠侍,前不久逃跑了,太子殿下一直在找他!”煜王爷说道,眼见侍卫们分成两拨,朝阿容围过去,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本王在紫霞山庄发现了他!” 太子对这个宠侍的宠爱,非同一般。因着他的走失,所有宠侍都被狠狠责罚一通。还有几名罪魁祸首,被太子命人扒光衣服,丢进油锅里活活烹死。 倘若抓住这个宠侍送给太子殿下,绝对要比献出一百斤葡萄好上一百倍!煜王爷舔着嘴唇,仿佛预见太子殿下高兴地夸赞他的场景,眼中贪婪激动更甚。 “松手!”屠飞鸢听了煜王爷的话,立刻往一边让开。谁知,阿容抓着她的衣角,就是不松开。屠飞鸢冷下脸,用力拨他的手。 落在煜王爷的眼中,不由得露出狐疑:“你同太子殿下的宠侍,是何干系?难道是你把他藏起来的?”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寒光。 “回王爷的话,民女同此人并无干系。”屠飞鸢说着,将阿容撇开,站到路旁,以示并无瓜葛。 煜王爷点了点头,眼中寒光散去,激动与兴奋再度露出来:“快抓住他!” 阿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路中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不敢相信,颇为委屈地看向屠飞鸢。只见屠飞鸢垂眼站在路旁,半分没有上前援助的意思,眼中的委屈更浓了。再见两行侍卫带着刀剑朝这边逼近,抿了抿唇,眼中露出小兽般的敌意与警示,喉中低低溢出一声,纤细的身形一跃,如电一般在侍卫当中穿过。 “别让他逃出去了!围住!”煜王爷焦急指挥道。 阿容虽然身形瘦弱,却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断一个侍卫的手。如一颗能量庞大的炮弹一般,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很快甩下一半的人,眼见就要突围。 “放箭!”眼见阿容就要冲出去,煜王爷高声喊道:“他愈合力惊人,只要死不了,本王依旧重赏!” 屠飞鸢握起拳头,嘴唇抿了起来。便在这时,侍卫取了弓箭,朝阿容射去。阿容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人,身形一跃,突围而出。 “守住山庄大门!”煜王爷见这种情况下,阿容还是突围,气得高声叫道,“快放箭!” “嗖!嗖!”一根根箭支,飞快射了出去,擦着阿容的周围飞过。 阿容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一转,飞快朝葡萄园的方向跑去。煜王爷便指挥着侍卫们,一半人手去追,少半人手继续放箭。 “不可放箭!我的葡萄!别伤了我的葡萄!”孟庄主这回当真是心疼得滴血了。眼见少年扑向葡萄园,一行侍卫们也不带顾忌,呼啦啦穿过,也不知扯坏了多少植株,直是心疼得大叫起来。 阿容的身形单薄,一头扎进葡萄园,很快便看不见了。侍卫们随后去追,脖子下方都被葡萄秧苗遮挡住,只露出来一颗颗头颅,直直向前方涌动着,勉强看得出阿容的方位。 “我的葡萄!我的葡萄呀!王爷,叫你的侍卫仔细些!”孟庄主看着被侍卫们冲得七零八落的葡萄,直是心疼得脸色都变了。 煜王爷一把推开他:“本王会赔偿你的!” 站在葡萄园的入口处,双眼紧紧盯着侍卫们涌动的方向,神情紧张而激动。渐渐的,侍卫们涌进葡萄园的深处,渐渐连脑袋也看不清了,只有一片片植株左右摇动着,无声控诉着粗鲁的侵入者。 孟庄主即便再心疼,也知道大势已去,眉头拧成了铁疙瘩,深深叹了口气:“唉!” 渐渐的,植株晃动的痕迹也看不清楚了,煜王爷拧起眉头,脸上一片阴鹜。 屠飞鸢的目光看向葡萄园里面,嘴唇抿得紧紧。身旁,沐神医侧目打量着她,神情带了疑惑和不解。 约莫半刻钟后,几名侍卫从葡萄园里返回,煜王爷怒道:“人呢?” 一名侍卫禀报道:“回王爷的话,那小子贼机灵,径直穿过葡萄园,朝后面的山上跑去了。” 煜王爷顿时怒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跟本王去追!”一时间,连葡萄也顾不得要了,带着返回来的几名侍卫,大步朝外走去。 “王爷慢走,孟某就不送了!”孟庄主说完一声,便叫上山庄里的下人,钻进葡萄园里头,赶忙收拾被踩坏拉断的秧苗,以及损毁的果串儿。 沐神医没有跟去,此时转过身来,看向屠飞鸢,疑惑地道:“那个小子,不是你带来的么?”为何煜王爷抓人时,她撇得一干二净,根本不认得的样子? 屠飞鸢抬眼迎上沐神医的怀疑目光,声音平淡无波:“我认得他又如何?难道能阻住煜王爷不抓他?既然并无用处,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沐神医愕然,只觉得仿佛不认识面前的小姑娘了:“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屠飞鸢淡淡说道,“我不知道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我只知道是爷爷奶奶把我养大。我不能有事,也不能带累爷爷奶奶有事。”说完,不再看沐神医带有震惊、怀疑的目光,转身走了。 离开紫霞山庄,屠飞鸢急忙往葡萄园后面的那座山上爬去。但见许多草丛灌木,都被踩踏得凌乱,不少树干上还有箭支擦过的痕迹,不由得心里发紧。 阿容身手机灵,心眼又贼,应该逃过了吧?她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顺着大肆踩踏的痕迹摸去,直到看见一滩滩的血迹,不由得心中一揪。加快脚步,顺着痕迹找过去,却在一处凹陷处失去了线索。 “阿容?阿容?”屠飞鸢小声呼唤道。 她之前告诉他,叫他往小杨村跑,又怕那种情形下,阿容慌乱悟错了意思,便先来到他逃跑的路上,看看能否发现他的踪迹。 但见山上没发现他的踪迹,又谨慎在四周观察一圈,但见四下无人,便知煜王爷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叫上了侍卫,追着阿容去了。心中一松,飞快地下了山。 她的确不想管阿容来着。就如同她对沐神医说的那般,她同他又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何必为了他,就把自己置入危险当中?然而完全弃他不顾,又有些不忍。 那个臭小子,虽然常常惹人生气,但是任劳任怨,还是很靠得住的。若说缺点,也只有一个吃得多。但这也不算缺点,他会打猎,能养活自己。因此心念一动,给他指了一个法子,叫他从山上跑,到小杨村找阿月。他身形灵敏,料得侍卫们难追上他。而阿月虽然嘴巴坏,心眼倒不错,想必会帮衬一把。 第59章 屠飞鸢下了山,一路往小杨村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不多时,来到阿月家:“阿月?阿月在家吗?” “来了!”院子里头传来一声,不多久,阿月走了出来。蓬头垢面,双眼红肿,哭了不知多久的模样。一只脚趿着破旧的鞋子,一只脚赤着踩在地上,露出伤痕累累,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肌肤。 “你又来干什么?”打开门,见是屠飞鸢,阿月没好气地说道。 屠飞鸢见到她这个模样,心中一凉:“我家狗蛋来找你没有?”昨天才给阿容改了名儿,阿月是不知道的,故此屠飞鸢便说出他以前的名字。 阿月听到“狗蛋”两个字,面上一动,随即有些恼了起来:“他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得他!”说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屠飞鸢站在门外,心渐渐沉了下去。阿容没有来……眼前浮现在山上看见的几滩血迹,心中一揪。在紫霞山庄,阿容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的委屈,此刻像是密密的针芒,在屠飞鸢的心上扎了下去。 “怎么?他不见了吗?”忽然,门又打开了,阿月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被她捋巴捋巴,绑在了脑袋后面,露出一张原本清秀,但是乌糟糟的看不出漂亮的脸蛋:“怎么?你把人欺负走了?不跟你了?” 屠飞鸢抿了抿唇:“你真没见过他?” 阿月奇怪地道:“没有。你怎么认为他会来找我?” “没事。”屠飞鸢说罢,转身便走,“你回去吧。” 阿月在身后看了她两眼,渐渐露出愤然的神情,转身迈进门,狠狠关上。 “砰!”的一声,震在屠飞鸢的心头。 阿容贼精,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被抓走。折身回去,又往山上找去。他受了伤,也许躲在哪里了。上回从小杨村进山的时候,阿月指了一条小路,说不定阿容就在这条路上。屠飞鸢心想,一路走过去,没多久,果然发现了阿容的踪迹。 一处凹谷里,阿容歪在里头,身子蜷缩起来,用杂草掩盖住。若非屠飞鸢找得仔细,都发现不了他。 “终于找到你了!”见他没有被抓走,屠飞鸢心中一松,“哪里受伤了?你还好吗?” 阿容听见是她,拨开盖在身上的杂草,嘴巴撅起,漆黑的眼睛里面,又委屈又埋怨:“你怎么才来?” “我不是叫你去找阿月?我怎么知道你藏这里?”屠飞鸢没好气地道,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我差点就以为你被抓走了,不想找你了!” “痛!”忽然,阿容低低叫了一声,漆黑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屠飞鸢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大腿上钉着一根箭支,食指粗的箭支穿透了他的大腿,四周衣裳都被染红了,不由得眼皮狠狠一跳:“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阿容咬着嘴唇,喉咙里溢出低呜声,漆黑秀美的眉头拧了起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屠飞鸢。 屠飞鸢被他腿上的那根箭支骇到了,不敢扶着他走,拧起眉头,想着法子。 这根箭支通体由精钢打造,箭头、箭身、翎羽,都是精钢铸造而成。想从中间掰断,是不可能的了。而这根箭支插的地方,正是血管密布之处。屠飞鸢不敢动,唯恐伤到大动脉,阿容就是死路一条了了。 “痛!”阿容娇娇地说道,咬起嘴唇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屠飞鸢。 “忍着!”屠飞鸢瞪他一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往紫霞山庄走去。事到如今,也只能回紫霞山庄了。只希望煜王爷没有折回去,否则……屠飞鸢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阿容的命就那么差,她也没法子。 事情确实就如同屠飞鸢所料,煜王爷带人捉不到阿容,便折回了紫霞山庄。 “太子殿下的宠侍为何会在紫霞山庄?”煜王爷沉着脸喝道。 孟庄主一脸无辜地道:“王爷,我都不认得他是谁?” “哼,你少糊弄本王!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叫他在你的葡萄园里采葡萄吃?”煜王爷问道。 孟庄主一听,脸上顿时变了,痛心疾首地道:“王爷,我要当真认得他,在他踏坏了我这么多葡萄后,必要剥了他的皮,怎么可能还隐瞒他的下落?我是当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我这紫霞山庄,几面都是围墙,唯独一面是山,若是他从山那边悄悄溜进来的,我的葡萄庄园这么大,也不是不可能?” 煜王爷听罢,不禁有些信了,脸上更加阴沉。 “可怜我的葡萄园,今日闹了这一出,踩坏了至少七八百株,碰坏了葡萄无数!”孟庄主哭丧着脸,“我的心呐,真是痛!痛极了!” 煜王爷开始尴尬起来,踟蹰了一下,说道:“孟庄主培育葡萄的技巧高超,日后好好爱惜,必能培养回来。” 满京的文武,包括他老子、他老子的老子,可都等着吃葡萄哪!若给他们知道,这满庄园的葡萄,都被他给弄坏了……想到这里,煜王爷的脸上有些退意:“本王想起还有事,就先回了。至于葡萄,庄主何时有空,派人送到本王府上即可。”说完,便转过身,带着侍卫们走了。任凭孟庄主在身后喊得多急,都不肯停下脚步。 太子殿下的宠侍,他见过几回,是个机灵又贼精的,想必就如孟庄主所说,是从山上爬下去的。此时,定然躲在山上的某个角落。出了紫霞山庄,便叫侍卫们继续搜寻起来。 屠飞鸢抱着阿容往紫霞山庄行来,远远就看见煜王爷一行,连忙躲了起来。等人都过去了,才从灌木丛后出来,往紫霞山庄行去。 阿容已经有些半昏迷了,脑袋歪在屠飞鸢的肩膀上,柔软的嘴唇不时蹭到屠飞鸢的颈窝,痒痒的。屠飞鸢双手抱着他,脚尖踢了踢紫霞山庄的大门。 不多时,三七打开门,见是屠飞鸢,不由得一愣。 “先让我进去。”屠飞鸢低声说道。 三七犹豫了一下,让屠飞鸢进来。 “带我去见庄主和夫人。”屠飞鸢说道。 三七看了看屠飞鸢怀里的阿容,犹豫一下,道:“跟我来。” 内院,孟庄主和沐神医终于送走煜王爷,俱都是叹了口气。 “希望她没有辜负我们的信任。”沐神医说道。 屠飞鸢走后,两人思忖半天,终觉得她应当不会那样绝情。因此,替她打了幌子。 孟庄主笑道:“必然不会的。”说罢,转手从桌边提了串葡萄,用帕子包着,剥了皮喂给沐神医,“夫人吃葡萄,消消气。” 沐神医垂首张口含了,但觉微酸,不由得蹙眉:“他们今天究竟踩坏了多少株?” “不管他们踩坏了多少,反正都是要给他们吃的,夫人不必挂心。”孟庄主又剥了一粒喂过去,“今天下午,我就让三七带人摘葡萄。踩坏的那些,统统摘下来,连夜送往京中。” 沐神医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冰雪般清冷的容颜,直如雪颠之上的莲花盛开,美得惊人。孟庄主与沐神医结为夫妇多年,也鲜少见到这样动人的笑容,不由得看呆了。 沐神医推了推他:“都送给谁?” 孟庄主奸笑一声:“今年谁都送,嘉仪公主府也送。最烂的两筐,就送去嘉仪公主府和英国公府。叫他们尝尝,男人臭脚丫子踩过的葡萄,是什么滋味儿?” 夫妻二人说着话,不多时,三七走了进来:“庄主,夫人,屠姑娘来了。” 孟庄主连忙站起来:“请进来。” 不多时,屠飞鸢抱着阿容走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声音微哑:“恳请沐神医救他一命。” 阿容瘦弱的身形躺在屠飞鸢的臂弯中,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微微发白。虽然半昏迷中,漆黑秀美的眉头却拧起,带着痛苦之色。他的身上,几处被划破的口子,而左边大腿之上,则钉着一根箭支,穿透而出,血液染红了周边的衣裳。 “这是怎么回事?”孟庄主不由得讶道,抬起头看向屠飞鸢。她说不认得阿容,让阿容独自跑了,却在煜王爷走后,把人抱了回来?她果真不是那种薄情之人! “他躲开了煜王爷的侍卫,被我找到了。”屠飞鸢简言带过,看向沐神医:“请沐神医出手相救。所差诊金,三日之内我会送来。” “这孩子,说得什么话?我们怎会收你的诊金?”孟庄主赶忙接过阿容,“给我吧。” 屠飞鸢抱着阿容走了一路,胳膊早就酸的不行,便没矫情,给孟庄主接了过去。这一垂下来,顿觉两条胳膊都要断了似的。 本来,如果阿容的腿上不是这样严重的伤,她还可以背着他。偏偏他伤得严重,她只得这样小心翼翼地抱了,免得引起大出血。此时胳膊动一动,便如同千百根针在扎。 沐神医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瞥了屠飞鸢一眼,转身往里面走去:“跟我来吧。” “我帮不上忙,就不进去了。”屠飞鸢脚下没动。她胳膊难受得要命,简直要废了似的。若是进去了,连递个东西只怕都做不到。未免添乱,索性不进去了。 谁知这时阿容醒了,睁眼见到孟庄主,一个激灵,立刻挣扎起来。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戒备,一如当初睁眼,第一次看见屠飞鸢的时候。 “阿容,你乖乖别动,沐神医给你拔箭。”屠飞鸢见阿容挣扎,忙对他说道。 阿容挣扎的动作停下来,越过孟庄主的肩膀,看到屠飞鸢后,眼中的戒备与不安减去一些。渐渐的,委屈与依赖浮现在他的眼中。 屠飞鸢抽了抽嘴角,才要开口叫他老老实实的,蓦地只听沐神医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也一起进来吧。看着他,别叫他乱动。” 第60章 屠飞鸢顿了顿,抬脚跟了进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放上来。”沐神医挽袖净手,眼神往床上一瞥,示意孟庄主道。 孟庄主便将阿容轻轻放在床上,而后取了剪刀,利落地剪开箭支周围的衣物。 沐神医打开柜子,取出药箱,拿出纱布、止血药、银针、鱼肠线等物,在案上依次摆好,然后走过来,俯身打量阿容的伤势。未几,略略点头:“他倒是命好,这箭支险险避开了主要血管,否则早就失血而亡了。” 阿容卧在床上,听见沐神医的诊断,因着伤痛与疲乏而略有些失神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抬起手,抓过屠飞鸢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屠飞鸢低了头:“做什么?” “摸摸我的脸。”阿容低低说道。薄薄的唇失去了鲜艳的光彩,脸颊有些苍白,看起来疲惫虚弱,格外惹人怜惜。 屠飞鸢便摸了摸他的脸,低低地道:“乖乖的,不要怕。” 沐神医抬起头来,看了屠飞鸢一眼,又将目光下移,落在屠飞鸢的手上。随后收回视线,直起腰身对孟庄主道:“去把我们绞葡萄架子的大钳子拿来。” 孟庄主应声出去:“哎!” “过来,我给你看看胳膊。”沐神医对屠飞鸢招了招手。 原本她见屠飞鸢对阿容薄情,心里很是失望。然而当屠飞鸢抱着阿容回来,脸上满是汗水时,不由明白,她误会了她。屠飞鸢一路抱着阿容走来,累得都发抖,却还照顾阿容的心情,摸着他的脸安抚他。这样一个细心温柔的女孩子,沐神医忍不住心中怜惜。 “我没事。”屠飞鸢惊讶地抬头,随后摇了摇。 沐神医道:“过来我给你扎几下。否则,这几****的手臂别想抬起来了。” 屠飞鸢不禁有些诧异,顿了顿道:“我先前对您说的话,全都是肺腑之言。” 煜王爷带人去追阿容时,她的自保论?沐神医不由一脸微笑,取了两根银针,向她走过去:“你何必嘴硬呢?” 如果她真的心硬如铁,就不会抱着阿容回来。 阿容被煜王爷派人追拿,跑了也不知多远,她不仅找到了他,还将他一路抱了回来。沐神医微微侧眼,看着阿容双眸半闭,把脸颊埋在屠飞鸢的手心里,嘴角笑意更深。若屠飞鸢是个冷硬无情的人,阿容绝不会如此依赖她。 屠飞鸢有些摸不着头脑,沐神医为何对她露出这样慈爱的神情?然而沐神医肯给她看胳膊,她求之不得,便道:“多谢沐神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孟庄主回来时,沐神医正好给屠飞鸢下针完毕。 “何时给那孩子除箭?”孟庄主问道。 沐神医收了银针,又净了手,走到床边,看了看阿容的伤势,道:“从这里剪断。” 孟庄主的手里提着一只两尺余长的形状怪异的大剪刀,按照沐神医的指示,准备下剪子。屠飞鸢看着这一幕,惊讶不已:“这箭支乃是精钢所造,也能剪断?” “能的。”孟庄主说道,剪刀钳住箭支,用力一握。只听一声“嘎嘣”,箭支顿被绞断,半截尾羽掉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 屠飞鸢微微瞪大眼睛,这样也行?不由偏头看向阿容,暗暗感慨,他的命倒是好。 “阿鸢不知,这本是我打葡萄架子时,特意请了铁匠打造。”孟庄主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箭支。 葡萄生长到一定高度,便需要架子供它们攀附。孟庄主本来用竹竿搭建,后来葡萄品种越栽越多,每年都有沤了的竹竿需要替换、补足,便索性向京中申请了铁条,替换下竹竿。因着铁条更加坚固,想要拆换却艰难了,孟庄主便又请铁匠打造了一把特制剪子来用。 沐神医走到床边,准备为阿容拔箭。才一触到他的腿,蓦地阿容的腿一抖。沐神医抬头,对屠飞鸢道:“你抱着他的腿,别叫他乱动。” 这间屋子里,阿容最依赖信任的人便是屠飞鸢。被屠飞鸢抱住腿,嘴巴便撅了起来:“痛。” “叫你不小心?”屠飞鸢凶他道,“忍着!不许动!” 阿容的眼中便涌出一股委屈,随即抿起唇,忍住不说话了。 “我要拔了。”沐神医垂眼专注在箭支上,握住箭头,顺着伤口的方向用力一拔!顿时,鲜血便涌了出来,沐神医丢掉箭头,拿了纱布与止血药,动作熟练地给阿容包扎上。 屠飞鸢抱着阿容的腿,只见他疼得浑身发抖,心里十分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好了,包上就好了。” “痛。”阿容仰起眼睛,撅起嘴说道。 屠飞鸢却一点儿也舍不得骂他了。他才是个孩子,吃了惊吓,又受了伤,却连大声痛叫都没有,一路上也不曾抱怨,只撒娇地道两句痛,算什么呢?软声哄道:“很快就不痛了,你再忍一忍。” 孟庄主和沐神医听她语气温柔,皆是满眼含笑,孟庄主不禁点头道:“阿鸢是个好孩子。” 两人夫妻多年,默契有加,沐神医见孟庄主如此,也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这几日便让他住在这里吧,若伤势有变,也方便看顾。” 屠飞鸢点头说道:“那便多谢沐神医了。” “我不要!”谁知,本来双眸半闭的阿容,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说道:“我要回家!” 家?哪儿是他家?若阿容没有受伤,屠飞鸢说不定奚落他一番。然而此时,却只好说道:“你乖乖的,等伤势稳定下来,我就带你回家。” “不,我要回家。”谁知阿容固执说道。 “家里有什么好的?”屠飞鸢瞪起眼睛说道。才一说完,蓦地想到一件事,“你还惦记着家里的羊肉呢?” 阿容顿了顿,点头道:“嗯!” “满脑子想什么呢!”屠飞鸢的眼皮抽了抽,训斥道:“老老实实养伤,养好了带你回家。” 阿容顿时急了,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你是不是想把肉偷偷吃完?” “谁稀罕那点儿肉?”屠飞鸢闻言,气得忍不住叫出来,指着他的脑门子道:“也就是你,没出息透了!命都不要,就惦记着那点儿肉?既然如此,那就回家!我可告诉你,若被煜王爷发现你的行踪,我再不会管你的!” 阿容丝毫不惧,眼神坚定地道:“回家!” “回!回!回!”屠飞鸢一连说了三次,才转过身来,对孟庄主说道:“庄主,夫人,那我们就先回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相视一眼,纷纷没有阻拦。只不过,看向两人的眼神略见奇特。 “我给你准备些药丸,如果他发热,就给他吃下去。还有一些止血药,每日两换。这些纱布都是干净的,你也带回去吧。”沐神医收拾了一包东西,递给屠飞鸢:“我叫三七跟你们回去。如果有事,随时叫他回来禀我们。” 屠飞鸢想了想,抬头拒绝了:“多谢庄主和夫人的好意。只不过,让三七住在我家,不太方便。”家里只有两间屋子能住人,一间是屠飞鸢从前住的,窄窄的一张小床,已经睡了阿容。还有一间,是爷爷奶奶住的,如今屠飞鸢也挤在一张床上,已是再也挤不下了。 孟庄主不明白屠飞鸢为何拒绝,但他知道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便没再坚持,只道:“那就让三七送你们回家吧。” 阿容受了伤,不能一路走回去。屠飞鸢是个女孩子,也没有力气抱他回去。山庄里有马车,孟庄主又提议道:“你今日来,可是取葡萄来了?要多少?我叫下人去剪。” 屠飞鸢顿时想起今天的来意,便道:“三十斤即可。” 这次酿酒,主要是练手,找找从前的感觉,不一定非要许多材料。 “好,我叫下人去剪。”孟庄主说道,才走出一步,又回过身问道:“还要昨日那种吗?” 屠飞鸢想了想,说道:“皮儿薄一些即可,别的没什么讲究。” 孟庄主点了点头,走出去吩咐下人去了。不多久,转脚走回来,笑着问道:“昨日只顾着与你谈论无籽葡萄,却不知道,你要这许多葡萄做什么?定然不是为了卖吧?” 屠飞鸢笑了笑,道:“我要酿酒。” “什么?”沐神医闻言,惊讶地看过来:“葡萄能酿酒?” 屠飞鸢点了点头,目光在沐神医冰肌玉骨般的肌肤上扫了一眼,说道:“葡萄不仅能酿酒,所酿造出来的酒,还有养颜的功效。” 沐神医听罢,不由得摸了摸脸:“竟有这样的事情?” “有的。等我酿造出来,请夫人品尝。”屠飞鸢干脆地道,“不需太久,二十来日即可。” 沐神医便笑道:“那我便等着了。” 屠飞鸢偏头看向床上,只见阿容双眸半闭,昏昏沉沉似睡过去,便低声问道:“夫人,他每顿饭吃得极多,全然超出常人的食量。我不明白,他的肚皮,怎么容得下那许多食物?” “我给他瞧瞧。”沐神医说着,轻手轻脚走过去,伸出三指搭在阿容的手腕上。 阿容惊醒,抬眼见是沐神医,转头又见屠飞鸢就在旁边,眨了眨眼,没有动。 沐神医的手指搭在阿容腕上,诊了片刻,又俯身下去检查少年的眼睛。少年顿时受了惊,抬手便去推沐神医。他的力气大,倘若沐神医被他推中,少不得跌一跤。屠飞鸢眼疾手快,拦住少年的手:“叫夫人给你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病,你别动!” 阿容听到屠飞鸢如此说,便不动了,只不过身子绷紧,如上紧的弓弦。屠飞鸢怕他伤到沐神医,便捉了他的手腕,握在手里不让他动。 沐神医检查了阿容的眼底,眉梢微微蹙起,又伸出手朝阿容的脖子底下探去。随即,眉头拧得更明显了。再次伸手,按在少年的胸腹之间检查起来。 第61章 “他没有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沐神医直起腰来,肯定地道。 屠飞鸢一怔:“怎么可能?”见沐神医的神色有些不快,连忙说道:“我并非不相信夫人的医术。而是,他实在古怪。他一顿饭吃四五斤肉,肚皮都不带硬的,而且竟然没有吃饱。我瞧着,他一顿饭甚至能吃七八斤,甚至更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多?”沐神医愣了一下。立刻俯下身,再次检查起来。 这一回,沐神医检查的速度慢了一倍。然而,检查的结果仍旧是什么病也没有。 “这却是奇怪。”孟庄主走过来,站在床头,俯视阿容瘦小的身形,“那****见他眼底发蓝,又削瘦,还以为他得的是巨食症。” “不是巨食症。”沐神医摇头,“巨食症的脖子下方会微微粗大,胸腹之间按压弹性不强,他没有这些症状。” “那究竟是什么?”只见遇见沐神医都觉得棘手的怪病,孟庄主十分好奇,俯身将阿容打量过来打量过去。 沐神医微微挽起两边的袖口,弯腰俯身,拿起阿容的双手,从他的手指,到掌心,到手臂,仔细认真地捏过去:“但凡病症,在身体上总有痕迹。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沐神医给阿容做了全身的检查,而后站起身来,看向屠飞鸢问道:“他每顿饭都吃很多?经常觉着饿?似乎怎么也吃不饱?” 屠飞鸢点头:“嗯。我还没见他吃饱过。” 沐神医拧起眉头,踱步起来:“不可能,他的身上什么病症也没有——”忽然,沐神医的脚步一顿。紧接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屠飞鸢心中一跳。 沐神医再次走到床头,目光落在阿容的脸上,端详起来。随即伸出手,触摸阿容的肌肤。手指渐渐颤抖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他没有病。他——被诅咒了!” “什么?”屠飞鸢拧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诅咒?!” 那不是怪力乱神之说吗? “就是诅咒!”沐神医有些踉跄地退至孟庄主身边,拧着眉头看向阿容,眼神带着淡淡的惊惧,“本来我不敢断定,这一生不论我还是师父,都只从先人的记载中见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记载的那人,一顿饭能吃一头猪,一只羊,十只鸡,才勉强不让肚子发出叫声。” 屠飞鸢瞪大眼睛:“有这样的事?” “本来我不信,但是他——”沐神医抬手,指向阿容:“你看他的容貌,再看他的肌肤,跟先人记载的人物十分相似。” “夫人的意思是,他就是你祖先所记载的那人?一直活到了现在?”屠飞鸢拧眉问道。 沐神医轻轻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这一类人身上带有诅咒,或是与生俱来,或是被人献祭心头血而诅咒。” “是真的?”屠飞鸢听她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微怔,偏头看向床上似睡非睡的阿容。 “先人的记载中对此有过推测。若是第一种,则是因为他们本身太过优秀,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拥有高贵的身份、无双的容貌、绝顶的聪慧,以至于上天都嫉妒,一生下来便要枯萎。他之所以如此能吃,便是要抵抗身体中的诅咒。因为他一旦停止进食,身体就会飞快衰竭、死亡。” “若是第二种诅咒,便是拥有血脉亲缘的人,献祭了心头血,以最深的憎恨将其诅咒。诅咒他饮不抵渴,食不抵饿,一世奔波,灾难劳苦,坎坷无数,尝尽百年辛酸方得解脱。”沐神医道。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也不知是怕惊扰了阿容,还是不忍再说。 屠飞鸢捏着手心,抬眼张口问道:“依夫人看来,他究竟是哪一种?” 沐神医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病例。”说到这里,神色泛起一丝羞愧,对屠飞鸢说道:“阿鸢,你,往后离他远一点。” “为何?”屠飞鸢一愣。 不久之前,沐神医还因为她“弃”阿容于不顾,而轻鄙于她。此时,又为何如此说? “假使他的诅咒是第一种,那他便是遭上天遗弃、惩罚之人。谁离他近,对他好,便会受到上天的迁怒。谁对他坏,反而会集天下运势于一身。”沐神医说道,“若是第二种,虽然不会遭遇上天的惩罚,但是诅咒的力量本身戾气较重,兼之他注定一生坎坷辛苦,你与他走得近,难免会被带累。” 屠飞鸢抿了抿唇,偏头看向躺在床上几近沉睡的阿容,面上毫无表情。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驶出紫霞山庄的大门。 “嗒嗒”的马蹄声,在山路上响起。马车轱辘碾动在干硬不平的土路上,不时颠簸一下。 车厢里,屠飞鸢坐在最里头,背靠着车厢壁,左手揽着一筐葡萄,右手护着半睡半醒的阿容。车帘被放了下来,没有多少光线透进来,昏暗的车厢里,阿容似乎终于得到一丝安全,靠着屠飞鸢的腿,双眸渐渐合上了。 三七在外头驾车,屠飞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靠着车厢壁,渐渐阖上眼睛。脑子里回想起沐神医看向她时,羞愧、不忍的眼神。 屠飞鸢知道沐神医在想什么。她在想,阿容是个煞星,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好事情。比如,被糟蹋一片的葡萄园。 沐神医是古代人,又有先人记载的医术案例,她既然信了,免不得对阿容产生恐惧之心。就连屠飞鸢,也不禁回想起遇见阿容之后,身边发生的事情。 被砸脚这样的小事就不说了。只说那日,王家来砸房子,如果不是阿容,房子虽然会被推倒,但是爷爷奶奶回家后虽然伤心气愤,却没有危险,奶奶的脸上就不会被抓两个血道子。 而昨日,如果不是阿容捉人家的羊,她的葡萄也不会被人抢走,今天也就不会来紫霞山庄,不会遇到英国公府的小姐,不会遇到煜王爷,不会被射箭,不会遭遇这番苦难。 沐神医说,如果阿容的诅咒是第一种,则活不过十六岁,就算留在身边,几年后生死相隔,徒伤心难过。如果是第二种,那么谁在他身边,谁就越倒霉。他自己虽然坎坎坷坷,没有生命危险。 马车渐渐驶离紫霞山庄。屠飞鸢掀开帘子,看向外头。但见茫茫山野,不见人烟。荒草乱石,在蓝天白云底下,优美而苍凉。假使就在这里,她把阿容丢下…… “唔!”透过车帘射入车厢里的一道光线,让阿容的眉头拧了起来。身子微微动了动,约莫触动腿上的伤势,喉中溢出一声痛叫。闭着眼睛搂住屠飞鸢的一条腿,额头在上面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屠飞鸢渐渐放下帘子,抿了抿唇,身子倚在车厢壁上,再度阖上眼睛。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进大牛村。漂亮的大马车,才一进村便吸引了几位村民的目光。看着马车顺着村子的小道,一路往北边驶去,不由得抬起脚跟过去。 屠飞鸢坐在车里,察觉到马车外的动静,勾了勾唇。抬手轻拍阿容的脸,低声说道:“快到家了,醒一醒。” “到家了?”阿容睁开眼睛,只见马车里光线暗沉,又闭上眼睛,嘟哝道:“骗人。” “马上就到了。”屠飞鸢低笑一声,“一会儿我让三七把你抱下去,你不许乱动,听见没?” 阿容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嗯。” 马车停下后,屠飞鸢掀开车帘走下去。余光瞥见马车后跟过来的几名妇人,没有理会,走进院子里对屠老汉和李氏说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阿鸢,这是谁家的马车?”李氏看着篱笆院子外面华丽的大马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你们先不要管。”屠飞鸢说完,压低声音又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问,等无人时我再告诉你们。” 屠老汉和李氏听完,露出疑惑之色,小孙女儿又卖什么关子?只见一个中年人从马车里抱出来一个人,身穿如水儿一般光滑的绯色绸缎,整整齐齐,一丝儿褶皱都没有。 脚上套着一双白底绣兰花的绣鞋,鞋底上甚至没有一丝泥土。雪白的袜子,露出来一截,白得好像天上的云。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辫子,垂在脑后,油汪汪的,又黑又亮。一张脸儿粉扑扑的,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又鲜嫩又水灵。 这是谁家的姑娘?二老眼中泛起诧异,站在院子里,也不知要不要迎上去。 “这位……老爷,您是哪来的?到我们大牛村做什么?”一名妇人大胆上前问道。 三七手里抱着人,径直往院子里走去,顺着屠飞鸢的手势,将阿容抱进屋里。关上门,走出来,才对院子外面看热闹的妇人们略一拱手:“我是孟家的长随。方才那位是我们家小姐,我们老爷近日有事出远门,我们小姐却生病了,不方便跟随。老爷便请屠姑娘帮忙照看几日,等回来后,再来接小姐回家。” 三七虽然是下人,却是尚书府里出来的下人,故此穿戴打扮、言谈气度,丝毫不输于一般有素养的读书人。这一番说辞下来,妇人们不由得信了。 只听一人道:“哎哟!屠家也不知走什么运了?什么样的人物都能结交到?先是那个好看得仙人一样的少年,又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户人家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怎么你们孟家,却让闺女跟快要说亲的大小伙子住一个院子里?”又有人说道。 三七听罢,声音微沉:“你们这些愚妇,休要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第62章 “孟家老爷自然是知礼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狗蛋被他带出远门了,孟家小姐住在这里并不妨碍名节。”屠飞鸢接话道。 三七沉着脸走到马车前,把里面的一筐葡萄抱出来,屠飞鸢又解释道:“孟家小姐喜欢吃葡萄,这是孟家老爷特意为她准备的。” 如海棠一般鲜艳的颜色,拇指肚一般大的果粒,盛在筐子里,水甸甸的,一步一颤。妇人们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又羡慕又嫉妒地道:“黑妞子咋这么命好?跟着孟家小姐,还能吃上这样好的葡萄?” “先生慢走。”屠飞鸢送三七离开,临走之际,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屠飞鸢说道:“请孟老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三七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华丽的大马车,渐渐驶离出视野,妇人们犹不肯收回目光。直到那抹华丽的颜色彻底消失,才转过头来,看向院子里。 屠飞鸢已经关上篱笆门,与爷爷奶奶准备进屋。妇人们不乐意了,伸手推开篱笆,走进来道:“黑妞子,你是如何认得什么孟家老爷的?他们家是不是很有钱?你去过他们家,他们家的院子有多大?是不是铺着金砖银砖?” 在她们看来,连下人都能穿一身整洁精细棉布衣裳,浑身上下,连鞋子一起都是八成新,可见是十分富裕的人家。一个个,好奇地围住了屠飞鸢。 还有人道:“那孟家小姐也不知道生得什么样?我们去看看?” “婶子!”屠飞鸢喝止住妇人,拦道:“孟家小姐的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人。若你们冲撞了她,惹得她病情加重,究竟算谁的?” 妇人们不听,仍旧往里挤:“就一眼,没大碍吧?” “等孟家小姐的身子好了,再给婶子们看。”屠飞鸢拦道。 众人见她拦得严实,眼看挤不进去,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黑妞子,那一大筐葡萄,孟家小姐吃不完吧?你拿出来些,给我们一人分一串,叫我们也尝尝?” “那不行。”屠飞鸢说道,“那是人家的东西,我没法分给你们。大晌午的,该吃晌午饭了,婶子们快回去吧。” 屠老汉和李氏也道:“就是。你们不吃,我们还要吃呢。” 妇人们听罢,口里直说小气,纷纷散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等人一走,屠老汉把篱笆院门关上:“阿鸢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氏也很好奇:“什么孟家小姐?阿鸢,你怎么把阿容给了人,换回来一个什么孟家小姐?” 屠飞鸢的嘴角勾了勾,说道:“爷爷奶奶,你们跟我来。”打头往小屋走去。推开屋门,走到床边,掰住床上的人的脸庞,将他额上的碎发拂去,露出一整张脸来。 “哎哟!”李氏呆了一下,“这,这是阿容的亲戚?这闺女,生得跟阿容有几分像呢?” 屠老汉的眼睛有些花了,听了李氏的话,俯下身子,将床上的人打量几眼,怔了一下:“是有几分像!” 屠飞鸢低低一笑,轻轻拍了拍床上的人的脸:“喂,醒醒,该吃饭了。” “唔?”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张口叫道:“爷爷,奶奶,吃饭了吗?” 李氏猛地瞪大眼睛:“这是阿容?” “阿容?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屠老汉好不惊愕。 屠飞鸢将一路上发生的事,对二老说起来:“我们今日算是倒霉了,遇到一个有钱人家的老爷,他是个变态,看见阿容长得好便要抓去。他们家的下人说,那个老爷就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要做什么娈童,还让他们家的下人射了阿容一箭。” “哎哟!”李氏禁不住叫了一声。 屠飞鸢又道:“幸好遇见紫霞山庄的孟庄主和沐神医,他们是好人,给我们解了围,又给阿容治了伤,还派下人送我们回来。至于阿容,是我怕再遇见那个变态的老爷,就问沐神医要了眉笔和胭脂,又借了她一套衣裳,把阿容打扮成女孩儿了。这样,就算那个老爷不依不饶来找,听见阿容是女孩儿,也没有兴趣的。” 屠飞鸢最终决定,把阿容留下来。她虽然是个狠心肠的人,心也够硬,但毕竟不是没感情的人。她对阿容说过,只要他乖乖的,就有好日子过。她不能背弃自己说过的话。 “想不到阿容打扮成姑娘怪像样的。”李氏听了,笑呵呵地道:“乖孩子,好好躺着,奶奶给你做饭去。你吃猪油饼不?奶奶烙了给你吃。” 阿容点点头:“吃,奶奶。”他不挑食,只要有吃的,他就高兴。然而,想起还剩下几斤的羊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奶奶,吃肉。” “好,好,给你吃肉。”李氏摸了摸他的脸,走出去做饭了。 屠老汉慢了一步,低声问小孙女儿:“阿鸢,没有麻烦吧?若有麻烦,只管给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主意。” “没事,爷爷,我心里有数。”屠飞鸢心里感动屠老汉的细心,搀住他的手臂走出去:“我跟沐神医学了好些化妆的手艺,旁人绝对看不出来半分破绽的。” 屠老汉便呵呵一笑:“好,那就好。” “哟?吃肉哪?这么香?”就在李氏烙完饼子,正要热羊肉的时候,忽然一个尖尖的声音传来,“爹,娘,别人说你们见天地吃肉,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们吃肉,都不喊我们?你们知道我们家的日子有多难过吗?有你们这样当爹当娘、当爷当奶的吗?” 一个妇人快步走进篱笆院子,吊梢眉,三角眼,正是老二媳妇荣氏。进了院子,径直往灶边走去。抻着脖子看向锅里,眉毛高高挑起来:“爹,娘,你们发啥财啦,满锅都是肉?一顿就吃这么多肉,比我们一年吃的还多哪!” “什么发财啦?这是人家给阿容送的羊,可不是我们买的!”李氏从灶膛前抬起头,“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和大江隔三差五就吃肉?一碗也不端给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们?我们家今年才头一顿吃,你少在那胡说!” “哎哟,您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喽!我哪里吃过肉哇?还不都是大江和家里那三个小子吃的?三个小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怎么行哇?”荣氏一连串儿地说道。眼睛盯着锅里,见水还没烧开,便将视线一转,看向屠飞鸢的头上:“哎哟,早先我就听说李家丫头把一根玛瑙簪子给你了,就是这根吧?快摘下来叫婶子瞧瞧。” 一边说着,伸手朝屠飞鸢的头上摸去。 屠飞鸢扭身一躲,没叫她摸着。这个难缠货,有几日没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来做什么?难道是听了村里妇人嚼舌根子,知道家里来贵客了? “黑妞子,见了二婶咋也不知道叫的?”荣氏叫道,不甘心地又抬起手,朝屠飞鸢的头上摸过去。一双眼睛里闪着贪婪,这根簪子可是好东西,瞧着这颜色、这光泽,少说也值个七八百文钱。 李氏从腚底下抽出一根柴火,扶着膝盖站起来,对着荣氏就抽起来:“你做什么?还想抢小孩子的东西?你要脸不要?” “娘,你咋打人呢?”荣氏的手上挨了一下,痛得连忙缩回了手,叫道:“她一个小孩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怕弄坏了?她又没有娘,我是她的婶子,我给她保管着,不是应该的?” “呸!”李氏骂道,“以为我们都不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东西到了你手里,还能有个好儿?一准换了钱摸牌去!也不知道老二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 “娘,你这话咋说的?”荣氏不服气了,瞪起眼睛说道:“要是你和爹管我们的事,我们还能穷得吃不起饭?我要是不摸牌赚两个,我们一家五口人就饿死啦!” “管你们什么?还管你们什么?”李氏气得拔高声音说道,“老屋给你们住了,家具给你们搬走了,棉被褥子都给你们留着了,你倒说说,还管你们什么?” “那老宅是给我住的吗?是给你们屠家的孙子们住的!那家具是给我用的吗?是给你们屠家的孙子们用的!那棉被我一床也没盖着,都被你们大孙子、二孙子、三孙子盖着哪!”荣氏抻着脖子说道,腰板挺得直直的。 屠家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屠大海不必说,只得屠飞鸢一根独苗苗。三儿子屠大河,生了俩都是闺女。独独二儿子屠大江,连生三个都是小子。为此荣氏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去,不仅占了屠家的祖屋,把屠老汉和李氏撵出来。更是隔三差五来屠老汉和李氏这边溜达一番,看得入眼的一律拿走。 李氏心里有气,但是荣氏说的,又让她无可辩驳。谁叫老大家、老三家都没有儿子呢?老屠家的根儿,就在老二家了,荣氏是屠家的大功臣。 荣氏趁机往屠飞鸢的头上摸去:“黑妞子,把你头上簪子给我,你大哥快娶媳妇啦,聘礼还没凑够哪,你这个小姑子,怎么也得添一份吧?” 屠飞鸢在井边刷着坛子,准备酿酒用。见荣氏如此无赖,不由得眉头一挑,就要做点手脚。李氏却比她更快,锅里也不管了,拿着柴火就追过来,大骂道:“滚!小孩子的东西也贪!我们家阿鸢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荣氏一把夺过李氏手里的柴火,“咔嚓”一声掰断,丢在地上,一手叉腰,指着屠飞鸢骂起来:“这个小贱种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屠家的种?你瞧她又黑又胖、又矮又壮,十里八村也找不到比她更丑的,还有脸戴簪子!她配吗?” 第63章 在荣氏眼里,屠飞鸢胖成这样,定是屠老汉和李氏藏了好东西,偷偷给屠飞鸢吃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到这里,越发嫉恨:“赔钱货,瞧你长得这个德行,扔猪圈里都没有猪看得上你,你怎么有脸活着?” 李氏最听不得小孙女儿被欺负,听到这里,气得抄起笤帚就朝荣氏打过来:“你再敢说阿鸢一句?我打死你!”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她是不是丑?”荣氏边躲边骂,不料脚下一绊,一下坐在地上。 李氏趁机对着她的脑袋就打:“我叫你乱说!敢嚼阿鸢的舌根子,我打死你!” 手臂被粗糙的笤帚枝子刮到,瞬间鼓起红通通的棱子,荣氏痛得大叫起来:“哎哟!打人啦!打死人啦!” “老天爷啊!不叫人活啦!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嫁给这样的人家?我给他们家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却要打死我啊!”荣氏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外跑道:“有金啊!有银啊!有宝啊!娘要被你们奶奶打死啦!娘死了不要紧,你们可怎么办啊?” “爷爷奶奶都不疼你们,只疼那个来历不明的小贱种!你们的命咋这么苦啊!娘的有金、有银、有宝啊!娘带你们一起走吧!下辈子千万别投胎到老屠家啊!”荣氏边跑边叫道。 “你,你――”李氏到底年迈,追了荣氏打了一阵子,便打不动了。提着笤帚,站在院子里,开始喘上了。听到荣氏口口声声辱骂屠飞鸢,又急又气,“我偏疼谁了?阿鸢没爹没娘,我疼她不是应该的吗?你家有金、有银、有宝没了爹娘,我也疼他们!” “你这是咒我和大江都死哪?”荣氏一听,竖起眉头,不依不饶叫起来:“老大两口子死了,是我们害的吗?又不是我们叫她没爹没娘的,凭什么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你们做爷奶的,根本就不公平,还不许人说啦?” 荣氏的嘴皮子上下掀动飞快:“小贱种丑成那样,哪点儿像屠家人啦?我们家有金、有银、有宝,才是正正经经的屠家子孙!你们不疼他们,却疼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贱种,你们的心咋就这么狠哪?” “谁的心狠?同没爹没娘的孤娃子抢东西,是谁的心狠?”李氏说道,偏偏她才说一句,荣氏就十句等在后头。李氏吵不过荣氏,急得扭头朝屋里喊去:“阿鸢,别听她满嘴喷粪,你当然是我们老屠家的孩子!” “奶奶,我不是老屠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孩子?”屠飞鸢从阿容的屋里走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却是趁着李氏打荣氏的工夫,把锅里的肉盛了出来,端进了阿容的屋里。有他看着,荣氏再抢不走一块肉去。 屠飞鸢扶住有些气喘的李氏,一边为李氏拍背顺气,一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昂着鼻孔的荣氏:“二婶,你想要这根簪子?” “你还不快摘下来?”荣氏伸出手,鼻孔朝天地对屠飞鸢道。这个又憨又呆,木头人似的侄女儿,素来是不敢惹她生气的。 果然,只见屠飞鸢慢吞吞地摘下簪子,顿时笑开了花:“黑妞子,快给二婶!”荣氏再也等不及,快步走了过去。 屠飞鸢却将手一扬,把簪子举了起来:“二婶这就想拿走?” 荣氏愣了一下,沉下脸来:“怎么?你不想给?” “二婶若想要,拿五百文钱来换。”屠飞鸢淡淡说道,“这簪子原本值个七八百文,念在二婶是亲戚的份上,我给二婶便宜点儿。” 这根玛瑙簪子,村里人将它看得跟宝贝似的,屠飞鸢却一点儿不稀罕。前世,贵重一千倍、一万倍的首饰,她也戴过。这根玛瑙簪子在她眼里连玩具都算不上,不过是拿着叫村民们看见、叫何青云看见,怀疑李露儿罢了,才戴在头上。如今目的早已达成,屠飞鸢早就不想戴了。既然荣氏看上,那却正好,便宜点儿卖给她。 “什么?五百文?”荣氏尖叫起来,随即举起巴掌,劈头盖脸就朝屠飞鸢打下来:“你个小贱种!你吃我们屠家,喝我们屠家,好容易养你这么大,你得了东西不说孝敬长辈,竟还敢要钱?我打死你个不孝玩意!” 看着荣氏难看的嘴脸,屠飞鸢冷哼一声,夺过李氏的笤帚,朝荣氏打了过去:“啊呀!二婶!你头顶上好多吃人虻!” “哎哟!”荣氏头上挨了一下,连忙躲开来,“黑妞子,你竟敢殴打长辈?哎哟!爹,娘,你们就这么教育娃的?哎哟!哎哟!” 屠飞鸢年轻体盛,又颇有技巧,一把笤帚给她舞得密不透风。不一会儿,荣氏就只有狼狈躲闪的份。屠飞鸢眼中冷笑,口里却大声叫道:“二婶,你头顶上真的有吃人虻,她们在吸你的脑子,白花花的往上飘,再给她们吸下去,你就死啦!” 荣氏闻言,不由一怔:“你说真的?”她有听说过,玉峰山上有吃人虻,专门吸人精血和气运。思及近日摸牌总是输,不由道:“黑妞子,你说的是真的?那吃人虻,长啥样子?多不多?它们还在吸我吗?” “可多了!一大团!得有千百只!”屠飞鸢的眼中闪过讥笑,舞着笤帚大声说道。 荣氏一听,慌忙道:“快,黑妞子,快拍死它们!老娘就说最近怎么老输钱,原来都是这玩意!”说着,弯下腰把头顶对准屠飞鸢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了。 屠飞鸢的眼中闪过冷笑,举起笤帚,狠狠朝荣氏的头上拍去:“我叫你们吸血!我叫你们吃脑子!我打死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 抢爷爷奶奶的屋,占爷爷奶奶的家具,夺爷爷奶奶的棉被,还三五不时来搜刮东西,屠飞鸢心下大恨,手上一点不留情,劈头打下去。 “对,对,打死它们,打死它们!”荣氏被打得头发都刮乱了,脸上也划了道子,心里却在想,屠飞鸢打得这么狠,那些吃人虻该死了吧? 屠飞鸢举着笤帚,劈头盖脸朝荣氏打下去。荣氏一动不动,由着屠飞鸢打。李氏看着这一幕,直是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阿鸢,别打了,快住手!” 荣氏是屠飞鸢的亲婶子,若是传出去被打了,屠飞鸢就变成不孝不悌的孩子了,再难嫁得出去的,连忙上前拦了。 “娘,你别管,叫黑妞子给我打。”荣氏弯腰低头,脑袋顶对准屠飞鸢,口里狠狠说道:“黑妞子,狠狠打,给我打死它们!” 李氏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什么吃人虻?这神婆口中的玩意儿,从没有人看见过,莫非小孙女儿看得见?一时间,心里唬得厉害,又不敢说话。 “好了,二婶,它们都被我打跑了。”终于,屠飞鸢打累了,放下笤帚,抬起一张憨厚的脸,“二婶,你站起来吧,它们都被我打跑了。” 一张黑黝黝、圆滚滚的脸蛋,看起来憨厚老实得紧。本来一双秋水般明媚的眼睛,也被屠飞鸢睁出乖巧柔顺的神情。这样一说话,就显得格外可信。 荣氏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头顶,吁了口气:“好孩子,多亏了你。” “这都是应该的。”屠飞鸢憨憨地笑道。 荣氏的眼睛瞥向屠飞鸢手里的一抹艳丽,立刻收起那副狼狈模样,仰起鼻孔,拧起眉头:“把簪子给我!” 就知道一顿笤帚打不改她!屠飞鸢心中讥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规劝道:“二婶,不是我不给你。这玛瑙原是玉的一种。玉,却是有些讲究的。” “有什么讲究?”荣氏拿眼角斜着看她,根本不信。 屠飞鸢便道:“玉有养身、健气、护主的功用,佩戴在身上,可保人吉祥、如意、平安……”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你还不快给我?”荣氏不耐烦地打断道。 李氏已经喘匀了气,歇了过来,赶忙要来维护,却被屠飞鸢按住:“二婶听我讲完。玉,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玉这东西认主。它的主人先是李露儿,后来被李露儿送给了我,就是我的。如果二婶夺去,哪怕佩戴在身上,凝聚的气运也会由簪子反馈给我。” “啥?”荣氏瞪大眼睛,吸她的气运,却转给黑妞子?她绝不能同意,面上凶狠地道:“那你快把玉转给我!” 蠢妇,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屠飞鸢心中讥笑,口中说道:“二婶,你也不必出许多,就花五百文买下来就行了。” 这簪子她戴得不喜欢,不如卖出去,换点银钱,多少是点进项。如今阿容腿上有伤,不能打猎,偏他又是那副胃口,她得想法子弄银钱买粮食给他吃。 “哼,我不买,你直接给我!”荣氏伸出手道,一副精明的模样,仰起鼻孔说道:“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想要玉保护我,就得买下来。可是,你直接给我不就得了?快,你心甘情愿给我!” 荣氏的算盘打得精明,可惜屠飞鸢并不是从前那个憨呆老实的女孩儿了。 “二婶,这根簪子值不少钱,我可不会白白给你。你要就拿五百文来买,不要就走。以后打牌再输了钱,也不要找我给你打吃人虻了。”屠飞鸢直白地说道。 荣氏顿时不悦:“黑妞子,你咋这样跟二婶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你爷爷奶奶把你教养长大,就教得你不知礼数尊卑么?难怪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没有人来说亲!” 荣氏此人,不管有没有理,她都能掰扯出理来。 “爹,娘,你们就这样替大哥大嫂养孩子的?一把年纪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瞧瞧她长得这副模样,可怎么嫁得出去?”荣氏脖子一拧,转头看向屠老汉和李氏说道,“如今还这般不知礼数。假使我在摸牌的桌上,一时顺嘴,把她不敬长辈的事说出来――” 第64章 李氏变了脸:“你敢!”面对二儿媳妇赤裸裸的威胁,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我们阿鸢何时不敬长辈了?你休要胡言乱语!” “是吗?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去试试了啊?”荣氏露出一脸无赖相,抬脚就要往外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李氏不禁急了,拔脚去追她:“你给我回来!混账娘们,你的心被****蒙了?为了一根簪子,这样害人!” 荣氏愈发快步往外走:“我就跟人说,黑妞子呀,不仅长得丑、心也丑,害得人家何公子和李姑娘生生翻脸,心可真是恶毒。这样恶毒的女子,谁家肯娶?”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妇!”李氏气得道。 屠飞鸢赶忙拦住她:“奶奶,你只管叫她去说。” “阿鸢,你放开奶奶。这个毒妇,心咋这样毒?”李氏气得道。 只见李氏被屠飞鸢拦得死死的,容氏停下脚步,折身看过来:“娘,哪里是我毒?您给黑妞子说媒,不得给人谢媒钱?我想给黑妞子说一媒好亲呢,您怎能不给我谢媒钱?” “我也知道阿鸢是个好姑娘,腼腆文静又勤快,洗衣做饭种田样样都行。可是她前阵子出了那样的事,若没有我这个长辈在外面分说一回,谁肯上门提亲?”荣氏转身走进院子里,苦口婆心地道。 屠老汉垂着手站在门边,眼角颤了颤,显然有些心动。 荣氏看着屠老汉的反应,立刻嘻嘻一笑:“要不这样,黑妞子把簪子给我,再把刚才锅里炖的肉给我盛一碗,我端回去给大江吃,就说阿鸢孝敬她二叔的。下回摸牌的时候,见了桌上的人,我也好有说头。” “二婶真是好打算!”屠飞鸢劈手把簪子插回头上,搀着李氏往院子里走,口里冷冷说道:“他日吃人虻再吸你气运,害你输牌,可不要找我了。” “黑妞子,你咋这么不孝呢?”荣氏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长辈模样,教训说道:“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说亲,就是往你爷爷奶奶心上插刀子,你这是不孝,你知道吗?把簪子给我,我去牌桌上帮你说几句好话,叫你赶紧嫁出去。” 屠飞鸢冷笑:“不孝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二婶自己留着戴吧。” 她自会孝顺爷爷奶奶,却不是以这种方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孝有三,陷亲人于不义是第一条。假使她这么做了,便是陷爷爷奶奶于不义。 爷爷奶奶对她的期望,便是叫她过得痛快。只有她高高兴兴的,才是对爷爷奶奶的一片疼爱的回报。荣氏装得一副长辈模样,心里存着什么念头,当谁看不出来?屠飞鸢懒得理会,扶着李氏往屋里走去:“奶奶不气,咱们不与她计较。” “哎哟,天可怜见哟,我的爹娘哟,你们的命咋这样苦哟?”荣氏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养个孙女,一不孝顺二不勤快,日后往咋说亲哟?”她就不信,屠飞鸢不怕说不上亲事?扬起嗓门,不停说起屠飞鸢的短处来。 屠飞鸢不理,扶着李氏进了屋:“奶奶,咱们吃饭。” 荣氏见状,不由得急了:“爹,娘,你们真不为黑妞子担心啊?你们就让她这样耽误下去啊?回头大哥大嫂回来,见着你们这样薄待他们的闺女,不得跟你们翻脸?” “我爹娘只会感激爷爷奶奶把我养大。”屠飞鸢扭头说道。 荣氏闹了半天,什么也没到手,顿时火了。唾了一口,转身往锅边走去。老不死的不是不给她吗,她自己拿!走向锅边,却看见干干净净的锅底,不由得愣住了:“肉哪?”她方才亲眼看见,满锅都是香喷喷的大块肉,怎么眼下只有一丢丢汤水儿聚在锅底?顿时怒气冲冲地走向屋里,“黑妞子,你把肉藏哪里去了?” “什么肉?”屠飞鸢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 荣氏顿时气坏了:“我来的时候,明明就看见锅里在煮肉!”见屠飞鸢就是不理她,气得哼了一声,耸着鼻子,四下嗅了起来。 李氏曾经骂她是狗鼻子,当真没有骂错,只见荣氏嗅了几下,便说:“不在这屋里。”伸着脖子,一边嗅着,一边往阿容的屋里走去了。 屠飞鸢眉头一拧,起身走出去,拦在阿容的屋门前:“这里是孟家小姐,你不能打扰。” “什么孟家小姐?”荣氏不信,“糊弄谁呢,我可不信这里会有什么大小姐!” 屠飞鸢挑眉说道:“二婶难道没听人说,孟家的总管驾着马车将生病的孟小姐送过来?” 荣氏往里闯的脚步顿住,面上露出狐疑之色。她的确听人说,有个穿着打扮不俗的老爷赶车来,带着一位漂亮得仙女儿似的小姐,来到屠家的屋里。 “那又如何?我只是把肉拿出来,我又不冲撞她?”荣氏说道,底气更足了,抬脚往里闯。 屠飞鸢的眼中泛起冷意,撤回手:“你去吧。” 阿容如今顶着一身女装,眉眼也都被她描成了少女的模样,料荣氏看不出什么来。且叫她抢去,屠飞鸢就不信了,荣氏能从阿容的手里抢出一块肉来? 荣氏气冲冲地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抬脚刚要往里走,蓦地一道影子飞快闪过,随即抬手捂住嘴巴痛叫起来:“啊呀!” “啪嗒!”这时,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掉在地上。屠飞鸢低头一看,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舔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一丝儿肉也没有的骨头躺在荣氏的脚下。 “我的牙!”荣氏痛苦地叫着,松开捂着嘴巴的手,只见手心里躺着一滩血迹,中间是一颗发黄的门牙。 屠飞鸢似笑非笑:“忘了告诉二婶,孟家小姐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她的脾气不太好。” 荣氏横行半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红了眼睛,也不管大小姐不大小姐的,抬脚就冲进去:“你赔我的牙!” 才走进去两步,便见床上坐着一个身影,秀眉弯弯,肌肤如桃花般粉嫩,竟比花儿还要晶莹剔透上几分。唇瓣鲜艳,唇形美好,姿容绝丽,当真是天下难见的大美人。而她的身上,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如水儿般光滑,真如养在金堆玉堆里长大的人儿。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则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光。冷飕飕的,看着人的神情,与看着一只鸡、一只鸭没有区别,仿佛伸手就能拧死。荣氏不禁顿住脚步,身子如虾子一般蜷了起来,唯唯诺诺地道:“孟小姐,我……” “滚!”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按着盛肉的盆子,纤细的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荣氏心底一颤,连忙朝后退去:“既然这是孟小姐要吃的,我就不要了。可气黑妞子事先不告诉我,否则,我若知道这肉是给孟小姐吃的,根本不敢来要的。”说着,退出门外,狠狠瞪了一眼屠飞鸢:“都怪你!害我冲撞了孟小姐!” 屠飞鸢勾起唇角,冷嘲道:“二婶还要吃肉吗?” “没安好心的死丫头,想害我得罪孟小姐,你的心咋这么奸呢?”荣氏气愤地骂道,又抬手去打屠飞鸢。屠飞鸢哪里会叫她打到,侧身一躲便躲过去了。荣氏一下子打了个空,更没好气,低声恶狠狠说道:“你等着瞧!” 孟小姐总要走的,到那时候,看屠飞鸢还怎么硬气?荣氏攥着被打落的牙齿,疼得嘶嘶直吸气,恨恨看了一眼,扭头走了。 “哎哟,这个荣氏,早晚有一****要给她气死!”李氏坐在屋里,又生气又无奈地说道。 屠老汉抬了抬眼皮,又垂了下去:“你气什么?她今天过来,捞什么好处了?” 李氏一想,不由愣住了。似乎,荣氏这回来,当真一丝儿好处都没得到?心里痛快起来:“该!这样的人,就该狠狠地打!”说完,又不由夸赞起来,“咱们家阿鸢就是聪明,什么话都能想起来,连吃人虻都能编出来,叫荣氏挨了打还谢她。老头子,你说阿鸢咋这么聪明呢?” 屠老汉低声笑了一下:“还能为啥?还不因为她是大海的闺女?” “就是,因为她是咱家大海的闺女。”李氏骄傲地道。 隔壁屋里,屠飞鸢走到床前,低头看着阿容:“吃了几块了?” 刚才阿容打荣氏的骨头,没有别的出处,只能是方才屠飞鸢为了躲荣氏,端过来的一盆羊肉中的一块。被阿容啃了,剩下的骨头当做了武器。 “一块。”阿容眨巴着眼睛,一只手捂住了肚子,“我好饿,我忍不住了,就吃了一块。” 搁在从前,屠飞鸢定要打他一巴掌。然而,想起沐神医的“诅咒”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端起盆子出去了。 屠飞鸢端着盆子,走到堂屋里,拨出来一碗,又端着剩下的回到阿容屋里。 “吃吧。”屠飞鸢把盆端到床上,“吃干净点,每一块都跟方才你砸荣氏的那块骨头一样,不能有一丝儿肉留在上面,知道吗?” “嗯。”阿容点点头,眼睛有些发亮:“这些真的都给我吃吗?” 屠飞鸢点头:“都给你吃。吃完好好养伤,听见没?” “嗯。”阿容点点头,抱着盆子,好不高兴。 屠飞鸢伸手把他几乎掉近盆里的衣袖捞出来:“你身上的这件衣裳,不能有半点油星,脏一点儿,就扣你一块肉,懂不懂?” “好。”阿容坐起身,低头认真挽起袖口。挽到手肘还不够,径直撸到了膀子上,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手臂,然后抬起脸,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看向屠飞鸢。 屠飞鸢把眼睛一瞪:“老实吃饭!”再用那种幼犬似的的眼神看她,她就把他宰了炖锅里吃肉。 第65章 阿容不明不白挨了瞪,眼睛里浮出一丝委屈,低头吃起肉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没再理他,转身走出屋子,来到隔壁屋里坐下,与屠老汉和李氏一起,吃起饭来。 “阿鸢啊,今天上午,何家小子又来家里了。”屠老汉抬起头说道。 屠飞鸢撇了撇嘴:“他来干什么?” “他说要借书,后来又问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为什么常常不在家?”屠老汉道,“我跟他说,现在家里的东西都归你管,叫他等你来了再借书。” 屠老汉一想起那天屠飞鸢说的,王家来屠家找事,何青云却不出现,心里便有些疙瘩。谨记着小孙女儿的话,并不借书给他。 屠飞鸢点了点头:“嗯,不借给他。” “阿鸢,”屠老汉想了想,有些担忧地道:“你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这是很要紧的。” 屠飞鸢点头道:“我知道。” “爷爷一看你就是没往心里去。”屠老汉放下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孙女儿,严肃地说道:“你不借给他,就说出不想借的理由,叫人挑不出错儿来才是。只说一句不借了,人家咋想你?你是个待出阁的姑娘,不能不把自己的名声当一回事。” 方才荣氏的到来,虽然搅的家里一团乱,给屠老汉和李氏添了一把烦乱,但是也叫他们看清了,屠飞鸢究竟有多么不把名声放在眼里。 “阿鸢啊,你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不想嫁人?”屠老汉严肃地说道。 一旁听着的李氏也觉出不对了,放下筷子,茫然地看着爷俩。 “爷爷为何这样想?”屠飞鸢只得也放下筷子,讪讪说道。 她的确不想嫁人。上辈子,她见过的优秀男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心。 这一世,不说何青云,就连有过两面之缘的斐仁烈,那样英武冷峻的男子,也只是让她有些微的好感。至于嫁他,那是一丝想法也没有的。 “阿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才不想嫁人?”屠老汉严肃地道。 从前,屠老汉还能认为,屠飞鸢是因为放不下何青云,才一直排斥说亲。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屠老汉觉得,小孙女儿的心里根本没有何青云的位置。 “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屠老汉琢磨着,想到一个可能,试探问道:“你难道是想着,往家里招赘?” 屠飞鸢听罢,不由得笑了:“爷爷,我就是想招赘。[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不想嫁人,我不想离开你们。” 她已经十三岁了,说亲就在眼前了,既然屠老汉提了出来,屠飞鸢索性借机说道:“等我瘦下来、白下来,我就开始选婿。到时候我手里也攒了些银子,会有不错的小伙子入赘的。” “好小伙怎么会入赘?”李氏不赞同地道。今天才知道,原来小孙女儿打着这个念头,直是拧眉说道:“太不像话了!” 屠飞鸢却道:“奶奶,只要我有钱,找个长相周正,健康老实的男人有什么难?别说他愿意了,他全家人都愿意跟过来!” 这年头,并不是人人都有饭吃的,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假使屠飞鸢有钱、大方,怎么就招不来齐整大方的男子?便是有些才情的,也不一定就找不到。 “我们知道你的想法了。”李氏还要再说,被屠老汉按下了,“吃饭,先吃饭。这件事,日后再说。” 反正小孙女儿还胖着、黑着,这副模样的确说不了什么好亲事。与其这会子跟小孙女儿闹不愉快,不如等到小孙女儿瘦下来、白下来再说。 李氏心里有话,不说出来就难受,偏偏屠老汉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脚,便强忍住了。一顿饭吃下来,眉头都是皱着的。 京城。 程丽芝想着在紫霞山庄遇见的羞辱,气不过,直接叫下人把马车驶向嘉仪公主府。 待进了府里,一路怒气冲冲朝里面走去:“公主!您要为小七做主啊!” “怎么了?”开得美丽却修剪得拘谨的芍药花前,一名身量高挑的华服女子弯着腰,两根手指捏着一根小针,挑着叶子上的虫儿。 头上戴着繁复精致的华美首饰,高挑的身上则穿着刺绣繁复,到处开遍大朵花团的长裙。裙摆拖在身后,足有两米多长。旁边,四名娇俏美丽的丫鬟,拿着香扇,一丝不苟地打着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威严苛刻的面孔,约莫三十出头,正是嘉仪公主。 “公主,那起子小人、贱人,不尊重您,在背后诋毁您!”程丽芝气呼呼说道。 嘉仪公主微微偏头,对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说道:“给七小姐看座。” “我本来去紫霞山庄取葡萄,谁知道遇见一个姓屠的小贱人……”程丽芝添油加醋,将今日的事对嘉仪公主讲了一遍,“气死我了!公主,不能让这些小人猖獗!” 嘉仪公主早已将手里的小针捏断,声音里压了冷冰冰的口吻:“你说,那个姓屠的女子,浑身肌肤黢黑?” “可不是?她不仅生得黑,还胖得要命,简直又黑又胖,从没见过如此丑陋之人!”程丽芝说道,满眼厌恶神色:“生得这样,也不知沐神医为何偏偏认她作干女儿,更护得严严实实?依我看来,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与公主过不去!” 嘉仪公主忽然冷笑起来,将手里的小针丢掉,扭头问下人又要了一根,弯腰继续为花儿挑起虫儿:“她就是与我过不去。这些年,自从那个贱人死了,她何曾与我过去过?至于那个姓屠的丑八怪,如果我没猜错,正是那贱人所生的贱种。” “什么?”程丽芝不由得惊讶道,“那贱人一家不是全死了吗?怎么还有活的?” 嘉仪公主仔仔细细挑着虫儿,嘴角弯了起来,轻蔑又得意地道:“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便将当年,她如何发现温倩试图买通她身边的下人,对她下毒,又如何被她发现,反而下到温倩的女儿身上,对程丽芝讲了出来。 “那贱人自以为聪明,却自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己的女儿,惹得大海对她失望,大吵一架后把女儿送回老家。”嘉仪公主的声音里掩不住恶毒与得意,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妙情绪,“若非如此,那小贱人怎么可能活下来?早就与大贱人一起葬身火海。” 程丽芝恍悟:“原来那个丑八怪,就是大贱人的女儿?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可恶!” “何必动怒呢?”嘉仪公主的口吻变得不以为意起来,又透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那贱人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丝骨血,却是如此不堪,岂非有趣?” 程丽芝撅起嘴:“可是,孟庄主和沐神医护着她!不给我葡萄就罢了,还羞辱我!” “小七想吃葡萄还不容易?”嘉仪公主轻飘飘地说道,“就说我的意思,如果他们不把葡萄送来,就叫他们此生后、悔、莫、及!” 最后四个字,是嘉仪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森又冷酷。然而,程丽芝听罢,却眉开眼笑地道:“好!”一拍巴掌,高兴地跳了起来。 下午吃过饭,屠飞鸢便进城去了。之前所剩的账已经不多了,花了不到一下午,便彻底对完了。屠飞鸢没事做,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才向吕先生告辞。 身上带着一两碎银子,朝着卖胭脂的街上走去。将各色胭脂都买了少许,又买了眉笔,唇印等化妆常用之物,一共花了三百文,包了一小包,提在手里。 恰逢集市将收摊,几个果农还剩下少许果子没有卖掉。因着成色不太好,各样都有一些,屠飞鸢花了三十文,买了一大包。又去米面铺子,买了白面、粗面、黄豆等,提了一袋子在手里,这才出了城回家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踩着夕阳的余晖,在西边天际一片青灰压下绯霞之际,屠飞鸢走进了篱笆小院,朝里面喊道。 屠老汉和李氏下午又去田里除草了,也回来没多时,屠老汉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擦着瘦瘪的脊背,李氏则拧了毛巾在屋里擦着。听到声音,屠老汉直起腰来,拿起搭在旁边的褂子披在身上,笑道:“阿鸢回来了啊?又买了什么?沉不沉?给爷爷拿着。” “阿容太能吃了,我怕家里的面不够,就买了一些。还买了黄豆,磨了做豆腐吃。这是一袋果子,我看几个老农卖不掉,又急着回家,就买了下来。他们便宜卖给我,不贵,饭后磨牙挺好的。”屠飞鸢说道。 “好,好。”屠老汉笑着接过来,提着往屋里走去。 才走到门口,李氏便出来了,看见屠老汉手里提的东西,嘟囔起来:“又花了不少钱吧?”还想嘟囔屠飞鸢的嫁妆都没攒齐呢,想起中午吃饭时屠飞鸢说的招婿,又咽了回去:“阿鸢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从门后头提了只凳子,叫屠飞鸢坐下。 “我不累。”屠飞鸢说道,“奶奶,晚饭你做吧,随便做点就行,多蒸点馒头,给阿容吃。”说完,走进阿容的屋里,弯腰抱起葡萄筐子,往外头走去。这会儿得闲了,又有葡萄,料也都买好了,却是可以酿酒了。 鸭蛋黄一般黄澄澄的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在天边成堆的云团里头。漫天的火红霞光,随着日头下落得愈久,渐渐变得薄淡。云团周围的一层层金边,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堆的云朵,渐渐变得乌沉沉。 晚风从山间吹过来,逐渐有了一丝凉爽,捎带着树叶碰撞的哗啦啦声,挨家挨户,从屋脊上掠过去。来到村北头的一座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盘旋着转了一圈儿,才裹带了一丝清甜的葡萄香气,愉快地飞走了。 第66章 “阿鸢哪,你从人家那里拿了这些葡萄,若是酿不出那什么葡萄酒来,人家能愿意的?”李氏坐在灶边烧饭,弯腰往锅底下塞了一把柴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屠飞鸢搬了小木桩坐在井边,拿着剪刀,仔细地贴梗剪下葡萄粒儿。剪下来一些,便轻轻放入旁边的大缸里。听见李氏的声音,也不抬头:“孟庄主家里有几十亩葡萄,哪里就缺这些了?” “几十亩葡萄?哎哟,那得多大一片?”李氏听罢,不由惊讶地说道。 屠飞鸢剪完一串儿,便丢了葡萄梗,又从筐子里拿出另一串儿,转了一圈,检查仔细,挑去表皮微有破损的,才开始剪了起来。口里轻轻笑了两声,答道:“奶奶,你不知道,那孟庄主呀,种这么多葡萄却不是卖的,就只是给他媳妇儿吃的。” “只给他媳妇儿吃?他有几个媳妇儿?”李氏惊讶地道。 屠飞鸢听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如风吹动银铃儿一般。笑罢,才对李氏道:“奶奶,他就只有一个媳妇儿。” “哎哟,这是做啥哟?那不是祸害东西?”李氏拧起眉头,“紧着他媳妇儿吃,一年能吃一亩地的葡萄么?几十亩,那不是都浪费了?” 天越来越晚了,也越来越凉快了,屠老汉搬了一只小木桩在屠飞鸢的不远处,进屋把阿容抱了出来,出来时正好听到李氏的话,不由得笑道:“你管人家浪费不浪费?人家疼媳妇儿,有钱,就愿意祸祸。” 李氏本来没什么的,听屠老汉一说,不禁拔高了声音:“我这辈子也没被谁疼过,也没见过钱,我想祸祸东西都没得祸祸!” 屠老汉一下子哑然了。 坐在旁边剪葡萄的屠飞鸢,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才坐过来的阿容,不知道怎么回事,仰起头对屠老汉道:“爷爷,我想吃葡萄。” 恰好解了屠老汉的围,连忙道:“好,爷爷给你拿葡萄。” “给他挑串儿小的,余的我得酿酒呢。”屠飞鸢弯腰从里头捡了一串儿略小些的,才说道:“我回来时不是买了许多果子吗,拿去给他磨牙吧。” 屠老汉便点头道:“行,我去拿。”把葡萄递给阿容之后,便进屋去拿果子了。 屠飞鸢今天回来的时候,恰逢赶上散集,便宜收了许多果子,有桃儿,有杏儿,有苹果,都是别人挑剩的个头儿小的,还有些坏损了少许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一边把手里才剪下来的一把葡萄粒儿,轻轻放入大缸里,一边对屠老汉道:“爷爷,都拿出来吧,挑那些不吃就坏了的,先洗了吃。” 反正是给阿容吃,他这么个大胃王,要量就别要质了,屠飞鸢一点儿不觉得心虚。 “哎!”屋里传来屠老汉的答应声。 不多久,屠老汉从屋里提出来一袋果子,蹲在门口挑拣起来。把不吃就坏了的挑出来,完好的放回去,如此捡了十来只果子,到井边去洗了。又拿了菜刀,把果子上的坏点剜去,洗干净了盛在筐子里,起身端到李氏的跟前:“给你吃杏儿。” 李氏抬起头白他一眼:“给我吃个烂杏儿就叫疼我啦?” “哪儿烂了?烂的都被我剜去了,这个好着呢。”屠老汉抓出一只黄澄澄,尖头儿上面有些橙红的杏儿,在李氏面前炫耀道:“我悄悄儿给你的,这个捏着软和儿,肯定甜。我不给阿容吃,我给你吃。” 李氏抬手捶了他一下,一把夺过杏儿:“不好吃我就把你吃了。”抖了抖杏儿上面的水,搁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屠老汉问道。 李氏不想便宜他,便含混地道:“还行。” “还行就是甜了。”屠老汉呵呵笑道。 “杵着干什么?给阿鸢帮忙去!”李氏空着的那只手推了他一下,“没见着阿鸢忙着呢?就她那么个剪法儿,什么时候能剪完?你快去帮忙。” 屠老汉起身应了,端着筐子,递给阿容:“吃吧。”然后蹲下来,准备给屠飞鸢帮忙 屠飞鸢笑着拦道:“爷爷,东西不多,我闲着也是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你不用忙活。”说着,从筐子里拣出一串儿葡萄,对屠老汉挤了挤眼:“把这个洗了给奶奶吃,保管奶奶高兴。” “好,好。”屠老汉见小孙女儿这样说,笑着接过葡萄背在身后,往井边走去。舀了两瓢清水,把葡萄冲洗干净,悄悄儿走到李氏的身边,说道:“嘘,别出声儿,看这个。”把葡萄从怀里亮出来,“我趁阿鸢不注意拿的,给你吃。” 李氏见他装模作样,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年轻那会儿。 还没成亲的时候,屠老汉常常翻墙到家里,偷摸进厨房,拿出她继母舍不得给她吃,留给兄弟的鸡蛋,一拿就是三个,用油煎了偷偷给她吃的事儿。 李氏还记得,就因为隔三差五丢鸡蛋,继母气得骂天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想捶他一下,又收了回来,小心翼翼接过葡萄,低声说道:“你干嘛偷偷拿?你说一声儿,阿鸢还不给啊?” 屠老汉呵呵一笑:“我拿的是最大的一串儿。” “就你贼。”李氏说道,摘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填进口中,“真甜,你尝尝。”揪下一粒,剥了皮儿,喂到屠老汉嘴边。 屠老汉嚼了嚼,也不禁道:“真甜!难怪阿鸢说,这是那个孟庄主专门种了哄媳妇儿的,不好吃咋能哄媳妇儿?” “哼,人家种几十亩地葡萄哄媳妇儿,你就偷小孙女儿一串儿来哄我。”李氏哼了一声。 屠老汉有些不服气了:“那能怨我?你命不好,嫁给我这个穷鬼,可不怪我。” 李氏哼了一声,低头吃着葡萄,不说话。炉膛里的火光映得她脸上半明半暗,明的那一边布满老褶,满是岁月劳苦的痕迹,暗的那一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 “我对你也不差。你嫁给我这些年,我给你过气受么?”屠老汉低低说道,“便是我爹娘在的时候,我也没叫你受过气。” 李氏听到这里,吃葡萄的动作顿了顿,低低哼了一声,却没了刚才的不忿之气:“算你还有良心。”又摘了两粒葡萄吃了,便递给了屠老汉:“给你,赶紧吃两粒,还给阿鸢去。阿鸢好容易弄来的葡萄,叫她做正经事去。” “你真不吃?不吃我吃了。”屠老汉接过来,对李氏的说法不以为然,“阿鸢大方着呢,哪里就在乎这一串葡萄了?”摘了一粒,填入口中,好不惬意地吃起来。 李氏这会儿怎么看他,怎么都又不顺眼了,抬脚踢了他一下,转头烧起锅来。 另一边,屠飞鸢悄悄把目光收回来,嘴角抿得高高的,满眼都是笑意。手下更加精细地剪着葡萄,一粒一粒,圆润饱满,就好像一粒粒的金子。 “我还想吃葡萄。”旁边,响起一个娇娇的声音。 屠飞鸢抬头看过去,指了指阿容腿上的筐子:“那里面不都是吃的吗?吃那个。” “不好吃。”阿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声说道。 “不吃拉倒。”屠飞鸢没好气道。臭小子,有吃的还挑嘴了。 阿容低下头,委委屈屈地吃起筐子里的果子来。 不一会儿,李氏烧好饭了。屠飞鸢手里的活还差一点,便道:“奶奶,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来。” 屠老汉从屋里搬出来桌子,又把阿容抱过来,便帮着李氏把晚饭端上来。 “奶奶今天做了豆沫汤。”李氏的声音里有着高兴和得意,“快尝尝,好不好喝。” 锅盖才一揭开,阿容的眼睛就亮了:“真香。” “阿鸢啊,快来,一会儿再弄。”李氏等不及向小孙女儿炫耀才发明的汤。 屠飞鸢口里应道:“哎,好。”还有半串儿葡萄,屠飞鸢仔细剪下来,轻轻放进缸里,便站起身来,“等我把它泡上,就吃饭。” 把两缸葡萄抱到井边,打了水灌进去,又到灶边捏了些盐,洒了进去,这样洗得干净,还能稍微杀杀菌。 “奶奶,今天的饭可真香。”做完了事,屠飞鸢洗了手坐在桌边,闻着碗里飘出来的香气,笑着说道。 “快尝尝,好不好喝。”李氏的声音里有些迫不及待。 屠飞鸢便吹了吹,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亮了:“好喝!” 这一碗豆沫汤,正是用屠飞鸢下午回来买的黄豆做的。李氏泡了一碗豆子,然后用刀斩碎,搁在锅里煮。煮开后,又拌了细细的疙瘩,倒进里面。临出锅时,又用葱花、酱油、盐巴等,调了少半碗调料,浇进锅里拌匀了,略煮一会儿,才出了锅。 李氏高兴地道:“从前阿鸢跟我说,有钱了有时间了,什么饭菜都能发明出来,我还不信。哪知道,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实现了。” “奶奶真厉害。”屠飞鸢举起拇指夸赞道。 前世,奶奶就是一个做菜好手,尝尝自己捣鼓些小咸菜、家常菜,美味又精致,吃得屠飞鸢简直连舌头都要咽下去。可惜,后来她离家,就很少吃到了。想到这里,心里一揪,赶忙低下头喝汤。香喷喷的滋味儿进入口中,催得眼眶发热,屠飞鸢吸了口气,压下心绪的波动,赞道:“奶奶,真好喝,你太厉害了。” “好喝。”阿容也跟着说道。 闻听两个孩子都喜欢,李氏乐得笑眯了眼:“好喝就好。锅里还有,管够。” “你只能喝三碗,喝完就不许喝了。”屠飞鸢偏头对阿容说道。 阿容茫然抬起脸来:“奶奶说管够。” “是我们管够。”屠飞鸢挑了挑眉,“你最多喝三碗。” 阿容瘪了瘪嘴,悻悻地低下头。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着。 第67章 “我吃饱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喝了一碗汤,就不再吃了。这一碗饭,有豆子,有面疙瘩,都是粮食,营养管够了。她还要减肥,吃多了就营养过剩了。 屠老汉和李氏都习惯了她的饭量,没说什么,任由她起身到井边,又弄葡萄去了。 “我也吃饱了。”三碗汤下肚,阿容搁下碗,低头说道。 李氏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可怜他:“阿容啊,你咋顿顿都要吃那么多的?” 阿容抬起头,眼神懵懂:“我不知道。” “唉!”李氏忍不住叹气。她原先以为,给他吃多点儿就好了。自从那只羊没两顿就被吃干净,就不敢依着他的胃口来了。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你的腿好了,再去打猎吧。” 小孙女儿起早摸黑挣钱养家,李氏可舍不得叫阿容祸祸了。反正阿容有本事,等他的腿好了,叫他自己养自己。起身收了碗筷,去洗刷了。 “爷爷,你去把我下午买的糖拿过来。”屠飞鸢说道,把葡萄皮挤破,把果肉挤出来,捏碎在缸里。等到屠老汉把糖拿回来,便打开纸包,均匀撒进去,搅拌起来。 六斤葡萄一斤糖,这个比例做出来的口感,大多数人都能接受。头一回做,屠飞鸢不打算做太好的,先酿出来给人尝鲜。越好的口感,越到后面出来,才能推陈出新,给人惊喜。 捏碎葡萄,拌入糖,便封上缸口,抱到阿容的屋里,塞到床底下。走出来,对阿容说道:“你床底下的缸,好好保护着,别叫任何人动它。你也不许动,这是要卖钱的,知道吗?” 阿容点点头:“知道了。” “呶,给你留了一串葡萄,奖励你的。”屠飞鸢拿出藏起来的一串葡萄,串儿够大,也够饱满结实,递给阿容。 阿容喜出望外,看向屠飞鸢的眼神,带着一丝亮晶晶的东西。 又是那种幼犬的眼神,屠飞鸢忍不住手痒,想在他脑袋上呼一巴掌。 “阿鸢可真会疼人。”旁边李氏见状,惊讶说道。 屠老汉呵呵一笑:“那是,咱们家阿鸢可是好孩子。” “我出去跑一圈。”屠飞鸢说道。她的脚好了,这会儿吃过饭又有了些时候,可以做运动了。便一边拉伸着胳膊,一边做着热身运动,慢慢跑出篱笆院子,往外去了。 李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道:“看咱们家阿鸢,一天到晚忙的,真是没有歇口气的空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在屠飞鸢看来,简直就是惬意得不得了。前世,忙着工作,为事业奔波,哪天不得忙到晚上一两点钟?做分析,做方案,见客户,那才真是没有歇口气的空儿。 “瞧阿容,穿着裙子,梳着辫子,真是跟姑娘没有区别。”收拾完了东西,李氏搬了小木凳在院子里乘凉,看见阿容坐在一边,低头揪着葡萄吃,忍不住笑道。 阿容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奶奶?” “阿容啊,梳辫子好看不?”李氏逗他道。 阿容想了想,说道:“我长得俊,怎么都好看。” 一句话逗得李氏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对,对,你长得俊。”笑罢,指着阿容说道:“你说说你,咋就长得这么俊?老天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俊的人。” 阿容垂下眼睛,揪了一粒葡萄,送到口中,又吃起来。 “阿容过来,奶奶给你把辫子解下来。”李氏说道。阿容现在是一副大小姐打扮,不仅仅是梳了辫子,头上还插着沐神医的几样首饰。 沐神医的首饰,品相能是差的?弄坏了是一回事,晚上睡觉也不方便。李氏搬了小木凳过去,在他身后坐下,给他解起头上的首饰。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又对屠老汉道:“你把梳子拿过来。” “你这回可是又能摆弄人了。”屠老汉笑呵呵说道。 李氏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摆弄你,你有几根头发?” 李氏喜欢闺女,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始终心里头遗憾。后来有了小孙女儿,心里才高兴起来,天天变着花样打扮她。后来小孙女儿长大了,模样变得丑了,再不肯叫她梳头发,每天自己绑个又土又笨的头发,叫李氏好不可惜。 如今可好,来了一个比天仙还俊的少年,乖巧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李氏心里乐开了花,一下一下,给阿容梳着头发,仔仔细细给他绑了两条漂亮的麻花辫。 大晚上,梳条麻花辫,睡着不会硌脑袋。李氏一边绑着辫子,一边忍不住说道:“你说阿容,他这头发是怎么长的?又黑,又细,又软,滑不留手。” 阿容不搭茬,低头吃着葡萄,心里美得快要飘起来了。 不多久,屠飞鸢跑步回来,开始做瑜伽。一个个姿势,稀奇古怪的,李氏不禁道:“咱们家阿鸢,可真能够折腾的。” “阿鸢从前不折腾,你说人闷,现在折腾了,你又嫌人家折腾。”屠老汉斜她一眼。 “我啥时候嫌折腾了?你别冤枉人。”李氏捶了他一下,站起身来,“我给阿鸢烧水去,一会儿叫阿鸢折腾完了洗个澡。我可不像你,吃饱就往门口一坐,啥也不干,专等着蚊子咬。” 说到这里,才觉得奇怪,顿住脚步看向阿容:“真是怪了,我这一会儿都打死一麻袋蚊子了,阿容怎么都不吭声?他不招蚊子的?” 屠飞鸢动作一僵,随后说道:“阿容长得太俊了,连蚊子都舍不得咬他。” 李氏被逗笑了,不再想这茬,到灶边烧水去了。 屠飞鸢一边做着瑜伽,一边扭头看向阿容。阿容的葡萄已经吃完了,把玩着光秃秃的枝梗,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容,你认得字吗?”屠飞鸢忽然问道。 阿容停下把玩葡萄枝梗的动作,抬头看过来,摇了摇头。 “谁给你梳得头发?”屠飞鸢这才看见,阿容的发型变了。 “是奶奶。”阿容答道。 “从明天开始,我教你读书识字,你就不无聊了。”屠飞鸢说道。 第二日一早起来,屠飞鸢做了饭,吃过之后便出了院子,准备进城。 才走到半道,又看见何青云。 屠飞鸢对他已经有些生理性厌恶,若非看在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非二十六七的大男人的份上,早就将他一顿揍了。此时见了他,绕过一边就往前走。 何青云已经打听过了,屠飞鸢如今在城里的书局给人做账房伙计,****早上都要进城的,在此已经守了一会儿了,连忙拦道:“屠姑娘……” “你要点脸行吗?”屠飞鸢皱起眉头,厌恶地道:“一,我不会借给你书:二,我不喜欢你。你马上就要科考了,****纠缠我做什么?” 何青云的脸色立刻变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浑身有些发抖。想他何青云,这些年在村里,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的?便是村长见了他,都要点一下头。而屠飞鸢,却对他说这样的话! “以后别再缠着我,不然打你!”屠飞鸢威胁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拳头,扭头走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了,谁知走了不远,何青云竟追过来了!屠飞鸢恼了,才举起拳头,蓦地何青云开口了:“屠姑娘,我心里慌,读不下书。是你害得我如此,你不能不管。” “你说什么?”屠飞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青云清了清嗓子,说道:“屠姑娘,你坏了我的亲事,又断了我借书的源头,害得我不能静下心读书,你难道不应该为我负责吗?” “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吧?”屠飞鸢不禁说道,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许了你亲事又跟别人勾勾搭搭的是李露儿,活生生给你戴绿帽子的是王有禄,揭穿他们奸情的是杨有田家的,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爱惜父亲的书籍,不再外借,招你惹你了?” “屠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何青云缓下语气,往前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屠姑娘,你是屠先生的女儿,我从前不知道,原来你是咱们大牛村最聪明的。我,我想请你,安一安我的心。” 这才是何青云的目的。他要跟屠飞鸢套近乎。 她聪明,能一步步收拾了李露儿,还叫村长一家对她无可奈何。 她会赚钱,可以帮母亲分担家务。 她有嫁妆,一箱子书籍,都是屠大海做过笔记的,千金难求。 丑不丑,又有什么干系?娶了她,他必会青云直上。正妻再丑都无所谓,只要贤惠就够了,以色侍人是侍妾们的事。 屠飞鸢虽然就站在他身前,却对他的想法一点儿也不知道:“叫我安你的心?你跟我有一文钱的干系?要我安你的心也行,我说一句话,你给我一两银子,否则免谈!” “屠姑娘,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何青云的眉头皱了皱,“屠先生是那样高洁之人,为何身为他的女儿,你却如此市侩?” 屠飞鸢直是冷笑起来:“我市侩?你拦着一个市侩的人,非要跟她说话,你没病吧?”说罢,一把拨开何青云,往前走去。 “屠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何青云追了过来,“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聪明的姑娘,不该张口闭口谈那些俗物。” “俗你娘个脚!”屠飞鸢转身一拳揍了过去。 先前不打他,是看他年纪小。谁知他虽然年纪小,骨子里却一点儿不单纯,一颗心脏得要命。张口闭口,都想控制她,叫她唯命是从。 是了,这时代的男人,十六岁就是成年人了。失去最后的怜悯心,屠飞鸢冷声说道:“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许再去我家!否则断了你的子孙根!滚!” 第68章 何青云被打得踉跄在地,早上才换的干净袍子,沾满了泥土,手心被擦破了皮,又辣又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看着前方远去的黑胖身影,心里又是气,又是恼。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求我!”何青云站起身来,脸上隐隐有些狰狞。 屠老汉和李氏起了,见屠飞鸢已经走了,便往阿容屋里走去。 “奶奶给你上药。”听闻小孙女儿走时没有给阿容上药,李氏连忙找出伤药和纱布。 白生生的腿上,一块黑凝的血痂,明溜溜、硬邦邦,看得人心里发怵。不止李氏,屠老汉也心疼得紧,弯腰抱他来到院子里,问道:“阿容吃果子不?爷爷给你洗?” “吃。”阿容说道。 屠老汉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拿果子去洗了。 李氏拿了梳子坐在阿容身后,解开昨晚给他绑的麻花辫,开始给他一下下梳头发。阿容的脸型好,人长得又美,就没有他驾驭不住的发型。李氏将自己最喜欢的发型梳在他的头上,又将昨日收起来的首饰给他别了回去,走到前头一打量,不禁点头道:“俊!” 阿容便弯起眼睛,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李氏又进屋拿了胭脂和眉笔等,按照小孙女儿教她的那样,给阿容化起妆容。 阿容本身生得美,兼之身形纤细,很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给他描了弯弯的眉毛,涂了红彤彤的胭脂,营造出几分粉面桃腮的娇俏模样,任谁见了也要道一声大美人儿。 “好孩子,你再忍些日子,等你的伤好了,就能到处去玩了。”李氏看着接过屠老汉递过去的水果,凑在嘴边美滋滋地啃起来的阿容,怜惜地道。 阿容点头:“嗯。” “这谁啊?”忽然,一个女孩子蛮横的声音响起,“这就是那个孟大小姐?”才说着,一个珠圆玉润的身形走进来,正是屠宝珠。 “珠儿怎么来啦?”看到屠宝珠的身形,二老俱是有些惊讶。这些年来,老三家等闲不上门,两个孩子也不大来。自从屠小玉出嫁过后,更是不怎么见到了。 “我爹叫我来看看。”屠宝珠随口说道,脚下往阿容走过来,“你就是孟家小姐?” 阿容捏紧了手里的果子,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有一丝敌意。偏偏他此时一副少女打扮,又被化上妆容,漂亮得像桃花仙子一般。哪怕露出敌意,也就好比桃花仙子挂了薄霜,仍旧是美得惊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屠宝珠一点儿也没感到被冒犯,忍不住走近了,看着阿容的眼睛。左瞧,又瞧,但觉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清又亮,比她收藏的一块黑石头还好看。不知怎的,心口便砰砰跳起来。 “哎,你怎么不说话?”屠宝珠不知不觉说出了平生最温柔的声音。 一旁的屠老汉和李氏唯恐屠宝珠看出什么,便道:“孟家小姐不爱说话。对了,珠儿,你爹叫你来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被打断了屠宝珠不高兴地抬起头,“就看看你们死了没有,死了就给你们买棺材。” 一句话说得屠老汉和李氏都变了脸色。 “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没死呢,死了也不必他管,叫他抱着他的好媳妇儿、好闺女过日子去吧,我们死活都不用他管!”李氏气得说道。 屠宝珠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我回去就转告。”又弯下腰来,看着一声不吭的,只是垂着眼睛啃果子的阿容,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你跟我回我家吧?这里有什么好,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回我家,我把我的屋子给你睡。” 阿容眼也不抬,低头啃果子。 “有什么好吃的?”屠宝珠见阿容不理她,一时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打他手里的果子,“这苹果都没红,酸死了,你别吃了,跟我回家,我拿又红又大的给你吃。” 屠老汉和李氏一听,心里不禁一惊。阿容是个吃货,旁人说什么他可能都不理会,唯独说起吃,二老真怕他就此跟着屠宝珠走了。才想着,果然阿容抬起头来。 “你有又大又红的果子?”阿容问道。 他的声音又娇又媚,好听得醉人,屠宝珠一下子被俘获了,只觉得眼前都开出了花,大朵大朵的姹紫嫣红的花儿,将眼前的人儿包围起来:“有!你跟我走,我都给你吃!” 阿容的眼神微亮:“你能拿过来给我吃么?” “呼!”屠老汉和李氏顿时松了口气,幸好阿容不是给点吃的就跟人跑的孩子。 “你跟我家去,我家不仅有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有黄澄澄的杏儿,紫灵灵的李子,随便你挑。”屠宝珠心里喜欢这个漂亮的孟大小姐,********要把她哄家里去,忍不住把家里有的一股脑儿说出来,又迫不及待去牵他的手。 阿容把手往后一背:“我不能走路。” “啊?”屠宝珠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昨天倒是听了一句嘴,孟大小姐的身体不好,一来就被抱进屋里歇着了。这样漂亮的人儿,竟然有病,真可怜,屠宝珠不由说道:“那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 说完,转身一溜儿跑了。 “阿容哪,你……”屠老汉和李氏的目光有些复杂。 屠宝珠从小就是个蛮横的孩子,谁的话也不听,谁的话也不服,从没见过她跟别人这样温柔慷慨过。她这样慷慨,又有好吃的,阿容该不会被哄走吧?若是如此,阿鸢怎么办?想了想,李氏走过去道:“阿鸢对你才是最好的,你可不要跟人跑,伤了阿鸢的心。” 阿容眨着眼睛,娇声说道:“爷爷奶奶,我跟你们在一起。” “乖!”李氏得了他的保证,喜得不得了,“好孩子,奶奶明天给你梳个更好看的头发。” 阿容眨着眼睛,低头继续啃果子。 “屠飞鸢在吗?”就在这时,一个尖俏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屠老汉和李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院子外头,穿着一身十分破旧的衣裳,倒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蛋儿也洗得干净。 “狗蛋?”站在院子外头的小姑娘,正是阿月,她喊完屠飞鸢的名字,目光一转,见到阿容,惊喜地道:“狗蛋,你回来啦?” 屠老汉和李氏都有些惊讶,说道:“姑娘,你是谁,怎么知道……” “我叫阿月,是小杨村的。”阿月脆生生地说道,又看向阿容,笑得乐不可支:“狗蛋,你怎么打扮成姑娘家了?” 李氏四下望了一眼,赶忙说道:“姑娘,他不叫狗蛋,他是孟家小姐。” “他?孟家小姐?”阿月咯咯笑了起来,“他怎么是孟家小姐,他不是狗蛋么?就他长这样,一万个人里头也没有一个,我不会认错的。” 屠老汉便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低声说道:“姑娘,你快别喊狗蛋了,他改了名字,叫阿容。你认得他,也认得阿鸢,想必是他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劳烦你替他保密,他如今是孟家小姐,切不可喊错。” “啊?”阿月怔了怔,忽然说道:“他可是惹了什么麻烦?”想起昨天屠飞鸢焦急敲门,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了,我不乱喊了。” “好孩子。”李氏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指了指地上的凳子,“你坐,我洗果子给你吃。” “不必了。”阿月说道,“我就看看他,既然他没事,那我就走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她是一大早悄悄跑出来的,回去晚了,少不得嫂子还要骂她。说完,便低头笑着对阿容道:“‘孟家小姐’,那我走啦。” 阿容眨了眨眼:“嗯。” “看你呆样。”阿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伸手戳上他的额头,“你可别一直呆呆的,不然那死肥妞又欺负你。” 一句话说得李氏皱起眉头:“姑娘,你怎么喊我家阿鸢‘死肥妞’?你们不是朋友么?” 阿月才想起来,屠飞鸢的爷爷奶奶还在旁边,但是她也不怯,直起腰说道:“我喊错她了么?她是不是肥?那么肥,还叫阿容背着她上山,那么高的山,她也忍心,心肠太坏!” “阿容背着她上山?”李氏不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屠飞鸢带着阿容出门,回来并没有一五一十对他们说,什么都是简单报备了。听阿月这样一说,李氏便起了疑,扭头问阿容:“阿容啊,阿鸢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没有。”阿容眨着眼睛说道,“阿鸢还抱着我。” 李氏一听,笑了起来,对阿月道:“你听见没?我家阿鸢可不是欺负人的人。” “你咋这么呆?你就不会老实说话?”阿月见状,不由气道:“死肥妞是不是叫你背着她?她那么沉,你这么瘦,她是不是欺负你?” “姑娘,我家阿鸢怎么对阿容,是我们自家的事,还请你不要管了。”一句一个死肥妞,饶是屠老汉也听不下去了,走过来说道:“阿鸢对阿容怎么样,阿容心里有数。如果你不是阿鸢的朋友,就请回吧。” 阿月顿时气得跳脚:“就是有你们这样的爷爷奶奶,才有死肥妞那样坏心肠的孙女儿!你们――啊!阿容,你干什么推我?”蓦地,肚子被推了一下,阿月惊道。 “不许欺负爷爷奶奶!”阿容冷着脸说道。 说屠飞鸢的坏话就罢了,说爷爷奶奶的坏话,他不能忍。 阿月瞪大眼睛:“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人家欺负你,我帮你出头,你还推我?”一时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满脸都是伤心和不可置信。 “你是谁呀?干什么欺负孟家小姐?”这时,回家拿果子的屠宝珠回来了,只见阿容的身前站了一个姿容秀丽的少女,立刻大步跑进来,叉开双手护在阿容的面前。 第69章 阿月皱眉看着她道:“你谁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屠宝珠瞪起两只眼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月冷笑:“瞪那么大的眼睛都看错,你是瞎了吧?” “你说什么?”屠宝珠从小蛮横,何曾忍得住这种话,抬手向前一推,“你才瞎!你全家都瞎!你祖祖辈辈都瞎!” 阿月也恼了,她受了阿容的气,一肚子火没处发,尖叫一声,举起十根尖瘦的爪子,朝屠宝珠挠了过去。屠宝珠也是从小打架打到大了,何曾怕她,吼了一声跟她掐起来。 屠老汉和李氏万万没料到,这才一碰面的工夫,就打了起来。赶忙上前,李氏抱住屠宝珠,屠老汉则抓过阿月的手臂,往院子外头领:“姑娘,今日的事对不住,是我家孙女儿莽撞了。你先回吧,改日我家阿鸢在家时,再请你来玩。” “我会回来的!”阿月被领到院子外头,往阿容的方向看了一眼,仰头对屠老汉说道:“我会回来看你们有没有欺负阿容!如果你们欺负他,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气鼓鼓地扬头走了。 屠老汉很是无奈,在后面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们都没有欺负他。”阿容这小子,天生招人疼,他们怎么会欺负他?没见李氏格外疼他,阿鸢都快靠后站了么?然而阿月气鼓鼓地走得飞快,他又喊不住,摇了摇头,折身走回院子里。 “你放开我!我要撕了那个臭丫头!”院子里,屠宝珠在李氏的怀里挣扎着,“敢欺负孟小姐,我弄死她!” “珠儿,她没有欺负孟小姐,你怎么就不信呢?”李氏年纪大了,抱住她有些吃力,气喘吁吁地道:“不信你问孟小姐?” 屠宝珠哼了一声,扯了扯衣裳,走到阿容面前,眼神不觉又变得温柔起来:“你跟我说,刚才那个臭丫头有没有欺负你?如果她欺负你,我这就把她抓回来打得满脸开花!” “她没有欺负我。”阿容抬起头说道。 声音又娇又媚,入耳即化,屠宝珠只觉得,屠小玉从城里带回来的真味记的糕点,也没有阿容的声音甜,不禁眼神更加柔软了:“你可真是心善。她那样欺负你,你也不生气。” 旁边,屠老汉和李氏相视一眼,俱都有些忧愁。 阿容明明什么也没干,倒惹的两个俏生生的姑娘为他掐了起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来日他若有心想干点什么,还不得闹得风风雨雨的? “好吃。”阿容低头拿起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凑到嘴边一咬,咔嚓一声,清甜多汁的苹果就入了口,不禁一脸满足,一双眼睛弯了起来。 屠宝珠不由看呆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看着阿容啃果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中午,屠飞鸢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屠飞鸢看着院子里学青蛙跳的屠宝珠,微微挑眉。 屠宝珠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就许你天天住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你爱来不来。”屠飞鸢的眼神瞥了一眼阿容怀里,但见几只个头饱满、圆润漂亮的果子,便知是屠宝珠拿来的了。昨天她买的果子,可没有这样好的。收回视线,看向李氏,“奶奶,做饭没有?” 李氏说道:“正要做呢。” “随便做点先,我吃完还有事,要出门。”屠飞鸢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又做什么去?” 屠飞鸢瞥了一眼屠宝珠,说道:“进城有点事。不是大事,慢慢做也行。” “嘁,装得人模人样的。”屠宝珠不屑地说道。 屠飞鸢扭过头道:“你怎么还不回家?我们家可没你的碗。” “我还不稀罕在这吃呢!你们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屠宝珠不屑地道,那天能吃到羊腿,是他们撞了大运,捡了别人家的羊,还能天天吃肉不成? “孟小姐,你跟我回家吧,我们家有白面馒头。”屠宝珠走到阿容身前说道。 阿容眨着眼睛:“我不去。” “你怎么不去呢?白面馒头多好吃呀,又细又甜。”屠宝珠跺脚说道。 屠飞鸢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搭眼瞧着。 只听阿容说道:“我不相信。” “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屠宝珠跺脚说道。 阿容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一声也不吭。 “我拿给你吃就知道了!”屠宝珠是个急脾气,扭头一转身跑了,回家拿馒头去了。 屠飞鸢看着屠宝珠跑远,低头打量阿容:“臭小子,心眼见长?” 阿容眨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只李子,递过去:“好吃,我给你留的。” 屠飞鸢怔了一下,伸手接过。咬了一口,果然好吃。边吃边问道:“上午都干什么了?” “吃果子,看鬼脸。”阿容又从怀里拿出一只杏儿,送到嘴边啃了起来。 屠飞鸢便道:“等我下午回来教你认字。”本来担心他无聊,既然屠宝珠来哄他玩,却是省心了。至于阿容被哄走,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臭小子贼的很,屠宝珠那个没脑子的姑娘,能把他哄走才是见了鬼了。 “阿鸢,上午有个姑娘来找你,还知道阿容叫狗蛋。”屠老汉把阿月来的事跟屠飞鸢说了,“还跟珠儿打起来了。” 屠飞鸢不禁挑了挑眉头,看向阿容的神情有些笑意。等他长大了,喊他去卖酒,只怕谈一单成一单。见屠老汉还等着她回答,便道:“不要紧。” “阿鸢,你下午做什么去?”屠老汉又问道。 屠飞鸢掬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只觉得透心的清爽,便也往脖子上也泼了一些,口里说道:“沈家大小姐请我给她梳头发。” “沈家?哪个沈家?”屠老汉愣了一下。 屠飞鸢勾了勾唇角:“就是那个沈家。” “阿鸢,你要做啥?”屠老汉心头一跳,隐隐有些心惊。 屠飞鸢垂眼道:“赚钱呀。奶奶从前常常给我梳头发,许多头发都很好看,我学会了就给沈家大小姐梳。梳一次,她给我一两银子呢。” “呀,这么多?”坐在灶边准备烧饭的李氏,闻言惊讶地道:“梳个头发就给一两银子?” “可不是呢?奶奶,你有空,就拿着阿容做研究。若是捣鼓出好看又没见过的发式,回来就教给我,我卖钱去。”屠飞鸢脆声说道。 李氏其实是个颇有创新天分的人,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天生对生活热爱,并很知足,哪怕最艰难的时候,也要每天给小孙女儿梳漂漂亮亮的头发。 “哎哟!好,好!”李氏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下午我就用阿容的头发捣鼓。”又高声问阿容,“阿容,你乐意让奶奶捣鼓你的头发不?等奶奶捣鼓出来好看的发式,卖了钱,就给你买又大又好的果子吃。” 阿容点头,娇娇的声音道:“愿意。”发齿轻柔地梳过头皮,那种麻酥酥的感觉,阿容爱得不得了。李氏就是不给他买果子吃,他也愿意。 “好孩子。”李氏高兴地笑起来。 屠飞鸢不禁也笑了。她劝李氏如此,倒也不是指着李氏赚钱。老人家年纪大了,再干田里的重活,身体吃不消。若指着小孙女儿吃饭,又未免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一个赚钱的路子,既能赚钱,又能快快活活的,何乐不为? “阿容能哄了老三家的果子吃,你奶奶能卖发式赚钱,就我没啥用喽。”屠老汉佯装叹了口气。 李氏立刻转脸过来:“那也不碍,以后烧火做饭的活计就归你了,你做咱家的煮饭老汉。” “你这是怪我不做饭?”屠老汉道,“我不干,哪家的爷们天天做饭的?” 屠老汉还颇大男子主义的,屠飞鸢低头吃吃笑起来。 直到吃饭,屠宝珠也没拿着白面馒头回来。不用想,便知道是被刘氏给拦了。没人对此在意,就连阿容也没往院子外头看一眼,吃着李氏贴的饼子,好不香甜。 吃过饭后,屠飞鸢便跟爷爷奶奶道了一声,又嘱咐了阿容,便出门了。 来到王村长家门口,只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门口,屠飞鸢瞥了一眼,抬脚跨进门。 “你可真够慢的。”客房里走出来一人,俏生生的丫鬟模样,正是沈思思身边的丫鬟小桃,“我等了你一个上午。”见了屠飞鸢,小桃指着一个方向,问道:“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屠飞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模糊看见一个身影,不是李露儿是谁?笑了笑:“这可是我们村里独一份,颇有些讲头。等上了车,我与你好好讲。” “等等!”就在屠飞鸢与小桃将要上车时,王村长拦住屠飞鸢,“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 屠飞鸢挑了挑眉,随在王村长身后进了屋。才一进屋,“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不仅王村长走了进来,邹氏也跟了进来。看着屠飞鸢的眼神,活像要把她吃了。 “村长叫我何事?”屠飞鸢假装没看见他们满脸的凶色。 王村长沉声说道:“你如何与沈家大小姐牵扯上的?” 他的女儿王青青,是沈家老爷的姨娘,因着生了一个儿子,是沈家的大功臣。虽然明知道王青青的地位不会有丝毫改变,但是谨慎如他,还是对屠飞鸢起了提防。 “机遇巧合。”屠飞鸢道。 这时,邹氏走了过来,口里哼了一声,举起巴掌就扇过来:“臭丫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竟敢起这样的心思,今日打死你都不为过!”满眼狠毒,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恨不得把屠飞鸢的脸都打开花。 第70章 屠飞鸢的眼神沉了沉:“我心里想的什么?婶子怎么知道?又为何要打我?”抬起手臂,精准地抓住邹氏的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邹氏被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制住了手,恼得厉害:“你心里那点烂肠子,谁不知道?那样肮脏的念头,我都没脸说出口!” “婶子莫不是想教训我,却找不到借口,平白污我吧?”屠飞鸢冷声说道,抓着邹氏的手,狠狠一甩。 邹氏的为人,狠毒又小心眼,把王有禄偏疼得跟什么似的。那天阿容打断王有禄的手,邹氏就记恨上了,此时借机教训屠飞鸢,也不是说不通。 却是给屠飞鸢猜对了。 王村长去镇上请的大夫说,王有禄的手臂关节碎得厉害,无法痊愈如初。以后这条胳膊就废了,一点儿重活都不能干的。邹氏心里恨毒了她,找着机会就要教训她。 “你还敢顶嘴?老娘说话,哪有你顶嘴的份?”一间小屋子里,关上了门,邹氏根本连装也懒得装,站稳之后,抡起胳膊又朝屠飞鸢扇过去:“你家那个小扫把星,害了我儿。如今那小扫把星跑了,老娘就拿你来出气!” 屠飞鸢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煞气:“婶子打花了我的脸,我怎么随小桃姑娘见沈小姐?” “你还想见沈小姐?”邹氏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脸上一狠,又朝屠飞鸢的脸上打过来:“见不到最好!老娘就是不让你见!” 屠飞鸢脑袋微微一偏,而后视线微转,看向王村长:“村长把我叫到这个屋里,就是为了叫婶子打我一顿,叫我见不了沈小姐?” “啊呀!”屠飞鸢侧头一闪,叫邹氏一下子打偏了,落在一旁的柜子上,痛得龇牙咧嘴。 王村长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肉抖了抖。蓦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也是谈笑之间,就叫欺负他的人全都倒了霉。 眼神闪了闪,王村长忽然露出和蔼的笑容:“屠姑娘吓到了?你婶子与你开玩笑的。我们只是想告诉你,那沈家的人,从上到下皆不好相与,如你婶子这般,才是最微末的害人本事。既然屠姑娘不怕,我们也放心叫你上了沈家的马车,随小桃姑娘去了。” 邹氏揉着麻刺刺的手,还想再给屠飞鸢偷袭一下,听了王村长的话,不由愣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此说来,倒要谢谢村长了。”屠飞鸢勾了勾嘴唇。 “太客气了。”王村长笑着摆了摆手,好不和蔼:“咱们都是邻居,我既然是村长,就该照应你们。再者,往日你父亲与我也是好友,他如今不在了,我替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屠飞鸢眉头微挑,对他的不要脸程度有些佩服。点了点头,说道:“到了沈家,我自会记得王村长和婶子的这一番教导。村长可还有他事?若无他事,我便随小桃姑娘走了。” 王村长的脸上稍显一分僵硬:“没有旁的事了,屠姑娘自去忙吧。”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的房门。 屠飞鸢打开门走出去,与小桃上了马车,哒哒远去了。 “你怎么放她走了?”邹氏揉着手掌,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村长道“我还没教训她呢!” 王村长的脸色刹那间沉了下来:“我能不放她走吗?” 本来他计划着,让邹氏教训屠飞鸢一顿。既出了邹氏的气,给王有禄报仇,又能趁机吓唬屠飞鸢,叫她老实点儿,别在沈家出幺蛾子。谁知,屠飞鸢半点儿不惧,竟然还设计邹氏一巴掌打到柜子上,又故意引他看。 王村长敢说,如果今日打了屠飞鸢,只怕来日不久,就要惹来棘手的麻烦。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譬如屠大海,年纪轻轻就叫人不敢轻视。若是动了他们,这辈子就被记恨,不咬回来不罢休。只要他们不死,总会想方设法把仇报回来。 王村长虽然狠,也草菅人命过,譬如王有禄的上一个老婆,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也被他用钱压了下去。可是屠飞鸢不一样,她有爷爷奶奶,有叔叔婶婶,虽然老的老,冷情的冷情,到底是一个村的,总不好弄死。尤其,屠大海还不一定死了呢? “此事先放一放。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动她。”王村长道。 沈家的马车哒哒驶离了大牛村,往镇上行去了。 “他叫你进去做什么去了?”小桃问道。 屠飞鸢讥笑一声道:“给我讲了个道理。”便将邹氏对她做的事,对小桃讲了出来,末了问道:“难道沈家真就这么吓人?” “你信啊?”小桃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沈家可是老实规矩的,否则那位生出来大少爷之后,怎么能活得稳稳当当?还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到这里,嘴一撇,“我们沈家上下,除了那位,全都是规规矩矩的。” 屠飞鸢便是一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小桃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个阴沉沉的女人是谁?总是瞪我,好没规矩。” “这可是个奇人。”屠飞鸢大笑起来,将李露儿的事对小桃道了出来。 听到李露儿两边踩着不放手,既想要何青云的温存,又贪婪王有禄的富贵,小桃直是咋舌:“她没有羞耻心么?被人逮住做那事,竟没有跳河?这样的女子,我瞧着一百个里头也挑不出来一个!” “我们村的女子都不俗的。”屠飞鸢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桃不由点头:“你是个胆子泼天大的,李露儿是个脸皮比天厚的,至于我们沈家的那位则是心比天高的。”说到后面,免不了带了嘲讽,“就她那样的做派,搁别人家里,早一碗毒药灌下去。偏我们夫人素净,懒得理她,倒叫她搅翻天了。” “她娘家有人、有田,她自己有手段、有儿子,能安生才怪。”屠飞鸢说道。 不多久,身下的马车停下来,车夫敲了敲车厢门:“到了。” “咱们走罢。”小桃率先跳下车,走在前头。 屠飞鸢跟在后头走着,偶尔侧目,瞧一瞧四下的摆设、布置,又见假山、水池、草丛花圃都漂亮精致,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叫爷爷奶奶住这样的地方,他们会习惯吗?下一刻,便甩开了去。这样的地方是不错,然而大牛村北头的篱笆小院,也不见得就不好。 “沈小姐。”不多时,屠飞鸢被引着来到沈思思的面前。 沈思思坐在梳妆台前,没精打采地道:“你来啦?过来,给我梳个好看的头发。”坐在梳妆台面前,沉着一张脸,冷飕飕地瞧着镜子里面,像是在跟谁赌气的样子。 “小姐,是谁惹您不开心了?”小桃走过去,将梳头用的一应用具拿出来,一一摆放在屠飞鸢的面前,轻声细语说道。 沈思思捶了下梳妆台,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还不是那个东西?仗着年纪小,又来祸害我东西。我才说了他一句,竟告状到父亲面前,又哭又叫,厌烦死了。” 屠飞鸢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垂了眼,梳头发,也不吭声。 “真是没规矩的家里出来的人,好好的,弄得一家子的风气都坏了!”小桃气不过地道。 沈思思听了,斜眼看她:“瞧你话里有话?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 “没什么。”小桃别开眼道。沈思思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给夫人知道,她给沈思思说了那样肮脏的东西,最轻也要打断她的腿。 沈思思便将目光投向屠飞鸢:“怎么回事儿?” “小桃姑娘今儿去了王村长家等我,见了些不规矩的事儿。”屠飞鸢说道。她知道小桃为何不给沈思思讲,便讲起别的:“临来之前,王村长和他婆娘把我叫到屋里,吓唬我……” 沈思思听罢,冷笑起来:“好大的威风!”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在沈夫人身边长大,虽然没见过什么龌龊事,但是这种拿捏打压的事却是从小看到大,自然没有不懂的,“拿我们沈家做由头,谁给他们的胆子?” “小姐何必跟那样不规矩的人动气?不值得。”小桃连忙劝道。 屠飞鸢眼神一动,又说道:“我们那有句粗话叫做,是包子就别怪狗咬。” “嗯?”沈思思念了两遍,觉得有些意思:“你说说看?” 屠飞鸢随口说道:“很简单啊,谁好欺负,就一直被欺负呗,反正欺负软柿子又不用费力气的。” 沈夫人、沈思思都属于心高气傲的,不屑于跟王青青这样泼辣又刁钻的农家妇人打交道。然而王青青却不是只有泼辣和刁钻,她还有手段,否则也不会勾得沈老爷大半时候都在她房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王青青就在沈府站稳了脚。 贪婪总是喂不饱的,王青青有了儿子、有了地位、有了锦衣玉食,便想要的更多了。向来斯斯文文,不与她动手的沈夫人、沈小姐,便成了她要踩的对象。踩中了,就得意。踩不中,也没什么怕的,反正有儿子会哭会闹会撒娇,又怕什么? 沈思思听罢,咬牙抓过一根绑头发的带子,绕在手指头上,泄愤地拉扯起来。 屠飞鸢一边利落地给沈思思梳头发,一边说道:“要是沈小姐不介意我说话大胆,我倒是有更多说的。” “你只管说。”沈思思道。 “依我看来,她倒是蠢。我也不因为是一个村的,就为她说好话。沈小姐且瞧,她明明是姨娘了,还生了儿子,往后沈家的东西,说白了还不都是她儿子的?既是她儿子的,就是她的。沈小姐早晚要嫁出去的,又能占几个嫁妆?她连这些日子都等不了,还要欺负沈小姐,嘁,简直蠢到家了!” 一句话说得沈思思变了脸色。 第71章 沈家的财产,如此巨富,全都是那个小贱种的?沈思思不由得揪紧了手中的发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屠飞鸢说完这一句,便再没有说。沈思思不是傻子,自能明白这句话的利害。倘说得多了,免不了有挑唆之嫌。故此,给沈思思梳完头发,又得了一两银子,便告辞了。 “爹不是傻的。他不会由那个女人闹下去。总有一天,会收拾了她,再将那小子抱到我娘的名下,给我娘教导。”沈思思望着镜子里,轻声说道。 沈夫人常常对她说,着急什么?那个女人作死,迟早会被沈老爷收拾了。就算沈老爷被猪油糊了心,不收拾她,但是这样纵着,又能把那个小的教出什么好来?日后沈家的家业落在一个败家子的手里,又能撑过几个年头? 不过,沈思思如今不那么想了。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往后面一倚,一边继续欣赏着新发式,一边说道:“小桃,你今日去王家,他们可采果子招待你了?” “这个倒是有。”小桃弯腰收拾梳妆台上的一应东西,口里答道。 “好吃么?”沈思思又问。 小桃这回答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倒是好吃,没有怠慢我。”她虽然不喜欢王青青,也不喜欢王家,但是回话还是要正正经经回的,一五一十都要如实回答。 沈思思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有些得意:“你说,园里的果子既然熟了,他为何不送一部分来,给咱们尝尝鲜?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送果子来?” 小桃怔了怔。 “跟我去夫人的院里。叫夫人看一看,我新梳的发式可好看?”沈思思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起身照了照镜子,满意地抬脚往外去了。 屠飞鸢坐着沈家的马车进的城,又被沈家的马车送回村。被几个无事嗑瓜子的农妇看见,吐出口里的瓜子壳,道:“哎哟!黑妞子如今可是出息了!一趟趟进城,一天得进两回吧?” “黑妞子在书局做账房伙计?你从小也没人教过,会不会呀?莫不是去给人做苦力,搬箱子去了?”一名妇人说道。 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黑妞子长得壮,想来是有把子力气的。” 屠飞鸢垂了眼,一路快步往北边去了。身后还有什么哄笑声,她也没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回到家,隔着远远的,就见阿容坐在院子里,李氏在给他梳头发。阿容眯着眼睛,几乎半躺在李氏的怀里,一副女孩子打扮,粉面桃腮,细眉弯弯,慵懒又灵动,竟跟仙女儿似的。 这副模样,也难怪屠宝珠和阿月会为他打起来了。屠飞鸢心里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挂了笑意,走过去道:“奶奶,我回来了。” “阿鸢回来了?累不累?渴不渴?你去打水喝吧,我烧了水,在屋里凉着了。”李氏抬了下眼,对屠飞鸢说道。 屠飞鸢忍不住笑起来:“哎!” 走到屋里,便见桌上搁着几只碗,里面凉着烧好的水,便走过去端起一碗喝了。水不好喝,还带着一股没刷干净锅的油腥气。这年头没有洗洁精,刷锅都刷不那么干净,家里又只有一口大锅,做饭、烧水都用它,免不了便如此。 不过,屠飞鸢丝毫不嫌,一口饮尽,便往阿容的屋里去了。拖出床下的一口箱子,准备取一本书出来。她如今认得不少字了,简单的文章都能看的,今天上午在书局里已经试过了,还把吕先生惊了一把,连道她这样聪明的倒是百里难挑一。 打开箱子,拿了本书出来,但见从前不认得的字,如今都能看懂了,封皮上写着:治水策。 这年代的科举考试,都有什么科目,屠飞鸢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是屠大海考上榜眼之前,所读过的书。他那时年纪轻轻,倒愿意读这样的书?坐到床上,翻开封皮,阅览里面的内容。 才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第二页、第三页,皆是如此。屠飞鸢翻开到最后,一直是笔记满满,甚至最后一页的封皮上都写满了字迹。 看着上面的字迹,屠飞鸢大吃一惊。惊的却不只是屠大海的认真刻苦,而是这上面治水抗洪的方法,有许多竟然是近现代才有的理念和科技! 难道…… 屠飞鸢连忙从第一页开始看起,飞快扫过一页页内容,一直到最后一页。再摸额头,已是一把汗湿。看着书本,不禁呆愣起来。 把书放床上,又去看箱子里的其他书。箱子里的书很杂,有纯粹教人写文章的科班常规书籍,也有桥梁建筑类,还有机械制造类,也有诗词歌赋。屠飞鸢认认真真打开,仔仔细细查看,发现每本书或多或少都有笔记,但是都比方才的治水策的笔记少一些。 翻到一半的时候,屠飞鸢心中一动,捡过一本诗词歌赋,翻了开来。好巧不巧翻到的一夜,竟只有一句,写的却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句词,是太祖皇帝做的呀!丫的,这便宜爹,是穿越过来的!屠飞鸢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有见得老乡的喜悦吃惊,也有白白矮了一辈的懊恼,还有对他生死不知的担忧。随即,她想起自己的名字来——屠飞鸢! 这个被她好一顿诟病的名字,放在现代,谐音就是土肥圆。她才穿越来时,还曾想,怎么这孬命,摊上这么个讨厌的名字?没成想,原因竟在这里!这个便宜爹,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想到一开始见到他一丝不苟的工整笔记,还担心他老实巴交,在官场吃亏,屠飞鸢忍不住捶了捶地。什么老实巴交的人,会给女儿起这样坑爹的名字?又想起轻尘书局的牌匾,那样潇洒恣意的笔记……眼睛垂下,无声叹了口气。 “阿鸢快瞧,这个好不好看?”恰好外面想起李氏的声音。 屠飞鸢应了一声,把箱子推回床底下,心里闪过何青云来借书时的清傲脸庞,忍不住冷笑。屠大海乃是穿越之人,他做的笔记,该有多么珍贵?何青云心里一清二楚,却从未表现出来过。这个白眼狼,屠飞鸢只想挖出他的脑子,把他看去的东西都洗出来。 “呀,这个可是好看!”屠飞鸢拿着一本诗书走出去,但见阿容已经从李氏的怀里坐起来,如桃花一般娇嫩的粉面,薄唇沾了红印,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眨动着,娇美之余,又带着一丝小狐狸般的狡黠,头上顶着被梳得漂亮的柔软头发,当真貌美。 李氏弯腰瞅着阿容,越看越得意:“阿容长得好,对着他,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一种又一种的发式,多得梳不完。” 屠飞鸢不禁笑道:“阿容还成了咱们家的摇钱树了。” “阿鸢瞧着,沈小姐喜欢这样的不喜欢?”李氏问道。 屠飞鸢毫不犹豫地点头:“奶奶手艺灵巧,这发式美极了。等我记下来,改日梳给沈小姐看。”一边说着,一边去研究阿容头上的发式。 李氏十分高兴:“你们在家玩罢,我去河边把衣裳洗了。” “爷爷呢?”屠飞鸢抬眼看了一圈问道。 李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他去拾柴火去了。” 屠飞鸢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把阿容的发式研究了一遍,记在心里后,便把方才拿出来的书籍在他眼前一晃:“我教你识字。” “嗯。”阿容点了点头。 屠飞鸢弯腰提过阿容身后的凳子,坐下来,拨了拨地上的土,用指尖在地上写了一个“容”字,然后告诉他:“这个是你的名字。看两遍,会写了就告诉我。”她先瞧瞧,他长得这样美,心眼又贼,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话音才落,阿容便点了点头:“我会写了。” 屠飞鸢把地上的字迹擦去,说道:“你写一个给我看。” 阿容便弯下腰,沉下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正是方才屠飞鸢写的那个。 屠飞鸢看着他写出来的字,不由得瞳孔微缩。惊的却不是他的记忆力,关于他的聪明劲头,她早有预料。此时惊讶的,却是他的笔迹!但见他写的字,与方才她写的,不论大小、结构、松散程度、特色勾弯,全都一模一样! 人的字迹,是与性格挂钩的,绝没有两个人的字迹,天然就是一模一样的。屠飞鸢想了想,打开书的一页,指了一个“飞”字,说道:“看这个字,念‘飞’,是我名字里的第一个字。你看一眼,记住了告诉我。” “记住了。”阿容看了一眼便说道。 屠飞鸢合上书,眼神往地下一瞥:“写出来给我看。” 阿容便照着屠飞鸢方才的行径,先把地上的“容”字擦掉,然后写了一个“飞”字。但见这个“飞”字,与书上印的字体,正是一模一样! 屠飞鸢不由得眼皮跳了跳,却还是想再试试他,便又在地上写了一个“鸢”字,刻意模仿屠大海的字迹,然后对阿容道:“把这个字记下来。” 阿容看了一眼,俯身把方才写的“飞”字擦去,写了一个“鸢”字。大小、结构、松散程度等,与屠飞鸢写的一模一样! “妖孽!”屠飞鸢不由得抬头,目光有些惊。 活生生的大妖孽,就摆在她面前,让屠飞鸢有些晕眩。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的身上为何有诅咒——似他这样倾城貌美、聪明绝顶的人,若是一帆风顺,再有个良好的家世出身,岂不是一遇风云便化龙?难怪遭了上天的诅咒,或者别人的嫉恨了。 第72章 “你骂我?”阿容眨着眼睛,有些不高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屠飞鸢挑了挑眉:“你知道‘妖孽’是骂人的?” 阿容垂下眼睛:“他常这样骂我。”薄唇抿了起来,一脸不高兴。 “‘他’?从前关着你的人?”屠飞鸢问道。 “嗯。”阿容说道,又抬起来,“你不许骂我。” “我没骂你。”屠飞鸢有些好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解释道:“我说你‘妖孽’,是说你太聪明。有个词语叫做‘智近乎妖’,便是说这个人太聪明了,简直超出了人的范畴,像妖怪一样。” 阿容听了,面上的不悦顿时散了,问道:“还有谁像我一样聪明?” “智近乎妖”,是鲁迅先生评价诸葛亮的。诸葛亮是三国中的人物,一生事迹无数,若讲来便要很费一番口舌了。不过,阿容这样天真懵懂未开化,当真要讲一些故事教化他。 “这个故事很长,等到晚上我讲给你听,现在先教你认字。”屠飞鸢说道。 阿容聪明,不到半个时辰,就认了百多个字。屠飞鸢又给他讲诗的内容,教他背诗。他也很快,扫一眼便会背了。待到傍晚时分,屠老汉拾柴火回来,阿容已经能背一整本书了。 “哎哟,阿容可真聪明!”屠老汉听罢,呵呵笑道。 阿容眯眼一笑:“爷爷过誉了。” “这小子,还拽起文了。”屠老汉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晚上吃的猪油饼,黄豆汤。阿容一个人吃了两张饼子,还不嫌够,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撒娇地看向李氏。 “再教你个道理,做人不能太贪心。”屠飞鸢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便将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给他讲了出来。 阿容听罢,垂了垂眼皮:“为什么要把鱼放回大海?捉了养在盆子里不是很好么?每天叫它变出一大盆鱼来,天天吃鱼。”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真是吃货的脑子。 趁着屠飞鸢给阿容讲故事的时候,李氏收了碗筷。等到阿容察觉,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你今天吃不少了,这会儿歇歇嘴吧。”屠飞鸢笑着起身,“好好想想我给你讲的故事,想想如果你是渔夫、你是渔夫的老婆、你是金鱼、你是大海……你会如何?” 阿容的眼中露出茫然,微微仰头,沉入思索当中。 “阿鸢,你这是做的啥?”李氏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一盘子东西,用几层湿布盖住的,便喊屠飞鸢问道。mianhuatang.info 屠飞鸢一听,便知道李氏说的是什么了,便走过去道:“是黄豆芽,奶奶。我买的黄豆,泡出豆芽来炒菜吃。” “啥?豆子发芽了还能炒菜吃?”李氏心中好奇,便要揭开盖在盘子上的湿漉漉的布。 “当然能吃,而且很好吃呢。”屠飞鸢笑道,拦了李氏的动作,“奶奶,别瞧,你一瞧呀,豆子就害羞了,不肯好好长了。” “这么神秘?”李氏一听,便不碰了,“就你鬼点子多,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屠飞鸢笑道:“这是我今早上才泡上的,要发出芽来,还得四五天。”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了地上的兜子里的果子,挑了几只好的,拿出去到井边洗了,给屠老汉两个,另外两个给李氏留着。 晚风徐徐,带着白日残余的燥热之气,吹得身上的衣服都鼓了起来。 又燥又热的风,在衣服里面鼓荡。屠老汉和李氏一边打扇驱蚊子,一边啃着果子。 “爷爷奶奶,我教你们打拳吧?”屠飞鸢看见二老坐在门边打扇子,忽然心中一动。 搁在现代的时候,有闲的老人家都爱跳个广场舞或者打个太极拳,对身体都很好的。恰巧她也学过一些,正好教给爷爷奶奶。 李氏笑呵呵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学打拳做什么?你还指望我们跟人打架呀?” “不是那样的,奶奶。”屠飞鸢说道,“是强身健体的,你跟爷爷都学,我教你们。” 李氏不想动,摆着手只道:“教你爷爷去,我不学这个。” “那我先教爷爷,回头叫爷爷教你。”屠飞鸢也不勉强,看向屠老汉说道:“爷爷,你学不学?” 屠老汉把手里的蒲扇塞到李氏的手里,笑呵呵地走过来:“学。叫爷爷看看,阿鸢要教爷爷打什么拳?” “这个叫做太极拳。”屠飞鸢说道,走到屠老汉的跟前,把架势一摆,介绍道:“我先教爷爷原地九式。第一式,开合手……第二式,野马分鬃……” 屠老汉见小孙女儿比划起来,有模有样,不禁也来了兴趣,跟着学了起来。 李氏打着扇子,看着爷孙俩在院子里比划,虽然不爱动,倒是看得好奇。另一边,阿容仍旧是刚才的姿势,微微仰头,拧眉思索屠飞鸢给他讲的渔夫与金鱼的故事。 那条金鱼,为什么会说话? 那个渔夫,逮了鱼却不吃,他不饿吗? 渔夫的老婆倒是很厉害,懂得也多…… 屠飞鸢教了屠老汉太极拳原地九式之后,看着他打了一遍,没什么纰漏,便不再看,活动了下手腕脚腕,拍打了下四肢的肌肉,出去跑步去了。 正是夏季,吃过饭后,村里人都出来乘凉,见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从眼前跑过,有人便认了出来,笑道:“黑妞子,这是做什么去?” 村里就这么大,哪条路上都有人,屠飞鸢怎么跑都能被人看见。故此,脆声说道:“我要跑步减肥。” 一句话落,众人纷纷笑出声来:“跑圈儿能减肥的?” “就算能减肥,瞧黑妞子身上的这些肉,一天要跑几十圈,才能减掉的?” 屠飞鸢没搭理,从他们身前窜过去了。 他们说这些话,未必就是心存羞辱。不过是随口一说,过过嘴瘾罢了,屠飞鸢不会往心里去的。只不过,他们也未必存着善意。如此说三道四,乱开玩笑,也不管别人心里好受不好受,屠飞鸢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一连跑了三圈,才打道回府,来到家里。 院子里,李氏在屠老汉的指导下,也打起拳来了,屠飞鸢不禁笑起来:“奶奶,你方才不是不学么?” “干坐着也怪没劲的。”李氏道。 屠飞鸢笑了起来,走到一边,开始拉伸肢体,做起瑜伽来。扭头一看,阿容孤零零坐在门边,朝这边看过来。不由得想起那天,他光着上身,柳条儿一般柔软的身体在院子里悠闲走动的模样。 他应当活泼自在的,不该这般拘束在一隅。 “方才我叫你想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你想到什么了?”屠飞鸢跟他说起话来。 阿容抬眼看过来:“我想吃鱼。”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咽口水。 屠飞鸢满头黑线,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便问道:“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嗯。”阿容点了点头,“不过,你给我挑刺,我就爱吃。” 屠飞鸢“呸”了一声:“美得你!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 阿容垂下眼睛去。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屠飞鸢想了想,给他讲了一个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讲完后问他:“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阿容一脸向往的神色,不停地咽口水:“喜欢。” “喜欢什么?说给我听听。”屠飞鸢好奇道。 阿容道:“肉,我喜欢肉。狼肉好吃。” “……”屠飞鸢无语,良久,才说道:“这个故事告诉你,不要分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讲话!” 阿容咕咚咽着口水,只道:“我想吃肉。我想遇见大灰狼。” 闻言,屠飞鸢满肚子的童话故事,一个都讲不出来了。 通过童话故事,可以浅显地检验一个人的性格和三观,屠飞鸢便是想通过一个个的童话故事,分辨出阿容的性格和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全不料,他满脑子都是吃的。 于是,屠飞鸢改了主意,仍然是给他讲故事,只不过核心都变成了:“从前有个小孩,他不听话,后来他死了。” 一口气讲了七八个,屠飞鸢才停下来,问阿容:“你喜欢这几个故事吗?” 嗅到屠飞鸢口吻中暗藏的危险,阿容摇头:“不喜欢。” “哪里不喜欢?”屠飞鸢眯眼问道。 阿容眨着眼睛,说道:“我会乖乖听话的。” “哼,你自己说的,以后记住了!”屠飞鸢忍住笑,说道。 阿容点头:“我记住了。我们讲点别的好吗?” 屠飞鸢顿时好气又好笑,想了想,把鹿鼎记整理一下讲给他听。臭小子心眼贼的很,给他讲一本正经的,他不见得爱听。在心里酝酿了下,从韦小宝做龟公开始,给他讲了起来。 李氏和屠老汉不知何时停下打拳,坐在一边,也听了起来。 又跑又跳又做操,如今还费神讲故事,屠飞鸢很快乏了:“欲知后事,下回分解。”走到屋里,倒了碗凉茶喝,又擦了擦身,便歇下了。 阿容很舍不得,他很喜欢这个故事,还想再听一段。被屠老汉抱进屋里,还有些依依不舍。屠老汉便劝道:“阿鸢累了,让她休息一下,明天再给阿容讲。” “嗯。”阿容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了。屠老汉和李氏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屠飞鸢睡在里头,却是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朦朦胧胧的一片,薄薄的月色,并无睡意。 十三年前,屠大海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女儿,趁夜匆匆赶回老家,只丢下一个“屠飞鸢”的名字,便走了。此后,一直没有消息。 从孟庄主和沐神医那里得知,屠大海和温倩葬身于一场大火。那场大火,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是嘉仪公主下的手。后来证据被嘉仪公主强力销毁,未能立案。 第73章 别人都认为屠大海死了,就连孟庄主和沐神医都如此认为,唯独屠老汉和李氏不觉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屠大海临走之前,究竟留下什么话,让二老如此坚信?屠飞鸢好奇不已,为什么爷爷奶奶在他十多年来没有音讯后,还觉得他活着?既不进京寻找,也不去查探消息,十三年来一直守在村里,照顾着大儿子的唯一血脉。 这一切都显得神秘。 就在今天之前,屠飞鸢觉得屠大海已死无疑。然而箱子里的笔迹,证实了屠大海穿越者的身份,而且学识极为渊博,兼之情商奇高,令屠飞鸢觉得,他或许没死。 英国公府。 程丽芝站在檐下,指着台阶下面,盛在一只柳条筐子里的葡萄,气得瞪大眼睛:“葡萄怎么变成这样?” 从公主府回来后,程丽芝叫人去紫霞山庄送信,让孟庄主送葡萄给她。自然,叫下人带上了嘉仪公主的话:“如果吃不到葡萄,就叫他们此生追、悔、莫、及!” 今天下午,葡萄倒是送来了,只不过,竟然满筐子里都是破损的,也没有及时除去,都有异味儿了,引了苍蝇飞虫来叮,恶心死了。 他以为种几株葡萄,就没人敢惹吗?程丽芝立刻决定,明天便去公主府,找嘉仪公主出头。若论京中谁的地位最高,手段最狠,非嘉仪公主莫属。当年不知好歹的屠侍郎,叛主的贱人温倩,在治水一事上做出天大贡献又如何?还不是被嘉仪公主一把火全烧死。 站出来叫嚣的人不少,又有谁能奈她何?区区一个种葡萄的孟庄主,之前都是嘉仪公主不跟他计较,才叫他狂妄起来了。倘使嘉仪公主出手,哪还有他嚣张的份?程丽芝得意起来。 紫霞山庄。 穿着中衣爬上床,准备抱美人入眠的孟庄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念我了?” “还能是谁?你做的好事,这两日便等着打喷嚏吧!”沐神医没好气地说道。 孟庄主便呵呵笑道:“为夫做得出,还怕他们念?” “咱们这样做,当真好吗?”沐神医忽然拧起眉头,担忧地道。 孟庄主连忙哄道:“夫人不必担心,此事为夫自有主张。”见沐神医仍不展眉,便将计划说出来,“咱们就是为了惹怒嘉仪公主。屠侍郎和恩人的事情过去这些年,从前咱们不知他们还有个女儿,无所作为也就罢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如今既然知道,便不能袖手不理。” 夫妇二人仔细商量过,屠大海和温倩已然身故,作为朋友,他们理当照顾屠飞鸢。而屠飞鸢的年纪并不小了,再有两年便说亲了,如果恢复她的身份,便能谈一门更好的亲事。 “侍郎府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被召回,想来圣上念着屠侍郎与恩人治水的功绩,每年都派人修缮。若是恢复阿鸢的身份,侍郎府便由她居住却是便宜。”孟庄主说道,声音里渐渐带了些冷嘲,“不怕嘉仪公主出手,就怕她不出手。只要她出手,咱们就将当年的事提出来,务必给阿鸢恢复身份!” 沐神医满眼坚定:“恩人不在,我们便替她照顾好阿鸢!” 次日一早,屠飞鸢早早起了,做好早饭,吃过之后便进城去了。 进得书局,吕先生已经到了,在整理东西。见她来到,抬起头看过来说道:“屠姑娘,书局上半年的账目已经送来,小结之事可以开始了。” 屠飞鸢点了点头:“好。” 轻尘书局的账目,太过简单,屠飞鸢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就跟写小学生作业一样,一会儿就搞定了。她每天来轻尘书局,更多的是习字、练字。见到略有难度的“作业”终于来到,心里也有些期待。 与吕先生一起,将送过来的账目搬出来,摆在桌案下面,就准备开工了。 所幸自从那件事后,曹掌柜约莫做了什么,轻尘书局再也没有人来捣乱。也没有人悄悄堵着屠飞鸢寻仇,倒是十分妥帖。没了后顾之忧,屠飞鸢做起账目,便全神贯注起来。 有意在轻尘公子那里留个鲜明的印象,屠飞鸢没有再干半工,而是每天干满一天。早出,晚归,中午就在轻尘书局用饭。 吕先生特意向曹掌柜说明了一下,于是曹掌柜那里便记了账,每天中午给屠飞鸢也准备一餐。却是曹掌柜既是轻尘酒楼的掌柜,也是轻尘书局的掌柜,给自家人管顿饭吃,再没什么舍不得的。 白天在轻尘书局做工,傍晚才买了菜回到家,锻炼做操减肥,给阿容讲故事,如此安静地过了三四日,直到一天上午,村里发生了一件事。 “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收走果园?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尖锐的声音,焦躁又郁怒,是王村长的婆娘邹氏。 看着面前的三四位沈家下人,王村长堆笑问道:“敢问,究竟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合适了,让沈家老爷收回果园不给我们管理了?” 原来,今天下午,沈家忽然来人,要收回之前给王家打理的果园,原因却没有说明白。而王家打理这座果园已有几年,每年都从中得许多利,又哪里舍得?何况,沈家平白无故要收回去,究竟是家里做得不好,还是王青青那边出了什么事?王村长却要问明白的。 沈家的下人只道:“夫人派我们来收回果园,另找人管理,需要给你们什么解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来的这几人是沈夫人身边的人。在沈家,王青青仗着肚子争气,很有几分与沈夫人分庭抗礼的意思。沈夫人身边的人早就看不惯了,终于得了机会,哪里肯给王家人好脸色看? 周围聚了许多村民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当着村民们的面,如此被打脸,王村长心里很不痛快,脸色便拉了下来:“这果园是沈老爷亲口叫我们管理的,沈夫人不能夺去。” 在王村长的眼里,沈夫人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有什么资格做这样的事?心中便想,必然使王青青近来更得宠了,惹得沈夫人开始坐不住了,拿王家开涮了。若是如此,王家却得硬气一些,不能给王青青丢人。 “呸!”沈家的下人闻言,张口吐出一口唾沫,落到王村长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夫人说的话,便是老爷的意思,你快把果园的钥匙交出来!” “放屁!我们家青青给沈老爷生了儿子,是沈家的大功臣,这是沈老爷为了给我们家青青脸面,才将这座果园给我们打理的!你们夫人凭什么要走?她没资格!”邹氏见王村长被吐了一脸唾沫,又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顿时火了,叉腰走出来骂道。 沈家下人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这座果园是沈家的,我们老爷和夫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老爷能给你打理,我们夫人也能收回来。既然你们不交钥匙,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抬手朝里一指,“给我搜,把钥匙搜出来!” “你敢?”邹氏急红了眼,站在大门口,不让沈家的下人们入内。 “滚开!”一名下人抬手推了过去。 邹氏被推了个踉跄,一把跳起来,抬手就挠下人的脸:“你算什么东西?你们夫人算哪个牌面上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有脸学人家冲威风?呸,老娘挠死你!” 下人不防被抓到脸上,顿时被抓出几道血印子,抬手给了邹氏一个巴掌:“臭娘们,敢抓老子?” 王村长脸色一沉,朝周围一挥手,说道:“他们欺人太甚,给我把他们赶出大牛村!” 一声令下,王家人全都出动,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只靠撞的就把沈家的下人们撞倒在地。 “你们还敢打人,咱们走着瞧!”打头的那名下人,指着王村长说道。脸上气愤又不甘,手脚并用爬起来,带着人走了。转过身,背着众人的脸上,神色一转,浮现一丝得意。 王村长没有看见,只见轰走了沈家的下人,心中出了一口气。只不过,脸色仍然不好看,想了想说道:“去把屠家丫头请过来,我有事问她。” 恰巧今天屠飞鸢回来得早,站在灶边,拿着刀,把羊肉切成块,准备做孜然羊肉吃。 旁边,屠老汉拿着刀在削竹钎子,口里呵呵笑道:“阿鸢净给我们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李氏在灶边弯腰拢着柴火,闻言抬起头来:“可不是?今天中午吃的炒豆芽,豆子香喷喷的,芽儿脆生生,吃着真好。” “可不光黄豆能发黄豆芽吃,绿豆发出来的绿豆芽,吃着更脆呢。”屠飞鸢一边切肉,一边说道。 李氏便道:“改日阿鸢再泡上了,做来给我们尝尝。” “削这些够不够?”屠老汉握着一把竹钎子走到灶边,给屠飞鸢看。 尖尖细细的钎子,削得圆润润的,与前世见的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好一些,连刺儿都几乎见不着,屠飞鸢不禁笑着接过道:“爷爷的手艺真棒。” “若是这点子事情也做不了,你奶该嫌弃我了。”屠老汉呵呵笑道,往灶边看了一眼。 屠飞鸢笑而不语,往钎子上串着肉。才要串好的时候,院子外头走来一人,叫道:“黑妞子,跟我走,村长叫你!” “什么事?”屠飞鸢讶了一下,抬头问道。 那人没耐心地道:“我怎么知道?你快点儿,耽误了村子的事,你赔得起?” 哼,她赔不起?屠飞鸢垂下眼,一丝不苟把剩下的肉都串好,这才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往院子外头走出去。 “瞎磨蹭什么?快点走!”那人不耐烦地道。 屠飞鸢冷冷看他一眼:“催什么!” 第74章 “你说啥?”那人瞪眼,“你再顶嘴?信不信老子打你?” “你就那么爱舔村长的脚趾头?”屠飞鸢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你愿意舔就自己舔去,少拿我们这些人做筏子!” 这人名叫黄三,是个势利眼,平日里最爱捧王村长的臭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日阿容打断王有禄的手臂,邹氏喊人去请王大夫,便是此人急慌慌领命去喊的。屠飞鸢很瞧不起这样的人,一句句都刺到他脸上。 黄三恼羞成怒,抬手就朝屠飞鸢脸上打过来:“臭丫头,三爷就替你那死去的爹娘教训教训你!” 话没说完,便被屠飞鸢一脚踢在膝盖后面,一下子朝前跌倒,摔了个狗啃泥:“哎哟!” “我先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屠飞鸢冷道,说完拔脚快步往前走了。 “你奶奶的,敢踢三爷!”黄三吐完口里的泥土,抬袖擦了擦嘴,拔脚追了过去。谁知,屠飞鸢虽然身子肥胖,但是却异常灵活,一溜烟儿似的,黄三竟然追不上,顿道晦气。 屠飞鸢到了王村长家门口,一路走进去:“村长叫我?” “阿鸢来啦!”王村长站在院子里,闻声转过身,露出一脸和颜悦色,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苹果,“快坐,吃苹果。” 屠飞鸢甚是纳闷,便道:“村长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事,这不是今日得闲了,就叫你说说话?”王村长笑呵呵地挥手,叫屠飞鸢在桌边坐下,“你父亲与我也是有些交情的。他如今不在,我多照看你一些,也是应该的。来,吃苹果,这是刚从果园摘的,还没来得及往沈家送,先给你尝尝。” 屠飞鸢不抬手,只道:“我不吃。” “咋了?”王村长一脸讶道。 屠飞鸢说道:“我听说这是很没规矩的。主家的东西,先给别人吃了,要挨斥的。” “呵呵,阿鸢倒是懂得很多?可是沈家小姐告诉你的?”王村长的眼睛闪了闪。 屠飞鸢猜不透王村长要做什么,索性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把话题的主动权抛给王村长。 王村长没耐心跟一个后辈拐来拐去,便道:“阿鸢啊,我问你,那****去沈家见沈小姐,可曾见过青青?她最近如何?沈家老爷对她好不好?下人敬重不敬重她?” 原来是为了这个?屠飞鸢甚觉稀奇,他想知道难道不会自己去打听吗?进城又不远,他押送一车新鲜苹果给沈家,凑着见一见闺女,又值得什么? 屠飞鸢的心里转过几个弯,摇头只道:“没有见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她胡说!”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看着的邹氏忽然说道,“沈家就没几个主子,咱们家青青算一个,她进去沈家难道不用拜见青青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丫头心里藏奸!” 屠飞鸢不禁笑了,拜见王青青?王青青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妾而已。就算生了儿子,也是小妾。她应沈思思的邀请,连沈夫人也没有见,凭什么去拜见王青青? “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她。”屠飞鸢偏了偏头,坏心眼儿地道:“难道是她地位不够,所以下人没带我去拜见?” “呸!”邹氏一听,顿时恼了,“我家青青的地位高着呢,凭你有什么资格去拜见?” 屠飞鸢勾了勾唇,转过头,看向王村长:“村长,我是真的没有见她。您还有什么事?没事我便走了。” 王村长见屠飞鸢似乎真的不知道,顿时没了耐心:“嗯,你走吧。” 真是变脸比翻书快,屠飞鸢的眼中闪过冷笑,扭头走了。屠飞鸢离开王村长家,才走出不远,蓦地拐角跑出一个人来,将她撞倒在地。不及起身,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抓住他!黑妞子!逮住他,别叫他跑了!” 是三婶刘氏的声音。屠飞鸢只见眼前闪过一抹褐色的影子,忙伸手一捞,抓在手里。是一条腿,一条男人的粗壮小腿。 “放手!”头顶上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抬脚便去踹屠飞鸢。 屠飞鸢抓着男人的腿,一带一拉,顿时间,男人踉跄倒下。这一停顿,刘氏便追过来了,来到男人身边,照头就打:“****祖宗!丧天良的郑屠户!竟想害我闺女!老娘打死你!” “郑屠户?”屠飞鸢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被刘氏举着擀面杖狠狠打的男人,“三婶,这不是玉儿姐姐的男人?你怎么打他?他干什么啦?” 刘氏举着擀面杖,照着郑屠户的身上狠狠打,边打边道:“****的!那小娼妇的孩子掉了,关我家玉儿什么事?你竟狠毒,要害玉儿肚子里的孩子!那难道不是你的孩子?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娘打死你!” 刘氏的眼睛都是通红的,就在刚才,她的大闺女屠小玉差点就死了,一尸两命! 原来,今天下午屠大河下地干活去了,屠宝珠也不在家,只有刘氏照顾怀着身孕的屠小玉。孰料在厨房里擀面条的工夫,便听见屋里传来屠小玉的叫声:“你要干什么?” 刘氏跑过去一看,只见郑屠户拧着屠小玉的手,把她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恶狠狠地骂:“毒妇!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你儿子偿命!” 屠小玉护着肚子,脑袋被磕得鲜血直流,落在刘氏眼里,顿时气炸了。而郑屠户见刘氏来了,便放开屠小玉跑了,刘氏哪里能让他跑,立刻追了出来。 “喀!”就在这时,刘氏手里的擀面杖断了,却是郑屠户身强力壮,一身腱子肉,擀面杖生生被打断了。 刘氏吃了一惊,索性丢了擀面杖,上手去挠:“****的,我闺女嫁给你,哪点儿做得不好?你被猪油糊了心,这般欺负她?没良心的畜生,我打死你!” 郑屠户一个跃身弹起来,将刘氏一推:“她害死我儿子!毒妇!” “呸!那小贱人肚子里的种是怎么掉的,我家玉儿可不知道!那小贱人无媒无聘跟你私通,谁知道肚子里的是谁的?也就你个王八,头上绿得冒油,还觉着是自己的种!”刘氏跟他撕扯道。 郑屠户满脸凶相,抬起巴掌就朝刘氏打落:“再敢污蔑我的香儿一句试试?”话没说完,蓦地身子一个踉跄,顿时怒目看过去。 却是屠飞鸢听了刘氏的话,又结合郑屠户的话,大概明白了。屠小玉怀了郑屠户的孩子,而郑屠户却在外面又养了一个叫“香儿”的,香儿的孩子落了,郑屠户以为是屠小玉害的,要打落屠小玉的孩子。 这个畜生!屠飞鸢明白过来后,立刻抬脚狠狠蹬他腰上。又抡起胳膊,一拳打他脸上。 郑屠户淬不及防,挨得结实。且屠飞鸢的胳膊沉,这一下子,口里就带了血腥气。紧接着,雨点般的拳头兜头打落,不由痛叫起来。脚下被人一扫,顿时站不住,仰面倒在地上。 屠飞鸢跨坐在他身上,举着两只拳头,照着他的脸就狠狠揍下去。 刘氏看着这一幕,怔了一下,随即解气地道:“黑妞子,给我打死他!****的东西!当初也是人模人样,谁知道竟是人皮兽心!” 屠飞鸢将郑屠户一通狠捶,直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再也看不出本来模样,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向刘氏说道:“三婶,怎么办?绑起来等三叔回来收拾他?” 刘氏微微一愣,面前冷静沉着的少女,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然而对郑屠户的痛恨,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下去,瞪着眼睛说道:“绑起来!” 屠飞鸢狠狠踢了一脚试图爬起来的郑屠户,顿时间,郑屠户惨嚎一声,捂着裆爬不起来了。屠飞鸢一把扯下他的腰带,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掰过他的两只手,用腰带捆了起来。 郑屠户被踢了子孙根,痛得额上冷汗直冒,恨声说道:“好个歹毒的臭丫头,这笔账大爷记住了――啊!”屠飞鸢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果断利落的手段,不仅刘氏惊得愣住,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碎语起来。 “啊呀!黑妞子何时这样厉害了?” “瞧她这一手,真是不得了,屠大河家大女婿这样的粗壮汉子,竟然敌不过她!” “嗤,大姑娘家,骑男人身上,不知羞耻!” “踢人子孙根,这女娃恶毒啊!” 屠飞鸢理也不理,弯腰提起郑屠户,对刘氏说道:“三婶,把他提家去?” 刘氏只见比她高上两个头的粗壮汉子,就这样被她提了起来,一时间惊讶不已,然而口里道:“走,提家去。”扭头找到方才丢地上的两节擀面杖,拾了回来,握在手里,跟在屠飞鸢的身后往家去了。 走到半路,忽然大叫一声:“糟了!”随即,拔腿往家里跑去。 刘氏想起被郑屠户按着往墙上撞,碰得一头血的屠小玉,不知此时如何了?她之前气急了,竟忘了屠小玉了! 屠飞鸢见大门不远了,想了想,没着急赶去,擒着郑屠户慢慢走。郑屠户扭头看向身后,又黑又胖、面貌丑陋的少女,恨得咬牙:“大爷八岁杀猪,不成想今日阴沟里翻了船!” 屠飞鸢冷冷地道:“技不如人就别废话!” 郑屠户气得咬牙,无奈腰带缠着双手,竟缠得巧妙,他怎么使劲也挣不脱。眼睛一转,站定脚步,扭身抬脚朝屠飞鸢踢过去。屠飞鸢一直防着他,哪里会给他得手,身子一绕到他背后,抬脚在他腰后一蹬,顿时郑屠户失去平衡,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第75章 地上凹凸不平的小坑,震得他下巴一阵麻,背后又踩上一只脚,郑屠户气得挣扎道:“臭丫头,放开大爷!你知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大爷弟兄五个,一人一拳头都能拆了你!你赶紧把大爷放了,不然等大爷找来人,把你剁成肉酱!” “喊兄弟算什么本事?有种喊你爹!”屠飞鸢冷笑冷笑一声,“那才叫有出息!” 路边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村里发生了这样的热闹,路上的人怎么不来看?一个个跟在后头,站在路边,凑首挤眉弄眼起来。 郑屠户涨得满脸通红:“臭丫头!” 屠飞鸢冷哼一声,踢他一脚:“走!” 刘氏攥着两截擀面杖,脚下跑得飞快,才跑进院子里,便喊道:“玉儿啊?你怎样了?”进了屋,但见屠小玉靠墙坐在地上,血迹从额头蜿蜒而下,染红了一张秀美的脸。身下,一大滩刺目的血迹。 “玉儿?”刘氏惊呆了,看着屠小玉身下流出的血,惊恐地道:“玉儿啊,你――” 屠小玉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娘,孩子没了。” “我的玉儿啊!”刘氏嚎啕起来,举起巴掌,狠狠抽在自己脸上,“都怪娘啊,非要你嫁那畜生!”跪在地上,抱住屠小玉,大哭起来。 屠小玉的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怪我命不好。” “我杀了那个畜生!”刘氏忽然尖嚎一声,猛地松开屠小玉,站起身往厨房里跑去,拿了菜刀,又冲出来。恰见屠飞鸢擒着郑屠户从大门走进来,刘氏尖叫一声,举着菜刀就朝郑屠户砍过来。 屠飞鸢吓了一跳,忙将郑屠户往旁边一推,抬手钳住刘氏:“三婶,冷静点!杀人偿命,你杀了他,自己的命不要了?” “这个畜生,害了我闺女,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他偿命!”刘氏红着眼睛嘶喊道。 屠飞鸢心里一突:“玉儿姐姐被他害了?”扭头看向郑屠户,一双眼睛变得冰冷。 “我没害她!”郑屠户眼见刘氏要砍死他,而屠飞鸢竟然不拦了,忙道:“我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死,我没要她死!” 屠飞鸢的眼神更加冰冷:“三婶,你砍吧。”屠小玉的命是命,屠小玉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命了?何况,这年头女人小产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尸两命,可不是说说的! 屠飞鸢往屋里走去,才进门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低头一看,屠小玉坐在地上,身下一片刺目猩红,额头上破了一块,鲜红的血蜿蜒留下,在她秀美的脸上划下一道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玉儿姐姐?”屠飞鸢轻轻叫道,看着木呆呆的屠小玉,又看了看冰冷的地面,说道:“我把你抱床上去?”屠小玉的眼神木木的,没有反应,屠飞鸢想起那日温柔笑着要买她簪子的女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咬了咬唇,弯腰小心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屠小玉的眼神渐渐聚拢,落在屠飞鸢的身上,嘴角扯开一丝凄然的弧度:“阿鸢啊?”才喊了一句,眼神又涣散起来,不知飘去何方了。 双十年华的姑娘,本该灿烂灼目的年纪,此时却如开败的花儿一样。屠飞鸢的眼神沉了沉,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刘氏追着郑屠户在打杀,郑屠户逃得狼狈,早已没了先前的凶恶相。屠飞鸢站在屋檐下,说道:“三婶,你先看看玉儿姐姐吧。我去王大夫家,请王大夫来瞧瞧。”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静,刘氏的狂躁不由得消散两分,放下手臂,恶狠狠地看着郑屠户:“你以为这就完了?没门!”走进屋里,看屠小玉去了。 郑屠户喘了口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如一滩烂肉,再没初时的凶恶与得意。屠飞鸢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做声,去请王大夫了。 等到屠飞鸢请了王大夫来时,屠大河也闻讯回来了,与刘氏一起站在床边劝慰着屠小玉。屠宝珠的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负责看住跪在院子里的郑屠户。只要他动一动,就狠狠抽他。 “三婶,王大夫来了。”屠飞鸢喊了一声,带着王大夫往屋里走去。 屠大河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王大夫请进。”又对屠飞鸢点了点头,“好孩子,辛苦你了。”说完,便进了屋。 屠飞鸢没有跟进去,折身走出屋子,站在郑屠户的身前。 郑屠户此时最恨的人就是屠飞鸢了,恶狠狠地道:“臭丫头,大爷饶不了你!” 屠飞鸢冷冷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能做的她都做了,现在屠大河和屠宝珠也回来了,就不必她插手了。 屠老汉和李氏还没听见风声,正在灶边煎羊肉。 “阿鸢,你回来了!”李氏说道,“我跟你爷爷在煎肉。阿容饿得厉害,我跟你爷爷煎了两串,洒上了孜然,先给阿容吃了。” 屠飞鸢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到灶边,接过屠老汉的位置:“奶奶,你烧火,我来煎吧。” “哎!”李氏应了一声,继续烧火起来。 屠飞鸢取了一串串羊肉,往锅里搁去,仔细翻动着。等到表面上泛起一层焦黄,便洒上一层孜然粉。肉熟得差不多的时候,便铲出来晾在盘子里,洒上盐巴和孜然粒。 锅底上沾了些油脂和孜然,屠飞鸢铲去了,又拿了几串肉下来,搁在锅里,开始煎起来。新鲜的羊肉,被煎的熟透,逐渐散发出喷香的味道,配上孜然粉的味道,被风吹起来,直如一根根带钩子的鱼线,吊着阿容情不自禁地仰头,追随着这味道。 等羊肉都煎好了,屠老汉已经把桌子和凳子都摆好,屠飞鸢端着盘子来到桌上,瞅了一眼咕咚咕咚咽口水,按耐不住快要扑上来的阿容,唇角勾了勾:“爷爷奶奶,快来尝尝。” “哎!”李氏率先应了一声儿,“早先闻着就馋了,也不知道多么好吃?”拿起一串羊肉,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顿时间,眼睛瞪大了:“唔,好吃!” 外焦里嫩,香而不腻,更有一份别样的孜然香气,热乎乎地吃到嘴里,痛快! “我也尝尝。”屠老汉笑呵呵地拿起一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也满意地点头。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半日头沉入天际,映得云堆绯红一片。光线正好,不刺眼,也不暗淡。山风渐渐起了,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卷走炽热的空气,余下一丝清凉。屠飞鸢拿起一串羊肉串,吃着并不地道的羊肉串,心里安宁无比。这,就是她要的悠闲生活。 “我去烧汤。”盘子里还剩下一小半羊肉串,李氏不再吃了,站起身来往灶边行去。 屠老汉吃完手里的一串,把竹钎子放在桌上,将盘子里余下的羊肉串分成均等的两半,一半放到屠飞鸢的身前,一半放到阿容的身前:“好孩子,你们吃。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肉吃多了腻。你们长身体呢,多吃点。” “谢谢爷爷。”阿容娇声应道。 屠飞鸢只拿了两串,余下的丢给了阿容:“给你吧。吃完这些,不许再喊,明白没?” 这次统共买了两斤,根本不够阿容一个人吃的,更何况屠飞鸢和二老已经吃了一部分了,只怕阿容连馋虫都没喂饱。 “嗯!”阿容高兴点头,眉眼弯弯。 见着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不仅屠老汉呵呵直笑,屠飞鸢亦是忍不住笑起来。 等到李氏烧了汤,贴了饼子,一家人便又吃了些。吃过饭后,屠飞鸢才道:“爷爷奶奶,玉儿姐姐出事了。” “啥?”屠老汉和李氏同时愣住了,“你玉儿姐姐出啥事了?” 屠飞鸢便将下午的事对二老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回来的时候,王大夫在给玉儿姐姐瞧。我寻思着,三叔三婶要教训郑屠户,咱们去了不便,便没有立即说。” “哎哟!造孽哟!”李氏拍了一下大腿,声音高了起来。 屠老汉深深皱起眉头,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没有说话。 “那郑屠户,早先看着是个好的,有把子力气又肯干活,怎么如今却是这般情形?”李氏不敢相信地说道,“玉儿的孩子,难道不是他的么?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被猪油糊了心,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来?” 屠老汉抬起头来,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玉儿。” “我也去。”李氏随后迈起脚步,“阿鸢,你和阿容看家,我和你爷爷去看看你玉儿姐姐。” 屠飞鸢想了想,扭头对阿容说道:“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你也要去?”阿容仰头问道。 屠飞鸢点了点头:“你在院子里乘凉,还是到屋里去?” “到屋里去。”阿容想了想,说道。院子里没有人,头顶上的月亮那样圆、那样亮,他害怕。 屠飞鸢便弯腰抱起他,往屋里走去。抬脚踢开门,把阿容抱到床上:“你休息吧,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真的么?”阿容躺在床上,却拉住了屠飞鸢的衣角,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东西,仿佛夜幕上的星子,一点一点,明明灭灭。 屠飞鸢心中一动,望进阿容的眼睛里。他一向是不爱说话的,只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人。除了要吃的之外,更少主动请求什么。但是此刻,屠飞鸢分明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隐藏的祈求。 “你害怕一个人待着?”屠飞鸢问道。 阿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微微移动,看向屋子外面的月亮,眼中露出一丝恐惧:“我不想看到它。”说罢,低下头去。 害怕月亮?这是什么毛病?难道是诅咒的并发症?屠飞鸢的脑中闪过几种猜测,没有头绪,便问他道:“你为什么不想看到它?” 第76章 阿容不说话,只是摇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攥着屠飞鸢的衣角,犹犹豫豫不肯松手。 屠飞鸢的眼里有些笑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待着。别害怕,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阿容终于是松了手。等屠飞鸢的脚步消失,便慢慢偏过头,看向窗外。一轮明亮的月光挂在夜幕上,那样美丽,那样清晰。阿容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双手抱住头,脸上露出痛苦…… 屠飞鸢来到屠大河家的时候,正热闹着。 郑屠户做了这样的事,屠大河准备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再发落他。谁知郑屠户的兄长来了,见到郑屠户的情形就恼了。 屠大河听王大夫说,屠小玉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损害极大,以后说不定都不能生了。又见屠小玉的额头上撞破一个大口子,早就怒极。他郑家还恼?恼个屁! 于是,郑屠户的兄长,郑老四就被刘氏一顿大骂,又被屠大河拿着棍子撵出门。郑家兄弟多,又个个五大三粗,在镇上都是出了名的,等闲没人敢惹。今日竟然受了这样的气,郑老四气坏了,回到家就叫上其他的兄弟们,一齐过来了。 郑屠户见兄长们都来了,底气顿时足了,站起来叫嚷着松绑。屠宝珠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狠狠抽了他一下。郑屠户眼也不瞧,抬腿踹过去,把屠宝珠踹得老远。 大闺女、小闺女都被一个男人打了,还是在眼皮子底下,屠大河和刘氏都气红了眼,跟郑家兄弟们撕打起来。 赶来的屠老汉和李氏老远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急忙走过来:“干什么?怎么打人?住手!” 屠老汉和李氏年迈,帮不上忙。屠大河与刘氏根本抵不过郑家的几个男人,拼了命也只有被打的份。郑家的男人们以为是屠大河把郑屠户打得鼻青脸肿,把屠大河打得极狠。 “没天理了啊!欺负死人啦!”刘氏拦不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屠飞鸢到的时候,眼见的就是这一幕。目光一扫,屠老汉和李氏没有受伤,心中一松。也不吭声,一路走进厨房里,摸了菜刀就走出来。她生得黑,此时又入了夜,竟也没人瞧见她。握着刀,摸到站在外围扬眉吐气看热闹的郑屠户身边,架在他的脖子上。 “啊!”冰冷锋利的刀锋,贴着脖子,吓得郑屠户一个激灵。[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住手!”随即,屠飞鸢冷冷的声音响起。 郑屠户见是屠飞鸢到了,本还要报仇,然而脖子上的刀锋不是假的,只得喊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快住手!” 郑家兄弟们住了手脚,诧异扭头看过来。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明晃晃的菜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顺着菜刀的把柄,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女孩。 “你是谁?放下刀!”郑老大喝道。 屠飞鸢一只手揪着郑屠户的后领,一只手握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的腿弯踢了一脚:“跪下!”他长得高,屠飞鸢揪着他有些吃力,便把刀锋贴紧他的脖子,冷声喝道。 郑屠户被踢得跪倒,脸上抹不开,嘴里发狠道:“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屠飞鸢不理他,只把刀锋往他的脖子上又印深一分,然后看向被刘氏扶起来的屠大河:“三叔,怎么收拾他们?” “阿鸢!你怎么来了?”此时,屠老汉和李氏才反应过来。 刘氏看着屠飞鸢,不禁满心感激。之前郑屠户打了屠小玉要跑,就是她擒住的。这回屠大河被人按在地上打,也是她解了围。 “郑家,今日的事,不能算了!”屠大河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唾沫。 屠小玉没有丁点儿对不起郑屠户,却被郑屠户害得这样惨。而郑家人竟还有脸上门,把屠大河打了一顿,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去请村长来,还有几位叔公。”屠大河看向刘氏吩咐道。 出了这样的事,屠家和郑家再不可能做亲了,这辈子就是仇人。屠小玉和郑屠户只能和离,而郑屠户还得赔偿才行。请王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就是叫他们做个见证,说个公道话,还屠小玉的清白。否则,不知情的听了这样的事,背后不知道怎么说道呢? 刘氏听罢,便拔腿出去了。 屠大河目光一瞥,看见屠宝珠被李氏揽在怀里,吓得哆哆嗦嗦,不禁皱了皱眉。 屠宝珠与屠飞鸢是一年生的,算起来,屠宝珠比屠飞鸢还大两个月。屠飞鸢如此冷静沉稳,屠宝珠却怂成这样,任是屠大河不想承认,也不由得心里发苦。不仅是他比不上屠大海,他的闺女也比不上屠大海的闺女。 “珠儿!”屠大河喝了一声,“去拧条毛巾,给我擦脸。” 屠宝珠窝在李氏的怀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屠大河更觉没面子,张口又喝道:“快去!” “我不去。”屠宝珠身子一扭,把脸埋进李氏的怀里。 李氏见状有些不忍心:“你别支使她了。我给你拧去。”说着,便往井边走去。 谁知这时,郑老大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李氏,铁钳子般的大手掐住李氏的脖子,嘿嘿一声:“你不放开我兄弟,我就掐死这老太婆!” 郑家其他人也有了底气:“臭丫头,快放了我兄弟!” “哼!”屠飞鸢心中发紧,口上却不弱,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拼谁更稳。手下一用力,刀锋便割进了郑屠户的肉里,冷道:“你想掐死那老太婆,只管掐死便是了。再把旁边那老头也掐死,都没碍的。一把年纪了,半点不中用,你掐死他们还免得日后我伺候呢。” “啊!”这时,察觉到脖子一痛,一股热流涌出来的郑屠户,吓得嗷嗷叫起来。 郑老大也未料到,小丫头竟然来真的!眼见一股血顺着郑屠户的脖子往下流,心里也是一怵。低头看着手里的李氏,眉头一拧,厌恶地丢到一边。目光一转,盯住不远处的屠宝珠。这是屠大河的闺女,应该比老太婆管用吧? 屠大河连忙把李氏拽到身后,护着老父母与小女儿:“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郑老大说道,对其他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把他们都抓起来!” 其他人便纷纷往屠大河的身后绕过去。他们兄弟四人,屠大河也是四人,只不过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抵不住,很快就被挨个逮住了。 “你放了我兄弟。这四个人里,我可以放了一个。”郑老大钳着屠宝珠的脖子,心里得意起来。他就不信,那个臭丫头,还能稳得住? 屠飞鸢揪着郑屠户的衣领,心里快气炸了。竟然拿屠老汉和李氏要挟她,郑家可恨!然而脑中愈发冷静下来,道:“用一个跟我换?”目光扫过郑家兄弟四人,轻笑两声,“他们的命加起来,抵得上郑屠户一个吗?” 郑老大蓦地色变。 她说得真准,就算他们钳住屠大河等人又怎样?如果屠飞鸢不肯放郑屠户,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比谁更心狠罢了! 想到这里,郑老大的脸色沉了沉,抓起屠宝珠的一只手,握着她的一根小指,用力一折:“你要不放了我兄弟,我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断了!” “啊!”屠宝珠顿时痛得杀猪般叫起来。 “珠儿!”屠大河又痛又气,红着眼睛道:“郑家,你们莫欺人太甚!” 郑老大目露得色,这回看她怎么办?她要是不放人,日后就是罪人,是她害得屠宝珠如此!她就算放人,也已经成了罪人,就等着被埋怨吧! 屠飞鸢冷笑一声,割着郑屠户脖子的刀猛地一松,转而高高抬起来,飞快狠狠砍下! “啊啊啊!”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响起,从郑屠户的口中发出。 郑家兄弟们浑身一紧,登时大怒:“你!好狠毒的小丫头!” “我方才问过你,他们的命加起来,值不值一个郑屠户?”屠飞鸢握着刀柄,把砍入郑屠户肩膀的刀拔了出来,再次贴在他的脖子上,“我是没所谓的,就看你们了?” 他才动了屠宝珠的一根手指头,屠飞鸢便砍了郑屠户的肩膀,此时郑老大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脸上肌肉抽了抽,把手里的屠宝珠往旁边一甩:“算你狠!” 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手里的人质。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被刘氏去请的王村长等人来了。一进院子,便见倒的到,歪的歪,哭的哭,叫的叫,满院子狼藉,就跟被土匪洗劫过似的。 王村长负手走进院子里,步子不紧不慢的,眉头微微拧起,问话的口吻带着故作的严肃。 他一早就知道这边的动静,村子里没什么能瞒过他。原等着郑家人走了,再上门来意思性地慰问一番就行了。毕竟郑家在镇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好惹的。谁知这乱子没停下来,还把刘氏等来了。人家都上门来,他也不好再坐下去,出门往这边来了。 嗯?那个跪着的是谁?王村长的目光扫过院子里,在郑屠户的身上顿了一顿,看清屠飞鸢就站在郑屠户的身后,而且手里拿着一把刀,不由得愕然。 难怪过去这么长时间,郑家人还没有占到便宜,反被制住了,竟是因为屠飞鸢!不愧是屠大海的女儿,本事就是不一样。王村长心里想道,清了清嗓子,说道:“黑妞子,怎么如此无礼?快快放刀放下来!否则伤着人了怎么办?” “村长来了就好!”这时,郑老大沉声说道,一指屠飞鸢,目光带着仇恨:“你们大牛村的人,真是胆子不小,众目睽睽之下持刀行凶!我兄弟的膀子,都被她砍坏了!”一边说着,一边朝屠飞鸢走过来,伸手推她的膀子。 第77章 在郑老大看来,既然王村长都来了,便再不必怕屠飞鸢威胁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她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在王村长面前放肆。因着担心郑屠户的伤势,赶忙上前救人。 屠飞鸢松了手,后退一步:“若非你打坏我三叔,又掰断我们家二姑娘的手指头,我怎么会如此?”说着,看向走过来的王村长和几位村里老人,“还请王村长和几位爷爷替我们做主。” “老五?你怎么样?”郑老大把郑屠户从地上提起来,抬头看向王村长,“快请大夫!我兄弟被那个臭丫头砍了一刀,血流得厉害!” 王村长一听,有些不以为然,屠飞鸢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敢拿刀就很了不得了,怎么敢砍人?只把郑老大的严厉口吻,当成要讹人的节奏,面上也不显,只道:“有大夫。”眼神一转,看向屠飞鸢,“既然是黑妞子把人砍了的,就让黑妞子去吧。” 郑老大不愿意,张口便道:“不行!”看了屠飞鸢一眼,冷森森地道:“叫她去,明天不知能不能请来人?”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诡谲,“除非我跟她一起去!” “那不行!”最先开口的是李氏,她急忙走过来,把屠飞鸢拉到身后,“黑灯瞎火的,我家阿鸢可不跟你一起!” 郑老大闻言,指着屠飞鸢嗤笑一声:“还怕我对她做什么不成?她长得这么黑,一路上我不把她跟丢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对她起什么‘心思’?”说到最后,语气充满浮夸,令人一听便往那方面想。 “你!”李氏气得指着郑老大说不出话来。 屠飞鸢不拉了拉李氏的衣角,小声地道:“奶奶,我不跟他去,您别气。” “我去吧。”这时,屠老汉站出来道:“我去请王大夫。”说完,便动身往外走出去,临走之前对屠飞鸢使了个眼色,“阿鸢,听你三叔、三婶的话,知道不?” 屠飞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现在谁来说一说究竟怎么回事?”王村长清了清嗓子,问道。 刘氏攥着手心,已经忍了好一会子,闻言立刻说道:“他们郑家欺负人!” 将屠小玉怀孕后,郑屠户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不仅令那个女人怀了身子,还容着那个女人欺负屠小玉,如今郑屠户又到家里来,污蔑屠小玉让那个女人落了胎,活生生把屠小玉的孩子打掉的事,前前后后,说了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村长,叔公,你们说他们郑家是不是欺负人?”刘氏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眼泪,拧了一把鼻涕,又说道:“我们家玉儿,你们是没见着,额头上被碰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流了满脸。孩子落了,她出了那么多的血。你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玉儿是多么好的孩子,你们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郑家欺负人?” 王村长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冷笑起来。当年就因为王有禄对屠小玉动了点手脚,调戏了几句,就被屠大河一顿打。刘氏死活相不中王有禄,嫌弃王有禄游手好闲,非要把屠小玉嫁去镇上。如今好了?屠小玉落得这样下场,刘氏满意了?心里骂着活该,面上假惺惺的,说道:“那你们家想怎么样啊?” “和离!”刘氏决绝地说道,看着郑屠户的眼神带着恨,像要把他吃了:“他这样对我家玉儿,不仅要叫玉儿把嫁妆带回来,他们郑家还得赔偿我们玉儿!” 王大夫说了,屠小玉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以后说不定都怀不上了。屠小玉还年轻,双十年华的姑娘,和离后定然还要再嫁的。既然要再嫁,却不能生,便是很大的短处了。想到这里,刘氏就恨不得把郑屠户生吞活剥了。 “哼,赔你们银子?”郑老大冷笑一声,“赔你们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兄弟被你们打成这样,还挨了一刀,不得看病养伤的?我兄弟每天杀猪,能赚一两银子,如今伤了肩膀,还是右边肩膀,少说一个月动不得刀,少挣的这些银子,你们也得赔!” “你们不要脸!”刘氏急道,“一头猪才几个钱?他杀猪就赚一两?糊弄谁呢?你咋不去抢?阿鸢倒是砍了他一下,但是我大闺女被他打得不能生,小闺女被他折断一根手指头,这个钱怎么算?” 郑老大冷笑道:“你两个闺女加起来,值几个钱?抵得过我兄弟的一根手指头不?” “我跟你拼了!”刘氏气得要跟郑老大拼命。被屠大河拦腰抱住,转过一张满是伤的脸,看向王村长和几个村里老人:“村长,叔公,你们说咋办?” 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农家汉子的脸上,带着不忿、阴沉、绝望和希冀,祈求王村长和几位村里老人能给他主持公道。他心里知道,以郑家的势力,想要公平的结果,凭屠家是做不到的。只能借着村里的帮助,才能多求一份补偿。 郑老大的脸上,只有冷笑,轻蔑。身后跟着郑老二、郑老三、郑老四,个个都是高大壮实的汉子,一齐投过来轻视的眼神。要和离?可以。要银子?他们一文钱也不会给。 一轮明月从云朵里探出脸,洒落一地清辉,不大的院子里,壁垒分明地站了三方人。得意蛮横的郑家人,愁苦哀绝的屠大河等人,心思各异的王村长以及尚未表态的几位叔公。 “当真要和离?”王村长假惺惺地说道,“郑家小子毕竟年轻,犯了错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低头认个错儿,再好言好语把媳妇请回家,不比什么都强?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郑家小子日后好好待她,也不必非和离不可。” 李氏一听,不乐意了:“村长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大孙女儿被打破了头,还被生生捶掉了孩子,险些掉半条命,怎么就是大不了的事了?” “和离!没二话!”刘氏擦了把脸上的泪,恨恨说道。 屠大河亦是强硬地道:“必须和离!我闺女好好地嫁给他,吃苦又操劳,他一点儿不心疼,还把我闺女欺负成这样,我再不放心叫我闺女跟他过日子,一定要和离!” 王村长心里阴阴地笑了,又轻蔑又不屑,才去了半条命而已,可不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他儿子活生生打死过媳妇,不也没人说啥? “我们不同意和离!”就在这时,郑老大说话了,“屠小玉嫁进我们郑家,吃我们郑家,喝我们郑家,一子半女都没生下来,就想和离?没门!除非她给我们郑家添一分香火,否则我们不同意!” 屠家人把郑屠户又打又砍,伤成这样,还想和离?做梦吧!他今日就叫郑屠户把屠小玉领回家,一天照三顿打,把今天的仇报回来! “放你娘的屁!我家玉儿手巧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抓,给你们老郑家出力还少了?怎么就落得个白吃白喝的名头了?”刘氏气得说道。 郑老大冷哼一声:“谁家媳妇不是这样的?但是人家媳妇三年抱俩,给夫家添丁,你们家闺女可曾下一个蛋?说她白吃白喝,难道还说错了?我们郑家养她三年,她一个蛋都不下,就想走,没这便宜!” 刘氏气得快站不稳,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只手揪着胸口,眼见要气得厥过去:“谁不下蛋?是我家玉儿不下蛋吗?我家玉儿才要下蛋,不是被那个畜生捶掉了?又怪谁?” “总之我们不同意和离!”郑老大冷傲说道,半点不退步。 这时,一个村里的老人站出来说道:“郑五,你咋个想的?如果不和离,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对玉儿?” “我不――”郑屠户心里不想再跟屠小玉过下去了,他想把香儿娶进门。香儿嘴甜心软,又乖巧又漂亮,比不解风情的屠小玉好了不知多少倍。然而,郑老大在后头踢了他一脚,他顿时改了口:“我听大哥的。” 郑屠户转念一想,把屠小玉接回去也好,叫她给香儿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擦脸洗脚,把香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给香儿出一口气! “如果你要接媳妇回去,那就给你媳妇磕个头,好好道个歉,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那个叔公说道,“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郑屠户抬起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怎么能给一介妇人跪下?” “不跪也行,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扇二十个巴掌认错。”那个叔公说道。 郑屠户仍然不愿意,然而这回叔公没问他同不同意,直接转头看向屠大河:“就这样吧?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揭过去也就是了,好好过就是一辈子。天也不早了,就别折腾了,郑家兄弟几个还要回家,再晚了也不好。” 屠大河闻言,顿时满脸绝望:“叔公,我们要和离!” 郑家绝不会好好对屠小玉的,只怕郑家把屠小玉带回去,明日屠小玉就是一具尸体了! 大闺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看起来柔柔顺顺,其实心里是个烈性子。若是一个想不开,晚上自己吊死了也是有的。他宝贝了十多年的闺女,怎么忍心眼睁睁推她下地狱?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个叔公不悦地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拆人姻缘是大罪孽!” 屠大河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看向其他人问道:“几位叔公都这么觉得?” “你家玉儿还年轻,若是郑家小子知错儿了,就回去跟他过日子吧。” “若是和离了,她这样残花败柳,还能找到比郑家小子更周正的吗?” “人活世上,哪能一点儿委屈也不受?我们知道你疼闺女,可是小两口的,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第78章 几个叔公接二连三说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大河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知道今日和离是没戏了。只怕以郑家老大的歹毒,是要硬抢了屠小玉回去的。可怜他闺女,身上伤,心里痛,回去还有命吗?哆哆嗦嗦地道:“绝不可能!我不会叫我闺女再跟他过日子的!” “谁受伤了?在哪里?”就在这时,王大夫来了。 郑老大道:“在这里!我兄弟的膀子被砍了一刀!” “被砍了一刀?”王大夫皱眉,“被砍了一刀,怎么不进屋坐着,给他止血?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郑老大便道:“这就进屋。”推了推郑屠户,往屋里走。踢出凳子,按着郑屠户坐下。 其他人纷纷跟在后头,涌进屋里。 王大夫放下药箱,解开郑屠户的衣裳,看清他膀子上的伤口,不由得手一抖:“怎么砍成这样?” 只见郑屠户的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一道又深又重的豁口横在他肩上,王大夫粗浅瞧着,只怕连骨头都被砍坏了! “打干净水来!”王大夫喊道,随即拿出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待郑老二端了一盆清水进来,便蘸了水,擦他膀子上的血,然后上药。 “嘶――”郑屠户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赤着的膀子,可见一条条肌肉都绷紧了。 王大夫足足倒了一小瓶药,才勉强把血止住了,然后用纱布紧紧缠起来。 “这是黑妞子砍的?”就在这时,王村长忽然出声道。 隔着一道布帘子,便是里屋,屠小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李氏坐在床头,抚摸着屠小玉的脸,心疼得直流泪:“玉儿哟,奶奶的玉儿哟,你咋命这样孬!” 屠老汉和屠飞鸢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脸上都涌起怒容。 屠小玉是个好姑娘,与惯会做表面功夫的李露儿完全不同,是一个真正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不论对谁,都是温柔可亲。也懂得分寸,不会烂好心,也从不自以为是地做一些强迫人的好事。 屠大河与刘氏这些年对屠家二老一直不亲近,仅仅比老死不相往来好一些,屠小玉却不管这些,该上门还是上门,时常还带点东西过来,也亲切地跟屠飞鸢说话,从不学别人叫她黑妞子,都是叫她阿鸢。 这么好的姑娘,却被一个人渣伤害成这样,李氏心疼得直落泪,屠老汉也是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有泪光闪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站在一边,脸色沉沉的,听到外头有人叫她的名字,眉头一动,转身打开帘子走了出去。 “村长叫我?”屠飞鸢走出去道。 王村长指着郑屠户的膀子,道:“这是你砍的?” 来之前,王村长听过几句碎嘴,什么屠飞鸢本事了得,如何骑着郑屠户打。那时,他一笑置之,只当村民们夸张。此时一见,才知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郑屠户的伤,不仅仅是屠飞鸢拿不稳刀,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是郑家要讹人才故意夸大了。 “是我。”屠飞鸢点头说道,一点不否认。抬手一指郑老大,说道:“本来我只是威胁他们,不叫他们再打我三叔。谁知他抓了我爷爷奶奶,威胁要掐死他们,又抓了珠儿,折了珠儿的手指头,还威胁要把珠儿的手指头一根根都折断。” “我气坏了,凭什么我们屠家的人,都要被他欺负?玉儿姐姐被欺负成那样,爷爷奶奶一把年纪要被他们推来甩去,三叔被他们四个壮年按在地上打,珠儿这么小,他竟丧心病狂折断手指头!”屠飞鸢指着郑老大,“换了村长家的人这样被欺负,村长不会比我手软吧?” 换了王村长?倘若有人敢动他家的人一根手指头,他至少要打断那人一条手臂!王村长心道,然而屠家却是活该,谁叫他们没本事还惹郑家人?然而看着屠飞鸢黢黑沉静的眼睛,一时语塞。屠大海留下的这个丫头,当真不简单,能打能说,条理分明,还净捡着要紧的说。 王村长本来想暗中设法,叫屠家吃点亏,既给郑家一个面子,也报当年的仇。然而看着屠飞鸢的表现,一时间不由得犹疑了。扭过头去,看向身后:“叔公,你们怎么看?” “郑老大折断屠宝珠的手指头是不对。但是黑妞子拿刀砍人,也未免太出格。”一个叔公说道。 “嗯,太过了些。”其他人附和道。 王村长顿时知道,这几位叔公跟他想的差不多,都不想太得罪郑家。他心里不禁有些得意,看向屠飞鸢说道:“黑妞子,你也听到了,这事是你更不对一些。” “啊!疼!疼!”这时,屠宝珠发出一声痛叫声,却是王大夫给郑屠户包扎完伤口,便给她看手指头。她的手指头被掰折了,王大夫在给她正骨。从没吃过这般苦头的屠宝珠,被刘氏揽在怀里,疼得嗷嗷直踢蹬。 屠飞鸢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来:“我们家要和离,而且郑家打伤我们一家子,要赔医药钱,我玉儿姐姐吃了这样的苦头,养身子也要钱,都得郑家赔。” “黑妞子,你不懂事,别乱说话。”王村长拧眉说道,抬手指了指屋里的一圈人,“这里就你年纪最小,又没出嫁,你懂得什么?快出去,别捣乱。” 王村长说完,又看向屠大河:“大河呀,你们一家子就没有能主事的了?怎么叫一个没出嫁的小女娃娃给你们出头?” 屠飞鸢没有吭声,扭头看向屠大河。如果屠大河是明白人,他知道怎么做。 “没出嫁怎么了?小女娃娃怎么了?当年我大哥在她这般年纪,比她还要厉害,谁不敬服?怎么我侄女厉害,你们都不承认?”屠大河昂首傲然说道。 经过这件事,屠大河看开了。这就是命,有些人天生就聪明,有本事。屠大海自己厉害就罢了,生了个闺女,从没带在身边教养过一天,也如此厉害。这就是命。当年他不服屠大海,时隔多年,想起一些事,再看屠飞鸢,只觉得骄傲。 “那怎么一样?大海是个男娃,黑妞子是个女娃!”王村长没想到屠大河竟然抛弃过去的心结,开始维护起屠飞鸢来,不悦地说道。 “女娃也是娃!”屠大河一口咬定,好不骄傲。他和刘氏因为生的两个都是闺女,这些年没少遭人白眼,但是他和刘氏从不因为这些事就对屠小玉和屠宝珠不好。 “黑妞子除了长得丑,还有哪里不好?她这一身本事,几个男娃能比得上?”屠大河指着屠飞鸢,骄傲地说道。 揽着屠宝珠,不叫她乱动的刘氏,此时也没有吭声。刘氏一辈子只生了两个闺女,让她被人指指点点,几乎抬不起头来。可是,她一点儿不后悔。大闺女温柔善良,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小闺女虽然娇惯坏了,但也是个好娃。 她给两个闺女起名屠小玉、屠宝珠,就是要别人知道,她肚子里不管爬出来啥,她都可着劲儿地疼爱。谁看不起女娃,刘氏都要鄙夷一番。如今看到屠飞鸢护着自家,又如此争气,也觉得骄傲。 王村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这时,一个叔公说道,“再说,这里是男人说话的地方,你一个女娃娃,少添乱。去去,里面照顾你姐姐去,别在这里瞎闹腾。” 屠飞鸢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屋里去了。临走之前,绕过屠大河身边,低声说道:“三叔,我就在里面听着。你有啥话,有啥要求,只管提。他们不同意,一会儿我给你解围。” 屠大河听罢,愣了一下。随即,情不自禁攥起拳头,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当年,屠大海也是这样,每当他受了欺负,又不想叫人帮忙,屠大海就会在他身边悄悄说:“有事喊我,我给你出头。” 那时他觉得屠大海瞧不起人,故意看他笑话,从没叫屠大海帮过他。十多年过去,竟没想到,相似的一幕又出现。而且,是小他一辈的侄女儿。大哥走了这么多年,竟还能福泽他。一时间,心里涌出滚烫的东西。 “我就一句话,和离!”屠大河不知不觉底气硬了,昂首指着郑老大说道,“今晚就写和离书,必须写!” “你要和离也行,先把那个丑八怪砍伤我兄弟的医药钱、误工钱赔了!”郑老大嘿了一声,放肆地看过来。 屠大河眼睛通红:“我闺女养身子的钱呢?是我闺女伤得重,还是他伤得重?” “你闺女能杀猪吗,能赚银子吗?”郑老大撇嘴说道,“她受伤也是活该!我兄弟一个月不能杀猪,你们就得赔!” “放你娘的屁!”屠大河弯腰捞起桌上的茶壶,朝郑老大的头上砸去:“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被你们如此折辱,我跟你拼了!” “哎哎,不要冲动!”王村长连忙上前拦住,“有话好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家老的小的都被他们打个遍,还要我们赔银子?有这样的道理吗?”这时,刘氏尖声叫道。 “那你们砍了郑家小子的膀子,害他杀不了猪,不是假的吧?”一个叔公说道。 刘氏顿时气道:“叔公,你们竟是向着谁的?我们才是一个村的,你们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反过去向着他们说话?” “我说的是道理。谁有道理,我就跟谁说话。”那个叔公脸色一沉,说道:“我只看见郑家小子被砍坏了,郑家兄弟们尊敬有礼,不冲动也不莽撞,倒是你们家,大的动不动要打人,小的又砍人又瞎闹腾,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刘氏一听,只觉得满胸憋气,气得快要炸了。她憋着眼泪,猛地捶起胸口来:“老天爷啊!没王法了啊!这是要活活欺负死人啊!” 第79章 屠大河亦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恨不得化作一头野兽,把这一屋子坏心的人都咬碎嚼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唰!”这时,里屋的帘子被掀开,屠飞鸢走了出来。一张小脸面沉如水,走到屠大河身边,“三叔,他们不讲理,咱们就跟他们公堂上见!” 屠大河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屠飞鸢有什么好法子,原来竟是上公堂?可是,上公堂有什么用?官爷还不是如王有禄这样,欺软怕硬?只消郑家送点银子,就妥妥赢了官司,再把屠小玉强行带走,却是分毫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三叔,你不用怕,打官司没什么难的。你不会,我给你找个会的,连讼师都帮你找好。屠飞鸢暗中对他眨了眨眼,“咱们屠家别的东西没有,人脉却是有的。当年我爹的故交,随便请出来一位,就能帮咱们的忙。” 王村长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陡然想起王有禄被踩断手臂那日,屠飞鸢说过的话。 此时,只见屠飞鸢满脸笃定,心中猜疑,屠飞鸢变得如此有本事,莫非就是曹掌柜教的?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否则为何屠飞鸢从前不声不响,近来却有本事了?而且,她还频频进城! 屠大河见屠飞鸢对他使眼色,犹犹豫豫地问道:“黑妞子,你爹他,都有什么朋友?”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镇上轻尘酒楼的曹掌柜,便是我爹的故交。”屠飞鸢说道,“曹掌柜本来与我爹交情就不错。后来见了我,只见我聪明,识字快,又会算账,便也拿我当侄女儿。若是我求他一求,他给我们找个讼师,帮我们打官司,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听到“曹掌柜”的名头,郑老大的脸色变了变。郑家兄弟五个,唯独他一个人干的不是杀猪的行当。他干的那些事,****白道都有接触。就是因为如此,才叫他比旁人更能明白,屠飞鸢的话有多可怕! 曹掌柜的名头,在****上不响亮,在白道上才响亮!因为,在****上根本没有人敢提他的名头!这个人,有来头,而且深不可测! “你若真能找曹掌柜给你请讼师,那咱们就衙门见!”郑老大试探地道。 屠飞鸢如何看不出他的试探,面上丝毫不露,昂首说道:“那就衙门见吧!”声音又脆又响,丁点儿心虚都没有,干干脆脆,利利落落。 郑老大这回真的拿捏不住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若屠飞鸢真的认得曹掌柜,而且如她所说有交情,只怕这趟官司打不得。他们郑家虽然在镇上有头有脸,但是跟曹掌柜一比,连条小虫子都不如。曹掌柜伸出手指一捏,就能把他们捏死。 “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郑老大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好好想一想,和离是不是好事?也问一问屠小玉,究竟要不要跟我家兄弟和离?我们明日再来。” 然后,不等屠大河说话,转身对王村长和几位叔公抱手说道:“今日有劳几位长辈,不辞辛苦为我们调解,改日到镇上,我做东请几位长辈吃酒。” “好说,好说。”王村长虽然有些意外,但是郑家都不追究了,他也不多事。而且,他心里清楚,郑老大多半要回去打听一下。王村长心里也想知道,屠飞鸢究竟说得是不是真的?若是假的,王有禄的仇,却是可以一块儿报了! 郑老大带着一干兄弟们并郑屠户走了,王村长与几位叔公假意说教几句,也抬脚走了。 “王八蛋!****的东西!全是一群势利眼!”刘氏看着走远了的王村长等人的背影骂道。 屠大河看着屠飞鸢,神色复杂:“今日倒是多亏你了。” “三叔客气了。他们欺负玉儿姐姐,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的。”屠飞鸢清脆的声音说道。 屠大河怔怔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问:“黑妞子,你方才说的打官司,找讼师,可是当真的?你爹从前真的跟那些人交好?” “假的。”屠飞鸢干脆地说道,“不过曹掌柜倒是认得我,还曾想叫我给他做事,只不过我没应。如今家里出了事,我去求他一求,该没什么问题。” 屠飞鸢从来不会做好事不留名。她定要让人知道她都出了什么力,帮了什么忙。故此,此时屠大河问,她并没保留。 “这怎么使得?”屠大河愣了一下,摆手说道:“使不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给别人办事?我瞧着那什么曹掌柜,不是好相与的,不定叫你做什么事呢,你莫去了。” 屠飞鸢不及说话,里屋的帘子被打开,屠老汉和李氏走了出来。两人方才一直没露面,在里屋哄着屠小玉,百般劝慰。此时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才走了出来:“和离书写了没有?” “没写!”刘氏骂够了,从门口走进来,“一群混账东西,满肚子肮脏坏水,回去也不知想什么馊主意去了?” 李氏听了,不由气道:“啥?竟没写?他们郑家怎如此没脸皮的?玉儿都给他们害成这样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村长就没说话?怎么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那个老东西,心里坏着呢!”刘氏骂道,抬眼朝屠飞鸢看过来,“若不是黑妞子在中间周旋,今天的事还没这么轻易呢!那郑家竟想把玉儿带走,一帮子烂心肝的东西!” 李氏还不知道屠飞鸢都做什么了:“阿鸢?你做啥了?” “奶奶,天不早了,咱们走吧。”屠飞鸢没回答,走过去挽住李氏的手臂,而后对屠大河与刘氏说道,“三叔、三婶,我跟爷爷奶奶回去了。有什么事,叫珠儿到村北头叫我们。” 屠大河点点头,抬脚走过来:“我送你们。” 刘氏没出屋子,也没喊屠老汉和李氏道别,掀开里屋的帘子,一头扎进去。 屠大河送三人到门口,就住了脚:“你们慢点走,路上仔细些。” “行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好好看着玉儿。”李氏对他挥了挥手。 屠大河的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看着三人走进黑夜里,半晌后转身回了家。“真是气死人,咋摊上这样的事?”一路上,李氏不停叨念着。 屠飞鸢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当年看着郑家挺好的,谁知道里子竟是这样。屠小玉每次回家,都是报喜不报忧,大家啥都不知道。 “反正不让玉儿再跟他们回去了,就得和离,不然玉儿这条命还在不在都难说。”李氏又气又难过。 一轮明亮的月亮挂在当空,照得路上倒也亮堂。回到家后,屠飞鸢往阿容的屋里走去,想看看他睡了没。谁知,床上却没有人。 “阿容?”屠飞鸢出声唤道,唤了几声,始终没人应。她才觉着不对,来到院子里,扬声唤了起来:“阿容?你在哪里?回来睡觉了!” 屠老汉和李氏本来准备歇下了,闻言又趿上鞋子走出来:“咋回事?阿容不见啦?” “不在屋里。”屠飞鸢奇怪地道,“他腿上有伤,不能走路,能跑哪里去?” 莫不是被人抓去了?心中一凛,随即甩掉这个念头,即便是煜王爷或者太子殿下拿人,也没有大晚上来拿人的,侍卫还要休息呢。思来想去,只能是阿容自己跑了。 “爷爷奶奶,我去找找他。”屠飞鸢说着,抬脚往院子外面走去。 三人一路从南边回来,路上没发现什么异样,屠飞鸢便往北边行去,一路走一路喊道:“阿容?听见就回我一声?阿容?” 走了一段,蓦地顿住脚步,只见前方路中间,躺着一个人影,纤细瘦弱,穿着浅色精致的绸缎衣裳,像是哪家的大小姐,一动也不动。 “阿容?”屠飞鸢忙快步走过去,蹲下去一瞧,不是阿容是谁?把他的脑袋抱起来,轻轻拍他的脸:“阿容?醒一醒?” 阿容的眼睛紧紧闭着,被屠飞鸢轻轻拍着脸,渐渐眼睫毛颤起来,目光落在屠飞鸢的脸上,口里溢出一声:“娘!” 屠飞鸢的声音僵在喉咙里,低头看着他好看的脸庞,嘴角不由得扯了扯。好么,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连婚都没结过,这下连儿子都有了。 “起来!”被叫了一声“娘”,屠飞鸢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轻轻拍他的动作也加重了,啪啪作响:“快醒醒!” 被重重地拍打着脸,阿容渐渐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不是娘。” “梦见你娘了?”屠飞鸢挑了挑眉,站起身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要上哪儿去?” 阿容慢慢站起来,垂头丧气,好像走丢了的小鸭子,没精打采。 “怎么了?”屠飞鸢诧异道,“你要去哪儿吗?如果你要走,我就不管你了,我回去了。” 他是个妖孽,天生带有诅咒,屠飞鸢把他留下来,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既然他能走路了,想来能养活自己了,屠飞鸢也不留他。 屠飞鸢才走了一步,便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两道,挨在一起,一个走一步,另一个便跟一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干什么?” 阿容不抬头,也不说话。屠飞鸢走,他就跟着。屠飞鸢停,他就停下来。 “你怎么了?说话!”屠飞鸢没耐心了,站定脚步,瞪他道。 阿容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在屠飞鸢的面上停留片刻,便仰起来看向当空的月亮:“我看见我娘了。”然后,他慢慢蹲下,伸出食指,在地上画起来:“这是我娘。” 屠飞鸢低头看去,心中微惊。只见地上模模糊糊出现一张女子的面孔,美丽高洁,又带着一丝冷傲。鬓发如云,侧边簪了一朵花,神态温柔,似乎又带着一股怜悯。 第80章 阿容随手作画,竟有这手功力?再一次被阿容的天赋震惊,屠飞鸢几乎快要嫉妒起来,天下间怎么有如此天赋超绝的人物?明明他没受过教育,连字也不识得,偏偏这些别人需要花费无数精力学习的东西,他天然就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跟我说,‘要乖乖的’。”阿容画完,便蹲在地上,两只手窝在怀里,低头看着地上。 “你跟我回家。”屠飞鸢不知如何安慰他,便硬邦邦说道。 阿容不动,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画像。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明亮的月光,照得他一头乌发,雪白肌肤,惊人的貌美面孔,孤单可怜的身形,活像误坠凡间的神灵幼子,令人见了便忍不住心折。 他这样的人,不该沦落至此。看着这一幕,屠飞鸢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终是不忍叫他一个人难过,道:“跟我回家吧。明天我给你找张纸,你把这张脸再画下来,我帮你找。” 阿容抬起脸,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涌动着清亮水润的光泽。“咻”的一下站起身,走到屠飞鸢面前,盯着屠飞鸢的脸庞,眼中闪动着一丝奇异的神采。仿佛觉得还不够近,他又朝前走了半步,微微低头,飞快在屠飞鸢的脸上亲了一口:“你真好。” 居然被亲了!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亲了!屠飞鸢瞪大眼睛,好气又好笑,想要骂他,终于舍不得。张口没好气地道:“走吧,回家。” “嗯。”阿容娇娇地开口,乖顺地跟在她身后。 柔和的月辉落下,照着地上的两道轻浅身影,一个宽,一个细,一个沉稳,一个轻灵,挨在一起,穿过了丛丛树影,爬过了坑坑洼洼,最终一同从篱笆院子门口挤进去。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进了院子,屠飞鸢说道。 屠老汉和李氏在门口等着,见两人行来,上前走了两步。屠老汉伸出手捏了捏阿容的胳膊,眼睛看向他的腿,问道:“阿容啊,你上哪儿去了?你的腿好啦?这就能走路啦?” 搁在别人身上,被虫子咬个包都没消呢,他的腿上被箭射了个窟窿,才几天竟能下地走路啦?屠老汉不相信,拉着阿容到屋里,按着他坐下来,掀开他的衣裳,就看他的伤口。 “阿鸢,你不能跟进来!”李氏一扭头,发现小孙女儿就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去推她。 屠飞鸢撇了撇嘴,退了出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院子里,站定了,仰头看向当空那轮月亮。阿容不喜欢月亮,眼神带着恐惧和抵触,难道他的意识深处,有一幕是跟月亮有关?又想到阿容画的那张女子脸庞,以及阿容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阿容出走的方向是北边,难道他的家是北边?后来晕倒,究竟想到什么,给他的意识带来如此大的冲击? 阿容的身世,不简单。屠飞鸢的眼神闪了闪,从月亮上收回来,转身走到门口,朝里面说道:“爷爷,他的伤口怎么样?” “奇怪。”屠老汉纳闷地道,“他两条腿上都没有伤,一点儿也没有,就连疤痕都没有。” 李氏的声音随后响起:“我明明记得他就是这里受伤了,咱们早上给他上药还看见了的,一块黑色的大血痂,硬邦邦的,明溜溜的,吓死人。怎么不见了?” 阿容的伤口不见了?屠飞鸢微愕,随即心念一动,问道:“奶奶,你看看阿容身上,其他地方有伤吗?伤痕、伤疤什么的?” 屋里,屠老汉和李氏解开阿容的衣裳,又褪下他的裤子前看后看:“真是怪了,你究竟是不是阿容?怎么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伤痕都没有?我家阿容的身上,可是有着许多伤疤的。” “奶奶,我是阿容。”阿容娇娇的声音响起。 这副容貌,这副嗓子,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 “可能他的体质就这样吧。”屠飞鸢的心中也很诧异,但是他身上秘密无数,深究也没什么意思,便道:“就像有的人受了伤不容易止血,阿容的身体痊愈得快,这是他的福分。” “这可真是福分了。”李氏说道,帮阿容把衣裳穿好,“好孩子,天不早了,去歇着吧。” 次日一早,屠飞鸢早早起了,先敲开阿容的门:“醒了?给你纸和笔,把你昨天画的那个人,再画一遍。”把纸张铺在床上,又把一块黑炭条条塞给他。 磨墨太麻烦,屠飞鸢没耐心和工夫教他,便从锅底下拾了一块烧焦的柴火,递给他用。阿容接过来,捏着黑炭条条,弯腰沉腕,开始画了起来。 屠飞鸢瞥了两眼,见他画得认真,便没再看,转身出去做饭去了。 饭做到一半,屠老汉和李氏便起了:“赶紧吃过饭,去老三家看看玉儿。” “唉!”屠老汉叹了口气,跟在后头走出来。 “阿容哪?过来,奶奶给你梳头。”李氏拿了梳子,站到院子里,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阿容走出来,自觉搬了小凳子到李氏身前坐下,等着李氏给他梳头发。 “奶奶今天没空儿,就不给你梳久了,还按照昨天的给你梳,好不好?”李氏口里问道,手下却没停,只按照昨天的发式梳了起来。 阿容虽然喜欢李氏拿着梳子在他的发间耙过,传来的麻酥酥的感觉,但是李氏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来,便乖巧点头:“好。” 李氏给阿容梳着头发,口里问道:“阿鸢哪,他的伤都好了,还要扮孟家小姐多久?” “今天就不扮了。”屠飞鸢一边往锅底下填柴火,一边说道。 之前给他扮成大家小姐,一来是为了躲避捉他的人,二来他受着伤,有伤做借口,躲起来不见人却是便宜。如今既然好了,料得没人捉得住他,再扮下去却不必了。 李氏听了,手中的动作便停下来:“哎哟,那我是继续给他梳头发呢,还是就打住了?” 她倒是喜欢给阿容打扮,他长得俊,把他打扮成漂亮的姑娘,着实有成就感。只不过,想了想,李氏把他的辫子打散了:“那就不梳了。咱们家阿容,还是原来那样好看。” 阿容生得好,往他脸上涂脂抹粉描眉,就是损他的颜色。每到晚上,给他擦脸的时候,见到他原本的那张脸庞,李氏都觉得可惜。 “奶奶,我害羞了。”阿容仰起头来,眨着眼睛,看着李氏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你害羞了?怎么害羞了?脸都没红,害羞什么了?” “你夸我,我害羞了。”阿容仰着头说道。 “好,好,你害羞了。”李氏听着他娇娇的声音,沉重的心情也不禁轻快一分,给他梳了一个男子发式,一边口里说道:“阿鸢啊,你都教的阿容什么啊?半懂不懂的,害羞不害羞都不知道,说出来真笑人。” 屠飞鸢心里暗道,他真半懂不懂吗?他那样聪明的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会不懂?只怕是故意装得不懂,哄李氏开心的。口里却道:“我知道了,等我得闲了再教他。” 不多时,屠飞鸢烧好了早饭,端到桌上。一家人吃过早饭,屠老汉和李氏便出了门,往屠大河家去了。屠飞鸢收拾了碗筷,来到阿容的屋里:“你画的画儿呢?” 阿容跟在后面走进来,把画儿拿出来,递给她:“给你。” 屠飞鸢接过来一看,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只见这张画像,比昨日在沙土上看见的更精致了三分。轮廓细腻,脸庞的细微处也都处理得精细。就连睫毛的长度、密度都画得十分精确。 “这是什么?”屠飞鸢指着人物画像的眉心一点圆圆黑迹,“是你不小心落的墨,还是生了一颗痣?” “一颗痣。”阿容答道。 “什么颜色?”屠飞鸢又问。 “红色的。”阿容说道。 屠飞鸢点了点头,继续观察人物画像。未几,又指着女子鬓侧的一朵花,问道:“这朵花是什么样的?绢花?鲜花?什么颜色?” 阿容把其他地方都画得十分精致,唯独这朵花,只用细线简单勾勒出来,也未上色,缺乏立体感,仿佛铁丝拧出来的花架子,别样的突兀。 “透明的。”阿容说道,“没有颜色。是鲜花,有香味。” “哪有鲜花是透明的?你莫不是看错了吧?”屠飞鸢怀疑地道。 阿容摇头:“没有。就是透明的。”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屠飞鸢的面孔,满是希冀。 “别看了,我尽量帮你找。”屠飞鸢卷起画儿,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上工去了,你在家待着,爷爷奶奶如果有什么吩咐,你就老实听着,知道了吗?” 阿容向前一步:“我跟你进城。” “跟我进城干什么?”屠飞鸢瞪他道。 阿容道:“买衣裳。”他指了指身上打了补丁的青灰色麻布衣裳,娇娇的声音说道:“你说过的,我乖乖的,就带我买衣裳。” 李氏给他梳了男子的发式,他自然不能穿沐神医给的女子衣裳了,便换上了之前屠老汉匀给他的一套旧衣裳。打了几处补丁,青灰色的,很不好看。并且麻布贴在身上的触感,哪里比得上绸缎?因此百般嫌弃,便想起这茬来。 “今天不方便。”屠飞鸢说道,“你跟我说,买什么颜色的,我给你买回来。或者等明日,我跟吕先生请一天假,带你进城卖。你觉得怎么样?” 阿容闻言,眼中有些失望:“我等明天。”他穿的衣裳,他要自己挑。 “那我走了。”屠飞鸢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阿容上前一步,又拉住她的衣裳:“我能出去吗?” “你想干什么去?”屠飞鸢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道。 第81章 阿容咽了咽口水:“我想捉羊吃。[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这几天都没吃饱。我想去山上捉羊。” “想去便去吧。”屠飞鸢想了想,说道:“回来的时候,别叫人看见,知道吗?也别图快,捉不住羊,捉几只鸡或野兔也能抵。你捉回来,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阿容的眼睛一亮:“嗯!” “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屠飞鸢问道,见阿容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今天有些耽误了,时间比平时晚了些。一路往村子外面走去,遇到许多人。 人人见了她,都要多看一眼。还有人专门停下手里的事情,朝她看过来。有结伴的,便凑在一处,对她指指点点。声音又低又碎,絮絮叨叨,听不清是什么。然而透出来的眼神,无不恼人。 屠飞鸢余光扫过,眼中浮现一抹冷意,也不理会,径直出了村子。 “先生,我来了。”进了城,屠飞鸢一路来到轻尘书局,走进去喊道。 “你先坐,我把这一块扫完,就来。”吕先生说道。拿着一只鸡毛掸子,仔细扫着书架上的灰尘。他是爱书之人,每日皆要细细拂过书架,就连角角落落也不放过,必要一尘不染。 屠飞鸢应了一声,走进里头,来到平日做账的地方。却没先打开账簿,而是把怀里阿容的画拿出来,铺开摊在桌上,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阿容的娘亲?屠飞鸢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画上的人,也疏离高淡地看着她。屠飞鸢才发现,画上女子的神态,仅有两分温柔,其余皆是疏离高淡之色。神态威仪,好不高傲。 “咦?这是谁?”吕先生走过来,看见铺在桌上的画,好奇问道。 屠飞鸢道:“我要找的一个人。”身子一挪,让吕先生站在旁边,“先生,如果要找一个人,除却张贴告示的方法,还有什么路子?” 画上的女子,太过貌美,只怕身份不同凡响。若是张贴出去,说不好就惹来祸患。不如暗地里打听,避免一些宵小之辈。 “这……”吕先生沉吟了下,说道:“曹掌柜有路子。但是他要的酬金很高。”说到这里,有些复杂地看了屠飞鸢一眼,“他一直想叫你替他做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如果你求到他头上,多半……” 他的话没有说全,然而屠飞鸢听懂了,笑了一下:“我去求他。反正也不止这一件事,我还有别的事求他。” “屠姑娘,你少求他。”吕先生想了想,说道:“曹掌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求他办事,首先要付出多倍的代价。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求他。” 屠飞鸢笑了笑,谢过他,然后说道:“我做好了准备,打算去试一试。” 吕先生的眼中露出不忍,摇了摇头。忽然,目光落在画像上的女子,抬手一指女子鬓侧的花,问道:“这是什么花?” 屠飞鸢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不知。给我画的人说,这是一朵奇异的花,花瓣竟是透明的,有幽香之气。” “透明的?莫非是月溶花?”吕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转过身去,往一架书架去了,“《异物志》上似乎有一种记载,讲的便是天下奇物,我记得似乎有这一种。” 这样好的姑娘,万万不能落在曹掌柜的掌心里,吕先生只觉得找到了希望,快步走过去,抬手在书架上数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足有寸余厚的典志,左手托着,右手翻动起来。 屠飞鸢见他如此激动,也很好奇,站在吕先生的身侧,探头往他手里的书看去。但见吕先生小心又快速地掀着书页,忽然停在一页,眼睛一亮,惊喜说道:“就是这个!” 但见那一页纸上,上面用简单笔墨绘着一朵花,只有梗,没有叶,光秃秃的一朵,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看不出颜色,一点也不美。然而,上面却标着:“月溶花,花瓣透明,花絮繁复,有幽香之气,开在月光下,生长在月圣国的圣山上,只有圣女能佩戴。是天下奇花当中,最美丽的品种。” “月圣国?圣山?圣女?”屠飞鸢疑道。 上面的记载并不多,下面便是花开时期、年限、生长的环境等,吕先生看过一遍,便把书合上,小心放了回去。 “这是异国之物,想来在《异国志》中有些记载。”吕先生说罢,又走去另一个架子旁边,寻找典籍起来。 屠飞鸢心里不禁微微跳起来,为吕先生的好心和博学,也为阿容的身份来历。抬脚跟在吕先生身后,看着他抽出一本更厚的典籍,翻动起来。 “月圣国,位置成谜,有人在大海中见过,有人说它建在云中,还有人在荒漠中见过。月圣国有一个大教,名为月圣教,但凡每代皇后,皆从月圣教的圣女而出。” “月圣教的圣花为月溶花,花瓣透明,有幽香之气,只在月光下绽放。只有圣女能佩戴,传有神异之能。” “圣女多命不久,往往在二十五岁左右辞世,尸骨被月圣教召回。” 吕先生捡着要紧的读了出来,然后看向屠飞鸢,眼中带着惊异:“屠姑娘,你要找的人,多半是月圣国的圣女。” “这……”屠飞鸢也不知作何神情。 “月圣国的位置成谜,并不好找。屠姑娘,我劝你不要找了。这样的人,就连曹掌柜也不一定找的见。就算找的见,你要付出什么样的酬金,你想过吗?”吕先生合起《异国志》,小心放回书架,看向屠飞鸢严肃地道。 屠飞鸢抿了抿唇,说道:“多谢吕先生给我这些信息。我回去后,把这些说给那人听。如何决定,由那人来判定吧。” 吕先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时间不早了,吕先生便做正事去了,屠飞鸢也走到里面的桌案旁,开始做账小结。 一上午很快过去。待到快吃饭时,吕先生走过来说道:“屠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取饭。” 屠飞鸢放下手里的账簿,走过去道:“不知曹掌柜可在轻尘酒楼?我想去找他。” “屠姑娘找他做什么?难道屠姑娘还没放弃找人?”吕先生惊讶地道。 “并不是,还有一件其他事,要请曹掌柜帮忙。”屠飞鸢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关心。这件事却不难,只需曹掌柜动动嘴皮子就可,想来酬金我还付得起。”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跟我一起走吧。曹掌柜不一定在,他十分忙的,要看你的运气了。” 锁了门,两人往轻尘酒楼行去。 屠飞鸢还是第一次去轻尘酒楼,从前只在路过时见到过,并没有进去仔细看过。这一回跟在吕先生的身后,才发现轻尘酒楼建造得广阔大气,雅俗同趣,兼之干净爽朗,盆景摆设也都是花了心思的,搁在现代至少也是三星级。 “曹掌柜在不在?”吕先生抓过一个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见是吕先生,便说道:“掌柜的在楼上见贵客呢。” “咱们等一等。”吕先生对屠飞鸢道,又对小伙计吩咐了一声,“一会儿曹掌柜忙完了,就说我带着屠姑娘,有事见他。” “您说,带着‘屠姑娘’来的?”小伙计打量屠飞鸢几眼,忽然说道:“曹掌柜说过,如果是‘屠姑娘’来找他,就立刻报给他。”说罢,恭敬地拱了拱手,“我这就报给掌柜的去。” 屠飞鸢听罢,不由得也是惊讶,没料到有这样的待遇。 “看来曹掌柜还真是看重你。”吕先生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忧。 三楼,贵客厢房。 “十万两,不能再高了。”金丝楠木圆桌两边,分别坐着两人。 一人大腹便便,拇指套着翠绿的玉扳指,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脸笑眯眯的神情。 另一人身着黑衣,身形颀长,面孔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皮肤苍白,带着一丝病容,眉宇间更有一丝倦气。 曹掌柜满脸笑眯眯的神情:“既然劳动华公子亲自从京城来,这件事曹某不答应便不厚道了。既然如此,老规矩,三个月后,来取消息。” “多谢。”华廷玉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也不多言,抬脚向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厢房的门被敲响了:“掌柜的,您曾经提过的那位‘屠姑娘’来了,跟吕先生一起来的,说有事相商。” “好!”曹掌柜眼睛一亮,从桌边站起身来,“哈哈哈,终于把她等到了!” 昨天晚上,有个姓郑的来打听消息,曹掌柜便猜到了。最迟明日,屠飞鸢便要找上门来。 “是什么人,让曹掌柜如此激动?”华廷玉站在门口,等曹掌柜走过来,便并肩下楼。 曹掌柜哈哈一笑:“是一个我很欣赏的人,一会儿华公子见了,可不要太惊讶。” 两人下了楼,往一楼行去。还剩几层阶梯时,曹掌柜的笑声便响起来:“屠姑娘呢?在哪里?快上楼来,我叫一桌好菜,招待你们。” 华廷玉更惊讶了,他长途跋涉从京中来,与曹掌柜定了十万两的交易,也没见曹掌柜如此热情留他吃饭?不由得对那位“屠姑娘”更加好奇起来。 下一刻,一个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黑,胖,土。华廷玉看了一眼,便微微蹙眉,移开目光,去搜寻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身影。 正是晌午时分,大厅里的客人很多,一片热闹喧哗,不绝于耳。华廷玉移动着视线,寻找那位令曹掌柜哈哈大笑并做东请吃午饭的“屠姑娘”,然而他审视了一圈,入目所见皆是俗人俗物,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出现。 第82章 “曹掌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先后响起。打先的是一个男子声音,温文儒雅,倒也没什么出奇。倒是后面响起的那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风中银铃,令人耳目一新。 华廷玉收回视线,看向发出银铃一般声音的方向,但见一名黑胖女孩微笑上前,不由得瞳孔一缩!怎么会如此?这不是方才被他评价为黑、胖、土的姑娘吗?她难道就是那位“屠姑娘”?不可能! 然而事实给了他一巴掌,只见曹掌柜哈哈笑着招待两人:“老吕,屠姑娘,你们快快随我上楼,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这顿我做东。” 华廷玉已经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而屠飞鸢正好踏上第一层楼梯,擦肩而过时,华廷玉不由得微微侧目,看向这个令他看走了眼的女孩。 黑,皮肤黢黑。胖,足有一百三四十斤。穿着打扮不能更土了,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裳,绣了朵野花的青布鞋子,这一身加起来值个几十文钱? 华廷玉愈发不懂,她究竟有何出奇之处,令曹掌柜对她另眼相待?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华公子,曹某尚有贵客招待,恕不远送。” “告辞。”华廷玉收回目光,对曹掌柜略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屠飞鸢亲耳听到,曹掌柜放着那位打扮贵气不凡的华公子不招待,反而称吕先生和她是贵客,心里对曹掌柜的笼络人的手段更高看一眼,笑着说道:“曹掌柜如此高看我,可真是折煞我了。” 曹掌柜哈哈一笑,寻了一间天字号包厢,推开门领着吕先生和屠飞鸢进去,又叫了一名小伙计,吩咐道:“将这几日吕先生常点的菜,都上一份。再将咱们酒楼的拿手菜,分别上一份。吩咐厨房里面,快些做好端上来。” “是,掌柜的。”小伙计应声下去了。临走之前,多看了屠飞鸢一眼。 屠飞鸢心里苦笑,曹掌柜如此待她,若是后面再提起一些事,只怕她难开口拒绝。然而,难开口也要开口,她可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为了里子,她可以一点儿面子也不要的。 “掌柜的,屠姑娘今天随我来,其实是有事情请掌柜的帮忙。”吕先生见着事态的发展,也瞧出一些苗头来,眼见着曹掌柜热情得过了头,心里也担忧屠飞鸢把持不住,故此开门见山,把来意道了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曹掌柜朝他看了过来:“我不知道?还用得着你说?你以为掌柜的我做东吃饭,是为了你?自然是为了屠姑娘的大驾光临。” 他身为轻尘酒楼的掌柜的,暗地里身份更是不凡,此时做低伏小捧人,换了哪个年轻点儿的都免不了飘飘然。若非屠飞鸢有过前世的阅历,此时只怕也要得意了去。被他一哄,便生出千里马遇伯乐之感,从此死心塌地为他做事。 “掌柜的切莫如此抬举我,我当不起。”屠飞鸢不卑不亢地道,“今日前来,乃是求掌柜的一件事,我的酬金已经备好了。”说罢,从怀里取出帕子包着的一小包东西,放在桌上。不等曹掌柜开口,把屠小玉的事情简单道了出来。 “我们屠家不如郑家势大,他们若是强抢,我姐姐必定给他们抢走。他们家又有银子,若是打官司,我们也不一定得到公正的裁决。所以昨日我厚颜搬出曹掌柜的名头,吓了他们一吓。今日前来,便是恳请曹掌柜将我的狂言圆过去。”屠飞鸢说道。 曹掌柜听罢,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便知道了此事。今日见屠飞鸢来,以为她是投诚来了。没想到小姑娘倒是狡猾,同他一本正经谈生意来了。 曹掌柜心里高看她一眼,脸上却淡淡的:“屠姑娘的酬金是什么?” “是一道新菜。”屠飞鸢伸出手,将方才置于桌上的小包拿起来,拖在掌心慢慢转动。 曹掌柜听到这里,来了兴趣:“屠姑娘以为,什么菜会让曹某心动?” 屠飞鸢唇角微勾:“还请曹掌柜吩咐下去,烤一盘羊肉上来。外焦里嫩,切得豆腐块大小,什么材料也不必放,只随盘盛一小碟细盐出来。” “烤羊肉?”曹掌柜愣了一下,“烤羊肉有什么好吃的么?羊肉腥膻,人们大都不爱吃,屠姑娘莫不是投机取巧,哄我来了吧?” 屠飞鸢见到他的反应,便知眼下人们不爱烤羊肉,不仅不失望,反而笑得更灿烂一些:“掌柜的,你可是要发财了。” 什么最赚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赚钱。屠飞鸢带来了螃蟹,曹掌柜只要吃第一口,就会将螃蟹推广出去。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如涌而至? “羊肉虽然腥膻,但是腌得妙了,便将腥膻去掉大半,只留三分,便是旁的肉都比不过的美味。”屠飞鸢说道,“掌柜的别急,等到烤羊肉上来了,加上我这一味料,保管好吃。” 阿容那样不喜羊肉,那天还不是狼吞虎咽吃许多?屠飞鸢很有信心。她今天要推销出去的,不止是烤羊肉,而是烤肉整个行业。蜜汁烤肉,烤培根肉,烤羊肉,烤羊腿,烤牛里脊,烤牛舌,烤牛筋……乃至烤蔬菜,烤馒头片儿。 如果曹掌柜不喜欢烤羊肉,不是还有那么多呢?总有一味,会叫他吃得险些吞了舌头。 “来人,烤一盘羊肉上来。”曹掌柜叫了小伙计,吩咐下去,“曹某就拭目以待了。” 一旁,吕先生看着屠飞鸢淡然安定,仿佛心中自有山岳盘定,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他就怕屠飞鸢不小心被哄,忘了初心。毕竟,被曹掌柜哄走的好姑娘、好小子,可是不计其数。 “掌柜的,我还想打听一件事。”屠飞鸢忽然又开口道。 曹掌柜轻叩桌面:“屠姑娘又想打听什么?不怕我又收酬金?” 屠飞鸢便笑道:“便是千万酬金又怕什么?即便我此时付不起,来日方长,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难道也付不起?” “哈哈哈,屠姑娘的这份自信,曹某真是欣赏。既如此,屠姑娘请说,但凡我知道,必知无不言,且不收屠姑娘的诊金。”曹掌柜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屠飞鸢却神情一肃:“敢问曹掌柜可知‘月圣国’的方位?”在屠飞鸢想来,曹掌柜这样走南闯北的人,见识广泛,说不定便知道呢? “月圣国?”曹掌柜听罢,眼中露出一丝奇异,“屠姑娘从何处听来?打听这个做什么?” 屠飞鸢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我是替别人打听的。那人叫我保密,恕我不能告知。” 曹掌柜听罢,没有追问:“旁的便也罢了,这个我的确不知。不过,屠姑娘也别失望,我虽然不知道,却可以帮你打听一些。” “那便多谢曹掌柜了!”屠飞鸢听罢,连忙道谢。 曹掌柜苦笑一声:“屠姑娘,你可是害苦我了。” “此话怎样?”屠飞鸢微微一愣。 曹掌柜说道:“方才与我一起下楼那人,姓华。华家是书香世家,有一座巨大的藏书楼,乃是祖祖辈辈收集藏书之处,所占面积,有几十顷大小,便连圣上都时常去阅书。如果天下间有何处可能具有月圣国的记载,最有可能便是华家。” 屠飞鸢闻言,轻轻吸了口气,几十顷地的藏书楼,这得有多少藏书? “方才华公子来,与我谈了一单生意,价格为十万两白银。谈到最后,华公子已经不太高兴。如果我此时去求他,只怕方才谈好的价格要变更了。”曹掌柜摇着头,唉声叹气道。 屠飞鸢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便是再大的自信,也没有可能一时半会儿变出来几万两银子给他。眼前闪过阿容倾国倾城的面容,不知道把阿容哄出来论斤卖,能卖得多少银子? “屠姑娘莫担心,我既然夸口答应你了,这事我扛着便是。”曹掌柜觑了一眼屠飞鸢,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道。只不过,皱起的眉头,还是显出他的肉痛,“谁叫我对屠姑娘一见如故,格外喜欢呢?想我曹某一把年纪,不曾娶亲,否则女儿也有你这么大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着屠飞鸢的眼神,恨不得她就是自己闺女似的。 屠飞鸢不禁打了个轻颤,暗道了不得,她自己也算脸皮厚的,可是曹掌柜根本就是不要脸皮的,真是为了利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一手亲情牌,无非打的是叫屠飞鸢心生感动,日后渐浓,终为他所用的主意。 “多谢曹掌柜仗义。”屠飞鸢站起身来,拱手一礼。 不得不说,曹掌柜的确是人精,饶是屠飞鸢百般提防,无奈也心生感激,而且欠下足足的人情。不过,欠了便欠了,日后慢慢还就是。屠飞鸢不怕欠人情,何况曹掌柜对她不错,值得一交。 这份爽快叫曹掌柜更加欣赏了,拍了拍手,对外面道:“阿全,去追华公子的马车,如果他还没出城,就告诉他,之前谈好的价格,减为七成,曹某做东请一桌他绝没吃过的菜,为他送行。” “是,主子。”阿全是曹掌柜家的下人,闻言领命而去。 屠飞鸢眼皮一跳,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小包。就这一句话,三万两银子就没了。曹掌柜倒是不肉疼,难道他料到,自己日后赔得起? “屠姑娘,你名字叫什么?我一见着你便喜欢,叫屠姑娘太生份了,不如我叫你的名字,你唤我一声曹叔如何?”曹掌柜笑眯眯地道。 屠飞鸢不想答应。如这般有什么说什么,公事公办,一切都能算清。但是这声曹叔叫出来,如果以后曹掌柜叫她做什么,她难道次次都拒绝? 第83章 直是头大不已,只觉得入了圈套。mianhuatang.info在心里把阿容骂了一遍,若非为了他,今日她推出烤肉一事,除了解决屠小玉的事,还能谈些分红的事。然而事已至此,骂谁都没用了。笑了笑,说道:“那却是我占便宜了,有曹叔这样的长辈护着,看谁还敢欺侮我?”便把名字说了出来,又对吕先生行了一礼,“若非那日吕先生拦住我,叫我进轻尘书局做账房伙计,还没有我的今日,如果吕先生不介意,我也称您一声吕叔。” 吕先生虽然不及曹掌柜的本事大,却着实是个厚道的善心人,屠飞鸢不愿厚此薄彼。谁知,这一拜,竟令吕先生怔住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眶渐渐湿了,他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笑道:“这回我可是跟着掌柜的占了便宜,以茶代酒,我敬掌柜的一杯。” 曹掌柜呵呵笑着接了茶。 正说话间,厢房的门被敲响,小伙计端着一盘烤羊肉上来了:“掌柜的,这是烤羊肉。” 但见白瓷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豆腐块大小的烤羊肉,周边摆了一圈增色的蔬果,看起来十分诱人。随着盘子而来的,还有一小碟精细的盐粒。 只不过,曹掌柜的眉头皱了皱:“我着实闻不了这腥膻味儿。” “怪我着急,事先没说好。早知道叫厨房先腌上一腌。”屠飞鸢说着,捏了一小撮细盐,均匀地撒在烤羊肉表面,而后又打开小包,将早先备着的孜然拿出来,撒在盘子里,“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味调料,用在烤肉上格外搭配。” 曹掌柜的眼中露出好奇,伸手过来,捏了几粒,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点头道:“确有异香。”拿了筷子,忍着腥膻味儿,夹了一块烤羊肉,放入口中。 “吕叔也尝一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屠飞鸢拿起另一双筷子,递给吕先生。 吕先生夹起一块尝了尝,立时便亮了眼睛:“别有风味。” “来人,去烤一盘猪肉,再烤一盘牛肉,一盘鸡肉端上来。”曹掌柜吃了两块羊肉,渐渐品出这道菜的妙处来。 屠飞鸢不由笑道:“曹叔当真是做生意的第一人,如此敏锐的心思,令我自惭形秽。”她原本想以此做筹码,提出来让曹掌柜眼前一亮的,怎料小瞧了人,曹掌柜自己便想了起来。 曹掌柜听了,哈哈大笑:“阿鸢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吧。” “我是这样想的……”屠飞鸢便把之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碳烤,什么纸上烤肉,各种能被烤的食材,配上酱汁调料,以及各种腌制的妙方。屠飞鸢自己身为老板,参与过的饭局不胜其数,国内国外都尝遍,自然不乏见识。只把印象较深,最得好评的说出来,就够了。 曹掌柜听得惊叹不已:“如果做得好了,可以发展起来一个行业!” 时下的酒楼,酒品单调,菜品虽然丰富,然而许多年来没有新意,以至于竞争到了白热化,格局僵硬。曹掌柜十年前初接手轻尘酒楼的时候,曾经向玉轻尘夸下海口,要让轻尘酒楼杀进京城,取代君子酒楼的位置。 十年过去,轻尘酒楼的确开了十几家分号,也在京中有了店面。只可惜,跟君子酒楼比起来,只相当于猛虎脚下的弱鸡,毫无可比之处。玉轻尘虽然不曾说过什么,但是曹掌柜十分惦记,此事成了他无可言说的心病。 “阿鸢,快些再说,还有什么?”此时,屠飞鸢在曹掌柜的眼里,直是成了一块香饽饽。 屠飞鸢歪了歪头:“我这里的点子倒是多。只不过,曹叔先把烤肉做起来吧。等到烤肉做起来,再无可以超越的时候,我再告诉曹叔其他的。” 曹掌柜为了她找华廷玉借书,还减去三成交易金额,屠飞鸢很感动。只不过事情尚未成,最终如何还待另说。屠飞鸢自认烤肉的点子足够弥补那三万两银子了,虽然心里还有许多点子,却不想一口气都说出来。 “说得是,不能操之过急!”曹掌柜抬手拍了下额头,“想我一把年纪,竟然性急至此,叫阿鸢看笑话了。” 屠飞鸢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不多时,其他烤肉也端上来了。一同端上来的,还有曹掌柜最先点的菜。 饭菜香气扑鼻,曹掌柜看也不看,只将目光投向那几盘烤肉:“阿鸢,快些配料,我等不及要尝了。” 屠飞鸢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均匀地撒上细盐和孜然。 “曹掌柜为何突然――”厢房的门被打开,华廷玉走了进来,想问曹掌柜为何突然叫他回来,又主动减了酬金?话说到一半,看见桌边的情形,不由得顿住了:“这是?” “华公子,你来得正巧。饭菜才端上来,你就到了。”曹掌柜笑着对他招手,“快坐,这几味菜绝对是你从没吃过的。” 华廷玉走进来,走到曹掌柜身边坐下。 屠飞鸢撒完细盐和孜然,擦了擦手,坐回去,抬头看向曹掌柜:“曹叔,可以吃了。” 曹叔?华廷玉的眉头微挑,临走之前,他记得这位屠姑娘明明唤的是曹掌柜,才多会儿工夫,竟如此亲近了?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屠飞鸢来。 两道带着探究的目光,令屠飞鸢无法忽视,便也抬头看过去:“华公子看我有什么奇怪么?”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她不就是长得难看些么?至于这样看她?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竟也如此无礼。 然而,对上华廷玉的目光,不由得微怔。只见华廷玉的眼中,并非如她所想,是刺探、讥讽、轻视,而是一丝探究与好奇。这一怔,便也把华廷玉打量了一遍。 他穿着一身黑衣,一头乌发也用黑色发带束起,面容倒是白皙,只是太过苍白了些,眉宇间略有倦容。生得倒是俊秀,兼之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倒也是舒服养眼的美男子。 “失礼了。”听到屠飞鸢的质问,华廷玉没有辩解,淡淡点头,便别开了目光。他之所以来此,乃是曹掌柜平白少收三成酬金,令他有些诧异。至于旁的事,他并不在意。 “唔,果然好吃!”曹掌柜夹了一块烤猪肉,填入口中,欢喜地说道。又分别夹了一块烤牛肉和烤鸡肉,分别细细品过了,才对华廷玉道:“华公子快尝尝,这道烤牛肉最好吃,竟与煮了、炖了全然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华廷玉没心情品尝,淡淡说道:“曹掌柜为何叫我回来?” 曹掌柜多精明的人?虽然华廷玉隐藏得很好,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咽下口中食物,哈哈一笑,说道:“华公子多虑了。之前谈的事,仍旧按之前的来,只不过我另有其他事相求,才主动减了三成酬金。” 华廷玉听罢,心中一松,随即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于华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曹掌柜说道,“华公子快尝尝,咱们边吃边谈。” 华廷玉便不客气,夹了些素菜,送入口中,吃了起来。他方才回到客栈,还没吃到便被叫了来,正饿着呢。 “华公子别吃那个,尝尝这个。”曹掌柜指着几盘烤肉说道,“这是屠姑娘发明的新菜,日后我要推广的,今日华公子来得巧,先尝一尝。” 屠飞鸢打量着华廷玉的脸色,说道:“华公子大概身子虚弱,不适合吃肉,平日里吃素菜喝汤比较多?若是如此,这等易上火之物,还是少吃为妙。” 一句话落,华廷玉不由得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不碍。两口还是吃得的。”把筷子对准曹掌柜大力推荐的烤牛肉,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这一盘子乃是烤得牛里脊,肉质较嫩,轻尘酒楼的厨子将它烤得外焦里嫩,吃起来口感不错。兼之没有腌制,食物本身的香味足够,又洒上细盐和孜然,吃起来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华廷玉从前吃肉,都是煲汤时切成细碎的肉糜,或者炖烂了吃不到成块的,可谓是只闻肉味儿不见肉,从没吃过这样大块的肉。三分好奇,三分欲试,不多时,便道:“好吃。” “连华公子都说好吃,曹某可就坐等收银子了,哈哈哈!”曹掌柜大笑起来,“所谓吃人嘴软,华公子既然吃了曹某的菜,便受曹某一求。”将借书之事说了出来。 华廷玉脸色淡淡:“华家的书,从不外借。” “那,可否让曹某进去一阅?”曹掌柜又问道。 华廷玉的目光有些高傲起来:“华家有家训,不许从商之人踏入藏书楼半步。” 一句话落,曹掌柜的脸色便沉下来。 “是我要借书。”就在这时,屠飞鸢开口说道。曹掌柜为她着想,没让她暴露出来,竟没想到因此受了辱。这是屠飞鸢也没想到的,看向华廷玉的目光有些冷淡,“华公子不借便罢,因何出言伤人?” 华廷玉的唇角微微弯起:“屠姑娘何不等我把话说完?” 他早料到不是曹掌柜要借书。如果曹掌柜要借,之前谈生意的时候,便不会可着劲儿抬价了。这一段时间内,唯一的变数只有屠飞鸢。他想瞧一瞧,这个姑娘何以让曹掌柜如此喜爱?才出言一试。 “家中的书虽不外借,却是可以抄出来的。不知屠姑娘要看什么书?等我抄出来,派人送给屠姑娘。”华家藏书无数,然而祖上有训,书赠有缘人,自从华廷玉的祖父那一代,更是多了一条,造福天下读书人。 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惭愧起来:“是我莽撞了。” “华公子真会唬人。”曹掌柜佯怒道,这位华公子又哪里是什么刻板的人?若真的是,玉轻尘也不会与他交好,又介绍他到自己这里来了,“我侄女儿若是被你吓坏了,你赔我?” 第84章 华廷玉抱拳一笑:“对不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为表歉意,我尽快找到你要的东西,抄写完给你送来。” 屠飞鸢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闷头吃起饭来。 “月圣国?屠姑娘要打听月圣国的消息?”听了曹掌柜的描述,华廷玉微微惊讶,“屠姑娘从哪里得知月圣国的消息?” 他看屠飞鸢生得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也是普普通通,想来连字也不识得的,怎么知道月圣国?这可是绝大多数读书人都不晓得的东西。 “华公子就别打听这个了。”曹掌柜解围道,“来,吃菜,尝尝这个。” 饭吃到一半,气氛便渐渐融洽起来,屠飞鸢发现华廷玉并不高傲,也没有什么臭脾气,真正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公子,谦和有礼,又带有一丝风趣,与他交谈如沐春风。 华廷玉更是明白了,为何曹掌柜会对屠飞鸢另眼相待,感慨一声:“屠姑娘让我想起家父的一位故人。” 屠飞鸢听到这里,眼皮一跳,隐隐有些预感。 只听华廷玉道:“十多年前,朝中有位才华横溢的官员,姓屠,与家父十分交好。屠大人的夫人亦是才华横溢,家中的藏书楼历经数百年,已有些虫蛀或腐坏,更有一间失火,烧毁许多珍贵藏书。是屠大人听说后,请来他的夫人,为家中的藏书楼重新规划设计,使得藏书得以安然保存。” “华公子说的屠大人,可是十五年前的榜眼,屠大海?”吕先生听到这里,蓦地激动起来。 “正是,吕先生也知道此人?”华廷玉诧异问道。 吕先生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两人便有了共同话题,聊得好不投机。 屠飞鸢只是埋头吃饭,压住心中的波涛,心中打定了主意,尽快去紫霞山庄一趟,打听打听便宜爹和便宜娘的事。 下午继续对账做小结,待天色不早了,屠飞鸢便起身告辞。一路上,屠飞鸢走得飞快。心里想着屠大海和温倩,不知怎的有些着急。 阿容的腿好了,不必再扮作孟小姐养病,一会儿就叫他悄悄去紫霞山庄,让孟庄主派三七来“送人”与“接人”。最好孟庄主亲自来,当面问他些事情。 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没有人。想了想,转身出了院子,往屠大河家走去。还没走近,远远便见屠大河家门口围了许多人,眉头一皱,加快脚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爷爷奶奶?”抬脚进了院子,只见屠老汉和李氏站在正当门,屠飞鸢快步走了过去。 院子里,郑老大拱手弯腰,客气地道:“我们家老五是个暴脾气,这些年慢待了弟媳,我们全家都觉得对不住亲家。出了这事,我们再没脸见亲家,既然亲家要求和离,我们准备了和离书。弟媳的嫁妆,一件不少,全都在这里。还有些银两,是我们对亲家的赔偿。” 旁边,郑屠户垂着脸跪在地上,神情不甘不愿。 屠飞鸢的眼中闪过惊讶,昨天晚上郑家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直到看见站在郑屠户身边有些眼熟的一人,才不禁恍悟,原来是曹掌柜出手了! 站在郑屠户身边的那人,见屠飞鸢看过来,轻轻朝她眨了眨眼。不是阿全,又是谁?屠飞鸢对他略略颔首,略表感激。 这一幕,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不是旁人,正是胡氏,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 当初李露儿从高高在上的仙女儿,落到人人唾弃的贱妇,全村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唯独胡氏,清清楚楚地知道,是屠飞鸢一开始就做了套,一步步设计得来。 她心里对屠飞鸢有敬畏,再不敢嚼屠飞鸢一句舌根子,提都不提屠飞鸢的名字。本来跟着人在看热闹,机缘巧合之下,看到阿全与屠飞鸢互换神色,心中暗道,往后惹谁都不能惹屠飞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刘氏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转脸就服软了,但是有机会出气,她可不会放过,抬脚就踹在郑屠户的膀子上,“东西放下,你们快滚,别脏了我们的眼!” 郑屠户被踹得晃了晃,脸上露出怒气,才要起身,蓦地身后伸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想起郑老大看到阿全时的诚惶诚恐,郑屠户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起身。 “是我们老五对不住小玉,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出现在小玉的眼前。”郑老大说完,把和离书放在一旁装着屠小玉嫁妆的箱子上,提起郑屠户,分开围观的众人走了。 一个小孩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珠子转了转,转身跑进了王村长家:“爷爷!”郑家人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散去大半。还有些闲着的妇人,走进院子里同刘氏搭话,都被刘氏撵走了:“家里忙,改日招待你们。” 未几,一众人全都散了。刘氏唯恐好事的人打着关心的名头来嚼舌,索性闩上了门。院子里只剩下屠大河、刘氏、屠宝珠,以及屠老汉、李氏和屠飞鸢。 “你们啥时走?”转身回来,看到院子里的屠老汉和李氏,刘氏一点儿不热络。 屠老汉和李氏都看惯她这副作态,也没好声:“我跟玉儿说两句话,这就走。” “什么时候说话不行?非得这么晚了?”刘氏不叫二老进屋,“你们快走吧,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做饭,不知道黑妞子饿了啊?” 李氏便道:“你是生怕我们吃你一口东西?我们好心来看玉儿,怎么到你眼里就成蹭吃蹭喝的了?我们何时那样不要脸了?你倒是说出一回来?” “奶奶,咱们回吧。”屠飞鸢不愿叫李氏生气,扯了扯她的胳膊说道。 “你少说两句!”另一头,屠大河对刘氏说道。 刘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身往厨房里去了:“我去给玉儿做饭,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进玉儿屋里,一样也别落下。” 听到李氏耳中,不由得又气起来:“你指桑骂槐说谁呢?我难道还会动玉儿的东西不成?你有没有良心的?” “我说啥了?我哪句话说你会动玉儿东西了?”刘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谁没良心我是不知道,谁有良心我却是知道了。”才说完,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手里拿着半只甜瓜,塞给屠飞鸢,“黑妞子,你吃瓜。” 刘氏本来不知道郑家为何服软,然而仔细一想,王村长不可能帮屠家说话,村里其他人没拿到好处也必然不肯的。思来想去,便觉得可能跟屠飞鸢有关。 昨天晚上睡觉前,屠大河倒是跟她说过,屠飞鸢像屠大海,是个有本事的,也肯回护家里,叫她对屠飞鸢好一点儿。若是换作从前,屠大河就是说破大天,刘氏也还是该咋样就咋样。但是昨天屠飞鸢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记在刘氏的心里。便是屠大河不说,她也要对屠飞鸢好的。 “奶奶,咱们走吧。”谁知,屠飞鸢眼也没瞧甜瓜,搀住李氏的手臂,就往外走去。 刘氏不由得愣了一下。 “瞧瞧你办的什么事?”屠大河瞪了她一眼,抬脚走进厨房,拿出两只甜瓜,快走几步追上屠飞鸢,塞到她的手里:“给你拿着,回家洗了跟你爷爷奶奶吃。” 屠飞鸢这回接了过来:“谢谢三叔。” “客气什么?有空来家里玩,陪你玉儿姐姐说说话,珠儿也喜欢跟你玩。”屠大河说道。 陪屠小玉说话还过得去,屠宝珠什么时候喜欢跟她玩了?屠飞鸢心中暗道,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接过甜瓜,与爷爷奶奶出了门,往村北头的家里去了。 “老三媳妇真是过分,你瞧瞧她都说什么话?咱们好心看他们去了,她竟这样待人的?”李氏一路上都在叨念着。 屠老汉说道:“就你多想。她也没说什么要紧的?” “她咋没说?她撵我快走,不就是怕我吃她家的饭?又叫老三快点把东西收起来,一样也不能少,难道不是说我会拿东西?”李氏道。 屠老汉却道:“就你想得多。” “怎么是我想得多?”李氏在屠老汉这里得不到支持,便转过头问屠飞鸢,“阿鸢,你说是不是奶奶想多了?还是你三婶过分?” 屠飞鸢便笑道:“奶奶,你若不说,我真没想到三婶还有那些意思。” “你看吧?连阿鸢都这么说。”屠老汉道。 李氏心里不高兴,然而又不禁怀疑起来:“真是我想多了?” “奶奶,三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往深处想多没劲?”屠飞鸢劝道,“咱们有一听一,有二听二,琢磨那么多,没得把自己气坏了。” “唉,算了。”李氏摆了摆手,快步往家走去,“阿容吃完晌午饭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你爷爷出门去你三叔家时,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回来没有?” 屠飞鸢道:“我回家时没见到他。这会儿天快黑了,应当回来了吧?” 回到家后,院子里没有人,阿容还没回来。屠飞鸢不禁有些担忧,他没被逮着吧?又有些后悔,他毕竟是太子要的人,想必漫山遍野寻找着,她不该叫他出去捕猎的。 养了他这么久,若是被人逮走,屠飞鸢有些舍不得。想了想,心下决定,为安全着想,从明天开始就不叫他出去捕猎了。 “咱们先做饭。”李氏说道。 屠飞鸢点了点头:“我去瞧瞧黄豆芽发得怎么样了。” 揭开盖在盘子上的湿布,但见黄豆已经发芽了,芽儿长出两厘米多一些,还不中吃,便又盖上了。浇了些水,走出屋去。 院子里,屠老汉笑呵呵地道:“又有豆角老了,我上回留了些没摘,正好这会儿摘了,给阿鸢蒸着吃。” 第85章 从前的屠飞鸢喜欢吃蒸豆角,把老了的豆角洗净切成段,用面粉裹上拌一拌,蒸熟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然后拌上蒜泥、细盐、少许酱油,吃着很开胃。尤其里面的豆子,面嘟嘟的,吃着更可爱。 “爷爷,你真疼我。”屠飞鸢挽住屠老汉的手臂,脸颊贴在屠老汉的肩膀上,娇声说道。 屠老汉呵呵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小孙女儿柔软的头发:“今天押着郑家来认错的那人,是阿鸢找来的吧?” “爷爷,你咋知道?”屠飞鸢讶道。 屠老汉呵呵笑道:“咱们屠家没什么人脉,平白无故的,谁肯帮咱?昨天听你说什么曹掌柜,今天郑家就来认错了,爷爷就想到是你啦。” “嗯,是我。”屠飞鸢也不瞒着,松开屠老汉的手臂,做了个鬼脸“爷爷看我厉害不?” 屠老汉被她逗得笑起来:“好孩子,真厉害。爷爷可要夸你一回,你有本事却不藏着掖着,知道帮着自家人,爷爷的心里啊,别提多高兴了。” “爷爷要怎么奖励我啊?”屠飞鸢笑嘻嘻地道。 只要屠老汉和李氏还在一天,那些人有困难,她都会帮一把。等屠老汉和李氏百年之后,他们是死是活,就看她心情了。 屠老汉的手里攥着一把豆角,见小孙女儿在面前搞怪,笑着抬起一只手,朝她头上轻轻敲了敲:“给你蒸豆角吃还不乐意?再不乐意,不给你留了,都给阿容吃。” “不要!”屠飞鸢连忙说道,“这个不能给他吃,只能给我吃!” “呵呵,好,都给你,爷爷都给你留着。”屠老汉笑了笑,到井边择菜洗净去了。 屠飞鸢走到篱笆院子门口,朝路两边张望起来。天就要黑了,阿容怎么还不回来?才想着,南边来了一辆马车,骨碌碌的碾动声传来,搭眼一看,竟有些眼熟。 “屠姑娘。”马车来到身前,三七刹住了车,从车上跳下来。接着车帘被掀开,阿容跳了下来。看清他此时的打扮,屠飞鸢不由得眼皮直跳起来。 只见阿容瘦瘦的腰上,挂了一圈……山鸡!其中一两只,翅膀还在偶尔扑棱一下,竟然是活的!用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拴在腰上,屠飞鸢数了数,竟有五只之多! “阿鸢,葡萄!”阿容跳下车来,从马车里面抱出来一筐子葡萄,走了过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但见筐子里面装着乌黑的、紫幽幽的、红艳艳的,大颗的、小粒的,紧密结实的、稀疏松散的,全是葡萄,足有二三十斤! 屠飞鸢看看葡萄,又看看三七,心里浮现一个猜想,做了一个手势,说道:“进来说吧。怎么回事?阿容怎么跑到紫霞山庄去了?” 三七走进院子里,解释道:“是这样的……” 原来,下午吃过饭后,阿容便依着屠飞鸢的嘱咐,避着人们的视线,从北头入了山,打猎去了。他一连打了几只鸡,分别捏在手里,就准备回家,等屠飞鸢回来做给他吃。然而,想到吃过晚饭后,屠老汉给他洗的果子,又犹豫起来。 那些果子,比起紫霞山庄的葡萄,味道差得远了。不想还好,一想就止不住流起口水。便找了些结实的草茎,咬断了搓在一起,把山鸡绑起来,扛在肩上,往紫霞山庄行去。 他和孟庄主、沐神医不熟,便从山上爬下去,打算悄悄采些带回去。不料碰到打理葡萄的三七,三七跟他有些熟了,问了他几句,便邀请他去见孟庄主。他不肯,三七便哄他说,如果见了孟庄主,就叫孟庄主同意,采最甜的葡萄给他吃,他便同意了。 孟庄主见到阿容,惊讶得不得了。前几天走的时候,他明明被箭射穿了大腿,不能走路,还叫屠飞鸢抱着他求医来的。这才几日,他就能跑能跳了?因知道他心性至纯,却警惕得紧,便叫三七摘了葡萄,哄着他吃,才喊了沐神医,套他的话。 阿容见有吃的,又听他们说只想瞧瞧他的腿,瞧完了就给他装一筐子葡萄回去,心下一想,划算得很,便露出大腿来给他们看。光洁无痕的大腿,不仅没有丝毫疤痕,就连汗毛也没有,真正是肌肤如玉,看得孟庄主和沐神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为何痊愈如此之快?沐神医问他,谁知阿容一问三不知,见他们看完了腿,就把衣裳放下来,埋头只顾吃葡萄。 孟庄主和沐神医变着法儿套他话,他只不肯讲,问急了就站起来要走。他是屠飞鸢冒着危险也要捡回家的人,孟庄主哪敢怠慢?便不问了,又叫三七剪了葡萄给他吃。不仅如此,还喊来厨子,把他的山鸡做成菜,一只烤的,一只蒸的,一只炖的,一只炒的,做给他吃。 “你们把我的鸡都弄没了,你们赔我。”阿容吃饱喝足,站起身来,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道。 孟庄主才反应过来,中了阿容的圈套。所幸山庄里养了些鸡,便捉了几只给他,又特意捉了两只下蛋的母鸡,仔细嘱咐了他:“这个能下蛋,你回去给阿鸢说,她会高兴的。” 阿容便绑上几只鸡,捆在腰上,又抱了筐子,打算回去。 “等等!”孟庄主叫住他道,“叫三七驾车送你回去。”既然阿容的伤都好了,屠飞鸢还打算叫他继续扮孟小姐吗?心里思量着,便叫三七驾车送他回去,顺道问一问屠飞鸢。如果打算给他换回身份,正好让三七把“孟小姐”接回来。 这才有了当下一幕。 “还让‘孟小姐’继续住下去吗?”三七问道。 “不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屠飞鸢本来打算让阿容去一趟紫霞山庄,跟“孟小姐”调换身份呢,可巧这就来了,“你进村的时候,看见你的人多不多?” 三七说道:“有十几个人吧。” “那行。你回去的时候,如果被他们问起来,什么也不必说,只管回去。有什么,我跟他们说。”屠飞鸢说道。 三七点头答道:“好。”顿了顿,又说道:“庄主的意思,如果阿容和‘孟小姐’换回身份,就请多往紫霞山庄跑两趟。庄主和夫人很想见你,如果你觉得麻烦,马车可以给你留下。” “不必。马车你驾走,还要坐实‘孟小姐’被带回家的事呢。”屠飞鸢怔了一下,才说道:“我会常常去的,叫庄主和夫人别挂心我。” 三七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屠飞鸢目送他离去,才折身回来。走了几步,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儿:“啊哟,黑妞子,孟家老爷又派人来了?” 屠飞鸢转过身,见几名妇人探头探脑朝这边看,暗暗撇嘴,这些人就是闲。不过,闲人也有闲人的好处,正要她们传话呢。便说道:“孟家老爷回来了,派人来接孟小姐家去了。”说着,指了指院子里,“顺道把我家阿容也送来了。” 打发了几名妇人,屠飞鸢才走回院子里。 阿容腰挂山鸡,怀抱葡萄的样子,早就惊呆了屠老汉和李氏。屠老汉帮着他把葡萄抬进屋,李氏则解下他腰间的鸡,挨个捏了捏下腹,又惊又喜:“竟有两只还下蛋的?哎哟,这回好,这回好!” “阿容哪,你等一等再吃,爷爷给你洗一洗。”见阿容拎出来一串葡萄就要吃,屠老汉连忙制止他,找了一只小筐子,捡出来几串,拎到井边去洗了。 阿容咽了咽口水,兴冲冲地走近屠飞鸢的身前,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瞅着她。 “鸡是活的,你怎么想到捉活的回来?”屠飞鸢笑着问道,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说过,不能喝血。”阿容娇娇的声音说道,被摸了脑袋,嘴角儿高高扬起,压也压不下去。 “还有两只是下蛋的,不错,你这回做得很不错。”屠飞鸢不吝啬地夸奖道。 阿容的嘴角扬得更高了,往前一凑,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慢慢弯下腰。 “干什么?”屠飞鸢一激灵,一把拍开他。 “我要奖励。”阿容眨着眼睛说道。他想起昨晚亲到的触感,软软的,弹弹的,微微凉,有点不知名的香,不知不觉又弯下腰,嘴巴朝屠飞鸢的脸上凑过来。 “滚蛋!”屠飞鸢拧眉骂道,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昨晚……那件事,你再敢做同样的,打死你信不信?”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倒是会调戏姑娘了?眼睛微眯,抬手捉过阿容的领子,低声威胁说道:“那件事,你不仅不能对我做,也不许对任何人做,听到没有?被我知道,立刻将你赶出去!” “啾!”阿容趁她讲话没注意,脖子向前一伸,飞快亲在她的鼻尖上,顿时如偷了鱼的小狐狸,笑得好不奸诈。 屠飞鸢不料这都被偷袭成功,心里那个气,抬手按在他的脸上:“给我滚!” 阿容被拍开,不气也不恼,欢快地跑到井边,蹲在屠老汉的身边,看屠老汉洗葡萄。屠老汉洗一点儿,他吃一点儿。 怎么教他礼教大防呢?屠飞鸢有些头痛起来。他都十四岁了,搁别人身上都要定亲了,如果随便敷衍过去,只怕过不多久就要来问:“为什么人家都有媳妇?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媳妇?”屠飞鸢越想越觉得,这一幕很有可能发生,不禁更是头大。 “阿鸢,过来帮忙。”这时,李氏朝屠飞鸢喊道。 一共五只鸡,都是活的,还有两只在下蛋,哪能都杀了吃?尤其两只下蛋的母鸡,李氏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杀的。打算围一个鸡圈,把鸡圈起来。明日有空了,再仔仔细细搭一个鸡窝。 第86章 “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屠飞鸢喊了一声,从灶边捡了些枝干粗壮的干柴火,抱在怀里往李氏身边走去。 “有点儿少,不够用。这样的太细,不中用。”李氏摸了一遍,说道。 屠飞鸢站起身来,往井边看去:“阿容,过来!”等阿容起身走过来,屠飞鸢便捡起一根比拇指还要粗一圈的树枝,说道:“你去找些这样的树枝来,可以比这个长,不能比这个细。” 阿容点了点头:“好。”说着,眼睛还瞅着屠飞鸢的脸,如小狐狸看见了鱼儿,千方百计要叼走一条。屠飞鸢心里有气,又有些不自在,“还不快去?” “嗯。”阿容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李氏拿了剪子在手里,蹲在地上,给几只鸡剪翅膀。免得鸡圈围得不够高,它们一扑棱就飞跑了。一边剪着,一边说道:“阿鸢啊,阿容捉了这么多只鸡,出了大力气呢,你别凶他,好好儿跟他说话。” 屠飞鸢抿了抿唇,握着拳头,在身后捶了捶空气。他捉鸡了不起?她还每天上班呢,难道比他轻松?他捉了鸡,就能理直气壮亲她了?想美得! “我知道了,奶奶。”屠飞鸢漫不经心说道。 李氏把五只鸡的翅膀剪完后,阿容回来了,动静倒是不小,唰唰唰,好像巨大的扫帚拖在地上的声音。 屠飞鸢抬起头,只见阿容左手扛着一棵树,右手扛着一棵树,好不拉风地走回来。 “阿鸢,我找到树枝了。比那个长,不比那个细。”阿容拖着两棵树走进来,一直来到李氏身边才停下。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只见被他拖回来的两棵树,都是死去多时的枯树。 “你从哪儿弄的?”屠飞鸢抬起头,只见阿容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似乎在等夸奖。然而仔细看,他眼中又时而闪过亮光,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似乎自始至终,屠飞鸢也没摸清过,他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这样一想,不禁将阿容打量起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然而这会儿再看去,他的眼中又只剩下清亮,眨啊眨,好不无辜。 “阿容啊,你可真能干!”李氏来到两棵枯树旁边,打量起来。但见这两棵树,皆有碗口那么粗,虽然枯了,却也是坚硬的。阿容又没有斧头,他怎么弄来的? 屠飞鸢抿了抿唇,看着阿容。在阿容身上,从来没有为什么。唯一有的,便是奇迹。似乎这个世界的逻辑和规律,在他身上永远不成立。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超凡的力气,绝美的容貌,令全天下女子嫉妒的肌肤,令全天下男人嫉妒的聪明,天生的机灵和敏锐,无法解释的痊愈能力……屠飞鸢细数在他身上发现的特殊之处,渐渐有些惊悚起来,这些特征全都聚集到一个人的身上,他不遭诅咒,谁遭诅咒? 而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倘若真是皇后之子,那岂不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帝王?越想下去,越觉脊背发冷,这样逆天的人物,留在身边是好是坏? 屠飞鸢只想跟爷爷奶奶过普通的生活,不想搀和进复杂的事情里面。为此连屠大海和温倩都不放在心里,何况阿容这样麻烦的人物? “阿容啊,你去跟爷爷找斧头来,这棵树太粗,不能插篱笆。”李氏不知屠飞鸢所想,心里喜滋滋的,推着阿容去拿斧头。 阿容倒是觉出屠飞鸢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好奇地看她一眼,才走过去屠老汉身边,娇娇地道:“爷爷,拿斧头。” 等拿了斧头,便问李氏道:“奶奶,怎么用?” “你把它砍成一截一截的,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粗,就跟这个似的就行。”李氏拿了一根粗细长短差不多的树枝,叫阿容看。 阿容看了一眼,便握着斧头,劈起树枝来。他生得瘦弱,一把子力气真不是吹的,一斧头下去,枯树就成了两截,咔咔咔,又快又准,很快砍出一堆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枯树枝。 做完这些,阿容直起腰,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朝屠飞鸢看过来。倾国倾城的面容,美得刺人眼睛,眸子里的天真单纯,刺得人的心都痛起来。 屠飞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见屠飞鸢面无表情,阿容有些失望,却不气馁,跨步到另一棵树旁边,又埋头用力砍了起来。咔咔咔,一棵枯树,很快变成一堆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树枝。 阿容跟刚来时那会儿,一点都不一样了。刚来那会儿,他贼、馋、懒,靠着撒娇讨屠老汉和李氏喜欢。现在他会干活了,不要人喊就知道有什么活,主动去干。很吃苦,很耐劳。 屠飞鸢几次想撵走他,到最后都舍不得。 他美,他炫耀过吗?他力气大,他得意过吗?他聪明,他打压过谁吗?他从没有用这些天赋去伤害过别人。 “阿鸢,我砍完了。”阿容拎着斧头,站在屠飞鸢的身前。大概是看出屠飞鸢的冷淡,也不敢上前偷亲,只是娇娇地说道。 屠飞鸢看着他,忽然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干得好。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嗯。”阿容的眼睛猛地亮起来,用力地点头。 这般乖巧的模样,谁见了不喜欢?屠飞鸢大力揉了揉他的头,这才转过身,往灶边去了。 李氏忙着弄鸡圈,晚饭便归屠飞鸢了。屠飞鸢想了想,煮了一锅黄豆汤,蒸了一筐窝窝头。想到答应阿容的,便把最后的三只鸡蛋拿出来,两只和葱花炒了,一只磕进碗里打碎了,又从屋里捡了两只白面馒头,切成片儿,沾了鸡蛋,放到锅里用油一煎。 “阿容啊,你别站着,去拿扇子,给阿鸢扇一扇,你看阿鸢都热得流汗了。”李氏说道。小孙女儿似乎不喜欢阿容,老欺负他,那就让阿容讨好讨好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孙女儿慢慢就会对他好了。 阿容听了吩咐,立刻跑进屋里,拿了扇子出来,站在屠飞鸢身边,给她打风。只不过,眼睛却瞅向锅里,看见馒头沾着鸡蛋,被煎的金黄,不由得直咽口水。 “风打歪了!”屠飞鸢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阿容便回过头来,把扇子对准屠飞鸢打着,目光又瞅向锅里。 这边农家小院里,温馨一片。另一头,紫霞山庄,却是食不知味。 “那个小子也太古怪了些,阿鸢为什么非要留他在身边?”沐神医心不在焉地拨拉着饭,好一会儿才吃一口进嘴里。 换作从前,孟庄主见沐神医吃不下去,必定要百般哄着的。然而今日,他也有些神思不属,恍惚地说道:“难道是看他长得俊?” “再俊,有什么用?这样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便有丧命之祸。”沐神医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孟庄主的,“阿鸢是温倩唯一的骨血,我们要照顾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铤而走险。” 孟庄主苦笑:“劝她没问题,她肯听吗?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也知道,当日给阿容拔箭的时候,我们那样劝她,百般利害都说清楚了,她不也是抱他回家了吗?” 沐神医颓然松开他的手,连饭也吃不下,搁了筷子说道:“那可怎么办?那天阿鸢惹了程丽芝,既被程丽芝知道她姓屠,必然要在嘉仪公主跟前碎嘴的。阿鸢又长得这样奇特,嘉仪公主没道理猜不到。远有仇敌,近有阿容,阿鸢的命怎么这么苦?” “你别怕。要不这样,明天我回孟家一趟,见一见老爷子,叫他找机会私下求见圣上,问一问圣上的意思。圣上想必还念着恩人夫妇的功绩,不会不管的。”孟庄主道。 沐神医点了点头:“只能如此。明天我跟你一起,你去孟家,我去求见晋王妃。当年温倩与晋王妃也有些交情,如今温倩去了,晋王妃怎么也要看在当年的情谊,替阿鸢说几句话。” 两人如此商议定了,勉强扒了几口饭,就歇息了。 次日,夫妇二人驾车进了京。孟庄主去了孟家,沐神医则去了晋王府。 晋王妃是个极美的女子,眉目精致,肌肤细腻,美得不像是尘世间的人。尤其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添娇媚神韵。她见到沐神医,连忙请进来:“你可是许久不曾来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此来乃是有事相求。”沐神医也不拐弯抹角,进门便把来意说出来,末了说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晋王妃听罢,面上难掩震惊之色:“温倩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是。她和屠大人瞒得严实,我也是不久前机缘巧合才得知。”沐神医说道。 “老天!温倩做得可真严密!”晋王妃惊叹道,随即回过神来,认真保证道:“温倩去世,我没能帮到什么。这回她的女儿被嘉仪公主盯上,我再不能不理的。” 另一头,孟庄主求见孟大人,却没那么轻易。 早年孟庄主为了女人忤逆家族,让孟大人很是生了一顿气,至今不能消。只叫下人在书房门口撒了一层碎石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把这层石子跪成碎渣,老子什么时候见你。” 孟庄主听了,抓起一把石子就往口里塞:“爹,你怨我,我死给你看行不行?” 下人见了,惊得魂儿都飞了:“公子,不可,不可!” 孟大人从推开一丝的窗户缝里看到这一幕,气得拿了一根鸡毛掸子,推门出来抽他:“你几年不回家,一回来就要气死我!” “爹,你打死我不要紧,我只求你救一个人啊!”孟庄主也不躲,扯着嗓子喊道。 第87章 孟大人一掸子打到他身上,却是惊了一下,只因为他这个小儿子,自小没被他打中过,从来都是跑得远远的,不叫他追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冷笑一声,说道:“怎么?那个女人要死了?” “不是!”孟庄主见孟大人肯听,连忙抱住他的胳膊,顺道把鸡毛掸子也夹得紧紧的,“是屠大人的闺女,爹,屠大人的闺女没死,养在老家呢,谁都不知道!” 孟大人挑了挑眉。 “但是因我的疏忽,叫她被人发现了,如今估计传到了嘉仪公主的耳朵里,只怕嘉仪公主旧恨未消,要索她性命呢!”孟庄主说道。 孟大人的面上一丝儿诧异都没有,反而冷笑一声:“终于到了这一天!” “爹,什么这一天?”孟庄主睁大眼睛看着孟老爷子,惊讶地道。 孟老爷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不告诉你。”把手一抽,一把将他推开,“就为这事?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爹?你给我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孟庄主耍赖地道。 孟老爷子的手里拎着鸡毛掸子,也不打他了,只是冷笑:“你爱走不走?你不走便不走,谁还撵你不成?”说罢,提着鸡毛掸子回了书房,口里嘟囔起来:“回去跟你的沐神医过小日子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爹,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回事?”孟庄主好奇的不得了。怎么说屠大海也是孟老爷子的门生,听到他的女儿有难,孟老爷子不该是这个反应?瞧着孟老爷子的神情,倒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 孟老爷子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送客!” 孟庄主被下人“请”出大门。望着紧闭的大门,很不敢相信。从前只有他往外跑,孟老爷子不允许的份,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开门!开门!”孟庄主扑上前,狠狠拍门。 下人不得不打开门道:“公子,老爷不见你,你何苦如此?” “老爷见不见我,是老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孟庄主一把推开他,抬脚迈进门去,任凭身后下人喊着,只是不理,大步往孟老爷子的书房行去,“回自己家还要下人同意?这是什么道理?” 下人撇了撇嘴。从前也不知是谁,死活不肯回家,惹得老爷三天两头伤心? “爹,你还没告诉我呢,屠大人的女儿要如何安置?”孟庄主回到孟老爷子的书房外面,换了个问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你怎么还不走?”孟老爷子不露面,只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来人,把这个孽子赶出去,不许他进门!” “爹,我每年孝敬您几筐葡萄呢,您不能这么对我!”孟庄主喊道。 孟老爷子一声冷笑:“若非是那几筐葡萄,你以为你能进孟家大门?”才说着,门开了,孟老爷子穿着一身朝服走出来,“备轿,老爷要进宫。” “是为了屠家的事?”孟庄主眼睛一亮。 孟老爷子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滚滚滚!回你的山庄窝着去!少管闲事!再叫老子看见你不务正业,老子打死你!” 孟庄主被孟老爷子几个巴掌扇到一边,满脸震惊――爹从来没有这么狠地打过他! “公子,请吧。”孟老爷子坐上轿子走了,孟庄主便被下人又一次“请”了出去。 与沐神医会合后,孟庄主还有些恍惚:“太诡异了。”将在孟家发生的事,与沐神医讲了一番,“我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愿我知道。他还打了我,他从没打过我这么狠。” “怎么会这样?”沐神医也是惊讶起来。 沐神医也晓得孟老爷子的一些脾气。当年孟老爷子不答应她和孟庄主成亲,她心里并不怨恨。她跛了一只脚,又不能生,怎么也不配做孟庄主的妻。换了是她的儿子如此,她也要阻拦的。除此之外,说不得还要做些手脚。但是孟老爷子并没有对她做过丝毫手脚,只是明摆着不待见她而已。孟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 “你让我捋一捋。”孟庄主说罢,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 不多久,孟庄主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你说,该不会恩人夫妇根本没有……” “什么?”沐神医不由得僵住。 只听孟庄主低声分析道:“我爹不会平白无故说出那句话,什么‘终于等到这一日’。恩人的女儿被嘉仪公主找到,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等这一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爷子早知道屠大人还有个女儿。” “屠大人有个女儿的事,嘉仪公主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爹却知道――会不会是屠大人特意告诉我爹?屠大人究竟做了什么安排?”孟庄主一边分析,一边猜测,“屠大人夫妇死了十三年,竟还有后手留到今日?这份心机手段,又怎么会全家死于一场大火?” 沐神医激动得颤抖说道:“你是说,恩人可能并没有死?” “有这个可能。”孟庄主已经冷静下来,“不过,仅仅是有可能而已,你莫抱太大希望。不论如何,我们应当保护好屠大人留下的血脉。” 沐神医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道:“嗯。” “对了,晋王妃那边如何?”孟庄主又问道。 沐神医闻言,微微冷静下来,答道:“她看起来还念着旧日的情谊,如果阿鸢有事,她应当不会不管。” “只要她肯管,阿鸢就多三分胜算。”孟庄主略略颔首。 晋王乃是铁帽王,实力超群,而晋王妃是晋王府的女主人,也是这么多年来晋王唯一的女人,她说的话,分量可想而知。 两人低低说着话,一路回了紫霞山庄。 孟老爷子进宫求见圣上,被接见了。见到皇上,孟老爷子便跪下了:“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屠侍郎?” 皇上今年已有六十多岁,年老体迈,精力不济,闻言却是神情一凛:“有他们的消息了?” 孟老爷子摇头:“并没有。但是他们的女儿,被嘉仪公主发现了,恐有难。” 皇上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开口道:“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也不知大海带着温倩,现在何处?” “屠侍郎曾对微臣说,十年之后必回。如今已逾期三年之久――”孟老爷子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顿,“当年的承诺,皇上打算何时兑现?” 皇上的神色沉了一沉,目光莫测。片刻后,开口道:“再等两年。如果屠大海与温倩仍无音讯,朕便命人为他二人做了灵位,在他们的灵位之前,兑现诺言。” 孟老爷子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垂着眼皮应道:“是。” “屠侍郎的女儿,倒也不必担忧。公主虽然想不开,却不会难为一个后辈。你回去吧。”皇上的脸上有些倦色,对孟老爷子挥了挥手。 孟老爷子还想说什么,抬头看着皇上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只道:“微臣告退。” 屠飞鸢对京中的风云暗涌全然不知。一大早起来,就被阿容缠住,要跟她进城买衣裳。 李氏劝道:“早几日就答应给他买了,拖到现在也没有。可不要再拖了,就今日吧。” “阿鸢也给自己买一身。”屠老汉说道。 他隐约知道小孙女儿手里还有些余钱,也不问数目,只叫她不必顾虑,想花就花。反正小孙女儿有本事的很,攒嫁妆也不必急于一时。 屠飞鸢清脆地应了一声,带着阿容往城里去了。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看到阿容,全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黑妞子,这是谁?难道就是你爷爷捡来的少年?” “老天爷,早先听说好看极了,竟没想到这么俊?” 阿容从不乱跑,虽然打断王有禄的手臂那回被半个村子的人看见了,但仍有不少人没见过他。此时见了,纷纷惊讶得不得了。 屠飞鸢淡淡点了头,没有多说,带着阿容从他们身边擦过去。 阿容乖乖跟在屠飞鸢身边,垂着头,也不抬起来。一直到出了村子,才终于抬起头,四下转动着眼睛,欢快地看着周边的景色。 上回进城,他要背着屠飞鸢,两人还在较劲。今时不同以往,他的心情就不一样了。转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活泼地看来看去,忽然目光一凝,快走几步,从路边采了一朵蓝色小花,递给屠飞鸢:“阿鸢,你喜欢不?” 才多大年纪,就懂得送花给女孩子了?屠飞鸢抬眼瞅他,忽然笑了,接过花狠狠丢在地上,踩成粉碎,然后揪住他的领子,对他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孩,他总爱采路边的野花,然后他死了。” 阿容的伤心委屈全都不见了,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 “你不信?我再给你讲一个。”屠飞鸢便又给他讲了一个“路边野花不能采,采了也白采”的故事,末了,阴森森笑了两声,“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你亲她们,就是采花,要死的很惨的!” 阿容委屈地瘪了瘪嘴:“阿鸢不是路边的花。阿鸢是家里的花。” 屠飞鸢听罢,好悬没给一口唾沫呛着,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委屈得撅起嘴巴的少年,忽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跟我装傻是吧?你再装一个试试?” 爷爷奶奶这会儿可不在,她就是揍得他满地打滚,也没人救他的! “我没采野花,阿鸢冤枉人。”阿容给她揪着耳朵,脸上浮现委屈,“阿鸢欺负人。” 屠飞鸢抿了抿唇,手下一用力:“欺负你怎么着?你欺负回来吗?要不你跑啊?跑得远远的,以后都别回来!” “阿鸢,你是不是走累了?我背着你好不好?”阿容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的委屈淡去,改为小心翼翼的讨好。 第88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屠飞鸢松了手,瞪他一眼:“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阿容便露出一丝笑容,抬脚走在前头:“我给阿鸢遮太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小子,真会讨人喜欢。饶是屠飞鸢有心克制,也不禁心中一软。 “包子嘞!皮儿薄馅儿大的肉包子嘞!小店开张十年庆,举办吃包子大赛,谁一顿吃的包子最多,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嘞!”进了城,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屠飞鸢和阿容的视线。 “阿鸢,我想吃肉包子。”阿容咽着口水说道。 屠飞鸢看着前方挤得密密的人群,禁不住笑了:“走。”叫阿容跟在身后,往包子铺去了。 李家包子铺,店家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穿戴打扮十分朴素,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在他身边,站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小伙计,热情地喊着:“吃十个以上,不仅不收钱,吃得越多,还奖励银子哟!” 屠飞鸢领着阿容来到李家包子铺的门前,对阿容说道:“你能吃几个?” “不知道。”阿容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蒸包子的蒸笼,眨也不眨。 屠飞鸢笑了笑,带着他上前:“店家,我们来参加吃包子大赛。” “你们两个都参加吗?”小伙计看过来,只见一男一女,相貌天差地别,眼中浮现惊讶。 屠飞鸢把阿容往前头一推:“他参加,我不参加。” “比赛规则是这样的,一顿吃十个包子以下的,每个包子按照一半价格来计算。一顿吃十个以上的,超出部分不收钱。吃得最多的,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小伙计说道。 屠飞鸢转动视线,扫过四下人群,只见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把目光投向蒸笼的最上层,但见一只包子比拳头攥起来还要大,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一顿也就吃三四个。吃七八个都算得能吃了,吃十个就是大胃王了。 “什么时候开始?”屠飞鸢问道。 小伙计便是一笑:“说来也巧,就等你们了。方才已经报名了九个人,差一位就十个。正好凑齐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他看了看瘦弱的阿容,又看了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另外九名参赛者,只见其中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只有一名是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阿容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个少年如此白净瘦弱,也不知道能吃几个? “比赛开始!”小伙计说完,进屋端了一筐子包子出来,放在条案上,揭开笼布,顿时热腾腾的热气就冒出来,飘出诱人的香气。 十名参赛者包括阿容,全都扑了上去,左手拿着一只,右手拿着一只,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就连阿容也不例外。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包子,而且紧着吃,一时兴奋极了。又听屠飞鸢说不要钱,可以敞开了吃,更加高兴。 不一会儿,十名参赛者就把一筐包子吃完了。 “包子来了!”小伙计便又端上来一筐。 这一筐与方才的数目差不多,约有四五十只包子,端上来不久,又被清扫一空。 “别着急,我再去端。”小伙计笑眯眯地进去,又端了一筐出来。 这一回,众人吃的速度慢了许多。方才的两筐子,约有八九十只包子,平均到每个人的身上,也有八九个了,早已经超出常人的饭量,属于大胃王了。 只有阿容,左手抓着一只包子,右手抓着一只包子,吃得起劲。一边吃,一边抽空抬头看一眼屠飞鸢,见她在旁边眼神带笑地看过来,便十分安心,兴高采烈地吃起来。 渐渐的,其他人都吃不动了,只有阿容还在速度不减地吃着包子。不多会儿,总数就超过了其他参赛者。长得身强力壮的几名汉子,吃到后来已经脸色发青,隐隐欲呕。唯独那名神色带着凶悍模样的男子,还在勉力往口里塞着。 与他们的表情截然相反,阿容的面上满是快乐,仿佛吃包子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他长得好,此时表现又出众,渐渐的围观群众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来。 “哎哟,这个少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比谁都能吃?” “老天爷,他都吃了多少个包子了?怎么还吃得这么欢?” 屠飞鸢抱胸站在前头,盯着阿容。她给他数着呢,到这会儿已经吃了十八个包子了。其他人最多的吃了十二个,最少的吃了九个。吃了九个的那人,还在勉力往口里塞。吃了十二个的,是其中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他一边瞪着阿容,一边继续塞着包子。 “看来本次大胃王之赛,结果就要出来了。”小伙计笑眯眯地道。 第三筐包子渐渐也见了底,小伙计端着空筐子进去,又去捡包子了。这一回,小伙计没有装满,只装了一半,大概二十来只。半筐子热腾腾的包子被端出来,其中两人见状,脸色微变,猛地捂住嘴。 “如果谁吐出来,浪费粮食,每个包子加一倍价钱。”站在一旁观战的店家开口了。 两人见状,心里无法,便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打算,分别向小伙计报了数目。其他人先后也停下来,报了数目。 最后,只剩下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以及阿容还在吃。 “这位客官,你要不要认输?”小伙计走到面目凶悍的那名男子面前说道。 “不!我还要吃!”那名男子说道。 小伙计便给他算道:“这位客官,你已经吃了十六只包子。可是,这位小兄弟,已经吃了二十三只了。” “不可能!”男子听罢,顿时瞪起眼睛,“他才多大的肚子?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已经定好了赢家,拿我们消遣的?” “客官千万别这么讲,绝没有的事儿!”小伙计连连摆手,“我们卖包子的,办这个活动就图个乐,作假有什么意思?况且,不止是我看见了,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位小兄弟更能吃些。” 此时,阿容仍旧左手一只包子,右手一只包子,啃得好不过瘾。再瞧他的脸上,尽是高兴了,哪里有半点勉强?其他已经退出的参赛者,见状也不由咋舌,只道输得不冤。 “我真想摸摸他的肚子。二十三只包子啊,吃下肚子,得撑成什么样儿?” “可不是二十三只了,是二十五只了,你瞧他又拿起两只开始吃了。” 围观的人群开始指着阿容,指指点点起来。 屠飞鸢不由得眉头微皱,本想趁这个机会,看阿容究竟能吃多少。如今看来却不行了,只怕阿容风头太过,招来祸事。 “阿容?吃饱没?吃饱我带你买衣裳去。”屠飞鸢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容嘴里鼓鼓塞着包子,转过头来,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屠飞鸢。方才她不是说,叫他可劲儿吃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叫了? 然而屠飞鸢给他讲过“从前有一个小孩,不听阿鸢的话,后来他死了”的故事。阿容便把手里余下的包子都塞进嘴里,娇声说道:“我吃饱了。” “这回是我们赢了吧?”屠飞鸢转头看向店家。 店家呵呵一笑:“本次吃包子比赛,赢家是这位小兄弟。”说完,吩咐小伙计取出一两银子的奖金,亲自递给阿容:“小兄弟,你可真能吃啊。去年的吃包子比赛,最高记录也就是十八只包子。” 阿容接过银子,便低下头,一脸害羞地躲到屠飞鸢身后。屠飞鸢嫌他作怪,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店家拱了拱手:“祝贵店生意兴隆,更上一层楼。” “多谢,多谢。”店家听了这句,脸上便浮现笑意,痛快地道,“欢迎你们明年再来!” 屠飞鸢点点头:“有机会一定来。”说罢,便领着阿容走了。 “阿鸢,我又挣了一两银子。”阿容摊开手心,露出一小锭白生生的银子。 屠飞鸢侧眼看他:“你打算怎么花?” 阿容握起手,收起银子:“我还没想好。” “你要自己留着?”屠飞鸢挑了挑眉。居然不主动上交,太没眼力价儿了。 阿容道:“阿鸢身上每天都揣着许多银子,我也要。”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揣着银子?”自从被他发现埋在屋后的二两银子,屠飞鸢再不敢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便都放在了身上。 阿容眨了眨眼:“我就是知道。” 屠飞鸢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抬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还没跟你算那笔账呢,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埋在屋后的银子的?” “痛!痛!”阿容吱吱嗷嗷地叫起来,好看的五官拧在一起,不仅不难看,反而有种令人想要摸摸他、捏捏他的可爱。 这种时候还卖萌?屠飞鸢冷哼一声,加大力气,将他的耳朵又拧歪两分:“你说不说?” “阿鸢,不要拧我,痛。”阿容眨着眼睛,不知何时泛起泪花,可怜巴巴地瞅着屠飞鸢。 “再装模作样?”屠飞鸢瞪他。臭小子,拧耳朵才有多疼?那时候他被箭支射穿大腿,也没有叫成这样。愈发认定他心里有鬼,狠狠逼问道。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响起一声呼喝:“喂!那个丑八怪,你做什么欺负人?” 第89章 一名身材娇小的姑娘走过来,瞪起眼睛去打屠飞鸢的手:“快放开他!” “我教训我家孩子,关你什么事?”屠飞鸢不悦地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姑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轻蔑地道:“就你?丑八怪,你家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骗人吧!”说完,看向阿容,一脸温柔地道:“你别怕,我救你。” 阿容眨着眼睛,慢吞吞地道:“丑八怪在问谁?” “丑八怪在问你呀!”姑娘跺脚娇羞道。话音才落,蓦地听到路边几声扑哧笑声,扭头问道:“你们笑什么?” “笑你,哈哈哈!”周围路人笑得前仰后合。 姑娘仔细一想,反应过来了,顿时脸色一变,看向阿容怒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帮你出头,你反骂我丑八怪?” “你就是丑八怪。”阿容说道。 姑娘更生气了,一指屠飞鸢:“她才是丑八怪!” “你是。”阿容说道。 “你非要说我丑?她不丑?那你敢不敢亲她?”姑娘气得瞪眼说道。 屠飞鸢皮肤黢黑,身量圆滚滚的,简直找不出来比她更丑的。姑娘气急了,倒给她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说完便挑衅地看向屠飞鸢,等她出丑。 谁知,阿容毫不见嫌弃,反露出一抹喜色:“我敢。”撅起嘴,瞅准屠飞鸢的脸颊,就亲了过去。 屠飞鸢抬手“啪”的一下按他脸上:“跟不认识的人也说话?我怎么跟你讲的?”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然后他死了。”阿容亲了亲她的手心,说道。 屠飞鸢被亲得手心一痒,连忙收回来,瞪他:“那你还跟她说话?” “我以后都不跟丑八怪女人说话了。”阿容看了一眼姑娘,抓起屠飞鸢的手,讨好说道:“阿鸢,我们去买衣裳吧。” 两人手拉着手,渐渐走远了。被无视了的姑娘,看着两人的背影,恨恨跺了跺脚。 屠飞鸢与阿容走进一家布庄,只见布柜中绫罗绸缎都有,细棉粗麻也有,端的是齐全。 “你喜欢紫色?”屠飞鸢还记得那会儿逗他时,从他嘴里套出的话。 阿容点点头,指着布柜中的一匹紫色绸缎:“我要那个。” “买不起。”屠飞鸢说道,指着旁边一匹蓝色棉布,“伙计,这匹棉布怎么卖的?” “三十二文一尺。”小伙计瞥了一眼,说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旁边那匹绛色的呢?”屠飞鸢又问道。 “二十八文一尺。”小伙计答道。 “给我来两丈。”屠飞鸢说道。 阿容不乐意了,嘟起嘴道:“我不喜欢。阿鸢,我要穿紫色的。” “把你卖了就能买得起。”屠飞鸢斜他一眼,凉凉说道。 阿容听了,嘴巴撅得老高,垂下眼睛,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屠飞鸢瞥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笑意。 “哟?好俊的小兄弟?”这时,一阵香风吹来,伴随着珠玉环佩碰撞的声音,一名年轻妇人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阿容的身上,炽热炽热的。 阿容察觉到这两道目光,眉头皱了起来,往屠飞鸢身边靠了靠。 “这样粗陋的布匹,怎么衬小兄弟?”年轻妇人走近了,看着阿容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觉有些头晕,扶着身边丫鬟的手,道:“老天爷,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不行,叫小兄弟穿棉布是遭天谴的,我要给小兄弟买绸缎穿。”抬手对小伙计道:“把那匹紫色绸缎拿下来。” “这是上好的苏绸,两百六十五文钱一尺,陈夫人是咱们家的常客了,要买的话就给您便宜些,零头就不要了,按两百六十文一尺就好了。”小伙计热情笑道。 无功不受禄,屠飞鸢看向大方的陈夫人,淡淡说道:“多谢美意,只不过,我们穷人家的孩子,穿不惯这样的好东西。” “谁给你穿了?我是买给小兄弟的。”陈夫人说完,咯咯一笑,伸出涂着豆蔻指甲的手,去摸阿容的脸。 阿容躲过,站在屠飞鸢的身后,嘴巴凑在屠飞鸢的耳边,小声说道:“阿鸢,她好臭。” 热乎乎的气息,喷进屠飞鸢的耳朵里,激得她脖子后面起了一层细碎的小栗。眼睛一垂,把他揪到身前:“陈夫人给你买了布,快谢过陈夫人。” “我不要。”阿容拧眉,直往后躲:“她要摸我。我怕。” 怕个鬼!屠飞鸢的眼角直抽抽,臭小子卖萌的风格愈发诡异了。当下决定不管了,抱胸站一旁,看他怎么保身。 陈夫人看着阿容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无辜的小鹿,忍不住母爱泛滥,招手对他说道:“小兄弟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快过来,我给你量一量,裁布给你做衣裳。” “你摸我,我怕。”阿容直往后缩,好似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指着小伙计抱下来的绸缎道:“你全都买给我好了,我回家叫奶奶给我量。” 陈夫人愕然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暗道稀奇。她看走了眼,这小子可不傻,想占大便宜呢。不怕他占便宜,就怕他不占便宜,陈夫人心道,抬手掩嘴,咯咯一笑:“这匹布要二十六两银子呢,你想叫本夫人白白买给你呀?” “不买就算了。小气。”阿容嘟囔一声,垂下眼睛。 陈夫人听了,顿时不高兴了:“你说什么?本夫人小气?告诉你,本夫人有的是钱!”下巴一扬,“伙计,裁一丈来,包好了给这位小兄弟,记本夫人的账上!” “好嘞!”小伙计连忙拿出剪刀和尺子,边量边裁起来。 阿容抬起头,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夫人,羞涩又欢喜地道:“多谢夫人,我请夫人吃包子。”说着,伸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一只热乎乎的大包子来。 屠飞鸢的眼睛都直了,她就说怎么一路都闻着有包子味儿,敢情臭小子在包子铺的时候,又吃又拿的! 陈夫人愣了愣,本应鄙夷的,但是看着阿容真诚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起了波澜。软下声音,道:“夫人不吃包子。你吃吧。” 阿容便收回手,把包子藏回怀里,天真地道:“那我便留到中午吃。” 他一派天真烂漫,偏偏身上穿的要多破旧有多破旧,陈夫人不禁怜悯他:“小兄弟,你家住哪里?”家里的男人都玩腻了,是时候换个新的了。陈夫人打量着阿容,眼睛眯了起来。 “有缘自会再相见。”屠飞鸢付了棉布的钱,又捞起小伙计给阿容包起来的紫色绸缎,便拉着阿容走了。 阿容接过包袱,却不往城门口走,抱着屠飞鸢的手臂说道:“我不回去行吗?” “怎么?”屠飞鸢抬眼将他瞅了几眼,“你看上什么了?” 阿容转动着目光,将四下扫了一圈,说道:“我想在城里玩。” “行吧,你跟着我吧。”屠飞鸢不忍拂他,“等我忙完,我就带你转一圈。” 阿容立刻点头:“嗯,阿鸢真好。” 嘁,臭小子可真会拍马屁。屠飞鸢暗暗一笑,牵着他去了轻尘书局。 才一进门,吕先生看见阿容的模样,顿时睁大眼睛:“阿鸢,这位是?” 屠飞鸢道:“我们家的孩子,叫阿容。”又对阿容说道,“叫吕先生。” “吕先生好。”阿容乖巧叫道。一双漆黑的眼睛,天真而单纯,看着人的时候,尤其招人疼。 吕先生一见便喜欢上了,连忙让开身子:“里面请。”又问屠飞鸢,“阿容喝喜欢茶吗?爱吃什么?想看什么书?” “吕叔不必给他准备什么,给他倒一杯清水便够了。”领着阿容来到里面,搬了一只凳子,拖在桌案旁边的一块空地上,“你坐在这里,等我忙完就带你去玩。”顿了顿,补充一句:“如果你想自己出去玩,只要你记得路,想去哪里就去吧。” 阿容有些犹豫。外面鳞次栉比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形形色色的行人,都让他觉得有趣。他想去,但又不想自己去。 “你看书吗?”屠飞鸢见他犹豫着,有些好笑,真是个孩子。走到一边书架前,挑了一本话本,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几日,屠飞鸢每天都教他习字。他很聪明,一本书给他念过一遍,便能把其中的字都学会。如今拿起一本书,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再不是文盲。 “嗯。”阿容想了想,接过屠飞鸢递给他的书,摊在腿上,看了起来。 屠飞鸢给他挑的是一本话本,他对诗词、文章、科学什么的,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对话本、故事,格外来兴趣。这会儿有了话本,立刻投入地看起来。 “你们家怎么有如此俊秀的孩子?”吕先生端着一杯清水,以及一碟子糖果走过来,看着阿容乖巧地坐在一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屠飞鸢轻描淡写:“谁知道呢?”将东西往阿容身前一放,便坐下来,开始工作。 不多久,眼前投下一个暗影,抬头一看,阿容站在桌前,脸上有一丝红晕,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看完了。” “这么快?”屠飞鸢挑了挑眉,接过话本,大略翻了几页,“里面讲了什么?” 阿容道:“讲的是从前有一个人,他不听媳妇儿的话,后来他死了。” 屠飞鸢动作一顿,眉头不觉跳了跳。低头翻了两页,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本重情重义的武侠悲剧故事,讲一个侠士极其重恩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听妻子的劝阻,最终被背信弃义的朋友插刀而死的故事。 “呵呵,阿容可真谐趣,这本《杜陵英雄录》,竟被他读出这样的意思。”旁边,吕先生扭头看过来,呵呵笑起来。 屠飞鸢能说什么?阿容的脑回路变成这样,还是受她影响。都怪她从前给他讲故事,最后总结的时候,都用这个句式做结尾。 第90章 不过,这正是屠飞鸢想要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太聪明了,若没有人引导他、叫他信服,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雨来。趁着他的是非观还不分明,给他栓个套,叫他听她的。 “我家阿容的目光独到。”屠飞鸢抬起头,对阿容投以赞许的目光,“你还看不看?我再去给你拿别的。” 阿容点点头:“看。” 屠飞鸢便走过去书架边上,捡出两本情节类似的递给他:“如果渴了,这里有水。还有吕先生给你找出来的糖果,喜欢吃便吃一颗。” “嗯。”阿容抱着书,喜滋滋地坐到小板凳上去看了。 屠飞鸢抿了抿嘴,隐隐有些笑意。 旁边,吕先生看着这一幕,笑道:“阿鸢,你自己稳重得不像个孩子。你家阿容,也天真得不像一个少年。你们两个,真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孩子。” 屠飞鸢笑了笑。 “吕先生,我们掌柜的叫我来,说是屠姑娘在的话,中午到轻尘酒楼用饭。”进来一人,竟是阿全。 吕先生站起身道:“好。一会儿忙完,我就带屠姑娘过去。” “昨天的事,多谢帮忙。”屠飞鸢见阿全过来,也忙起身,对阿全一礼。 阿全侧身避开,笑了笑:“屠姑娘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听从主子吩咐罢了。”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你的确不必那般客气的。”阿全走后,吕先生说道,“曹掌柜既然叫你一声侄女儿,便不是白称呼的。他一生未娶,膝下没有一子半女,你既然合了他的眼缘,想必是被他当做半个女儿的。” 屠飞鸢愣了一下:“曹叔为何一生未娶?” 吕先生摇了摇头,没有详说,只道:“你那边的事做的如何了?不如咱们先吃饭?” “行。”屠飞鸢也有些饿了,收拾了东西,走过去喊阿容:“我们吃饭去,你跟不跟我们一起?” 阿容听了,恋恋不舍地从书里抬起头:“吃完饭还能看吗?” “你愿意看,倒是可以。不过,你不是要到街上玩的么?”屠飞鸢问道。 阿容的脸上便露出纠结。 “走吧,先吃饭再说。”屠飞鸢不由想笑,臭小子常常纠结得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秤座的? 吕先生锁了门,带着两人往轻尘酒楼行去。 “屠姑娘来了?掌柜的在厢房里等着呢,快上楼。”小伙计迎上来说道。 正是午饭时分,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饭菜的香气飘得浓郁,阿容禁不住咽起口水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吃饭的人,也注意到了阿容,这个长相堪比神仙的少年,纷纷投过来视线。 屠飞鸢拉着阿容快步上楼,才躲过那些仿佛黏上来的目光。 厢房里,曹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你们来了――咦,这位是?” “这是我家人,叫阿容。”屠飞鸢介绍道。 她没说是哥哥,也没说是弟弟,只说是家人……这关系有点耐人寻味。曹掌柜呵呵一笑,将阿容打量几眼,说道:“快坐,就等你们上菜了。” “曹叔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屠飞鸢坐下后说道。 曹掌柜便道:“没事不能叫你?总归离得近,我要吃饭,你们也要吃饭,不如一起吃个饭。” “在曹叔这里吃饭不要钱吧?”屠飞鸢笑着说道。 曹掌柜哈哈笑起来:“不必,不必,几顿饭叔叔还是请得起的。” 不多时,小伙计端了菜进来,一共六菜两汤,三荤三素,一粥一汤。本来预备的三人份,哪怕多了一个阿容,也足够了。 “快吃吧。”曹掌柜招呼道。 屠飞鸢扭头看了一眼阿容,见他一早就把筷子拿在手里了,便没有管他,只问起曹掌柜来:“烤肉的事,曹叔考虑得如何?” “你啊!”曹掌柜不由得一笑,“难怪我一见你就喜欢?这份眼明心亮的劲儿,任是谁不喜欢?”他今日叫她来,便是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她。 屠飞鸢便笑了起来:“曹叔还没有说呢?” “我心里有一份计划了,便是依据你昨天说的,先上三种烤肉,一种蜜汁烤肉,一种椒盐烤肉,一种蒜蓉烤肉。至于孜然烤肉,眼下孜然尚未培育起来,暂且不做。等到日后培育成了,烤肉也时兴起来了再加进来。”曹掌柜说道。 屠飞鸢一边扒着饭,一边说道:“曹叔的意思,烤肉就在轻尘酒楼里推出?” “对。怎么,阿鸢有什么意见?”曹掌柜知道她的脾气,等闲不开口,一开口便是有话要说。 屠飞鸢说道:“我认为,应把烤肉的计划拿出来,不在轻尘酒楼里做。”迎上曹掌柜有些惊讶的目光,说道:“不如做个‘轻尘烤肉’?” “这……”曹掌柜不曾往这方面想过,闻言不由得怔住。 “我这样建议,是有两个考量的。第一,再开辟出一个铺面来,更容易推广,让人记住。第二,日后烤肉时兴起来了,人人都做的时候,万一有人说,是他们先做出来的,我们如何证实?”屠飞鸢说道。 曹掌柜一听,不由点头:“有道理。”看向屠飞鸢的眼神,愈发带着喜爱,“等我考量周全了,便问一问东家。阿鸢放心,倘若烤肉真的时兴起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屠飞鸢便是一笑:“我自然相信曹叔。” 吃过饭后,屠飞鸢与曹掌柜讨论烤肉推广计划。吕先生带着阿容先回了,一直到下午,屠飞鸢才回到轻尘书局。 “阿鸢。”阿容从书里抬起头来,娇娇叫了一声。 屠飞鸢摸摸他的头:“看了多少了?” “看了这么多了。”阿容放下书,两只手一比划,比出尺余高的高度来。 屠飞鸢微微瞪眼:“那么多?” “可不吗?阿容看书真够快的,我原先也不信,谁知每次考他,从没难住过。”旁边,吕先生说道。 屠飞鸢不由一笑:“先生总说我聪明,这回见了比我聪明一百倍的人,以后再不会夸我聪明吧?” “哪里?阿容是脑子聪明,你是心聪明,不能混为一谈。”谁知,吕先生摇头说道。 大牛村的村口,驶来一辆青顶马车。停在村子口不远处,然后跳下来两人,皆是一身齐整棉布衣裳,面庞白皙,气色红润,一看便知没有吃过苦。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子里走去,见到村子口坐了几名妇人,扫过一眼便不再看。目光再度扫去,落在一个穿着蓝色半旧衣裳,颇有一番书生气质,面容清隽的少年身上,微微一亮,抬手对他招了招:“你过来。” “两位叫我何事?”何青云诧异地走过去。 “这村里可有一家姓屠的?出过一名榜眼的那家?”一人问道。 何青云心跳一顿,随即飞快跳动起来:“有!” “他们家现在有什么人?家里情况如何?有什么交好的人家?跟谁家交恶?”一人问道,“我们是上头派来调查的,你可不要说假话糊弄我们。如果我们发现一句话有假,你的前程……” 何青云连忙说道:“我乃读书人,不打谎言!”便将屠家的信息,一点点透露出来,“屠家本来有三房,早年便分家了,屠家二老带着屠飞鸢一起,屠飞鸢就是屠大人的女儿……” 一个时辰后。 屠飞鸢带着阿容从镇上回来,一路往村北头的家里走去。不料,才进了村子,前边的大柳树下站起来两个人,走到前方挡住了去路。 “是屠姑娘?”一人说道。 屠飞鸢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主子要见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一人说罢,抬手朝屠飞鸢抓来。 屠飞鸢倒退两步,躲开那人的手:“你们主子是谁?想见我,为何不自己来?” “屠姑娘,你还是与他们去一趟吧,咱们大牛村破旧不适合接见贵客。”何青云走过来道。 屠飞鸢瞥了他一眼,然后对身前的两人道:“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是谁。想见我,叫他过来,我没工夫过去。” 这两人虽是下人打扮,却比沈家的下人出色数倍,屠飞鸢几乎一瞬间就猜到这人的来路。心里冷笑起来,那人对得起孟庄主和沐神医的评价,心眼比针小。就因为她得罪了程丽芝,又姓屠,便要抓她? “屠姑娘,你如此未免不知礼数了些。”这时,何青云开口说道,“毕竟是屠大人的旧识,算是你的长辈,想要见你,你怎可如此倨傲?” 屠飞鸢冷冷看过去:“滚!” 什么都有他插一脚,他以为自己是谁?屠飞鸢恶心死了。 才说完,阿容弯下腰,拾了一块石子,朝何青云丢过去。何青云连忙一闪,却不见石子落地,原来阿容丢了个空。何青云尴尬得很,恼怒地看过去,却被一粒石子迎面砸过来,正正砸到额头上。 “啊!”何青云捂着额头,痛叫一声。 阿容抬起手,又做了一个丢东西的动作。何青云连忙跑开,却听到一声轻笑,原来阿容丢了一个空,又晃他一回。何青云心里恼极,目光变得阴沉:“好卑劣的人!” “再卑劣难道比得过你?”屠飞鸢冷冷讽刺,说完看向对面两人:“我不会跟你们去的。”牵起阿容的手,往北边行去了。 身后传来一声假惺惺的劝导:“屠姑娘真是高风亮节。只不过,你自己不在意荣华富贵,难道也不想一想家中长辈?” 屠飞鸢的脚步猛地顿住。牵着阿容的手,顿时握得紧紧。猛地转身,看向说话的那人:“你什么意思?” “就是话面上的意思。”那人假惺惺说道。 屠飞鸢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风暴:“你们是我父亲的旧识?哪家?报上名来!” “我们主子,姓斐。”一人慢悠悠答道。 何青云听到“斐”这个字,眼睛骤亮,松开捂着额头的手,走近两步:“屠姑娘,你即便不尊敬长辈,也不要怠慢君上?依你当下行为,乃是欺君罔上,是大罪!” 第91章 姓斐的便是皇室中人,不敬斐姓,便是不敬君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何青云顿时找到由头,劝起屠飞鸢来。 “何青云,读书人的清高骨气,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见半点儿?科考在即,你不在家读书,出来晃悠做什么?你以为必中吗?”屠飞鸢冷笑两声,看向自称斐家下人的两人,“你们说主家姓斐,就姓斐了?” 两人闻言,也不辩解,伸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一枚令牌:“证物在此。” 屠飞鸢睁眼一看,令牌上面果然刻着一个“斐”字,再看做工精致,上面的花纹雕刻得栩栩如生,显然不是赝品。一时,心里沉了下去。 他们拿爷爷奶奶威胁她!她能怎么样?!屠飞鸢捏着拳头,冷冷看向两人,只见他们面上假意微笑,眼中得意洋洋,虚伪可憎。 把他们赶走,然后带爷爷奶奶连夜逃进紫霞山庄如何?屠飞鸢盘算起来,孟庄主的背景不小,沐神医亦是威望极高,有他们出面作保,嘉仪公主不敢如何吧?人脉就是用来利用的,飞鸢几乎立时就打定主意! “阿容,把他们都打跑!”屠飞鸢退后一步,指着前方两人说道。 阿容点了点头:“嗯!”身形一跃,扑向两人。 两人连忙躲开:“屠姑娘,你不要不识相!”公主的名誉还是要维护的,两人虽然恼怒,倒也不敢太过,以免坏了皇家名声。 “你们说姓斐就姓斐?我知道是不是骗我的?万一你们是我父亲的对头,骗我跟你们走了,要害我怎么办?”屠飞鸢脆声说道。 两人见状,相视一眼,一人引着阿容跑开,一人往屠飞鸢抓过来。 “砰!”朝屠飞鸢抓过来的那人,被屠飞鸢提裙抬腿,当胸一脚蹬飞,顿时“哎哟”一声。屠飞鸢走过去,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就你们这样匪徒行径,也好意思说是我父亲的旧识?我果然没猜错,你们就是打着我父亲名义,要骗我进京的坏人!”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胸膛上狠狠碾动着。 “臭丫头,放开!”那人怒道,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家名声,反正他家主子从来没有过那玩意儿,不过是他们画蛇添足想要讨个赏。见行不通,立刻撕下面具,露出真面目:“臭丫头,你最好老老实实把大爷扶起来,否则等大爷回头带人来,才有你好看!” 这时,阿容提着另一人走过来:“阿鸢,我抓住他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说是提着,真就是提着,攥着那人的脚腕,一路倒提着走过来,跟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阿鸢,带回家炒了吃么?” “什么吃?”屠飞鸢讥讽道,“从里脏到外的东西,吃了也不怕生病?” 阿容有些失望:“哦。”松开手,扑通一声,那人掉在地上,然后学着屠飞鸢的样子,抬脚踩在那人的胸膛上:“就这么踩着他们吗?”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天下可不是她的,她一手遮不了天!”屠飞鸢狠狠踩了一下那人的胸膛,然后对阿容道:“阿容,放开他,叫他们走。” 阿容学着屠飞鸢的模样,狠狠碾了碾那人的胸膛,才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惹阿鸢生气,打断她的腿!” 饶是屠飞鸢心里沉沉的,又气又怒又怕,闻得此言,也不由得忍俊不禁。臭小子,每到关键时候,不是装乖就是卖萌。 “你们……走着瞧!”两人狼狈地起身,狠狠瞪着屠飞鸢和阿容,不甘心地走了。 屠飞鸢冷笑一声,牵起阿容的手,就往家里走去。 谁知,异变又生。 “大人,就是他!他就是那画像上的人!”一个有些谄媚的声音响起。 屠飞鸢抬头一看,猛地握紧了阿容的手。前方不远处,王村长带着一队身穿铁甲、腰间佩刀的侍卫走过来。见屠飞鸢看过来,笑着道:“屠姑娘,我帮阿容找到家人的消息了,你们快过来。” “阿容,快跑!”屠飞鸢猛地转身,把阿容向后一推。 阿容就势向后弹开,飞快转身往村外的方向跑去。 只听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追!”随即,齐唰唰的脚步声响起,带着铁甲碰撞的声音,踩起了滚滚的尘土,朝阿容追过去。 “呀?阿容的家人怎么如此粗鲁?”王村长惊讶地道。 屠飞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我见阿容久久寻不到家人,便把他的画像贴去了镇上,帮他寻找家人。”王村长满脸讶异地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可是,怎么瞧着不太对?” 屠飞鸢气得心口发闷,狠狠瞪了王村长一眼,便往村子口跑去。 王村长脸上的讶异掩去,转为一抹轻蔑。负手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放箭!”带着足有三十人的侍卫队长,冷冷地抬手下令。 十名背负弓箭的侍卫弃刀搭弓,嗖嗖嗖!弓箭如雨,朝前方的瘦弱身影射去。望着这一幕,屠飞鸢掐起手心,咬着嘴唇。 “啊!”忽然,阿容的身影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跑去。屠飞鸢分明看见,他的背上扎了一支箭,不禁叫道:“阿容!” 弓箭如雨,密密麻麻地朝阿容射去,仿佛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 屠飞鸢焦急地跺着脚。忽然,又有两支箭射在他的身上,扎中手臂和小腿。鲜红的颜色,顺着箭支晕染开来。 阿容拼命向前跑,他身子轻盈,远比身穿铠甲的侍卫们快,眼见就要跑出箭程,忽然侍卫队长夺过身边一人的弓箭,瞄准阿容的身形,猛地松手! “嗖!”这支箭直直射进阿容的心窝,精准无比。阿容的脚步一顿,整个人摔了出去,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阿容!”屠飞鸢再也顾不得什么,拔腿跑了过去。 前方,侍卫队长将弓箭递给一旁,大步走过去。其他人将阿容围起来,见阿容要爬起,便踩住他的肩头,随即“嗖嗖”几下,四支箭射出来,钉住他的手脚,将他死死钉在地上。阿容痛得低呜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住手!”屠飞鸢大叫道,偏偏没有人听她的,那群侍卫已经把阿容从地上拔起来,扛在肩上准备离去。 “放下他!”屠飞鸢跑向前方,展开手臂拦在前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伤害他?” 不必问,屠飞鸢也猜到了,他们不是太子的人就是煜王的人。三十多名身穿铠甲,腰间佩刀的侍卫,还有十名弓箭手,屠飞鸢一点办法都没有。然而眼睁睁看着阿容被带走,又做不到。 只见阿容浑身都被染红了,四支箭钉穿了他的手脚,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还有两支箭在他的臂膀和小腿上,屠飞鸢顿时心都抽疼了。 “阿鸢,痛。”阿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听到屠飞鸢的声音,勉强睁开一丝眼皮,微弱地溢出一声。 屠飞鸢的心顿时揪紧了:“你们放开他!”说着,眼睛盯紧侍卫队长。擒贼先擒王,如果擒住侍卫队长,作为要挟,却不知救下阿容有几分? 侍卫队长见她眼中露出的凶意,却是勾起唇角,满是轻蔑。 “砰!”一声闷响传来,屠飞鸢直直倒了下去。身后,露出一个握着木棍的男人。 “阁下请。”男人丢了木棍,把屠飞鸢提了起来,对侍卫队长说道。 侍卫队长别开目光,对手下挥手:“走!” 一行人扛着浑身鲜血,意识不清的阿容,快步离去了。 “娘的,真沉!”打晕屠飞鸢的男人,正是嘉仪公主派来的下人。 两人抬着屠飞鸢往马车走,口里骂骂咧咧:“呸!死肥猪!还敢嚣张?到了公主府上,才有的她好看!” 一声鞭子抽响,马车启动,轱辘辘驶离。 村子北头,屠老汉和李氏做好饭,见两个孩子一直不回来,还说笑道:“必是阿容贪玩,阿鸢被他带累了,又不知道怎么哄他回来呢?” “阿鸢是个嘴硬心软的,瞧着不待见阿容似的,却什么短着他了?给他买豆子吃,给他买果子吃,不知道多贴心。” 二老说着话,等两个孩子回家。不料,等来的却是胡氏:“不好啦!你们家阿鸢和阿容,都被人抓走啦!” “啥?”屠老汉和李氏惊讶起身。 大牛村的闲人不少,胡氏便是一位。她在村子口乘凉,看清了前前后后,立刻就跑到屠家报信来了。 要说屠飞鸢设计过胡氏,胡氏应该高兴她被人抓走了。然而,鬼使神差,她竟然担心起来,一溜儿跑到屠家报信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家阿鸢和阿容,这是得罪谁了?”李氏面如土色,浑身颤抖起来。 屠老汉亦是浑身轻颤:“抓走我孙女儿的人是什么来头?” “这我不知道。不过何家小子跟他们说话来着,他兴许知道。”胡氏说道。 “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屠老汉说完,拉过李氏,“咱们去何家,问问何家小子。” 李氏抖抖索索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惊惧和担忧,门也顾不得关,跟在屠老汉的身后往何家去了。 “我不知道。”来到何家,何青云站在门口,淡淡回答道。 屠老汉有些失望:“孩子,他们穿戴打扮是什么样的?说话的口音呢?”总不能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两个人,把小孙女儿抓走了吧? “不知道。”何青云不耐说道,眉头微皱,后退一步,“我还要念书,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说罢,不等屠老汉做声,径自关上了门。 第92章 门后,何青云脸上露出一抹疏离和嫌弃。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还当那些人是屠家交好的,以屠大海的声名,他交好的人家必然是有些权势的。谁知,竟是屠家的仇家。 何青云后悔了,为何要搀和进这种事情里面?也不知道那两人记住他没有?会不会影响他科考?一时间,心里怨了起来,口里低低骂了一句:“扫把星。” 屠老汉和李氏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心里有些失望又焦急。屠老汉抓着李氏的手,往王村长家行去。 “村长在家吗?”屠老汉往里面喊道。 邹氏出来了,懒懒抬眼:“找村长什么事啊?” “我们有事要找村长问一问。”屠老汉说道。 邹氏打量他一眼,让开门:“进来吧。” 来到屋里,王村长坐在椅子上喝茶,屠老汉便问道:“村长,我家小孙女儿被人抓去了,村长可看见是什么人?” “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王村长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才抬眼说道。 屠老汉忍着焦急,又问道:“还有什么端倪吗?” “抓走你们家黑妞子的人,看起来倒是寻常。不过,将你们捡来的那小子抓走的人,却不寻常啊?”王村长说到这里,眼睛一厉:“你们究竟捡了什么人来村子里?若非本村长英明,险些害了咱们村的人!” 屠老汉愕然片刻,眼皮颤了颤:“村长,阿容向来是个好孩子,难道惹了什么祸事?” “哼,他是上头要的人!”王村长将杯子狠狠往桌上一磕,“少往家里捡些乱七八糟的人,害了你们自己没事,害了全村人怎么办?” 屠老汉知道,再没什么可问的了,拉着李氏的手告辞了。 “这两个老东西!”邹氏从门外走进来,端着一小碗炖得细嫩细嫩的鸡蛋羹,递给王村长:“还是你厉害,也不得罪人,就把仇给报了。” 王村长接过鸡蛋羹,吃了一口,得意地道:“这就叫兵不血刃。” 他儿子被阿容踩断膀子,屠飞鸢吓唬他一通,他就放弃了?不可能!王村长心里记着这份仇,只等着有机会就报呢! 屠飞鸢教训了郑家,王村长便知道她的不凡。给她长起来了,绝不是好事。于是叫人画了阿容的画像,贴到镇上的告示牌上。 如果阿容的家人找来了,他就算做了件好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他。如果阿容的家人没找来,来的是其他什么人……王有禄的仇便报了,一举两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如今的情形,正是王村长再满意也不过的。舀着细嫩滑口的鸡蛋羹,眯起眼睛,好不悠闲地吃起来。 “阿鸢究竟给谁抓走了?他们抓她要干什么?”李氏边走边掉眼泪。 屠老汉心里也着急,拉着李氏往村口走去:“还有其他人看见了的,咱们多问几家。” 快到村子口时,见屠大河和刘氏正拉着人说话:“嗯?何家小子跟那人说了许久的话?我知道了,我去问问他。”扭头看见屠老汉和李氏走过来,屠大河便道:“爹,娘,黑妞子被抓走了,我问了,人家说看见何青云跟那人说了很久的话。” “我们刚才去啦,何家小子说啥都不知道。”李氏见三儿子肯搭把手,心里多些依靠,不觉眼泪流得更凶了。 刘氏把眼睛一瞪:“啥都不知道?他这不放屁吗!”扭头把屠大河一推,“你去揍他一顿!他不说出个鸟来,就揍死他!” 何青云常常到屠家借书,人人都知道,在当下,书可是好东西,尤其屠大海的笔记,那是拿钱都买不到的。何青云占了大便宜,出了事却缩头成了乌龟,任谁不气? 屠大河把拳头一攥,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 来到何家,举起拳头捶门,哐哐直响。等到何青云开门,屠大河便把他的领子揪起来,提在空中:“我家黑妞子被谁抓走了?” 何青云几乎被提在空中,顿时恼道:“我不知道!”才一说完,猛地一个拳头砸在眼眶上,立时痛叫起来:“啊!” “你不知道?人家都看见了,你跟抓走黑妞子的人说了许久的话,你能不知道?再敢瞎说,另一只眼也给你打青!”屠大河虎声说道。 何青云不由得脸色一青,哆哆嗦嗦起来。他是寡母独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没怎么接触过父亲的威严。被屠大河充满成年男子气概的气势一凶,不觉便怕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何青云嚅嗫道。 如果抓走屠飞鸢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些人说主家姓斐。何青云躲还来不及,哪里肯往前凑? “哼!”屠大河挖不出有用的消息,气得把何青云往地上一丢。 屠老汉和李氏在屠大河的家里等着,心下焦急,坐立难安。里间的屠小玉听到动静,扶着墙壁走出来,虚弱的声音问道:“爷爷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她才小产,身子正虚弱着,李氏不想她操心,忙说道:“不要紧,没事。好玉儿,你进去休息吧。” 屠小玉心思聪慧,只见李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屠老汉亦是眉头不展,猜到发生了大事,便问道:“是不是阿鸢出了事?” 她的声音温柔贴心,听得李氏不禁又流下泪来,还没开口,已是哽咽起来。 这时屠大河回来了,进门便骂道:“何家小子倒是嘴硬,我揍了他一拳,他也不肯说。”何家是寡母独子,屠大河也不敢揍狠了,唯恐人家说闲话。 “爹,出什么事了?”屠小玉抬头讶异地问道。爷爷奶奶和自家不亲近,从没见过一家人这样齐心,一起坐在家里商量,倒叫屠小玉很惊讶。 屠大河看了看她,皱眉说道:“没你的事,进屋休息去。” “爹,是不是阿鸢出事了?”屠小玉问道,“你们别瞒我,阿鸢如果出了事,我也坐不下去,叫我也跟你们一起想想主意。” 屠大河一听,想起大女儿素来聪慧,便把事情给她说了:“不知道阿鸢被谁抓走了。” “阿鸢能得罪谁?”屠小玉蹙眉沉思,“会不会,是郑家……”说到这里,猛地攥紧了袖子。郑家都是无赖,他们被屠飞鸢压了一头,心里能服气?以屠小玉对郑家的了解,不大可能。 众人一听,愣了一下:“郑家?” “黑妞子请来的那人,应当是轻尘酒楼的曹掌柜派来的,我去进城。”屠大河说罢,立即站起身来。 屠老汉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爹,你在家等消息。”屠大河看了看屠老汉,皱了皱眉,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屋里一时又恢复安静。 不多久,李氏抽泣的声音响起:“阿鸢啊!阿容啊!” 小孙女儿被人抓走了,下落不明。阿容被人射成了刺猬,多半是死了。突如其来的祸事,让李氏只觉得剜心地疼。屠老汉垂着眼,坐在一旁,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颤抖着。 屠大河进了城,运气倒是好,轻易便见到了曹掌柜。 “你说阿鸢被人抓走啦?”曹掌柜惊讶地道。 屠大河焦急道:“是不是被郑家抓走了?我家黑妞子素来有分寸,不得罪人的。” “等我叫人查探一番。”曹掌柜听罢,便喊来阿全,吩咐下去。然后转过头来,对屠大河说道:“你坐一会儿。” 屠大河没有心思坐,在屋里急得走来走去。 “你是阿鸢的爹?”曹掌柜试探问道。 屠大河摇摇头:“我是她三叔。” “她爹怎么不来?”曹掌柜疑道。 屠大河顿了顿:“她爹不在家。” “哦。”曹掌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曹掌柜又问:“阿鸢家里都有什么人?” 他跟屠飞鸢虽然也熟悉了,却一直不曾听她说起家里的事,此时好奇便打听起来。 屠大河道:“我哥嫂多年不在家,黑妞子一直跟着我爹娘过,我叫屠大河,是家里老三,上面还有个二哥,叫屠大江……” “你叫屠大河,你二哥叫屠大江,你大哥该不会叫屠大海吧?”曹掌柜未听完,便笑了起来。 屠大河点点头:“我大哥就是屠大海。”说到这里,昂了昂下巴。 曹掌柜愣住了:“屠大海?莫非是十五年前的榜眼,屠大海?” “正是家兄。”屠大河的下巴昂得更高了。 曹掌柜顿时惊得合不上下巴。 “掌柜的,不是郑家做的。”不一会儿,阿全回来了。 屠大河听了,一下子急了:“不是郑家?那会是谁?” “你别着急,我再叫人去查。”曹掌柜站起身道,“你先回吧,等我查到消息,就派人通知你。”见屠大河焦急得不行,又加一句:“我拿阿鸢当自家侄女儿,必不会不管此事。” 屠大河听罢,也知道没别的法子,对曹掌柜抱了抱拳:“那就多谢曹掌柜了。” 此时,被打晕的屠飞鸢,被马车载着驶进了公主府。 “主子,人带来了。”两个下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嘉仪公主坐在上位,垂眼看下来:“怎么是昏迷的?” “回主子,这臭丫头倔的很,把我们两个都给打了,我们没法子才打晕她的。”两个下人回道。 嘉仪公主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灰土:“下去领赏吧。” “是。”两个下人欢喜地告退了。 嘉仪公主缓缓起身,走到屠飞鸢身边,低头瞧着她黢黑的皮肤,眉眼舒展开来:“来人,弄醒她。” 一名婢女端了盆水,对着屠飞鸢当头一泼。 屠飞鸢顿时醒了过来,坐起叫道:“阿容?”待看清周围的摆设,不由住了口。 这是哪里?她怎么在这儿?脑子转动起来,想起正在思索如何对付侍卫队长,却忽然不省人事了。目光转动一圈,落在一抹富丽华贵的衣角上,不由一凝,抬头看去。 “大胆贱民,见了公主还不行礼?”婢女呵斥道。 第93章 嘉仪公主不发一言,搭眼瞧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你就是害了我爹娘的人?”这一刻,屠飞鸢什么都明白了。慢慢站起身,看着这个穿着富贵的女子,但见她约有三十岁出头,个头中等,一脸戾气,看起来讨厌得很。 “大胆!竟敢如此跟公主说话!”婢女扬手要打屠飞鸢耳光。 屠飞鸢抓住她的手,冷声说道:“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你!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主子说话?”婢女被攥住手,羞愧难当,恶狠狠道。 “原话奉还给你。”屠飞鸢冷哼一声,巧劲将她甩向一旁,“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婢女顿时又羞又怒,还想说什么,被嘉仪公主打断道:“好了,你们退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屠飞鸢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弯唇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你那个贱人娘,长得很像?” 屠飞鸢冷着脸,不答话。 “若是白一点,瘦一点,几乎与她像个十成。”嘉仪公主轻声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愉悦,“看见了你,本宫就想起来你那个贱人娘。本宫真想知道,如果她还活着,顶着这样一张脸,该多么有趣?” 屠飞鸢冷冷一笑:“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还是娶她。” “哦,可惜她死了。”嘉仪公主充耳未闻,佯作叹气道,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浓了,“你说,如果她地下有灵,看到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长成这个样子,心里该是如何?” 屠飞鸢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方才的话:“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还是娶她!” “你!”这一回,嘉仪公主再无法装听不见,猛地变了脸色,眼中的戾气与恨意,像要把屠飞鸢千刀万剐,“你这张嘴,真是随了你那贱人娘!” “你口口声声骂我娘是贱人,可惜,就算我娘真的是贱人,我爹也还是最爱她!”屠飞鸢仰头嘲讽道。 嘉仪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你娘是贱人!她无耻!她骗了……要不然……才不会中她的计,喜欢上她!” “我爹聪明着呢。”屠飞鸢露出可怜的眼神,“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娘是什么人?他就是知道,才最爱她!” 落在嘉仪公主的耳中,便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来人!”嘉仪公主的声音猛地一扬,阴毒的眼神盯着屠飞鸢,“取一只盆来,把她身上那个贱人的血放出来!” 她讨厌这张脸!屠飞鸢为什么像那个贱人,而不是像他?一想到屠飞鸢的身体里,贱人的血和他的血流淌在一处,嘉仪公主的心中便妒火灼烧 屠飞鸢冷笑道:“你折磨我有什么意思?解你心中的恨吗?我爹就是不爱你,他就是爱我娘,他宁肯死都不娶你!他们都死了十几年了,说不定又投胎做夫妻了,你还记挂着这回事,可悲不可悲?” “掌嘴!”嘉仪公主一时气得浑身颤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看着屠飞鸢的脸,依稀又见到了当年那个白皙秀美的女子。在他身边,笑着、嗔着、恼着,深深地掐起手心来。 两个婢女走过来,钳住屠飞鸢:“敢对公主不敬,让我们教教你规矩!” “你想不想知道我爹为什么不喜欢你?”屠飞鸢的眼神从厅内两侧站了约有二十几名的婢女身上扫过,没有挣扎,抬眼看向嘉仪公主说道。 “因为他瞎眼!”嘉仪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屠飞鸢一笑:“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便随你吧。” “你什么意思?”嘉仪公主制止住婢女,厉色看向屠飞鸢:“你知道什么?” 屠飞鸢挑了挑眉,淡淡道:“你尽管折磨我,你看我爹会不会更喜欢你一点?” “哼,本公主稀罕?”嘉仪公主冷笑说道,“一个死了多年,化成灰的瞎眼男人,本公主才懒得瞧一眼!” 屠飞鸢的嘴角弯了起来:“你以为我爹死了?本来我还想给你支几招,等我爹回来,让你有机会……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算了。” “你会那么好心给我支招……”嘉仪公主才说罢,面色变了:“你说什么?等你爹回来?你什么意思?” 屠飞鸢闭上眼睛:“我什么也没说!” “故弄玄虚!掌嘴!”嘉仪公主恶狠狠道。 屠飞鸢又睁开眼睛:“你敢打我一下,就别想从我口中套出关于我爹的一丝消息。” “慢!”嘉仪公主咬牙制止婢女,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尽是恼恨:“你都知道什么?再遮遮掩掩,本公主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屠飞鸢勾唇道:“你尽管折磨我,看看我会不会说?”顿了顿,“你了解我爹和我娘,他们的脾气,你比谁都知道。你以为,他们生下的孩子,我是什么样的人?” 嘉仪公主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不由得,再度打量起面前的人。忽然,开口说道:“看来姓孟的没少给你说当年的事?” “还好。”屠飞鸢不置可否。 嘉仪公主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恨起来:“差点又上你的当!幸好你提醒了我!” “来人,掌嘴!”嘉仪公主冷冷下令,嘴角扬了起来,“你那个贱人娘,就会故弄玄虚,没的也给她说成有的,有的能给她说成没的。你爹分明早就死了,你还想拿他保身?” 屠飞鸢心里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厉,猛地推开钳来的婢女,飞快追上嘉仪公主,抬手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都别动!” “啊!”嘉仪公主顿时惊叫一声。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厅里顿时骚乱起来:“大胆!放开公主!” 嘉仪公主被一个沉沉的身子勒住脖子,难受无比:“贱丫头,放开本宫!” “放开你?”屠飞鸢冷笑道,左手勒着嘉仪公主的脖子,右手从她的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对围过来的侍女们道:“都别过来!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嘉仪公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屠大海与温倩都死了十三年,她还怀恨在心。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屠飞鸢心中暗叹,把簪子握在左手心里,对准嘉仪公主的脖子,而后伸手去解嘉仪公主的腰带。 “你做什么!”嘉仪公主顿时惊怒道。 屠飞鸢道:“我劝公主最好松手。不然,我这根簪子扎了进去……公主别觉得我不敢,我是贱命一条,有公主垫背,死了也不亏。” 嘉仪公主的脸色铁青,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贱人!贱人!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屠飞鸢懒得跟她打嘴仗,只去解她的腰带。嘉仪公主不肯,与她挣起来,脖子上扎着的簪子便越陷越深。刺痛从颈上传来,嘉仪公主终究怕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是公主,没得给这个贱丫头垫背。 手一松,任由屠飞鸢解了腰带,而后瞪向周围的婢女:“还看什么?转过身去!” 屠飞鸢解下嘉仪公主的腰带,便缠在嘉仪公主的脖子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样嘉仪公主就绑在她身上了,跑也跑不脱。哪怕有人放暗箭,她也要嘉仪公主做挡箭牌。 “臭丫头,贱丫头!”屠飞鸢的意图十分明显,嘉仪公主显然看破了,气得脸色发白。 屠飞鸢不理她,将她的脖子和自己的手臂绑在一起后,又用右手拿着簪子,对准嘉仪公主的脖子。做好两手准备,才膝盖一弯,就地一坐,思索起来。 “臭丫头!贱丫头!”嘉仪公主被迫也坐在地上,如此不雅的姿势,令她恼怒不已,“快把本公主放了,不然抄你九族!” 屠飞鸢不答,只把对准她脖子的簪子往里送了送。顿时,嘉仪公主不敢吭声了。 屠飞鸢这是豁出去了,一个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害怕的?嘉仪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攥着手心,咬牙说道:“你到底要如何?” “让我想想。”这一回,屠飞鸢开口了。 她亦不知道要如何。一开始,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此时的确要想一想,如何收场才好? 玉峰山,太子别院。 “好,好,你做得非常好,下去领赏!”太子斐仁皓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侍卫队长的肩膀,满是赞赏地道。 “属下告退。”侍卫队长垂首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斐仁皓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便看向趴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很是满意:“小东西呀小东西,你又不是不记得路,跑出去这么久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嗯?” 阿容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身麻布衣裳被血染红,脸色苍白。 “你瞧瞧你,穿的什么?”斐仁皓指着他浑身的打扮,“才几日不见,瞧瞧这头发,都枯了。唉,你说你,本太子对你这么好,你却非要过下等人的生活,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阿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仍旧一言不发。 “来人,给他洗刷干净,再换上衣服。”斐仁皓下令说道,“好好伺候着。” 几名漂亮侍从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容,说道:“殿下,他身上的箭……恐不好洗刷。” “手脚上的都拔了,胸口的这个不要拔。”斐仁皓皱了皱眉,“他虽然生命力顽强,这根箭也的确险了些……来人,去请沐神医!” 孟庄主与沐神医吃过饭,在葡萄园里散步,周围时幽幽的葡萄清香,二人却并无浪漫感觉,想起白日里的事,各有心事。 忽然,下人来报:“庄主,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传,叫沐神医前去。” “这么烦人呢?”孟庄主皱起眉头。 沐神医也不高兴:“什么时候是头?” 第94章 太子别院养了许多宠侍,个个貌美柔弱,原因是太子有个变态癖好,喜欢把人养的白白嫩嫩的,看他们跟猛兽搏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猛兽凶残,那些宠侍常常被咬伤、抓伤,只要不死,太子就会宣沐神医给他们治。 沐神医很不喜欢,但是又不能不去。 “就说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去不了。”孟庄主揽过沐神医,“不能惯着他。别人来求你,至少恭恭敬敬,还给诊金。他每次都呼来喝去,谁耐烦他?真把人都当成他的奴才了。” 沐神医勉强地点点头:“今日实在没心情。” 她就是把人救活了,不久后还是要给猛兽咬死。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日死了解脱。这些年,沐神医在太子别院,每次都见到许多新面孔,旧面孔渐渐都不见了。这种事,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无力帮忙,实在不好受。 听了下人复命,斐仁皓皱起眉头:“再去传!只要还没死,就叫她来!” 床上,阿容手脚上的箭支都拔掉了,只剩下穿透胸膛的那一箭没有动。此时,苍白着脸躺着,身体不时抽动,脉搏忽快忽慢,很不寻常。 斐仁皓好容易把他找回来,又最爱他的娇态与小算计,真是舍不得他死,见状急道:“再去两个人!派本太子的车辇!快些把沐神医带来!” 一连去了三拨人,都要沐神医前去。沐神医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应了。拿上药箱,坐上太子派来的马车,便去了。 来到太子别院,见到病患,沐神医不由得瞪大眼睛:“阿――” “别叫了,快给他看看,他怎么回事?”斐仁皓打断沐神医的声音。 沐神医神色一震,连忙放下药箱,弯腰检查起阿容的情况来。这一检查,才发现阿容浑身都是箭伤,不仅仅胸口中了穿胸一箭。心里砰砰跳起来,阿容怎么变成这样?他被抓过来了,阿鸢不知有没有事? 公主府里,一片灯火通明。 栖凤院外,带刀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里头的婢女们早已把屠飞鸢又气、又骂、又咒、又求了几百遍,都没有用。屠飞鸢盘腿坐在地上,逼得嘉仪公主也不得不姿势不雅地坐在地上。一条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兼之屠飞鸢手握簪子抵着嘉仪公主的颈侧,婢女们和侍卫们投鼠忌器,全都不敢妄动。 “喂,你总得叫我们公主用晚饭?”一个婢女忍着气,小心翼翼地说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屠飞鸢用眼角瞄了她一眼:“我减肥,不吃。” 谁管你吃不吃了?婢女心下气恼,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耐心说道:“姑娘不吃,总得叫我们公主吃?” “饿一顿而已,死不了。”屠飞鸢淡淡说道。 嘉仪公主与她僵持到现在,半丝便宜没占着,眼下已是无力多过于恼恨,闻言不雅地翻了翻白眼,连话也不想说了。 婢女们却怕饿到嘉仪公主,嘉仪公主的脾气,那叫一个睚眦必报,多么小的事情,她都能记得。如果这会儿饿着她了,日后只怕好过不了。为此,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 屠飞鸢冷然不动,分出三分心神治住嘉仪公主,两分心神警惕着,另外五分心神继续推演接下来的计划。 天色愈发晚了,厨房里的饭热了一回又一回,最终也没入了嘉仪公主的口,很快到嘉仪公主就寝的时候。 婢女们摸清了屠飞鸢的脾气,想叫她答应点什么,比登天还难。故此,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嘉仪公主的就寝用具从寝室搬了过来。 “我们公主要休息了。姑娘,要不要一起?”侍女试探问道。 “怎么?铺这样柔软的床来诱惑我,想叫我睡死过去,好把公主救出去?”屠飞鸢似笑非笑。 婢女们微微变了脸。她们的确在枕头中加入了使人昏睡的药物,被屠飞鸢一语道破,不免尴尬起来。 “不必费心了。今晚,谁也别想睡。”屠飞鸢淡淡说道。 她心中已有计划,并推演了数遍,应当无误。只不过,今天太晚了,只能等到明日施展。 至于折磨嘉仪公主……谁叫嘉仪公主这般可恨,在那个节骨眼上将她抓来?若非如此,阿容兴许不会被带走! 想到这里,屠飞鸢心中便恨起来,簪子抵住嘉仪公主的脖子,往里扎深两分:“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 阿容被人用箭钉住手脚,又当胸穿透,只怕没有活路。想起阿容那句:“阿鸢,痛。”屠飞鸢心中痛极、恨极,只觉嘉仪公主就该被千刀万剐! “臭丫头,你松手!”嘉仪公主被尖锐的簪子刺得肌肤发痛,唯恐屠飞鸢真的刺破了,脸色一变。 屠飞鸢冷冷听着,等她骂完,才说道:“你尽管骂。你吃不到东西,也喝不到水,这会儿用的力气越多,一会儿就越渴、越饿。我倒无所谓,我是要减肥的。你么……呵呵!” “你!”嘉仪公主被讥讽得五官都扭曲起来。 她跟屠飞鸢不一样,她生来便是尊贵的公主,饮食作息都是有规律的。这几年她年岁越长,更认识到保养的重要,除却每顿饭的食谱之外,每日必要睡到四个时辰以上。这会儿到了就寝的时候,可恨臭丫头绑着她,叫她不得就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渐渐的,嘉仪公主的困意上来,忍不住想睡。但是,眼下的情势,又叫她不能睡。便打起精神,对婢女们道:“讲个故事给本公主听。” 婢女们便连忙搜肠刮肚,给嘉仪公主讲起故事来。 一开始,嘉仪公主打起精神听着。渐渐的,便开始支撑不住了,只觉眼皮发沉,想倒头睡去。然而这种情形下睡过去,次日便要沦为笑柄了,便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 婢女们也乏了,但是嘉仪公主没睡,她们哪敢露出困色?挖空脑筋,给嘉仪公主讲故事。 “公主,外头还有一堆大男人看着呢,您就这么睡了啊?”屠飞鸢察觉到嘉仪公主的困意上来,脑袋歪歪欲坠,讥笑一声。 被她一讥,嘉仪公主清醒一些,睁大眼睛恶狠狠瞪她一眼,随即坐直了。 然而,毕竟困得紧,不知不觉身子又歪下去。 “公主,你的哈喇子流我手上了。”屠飞鸢嘲笑道。 嘉仪公主闻言,猛地回神,下意识抹了抹嘴,才发现什么也没有,顿时明白被屠飞鸢耍了,气得道:“臭丫头,等本公主脱身,有的你好看!” “公主先脱身再说吧。”屠飞鸢凉凉道。 夜色未央。 嘉仪公主越发困得睁不开眼。然而闭上眼睛,背后便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叫她一个激灵,顿时醒过来。 “臭丫头,本公主跟你拼了!”嘉仪公主再一次快睡着时,屠飞鸢又在身后讥讽她,嘉仪公主困得狠了,打心底不想理会,谁知屠飞鸢在后面掐她,生生将她掐得半丝睡意也无。嘉仪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气得扭过头,要跟屠飞鸢打起来。 屠飞鸢将簪子一转,对准嘉仪公主的面部:“公主仔细毁了容。” “臭丫头,你真恶毒!”嘉仪公主气得肺都要炸了,只觉得脑子里蒙蒙的,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又丑又黑的怪丫头活撕了,但是看着簪子冷冰冰的尖头,却不敢妄动。 屠飞鸢淡淡一笑:“好说,比不得公主殿下。” “你且嘴硬吧!”最终,嘉仪公主不得不坐回去,忍着困意与恼怒。 长夜漫漫,堪称嘉仪公主平生最难熬的一个夜晚。在那个本来打算烧死温倩,却不小心连屠大海也烧死的夜晚,嘉仪公主也没有如此难过。咬着牙,暗暗发狠:“臭丫头,走着瞧!” 难熬的一夜终于到了头。看着外头天幕逐渐变白,嘉仪公主竟觉热泪盈眶。她并不笨,这一夜的难过已经叫她明白,屠飞鸢如此折辱她,必定是等天亮了打什么主意。 “臭丫头,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了!”嘉仪公主咬牙道。 活活饿一晚上,还不许睡觉,嘉仪公主早就临近崩溃。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什么情绪都不分明了,只想扑到柔软的床上,狠狠睡一觉。 屠飞鸢看着外面的天色:“叫你爹来。”勾了勾唇,“我要告、御、状!” 太子别院。 经过一晚上的看护,阿容的情形终于稳定下来。脸色虽然苍白,脉象却已经平复下来,身体不再莫名抽搐,身上的箭也都拔了出来,平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殿下,我便先回去了。”沐神医离开床边,向斐仁皓请辞。 斐仁皓一直不曾离开,坐在不远处,支着额头假寐。闻言站起身来,走向床边观察阿容的情形,见状问道:“他这样有多久了?” 沐神医道:“有两个时辰了。” “你回去吧。”斐仁皓想了想,对沐神医挥了挥手,而后头也不抬,坐到阿容的床边,乌沉的眼珠子盯着阿容:“小东西,看你往后还敢跑?” 沐神医听见这一句,心头跳了跳,没敢多听,忙退下了。心道,阿容跟屠飞鸢在一起,他受伤被捉了,不知道阿鸢怎样了?回到紫霞山庄后,便将事情告诉了孟庄主。 孟庄主听闻,愣了一下:“我叫三七去看看。”说罢,又觉不妥,“我亲自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沐神医道。 孟庄主说道:“你一晚上没有休息,我去就行。” “不碍。”沐神医摇头,秀美蹙起,“我心里跳得厉害。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孟庄主听罢,无奈搂过她道:“那咱们一起去。” 三七备了车,驾着孟庄主和沐神医,一大清早就往大牛村赶去。 大牛村,三七来过两次,清楚路线,一路径直往北边去了。 第95章 “屠姑娘在家吗?”马车停在篱笆院子外面,三七下了车,朝里面喊了一声。mianhuatang.info “谁喊我们阿鸢?”李氏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是屠老汉。二老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显然一夜没睡,还哭了不知多久。 孟庄主和沐神医不免心中咯噔一下:“您二老是屠大海的双亲,阿鸢的爷爷奶奶?” 二老点了点头:“你们是?” 见状,三七忙走出来:“大爷,您还记得我吗?这就是我们庄主,孟庄主,就是给阿容做过掩护的孟庄主。” “是你们!”屠老汉惊讶道,“庄主里面请。你们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老人家不必客气。”孟庄主忙道,“是这样,我们在太子别院发现阿容,他受了重伤,因他和阿鸢在一起,便来问一问,阿鸢没事吧?” “啥?你们看见阿容了?他没死?”李氏急忙问道。 孟庄主道:“没有死,虽然受了重伤,好在内子薄通医理,已助他脱离危险。” “没死就好。”李氏提高的心,放下一半。想起尚不知下落的小孙女儿,忍不住又哭起来,“我们阿鸢被抓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屠老汉见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便将事情跟孟庄主讲了一遍。 “何家小子?知道却不说?”沐神医听罢,冷哼一声,“带我去,我有法子叫他开口!” 屠老汉和李氏一听,立刻带着她往何家去了。 “谁呀?”开门的是陆氏,只见门前站着一位高大俊美的男子和一位冷清貌美的女子,不由得愣了愣:“两位路过我家,不知有何事?” 沐神医冷冷道:“把何青云叫出来!” “你们认得我家云儿?”陆氏甚觉奇怪。但见两人穿着打扮不俗,不似坏人,想了想便进去叫人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何青云走到大门前,见了沐神医,不禁为她的容貌而感到惊艳。 “啊!你抓我做什么?”何青云才看了两眼,便被孟庄主钳住了肩膀,不由得吃痛一声。 沐神医袖口一抖,落出一卷布包,抽出一根银针,对准何青云的大穴扎下去:“谁抓走了阿鸢?你说是不说?” “啊!疼!”何青云顿时惨叫起来。 孟庄主此时松了手,何青云便瘫倒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痛叫不已。 陆氏惊呆了,急忙跑过来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害我儿子?你们放了我儿子!” 孟庄主和沐神医不理,站在一处,冷眼看着何青云在地上打滚,眉目讥诮。 沐神医使的这套法子,乃是先人研究出来,专惩治恶人用的。一开始,浑身如针扎,逐渐越来越痛,浑身如火烧,随着时间推移,疼痛感越来越深,这世间没人抵得住。 果然,不出一会儿,何青云便大叫起来:“姓斐!抓走她的人,姓斐!” 孟庄主和沐神医同时眼皮一跳:“姓斐?” “我看见他们掏出令牌,上面刻着‘斐’字。”何青云忍痛大叫道。 孟庄主和沐神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相视一眼,脱口道:“嘉仪公主!” 有了线索,沐神医便在何青云的眉心一刺,解了他的疼痛,而后与孟庄主一起,转身大步离开了。 “咋回事?”见两人回来,屠老汉和李氏忙问道,“问出来没有?” 孟庄主和沐神医的脸上沉得厉害:“二老放心,我们这就进京,去救阿鸢。” 京城,孟府。 孟大人才吃过早饭,还没上朝,便见小儿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大叫道:“爹!不好了!” “滚!你才不好了!”孟大人拧眉道。 孟庄主道:“爹,阿鸢被抓了!屠大人的女儿,被嘉仪公主抓了!现在公主府里,不知道如何了!” “什么?”孟大人顿时站起来,神情冷厉,“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孟庄主忙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爹,你快想想办法呀!那巫婆心狠手辣,若迟了,阿鸢就要=被害了呀!” “我这就进宫!”孟大人立刻叫下人备了轿子,“快走!” 孟庄主着急,一溜儿快跑,也跟着钻进轿子里:“爹,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孟大人瞪眼。 孟庄主道:“我得听着呀!万一你说不清楚,我给你补充!” 孟大人瞪着他胡搅蛮缠的小儿子,最终也没把他踢下去,对下人道:“起轿!” 此时,沐神医求见了晋王妃,说明了此事。 晋王妃听罢大怒,眉心一点朱砂痣,如火殷红:“她害了温倩还不够,又要害温倩的女儿!当年的事我没插上手,这次决不许!我这就与晋王面见圣上,你跟我一起!” 前太子师,君子书院的院长,华大人的府上。 “祖父,事情已经查明了,屠侍郎的女儿现在公主府,处境堪忧。”青竹湖畔,一座两层木屋前,华廷玉躬身轻声说道。 不多久,木屋楼上响起动静,一位白眉长须的老者走了出来:“我去瞧一瞧。” “来人,备轿!”华廷玉扭身吩咐下人。 白眉长须的老者,穿着青色素面长袍,身形虽然老迈,步履却是稳健。一步步走下阶梯,看了华廷玉身后的男子一眼,微微蹙眉:“下不为例。” “是,祖父。”华廷玉躬身说道。等到老者坐上轿子,渐渐远去,才直起身来,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男子说道:“祖父既然去了,屠姑娘多半没有大碍了。” 身后的男子,不是曹掌柜又是谁?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华公子!”华家有家训,不许商人靠近藏书阁半步。华廷玉此举,已经是坏了规矩,故此曹掌柜格外感激。 昨晚听了屠大河的汇报,得知屠飞鸢就是屠大海的女儿,曹掌柜心中大惊。屠飞鸢有多大本事,别人不知,他是清楚的。当日在轻尘书局,几名败类几乎都是她撂倒的,更是心狠手辣,拿刀斩了一人的手筋。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抓走?心中始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当即不做多想,连夜带着阿全进京,求见华廷玉。 当年屠大海为官清廉,又颇有才华,华大人一直十分欣赏。后来温倩着手设计规划了藏书楼的建筑,更让华家欠她一分人情。而华廷玉的父母亲,与屠大海夫妇的关系也不错。这几份情面,完全值得华大人为此事走上一趟。 安平帝用过早饭,准备上朝。本以为仍旧是有本上奏,无本退朝的节奏――他登基为帝三十八年,朝中被他治理得越来越好,这几年放权下去,近年来劳动他的事已经不多了。 谁知,才一上朝,工部尚书孟大人就地一跪,嚎啕大哭起来:“皇上!救命啊!” 安平帝的眉头一跳:“孟爱卿,发生了何事?” “皇上啊,您可否还记得,当年高中榜眼的屠侍郎?”孟大人伏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当年,好大的一场火呀,将侍郎府烧个精光!屠侍郎夫妇都去啦,唯独屠侍郎留在老家的女儿还幸存!可惜啊,又有人看不过眼,要将屠侍郎的女儿也害了呀!” 安平帝的眉头拧了起来,两人才私下见面谈好了,他今日怎么忽然在朝上当着人说起来?不悦道:“说清楚!” “昨晚,公主把屠侍郎的女儿抓去了!”孟大人抬起头,“恳请皇上快些救命呀!再迟了,屠姑娘就没命了呀!” 安平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皇上,臣也得到消息。”这时,晋王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姗姗来迟的华大人,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在孟大人身边跪下:“老臣亦得到消息,屠大海的女儿被公主囚困,请皇上前去解围。” 安平帝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华大人曾是太子师,故此斐仁皓也出列,在华大人的身后跪下:“请父皇明鉴。” 连太子都跪下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请皇上明鉴。” 武成王斐仁烈,钦天监监正周大人,互相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我可怜的学生啊!去得不明不白!年纪轻轻,就那么去了呀!可怜的屠姑娘呀,从小没见过爹娘,在那穷山村里,吃尽了苦头!还没享福,眼见着连命都要没了呀!”孟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安平帝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跪得黑压压一片,面沉如水:“起驾,公主府!” 一行人便出了宫,往公主府行去。 半道上,孟庄主悄悄跟随在后,晋王妃也加了进来,带着沐神医一起往公主府行去。 “太过分了,过去那么多年,她还记恨着?”有人悄声说道。 “可不是?人家独留的一丝血脉,她也要掐断了,实在过分!”又有人小声说道。 当年屠大海和温倩的人缘很好,官声极佳,在朝中有不小的名气。也只有嘉仪公主,对两人深恶痛绝,不死不休。 至于那场大火,将侍郎府烧个精光,只留下几具焦黑的尸首,曾让无数人愤恨不已。然而嘉仪公主销毁了所有罪证,最终无法立案,众人知是皇上的意思,心灰不已。十三年过去了,嘉仪公主又捉了屠飞鸢,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心中想着,如果这回嘉仪公主将屠飞鸢也害了,必不能轻饶她! “皇上驾到!”公主府里,太监通传道。 安平帝直接往里走去。身后,百官紧紧跟随。 栖凤院,一众侍卫将里面围得水泄不通。 “皇上驾到,还不让开?”太监喝道。 一众侍卫纷纷跪下,分开两边。 “阿鸢!”沐神医、孟庄主最先跑了进去,随后是晋王妃,全都不顾形象,大步跑去。 第96章 几人心中,最怕的一幕,便是屠飞鸢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嘉仪公主坐在高座上,狰狞大笑:“屠大海!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虐待你和那贱人的女儿的!” 屠飞鸢今年才十三岁,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从没到过京城,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被嘉仪公主这样狠毒的女人抓来,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揪着心的几人,快步跑进去,待看见里面的情形,顿时呆住。 “阿……鸢?”沐神医呆呆叫道。 孟庄主睁大了眼睛:“这……” 随后跑进来的晋王妃,看着前方那个又黑又胖的少女,弱弱地道:“这就是温倩的女儿?” 由不得她不信,实在是屠飞鸢的五官完全继承了温倩,但凡认得温倩的人,都能认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的,可、怜、的屠姑娘?”随后走进来的安平帝,看清里面的情形,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扭过头看向孟大人,咬牙说道。 孟大人紧随皇上左右,此刻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眉头狠狠一跳,目光瞪向前方的孟庄主,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然后面容一肃,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面前,成何体统?” 此时的情形,正是屠飞鸢骑在嘉仪公主的身上。 嘉仪公主躺在她身下,不停地踢腿挣扎着,口里吱哇乱叫。旁边,一群婢女在大叫:“放开公主!臭丫头,你放开公主!” “啊!”被孟大人一声大喝,这场闹剧终于暂停。嘉仪公主一声尖叫,挣扎得更厉害了。 想她堂堂公主,竟然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 “嗯?”屠飞鸢比她清醒得多,扭头朝身后看去。待看清身后的情形,不由笑了。 嘉仪公主徒劳挣扎着,半点用处都没有,只因为屠飞鸢太胖,坐在她身上,她气都喘不匀。直到被屠飞鸢提起来,还在狠狠骂道:“臭丫头,你等着瞧,本宫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这位……嗯,您就是皇上吗?皇上大爷,你闺女要将我千刀万剐,你觉得可行不可行?”屠飞鸢一手提着嘉仪公主,一只手提着簪子,对准嘉仪公主的脖子,看向皇上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安平帝眉头一皱,好个粗俗的女孩儿:“你是屠大海的女儿?” “我不知道。”屠飞鸢清脆的声音说道,“有人说我是,有人说我不是。我自己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安平帝只觉得眉心的筋络都在抽动:“你放开公主,有事与朕说。” “这是屠大人的女儿?怎么长得这样?”这时,站在安平帝身后的百官,终于从嘉仪公主被骑着打的惊愕中回神,看向屠飞鸢,纷纷震惊不已。 想当年,屠大海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是那如沐春风的气质,幽默诙谐的谈吐,百里也难挑一。而温倩,外貌仅次于晋王妃,算得上京城第二美女。她和屠大海的女儿,怎么也不能长成这样? “啊!”嘉仪公主才发现,来的人竟然如此之多!太子斐仁皓、武成王斐仁烈、晋王、孟大人……几乎文武百官都来了! 嘉仪公主三十多年的面子,在这一刻浑然丢光。 “哼,还不放开公主?”安平帝怒道。眼角狠狠剜向孟大人,若非他哭着喊着屠姑娘多可怜,他也不会如此鲁莽,带了百官前来,看自己女儿的笑话。 孟大人假装没看见,口里惊讶道:“屠侍郎的女儿,真是好大的力气!” “好大的力气!”其他官员点头附和。 安平帝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 “你当我不想放开她?我憋了一晚上没小解了,早就想松开她了。”屠飞鸢叫道,“她口口声声叫嚷着要将我千刀万剐,我哪里敢放开她?” 安平帝沉声道:“朕在这里,保你性命,你还不快松开?” “我不信你。”屠飞鸢道,“这位大婶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完全不能信的。当年她要害我爹娘,皇上大爷,你管了吧?你是不是不叫她欺负我爹娘?她可听你的没有?” 安平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所以,我可不敢松开她。”屠飞鸢耸了耸肩,“唉,怎么办?我憋一晚上没有小解了。” 她说得隐晦,却叫众人都听明白了,纷纷扑哧笑出来――她和嘉仪公主绑为一体,她没有小解,嘉仪公主怎么小解?这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嘉仪公主,竟然也有一日,被人逼着一晚上没有小解! “臭丫头,我杀了你!”嘉仪公主顿时气疯了,想起方才被她骑在身下,被众人看见的一幕,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跟你拼了!” “来人!将他们分开!”安平帝喝道。 屠飞鸢方才一直悄悄松着手,趁此机会,将手从腰带里抽出来,把嘉仪公主往旁边一推,撒腿就往沐神医怀里冲:“干娘,快救我,她要杀我!” 沐神医伸开双手搂住她,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一脸木然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来之前,她心急火燎地担心她的安危。见了方才那一幕,她心里知道,屠飞鸢完全继承了温倩的性子,并且青出于蓝。 抬手摸着屠飞鸢的脑后,鬼使神差,脱口道:“好样的!” 孟庄主眼疾手快,立刻掩住她的嘴,大声掩盖道:“好孩子,别害怕,我们保护你!” “来人!给我把那个臭丫头抓起来!”嘉仪公主满脸羞恼,目光如淬了毒的蛇牙,狠狠刺向屠飞鸢。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脸不曾洗,发未曾梳,衣裳更被搓揉得乱七八糟。嘉仪公主活了三十年来,从不曾如此狼狈过。 而如此狼狈的形象,竟被文武百官都瞧见了! 屠飞鸢躲在沐神医的怀里,嘴角勾了勾:“皇上大爷,您闺女的品行,我可没说错吧?张口闭口就是粗言粗语,还要打打杀杀,我若是不绑着她,早就没命了!” “阿鸢,不可胡说,要叫皇上!”沐神医低声说道。 屠飞鸢撇了撇嘴,改了口:“皇上,管管您闺女吧,一把年纪还这么冲动,一点儿公主气质都没有,真令人失望。公主不是美丽、优雅、大方、善良、高贵的女子吗?怎么跟我们村的大婶也没区别?” 一句话听得安平帝眉头直跳,孟大人暗自叫好,文武百官的嘴角直抽抽。斐仁烈冷酷硬朗的脸庞,浓眉微挑。周监正双眼眯起,竟是微微笑了。 “还站着干什么?给本公主抓住她,掌嘴!”嘉仪公主气得头顶快冒烟了,尖声喝道。 “大婶,您不知道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是不礼貌的吗?您贵为公主殿下,不缺钱也不缺时间,竟然没念过书吗?还是夫子教过你,是你自己没认真听,全都忘光了?”与嘉仪公主气急败坏的样子相反,屠飞鸢偎在沐神医的怀里,表情一派天真,声音又清又脆。 此时,就连宁夫子都不由得一改淡然,眉毛挑了一下。 “阿鸢不要说了。”沐神医怕惹得安平帝大怒,给屠飞鸢安下罪名,忙劝道。 嘉仪公主是安平帝的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所得的宠爱不是假的。哪怕这时出了丑,也不是屠飞鸢能恣意羞辱的。 旁边,晋王妃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一双动人的美眸,流连在屠飞鸢的脸上。这个又黑又胖,五官像极了温倩的少女,怎么是这样的脾气?看似狂傲粗俗,实则满眼的机灵,实在叫人惊讶。再瞧她神态自若,不惧不怵,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皇上,您说怎么办?这里您最大,您说了算。”屠飞鸢偎在沐神医的怀里,看向安平帝说道。 安平帝听着她的口吻,一副“你是村长,你最大,你说了算”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自从进了栖凤院,安平帝说的话就没超过三句。叫他说什么?这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一气,难道叫他吹胡子瞪眼凶她说:“小丫头,你真的是温倩的女儿吗?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温倩可爱?” “皇上大爷,您怎么不说话?”屠飞鸢从沐神医的怀里探头出去,一副天真的模样。 “阿鸢别这样叫。你就叫皇上,别叫‘皇上大爷’。”见她又改回原来的称呼,孟庄主连忙劝道。心里很是纳闷,往日机灵的小姑娘,这会儿怎么笨起来了? 屠飞鸢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只抬起一双眼睛,看向安平帝。她虽然生得不如阿容那般可人疼,但是一张脸儿圆滚滚,又黑黢黢,这样睁着眼睛看过来,倒也有些憨态可掬。 “嘉仪,往后不得再难为她,你可听到?”安平帝开口了。 嘉仪公主不可置信地道:“父皇?”见安平帝不改口,不禁咬起牙,看向一众文武官员:“还不退下!”一群没眼力见的蠢货,眼见她狼狈,还敢站在这里站着! 众人心里暗道可惜,纷纷拱手告退出去了。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嘉仪公主扭头看过来,冷冷地对晋王妃、沐神医等人说道。 晋王妃挑了挑眉,上前一步:“自然是要讨个公道。” 第97章 晋王妃是个神奇的女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嫁给晋王十年,未有一子半女。搁在旁人身上,早就挺不直腰杆了。偏偏她不同,不仅不让晋王纳侧室,还常常做些矫情之态,拿捏晋王爷。晋王爷偏偏吃她这一套,十年如一日,宠她、爱她。 为此,晋王妃在嘉仪公主面前,腰杆挺得笔直――晋王乃是铁帽王,就连皇上也不能轻易将他如何,她是晋王妃,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闭嘴!”嘉仪公主喝道,看向晋王妃的眼神,轻蔑鄙夷,还有嫉恨。 如果嘉仪公主最恨的人是温倩,那她第二恨的人便是晋王妃。 晋王妃生得美,空灵、妩媚、迷人,各种气质都能在她身上体现,乃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就连温倩遇着她,也要逊色几分。 她不仅生得美,还有一个完美的夫君。这些年来,晋王死心塌地爱着她,哪怕她是携子二嫁,也不曾对她有过一丝不满。甚至,晋王妃先夫的儿子走失后,对她更加百依百顺。凭什么?嘉仪公主一生未得到爱情,便嫉恨所有拥有完美爱情的女子。思及此处,又将阴沉的目光刺向沐神医。这个女人跛了脚,又不能生,冷得像块冰,凭什么得到孟庄主的倾心? “父皇,这个贱丫头如此折辱我,害我大失颜面,我绝不会放过她!”嘉仪公主将视线从沐神医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安平帝说道。 “朕说过,不许你动她!”安平帝沉声道。 嘉仪公主将下巴一扬:“父皇,皇家颜面不容有失,此女亵渎皇家颜面,当斩首!” 安平帝闻言,眼神一沉。 “扑哧!”这时,屠飞鸢忽然笑出声来,“别逗了,大婶,你有什么颜面?” 声音又清又脆,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从诡异的角度出发,说些奇言怪谈之际,却听她话锋一转,变得再正经也不过起来。 “你喜欢我爹,我爹却和我娘心意相通,你不甘心,便百般破坏,后来更是放火烧了侍郎府,害我爹娘化作焦尸两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你这样心肠狠毒阴私之人,有什么颜面?早在十三年前,就全被你自己丢光了!照你的理论,你如此玷污皇家颜面,给皇家脸上抹黑,早就该被斩首了!” 殿外等候的百官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纷纷面露诧异。 宁夫子的眉毛挑了挑。 孟大人的脸皮抽了抽。 斐仁烈一张冷酷硬朗的脸庞,薄唇几不可见地抿了起来。 斐仁皓眼神飘忽,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叩,不知在想什么。 周监正低头掐着手指,眼睛越眯越细,笑得像一只狐狸。 殿内,最先听到这一番话的安平帝,眉头狠狠跳了跳。才张开口,不及说什么,蓦地嘉仪公主尖叫一声,疯了似的举起手朝屠飞鸢打过来:“臭丫头!叫你胡说!” “这就是天家公主的气度?”屠飞鸢说道,声音不掩讥讽,“你真的是皇家公主吗?怎么我瞧着不论是皇上大爷,还是武成王小哥,还是太子殿下,都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气度有气度?偏偏就是你,跟我们村里的大婶大娘,除却穿的不一样,别的也没差了!” 嘉仪公主更加被激怒了,这回连婢女们都拉不住她,疯了似的抬手朝屠飞鸢打过来:“贱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羞辱本公主!” 她贵为公主,又是唯一的公主,为安平帝所宠爱,这些年来谁怠慢过一分?今日竟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片子教训了,尤其还是最恨的那个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谁给我的胆子?难道不是公主你吗?”屠飞鸢往后退了几步,“我家可不在京城,若不是你大老远叫人打晕我把我扛来,我能站在你面前?若不是你要拿盆子放我的血,还要扇我巴掌,将我千刀万剐,我敢得罪你?” “你是公主了不起?我好好过我的日子,你不叫我好过,任凭你是公主,我也要骂你!”屠飞鸢的余光觑了一眼安平帝,攥了攥手指,下巴朝向嘉仪公主,痛快骂了起来:“瞧把你贱的!没男人就过不了日子啊?都过去八百年的事,你还记在心里!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听到这一番话,百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嘶!”就连孟大人,都没有免俗,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嘉仪公主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乍青乍白,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浑身微微发抖。 “阿鸢,不得无礼!”沐神医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住屠飞鸢的嘴。 屠飞鸢一把拨开沐神医的胳膊,看向安平帝,张口又道:“上一辈的事情,为何牵连到我身上?害我没了爹娘就罢了,怎么也不许我清清静静过日子?我要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安平帝缓缓问道。 屠飞鸢道:“上一辈的事,我没见过,也没经历过,只知道死的死,绝的绝。而我,被公主强行掳来,又恐又吓,又骂又打,凭什么?我招她惹她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孟庄主曾经说过,当年放火烧侍郎府的人,就是嘉仪公主,并且证据确凿。然而,嘉仪公主权势滔天,把证据毁个干净,以至不曾立案。此事必是安平帝有意包庇,不作他想。 “虽然我勒了公主的脖子,叫她一晚上不曾睡觉,勉强讨回一分两道。但是,总的仍是我吃了亏。不过我这个人大度,不爱计较,吃亏便吃亏吧。这件事便抵了,互不亏欠。日后,我过我的独木桥,公主走公主的阳关道,还请公主别妨碍我!”屠飞鸢道,“这就是我要的说法!” 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得跳了一下。 尊卑有序,嘉仪公主乃是皇族,而屠飞鸢只不过是一个民女,她凭什么说,互不亏欠?就凭她对嘉仪公主做的那些事,嘉仪公主便是打死了她,也没人会说半个字。 “互不相欠?”安平帝轻声重复道,笑了一声,不辨喜怒,“既然你只想过平平静静的小日子,朕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便在大牛村平平静静地过下去,此生不得进京半步。”转过视线,又看向嘉仪公主:“你不得再去打扰她。” 嘉仪公主阴毒的目光看过来,没有回答。她就不承诺,等父皇一走,看她怎么收拾那个贱丫头! “谢谢皇上大爷!”屠飞鸢清脆的声音说道,“皇上大爷,您真英明!比我们村的村长好多了!他年纪还没您大,就糊涂得要命,天天作威作福!” 安平帝的眉头挑了挑,对这声“皇上大爷”,也觉得听不下去了。心有离意,便道:“你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有呀!”屠飞鸢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一指嘉仪公主:“您这个闺女,从来就不听您的话,我怕她暗地里再给我一棍子,将我打晕了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我这辈子就完啦,皇上大爷,您得想想法子,是不是给我个护身符什么的?” 一旁,嘉仪公主的五官狰狞起来,恶狠狠看向屠飞鸢。 安平帝听罢,亦是忍不住挑眉,心里对这个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了。她看起来是傻,说话古里古怪,可她做的事,哪一桩是真傻的?就连叫他皇上大爷,虽然难听了些,不也是为了跟他套近乎?又有文武百官站在外面,他难道为了一个称呼就责罚人?她竟是算透了的。 “烈儿,屠家在大牛村,老的老、幼的幼,想来农活做起来吃力,你派人去给他们帮帮忙。”安平帝转过身,看向武成王斐仁烈。 斐仁烈垂首抱拳:“是,父皇。” 安平帝点了点头。斐仁烈是他最小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足够沉稳,要紧的事情交给他,他很放心。又看向屠飞鸢,问道:“你还有没有事?” “有!”屠飞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皇上大爷,我今年十三岁了,就快嫁人了。但是我长得太丑了,嫁不出去,皇上大爷能不能下旨赐给我一个男人?嗯,年纪不要太大,跟我差不多就行。最好长得俊点,看起来顺眼。要白白的,性子温顺听话的……” 掐着手指头说了一堆,然后抬起头,看向安平帝:“可以吗?皇上大爷?” 安平帝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她乱七八糟说一堆?不过,心里十分惊奇,温倩那样的女子,怎么生出来的女儿,性子如此诡异? “我这里没有人选。”安平帝说道,以屠飞鸢的容貌,哪家的公子肯娶她?安平帝不想得罪人,便随口说道:“如果你自己找见合适的人,朕倒是可以为你们主婚。”到底是温倩的女儿,又被嘉仪公主害成这样,安平帝心里也是有些不忍的。 “真的?那太好了!”屠飞鸢一拍巴掌,高兴得眼睛眯了起来,就差没有跳起来了:“我有人选!皇上大爷,我有一个可好的人选了!” 安平帝听到这里,眉头狠狠一跳。 “我曾经救过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性情乖顺,极符合我心意。只不过,他是太子殿下的逃奴,被抓了回去,皇上大爷不如把他赏给我吧?”屠飞鸢兴奋地道,“他长得好看,力气也大,但是太子殿下想必不缺这样的下人,不如赏给了我?他力气大,正好帮我干活,我可需要他的!” 安平帝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的?屠飞鸢一早挖了个坑,就等着他跳呢。一时好气又好笑,转过身对斐仁皓说道:“可有此事?” 斐仁皓本来目光游离,叩着手指,心里在想别院的阿容。临来之前,阿容已经安稳了,不知道复发没有?等这里的事散了,他就赶紧回去。 第98章 不成想,阿容竟被屠飞鸢惦记上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一个丑八怪,也敢算计他的小东西?垂了眼,上前回话:“确有这样一个人,父皇。只不过,此人脾气乖僻,又野性不驯,并不适合给屠姑娘做婿。” 门外百官,早已听得呆住。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唯独孟大人,面色微沉,看向有一阵子没有吭声的嘉仪公主,眼睛眯了起来。 “没有呀,他很乖顺的,叫他砍柴他就砍柴,叫他打水就打水。”屠飞鸢说道,“莫非太子殿下对他不好,他才不驯?刚一开始,我救了他的时候,他对我也不听从。后来我对他好,给他吃、给他穿,他就听话了,十分乖顺。” 不等斐仁皓说话,安平帝一声喝止:“好了!” 不过是一个下人,给了屠飞鸢又何妨?只要她就此住口,老老实实回去过日子,等屠大海和温倩回来。安平帝看向斐仁皓,直接下令道:“一会儿你派人将小丫头要的人送过去。” 斐仁皓私下里的行径,安平帝一清二楚。若非那些人都是斐仁皓花银子买来的,而不是强抢夺来的,安平帝也不会容忍。不过失去一个斗兽取乐的宠侍而已,安平帝不放在心上。 “是,父皇。”斐仁皓只得垂眼答道。 “既如此,便散了吧。”安平帝不想再待下去了,免得一会儿屠飞鸢的口中又冒出什么古怪想法。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且慢。”就在安平帝以为,终于可以脱身时,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是华大人。 华大人是先太子师,近年来岁数大了,便兼了君子书院的院长,已不常在朝中露面。然而先太子师的身份,让他不论何时都受人敬重。何况,华大人的学生们也多成为朝中栋梁,兼之家有浩瀚藏书楼一座,更受到读书人的景仰。 那座藏书楼,不止安平帝,就连先帝也常常借阅。故此,对华大人,安平帝也礼让几分。 “华大人有话要说?”安平帝客气地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华大人抬眼看了看屠飞鸢,说道:“皇上,臣想认屠姑娘为孙女儿。” 一句话落,顿时抽气声遍地。 “华大人为何有此想法?”安平帝也吃了一惊。 华大人道:“华府子嗣不旺,这些年来都是一脉单传,致使老臣连个孙女儿也没有,甚觉遗憾。今见屠姑娘伶俐活泼,聪明可爱,心里很是喜欢,想认作孙女儿。” 安平帝的脸色微沉,目光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华大人的身份可不寻常,在朝中谁不敬重?若是认了屠飞鸢做孙女儿,谁再想欺负屠飞鸢,就得掂量掂量了。 “老臣也想认屠丫头做孙女儿。”就在这时,孟大人上前一步说道。 他不开口还好,才一开口,安平帝顿时想起,今日之事就是他捅起来的。顿时,恶狠狠地瞪过去,没好气地道:“孟爱卿也凑热闹?” “皇上有所不知。”孟大人垂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道:“老臣的小儿子,与沐神医结为夫妇,而沐神医与屠侍郎的夫人交好,约定互为对方子女的干娘,故此老臣的小儿子,便是屠姑娘的干爹,老臣便是屠姑娘的干爷爷。而屠侍郎又是老臣的学生,因此老臣认屠姑娘为孙女儿正是理所应当。” 安平帝被他这一番乍一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气得险些一脚踹过去,沉着脸,一声不答。 “皇叔,我想认屠姑娘做女儿。”这时,晋王也上前一步说道。 安平帝顿了顿,看了过去:“你又做什么?” “皇叔,我与铭儿成亲十年,未有子嗣。膝下空落,实在寂寞。而铭儿与屠大人的夫人乃是好友,既然屠大人夫妇不在了,铭儿认他们的女儿在名下,一来照顾了故人的血脉,二来也解我们膝下空虚。”晋王说道。 一时间,栖凤院寂静得针落可闻。 工部尚书孟大人,铁帽王晋王爷,先太子师、兼君子书院的院长华大人,全都要认一个女孩儿为干亲!这是多么逆天? 百官纷纷瞪大眼睛,噤声不语。 “啊呀!我算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是钦天监的监正周大人。 周大人年仅三十,却在天象观察之术上,精通更甚于一帮老臣。每逢测算,必无遗漏,故此,得安平帝看重,破格提拔为监正。 此时,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安平帝不由问道:“周爱卿算出什么来了?” “皇上,臣……能不能也认屠姑娘为干女儿?”周大人走上前来,挤了挤眼说道。 安平帝听罢,脸上一黑,口气一下子就不好了:“周爱卿找了什么由头?” “不可说,不可说。”周大人连连摆手,“臣只知道,如果认屠姑娘为干女儿,日后好处不尽呀!” 安平帝忍不住想啐他。 这还用说?没见孟尚书、晋王爷、华大人,都认了屠飞鸢为干亲么?有他们三位在,谁再认亲,不就是坐等捡便宜呢?因而袖子一挥:“驳回!” “唉!臣果然是不得皇上重用的。”周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平帝冷哼一声,甩袖道:“起驾回宫!” “皇上大爷再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偎在沐神医怀里的屠飞鸢,冲着安平帝的背影喊道:“皇上大爷,等我把男人养大了,可以成亲了,就喊你给我主婚哟!” 安平帝的身形一顿,随即加快脚步,急匆匆离去。 本该是主角的嘉仪公主,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言。坐在里头,由婢女给她擦脸、更衣。嘴唇紧紧抿起,眼睛阴沉沉,就连安平帝离开也没有恭送。 “咱们也走吧。”百官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飘忽地道。 怎么能不飘忽?方才发生的一幕,只让他们觉得做梦一样。此时,看向夹在晋王妃、沐神医中间的少女,目光十分复杂。 这个少女,初见她时,她骑在嘉仪公主的身上,压着嘉仪公主打。后来,她说话做事带着一股浓浓的乡土味,衬着她又黑又胖的外貌,更显粗鄙。 偏到后来,他们认识到,这是个精明到极点的小姑娘,不声不响,一箭多雕——被嘉仪公主抓来,不仅没有损失一根汗毛,还把嘉仪公主教训一顿,令嘉仪公主大丢颜面,又得了武成王的护卫,最后还从太子殿下的手里挖了人。 她怎么如此厉害? 最厉害的是,晋王爷、孟尚书、华大人全都认她为干亲。许多人甚至掐了掐手背,看看是不是做梦?然而,并不是做梦,这件事就是发生了。当年的屠侍郎夫妇,临死前留下的女儿,十三年后才一露面,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众人纷纷预感,京中不会太平了。 怎么可能太平?皇上倒是说了,不许屠飞鸢进京。然而,她这一众干亲,哪个不是在京中?她进京串个门,走个亲,谁还能阻止她? 一场激烈的角斗,势在必行。 “阿鸢,去干娘的府上吧,干娘的府上可漂亮了。”晋王妃笑着邀请道。 华大人道:“好孩子,跟爷爷走吧,爷爷家里有一座藏书楼,是你母亲设计的,你不去瞧瞧?” “哼,你跟谁走都行,就是别跟我走。”孟大人却与其他人不同,冷哼一声,打量屠飞鸢一眼,负手昂头走了。 屠飞鸢惊讶了一下,偏头看向孟庄主。 就在这时,周大人凑过来,笑眯眯地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不记得我?” “不记得。”屠飞鸢抿了抿唇,装傻地摇了摇头。 “我可记得你呢。”周大人呵呵一笑,凑近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方才我给你算命,算出了什么?” “不想知道。”屠飞鸢撇了撇嘴。这个周大人,一脸诡诈的神情,她才不会上当。 “我偏告诉你!”周大人眼睛一转,忽然一伸手指,点在屠飞鸢的眉心:“我看到你的眉心,有一粒朱砂痣。殷红娇媚,比晋王妃眉心这粒还要鲜艳。”手指一转,移到晋王妃的眉心。 晋王妃的脸色微变。 这时,晋王爷走过来,“啪”的一声,打落周大人的手:“离本王的王妃远一点!”一把揽过晋王妃,搂紧怀里。 “干爹、干娘、干爷爷,真对不住,我今天哪儿也不能去。”这时,屠飞鸢收回视线,清脆的声音说道:“我要跟太子殿下走,把我未来的男人接回家。” 才没走远的斐仁皓,脚步一顿,险些咬碎了牙。 “也好。”晋王爷说道,搂着晋王妃,对屠飞鸢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去吧。”华大人点了点头,也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偏偏周大人凑过来道,“方才我给他卜了一卦,保管你想知道。” 屠飞鸢张口想拒绝,忽然被沐神医在手肘掐了一下,不由闭了口。 只听沐神医说道:“阿鸢的安危,还要武成王多多费心。倘使无事,武成王不如到鄙庄小座,尝一尝葡萄?”说完,看向周大人道,“欢迎周大人也来。” “多谢沐神医。”周大人立刻拱手谢道。 屠飞鸢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沐神医必是想起阿容的诅咒,想叫周大人给他卜一卦,或许有解。就算解不了,弄明白那诅咒的来历,也好叫人心中有防备。 于是,一行人往玉峰山别院走去。 一路上,斐仁皓的脸色十分阴沉。他最喜欢的宠侍,竟要落入旁人之手。 哼,以为安平帝下令,他就没办法了吗?今日他且把人放出去,过些时日,他再将人掳回来,难道屠飞鸢还能叫安平帝再开一次口?思及至此,目中闪过一丝得色。 另一头,晋王爷揽着晋王妃上了马车,往晋王府行去。才一上车,便觉怀中一重,不由低声问道:“铭儿,你可还好?” 第99章 晋王妃揪着晋王爷的衣裳,脸色发白,美眸中有些惊惶:“你说,会不会是周大人,看透了我的来历?” 晋王妃精致秀美的眉毛微蹙,贝齿轻咬朱唇,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红得鲜艳,在光线有些暗淡的马车中,仙子般无暇动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不会的,铭儿不要担心。”晋王爷柔声安抚道。 晋王妃缓缓抬眼,看向晋王爷,带着点点惊意:“可是,周大人为何如此说?他独独指出我的朱砂痣,我以为……” “莫怕。月圣国的来历奇异,等闲人也没有见过,一直当做传说的,周大人猜不到的。”晋王爷低声劝道,“何况,他为人虽然奸猾,内心倒也有几分正直,不会大肆宣扬的。” 晋王妃蹙起的眉头,微微展开两分。不一会儿,又抬眼说道:“他给阿鸢看了面相,为何说阿鸢日后也会如我一般?他,究竟是随口胡说,还是真的算到什么?” “就你心细。”晋王爷不禁低低笑起来,“女儿家好妆扮,阿鸢说不定哪日心血来潮,在眉心点了朱砂,打扮自己。周大人多半是唬阿鸢玩的,就是想叫阿鸢带他看热闹去,再尝一尝紫霞山庄的葡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晋王妃愕然:“竟是这样吗?那,我倒是庸人自扰了。” “你不信我?”晋王爷挑了挑眉,“我说过护你,就不会食言。”浓眉墨眼,直直看着她道:“即便有一日,你的身份被爆出,以我晋王府的势力,难道护不住你?” 晋王妃垂下眼来,埋首偎进他的怀里:“你也知道……有些记载里头,已把月圣国妖魔化了的。我是那样的身份,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不要煽动起来,喝我的血、割我的肉?” “谁敢?”晋王爷喝道。 晋王妃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也不知玉凌哪里去了?姐姐叫我带他出来,我原想好好照顾他。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走丢了。他的命格……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都是他的命格不好,却怪不得你。”晋王爷安慰道。 晋王妃叹了口气:“姐姐说过,十六岁之前,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叫我不必勉力。只不过,我心里不好受罢了。再有两年,他便十六岁了。依照姐姐的说法,若他能够渡过十六岁,便一生无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如果渡不过……” 晋王爷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姐姐。”晋王妃低低缀泣,“姐姐把一切都给了玉凌,自己几乎什么也没留下……” 通往玉峰山的路上。 “屠姑娘,叫我坐进马车里吧?我会算许多好玩的玩意儿,保管你喜欢。”周监正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探头朝马车里喊道。 屠飞鸢不搭理他。 “唉,真是硬心肠的小姑娘。”周监正摇摇头,“可怜我的一把老腰,要生生折断喽。” 斐仁烈端直坐在马背上,如山岳一般沉稳,余光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侧。 马车里,屠飞鸢背靠车厢,闭目不语。沐神医轻轻叫了她一声儿,不见她应,便又叫了一声:“阿鸢?” 屠飞鸢仍旧没有吭声。 “这孩子……难道睡着了?”沐神医微微一怔,随即探手轻轻碰了碰她,顿时明白过来。 “真是辛苦她了。”沐神医忍不住道。只见屠飞鸢坐得笔直,双手扶在腿上,一本正经的姿态,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睡着了。眼中露出心疼:“好孩子,来,躺干娘腿上睡。” 经她拨了一下,屠飞鸢才微微转醒,半睁开眼:“嗯?” “困了吧?来,躺干娘腿上,干娘抱着你睡。”沐神医柔声说道。 屠飞鸢又醒了一分,只见沐神医目含疼惜,浑然把她当孩子看的,想了想没有拒绝。脑袋枕在沐神医的腿上,身子舒展开来,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下。 昨晚跟嘉仪公主僵持一夜,又在心中几经推敲脱身计划,屠飞鸢是累了的。这一路还要走半个时辰,小睡一下却是正好。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阿鸢,醒醒。”进了山中,太子别院就快到了,沐神医轻轻拍着屠飞鸢的手臂唤道。 唤了几声,屠飞鸢便醒了,坐起身来,还有些不清醒,便搓了搓双手,待手心儿搓热了,贴到脸上。热乎乎的手心,烫在脸上,立时清醒两分。微微用力,拍了拍脸颊,便彻底清醒过来。伸出手一掀帘子,恰好看到一张哀怨的脸,微微一愣。 “小姑娘,你可真是狠心啊,老周喊了一路,你也不心软。”周监正哀怨道。 屠飞鸢将帘子放下,扭头问沐神医:“干娘,怎么了?” 通过这件事,屠飞鸢明白,孟庄主和沐神医对她的心,是再真也没有的了。既然如此,唤一声干娘,有何吃亏?虽然有些别扭,想一想也还好。反正已经穿越了,她何必拘泥于前世?只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小姑娘,一切自然就好。 “没事,他找你玩呢,我看你睡着,便没喊你。”沐神医道。 一路上,周监正喊了无数声,沐神医和孟庄主都不曾搭理。开玩笑,阿鸢睡着呢,吵醒她怎么好? 屠飞鸢听罢,点了点头,掀开车帘对周监正道:“你找我玩?我方才没时间,现在有啦,你找我玩什么?” “老周喊了一路,嗓子都被风灌哑了!”周监正没好气地说道。目的地就快到了,偏偏屠飞鸢这时倒松口了,让他觉得小姑娘真是坏心肠。 屠飞鸢不懂他的怨气从何而来,才想开口问他,蓦地眼角觑到一个黑色身影。只见周监正的身后,斐仁烈一身黑衣,骑着黑色骏马,冷峻的面孔没有丝毫神情。侧脸如钢铁一般坚毅,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神情专注。 那日,在轻尘酒楼见到华廷玉,也是一身黑衣。只不过,华廷玉身量瘦削,看起来有些文人的单薄柔美。此时见着斐仁烈,同是一身黑衣,却是暗藏锦绣,兼之头戴金冠,身形高大矫健,竟是威武英俊,好似出征的王子。 “天哪!”屠飞鸢捂着眼睛,放下帘子。一个个的,颜值怎么如此高?阿容就算了,他是妖孽。华廷玉一身文人气质,面容苍白,有些病态的柔美。斐仁烈冷峻硬朗,英武不凡,正是钢铁一般的硬汉,再过几年,便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 适应了马车里的光线后,屠飞鸢转过目光,却见孟庄主侧身坐着,正十分贤惠地给沐神医捏腿。方才屠飞鸢枕着沐神医的腿,睡了一路,把沐神医的腿枕得麻了。 孟庄主一身素净蓝衣,乌黑长发披在背上,滑落半边,衬得他高大的身形,多了一分可亲。顾家的男人,最让人没有抵抗力。屠飞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又被刺瞎了。赶忙掀开帘子,看向周监正。 周监正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忿忿。他长得只在端正之列,与斐仁烈、孟庄主这样的男人比起来,五官身材都显得普通。屠飞鸢笑了笑,朝他喊道:“周大人,你之前给我批命,有什么含义?” “哼。”周监正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现在想知道了?方才做什么去了? 屠飞鸢将帘子掀开,手臂扒在车窗上,探出一张圆滚滚、黑黢黢的脸。放在普通人身上,自是丑的惹人嫌。偏偏她继承了温倩的五官,虽然不好看,难得有一分娇憨,也不叫人讨厌:“周大人,你喜不喜欢喝酒?” “酒?”周监正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要请老周喝酒?” 屠飞鸢笑眯眯地道:“周大人都喝过什么酒?” “屠姑娘懂酒?”周监正扯着马缰,往马车旁边靠了靠,“老周喝过的酒多了去。这世上有的酒,还没有老周没喝过的。”说到这里,十分自豪:“便连藏在深山老林里猴儿酿的酒,老周都有幸喝过一口!” 屠飞鸢有些诧异,没想到此人如此嗜酒?原本只想打开话匣子,引他说出之前在公主府的批命,闻言,将本意往后搁了搁:“周大人喝过猴儿酒?可喜欢?” “千金难买的猴儿酒,世人有几个喝过的?老周有幸喝道一口,自然喜欢!那滋味儿,就如飘了仙,美不可言!”周监正回味道。 屠飞鸢眼珠转了转:“想来,这世上就没有周大人没喝过的酒了?” “唉!”周监正狠狠叹了口气,“老周多么希望,还有无数没喝过的酒!” 屠飞鸢扑哧一笑,道:“我有一种酒,保管周大人没喝过。” 周监正不由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得来神酿?”他连猴儿酒都喝过,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没喝过的酒,便必然是神酿了。 “有一小坛,不多。”屠飞鸢说着,对周监正眨了眨眼,“如果周大人给我批的命,我听着像那么回事,我就孝敬周大人。” 周监正听罢,脸上的神情肃了一肃。 “到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屠飞鸢对周监正眨了眨眼:“我绝无虚言。否则就诅咒我这一辈子,下下辈子,都长这张丑脸。”说罢,缩了回去,坐进车里。 太子别院,建造得十分广阔,占尽地形,粗犷随意,仿佛没有经过精心规划,只是随心所欲,靠着地形,怎么方便就怎么建。围墙、地面、房屋,用料十足,坚固又稳厚。 马车越入越深,渐渐竟能听见隐隐的野兽嘶吼声。有老虎,有狼,还有许多辨不清的低吼,夹杂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阿鸢别怕。”沐神医揽过屠飞鸢,“这是太子殿下囚养的野兽,平日都关在笼子里的,不会放出来,你不要害怕。” 第100章 屠飞鸢不是真正的小女孩,然而听着这一声声的低吼,不由也有些心惊肉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刹那间明白过来,最初捡到阿容的时候,为何他身上有那么多猛兽的抓痕! 原来,根源竟是在这里! “你们在这里等着。”一名侍从走过来,拦住了孟庄主的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骨碌碌的车轮声不见了,隐隐的兽吼声变得清晰起来。周监正扯着马缰,挨着马车停住。斐仁烈亦策马过来,长身立于马上,目光微凛,注视着前方。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行人影。斐仁皓抱着一个人,大步走来。仔细看去,他怀里抱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容。 斐仁皓抱着阿容,小心放入马车。一双如钩的眼睛,紧紧盯着屠飞鸢:“照顾好他!”今日让出阿容,本是无奈。待日后安平帝忘了这茬,他定要再收回来! 屠飞鸢没有吭声,待阿容躺进马车里,便着手摸他的脸,见是温热的气息,才放下心。 等斐仁皓放下车帘,身下马车便开始驶动,屠飞鸢轻拍阿容的脸:“阿容?阿容?” 阿容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苍白的嘴唇抿了起来,与最初屠飞鸢在山脚下捡到他的时候,一般无二。 一直到马车驶出太子别院,阿容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你来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被他忽然坐起给吓了一跳:“阿容,你醒了?”沐神医连忙给他检查伤势,“你昨天才受了箭伤,动不得,快躺下。” 阿容不看她,只对屠飞鸢道:“你怎么才来?”声音冷冰冰,硬邦邦,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若非这张脸与阿容一模一样,屠飞鸢几乎要怀疑领错了人。 “你怎么说话的?”屠飞鸢不高兴地道。臭小子,为了把他捞出来,她可是丢尽了脸,在文武百官和皇上面前,连“养个男人成亲”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倒好,一见她就是这样的口气。 阿容冷冰冰地道:“我说错了吗?”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复往日的幼犬模样,再也不见湿漉漉的柔软,仿佛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又冷又硬。 “你脑袋坏掉了?”屠飞鸢气得伸手敲他脑门。 阿容坐得笔直,任由她敲,一双冷冰冰、硬邦邦的黑眸,直视着她的脸。 “你再这么看我试试?”屠飞鸢瞪他道,“臭小子,我救你出来容易吗?” 屠飞鸢想过,如果救回阿容后,他嘤嘤哭着蹭到她身上来,她一定把他踢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但是,没想到的是,臭小子居然给她摆一副冷脸!直是一肚子火,抬起手,扇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 “你打我。”阿容冷冰冰地道。 “我打你怎么了?”屠飞鸢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你又打我。”阿容冷冰冰地道,坐得笔直,一动也不动。 屠飞鸢气得瞪起眼睛,再要修理他,被沐神医拉住了:“阿鸢别打,他受着伤呢。” “就是。”阿容冷冰冰地道。 屠飞鸢一听,觉出不对味儿来了,凑上前,掐住阿容的下巴:“喂,你怎么了?犯抽了?”整个儿就像被换了一副情绪系统似的,太奇怪了。掐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他。不提防,阿容一低头,亲在她的嘴上,猛地瞪大眼睛。 “好吃。”阿容亲了一下,不过瘾,伸出舌尖,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 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震怒,抬手推翻他:“臭小子,反了你?” “啊!”阿容被掀倒在车厢板上,低低叫了一声,语调硬邦邦的。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看呆了:“阿鸢,你,你们两个……私定终身了?” “定个屁!”屠飞鸢气道,心里怄死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屁孩占了便宜,气得抬起脚,就要踹他。 孟庄主和沐神医连忙拉住她,强按她坐下来。 沐神医担心阿容的伤势,劝道:“阿鸢,不能打。” 孟庄主点头,跟着说道:“阿鸢不如先记下来,回头等他伤好了,一块儿算账。” “臭小子,你等着!”屠飞鸢看着阿容浑身缠着的纱布,气狠狠地道。 “阿鸢是家花,不是野花。野花不能采,家花可以采。”阿容爬起来,坐直了,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冰冰、硬邦邦地道。 屠飞鸢瞪直了眼睛,气得指着他道:“你等着!日后有你受的!” “咚!”谁知这时,阿容却忽然直挺挺地倒下去,后脑勺撞在底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呀!这是怎么了?”沐神医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检查。阿容已经闭上眼睛,身子软绵绵的,沐神医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吁了口气:“他晕过去了。” 屠飞鸢满肚子的气还没消:“死不了!” “呀!他没呼吸了!”这时,沐神医惊呼一声。 屠飞鸢眼也不抬:“干娘别上当,你摸摸他的心口,必然是跳的。”臭小子鬼的很,这会儿又不知装什么鬼,耍什么花样呢? 谁知,沐神医极紧张地道:“阿鸢,他的脉搏不跳了!”手贴在阿容的颈侧,脸色难看。 “什么?”屠飞鸢听罢,不禁愣住了。呼吸可以憋住,难道心跳和脉搏也能控制住?连忙挪过去,摸上他另一边颈侧。触手一片平静,半点跳动都没。 “阿容?阿容?”屠飞鸢紧张起来,连连拍他的脸,“你醒醒?我不打你了,你醒醒?” 阿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闭上眼睛的他,与醒来时全不一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被遮住了,显得他的面孔苍白柔弱,又带着一丝倔强与冷艳,陌生无比。 “怎么会这样?”沐神医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藏有银针的布袋,抽出银针,扎在阿容的要穴上,几番变幻,直到累成一头汗来,也没有唤回阿容的心跳。 马车里一时死寂。 良久,沐神医才张开口:“阿鸢,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 “好看的男子有许多,没了阿容,我们再给你找个更好看的……”孟庄主也劝道。 话没说完,忽然身下的阿容浑身一颤,随即激烈抽搐起来。身上隐隐有血光浮现,骇人无比。沐神医和孟庄主全都吓住,一动不敢动。 阿容身上的异象更加浓烈,但见几抹微弱的血光,渐渐变得浓郁,竟是从他的心口、手脚发出,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屠飞鸢亦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异象大放的阿容。然而,不待她看清,忽然阿容身上血光一闪,迅速消隐了去。随即,整个人露了出来。 “阿……阿容?”屠飞鸢小心唤道,探手摸上他的颈侧,居然摸到坚定有力的脉搏!又是愕然,又是惊喜,拍着他的脸颊唤起来:“阿容?阿容?” 阿容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他在昏迷?”反应过来的沐神医,上前掀开阿容的眼皮,看了看说道。 马车里陷入寂静。没有人提及,方才那红光,以及阿容为何失去心跳又活了回来? 马车外面,斐仁烈和周监正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等到了紫霞山庄,斐仁烈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周监正则是不停地咽口水。 紫霞山庄的葡萄,每年都极少往外送。斐仁烈的生母,珍妃喜欢吃葡萄,可惜每年就得那么些,故此很是遗憾。这回被委派这个差事,想来再弄些葡萄送进宫,是没有问题的。 周监正平素为人奸猾,又不好与人为伍,交好的同僚极少,即便有同僚从别处得了葡萄,也舍不得分给他吃。这些年来,一直眼馋紫霞山庄的葡萄而不得。这回亲自踏入紫霞山庄来做客,而且是沐神医邀请的,怎么不让他高兴? “三七,去剪两盘葡萄来,招待贵客。”进了山庄,孟庄主抱着阿容往里走,沐神医和屠飞鸢跟在后头。 在马车里见过阿容的异样,沐神医打消了请周监正给他批命的念头。否则,万一批出来什么要紧的,带来祸事怎么办? 谁知,周监正却自己叫起来:“无功不受禄。我此来,是给屠姑娘和她未来相公批命的,孟庄主把人抱走了,叫我批什么?” 不等孟庄主回答,上前两步,低头看向阿容,掐指算了起来:“……咦,此子命格不凡?” “周大人算出什么了?”屠飞鸢见周监正掐指就算,神棍似的,心里不信。 周监正掐着手指头,渐渐皱起眉头:“此子命格极为不凡。” 屠飞鸢扯了扯嘴角:“周大人详细说说?” “为此子卜算,需要借助工具。”周监正后退几步,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铜钱,就地盘腿一坐,将铜钱往地上一撒,掐指又算起来。 屠飞鸢不禁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路数? 旁边,抱着阿容的孟庄主,见此情形,一时也没有动身。沐神医站在他旁边,亦是好奇看过来。 周监正掐着手指,口里念念有词:“富贵……滔天……至尊……诅咒……” 听到“诅咒”二字,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以命……换命……偷天……换日……唔!”忽然,周监正的身子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浑身颤抖如筛子。 “周大人?你怎么了?”几人见他忽然如此,纷纷惊道。 周监正浑身颤抖得厉害:“有人……窥我……快,打断我!” “怎么打断?”几人不知其法,焦急问道。 屠飞鸢想了想,走到周监正身前,将几枚铜钱踢开,又拿了一壶茶水,挨个浇了个透,又抬起脚使劲踩了几遍。 然而,周监正仍然浑身颤抖不已,根本没用。 “砰!”这时,斐仁烈走过来,竖掌为刀,砍在周监正的脑后。顿时,周监正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停止了异状。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心中都有些砰砰跳。 第101章 “老孟?”沐神医转过头,看向抱着阿容的孟庄主,想到周监正方才为阿容批命,产生的异状,不禁有些害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孟庄主也有些惧意,抱着阿容,犹如烫手山芋。 “给我吧。”这时,屠飞鸢走过去,接过阿容,搁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看向沐神医问道:“干娘,能把周大人叫醒吗?” 沐神医点了点头:“行。”走到周监正跟前,蹲下去,在他人中一掐。 不多时,周监正醒了过来。 “哎哟!”周监正坐起身,只见阿容正正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吓得立即跳了起来。随即,目光乱转起来,寻找方才的几枚铜钱。只见已经被踢乱了,上面还湿哒哒的,面上神情有些诡异:“这是谁做的?” 屠飞鸢抿了抿唇:“是我。” 周监正听罢,冲她竖了下拇指:“屠姑娘,你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啊!老周还没有收徒,不如你拜老周为师吧?”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几枚铜钱,拿出手帕擦干。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不敢当。没有弄坏大人的东西,已是万幸。” “此子来历惊人。”见她四两拨千斤,周监正没有再劝,将擦干的铜钱包起来塞进怀里后,而后走到阿容身前,弯腰打量他。 蓦地,阿容醒了,瞳孔一缩,抬脚踹在周监正的肚子上:“你是谁?”坐起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屠飞鸢,问道:“阿鸢,他是谁?为什么那样看我?” 声音冷冰冰,硬邦邦,与方才一般无二。 屠飞鸢也不计较了,经过方才的诡异,她觉得臭小子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又看向周监正,“周大人算出什么来了?方才又是怎么回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周监正捂着被踹了一脚的肚子,苦着脸站起来,也没计较这一脚,只说道:“方才我没有准备,算的不全。等我回去准备一回,再来为他算一算。” “我没做成事,不好吃你们的葡萄,等我回去准备一番,何时算出来了,何时来吃葡萄。”周监正说罢,转身离开了。 斐仁烈的命令是保护屠飞鸢,故此也没管周监正,寻了个座位便坐下来。 “王爷,他从前可也曾如此过?”孟庄主问道。 斐仁烈的眼睛闪了闪,点点头:“嗯。” “是什么时候?”孟庄主好奇问道。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斐仁烈没有回答,转头端起杯子,低头喝起茶来。 “阿鸢,你和阿容暂且在这里住下吧?”孟庄主心知不好再问,顿时换了话题。 屠飞鸢摸着阿容的发心,目光微冷:“阿容在这里住下,我回去。” 王村长,竟敢坑害阿容,好大的胆子! 一想到阿容方才脉搏停止跳动,差点死了,屠飞鸢心中涌起浓浓怒火。王家,不仅欺负爷爷奶奶,还欺负阿容。这一回,再不能容忍他们。 “王爷,可否求你一件事?”屠飞鸢看向斐仁烈问道。 斐仁烈放下茶杯,抬起头来:“何事?” “帮我拆几座房子。”屠飞鸢勾了勾唇。 离开紫霞山庄,周监正一路疾驰。此时,再不是来时的摇摇晃晃。只见他坐姿笔直,神情冰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来到一处僻静处,周监正勒紧马缰,翻身下马。走到路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揭开来。顿时,异象升起。只见几枚铜钱宛若有生命般,竟然跳跃起来,周监正冷笑一声。握紧了铜钱,口里念了几声。顿时,只听“啪啪”几声,几枚铜钱碎成了片,再也不动了。 “月圣国,嘿!”周监正冷笑一声,扬手将铜钱一洒,翻身上马。 月圣国。 精致优雅的殿内,临窗而立一名女子,身形姣好,清灵优雅。披纱加身,犹如月辉淋下,如云鬓发侧簪一朵花,几近于透明。女子立在窗边,素手执笔,垂首作画。 “禀圣女,圣山上有异动,有几名捉鹰人下了山。”一名灰衣人忽然出现。 女子笔下不停,手腕转动,描着画像:“截杀。”声音犹如冷茶,泠泠淡漠。 “是,圣女。”灰衣人应道。 女子继续作画,笔尖婉转,渐渐描出一人来。那人五官貌美,有倾国倾城之颜,双目弯起,含着浅笑,一派快活的神情。 “玉凌……”女子微怔,忽然心口一痛,手腕顿时一抖,摔笔捂住口。 一滴鲜红,顺着她的指缝滴落,恰恰落在画中人的心口。女子瞳孔微睁,一股不详之感袭来:“来人,去查圣山上发生何事?” 半日后,灰衣人回来了:“回圣女,捉鹰人已全部截杀。” 话音才落,又有一名灰衣人禀报:“禀圣女,有大批捉鹰人下山!” “不好!”女子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前去查探的人也回来了,竟是受了重伤:“禀圣女,他们似乎查到太子的下落,派出大批捉鹰人外出。” 女子的面上一派沉凝:“竟给他们长本事了!”眯了眯眼,说道:“跟着他们,找到太子,其余不用我吩咐了吧?” “是,圣女!”灰衣人应声。 “等等!”女子叫住正要退下的灰衣人,又吩咐一句:“把那两个人也带上吧。” 灰衣人顿了顿,说道:“圣女,他们二人心智匪浅,在月圣国待了三年,只怕掌握了许多要紧东西,就这般放出去……” “不必多问。”女子拂袖转身,走到桌前。 桌上铺着一张画像,双眼弯弯的浅笑少年,神情欢快,唯独心口一片深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女子伸出苍白的指尖,抚上画像中人的脸庞:“玉凌,娘的玉凌……”屠飞鸢告辞要走,阿容紧跟着也要走。 “你在这等着。”屠飞鸢按住他的肩膀,“你伤没好,让干娘照看着些。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我接你回去。” 阿容摇头:“不。” “你听不听话?”屠飞鸢瞪起眼睛。 阿容微微垂眼:“我要回家。” 从前他说话娇娇软软,就跟小孩子撒娇一样,很容易叫人心软。如今变得冷冰冰、硬邦邦的,听起来便十分可气。 “你回家没饭吃!”屠飞鸢祭出杀手锏。 阿容抬起眼睛,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能不给我饭吃。” “阿鸢,要不就让他跟你回去吧?”这时,孟庄主说道,“他这个性子,我们也照看不住,倒不如跟在你身边更放心些。” 沐神医心中畏惧阿容,觉得他不详。干女儿虽然重要,但是夫人更重要。故此,孟庄主有此一言。 旁边,沐神医的面上有些尴尬:“他的伤,不必我看着。” 阿容在马车中忽然没了心跳,又忽然活过来,这样诡异的事情,饶是沐神医自诩医术过人,也治不了。拿出一些伤药,递给屠飞鸢:“每日用两次。” “谢谢干娘。”屠飞鸢没说什么,接过来。 阿容的情形太特殊了些,沐神医也要名声呢,万一阿容有个不测,岂不是坏了她的神医之名?何况,阿容如此倔强,把他放在这里,还真有些不放心。 “走吧?”屠飞鸢瞪了阿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阿容上前一步,垂手牵住她的。 身后响起两声低笑。 屠飞鸢略恼,扭头瞪阿容:“松手!”一边说,一边甩。 阿容的喉间溢出一声,冷冰冰、硬邦邦的语句:“不放。” 屠飞鸢转过身,抬手敲他:“没完了是不是?” “你打疼我了。”阿容后退一步,睁着一双漆黑冷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道。 这样的阿容,于屠飞鸢而言,全然就是一个陌生人。从里到外,处处不对。甚至,就连他的手,也是微凉的,不像从前,细软微暖,牵起来让人忍不住保护他。 “松手!”屠飞鸢冷声喝道。她就算疼爱,也是从前那个娇软的臭小子,而不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说完,用力一甩,顺利抽出手,扭过头扬长而去。 阿容盯着她的背影,抬起脚,紧紧跟在后头。 “哎哟……”孟庄主和沐神医有些怔住。从前的阿容是什么样,他们都是见过的。如今这样,是怎么回事? 斐仁烈翻身上马,后头跟着一队侍卫,在紫霞山庄的门口等着屠飞鸢。 三七驾着车,载着屠飞鸢和阿容出来。 “我们就不送你了。”站在山庄门口,孟庄主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有武成王一路护送,我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过几日等你空闲了,我带你去晋王府,见一见晋王妃。她此次为你出头,应当去感谢她一番。”站在孟庄主身边的沐神医说道,“她也想认你做干女儿,你回去考虑一下。” 屠飞鸢想了想,走过去抱了抱她:“谢谢干娘。” 沐神医一怔,紧接着反手揽住她:“好孩子,不必如此客气。” 屠飞鸢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干娘,我想解毒。” 沐神医愣了一下:“什么?”推开她,望着她的眼睛,诧异道:“为何?” “我不想天天被人叫黑妞子。”屠飞鸢说道。本来,她是想减肥完成之后,再解毒。可是,不论谁见了她都叫丑八怪,屠飞鸢心里委实发堵。 如今晋王、华大人、孟庄主等人都与她有牵扯,她这般容颜,未免给他们丢份儿。屠飞鸢从不肯让对她好的人受委屈,故此,打算加快减肥的进程,尽快恢复原本面貌。 “你考虑好了?”沐神医微微皱眉。 这回嘉仪公主放过屠飞鸢,不得不说,有一部分缘故是她的这副丑样貌。假使屠飞鸢恢复原貌,顶着与温倩相似八分的模样,嘉仪公主焉能放过她? 第102章 屠飞鸢点头:“干娘,我考虑好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今时不同以往,她已经与嘉仪公主打过照面,也把嘉仪公主得罪的透透的,就算她丑、她美,都改变不了嘉仪公主对她的敌视与恨意。不如变得漂漂亮亮的,自己高兴,爷爷奶奶也欢喜。 “好,那我去配解药。”沐神医见她神情坚定,也不再阻拦。 屠飞鸢冲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干娘,那我走啦。” “嗯,快回去吧,你爷爷奶奶肯定急坏了。”沐神医说道。 屠飞鸢上了马车,阿容紧跟着钻进去,眼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沐神医心里有些舍不得。如果,阿鸢能天天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孟庄主察觉到爱妻的出神,眼中泛起一丝心疼,伸手搂过沐神医的腰,笑着说道:“总算消停了。夫人累坏了吧?走,咱们歇着去。夫人想吃点东西再休息,还是现在就休息?” “这便休息吧。”沐神医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紫霞山庄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两道神仙眷侣的身影,掩在里头。 大牛村北头,篱笆小院外面,屠老汉负着手,往小路上看去。 “阿鸢哟,可千万没事呀!”李氏坐在灶边,沙哑的声音响起。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抓了一把柴火,想要填进锅底,手一松又放下来,捶着大腿难过地哭起来:“阿鸢失踪一整天啦,不会给人害了吧?” 屠老汉转过头,斥道:“瞎说!阿鸢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做饭,万一阿鸢回来了,却没饭吃怎么办?” “我心里担心呀!”李氏哽咽道,“若真是大海的对头,将阿鸢害了……等他回来,老娘捶死他!” 说着,将手里的柴火用力一折,塞进灶膛里:“他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口口声声向我保证,阿鸢一定会没事的!”说到这里,李氏来了气,“放他娘的狗屁,说话不算话的东西!” “说十年后就回来,这都十三年了,连个影儿都没!”李氏骂道,“他敢回来,老娘打断他的腿!没良心的东西,阿鸢的婚事若是耽误了,以后都不叫他进家门!” 屠老汉抿着嘴唇,站在路中间,眼中满是担忧。他劝李氏不必担心,其实他何尝不担心呢?小孙女儿倒是机灵,但是她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皇权贵族,一不小心,命都没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小孙女儿虽然长得不好,却是二老从小看着长大的,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叫她吃一点苦头。尤其这些日子,小孙女儿立起来了,什么主意都能拿了,又有本事,极孝敬他们,更叫他们骄傲又欣慰。一想到小孙女儿可能遭遇不测,屠老汉就觉得剜心地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奶,你快过来!”就在这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一辆马车,看见坐在车辕上的两人,屠老汉不禁满眼喜色,连连朝李氏招手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可是阿鸢回来了?” 走出篱笆院子,往轱辘辘行驶而来的马车看去。但见车辕上坐着两人,一人拿着鞭子驾着车,另一人黑黑胖胖,不是自家小孙女儿是谁?喜得赶忙迎上去:“阿鸢,你可回来啦!奶奶的乖孙儿,你可受什么委屈没有?” 屠飞鸢猜到爷爷奶奶必定着急等她,故此快到大牛村的时候,就从车厢里出来,与三七并排坐着驾车。如果爷爷奶奶在哪里接她,早见着她一分,就早放心一分。 “没有。奶奶,谁能给我委屈受?”屠飞鸢脆声说道,一手按着车辕,圆滚滚的身子矫健地跳下来,笑着扑进李氏的怀里:“你瞧,我好好的,哪里也没事。” 李氏两眼泪哗哗的,憋了一晚上外加大半天的担心,终于痛快释放出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氏一边大嗓门哭着,一边捉着屠飞鸢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摸到她后脑勺有个大包,不禁心疼地道:“****的东西,把我孙女儿打成这样!” 屠飞鸢连忙道:“不疼,奶奶。” “爷爷,奶奶。”这时,阿容也从车里走下来,来到屠老汉和李氏的身前。 李氏见了他,不知有多惊喜:“阿容也没事?”待见到他冷冰冰、硬邦邦的神情,不由得呆了一下:“阿容,你咋了?是不是受啥委屈了?” “他们用箭射我,奶奶。”阿容说道。声音冷硬,脸上一丝儿表情也没有。 李氏见惯了他娇软的模样,如今见他这般,不禁有些打怵。扭过头,看向小孙女儿问道:“阿鸢,他咋这样了?怪吓人的。” “他受了伤,流血流多了,沐神医说他可能脑袋缺氧,以至于表情有点错位,学名叫面瘫症。”屠飞鸢说道,“你们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影响吃吃喝喝。” 李氏听不懂什么缺氧、面瘫的,见小孙女儿的样子,似乎阿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便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口里有点嘀咕:“不如以前招人疼了。” “阿鸢吃饭没?”屠老汉见阿容无事,便移开目光,怜爱地看着小孙女儿:“回家,咱回家吃饭去。” 屠飞鸢脆声应了,挽着李氏和屠老汉的手臂,走回院子里。阿容跟在屠飞鸢的身后,至于斐仁烈和一众侍卫们,在离大牛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绕了路。 原本屠飞鸢还想,如何解决他们的饮食?后来斐仁烈说,他们自带干粮,一应所需皆自备。住的地方也不必屠飞鸢担心,一会儿他们就在屠家小院北边空地支起帐篷。 “哎哟,还得跟老三家说一声。”李氏一边从锅里盛饭,一边对屠飞鸢说道,“你三叔三婶担心你来着,你三叔还连夜跑镇上去,求了曹掌柜找你。” 屠飞鸢从筐子里拿出一只饼子,啃了一口,含混说道:“吃过饭再去说。”两顿饭没吃了,屠飞鸢真是饿了,捏着饼子啃得香。 李氏一心担忧屠飞鸢的安危,没心思做饭,只蒸了一筐白面馒头和杂面窝窝。转头看见小孙女儿狼吞虎咽吃着,连忙说道:“我再去炒个菜吃。” 家里多了两只会下蛋的鸡,每天固定下两只蛋,不缺鸡蛋吃。揪一把豆角,搁锅里一炒,又快又香。 “早叫你做饭,你磨蹭着不肯,这会儿来不及了吧?”屠老汉抬眼说道。 李氏瞪了他一眼:“那也没见你帮忙!” 饭吃到半截,斐仁烈带着几名侍卫过来了。 “你们吃过了?”屠飞鸢起身问道。 斐仁烈点点头:“吃过了。”说完,在篱笆院子外面站定,让几名侍卫分作两列排开,在篱笆院子外面站成两排。 “阿鸢,这是?”二老见到这幅情形,纷纷惊住了。 屠飞鸢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含糊说道:“皇上见我了。我跟他说,我爹是屠大海,他便想起我爹原来是种地的,怕爹不在家,爷爷奶奶种地不方便,就派来给咱们干活。” “啊?”李氏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斐仁烈:“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就来给咱们种地?” 屠飞鸢抿嘴一笑,指了指斐仁烈:“不信你问他?” 安平帝派斐仁烈来的用意,便是为了保护屠飞鸢,这个谁都懂。只不过,面上却不能说,毕竟嘉仪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留一分的。见李氏看过来,斐仁烈便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啊哟,皇上对咱们家可真好!”李氏见状感动地道。 屠老汉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别在外面站着,怪热的,进来坐,我给你们倒水喝。”对屠飞鸢使了个眼色,“阿鸢吃完了?过来给爷爷帮忙。” 屠飞鸢顿时知道,被屠老汉看穿了。做了个鬼脸,起身跟了过去。 走进屋里,屠老汉便压低声音问她:“阿鸢,他究竟是什么人?” “爷爷,你就别担心啦,我说是种地的,就是种地的。”屠飞鸢道,“他不也没反驳吗?” 屠老汉不赞同地皱起脸:“那小伙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你可别怠慢人家。” “我晓得。等晚上,我做好吃的招待他。”屠飞鸢说罢,眼睛往外瞅了瞅。 先前阿容从紫霞山庄顺来五只鸡,杀两只招待斐仁烈就是了。至于其他侍卫,五只鸡全炒了也不够,索性往后放一放。 “家里的碗也不够,我去你三叔家借几只来。”屠老汉说罢,往外走去。 屠飞鸢忙拦住道:“爷爷,你不必管,他们身上有水囊,不要碗。” 屠老汉怔了一下:“这么齐全?” 屠飞鸢笑着抱住他的手,挤了挤眼:“爷爷,你不必管他们。吃过饭后,你叫他们陪你和奶奶到田里砍草去。还有什么活,尽管支使他们。” “嗯。”屠老汉没再多言,眉头拧了一下,有些担忧地问道:“阿容是怎么回事?” 屠飞鸢的笑容敛了起来,眼神沉了沉,道:“我也不知。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我听说他中了许多箭,都被射成刺猬了,怎么还能好端端地走路?”屠老汉疑惑问道。 屠飞鸢抿了抿唇,说道:“谁知道呢?上回他中了一箭,也是没几天就好了,爷爷别多想。”说罢,放开屠老汉的胳膊,“我吃完了,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跟我来。”屠飞鸢走出篱笆院子,对斐仁烈说道。 另一头,得知屠飞鸢好端端地回来了,并且是被人驾着马车送回来的,王村长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再听到一队侍卫守在屠家的院子外头,个个人高马大,脸色难看起来。 第103章 “坏了!”王村长一拍大腿,吸了口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使计叫人抓了阿容,便是给屠家招祸。当知道屠飞鸢被打晕拖走时,不知道多开心。哪知道,这才一错眼的工夫,屠飞鸢和阿容都回来了! 原本他打算着,将阿容的存在透露出去,如果找来的是阿容的家人,那么阿容、屠飞鸢 这下,只怕死的就是他了! “村长吃饭呢?”才想着,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冷诮。王村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胖的身影走进来,不是屠飞鸢又是谁? 王村长猛地站起身,脸上挤出一抹热情的笑:“阿鸢回来了?快坐,吃饭没?我叫你婶子给你盛饭去。” “不必了。”屠飞鸢似笑非笑,“看见我回来,村长似乎很高兴?” 王村长忙道:“那是自然。我与你父亲乃是兄弟之交,昨天你被抓走,我不知道有多担心……” “给我砸!”不等他说完,屠飞鸢冷冷挥手。 斐仁烈站在她身后,闻言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顿时,七八名侍卫便上前,捞起什么砸什么。 “砰!”桌子被砸。 “咔嚓!”碗碟碎裂一地。 “咚!”柜子被推倒。 眨眼间,屋子就被砸成一片狼藉,王村长看得愣住。 里屋走出来的邹氏,见状尖叫起来:“天啊!你这个杀千刀的死丫头!合该万人骑的贱丫头!你都干了什么呀!”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朝屠飞鸢挠过来。 屠飞鸢冷哼一声,曲起手指,猛地挥在邹氏的脸上:“嘴里放干净点儿!”顿时,邹氏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道子。 邹氏更加尖叫起来,一边大骂,一边朝屠飞鸢扑过来。屠飞鸢只是冷笑,抬起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又抓过去:“你骂得很痛快?” 那日,王有禄要推倒屠家的房子,被阿容揍了一顿,邹氏赶来后,在李氏的脸上留了几道印子,屠飞鸢记在了心里。从没人能让爷爷奶奶吃了亏,还能好好的。逮着机会,屠飞鸢自然讨回来:“趁着你还骂的动,赶紧骂!” 王家完了! 屠飞鸢看着王村长和邹氏,就如看着摔碎在地上的碎瓷片一样,变成了再也没用的垃圾,眼神满是讥讽。 王村长看着一队龙精虎猛的年轻侍卫,丝毫不敢上前,看着斐仁烈,勉强挤出一丝镇定:“你们闯入民居,是违犯了律条的,倘若我告上官府,你们要被打一顿板子的!” 斐仁烈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目光扫视一圈,指向一边:“那边还有没砸到的地方。” 一阵砰砰乓乓,没多久,王家的正屋便变成一地狼藉。 屠飞鸢走出门外,指着另外一间屋子,说道:“这间也砸了!” 这是王有禄居住的屋子。屋子里头,李露儿被一条铁链子锁在床头,却是邹氏怕她跑了,锁着她,叫她照顾王有禄。 “你们是什么人?”见屋里开始砸了起来,王有禄怒吼一声。 “砸你家的人!”屠飞鸢站在门口,微微抬首,面带得色。 有靠山不用,那是傻子。屠飞鸢借斐仁烈的势,借的坦然,借的舒畅。 “住手!”王有禄捶着床,愤怒大叫道。 侍卫们哪个理他?该推的推,该砸的砸,就连王有禄的床都没放过,几脚踹下去,便断成了两截。 王有禄不得不下床来,脸上涨得通红:“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砸我家的东西?”见没有人理他,气得冲出去喊道:“爹,娘,他们是什么人,快拦住他们!” 邹氏被屠飞鸢扇了几个巴掌,头还晕着,只见小儿子张嘴,却听不清他说什么。王村长两眼呆滞地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王有禄的嘴巴一张一合,说道:“儿啊,咱们家得罪人啦!” “什么人能比哥哥姐姐还厉害?哥哥跟县太爷可熟呢!”王有禄不忿地道,“不用害怕他们,叫叔叔伯伯们都来帮忙,把他们都赶走!” 王村长一听,也有道理。王家族人众多,难道还拦不住他们?而且,仅仅拦住他们,不叫族人跟他们动手,也不算得罪人。神情一振,出去喊人了。 “李露儿,你如今风光得紧吗?”此时,屠飞鸢抱胸站在门口,看着手腕被铁链锁住,只能围着床打转的李露儿,勾唇说道。 王家一共有五间屋子,侍卫们去砸其他房间了,还得砸一会儿。屠飞鸢便站在门口,与李露儿聊起“家常”来。 李露儿被铁链锁在床头周围,细腻白皙的手腕,被磨得粗糙了,一张俏脸也不复娇美,不是青紫就是红肿。眼神阴沉沉的,朝屠飞鸢瞪过来:“是你干的?”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屠飞鸢故作惊讶地道,“王有禄没有好好照顾你吗?唉!你说你,身子给人家了,小心也赔了,怎么落得这个下场?”看着李露儿愈发难看的脸色,摇头叹息道:“若是嫁给何青云,还不被捧在手心里,疼上天去?可惜,可惜!” 李露儿听罢,脸色骤变,猛地扑过来:“贱人!都是你害得我!”伸出手,张牙舞爪地朝屠飞鸢挠过来,仿佛要把屠飞鸢撕碎似的。 屠飞鸢后退半步,抱着手臂,笑了笑:“你和王有禄定计坏我名声的那一日,就该想到有今日了。” 说罢,不再看她,扭头走了。 砸王村长家,只是个开头。她记得那个傍晚,整个王家都有欺负爷爷奶奶。 “都住手!”就在这时,王村长带着一众族人回来了,十五六个壮劳力,手里提着棍棒、铁具,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斐仁烈带来的侍卫只有七八人,比起人数来,远远及不上。 侍卫们听到声音,罢了手里的事,走过来在斐仁烈身后站成一排。 斐仁烈微微回头,只说了一句:“接着砸。”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砸东西?没有王法了吗?”一人喊道。 屠飞鸢轻笑一声,讥讽的目光看过去:“王法?在大牛村,不是‘王家就是王法’吗?”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别着急,谁都落不下,一会儿挨个拜访你们家!” 被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色皆拉了下来。 “村长,不动手不行了!”一人对王村长说道。 如果不动手,就只能看着他们砸了族里。若动手,至少保得了眼前。 话音才落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等不及,提着棍子朝斐仁烈砸了过去:“去死吧!” 斐仁烈脸色不变,长腿一抬,正正印在他的胸口,将他踢得倒飞出去七八米远。那人摔倒在地,捂着胸口,疼得爬不起来了。 斐仁烈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带过兵、打过仗,生死见过不知多少,哪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眼角朝后一扫,说道:“先将这些人捆了。” “是!”七八名侍卫一齐围上来,将王村长在内的十几人,飞快撂倒,拿绳子捆了起来。 斐仁烈神色不变,张口道:“接着砸。” 侍卫们便又冲了进去,将其余的屋子连带厨房一起,全都砸了。 “去别家。”斐仁烈说罢,屠飞鸢在前面带路,又去了其他王家人家,进门便是一通砸。 王家在大牛村,素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随着王村长的大儿子王有福,大女儿王青青的出息,更是横行霸道。从老的到小的,几乎是横着走了。此时,见到屠飞鸢带人将王家挨着砸个遍,竟一个说不好的人都没有。全都站在门口,或躲在路边,朝这边看过来。 斐仁烈带的侍卫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一通砸下来,连汗也没出多少,就完事了。 “人怎么办?”从最后一个王家出来,斐仁烈看向屠飞鸢问道。 屠飞鸢勾了勾唇:“放了。” 王家还有两个重要人物没有出现,她要引他们回来,然后一网打尽!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忽然,一个愤怒的叫声响起来,是王村长家传来的。 屠飞鸢不由诧异,走过去一瞧,只见被捆起来的王村长等人,被一干侍卫打扮的人押着往外走。其中一人,体型高大,一双鹰勾眼泛着冷厉,竟是那日一箭射穿阿容的胸口,带人抓阿容的侍卫队长! 这人是太子的手下,怎么出现在这里?屠飞鸢心中惊异,上前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抓人?” 侍卫队长闻若未闻,对手下做了个手势:“走!” “等等!”屠飞鸢拦住他道,“你不说清楚,不能带走他们!” 才说完,蓦地又听到一阵女人和小孩的哭叫声,竟然连女人和小孩都抓了! “是太子殿下叫你们来的?”这时,斐仁烈走过来问道。 侍卫队长见到斐仁烈,立刻单膝跪地,答道:“是!” “带走吧。”斐仁烈略一思索,对他点了点头,侍卫队长便带着王家老小离开了。 屠飞鸢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斐仁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要抓他们,你拦不住。” 斐仁皓为什么要把王家人抓走?因为他们出卖了阿容?屠飞鸢想不通,斐仁皓都把阿容还给她了,操这份心干嘛?心里模模糊糊有一个念头,回到家后,便走到阿容的屋里,对他道:“你跟太子说什么了?” “啊?”阿容的脸上冷冰冰的。 屠飞鸢抿了抿唇,说道:“太子派人把王家人都抓走了!” “哦。”阿容表情木然地道。 “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叫太子做的?”屠飞鸢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阿容便点了点头:“嗯。” 眼前的少年,一张容颜有倾国倾城之色,双眸沉黑,如埋在雪山之巅数千年的顽石,冰冷坚硬。屠飞鸢逐渐眯起眼睛,他一向贼得很,此番忽然变得这样,究竟是刻意,还是……是真是假,一测便知。忽然一笑,轻声说道:“阿容,你想不想亲我?” 第104章 只见阿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那好。你像以前一样,娇娇地喊我名字,我就给你亲一下,怎么样?”屠飞鸢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微微向前凑了凑。 阿容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张口叫道:“阿鸢。”声音冷冷的,硬邦邦的,没有音调起伏。 “不对。”屠飞鸢冷下脸,“你从前不是这么叫的。” 阿容的眉毛皱了皱,抿了抿唇,张口又叫道:“阿鸢。”声音仍旧毫无起伏。 “你不想亲就算了。”屠飞鸢冷声说道,转身要走。 手臂被人从后面抓住:“不要走。”声音冰冷坚硬,好似高高在上的命令。 若非屠飞鸢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听到这样的口气,早就反手一个耳刮子扇过去了。 转过身,没好气地道:“干什么?你既然叫不出来,就没得亲。” “阿……鸢。”阿容缓慢地叫道,声音依然是硬邦邦的,只不过微微有了些暖意。 屠飞鸢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微微扭曲,好似在困难的挣扎,秀美细长的眉头轻微抽搐,脸上肌肉也在抽搐,整个人好似被电击了一般,像要掌控身体,又控制不住。渐渐的,额头上有汗珠渗出来。 “阿……鸢。”阿容又叫了一声,这回脸上扭曲得更厉害了,将他倾国倾城的容颜都破坏了三分,眼神一时冷硬,一时柔软,看起来十分痛苦,“阿……鸢,我想……亲……亲。” 屠飞鸢有些吓到了,连忙捧住他的脸,使劲搓揉起来:“别叫了,不必叫了。” 臭小子虽然贼得很,但是在她面前也没这样拼过,看着他脸上抽搐的样子,开始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只怕是有些什么毛病,才变得如此。 终于,阿容的脸上不再抽搐了,屠飞鸢松了口气。不待说什么,便见阿容睁着一双沉黑的眼睛,深处闪过一抹亮光,忽而垂下头来,对准屠飞鸢的嘴唇亲下来。 “啪!”屠飞鸢抬手按在他的脸上,“干什么?” “亲。”阿容盯着屠飞鸢的嘴唇,咽了下口水。自从上回亲过之后,他发现屠飞鸢的嘴唇味道更好,软软的,有点甜,比脸颊的味道好得多。 屠飞鸢顿时好气又好笑:“我刚才说亲嘴了吗?”她明明指着脸,说的是亲脸好不好?又想起来在马车上被臭小子偷亲在嘴上,一把拍在他的额头上:“再敢亲嘴,我就把你的嘴割下来,看你以后怎么吃饭!” 阿容脸上有些失望:“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对了,王村长一家被抓,真是你干的?”屠飞鸢问道,“你跟太子说什么了?” “村里有坏人。”阿容说道,“我跟太子说,村里有坏人。”阿容说罢,身子向前倾了倾,“阿鸢,我要亲亲奖励。” “你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屠飞鸢挑了挑眉,见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臭小子!” “阿鸢为什么骂我?”阿容睁着一双沉黑的眼睛问道。 屠飞鸢瞪他一眼。 为什么骂他?臭小子坏了她的事,她骂他一句还不行了?她原想留着王村长等人,让他们给王青青、王有福报信,等王青青和王有福回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阿容做了这样的事,不论是为自己报仇,还是操心家里,都值得鼓励。便没再恼他,只说道:“本来想奖励你的。不过,你在马车上亲了我一下,抵了!” 阿容顿时站起来,看样子不服气,屠飞鸢心中暗笑,机灵转身走了出去。 “黑妞子,你把王村长家给砸啦?”才走出去,便见屠大河来了,身后跟着屠宝珠,“怎么还把人都抓走了?怎么回事?” 屠老汉和李氏听完,才知道小孙女儿带着斐仁烈和七八名侍卫出去,都做了什么。顿时唬了一跳,也跟着问道:“哎哟,咋回事?” “人不是我抓的。”屠飞鸢说道,“我只是砸了他们家。” 屠宝珠跟在屠大河的身后,看向站在院子里,挺拔英朗的斐仁烈,禁不住心中砰砰跳起来。既想看,又不敢看,连连朝他的方向瞟。斐仁烈微微侧头,瞥过来一眼,屠宝珠吓得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屠大河问道,“阿鸢之前被谁抓走了?这些人又是做什么的?” 屠飞鸢道:“似乎是我爹的对头,抓了我要折磨我。后来我被人救了,醒来后就回到家了。至于他们,是来保护我的。” 屠大河是农家汉子,见识不多,屠飞鸢若跟他说,她被公主抓去了,还见到了皇上,屠大河不得吓死?便简单解释两句。 “真是吓人!”屠大河听罢,呼出一口气,“幸好黑妞子的命好,有贵人相救。”又拱起手,对斐仁烈说道:“感谢大人照顾我侄女儿,大人受累了!” 他不知道斐仁烈是什么人,但见斐仁烈一身贵气不凡,喊他一声大人,也不算唐突。 斐仁烈点了点头。 “对了!黑妞子,我去镇上找过轻尘酒楼的曹掌柜,会不会是他叫人救了你?”屠大河忽然想起来道。 屠飞鸢听屠老汉说了这回事,心里领这份情,便笑道:“多谢三叔。等我明日进城,问一问他。今日不早了,一来一回麻烦,我就不去了。” “阿鸢吃了这一通惊吓,还没缓过来呢!老三,你别问了,阿鸢要休息的,等她休息过来,再说话!”李氏见着小孙女儿面有疲意,连忙挥手不叫屠大河再说话。 屠大河便点了点头:“那黑妞子歇着吧,有事上前边叫我。”领着屠宝珠,离开了。 屠宝珠回了一下头,看向斐仁烈。只见他五官如雕刻一般,深邃又硬朗。高大的身形,挺拔又健硕。这样好看又有气势的男人,也只有“孟小姐”那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吧? 想起“孟小姐”走得急,甚至没同她告别,屠宝珠不禁有些怅然。收回视线,跟着屠大河的脚步,一点点远去了。 “我去休息。”屠飞鸢洗了把脸,便走进屋里头,仰床上睡去了。 屠老汉记得小孙女儿之前对他说的话,便扯了李氏说道:“杀两只鸡,给大人们做晚饭。” “啊?”李氏愣了一下,目光在斐仁烈及他身后的七八名侍卫身上扫过,想起还有七八名在北边支营帐,掰着手一算,有十五六个人呢!这些大男人,都吃家里的?不禁拉过屠老汉,说道:“咱们家的粮食都做锅里,也管不起他们一顿饭?” 李氏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却不知道她和屠老汉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平时说话时声音就大,此时压低声音,也算不得小。 斐仁烈将两人的话收入耳中,目光一移,落在屠家的房屋上。但见墙壁是用黄泥垒成,屋顶用枯草压着,竟是再破旧也不过了,眼神闪了闪。 “我们自己带了口粮。”斐仁烈收回视线说道。 李氏闻言惊得抬起头,脸上有些尴尬:“大人,您听见了?我们,我们不是小气……” “嗯。”斐仁烈点了点头,“有水喝就行,饭食不必准备。” 玉峰山就在附近,靠山可以打猎,靠河可以抓鱼,吃什么没有?他带的这群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样样都是能手,根本不必担心。 屠老汉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就恕我们招待不周了。”又对李氏说道,“还不快去烧水?”说完,走到墙边背起背篓,出去捡柴火去了。 李氏坐在灶边,烧了一大锅水,给斐仁烈以及侍卫们灌满后,还余了一些。温在锅里,灶膛里添了柴火继续烧着。捉了两只不下蛋的鸡,走到院子一角杀了。收拾干净,搁在盆里用坯子扣上了。 要弄好吃的招待客人,还得小孙女儿动手。李氏自知手艺不够,便没有动手。 一个时辰后,屠飞鸢醒了。 她本来就觉浅,睡不多,兼之在路上躺在沐神医的腿上睡了一会儿,此时也不是太疲累。 “阿鸢醒了?”李氏正在灶边洗洗刷刷,见小孙女儿出来,便问道:“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离天黑还早,不再睡一会儿?” 屠飞鸢道:“我睡饱了,奶奶。”走过来,走在灶边,顿时闻到一股腥气。揭开坯子一看,盆子里放着两只杀好洗净的鸡。 “你爷爷说要杀来招待几位大人。”李氏说道,“已经收拾好了,等你下锅呢。” 屠飞鸢点点头。看着盆里的鸡,眉头微微皱起。她本想做一道叫花鸡,再做一道孜然鸡块。既然鸡已经杀好去毛,裹泥巴包荷叶便不合适了。不过,换个法子做也行。 “可否请你的手下帮个忙?”屠飞鸢转过身,对守在外面的斐仁烈说道。 斐仁烈原本抬头看着玉峰山的方向,闻言回过头来:“什么事?” “那边河里有些荷叶,我要用来做菜,可否叫你的手下采几片回来?”屠飞鸢问道。 斐仁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转头对一名手下说道:“去摘几片荷叶来。” 那名手下闻言,二话不说,便往河边去了。 屠飞鸢便转回身,开始准备调料。做孜然鸡块的孜然、面粉、蛋汁、盐巴等,做瓦罐鸡的猪油、八角、茴香等,一样样调配匀了,依次摆在灶台上。 “阿鸢,你弄这么多调料做啥?”李氏看见一样样调料,从小孙女儿的手里,有条不紊地拌出来,又惊讶又钦佩。 屠飞鸢笑了笑:“奶奶,你就请好吧,一会儿留个大鸡腿给你吃。” 李氏被逗得咯咯直笑:“奶奶哪有这么馋?阿容才那么馋。” 前几日泡的黄豆芽长出来了,屠飞鸢取了出来,拿了剪子,走到井边收拾起来。 第105章 “这个怎么吃?”斐仁烈看着少女醒来后,便没有停过,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一样样做得认真,又自带一分行云流水,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目光。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此时,见屠飞鸢端出一盘发了芽的黄豆,操起剪子,将根茎齐齐剪断,便问了出来。 屠飞鸢答道:“炒着吃。” 不多时,采荷叶的侍卫回来了。身上还滴着水渍,手里握着一把荷叶,竟是连茎都采了来,递给屠飞鸢道:“够不够?” “足够,有劳了。”屠飞鸢接过来,认真道谢。 家里只有一口锅,不能同时做菜,屠飞鸢想了想,便排好了顺序。先做孜然鸡块,这个做起来快,然后是炒黄豆芽,最后做荷叶鸡。炒黄豆芽的时候,可以加水炖一下,在锅沿上贴了饼子,起出来香甜可口。 最后,在锅底刷了一层猪板油,炒了葱蒜,加入几瓢水,然后将肚子里塞满调料的,整只被新鲜荷叶包裹起来的,用线缚紧的鸡搁入水中,加柴火煮了起来。 做好这些,天色已经晚了。 “阿容呢?怎么没出来?”屠老汉见往日最馋的阿容没出来,颇为好奇。 屠飞鸢也好奇得紧,臭小子最好吃的,怎么没出来?走到屋里,见阿容躺床上沉沉睡着,不由轻轻一笑,推了推他:“阿容?醒醒,该吃饭了。” 推了两下,没有反应,屠飞鸢提高声音:“你不起来,便不给你留饭了啊?” 阿容仍然没有反应,闭目睡得沉。 屠飞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什么异状,便当臭小子嗜睡,没再叫他,掩上门出去了。 “不等他,咱们先吃。”屠飞鸢说道。 屠老汉已经把桌子凳子搬出来,支在院子里。孜然鸡块、炒黄豆芽、饼子也都摆在桌上。一共四只凳子,阿容不出来,却是正好够用。 “饭食简陋,请大人不要嫌弃。”屠老汉呵呵一笑。 话音落下,守在院子外头的一名侍卫说道:“我们大人最不挑嘴的,给什么吃什么。别说这么香喷喷的饭食了,您就是拿窝头给他干吃,他也吃得香。” 斐仁烈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侍卫便不说话了。斐仁烈才拿起筷子,说道:“带兵打仗时,有馊饭吃都是幸运。这样的饭食,算顶好的。”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只饼子到手里,张口咬了下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吃相又快又猛,带着一股成年雄狮的迅猛。偏偏不显粗鲁,丝毫声音也没发出。咬着饼子,吃着菜,埋头吃得香。 坐在他对面的李氏,不由得看呆了。只觉得这位大人长得好,五官硬朗深邃,身材高大健硕,又不盛气凌人,脱口问道:“大人,你成亲没有?” 一桌几人听了,都不由得怔了一下。屠飞鸢捏紧了筷子,眼皮垂了下来。 桌子底下,屠老汉一脚踩在李氏的脚背上,李氏疼得“哎哟”一声,扭头要问屠老汉干什么踩她,便见屠老汉满眼不赞同。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李氏有些尴尬起来:“呵呵,我就想着,小伙子生得这样俊,不知道娶了什么样的姑娘?” “没有。”斐仁烈咽下口中的饼子,声音淡淡的,“有人给我批过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李氏一听,眼睛一亮:“大人,您今年多大?” “奶奶,你做什么问人家这些?”屠飞鸢扯了扯李氏的衣裳。这样私人的事情,问一个才认识的人,是很失礼的。尤其斐仁烈还是皇子,李氏可真是吃了虎胆了。 屠老汉道:“就是,不会讲话就别讲话,吃你的饭。” “我就问问。”李氏小声嘟囔道。 斐仁烈顿了顿,说道:“二十。” “呀,真年轻!”李氏见他答了,眼睛一亮,又来了兴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能操持家务的?会做饭的?温柔体贴的?还是……” “奶奶!”屠飞鸢忍不住叫道,“您操心人家的事做什么?人家有爹有娘的,自有人家爹娘操心。就吃顿饭,瞧您说的什么?” 李氏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不再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心里却盘算起来,小孙女儿今年十三岁,五年后十八岁,那时再嫁人,未免岁数大了。但是,如果嫁得人是面前坐的这位小伙子,等五年却也值得。 屠飞鸢不知道李氏想什么,只对斐仁烈说道:“我奶奶喜欢长得俊的小伙子,总喜欢逗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斐仁烈点了点头。天色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见他迅猛地吃着饭,似乎丝毫也没往心里去。 锅里煮的荷叶鸡,渐渐熟透了,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馋得外头站岗的侍卫们直道:“屠姑娘,你煮的什么,这样香?肉给我们大人吃,我们不抢,但是汤能不能分我们两口?” 说话这人是方才打趣过斐仁烈的侍卫,性子开朗,名字也好听,叫齐晖。经齐晖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起来。 屠飞鸢一笑:“行。一人分半碗。” 话音落下,院子外头便扬起高高低低的口哨声。 屠飞鸢将荷叶鸡盛出来,剪开外面缠的线,拨开荷叶,将鸡肉从中劈开,扒出肚子里填的调料,然后撕碎了,盛在碗里端上桌来。 “尝尝这个。”屠飞鸢说道。 斐仁烈把筷子伸过去,夹了一块,送入口中,不由点头:“不错。” “我家阿鸢最能干了,做什么都好吃。”李氏眉开眼笑,夸赞起来:“阿鸢还会挣钱呢,在镇上给人做账房伙计,还给人梳头,梳一回最少挣一两银子。阿鸢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挣钱,等她长大了……” “奶奶!”屠飞鸢满脸黑线地打断她,想了想,揪着李氏的胳膊,走到较远的一角,趴在她的耳边说道:“奶奶,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境好得不能再好,就算娶妻也不考虑咱们这样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好不好?” 李氏不同意地道:“能有多好?还是皇子不成?只要不是皇子,你就配得上。” 屠飞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凑她耳边道:“他就是!” “扑哧!”李氏不信,有些得意地道:“阿鸢,你别总是哄奶奶,你当奶奶是傻的?他是皇子?那还被皇上派来给咱种地?”说完,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你三番四次不叫我提,莫非你还看不上人家不成?” 屠飞鸢有些无力,想了想,暗道一声对不住,然后凑到李氏耳边说道:“奶奶,我就是看不上他,我嫌他年纪大!” 祖孙二人在院子一角“悄悄”聊天,自以为没有人听见。实际上,除了耳背的屠老汉,人人都听见了。他们是练武之人,五感敏锐,祖孙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入耳中。只见斐仁烈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站岗的侍卫们齐齐僵住了身子。 “奶奶,我吃好了,我去三叔家一趟。”走回桌边,简单吃了些,屠飞鸢站起身来,从锅里端出一早留起来的一碗鸡腿肉,往外走去。 斐仁烈本想站起身,想起屠飞鸢的那句“我嫌他年纪大”,顿了顿,又放松下来,对齐晖说道:“齐晖,你送屠姑娘过去。” 屠飞鸢本想拒绝,才几步路的工夫,能有什么事?然而,今日不同以往,她得罪狠了嘉仪公主,却不能掉以轻心。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一路往前边走了。 走了一段,齐晖左右看了看,凑近两步说道:“屠姑娘,嫌我们王爷年纪大?” 屠飞鸢的脚步一顿,才明白方才说的话被听去了,一时尴尬不已。又一想,连齐晖都听见了,斐仁烈怎么可能没听见?想到这里,更加尴尬:“你看,你问我这个,莫非你信了?” “我当然不信的。”齐晖说道,语气更加好奇,“所以我才来问屠姑娘,是不是说真的?” 屠飞鸢只得道:“我一个农家姑娘,有什么资格嫌弃王爷?不过是我奶奶,总说那样的话,叫人吃饭也不痛快,我为了断了她的念头,才那样说的。” “我就说呢,怎么有人看不上我家王爷!”齐晖解开心中疑惑,爽朗笑了一声。 屠飞鸢见他性子爽朗,不由得又赞了一声,斐仁烈当真会带人。想了想,又问道:“王爷方才说的,有人给他批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成亲,莫非是周监正给他批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齐晖答道,“其实,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王爷或许活不过二十五岁,京里许多人都知道。当时给王爷批命时,周监正还吐血了,他说是年纪轻,本不该给王爷这样命格贵重的人批命。” 屠飞鸢顿了顿,说道:“所以王爷就说,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齐晖叹了口气:“我们王爷心善呀!” 斐仁烈不愿自己死了,留下妻儿伤心,便不提这回事。就连皇上和珍妃几次三番给他纳侧妃,他也都拒了。 “王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屠飞鸢说道。 齐晖立即挺起胸脯:“那当然!” 屠飞鸢没说话了。黑暗中,眉头拧了起来。周监正给斐仁烈批命时吐了血,如果说是年纪轻,功力不够,可他如今年纪不小了,为何给阿容批命时,动静也不小? “三叔,三婶。”进了门,屠飞鸢便喊道。 声音才落,屠大河走了出来:“黑妞子过来了?” “我家炖了鸡,我盛了半碗,来看玉儿姐姐。”屠飞鸢说道。 屠大河拧起眉头:“你家有客,好好招待人家,端过来做什么?” 屠飞鸢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又不走,也不差这一顿,往后好好招待他们就是了。”说着,抬脚迈上台阶,往屋里去了,“玉儿姐姐歇下没?可吃了晚饭?” 第106章 “阿鸢来啦?”刘氏掀开里间的帘子,“过来坐,你玉儿姐姐吃不下饭呢,正好你陪她说说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屠飞鸢把手里的鸡肉递给刘氏:“三婶,这是用荷叶包着炖的鸡,吃着香,不腻口,你找了筷子,给玉儿姐姐尝尝。” 床上,屠小玉恹恹地靠墙坐着,神色憔悴,勉强叫了一声:“阿鸢,有好吃的,留给爷爷奶奶,不必端给我。” “我们吃剩了才给你端过来的。”屠飞鸢歪头说道。 屠小玉愣了一下,终于是有些无奈:“什么时候这么俏皮了?” 只见大闺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儿笑意,刘氏心里高兴,连忙出去拿筷子去了。 “我想通了呗,可不就心里开朗起来了?”屠飞鸢说道,声音脆脆的,好似银铃儿被风吹响,“姐姐,你看我长得这样丑,嫁都嫁不出去,人人嫌弃呢,我不也想通了?你长得漂亮,性情又温柔,这回栽了跟头,下回好好走路就是了,可别堵了郁气在心里,不值当。” 屠小玉一听,泪水又涌了上来:“我,我……” 刘氏拿了筷子,才一进来,便见方才有些笑影儿的大闺女竟又哭了起来,赶忙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快别哭,好玉儿……” “婶子,你叫她哭吧。”屠飞鸢说道,“姐姐憋了一肚子委屈,不叫她哭出来,要憋病的。” 屠小玉一听,更是耐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转过身子,埋到刘氏怀里:“娘,他怎么能那么对我……” 刘氏见她一哭,忍不住也哭了,抱着屠小玉,捶她的背:“你命苦哇,闺女!” 等两人哭了一会儿,屠飞鸢才道:“婶子这话说得不对。玉儿姐姐不是命苦,是她命好。” 刘氏一听,不高兴了:“三丫头,你咋说话的?” 屠家一共三个女孩儿,屠小玉、屠宝珠、屠飞鸢,最小的便是屠飞鸢,故此刘氏叫她一声三丫头。 屠飞鸢道:“婶子,你这样想。如果那混账东西没有来,而是等到姐姐生了孩子,才闹起来,姐姐不是更苦?若是个男孩儿,郑家必定要留下的,只把姐姐撵出来。如果是个女孩儿,郑家必定不要的,将姐姐与她一起撵出来,姐姐苦,孩子更苦。” “不论哪一种,都比现在苦得多。所以我说,咱们往好处想,是姐姐有福气,上天怜悯,趁着孩子月份不大,才出了这事。孩子掉了,也不至于太心疼。[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飞鸢说道,“至于姐姐伤了身,或许不孕,却不必太担心。姐姐年轻,才十九岁,好好养着就没事。” 刘氏的眼泪渐渐住了,只是眉眼间仍旧气不过:“怎么就我闺女这么命苦?人家都没这些事?” “有我命苦?”屠飞鸢挤了挤眼,凑到屠小玉身前,“姐姐,你看我,没爹没娘,又生成这般模样,连男人都找不到呢,你总不能比我还命苦?” 屠小玉看着她促狭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阿鸢心眼好,又聪明,福气在后头呢。”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小脸儿,皮怎么这么细?吃什么养的?” “吃肉!”屠飞鸢说道,扭头对刘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屠小玉说道:“姐姐也吃肉,吃得好了,身体就好,皮肤也好。” 刘氏趁机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喂到屠小玉的嘴边:“尝尝,用荷叶包着煮的呢,听都没听过。” 屠小玉擦了擦眼泪,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味道不错。” “姐姐喜欢?一会儿我把法子交给三婶,叫三婶再给你煮。”屠飞鸢说道。 坐在床边,陪屠小玉说了一会儿话,见屠小玉眉间的郁气散了些许,能吃得下饭了,便站起身来:“姐姐吃着,我回去了,就是来给三叔三婶说一声,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不再坐会儿?”刘氏留她道。 “不了。”屠飞鸢说道,又弯下腰,对屠小玉道:“姐姐,你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到我家去玩。” 回去的路上,屠飞鸢问齐晖:“你们都多大的年纪?家是哪里的?可娶妻没有?” 齐晖狐疑地道:“屠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聊聊。”屠飞鸢说道,“我看你们长得十分英俊,就是不知道家境怎么样,娶得什么样的媳妇?” 齐晖退了半步,打量起屠飞鸢来:“屠姑娘,你这番话,跟方才老人家问我们王爷的,可是如出一辙?” 屠飞鸢笑道:“我最喜欢你们这样性子朴实,又有男子气概的汉子……” 齐晖听到这里,不由得吓了一跳。不待有什么反应,只听屠飞鸢又说道:“我瞧着你们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可都成亲了没?如果有没成亲的……” “屠姑娘,可不能这样玩笑的!”齐晖口里怪叫了一声,跳开两步说道:“屠姑娘,您这样出身的大小姐,我们这些穷小子可不敢肖想的!” 屠飞鸢站定脚步,扭头看向他道:“你想哪里去了?” 齐晖愣了一下:“屠姑娘不是……” “我意思是,我知道有个好姑娘,温柔又体贴,长得也漂亮,如果你们兄弟里头,有没有成家的,我便观察观察,给他介绍个媳妇。”屠飞鸢禁不住笑道。 齐晖听罢,才松了口气。又觉得方才的表现,实在不妥。挠着头,憨笑起来:“原来屠姑娘要做媒人啊!” “闲着也是闲着嘛。”屠飞鸢一笑,耸了耸肩,“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是看你们兄弟都是实心眼的好人,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齐晖心里一动,凑了过来:“屠姑娘,我还没成亲呢,你要做媒,先给我做呗!” 屠飞鸢的唇角勾了勾,问道:“你先说说,你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家有几口人?共有几亩地……”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回来,聊得倒也投机。 斐仁烈站在院子里,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薄唇抿了抿。 “阿鸢回来啦?”李氏擦了擦手,迎了上去:“见你玉儿姐姐了?她怎么样?” 屠飞鸢道:“玉儿姐姐还伤心呢,我劝了劝,勉强能吃下东西了。奶奶放心,玉儿姐姐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会想开的。” “那就好。”李氏叹了口气。 另一边,斐仁烈看着齐晖一脸兴奋,走过去跟其他人勾肩搭背说起话。不知说的什么,其他人都笑着附和起来。想了想,走过去道:“齐晖,你今年多大了?” 齐晖道:“二十一岁。” 斐仁烈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片刻,移开了去。 齐晖比他还大一岁呢。屠飞鸢跟他聊得这么开心,难道因为齐晖看起来长得小? 斐仁烈长得英俊勇武,气势凌厉,正是难得的绝色美男子。跟齐晖相比,俊了也不知多少倍。但是,齐晖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是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三四岁。 “你做什么去?”才想着,忽然眼角掠过一道黑影,抬头一看,只见屠飞鸢走了过来。 屠飞鸢道:“我出去跑几圈。” “跑几圈?”斐仁烈不解。 屠飞鸢也不遮掩,脆声道:“多跑跑,多动动,有利于减肥肉。” 斐仁烈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但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去哪里跑?” 屠飞鸢想了想,道:“就在这条小路上跑,你要跟着吗?” 之前她不敢往北边跑,便在村里的小路上绕,因着人多,倒是安全,但是也容易招得闲言碎语。如今可好,有人陪着,怎么跑都不怕了。 果然,斐仁烈没有拒绝:“好。”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篱笆院子,往北边的小路上跑去。 李氏见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屠飞鸢回来了。喘着气,脚步有些踉跄,从篱笆院子门口走进来。身后,斐仁烈身形稳当,一如出去之前。 “大人,你们跑了多远?”侍卫们围上来问道。 斐仁烈道:“十七八里路左右。” “看不出来,屠姑娘这般有毅力?”一人惊叹说道。 屠飞鸢笑了笑:“要不然怎么瘦下去?” “屠姑娘是怎么吃到这么胖的?”一人好奇问道。 才问出来,便被齐晖揍了一拳,“会不会说话?闭嘴。” 屠飞鸢并不见怪,反觉着亲切,笑道:“我以前好吃懒做,可不就养成这般体态了?” 其他人听了,都不相信:“屠姑娘做饭是一把好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吃懒做的?” “那都是现学的,我以前什么也不会。”屠飞鸢说道。 不知不觉,一众人聊了起来。直到天色渐晚,才分开了。屠飞鸢和爷爷奶奶进屋睡下,斐仁烈分配了轮流守夜的队伍,他和七八人守上半夜,齐晖和其他人守下半夜。 夜渐渐深了。 斐仁烈在篱笆院子外面的小路上,来回踱着步子。忽然,一抹不寻常的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头看去,但见一抹红光从阿容的房间里传来,如血一般殷红,闪烁不已。神色一凛,往院子里走去。却在快要走到阿容门前时,红光忽然一闪而逝。 斐仁烈的脚步一顿,有些迟疑起来。 “你们没看见什么异样吗?”斐仁烈转过身,看向一同守夜的手下们。 其他人纷纷好奇说道:“发生什么了,大人?”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呀?” 斐仁烈皱了皱眉。想起白天周监正为阿容批命,发生的异状,渐渐退开脚步。 这时,红光又浮现出来。斐仁烈顿了顿,前进两步,那红光便攸忽不见了。几次试探,那红光却似有灵性,每当他靠的近了,就会消失。拉开距离,就会出现。更奇怪的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红光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而后便不见了,再也没出现。 第107章 次日清晨,屠飞鸢早早起了,推门出来,见齐晖等人守在院子外面,诚恳福了福身:“有劳诸位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早上想吃点什么?” “给口水喝就行。”齐晖笑道,“一会儿我们自己找吃的去。” 屠家的家境不富裕,齐晖等人也不愿给他们添负担。 屠飞鸢想了想,便做了一锅棒子面粥。在这个时代,棒子面不是什么好东西,比白面差得远了,但是家里有糖,多撒些糖在里面,喝起来香甜可口,倒也不算怠慢人。 “粥做得多,一人分一碗是有的。就是碗不够,只好大家轮着吃了。”屠飞鸢对齐晖说道,叫他安排下去。 才说着,斐仁烈来了。乌发束得一丝不苟,衣裳几乎不见褶皱,英俊勇武的面庞,光彩逼人。屠飞鸢惊艳了一把,而后收回目光,招呼他坐下来。 “吃过饭后,我要进城。”屠飞鸢把每天进城做工的事,给斐仁烈说了。 斐仁烈点点头:“我送你去。” “多谢。”屠飞鸢道。 李氏听着两人说话,笑得眯起眼睛。 吃过饭后,两人站起身来。已有侍卫把马儿牵了过来,斐仁烈接过缰绳,扭头对屠飞鸢伸出手:“我扶你上去。” 屠飞鸢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就要上马。哪知才抬起脚,蓦地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你做什么去?” 声音娇娇的,软软的,是阿容。 臭小子,变正常啦?屠飞鸢高兴转身,想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明明吃饭的时候他还没起来。谁知,转身便见一张冷冰冰、硬邦邦的脸庞,毫无表情,偏偏说出来的话,娇娇软软:“阿鸢,你做什么去?” “我进城。”屠飞鸢说道,松开了斐仁烈的手,被阿容抱到一边。双脚落地,便伸手掐他的脸:“摆着一副臭脸做什么?” “我没有。”阿容说道,似乎要挤出一张真诚的表情,眉头微微抽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也细微地颤抖起来。 屠飞鸢见状,连忙按住他的脸,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没有。” 阿容昨日还是面无表情,说话硬邦邦的,今日好歹声音恢复正常了。屠飞鸢打量着,像是某种表达障碍,身体与大脑不协调。不管怎样,他开始好转了,便是好事。屠飞鸢不逼他,只道:“你乖乖在家,我进城做事。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来给你做?” “我想跟你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阿容说道。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偏偏口吻娇娇软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你不是有伤么?在家好好养伤。”屠飞鸢说道。 阿容扯开衣裳,露出胸口:“我好了。” 他动作快,不容阻止便拉开了衣衫。只见原先被箭支射穿的地方,血洞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一块红点。薄薄的,嫩嫩的,淡红色,像才生出来的肉芽。 屠飞鸢怔了一怔,伸出手指,小心碰了碰。上一回,他的大腿被射穿,也是忽然便好了。 “阿鸢啊,怎么还不去?”李氏走过来说道,一把抓过阿容的手腕,将他往后扯了扯,“阿容别捣乱,阿鸢要做正经事去。” 方才看着高大健硕的斐仁烈,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托着小孙女儿上马,李氏心里不知多高兴。谁知,阿容忽然出现,将小孙女儿抱到了一边,顿时就不高兴了。 “阿鸢,你们去,阿容有我们照顾。”李氏牵着阿容的手,拘着他在身边。 斐仁烈低头看了看被屠飞鸢松开的手心,然后对齐晖招了招手,召过来低声耳语几句。 齐晖往院子里看了两眼,频频点头:“是,大人。” 屠飞鸢走回马边,借着斐仁烈的力道,上了马背。斐仁烈跟在后面,一个矫健跃身,翻身上了马背,一扯缰绳,双臂将屠飞鸢拢在身前:“坐好了!” “驾!”斐仁烈低声轻喝,只听黑风嘶鸣一声,奔跑起来。 李氏看向远去的身影,别提多满意了。忽的,手心一刺,不由收回视线,看向阿容:“阿容,你咋着了?” 阿容收回手,低下头道:“奶奶,我饿了。” 垂首敛目,一副乖巧模样,李氏不禁想起之前是如何疼他的,连忙牵了他的手:“能不饿吗?昨晚叫你也不起,今早也没赶上。走,奶奶盛粥给你吃。” 阿容点了点头,跟在李氏身后,往灶边走去。回头瞥了一眼,黑风驮着斐仁烈和屠飞鸢,已经不见了。垂下眼睛,将目光落在锅里。 黑色骏马,驮着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与一名又黑又胖的少女,一路飞奔。 不知不觉,城门就在眼前。 “到了。”斐仁烈勒住马儿,翻身下马,将屠飞鸢接了下来。然后将缰绳松开,拍了拍黑风的头:“去吧。” 黑风蹭了蹭他的手心,前蹄踏了几下,飞奔而去。 屠飞鸢打头,带着斐仁烈,径直来到轻尘书局。 “阿鸢,你昨日一整日都没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才进门,便听吕先生问道。 屠飞鸢解释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这位是?”才说完,吕先生便看见她身后的高大身影,不由诧异问道。 屠飞鸢笑道:“最近老碰见坏人,我就雇了个保镖,贴身保护我。” 吕先生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说道:“阿鸢,究竟发生什么事,这样严重?不如告诉曹掌柜,他心里疼你,必会给你撑腰的。” “谢谢吕叔,不过已经没事啦。”屠飞鸢说道,立刻转了话题:“昨日一整日都没做活,只怕交付日期要推迟一日了。” 吕先生见她如此说,也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故此不再问了。 屠飞鸢到桌案旁坐下,抬头对斐仁烈道:“你在这看书,可以么?” “行。”斐仁烈点点头。 他的少年时期都在军营里打磨,前不久才刚刚回京,皇上也没有立即安排事情给他做,这回叫他来保护屠飞鸢,他不觉得烦,正好享受下闲来无事的轻松。搬了椅子,靠窗坐到一旁,挑了本书,翻在手里阅览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屠飞鸢说道:“吕叔,咱们到轻尘酒楼吃饭?我有事要对曹叔说。” “行。”吕先生没有异议,反正两人的午饭向来是从轻尘酒楼出的,区别不过是拿回来吃,还是在轻尘酒楼吃罢了。 锁了门,三人一齐往轻尘酒楼行去。 曹掌柜已经等了多时,且早早叫小伙计留了心,只要屠飞鸢到了,立时便请到楼上去。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请吕先生,只叫小伙计把饭递给他,便叫他回去了。 吕先生愣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对屠飞鸢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屠飞鸢心知,曹掌柜有话对她说,却不好叫吕先生听到。毕竟,吕先生与他们不同,不掺进这种事情来,对他是最好的了。故此,便对吕先生笑道:“吕叔别不高兴,等我吃完饭就回去,绝不耽误干活。” 吕先生有些无奈:“我岂是心胸狭窄之人?你快上去吧,掌柜的在楼上等你呢。” 屠飞鸢便与斐仁烈上了楼。 推开厢房的门,屠飞鸢率先行了一礼:“此时方来拜谢,还望曹叔见谅。” “阿鸢说得哪里话?”曹掌柜笑呵呵地道,挥手让她坐下,这时才看见斐仁烈,心里一动,也对他拱了拱手。 “前天晚上,你三叔找了过来,说你出事了,我便进京求见了华公子。”曹掌柜坐下来,将求见华公子的过程说了出来,“我听说华大人认了你做干孙女儿?这可是你的福气。” 屠飞鸢心中动容,原来华大人赶得及,竟是曹掌柜为她奔波的。站起身来,深深一礼:“多谢曹叔。” “客气什么?”曹掌柜笑呵呵地道,“我还指着你帮衬我,把轻尘烤肉的店面张罗起来呢。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开得起来?” 屠飞鸢不由得一笑:“好,我必尽力而为。” “上菜!”说完话,曹掌柜便对外面喊道。 菜是一早就预备好的,只等曹掌柜一声传下。原先准备的都是轻尘酒楼的特色菜,见斐仁烈来了,便加烤了一碟羊肉、一碟牛肉、一碟猪肉上来。 曹掌柜在华府待了一整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听说了个透彻。心里明白,这位便是武成王了。虽未点透,但是格外恭敬。 不一会儿,烤肉端了上来,配上孜然小料等。曹掌柜介绍一遍,然后笑道:“这是阿鸢新创的菜式,眼下只有轻尘酒楼吃得到,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斐仁烈夹了一块烤肉,在小料里滚了一遍,放入口中。才一嚼,顿时眼睛微亮。 “哈哈!您喜欢,便慢用。”曹掌柜立即高兴笑道。 以斐仁烈的身份,什么没吃过?能露出来这样的表情,可见烤肉有前途。 “对了,有件坏事告诉你。”吃过饭后,曹掌柜一脸遗憾地道,“昨天我在华府待了一整日,原想顺便带了你要的书。谁知,华公子找了大半日,最后很遗憾地说,那本书在当年藏书楼失火时损毁了,没留下只字片语。” 听罢,屠飞鸢失望极了。月圣国,可能跟阿容的身世有关。如果能找到书籍,阿容身上的异样就有解释了。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有些灰心,勉强打起精神道:“多谢曹叔。既然早已损毁,或许是天意。” 月圣国的资料,找不到也没法子。是好是坏,就看阿容的命了。 回到书局,屠飞鸢抛开心事,专心做起账目来。 斐仁烈仍旧挑了书,坐在窗前,两条大长腿交叠,半倚靠背,光线从窗子里打进来,投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英俊深邃。 天色将晚,屠飞鸢将账目收起,与吕先生告辞,带着斐仁烈往菜市场走去。 第108章 “怎么到这里来?”看着前方热闹涌动的街市,斐仁烈愣了一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买菜。”屠飞鸢偏头说道,“齐晖他们跟着爷爷奶奶下田,很辛苦,我做一顿好的犒劳他们。” 斐仁烈薄唇抿了抿,最终说道:“食材不必准备,叫他们去打猎。” 她住的还是黄泥土坯房子呢,哪有钱养他的一众手下?那群人一个赛一个能吃,两顿下去,便吃穷她了。 “也好,那我便买些调料和青菜回去吧。”屠飞鸢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斐仁烈还是头一回逛街市,只听到耳边闹哄哄的,许多人为了一文钱的菜钱,几乎大打出手,一时觉得新奇。只不过,新奇过后,便失去了兴趣。回去时,对屠飞鸢道:“以后叫齐晖来就是了,他很擅长此道。” 屠飞鸢不由好奇:“齐晖很会持家?” 斐仁烈点头:“齐晖没有父母,是个孤儿,被爷爷奶奶捡回家的。后来奶奶去世,爷爷生病,他精打细算过日子,什么都会。” “那我便交给他了。”屠飞鸢听了,不由想到自己。她也是无父无母,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好在爷爷奶奶身体健康,没病没灾。 买了一包调料,两人离开菜市场,出了城。 斐仁烈吹了声口哨,不多久,黑风奔腾而来。斐仁烈摸了摸它的头,将屠飞鸢手里的东西挂到它身上。扶着屠飞鸢上了马,而后翻身一跃,坐在她后头,扯动缰绳:“驾!” 李氏坐在灶台前,准备烧晚饭。阿容在她身后,给她捏肩膀,口里不时说几句,惹得李氏笑个不停。 阿容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好在声音恢复了原样。李氏想起小孙女儿说的,他乃是得了面瘫症,并没有大碍,便不怕了,又将他疼了起来。 阿容十分伶俐,一整天跟在李氏后头,帮她拿这个,帮她提那个,又是捏肩膀,又是撒娇,哄得李氏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我回来了。”马蹄声近了,停在门口,屠飞鸢的声音响起。 李氏站起身:“你们回来啦?”看着斐仁烈先下来,随后把小孙女儿接下来,愈发喜欢,“累坏了吧?快歇着。” 阿容只见李氏先头看着他的慈爱目光,转眼间就给了斐仁烈,抿了抿唇,抬眼看向斐仁烈,眼神冷冰冰的。 斐仁烈没看他,取下调料递给屠飞鸢,然后牵着马往营地的方向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阿鸢,我给你捏肩膀。”阿容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屠飞鸢身前,伸手捏到她的肩上。 “干什么?”屠飞鸢怀疑地看过去。 李氏目送斐仁烈走远,眼睛里仍旧是笑呵呵一片,转过头来见小孙女儿又训阿容,便道:“阿鸢别教训他,他捏得可好呢,给我捏得可舒服的。” “是吗?从哪里学得这个?”屠飞鸢好奇到。 阿容见她不叫捏,撅起嘴道:“阿鸢不喜欢吗?” “没有。你过来,给我捏这里”屠飞鸢伏案算了一天账,肩酸背痛。见阿容难得勤快,便搬了凳子坐下,指了指身后说道。 阿容的眼睛里隐隐浮现一丝笑意,像要冲破冰流,最终却无果,沉在眼底深处。只不过,身形却是欢快,又搬了一只凳子,坐在屠飞鸢身后,给她捏起背来。 不得不说,臭小子还真有一手。力道够足,手法也对。屠飞鸢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半晌后,问道:“你从那边学来的?”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玉峰山的方向。 斐仁皓对他倒是好,肯亲自抱他,这样想来,找几个人伺候他,也不在话下?尤其,臭小子曾经说过,有人专门给他剪指甲磨皮。 想到这里,回身抓起他的手,放在眼下打量起来。只见臭小子的手,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茧,指甲有阵子没剪,也不整齐。 “我的手不好看了。”阿容有些羞涩,把手挣回去。 “好看。”屠飞鸢说道,戳了戳他手心里的茧子,“等这个东西变厚了,我有奖励给你。” 男孩子,要白白细细的手做什么?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屠飞鸢拨开他的领子,看着他白得像牛奶一样的皮肤,说道:“明天跟爷爷奶奶下田干活,把上衣脱了,知道吗?” 长得这一副倾国倾城的样子,真是招灾。不如晒黑点,磨糙点,兴许命格能好一丢丢。屠飞鸢见他垂着眼睛,委委屈屈的模样,心里好笑,伸手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划了两下:“给你剪短怎么样?” 这一回,阿容没说什么呢,李氏先不乐意了:“阿鸢,你要干什么呀?怎么欺负阿容?他生得好,咱们看着也高兴,你生生把他弄丑,是做什么呀?” “奶奶,你瞧瞧他这张脸,可不招天妒么?”屠飞鸢掐着阿容的下巴,给李氏看,“从前给他起名叫狗蛋,可没这么三灾八难的。自从改名叫阿容,瞧瞧,有一天消停的不?” 李氏一听,不由得怔住了:“哎哟,还真的是?” “我不叫狗蛋。”阿容忽然来脾气了,挣开屠飞鸢的手,站起身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俯视下来,竟隐隐有些惊人的威慑。 不远处,营帐里。 “取来了吗?”斐仁烈走进营帐,找到齐晖问道。 齐晖点头:“取回来了,大人。”抓着一只小包袱,递到斐仁烈的手上:“大人,您对屠姑娘如此上心,莫非……” “她身份不一般。”斐仁烈说道,提起小包袱,出了营帐。 “去打些野味来,一会儿送去前面。”走出营帐,吩咐一声。 侍卫们听罢,眼睛一亮:“大人,可是叫屠姑娘给我们做晚饭?” “嗯。”斐仁烈点点头,抬脚往前面走去了。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太好了!” 昨晚,屠飞鸢做的几道菜,格外对他们的胃口。尤其那道荷叶鸡,真是香,他们每人分了几口汤,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一听还有机会,高兴极了,连忙进山打猎去了。 篱笆小院里,屠飞鸢正在逗着阿容:“不叫狗蛋?叫石蛋怎么样?” “不要!”阿容干脆地拒绝道,“我不喜欢,我就要叫阿容。” 屠飞鸢便道:“即便叫阿容,会经常有人来找你麻烦?” “不会的。”阿容说道,神情带着一股陌生的冷漠,“我会叫他们不敢找我麻烦。” 屠飞鸢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臭小子,长本事了?” “阿鸢,我还给你捏肩膀?”阿容又坐下来,伸出两只爪子,在屠飞鸢面前捏了捏。 屠飞鸢一怔,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养了只招财猫?却也喜欢他乖巧,道:“捏吧。” 李氏把屠飞鸢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好,走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笑了。阿容就是贴心,若找不到家人,就做屠家人也好。认到屠大海的名下,给阿鸢做哥哥。他对阿鸢这样上心,以后阿鸢嫁了人,夫家也不敢给她气受。 “屠姑娘。”斐仁烈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包裹,递给屠飞鸢。 屠飞鸢好奇接过:“这是什么?”一摸,沉甸甸、硬邦邦,打开一看,是雪白的银锭。一锭约有十两,一共有十锭,不禁诧异抬头:“这是做什么?” “修缮屋子。”斐仁烈的眼睛往黄泥垒成的屋子瞄了一眼,说道。 屠飞鸢立刻站起来,推回给他:“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这不是我的。”斐仁烈对她的拒绝,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是从屠大人的俸禄里扣的。” 屠飞鸢愣了一下:“我爹?” 斐仁烈点头:“皇上不相信屠大人身故,一直给他留有俸禄,十三年来积攒不少,一直在户部留着,我取了一部分出来。” “啊?”屠飞鸢不由一怔,托着一百两银子,抬头看着斐仁烈,半晌笑道:“多谢。” 他不说,她也不知道屠大海有没有俸禄。他不仅说了,还主动取了一部分给她。这个人,真是不错。 屠飞鸢托着银子,往李氏跟前去了。对着李氏,没说是皇上每年给屠大海发的,只说是从前屠大海存的银子没有花完。然后,兴奋地说道:“奶奶,咱们明日就买砖盖房子吧?” 家里两间黄泥土坯房子,屠飞鸢早就住够了。但是,一来银子不够,二来盖得太好,难免招人眼,尤其是老二家的总来打秋风。 不过,今日不同以往,一百两银子不仅能盖一间大院子,还能剩下七八十两,而且有斐仁烈等人守护,谁敢捣乱? “这……等你爷爷回来,问问你爷爷。”李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只觉得眼睛都花了,也不敢做主 屠飞鸢听了,点点头:“好,等爷爷回来,我跟爷爷商量。” 下午从田里回来后,屠老汉便出去了,也没说做什么去,此时还没回来。 “你走开。”这时,冷冰冰的声音从阿容的口中发出。只见他一脸敌意地看着斐仁烈,身子微微绷起。 斐仁烈低头,看向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年。明明身形单薄,偏偏一双眸子里,射出逼人的目光,令人不敢小觑。想起昨夜,阿容的屋子里射出诡异红光,退后一步,抬起头,看向屠飞鸢道:“屠姑娘,齐晖他们打猎去了,一会儿带了野味回来,还请你做一顿晚饭。” “好嘞。”屠飞鸢爽快应道。 等齐晖等人提着七八只山鸡,四五只野兔,还有一只半大的野猪回来时,屠飞鸢瞪大了眼睛。做一顿饭是不值得什么,但是给十五六个人做一顿饭―― “屠姑娘,我们把野味收拾好了,你给我们做,行不行?”齐晖站在院子外面笑道。 屠飞鸢咬了咬牙:“行。” 人家打了东西,又收拾干净,做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他们可是保护她呢,应得的。 第109章 只是,家里只有一口锅,什么时候做得完?屠飞鸢的眉头蹙起,又展开,良久方定。mianhuatang.info 李氏熬了一锅黄豆汤,晾起来了。 屠飞鸢领着齐晖等人,用树枝把野味串起来,架在火堆上,做起了天然烧烤。 没办法,东西太多,得做到什么时候?孜然还有一些,正好教他们烤肉。也尝试一下,烧烤的味道能被多少人接受?探一探,回头报告给曹掌柜。 天还没有黑,侍卫们在空地上支起篝火,烤起肉来。屠飞鸢在旁边指导,十分热闹。 “玉峰山里的野味可真多,走两步就碰见一只。”一人说道。 “这回可有福气了,****打来猎物,竟是顿顿有肉吃。”又一人说道。 屠飞鸢站在齐晖身边,仔细观察着小伙子。但见齐晖随身携带一枚小刀,将篝火架上的烤兔子划开几道,不时翻动一下,烤得极是仔细,不禁微微点头。 “边烤边吃。”屠飞鸢上前一步,示意齐晖割下表层的一片兔肉,放在碗里,蘸了蘸调料,然后叫他吃掉:“尝尝味道如何?” 齐晖捏着小刀,插起蘸了孜然等调料的兔肉,送入口中。嚼了两下,不禁点头:“味道十分别致,从前没吃过。” “什么味道?也给我们也尝尝?”旁边有人喊道。 屠飞鸢便笑着走过去:“你烤得是猪肉?却是占便宜了,猪肉蘸这个最好吃。” 才说完,齐晖走了过来,小刀一伸,在人家烤得焦黄的肉上一割,飞快削下来一片,在屠飞鸢端着的碗里蘸了一下,送入口中:“唔,果然比兔肉好吃。” “把小刀借我一用!”那人没好气地在齐晖的肩膀上擂了一下。 齐晖笑着把小刀递过去:“你快点,我还要尝鸡肉。” “调料放这了,你们自己烤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说完,把调料放在一人身边。 转身才要走,听到身后传来的争抢声,心中一动,又走了回来:“你们打猎的时候,留心山里的植物,如果见到这样的,便可以采回来。”重新拿起碗,挑出两粒没有捣碎的孜然给他们瞧:“这个好吃,还能卖钱。你们采了给我,一两我给你们按一百文钱收购。” “还有这样的好事?”有人说道。 “这么简单,没问题!”其他人道。 屠飞鸢便将孜然的特点与他们讲了一番,然后说道:“有劳了。” 齐晖便笑道:“屠姑娘真客气,你给我们钱,我们辛苦不是应该的?” “这东西采着麻烦,又细碎,怕你们没耐心。”屠飞鸢笑道。 齐晖对她挤了挤眼:“屠姑娘小看我们。在挣钱一事上,咱们比谁都耐心。” 挣了钱,就能娶个好媳妇,谁不可劲儿攒呢? 屠飞鸢听懂了,不禁笑起来。 “阿鸢。”忽然,衣角被人扯了扯,阿容不知何时来了,“奶奶叫我喊你吃饭。” 屠飞鸢便跟众人告辞,往自家小院里去了。 一路上,阿容握着她的手不放。 “松开,像什么话?”屠飞鸢甩不开,便瞪他道。 阿容只道:“阿鸢,他们要在咱们家住多久?” “人家又不吃你东西,你不高兴什么?”他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看见你们,你们都离我远远的”,屠飞鸢奇道。 阿容便说道:“他们很麻烦。还叫你给他们做饭吃。我讨厌他们。” “人家是来保护我的!”屠飞鸢伸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我之前被人抓了,你知不知道?就在你被人射成刺猬扛走后,我也被人抓了,差点儿丢小命呢!” “是谁?”阿容神色一冷,怒道:“谁抓了你?我打断他的腿!” 屠飞鸢被他冰冷的神色吓了一跳,好笑道:“长本事了?你知道人家是谁,就敢打断人家的腿?” 阿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好,那你记着,是一个叫‘嘉仪公主’的坏女人。”屠飞鸢说道,“这回你可别指望太子给你抓人来,嘉仪公主是太子的妹妹,他不可能向着你的。” 阿容抿了抿唇:“阿鸢,我一定打断她的腿给你看!” “得了!”屠飞鸢挑了挑眉,“心意我领了,不必你去做。你每日讨爷爷奶奶开心就是了,帮爷爷奶奶做活,比什么都让我开心。” 屠老汉和李氏的年纪大了,就喜欢娇娇缠缠的小孩。屠飞鸢偶尔装一回还行,叫她天天扮天真,她有些做不到。阿容就很好,他天生会哄人,有他替她讨爷爷奶奶欢心,皆大欢喜。 阿容点头:“嗯。” 不知不觉,两人一路回了院子里。李氏见了,赶忙上来掰开两人的手:“阿容啊,你年纪不小了,别天天缠着阿鸢。她要嫁人呢,你天天拉她手,落在人家眼里可不好。” 阿容闻言,眼里骤然射出一道凶意,把李氏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屠飞鸢立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又犯病了?” 阿容的脸上又开始扭曲抽动,把李氏吓得不行:“阿鸢啊,他这个病,可不像你说的没大碍啊?”一会儿凶,一会儿冷,从前那个乖巧的好孩子阿容,到哪里去了? “我明天带他找沐神医瞧一瞧。”屠飞鸢说道,恰好沐神医要带她进京拜谢晋王妃,正好一道儿。扭头看向阿容,只见他的脸上不停扭曲,便伸手按在他的颊上,使劲抹来抹去:“好了,好了,不凶你,乖乖的啊。” 不多时,阿容的表情被安抚下来,又变成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走吧,吃饭。”屠飞鸢说道。 迈着步子,屠飞鸢想起来一事,问李氏道:“奶奶,之前我问过你,我爹留下什么话没?你那时不肯告诉我,如今总该告诉我了吧?” 李氏从前不告诉她,是觉着没必要。如今看着情形,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你爹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屠飞鸢听了,眉头微皱:“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过去十三年了,他不仅没回来,而且丁点儿音讯都没有,也难为屠老汉和李氏一直坚信他还活着了。 “他说是十年后回来。”李氏嘟囔道,“神神秘秘的,叫我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相信。瘪犊子,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肯回来,鬼晓得做什么去了?” 屠飞鸢听罢,若有所思。 屠大海叫李氏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信,莫非他料到,会有一场大火? 又想起斐仁烈方才对她说,皇上不相信屠大海死了,仍旧给他留着俸禄。思量一时,心底起了疑。 “奶奶,我娘是什么人?”屠飞鸢又问道。 “哎哟,你娘啊,可不得了,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呢!听说从小就长在英国公府,又漂亮又伶俐,就被选进宫侍奉公主呢!”李氏连忙骄傲地道。 老人家实在,也不去肖想自家儿子娶个公主回家,只娶个公主身边的侍女就够了。屠飞鸢很是好笑,又问道:“奶奶,你可曾见过我娘的家人?她爹娘,也就是我外公外婆?” “这倒没有。”李氏摇了摇头,“我跟你爷爷就去过京里一回,还是你爹娘成亲那回,我们俩就坐那儿喝了敬酒,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又夸起来:“阿鸢啊,你娘长得可真俊。那脸盘儿,白里透红,那眼睛,水汪汪,好看极了。” 屠飞鸢顿时乐了,往李氏跟前一凑:“奶奶,那我咋长这样?” “哎……”李氏愣了一下,有些支吾地道:“都怪奶奶,不该叫你从小吃那么多的。唉,瞧瞧你,现在要瘦下去,多难哟!” 屠飞鸢不禁哈哈笑起来。 这时,阿容娇娇的声音响起:“阿鸢好看。阿鸢最好看。” 李氏听了,也不禁笑起来:“就你傻,看什么都好看。”瞅了阿容一眼,又说道:“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人家看着好看才好。”眼角一瞄,往营地那边看过去。 阿容的脸上又开始抽搐起来,屠飞鸢见了,连忙掐他一下。 “奶奶,你别再想啦,我跟那位大人没可能的。”屠飞鸢笑道,指了指阿容:“你与其想那位大人,不如想想阿容?他长得好,又没有高高在上的家世,跟我倒是更般配呢。” “他还是个孩子呢。”李氏皱着眉头说道,看向阿容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挑剔:“你瞧瞧他,黏哒哒的,也不懂事,怎么就配你了?不行,不得行,你别想了。” 屠飞鸢没法子,只得道:“奶奶,他长得好,又年轻,跟我配呢!” “你怎么还死心眼起来了?”李氏见状,不由急了,“那位大人长得也不差呀!而且,那位大人也就比你大七岁,你这性子,要找个能够稳得住你的,就要那位大人那样成熟稳重的才行。阿容虽然年纪比你大,却跟你弟弟似的,怎么能行?” 老人家的观念,就是女人要柔弱,男人要刚强。一个女人就要找一个成熟稳重,能够包容她、照顾她的男人,处处都能罩住她。于是,斐仁烈这样高大英俊、勇武不凡,又身份高贵的男子,便成了她名单上的准女婿第一人。 “奶奶,我力气比他大。”这时,阿容说道。 李氏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去!” 眼见阿容的表情又要崩坏,屠飞鸢连忙打圆场:“吃饭,走走,吃饭。”一手推着阿容,一手推着李氏,往饭桌上走。 齐晖等人打的野味有送来一些,昨天采的荷叶还剩两张,李氏按照屠飞鸢的法子,包了一只荷叶鸡在锅里煮着,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 黄豆汤盛在盆里,已经凉好了,李氏端上桌子,坐了下来,扬头望了一眼院子外头,说道:“你爷爷做什么去了?这都吃饭了还不回来?” “等等吧。”屠飞鸢说道。 第110章 阿容才要拿筷子,闻言把筷子放下来,乖巧地坐在一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才说阿容不懂事,看来冤枉他了。”李氏瞧见了,笑看他一眼。 阿容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瞧瞧,我就说他一团孩子气,怎么能配你的?”李氏见了,不如以往那般夸他乖巧可爱,反而处处挑剔起来。 阿容猛地抬起头,眉头在急剧跳着,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扭曲一起。 “他还有这怪病,那位大人就没有。”李氏指着阿容又说道,“阿容,奶奶也不是嫌弃你。只不过,你的确不配我们家阿鸢哪。以后奶奶给你找个好姑娘,也漂漂亮亮的,保准你喜欢。” 阿容的脸上仍旧扭曲着:“我喜欢阿鸢。” 李氏不禁笑了:“你从前不是跟阿鸢看不顺眼,处处过不去的?打什么时候,喜欢阿鸢了?”却是瞧着阿容一团孩子气,从心眼里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叫喜欢?成亲过日子,可不是他这样的小孩子懂得的。 阿容的脸上忽然不抽动了,变得一派平静,看着屠飞鸢道:“我就喜欢阿鸢。” 声音不冷硬,也不娇软,竟是一派认真。配上他平静的表情,不知怎的,叫人心里有些跳。 李氏怔了怔,才道:“你若是这般模样,把阿鸢许给你,我就甘心了。” “真的吗?”阿容忽然瞪大眼睛,一脸喜滋滋。 刚才一副平静沉着的神情,眨眼间就眉开眼笑起来,把李氏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做什么?” “奶奶,把阿鸢给我吧?”阿容一脸喜滋滋地道。 屠飞鸢无语,拍了下桌子:“闭嘴,吃饭!”袖子一挽,抬到捂在阿容的脸上,使劲搓揉起来:“傻样儿,快憋回去!” 阿容乖乖坐着,任由屠飞鸢揉着脸。揉了好一会儿,那副喜滋滋的表情也没下去。眯眯弯起的眼角,两边翘起的嘴唇,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别提多好笑了。 “再不憋回去,就不给你吃饭!”屠飞鸢眼珠一转,逗他道。 这一招是杀手锏,从来没有失手过。果然,阿容的表情慢慢褪了下去。 “扑哧!”屠飞鸢忍不住笑出来,“乖,一会儿给你吃个鸡腿。” “阿容这病得的奇怪啊?”李氏看出门道来了,阿容的表情大概跟心情有关,只不过常人的喜怒哀乐能够随心控制,他的却不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想到这里,来了兴趣:“阿容啊,奶奶忽然觉得,你这么听话,配阿鸢也是可以的。” 咻!阿容的表情变得喜滋滋的:“谢谢奶奶!” “哈哈!”李氏试验成功,不由得大笑起来,笑够了,又板下脸:“可是,你没什么本事,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养家,把阿鸢许给你,奶奶觉得亏。” 刹那间,阿容的表情转喜为忧。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你有一把子力气,只要肯干活,就能养得起阿鸢。” 咻!转忧为喜。 “唉,你自己吃那么多,就算打猎打得多,有阿鸢的份吗?” 咻!转喜为忧。 旁边,屠飞鸢看着李氏逗着阿容,嘴角直抽抽。 这时,屠老汉回来了,负着手从院子外头走进来。 “爷爷!”屠飞鸢站起身来,上前迎着屠老汉,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道:“今天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爷爷。” 屠老汉愣了一下:“啥好消息?” “咱们有银子啦!”屠飞鸢小声说道,凑在屠老汉耳边,把斐仁烈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事说出来。不同于跟李氏说话时,掩了一半,屠飞鸢跟屠老汉说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藏,“咱们盖间大院子吧?绰绰有余呢,还能剩不少!” 听了屠飞鸢的话,屠老汉的脸上泛起喜色:“我正愁银子呢!这可真是天降喜事!” 屠飞鸢愣了一下“爷爷,你愁银子做啥?” “还不是王家的事?”屠老汉压低声音说道,“村里几个老人来叫我,商量王家的事。王家不是被人抓走了?有人说,是被拉进玉峰山皇家猎场,喂猛兽去了!他们人没了,还有房子和田地呢?村长家里,倒是有后,王有福还在呢。但是,其他人家里可是绝了!” 王家是个大族,人口不少不说,这些年来欺凌乡里,霸占的田产,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亩地。在大牛村,平均一人也就一亩良田,两亩贫瘠田地。但是,王家的田地都是良田。这些田地,总不能都给王有福吧? 树倒猢狲散,从前王村长在的时候,没人敢惹,有什么也都忍气吞声。但是王村长不在了,就只剩下王青青和王有福,王青青又是人家的人,这些田地没她份。至于王有福,他一个人要继承所有王家田产?村里老人都不同意。 “一亩良田,本来要六七两银子。但是,王家为人如何,阿鸢你也清楚。村里商量的结果,给他折价一半,一亩地就给三两银子。大家先把地分了,回头王有福回来了,也没辙,只能收下银子。”屠老汉说道。 王有福就只有一个人,他再厉害,又能怎样?还能把村里人都收拾了?等他回来,发现王家就剩他一个男丁了,伤心之余,又怎么有精力难为他们? “一亩良田,才三两银子啊!”屠老汉说着的时候,口气里满满都是喜悦,“我本来想着,家里没钱,这件事就罢了。既然家里有钱了,阿鸢,要不买几亩地回来?” “行!”屠飞鸢没多考虑就答应了。爷爷高兴,又为何不呢?再说,七八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天文数字,花了就花了,还能再挣。尤其斐仁烈的意思,屠大海可不止这点儿俸禄,他只是取了一部分送来了。 要不,把一百亩地都买下来,让爷爷奶奶做个大地主?这个念头在脑中闪了一下,就被屠飞鸢否决了。爷爷奶奶还要在村里生活呢,一口大肉都吞下去,只怕日后没法做人了。再说,屠老汉也不是那样的人。 “咱们不买多,就买二十亩。”屠老汉开始算起来,口气喜滋滋的,“二十亩,就是六十两银子。咱们再盖个大院子,也就花个十五两左右。还能余下二十五两,呵呵。” 二十五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想他和李氏存了这些年,也不过存了不到两吊钱,还是小孙女儿近来有本事了,家里才有了几个钱。 “奶奶,你别逗我了。”桌边,阿容已经反应过来,李氏是在逗他玩,有些不乐。 李氏已经笑得脸酸:“你知道奶奶是在逗你啦?” “你逗他什么呢?”屠老汉坐下来,看着李氏一脸笑模样,也不禁笑起来。 李氏指着阿容说道:“你不知道,阿容有多喜人。”便将方才的事,说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欺负孩子?”屠老汉责怪地看她一眼,然后抬手摸了摸阿容的头,“好孩子,别跟你奶奶一般见识。来,吃肉,两只鸡腿都给你吃。”说着,拿起筷子,把两只鸡腿都夹进阿容的碗里。 方才一脸郁郁不乐的阿容,顿时眼睛一亮,喜滋滋起来。 “果然?变脸儿挺快的?”屠老汉瞅着阿容的脸,笑呵呵说道。 阿容咬鸡腿的动作一顿,抬起脸:“爷爷,你也逗我?” 一桌人全都哈哈笑起来。 吃过饭后,屠飞鸢跟李氏抱起碗筷,到灶边刷了。屠老汉又出了门,跟村里的几个老人谈事去了。阿容摸着肚子,走到篱笆院子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营帐外面,一簇簇篝火跳跃,闻着散发出来的烤肉香气,不禁咽了下口水。 不一会儿,篝火渐渐灭了,斐仁烈等人吃完了烤肉,全都围了过来。 “屠姑娘可真是心灵手巧,教我们烤肉,真是好吃!”一人说道。 “可不是?我们从前也烤过野味,没滋没味,哪有这好吃?”又一人说道。 几人并不是为了捧屠飞鸢,而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尊敬她。 想想看,屠飞鸢是什么身份?屠大人的女儿!不骄不傲,平易近人,待谁都一样,多么难得?听说,当年屠大人就是这样的人,才在官场中博得许多好名声。 李氏喜欢听人夸小孙女儿,忍不住又看向斐仁烈:“是吧?我家阿鸢多好?” “我休息差不多了,该去跑步了。”屠飞鸢连忙打断李氏的话,往外头走去。 斐仁烈的眼中划过一丝轻笑,随即跟在后头。 “我也去……”阿容站起身来。 “哎哟,我背上又酸了,阿容过来,给奶奶揉一揉。”李氏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 阿容咬着嘴唇,抬眼看着渐渐没入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再看李氏的眼神便带了一分怨念。吃过早饭,屠飞鸢带上阿容,往紫霞山庄行去。 沐神医见屠飞鸢来了,微微一笑。看见阿容时,眼中闪过诧异:“阿容的伤好了吗?” “干娘,你看。”屠飞鸢拉过阿容,将他胸前的衣裳扯开。 只见阿容的胸膛上,穿胸而过的伤口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圆点,薄薄的,脆脆的。 沐神医满脸愕然:“他——” 寻常人至少几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阿容几日便恢复成这样,他的体质委实神奇! “也不知太子殿下对他的异常晓得多少?”沐神医的面上带了忧色。 屠飞鸢神情一凛。这种神奇的自愈能力,落在心术不正的人眼里,不知会产生什么想法?莫不……把他当成唐僧肉吧? “阿鸢,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阿容娇娇问道。 被屠飞鸢摸摸、看看,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如此,阿容很不自在。 第111章 “穿上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见他握着衣襟,一副被调戏的小姑娘模样,忍俊不禁。 兴许昨晚李氏逗他逗狠了,翻来覆去地叫他变脸,今日他的症状好了许多,表情能够切换了,虽然还不很自如。 “干娘,他这样子,有后遗症没?”屠飞鸢指着阿容的伤口,拧眉问道。 诅咒什么的,听起来太过虚幻。屠飞鸢真正害怕的是,阿容这样,损害的或许是其他器官?毕竟,细胞的修复需要能量,而万物能量守恒,阿容吃的饭食仅仅比寻常人多几倍而已,算起来却是不够的。那么,缺失的从哪里来的? 沐神医摇摇头:“我也不知。”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孟庄主从外面走进来,马车已经套好,可以启程了。 屠飞鸢转身对阿容道:“你在山庄等我回来,还是回家去?”她带他来,便是叫沐神医给他瞧一瞧伤势。既然沐神医也没法子,便索性叫他回去了。 “我想跟你去。”阿容道。 “不行。”屠飞鸢道,“老实等着。我叫三七给你剪葡萄来,多少都尽你吃,行不行?” 阿容闻言,神色有些松动。然而瞥见不远处的斐仁烈,摇了摇头:“我跟你去。” 屠飞鸢脸上一凶,抬手要打过来,阿容立刻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了。你越来越嫌弃我了。你不想要我了吗?” “你乖乖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屠飞鸢好气地收回手。 阿容见她神情松动,连忙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我要跟你去。” “松开!”屠飞鸢瞪眼。 阿容转动眼角,瞥见一旁的斐仁烈,想起李氏对他俩的态度差别,摇头道:“不松。” 屠飞鸢有些恼了,才要骂他,被沐神医制止道:“阿鸢,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他不听。”屠飞鸢没好气地道,只见阿容抱着她的手不撒开,没好气地道:“你要跟我去,可以。但是晚饭就别想了,今晚不论做多少好吃的,都没你的份。你考虑好了?” 阿容咽了下口水,坚定地点头:“嗯!” “不许反悔!”屠飞鸢见他还真的应了,严厉地道:“到时你若反悔,我绝对揍你!” 阿容竟来了脾气,昂首说道:“我说话算话!” “跟我去吧。”屠飞鸢只好点了点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见他立时换上一张开心的表情,好像被主人带出门遛弯的小狗,心里也不知嫌弃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你非跟我去做什么?我去拜访人家,你就算去了也要留在马车里,不能跟进去的。” 阿容抱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斜了斐仁烈一眼:“那他进去么?” “你管人家进去不进去?”屠飞鸢挣了几回,也没挣开手,想起上次臭小子在孟庄主和沐神医的面前亲她嘴的事,一时有些臊,狠狠拍开他:“别黏我,我又不是你娘!” 阿容白白净净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他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睛。 “阿鸢,你怎么这样暴脾气?”身后,沐神医无奈说道。阿容这样俊的少年,她怎么下得去手? 屠飞鸢道:“被他气得。” “他也跟你去,你怎么不打他?”阿容抬起脸,指着斐仁烈说道。 屠飞鸢道:“他是保护我的,当然要跟我去。” “我也能保护你。”阿容认真说道,“我力气比他大,跑得比他快,我也能保护你。” 屠飞鸢不由得一愣,转过头,只见他满脸认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阿容对她衷心起来。有好吃的会想着她,她下班回来会给她捏肩膀,比一开始捡到他时懂事了也不知多少倍。别说搬凳子砸她脚了,只怕眼下她说一句脚疼,他二话不说就把她的脚抱在怀里揉一通。 “是我冤枉你了。”屠飞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吗?将他养成忠于她、听她话的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保护爷爷奶奶。事实上,他不仅能保护爷爷奶奶,还能哄爷爷奶奶高兴。 她总不能将人调教完了,又开始嫌弃人家。屠飞鸢反握住他的手,道:“好了,我不该打你,是我不对。晚饭还给你饭吃,走吧。” “嗯。”阿容立即高兴起来,娇声应道。 前方,斐仁烈回过头来,看向阿容的眼神带了一丝深意。 阿容若有所觉,抬头看回去,目光清冷高傲。 “三七,去剪一篮子葡萄来,我们路上吃。”孟庄主笑着捏了捏沐神医的手。 上了车,阿容坐在屠飞鸢身边,从篮子里挑出一串果粒最大的葡萄,提出来支在屠飞鸢的面前:“阿鸢,我剥葡萄给你吃?” “你自己吃吧。”屠飞鸢看了一眼,伸手拨开。 沐神医和孟庄主的眼里都是笑,孟庄主低声问道:“夫人可要吃葡萄?我剥给你吃?” “嗯。”沐神医点点头。 孟庄主便用帕子包了手,仔细剥掉葡萄的皮,露出果肉,然后一手托着,喂到沐神医的嘴边。等沐神医吃完,把葡萄籽吐在他的手心里,用另一只帕子包好。 屠飞鸢见了,不禁有些羡慕。真正是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 这时,鼻尖嗅到一丝香甜,垂眼一看,阿容不知何时剥了一粒葡萄递过来:“阿鸢,这个最大、最红,给你吃。” “谢谢。”屠飞鸢微微探身,张口吞掉了。 但凡阿容分给她的食物,她从不拒绝。因为,人的本性是这样,付出越多越难以收手。她等阿容在心里留出一块地方,然后慢慢扩充,越来越大。 阿容见她吃掉了,十分开心,眼睛都弯了起来,又寻了一粒最大的葡萄,剥掉皮喂到屠飞鸢嘴边:“阿鸢,给你吃大的。” “夫人,给你吃大的。”孟庄主朝这边觑了一眼,然后将剥好的葡萄喂到沐神医的嘴边。 沐神医看戏正热闹着,闻言在他肘下拧了一下,睁着美目瞪他。 她算是看出来了,阿鸢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说着不喜欢阿容,心里还不是向着他?又觉得阿容这般亲近阿鸢,很是难得。毕竟,阿鸢生得模样,可算不得好。阿容肯这样,必然是瞧出阿鸢的好才如此。一时间,看着两个人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另一头,屠飞鸢听到孟庄主的话,吃葡萄的动作一顿,才觉出不对来。不禁瞪了阿容一眼,又见阿容满脸茫然,也觉得不该凶他,轻咳两声,说道:“我不吃了。葡萄含糖分高,吃了长胖。我减肥呢,不吃了。” “阿鸢,你吃吧,你怎么样都好看。”阿容见屠飞鸢不凶他了,茫然之色顿消,眼角眉梢一片欢喜,举着葡萄,娇娇地说道。 屠飞鸢扭头:“我不吃。” 阿容见她当真不肯吃了,便自己坐在一边,低眉垂眼地吃了起来。 “我也不吃了。”沐神医一听吃葡萄会长胖,顿时推开孟庄主的手。 孟庄主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勉强。 马车外面,骑在黑风背上的斐仁烈,脸庞冷硬,如雕塑一般。 “到了。”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晋王府门前。 屠飞鸢对阿容说道:“你在车里等着,一会儿我出来接你。” 阿容点点头:“嗯。” 见他乖巧,屠飞鸢便摸了摸他的头:“吃葡萄吧。”抬脚下了车。 “阿鸢,你带上他也无妨的。”沐神医劝道,“晋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岂会计较这些?” 屠飞鸢道:“我头一回上门,还是谨慎些。” 沐神医没有再说,爱怜地牵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 王府里,已经有下人前去通禀了。 一行人还没走到内院,晋王妃便迎了过来,目光落在屠飞鸢的身上,露出喜悦:“你们来啦?”走近后,握住屠飞鸢的手,左右打量着,笑道:“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屠飞鸢身上穿着棉布衣裳,已经是半旧了的,没什么花样,素的很,连晋王府最下等的下人穿的都比她好。晋王妃心里爱怜得不行,当下决定,一会儿叫库房拿些好布料来,走的时候给屠飞鸢带上。 屠飞鸢听了晋王妃的话,有些好笑,她长成这样,哪里就可人疼了? “感谢王妃的仗义相助,救命之恩。”屠飞鸢轻轻抽回手,抱手一拜,深深弯下腰去。 晋王妃连忙扶起她:“说的什么话?我与你娘有些交情,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不管?” 沐神医便笑道:“她呀,是个心思缜密,又懂事守礼的孩子。” 孟庄主在外院被晋王爷截下,喝茶下棋去了。此时,三个女人站在花园小道上,说笑起来,好不开心。 又说过两番,屠飞鸢才道:“我还有个朋友随我一起来了,现在外面等着。如果王妃不介意,我把他领进来?” “瞧你客气的。”晋王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既然是你朋友,就快些带进来。”说完,吩咐了下人,到外面去接人。然后牵起屠飞鸢的手,往里面走去,“咱们进去说话。” 婢女早已准备瓜了果糕点茶水等,待晋王妃领了屠飞鸢进屋,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玩的。 “快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晋王妃笑着说道,纤纤玉手拉着屠飞鸢在身边坐下,一张绝色的容颜,亲切无比,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屠飞鸢依言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两口。 晋王妃见她并不拘束,更加开心了:“往后啊,你有空就来我这里坐,我平日里寂寞得紧,你来陪我说说话,带着小伙伴来也行,我一样招待你们。” “好。”屠飞鸢点点头。放下茶杯,迎上晋王妃慈爱笑着的面孔,问道:“我想打听一下,当年我娘的事?” 第112章 屠大海的事,这些日子以来,屠飞鸢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倒是温倩,屠飞鸢就只知道她出身英国公府,因为聪明伶俐,被送往嘉仪公主身边做婢女,其他再没了。 “你娘啊?”晋王妃的面上一怔,叹了口气,“你娘是个才女。”将当年的事情,一点点说了出来。沐神医在旁边补充,一时回忆起来,两人眼中都有些泪光。 “要说温倩,真是个藏拙的。从前在英国公府,不过是个婢女而已,也不起眼。十三岁的时候,被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送进宫里,服侍嘉仪公主。这时,她仍然是藏拙的,做什么也不出格。直到——” 听到此处,屠飞鸢有些疑问:“英国公府?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嘉仪公主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能送婢女到嘉仪公主身边?” “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嘉仪公主的母亲静妃,都是出身豫国公府的小姐,原是姐妹倆。两人出阁前并不睦,后来三夫人嫁人之后,主动修补与嫡姐的关系,也常常进宫看望嘉仪公主。嘉仪公主十三岁的生日,她便将身边的得意小丫鬟,也就是你娘给了嘉仪公主。” 屠飞鸢点了点头,心里疑惑更深了。作为英国公府的三房夫人,有必要巴着进宫为妃的嫡姐?为了讨好嫡姐,还将身边的小丫鬟送出去? “嘉仪公主的脾气,如炭火一般,一点就着。谁被分去伺候她,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娘一开始进去也不讨好,还被嘉仪公主踹了一脚,险些丧命。”晋王妃说道。 “这些都是别人那里听来的,这时我们与你娘还不认识。”沐神医补充道。 “你娘经过这件事,人就有些变了。想来是觉得,一味藏拙也没用,开始机灵起来。不多久,嘉仪公主被你娘哄住,喜欢起她来。不仅嘉仪公主,太子殿下、其他皇子也都喜欢起她。”晋王妃说道,“我方才说,你娘是个有才的女子,又几次说她藏拙,你可知道为什么?” 屠飞鸢摇摇头。 晋王妃便说道:“你娘有一门手艺,极是灵通,乃是天生擅长木工活儿。她常常雕刻了小玩意儿,叫工匠刷了漆,给嘉仪公主玩儿。上到太子殿下,下至宫人,都常常求她的小玩意儿。至此,渐渐出了才名。有一回,大概是十七年前,有别国来使来朝中觐见,肩上站着一只鸟儿,听闻名叫鹦鹉,能开口吐人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那别国来使洋洋自得,大平朝地大物博,竟也没有这灵性超凡的玩意儿,说了好些个不得体的话,皇上很是不悦。次日,你娘便献上一只鸟儿,与那鹦鹉长得一般无二,也能吐人言,还能飞起来,那使者见了,很是震惊,灰溜溜再不说话了。” “皇上问你娘,从哪里寻来的?你娘也不说话,只把鹦鹉凑上前,让皇上摸了一下。皇上摸了一下,顿时惊住,连道不可能!”晋王妃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激动,“那鹦鹉,竟不是活物,而是你娘雕刻出来的死物!” 屠飞鸢听到这里,也是惊讶不已。她原先听华廷玉说过,温倩懂些建筑方面的东西,给华府的藏书楼重新设计了结构,让华府很是感激。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 “就是那时,你爹跟你娘相识了。”说到这里,晋王妃感慨羡慕,又惋惜难过,“你爹能考上榜眼,自然是才子。当时还有一名使者,出了一道算术,洋洋自得无人能解。被你爹花费了不到一刻钟,就解了出来,为此博得皇上的赞许。皇上亲口嘉奖了两个人,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娘,还为他们举办了一个宴会。” “便在那个宴会上,你爹与你娘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后来皇上要嘉奖你爹,问他可有要求?你爹便说,愿娶你娘为妻,言辞恳切,好不动人。”晋王妃说道,“皇上问过你娘的意思,便答应了此事。亲自赐婚,为他们做媒。” “这件事,在当时被引为美谈,只可惜——”说到这里,晋王妃气愤起来,“嘉仪公主喜欢你爹,却又不肯提,只因你爹当时身处翰林,品阶低微,她瞧不起。见到你爹与你娘被皇上赐婚,却赌气大闹,死活要坏这门亲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屠飞鸢怔怔:“所以我爹娘成亲后,她屡屡从中作梗?” “可不是?当真气坏人!”晋王妃纤纤玉手一拍桌子,好不气恼。 这时,接阿容的下人回来了,道:“禀王妃,马车里并未见到屠姑娘的朋友。” “怎么可能?”屠飞鸢惊讶地道,看向一起前来的三七,“阿容呢?” 三七摇头:“小人也不知。小人一直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并不知他何时下了车?” 晋王府的下人来接人,他掀开车帘,却看见空荡荡的车厢,别提多惊讶了! “他去哪儿了?”屠飞鸢愣了一下,拧起眉头。 沐神医忙站起身道:“仪铭,你派人帮着找一找。” “行。”晋王妃点点头,“他长得什么样?画个样子出来,我叫下人们去找。” 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叫屠飞鸢画起来。 屠飞鸢于作画一事,并无天分,勾勒出来的模样,不及阿容三分颜色。沐神医见状,便接过笔:“我来吧。” 不多时,一位少年的模样便跃然纸上。瘦削的身形,秀气绝伦的五官,略带狡黠的眼睛,活灵活现,几乎有阿容的七分模样。 “这些年过去,你的画功倒不曾减?”晋王妃笑着打趣,“可是平时常常练习?” 沐神医收势搁笔,拿起画像,轻轻吹干墨迹:“都是祖师爷赏饭吃,我倒不怎么练的。”跟屠飞鸢在一起久了,她也学得逗趣了,兼之见了老朋友,一时少女心态,便厚起脸皮来了。 晋王妃果然笑起来,低头去看纸上的画像,不禁赞叹道:“这少年真是貌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而,看着看着,晋王妃的脸色变了。上前一步,抓住画像,举到面前仔细看起来。打量着少年的五官与神态,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 沐神医不由问道:“仪铭?你怎么了?” “这人——”晋王妃双目发直,痴痴然,“是我家玉凌!” 沐神医脸色一变:“是当年你家走失的那个孩童?” 当年晋王妃带着一名三岁幼子,嫁入晋王府,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事。当年还引起过轰动,只因皇室宗族并不允许,为此晋王爷极力坚持。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屠大海和温倩出事,两人都没有余力帮忙。 只见晋王妃激动得厉害,沐神医大力捉着她的手道:“仪铭,你冷静些!” 晋王妃反抓住沐神医的肩膀,急道:“玉凌在哪里?快带他来见我!” “这不是走丢了,才要你派人去找么?”沐神医微微提高声音,“你冷静些,快派人去找!” 晋王妃终于镇定下来,一叠声喊起来:“来人!将府里的人手都派出去,找这个人!”将手中画像一挥,“仔细着些,找到便好生带回府!” 下人领命而去,晋王妃站在门口,身子微微颤抖:“是不是我克他?为何他来到晋王府,便走丢了?”喃喃低语几句,又转过身来,对屠飞鸢道:“他是你朋友?你们怎么认得的?” 屠飞鸢仰头望着晋王妃。晋王妃长得真是美,冰肌玉骨,灵动超凡,一双剪水瞳眸会说话,分明三十多岁的人,却是半丝皱纹也没有,神态与二十出头的小妇人没有差别。屠飞鸢的目光,定在她眉心的一颗朱砂痣上。周监正在公主府曾经批过一句话:“我看到她的眉心生有一点朱砂痣,如血殷红,比晋王妃这颗还要鲜艳。” “阿容是王妃的亲戚?王妃与月圣国,是什么关系?”屠飞鸢脆声问道。 晋王妃的神色微变:“阿鸢,你在说什么?” 屠飞鸢如何还不明白?只怕,这位当真与阿容的来历有关了。别过目光,说道:“阿容是我从太子手里救下来的,住在我家。” 沐神医是冰雪聪明之人,视线在晋王妃和屠飞鸢之间转了转,说道:“我去前边一趟,告诉晋王爷此事,免得下人说不清楚。”然后,捏了捏屠飞鸢的手,“干娘去了,你好好待着。” 屠飞鸢点点头,等沐神医走后,才对晋王妃道:“我知道阿容出身月圣国,他娘是圣女。” “你怎么知道的?”晋王妃即便做了心里准备,仍旧免不了低声惊道。 屠飞鸢道:“阿容曾经画过他娘的容貌。眉心一点朱砂痣,与你这颗一般模样。另外,他娘的鬓侧戴了一朵花,花絮繁复,花瓣透明,叫做月溶花,只有圣女才能佩戴。”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晋王妃的神色微冷,“你想要什么?” “阿容想找他娘。”屠飞鸢挑了挑眉,“我不要什么的,只不过答应了他,帮他找他娘。不知王妃是他什么人?可否透露月圣国的方位给我?” 晋王妃闻言,神色倒是缓和一些:“阿容不能见他娘。你,劝一劝他,叫他不要找了。”她听屠飞鸢说,阿容画了画像出来,便知屠飞鸢是阿容极信任的人,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好孩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实在是……月圣国这三个字,再不要提了。” “出了什么事?”屠飞鸢诧异道。 “多问无益。”晋王妃叹了口气,不提此事,改问道:“他如今叫阿容?那天你在公主府问太子殿下要的人,莫不就是阿容?” 第113章 一句话问出来,气氛便有些尴尬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屠飞鸢那天的话,虽然是故意的,但是别人不知道。此时面对晋王妃,不禁有种“拐骗了人家的小孩,被人家家长发现”的感觉。尴尬一笑,说道:“那天我都是开玩笑的。” “咯咯,我也没说你是当真的?”晋王妃掩口一笑,颇觉有趣:“不过,如果你觉得阿容长得好,又喜欢他,我是没意见的。” “他娘呢?也没意见吗?”屠飞鸢趁机打听道。 晋王妃绝口不提,牵起屠飞鸢的手,往外走去:“咱们到前头去,有消息传来也快些。” 屠飞鸢问不出来,只得闭了口。 前院,沐神医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孟庄主和晋王爷都知道了此事。 晋王妃带着屠飞鸢来到后,晋王爷猛地起身,把晋王妃揽进怀里:“玉凌就要找到了!铭儿,玉凌就要找到了!”激动的神情,好似丢的是他亲生儿子一般。 晋王妃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此刻只是喜悦点头:“嗯,就要找到了!” “真是缘分。”孟庄主笑呵呵说道,“阿鸢救了阿容,你们救了阿鸢,多年无踪的幼子,这便得到消息了。” 晋王爷和晋王妃都不由得点头,又笑起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原来的名字叫玉凌?”屠飞鸢好奇问道。 晋王妃点点头:“是阿容的娘给他起的名字。如今既然叫阿容,那便叫阿容吧,不必改回来。” 屠飞鸢点点头,心里有些汗。幸亏没给他改回狗蛋的名字,否则今日怕要挨白眼。 约莫等了两刻钟,外头终于有动静了。 只听一阵呼呼喝喝声传来:“站住!不要跑!” 吵吵嚷嚷,不成体统!晋王爷拧眉走出去,才要喝止,看清前方的情形,不禁愕然失声。 只见一名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少年,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绕过假山,推开下人,矫健灵巧地跨过栏杆,像风一样朝这边跑来。 口里大喊着:“阿鸢!” 这样好听到极点,又带着一分娇娇之气的声音,不是阿容是谁?屠飞鸢听到声音,连忙走出门,蓦地被一个冲过来的身影抱住,举起来转了两圈。 “放我下来!”屠飞鸢回过神来,忙叫道。 阿容才把她放下,脸上满是喜悦:“阿鸢,我要奖赏。”说着,凑过去亲她的脸。 屠飞鸢瞪眼,一掌拍开他:“站好!” “我要奖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阿容有些委屈地道。 “怎么回事?”这时,晋王爷看问跪了一地的下人问道。 “回王爷,此人忽然闯进府里来,我们拦他不住。”下人答道。 晋王爷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必是阿容不知怎的跑丢了,又回来了,却没有跟晋王府的侍卫碰上,直接闯进府里来了。而晋王府里的下人没看见画像,不知他的身份,这才闹了个误会。 “玉凌!”蓦地,一个饱含感情的呼声响起,见到阿容的一刹那,晋王妃的眼睛便模糊了,脱口叫道。 两个字,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阿容不觉抬头,微讶看去。 “你是玉凌?”晋王妃含泪走过来,颤声唤道。 阿容看着晋王妃,只觉得她长得有些熟悉,尤其眉心的一点殷红朱砂痣,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脑中有片刻的停顿与茫然。最终,什么也没记起来,那丝异样感觉也淡去了。 “阿容,你不记得晋王妃了?”屠飞鸢捏了捏他的手,问道。 晋王妃的眼中有些失望,柔声说道:“阿容,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谁?”阿容看着晋王妃,不知为何,目光离不开她眉心的一点朱砂痣,脑中有片刻的晕眩,眼中浮现一丝茫然。 身前的少年,生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与幼时的模样相差并不大,就连神情也没有变化多少,瞧起来一派天真。然而,眼角眉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令人只觉他天真乖巧,不知他实则剔透狡黠。 “阿容,我是……你娘。”晋王妃的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 阿容的眼中便露出一丝不悦,拧眉道:“我还是你老子呢。” 众人愕然。 “怎么说话的?”屠飞鸢愣了一下,掐他手道。 阿容低下头道:“你从前给我讲的故事,就是这样的?谁要占他便宜,他就占回去?” “晋王妃没有占你便宜。”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 “她说是我娘,就是占我便宜。”阿容撅起嘴,委屈又不满。 他脸上的表情切换愈发自如了,此时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饱含委屈地看着屠飞鸢,竟看得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晋王妃为何要自称是阿容的娘?明明她不是阿容的娘,屠飞鸢起疑。 阿容很快把这一茬抛开,握住屠飞鸢的手,神情格外兴奋:“阿鸢,我做了好事!” 屠飞鸢一早看见他满脸兴奋,想起他失踪了一会儿,便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把嘉仪公主的腿打断了!”阿容左右瞧了一眼,凑在屠飞鸢耳边说道。 屠飞鸢愣了一下:“谁?” “嘉仪公主。”阿容低声说道,又见她耳垂生得圆润小巧,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那个欺负你的坏女人。” 屠飞鸢拨开他的手,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心里扑通跳起来,他不是说真的吧? “阿鸢不信?”阿容微微撅嘴,有些委屈,“我说了,谁欺负你,我就打断谁的腿。” 屠飞鸢的眼皮直跳起来。她理智不相信,然而看着阿容的模样,心里却信了大半。抬手压住直跳的眉头,低声问道:“你刚才跑出去,就是去揍嘉仪公主了?” “嗯。”阿容点头。 屠飞鸢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你怎么找到公主府的?” “我问的。”阿容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屠飞鸢心中一沉:“那你怎么进去公主府的?你怎么知道谁是公主?” 直到此时,屠飞鸢仍旧希望,阿容是打错了人,实际上并没有把嘉仪公主的腿打断。 “我藏在马车底下进去的。”阿容得意回答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谁是公主。” 屠飞鸢看着他,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 是啊,他不傻。他能得到太子的喜欢,叫未来的一国之君抱着他上马车,叫爷爷奶奶都喜欢他,奶奶疼他甚至差点越过她去,连屠宝珠那样蛮横霸道的人,为了讨他欢心,也撅起屁股学青蛙跳。 他怎么可能是傻子? “你打断她哪条腿?”屠飞鸢低声问道。 阿容伸出两根手指头,有些得意:“两条都打断了。” 屠飞鸢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打断了她的腿,就跑了。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阿容说道。 公主府里一干侍卫,竟然追不上他?屠飞鸢吃了一惊!转念一想,那回在紫霞山庄,煜王爷带人追他也追不上。 “你跟我来。”屠飞鸢拉着他走到肃王爷等人面前。这事不能瞒着,看着表情出奇一致的两对夫妇,也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低声说道:“阿容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晋王妃等人原本看两个小人儿嘀嘀咕咕说话,说不出的亲密,心里正高兴着。闻言也没有当成一回事,仍旧是笑着问道。 屠飞鸢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打断了嘉仪公主的腿。” “什么?”几人愕然。 屠飞鸢便把刚才阿容的话,复述了一遍:“或许,他真的打断了嘉仪公主的腿。” 阿容力大无穷,想要打断别人的腿,还不是顺手的事?只要踢一下,嘉仪公主的腿便断了,连工具都不要的。 “我派人去打探一下。”晋王爷神色微沉,走了出去。 屋里头,一片沉寂,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鸢,我要奖励。”阿容低声说道。 屠飞鸢没好气地道:“要什么奖励?你闯祸了知道吗?” “若无人看见,倒也有法子挽回。”晋王妃沉吟了下,面上神情有些复杂。 她的外甥,对这个女孩子倒是好。为了她,竟敢闯公主府,打断公主的腿。 “来人,将公子带下去更衣。”晋王妃吩咐道。 “我不去。”阿容握着屠飞鸢的手,不肯松开。 屠飞鸢看着他一身脏扑扑的衣裳,推了推他:“去吧,挑一身喜欢的穿上。” 见屠飞鸢推他,阿容才应下。还想拉着屠飞鸢一起,被屠飞鸢瞪了一眼,才乖乖走了。 晋王妃的神情更加复杂:“他倒是听你的话。” “我救过他的命。”屠飞鸢说道,“他住我的、吃我的、喝我的,不听我的话怎么行?” 晋王妃的脸色更加复杂,可以说有些不好看。 阿容是什么人?月圣国的太子,岂容如此对待?若非站在面前的人,是屠大海和温倩的女儿,晋王妃早将她教训一顿撵出去了。 “仪铭,你别生气。”沐神医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阿鸢就是嘴硬心软,对阿容不知道多好,你是没看见。”把当时煜王爷射伤阿容,屠飞鸢如何捡他回来,给晋王妃说了,“阿容是个聪明的孩子,岂会不知好歹?若非阿鸢对他好,他如何会听阿鸢的话呢?” 晋王妃听到这里,脸色慢慢和缓下来,看向屠飞鸢说道:“好孩子,我替阿容的娘谢谢你。” “王妃客气了。”屠飞鸢淡淡道。她已经明白,晋王妃和沐神医不一样。沐神医是直心眼的人,又被温倩救过,故此对她一心一意的好。晋王妃便差了一截,又有阿容的事在这里,对她的观感便复杂了些。 想了想,问道:“之前干娘说过,阿容身上或有诅咒?不知王妃知道几分内情?” 晋王妃的脸色变了变,看向沐神医的眼神,讶异又警惕:“你怎么知道?” 第114章 “我祖上有诊案例子,我见阿容的情况有些相似,便大胆猜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沐神医道。 晋王妃面带犹豫,想说又不想说。 沐神医把周监正为阿容批命,却遭反噬的事情说了出来:“阿容的命格奇异,若有什么不妥,你还是早些说出来,免得带累了阿鸢。” 她这句话说得不客气,一时间,晋王妃看向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沐神医不管这个,她的命是温倩救的,又是真心把屠飞鸢当女儿的,一切以屠飞鸢为先。 “阿容天生带有诅咒。”晋王妃不情愿地道,“他一出生,便遭上天诅咒,活不过满月。他娘以心头血为祭,为他再施一层诅咒,以‘百年坎坷’为咒语,这才保他性命。” 几人听罢,纷纷愕然。 阿容究竟什么身份,才生下来就遭上天诅咒?阿容的娘,好大的本事,敢跟上天抢人! “阿容的娘在哪里?阿容的诅咒可有解?” 晋王妃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对第二个问题只道:“有解。”解法如何,又不肯说了。 屠飞鸢心中暗叹。想来,这一切跟月圣国的来历有关。不禁惋惜,华府的藏书楼遭了火灾,有关月圣国的资料损毁,竟是无处可查。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多久就能得到消息。”晋王爷回来了。 晋王妃立刻闭了嘴,不肯提这事,只对屠飞鸢道:“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阿容的照顾。日后,阿容就交给我们吧。” 屠飞鸢挑了挑眉:“王妃要把阿容接到王府里?” 晋王妃一笑:“他娘将他托付给我,便算我的半个儿子。我和晋王爷多年无子,将阿容认到膝下,也好承接晋王府一脉的香火。” “阿容若愿意,我没意见。”屠飞鸢挑了挑眉。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沐神医想说些什么,被孟庄主按住,忧心忡忡地看着屠飞鸢。 晋王妃和晋王爷凑首低低说着话儿,全部是围绕着阿容。譬如阿容回到府里,住在哪个院子里?身边拨几个下人?给他交好哪些臣子家中的公子?时不时,晋王妃抬起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掠过屠飞鸢。 屠飞鸢没察觉她的目光,看向外头,眉头微微拧起。 希望,阿容打的不是嘉仪公主。 “王爷,打听到了。”下人回来禀报,“公主府一片混乱,有人伤了公主的腿,听闻那人蒙着面,并未露脸,公主一边叫太医治腿,一边叫着抓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几人听罢,先是抽了一口气,又是松了一口气。 好个阿容,单枪匹马闯公主府,还能完好无损地跑出来!更厉害的是,他连面儿也没露,嘉仪公主断了腿也白断! 几人都是人精,明知是怎么回事,口里却道:“呀,公主吃了好大个亏啊!” “断了腿,也不知能不能接好?若是接不好,成跛子还在其次,一辈子坐轮椅才是最悲哀的啊!” 沐神医自己是跛脚,最知道跛脚叫人多郁愤。嘉仪公主爱美之极,人人皆知,若叫她跛了脚,够她难受一辈子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阿容看似冲动,是无意还是―― “阿鸢,我回来了。”一个带着欢快的娇娇声音响起,打断众人的思索。 只见一抹紫色身影跳了进来,灵巧跃动的身形,倾国倾城的容貌,玉白无暇的肌肤,好不耀眼。黑曜石一般的双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玫瑰花儿一般柔嫩的薄唇,轻轻勾起。所有人都不由得眯起眼睛,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屠飞鸢微微别过头,只敢用余光看他:“来得这么慢,可是在挑衣服?” 阿容点点头:“有好些漂亮衣服,我都喜欢。叫他们给我包起来,他们还不肯。”说到这里,有些不高兴。 候着的下人忙道:“这些衣裳都是小公子的,小公子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阿容虽然走丢了,这些年晋王妃都叫人给他做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以防他什么时候回来。闻言,轻柔一笑:“这里是阿容的家,衣服自然要放在家里的,阿容包起来要带到哪里去?”一边说着,一边去抚他身上的褶皱。 谁知,阿容激动起来,“啪”的一声打开她的手,瞪起眼睛看她:“别碰我!”转头看向屠飞鸢,“阿鸢,你不要我了?!” 他瞪着眼睛,满是伤心愤怒,还有浓浓的不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说着,展开双臂将屠飞鸢抱进怀里,死死搂住:“你不许不要我!”双腿一抬,将屠飞鸢的双脚夹住,整个人几乎挂在屠飞鸢的身上。 屠飞鸢踉跄一下,顿觉喘不上气,使劲儿揪他:“你下来!” 阿容:“不!” “阿容,你快松开,阿鸢要被你憋死啦!”沐神医和孟庄主忙上前分开两人。 听到“憋死”两个字,阿容微微松开手,只不过仍旧将屠飞鸢困在怀里,像狗崽子护着啃了一半的肉骨头,不许人碰。 屠飞鸢喘着气,直想翻白眼。莫名的,又有一丝欢喜。 阿容不是矫情的人,他说什么,绝不是客套虚假。他不想离开她,晋王妃的打算只怕要落空。 “我什么时候说抛弃你了?”屠飞鸢白他一眼,眼底尽是喜悦。 阿容何等聪明,眼睛一亮:“阿鸢,你没有不要我?”一时高兴,忍不住低下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屠飞鸢被他困在怀里,抽不出手,竟给他亲个正着。好在,臭小子没有得寸进尺,亲完便看向晋王妃:“你为什么要将我从阿鸢身边抢走?” 晋王妃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不由问道:“晋王府里有锦衣玉食,再不给你穿那样破烂的衣裳,你想吃什么都有,还有许多人陪你玩,你不动心?” “阿鸢也来吗?”阿容想了想,低头看向屠飞鸢,“阿鸢来晋王府吗?爷爷奶奶来吗?我们一起吃他们、住他们,好不好?”说着,目光盯在了屠飞鸢的耳垂上,但见圆润小巧,软乎乎的好不可爱,忍不住捏了捏。 趁他腾开一只手,屠飞鸢连忙推开他:“我哪儿也不去!爷爷奶奶也不去!你去不去随你!” 对晋王妃,该拜谢的拜谢了,该问的也问了。如今阿容和晋王妃认了亲,再没她什么事了。至于嘉仪公主被打,反正没人瞧见阿容的脸,自不必管。福了福身,转身向外走了。 阿容跟出去:“阿鸢,等等我!” “阿容!等等!”晋王妃见他灵动的身形一跃,便跑了出去,连忙叫道。 阿容只顾着追屠飞鸢,对身后传来的呼声充耳不闻。追上屠飞鸢后,便去牵她的手,任她怎么甩也不松开。 晋王妃见了,直是愣住,还想再喊,全都噎在嗓子眼儿。 “我们也走了。”沐神医和孟庄主也告辞,“改日再来。” 晋王妃拧着眉头,一脸焦急,想叫又叫不得,纠结得不行。晋王爷站在她身后,沉着一张脸。直到人都走了,连影子也看不见了,晋王爷的眉梢才露出一丝笑意。几乎同时,晋王妃“扑哧”一声笑出来:“哎哟,笑死我了,这个小子,可真不像姐姐!” 眼角眉梢一片笑意,哪还有半丝焦急与纠结?转身扑到晋王爷的怀里,咯咯笑起来:“姐姐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阿容有救了!” 晋王爷揽着她的腰,在她发心亲了一下,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方才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我逗逗他们嘛?”晋王妃笑道,“姐姐说过,阿容只有跟在‘那个人’身边,才会真正性命无虞。若是运气好,还可解掉身上诅咒。我瞧着,阿鸢就是那人。” 旁人不知,她心里却清楚,阿容从小对人就不亲近。除了他娘,就再没旁人了,屠飞鸢算是第二个。哪怕是他的亲姨母,晋王妃也没得到过他的亲近。 他又是那样的来历,自来便是最敏感的。兴许他自己没意识到,所做的事情全都是趋利避害。他既如此亲近屠飞鸢,想来屠飞鸢便是他的救赎。 一想到这里,晋王妃笑得更开心了:“当年姐姐叫我带他出来,只说不必刻意管他,顺其自然就好,我还不解。如今再看,姐姐早已经算透了。” 阿容已经找到了,如今安全得紧,又快快乐乐的,她何必把他捆在身边?高兴了一阵,又对下人吩咐道:“方才小公子试过的衣裳,全都包起来,快些送去。”末了嘱咐一句,“把小公子喜欢的样式都记下来,再叫人去做,可明白了?” “是,王妃。” 泰和殿内,安平帝召见了孟大人。 “这篇奏折是怎么回事?”安平帝将手里奏折往下一丢,甩到孟大人的身上。 孟大人接住了,低头瞄了一眼,认出是自己的字迹。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屠大海夫妇失踪至今,不论是否遭遇不测,侍郎府都应保留。等屠大海夫妇回来,便将侍郎府归还。若不回来,便由他们的女儿居住。待其女百年之后,方能收回。” 那日从公主府回来后,安平帝便命人下了旨意,将侍郎府召回,欲赐给其他官员。孟大人知道后,立即上了奏折,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屠大海夫妇秘密去南方,乃是改良水利与播种建设,于民生乃是大计。他二人改名换姓,不求名利,真正是百官楷模。三年前,南方的水利与播种有了明显的改良,本是他们大功一件。”孟大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三年前,他二人骤然失去消息,兴许遭遇不测。然而,不论如何,他们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孟大人抬起头来,两眼含着水光:“皇上,屠大海夫妇功不可没啊!” “功不可没?”安平帝冷哼一声,“功过相抵!” 孟大人一愣:“他们何过之有?” 第115章 “公主的双腿被人打断了!”安平帝咬牙道,“你以为,有几个人跟公主有此仇恨?又有这个胆子,敢跟公主对着干?” 孟大人瞪大眼睛:“皇上可有证据?若是无凭无据,不可诬赖屠家!” “哼,证据?”安平帝咬着牙,苍老的脸上有些狰狞,“若非是朕暗中相助,那臭小子以为自己能跑得掉?他打了朕的……女儿,朕还帮着他逃跑,哼!” 孟大人听罢,身子一个踉跄:“当真是……?” “这可是欺君之罪!朕只收回侍郎府,够宽宏大量了!”安平帝冷哼一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孟大人顿时灰了脸,垂下眼皮说道:“人心总是肉长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是傻子,皇上如此包庇自己女儿,也是人之常情。臣无话可说,臣告退。” “等等!”安平帝瞪起眼睛,指着这个从年轻时就跟随自己的老臣,道:“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是朕包庇了?” 孟大人抿紧嘴,一言不发。 “惯的你一身臭脾气,滚滚滚!”安平帝见他一脸犟容,冷哼一声,不耐烦挥手。 孟大人拱手:“臣告退。” 安平帝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想起昨日周监正传来的消息,手指在桌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敲着,目光深沉难懂。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片大荒中,一对中年夫妇顶着酷热的日头,艰难地行走着。 中年男子生着一张白净的面庞,斯文清秀,举着包裹遮在中年女子的头顶上方,轻轻笑着,两颊酒窝若隐若现:“好热啊,娘子,换你举起来给我遮一会儿吧?” 中年女子扭头白他一眼:“屠大海,你才给我遮了不到一分钟好吗?说好的一人遮十分钟呢?你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可是人家真的好热啊。”中年男子举起另一只手,握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热死了啊,他们怎么把咱们丢在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不会哪儿进哪儿出吗?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若是走反了,回头再走一遭,可真是要了命了。” 正是从月圣国出来的屠大海、温倩夫妇。 两人被打晕了,带出月圣国,醒来后便身处一片大荒中。别说人影儿了,鸟影儿都见不到一丝儿。 “他们肯定是故意的。”屠大海忿忿说道,“仪兰真是奸诈,她知道我们带出了些东西,不好意思叫我们交出来,就叫人把我们丢在这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回头我们又饥又渴,把东西都吃了,带出来跟没带出来有什么区别?” 温倩没好气地道:“我早说过,叫你别偷偷摸摸的,你直接跟仪兰说又怎样?这三年咱们没少给她出主意,她怎么也要念这份情的。你倒好,偷偷摸摸的,还叫人发现了,丢不丢人?” “你个傻老娘们儿,你就那么信任她?她可是贼精的很,圣山上那帮老家伙都奈何她不得,还叫她做了有实无名的女皇帝,你当她没心眼的?”屠大海恨铁不成钢地道,“她可没把你当姐妹,你别傻了!” 温倩白他一眼:“你懂个屁!” 两人插科打诨,努力忽视着头顶酷热的日头,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都怪我,若不是我一时好奇,引你去看,也不会陷入月圣国中。”屠大海忽然叹了口气,内疚地道:“若不然,咱们早到京城了。皇上许诺咱们,给我封侯,封你做侯夫人,还怕那个神经病?” 温倩默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鸢儿怎么样了?她生的丑,在村里少不了受欺负吧?” “爹娘不会叫她受委屈的。”屠大海道,“再说,咱们领了秘旨,不得露出真实身份,还得防着那个神经病,带着鸢儿多有不便。将她放在爹娘那里,叫她单单纯纯地生活,才是最好的。” 温倩沉默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见的时候?”屠大海看着爱妻疲惫的脸,打起精神哄她开心:“我真没想到,这世上的缘分这般奇妙。认出你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老天爷是我亲爹!” 温倩“扑哧”一笑,嗔他一眼:“你就胡说八道吧!” “有十七年了吧?过得真快。”屠大海感叹一声。 那一年,有几国使者来朝奉,其中一个使者在安平帝跟前摆弄数学,什么鸡兔同笼几只脚,这样小学生都会的算术题,屠大海心算都用不了两分钟,却不得不顾及他们的面子,好生算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还有一个使者,领着一只鹦鹉,好不炫耀。安平帝的脸色很不好看,屠大海当时心想,这个憋吃的真亏。哪料第二日,安平帝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甚至羽毛更漂亮的鹦鹉来。 他没看出来那是假鸟儿,还在心里寻思,谁这么大本事,弄了只鹦鹉来?待到几日后的赏花宴上,屠大海才知道,是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手艺雕刻出神入化,做了只鹦鹉。 听到这个消息,屠大海当时心里就有些异样。他记忆中,有个女子也有这本事。只不过,他穿越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子。然而,心里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张少女的脸庞,净白如玉,梳着厚厚的大刘海,将眼睛遮了一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俏得人心里发痒。印象中,那人也是生着一副绝美样貌,却讨厌被人追求,活生生弄个又土又丑的大刘海,将容颜损色一半。 他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隔着半边场地,仔细盯着她。但见她聆听的模样,说话的神情,下意识的小动作,均同印象中的那人一模一样!想也不想,就站起来,握着酒杯过去。 男宾和女宾是分开的,他如此已是有些失礼。然而他和她乃是此次宴会的重要角色,互相说两句话,也情有可原。 他举着杯子,来到她身前,心里早已琢磨好,应说什么。于是,举杯相碰,他低声说道:“天王盖地虎!” 对面的少女,被厚厚刘海盖住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听的声音低低回道:“宝塔镇河妖!” “唧唧复唧唧!”他握着酒杯的手颤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不稳。 只听对面的人回道:“木兰没叽叽!” 霎时间,两人抬头,四目相望,电闪雷鸣。 “师姐,我是屠大海。”他说完,举杯仰头饮尽,回了座位。 宴会中场,安平帝问他要何奖赏?他便跪地相求:“愿娶才女为妻,一生相伴不相离。” 那时,她披着十四岁少女的皮,嫩得能掐出水来。那时,他已经二十一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 “你这个变态!”回忆往昔,温倩有些羞恼,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就不能等等?我才十五岁,你就要跟我圆房!” 屠大海呵呵直笑:“我那时已经二十二了啊!血气方刚嘛!再说,我一直很温柔的。”说着,对温倩挤了挤眼。 “你滚!”温倩使劲掐着他,羞红了脸。从晋王府里出来后,一行人去华府拜见华大人。 华大人近年来甚少在朝中露面了,那日却为了屠飞鸢特意露面,还摆明车马护着屠飞鸢,这份情谊不可不拜谢。 “等等!”马车后头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 孟庄主打开帘子,看向外头:“什么事?” “庄主,似乎是晋王府的下人追来了。”三七指着马车后面说道。 晋王府的下人,穿戴打扮与旁的府里都不一样,有晋王府的标识。几人才从晋王府出来,自然认得出来。 “王妃叫小人把这个给小公子。”晋王府的下人跑近了,将手里的包裹递上前。 三七接过来,转给孟庄主:“庄主?” “你们王妃有什么吩咐?”孟庄主打开包裹的一角,只见里面俱是衣物,料子都是上等的,挑了挑眉头问道。 下人说道:“王妃没有吩咐。” “行了,你去吧。”孟庄主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放下车帘,“走吧。” 马车便又驶动起来。 “给你的衣裳。”屠飞鸢接过包裹,看了一眼,丢到阿容的怀里。 阿容瞅也不瞅,随手丢到一边:“不稀罕。” “怎么不稀罕?”屠飞鸢稀奇地看他一眼。 阿容道:“不要他们家东西!” “真不要?那我丢了啊?”屠飞鸢心里好笑,抓过包裹,作势要丢出马车。 阿容把脑袋一偏:“丢吧!” “扑哧!丢什么丢,你拿着穿吧。”屠飞鸢好笑地收回手,把包裹丢到他怀里。 马车往华府驶去,不多久便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先下了车,屠飞鸢跟在后头,下来后把阿容按回车厢里:“你别跟着了,就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阿容点点头。 华大人没有露面,让华廷玉接待的几人。 “祖父醉心研究,抽不得身,由我招待各位,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华廷玉引着几人来到湖边凉亭,让下人端上来茶水点心,拱了拱手说道。 几人都表示无妨。孟庄主说道:“这回来,便是为了感谢华大人援手,保护屠姑娘的事。” 华廷玉笑了笑,看了一眼屠飞鸢,说道:“屠大人夫妇原本与我华家交好。此事既然入得耳中,再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他气质清雅,说起话来,如春风拂面,清新爽人。引着众人品茶谈论,好不惬意。 “那日初见,我尚不知屠姑娘便是屠大人的女儿,还当着屠姑娘的面,说了好些个点评屠大人的话。冒犯之处,还请屠姑娘不要介意。”华廷玉歉然道。 屠飞鸢也表歉意:“当时并非故意隐瞒。我只当父母有对头在外,不敢冒然相认。另外,我生得这般模样,即便说出来,约莫没有人会信的。” 第116章 “我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华廷玉微笑说道。他一副清贵容颜,满腹诗书气自华。一身黑衣黑靴,连发冠也是乌金所做,满眼温柔地看过来,背后是凉亭与荷花,整个人几乎融进了微微的风里。 “我信。”他又说了一遍,清瘦的面庞,清雅俊秀,唇边挂着清雅浅笑,光风霁月。 屠飞鸢心中赞赏,点了点头:“多谢。” 孟庄主和沐神医不禁觉得,此子甚佳。 告辞时,华廷玉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马车离去,才转身进去了。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沐神医赞道。 孟庄主点点头:“的确不错。” “听说他身子骨病弱,至今未娶妻子?”沐神医疑道。 孟庄主点点头:“是这样,好不可惜。” 沐神医眼神一闪:“假如我将他治好……” 孟庄主亦是眼睛一亮。 二人将屠飞鸢当成亲闺女了,眼瞧屠飞鸢快到说亲的年纪,不知不觉操心起来,谁家的小子品行佳?谁家的小子会说话?谁家的小子长得好?谁家的小子亲戚少? “不是叫你不许吃?你怎么吃了?”屠飞鸢不好搭腔,转头指着桌子上的空盘子说道。 阿容狡黠一笑,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小碗:“阿鸢,我没吃,你瞧?” 小碗里头,一粒粒剥了皮的葡萄躺在里头,晶莹剔透的果肉,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你剥的?”屠飞鸢愣了愣。 阿容讨好地推过去:“阿鸢,给你吃。” 屠飞鸢抿了抿唇,垂眼看着小碗,但见葡萄粒粒圆润,剥得十分干净,连籽都剜去了,显然下了许多工夫。一时间,心里有些异样的滋味儿。 “你一粒也没有吃?”屠飞鸢挑了挑眉,问道。 阿容的脸上有些可怜兮兮:“我忍不住,吃了一粒。” “哼,罚你把它们都吃掉!”屠飞鸢把碗往他身上一推,凶巴巴地说道。 阿容抬起眼睛,睫毛犹如翅膀被雨水打湿的蝴蝶,轻轻颤抖着:“阿鸢不喜欢?” “叫你吃你就吃,那么多话?”屠飞鸢瞪他。 坐在对面的沐神医,看着这一幕,心中软得几乎滴下水来。 什么华廷玉,什么王孙公子,谁有阿容这份心? 马车轱辘辘前行,屠飞鸢打开车帘,问道:“干娘,我们去哪儿?” 孟庄主道:“回孟家。” 屠飞鸢愣了愣:“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认了沐神医与孟庄主为干亲,孟大人也认她做了干孙女儿,自然要拜见一番的。 到了孟府,才来到孟大人的院子里,便听到孟大人不耐烦的声音:“来干什么?就说我没空,叫他滚。” 下人走出来,对孟庄主道:“老爷不见……” “爹,我没叫你见我,我叫你见阿鸢。”孟庄主一把推开下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 下人口里拦着,脚下却没动。任由孟庄主牵着沐神医和屠飞鸢,走进院子里头。 “见什么?有什么好见的?”孟大人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几人皱起眉头。 孟庄主道:“你不是要认阿鸢做孙女儿吗?” “还用认?她不就是我孙女儿吗?”孟大人看了屠飞鸢两眼,忽然转身走了进去:“在这等着!” 几人都有些诧异。 不多久,孟大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荷包,递给屠飞鸢:“我家穷,没得见面礼,这个就拿去给你把玩。” 屠飞鸢接过来,捏了捏里头,心中一动。收进怀里,拱手拜谢:“多谢孟爷爷。” 她心里,可以称作爷爷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屠老汉。至于其他人,比如孟大人,就称呼为孟爷爷。华大人,便称呼为华爷爷。 “见面礼也给了,你们走吧。”孟大人说罢,也不管几人,转身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将几人隔在门外头。 孟庄主抬脚就要踹门,被沐神医赶紧拉住了:“别冲动。” 当年,孟大人不同意两人的亲事,但却没有做过什么手脚,沐神医心里很是敬重他,便劝孟庄主道:“有话好说,休得无礼。” 不提防门又开了,孟大人出现在门后,看着沐神医道:“我儿子不必你教。” 沐神医愣了一下。 孟庄主瞪起眼睛:“我媳妇儿爱教训我是我的事,你没资格教训她!” 孟大人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我连你都懒得管,会训她?”说完,目光移到沐神医的身上,“不过是看她浪得虚名!” “还请大人指教。”沐神医扯住孟庄主,拱手拜下。 孟大人抬手一指屠飞鸢:“这就是你干女儿?皮肤黑得异常,显然是病,你都治不好,怎敢担当神医之名?”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孟庄主不服气地道,“霞儿在收集药材,不日就要给阿鸢治呢!” 孟大人没说话。半垂的眼皮里透出来的,满是不信任。 “是我不叫干娘治的。”屠飞鸢站出来道,仰头看着孟大人,脆声说道:“我长得胖,就算变白了,也是白胖子,不好看。我想变瘦了,再治皮肤黑的病。” 孟大人挑了挑眉:“你莫告诉我,你就是这样去了晋王府和华府?” “是。”屠飞鸢脆声应道。 孟大人冷哼一声:“真是给你爹娘丢脸!” “他们死都死了,要脸也没用。”屠飞鸢呛道。 孟大人顿时语塞。 “哈哈,说得好!不像某些人,一把年纪还要老脸,也不知道糊了几皮脸!”孟庄主甚是解气。才说完,就被沐神医打了一记。 孟大人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屠飞鸢,声音却缓和下来:“既有法子治,便尽快治。”说完,没再看几人,转身进了书房。这次,不论几人说什么,也没出来。 “走吧。”孟庄主说道,眼睛瞥了一眼书房,“老头子不管饭,咱们回山庄吃。” 三人一路返回。 “老头子方才给了你什么?”走到半路,孟庄主便好奇问道。 屠飞鸢笑了笑:“捏着硬邦邦的,不是金银,便是玉件。” “什么玉?拿出来瞧瞧?” 屠飞鸢便取出荷包,掏出里面的东西。果真是一枚玉佩,雕塑的弥勒佛像,采用的上好羊脂玉,细腻温润。应是出自大匠之手,但见纹理细腻,弥勒佛乐呵呵笑着,十分自然,浑然天成的样子。 “倒是好东西。”孟庄主说完,将玉佩递回给屠飞鸢。 三人出了孟府,孟庄主站在大门口,扭头看了一眼里头,嘴里嘟哝了句不知道什么,转身扶着沐神医钻进马车。 “回紫霞山庄。”孟庄主对三七说道。 阿容等得无聊,蜷起来睡了。见几人回来了,立刻坐起来:“阿鸢。” “困了?接着睡吧。”屠飞鸢说道。 阿容摇头:“我不睡了。” “你不睡我睡。”屠飞鸢说完,便眼睛闭起,靠在车厢壁上。 孟庄主和沐神医见着这般,眼里又露出笑意来,孟庄主道:“夫人可要歇息?躺我腿上吧。” 沐神医应了一声,仰在他腿上,打算睡一会儿。 “阿鸢,你也躺我腿上。”阿容眼睛一亮,凑过去对屠飞鸢说道。 屠飞鸢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腿,冷哼一声:“瘦得跟柴火棍似的,想硌死我啊?” 已经闭上眼睛的沐神医,“扑哧”笑出来。睁眼看向阿容,瞧他如何应对。 只见阿容抓过晋王妃给他包的衣裳,垫在腿上:“阿鸢,这回不硌人了。” “不躺。”屠飞鸢靠着车厢壁,眼也不睁地说道。 她不想在孟庄主和沐神医跟前这副做派,阿容却误会了,一脸认真地思索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阿鸢,我肚子软,你躺我肚子上?” “我不躺!”屠飞鸢顿时好气又好笑,拨开他凑近的脸,又重新闭上眼睛。 阿容一脸失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默默决定,以后要多吃饭,吃得壮一点。 马车外面,阵阵马蹄声,是斐仁烈骑着黑风护在左侧。透过车帘的缝隙,只见他身形高大健壮,一双修长大腿,包裹在长裤里,隐隐可见结实紧绷的肌肉,充满力量。 总有一天,他也会像他一样。阿容抿了抿唇,默默地道。 “叫厨房做饭,多做一些,就说阿容来了!”进了山庄大门,孟庄主便吩咐道。 晌午头上,又热又乏。阿容虽然吃了葡萄,但是不顶用,早就饿得不行了。他怕吵着屠飞鸢,一路用双手按着肚子,不叫肚子叫出声。几人不是瞎子,谁看不见?更心疼他两分。 “干娘,药材何时配好?我想解毒了。”走近沐神医身边,屠飞鸢低声说道。 沐神医愣了一下:“可是因为孟大人的话?”见屠飞鸢点头,便缓声说道:“你不必介意。屠大人和你娘,都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你开心就好,他们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屠飞鸢低声说道。 她看够了人们看她的眼神,听够了人们叫她“黑妞子”,就连家里三叔都叫她“黑妞子”。 “我决定做个白胖子。”屠飞鸢微微侧头,“先变白,再减肥。” 沐神医扑哧一笑,想了想,说道:“也好。”说到这里,神情一肃:“阿鸢,解毒的过程很痛苦,你,做好准备。” “嗯!”屠飞鸢点点头。 沐神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三日后吧。我尽快调配齐药材,三日后你来紫霞山庄,我为你解毒。” 屠飞鸢点点头。 吃过饭,屠飞鸢和阿容回家。孟庄主要三七送她,屠飞鸢拒绝道:“我不回家,我叫王爷带我到镇上去。阿容吃了一肚子肉,走着消食也好,总归他认得路。” “行。”孟庄主没有强求。 沐神医又拉过屠飞鸢:“解毒要七日。你住在这里,等毒解了再回去,还是每日过来?” “我住在这里。”屠飞鸢说道。 沐神医点点头,松开她的手:“去吧。” 第117章 “我扶你。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斐仁烈伸出手,扶屠飞鸢上马。 屠飞鸢搭上他的手,准备借力,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竟是圈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阿容!你做什么!”敢这样对她没大没小,除了阿容,还能有谁? 阿容眨了下眼,说道:“阿鸢,我抱你上去。” 屠飞鸢语塞,想了想,说道:“多谢你了。你回家吧,告诉爷爷奶奶,我傍晚回去。” “嗯。”阿容点点头。 斐仁烈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扯着缰绳,驱动马儿奔跑起来。 阿容背着小包裹,往大牛村的方向走去。细瘦的身形,不急不缓。偶尔目光落在灌木丛中,便走过去采几颗野果,送入口中有滋有味儿地嚼起来,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唉。”沐神医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 孟庄主牵起她的手,往山庄里头走去:“咱们快些找到药材,给阿鸢解毒。” 坐在马背上,屠飞鸢此时心中充满忍耐。 孟大人给她的荷包,里头不仅仅是玉佩。如果她没摸错,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孟大人,写了什么给她? 虽然十分好奇,屠飞鸢还是竭力忍着。孟大人避过孟庄主,谁也没有告诉,只悄悄将东西给她,想来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又想起孟大人看似教训的一番话,心里隐隐猜到,这张纸条是关于屠大海和温倩的。一时间,直如百爪挠心。 一整个下午,屠飞鸢埋首于账目,直到天色晚了,才起身告辞:“吕叔,我回去了。” 吕先生点点头:“路上小心。” 来到城外,斐仁烈吹了声口哨,黑风便从远处奔驰而来。斐仁烈扶着屠飞鸢上马,扯住缰绳,低低道:“驾。” 日头渐渐沉入云霞,喧嚣的白日沉寂下去,逐渐变得安静。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黑风停在篱笆外面,屠飞鸢跳下马来,往里面走去。 阿容赤着上身,在院子一角劈柴。浑身只着一条裤子,还是屠老汉穿旧的,被李氏缝了几针,挂在他瘦得不盈一握的腰上。 “怎么就穿这个?你娘给你的一包衣裳呢?”屠飞鸢走过去问道。 阿容见她回来,直起腰身,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阿鸢,你回来了。”顿了顿,“谁是我娘?” 屠飞鸢抬手想敲他一下,顿了顿,改为抹了抹他一头的汗:“今天上午去哪儿了,你不记得啦?这儿有颗红痣的人,不就是你娘?” “她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阿容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我娘,我给你看过的。” 屠飞鸢捂住他的嘴,瞪他道:“那就是你娘。”见阿容不服气,愈发捂紧他的嘴,压低声音说道:“好阿容,你就当她是你干娘。既是干娘,便也可称作娘,对不对?” “呜。”阿容摇头。 屠飞鸢心下叹气:“不必你叫她娘。只我说的时候,你不要反驳我,好不好?” 阿容的眼中有些委屈,最终,垂下眼睛不挣扎了。 “我给你亲亲脸,好不好?”屠飞鸢虽然是为他好,然而见着他不开心,不由得心里也有些发堵。想了想,指了指脸颊说道。 阿容顿时眼睛发亮,才要凑过去亲,余光瞥见斐仁烈朝这边看过来,眼珠一转,说道:“你亲我。” 屠飞鸢黑了脸。 “她不是我娘。”阿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略带委屈地说道。 屠飞鸢顿时好气,抓过他的衣襟,照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他:“这事了了!以后再不许为这事不高兴,听到没!” “嗯嗯。”阿容眯起眼睛,笑得贼兮兮。 篱笆外面,大黑马喷着气,蹄子在地上刨了刨。斐仁烈收回目光,牵着大黑马,往营地那边去了。 “奶奶,怎么给他穿这个?他那一包袱衣裳呢?”屠飞鸢往屋里去了。 李氏坐在床边,正在缝衣裳,闻言抬头看过来:“阿鸢啊,这是谁给阿容的?我刚才听你说,是阿容的娘?” “嗯。”屠飞鸢点了点头,“可巧,我们今天进京就遇见他爹娘了。他爹娘都忙,没空照顾他,又叫他跟我们回来了。他娘见他穿的差,便给了他一包衣裳,叫他跟我回来了。” 李氏没有怀疑,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一包衣裳,阿容穿上正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若不是亲娘给做的,谁也不信。便又说道:“阿容的娘可真是好人。这包袱里,还有几块好料子,我瞧着是给你的,就给你缝衣裳呢。” 屠飞鸢愣了一下。 “你瞧。”李氏挪了挪身子,露出后面床上的包裹,包裹已经打开了,上面是四五身衣裳,下面是三四样布料,叠得整整齐齐,又光滑又柔软,一看便是上等的好料子。 “这是女孩子才穿的料子,定是阿容娘答谢你的。”李氏把手里的料子举起来,给屠飞鸢看:“这颜色,桃红色的,男子是穿不了的。”又扯过身后的一块,“这烟紫色的,绣着茶花,也是女孩子穿的。” 说着,愈发来了兴致,索性将手里才缝的衣裳放下,将包袱里的几样布料都展开来,给屠飞鸢一一看个遍。 屠飞鸢心里有些复杂,抬头看向窗子外头。只见阿容赤着上身,举着斧头在劈柴,十分认真的样子。他不肯留在晋王府,晋王妃明明生气了的,怎么会送东西给她?而且,晋王府的下人追来的很快,根本就是他们前脚才走,晋王妃后脚便命人送来了。 莫非,不是晋王妃,是晋王爷?屠飞鸢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指着窗子外头,阿容身前堆起的高高一堆柴火:“奶奶,他是不是把河边上的枯树都砍来了?” 李氏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可不是?你爷爷吃过晌午饭,要去河边捡柴火,他非要跟去。等他们回来,就见阿容扛着三棵枯树,你爷爷背着一筐子枯树叶。真是笑死个人,阿容这孩子,真是实心眼。” 李氏问他,他还说道:“这样爷爷就不必天天去了。” “真是没白疼他。”李氏笑得合不拢嘴,随即有些可惜,摇头道:“本想认他做孙儿的,记在你父亲名下,给你父亲传香火。如今是不成了,他有爹有娘,咱怎么能抢人家孩子?” 屠飞鸢没有说话。背过身,掏出怀里孟大人给她的荷包。伸手进去,果然夹到一张纸条。她飞快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你父母生死成谜,你好自为之。” 直直愣了有五秒钟,屠飞鸢才把纸条团起来。却没塞回去,而是攥在手心里。 孟大人是什么意思?十三年前大场大火,留下的一地焦黑尸体,并不是屠大海和温倩?虽然一早有所猜测,但是屠飞鸢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此刻见了这张纸条,立刻肯定了。 屠大海和温倩没有死,他们的尸首是谁留下来的?被仵作检测成他们二人的尸首,要么是仵作被人买通,要么那两具尸首的身高体型,与屠大海夫妇并无二样。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说明一件事情――这件事有人为的痕迹。 嘉仪公主放火,做不得假。 屠大海和温倩死遁,却是为何? 想起安平帝不仅保留了侍郎府十三年,更是年年为屠大海发俸禄,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纸条逐渐被她手心里的汗水湮湿。孟大人的话,越想越叫人心里发沉。屠飞鸢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李氏,就让老人家以为,她儿子还会回来吧。 晚上烧饭时,屠飞鸢顺手把纸条丢进炉膛底下,看着纸条被火舌吞没。 一连三日,屠飞鸢在轻尘书局整理账目,每日早出晚归,甚至得了吕先生的许可,抱了账目回家整理。反正她觉浅,每日睡不多,便点了灯,加班加点整理。 三日后,屠飞鸢将账目梳理出来。进项、支出、盈余、坏账、漏洞等等,详细列出来,交给吕先生:“吕叔,账目我全部整理完了,你可交付给公子。接下来,我有些事情,大概七八天来不了。” “可有麻烦?需要帮忙吗?”吕先生听罢,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寻常蔼声问道。 屠飞鸢笑着摇头:“没有危险。”说到这里,歪了歪头,“吕叔再见到我,可不要太惊讶。” “哦?竟是有什么好事?”吕先生见她满眼喜悦,掩也不掩,不由得十分好奇。 屠飞鸢摇头不答,只笑道:“先生等我消息吧。” 斐仁烈带了五名侍卫,护送屠飞鸢前往紫霞山庄。其他人由齐晖带领,守护屠老汉和李氏的安全。阿容死活想跟来,被屠飞鸢按下了,叫他在家逗爷爷奶奶开心。臭小子骗了她两个亲亲,才乖乖答应了。 坐在大黑马上,屠飞鸢摸着被亲的左脸,眼中还有些好气。臭小子,亲脸就罢了,居然还咬一口。屠飞鸢摸着,都有牙印了。 坐在后面的斐仁烈,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少女的左脸。但见一圈轻微的牙印,如一颗圆枣儿,他不用看就能想出来,少年在做这件事时,投来的挑衅与宣告领主权的目光。 “屠姑娘很喜欢他?”斐仁烈沉声问道。 屠飞鸢被拉回神,愣了愣:“你说阿容?” “嗯。”斐仁烈点点头。 屠飞鸢冷哼一声:“那个臭小子?” 却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斐仁烈等了一会儿,不见屠飞鸢回答,想要再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扯动马缰,低沉的声音道:“驾!” 不多时,紫霞山庄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已经等候多时,沐神医走上前,牵起屠飞鸢的手:“好孩子,跟我来。” 第118章 牵着屠飞鸢,一直走到内院,来到一间密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但见室内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桶内空空,只有一只小凳子放在里面。沐神医抬手一指木桶,说道:“一会儿你便坐在里头,我将药汁灌进来,为你拔毒。” “嗯。何时开始?”屠飞鸢问道。 沐神医摸了摸她的脸,一脸不忍:“赶早不赶晚,就现在吧。”走到外头,吩咐下去。 热水是一早就烧好的,几名下人抬进来,将木桶灌得七分满。沐神医又将一小桶漆黑的药汁灌入里头,霎时间,清水变成了乌沉沉的黑水。 “你脱掉衣物坐进去。”沐神医说道。 这间密室,原是另开辟出来的,位于一座单独的小院落内。没有吩咐,等闲人进不来。外面又有孟庄主和斐仁烈等人守护,屠飞鸢没什么可担心的,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 将衣服全部脱掉,露出一身黢黑的肥肉,屠飞鸢有些不好意思:“干娘,你别看。” “好,好,干娘不看。”沐神医笑着转过身去,口里指挥道:“你坐进去吧。” 屠飞鸢应了一声,抬脚跨进木桶里。脚尖才进去,立刻拧紧眉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沐神医听见这声抽气,咬了咬唇,捏住手指:“阿鸢,忍住。”越到后面,越疼痛难忍。 “嗯。”屠飞鸢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把一条腿迈进去。但觉千万根钢针往毛孔里刺来,痛得浑身直哆嗦。为了变白,她忍。双手抠着木桶的边缘,又将另一条腿迈进来。 乌沉沉的黑水,仿佛容纳了无数妖魔鬼怪,个个生着一口利牙,往身上啃来。仿佛,要将她的肌肤啃掉一层,才肯还她雪肤玉肌。 两条腿都迈进来,屠飞鸢已经疼出了一头汗,咬着唇,手指抠着木桶边缘,使劲往下坐。乌沉沉的黑水,逐渐没过腰肢,又没过胸口,最后只剩脑袋和脖子还在外面。屠飞鸢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用力抠着木桶边缘,几乎快要把木桶掰碎了。 “好孩子,你忍着些。”沐神医转过身来,满脸不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雪白毛巾,走过来,将毛巾浸在木桶里,打湿了捞上来。 屠飞鸢见状,瞳孔一缩,脸色变了:“干娘?” “好孩子,别怕。”沐神医说着,便将屠飞鸢的脑袋扶着倚到木桶上,然后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将浸了药汁的毛巾,敷在她的脸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啊!”屠飞鸢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这一声情不自禁的尖叫,顿时传出老远。守在院子外头的孟庄主和斐仁烈,听到这声痛叫,都神情一紧。 沐神医吃力地按住屠飞鸢的头,不让她乱动:“只要你忍过去,就能变成你娘那样的大美人。皮肤雪白雪白的,像鸡蛋清一样细腻光滑,谁见了都要艳羡你。” 屠飞鸢听到沐神医的声音,渐渐停止挣动,任由蘸了药汁的毛巾,敷在脸上。 “我没事,干娘。”屠飞鸢勉强挤出来道。 沐神医松开她:“干娘相信你能忍住。”走到一角,搬了只小凳子,坐在木桶外面,开始跟她说话:“别怨干娘没本事,只能给你配出这样的药。实际上,干娘已经改良过了的,原本的解药,比这更加难忍。” “原本是什么样的?”屠飞鸢努力分出心神。 沐神医道:“少了两个步骤。第一步,由一百只毒蝎子趴在身上,逐次蛰刺。第二步,这木桶原本应该架在火上煮的,水温要比现在高出一倍。” 屠飞鸢想象了一下,一百只毒蝎子蛰在身上的滋味儿,有些无奈,有些庆幸:“多谢干娘体贴我。” 不必沐神医说,屠飞鸢也不会怪她。这份毒,本就是沐神医精心研究出来,用在嘉仪公主身上的,必然是越恶心、越痛苦、越折磨人才好。是温倩没有与她商量,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多受一分罪。 “干娘,要不然你打晕我吧?”即便能够理解,然而这疼痛还是太难忍受,屠飞鸢痛得根本无法分神。 沐神医苦笑:“即便我将你打晕了,这疼痛也会瞬间将你唤醒的。” 屠飞鸢不由得发出哀叹声。这是开始,还有六日多的时间……想了想,又问道:“干娘,每天要泡多久?” 沐神医顿了顿,说道:“我给你配的这副药汁,是稀释到最厉害的,每日要泡足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那不就是十六个小时?屠飞鸢听罢,欲哭无泪:“干娘,要是稀释的程度没这么厉害呢?” “阿鸢,你别想了,那不是人受的罪。”沐神医干脆地道。 她当时恨透了嘉仪公主,故此配出来的药,乃至于解药,都让人吃足了苦头。坐在屠飞鸢的身后,面上满是自责,又有些埋怨。温倩也是的,为何不早说?如此不信任她,害得阿鸢吃这份苦头。 屠飞鸢掰着木桶边缘:“嘉仪公主,我替你受了好大的罪!” 此时,公主府。 “都给本公主滚出去!”双腿被木板夹住,高高吊起来的嘉仪公主,将身边能丢的东西全部丢向婢女。 婢女衣发散乱,跪在地上道:“公主,您吃点儿东西吧,不然身子熬不住啊?” “本公主叫你们滚出去!”嘉仪公主披头散发,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赤红戾气,好不吓人。 婢女们纷纷叩头:“公主息怒。” 人人都不敢真的滚出去。如果她们滚出去,嘉仪公主必定会喊:“人都死哪里去了?”等待她们的是更狠的打骂责罚。 “陈夫人到了。”这时,一名婢女进来禀道。 嘉仪公主的眼中戾气微消:“请进来。” 陈夫人,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夫人,也就是嘉仪公主的母妃静妃的庶妹。嘉仪公主见了她,私下里叫一声姨母也是叫得的。只不过,嘉仪公主自恃身份尊贵,从没给过她这个脸。 婢女福身应声,下去通传。 不多时,一阵轻浅有序的脚步声近了。一只戴着尖尖指套的手,打开珠链,走了进来。陈夫人的身量并不高,也不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小小的、瘦瘦的,偏穿了一身大红衣裳,脑袋上插满珠翠。 瞧见床上的人儿,陈夫人惊呼一声:“嘉仪!”快步上前,来到床前,眼睛里已经含了怒意与心痛:“我听闻你被人害了,怎会如此?那歹人可曾逮着?” “没有!”嘉仪公主拧眉说道,声音透着狠戾:“若给本公主知道是谁,必扒他皮,抽他筋,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夫人生着一张扁平的脸,五官顶多算得上清秀,被浓浓的妆容一描,看不出来原本面目。听了嘉仪公主的话,夸张附和道:“说得是!竟敢如此冲撞公主,是谁给的他天大的胆子?绝不能轻饶!” 说着,看着嘉仪公主被疼痛折磨得眼角底下乌青一片,掩面哭泣起来:“你受苦了!” 很快,就把一张脸哭花了。嘉仪公主本来就烦,见她做作,更加烦厌了:“哭什么?本公主还没死呢!” “是姨母失态了。”虽从没被嘉仪公主叫过姨母,然而陈夫人始终以“姨母”自居。止了哭声,却没放下袖子,而是起身说道:“带我去洗把脸。我哭成这样,实在无颜面见公主。” 嘉仪公主没耐心地道:“去吧。” 陈夫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这回顶着一张素颜,失去了浓浓描绘的妆容,本来的平庸五官便完全显露出来。稀疏的眉毛,微微吊起的眼梢,并不挺拔的肉鼻子,若非保养良好,甚至比不上村姑来得漂亮。 “我听下人说,你母妃还没有来看过你?”陈夫人细声细气地问道。 嘉仪公主冷笑一声,眼梢吊了起来:“她?只怕我死了也不肯来看一眼的。” 这一拧眉,一吊眼梢,竟与陈夫人的神态,像个五分。 说来奇怪,嘉仪公主的母妃长了一副漆黑细眉,双眸清亮,五官精致,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偏偏,生下一女却是五官平庸,姿色寡淡。为此,静妃一直不很高兴。 后来,嘉仪公主渐渐长大,性子跋扈,心胸狭窄,丁点儿天家公主的气度涵养都没有,愈发叫静妃不喜。又看见嘉仪公主和庶妹来往亲近,更加不爱搭理,渐渐迷上佛理,深居简出起来。对这个亲生女儿,常年不闻不问。 嘉仪公主初时十分委屈,后来赌气不去想她,只跟着陈夫人胡耍。陈夫人对她倒是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她。唯独做了一件事,让嘉仪公主深恶痛绝――她把温倩送到身边做婢女! 为了这件事,不论陈夫人对她多好,嘉仪公主再没对陈夫人露出过半分好脸色。听到陈夫人提起静妃,眼神阴鹜:“你来干什么的?就是给我添堵的吗?” “公主可不能如此想姨母,姨母听了,心里好难受。”陈夫人捧着心口说道,“姨母就是怕你想不开,心里难受,特意来陪你的。” 嘉仪公主冷哼一声:“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 不由分说,下令撵人。 陈夫人还想留,见她表情决绝,不得不起身告辞。 “人都死哪里去了?都给本公主滚进来!”屋里一时空荡荡没有人,嘉仪公主忽然脾气大发,伸手往床头摸去。摸了两下,什么也没摸到,扭头一看,东西早被她丢干净了。一时气急,拔下手上的翠玉扳指,朝墙上丢过去。 婢女才进来,就见一抹翠影儿往墙上丢,唬了一跳,连忙奔过去接住:“公主,这可是静妃娘娘送您的扳指,您一向最喜欢的,怎么能丢了?” 第119章 “谁准你接住的?给我砸碎了!”嘉仪公主捶着床尖声大叫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扯动了腿上的伤,刹那间脸色一白。 婢女们瞬间乱作一团:“快传太医!” 屠飞鸢不知,她代而受过的那人,此刻狼狈之态丝毫不亚于她。浸在木桶里,因着剧烈疼痛,浑身止不住轻颤,更是汗水频频淌出,能量消耗得厉害,没一会儿便饿了。 “来,吃点粥。”沐神医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早命厨房里备好了饭食,此刻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粥,揭开屠飞鸢面上的手巾,露出嘴巴来,用小勺舀了,喂到屠飞鸢的嘴边。 清甜的香气,瞬间钻入屠飞鸢的鼻子里。在一片浓浓的药汁味道中,那么鲜明,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亮灯光,让人惊喜落泪。 屠飞鸢从没觉得,粥会散发出如此美妙的香味。张口想吃,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闭上了。 “阿鸢怎么不吃?”沐神医有些惊讶。 屠飞鸢想了想,问道:“干娘,如果我泡一天,却不吃饭,会不会变瘦?” 沐神医顿时愣住,一下子明白了屠飞鸢的心思,直是心疼得不行:“好歹吃些吧?减肥之事,非一日之功,徐徐图之方是良计。” “我不吃。”屠飞鸢别过头去。 沐神医又劝,屠飞鸢只是不听,无论如何不肯张口。末了,沐神医无法,只得将粥端走。 孟庄主见沐神医居然将粥端出来了,讶道:“阿鸢怎的没吃?” 沐神医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余光瞥见斐仁烈看过来的目光,又闭上了。扯着孟庄主走了一段,才道:“阿鸢要减淝,不肯吃。” 孟庄主睁大眼睛:“阿鸢这是拿命在拼?” “可不是?”沐神医叹了口气,“从前见她坦坦荡荡的,以为她压根不把相貌放在心里。谁知,我们都瞧错了。她不是不放在心里,而是全都压在心底,没叫我们瞧出来。” 密室里头,屠飞鸢又痛又饿,掰着木桶边缘的手指,渐渐没了力气。坐在小木凳上,全身都靠木桶支撑着。 鼻子里满是药材的苦味,方才嗅到的一丝清甜粥香,仿佛是幻觉一般。然而,才一想着,又饿得不行。咬了牙,屠飞鸢狠下心想,这点苦头算什么?只要死不了人,就不叫苦头。 八个时辰过去,屠飞鸢已经累得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是沐神医给她穿了衣裳,又由孟庄主将她抱回屋里歇着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阿鸢,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明天撑不住。”沐神医端了一碗碎米肉粥进来,站在床头,用小勺舀动着,令香味散发得快一些。 屠飞鸢咽了下口水,捏了捏手指,摇头倔道:“不。”眼睛一闭,投向周公的怀抱。 沐神医端着碗出去,见到孟庄主,恨恨地道:“我竟怨起温倩来了!” 孟庄主沉眸,心念转动,忽然眼前一亮:“我有法子!” 一手推开门,一手牵着沐神医走进屋里:“阿鸢睡得沉,咱们趁她睡着,偷偷喂她。” 沐神医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我试试!”坐在床头,小心扶起屠飞鸢。屠飞鸢累得狠了,被挪动着,也没有醒来的意思。沐神医一手捏开她的下巴,对孟庄主示意:“快些。” 孟庄主舀了半勺粥,送到屠飞鸢的嘴边:“阿鸢睡得沉,你放心吧” 勺子才一触到屠飞鸢的嘴巴,屠飞鸢便抿了抿唇,几乎急不可耐,主动伸出舌头去舔勺子。待粥喂到口中,立刻就咽了下去。 这般饿急的模样,令沐神医忍不住发笑:“这孩子,都饿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吃。” 孟庄主一边喂屠飞鸢吃粥,一边冲沐神医眨了眨眼:“为夫是不是智慧超群?待会儿,夫人准备如何犒劳为夫?” 沐神医的脸上一红,嗔他道:“少罗嗦,先喂阿鸢吃饭!” 孟庄主一听,脸上笑得犹如被春风吹开的花儿。 不多时,一碗粥喂下去,沐神医扶着屠飞鸢躺下。只见屠飞鸢在沉睡中还不停砸吧嘴,顿时又好笑,又心疼。 次日,屠飞鸢醒来后,只觉得口中有肉味儿,不由甚是稀奇。难道她馋成这样了?不仅梦见吃肉,连砸吧嘴都能砸吧出肉味儿来? 沐神医叫她吃饭时,她还说道:“干娘,我不饿,我浑身有精神,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我不吃了,我去泡药了。” 走出门,阳光照在身上,黢黑的肤色明显淡了两分,不禁喜悦万分。 一连三日,就这般过去。 到第四日,沐神医换了药,不是漆黑的颜色,而是奶白的颜色。 “干娘,我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要泡?”屠飞鸢看着皮肤已经恢复到小麦色,再见沐神医配药,好奇问道。 沐神医的脸上有些愧疚:“这个药必须泡。若不然,不出三日,你的毒就会复发,并且会加重,不仅变成原来黢黑的模样,还会浑身散发出恶臭。” 屠飞鸢愕然:“啊?” “原先都是为嘉仪公主准备的。”沐神医说道,愧疚地摸摸屠飞鸢的脸,“你进去就知道了。” 屠飞鸢顿时汗毛竖起,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干娘对不起你。”沐神医哽咽一声,抬袖掩着眼睛,抬脚转身离开了。 余下屠飞鸢,看着一桶奶白的药汤,快纠结死了。 在心里将嘉仪公主骂了一遍又一遍,才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脱掉衣服钻入木桶。 才一钻进去,立马跳起来,“嗷”的一声,脸色变了。 这桶奶白的药汤,奇痒无比,如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又将牙齿在她身上咬。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屠飞鸢痒得浑身直哆嗦,脸色也难看得要命,咬着嘴唇,双手掰着木桶,一寸一寸往下坐。待没过胸口,死死咬住嘴唇,开始忍受无边的剧痒。 所幸这回不必在脸上敷毛巾了,屠飞鸢暗暗庆幸。仰在木桶上,心中暗下决心。日后有机会,定叫嘉仪公主也尝一回,才不枉她吃这顿苦头。 痒意和痛意不一样,之前泡乌黑药汁的时候,痛到后来,已经麻木了。痒意却愈来愈浓,从表面痒,到肉里痒,到骨头里、心里。屠飞鸢越泡越绝望,任是她意志坚定,也渐渐有崩溃的迹象。 沐神医来陪她说话,被她赶出去了。万一她心中烦闷难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伤了沐神医的心,却不好了。便令沐神医封了门,一个人独自忍受。 等她变美了,爷爷奶奶不知道多开心?等她变美了,谁还喊她“黑妞子”?等她变美了,就去嘉仪公主府里亮亮相,气死那个贱人。 屠飞鸢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点一点熬着时间。 忽然,脸上一轻,仿佛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屠飞鸢睁开眼睛,看清头顶上的一张面孔,立刻把身子一沉,瞪起眼睛:“你怎么来了?”“阿鸢,我来看你。”木桶旁边蹲了一个人,倾国倾城的容易,被一袭紫色华服包裹,美得天妒人恨,不是阿容又是谁?他直勾勾盯着屠飞鸢的脸:“阿鸢,你更好亲了。” “滚!”屠飞鸢气道,“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阿容摇头:“我不出去。” “干娘!干娘!”屠飞鸢懒得理他,扬头朝外面喊道,“阿容怎么进来了?把他拉出去!” 阿容双手扒着木桶,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眨巴着好不无辜:“阿鸢,我陪你说话。” 这几日,李氏天天锻炼他,看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次数多了,阿容几乎好利索了,表情愈发切换自如。 此刻,眨着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撅起,令人想一口吃掉他。 屠飞鸢一点心情也没有,一指门口:“出去!” 阿容不理,垂下目光,看着她的手臂:“阿鸢,你没我白。”说着,伸出手臂,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比牛奶还白。衬得屠飞鸢小麦色的肌肤,好不粗糙。 “是吗?”屠飞鸢盯着他的手臂,冷笑一声,“你把手臂凑到我眼下,我仔细瞧瞧。” 阿容把手臂凑过去:“你瞧,它比你的脸还要白。” 屠飞鸢气得重重冷哼一声,张口咬他手臂上! “阿鸢,你怎么咬我?”阿容叫了一声,却不敢收回来,好不委屈。 屠飞鸢见他还不知错,气得又使了使劲。 阿容竟然也不喊疼了,伸出另一只手,摸上屠飞鸢的头:“阿鸢乖,你会变白的,变得跟我一样白。” “呸!”屠飞鸢没好气地松开口,再懒得理他:“你出去!” “你叫我亲一口,我就出去。”阿容见她坚持,便不闹了。 屠飞鸢冷笑:“蹬鼻子上脸?再不出去,就把你送回晋王府!” “你把我咬破了。”阿容转了话题,将胳膊一杵,在屠飞鸢的眼下,指着上面一圈冒红血珠的地方,无辜的眼神看过来。 屠飞鸢心里有些内疚,她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居然还把他咬出血了,不好再凶他:“你出去,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人。等我好了,就带你玩,好不好?” “阿鸢真好。”阿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笑容。站起身,转身要走,却趁屠飞鸢不备,弯腰在她嘴上飞快亲了一口,然后咻地跑出去。 屠飞鸢气得捏拳,方才那丝愧疚顿时不见了:“臭小子,等我出去,有你好看!” 呸了几口,咬牙气得不行。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收拾臭小子的方法。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阿鸢?阿鸢?”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屠飞鸢惊醒,睁开眼睛看清沐神医的脸,愕然道:“我怎么睡过去了?” “我也奇怪呢。这么痒的药汤,你怎么还能睡着?”沐神医亦是诧异地道。 屠飞鸢被沐神医扶着,模模糊糊地站起来,发现身上并不累,精力好得紧。 “我自己走回去。”屠飞鸢拒绝孟庄主的公主抱,一边诧异着一边迈动步子。 第120章 沐神医和孟庄主交换了一个眼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干娘,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叫阿容闯进来了?”屠飞鸢忽然想起来,扭过身道。 沐神医一脸惊讶:“什么?阿容闯进来了?没有呀?” “我还大声喊你,你没听见?”屠飞鸢狐疑道。 沐神医捣了捣孟庄主:“兴许是我走神了,你听见没?” “没有啊?”孟庄主亦是满脸雾水。 屠飞鸢皱起眉头,在额头上敲了敲:“难道是我睡糊涂了?” 今晚精神不错,屠飞鸢没有沾床就睡。沐神医想等她睡着了喂她,见她机警的模样,只得作罢。 第五日,依然是奶白药汤。奇痒无比的药汤,痒得人心里升起无边无际的绝望。屠飞鸢的脑袋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试着睡去。半晌,没有丝毫睡意,只觉得奇痒挠心。 昨天是怎么睡过去的?屠飞鸢皱起眉头,用力回想。直到一个轻轻的触动,发生在唇上。又轻又软,犹如蝴蝶之吻。 昨天就是这个感觉!屠飞鸢猛地睁眼,怒声斥道:“阿容!” 谁知,睁眼一看,屋里并没有人,门也是封上的。怎么回事?难道见鬼了?屠飞鸢慢慢直起身,望了一圈,只见屋里空空,才又坐回去。脑袋靠在木桶边缘,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她睡着后,一个紫色身影才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不稳,朝外面走去。门外,沐神医见他出来,连忙领了他,从后面绕道走了。 守在前面的斐仁烈,忽然抬头:“方才有个影子闪了一下?” “我马上就要赢了,王爷可不能如此。”孟庄主一把拉住他坐下,“昨天你就说哪哪有动静,非要过去看,赖我一盘棋。难道今日又要赖?” 斐仁烈拧着眉头,心里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挣开孟庄主的手,站起身往密室走去。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屠姑娘?” 里面无人应声,斐仁烈一下子寒下脸:“怎么没声音?”扭头看向孟庄主,“开门!” “可能睡着了?阿鸢这两日特别累,昏过去也是正常。”孟庄主说道。 斐仁烈冷脸无情:“开门!” 孟庄主只得起身:“等我去叫夫人。她手里有钥匙,咱们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咕哝,“咱们就算有,也不能就这么开门?阿鸢还是黄花闺女呢。” 走向院子旁边,晒药材的地方,问翻捡药材晾晒的沐神医要了钥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沐神医自然不肯给,亲自走过去,打开门,露出一条缝:“阿鸢在里面呢。” 斐仁烈透过一丝缝隙,看到屠飞鸢闭着眼睛,仰在木桶边缘,神色平静,似乎睡着了。忽然间,心中一动。 这几日,每次见她,都有一番惊心的蜕变。从前那个又黑又胖的姑娘,逐渐不见了。她软软地躺在那里,白皙的面上一片平静,好似一朵静静绽放的玉兰花,印在他的心里。 不远处,存储药材的院子里,一间紧闭的小屋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低低的,娇娇的,令人心急又心怜。透过窗子上的小孔,隐约见到一个紫色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剧烈颤抖着。 “阿鸢?阿鸢?”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屠飞鸢缓缓睁开眼,看清头顶上方的温柔脸庞,还有些回不过神。她这一觉睡得沉,似乎许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身子一动,四周流动的水,叫她瞬间回神:“我怎么又睡着了?” “我也奇怪呢?”沐神医道,低头去碰桶里的药汁,“莫非是我的药配错了?不应该啊?我检查了几遍的?”又抓过屠飞鸢的手臂,仔细端详。 小麦色的手臂,又细又嫩,连毛孔也没有,白生生的好似嫩藕,沐神医不禁喜上眉梢:“再有两日,便完全恢复了。” 屠飞鸢微微眯起眼睛,低头打量沐神医的神态,忽然问道:“干娘真的没见阿容?” “啊?没有啊?阿鸢怎么又提起他来了?”沐神医惊讶抬头。 屠飞鸢见她面上神情十分真实,没再追问,淡淡说道:“这两天我似乎看见他了。” “可怜的孩子,都痛得有幻觉了?”沐神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又鼓励她道:“再忍两日,很快就过去了,你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胖黑妞了。” 屠飞鸢低头看着身上的肌肤,眼角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笑意:“嗯。” 抬起手,摸了摸脸,只觉得肉呼呼的脸颊,绵软的感觉似乎减了两分,不由甚是欢喜。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沐神医:“干娘,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沐神医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你一天天的熬着,又不肯吃东西,不瘦才怪呢?” 屠飞鸢更高兴了,晚上仍然不肯吃东西,被沐神医一劝,便道:“干娘,我不饿,不必吃的。如果我饿得受不了,我再吃。” 饿上几顿,没有关系的。屠飞鸢想着,摸着饥肠辘辘的肠胃,睁眼说着瞎话。回到屋里,便躺床上睡了。夜里,到底是饿醒几回。 好容易捱到天亮,屠飞鸢推开门走出去,来到前头,在厅里扫了一圈,走到果盘里摸了只果子,送到嘴边啃起来。 “屠姑娘,早。”身后传来道。 屠飞鸢咽下口里的果子,转过身去:“王爷,早。” 仍旧是那个微胖的身影,却再也不是黑黑胖胖的模样。但见她的脸颊细嫩犹如初生的婴儿,又带着淡淡的粉,衬着她如黑珍珠一般的双瞳,勾人心魄。 “嗯。”斐仁烈点了点头。他本来想说,不必叫他王爷。可是不叫他王爷,叫他什么呢?愣神之际,屠飞鸢已经移开目光,又从盘子里拿了果子吃起来。斐仁烈的喉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吃了两个果子,屠飞鸢便不再动了。坐在桌边,等着开饭。饿了几天,已经是极限,再节食下去,她怕把胃给折腾坏了。 斐仁烈在她对面坐下来。 “王爷今日起得早?”屠飞鸢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斐仁烈抿了抿唇:“我每日都是这般时辰起身。” “是我平时睡得沉了。”屠飞鸢笑了笑。 他不是那个意思,斐仁烈抿了抿唇:“我听沐神医说,你每日都很累,睡得沉也是寻常。” “是有些累。”屠飞鸢笑着道。前几日,她的确很累。不过这两日倒是奇怪,先是在药桶里睡着了,然后醒来也不累,反而觉得精神充实。心中一动,对斐仁烈道:“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守护,让我无后顾之忧。” “不值得什么。”斐仁烈道。 屠飞鸢认真道:“若非王爷,只怕嘉仪公主早就找来了,也没有我这几日的安宁。” 斐仁烈顿了顿,才道:“她并没有派人来找麻烦。” “一回也没有吗?”屠飞鸢惊讶挑眉。 斐仁烈沉吟了下,说道:“倒是有一回,庄里发生骚乱,我带人去瞧,发现是虚惊一场。”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她没有来找你麻烦。” 嘉仪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又是他的皇姐,在外人面前,不论如何也要维护其颜面。 屠飞鸢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她注意的是另一方面。听见斐仁烈说,心中一动:“是什么时候?” 时辰还早,沐神医和孟庄主还没有来。斐仁烈见屠飞鸢屡屡发问,只当她故意找话题,便道:“前天晌午,我的手下发现庄里出现骚乱,便赶去瞧。并没有什么,原是一只野羊,不知怎的闯入进来,已经撵跑了。” 前天晌午?不就是她头一回看见阿容?屠飞鸢抬起手指,扣在腿上,表面上做出虚惊一场的模样:“哦,原来如此。看来还真是我小人之心,度公主的君子之腹了。” 斐仁烈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尴尬。嘉仪公主何曾有君子之腹?屠飞鸢的父母更是深受其害,就连屠飞鸢也险些……他见识过屠飞鸢的脾气,心里晓得屠飞鸢绝不是说真的,便当她讥讽来,不肯说话了。 屠飞鸢的心神沉浸在阿容的事情上,见他不说话,便也不主动开口了。反正已经套出话来,微微出神,只想着这两日的蹊跷。 “阿鸢,你起了?”不多久,孟庄主和沐神医携手走进来。 屠飞鸢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饿了,睡不着,就起来吃点东西。” 她不再是从前那般黢黑的模样,一张脸儿白生生的,被初晨的日头一照,粉粉嫩嫩,好似新挖的荷藕。略带羞涩地瞧过来,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饿了吧?早饭多吃些。”沐神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才一触,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往日瞧不出来,你这肌肤,可真是细嫩。” 屠飞鸢心里得意。等饭菜端上来,便开始填肚子。早饭有小米粥,有碎肉粥,有春卷,有荤素馅儿的包子各两碟,还有其他一些点心果子,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屠飞鸢没有多吃,她头几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骤然暴食也不好。 何况,她还要减肥呢。 “干娘,我去泡药了。”不等他们吃完,屠飞鸢便起身往外去了。 她还没填饱肚子,闻着香味儿,止不住便想多吃些。这种看得见却不能吃的滋味儿,实在磨人,不如去泡药,早完早了。 何况,她还有件事,要验证一下。 来到密室里,屠飞鸢将门关上,想了想,从里面栓上。然后脱下衣服,泡进药桶里。奶白色的药汤,触到肌肤,如万千只蚂蚁爬到身上。钻进肌肤里、筋肉里、骨头里、心里。 这么痒――她怎么睡着的? 屠飞鸢将脑袋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 “喀!”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就像屋外鸟儿衔着一粒草籽掉落在瓦片上,无比轻微。 屠飞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不多时,但觉一个蝴蝶扇翅般轻柔的吻,落在唇上。 第121章 “哗啦!”几乎就在那个吻落在唇上,屠飞鸢从药桶里伸出手,一把攥住身前的人。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睁开眼睛,对上一张俊美非常,略带惊愕的脸。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屠飞鸢湿漉漉的手,抓着阿容的衣领。 阿容一脸惊慌,使劲往后缩,眼神躲闪,不肯跟她对上。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喊人了?”屠飞鸢叫道。 阿容就像是被主人强迫拉下水的幼犬,呜呜叫着,使劲往后缩:“阿鸢别叫。” “那你说不说?”屠飞鸢的身子沉在水里,只伸出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裳,“昨天和前天,我怎么睡着的?” 屠飞鸢可不是小孩子,沐神医的话,瞒不过她。这样奇痒无比的药汁,她竟然能泡着睡着,简直天方夜谭。何况,她清清楚楚记得,把阿容的手臂咬破了。血液的微甜,不是假的。 沐神医和孟庄主不说,或许是有事瞒她。但是,斐仁烈没有理由一起。从他那里套来的话,让屠飞鸢明白,他们背着斐仁烈,把阿容放进来了。 “为什么你亲了我,我就睡着了?”屠飞鸢盯着他有些惊慌的脸。 阿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这样惊慌。他装过无辜,装过柔弱,最近身体出了变故,也曾经冷冰冰的。似此时这般,眼里透出无比的惊慌,从没有过。 “放开我。”阿容伸出手,去掰屠飞鸢的手指。力气着实不小,甚至掰得屠飞鸢痛了。 屠飞鸢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从后面按住阿容的脖子,叫他无处可逃:“你说实话!” “不。”阿容摇头,开始有些急了,也不顾弄痛屠飞鸢,大力扒着屠飞鸢的手。 “嘶!”屠飞鸢只觉手背传来一阵刺痛,随即一股热意流淌出来,竟被阿容的指甲划破了!惊讶一瞧,只见阿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长了,足有一厘米,尖尖的,上面隐隐浮现血光。 屠飞鸢猛地缩回手,盯着他道:“阿容,你怎么了?” 此时,她一丝痒意都感觉不到了,浑身舒坦,与昨天一样,竟然开始有些困意。 屠飞鸢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清醒许多,看着往外走去的阿容,在他背后叫道:“你敢跑,以后都不要你了!” 阿容的脚步一顿,随即低呜一声,浑身轻颤起来。从后面看去,他的背脊不再笔直,竟然有些佝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忽然,他身上剧震一下,而后跪在地上,倒了下去。身体蜷缩起来,不停发抖。 屠飞鸢一惊,立刻站起来,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跨出木桶:“阿容,你怎么了?” 走到阿容身边,蹲下去,打量阿容。阿容的双手死死捂住脸,不给她看。屠飞鸢拧起眉头,心里异样:“好阿容,你松开,给我看看。” 任凭她柔声软语,还是厉声训斥,阿容都不肯松开,死死捂住脸。 屠飞鸢扒不开他,目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双手上,但见指甲变成了寸长,血红一片,又尖又锐,犹如鹰爪。他的手背,犹如牛奶般细腻的肌肤,竟然开始龟裂。一道道红线,初时稀少,逐渐浓密,爬满了他的手背。 “怎么会这样?”屠飞鸢大吃一惊。 她知道阿容的身体很不寻常,来历亦是莫名,却不明白,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又想起昨日和前日,他亲过自己之后,自己便浑身不痒了,还能舒坦睡去,皱紧了眉头。 “干娘?干娘?”将阿容拖到门后,屠飞鸢将门打开,露出一条缝,朝外面喊道。 话音落下,沐神医立刻出现在门前,屠飞鸢眯了眯眼睛,低声道:“干娘,你进来。” 阿容进去多时,却没有出来,沐神医早就急了。又见屠飞鸢叫她进去,顿时明白,事发了。也不多言,闪身走了进去。 院子外面,孟庄主缠着斐仁烈下棋。见斐仁烈看过去,便把他的头掰过来:“王爷,不要乱看。” 斐仁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收回视线,与孟庄主下棋。 “干娘,他怎么了?”屠飞鸢重新栓上门,指着地上不停发抖的阿容,皱眉说道。 沐神医的脸上,一瞬间神情极为复杂:“阿鸢,你……” “干娘,你快给他看看,他怎么这样了?”屠飞鸢不听她说完,便打断道。指着地上的阿容,眉头拧得紧紧的。 只见阿容的双臂死死捂着脸,露出来的一双手,指甲长有一寸,血红血红的,手背上的肌肤龟裂又愈合,反反复复。牛奶般细滑的肌肤,生生撕裂又愈合,染得手背上一片血色。 “阿鸢,我也没办法。”沐神医艰难地从口里溢出来。 屠飞鸢一愣,看向沐神医:“没法治?” “没法。”沐神医别开目光,摇了摇头。 阿容已经忍不住,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声。身上愈发颤抖起来,仿佛陷入剧烈的痛苦。 “他……”屠飞鸢心中浮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指着阿容,不可置信地看向沐神医:“他把我身上的痛苦,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沐神医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复杂:“只怕,没有如此简单。” “你为什么让他做这样的事?!”屠飞鸢猛地拔高声音,胸脯剧烈起伏,眸中满是怒意。 沐神医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黑珍珠般的双瞳,仿佛结了冰,冰层下面涌动着沉沉的怒意,仿佛将人淹没。 “我,我……”沐神医的脸上出现难堪。她咬着唇,艰难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道来。 原来第四日时,因着换了药汤,屠飞鸢忍得难过,便把沐神医撵出去,谁也不叫进来,自己一个人忍受。沐神医怕她憋坏了,又怕她出事,思来想去,便跟孟庄主商量出一个法子。把阿容叫来,叫阿容陪她说话。 屠飞鸢和阿容的关系,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屠飞鸢救了阿容,又给他吃住,还为他冒过险,更颠覆传统抱着他一路来求医。而阿容对屠飞鸢,一片赤诚,若叫他来陪伴屠飞鸢,只要瞒着人,并没什么不妥当。便瞒过斐仁烈,把阿容放了进来。 阿容几日不见屠飞鸢,才一进来,就高兴地跟屠飞鸢说话。但是,男女长时间处一室,究竟不大好。于是,沐神医吩咐阿容,待一会儿就出来。 然而,阿容出来后,身上却发生异样。他的额上开始冒汗,浑身颤抖,很快就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低叫起来。沐神医不知他怎么了,忙将他弄进旁边晾晒药材的小院子里。阿容浑身冒汗打颤,口里只道:“痒。” 沐神医以为他触到了那药汤,可是给他诊断过后,发现不是。阿容的身体跟常人不同,沐神医眼下竟摸不到他的脉。见他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将他放下,去看屠飞鸢。 见到屠飞鸢,却发现屠飞鸢竟然枕着木桶,神情平静地睡着了! 再看阿容,身上异样更浓。几番对比,沐神医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到了晚上,沐神医去看阿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身上的新衣裳在地上滚来滚去,变得又脏又破。梳得整齐漂亮的头发,也变得散乱,披在他的脸上,十分狼狈。 晚上,沐神医和孟庄主商量一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阿容却来见他们,想要留下来。于是,才有了昨日的一幕,和今日的一幕。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明明,昨日和前日,他难受过后便没事了的。”沐神医辩解道。 “这是我的事!为何将他扯进来?”屠飞鸢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怒意。 沐神医一怔,又尴尬又伤心。咬了咬唇,低声说道:“你泡进去吧。今天是第六日了,别叫阿容的一番心意,白费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容,转身出去了。 屠飞鸢看着沐神医的背影,咬牙跺脚,最终把门栓上,走过来蹲在阿容身边:“阿容?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容低低呜了一声。 “你怎么做到的?能停下来吗?”屠飞鸢严厉地道,“快停下来!” 阿容呜了两声,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拒绝。 屠飞鸢抿了抿唇,才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脑中一阵晕眩,一股打了麻药般的困意,陡然袭来。她连忙去掐自己的手臂,丝毫没用,那股天旋地转的晕眩,让她不觉软倒在地。 不多时,阿容微微抬起头来,额头和脸都用袖子挡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往日湿漉漉的漆黑的眼睛,此刻血红一片,如积了千年待喷薄的火山岩浆。 半晌,他慢慢爬起来,身子抖抖索索,弯腰抱起屠飞鸢,将她放进药桶里。微微低头,想在她脸上亲一口。忽然,目光落在自己骇人的手上,顿了顿,才俯下头,在屠飞鸢的嘴上亲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我的。” 才松开手,蓦地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呜声,抱头翻滚在地上。 屠飞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是沐神医把她唤醒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脸色一变:“阿容呢?” “出去了。”沐神医低声说道,“在旁边的院子里。如果你想见他,我带你去。”臂弯处挂着一套衣裳,递给屠飞鸢,叫她穿上。递给屠飞鸢衣裳的时候,眼睛低垂着,不看她。 屠飞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闷不吭声地跨出木桶,穿上衣裳,对沐神医道:“走吧。” 斐仁烈盯了一天,下去休息了,换了别人守着。其他侍卫的警觉性差了些,沐神医对他们说,有些悄悄话要与屠飞鸢说,叫他们离远些,没有多问便退到远处。 沐神医领着屠飞鸢来到隔壁的院子里,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阿容,阿鸢来了。” 第122章 屠飞鸢不等里面应声,便推门进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床上,阿容垂手坐着,见她来了,惊了一下,险些跳了起来。他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衣裳也换了整洁的,只是脸上有些苍白,隐隐透着疲意。 “干娘,你在外面等我。”屠飞鸢说关上门,走到床前。 阿容低低叫了一声:“阿鸢?” “好些了?”屠飞鸢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继而拉过他的双手,依次检查一遍。 阿容微微放松,娇声说道:“嗯,好了。”怕屠飞鸢不信,自己撸起来衣袖,将两条手臂摆在她眼前:“都好了。”却不敢给屠飞鸢看他的双手,两只手都攥成拳头,只给她看手臂。 屠飞鸢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细细的,白白的,仿若削了皮的山药。忽然,指着他手臂上的一个牙印:“这个怎么还在?” 阿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这个是阿鸢咬的,不能好。” “你还能控制哪些伤好起来,哪些不能好?”屠飞鸢抬眉问道。 阿容点头:“嗯。” “我泡药时的奇痒,也是你控制的?”屠飞鸢话题一转,“你怎么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阿容的眼睛闪了闪,随即摇了摇头,垂下眼睛,娇声说道:“阿鸢,不说这个好吗?” “好。”屠飞鸢不等他眼里露出喜色,便冷冰冰地道:“只要以后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阿容愣了一下,抬起眼睛,只见屠飞鸢满眼冷意,立刻急了:“你不要丢下我!” 屠飞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丑了,我已经变回来了!”阿容说道,将脸往前一凑,“你瞧,都好了!” 屠飞鸢垂下眼,落在他攥起来的拳头上:“伸开。” 阿容眼中有些不情愿,然而在屠飞鸢不容置疑的眼神下,仍是慢慢伸开来。十只指甲,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长度,但是表面仍旧带着一丝妖异血色。 屠飞鸢掐住他的下巴,端详他的脸。但见他漆黑的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些血色。与他的指甲,如出一辙。 “阿鸢,指甲也会恢复的。”阿容被她掐着下巴,不敢挣动,可怜兮兮地道:“我会变成原来那么漂亮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见屠飞鸢只顾打量他,并不回答,一时急了:“你以前丑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 屠飞鸢听了这句,顿时好气又好笑,松开他的下巴,在他的额上拍了一下:“你不嫌弃我,那是你的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阿容多精啊,见屠飞鸢笑了,连忙摆出一副小狗一般的眼神,讨好地看着她。 屠飞鸢脸上的笑意又敛起来,摸着他的头发,淡淡说道:“明天不许再替我受罪,知道了吗?”说罢,又加一句:“不然就将你赶走!再不许待在我身边!” 阿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嘟起嘴,有些委屈,有些不解:“为什么?” “这是我的事。”屠飞鸢淡淡说完,转身便走,“好好休息。等明天一过,我带你回家。” 走出院子,屠飞鸢对沐神医道:“干娘,明天看住他,不许叫他再替我受罪。” 屠飞鸢猜着,阿容之所以先亲她一下,多半不是必经途径,而是他自以为做了好事,自行索取奖赏。只冲他没有接触她,便把她弄晕过去,就知多半是了。 她虽然嘱咐了他,却怕他不听话,便对沐神医也嘱咐一遍。 沐神医见她口气淡淡,终于忍不住道:“阿容很喜欢你,你要不要试着……” “他不喜欢我。”屠飞鸢断然说道,扭过头,对上沐神医的眼睛:“谁真心对我好,谁有目的地对我好,我心里有一本账。”说完,转身离去。 沐神医看着她带着冷意的身影,心底一角有些漏风,很快整颗心都吹透了。 屠飞鸢没有回头。她知道,伤了沐神医的心。然而她没说错,阿容并不喜欢她。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男女之情。掩藏在他湿漉漉的目光下,是一颗懵懂的稚子之心。 他还是个孩子。 第七日,很快到了。 前六日的解毒过程,有三日是屠飞鸢咬牙忍过来。还有三日,是阿容使了法子,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最后一天,屠飞鸢一点儿也不怕了。只要忍过去,她就蜕变新生。 “今天比前面几天都更加难忍。”沐神医说道,“不过,我相信你能忍过去。” 今天的药汁,非黑非白,竟是土一般的黄色。屠飞鸢蜕了衣服,迈入木桶。顿时,刀割般的痛楚袭来,屠飞鸢倒吸一口凉气,慢慢坐了下来。 不过是疼痛而已。昨天阿容忍着那般的痛苦,不也没叫喊出来?屠飞鸢闭上眼睛,双手握成拳头,攥在身侧。不知过了多久,刀割般的疼痛中,渐渐透出来一丝痒。从骨头里溢出来,渐渐往筋肉而去,又钻出皮肤,浑身都奇痒无比。 “干娘还真是恨嘉仪公主?”剧痛与剧痒反复拉锯,屠飞鸢憋出一头的汗,“以后谁惹了我,我就问干娘要这些药材,对付他。” 八个时辰,熬了过去。 从药汤里出来的一刻,屠飞鸢的眼角眉梢俱是疲意,却又透出掩不住的喜色。 拾起手巾,擦干身上,却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瘦了四五斤,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了。虽还有一些肥肉,但是白白嫩嫩,微凉有弹性,手感极好。 屠飞鸢又摸了摸脸颊,肉呼呼,软绵绵,最是讨喜的。爷爷奶奶见了,不知道多开心?弯起唇角,拾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穿上。 今天沐神医没有来接她。在旁边的院子里,按着阿容,不叫他妄动。 “你好好听话,阿鸢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沐神医第无数次劝道,“阿鸢喜欢听她话的人,你不听话,她就不喜欢你了。” “她不叫你妄动,也是疼你,你领她的情,她只会更疼你。”沐神医一遍遍劝道,“她那个人,嘴硬心软,见到你受苦,怎么肯再叫你替她受罪?” 一整天,沐神医就在重复这几句话。一开始,沐神医是有些勉强自己的。她忘不了屠飞鸢看向她冷冰冰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看长辈的眼神,那眼神令人心悸。 然而劝阿容的过程中,她渐渐想开了。屠飞鸢对她发怒,并非无理取闹。 沐神医亲自配的药,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有多么难忍。而屠飞鸢宁可亲身受了,也不叫阿容替她承受。甚至,她察觉出端倪后,连装傻都不肯,立即揭穿了。 因为她是个骄傲的人,她不容许属于自己的苦难,却叫别人承受。沐神医自以为是做的事,是在挑战屠飞鸢的底线。这般想着,对屠飞鸢的埋怨,便只剩下一分。 屠飞鸢从密室里出来后,哪里也没去,回到房里,沾枕即睡。 次日,屠飞鸢起来。慢条斯理地穿衣下床,来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只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这一笑,顿如春花绽放,满屋馨香。 “阿鸢醒了没?快出来,给我们瞧瞧,变成什么样了?”沐神医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微胖的年轻小姑娘。 但见她五官精致,宛若上天杰作,皮肤细滑水嫩,白里透红。樱桃小口,唇瓣呈现细细的粉色,带着微微的肉感,令人一见,便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又生得圆润,胖嘟嘟的体态,令人一见便心生欢喜,想要倾心疼爱。 偏她顾盼之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一股冷然疏漠。从前皮肤黢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一身雪肤,愈发衬得泠泠无情,叫人不敢妄动。 “阿鸢!”沐神医惊喜地叫道。站在台阶上的少女,浑身上下的肌肤白里透粉,晶莹剔透,仿若玉雕的人儿一般,再没有一丝黑迹。比她预料的效果还好几分,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孟庄主也是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唯独斐仁烈,微微仰头,看向前方的身影,有些怔忪。她……她……一时间,只觉胸腔里多了什么,心跳漏跳一拍。随即,心跳犹如密集的鼓点,咚咚咚,跳个不停。 他这是怎么了?斐仁烈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少女,忽然觉得渴,渴得要命。 “阿鸢!”这时,一个削瘦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扑向台阶上,将少女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陡然间,一股杀意从斐仁烈心中生出,立刻向前迈出一步,就要抓向那个可恶的身影。然而,孟庄主和沐神医有些奇怪的眼神,让他瞬间惊醒,立刻刹住脚步。 台阶上,屠飞鸢才准备走下来,蓦地被阿容抱进怀里。 “松手!”屠飞鸢伸手去拧他的耳朵。 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动脚,她怎么就训不改他呢? 阿容这回倒是乖顺,立刻松了手,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向她伸出五指:“你看,都好了。” 屠飞鸢低头一瞧,十片指甲都恢复了原状,呈现健康的粉色。抬眼看向他的眼睛,但见一片漆黑亮泽,也恢复了原状。 “嗯,好。”屠飞鸢点点头。 阿容的脸上喜滋滋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上,又看向屠飞鸢的脸,徘徊几回,说道:“阿鸢,你看,你的脸跟我的手一样白了。”说到这里,兴高采烈地抓过屠飞鸢的一只手,“你看,我们现在一样了。” 屠飞鸢低头一瞧,不由得眉头一挑。这两只手臂,除却胖瘦不同,几乎看不出来差别!一样是细如瓷,嫩如藕,连个毛孔都没有! “我们一样了!”阿容开心地说道。 “不一样。”屠飞鸢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手臂,发现还是有一丝不一样的,便指出来道:“我是粉红的,你是粉白的。” 阿容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如此,有些沮丧:“为什么不一样?” 第123章 一旁,沐神医和孟庄主相视一眼,均笑道:“真是一团孩子气。[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斐仁烈抿了抿唇,摸上腰间佩剑,拇指用力摩挲上面的花纹。 “阿鸢,快叫干娘瞧瞧。”沐神医招手道。 屠飞鸢推开阿容,朝沐神医走过去。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抱住沐神医的手臂,撒娇唤了一声:“干娘,谢谢干娘给我解毒,干娘辛苦了。” 沐神医一听,笑得更加欢畅了,哪里不知,这就是屠飞鸢示好?笑着说道:“哪里就辛苦了?倒是你,瞧瞧,生生累瘦了几斤。” “瘦了?我高兴。”屠飞鸢一挑眉头,脆声说道。 经过每天努力减肥,再加上泡药时的消耗,屠飞鸢如今算不得胖了,只有一点微胖。再说,她这个年纪,胖嘟嘟的正是讨喜。一身粉嫩嫩的肌肤,不仅不难看,反而人见人爱。 沐神医难得见她孩子气,更是笑得不行:“你本身底子好,恢复过来,就变成小美人儿了。”见屠飞鸢丝毫不羞涩,反而骄傲扬头,直是笑得不行:“你呀!” 抬头看了看日头,但见不早了,便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去吃饭。” “咻!”阿容窜过来,牵起屠飞鸢的另一只手。 “松开!”屠飞鸢不耐甩道。 阿容指着两人交握的手,说道:“阿鸢,你看,我们的手一模一样。你能分清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吗?” “瘦的是你的。”屠飞鸢道。 阿容道:“我会吃胖的,到时候你就分不出来了。” 幼稚!屠飞鸢心下有些嫌弃,懒得跟他讲,抬头看向前方。 孟庄主牵着沐神医,沐神医牵着屠飞鸢,屠飞鸢牵着阿容,一行四人往前行去。 斐仁烈跟在后头,目光落在屠飞鸢和阿容交握的手上,按紧了腰间佩剑。 “干娘,我带阿容回见了。”吃过饭后,屠飞鸢便辞行。 沐神医有些舍不得,这几日屠飞鸢大多时候都在泡药,出来后又累得不行,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然而,屠家二老必然也在等消息,便点了点头:“去吧,一路小心。”顿了顿,忍不住说道:“有空来玩。” 屠飞鸢笑了笑:“干娘,我很快就会来了。”眨了眨眼,“来收购你家葡萄。” 第一批葡萄酒约莫酿好了,屠飞鸢回家就启开封口,尝一尝味道,然后看情况大批酿造。 从前担心葡萄不好买,如今再也不必了。紫霞山庄的葡萄,将沐神医爱吃的留下来,其余酿酒……屠飞鸢占着干女儿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决定,把紫霞山庄的葡萄都占了。 沐神医看着屠飞鸢连连冲她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好,好,等你来!”她倒是记得,屠飞鸢说过,喝葡萄酒有益于美容养颜,让气色更好。一时间,也有些期待,拉过她的手道:“可别忘了干娘。” “不能忘。”屠飞鸢笑道,又闲说两句,便走了。 这回没有坐斐仁烈的马,而是叫三七赶马车送她。一来,她如今脸嫩,连帷帽也没有,晒坏了怎么办?二来,阿容这几日吃了苦头,她也不想累着他。 坐进马车里,阿容一反常态,离她远远的。既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闭上眼睛,脸颊贴着车厢壁,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屠飞鸢眯了眯眼睛:“你过来。” “我睡着了。”阿容闭着眼睛,从薄薄的唇中溢出来一声。 屠飞鸢有些好笑:“为什么躲我?” 阿容不回答,只是微微加重呼吸的声音,示意他已经睡着了。 屠飞鸢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阿容惊了一下,睁眼想逃,被屠飞鸢按住:“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阿容摇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有些惊色,很局促的模样。 “真的没有了?”屠飞鸢低声问他,抬手摸上他的额头,“若有哪里不舒服,就给我说。” 阿容摇摇头,在屠飞鸢温柔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下来:“阿鸢,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屠飞鸢顿时黑了脸,一把拍开他的脑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伸出手指,“第一,我叫你做什么事,你必须做:第二,我没叫你做的事,不许做:第三,再敢受伤……我就一个月不跟你说话!” 阿容的体质特殊,受了伤便能迅速恢复,但屠飞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他代她受罪,诡异的长指甲,撕裂又愈合的皮肤,泛着血光的眼睛,愈发认定了一件事――他每次强行愈合伤口,都是有代价的。 阿容见她神情严肃,眨了眨眼睛,说道:“阿鸢,我都听你的,你不要不跟我说话。” “只要你做到这三条,每个月我还会发放一次奖励。”屠飞鸢被他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片软和。 阿容的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来,凑过来道:“是亲亲吗?” “你做到了才告诉你。”屠飞鸢看着他,似笑非笑。 阿容已经默认了,一下子喜得不行,伸手就去抱她:“阿鸢真好。” “不许抱我!”屠飞鸢一脸嫌弃地推他。 阿容改为抱住她的一只手臂:“这样行不行?”见屠飞鸢没有反对,一脸高兴地垂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见沐神医常常这样靠在孟庄主的肩膀上,有学有样,脸颊贴在屠飞鸢的颈窝,娇娇说道:“阿鸢,我困。” 屠飞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睡吧。”一辆马车驶进大牛村。旁边跟着一匹黑色高大的骏马,马背上高大健硕的男子,面容冷峻,凛然不可逼视。数名高大的侍卫围在四周,步伐紧促有致。 “哎哟,黑妞子可了不得,又坐大马车,又有人护送,这是千金大小姐的气派呀!”村民们站在路边,看着马车驶去,口里感慨道。 “难道屠大海果然没死?”有人疑道,“否则黑妞子哪来这些人,出行有侍卫,家里盖房子也有人帮衬?” “长成那副模样,就算有王孙公子护驾,又有什么了不起?”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人家表面上护送她,心里也不知嘲笑成什么样了?换了是我,一早解了裤腰带吊脖子了,才不丢人现眼!” 话音落下,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意味莫名。 “天啦!我瞧见了什么!”忽然,一人指着车厢帘子,“那里面坐着的人,是黑妞子?” 马车驶过,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如白玉般的无暇容颜,一闪而没。 众人都看见这一幕,纷纷惊得瞪大眼睛,如见了鬼:“那是黑妞子?!” 仙女儿一般的模样,不可能是是黑妞子吧?众人作伴,一起往村北头去了。 马车里,屠飞鸢轻拍阿容的脸颊:“醒醒?到家了。” 阿容坐起来,两只漆黑的眼睛呆蒙蒙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屠飞鸢,目光直勾勾的,像饿极的狼盯着新鲜的肉。 屠飞鸢心里惊了一下,抬手拍在他脸上:“醒醒!” 阿容的脸被拍得歪了歪,随即扭回来,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阿鸢,你打我做什么?” “我怕你把我吃了。”屠飞鸢没好气地道,揉着被他枕麻了的肩膀,抬眼看过去。只见他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阿容眨着又浓又密的长睫毛,把脸颊凑过来:“那你吃我。” “谁要吃你?”屠飞鸢拍开他,踢了踢他的小腿,“到了,下车!” 阿容乖乖下车,在下方站定,伸出一只手:“阿鸢,你慢些。”他见孟庄主都是这样扶沐神医的,有学有样。 屠飞鸢瞥了他一眼,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跳下车。 “阿鸢,不是这样的。”阿容抓住她,“不是这样下车。” “要你教?”屠飞鸢白他一眼。 阿容嘟起嘴,跟在后头。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屠飞鸢站在小路上,看向前方。本该是篱笆院子,却变成了高大的青砖围墙,“这么快就把外墙盖起来了?”眼中一喜,快步往院子里跑去。 阿容跟在后面,像一条小尾巴,跟了进去。 斐仁烈下马,看着一堵崭新的院墙,眉头挑了挑。目光望了一眼北边的营地,但见帐篷都收起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牵着黑风,走进大门。 不远处,五六个村民全都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老天爷!那是黑妞子吗?” “她,她不是黢黑黢黑的吗?”众人只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良久,才有人道:“看来屠大海真的没死,他闺女要变成官家千金啦!” 何青云的母亲,陆氏从田里摘了菜回来,听到沸沸扬扬的传言,冷哼一声。回到家,对何青云道:“别将那个丫头放在心里!她心肠狠毒,早晚下场凄惨!你好好读书,将来平步青云,人人都羡慕你!” 近来,屠家又是买田,又是盖房,眼见是发了财。何青云极不是滋味儿,这本来都该是他的。如果他从前没被李露儿骗了,而是好好对屠飞鸢,这一切都是他的了。 何青云满眼阴鹜,抓起面前的书,疯了似的读起来。 “爷爷奶奶!”屠飞鸢进了院子,发现两间黄泥垒成的老屋还在,仅仅是院墙垒起来了。两间屋后的一片荒草也收拾干净了,齐晖等人把帐篷搭在那,竟也宽敞得很。 屠老汉和李氏听到声音,忙走出来:“阿鸢回来啦――”见到跑近的小姑娘,纷纷愕然:“你是阿鸢?” 屠飞鸢快步跑去,一头撞进李氏怀里,笑道:“奶奶,你猜,我是不是阿鸢?” 李氏瞪着眼睛,看着怀里粉嫩嫩、白生生的小脸儿,只觉新挖的荷藕都没这么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只觉又细又软,就像才蒸出锅的鸡蛋脑儿:“哎哟,阿鸢啊,你,你……” 第124章 小孙女儿的这张脸,再熟悉也不过了,就是从前大儿媳的翻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什么样的法术,能叫一个浑身黢黑的人,短短几天的工夫,就变得这样白?李氏不敢相信。 “阿鸢再不怕说不到好亲事了。”屠老汉呵呵笑道。 李氏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也是忍不住笑起来,牵起小孙女儿的手,喜滋滋地往屋里走:“哼,咱家阿鸢生得这模样,就是王孙公子也嫁得的!” 扭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斐仁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小孙女儿的模样,从前是配不上他的。如今好了,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可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心里愈发满意,张口问起来:“阿鸢啊,那位大人见你变了模样,可有说什么?” “没有。”屠飞鸢想了想,说道。 斐仁烈的话不多,在紫霞山庄也没说过几句话。她变了模样,他连一句恭喜也没说过。此时回想起来,早上推开门走出来时,斐仁烈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只不过,后来被阿容跳过来打断,她便忘记了。 李氏不信:“怎么会呢?是不是你没好好跟人家处?” 屠飞鸢扭头瞅着李氏的神情,心里好笑,不搭这茬:“奶奶,我还有事嘱咐人,咱们一会儿说话。对了,快晌午了,咱们做饭吧?多做些,阿容饿了,叫他多吃些。” 李氏这才看向就站在屠飞鸢身边,小尾巴似的阿容。见他要跟出去,一把抓过他:“我怎么觉得阿容瘦了?”顺着阿容的手臂,一直捏到肩膀上面,“一把骨头,肉都没了。” 屠老汉走近两步,将阿容打量几眼,然后将阿容的胳膊、身上都摸捏了几下,皱起眉头说道:“是瘦了。” 阿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抱住李氏的手臂:“奶奶,我饿了,我想吃鸡蛋、吃肉。” “好,好,奶奶做饭去。”李氏心疼得直皱眉头。 门外,屠飞鸢来到营帐前。齐晖等人围着斐仁烈说话,眼神却一早朝屠飞鸢瞟过来。她变化这么大,谁见了都忍不住惊掉眼珠子,均是好奇看过去。 “屠姑娘,恭喜!”见屠飞鸢走过来,齐晖等人纷纷拱手笑道。 屠飞鸢点头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闲说几句,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墙,“已经盖完了是吗?” “是,就差屋子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齐晖答道,“因着没想好盖几间,就等屠姑娘来定呢。” 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院子的整体布局,并不好定。盖得多了,费银钱。盖得少了,以后家里来个亲戚客人什么的,又没地方招待。 想了想,屠飞鸢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靠近一些,低声道:“那院墙上,少了一道工序。你们去找些荆棘茬子、锋利的石子,和了泥巴,在顶上糊一道。” 齐晖愣了一下:“为何?”他们现在盖得平整又齐整,难道不好? “防贼。”屠飞鸢低声说道。 前世的时候,村里人都是这么干的。那时候已经有玻璃了,人人都弄了碎玻璃茬,扎在墙头上。就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谁要敢翻墙做坏事,扎死他个王八蛋。 “屠姑娘真是高明!”齐晖等人听罢,眼中纷纷露出佩服的神色。 屠飞鸢唇角一勾,说道:“这个不着急。等人少的时候,悄悄儿糊上去。”顿了顿,问道:“这几日可有来找茬的没有?” 齐晖道:“你家二婶来闹过几回,还把奶奶给气着了,后来我们就不叫她进门了,看见就撵得远远的。” “多谢。”屠飞鸢后退一步,拱手做长揖。 齐晖吓了一跳,连忙跳开:“屠姑娘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可不要如此。” 屠飞鸢见他不受,也不强求,笑着又问:“还有其他人来闹吗?” 都过去不少日子了,王家的事还没传进王青青、王有福的耳朵里?给他们知道了,不可能不闹的。 齐晖摇头:“没有了。”才说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有昨天下午,有个小姑娘来找阿容。听说阿容不在,又哭又闹,说是屠姑娘把他卖了,闹了好一阵子才走。” “哦?多大年纪?”屠飞鸢心中一动,“可是十一二岁?眼神很机灵?性子十分泼辣?” 齐晖点头:“正是。穿着十分破烂,又很瘦。只不过,闹起来着实了不得。”说着,将手臂伸出来,“呶,还抓我一手血道子。” “辛苦你了,一会儿我叫阿容给你拿药。”屠飞鸢道。 齐晖哈哈一笑:“屠姑娘如此,可是羞煞我们大人了。难道我们大人就管不起这点伤药吗?”说着,扭头对斐仁烈挤了挤眼。 斐仁烈正朝这边看过来,屠飞鸢与他目光一触,顿了顿,低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做顿好吃的给你们。”转过身,往灶边走去。 斐仁烈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移动。末了,转身进了营帐。 李氏才要洗菜,转头见小孙女儿挽起袖子过来了,忙拦住了:“你快别弄了,再给你伤了手。好容易养成这样,别弄粗糙了。” “我还能一辈子不做活啊?”屠飞鸢道,绕过李氏,端了菜到井边,打皮的打皮,洗净的洗净,麻利地弄起来。 李氏看着她嫩呼呼的小手,收拾这些俗物,心疼得不得了:“这哪里是你该干的活?” “奶奶,我从前干活的时候,你也没心疼呀?”屠飞鸢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氏一愣:“从前,你没这么……” 所谓看人下碟,哪怕是李氏,对着亲孙女儿,也不知不觉就如此。屠飞鸢不介意,人都这样,对美好的东西,更难把持底线。从前她长得丑,吃点亏,人家也不觉得有啥。如今变成娇嫩嫩的漂亮闺女,再吃亏,便谁见谁心疼了。 可见,长得美本身便是上天的厚赐。 “奶奶,你烧锅,我来炒。”洗完菜,又调了料,屠飞鸢说道。 齐晖等人打猎上瘾了,每天早晨都要进山,打许多野味来。有吃不完的,便圈养了起来。反正有砖瓦,几人垒院墙的同时,顺道儿又搭了牲畜圈。 “拗不过你。”李氏说着,坐在灶膛前,开始生火。 屠飞鸢炖了一锅土豆鸡肉,一锅红烧兔肉,素炒了一道茄子,又从院子里摘了几根新鲜小黄瓜,拌了一道黄瓜,外贴了饼子,蒸了馒头,一顿饭收拾下来,累得满头汗。 “奶奶,你平时怎么做饭的?”屠飞鸢才想起来,就这么一走,把一帮子侍卫丢家里,吃的喝的都要李氏张罗,岂不是要把李氏累坏了? 李氏呵呵一笑:“累啥?我又不像你那样讲究。” 齐晖打了猎,都是剥皮去脏,收拾干净后送来的。李氏只要剁吧剁吧,往锅里一倒,加水煮熟就行了。柴火也是齐晖等人砍来码齐,李氏只要往锅底下填,根本不累。 屠飞鸢听罢,不禁一愣,随即笑起来:“奶奶,您可真是满肚子智慧。” 李氏不客气受了:“你以为你爹的聪明劲儿打哪来的?还不是跟老娘学的!” 屠飞鸢咯咯直乐:“就是,奶奶才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 屠飞鸢感谢齐晖等人保护爷爷奶奶,还帮忙垒了院墙,很用心做了一桌子饭菜。香喷喷的味道,浓郁得化不开,在院子里飘着,所有人都从营帐里出来了,目光直直地望过来。 去紫霞山庄解毒的日子里,家里添了好些碗筷盆具,都是崭新的。饭菜做好之后,屠飞鸢便把侍卫们的菜盛进盆里,然后洗了一摞碗,喊齐晖等人端回去。 “我跟他们一起吃。”斐仁烈过来说了一声儿,便往营帐那边去了。 李氏连忙叫他:“大人,跟我们一起吃吧?” “奶奶,人家跟齐晖他们有话要说呢。”屠飞鸢拉住李氏说道。 斐仁烈的步子微顿,随即走向营帐的方向。 他并没有话要对齐晖他们讲。就算有,方才也都讲过了。他只不过是,不想难堪。 从紫霞山庄回来的路上,他骑着黑风紧跟在马车周围,通过被风吹动的车帘,几次三番看到里头,她的肩窝里枕着那小子的脸。 她对那小子很好。如果要一桌吃饭,有那小子的位子,就没有他的位子。 他乃堂堂王爷,何必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较劲?脚下大步流星,走向营帐里头。 黄泥胚子垒成的屋里,一家四口吃着饭。 “给你留了只兔子腿。”屠飞鸢的筷子在盆底下搅了几下,翻出来一只兔腿,夹到阿容的碗里。 阿容盯着碗里的兔子腿,咕咚咽了下口水,娇声说道:“谢谢阿鸢。” “多吃点儿。”屠飞鸢道。 阿容拿起兔腿,张口啃了起来。他饿坏了,啃起来十分凶猛。不一会儿,就将兔腿啃得只剩下骨头。砸着嘴,咬着骨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些都给你。”屠飞鸢把屠老汉和李氏的份例拨出来,然后把余下的菜推到阿容面前,“还有饼子,吃饼子。” 阿容点头,望着推到眼前的饭菜,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 “阿容这个饭量,可咋养活哟?”李氏看着阿容狼吞虎咽的样子,皱起眉头。 屠老汉半眯起眼睛,享受着小孙女儿做的美味饭菜,闻言说道:“你操心这个干啥?人家阿容有爹有娘,又不要你养。” 李氏扭头瞪了他一眼,碰了碰小孙女儿,小声说道:“阿容的爹娘,除了叫他带几身衣裳来,就没给银钱?” 从前阿容没爹没娘的时候,李氏愿意养着他。他聪明可爱,乖顺贴心,李氏喜欢得不得了,还想当亲孙儿来养的。如今阿容找到了亲生爹娘,李氏虽然一样喜欢他,却不愿意养着他了。给别人家养娃儿,她不乐意。 第125章 “奶奶,阿容娘给我的几块布料,你给我裁衣裳没有?”屠飞鸢扭头瞥了一眼阿容,见他埋头吃着饭菜,一点儿没听着几人说话,收回视线,不动声色转了话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李氏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饭也不吃了,起身往里屋走去:“做了,做了。” “做了几身?”屠飞鸢也放下筷子,跟着往里屋走去。 阿容察觉到屠飞鸢离席,从碗里抬起头,屠老汉笑呵呵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阿鸢进屋看新衣裳去了,你吃饭吧。”阿容眨了眨眼睛,重新低下头,埋头吃起来。 屠飞鸢坐在床边,看着李氏打开来的一只锦绣包裹:“给你做了两身。你老嚷嚷着减肥,我怕做得多了,都不合身了,就做得少。” 抖开来,一件桃红色的,一件湖水蓝色的。料子上好,光滑柔软,穿在身上不知道多舒服。颜色染得很正,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这样的好东西,最配我家阿鸢了。”李氏抖开一件桃红色的衫子,往小孙女儿身上比划,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 屠飞鸢夸赞了几句,便拉着李氏坐下:“奶奶,你知道这几块料子,值多少钱么?” “哎哟,那得值不少钱吧?”李氏道。 屠飞鸢道:“这样好的料子,旁人拿钱都买不来的。阿容娘给我这个,不比给咱们银子好?阿容虽然吃得多,但是他又不挑嘴,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你以后别说他了。” “倒也是。他就是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李氏想了想,便想通了,“阿容娘倒是会做事的人。”忽然笑容一凝,直勾勾瞅着屠飞鸢,狐疑道:“你和阿容的感情倒是日渐浓厚了?” “他招人疼,我疼一疼他,又怎么了?”屠飞鸢挑眉道。 李氏好笑:“你啊,自己还是个孩子,口气却跟大人似的。人家阿容比你年纪还大呢,用得着你疼?”收回视线,指着两件衣裳,“你先穿哪一件?你要穿,我就不收起来了。” “湖蓝色这件吧。”屠飞鸢说道,又对李氏挤了挤眼,“奶奶,我最近不使劲减肥了,我这样也不难看,你就给我做吧,把那几块料子也都裁了。” 李氏咯咯直笑:“好,好,奶奶这几日啥也不干,专门给你裁衣裳。”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走出去了,坐回桌边,又吃起饭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饭后,屠飞鸢抱了碗到灶边,准备洗刷。齐晖也把盆具碗筷抱来了,屠飞鸢说道:“放着吧,我来洗。” “那怎么行?我们自己洗。”齐晖道。 屠飞鸢便笑道:“留着力气,下午还要干活呢。” 她如今一副娇滴滴大小姐的模样,偏偏挽了袖子,粉嫩嫩的手臂便露出来,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合适。齐晖才想开口,身后斐仁烈走了过来,说道:“叫齐晖洗吧。” 齐晖一听,立刻蹲下来,把碗筷拢到自己身前。屠飞鸢见状,不再争抢。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的一摞:“既然你爱洗碗,就把我们的也洗了吧。” 齐晖愣了一下,便爽朗应道:“好。” 屠飞鸢站在旁边,见脸上丝毫没有不悦,心中好感顿增。 “阿鸢,你怎么叫人家洗碗?”李氏过来看见了,不高兴起来。 屠飞鸢不答,只问道:“奶奶,你这几日看过玉儿姐姐没有?” 李氏愣了一下,说道:“去看过的。”说完,便闭了口,走到屠飞鸢身边道:“你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问?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屠飞鸢说道,“我一会儿就去看玉儿姐姐去。” 屠小玉自从落了胎,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出门走动走动,应当没有大碍。余光觑了一眼齐晖,便走出门去。 屠大河家,才吃过饭。见到屠飞鸢来了,全都愣了一下:“你是?” “三叔,我是阿鸢。”屠飞鸢脆声说道。 屠宝珠立刻窜过来,在屠飞鸢身边打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能!你咋变得这么白?你涂了几盒脂粉?”说着,便往屠飞鸢身上摸。 屠飞鸢拨开她的手,说道:“我这几日不在家,便是治病去了。我从前长得黑,是病。如今治好了,就变白了。”说到这里,对不服气的屠宝珠挤了挤眼,“我随我娘,长得白。” 屠家弟兄几个,虽然模样生得周正,但皮肤是真的不白。就连屠大海,因着读书,常年不做活,也只是肤色发浅,离肤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不要说屠大江、屠大河了。故此,屠宝珠的皮肤,便是小麦色的,跟屠飞鸢站在一起,就成了“黑妞子”了。 “哎哟!”不一会儿,刘氏走出来,见到屠飞鸢的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阿鸢,你本来生得这么好?” 微胖的小姑娘,皮肤粉嫩嫩的,秀丽脱俗,俏生生往那一站,跟仙女儿一样的。李氏啧啧称奇,走过来将屠飞鸢打量几眼,说道:“你爷爷奶奶这回可不用愁你的婚事了。只怕,该愁门槛不要被踩断了。” “三婶,我来看玉儿姐姐。”屠飞鸢张口说出来意。 刘氏指了指一边:“你玉儿姐姐在厨房里洗碗呢,等她出来跟你说话。” “玉儿姐姐都好利索啦?”屠飞鸢有些惊讶。 刘氏道:“你玉儿姐姐,你还不知道?再闲不住的。”说到这里,面上泛起笑意,凑近屠飞鸢说道:“还多亏了你,说了一番话,玉儿想通了,心情渐渐好起来,又跟从前一样了。” “那敢情好!”屠飞鸢一听,也是高兴。眼睛转了转,说道:“三婶,玉儿姐姐常在家待着也不好。这几****家里热闹着,不如叫玉儿姐姐有空了,就到我家去,散散心。” 刘氏是个精明的妇人,听了屠飞鸢的话,心里转了两道弯,不禁露出喜色来:“好,好。我瞧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爷爷奶奶也是孤单,就叫玉儿过去陪他们说话儿。” 屠飞鸢见刘氏同意了,便知事情成了一半。等屠小玉洗了碗出来,便又跟她说起来。怕她不同意,还加了一句:“我家盖房子,忙得厉害,玉儿姐姐聪明,帮爷爷奶奶看着点儿,哪里顾不上的,就提醒他们一句。” 屠小玉不太想去:“你家都是一群大男人,我去了不好。” “咱们穷乡僻壤的,谁讲究那个?你看我,我都不在意。咱们过日子的,天天思虑这个顾虑那个,还过不过啦?”屠飞鸢叉腰说道。 屠小玉自觉有过那样的经历,便是矮人一头,这些天连门也没出过,就怕被人指指点点。听了屠飞鸢的话,还不同意:“不好,不好。” “姐姐是不是埋怨我白白使唤你,不给你发工钱?”屠飞鸢道,“我给你发工钱还不行?” 屠小玉闻言,有些好气:“就你鬼机灵。我怎么能图你的钱?” “你还真图我的‘工钱’。”屠飞鸢冲她挤了挤眼,揽过她的颈子,凑到她耳边道:“我干娘是神医,我这身病就是她给治好的。赶明儿我带你去,叫干娘给你瞧瞧。” 屠小玉一听,眼眶顿时红了:“阿鸢……” “怎么样?答应不?”屠飞鸢冲她挤眼。 屠小玉不禁又是哭,又是笑,一把搂过她,说道:“姐姐真是没白疼你!” “行啦,我话带到啦,等明天我再来,叫你去。”屠飞鸢说罢,抬脚走了。 等她走后,屠小玉还在又哭又笑。刘氏方才没在旁边,只叫姐妹俩说话。见状走过来,问道:“她跟你说啥啦?瞧你又哭又笑的。” “阿鸢真是个好孩子。”屠小玉把方才屠飞鸢的话对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一听,瞪大眼睛,良久才道:“我往日嫌你心地太善,如今瞧来竟是我错了。如果你当初没有疼她,今日怎么会有这等福报?” 如果没有屠飞鸢,屠小玉不可能和离,只怕生死都未知。更不要说病根可能会去除,没伤没痛,还能再嫁。 屠飞鸢解决了心头一件事,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松许多。 路过拐角,蓦地冲出一人,手里拿着菜刀,疯了一般冲屠飞鸢砍过来:“我砍死你个小贱蹄子!”一张狰狞凶狠的脸庞,不是李露儿的母亲,又是谁? “小贱蹄子,害我闺女,我砍死你,给我家露儿报仇!”因着王村长一家,李露儿也被抓走了,生死不知。李母只当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将屠飞鸢恨到了骨子里。 想当初,李露儿跟何青云订了亲,又讨好着王有禄,真正是前途也有了,银钱也有了,李家一家人都等着过好日子。哪知全被屠飞鸢破坏了,一转眼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 “她是自作自受,同我却没关系。”屠飞鸢身子一侧,抬脚一伸,李母顿时被绊倒,手里的刀被磕飞了,落在不远处。 屠飞鸢走过去,拾起菜刀:“我劝你放聪明点儿。你如今只是没了闺女,可不想连儿子也没了吧?” 李母一听,又惧又怒:“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屠飞鸢轻笑,眼神冰冷。 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但凡得罪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对李家还算宽容的,只收拾了李露儿,并没报复到李家。 “臭丫头,你敢动我儿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李母跳将起来,要跟屠飞鸢拼命。 屠飞鸢竖起菜刀,横在身前:“跟我拼命?你还不配!”瓷娃娃一般的容颜,偏偏生着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瞳,冷漠疏离:“我要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第126章 从前,屠飞鸢生着一张黑胖的脸,人人都拿她做笑话,谁真正看过她的眼睛?如今蜕变一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便格外显眼。[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李母看着这双眼睛,满腔怒意冻结,浑身微微发抖。 “你,你……”李母本想砍了屠飞鸢,给李露儿报仇。此刻,被屠飞鸢用冷漠疏离的眼睛看着,不觉害怕起来,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刀,我拿走了。想要回去,叫李大到我家取。”屠飞鸢瞥了李母一眼,抬脚走了。 屠飞鸢前脚到家,后脚李大就来了。 “屠姑娘,我来取我家的菜刀。”李大说道。他是李露儿的哥哥,李家唯一的男丁。 这阵响动,让营帐里走出来两个人,往这边看过来。见屠飞鸢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身前站着一个黑脸壮实的农家汉子,两人走了过来:“屠姑娘,什么事?” “记住他的脸。”屠飞鸢指着李大的脸说道,“假使我爷爷奶奶发生意外,哪怕摔了一跤,磕破一层油皮,都必然是他们家捣乱之故。不必客气,只管打断他的腿。” 李大一听,看了看两名高大的侍卫,又怕又怒:“屠飞鸢,你……” “我冤枉你了?”屠飞鸢举了举手里的菜刀,“这柄菜刀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你心里清楚,不必我再说一遍吧?”似笑非笑,“你们全家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李大的脸上浮现惊怒、惧怕,最终抿紧嘴巴,不发一言接过刀,转身走了。 “他们家跟我们家有过节。”屠飞鸢解释了几句,便让几人关大门,进去休息了。 新盖了院墙,就是这点儿好。把大门一关,谁也别想悄无声息地进来。 屠飞鸢走进阿容屋里,只见阿容躺在床上,平静地睡着。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犹如熟睡的蝴蝶,栖息在他的眼睑下方。 他的皮肤似乎有些苍白?竟有些透明了。屠飞鸢凑近了,打量他的脸。这一靠近,阿容醒了。见是屠飞鸢,眼中一片依赖,抱住屠飞鸢的手,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手心里贴着一张细腻微凉的小脸,屠飞鸢心里不禁一软。轻轻抽出手,打算走出去,谁知阿容抱着她的手不肯松:“阿鸢不要走。” “我去那屋,你睡吧。”屠飞鸢轻声说道。 阿容摇头:“阿鸢,你跟我一起睡吧?”说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将外面露出来。 “你自己睡。”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 阿容见她没有凶他,立刻抱着她的手臂往床上拖:“阿鸢,我不挤你,我就睡一角。” “找揍是吧?”屠飞鸢瞪他,伸出手,照着他的额头敲了一下,“松开!” “阿鸢不睡觉么?”阿容被敲在额头上,也不喊痛,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丝委屈说道:“爷爷奶奶的床太小了,你睡着不舒服。你睡这里,我将大半个床都给你睡。” 这张床本来是屠飞鸢的,屠飞鸢从前生得胖,二老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把小床造得大了些。如今,屠飞鸢变瘦了许多,再加上本来就瘦的很的阿容,一同睡在床上也不挤。 屠飞鸢当然不答应,沉下脸道:“睡你的觉!”大力抽回手,转身往外走。走到半截,又想起来正事,转回来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拖出酒缸,抱着往外头去了。 “阿鸢,你要干什么?”阿容好奇问道,下床穿鞋跟了出来。 屠飞鸢抱着酒缸来到井边的树荫下,一边解封印,一边说道:“看看酒酿好了没。” “酒?葡萄酿的酒?好喝么?”阿容好奇道,声音娇娇软软,好不可人疼。 屠飞鸢抬起头,只见他肌肤苍白,被日光一照,愈发显得透明起来。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安。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中午吃饱没?现在饿不饿?” 阿容眨着眼睛:“吃饱了。” “不许撒谎。”屠飞鸢低声道,“你跟我说,你想吃多少东西?” 阿容抿了抿唇,脸上带着一丝探究:“阿鸢,你不嫌弃我吃得多?” 中午吃饭时,李氏嫌他吃得多,阿容是听进了耳朵里的,只是装作没有听到。他如此机灵聪敏的人,向来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我养得起你。”屠飞鸢说道,眼神温柔:“你告诉我,一顿饭要吃多少?” 阿容羞涩地低下头,又抬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吃掉一头牛。” “一头牛?”屠飞鸢睁大眼睛,在心里盘算起来。一头牛去掉骨头、下水等,还剩下多少?约莫算出来一个数,问他道:“你要吃掉三百多斤肉?” 阿容有些茫然:“三百斤是多少?” “就是两个我还多。”屠飞鸢找不到参照物,没好气地拿自己作比喻。 阿容听了,飞快摇头:“我不吃阿鸢。” “我也没让你吃。”屠飞鸢好气道,“就是问你,给你这么大一堆肉,你都能吃完?” 阿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点了点头:“嗯。” “你每顿都能吃那么多?”屠飞鸢讶道。 阿容想了想,道:“平时吃一只羊就够了。最近特别饿。”说到这里,咽了下口水。 屠飞鸢一听,心中有点猜测。应当是阿容最近受伤频繁,又替她受了罪,伤了身子的缘故。想了想,道:“你以前也经常受伤?是不是每次受伤,都会感觉饿一些?” 阿容想了想,点点头。 听了阿容的话,屠飞鸢有些确认了。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明天带你进城,管你吃饱。” 阿容听了,顿时好不开心,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屠飞鸢蹲在地上,看着他,一时有些怔怔。但见他一张俊容倾国倾城,双眸清亮闪动着单纯的光彩,真是俊秀得无以复加。偏偏瘦得厉害,就连皮肤都有些透明。一时间,心中格外软。 “你去屋里拿一只空罐子来。”屠飞鸢轻声吩咐道。 阿容乖乖进屋去拿了:“阿鸢,给你。” 屠飞鸢接过,放在地上。而后拍开酒坛上的封泥,顿时,一股浓郁清甜的酒香飘了出来。屠飞鸢小心翼翼倒了一小罐,而后盖上盖子,抱回屋里。用一块手巾包了装着葡萄酒的小罐,打了个结,提在手里。另一只手牵过阿容,道:“跟我进城。” “进城?”阿容疑道,“不是明天才进城吗?” 屠飞鸢忍不住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敲:“现在进城,你不高兴吗?” “高兴!”阿容反握住她的手。只要跟阿鸢在一起,干什么他都高兴。 这时,两名侍卫走过来,惊奇问道:“屠姑娘,你刚才弄的什么?真香!” 屠飞鸢笑了笑:“是酒。晚上回来,我请你们喝一点儿。” “晚上回来?屠姑娘要出去吗?”侍卫讶道。 屠飞鸢便道:“我带阿容进城一趟。”说完,指了指马儿,“你们大人呢?我想借他的马儿一用。” “大人在帐中休息。”侍卫说道,不敢做主,进帐禀报斐仁烈去了。 斐仁烈听了手下的回报,嘴唇抿了抿,起身往营帐外面走来:“你要进城?” “我有点事情,要带阿容进城去办一下。”屠飞鸢说道。 斐仁烈沉声道:“黑风是匹有脾气的马。你骑上去,它没有意见。只不过――”眼神一瞥阿容,“他坐上去,黑风只怕不同意。” “那算了。”屠飞鸢说道,“反正也不着急,我带阿容走着去吧。” 话音才落下,忽然阿容挣开她的手,往黑风走去。来到黑风身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黑风:“你给不给我骑?” 黑风重重喷了声鼻息,前蹄刨了刨地面,不屑地扭过头。 “你给不给我骑?”阿容又问了一遍。双脚微错,身子弓起,浑身绷紧起来。只见黑风没有反应,阿容双脚一蹬,纵身跃上马背,一手抓缰绳,一手揪马鬃,双脚夹紧马腹。 黑风嘶鸣一声,立刻蹬起前蹄,倒立起来。阿容身子轻盈,偏偏力大无穷,双腿夹着马腹,将黑风的肋骨都夹得凹陷进去。黑风吃痛,发狂起来,在院子里奔腾。 “住手!”见坐骑被人如此对待,斐仁烈顿时怒喝起来,长臂一伸,就要把阿容揪下来。 屠飞鸢没料到竟然会这样,连忙道:“阿容快下来,不得无礼!” “你载不载我?”阿容骑在马背上,瘦弱的身形散发出迫人的气势。清音泠泠,仿佛九天之上走下来的神子,带着一股不经意的高高在上。 黑风嘶鸣一声,前蹄放了下来,垂着头,重重喷气。仿佛,向王者臣服的臣子。 斐仁烈的脸色无比难看。 “阿容快下来!”屠飞鸢看着这一幕,眉头直跳,赶忙走过去扯阿容下来。 阿容松开马缰和马鬃,跃身跳下来,一脸喜悦地看着屠飞鸢:“阿鸢,它肯载我啦。咱们一块儿骑上去,进城。”说着,抱起屠飞鸢,往马背上放。 屠飞鸢黑着脸,打落他的手,然后对斐仁烈歉道:“真对不住。阿容不懂事,欺负了黑风,我代他向你道歉。” 斐仁烈的脸色仍然不好看。 “阿容道歉。”屠飞鸢扭头看向阿容。 阿容不觉得哪里错了,然而屠飞鸢看过来的眼神十分严厉,便低下头道:“对不住。” “罢了。”斐仁烈沉声说道,走到黑风身边。黑风顿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喷着气,蹭着斐仁烈的手。斐仁烈的眼神更沉了,若是别人,他定好好教训一番不可。然而晋王妃亲口说过,阿容是她儿子,便是他的同族兄弟。这份面子,不能不给。 牵起黑风,往一旁走去:“黑风受了惊,不能载人,我叫齐晖送屠姑娘进城。” 第127章 “多谢大人不计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屠飞鸢忙道。等斐仁烈牵着黑风走远了,才瞪了阿容一眼:“还敢撅嘴?知道错了吗?” 进了城,屠飞鸢带着阿容往轻尘酒楼而去。才一进门,立刻招来无数惊叹的目光。什么时候,镇上出现这样一名姿容绝丽的小姑娘? “曹掌柜在吗?”屠飞鸢叫住一个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见屠飞鸢走过来跟他说话,直是受宠若惊,话都不会说了。随即,他觉得不对,这脆生生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仔细一打量,顿时惊道:“你,你是屠姑娘?” “是我。曹掌柜在吗?”屠飞鸢点点头。 小伙计惊讶地指着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没说完,“啪”的一下,被阿容打落手臂:“不许指着阿鸢。” 小伙计呆了一下,看看阿容,又看看屠飞鸢,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在,在楼上。” “多谢。”屠飞鸢说罢,牵着阿容往楼上走去。 屠飞鸢已有几日不曾来了,这回一来,曹掌柜很是高兴。然而看着屠飞鸢的脸,不禁呆愣住了:“你是屠飞鸢?” “曹叔认不出我来啦?”屠飞鸢脆声笑道,领着阿容上前,将手里提的小包裹往桌上一放,“我可是给曹叔带了好东西的,曹叔要是不认得我,我可就不给了。” 曹掌柜听她促狭,无奈一笑:“别怪曹叔。你变成这般模样,曹叔差点认不出来。”说着,目光落在小包裹上:“阿鸢带了什么来?” 屠飞鸢打开包裹,露出一只小罐子,打开来:“曹叔闻闻看。” 霎时间,一股奇特的酒香传来,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葡萄清甜,一下子就飘满了厢房。 曹掌柜又惊又喜:“这是什么酒?” “叫葡萄酒。”屠飞鸢歪头一笑,“我才酿好的,刚开封,特来送给曹叔尝尝。” 曹掌柜闲来无事时,也好品些小酒。闻言,胖乎乎的脸上带满了笑意,连连说道:“阿鸢有心了。”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酒杯,倒了一杯,送入口中。但觉酒香浓郁,偏不辣口,更有一丝甜味儿,一下子就爱上了:“阿鸢,你这酒,好东西!” 屠飞鸢笑眯眯地道:“曹叔,酒可不是白喝的。” “哦?”曹掌柜不禁笑了,“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屠飞鸢扭头看了一眼阿容,说道:“我家阿容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吃巨量的饭食,否则就饿得难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偏我家没有那么多吃的,就领来曹叔这里了。” 曹掌柜抬头看向阿容:“这是什么怪病?” “不知道。”屠飞鸢摇头道,“我请我干娘给他看了,我干娘也说不知道。哦,我干娘是神医,就是紫霞山庄的沐神医。” 曹掌柜对紫霞山庄有所耳闻,听闻沐神医都没法子,不由惋惜道:“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可惜。”说罢,扬声对外面唤道,“来人!” “等等,曹叔,也不必叫许多好菜,他填肚子罢了,尝不出好赖。就叫厨子煮了肉,切了送上来,再上些馒头就好。”屠飞鸢道。 她倒不怕阿容在曹掌柜这里暴露。毕竟,她出事的时候,曹掌柜可是亲自求到华府的,对她情深义重。这样的人,她全心信任。 “五只鸡,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十斤馒头,够不够吃?”曹掌柜问道。 屠飞鸢点点头:“够了。”觉着阿容的手微微挣了挣,立刻攥紧了,不叫他说话。 一顿吃一头牛,要是说出来,会吓死人的。哪怕是在曹掌柜跟前,屠飞鸢也不会讲出来。先给阿容身上安一个巨食症,叫他垫吧垫吧再说。 曹掌柜便吩咐下去,叫人准备了菜和馒头送上来。 “曹叔,我这葡萄酒,抵得上饭钱吧?”屠飞鸢笑眯眯说道。 曹掌柜好笑道:“曹叔什么时候叫你付过饭钱?” “那可不一样。我吃得少,不给就不给了。阿容吃得多,若是天天来吃,曹叔岂不是要被吃穷了?”屠飞鸢笑道。 曹掌柜顿时大笑起来:“你啊,你啊。你以为你吃得少,饭钱就不多了?你每次吃的都是酒楼里的特色菜,一盘子就抵得上阿容的这顿饭钱了。” “这么多?”屠飞鸢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我可赔不起了。” 曹掌柜连连大笑,指着她道:“赔银子你是赔不起了。不如赔点子,我酌情给你抵饭钱。” “那行。”屠飞鸢松了口气,“我别的没有,就是点子多。”说着,对曹掌柜眨了眨眼,“曹叔,我打算大量酿造这种酒,从颜色、口感、浓度、香味等方面入手,酿出不同档次的酒水。放在你这里售卖,可不可行?” 曹掌柜顿时眼冒精光:“阿鸢说真的?” “还能有假?”屠飞鸢挑眉。 曹掌柜的眼神顿时又慈爱又热忱:“好孩子,若放在曹叔这里卖,曹叔也不多要你的,就要三分抽成,现在就能签契书。” “多谢曹叔。”屠飞鸢拱手一礼,高高兴兴说道。 她打听过了,如果要寄卖酒水,一般酒楼至少抽出五分利,还有的抽取七分利。曹掌柜经营着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居然才抽三分利,着实对她不薄。 “曹叔不必向公子禀报一声?”屠飞鸢想了想,问道。 曹掌柜笑道:“这个主我还做得了。”他跟随轻尘公子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知晓许多。那个人,最是精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放长线钓大鱼。倘若给他知道,屠飞鸢竟是一个挖不空的宝藏,他定也会如此。 “你待曹叔不薄,曹叔也不会薄待你。以后阿容什么时候饿了,你就带他来,曹叔管够。” 屠飞鸢见曹掌柜如此,心里也是暖意融融,也不推辞,脆声应下了:“多谢曹叔。” 不多时,伙计端着饭菜上来了。 “吃吧。”屠飞鸢松开阿容的手,指了指端到桌上的饭菜,叫他坐过去。 阿容早就饿极了,几乎是亟不可待,扑过去就开始吃起来。 “得了这样的病,也是可怜。”曹掌柜看着阿容的吃相,摇头叹气,转而又说起葡萄酒,“这酒叫什么名儿?” “还没正式取,暂且叫它葡萄酒吧。”屠飞鸢道。 两人就葡萄酒如何推广,分成什么层次来酿造,每个层次的酒水分别所占的比重等,一样样聊了起来。 “阿鸢,吃完了。”不一会儿,阿容一抹嘴,走到屠飞鸢身边。 屠飞鸢扭头一看,满桌子的饭菜都不见了,只剩下几根骨头,也是啃得干净。 “这么快就吃完了?”曹掌柜惊讶道。 阿容点点头:“嗯。” “吃饱没?”曹掌柜问道。 阿容没吭声,垂眼看向屠飞鸢:“阿鸢,我吃完了。” “吃完就坐一边歇着吧。一会儿我跟曹叔说完话,就带你回家。”屠飞鸢道。 阿容点点头,坐到一边去了。 看着他瘦削的身形,屠飞鸢微微皱眉。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怀疑,此时则是真的确定了。阿容说他能吃下一头牛,绝非虚言。 “下批酒要酿造出来,最少也要二十五日。”屠飞鸢说道,“等我酿出来,就运来曹叔这里售卖。” 曹掌柜连连道:“好,好。唉,你这一肚子主意,莫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真是挖不尽似的。那烤肉的事情,我才禀报给公子,还没有得到回信。你可倒好,又一个葡萄酒砸下来了。” 屠飞鸢笑道:“谁嫌钱少?被银子砸头上,再疼也高兴不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我带阿容去买东西,就不多坐了。吕叔那边,劳烦曹叔替我说一声,我这两日可能去不了。” 曹掌柜点头:“你去吧。那边也没多大事,一点子账簿而已,不必挂心。” 屠飞鸢便牵了阿容的手,往外走去。 送走二人,曹掌柜走到桌边,看着一桌子的空盘子,眼神深了深。 “阿鸢,我没吃饱。”出了轻尘酒楼,阿容垂眼说道。 屠飞鸢道:“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菜市场,买了肉回家煮给你吃。” 若是都在轻尘酒楼吃,哪怕曹掌柜不说什么,屠飞鸢自己也过不去。余光瞥向身后跟着的齐晖等人,一时有些头痛。 有人保护她,倒是好。只不过,有些秘密就难保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总不能饿着阿容?屠飞鸢心想,牵着阿容的手,来到菜市场上。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一个卖肉的摊位上,微微一笑。 摊位上,竖了一个招牌,上面画着一只乌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追赶一只大肥猪。正是早前经过屠飞鸢的指点,名叫吴大刀的小贩。 葡萄酒酿造就在眼前,正是用人之际。屠飞鸢想了想,牵着阿容,走到摊子前,笑道:“吴大刀,你可还记得我?” 小贩原本坐在摊子后面,低着头摆弄东西。闻声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天仙似的小姑娘,牵着一名俊秀少年,立刻站起来:“两位,来,来买肉吗?” “吴大刀,你不记得我啦?”屠飞鸢笑眯眯地道,指了指摊子前面的招牌,“你这个还是我叫你画的呢。才过去多久,就不记得我啦?” 吴大刀猛地瞪大眼睛,抬手指着屠飞鸢:“你,你以前不是黑的吗?” 生得黑黢黢的小姑娘,又土又丑,偏偏脑瓜子伶俐,吴大刀印象很深。 “那不是我的真面目。”屠飞鸢简单道,指了指摊子上的肉,“都给我包起来吧。” 吴大刀一听,顿时喜道:“好,好。”找出苇叶,开始包起来,随口问道:“姑娘要这么多肉做什么?招待贵客吗?难道有什么喜事?” 这一摊子肉,少说也有四十斤,普通人家是吃不了的。也只有喜宴宾客,才会买这么多。 第128章 屠飞鸢不答,只问道:“你卖肉一个月,挣多少钱?” “哪能挣钱?”吴大刀叹了口气,“从前还能挣一点,如今不亏就不错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屠飞鸢一笑:“跟我干怎么样?干得好了,我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工钱。” 吴大刀狐疑抬头:“当真?” 屠飞鸢笑着点点头:“我不哄你。我瞧你头脑机灵,是个做事的人,若肯跟我干,我必不亏待你。” “姑娘要我做什么?”吴大刀还是不大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美得像仙女儿一样,但是年纪未免太小了。这般口气跟他说话,虽然令他动心,也不由得叫他慎重起来。 屠飞鸢道:“我家住在大牛村北头,姓屠。你若动心,便去找我,自然知道我叫你做什么。”不再多言,付了肉钱,让齐晖等人提了肉,往另一个肉摊走去。 吴大刀见她付银子付的痛快,眼睛微微一亮。将银子收好,却没有立即收摊,而是探身看过去,眼睛里闪动着好奇与探究。 只见屠飞鸢走到另一个肉摊,买了约有六十斤肉。然后转移向下一个肉铺摊子,如此辗转几番,身后跟着的四名护卫都提了肉,足足有两百多斤。 “这姑娘,买这么多肉做什么?”不仅是吴大刀,其他肉铺的小贩也好奇道。 “若每天都能一下子卖出去几十斤肉,真是不愁生意不好做。” “哈哈,你就做梦吧!” 吴大刀听了,心下戚戚。 屠飞鸢买足了两百来斤肉,带着阿容往回走。 “屠姑娘买这么多肉做什么?”齐晖纳闷道,“我们兄弟的饭食都自己打猎,屠姑娘不必如此破费的。” 屠飞鸢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有本事,这些肉不是买给你们的。不然,怕你们觉得我瞧不起人。这些肉是买给阿容的,回家煮了给他吃。” 齐晖等人纷纷睁大眼睛,“阿容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两百多斤肉,足够喂饱几十名壮年男子了,阿容才一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屠飞鸢偏头看了看阿容,说道:“他吃得了。” “怎么可能?”一名侍卫忍不住道,“他自己都没两百斤呢。” 几人手里提着肉,加起来的体积,比两个阿容还要多。人的胃口只有那么丁点儿,别说两百斤,就是二十斤,也不可能啊! “阿容天赋异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屠飞鸢振振有词,跟他们胡说八道起来:“你们大概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天赋异禀。好比前朝有个大力士,天生神力,一出生就能将他父亲的手臂压制住,待到成年,一臂有上千斤的力气。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我家阿容也是,天生就吃得多。后来被我训练一番,每顿饭愈发吃得多了。而且,他不仅吃得多,力气也大。你们十几个人,不一定比得过他的力气。”屠飞鸢暗暗捏了捏阿容的手,不叫他说话,一路上跟齐晖等人漫天胡说着。 “我家阿容如此厉害,以后可以在街上表演挣钱的。而且,我以后要酿酒开酒庄的。我不仅要训练阿容的饭量,还要训练他的酒量,叫他千斤不倒。不论谁来了,也踢馆不了。”屠飞鸢一路胡吹着,有虚有实,煞有其事,直把齐晖等人都说晕了。 最终,齐晖等人纷纷道:“是这样吗?真厉害!” 阿容垂眼抿唇,只听不语。听到“酒量”两个字,耳朵微微抖了抖。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屠飞鸢带人回到家,进门唤道。 屠老汉不在家,只有李氏在,蹲在角落里的鸡圈旁边,给鸡喂食。 这两日盖房子,动静不小,两只鸡吃了惊,不下蛋了。李氏摸着鸡屁股,硬邦邦的,料得鸡肚子里有蛋,便给它们吃好的,又安抚念叨着。听到小孙女儿回来,李氏站起身来:“阿鸢回来啦?这手里提的是什么?一包一包的?” “肉。”屠飞鸢说道,“给阿容吃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灶边,“我这就煮肉,给阿容吃。也叫你们瞧瞧,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李氏一听,直是惊道:“阿鸢,你别说笑,这得有两百斤肉吧?阿容怎么吃得完?” “奶奶,你就等着瞧吧。”屠飞鸢走到灶边,坐下来。拢了拢柴火,开始生火。 李氏拧起了眉头,道:“你可不要欺负阿容。他是脾气好,对你也百依百顺,可你不能欺负他!”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啦?”屠飞鸢做了个鬼脸。 恰巧,斐仁烈从营帐里走出来。只见灶边坐着的小姑娘,白生生的似河里新挖的嫩藕,面朝这边,做着鬼脸。偏偏一点儿也不丑,反而狡黠又机灵,叫人看了忍不住喜欢。脚下一顿,只觉得渴,喉咙里都仿佛冒出烟来。 “那我们就等着啦!”齐晖等人听她一路鼓吹,此时十分期待。将肉放在一边,帮忙解开苇叶,洗净剁块盛在盆里。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斐仁烈亦是眼神微动,朝齐晖看过去。 齐晖便答道:“屠姑娘说阿容天赋异禀,一顿饭能吃两百斤肉!” 见众人都不信,齐晖便将一路上屠飞鸢的振振有词,复述了一遍。 众人还是不信。屠飞鸢是做过老板的,忽悠人的功力炉火纯青,神情、手势、语调等,都是配套来的。齐晖硬邦邦的复述,哪能有强悍的说服力? “不信?那咱们打赌!”齐晖顿时拗起来,拉着众人打赌:“输了的人,赤着上身做一百个俯卧撑,而后不许洗澡,也不许穿衣服,被蚊子叮一刻钟!” 如此狠的赌注,一旁烧火的屠飞鸢听了,不禁咂了咂嘴。 不远处,李氏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道:“不可不可,那不得被蚊子吃了?” 傍晚的蚊子,成群结队,嗡嗡打脸。若不拿扇子摇着,真的能被吃了。李氏不同意,说道:“你们打赌别的都好,这个可不行。”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那算了。” 他们往日里打闹,更过分的也有。只不过,老人家爱惜人,不肯同意,众人便罢了。 齐晖心眼子多,眼珠子一转,又道:“输了的人给大家洗一个月的臭袜子,怎么样?”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起来。 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不同意的,则是嫌弃洗袜子埋汰,宁肯被蚊子咬。 “一个月太多了。”众人争执不下之际,斐仁烈开口了,“就赌三天。” 齐晖一拍巴掌:“大人发话,赌注就这么定了!”说完,对斐仁烈挤了挤眼,“大人也加入赌局?” 斐仁烈沉吟了下,微微抬眼,看向灶边给屠飞鸢打扇子的阿容。但见少年身形瘦削,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偏偏,他那样对待黑风。 “我赌他吃不完。”斐仁烈沉声道。 齐晖一拍巴掌:“我赌他吃得完!我相信屠姑娘!” 众人便又打闹起来,笑声、叫声充斥了院子。李氏听着,渐渐满眼欢喜。真是好,这么多好孩子,都在自己家里。 “屠姑娘,进城之前你说晚上请我们喝酒,可不要耍赖?”一名侍卫朝屠飞鸢喊道。 屠飞鸢闻言笑道:“我哪敢耍赖?只不过,总共没有酿多少,你们一人来两口,多了再没有的。” “两口是多少啊?我一口能喝半碗!”一人说道。 屠飞鸢的脸上抽了抽:“照你的法子,一缸酒都不够你们喝的。这样,我倒出来两碗,你们分着喝。” “屠姑娘,你这个分法好贼!”一人怪叫道,“要是有人一口喝掉半碗,其他人怎么办?” 屠飞鸢便笑:“抓了他喂蚊子呗!” 一句话落,众人纷纷笑起来。就连斐仁烈,也不由得眼梢露出一丝笑意。 不多时,水煮沸了,屠飞鸢倒了约莫二十斤肉进去。 炉膛里燃着熊熊的火,屠飞鸢却不觉得热得难忍。阿容拿着扇子,一声不吭在她身后扇着,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也不吭声。 看着这一幕,斐仁烈一言不发,转身走开了。打闹的声音,渐渐停下来。侍卫们看着背影僵硬的斐仁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灶边那一对少年和少女,渐渐明白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李氏,看看斐仁烈,又看看阿容,叹了口气。 斐仁烈哪里都好,长得好,人也稳重,配小孙女儿正是极好的。阿容又瘦又矮,人也天真,比他是处处不如。可是,若论起贴心来,十个斐仁烈也比不过一个阿容。 过日子,还是贴心的好。李氏看看给小孙女儿打扇的阿容,心中天平晃动了一下。火候差不多了,屠飞鸢用笼布包了手,揭开锅盖,往外盛肉。 肉香浓郁,飘满了整个院子,阿容的眼睛已经粘在锅里,收不回来了。 “抱去吃吧。”屠飞鸢说道。端起另一盆切好的肉,倒进锅里。一边往锅底添柴火,一边暗暗捂了下脸。这法子煮肉喂阿容,怎么那么埋汰呢?像是喂……某种动物。 然而,他胃口太大,精精细细将两百斤肉做出来,她怕自己累死。 阿容抱着肉,来到院子中间,坐下吃起来。 齐晖等人,围在周围,纷纷盯着他看。 阿容抬起头:“你们别看我。” “小子,我们要亲眼看着你吃下去才行。”一个侍卫说道。 “不要看!”阿容拧起眉,不悦说道。 李氏一看,也觉得不像话,走过来撵人:“你们看着阿容,他吃不下去的。再说,他还能作假不成?家里就这么大,他要作假,也没地儿作假。你们别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众人被李氏一撵,就散了。站在不远处,悄悄看过来。 第129章 阿容皱了皱眉,埋头吃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容吃饭快,嚼两下就咽下去。半盆肉,很快消耗掉。等到一盆肉全都消灭干净,众人看着他目光,全都变了。 “他怎么吃下去的?”众人看向阿容的肚子,但见平平的,惊讶道。 李氏也是惊讶得不行:“这怎么会?”看着阿容,只觉那张好看得令人的心都化了的小脸儿,忽然恐怖起来。走到屠飞鸢身边,小声儿说道:“阿容莫不是妖怪变的吧?”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满院子人都听见了。众人笑了几声,也附和起来。 屠飞鸢的脸色沉了沉,视线一转,看向阿容。但见他坐在桌边,低头摆弄着衣裳,面上没有神情,无端端露出落寞来。 “妖怪?”屠飞鸢嗤了一声,“哪有这样傻乎乎的妖怪?”抽个时间,还要跟李氏说一声,别再自以为是地说悄悄话了。把之前糊弄齐晖等人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有些人就是天生神异,这是上天给的,怎么能说是妖怪?”屠飞鸢不觉语气带了埋怨。 李氏见她信誓旦旦,便信了。小孙女儿聪明,她认定的事,一定没错儿。再看阿容,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又见他瘦得厉害,只觉得他可怜。等锅里的肉熟了,便帮忙盛出来。 “谢谢奶奶。”阿容低着头,娇娇的声音说道。 这盆肉,阿容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众人几乎惊掉眼珠子。 等到阿容吃掉大概一百斤左右,齐晖忽然说道:“我们要不要加大赌注?” “怎么加?”有人问道。 齐晖的眼珠子转了转:“改成洗十天袜子。” “大人,您怎么看?”其他人不敢吭声,因为洗三天袜子的规定,是斐仁烈说的。 斐仁烈不久前也走了过来,闻言,沉黑的眸子一扫:“加。” “还有没有人改主意的?就这一次机会,再也没有了啊!”齐晖听斐仁烈应了,更加兴奋起来,招手喊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两个人改了主意。于是,连同齐晖在内,一共五个人认为阿容能吃完。连同斐仁烈在内,一共十个人认为阿容吃不完。 一盆盆肉送上来。 一百五十斤。 一百八十斤。 两百斤。 一共两百多斤肉,全都进了阿容的肚子。 看着阿容抹抹嘴,站起身,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肚子上。但见平平如也,不见丝毫鼓起,一时间全都跟见了鬼似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你说,他都吃哪儿去了?”一人说道。 “也许老天爷给收回去了。”齐晖哈哈一笑,“结果已经出来,输的人,就轮流洗袜子吧!”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 另外赢了的四个人,全都没有笑。 输了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齐晖笑声一顿,才觉得有点冷。偏头一看,斐仁烈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往营帐里走去了。齐晖忽然打了个颤,暗叫不好! 一时得意,竟然站到大人的对面去了! “咋办,竟然赢了!”身后,一人懊恼说道。 “还打算输一把,洗袜子讨好大人的,唉!”另一个声音说道。 齐晖听瞪大了眼睛,转身道:“你们——” “我可不敢叫大人给我洗袜子。”一人推开齐晖,往营帐里去了。 其他人跟在后头,也都往营帐里去了。齐晖进退不得,好不尴尬。 “哎哟,累死我了。”屠飞鸢没有参与,终于把肉喂进阿容的肚子里,站起身,舒展坐得僵硬的骨头。 阿容走过来:“阿鸢,我给你捏肩膀?” 屠飞鸢瞥了他一眼,欣然应了。臭小子的手艺,当真是好。坐到桌边的小木凳上,由着阿容给他捏起来。 阿容给她捏肩、敲背,又蹲在地上,给她捏腿,被屠飞鸢制止了:“捶背就行。” “阿鸢,我都给你捏捏吧?”阿容的目光,落在屠飞鸢的屁股上。阿鸢坐了那么久,屁股肯定坐麻了,应该捏一捏、揉一揉才是。心里想着,眼神就带了出来。 屠飞鸢黑了脸,然而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又骂不出口,没好气地道:“捏背就行!” “哦。”阿容眨了两下眼睛,给她捏肩捶背起来。 看着他任劳任怨,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屠飞鸢偶尔会觉得不好意思。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看都有点残害花骨朵的意思。 “你吃饱没?”屠飞鸢扭头问道。 阿容犹豫了下。 屠飞鸢便知道他没吃饱。皱了皱眉,低声又问:“你吃了几分饱了?还饿得难受么?” “不难受了。”阿容道,蹲在地上力度恰好地给她捶背。 屠飞鸢顿了顿,说道:“明天带你去干娘家,吃一顿饱的。” “嗯!”阿容闻言,漆黑清亮的眸子,带着一抹欢快与期待。 屠飞鸢不由得想起李氏的话:“阿容该不会是个妖怪吧?”他就算是个妖怪,也是天下间最单纯的小妖怪。脑中浮现阿容替她受苦的模样,心中一软,也是天下间最傻的小妖怪。 晚饭时,侍卫们冲着屠飞鸢喊道:“屠姑娘,你答应我们的酒呢?” “这就给你们拿。”屠飞鸢笑道。转身进屋,端了两只碗出来。 还没走近,院子里便飘了一股清甜的酒香气,齐晖忍不住说道:“屠姑娘,这是什么酒,我们从前怎么没见过?” “这叫葡萄酒,你们从前没吃过,因为它才刚刚问世。”屠飞鸢笑道,把两只碗递过去,“我就酿了少许,并不多,只能分给你们这些。若还想喝,等我再酿出来,请你们喝个痛快。” 齐晖接过一碗,先递给斐仁烈,又接过一碗,自己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亮了:“好!” 闻着清甜,入口火辣,入喉却滋润。咽下肚里,也不觉得烧。 “红色的酒!”其他人凑过来,催促齐晖:“你快喝,我们还等着呢。”只见齐晖仰头要喝,又按住他的手,唯恐他喝多了,其他人没得喝。 齐晖喝了两小口,意犹未尽。扭过头,走到斐仁烈身边:“大人,味道怎么样?” 谁知,斐仁烈却不理他,走到屠飞鸢身边:“屠姑娘,可否求一小壶酒?” 屠飞鸢微微一讶:“当然可以。敢问王爷作何用途?” “我进宫献给母妃。”斐仁烈说道。 屠飞鸢感谢他亲自带侍卫保护自己,听到这样的要求,自无不应:“王爷何时要?” “明早。”斐仁烈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我现在就给王爷去装。”走到屋里,倒了一斤酒出来,递给斐仁烈:“这酒虽然不辣,却有些后劲,饮的多了,难免头痛不适。” “我记住了。”斐仁烈点点头。垂下眼睛,俯视身前的小姑娘。她才到他胸口,软软嫩嫩,好似一团会走路的豆花。忽然,又渴烧起来。连忙收回视线,托着酒罐回了营帐。 屠飞鸢走回桌边,准备吃饭,阿容扯了扯她的衣角:“阿鸢,我也要喝。” “你喝什么?”屠飞鸢挑了挑眉,拿起筷子。 阿容继续扯她袖子:“他们都喝了,就我没喝。” “爷爷奶奶也没喝呢。”屠飞鸢道,吃饭不理他。 阿容抬头看了一眼屠老汉和李氏,说道:“爷爷、奶奶和我也要喝。”见屠飞鸢不理他,又说道:“你说要锻炼我的酒量,要我千斤不倒。” 屠老汉一听,呵呵笑了:“什么千斤不倒?那叫千杯不醉。” “只怕呀,阿容真能‘千斤不倒’。”李氏看了阿容一眼,将下午阿容一连吃了两百斤肉的事,对屠老汉说出来,“老头子,你说,他真的不是妖怪吗?”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阿容听得清楚,睫毛颤了颤,默默松开屠飞鸢的袖子,低头喝起汤来。 “我说过了,阿容不是妖怪!”屠飞鸢一摔筷子,起身往屋里走去。 李氏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就算是妖怪,阿容也是最好看的小妖怪。”屠老汉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阿容的脑袋,“好孩子,多吃点,吃得胖胖的,跟阿鸢似的。刮大风的时候,就不怕你被刮走了。” 阿容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屠老汉,娇娇地道:“我会吃胖的,爷爷。” “阿鸢生气了?”李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屋里。 屠老汉看着老妻,脸上只是笑,不训斥也不安慰。 就在李氏纠结时,屠飞鸢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随着她走近,一股清甜的酒香传来,屠老汉的脸上笑得更开了,接过屠飞鸢手里的碗:“先叫爷爷尝尝。” 屠老汉不是酒鬼,却也好酒。十几年不曾饮过了,是因为舍不得花钱。哪怕两文钱,就能饮一大碗黄浊酒解馋。 “爷爷,这酒有后劲,可不要喝多。”屠飞鸢说道。 屠老汉点头:“知道,知道。”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满脸的老褶都舒展开来,“真怀念。” 当年,屠大海还没进京做官时,常常做工补贴家里,也隔三差五给他带些小酒。虽然不多,却都是好酒,爷俩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虽不怎么说话,也觉着亲密。后来屠大海进京做官,回来得少了,虽然还有酒喝,却不是那种滋味儿了。 再后来,屠大海失踪,只留下一个闺女。生计艰难,屠老汉就没喝过了。此时,又尝到酒的滋味儿,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又连连喝了两口,才放下碗,长舒一口气:“痛快!” “我也尝尝。”李氏一早就闻着酒香,有些馋了。接过屠老汉手里的碗,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闻着甜,不还是酒吗?辣的很,不喜欢。”将碗递给了阿容。 阿容终于拿到酒,双手捧着碗,眯眼笑了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不多久,碗里的酒就见了底。 “好喝吗?”屠飞鸢的眼底带着一丝笑。 第130章 阿容咂咂嘴,说道:“好喝,还想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哪有那么多酒给你喝?尝尝味儿就知足吧。”屠飞鸢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阿容喝了酒,便不闹了,乖乖喝起汤来。 吃过饭,屠飞鸢抱了碗筷到井边,却没有洗,而是等着齐晖一会儿过来洗刷。 这几日,瞧着齐晖的举止行为,屠飞鸢愈发满意了。小伙子人品不错,又勤劳肯干,还会逗人开心。若跟屠小玉成了,倒是一桩良缘。 “两个阿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阿容娇娇的声音,屠飞鸢转过身,只见阿容往这边走过来,脚步一晃一晃,“三个阿鸢。” 屠飞鸢挑了挑眉:“喝醉了?” “两个,阿鸢。”阿容来到屠飞鸢身边站定了,脑袋歪来歪去,好似在数着。蓦地,身子往前一跌,势头又迅又猛,嘴唇一下子印在屠飞鸢的嘴唇上。 “亲到了,亲到了。”不等屠飞鸢怒气冲冲,阿容直起身子,笑得弯起眼睛。 “臭小子,还装傻?”屠飞鸢气得呀,一抹嘴,就朝他脸上拍过去:“我怎么告诉你的?你不想待了是吧?” 爷爷奶奶就在不远处,侍卫们的营帐也在不远处,他当众就亲她,绝对是故意的!屠飞鸢想到这里,愈发恼了:“我两百斤肉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不是狗,我是狗蛋。”阿容打了个嗝,身子摇摇晃晃,偏偏从屠飞鸢的巴掌下躲过。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不是狗蛋,我是阿容。” 屠飞鸢直是气笑了,揪了他的衣裳,非要揍到他不可。却在这时,阿容的身子不晃了,抬头看着天上,眼中带了迷茫:“阿容是谁?我不是阿容。我是谁?我是……玉凌!” 屠飞鸢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天上挂着一轮明亮的月光,圆滚滚,明晃晃。 阿容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眼底深处,倒映出一片连绵的宫殿,披着银灰色的月光,瓦砾上凝着一层银霜。 “玉凌,跟你姨母走,再也不要回来,听到了吗?”容颜绝美的女子,俯身轻抚他的脸颊,温柔的声音说道。 他仰头看着她:“娘,你不要玉凌了吗?” 女子微微一颤,鬓侧簪的那朵从没见她摘下过的奇异花儿,卷了一卷。 “娘没有不要你。玉凌,你跟姨母走,去找你命定的人。找到她,才能破你的命。”她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要乖乖的,玉凌。[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感受到她鬓角的冷意,她一直是身上凉凉的,于是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娘,你以后都不要玉凌为你暖耳朵了吗?” 而后,他感觉到有一滴水意,落进了领口。似温,似凉。他抬起头,看到宫殿上方挂着一轮银月,圆滚滚,明晃晃。 她一把推开他,绝美的容颜带着冷意与决绝,将他推进一个怀抱里。 “快走。”他听到她说。 那是他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他被一个怀抱给抱起远去。他回头看她,她的面容却变得模糊。鬓角那朵花儿舒展变大,愈发透明起来,渐渐化成了雾,将她包裹在其中。 记忆一晃而过。阿容仰头看着头顶的明月,是淡色的,像奶奶摊的油饼。不是记忆中的银灰色,冷的叫人打心底热不起来。 热。好热。身体里忽然烧起了火。阿容拧眉,开始扯身上的衣裳:“我不是玉凌。我是狗蛋,我是阿容。” 屠飞鸢忙按住他:“你扯衣服做什么?热也要穿着,不然蚊子吃了你。” “蚊子不吃我。”阿容说道,他从来不招蚊子。说着,微微低头,将玫瑰花一样柔软鲜嫩的嘴唇凑过来,“阿鸢,你可以吃我。” 屠飞鸢脸一黑,猛地推开他。一个醉鬼,她跟他讲什么道理?冷笑一声,转身走开。这会儿不急着教训他,他醉着,想必也记不住。等他清醒了,再收拾他不迟。 “阿鸢,你不要走。”谁知,才走了两步,蓦地被抱住,两条细瘦的胳膊,仿佛铁箍一般,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屠飞鸢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喊起来:“爷爷奶奶,阿容发酒疯了,快把他拖走!” 屠老汉和李氏从屋里走出来,见状连忙赶过来:“阿容哪,你干什么,快松手。” “阿鸢不要我了。”阿容被屠老汉和李氏掰了几下,恢复了些许清醒,嘴巴一瘪,委屈地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不要你了?怎么不要你?没有的事。” “奶奶,你别不要我。”阿容松开屠飞鸢,一把将李氏抱在怀里,“奶奶,我乖乖的,你别不要我。” 李氏被他没轻没重地抱怀里,直捶他的背:“臭小子,奶奶都要给你勒死了,快松手!” “我不松。我一松开,你就要把我送走了。”阿容抱得更紧了些。 李氏这会儿真是喘不上气了,朝屠老汉招手:“老头子,快拖开他,我要给他勒死了。” 屠老汉倒是有把子力气,却怎么抵得过阿容?掰了几下,被阿容一齐抱在怀里:“爷爷,奶奶,你们不要送我走。” “好孩子,我们都没想送你走,你怎么会这么想?”屠老汉听他翻来覆去叨念这一句,便顺着他说道,“爷爷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待在咱们家,待多久都行,你不记得了?” 阿容微微偏头,思索起来。手下不觉放松了力气,得以喘息的李氏,连忙逃脱出来。又抓着屠老汉,拉他一起离开。屠老汉没有动,反而抬起一只手,摸着阿容的脸道:“好孩子,你再想想,爷爷是不是说过?” “嗯,爷爷说过。”阿容想起来了,那是他刚来的时候,有一回欺负了屠飞鸢,屠老汉喊他到一边,给他说的。 “爷爷,我不欺负阿鸢。可是,阿鸢要丢下我。”阿容垂了脑袋,低声说道。 屠老汉呵呵笑道:“阿鸢也不会丢下你的。” “可是阿鸢没说过。”阿容抬起头道。 李氏站在旁边,见阿容缠着屠老汉胡言乱语,不禁骂道:“臭小子,还发起酒疯来了。就这么点子酒量,都没有猫的酒量大,还想练成千斤不倒?快别想了。” 屠老汉倒是没生气,呵呵笑道:“那你去问阿鸢,好好问,别再抱她了,不然她一生气,就真的不要你了。” 阿容点点头,又转过身子,问屠飞鸢:“阿鸢,你不会抛弃我的?” 屠飞鸢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阿鸢,你别走。”阿容抓她的手。 屠飞鸢甩道:“松手!” “阿鸢,你跟他计较什么?你就哄他一句,叫他回屋睡觉去,不就得了?”李氏道。 屠飞鸢微微抬眼,看着阿容:“我现在告诉你,你能记得住吗?” “我记得住!”阿容点头。 “你不是喝醉了吗?喝醉的人,醒后可是什么也记不得的。”屠飞鸢道。 阿容忙道:“我没醉。” “没醉?那你刚才都是装醉的?”屠飞鸢扬起声音。 阿容不吭声了。 夜色中,一双漆黑的眼睛转个不停:“我没醉。我也没装醉。” “再闹,明天就把你送回你娘那里!”屠飞鸢如何不知怎么回事,好气地道。 阿容眨着眼睛,忽然道:“好热。”一边说,一边扯衣裳。脑袋晃了晃,又道:“脑袋痛。”身子往前一凑,“阿鸢,脑袋痛,吹吹。” “啪!”屠飞鸢一巴掌扇他脑袋上,抬手一指屋里:“滚回去睡觉!” 阿容捂着被打的地方,眼神哀怨。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回屋去了。 一家三口便坐在门口,一边乘凉,一边说起话来。 “爷爷,良田的事都弄好了吗?”屠飞鸢问道。 屠老汉笑道:“弄好了。咱们家买了二十亩,你三叔家买了两亩,几名族老家里一人买了十亩,还剩下一些也分了。” “二叔家没来闹?”屠飞鸢挑了挑眉。 屠老汉这回没笑,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淡淡说道:“谁有银子谁就买,没银子就不买。” 屠飞鸢知道屠老汉心里有一本谱,也不担心,想了想,凑到屠老汉耳边说道:“爷爷,明天我带玉儿姐姐去我干娘那里,叫我干娘给她调理调理身子。” 屠老汉一听,不禁笑起来:“好,好。” 他最疼小孙女儿,是因为小孙女儿没爹没娘。但是大孙女儿也是他们的孩子,心里也是疼的。前头出了那样的事,屠老汉是存了心事的。此时一听,心事去了大半,隐在夜色中的笑容便格外舒展。 见屠老汉高兴,屠飞鸢自然也高兴,转头又跟李氏说起话。清脆的声音,如银铃儿一般,好听极了。营帐里头,侍卫们也听到了,忍不住道:“屠姑娘的声音可真好听,比咱们在山里听见的百灵鸟儿的叫声还好听。” “你怎拿屠姑娘和扁毛畜牲比?”一人瞅了一下斐仁烈,捅了捅他道。 方才在院子里,人人都察觉到斐仁烈的心思。那名侍卫被捅了一下,连忙住了口。 营帐里没有床,只有一张毯子。斐仁烈屈着一条腿,躺在帐中一角,左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右手臂抱着酒罐子,拇指不停摩挲着罐子表面。一张冷硬的脸庞,愈发显得冷峻。 次日一早,屠飞鸢去屠大河家里叫了屠小玉,去紫霞山庄。 “叫我姐姐坐你的马,可以吗?她才生了一场病,经不得累。”屠飞鸢问斐烈。 斐仁烈想了想,先送她到紫霞山庄,再回京也不碍什么。又见屠小玉同他差不多年纪,是个温柔羞涩的姑娘,便没介意,点头道:“可以。” “齐晖,你带这位屠姑娘。”斐仁烈松开马缰,对齐晖说道。 屠飞鸢一听,脸色有些古怪。转头见屠小玉一脸羞涩,不肯叫齐晖扶她,倒闹得齐晖白白伸出去手,好不尴尬。 第131章 “姐姐,你不叫他扶,难道叫那位大人扶?”屠飞鸢走过去说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屠小玉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斐仁烈,忙摇头。那位大人身份尊贵,她可不敢。看了一眼齐晖,只见小伙子生得高大壮实,一双眼睛明亮又热情,摇头:“阿鸢,我还是走着吧?” “那不行。”屠飞鸢道。见屠小玉实在羞得不行,扭头喊阿容:“阿容过来,把姐姐抱上去。” 阿容才十四岁,比屠小玉小了好几岁,就跟弟弟一样。屠小玉一听,坦然许多:“多谢阿容了。” 阿容走过来,将屠小玉拦腰一抱,送到马背上,然后凑到屠飞鸢跟前:“阿鸢,我抱上去了。” “乖。”屠飞鸢摸了摸他的脑袋。 屠小玉坐稳之后,看着高高的地面,不免有些怕。抓紧了马鬃,僵着身子。转头看见屠飞鸢像哄孩子一样对待比她还大一岁的阿容,禁不住笑了一声。 她笑起来,便如路边雏菊迎风而绽,虽然不够明媚动人,却别有一番美丽。这一笑,便牵动了数颗心。 “咳,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启程?”齐晖抓紧马缰,手肘捣开后面凑过来抢缰绳的同伴,扬头看向斐仁烈道。 斐仁烈道:“现在。” 一行人往紫霞山庄行去。 “阿鸢累不累?我背着你走吧?”走了一段,阿容说道。 屠飞鸢倒是有些累了,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哪里好意思叫阿容背?便道:“不用。” 斐仁烈转头看过来,没有吭声,又转过头去。胸膛,愈发挺直了。 “这边路不好走,硌脚,我背你吧?”走到山路上,阿容说道。 屠飞鸢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用。” “这边上坡,不好走,我背你吧?”走到一处坡地,阿容说道。 不等屠飞鸢开口,侍卫们都笑起来:“阿容对屠姑娘真是体贴入微。” 屠飞鸢有些脸热,瞪了阿容一眼:“不要捣乱,我自己走。” 屠小玉看向这边,眉头皱了皱:“阿鸢,不要凶阿容,他这么体贴,就是亲哥哥也没有这样儿的。” 要不说屠小玉蕙质兰心呢?她见阿容与小妹行止亲密,早觉得不妥,只不好说出来。此时见到侍卫们说笑,便用兄妹之情堵了众口。 “干娘,我给你带了这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到了紫霞山庄,屠飞鸢将酒坛递给沐神医道。 沐神医眼睛一亮:“阿鸢果然记得我。”视线一转,看向后面的屠小玉,问道:“这位是?” “我姐姐。”屠飞鸢拉过屠小玉的手,介绍道:“姐姐,这是我干娘。” 屠小玉忙福身拜下:“夫人好。” 沐神医点点头:“不必多礼。” “干娘,你尝尝酒好不好。若是喜欢,我再给你送些。”屠飞鸢挽着沐神医的手臂笑道。 沐神医也笑道:“好,一会儿我就尝一尝。” “别给庄主喝,这酒的度数不高,他喝一坛子也不见得醉。”屠飞鸢看了一眼孟庄主。 沐神医斜睨了孟庄主一眼:“我喜欢的,没他份。我看不上的,才给他。” “夫人慷慨!”孟庄主一脸正气地道。 屠飞鸢扑哧一笑,旁边,屠小玉也看呆了,原来夫妻之间还能这样。 阿容眨着眼睛,将孟庄主的表现记在了心里。 “干娘,我今天来有两件事求你。”屠飞鸢微微垂眼,有些羞赧的模样。 沐神医奇道:“怎么用上‘求’字?多见外。” “第一件,请干娘给阿容一顿饭吃,喂饱他。”屠飞鸢咳了一声说道。 沐神医回头看了一眼阿容:“倒不难。第二件呢?” “第二件……您尝了葡萄酒后,咱们再谈。”屠飞鸢笑盈盈道。 沐神医是冰雪聪明的心思,闻言有些好笑:“还跟干娘卖关子?干娘都猜到了。” “干娘不赶我走?”屠飞鸢歪头说道。 沐神医清了清嗓子:“等干娘饮了酒再说。” 一路说笑,进了花厅。 “我先尝尝。”孟庄主揭开盖子,倒了一杯酒出来。 别样的清香,让孟庄主有些迫不及待,端起酒杯,就要喝下。这时,忽然有下人来报:“周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孟庄主挑了挑眉,放下酒杯。 周监正进来时,哈哈大笑着:“清早起来,我掐指一算,此处必有酒,祖师爷诚不欺我。” 孟庄主反应快,身子往前一站,挡在葡萄酒前面:“周大人,这酒跟你可没关系。” “见者有份。”周监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庄主身后,见孟庄主不识趣,皱眉说道:“孟庄主为何这般看不开?酒,对饮小酌才有趣。藏着掖着,好没意思。” 孟庄主不屑冷哼:“就算对饮小酌,也要我和我家夫人。你?回家找你夫人去!” 周监正一听,脸色不好:“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做什么?” “哦,对了,你是没有夫人的!”孟庄主忽然想明白似的,抬手一拍脑门,“你看,咱们不熟,我连这点小事也记不准。” 周监正一脸愤然,指着孟庄主道:“你欺负人。” “扑哧!”一声轻笑,从屠小玉口中发出。她见周监正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吵起架来幼稚得跟三岁幼童似的,一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周监正看过来道:“小姑娘,你笑什么?”将屠小玉打量两眼,口中啧啧称奇,走过来绕着屠小玉转了两圈,说道:“小姑娘,你的命格十分出奇。” “大人见谅,我非有意。”屠小玉连忙福身道歉。这一屋子,哪个都不是她得罪得起的。有些后悔方才的莽撞,一时心中惴惴。 周监正却没往心里去,手指头掐了掐,一派神棍气息:“小姑娘,你本是骤风花折之相,偏偏遇了贵人,自此一番风顺,中年时还有诰命加身,不错,改的好。” 其他人还罢了,屠飞鸢和屠小玉听了,纷纷心中一惊。 屠飞鸢知道,假使她没有出手,屠小玉只怕被郑家磋磨死了。周监正口中的贵人,多半就是指的她。 而屠小玉听了这番批言,先是惊异地看了一眼屠飞鸢,然后垂下头,摇了摇:“大人折煞我了。我不过一介苦命人,哪敢妄想那般际遇?” 周监正见她不信,也不多说。视线一移,落在屠飞鸢身上,不禁笑了:“屠姑娘,你终于变回本来模样了?可喜,可贺。” “周大人好眼神,我奶奶都没一时间认出我呢。”屠飞鸢笑道。 周监正哈哈一笑:“满屋子里,只你说话最合我心意。” “还有更合心意的,周大人要不要听?”屠飞鸢偏头一笑。 周监正奇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桌上的酒,是我酿的。便是从前与你说过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来的美酒。”屠飞鸢笑道,“看在你替我家姐批了一个好命的份上,我送你一斤。” 周监正顿时面露喜色:“好,好,多谢屠姑娘。”一时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今儿果然没白来,白得一斤美酒,哈哈!” 屠飞鸢勾了勾唇:“如果周大人肯帮我一个忙,等我下次酿了酒,再送你一斤。” “哦?”周监正偏头好奇看过来,“屠姑娘有何事相求?” “不知周大人可还记得他?”屠飞鸢将身后的阿容拉出来,“我想请周大人再给他批一回。” 通过屠小玉的事,屠飞鸢觉得,他批命很有几分功底。故此,想叫他再给阿容批一回,最好弄明白阿容的命格,可有妨碍,以及破解之法? “这……”周监正听罢,皱起眉头,“上次我回去之后,又给他批了一回,倒是得出两分答案。” 屠飞鸢忙问道:“是什么?” “可有密室?我要单独与屠姑娘说。”周监正看向孟庄主。 孟庄主的目光在阿容身上转了一圈,又在屠飞鸢身上顿了顿,说道:“里面请。” “屠姑娘先请。”周监正做了个手势,让屠飞鸢先进去。 屠飞鸢点了点头,抬脚刚要走,被阿容抓住手臂:“阿鸢,他不是好人,你别跟他说话。” “他怎么不是好人?”屠飞鸢诧异问道。 阿容抿唇看向周监正,眼神戒备:“他就不是好人。” “我好心好意给你批命,还吐了血,你这臭小子不感恩便罢了,还说我不是好人?”周监正气道。 屠飞鸢忙安抚道:“周大人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拨开阿容的手,又瞪他一眼,叫他老实等在外面,然后进了内室。 “那个小子,乃月圣国的太子,我为了取他的来历,花费了不少心血。”进了内室,周监正笑眯眯说道,一脸奸诈:“屠姑娘送我十斤美酒,就是外面摆的那种,我就告诉你。” 周监正一生好酒,对美酒情有独钟。方才一进门,那美酒的清香,顿时俘获了他的心。在他想来,每一滴美酒都十分珍贵,此次开口要十斤,已觉着是狮子大开口了。全不知,在屠飞鸢这里,美酒是论批次生产的。 屠飞鸢心中闷笑,表面上犹豫了下,才道:“行。” “我就喜欢跟屠姑娘说话,真是爽快。”周监正得了心头好,便没有隐瞒,将阿容的来历道来:“他却不仅仅是月圣国的太子,还是第九十九代圣女所生,乃是极道之数。夺天地精华,成极尊之身,堪称史上最完美之体……” 说到这里,周监正浑身一颤,脸色一白,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他之灵,可得天道,生来便为上天所不容。本来活不过满月,偏偏被人以瞒天过海之术,保得性命……唔!” “周大人?”屠飞鸢见周监正脸色灰白,浑身颤抖,心中一惊。 第132章 周监正摇头道:“他的事,算不得十分机密,我也有瞒天过海之法,逃掉天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不过,他身上有许多牵制,我多透露一个字,便等于透露他的位置。暗中有人在算他,我在为他隐瞒,才会如此。” “周大人的意思是……”屠飞鸢不禁捏了捏手指。 周监正摇了摇头:“屠姑娘留他在身边,委实不智。长此以往,必招来祸事,殃及己身。” “我应你十斤酒,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屠飞鸢拉下脸。 周监正好笑道:“你这小姑娘,老周真是服气了,竟没见过比你精明的。”自袖中取出一枚白玉指环,“这枚指环,你给他戴上,可隐藏他的气息。另外,可帮他挡一次灾。” 屠飞鸢接过,半信半疑道:“当真?” “你若不信,不要戴就是了。”周监正说道,转身要走,又停下身形:“不要忘了我的酒。” “周大人且慢!”屠飞鸢收起白玉指环,拦道:“你再与我多讲一些月圣国的事,可好?那什么圣山、圣教、圣女,九十九代圣女所生之子,为何那般不俗?” 屠飞鸢见过阿容亲娘的画像,美得不似人间女子,又从异国志上读过月圣国的奇异。只觉得不科学,怎么能够既在海上,又出现在荒漠中?然而,阿容身上发生的事,就没有一件正常的,又叫她不得不信。 “屠姑娘,月圣国的东西,一般人可不知晓。”周监正见小姑娘略见焦急,眼睛眯了眯。 屠飞鸢道:“给你加两斤美酒,如何?” “五斤。”周监正眯眼笑道。 五斤葡萄酒?小意思。屠飞鸢心道,面上却没露出来:“周大人,您未免也太贪心了?您以为美酒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正是因为难得,我才问你要五斤。”周监正说道,“普天之下,比我更清楚月圣国的人,再没有了。我的话,绝对真实。五斤美酒,小姑娘,你赚到了你知道吗?” 这话没错。屠飞鸢心里想着,面上一番挣扎,说道:“若你说的不够完善,未解我心中之谜,我就只给你三斤。我听得满意了,才给你五斤。” 周监正一听,立刻应道:“保证叫你满意!”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能问多难的问题?他随便说些,就能把她糊弄过去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思及此处,便开口说起来:“月圣国,许多人寻而不得,便是因为它不在凡世间。” “什么?”屠飞鸢简直不敢相信,“那在哪里?” 周监正慢慢道来:“月圣国的来历,无人知晓。但它自成一国,位置不定,每次现世皆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故此才有人称,在大海上、荒漠中看见它。” “月圣国,有一个大教名曰月圣教。每十年出一名圣女,入宫做皇后,所生之子被封为太子。阿容就是这一任的太子,他的母亲是第九十九代圣女,数极至尊。故此,一出生就遭天妒。不知为何存活下来,并流落在外。至于暗中算他位置的人,充满恶意,老周才费力隐瞒他的气息。” 屠飞鸢心中浮起团团迷云。周监正,所言不实,遮遮掩掩,最重要的没有说出来。 比如,按他所言,每一任月圣国的皇帝,父亲为皇室、母亲为圣女。那么,从第二代皇帝开始,身体里只有一半皇室之血。第二代皇帝又与圣女结合,生下的孩子就是第三代皇帝,身体中只剩四分之一的皇室之血。 一代代相传下去…… 根据遗传学来推算,阿容的身体中,几乎就是纯净的月圣教的血脉!属于皇室的血脉,在一代代遗传分离中,稀薄近于无! 月圣教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到周监正所说的极尊之体,触摸天道,屠飞鸢的心中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莫非月圣教中有人刻意栽培出这样的身体……成就天道? 替阿容瞒天过海的人,是他娘。他娘如此作为,究竟是衷心月圣教,还是母爱使然?月圣教的意图如此明显,难道月圣国的皇帝就不知? 无数念头从心中闪过,最终,屠飞鸢问道:“我听说,月圣国的圣女只能活到二十五岁。那么,月圣国的皇帝能活多久?” “从前,月圣国的皇帝可以活到老。”周监正的目光有些深意,“近几代,月圣国的皇帝都是短寿之命。” 果然!屠飞鸢心中震惊,他们的目的就是培育出一个极尊之体!每一任皇帝,就是他们的种马,唯一的用途,就是提供小蝌蚪!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开始心急了,催着皇帝死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屠飞鸢又问,“周监正,你究竟是谁?”“此间事了,本大人回了。”周监正从里面走出来,告辞而去。 屠飞鸢随后走出来,下一刻,面前跳过来一个人:“阿鸢!”抬头一看,阿容窜过去,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不由挑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阿容说道:“好久没见你了,我想你。” 屠飞鸢黑了脸,伸臂将他拨到一边,走到孟庄主身前,低声问道:“庄主可知周监正是什么来历?” 孟庄主道:“他出身坪州的一户寻常人家,自幼聪明,在观星一道上格外有天赋,是我朝最年轻的钦天监监正。阿鸢为何有此一问?” “钦天监的监正,负责做什么?”屠飞鸢不答反问。 孟庄主笑了笑,说道:“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怎么?阿鸢想问什么?” “我觉得他这个人神神叨叨,神秘的紧。”屠飞鸢说道,“他看了我姐姐一眼,就道出她的命格。看了阿容一眼,就说出阿容的来历。给我批过,给武成王批过,都挺准的。我很好奇,他只掐指一算,怎么算出来的?” 孟庄主听罢,神情有些严肃:“你说的不错,他这个人的确蹊跷。不止你疑,朝中许多人都疑他,就连我爹也对他避讳莫深。” “啊?”屠飞鸢讶道。 孟庄主道:“他在朝中没什么人缘,一是出身微薄,二是神神叨叨,很少有人亲近他。但是,皇上很相信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我忽然想起来,老头子曾经叫我远离此人。” “他不是好人。”阿容插了一句嘴。 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他怎么不是好人?” “他就不是好人。”阿容满眼嫌弃。 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只当阿容孩子气。 屠飞鸢拿出周监正给的白玉扳指,递给他道:“这是我用十斤酒换来的,说是能给你挡灾。” “我不戴。”阿容后退一步,满眼嫌弃。 孟庄主道:“他这个人,虽然神神叨叨,倒不曾出过诳言。这枚白玉扳指,应当是好东西。”见屠飞鸢诧异,笑呵呵道:“阿鸢想一想,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他敢胡乱给你东西?” “也是。”屠飞鸢点了点头,把白玉扳指递给阿容,“戴上。” 阿容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才套在手上,便皱起眉头:“阿鸢,我不舒服。” “忍着!”屠飞鸢没好气地道。 身后,屠小玉轻笑一声,拽了拽屠飞鸢的衣裳,道:“阿鸢莫气,他不是戴上了么?” 屠飞鸢又瞪了撅着嘴的阿容一眼,然后拉过屠小玉,对沐神医道:“干娘,我有一件事求你。我姐姐前阵子落了胎,你给她把脉瞧瞧,可有落下病根” “落了胎?”沐神医看向屠小玉,目光冷冰冰的。她本来便是冰雪美人,对屠飞鸢和蔼有加,乃是因为视屠飞鸢为自己人。对着外人,从来不假辞色。 屠小玉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屠飞鸢忙说道:“都怪她那个前夫,心肠太过狠毒,为了别的女人,生生捶落我姐姐的孩子。”三言两语,把原委道来。 沐神医听罢,冰冷的神色转为浓浓怒火:“太可恨!” 她此生不能有子,把怀孕看得格外珍重与神圣,听到别人竟然如此不珍惜,气得浑身发抖。 孟庄主连忙搂过她,低声安抚起来。好半晌,沐神医才恢复过来,对屠小玉说道:“把手伸出来。” 屠小玉见状,连忙把手腕伸过去。 半晌后,沐神医问了屠小玉几个问题,屠小玉一一答了,沐神医便道:“倒是没有大碍,也是你幸运。不过内里有些淤塞不通,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吃上半个月。” “多谢夫人。”屠小玉感激地福身拜谢。她最怕的便是身子坏了,再不能有孩子,听到沐神医的话,心中大石顿时落地。 屠飞鸢也松了口气,转身对屠小玉眨了眨眼:“恭喜姐姐。” 屠小玉拉过她的手,好不真诚:“好阿鸢,你这份大恩,姐姐什么时候也不会忘的。” “那我可就等着啦。”屠飞鸢笑眯眯道,“等你成了官夫人,可要记得带我去见世面。” 屠小玉顿时有些羞:“不许胡说。” “三七,带这位屠姑娘和阿容到旁边休息,奉上茶水糕点,不许怠慢。”写完药方,沐神医折起来递给屠小玉,朝外面唤道。 三七走进来,对屠小玉和阿容道:“这边请。” “我和干娘有事商量,你们到那边一坐,一会儿我就去找你们。”屠飞鸢道。 阿容和屠小玉便跟着三七离去了。 屠飞鸢坐下来,目光看向桌上的酒,笑了笑:“干娘可品尝过了,喜不喜欢?” “很喜欢。”沐神医点点头,“你的意思,便是再酿酒就从紫霞山庄取葡萄,我猜对没?” 第133章 屠飞鸢脆声奉承:“干娘真是冰雪聪明!我再没见过比紫霞山庄的葡萄更多、更好的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若是摘下来酿酒,真是再好也不过的,干娘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沐神医还没说话,孟庄主先站了起来:“葡萄是我种给夫人吃的,偶尔送你些可以,拿去酿酒可不行!” “有你说话的地儿吗?”沐神医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对屠飞鸢道:“别理他,这事我做主,我答应你。” 屠飞鸢偏头,瞅瞅沐神医,又瞅瞅孟庄主:“干娘,你和庄主把这事儿敲定了,再给我说吧。可别因为这个,闹得不和气。”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和气不和气的?”沐神医不禁笑起来。笑了一阵,才叹了口气道:“他就是个傻子。我一个人,能吃多少葡萄?瞧他折腾的,这样栽几株,那样栽几株,如今可好,折腾出几十亩地,闹得人尽皆知,****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自从紫霞山庄有了名气,寻常人家来求也就罢了,闭门不见就是了。但是京里常常来人,若是不给,难免伤和气。若是给了,难道就只给一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打今年开始,山庄里的葡萄任由你处置。旁人再来索葡萄,我们便有借口了。不论是酿酒卖钱,还是租给你了,总归不找我们麻烦了。”沐神医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瞧你精明,想必不怕麻烦,便替干娘挡了吧。” 屠飞鸢始终笑眯眯的,抬眼看向孟庄主:“那我便不客气啦?” 孟庄主瞪她:“哼!你们娘儿俩就欺负我吧!” 屠飞鸢扑哧一声,转头跟跟沐神医商议起来:“干娘,我跟人说好了,酿的酒便放在轻尘酒楼售卖,轻尘酒楼收取三成费用。还剩下七成,给你四成,我分三成,干娘意下如何?” “给我两成,你分五成就是。”沐神医道。 “那怎么行?葡萄都是你们出的,才分两成怎么行?”屠飞鸢不同意。 沐神医有些怜爱地道:“好孩子,便是都给你,干娘也没说的。你不要推辞,就这样定了,我收两成,你拿五成,不许再议。” 她接个病人就是上千两银子入账,何必跟屠飞鸢抠这么点儿酒钱呢?没得欺负小孩子。见屠飞鸢眉头一拧,又要说什么,沐神医抬手止住:“你每回酿了酒,及时给我送来一些,干娘就心满意足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好吧。”屠飞鸢知沐神医不肯应了,没再强求。心里热乎乎的,只觉得沐神医对她真是好。仅逊于屠老汉和李氏。想了想,道:“我如今没有信得过的人手,酿酒速度跟不上,便叫三七每日送一百斤葡萄吧,捡着熟透的摘。” 如此这般商量一番,三人都满意了。吃过中午饭,屠飞鸢便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去吧。”沐神医有些舍不得。她愈发喜欢这个干女儿了,长得俏,性子好,聪明伶俐又讨喜,她直把心窝子掏出来。 回去的路上,屠飞鸢格外高兴。今日来的几个目的,全都达成了,再顺利也不过。 一扭头,只见阿容浑身扭来扭去,挑了挑眉道:“你怎么了?没吃饱?” “吃饱了。”阿容道。 “那你扭什么?” “我难受。” 屠飞鸢垂下眼睛,掠过他的手,将白玉扳指撸下来,问道:“还难受不难受了?” 阿容顿时不扭了,两眼亮晶晶地道:“不难受了!” “惯得你!”屠飞鸢没好气地道,“戴上,这可是给你挡灾的。”抓过他的手,又给他戴上了。 阿容又不停地扭起来。像长了跳蚤的幼犬,没有一刻停歇的,只差没有吱吱嗷嗷了。 “这么不想戴?”屠飞鸢靠着车厢,斜睨他。 阿容可怜兮兮地道:“能不能不戴?我不喜欢。”一边说着,一边扭来扭去。 “不想戴就算了。”屠飞鸢没好气地抓过他的手,将白玉扳指撸下来,打开车厢帘子,就要丢出去。 阿容的脸上泛起喜色。 “等等,阿鸢别丢!”这时,屠小玉连忙抱住她道:“怎么能丢?你再劝劝他,叫他戴上吧,毕竟是给他求来的。” 屠飞鸢没好气地道:“他是能劝得动的吗?” “那也不好丢了?”屠小玉可惜地道。 屠飞鸢坐回来,将白玉扳指攥在手里。抬头看向阿容,只见他也不扭了,舒舒服服靠在车厢壁上,竟然睡去了。一声轻哼,却是好气又无奈。 等到了大牛村,屠飞鸢在村口下了车,左右一顾,看见了杨有田家的。 “婶子,过来。”屠飞鸢对胡氏招了招手。 胡氏正在大树底下乘凉,远远看见一辆眼熟的马车驶来,料得是屠飞鸢,心里感叹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瞧瞧往日最狼狈的黑妞子,如今多么风光?才想着,就被叫了一声,愣了愣,站起身走过去:“啥事啊?” “我送给婶子一样东西。”屠飞鸢说道,把白玉扳指递过来,“那****家出事,多亏婶子到我家报信,爷爷奶奶一直叫我感谢婶子,我也没得机会。今日出门,看见这个,觉得很不错,便买来送给婶子。” 胡氏低头看着白玉扳指,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好?” 屠飞鸢笑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说着,将白玉扳指往她手里一塞,“婶子拿着吧。” 胡氏连忙接稳了,喜得不能自已:“多谢屠姑娘。” 她真是命好哟,入了屠家丫头的眼。瞧瞧这白玉扳指,值个二两银子吧?喜滋滋地套拇指上,回到大树下炫耀去了。 路过屠大河家,屠小玉便下了车。望着婷婷袅袅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齐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时,才发现还有几双眼睛没有收回来,危机感顿生。 “奶奶,我回来了。”屠飞鸢走进大门。 李氏在院子里收拾这,闻言望过来:“回来啦?怎么又带这么多葡萄回来?” 屠飞鸢道:“酿酒。” “这样好的葡萄,吃了多好,酿那玩意做啥?”李氏看着两筐葡萄,有的深紫近黑,有的红艳如海棠花儿,有的青莹莹的招人爱,都是水灵灵的。想起昨晚喝的葡萄酒,很没有鲜果子好吃,不理解地道。 屠飞鸢道:“酿酒赚钱呀!”蹲在筐子前,挑挑拣拣,“阿容取个小筐子来,把葡萄洗了,分给齐晖他们吃。”侍卫们又保护她安全,又保护爷爷奶奶,还给盖屋子。这样辛苦,总得犒劳犒劳人家。 阿容洗葡萄的工夫,屠飞鸢站起来,看向院子里。 家里一共四间屋子。东边一间,西边一间,正屋盖做两间,中间隔堵墙留道门,进出方便。这般想着,又有了主意,酿好葡萄酒要放在阴凉背阴处,回头叫他们先把西边那间屋子盖起来,不必开大窗户,留两口小窗就行。 阿容洗好葡萄,就给侍卫们端去了。侍卫们正累了,见阿容端着洗净的葡萄过来,笑着停下手里的活,纷纷洗了手,站到树荫下吃起来。 “真甜。” “又大又甜,真是难得。” 屠飞鸢想起当初斐仁烈求葡萄,被孟庄主撵出门的事,不禁笑起来:“公侯皇帝又如何?该吃不到的,仍就是吃不到。” “屠姑娘说什么呢?”侍卫们离得远,只听屠飞鸢似乎笑了一声,在说什么,却没听清。 屠飞鸢才要开口,蓦地被砰砰的拍门声打断:“屠飞鸢!你开门!你把阿容弄哪儿去了!” “又是那个姑娘?”侍卫们吃葡萄的动作一顿。 屠飞鸢往门口走去:“我去瞧瞧。” 打开大门,只见阿月站在门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屠飞鸢,你把阿容卖哪里去了?” “我没卖他。” 阿月不信:“那你怎么有钱盖房子?” “我自己就不会挣了么?”屠飞鸢见她不信,扭头往院子里喊,“阿容,有人来看你。” 阿容走出来,见了阿月,问道:“你找我?” “我前几日找你,你怎么不在?”阿月见到他,高兴极了,整了整衣裳,走近两步。 “我在不在关你什么事?”阿容拧了拧眉,“你找我什么事?没事我回去吃葡萄了。” 屠飞鸢眼见阿月的脸色一变,有些明白了什么,转身进了院子:“你们聊吧。” 然而,她前脚进门,后脚阿容就跟了进来,而且还“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你怎么不跟她说话?”屠飞鸢问道。 阿容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下,抱着碗吃葡萄:“有什么好说的?”见屠飞鸢走过来,便剥了葡萄喂给屠飞鸢:“阿鸢吃葡萄。” “你自己吃吧。”屠飞鸢瞥他一眼,只见他板板整整坐在小凳子上,碗就放在膝盖上,白净的手指捏着葡萄,仔细地剥着皮。一张漂亮的小脸儿,白白净净,就像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与才来的时候,那副贼精的小狼崽模样,大相径庭。 见屠飞鸢不吃,阿容的眼睛眨了眨,说道:“那我剥了放盘子里,阿鸢想吃的时候再吃。” 一瞬间,屠飞鸢心里浮现一个念头――若有一日,她真的成了小富婆,娶这样一个小相公,贴心贴肺地过日子,倒也是一桩美事? 不远处,侍卫们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家大人哪儿都好,就是不善言辞。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怎么抱得美人归? 下午,斐仁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一个小尾巴。 “周大人怎么来了?”屠飞鸢惊讶道。 “我来取酒。恰巧遇见王爷,就一道儿过来了。”周监正笑眯眯进来。 第134章 屠飞鸢道:“酒会给你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不过眼下没有那么多,只能先给你一斤。” “没问题。”周监正道,“先把最先许我的一斤给我,其余的十五斤,慢慢来便是。”目光瞥见阿容,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扳指怎么不戴?” 屠飞鸢暗道不好,忙道:“他还要做活,哪能一个劲儿戴着?回到家就摘下来了。” 周监正的目光微闪,面上依旧是笑着的:“屠姑娘,不知老周可否住下来?” 屠飞鸢愣了一下:“大人为何要住下来?” “我掐指一算,这里好吃好喝还有美酒。”周监正笑眯眯地道,“所以上了奏折,请了病休。”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我们家小业小,可容不下周大人这尊大佛。” “连王爷都容下了,何况我这么个芝麻小官儿?”周监正一脸笑眯眯,仰头看了一圈,“你们家盖房子呢,可不缺地方住。”不等屠飞鸢开口,又指了指营帐,“便是屠姑娘不给我房子住,我跟王爷挤一挤营帐也行。” 屠飞鸢没辙了,也学他笑眯眯地道:“大人既把我家当客栈,就拿银子来。住一天一两银子,吃一天一两银子。小本生意,不赊账,大人先把钱交来。” “王爷,借我点银子。”周监正听罢,转头对斐仁烈道:“我出来得急,没带银子。” 斐仁烈瞥他一眼,掏出一锭银子,约莫有十两,抬手抛过去。 周监正伸手接住了,笑眯眯地递给屠飞鸢:“先住五天的。” 屠飞鸢不客气地接过,转身忙去了。 不多会儿,斐仁烈过来了:“屠姑娘,可否拿一串葡萄来?” “行。”屠飞鸢见他要吃,便从屋里挑了一串好的给他。 谁知两刻钟后,斐仁烈端着一碗葡萄仁过来了:“屠姑娘,给你吃。” 屠飞鸢愕然,低头看着满碗的葡萄,但见粒粒晶莹剔透,皮儿悉数剥去,果肉不见破损,当真是再好也不过的手艺了。 她哪里知道,斐仁烈在珍妃宫中,被珍妃指点着剥了好一天葡萄,才练得这份功力。见她不动,斐仁烈把碗往前一递:“屠姑娘不喜欢?” “我……”屠飞鸢有些口干舌燥。 他们有这么熟吗?还是,他对她……接的话,未免引起误会。不接,又怕得罪人。张了张口,想以减肥来拒绝,蓦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碗夺过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谢谢你。”阿容端着一碗葡萄,娇娇的声音说道。 斐仁烈脸色顿变,冷厉地看向阿容。 “你真是个好人,还给我剥葡萄吃。”阿容满脸真诚。 一旁,屠飞鸢眼皮直跳。 斐仁烈直直看着阿容,抿了抿唇,沉声道:“这是给屠姑娘的,不是给你的。” “阿鸢的就是我的。”阿容说罢,仰头开始吃起来。 大力夺碗。他力气大,斐仁烈比不过,手中一滑,便被阿容硬生生夺走了。 眼见亲手剥的葡萄,一粒一粒,全都入了臭小子的口,斐仁烈的眼中涌出怒火:“屠姑娘都没吃,你却先吃了,你眼里有没有屠姑娘?” 这是……挑拨离间?屠飞鸢心中一动,暗暗打量起斐仁烈。他这次回来,行径大为古怪,若非身量打扮都没错,她直是要怀疑换人了。 阿容一边捏着葡萄吃着,一边答道:“阿鸢要减肥,不能吃葡萄。刚才我给她剥,她就没吃。” 好像在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好意思献殷勤? 斐仁烈聪明绝顶,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更加难看。 “王爷,可否请你帮忙一件事?”眼见局面尴尬,屠飞鸢忙打圆场道。 斐仁烈将视线从阿容的身上收回来:“你说。” “可否借王爷的马一用,我想进城买几只坛子来。”屠飞鸢道。 葡萄放到明日,未免不够新鲜。不如趁此机会,赶紧酿了。 斐仁烈又瞥了阿容一眼,转身去了。 “阿鸢啊,方才那人是谁啊?”这时,李氏才从屋里走出来道。 屠飞鸢道:“姓周。奶奶叫他小周就可以了。” 屠老汉和李氏有个儿子是做官的,说起来周监正见到他们还要叫一声“伯父”“伯母”。屠飞鸢也不怕周监正生气,他最好是生气了,赶快走了才好。毕竟,阿容是不大喜欢他的。住得久了,未免要闹矛盾。 “他以后也要在咱们家吃饭?”李氏的脸上有些担忧。家里住了这么些大男人,似乎不大好。 屠飞鸢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李氏:“他不白吃白住,给银子的。” 李氏“哎哟”一声,接过来道:“咋给这么多?两年也吃不完?” “就给他吃五天。”屠飞鸢脆声说道,又安慰李氏:“他家里忙得很,过几日就回去了,奶奶别忧心他。” 李氏讷讷不出声,抬眼看着小孙女儿,眼珠子又黑又亮,瞧着便是极有主意的人。她心里忽然松了一股劲,拍了拍屠飞鸢的手臂:“阿鸢,以后咱们家的事,你做主就行了。奶奶不问,也不管了,就只跟着你享清福了。” “好嘞!”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抱住李氏的手臂。 这时,阿容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奶奶,你吃葡萄。” 李氏低头一看,半碗剥好的葡萄,水润润的,清甜诱人,一时感慨万千。 前不久,小孙女儿还是又黑又胖的傻孩子,一转眼,变化这样大。捡了个少年,也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有他跟阿鸢扶持着,他们老两口还担心啥? “阿鸢在家哪?”这时,刘氏领着屠小玉来了。 看见李氏,刘氏的眼眉皱了皱,喊了一声:“娘。”然后不看她了,对屠飞鸢道:“我听玉儿说了,这事多亏你。别的婶子也不说,有用得上婶子的,你只管开口,任凭多难的事,婶子再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屠飞鸢也不说“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只笑道:“玉儿姐姐对我好,我就对玉儿姐姐好。这事儿我既帮得上,便不会不管。” 刘氏一听,眼神更加慈爱起来,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三婶熬了一碗豆沙,你尝尝。” 刘氏在家里包豆沙包,熬了一锅豆沙。见屠小玉回来,说了那一番话,心里顿时热乎得不行。便舀了一碗豆沙,直接就过来了。值钱不值钱的,来日方长,总有见人心的时候。 “晚上三婶把豆沙包都包好了,送过来给你吃。”刘氏又道。 才说着,忽然“砰”的一声,一块砖头从上面落下来,众人齐齐吓了一跳。 “对不住,手滑了。”齐晖三两下跳下来,捡起落下的砖头,张口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对屠小玉点点头,又攀上高高的架子,动作矫捷灵敏。 刘氏打量几眼,忽然说道:“你仔细着些,万一砸到人,可不是小事。” “晓得了。”齐晖连道几声,一脸歉意,再不朝这边看了。 刘氏才收回目光,瞥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屠小玉垂着头,耳朵尖儿都红了。 “我们走了。”刘氏抓起屠小玉的手,就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事,皱了皱眉,低声说道:“阿鸢,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一件东西?” 屠飞鸢微讶,刘氏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胡氏怎么可能憋得住,必定要四下炫耀的。便说道:“嗯,我感念她来我家通风报信,送了她一件小玩意儿。” “你觉着是小玩意儿,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刘氏皱了皱眉,“胡氏在村里四下显摆的,我瞧着那边知道了,定要来闹,你仔细着些。”说着,指了指老二家的方向。 屠飞鸢点点头:“我晓得了,多谢婶子提点。” “那我们走了。”刘氏牵起屠小玉的手,往外走了。 好巧不巧,才走到门口,迎面看见一人。吊梢眼,稀疏眉,一脸刻薄相,不是老二家的又是谁? “走开!”荣氏看见刘氏,愣了一下,随即拨开她往里走,口里叫道:“黑妞子,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东西?你的心咋那么外向啊?前阵子我叫你给我一根玉簪子,你不给,非要我五百文买你的。如今倒好,值几两银子的东西,你眼也不眨就送了胡氏!” 白玉扳指已经被村民从二两银子咋呼到四五两银子。 “你长没长眼?喊谁黑妞子呢?”刘氏折身走回院子里,指着荣氏的鼻子就骂道:“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生得比你黑吗?若叫也叫你黑婆子才对!” 荣氏瞪眼,拍开她的手:“你骂谁呢?生不出带把的贱妇!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一连生两个闺女,还被人休了一个,我要是你,早都投河了!”说着,啐了一口。 刘氏气得脸色变了,撸起袖子要跟荣氏撕起来:“你说啥?你再说一句?老娘活撕了你!” “说的就是你!没用的东西!一个带把的也生不出来!瞧瞧你家大闺女,亲娘哟,被人骑脖子上拉屎,怎么还有脸活哟?”荣氏不甘示弱,抬手跟刘氏撕打起来。 李氏闻言,也气急了,到墙边拎了扫把,加入进来:“你胡咧咧啥?玉儿招你惹你了?狠心肠的狗东西,你滚,别在我家院子里!” “老天爷啊,有这样当娘的吗?自己吃香喝辣,不管儿孙死活呀!”荣氏挨了一下,哭天抢地起来。 “这都是阿鸢挣的,跟娘没半文钱干系!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老屋被你占了,家具被褥被你截了,啥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拿走啥?”刘氏冷笑道。 这件事一直是刘氏的心病。她嫁给屠大河这些年,从没在屠老汉和李氏手里得到过什么,一切都被荣氏夺走了。荣氏贪婪不够,天天到二老跟前缠磨,屠大河心里憋气,偏偏又孝顺,好容易狠了狠心拉着她们娘几个自立门户,再不跟二老来往。 第135章 这些年过得倒也平静,刘氏心里的不甘,渐渐变淡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不过,每次看到荣氏,仍旧是气恨难平。 “是我拿走了吗?分明是给屠家的子孙了!”荣氏挺直胸膛骄傲说道。 刘氏噎住,一句话也辩驳不出来。看着荣氏得意的嘴脸,气得脸都狰狞了。 这时,忽然从天而降一坨泥巴,“啪嗒”一声,落在荣氏的脸上。恰巧荣氏得意大笑,嘴巴大张着,于是有一块滑进她的嘴里。顿时,荣氏脸色一变,哇哇大吐起来。 “对不住,手一滑。”齐晖的声音从上面响起。听起来没有半丝歉意,而是阴冷不已。 荣氏吐掉泥巴,又到井边舀了水漱口,才破口大骂:“贼小子,你――哎哟!哎哟!” 话音没落,一坨一坨的泥巴如雨点般砸下来,荣氏很快就变成一个泥人。竟不止是齐晖了,其他人也效仿起来。甚至,上面开始掉砖头,砸得荣氏嗷嗷大叫。 开玩笑,屠小玉这么好的姑娘,这贼婆娘居然敢欺负,他们谁能愿意?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最喜欢的姑娘,便是屠小玉这种温柔漂亮的。自从见了屠小玉,一颗心就被勾去了,哪怕听说她嫁过人,那颗心也没减半分,反而更加怜惜她。 刘氏指着狼狈的荣氏,哈哈大笑:“阿鸢,玉儿,这就是单脚鸡,就生得这样。” “娘,您就看着我被欺负?”荣氏看向李氏说道。 李氏“呸”了一口:“该!”当着外人的面,揭她大孙女儿的短,李氏厌恶透了荣氏。提着笤帚,朝荣氏当头打过去:“滚!别脏了我家院子!” 李氏还气荣氏进门喊小孙女儿“黑妞子”,一肚子恼火,提着笤帚,一直把荣氏打出大门:“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上方的侍卫们纷纷吹起口哨:“奶奶,你真厉害!”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都在二十岁左右。这些日子以来,都熟悉了,见着屠老汉和李氏,也都叫爷爷奶奶很顺口了。 李氏提着笤帚走回来,还有些喘:“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众人便又安抚一番,等李氏消了气,刘氏便牵着屠小玉走了。mianhuatang.info 这番一闹,日头便又西斜了许多。屠飞鸢叫李氏歇着,自己去做晚饭了。等到饭做好,斐仁烈和周监正也回来了。众人一起吃了顿饭,屠飞鸢又倒了一斤酒出来,算是犒劳大家。 只不过,喝完之后,屠飞鸢笑眯眯地道:“这顿酒是周大人请的,大家快谢谢周大人。” “谢谢周大人。”侍卫们纷纷说道。 周监正的脸色顿时绿了:“屠姑娘,不带这样的!” “你不请,难道要我请?”屠飞鸢脆声说道,“你好意思说,大家好意思听吗?” “不好意思!”侍卫们纷纷应道。 周监正气得一肚子火,朝斐仁烈发起来:“你教的好手下!” 屠飞鸢笑眯眯地收起碗筷,然后洗了新买来的坛子,准备酿酒。 阿容坐在旁边给她帮忙,他聪明伶俐,比屠飞鸢做得还好些。屠飞鸢如今使着他,愈发顺手了,渐渐十分喜欢:“明早你跟他们去打猎,你自己打到多少,都给你吃。” 阿容点点头,然后说道:“阿鸢最喜欢吃什么?我打来给阿鸢吃。” 屠飞鸢只觉窝心极了,摸了摸他的头:“你分一只鸡腿给我就好了。” 一眨眼,二十几天过去。 第一批葡萄酒酿出来了,一共五十斤左右。屠飞鸢取了四十斤,借了三七驾车,带着阿容往镇上行去。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大牛村来了一群神秘人。个个穿着银色衣裳,裹着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得人心寒。 “我感觉到了,就在那边!”一人指向大牛村口的大树下。 胡氏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正跟村妇们闲话,忽然一个穿着奇怪的人站在面前,顿时吓了一跳:“你是谁?要干啥?” “不是神子?”那人盯着胡氏典型的农村妇人的脸,目光落在她的拇指上,声音一厉:“这是谁给你的?” 胡氏捂住白玉扳指:“你要干啥?打劫啊?这是我的,我死都不给!”才说罢,蓦地银衣人手中拔出利剑,搁在她的脖子上,顿时间吓得嗷嗷叫起来:“给你,给你,我不要了!” “你从哪里来的?”不等她拔下戒指,银衣人喝道。 胡氏连忙指向北边:“那边,最北边有一户人家,他们家小孙女儿给我的!”心里暗暗呸了起来,屠飞鸢给了她啥呀?还当是好东西,原来是贼脏!才想把白玉扳指撸下来,蓦地眼前银光一闪,却是利剑当头砍下…… “我们走!”眼见着胡氏的脑袋骨碌碌滚下来,银衣人没再看,打头带人走向北头。 胡氏怔怔地坐在原处,不明白银衣人为何又放过自己了?心里砰砰直跳,随即赶紧把扳指撸下来。却在这时,白玉扳指忽然从中断裂,掉落在地。断口光滑,一丝儿不平都没有。 “啐,还当是宝贝,原来是赝品!”胡氏骂了一声。 午后,屠飞鸢和阿容才回来。 刚进村,便被胡氏拦住了。 “你这个丫头,你害死我了!”胡氏将断裂的扳指丢在地上,“你哪里来的不干不净的东西,硬塞给我?人家认得,要杀了我!幸亏我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谁要杀你?”屠飞鸢垂眼,只见扳指的断痕光滑无比,不似自然断裂,眼神一沉。 胡氏将上午的事道来:“你说,是不是你害了我?” “我们走!”屠飞鸢一听胡氏将家里的位置透露给银衣人,顿时脸色大变。 扳指是周监正给阿容的,说是掩护阿容的行踪。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仍是找来了,但必定是月圣国的人无误! “你别跟着我,你躲起来!”跑到一半,屠飞鸢忽然站住,把阿容往反方向推。 阿容摇头:“我不。”他聪明绝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猜到家里有危险。不容屠飞鸢多说,两手抓起她扛在肩上,飞快往家里跑去。 眨眼间,到了家。 阿容把屠飞鸢放下,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将虚掩着的大门打开。顿时,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进去一看,血迹染红了院子地面,到处是干涸发沉的褐色,腥臭扑鼻。 屠飞鸢双腿一软:“爷爷?奶奶?”再也顾不得,拨开阿容,拔腿朝里面跑去。 阿容慢慢跟进来,鼻子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爷爷,奶奶?”屠飞鸢喊了几声,听不见回音,心中骤沉。正屋的房门虚掩着,屠飞鸢咬着唇,一步步走过去,掌心按在门板上,猛地推开! 卧室里,新打好没几日的杨木雕花床上,屠老汉和李氏并排躺在上头,神色安详。 “爷爷,奶奶?”屠飞鸢连忙跑过去,推着两位老人。才一触到两人的手臂,但见肌肤绵软温热,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俯身抱住二老:“太好了,你们没事!” 良久,激动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下来,理智回归,一团团疑惑便在心中升起。 院子里的血,是谁的?斐仁烈呢?周监正呢?怎么一个人也没出来? “阿鸢,家里有个怪老头。”阿容走进来,指着东边厢房说道。 屠飞鸢愣了一下:“什么怪老头?” “穿着一身麻衣,躺在床上,头发胡子都是白的,浑身不停抽动着,口里还乱叫着不知道什么。”阿容说道。 屠飞鸢心中狐疑:“你带我过去。” 走进东厢房,果然见一个老头躺在床上,身上血迹斑斑,面色灰白。见两人进来,他的目光落在阿容身上,顿时激动起来:“太太太太……” “太子?”屠飞鸢灵光一现,试探说道。 麻衣老头怔了一下,猛点头:“太子!”随即,狐疑地看向屠飞鸢:“你怎知道?” “你是月圣国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屠飞鸢不答反问,“这里是我家,你躺的是我的床,你们把我家弄成这样糟污一片,不打算解释?” 麻衣老头怔了一下,没料到这个一团粉嫩嫩的小女娃如此犀利。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落在阿容身上:“不错,我是月圣国的人。”然后,激动地看着阿容,说道:“太子殿下,我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您的!” “我不叫太子殿下,我叫阿容。”阿容说道。 麻衣老头一愣,道:“太子殿下,您是至高无上、尊荣无双的月圣国的太子殿下。您的名字也不叫阿容,而是叫做……咳咳!” 说到这里,麻衣老头猛地咳了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屠飞鸢见他身上血迹斑斑,眉头微拧:“你先养伤,改日再提。” 拉着阿容走出去,准备寻找斐仁烈、齐晖等人。 才走出大门,便见齐晖等人从北边行来,全都血迹斑斑,四处挂伤。来到近前,齐晖说道:“屠姑娘,家里出了事。所幸爷爷奶奶都没事,也算不辱使命。” 屠飞鸢点了点头,问道:“究竟发生何事?其他人呢?” “我们处理尸体去了。”齐晖低声说道,“周大人带着活口回京了,我们大人去紫霞山庄求药去了。屠姑娘既然从家里出来,想必见到东厢房的那老头了?他是来帮我们的,否则我们大多数人此刻都没机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一边往家走,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就在屠飞鸢和阿容离开不久,周监正的脸色蓦地变了:“来了!” 他给屠飞鸢的那枚白玉扳指,做了手脚,一旦碎裂,他立时便知。屠飞鸢把白玉扳指给胡氏,他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扳指既然被阿容戴过,已经达到一半目的。 第136章 察觉到白玉扳指碎了,立刻料到月圣国的人追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立刻打晕屠老汉和李氏,将他们放在床上,又匆匆布局施法,隐藏正屋。 他住在屠家大半个月,瞧着屠飞鸢对屠老汉和李氏的一点一滴,便知这姑娘心里最在意的便是两位老人。他已经算计了阿容,若是再保不住两位老人,只怕屠飞鸢要跟他拼命。 才隐掉正屋,银衣人便到了。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斐仁烈是带过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非凡,对上月圣国的人,也不觉得勉强。但是其他侍卫们就逊色了,不多久身上便挂了彩。 周监正牵制住打头的人,斐仁烈牵制住另外两人,侍卫们围住其他人。银衣人战力非凡,周监正等人逐渐不支,眼见情势要遭,忽然门外冲进来几名麻衣人,加入战圈中。 有了援手,情势顿时逆转,银衣人很快就开始倒下。未料,跟周监正打斗的一人,手段颇高,一手抵住周监正,一手抵住麻衣人,还有暇作法,给银衣人手下疗伤。 这一队捉鹰人,压根不是月圣山上最初下来的一批。当初麻衣人受仪兰的吩咐,暗中跟踪捉鹰人,以图查到阿容的行踪。捉鹰人也不是无能之辈,很快发现他们,便互相搏斗起来。麻衣人乃是仪兰手下中的精英,自无败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杀了。 很快,第二队捉鹰人又来了,又被麻衣人杀了。一边走,一边杀。最终,捉鹰人死伤惨重,麻衣人也折损过半。待到如今,这一批捉鹰人,乃是月圣山上颇有地位的一名长老带队。他的面目被兜帽裹住,瞧不出年岁,只见到一双苍老阴鹜的眼睛,与一双巫妖般的手。 麻衣人与齐晖等人将银衣人杀死,他竟操控银衣人的尸首继续作战。齐晖等人吓得头皮发麻,就连麻衣人都愤怒了,将银衣人的尸首砍成一块块碎肉,才不被银衣人控制。 激战多时,终于将银衣人制住,众人身上都挂了彩。最为拼命的麻衣人,只有打头的那位活下来,其余全阵亡。 于是,屠飞鸢回到家时,只见满院子血迹。 “周大人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屠飞鸢问道。 齐晖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不久前的那场激战,完全打破齐晖等人的认知,原来人死了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当时求生的本能压住了恐惧,这一刻放松下来,恐惧便汹涌冒出来,人人皆是一头冷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想不到周大人竟然有那般了不得的本事。”提起周监正,齐晖的口气里敬佩不已。 屠飞鸢却冷哼一声:“心术不正的老妖怪,算他识相,再敢回来……” 难怪阿容初时戴那白玉扳指不适,原来白玉扳指被动了手脚,绝不是周监正说的隐藏气息。说不定,便是加倍散发气息,透露阿容的位置。若不然,银衣人怎么精准地找到戴着扳指的胡氏,还险些把她给杀了? 屠飞鸢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想喝我的酒?下辈子吧!” 为了安抚众人,屠飞鸢许诺做一顿好饭菜,再加每人半斤酒,众人才从阴影里跳出来。 “阿容,咱们俩收拾院子。”屠飞鸢看着满院子散发着腥味的褐色泥土,皱了皱鼻子,拿了背篓和铁锨,叫阿容铲了泥土到背篓里,铲满一篓便背出去倒掉。 泥土院子,用水冲洗是洗不干净的。听齐晖等人的话,银衣人都被砍成了碎肉碎骨,想必浑身的血液都撒在院子里了。屠飞鸢觉得恶心不已,索性把土层铲了丢掉。 阿容晌午才吃饱,这会儿颇有余力。将院子里的脏土都铲了背出去,都不带大喘气儿的。完事之后,凑到屠飞鸢跟前:“阿鸢,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屠飞鸢斜眼看他。 阿容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亲亲。” “你就没有别的要求?”屠飞鸢奇怪道。亲她的脸一下,就这么开心? 阿容想了想,说道:“晚上你跟我一起睡觉?” “啪!”屠飞鸢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嗔怒道:“再敢说一遍?” 阿容不明所以,湿漉漉的眼睛里涌上委屈:“你问我,我才说的。” 屠飞鸢的眼角直抽。 “之前说好的,如果你一个月都不受伤,又乖乖听话,我就奖励你。”屠飞鸢说道。 阿容撅了撅嘴:“还有八天。” “嗯,还有八天,等着吧。”屠飞鸢忍住好笑。 此时,京城。 一对中年夫妇走进城门,看着满目繁华,感慨万千。 “十三年了,我们终于回来了。”屠大海道。 这两人,正是屠大海、温倩夫妇。 “先去侍郎府瞧瞧?”屠大海低头看着爱妻。 温倩捶着腿道:“我想去孟府。” 过去十三年了,侍郎府还在不在都是另说。就算在,恐怕也没人认得他们。当然,也不敢认。温倩一路行来,疲乏得紧,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睡一觉。 “行。”屠大海弯腰背起温倩,往孟府的方向走去。 温倩呆了一下,捶他道:“放我下来,我又不是不能走。” “不不不。”屠大海连连摇头,“当年咱们离开前,人人都知你我乃是恩爱夫妻。如今咱们回来了,不免有人认出来。见着你我此番模样,日后提起,必定又要赞一句恩爱夫妻。” 温倩羞得满脸通红:“你要不要脸?天天追那虚名,恶心死了!快放我下来!” “窈窕美妇,君子好逑。”屠大海摇头晃脑,念叨起来。 孟府,孟尚书垂首看着手中一卷书簿,面上一片严肃神情,忽然听到下人来报:“大人,外头有两人求见,说是大人的旧识。” “姓甚名何?长得什么模样?”孟尚书头也不抬。 下人道:“男子说是姓屠,倒没有说名字,只说大人见了他夫妇二人便知。” “姓屠?”孟尚书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眼中全是喜色,“快!快请进来!” 到底等不及,绕过书案,就往外走去。走着还觉得慢,竟小跑起来。 屠大海和温倩进了府,走到一半,便看见孟尚书一路小跑,离得老远都能听见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迎上去,扶住孟尚书道:“老师,您慢些。” 孟尚书紧紧攥着他的手,抬起眼睛,苍老的眼睛锐利如钩。审视几眼,锐利的目光散去,变得有些湿润。忽然抬手,劈头盖脸朝他打下去:“混账东西!终于知道回来了?” “哎哟,哎哟!”屠大海不敢躲,咬牙吃了几巴掌,口里说道:“老师,非是我们留恋不肯回,而是无路可回。咱们里面去,我仔细跟您讲来。” 孟尚书打了他几下,便舍不得打了。望着这个得意门生,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解释得令我不满意,我拿棍子抽你。” 这时,温倩也走过来,福身行礼:“久不见,大人一切可好?” “好,一切都好。”孟尚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温倩的面上。十三年过去,当年那个秀美绝伦的女子,模样依然如昔。孟尚书想起一张黑胖的面孔,心下微叹:“咱们进去说。” 来到孟尚书的书房里,屠大海才将这些年的经历说来:“当年我和温倩去了南方,便依照皇上的密旨,改名换姓……” “十年后,我们略有成就,便收拾东西返程。谁知忽降天灾,我二人摔落山体,醒来后便入了月圣国的境内。我二人出不来,一直蹉跎了三年方才侥幸脱逃。”并没说仪兰如何照顾他们,又如何给仪兰出谋划策做幕僚,只说了暗中研究观察,发现的月圣国的神秘之处。 “月圣国很是神秘,空气、土地都与咱们不一样,长出的果实也与咱们不一样。同样的种子,在月圣国的土壤里,长出的个头是咱们这边的三到五倍。”屠大海说出自己的发现,“我与温倩取了些许种子,打算做实验,看能不能也长出增倍的果实。” 孟尚书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只等屠大海说完了,才问道:“你欲何时觐见皇上?” “越快越好。”屠大海纯良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孟尚书忍不住摇头一笑,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们进宫。” 安平帝在泰和殿召见了孟尚书,以为孟尚书又是因为侍郎府被收回的事,心里有些不耐烦。谁知,看到孟尚书身后跟着的两人,不禁惊住了。 左边的中年男子,身穿蓝色棉布长衫,面目白净,两颊隐隐有酒窝,身量中等,一派斯文秀气。右边的中年女子,穿着雪青色的纱裙,一头乌鸦鸦的长发盘在脑后,一张面孔秀丽绝伦,带着淡淡的笑,朝他看过来。 “砰!”安平帝两手按住桌面,猛地站起身,盯着两人,忽然从案后绕出来朝两人走去。 屠大海和温倩跪下齐呼:“皇上万岁。” “温倩?屠爱卿?”安平帝苍老的身躯有些颤抖。 屠大海和温倩一齐抬头:“侥幸得归,不得皇上遗忘,甚是感动。” “快起。”安平帝忙道,一边伸手去扶温倩,“发生何事?为何才回来?” 屠大海便将事情经过又说出一遍,与孟府对孟尚书说的一般无二。 “辛苦你们了。”安平帝道。 孟尚书垂着的眼皮掀了掀,说道:“辛苦有什么用?到头来,老窝都被人平了。” 安平帝的眉头狠狠一跳,瞪孟尚书道:“你知道个屁!”屏退下人,将当年与屠大海、温倩做的约定,与孟尚书道了出来:“朕要给他二人建侯府,还要侍郎府作甚?” 品级不一,建府的规格自然不同,侍郎府是再不能住了的。孟尚书抬了抬眼眉,露出一丝假笑:“皇上有先见之明,老臣自愧不如。” 第137章 屠大海夫妇是才回来的,而且回来得突然,谁都不知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安平帝怎么就有预料,先给两人建侯府呢? 安平帝被讥讽得噎了一下,心下讨厌他,抬手朝门外一指:“你给朕滚滚滚。” 孟尚书眼也不抬,抄着手道:“老臣年纪大了,滚不动了,望皇上体恤。” 屠大海和温倩都笑起来,连忙做和事老,两边安抚。 安平帝瞅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只觉他年纪越大,脾气越臭,好在从不作伪,倒叫安平帝也愿意包容他。半是好气,半是好笑:“那就老老实实听着,休要再胡乱插嘴。” 温倩扶着安平帝坐了,才与屠大海坐在一处,只听安平帝说道:“便封你做安阳侯,待遇一应如先前所说,建府之地选在离那位较远的北边,你意下如何?” 屠大海连忙跪下拜谢:“多谢皇上隆恩。”末了起身,笑着说道:“既封侯,便有侍卫军护着,软硬都不必怕那位了。” 安平帝冷哼一声:“何须侍卫军?叫你们那位好女儿出面,还怕谁?” 屠大海愣了一下,温倩也愣了:“皇上,我们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安平帝提都不想提这茬,伸手一指孟尚书:“问他。” “老师?”屠大海连忙看向孟尚书。 孟尚书笑了两声,说道:“你们那个女儿,可了不得。胆敢骑在公主的身上,压着她打。”便将那日屠飞鸢被掳走,又如何自保,以及教训了嘉仪公主的事说出来。 屠大海和温倩直是瞪大眼睛,失去了言语。 “何止?”安平帝冷哼一声,“她身边有个小子,看不惯她受气,硬是潜入公主府,将她的两条腿踢折了。” 屠大海和温倩的下巴顿时掉在地上:“啥?!”互视一眼,均是震惊难言。 安平帝瞧着夫妇二人露出傻相,又想起那日屠飞鸢顶着一张黢黑圆胖的脸,一派天真地喊他“皇帝大爷”,便觉得眼皮子乱跳:“行了,你二人先在孟府住下,等三个月后安阳侯府造成,朕自有安排。” “是,皇上。” 回去的路上,屠大海和温倩连连问孟尚书,那日屠飞鸢与嘉仪公主起冲突的事。 “这都是真的?她怎么敢用裤腰带拴公主的脖子?那位素来是心高气傲的主,被百官亲眼看见被人骑在身上压着打,没有羞愤欲死?” “想知道?自己回家问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孟尚书被问的不耐烦,喊人停轿,将两人踢了下去。真是说笑,他怎么知道?他也是到了之后才看见这一幕的,哪里知道屠飞鸢是怎么想的? 屠大海夫妇见天色不算晚,一不做二不休,雇了马车出城。 大牛村北头,正是一片热闹。 “四十斤!” “五十斤!” “哇,六十斤!加油,再吃!” 齐晖等人喝着酒,围在吃饭的阿容四周,起哄说道。 “阿鸢,叫他们走开。”阿容不高兴地抬起头。 好烦,他们怎么老爱看他吃饭?真烦。 屠飞鸢笑了笑,也不做声。蹲在井边,洗着三婶刘氏送来的一筐果子。拿出两只李氏爱吃的桃子,又拿出两只李子给屠老汉,其他的端去东厢房,给斐仁烈和麻衣老头。 “你别动了,我喂给你吧。”屠飞鸢制止斐仁烈抬手的动作,拿起刀,将果子削成一块一块,喂到斐仁烈的口中。 斐仁烈的腰腹中了三刀,背上中了两道,肩膀上的一刀砍得重,都伤到了骨头。屠飞鸢想起他伤得这么重,还硬撑到紫霞山庄求药,便觉肃然。 “多谢。”斐仁烈张口含了果子,一双沉黑的眼睛看向头顶上方。白嫩嫩的姑娘,就像一碗豆花。才想着,喉咙里就冒出烟来。连连吞咽水果,也丝毫不抵渴。 屠飞鸢低头削水果,倒没察觉他直勾勾的眼神。就算察觉了,她也装作不知道。 屠飞鸢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斐仁烈哪里都好,但是不合适。 想起他高大健硕的身躯,不禁面红心跳。 有一次,屠飞鸢被齐晖下了套,窥见斐仁烈赤身游泳。一块块壁垒分明的肌肉,险些勾出她的鼻血。这样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身材有身材的年轻小伙,到哪里去找?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她更明白,他们不合适。 低头不去注意那两道灼灼的视线,屠飞鸢喂着斐仁烈吃了几只果子,又拿了几只放在床头,瞥了一眼躺在里边的麻衣老头:“等他醒了,喂他吃一点。” 家里一共盖了四间房子。西间用来存储葡萄酒,正屋两间给屠老汉、李氏和屠飞鸢住,阿容睡在西间,跟葡萄酒一块睡。东厢房暂时给斐仁烈住,无奈麻衣老头也受了重伤,总不好给他住营帐,便叫两人睡一张床凑合。 “好。”瞥见屠飞鸢要走,斐仁烈有些失望。然而跟珍妃取的经已经用完了,他还没有再去取。心里想留,口里却不知如何说,只得看着屠飞鸢起身走了。“砰砰!”大门被敲响。 齐晖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便问道:“二位找谁?” 屠大海和温倩看了看齐晖,又抬头看了看大门,还当来错了地方:“这里是不是屠家?” “是屠家。不知您二位是?”齐晖疑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落在温倩的面上,不由得睁大眼睛。猛地松了大门,转身往里头跑去:“鬼啊!有鬼啊!” 天色虽暗,但是院子里的光线透过来几分,还是叫齐晖将来人的面目看个四五分。温倩的面目,直跟屠飞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其他人见到走进来的屠大海和温倩,也吓得四处乱窜:“鬼啊!” 白天才经历过那样一场战斗,齐晖等人吓得都有阴影了。乍见到已经“死了”的两人活生生站在跟前,吓得魂飞魄散。 屠大海和温倩不料家里有这么多人,又都认出他们,个个满院子乱窜,一脸黑线。 “我们有影子,不是鬼!”无奈之下,屠大海大喊一声。 众人看向两人身下,果然见到两道淡淡的影子:“屠大人?” “大海?”听到屠大河的声音,李氏最先反应过来,走出屋子,只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人,面目白净,身子微瘦,两个小酒窝,不是屠大海是谁?顿时嚎啕一声,扑了过去:“你个死人啊!你还知道回来啊!” 屠大海见到李氏,也是激动万分,才想抱住老娘诉一诉思念,不料劈头盖脸的巴掌就落了下来:“你把阿鸢扔给我们就走了,十几年连个口讯也不捎回来,我们都当你死了啊!你知道阿鸢过的啥日子?你知道阿鸢受了多少委屈?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屠大海不几下就被打得嗷嗷直叫:“娘,别打!” 李氏举着粗糙的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混账东西!还敢回来!家里缺你的时候你不回来,家里啥都有了你反而回来了!” “娘,别打了,疼!”屠大海边叫边躲。 “娘,消消气。”温倩扶住李氏的一条手臂,柔声说道。 李氏道:“你松开,别伤着你。”伸长手臂去揪屠大海,“小时候倒是懂事,大了你这么叫人操心,混账东西!” 温倩只见拦不住,一笑躲开。四处张望,寻找女儿的身影。恰时屠飞鸢从东厢房走出来,温倩见了,不禁微怔。只见少女生着一张与她六七分相似的面孔,皮肤白生生的,好似新挖的荷藕。身形微胖,一团粉嘟嘟的喜气,叫人见了便忍不住怜爱。 “阿鸢?”温倩不禁爱怜地唤了一声,走上前,将少女揽入怀里。 屠飞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温软的怀抱包围,不禁微怔。越过温倩的肩膀,看到被李氏满院子追打的屠大海,顿时明白来人的身份。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爹娘并非有意抛下你,而是情非得已。”温倩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愧疚地说道。 屠飞鸢微微握起拳头。心中掀起淡淡的涟漪,前世的她从未见过父母,长年累月的苦难更磨硬了她的心,再不奢望。这一世,她只想和爷爷奶奶过日子,偏偏父母却来了。 “我跟爷爷奶奶过得很好。”屠飞鸢松开拳头,推开温热的怀抱。 他们不是她的父母。他们只不过是她的老乡,一样的穿越老乡。 温倩一愣,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只见一双仿若黑珍珠的眼睛,清凌凌的,既无埋怨也无惊喜。满腔的爱怜与愧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奶奶,快别打了,都把你累坏了。”屠飞鸢没再看她,走到李氏身边拦道。 李氏打了这一阵,已经有些喘:“不行,你给我按住他,我还要揍他!” “奶奶,你歇会儿,换爷爷来。”屠飞鸢劝道。 屠大海才想夸女儿贴心,听到这一句,笑容僵在脸上――是亲生女儿吗?太坑爹啦! “有人收拾你!”李氏一听,立刻采纳了小孙女儿的主意,恨恨地指着屠大海道。说完,扭头喊屠老汉:“快过来,教训这个不孝子!” 屠老汉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呵呵一笑,走过来:“大海回来了?一路可辛苦?吃过饭没?我叫阿鸢给你们烧饭吃,她做得菜最可口。” 屠大海心里好不感动,一撩袍子,跪在地上:“爹,儿子不孝。” 温倩也走过来跪下:“儿媳不孝,未能侍奉二老身边。” “知道不孝就好!”李氏弯下腰,狠狠拍了下屠大海的后脑勺,“一家子都被你坑苦了,混账东西!” 第138章 屠老汉呵呵一笑,弯腰扶起两人:“快起来,不必做这些礼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扭头喊阿容,“阿容,将凳子都搬出来,咱们在外面说话。” 阿容娇娇应了一声,从屋里搬出来五六只凳子。 屠大海和温倩见到阿容,目露讶色:“这是谁?生得好俊秀。” “你问阿鸢。”李氏本想答,忽然想起小孙女儿压根没说过阿容姓什么,来历也没说清楚,便道:“是阿鸢捡回来的,他爹娘忙得紧,便叫他在我们家养着。” 屠飞鸢一听,便道:“是肃王妃的儿子。” 温倩愣了一下:“啊,是那个孩子!”再看阿容,不禁笑了:“也不是外人。”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屠大海盯着阿容,越看越觉得眼熟。凑在温倩耳边,低低说了一个名字。 温倩猛地睁大眼睛:“太像了!” 两人在月圣国,为仪兰做幕僚,时常进出仪兰的书房,曾在仪兰的书房里见到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仪兰每每看向画像,眼神都慈爱无比。 此刻,将画像上的少年与阿容一比,只觉像极了!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不提半个字。 月圣国神秘莫测,便是仪兰也不能尽为掌控。为了仪兰也为了阿容,他们心里再多的疑惑,最好也装作不知道。 “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十三年,阿鸢都被耽误了!”李氏还在絮絮叨叨,说屠飞鸢跟着他们吃了多少苦头,吃不上肉,穿不上新衣,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负,一桩桩说了个遍。 屠大海不信,他闺女连嘉仪公主都揍得,怎么会被人欺负?然而他是个孝子,不好顶嘴,便做出一副怒容道:“阿鸢被王有禄欺负?我去找他算账!” “还用得着你?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李氏白了他一眼,“阿鸢可厉害呢,王村长他们一家子坏东西都被抓走了!” 屠大海心里暗笑,他闺女怎么会任由人欺负?面上却道:“还有那什么何家小子,他家住哪,我去教训他!” “快别提他,那个没良心的,读了你的书,还怠慢阿鸢!”李氏提起何青云就来气,“幸好阿鸢认了个干娘,本事不小,一通银针下去,扎得那小子吱哇乱叫,总算出了口气!” “阿鸢认了干娘?”屠大海和温倩讶道。 屠飞鸢便将近来发生的事,与两人大略说了一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两人已经从孟尚书口中听到一部分,此时听到嘉仪公主竟然对他们的女儿下毒手,满脸愠怒。待听到屠飞鸢反客为主,将嘉仪公主给收拾了,才松了口气。 屠老汉和李氏此时才知道详情,吓得不得了:“阿鸢,你先头咋不跟我们说?”李氏更是捶着心口,泪如雨下:“好孩子,你可是受委屈啦!”气得又捶屠大海:“你个混账东西!把我们阿鸢坑苦了!” 屠大海一躲也不躲,心里恼恨不已。嘉仪公主,真是坑苦了他们一家!当年,他和温倩被逼南下,隐姓埋名,只为了做出功绩,皇上封他为侯。留下女儿在老家,竟也没得她放过。幸好阿鸢勇敢又聪明,才没有被害。 “我会给阿鸢报仇的!”屠大海低声说道。 温倩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揽过屠飞鸢:“如今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 “嗯!不分开!”坐在一旁的阿容,抓住屠飞鸢的另一只手。 屠大海扭头:“小子,松开。” “什么?”阿容一脸无辜。 屠大海抬手拍他:“你松开阿鸢的手!” 他和温倩虽为仪兰的幕僚,但跟仪兰关系亲密的人是温倩,他对仪兰可没什么好感。她的儿子竟然想泡他的女儿?做梦! “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李氏忙道。 屠大海被老娘抓着,动弹不得,低头瞪着阿容:“臭小子,你还不松开?” 阿容仰着脸,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抓着屠飞鸢的手,握得牢牢的。 “嘿!”屠大海不乐意了,“娘,你别拦我,你拦他呀!他是个男子,怎么能抓阿鸢的手?” 他女儿才十三岁呢,这小子就敢下手,果然跟他娘一样,奸诈! 李氏一听,火了:“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阿容对阿鸢有多好?若没有阿容,阿鸢会被欺负成什么样?你自己一走多年,啥也不管,倒嫌别人了!” 屠大海还想说什么,李氏一通拳头下来,他顿时不敢说了,只恨恨地瞪着阿容。 “阿鸢,你累不累,我给你捶背?”阿容却不看他,扭头问屠飞鸢道。见屠飞鸢不反对,便搬着小凳子到后面,给她捶起背来。 屠老汉和李氏见怪不怪,温倩见了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有屠大海很不忿,心里骂他奸诈,但是惧于李氏的拳头,什么也不敢说。 天不早了,屠大海指着东厢房道:“我和温倩就睡东间吧。” “东间有人睡着。”李氏道。 “那我们睡西间吧。”屠大海指了指反方向。 李氏说道:“西间也有人睡着。” “那我们睡那里?”屠大海环顾院子,怎么数都不该没地方睡啊? “你跟阿容睡吧,叫儿媳妇和阿鸢挤一晚上。”李氏说道。 “那怎么行?我要和温倩一起睡。”屠大海道。 李氏眼睛一瞪,又捶他:“你害不害臊?当着孩子的面,你都说的啥话?混账东西,我捶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屠大海被捶得龇牙咧嘴,跟自己媳妇一起睡,怎么就混账了? 屠飞鸢看得好笑,解围道:“这样吧,阿容睡西间,他警醒,叫他看着酒。东间睡着两个伤患,也不能动。爹娘就和我一起睡吧,我的床大,容得下。” “不行。”李氏不同意,“你本来就觉浅,叫他们和你一起睡,你晚上定是睡不着了。” 李氏虽然粗心,但对小孙女儿却是一百个体贴,不多久就发现屠飞鸢觉浅,一晚上也睡不到两个时辰。故此,花了家里少半积蓄,给屠飞鸢打造了一张加宽的拔步床,铺了厚厚的被褥,又买了最好的凉席,叫她睡得舒服一些。 屠飞鸢笑道:“奶奶,那我跟你睡,叫爹娘睡我屋里。” 李氏一听,也是个好主意。又见小孙女儿这么亲近自己,不由得弯起嘴角:“你这孩子,跟老太婆一起睡有什么好的,瞧你欢天喜地的。” 各自回屋歇下。 屠大海和温倩钻进被窝,亲密了一番,才说起床头话来。 “我瞧着阿鸢,聪明得过了头。”屠大海道,“爹娘说她从前木讷又憨厚,自从被欺辱了一回,就立起来了,还有本事了,又是做账房伙计,又是酿酒卖钱,还四下结交人物。这份本事,可不像……” “你是说,她也是穿越的?”温倩心里一顿,忍不住睁大眼睛。 屠大海眯了眯眼:“等我明天试她一试。” 那边,屠飞鸢搂着李氏的手臂,很快睡着了。 “这傻孩子哟!”李氏拿起一旁的蒲扇,给小孙女儿打起扇子来,“我一个老太婆,她倒是亲近。自个儿爹娘回来,她反倒不亲近。她是不是傻?” “你才傻!”屠老汉没好气地道,“咱家阿鸢要是傻,还有精明的吗?” “那她怎么不去亲近她爹娘?”李氏不服气地道,“她日后要成亲,不都指望她爹娘的?她不去亲近他们,怎么招待见?” 屠老汉翻了个身:“我懒得跟你说。” “你得说!”李氏扳他的身子,“我有没有说错?她是不是该亲近她爹娘?” 屠老汉被老妻拨弄得不耐烦,又怕吵醒小孙女儿,便低声说道:“你压根不懂你儿子,你也不懂你孙女儿。大海是那样的人吗?阿鸢一时不亲近他,他就不喜了?再说他们一走这些年,阿鸢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亲近得起来?” “我这不是担心阿鸢吗?”李氏叹了口气。 屠老汉低声道:“阿鸢不用你操心。她心里啥不清楚呢?你看她年纪小,但是啥事不懂呢?万事都给她处理得妥妥当当。要我说,大海小时候也不过如此。” 李氏皱着眉头,总觉得不安稳:“眼下大海是没儿子,往后再生个儿子出来,哪还有阿鸢的好处?” 屠老汉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猛地坐起来。 屠飞鸢也被这一声尖锐的嚎叫吵醒了,支起身子道:“怎么回事?仿佛有人惨叫?” 才说着,“扑通”一声闷响,仿佛沉重的物体坠落在地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低低的痛叫声。 “是不是外头有人啊?”李氏坐起来,贴着窗户往外瞧。 屠老汉本来很紧张,可是想到如今高门大院的,还有许多小伙子护卫,便不怕了,好奇道:“莫不是有贼来了?” 屠飞鸢听着惨叫声,脑子里转了个几个弯,从床上爬了下去。 院子里,齐晖等人已经起了,打开门走了出去。只听齐晖一声低喝:“好小贼,偷到爷爷眼皮子底下了,给我打!” 顿时,扑通扑通的拳脚相夹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一声声惨叫:“我不是贼!打错了!别打!” 屠飞鸢听着这个声音,故意放慢脚步,等齐晖将那人一通狠揍,屠大海与温倩也走了出来,才制止道:“是什么人?提进来瞧瞧。” 屠老汉和李氏也走了出来,站在檐下,伸着脖子看过来。 齐晖手里提着一人,从外头走进来,口里冷哼一声:“老实些!”一边说着,一边往那人屁股上踢了一脚。 “放开我!”走得近了,那人愈发挣扎起来。 “有金?”李氏不可置信地上前,走到那人面前,只见不是大孙子屠有金又是谁? “你这么晚了做啥呢?”李氏问道。 第139章 屠有金上前一步,摊开手道:“你们咋这样狠毒呢?墙头上弄的啥?把我手都划破了!” 屠大海和温倩是点了灯出来的,举着油灯往屠有金的手上一照,但见一片血糊糊和着泥巴碎石子,还有荆棘茬子,看着就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屠大海吸了口气,看着屠有金道:“你这孩子,这么淘气呢,走正门多好,非要爬墙头。” 屠有金是老二家的大儿子,也是屠家的大孙子,今年十六岁。被荣氏养得一身肥膘,又壮又凶蛮。闻言,瞪起眼睛:“我爱走正门就走正门,爱爬墙头就爬墙头!你们扎了我的手,赔我银子!” 屠大海眯了眯眼睛。 他和温倩回来时,先去了祖屋,那是没分家前屠老汉和李氏住的。谁知,敲开门一看,屠家二老根本不在,住着的是屠大江一家。因着天晚,屠大海没跟他们计较。此时看着屠有金,官场里摸爬滚打的心眼,就转起来了。 却说屠大江一家,乍见屠大海,吓得不轻。好半天才接受屠大海没死的消息,然后歪心眼便转了起来。屠家是怎么一点一点起来的,荣氏看得一清二楚。要说屠飞鸢有本事,她根本不信,只以为是屠大海临走前留给他们的,只恨从前没找着。 荣氏心里想着,屠大海这番回来,屠老汉和李氏必定拉着他说话到很晚。一旦歇下,再爬起来就难了。便嘱咐了屠有金,仔细翻一翻,老大此番回来带了什么好东西, 屠有金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去的,谁料墙头上糊着一层扎人的东西,害他露了形迹。 反正是来弄银子的,既然被抓住了,就光明正大的要。屠有金扬起嗓门,嚷了起来:“瞧我的手都扎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安的什么心,在墙头上糊那些玩意?赔我银子!” “谁让你爬墙头?扎死活该!”李氏骂道,“还想讹银子,做梦去吧,一文钱都不会给你!” 屠有金扬起脖子道:“你是不是我奶?咋一点不疼人呢?我都从墙上掉下来了,你还这么说我?”扭头看向齐晖等人,“奶奶,他们打了我一顿,也要陪我银子!” “赔个屁!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三更半夜爬墙头,干贼偷的行当,摔死你都活该!”眼看着大孙子的厚颜无耻,李氏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屠有金瞪起眼睛,忽然盘腿坐到地上,大声哭嚎起来:“老天爷啊,欺负人啦,再没见过这样的爷爷奶奶啊,还有大伯大娘啊,简直要把人欺负死啦——” 他的声音又粗又嘎,哭起来像破锣被敲响。[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大半夜的,更是瘆人。屠飞鸢皱起眉头,说道:“堵了他的嘴,打一顿丢出去!” “你们敢?”屠有金瞪起眼睛,看向屠飞鸢破口大骂:“小贱人,赔钱货,早晚要跟人跑了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 他不骂还好,屠大海本想着堵了嘴丢出去就算了,打一顿却不必了,总归是他的亲侄子。闻言,立时沉下目光,一扫齐晖等人,低声喝道:“还不动手?” 齐晖等人应了一声,走过来堵了屠有金的嘴,扯了他的腰带绑起手脚,往门外走去。 一阵拳头交加在肉体上的闷响后,齐晖等人回来了,闭了大门,回话道:“大人,已经丢出去了。” “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屠大海点了点头。 “真是气人的狗东西!”李氏一边回屋,一边骂道:“都被他那个娘给教坏了,什么德行!” 屠飞鸢扶着李氏的手臂,给她顺着心口:“奶奶,不想他,咱们回屋睡觉。” “等等!”屠大海从身后叫住,等屠飞鸢回过头,冲她眨了下眼睛:“天王盖地虎。” 屠飞鸢的眉头一挑。 “唧唧复唧唧!”屠大海见她不吭声,又换了一个。 屠飞鸢挑起的眉头又平下来:“爹,你在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你去睡吧。”对暗号失败,屠大海掩饰一笑,抓着温倩的手回屋了。 屠飞鸢的嘴角勾了勾。 一夜无话。 次日,屠飞鸢早早起了,打水生火准备做饭。 “屠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齐晖一个人从营帐里走出来,溜到屠飞鸢身边,满脸热情和殷勤。 屠飞鸢瞄了他一眼:“睡饱了就起来了。” “哦。”齐晖站在灶边扭捏着,欲言又止。 屠飞鸢有趣地瞧着他:“你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没有。”齐晖连连摆手,但是脸上分明写着纠结。扭捏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屠姑娘,你姐姐何时再来?” 屠飞鸢勾了勾唇:“家里房子盖完了,再喊我姐姐来做饭,不是欺负人吗?” “是,是欺负人。”齐晖一脸惋惜与懊恼,纠结地走了。 屠飞鸢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聚精会神地做起饭来。 烧了一锅黄豆汤,舀到缸里,又烧了一锅绿豆汤,在盆里凉着。馒头饼子蒸了两轮,盛在几只筐子里。看着锅底下的还未熄灭的火苗,心中一动,用筷子插了两只馒头,伸过去烤了起来。 不多时,白生生的馒头皮上,便开始生出淡黄色的气泡,渐渐变硬,又变得焦黄。屠飞鸢转着筷子,又去烤另一边,直将两只馒头烤得金黄色才拿出来。 阿容揉着眼睛从西屋里走出来,软软说道:“阿鸢做了什么?真香。” “给你烤了两只馒头。”屠飞鸢举了举手里的筷子,将两只黄澄澄的烤馒头给他看。 阿容眼中露出喜悦,亮晶晶地看着她:“阿鸢,你真好。” “给你吃两只馒头就成好人了?”屠飞鸢逗他。 阿容扬着下巴走过来:“只我有,别人都没有。” 屠飞鸢轻哼一声,嘴角弯了起来,将馒头单独放在一边:“快去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说着,调了料,拌了两样小咸菜,一会儿给众人下饭。 做完这些,屠飞鸢端了两份饭菜到东屋里了。 斐仁烈醒了,正准备起床,被屠飞鸢按下:“你少动,不然伤口又撕裂。要什么就喊我,我给你拿过来。” “这点伤,不碍事。”斐仁烈心里不当一回事。这些伤看着重,其实都没伤到要害。从前,再重的伤也经历过无数回了,他都习惯了。然而看着屠飞鸢拧了眉,想了想还是依了她。 “对了,我爹娘回来了,一会儿我叫他们来给你行礼。”屠飞鸢还没来得及把斐仁烈在的事告诉他们。 “不好。”斐仁烈听罢,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坐起身,“我做客在此,岂能叫主家给我行礼?” 屠飞鸢连忙按住他:“既如此,那便算了。你快躺回去,别扯动伤口。” 柔软的小手按在肩上,透过薄薄的单衣,带来一股温和的热意。斐仁烈肩头一紧,半边身子都紧绷起来。恰时离得近,他微微垂眸,就看到那张仿佛豆花堆起来的面孔,软软嫩嫩,又白又香,在面前晃动着。情不自禁地低头,想要喝一口。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麻衣老头醒了,不吭也不响,跳起来就往外窜。屠飞鸢见状,忙跑了出去。 错失时机,斐仁烈恼得拧眉,攥起拳头捶在床板上。 外头,已然乱了起来。 麻衣老头冲出东屋,来到院子里,冲到阿容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太——” “阿容快跑,别叫这疯老头伤着你!”屠飞鸢眼见麻衣老头要喊“太子”,忙高声打断。 阿容最听她的,走过来抱住她的手臂,目光盯着麻衣老头,娇声说道:“阿鸢,他是谁,好可怕。”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往后移了移,下巴从后面靠在屠飞鸢的肩膀上,一副怕怕的样子。 屠飞鸢扭头瞪他一眼,叫他别作怪,然后指着麻衣老头道:“疯老头,不许你伤害我家阿容!这个院子里,你谁也不能伤害!” 此时,众人都起了,或坐或站,在院子里等着吃饭呢。满满腾腾,足有二十人。 被四十多道目光扫过来,尤其是屠飞鸢的两道充满警示的目光,麻衣老头心下凛然。慢慢站起,方才激动的神情沉了下去,变得一片平静,只不过眼神还有些激动:“太……太像了,太像我家主子失踪多年的幼子了。” 众人心中虽疑,倒也没什么可问的,笑道:“恐你认错了,阿容可是有爹娘的。” “他爹娘是谁?”麻衣老头看过去问道。 齐晖一指屠飞鸢:“你问她,她最清楚。” 麻衣老头便看向屠飞鸢。这一看,不禁眼皮子跳了跳。只见他家太子躲在小姑娘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头,玩弄人家的耳垂。被人家打了一巴掌,竟然还瘪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瞧着你有些眼熟?”这时,温倩走了过来,将麻衣老头打量起来。 她跟仪兰性情相投,行止亲密,偶尔仪兰身边的暗卫,她也能见到几面。这位麻衣老头,颇像是仪兰的一张底牌。温倩只见过一面,若非记忆力超群,也不敢认。 见到温倩的模样,麻衣老头大吃一惊。温倩见过他,顶多不过一两面罢了。他却在暗中,见过温倩不止一两面。这个偶然进入月圣国的女子,跟她的男人一起,被主子器重。为了他们,主子不惜跟圣山上的人加剧纷争。 目光一转,果然看见与温倩形影不离的屠大海,更是惊讶不已:“你们怎么在这里?”出了月圣国,他就将屠大海和温倩丢在了大荒中,再没想过还有见面的机会。 “你是仪兰身边的人?”温倩此时确认了,他就是仪兰身边的暗卫,转身一指阿容,“他是仪兰的儿子?” 第140章 温倩乃是聪慧无暇之人,麻衣老头的改口,旁人听了或许信了,她却是心念一转,想到了旁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什么“太像了”?若他没被屠飞鸢喊住,方才叫出来的应该是“太子”才对。 齐晖等人纷纷笑起来:“难怪他卖力帮我们,原来是夫人朋友的手下。” 齐晖等人误打误撞解除了心中的疑惑,那边屠老汉和李氏却不明白了:“阿鸢,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头不是在山里救的吗?” 昨日下午,屠飞鸢和阿容铲了院子里的脏土,又垫了新土,虽然勉强糊弄过去,但是凭空多出来一个大活人,是没法瞒的。尤其斐仁烈、齐晖等人都受了伤,更是没法隐瞒。屠飞鸢是这么对李氏说的:“他们进山打猎,被凶兽抓伤了。这个老头也被凶兽追赶,因为受了重伤,就被他们救了回来。” “奶奶,他们昨天遇到凶兽,多危险啊,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屠飞鸢模糊重点,随口说了一句,便抱住李氏的手臂道:“一会儿饭都成糊了,咱们先吃饭。” 李氏不爱多想,一听饭要糊了,连忙招呼众人:“就是,快吃饭。” 屠老汉背着手,看了屠飞鸢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屠飞鸢发现了,只得对屠老汉吐了吐舌头。屠老汉摇了摇头,也没问许多。 “院子里怎么一股焦糊味?”李氏喝了口汤,半天没发现焦糊味儿哪里来的。 屠飞鸢笑道:“我烤了两只馒头,给阿容吃了。” “烤馒头?”李氏愣了下,随即拧眉:“好好的馒头,做什么要烤了?” 阿容接话道:“奶奶,烤得香,好吃。” “好吃?怎么不给奶奶留一口?”李氏逗他道。 阿容不知李氏是逗他,脸上渐渐红了:“我忘了。奶奶,下回留给你。” “这孩子真是实心眼。”李氏顿时笑起来。 阿容还有些无措,只觉得做错了事,不时抬头看李氏。还是屠飞鸢看不过去,踢了踢他的脚:“奶奶逗你呢,快吃吧,没事。” 阿容这才稍稍安心,吃起饭来。 坐在对面的屠大海,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不是装的。”他常常被仪兰抢了老婆,对仪兰很有意见,得知阿容就是仪兰的儿子,更不顺眼起来。 温倩只是笑,曲起手肘捣了捣他,眼神往屠飞鸢一瞄。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屠大海眼睛一转,吟了一句诗,看向屠飞鸢道:“女儿啊,你可知下面两句是什么?” 屠飞鸢心里暗道,这可是第三次试探她了,便宜老爹和便宜娘究竟想什么呢?咬着馒头,摇头含混道:“我没念过书,也没听过这两句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屠大海和温倩傻了,先头她答不上来,可能是不爱看小说。可是这两句最简单的诗,没道理她不知道啊?犹不灰心,又念了一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女儿,你试着对一对这句诗的下文?” 屠飞鸢抬头看了他一眼,偏头沉思半晌,说道:“叫叫叫,再叫就吃掉。” “噗!”温倩险些把口里的饭喷出来。 屠大海傻了。 旁边,阿容拍掌叫好:“阿鸢,鹅肉好吃不好吃?我们今天去酒楼,叫鹅肉吃吧?” “昨天才吃过,今天不去了。”屠飞鸢道。 阿容又问:“我们今天去干娘家吧?” 屠飞鸢有些犹豫。 这些日子,她三天两头带着阿容去紫霞山庄,去轻尘酒楼,一蹭就是一大顿。轻尘酒楼还好,饭菜本来就多,曹掌柜大方,也不说什么。倒是孟庄主快烦死阿容了,本来十天半个月采购一次粮食就行,阿容一来,他三天两头就得采购去,每每看见阿容,脸都是黑的。 看着仍旧傻眼的屠大海,温倩闷笑一声:“你不必试了,她就是咱们老乡。” 温倩心细如发,屠大海方才发问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观察着。屠飞鸢的面上屡屡有细微的表情闪过,似是调侃,哪里还不明白,屠飞鸢逗他们呢。 “是吗?”屠大海转念一想,就知道被耍了,心里不服气。眼睛闪过一丝奸笑,清了清嗓子:“阿鸢啊,爹爹给你起的名字,你还满意吗?” “喀!”屠飞鸢夹菜的筷子,直直杵到了盘子底,发出一声清响。 屠大海顿时得意不已,果然,她知道“屠飞鸢”的原意,她就是穿越老乡! 屠飞鸢握着筷子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慢慢抬起头,看向屠大海:“满、意!十分满、意!这么好的名字,真是多谢爹爹了!” 她笑得诡异了些,不止屠大海和温倩背后一凉,就连其他人都察觉出不对来。 “为了感谢爹爹,我打算送爹爹一个礼物。”屠飞鸢勾唇一笑,更令人发毛了。 屠大海打了个哆嗦:“女儿,你要干啥?” “爹爹既然回来了,便该广告四方好友。我理当替爹爹分忧,吃过饭便带阿容进京,向您那位‘最好’的朋友递消息。”屠飞鸢笑起来,露出两排齐整整的小白牙,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他不是闲么?闲得蛋疼,没事就戳她伤口。她便给他找点事干,叫他没空蛋疼。 “呵呵,不必,不必。”屠大海顿时尴尬起来,连连摇手。 谁知,温倩却道:“是该广告四方好友。不过,这件事我和大海去便是了,阿鸢不必操心。”说着,抬起手,摸了摸屠飞鸢的脑袋,怜爱地道:“从前爹娘不在,才叫你奔波劳碌。如今爹娘回来了,你只管玩耍就是,一切有爹娘呢。” 瞧瞧,这大院子,宽敞的房屋,崭新崭新的,一块破角的砖瓦都没有。温倩却能想象出来,这间大院子没盖起来之前,是什么情形。 老二一家是那样自私贪婪之人,能给老两口留下什么?必是要多破败,就有多破败。阿鸢是个好孩子,勤快孝顺,但毕竟是个孩子罢了。 不论是谁,都更愿意回到少年时期,再活一次。温倩看着屠飞鸢的眼睛,眼底疏离而冷漠,便知道她是被逼成长起来的。她的心里,有一片荒芜,等待春风和雨。 从前或许没人给她,才叫她成了这样的性子。如今她既然投胎成自己的女儿,总要体贴她一回。温倩心里想着,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屠飞鸢心中一热,随即猛地别开脸。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爱,她只要爷爷奶奶就够了! 温倩看着她微微抿紧的唇,心底愈发柔软起来。真像从前见过的一个姑娘,倔强又执拗,打碎骨头往肚子里咽,一声苦都不喊,坚强得叫人心疼。 “既然你们同意了,我就叫齐晖他们回去了。”屠飞鸢抬起脸来,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温度,“他们来保护我,就是为了防着你们那位‘好朋友’。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位‘好朋友’便冲着你们去了,不会招惹我了。他们****在这里,也是屈才,不如放他们回去。” 屠飞鸢又说出一件事来:“王家一家都被抓走了,只剩两个人还在外,一个是王村长的大儿子王有福,在县衙当差,一个是女儿王青青,在镇上沈家做小妾。你们打量着,他二人会不会报复?” “这件事交给我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斐仁烈不知何时走出来了,“这两人交给我吧,算是走之前送你的离别之礼。” 屠飞鸢一听,好不感激:“多谢大人。” 斐仁烈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屠大海,双手抱拳:“屠大人。” “你是……”屠大海见他勇武冷峻,气势不凡,站起身来,抱拳不敢认。 温倩随之站起,打量着斐仁烈,慢慢说道:“莫非是三皇子?” 他们一走就是十三年,走的时候斐仁烈也不过才六七岁,只见温倩认出他来,斐仁烈反而有些惊讶:“夫人好记性。” “见过三皇子。”夫妇二人连忙行礼。 李氏傻眼了:“真的是三皇子?” 她一直以为小孙女儿哄她来着,原来竟是真的!想起曾经撮合他们,顿时羞得老脸通红。 “奶奶,您就把我当成阿鸢的朋友看。”斐仁烈眼神一动,看向李氏说道。 他最感激的人就是李氏了,只因为这个老人是唯一一个看好他和屠飞鸢的人。其他人,不说无动于衷的屠老汉,频频嗤笑的周监正,就连他母妃珍妃也不是很同意。齐晖等人,只是口头和行动上支持,心里也不看好。 斐仁烈明白,屠飞鸢方才说的话,是明摆着要撵人了。他虽然可以借着伤势赖住几日,早晚也要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走之前,刷一刷好感度了。 “哎哟,这可使不得。”李氏吃了一惊,连连摆手,竟看也不敢看他。 斐仁烈不禁有些失望。转头又看向屠大海和温倩,对二人点了点头,便往营帐吩咐去了。 如此一来,再没烦心事了。屠飞鸢忽然觉得,屠大海的回归,还是很有用的。 饭后,屠大海与温倩便出了门:“阿鸢的干娘,跟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去瞧瞧他们。” 两人一路出了村子,自然落到一干村民眼中。 “啊哟?屠大海回来了?他婆娘这么漂亮?难怪黑妞子后来那么好看!” “可不是?仙女儿也不过这般模样了。” “还记得黑妞子穿的衣裳不?颜色比桃花还鲜艳,也不知道怎么染的?从来没见过这样鲜亮的颜色,还是绸缎的,水儿一样光滑,也不知道多少钱才能买来?” 一处坡前,一名少年面色怔怔。青衫布靴,面容清俊,眼神复杂难辨,正是何青云。 上天为何如此待他?叫他连回头路也没得走?假如屠飞鸢当初不是那般又黑又胖的丑样子,他何至于跟李露儿定亲?如今想来,李露儿的模样,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第141章 当初,她是那么喜欢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但凡他对她好一点儿,如今也不会是覆水难收的地步。何青云心中悔恨,更有浓浓的不甘。深深看了一眼屠大海的背影,转身离去。 “屠姑娘可在家?”忽然门外响起声音,阿全驾着马车来了。 屠飞鸢走出来:“我在。什么事儿?” “掌柜的叫我来问,为何今日没有送酒过去?”阿全道。 屠飞鸢愣了一下:“我昨日不是送了四十斤么,都卖光了?” 她叫孟庄主每日送一百斤葡萄来,一共十天,也就是一千斤葡萄,约莫能出五百斤酒。 考虑到葡萄酒是新品种的酒,市场情况如何并不作准,屠飞鸢酿的不多。依据浓度、甜度、色泽、酒香等,都酿的不一样,打算叫曹掌柜仔细盯着,根据后续市场反应情况,再批量酿造反响最好的那一种。以眼下的天气及温度,葡萄酒二十天左右便能酿好。昨日才酿好第一批,给轻尘酒楼送去。 阿全笑道:“昨日上午就卖光了。” 原来,昨日来吃饭的一人,是曹掌柜的熟客。曹掌柜推荐了葡萄酒,那人姓徐,人称徐二爷,吃了一杯酒,但觉美妙无穷,立时便要购上十斤带走。曹掌柜不肯,最多卖他三斤,却是屠飞鸢新酒乍到,要让越多的人尝到越好,不肯卖他许多。 徐二爷是个精明人,当下也不缠磨,提了三斤酒就回去了。只不过,却叫了朋友代他来买。一人买上三斤,三个人就买足了。 可巧,徐二爷的朋友也好酒,尝了葡萄酒,连连道好,回去后竟不肯给徐二爷了。徐二爷无法,便遣了家中下人,巧做打扮,前来买酒。这一来二去,就卖掉了二十斤。 屠飞鸢听罢,直是忍不住笑:“你跟我来,今日还能起出五十斤来。” “一共四十斤酒,共卖了四百两银子,轻尘酒楼抽取三成,这是剩下的。”阿全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递给屠飞鸢,“屠姑娘点一点。” 屠飞鸢接过来,但见里头有两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张面额为五十两的银票,其余是六块五两的银锭,一共二百八十两。点清楚了,又都放回荷包里,只取出一只五两银子的银锭,递给阿全:“劳烦你明日来取酒的时候,捎来些肉菜来。” 阿全对阿容的惊人食量隐约晓得几分,没多问便接了过来,驾车马车离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大海夫妇到了紫霞山庄,见了孟庄主和沐神医,一番激动与惊喜,自不必提。 过了初时的兴奋,再看昔日的救命恩人,沐神医就有些不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阿鸢?” 以她的医术,想要造假,要瞒过天下人并不难。偏偏温倩瞒得紧,什么也不告诉她,叫她针对嘉仪公主的毒药,悉数作用在了屠飞鸢的身上。 一想到那七日里,屠飞鸢所受的罪,沐神医就忍不住埋怨起来:“你知不知道,阿鸢吃了多少苦?若非是阿容,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忍得过来。” “阿容?这又关阿容什么事?”温倩的愧疚尚未散去,又惊讶起来。 沐神医便将阿容如何替屠飞鸢吃苦头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道:“他身上真是种种奇异的事。这样代人受过的事,他也做成了。” “真是难为那孩子了。”温倩又感激又愧疚。 沐神医埋怨道“你真是太过分了。你都不知道,阿鸢有多难过。” 温倩由着沐神医将她数落一通,才倒了杯水递给她:“并非我不相信你。这件事,委实告诉谁都不合适。你是心软的人,又对我死心塌地,最要瞒着的人,便是你了。” 倘若告诉沐神医,屠飞鸢并没有死,沐神医能忍得住,十年来不探望一眼?以温倩对她的了解,她根本做不到。故此,不如一开始就瞒着她。 沐神医心里也清楚,只不过想起屠飞鸢受过的罪,还是忍不住心疼:“我就是心疼阿鸢。” “看来她这一声干娘没叫错。你这般疼她,竟把我都比过了。”温倩笑着打趣道。 沐神医伸手拧她:“活该。你这狠心的娘,一走就是十几年,我若是阿鸢,定恨死你了。” 温倩的笑了笑:“阿鸢可不恨我。”她只是不把她放心里。现代人大多冷漠,尤其屠飞鸢这样被逼着成长起来的人,更是难以对别人敞开心扉。 那边,屠大海把孟庄主叫到一边,给了他一包东西:“用这个泡茶给阿霞喝,每日一次。” “这是什么?”孟庄主打开手帕,只见里面包着一小堆白色的圆颗粒,像种子,又像石头,表面光滑,闻着有淡淡香气。 屠大海道:“你也知道,我和温倩偶然落入什么地方。那境内的土地,很有些神性,人人几乎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还有不少两百岁的人,步履矫健,健步如飞。” “这么神异?”孟庄主惊得睁大眼睛。人到七十古来稀,一般人活到五六十岁就差不多到头了。月圣国的人,寿命平均是外界的三倍了! 屠大海道:“可不是?我观他们的土地、空气、作物,都很不凡。这是我寻到的一味珍贵之物,皇室之人常喝,有调理身体之奇效,你无事泡来给阿霞喝,兴许能治愈她的隐疾。” 屠大海没有说的是,这一小包东西,是仪兰的御用之物。仪兰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一日也离不得这东西,若是累得狠了,还要加倍加量的喝,否则便常常咳血,更严重则大病一场。 两人虽然跟仪兰亲密,却也探不得更深,只知道这东西能够调理人的身体。于是,温倩便跟仪兰做了交换,她和屠大海两人为她做幕僚,她赠他们这个东西。 因着不清楚此物究竟能不能治好沐神医的不孕之症,故此悄悄交给孟庄主,叫他日常什么也不要说,依旧夫妻生活。万一怀上了,便是欢喜。怀不上,也不至于空欢喜一场。 “大恩不言谢。”孟庄主猜到此物的珍贵,对屠大海抱了抱拳,收了东西,转身回来。 沐神医和温倩已经哭笑一场,见两人回来,擦了擦面庞:“咱们进京吧?去晋王府走一趟。” 四人来到晋王府,可把晋王和晋王妃吓了一跳,随即又惊又喜,叙话起来。 久别重逢,本是高兴之事。谁料,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晋王府的上空。 “嘉仪公主驾到!” 后院的三个女人并前院的三个男人,都吃了一惊:“她怎么来了?” 就好像一颗老鼠屎掉入了美酒中,叫众人都膈应不已。 “你们两人藏在这里,暂且不要出去,等我和王爷应付走了她,咱们再叙话。”晋王妃按下沐神医和温倩,起身便朝外面走去。 温倩随后起身,笑着说道:“何必如此?我出去会一会她。” 晋王妃和沐神医都惊讶不已:“她发起疯可了不得,若知道你回来,指不定怎么样呢?” “阿鸢就等着这一日呢。”温倩无奈笑道,“她先头被嘉仪公主吓了一回,心里很生气,从没得到过我们的疼爱,却被我们牵累至此,今早便说了,叫我和大海进京露面,让嘉仪公主的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再没工夫找她的茬。” 晋王妃和沐神医愣了一下,沐神医若有所思:“倒像阿鸢做的事。” “阿鸢也太过分了。”晋王妃却拧了拧眉,“她耍小孩子脾气,你和屠大人可不能这般纵着她。嘉仪公主是多危险的人物?你们怎么能如此冒险?” 这时,屠大海和孟庄主快步走过来了:“怎么还不过去?公主来了,咱们速到前头拜见。” “屠大人,你也要见她?”晋王妃讶道。 屠大海笑着搂住温倩的肩膀,说的话与温倩一般无二:“我家阿鸢发话了,叫我们必须现身,我们可不敢不从。” “随你们吧。”晋王妃无话可说,整了整衣衫发髻,打头前面去了。 嘉仪公主坐着软轿,拍着扶手,等不及地大喊:“屠大海?屠大海?你敢不见我?” 众人一愣,惊讶道:“她怎么知道的?” 屠大海和温倩乃是秘密回京,只见了孟尚书和皇上,其他人不该知道才对? 说来便有些巧合了。 屠大海和温倩虽不曾高调露面,却也没有刻意低调。他二人五官端正,气度不凡,屠大海背着温倩一路从城门口走到尚书府,落入不少人眼中。温倩的相貌秀丽绝伦,更惹人注目。被孟尚书带入皇宫,自然有许多宫人见到,一传二,二传四,渐渐就传到嘉仪公主的耳中。 嘉仪公主得知后,先到孟尚书的府上闹了一番。未果,便来了晋王府。在她想来,屠大海夫妇既然回来了,不在尚书府便在晋王府。若都不在,她就打算去大牛村找。 总之,她一定要找到他! “参见公主。”众人拜见。 晋王和晋王妃的品级与嘉仪公主一样,不必下跪。屠大海等人,却不得不跪下了。 嘉仪公主抿着嘴,急促喘着气,也不叫起。良久,指着屠大海的方向,忽而尖叫起来:“你骗我!你为何骗我!” “公主何出此言?”屠大海行礼过后,便不管嘉仪公主叫不叫起,扶着温倩站起身来。 另一边,孟庄主有学有样,扶着沐神医也站起来。 嘉仪公主的眼睛死死盯着屠大海:“你明明没死,为何要骗我死了?” 当时知晓他的死讯,她难过得厉害,还流了泪!谁知竟是一场骗局,思及至此,更加恼怒起来:“屠大海,你戏弄本公主,本公主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屠大海不急也不恼,一只手牵着温倩,仿佛生怕刺痛不了嘉仪公主似的,口里答道:“下官何曾戏弄过公主?还请公主示下。” 第142章 “你还敢不认?”嘉仪公主死命掰着扶手,好似要站起来,被身边的宫女们连忙按住,“侍郎府失火,你明明没死,为何要做出一副死了的样子?” 屠大海脸色一沉:“公主倒是提醒了下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当年侍郎府无故失火,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下官既然回来,必定要上书奏折,请皇上查一查。” “你――”嘉仪公主变了脸色。侍郎府的那场火,究竟是谁放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难道屠大海也知道了?转念一想,证据已经全部销毁,他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身子微微放松下来,点了点头:“是要查一查。此事就包在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派人帮你查。” 话音落下,就连晋王府的下人,神情都变得微妙。当年嘉仪公主放火烧侍郎府,证据确凿,偏偏她下狠手段销毁了,使得大理寺无法立案,此事广为人知,几乎不是秘密。闻得嘉仪公主此言,全都觉得是个笑话。 “不敢劳动公主大驾。”屠大海垂眼道。 嘉仪公主见他低眉垂眼,心里开心起来,微微向后靠去,又问道:“你何时回来的?不妨到本公主府上,本公主给你洗尘接风?” 她一个大龄未嫁的公主,邀请人家有家有室的臣子一同用饭,尤其是避过了人家的夫人,单独邀请他一人,怎么说怎么不好听。偏偏,她素来是没什么好风评的,做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众人见怪不怪,只在心底又鄙夷一分。 “屠大人已经同本王说定了,中午在本王这里用饭。”这时,晋王开口道。 嘉仪公主转过头,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晋王又说一遍:“屠大人夫妇中午在本王府中用饭。” 嘉仪公主气得眉毛倒竖,死死掰着软轿的扶手,好像要掰一块下来。 “都愣着做什么?公主的腿还没好,你们不劝着公主在府里养伤,刻意抬她出来吹风,是不想叫公主的腿痊愈吗?”晋王妃指着公主府的下人说道,“还不速速抬了公主回府?” “晋王妃好大的架子,指使起本公主府上的人了?”嘉仪公主不悦。 晋王妃道:“公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自然要为公主想着些。” “呸!”嘉仪公主最厌烦她假惺惺的模样,仗着生得颜色好,得了晋王的宠爱,“来历不明的小贱人,你也配跟本公主说话?” 当年晋王妃带着一名三岁幼童出现在京中,遭到无赖骚扰,恰时被晋王救了,从此非她不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皇室几经查探,也查不出晋王妃的身世,故此大力阻拦。晋王不从,执意要娶晋王妃,很是抗争了一番。这对伉俪,一直为民间戏班所钟爱。 嘉仪公主却不喜,她不仅不喜晋王和晋王妃,还厌恶与他们如出一辙的孟庄主和沐神医。这些心机深重的贱女人,凭着一副好相貌,就得到男人的喜欢,呸! “当年那场大火,怎么没把你烧成灰烬?”嘉仪公主阴毒的目光,落在温倩的脸上。哪怕在人前,也丝毫不掩饰对温倩的厌恶。 温倩抬起头来,柔柔一笑:“上天钟爱罢了。” “你――”嘉仪公主最恨她这副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大海,我忽觉身体不适,我们这便向公主辞行,到后面歇着吧?”温倩忽而身子一晃,软软偎在屠大海的怀里。 屠大海立刻说道:“再没什么比夫人的身体更重要了。”揽过温倩,扭头对嘉仪公主道:“内子不适,臣告退。” “哎,我怎么也头晕起来?”这时,沐神医微微一晃,对孟庄主说道。 孟庄主生得比屠大海高大几分,闻言,将沐神医打横抱起:“咱们进里头歇着!”道了一声告退,大步往里头去了,几步便追赶上屠大海。 屠大海本来扶着温倩,缓缓走着。被孟庄主抢了先,心里不服气,弯腰蹲下来,硬要温倩伏在背上。一人抱着媳妇儿在前面大步走,一人背着媳妇儿在后面急急赶,竟是比赛起来。 嘉仪公主气得险些上不来气:“欺人太甚!”只当四人故意演来气她,目光落在温倩身上,只见她捏着拳头捶屠大海的背,半是笑半是叫,气怒攻心,眼前一黑。 晋王妃连忙道:“愣着做什么?快抬了公主回府!但凡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下人们见嘉仪公主此刻话也说不出来,喘得厉害,吓坏了,忙叫着:“起驾,回府。” 一众人匆匆乱乱地走了。 “何苦来哉?”望着嘉仪公主的软轿远去,晋王妃摇头,“每次都是白白招一肚子气,她总是记不住,她图什么呢?” “想她作甚?”晋王淡淡说道,“咱们里头去。” 晋王妃便笑了,忽然身子一软,媚眼一抬:“我也头晕。” “王妃要扶、要抱还是要背?”晋王眼带笑意。 晋王妃想起孟庄主和屠大海的举动,忍俊不禁,笑着牵了晋王的手:“走吧,去瞧瞧。” “好。”晋王不着痕迹反握住她的。 后院里,几乎是一先一后,沐神医从孟庄主的怀里下来,温倩也从屠大海的背上下来。 “谁叫你抱我的?我不是叫你扶我?”沐神医素来是个冰雪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孟庄主如此亲密,还是头一遭。 孟庄主讷讷不敢说话。 那边,屠大海也被温倩捶着满院子跑:“你颠死我了!我叫你停下来,你怎么不听?” “我怕那疯婆子追过来。”屠大海边躲边道。 温倩“呸”了一声:“她的腿坏着呢,怎么追得上来?” “哎哟,我忘了。”屠大海道。 温倩追着他跑了两圈,才停下来,嗔他一眼:“回家你等着!” 沐神医有些羡慕地道:“你们两人成亲十几年,半点不见腻,竟是越过越热闹了。” “他天天气我!”温倩指着屠大海说道。 屠大海听了,赶忙走过来:“夫人捶我吧,莫气坏了身子。” “你就人来疯吧!”温倩捶了他一下。 孟庄主往日总觉得,他算脸皮厚的男人中的翘楚了,哪知跟屠大海一比,竟是小巫见大巫。 “你们跑得欢,可知嘉仪公主气晕了?”晋王与晋王妃走了进来。 屠大海闻言,理直气壮地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我自然要快些背她回来的。公主身子不适,叫驸马管去,我们可管不着。” “你就逞口舌之快吧!”晋王妃道,“你明知道她没嫁人,才这样说。方才当着她的面,你怎么不问?只怕她立时便要气死过去,再不会扰你们的了。” 屠大海惊讶挑眉:“她一直没嫁人?” “她若是嫁了人,以她对你的这份痴缠,你就等着树敌吧。”晋王妃没好气地道。 若是嘉仪公主嫁了人,还如此纠缠屠大海,只怕驸马要气恨到了骨子里,届时又是一桩说不清的债。 屠大海和温倩相视一眼,说道:“我们当真不知此事。” “我也没生得多俊,她怎么就非看上我了呢?”屠大海摸着剔得光溜溜的下巴道。 众人忍不住,纷纷骂道:“往常怎么不知你如此厚颜?” “当年那个谈笑风生,谐趣横生的青年才俊,到哪里去了?” 十三年过去,时光还给他们的,竟是一个自作多情、厚脸皮、矫揉做作的中年男子。 “过去的我,究竟去了哪里?”屠大海被众人指着,怅然望天,“谁把我还给我?” 众人无语,翻了个白眼,进屋不理他了。 温倩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你一直是你。” 他们怎么会知道,屠大海何尝愿意变得如此?当年,他们都是未经世事的青年。穿越后,一件件隐私计谋,逼得他们不得不厚了脸皮。后来南下推行水利,过程之艰,难以言说。便是那时,屠大海从一个单纯的青年人,逐渐变作了老成持重。他怕她不喜,每每独处,便做出欢快模样,讨她喜欢。她心疼他不易,便也违了本性,同他一起没羞没臊地掉节操。 嘉仪公主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公主府。想起在晋王府里遭受的屈辱,紧紧咬牙,脸上狰狞着,扬手叫道:“来人!去太子府上!” 当年火烧侍郎府,安平帝表态再也不会纵容她。外人只见安平帝连这种事都给她遮掩过去了,只当安平帝多么护她,嘉仪公主心里清楚,她是彻底失宠了,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所幸斐仁皓对她不错,便打了主意,借斐仁皓的势。 斐仁皓听了嘉仪公主派人传来的话,若有所思。思索片刻,招手唤了人:“去大牛村,把本太子的小宠带回来。顺道,把屠大人的女儿也绑了来。” 大牛村北头,带着阿容进山打猎的屠飞鸢,正往家返,麻衣老头扛着一头野猪紧跟在后。 快到家门口时,屠飞鸢瞧见一队身穿铁甲的侍卫迎面走来。打头之人,生着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屠飞鸢立刻眯起眼睛,拦住阿容:“阿容快跑!” 这一队侍卫,正是太子派来的,侍卫队长一阵指挥,众人加快脚步朝这边跑来:“站住!” “阿容快跑!”屠飞鸢看清对方手里拿的刀,以及身上背着的箭支,想起上回阿容被射成刺猬的事,不由心惊肉跳,连连推着阿容。 谁知,阿容却不跑,沉声说道:“阿鸢,他们欺负过我。” “他们有箭,你打不过!”屠飞鸢急得连连推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跑!” 阿容被她用力推着,渐渐拧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忽听“砰”的一声,一股尘土扬了起来。却是麻衣老头将野猪往地上一丢,走上前来,指着迎面冲来的侍卫们:“小主子,他们欺负过你?” 第143章 阿容点头,看了麻衣老头一眼:“如果你替我报仇,中午我就分一只猪脚给你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麻衣老头神情一震:“小主子且瞧好!”双手握拳,身上衣衫无风自鼓,低喝一声,迎上前去。 屠飞鸢眼皮急跳,抓着阿容的手,急急后退。 数十步远处,麻衣老头马步一蹲,双手径直前推。顿时间,仿佛有一股无形气罩,重重推了出去。侍卫纷纷倒飞出去,只除了打头的侍卫队长,竖起长刀在身前,仅仅是倒退几步。麻衣老头的左手一蜷,又往前一推,侍卫队长便撑不住,直直倒飞出去。 “阿鸢,他好厉害。”阿容凑在屠飞鸢耳边说道。 屠飞鸢喃喃说道:“这不科学!” 更不科学的还在后头,只见麻衣老头冲进侍卫队里,左踩一脚,右拍一掌,很快众人便瘫了一地,起不来了。 “小主子,幸不辱命。”麻衣老头走回来道。 阿容看向他的眼神变得炽热,忽然抬手拍在他的肩上:“做得好!四只猪脚都给你吃!” “多谢小主子!”麻衣老头与有荣焉。 屠飞鸢无语。明明阿容不爱吃猪脚,倒说得好像多么看重人家似的。然而,心里又有些欣慰。那些名著小说,倒是没有白白给他读。瞧瞧,该笼络人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松。 “小主子,这些人怎么收拾?”麻衣老头问道。 阿容扭头看屠飞鸢:“阿鸢,怎么收拾他们?” 屠飞鸢走向倒在地上的侍卫等人,低头看着侍卫队长。侍卫队长也看着她,虽然受了重伤,一双眼睛仍如鹰一般锐利。 “阿容,把他的弓箭取下来。”屠飞鸢一指其中一名侍卫。 阿容才要行动,被麻衣老头抢了先,手一挥,弓箭便被凭空取了来。 “上次是他射了你当胸一箭,你还记不记得?”屠飞鸢抓过弓箭,瞥着脚下的侍卫队长。 阿容点头:“记得!” “过来,我教你射箭。”屠飞鸢说着,演示起来,“学会了吗?” 阿容点点头:“嗯。” 屠飞鸢将弓箭递给他,然后指着侍卫队长:“他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他。” 阿容的眼睛变得又黑又沉,搭箭,上弦,对准侍卫队长的胸口,“噗”的一声,箭头直透侍卫队长的胸口,并钉入土地半个指头深。 侍卫队长发出一声痛叫,眼睛死死盯着阿容,随即口中溢出一缕鲜血,扭头死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还记不记得,谁钉了你的手脚?”屠飞鸢又问。 阿容的目光投向侍卫里头,目光锁定几人,点了点头:“记得。” “去吧。”屠飞鸢说道。 阿容提着弓箭,走入侍卫里头,无视几人的求饶,搭箭,上弦,对准目标,松开手指。分明是才摸弓箭的人,却比习了多年的老手,用得还要精准。 “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不能如此!”其中一人色厉内荏地道。 屠飞鸢冷冷看着他:“你们说是就是?有证据吗?” “我们有太子府的腰牌!”那人连忙拿出腰牌。 精铁打造的腰牌,上刻太子府,做不得假。 屠飞鸢的眼神闪了闪:“谁还有腰牌?有腰牌的,就放你们一命。没有腰牌的,立死!” “我们有!”其他人连忙说道,纷纷解下腰牌。 也有精明的,想透了屠飞鸢的意图,高声道:“不可!不可给她腰牌!”已经晚了,麻衣老头抬手一挥,所有腰牌都被他抓在手里。 “阿容,回来吧。”屠飞鸢勾唇。 “留一只弓,把他们的箭筒都解下来。”屠飞鸢心念一转,又道。 既然阿容学会射箭,就叫他留些弓箭,以后再打猎便不必满山跑了。以他的准头,一箭射去,任是什么也倒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麻衣老头看着被屠飞鸢放走的侍卫们,很是不悦。 以他们对阿容做过的事,死有余辜! 屠飞鸢淡淡道:“他们回去也便宜不了。”眼睛落在麻衣老头收起的腰牌上,讥讽一笑。 斐仁皓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群人没带回阿容,还丢了腰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咱们回家。”屠飞鸢道。 屠老汉和李氏不在家,都下田去了。田里的玉米有一阵子没除草了,该第一次施肥了。 回到家,屠飞鸢便收拾野猪,准备做饭。麻衣老头不肯叫阿容动手,自己操刀,给野猪剥皮,剔除筋肉内脏,动作极是流利。 “你的伤都好了?”屠飞鸢见他里里外外一把抓,几乎把阿容的活干完了,不禁问道。 麻衣老头道:“劳姑娘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自从知道屠飞鸢乃是屠大海和温倩的女儿,他对屠飞鸢就客气了许多。 “那你收拾吧。”屠飞鸢瞥了他一眼,又朝阿容使了个眼色,便回屋去了。 阿容留了下来,蹲在麻衣老头身边,抬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麻衣老头被他这双天真单纯,一派坦诚的眼睛看着,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颤:“小主子,叫老夫麻一就好。” “麻一。”阿容叫了一声,声音娇娇软软,好听得不得了:“你多大年纪了?” 麻一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三。” “比爷爷年纪还大?”阿容吃惊地凑近,但见麻一须发花白,但是褶皱却没有屠老汉多,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的样子。 麻一听了,有些不高兴:“小主子,那不是你爷爷,你不要平白自降身份。” “那就是爷爷。”阿容说道,“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麻一连忙收了嘴:“老夫不说了。” “是我娘叫你来的?”阿容又蹲好,一边看他宰杀野猪,一边问道。 麻一点点头。 “我娘……”阿容才说了一截,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色微变,猛地住了口,起身站起来,一头扎进西屋,将门一关,不见了人。 麻一愣住了,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他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他回去?”屠飞鸢走过来问道。 麻一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屠飞鸢挑了挑眉头,没有追问。 下午,齐晖带着人回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属下不力,给王有福跑了。” 他带着人去捉王有福,不知是不是提前听到风声,王有福不见了。他们搜了一番,也没搜到。 “此子倒是有些本事。”斐仁烈的神色沉了沉。 齐晖道:“再给属下几日,属下定将他找出来!” “不必了。”屠飞鸢就站在旁边,听见事情的来去,说道:“他既然是有本事的,想来有些路子。既然知道我们等他,根本不会出来。你们回去吧,过阵子他该露头了。” “都怪属下!”齐晖垂着头,悔恨不已:“若非是属下打听他时,走漏了行迹,也不会叫他跑了。”说着,抬起头来,“大人,就叫我留下吧,何时逮到王有福,何时召我回去。” 斐仁烈低头看着他,垂在袖中的拇指,缓缓摩挲着衣料。半晌后,点头道:“一应食宿,自己解决,不许打扰屠姑娘。” “是!”齐晖答道。 屠飞鸢想了想,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说到这里,念头一动,“你们可以去镇上沈家,他们的姨娘乃是王有福的妹子,说不定躲在她那里?” “我们这就去!”齐晖立刻起身,带人就往外走。 屠飞鸢微微皱起眉头,心头隐隐不安。王有福一日不除,就是一个隐患。 “屠姑娘?”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一个貌不出众的中年人探进半个身子,冲着屠飞鸢笑:“好久不见,屠姑娘一切安好?” 屠飞鸢沉下脸,冷哼一声:“关门!” “等等!”周监正连忙钻进来,小跑到屠飞鸢面前,“屠姑娘若厌烦我,我便不碍屠姑娘的眼。只是,先头答应我的酒,何时给我?” “酒?”屠飞鸢冷笑一声,“你好意思回来要酒?” 周监正肃容说道:“老周并未做错事,为何不好意思?” “白玉扳指是怎么回事?你敢不敢说清楚?”屠飞鸢眉头一挑。 周监正挺直腰板答道:“那是老周的宝贝,不论谁戴上,都能救一次性命。” “你是不是少说了一半?”见他满脸理直气壮,屠飞鸢气得瞪起眼睛。 周监正惊讶道:“没有啊?我都说清楚了?” “阿容!打他一顿!”屠飞鸢懒得跟他讲,直接扭头喊阿容。 阿容一直看周监正不顺眼,听到屠飞鸢如此说,顿时走上前来,捏了拳头就朝周监正的脸上揍过来。周监正连忙躲到斐仁烈的身后,说道:“屠姑娘,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清楚就好,何必非要说出来呢?” 那枚白玉扳指,两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若非阿容戴上了那枚扳指,只怕银衣人没有这么快找过来。周监正,利用了阿容。 “何况,我也没骗人,那枚扳指真的能救人一命。”周监正心念着屠飞鸢答应他的酒,躲在斐仁烈的身后,探出头来说道。 屠飞鸢冷道:“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进我家的门?” 周监正垮了脸:“当初咱们说的可不是这样。你答应我的酒,总不能一斤也不给了?” 他是做得不地道,但他已经尽量弥补了呀!苦着脸,说道:“屠姑娘,你都有一屋子酒了,随时都能再酿,便给我两斤吧?” 家里至少还有四百斤酒,便给周监正两斤,也不值什么。但是,屠飞鸢一滴也不想给他。 “屠姑娘?”眼看着屠飞鸢转身往屋里走,瞄也不瞄他,周监正没法子,抬头看向斐仁烈:“殿下,卖老周个面子,替老周向屠姑娘说说情如何?” 斐仁烈想了想,道:“镇上轻尘酒楼有卖,十两银子一斤。” “什么?”周监正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美酒,才卖十两银子一斤?” 第144章 葡萄酒的美味,在于清香特别,在周监正喝过的美酒当中,怎么也算得上前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周监正愣了一会儿,心思渐渐活络起来:“殿下,可否有法子,让屠姑娘原谅老周?” “十两银子一斤,卖得又不贵,你不至于连这点银子也出不起?”斐仁烈诧异道。 周监正摇了摇头,竖起手掌遮住嘴巴,低声说道:“殿下,屠姑娘乃是心思玲珑之人,得罪她没有好处,跟她亲近的才有便宜占。” 他可不是占点小便宜就满足的人。瞧着屠飞鸢的傲气,以及十两银子就卖一斤酒水的作为,周监正嗅到许多东西。他浑身上下摸了一把,最终狠了狠心,把脖子上的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鸽子蛋大小的吊坠解下来,捧在手里,往屋里去了。 “屠姑娘,给你这个。”周监正将吊坠捧到屠飞鸢的面前,“这东西乃是天下女子放弃一切也要争抢的东西,具有永葆青春的作用。屠姑娘只要戴着这个,保管三十岁的时候像二十岁,四十岁的时候还像二十岁。” 屠飞鸢挑了挑眉,接了过来,放在眼皮子下打量。但见吊坠是半透明的,内中蕴着溢彩,摇一摇,仿佛在流动似的。她打量了几眼,又看向周监正:“周大人多大年纪了?” 周监正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屠姑娘为何问这个?” “五十岁?”屠飞鸢试探问道。 周监正苦笑一声:“事关老周的秘密,还请屠姑娘不要问。”心中却暗暗流出冷汗,这个小姑娘,真是敏锐又大胆,什么都敢猜。 “你戴着吧。”屠飞鸢将吊坠抛给他,“我还要上次的东西,能够救命的东西。” 周监正连忙接住,一脸稀奇道:“屠姑娘,这东西可比白玉扳指贵重多了,你怎么不识货?” “你还有没有白玉扳指了?”屠飞鸢扬眉问道。 周监正顿知屠飞鸢瞧不上这玩意,啧啧摇头,重新戴回脖子上。她不稀得要,他还舍不得给呢:“屠姑娘,那白玉扳指乃是老周偶然得到的一件奇物,再没第二件了。” “那你走吧。”屠飞鸢一听,失望地撵人。 阿容亦捏着拳头,朝他挥了挥:“走!” “屠姑娘,何必如此绝情?”周监正没得到酒,哪里肯走,转动着脑筋,想跟她和好。 屠飞鸢余光瞄着他的神情,见他当真想和好,心中一动,转过身来:“我家阿容的命格,你也知道,必是要常常受伤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你可有什么东西帮他挡一挡?” 周监正愣了一下:“屠姑娘要的东西是给这小子的?” 先前他以为屠飞鸢要白玉扳指,是给她自己,最不济也是给屠老汉和李氏的,怎么却是这个臭小子? “你有没有?”屠飞鸢问道。 周监正犹豫了下:“我虽然没有,但我可以做一件。只不过,所耗费的材料巨多……” “但凡我手里出的美酒,每个酒种问世之时,都会赠你一斤。”屠飞鸢爽快道。 周监正顿时眼中一喜:“成交!”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有本事,随随便便酿出来的美酒,就敢卖十两银子一斤,可见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美酒?得她承诺,喜不自胜。 “你何时做出来,何时再来我家。”屠飞鸢一指外头,颇绝情地道。 周监正嘻嘻一笑:“屠姑娘,之前答应老周的葡萄酒……” “阿容,给他拿一斤。”屠飞鸢扭头道。 周监正得了一斤美酒,笑得见牙不见眼,美滋滋地走了。 屠飞鸢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希望周监正靠谱些,做出一件好东西来。 傍晚时分,屠大海和温倩回来了。 “女儿啊,爹爹把仇恨拉稳了。”屠大海见了屠飞鸢便道。 温倩站在旁边,笑盈盈地道:“那女人不会找你麻烦了。” “可是……我上了太子的黑名单了。”屠飞鸢眨了眨眼睛,从身后拖出一只小包裹,随着她的拖动,里头响起“哗啦啦”的碰撞声。 屠大海接过来,一边解开,一边问道:“什么东西?”只见里面俱是精铁打造的腰牌,足有二三十个,上面皆铸有太子府的字样,做工精良,绝非伪造。 温倩见状,惊讶地看着屠飞鸢:“这是哪里来的?怎么回事?” 屠飞鸢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道:“想必太子是不肯罢休的,还要派人把阿容带走。” “这傻孩子!”屠大海见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朗声笑起来,“你以为阿容还是从前那个斗兽的宠侍吗?他如今可是晋王府的世子,莫说太子,就是皇上要捉他,也是不行的。” 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汗颜起来。她瞧着阿容****扮无辜,不觉忘了他还有这一层身份。 “傻了吧?”屠大海朗声笑个不停。直到温倩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才停下来。 屠飞鸢已经怒了,打量她穿越过来时间短,还没融入呢?双手叉腰,冷笑一声:“你们闲的?闲就回屋造人去!一把年纪连个儿子也没有,也不怕百年之后没有继承香火的?” “哎哟,这孩子咋这么封建呢?”屠大海频频摇头,“儿子女儿不都一样?再说,咱们优生优育,一个就够。” 他想起温倩生孩子时,受的那份罪,再不忍心叫她受一回。何况,生个女儿便是个穿越的,若是再生个儿子也是穿越的,这日子可咋过? “再生个也好。”温倩同他夫妻多年,心有灵犀,屠大海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一时间,觉得有趣起来:“若再生个穿越同胞,咱们打麻将的人可就凑齐了。” 屠大海急了,忙对屠飞鸢道:“女儿啊,我们若只有你一个孩子,将来家业都是你的。若是再生一个,你可就只能分一半了。” “我自己会挣。”屠飞鸢扬头,不稀罕地道。 屠大海心里发苦,又见温倩一脸思索,知道她动了心,急得团团转起来。 “你们先解决了嘉仪公主再说吧。”屠飞鸢好心插了一句,“免得又跟从前似的,生了就丢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没精力再给你们养着。” 屠大海忙道:“就是,就是,我们先把那疯婆子的事解决了。” “好吧。”温倩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见屠大海不愿意,便打消了。只不过,瞧着屠飞鸢冷冰冰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倒是心疼你爷爷奶奶?就不心疼爹娘的?届时你也长大了,爹娘就把弟弟妹妹给你看着。” 屠飞鸢扭头躲过她的指尖:“才没工夫给你们看孩子。”说完,抬脚跑开了。 “你猜她穿越前是多大年纪?”看着屠飞鸢跑出去,微胖的身影一闪没入,屠大海好奇问道。 温倩轻声道:“不论多大年纪,想必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屠大海沉默了下。他何尝看不出来,屠飞鸢虽然本事不小,但是心中却充满不安,最是脆弱?虽然昨天才回来,他和温倩都已经看清她对屠老汉和李氏的依赖。 他和温倩前世生活幸福,一朝穿越,纵然缅怀旧人,却也珍惜新人。而屠飞鸢,就太刻意了些。两人都觉得,假若屠老汉和李氏有个不测,屠飞鸢立时便能崩溃。 “总归是一场缘分,咱们好好待她。”温倩轻声道。 屠大海点点头。 此时,屠大河家。 “你想没想好,要不要请大哥大嫂来家里吃饭?”刘氏捏着勺子站在檐下,不耐烦说道。 屠大河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再想一想,你急什么?” “你抬头瞧瞧几时了?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刘氏捏着勺子一指西边待落的日头。 屠大河抬头一瞧,顿时急了:“你怎么不早叫我?都这时候了,还怎么喊大哥大嫂吃饭?” “我喊你几遍了?你自己在那嘟嘟叨叨,赖我做什么?”刘氏捏着勺子往厨房走,“我不管你了,你就是叫大哥大嫂来,也就是日常便饭。这个时候,做什么菜都来不及了。” 屠大河急道:“那怎么行?那不是怠慢了大哥大嫂?” “做一桌日常吃的,你嫌怠慢。做一顿好的,你又说巴结人。那你倒是说,怎么做合适?”李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院子里玩的屠宝珠,丢了才掐的一把野花,起身说道:“他们家顿顿吃好的,你们不去,我去了。”说完,拔脚朝外面跑了。 “哎,谁叫你去的?”屠大河叫道,“少吃一嘴能馋死你?不许去!” 屠宝珠哪理他,一转眼跑没了影儿。 “玉儿,你去叫她回来,别叫她在那边吃饭。”屠大河抬脚想跟去,又觉得不合适,便扭头喊屋里道。 屠小玉无奈地走出来:“我去叫她。” 屠宝珠撒腿跑得快,她再追是追不上了。便索性慢慢走出门,不急不慌往北边去了。谁知,才出门便遇见齐晖等人,个个脸上挂着灰,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齐晖抓王有福失手,心里恼得紧,见到屠小玉说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屠小玉素来体贴,瞧见他不想说,便没有再问,闭了口在路边走着。 反而齐晖觉得不妥,微微靠近了半步:“你做什么去?到北边家去吗?” “嗯。”屠小玉点点头,“我妹妹跑去玩了,我叫她回家吃饭。” 两人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几句,屠家便在眼前了。才进门,便听见屠宝珠的大嗓门说道:“谢谢大伯娘。” “这孩子,真精神。”温倩温柔的笑声响起。 第145章 屠小玉进门看去,便见屠宝珠捏着一朵珠花往头上戴,那珠花上面镶嵌着三颗圆润的大珍珠,还有一圈米粒大小的,中间嵌着几点金色、红色,离得远看不清材质,但看光泽便知不是便宜物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连忙上去了,福身行了礼:“大伯,大伯娘,怎么好给她这样贵重的首饰?” “你是玉儿吧?”温倩打量着身前这个温柔知礼的姑娘,“等着,大伯娘给你也准备了。” 屠小玉顿时羞得不行:“大伯娘,这怎么好?” 她是来喊屠宝珠回家吃饭的,并不是来要东西来了。 “姐姐,我好不好看?”屠宝珠戴好珠花,凑过来给屠小玉看。 屠小玉低头一瞧,但见粉白的珠花簪在屠宝珠乌鸦鸦的头发上,衬得屠宝珠蛮横的神情也娇憨了两分。真是好东西,也不见得如何,竟把人打扮漂亮了,不禁点了点头:“好看,十分衬你。” “你大伯娘的眼光可不是吹的。”这时,屠大海笑着说道。 才说着,温倩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浅粉色琉璃簪子,晶莹剔透,半丝杂质也无,簪头雕着一簇桃花,有两朵开得正好,有几点花骨朵半开未开,下方衬着几枚嫩叶,雕工十分细致:“玉儿喜不喜欢?” 屠小玉见着这根簪子,便知绝对价值不菲,连忙摆手不敢要。 温倩直是笑,拉过她的手,亲自给她簪头上:“害羞什么?嗯,不错,正是衬你。”松开了手,扭头对屠宝珠道:“珠儿瞧瞧,你姐姐戴这个好看不好看?” 屠宝珠扭头一瞧,立刻拍手:“好看!” 但见温柔的女子蜷首而立,双颊绯红,娇羞不已。简单盘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根透明的粉色琉璃簪子,衬得她如盛放的桃花儿一般娇美。不远处,齐晖看呆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就连手中长刀砸到脚上都不知。 “多谢大伯娘。”长者赐,不敢辞,屠小玉咬了咬唇,又福了福身说道。 温倩笑着拉过姐妹俩的手:“好孩子,晚上在这边吃吧,都是一家人,咱们说说话。” “好!”屠宝珠立刻脆声应了,她早知道这边****有肉吃,只是被屠大河和刘氏拦着,过不来罢了。闻听温倩邀请,立刻便应了。 屠小玉还想说什么,温倩又笑道:“玉儿,大伯娘的礼物可不是白收的。你这便回去,叫了你爹娘过来,一起吃饭。若是办不到,看大伯娘不收拾你?” 屠小玉只得咬了咬唇,说道:“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又看了屠宝珠一眼,想要叫她别鲁莽,然而屠宝珠戴着珠花,快活得不行,哪里看得见她的眼神?只得转身去了。 齐晖愣愣地看着屠小玉出门,想过去送她,一抬脚才发现脚上发沉,低头一看,刀不知何时掉在脚面上。他心里一虚,连忙弯腰捡起,眼角四下瞄着,只盼没人发现他的蠢状。谁知,却对上屠大海似笑非笑的眼。 “咚”的一声,刀又掉在脚面上。齐晖不敢喊疼,忙弯腰捡起,又看了屠大海一眼,但见屠大海这回没再看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出去了。 “你戴这个真好看。”追上屠小玉,齐晖真心诚意地说道。 屠小玉红了脸,一眼也不敢看他,低着头一路小跑。回到家,将发生的事情对屠大河与刘氏讲了一遍。 “啥?”屠大河愣住了。 刘氏瞧着女儿红着小脸儿,头上簪着一根粉色琉璃簪子,连道:“走,不做饭了,到北边去吃。”瞧也不瞧屠大河,拉了屠小玉便往外走。 当官又怎么了?便是天大的官,他们也是亲兄弟。咋的,一起吃个饭还不行了? 屠大河见老婆孩子都走了,咬了咬牙,也锁了门随后跟上来。 “大哥。”进了院子,见到屠大海,屠大河立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屠大海看着兄弟,笑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阿鸢呢,怎么不见她?”屠小玉转眼瞧了一圈,轻声问道。 温倩知道屠飞鸢跑进西间,好一阵子没出来了。兴许跟阿容说着话呢,想了想,笑道:“不知道呢?她如今做生意呢,****忙得很,你们玩,不必喊她。” “你为什么不问麻一,你娘的事?”西屋里,挨着墙角堆放着一排排密封的酒坛,旁边便是一张木床,屠飞鸢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阿容问道。 阿容躺在床上,面朝里,侧身蜷着,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你跟我说说?”屠飞鸢见他不吭声,戳了戳他。 阿容一动不动。 屠飞鸢便道:“你再不说话,我走了?” 自从中午他从麻一身边跑开,一下午都精神不振,她便抽了空过来哄他。 话音才落,就被阿容逮着手,贴着脸压在下面。揪着她的手指头,一下下把玩着。只不过,仍旧一言不发。 屠飞鸢坐到床上,低头看他道:“说话。” 阿容嘴唇微微撅起,脸颊蹭着她的手心,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来:“我不要听她的消息。” “为什么?”屠飞鸢诧异道,“你不是要去找她吗?”之前他伤着腿,就走出院子,一路向北走了好远,又在地上画画像,叫屠飞鸢帮他找。如今消息唾手可得,他怎么反而不想知道了? “她不要我了。”阿容偏了偏头,整张脸都埋进屠飞鸢的手心里。 他的皮肤又细又滑,呼出的气喷在手心里,有点烫手。屠飞鸢还能感觉到他浓密的睫毛蹭着手心,痒痒的。 “你误会了。”屠飞鸢说道,另一只手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如果她不要你,为什么叫麻一来保护你?” 阿容从她的手心里抬起眼睛:“她要我?” “你说呢?”屠飞鸢反问。 阿容又垂下眼睛,把玩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起来吧,咱们出去。”屠飞鸢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人都齐了,准备出去。 阿容抱着她的手不放:“我不想出去,你也别去?” “干什么?”屠飞鸢低头瞅他,“你又不跟我说话,我待着干什么?” “你说,我听。”阿容抱着她的手,压在脸下面蹭着,仰起脸看着她。 屠飞鸢伸手拍在他的额头上:“懒得理你!” 她都哄了他半个下午了,还叫她哄他?想的美。 阿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微暗的光线下,犹如初生不久的幼犬,眼膜有些微微发蓝,懵懂地看过来,叫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屠飞鸢叹了口气。自从遇见他,她对美色的抵抗力日渐加强,连斐仁烈那样刚强硬朗的男子也没法叫她失神。偏偏,对他的抵抗力,从始至终没有变强,反而有变弱的趋势。 “阿鸢,你真好看。”阿容仰着脸说道。 屠飞鸢斜眼瞧他:“之前不是说我丑?”她还记得才捡来他时,他一本正经地说她真丑。 阿容眨了眨眼:“我没说过。” “你没说过?”屠飞鸢扬起语调,眉头也挑了起来。 阿容一本正经地道:“我没说过阿鸢丑。” 屠飞鸢哼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就你贼。” 他是说过“真丑”,但他没加主语,这时审他的官司,竟是审不了他。 阿容将她这只手也逮过来,放在自己脸上。一时间,整张脸便被屠飞鸢包裹在手心里了。 “疼不疼?”屠飞鸢眼珠儿一转,两只手掐住他细皮嫩肉的腮帮子,用力往外拽。 阿容呜呜摇头。 “这样呢?”屠飞鸢反手一拢,将他的口鼻都捂在手心里,狞笑着道。 阿容依然呜呜摇头,微微扭动身子,也不求饶,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不无辜。 忽然,屠飞鸢只觉手心一痒,蓦地脸色变了。不等她收回手,又是湿嗒嗒的一下,舔在她的手心。 “谁叫你舔的?”屠飞鸢收回手,拧住他的耳朵。 阿容趁势向前一窜,两手抱住她的腰,猛地将屠飞鸢拖到床上:“阿鸢,我们到床上玩。” 屠飞鸢不提防,一下子给拖床上,连忙伸手撑住床板,才没压到他身上。见阿容还要把她往里拖,气的揍他:“谁叫你拖我的?” 霹雳啪啦,照头就打。 阿容顿时知道她生气了,连忙松了手:“阿鸢,别打。” “不打你打谁?”屠飞鸢这回一点儿不心软。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学人家耍流氓。 “还敢不敢了?”屠飞鸢又用被子盖住他的头,一通狠揍,才撒了手。 阿容忙道:“不敢了。” “哼,不敢了就起床。”屠飞鸢松了被子,甩了甩手,扭头走了。 阿容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咕哝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屠小玉给李氏帮忙,不一会儿就把饭做齐了。盛出饭来,就要给齐晖等人送去,蓦地听到身边响起道:“我来吧。”抬头一瞧,齐晖就站在身后。想起不久前他追出来,夸她簪子好看,不由得脸上一红。 借着昏暗的光线,齐晖盯着屠小玉猛瞧了几眼,才接过饭往营帐里端。 “许多年没聚在一起吃饭了。”屠老汉看着大儿子一家、三儿子一家,齐齐坐在身边,禁不住感慨道。 屠飞鸢伶俐地走过来,给他倒了酒:“爷爷,吃酒。” “好,好。”屠老汉欣慰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这些年来,日子虽然不易,总算是过来了。以后,定会越来越好。” 屠大海和屠大河心有愧疚,斟了酒,敬道:“爹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温倩和刘氏这边,也上了一坛酒。葡萄酒不醉人,女子喝些也无妨。上到李氏,下到屠宝珠,全都吃了些。 “咦,我怎么瞧着,你长得像孟家小姐?”喝了酒的屠宝珠双颊酡红,眼神朦胧,看着坐在对面的阿容,只觉得十分眼熟。 第146章 阿容低头吃饭,眼也不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什么孟家小姐?”屠小玉见妹妹东倒西歪,便知她醉了,轻巧挪了她的酒杯。 屠宝珠抬手一指阿容:“孟小姐,你好狠心,我天天逗你玩,你走了都不跟我说。” “珠儿看错了,他是阿容,是个男子,并不是姑娘家。”屠小玉劝道。 谁知,屠宝珠发了疯,摇摇晃晃站起来,朝阿容走去。屠小玉连忙放下筷子,抱住她道:“珠儿,别闹。”哄了几下,没哄住,只得扭头对桌上说道:“她吃醉了,我送她回家。” “去吧。”刘氏抬眼看了看,挥了挥手道。 屠小玉便扶着屠宝珠,半哄半拖地往外挪。 那边,齐晖瞧见了,立时放了筷子,悄悄跟了出来。 众人吃着酒,很久才散。屠大河吃多了,口里不停说胡话,刘氏嫌他丢人,扶起来走了:“大哥大嫂,明日上我家吃去。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好。”温倩笑道,送两人出了门。 李氏早就困了,回屋睡了。屠老汉也被屠大海架着洗了脸,送回屋里睡了。 “都去睡吧。”屠大海和温倩将屠飞鸢和阿容也撵开,夫妇两人收拾起残局。 阿容先回了屋,屠飞鸢随后也往屋里走去。半道,被斐仁烈截了:“屠姑娘,借一步说话。” 屠飞鸢有些讶异,随他走到院子一角:“王爷何事?” 斐仁烈低头看着她,但见身前的小姑娘,仰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珠圆玉润的身形,看起来软绵绵的,让他忍不住一把揽进怀里。 他又渴了。 斐仁烈舔了舔嘴唇,声音微哑:“屠姑娘,明天一早我就走。” “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拂。”屠飞鸢诚恳地道。 斐仁烈凝视着她的眼睛,见她眼神清澈,只有感激没有不舍,不禁有些失望。微微抿了抿唇,压抑了多时的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屠姑娘,你……”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你肯不肯等我?等到及箅,嫁我为妻? 然而,他攥紧拳头,生生抑制住了,强行扭转了话尾:“你可否送我一坛酒?” “可以。”屠飞鸢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王爷要喝酒,随时遣人来取。mianhuatang.info” 斐仁烈心里终于舒坦一分。她对周监正吝啬得要命,一滴都舍不得,却对他说随时来取。 攥着拳头,忍不住又问:“屠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屠飞鸢不明白他这个问题是指什么,又觉得他委实有些奇怪,想了想,道:“王爷,你是个好人。” 好人?斐仁烈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但见身前,小姑娘双眼清澈,面孔稚嫩,一派单纯模样。她大概还不懂。 “有多好?”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屠飞鸢闻言无语,她都给他发好人卡了,他是真的不觉吗?想了想,又说道:“王爷坚毅、勇敢、刚强,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斐仁烈禁不住失笑,开始觉得,他的小姑娘素日里看起来虽然厉害,心里不过是个懵懂未知的小姑娘。 “我送屠姑娘一件东西。”斐仁烈抬起双手,解开领口,从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 屠飞鸢有些诧异,怎么一个两个都解下项链送给她?周监正送的是青春永驻的东西,却不知道斐仁烈送的什么?还没想好要不要,就被斐仁烈领口间露出的一抹景色给震住了。 “屠姑娘?”斐仁烈才要把吊坠塞到她手里,蓦地见小姑娘眼睛直了,盯着自己的领口,直勾勾看起来。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方才解下吊坠时,将领口打得松散了些,露出一片结实紧绷的肌理。不由得想起那日,她被齐晖骗过来,看到他出浴时呆呆的目光。 心中一动,他将领口扒得更开了一些:“屠姑娘在看什么?可有哪里不妥?” 随着他的动作,两根锁骨便露出来,不同于女子的纤细,他的锁骨带着一股阳刚硬朗之美。肩上一块块紧实的肌肉,胸前壁垒分明的线条,逐渐都露了出来。 “没,没有。”屠飞鸢连忙别过头,悄悄深呼吸一下。 斐仁烈的眼中已经带了笑意,也不去收拾领口,只是把手里的吊坠塞给她:“这是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打猎,杀死的一只黑熊的牙齿。我叫工匠打磨了,做成吊坠,送给你。”顿了顿,“带着它,你也会有勇气。” 屠飞鸢才要拒绝,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斐仁烈,但见他英俊的面孔沉在暗色中,愈发显得硬朗。一双眸子带着读不懂的深意,定定瞧着她。一时间,只觉得脑中有些晕眩。她不动声色地掐了掐手心,然后脆声说道:“多谢王爷。” “不早了,屠姑娘早些歇息。”斐仁烈见她接了,心里流淌着一丝淡淡的高兴。 营帐里,侍卫们看到他松散的领口,吹起了口哨:“王爷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明天一早,所有人随我回京。”斐仁烈下了命令,便出了营帐,往东屋走去。 麻一不在,他一个人脱了鞋子上床,半靠在床头,低头看着身前大片的胸膛,不由得又扒开一些,止不住点头。他的身材当真是不错的,也许,以后可以走一走美人计路线?太子府。 收到手下的回复,斐仁皓大怒:“一群饭桶!” 手一挥,侍卫们被拖出了出去,往斗兽场的方向而去。 “小丫头片子,敢跟本太子抢人?”斐仁皓眯了眯眼,闪过一抹阴狠。 公主府。 收到太子传来的消息,嘉仪公主大发脾气:“一群饭桶!什么都做不好!” 英国公府。 陈氏坐在梳妆台前,听到下人的禀报,手中立刻捏坏一只耳环:“温倩那个小贱人又回来了?”脸色沉沉,不知道想到什么,忽而咯咯尖笑起来:“好,没死更好!我的好姐姐,这些年在佛堂吃斋,想必吃得厌了!” “明日,本夫人就进宫,拜见本夫人那位好姐姐!”陈氏将捏坏的耳环一丢,对着梳妆镜,诡笑起来。 大牛村。 “掌柜的叫我跟屠姑娘说,可以大批做出来了,不必再等。”阿全来传话。 一连数日,葡萄酒一抢而空,出乎意料地受欢迎。之前每人最多买三斤的规定,早已被曹掌柜改为最多买一斤。即便如此,门外依旧排得长长队伍,供不应求。 屠飞鸢听罢,顿时喜上眉梢:“好,我这就开始大批酿造!” 昨天孟庄主还派人来说,葡萄又熟了一批,问她什么时候要? “阿容!”屠飞鸢朝院子里喊了一声,“你去紫霞山庄,让干娘摘两百斤送来。” 阿容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他身形灵活,脚程又快,加上麻一随时护着,屠飞鸢再不担心他的。 “吱呀!”大门开了,下田干活的屠老汉、李氏、屠大海、温倩回来了。 “热死了,乖女儿,快倒杯水来给爹爹。”一进门,屠大海便嚷了起来。 田里的活计断断续续,总也没有完的时候。尤其屠老汉又买了二十亩地,忙的时候还在后头。眼下天热,大白日里干不得活,二老都是天不亮便起来,饭也不吃,扛着家什便往田里去。 屠大海和温倩跟着一起,原先屠老汉还拦着,屠大海自觉这些年对不住二老,哪里肯,非要跟着。温倩也说:“早早做完,大家都轻松。”于是,一家人同进同出,一起做活。 “爷爷奶奶,喝口凉茶。”屠飞鸢端着一大碗凉茶,递给屠老汉。 屠老汉笑呵呵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半碗,递给李氏。李氏将剩下的半碗喝干净,一抹嘴道:“真是要热死人了。” “快进屋,奶奶,我给你打扇子。”屠飞鸢连忙扶了李氏,往屋里走去。 屠大海干瞪眼:“我的呢?女儿啊,你想渴死爹爹?” 屠飞鸢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到屋里去,阿鸢肯定凉在屋里了。”温倩忍着笑,推了推他。 进了屋,果然,桌上还冷着两碗茶水,是给屠大海和温倩准备的。 “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屠大海端起碗来,啧啧说道。 温倩笑着地摇了摇头,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喝起来。 “东西准备好了,你们何时进京,捎去就可以了。”屠飞鸢指着墙边的几只酒坛说道。 回来已有几日,屠大海和温倩除却见过孟尚书和晋王之外,再没去过旁处。两人的至交好友也有几位,屠飞鸢一早跟他们说好了,最用心酿造的一批酒就在这几日了,叫他们拿着上门,也不算薄礼。 温倩点点头:“辛苦你了。” “阿鸢要不要跟我们去?”温倩想了想,道:“上回在公主府,你在他们眼中的样子,可是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带你一起,将从前的印象洗刷掉如何?” 屠飞鸢一想,也没其他事,便道:“好。” 晌午,阿容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三七,驾着马车载着几大筐子葡萄。 “从明天开始,每天送两百斤熟好的葡萄来。”屠飞鸢对三七吩咐道。 三七点点头:“省得。” “对了,可否借马车一用?”下午要同屠大海、温倩进京,却没有代步工具,因此问道。 三七自无不应:“当然可以。”以紫霞山庄和屠大海夫妇的关系,别说借马车一用了,就是把马车要来也不会半点问题的。留下马车,徒步回去了。 关上大门,一家人开始吃晌午饭。 阿容因为吃得多,故此单独给他开了一张小桌,摆满肉和菜叫他慢慢吃。 第147章 “他这个法吃,怎么也不长肉?”温倩诧异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飞鸢听了,不由心中一动,放下筷子,抬头看过去。只见阿容仍旧如以往一般瘦削,浑身不见半丝赘肉。倒是皮肤如牛乳般细滑,光洁如玉。 “他胖了些的。”屠飞鸢打量几眼说道。 温倩讶道:“这还胖了的?” 屠飞鸢点点头:“他从前更瘦。” 阿容最瘦的时候,是在她解毒完毕,刚从紫霞山庄回来时。皮肤几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憔悴得厉害,犹如失了水的花朵。 这些日子,屠飞鸢尽己所能,给他大吃特吃,倒是补回来一些。至少皮肤不是半透明的了,嘴唇也有了血色,捏着身上也有些小肉。只不过,他底子不厚,看起来仍旧是瘦。 “阿容在家收拾葡萄,我和爹娘进京了。”吃过饭,屠飞鸢对阿容嘱咐道。 阿容有些闷闷:“不带我么?” “下回带你。”屠飞鸢拍了拍他的脑袋。 阿容点了点头,坚持抱屠飞鸢上马车,又目送马车远去,才进了大门。 两百斤葡萄,要洗净、捏碎、去皮、去籽。然后装坛,下料,密封。做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屠飞鸢还没回来,阿容皱起眉头走到门口,张望起来。 一等二等,天都黑了,屠飞鸢还没回来。 “该不会住谁家了吧?”李氏自语道,见阿容守在门口,半步也不挪,便走过去拽他:“咱们先吃饭,等他们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阿容便跟着李氏回了院子。吃过饭后,又走出来,站在门口张望。 李氏搬了凳子在树下纳凉,摇着扇子对屠老汉说道:“阿容这是魔怔了?一刻都离不得阿鸢么?” 屠老汉呵呵一笑,不做声。 夜色渐渐浓了,屠老汉和李氏都打算歇息了,见阿容还等在门口,便叫他道:“阿容,回来歇息罢,他们大概住在朋友家了,你莫等了。” “她会回来的。”阿容固执道。 屠老汉和李氏劝不动他,摇了摇头,回屋睡了。 “小主子,回屋歇息吧?”麻一从暗中走出来道。 阿容的眼睛直直望着黑洞洞的前方,忽然扭头说道:“阿鸢有危险,你带我去救她。” “屠姑娘跟她父母在一起,不会有危险的。”麻一道。 阿容不听,抓住他的手臂道:“带我去找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主子,天晚了,还是回去歇息吧。等明天一早,屠姑娘就回来了。”麻一劝道。心里有些不满,他们尊贵的小主子,对一个黄毛丫头这样掏心掏肺,怎么想怎么不值得。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阿容说罢,松开他,独自往夜色中走去。 麻一急忙叫道:“小主子,快回来!” “阿鸢答应我的,今天奖励我。”阿容口里念道,“她不会骗我的。” 屠飞鸢曾经答应他,如果他乖乖听话、不受伤,每个月奖励他一回。今日是兑现之期。 麻一听罢,心中更加不悦。这个小姑娘,简直就是妖女,竟然将小主子哄得团团转。然而,阿容不听他劝,皱眉不耐烦道:“你走!不要跟着我了!” “小主子……”麻一不由咬牙。这些日子,他都看在眼里,阿容虽然年少,但却极有主意,而且特别尊敬屠飞鸢。他咬了咬牙,道:“好,我带你去找她。” “快些!”被麻一提在手里,一路往前飞也似的穿过夜色,阿容还嫌慢,不停催促道。 麻一强提内气,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进驻屠家后,麻一更是用了秘法,将屠家上下的气味做了手脚。循着屠飞鸢的线索,麻一带着阿容进了京,停在嘉仪公主府的门口。 “阿鸢一定有危险!”阿容挣扎着下地。 麻一拦住他:“小主子莫冲动,随我来。”一臂抱了阿容,从阴影处纵身跃入。 地下囚室,灯火通明。 “啧啧,这两张脸蛋儿,真是一模一样。”嘉仪公主坐在轮椅上,看着前面被绑在柱子上的温倩和屠飞鸢,伸出鞭节,抵住屠飞鸢的下巴:“臭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上回见屠飞鸢时,还又黑又胖,丑的要命。否则,她一早划了屠飞鸢的脸,砍了屠飞鸢的手脚,岂容屠飞鸢活到今日? 不过,现在也不晚。嘉仪公主一声狞笑,朝后伸出手:“这座囚室建于十五年前,终于派上用场,不枉本公主的一番心血!” 身后婢女呈上来一只托盘,上面摆着一排闪着幽蓝光芒的银针、镊子、小刀、薄锯等。 “我是先划你的左脸呢,还是先划你的右脸呢?”嘉仪公主捏起一片淬了剧毒的小刀,对着屠飞鸢的脸上比划起来。 屠飞鸢瞪着她:“疯子!” 下午,他们拜见完朝中大臣,便准备打道回府。顺道逛一逛夜市,打量古代京城的夜生活是什么样的。谁料,忽然冲出一群人将他们冲散了。温倩和屠飞鸢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便到了嘉仪公主府的地牢里。 “这张不识相的臭嘴!”嘉仪公主盯着屠飞鸢的嘴唇,忽而一声冷笑:“你这张嘴不是厉害么?本公主就割了你的嘴,看你往后怎么说话?”才说着,将小刀向前一杵。 “呸!”就在这时,旁边唾过来一口唾沫,正正落在嘉仪公主的左脸上。温倩情急之下,剑走偏锋,“瞧瞧你这张老脸吧!连我三分颜色也比不过!活该又丑又瘸!” 嘉仪公主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贱人!贱人!你竟敢!” “公主息怒。”婢女连忙打了水,给嘉仪公主净面。 嘉仪公主本就生得寡淡,平日里都靠浓妆撑起来。此时净了面,根本无法见人。被婢女推到一旁,重新上妆去了。 温倩和屠飞鸢相视一眼,面色担忧。不知屠大海被人群冲散到哪里了?他能猜到她们被嘉仪公主抓了吗?这间地牢明显建得隐蔽,她们能得救吗? 婢女早已上前,往两人口里塞了帕子,以防两人再使出同样的招数。一时间,屠飞鸢和温倩都被堵了口,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本公主!”嘉仪公主重新上完妆,被婢女推了过来,指挥婢女堵了两人的嘴,捏着小刀,往温倩的脸上划去:“贱人!仗着一张狐媚脸,就得意忘形了,当年你还是本公主的小婢呢!今日,本公主就划了你的脸!看谁还宠你、护你!” 旁边,屠飞鸢睁大眼睛,满眼怒火:“呜呜!” 嘉仪公主恶毒地笑着,一下下划在温倩的脸上。淬着剧毒的小刀,闪着幽蓝的光芒,残忍地在温倩的脸上划下。 “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猜屠大海会不会对着你吐?”嘉仪公主恶毒地笑道。 温倩痛得浑身颤抖,却睁着一双被怒火淬得明亮的眼睛,鄙夷地看着她。 “贱人,敢这么看我?”嘉仪公主见她不如想象中的疯狂,一股说不出的恼怒,捏着小刀朝她双眼插去:“本公主戳瞎你的双眼,看你还敢如此看本公主?” 屠飞鸢瞪大眼睛,愤怒地挣扎起来。然而浑身被绑,丝毫挣不脱,不禁气得眼前发黑。 嘉仪公主偏头过来,恶毒狞笑:“小贱人等不及了?那本公主便快些,马上就轮到你!” 这时,温倩着急地叫了一声。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屠飞鸢无干。然而口里被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禁又急又怒。 嘉仪公主终于得意起来:“你终于怕了?”她欣赏着温倩流血的脸,只觉得无比快意,扭头对婢女道:“取出她口里的帕子。” “你怎不将屠大海绑来?”谁知,温倩开口竟是这个,“为何不叫他眼睁睁看着,你是如何教训我的?难道你心疼?舍不得他难过?” “还是你怕他恨你?”温倩看向她的目光愈发轻鄙,“你总不会想着,将我们母女二人杀了,他就会回心转意,喜欢你吧?” 嘉仪公主恼羞成怒:“堵了她的嘴!” “屠大海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被堵上嘴之前,温倩大叫一声。 嘉仪公主彻底被激怒,捏着小刀就朝温倩漂亮的双眼戳过去:“贱人!贱人!你哪里好?为何他喜欢你?我就划花你的脸,戳瞎你的眼,看他还喜欢你什么!” 闪着幽蓝光芒的小刀,眼看就要戳到温倩的眼睛! “咻!”忽然,一声破空声响起,打落那枚小刀。紧接着,嘉仪公主一声惊叫:“是谁?”嘉仪公主捂着疼痛的手腕,惊怒交加地张望起来。 地牢中安静一片,无人应声。 这时,一阵遥远的呼声从地面上方传来:“抓刺客!有刺客!” 嘉仪公主拧了眉头,公主府什么时候进来了刺客?见温倩和屠飞鸢一副凝神倾听的模样,冷笑一声:“密室的位置谁也不知,你们死心吧!” 温倩和屠飞鸢不由脸色微变。 “端过来!”嘉仪公主才不管外头动静如何,密室位于她的卧室下面,谁也搜不进来。 立时,侍女端着盘子走过来。 嘉仪公主挑出一根三寸长的毒针,竖在眼前:“可惜本公主于医理方面并不精通,否则,几针下去就叫你生不如死。” 温倩和屠飞鸢的神情不禁紧张起来。 却见嘉仪公主放下银针,捡起一片小刀:“本公主还是用这个顺手些。”捏着淬毒的小刀,朝温倩的眼睛戳过去:“贱人!我要把你浑身都划碎,让你血尽而死!” 她话没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密室上方的门被踹开了。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待看清来人,不由得愕然:“屠大海?!” 但见闯进来的那人,身穿蓝色长衫,身量中等,一张素来温煦的脸上,挂着厚厚的寒霜,不是屠大海又是谁? 第148章 紧接着,一队面目陌生的侍卫跟进来,嘉仪公主顿时惊怒不已:“你们是谁?谁准你们进来的?” “属下是泰和殿的一等侍卫,一路追随刺客而来!”打头一人抱拳说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嘉仪公主愣了一下,泰和殿是安平帝处理朝政的地方,也在此处接见臣子。安平帝,遇见刺客了?懵了一下,怀疑道:“刺客从泰和殿跑进本公主的府里了?” “正是!”侍卫说道。 嘉仪公主拧起眉头:“本公主这里没有刺客,你们退下!” “是!”谁知,侍卫口里答了,身形却不动。 “温倩?!”这时,屠大海惊怒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屠大海松了温倩的绑,将她抱在怀里,满目惊怒。 “来人!拦住他!”眼看屠大海抱着温倩就往外走,嘉仪公主连忙道。 只没想到,地牢建在她的卧室下方,素来只有婢女进出。此时喊人,竟是无人应声。 “屠大海!你站住!”嘉仪公主忍不住拍着轮椅叫道。 屠大海抱着温倩,几乎是跑的,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温倩被淬毒的小刀划了脸,情况危急,他哪有心思应付别人?倒是屠飞鸢听到这一声,目光在盘子里扫了一眼,又在嘉仪公主的脸上扫了一眼,冷冷一笑,提着裙子飞快跑出去。 “看来刺客不在此处,臣告退。”侍卫恰时拱手道。 嘉仪公主哪里还不明白?这群侍卫多半是屠大海搬来的救兵! “混账!混账!”嘉仪公主死命拍着扶手,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这时,忽然阴影里走出来两人,一人身穿麻衣,面容苍老。一人身穿紫衣,少年容貌倾国倾城,此时,带着寒冰的气息,朝嘉仪公主看过来。 “我记得你!”嘉仪公主双眸一瞪,大叫道:“你是你打断了我的腿!来人!抓刺客!” 地牢里只有寥寥数个婢女,外头的下人和侍卫全都被撵得远远的,根本听不见。麻一袖子一挥,侍女们立时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过去。嘉仪公主骇然,睁大眼睛道:“本公主乃天家公主,你胆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诛你九族!” 麻一鄙夷地看她一眼,扭头对阿容道:“小主子,仔细用布包着手。” 阿容点点头,捡起地上的托盘,用布包了手,朝嘉仪公主走去。 嘉仪公主连忙推着轮椅往后退:“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你要用这个伤阿鸢?”阿容捏起一根淬了剧毒的毒针,往她的身上扎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顿时,嘉仪公主鬼哭狼嚎起来。 阿容聪明绝顶,早就跟着沐神医学会人体筋脉要穴。一根根毒针,全都刺向嘉仪公主身上要紧的地方。听着嘉仪公主鬼哭狼嚎,还觉不够,又拿小刀划她的脸。 地上,一只只染了血的刑具,渐渐增多。伴随着的,是嘉仪公主的凄厉惨叫声。 “小主子,我们该走了。”麻一见差不多了,说道。 阿容将最后一枚刀片插进嘉仪公主的眼睛里,才道:“我们快回去吧,阿鸢一定吓坏了。” 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密室中。 嘉仪公主坐在轮椅上,两只眼睛插着带毒的小刀,浑身被毒针插满,叫得声嘶力竭。 不多时,婢女被她凄厉的叫声惊醒。睁眼一看,顿时又晕了过去。 “温倩?温倩?”马车上,屠大海抱了温倩在怀里,看着她血淋淋的脸,禁不住满眼悔恨。都怪他,没有握紧她的手,让她被那个疯婆子抓了去。 屠飞鸢坐在对面,抓着温倩的一只手,安慰道:“干娘医术神通,一定能治好你。” 温倩忍痛道:“嗯,我不怕。” 屠飞鸢咬了咬唇,别过头,心中恨意滔天。 “倒是你,怎么找过来的?”温倩问屠大海道。 屠大海道:“我找不到你们,便去晋王府借人。找了一阵,忽然一个小乞儿拦住我,将一张纸条塞我手里。我打开一看,上面画着公主府的路线图,又在其中一处重重点了一笔。” 说到这里,屠大海顿了顿:“我官位未复,不敢冒然闯公主府,便请晋王带我进宫求见皇上。皇上派了身边的侍卫,叫我一路‘抓刺客’闯进去,才救了你们。” “是谁暗中帮我们?又如何知道公主府的密室呢?”屠飞鸢和温倩不禁疑道。 屠大海摇头:“不知。” 马车行驶飞快,终于在夜半时分回到紫霞山庄。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见到温倩的情形,沐神医眼前一黑。 温倩强忍痛楚,勉力笑道:“你可别晕倒,速速治我才是真的。” 沐神医连忙绾起发,扎紧袖口,一连声吩咐起来:“清水,纱布,我的药箱……” 孟庄主给她打下手,将一样样用具递给她:“银针,解毒丸……” “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温倩脸上的伤痕和剧毒,沐神医大怒。 “是嘉仪公主。”屠飞鸢几句交代了经过。 沐神医压下愤怒,往温倩口中塞了一粒特制解毒丸,小心清理伤口。 “有官兵来了!”忽然,外头下人来报,“嘉仪公主危在旦夕,叫夫人去救治!” 沐神医愣了一下,根本不信:“她危在旦夕?唬谁呢?” “这歹毒妇人,必是猜到温倩在我们这,故意喊夫人走,好叫温倩的伤势耽误!”孟庄主气道。 沐神医道:“我有重病患者,脱不开身。” 她素来就是这般脾气,说不治就不治的,叫下人把门一关,继续给温倩处理伤势。 “吱呀!”这时,房门被推开。几人以为官兵冲进来强行抓人,才要发怒,扭头看清来人,不由讶道:“阿容怎么来了?” 阿容道:“我找阿鸢。”说着,走到屠飞鸢身边,“阿鸢没事吧?她有没有伤到你?” 屠飞鸢心中一惊:“你怎么这么问?你说‘谁’有没有伤到我?” “就是那个瘸子。”阿容皱眉,“嘉仪公主那个瘸子。” 屠飞鸢愕然,狐疑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阿容道。 除了专注给温倩治伤的沐神医,其他人都朝他看过来:“阿容在说什么?” 屠飞鸢则想起一幕场景来,急忙问道:“制止嘉仪公主戳瞎我娘的人,是你?” “是麻一。”阿容道,半是邀功,半是讨好,“阿鸢,我给你出气了,她再不能伤害你了。”把废了嘉仪公主的过程说了出来。 屠飞鸢听罢,直是眼前一黑:“你――” “嘶!”其他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外面的侍卫是嘉仪公主派来捣乱的,没想到是真的,而且罪魁祸首就站在他们面前! “你太鲁莽了!”屠飞鸢忍不住道。 谁知,阿容狡黠一笑:“旁边没有人,她就算说出我也不怕。” 屠飞鸢一怔,看着少年略带得意的脸,禁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就你贼!” 他废了嘉仪公主时,密室里只有嘉仪公主和几名婢女。嘉仪公主固然看清他的脸,但阿容完全可以说她诬告――没有第三方人证和物证,嘉仪公主指出阿容也没用! 何况,那些刑具可不是阿容带去的,都是嘉仪公主自己准备的。而且,她还害了温倩。 “自作孽,不可活!”屠飞鸢冷笑道,好不解气。 阿容满眼得意,凑近一步,低声道:“阿鸢,我的奖励呢?” “奖励?”屠飞鸢愣了一下,陡然想起来,今天到了奖励他的时候。想到这里,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一直等我的奖励,不见我回来,才去找我的?” 阿容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肯定是出了事,就去找你了。” 屠飞鸢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唏嘘起来。也是巧了,恰恰就是今日。否则,只怕温倩和她不知要遭多少罪,能不能被救下还未可知。 “跟我来。”她拉着他出了屋子。 “你长高了。”站在庭院一角,屠飞鸢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前少年,抬起手臂,按住他的脑袋,与他额头相抵:“看着我。” 阿容眨了眨眼睛,看着凑近的面孔,忍不住想亲上去。 屠飞鸢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低低说道:“我欠你一个承诺。那就是,我永远也不会抛下你。”语气缓慢而温柔,带着一股无法磨灭的坚定,“这就是对你的奖励。” 阿容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会是一个吻。 然而,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坚定而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一丝喜悦从心底涌上来。仿佛打通了地下的泉眼,一小股一小股地水流涌出来,冲破地表,逐渐汇集,聚成一片水洼。 在水洼下面,是清澈的、深深的一片湖。 “阿鸢,我喜欢。”他喜欢这个奖励。 但是,他还想要一个吻。 屠飞鸢弯了弯唇,没注意他微闪的眼神,松开手准备进屋。忽然眼前一暗,某人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刹那,瞪大了眼睛。 阿容俯下身子,终于噙住梦寐以求的嘴唇,柔软的、温热的、微湿的、带着一丝甜蜜。真好,如果能天天噙着就好了。他想着,情不自禁嘬了一下。 “啪!”屠飞鸢猛地推开他,给了他一巴掌,“嘬什么嘬?!” 这一声儿有点大,藏在暗处的麻一转头看过来,眼中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是对你的惩罚。”阿容被打了一巴掌,反而直起身子,理直气壮地道:“以后你不许让自己陷入危险,不然我就这样惩罚你。” 他还要惩罚她?屠飞鸢气得头顶都冒烟了,偏偏又觉得,方才嘬她的嘴巴,轻软又细腻,直让她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他往屋里去了。 第149章 阿容眼中‘露’出一丝狡黠,跟在后头进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访问:.。(79小說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种毒我认得,是一种极难缠的毒,沾上一点便皮肤溃烂,沾得多了便浑身麻痹,渐渐失去呼吸。说它难缠,乃是因为它毒‘性’强,却发作慢,极折磨人。”沐神医已经给温倩处理完伤口,站在‘床’头说道:“若非如此,你此时已经……” 说到这里,沐神医顿了顿:“说来奇怪,你身上的伤口不少,毒‘性’却远远不足。” 温倩不懂:“什么意思?” “你血液中没有毒,只皮肤表面有,却也没有腐蚀,端的是奇怪。”沐神医皱眉。 “应该是去过月圣国的缘故。”屠大海想了想道,“月圣国的水土皆奇异,你与仪兰亲密,吃的用的都不差,想必调理了身体。” 温倩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唏嘘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方才沐神医说,她的皮肤没有被腐蚀,清理完伤口再上了‘药’,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那贱人万万想不到吧?上天都站在咱们这边!”沐神医恨恨说道。 “夫人,京里来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孟庄主忽然说道,“嘉仪公主被……废了,她没有去过月圣国,只怕‘性’命垂危。” “这可难办。”温倩垂下眼睛。 如果嘉仪公主没死,必定咬出来阿容,到时有得缠磨。 麻烦的是,如果嘉仪公主死了,她身边的婢‘女’为了脱罪,必定会死咬阿容。到时阿容不死也脱半层皮,晋王府护不住他。 “哼,那就救活她,怕什么?”沐神医迅速收拾了‘药’箱,往外去了。 孟庄主随在后头,一并去了。其余人在紫霞山庄等着,屠大海守着温倩,屠飞鸢带着阿容到别的屋里,不打扰他们二人。 “都怪我。”离了人,屠大海的脸上‘露’出悔恨,声音也哽咽起来。 温倩轻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怪,你别往身上揽。”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屠大海沉声说道。 公主府里,灯火通明,四下忙碌不休,‘侍’卫们护得铁桶一般。 只除了一个难听的声音,嘶哑叫个不停。 “我的眼睛!” “我的手!” “快给本公主解毒!解不了毒,本公主诛你们九族!” 御医们跪了一地,满脸灰败,见到沐神医进来,眼前一亮:“沐神医来了!” “公主中了剧毒,浑身大‘穴’堵塞,我们给她喂了解毒丸,勉强续命,其余还靠沐神医了!”御医们连忙将嘉仪公主的情况详细介绍一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沐神医点了点头,往里面走,问道:“你们给她吃的解毒丸都是什么成分?” 御医们一一答了,沐神医心里有了思量,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从箱子里取了几粒解毒丸:“把这个给公主服下。” “是你?”嘉仪公主虽然瞎了,耳朵仍旧是灵敏的,辨认出沐神医的声音,疯狂叫道:“如果本公主有个不测,必是她害的,叫她给本公主陪葬!” 御医的脸上纷纷‘露’出轻鄙之‘色’。 “公主中了毒,神智不清楚,还请沐神医不要介意。”一位御医低声说道。 沐神医点点头:“我自不会往心里去。” “敢问沐神医,这是什么解毒丸?”嘉仪公主服下解毒丸,身上的异状渐渐减轻,效果快得出奇,众人又诧异又敬佩。 沐神医道:“针对此毒的解毒丸。” “沐神医怎么恰好有这个?”一人狐疑道。 沐神医瞥了一眼嘉仪公主:“才配的。”将温倩也中了同样的毒,说了出来,“我配丸‘药’,从来不会只配刚刚好的数目,都会多配一些。来之前,顺手带出来了。” 众御医不是傻的,听了沐神医的话,心中纷纷揣测起来。 温倩的毒,显然是在公主府里中的。那么,嘉仪公主的毒,又是谁下的? “皇上驾到!”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宁静。 安平帝走进来道:“公主情况如何了?” “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跪下行礼,一位年纪最长的御医回道:“公主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毒已经解了,但是公主的眼睛……” 安平帝在‘床’前站定,看着自己的“‘女’儿”,神‘色’莫测。 这一晚上,他可是没得了清净。先是晋王带着屠大海秘密求见他,再是‘侍’卫汇报温倩被带毒的刑具划‘花’了脸,紧接着便是嘉仪公主被害,连忙出动整个御医院。他一把年纪,不得不更衣,三更半夜出了皇宫。 “父皇要给儿臣报仇啊!”嘉仪公主听到安平帝的声音,猛地挣扎起来,口里大叫道:“是屠大海一家害了儿臣!” 安平帝的脸‘色’沉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给儿臣做主啊!”嘉仪公主凄厉叫道,“是屠大海的‘女’儿,那个死丫头指使人害了儿臣!上回害儿臣断‘腿’的人,也是他!” 安平帝的眼神闪了闪:“你说害了你的人,便是上回断你双‘腿’的人?” “就是他!”嘉仪公主‘激’动地叫道,“父皇,快去把他抓来,给儿臣报仇!” 安平帝沉声道:“可是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到时如何指认?” “我身边的婢‘女’都看见了!”嘉仪公主连忙说道,喊了几个婢‘女’的名字,“你们替本公主指认!” 被点了名的几名婢‘女’,连忙跪下来:“是,公主。” 安平帝的眼睛在几名婢‘女’身上扫了两个来回,点了点头:“朕知道了。”目光收回来,对嘉仪公主道:“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离去。 坐进辇中,安平帝沉沉叹了口气。 屠大海和温倩回来了,嘉仪公主划了温倩的脸,晋王府的小世子废了嘉仪公主。一桩桩,一件件,在安平帝的脑中闪过。 密室里的那一幕,‘侍’卫们都瞧见了。嘉仪公主害了温倩,罪无可脱。 最终,画面定格在嘉仪公主披头散发,‘蒙’眼覆面,狂‘乱’尖叫的模样上。这样粗俗的‘女’子,哪里配做他的‘女’儿?然而,想到嘉仪公主真实的身份,又不由得头痛。 “孽障!真是孽障!”安平帝背靠而仰,低低叹出一声。 清晨时分,沐神医终于回到紫霞山庄。 “那贱人的伤势稳定了,死不了。”被嘉仪公主的叫声摧残了半个晚上的沐神医,脸上挂着疲意。 屠大海起身拱手:“多谢。” “无须客气。”沐神医侧身躲过,“温倩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我自不会不管。” 孟庄主放下‘药’箱,扶住她的手臂:“我扶你去休息。” 屠大海点了点头,望着外面亮起来的天‘色’,眼神一派沉冷。 恰时,屠飞鸢带着阿容走进来,撞着屠大海的眼神,不由一顿。 “阿鸢,照顾你娘。”屠大海对她招了招手。 屠飞鸢问道:“你呢?做什么去?” “我进京一趟。”屠大海道,转身对温倩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叫阿鸢照顾你。”说罢,大步往外去了。 这时,日头跳出天边云霞,绽放出一道金‘色’光芒。屠飞鸢不由得眯了眯眼,今日注定是不宁静的一天。 屠大海牵了马,从紫霞山庄离开,一路往尚书府行去。 见了孟尚书:,屠大海立刻拜下:“学生有难,请老师做主。”将昨晚嘉仪公主如何掳走妻‘女’,‘私’下用刑之事,告知了孟尚书。只不过,掩去了阿容对嘉仪公主所做的事。 孟尚书听罢,从鼻子里喷出来一声重重的冷哼:“欺人太甚!” 屠大海低了头,眉眼间一片气愤、恼怒,还有懊悔和委屈。 “你‘欲’如何?”孟尚书捋了捋胡须,低头问道。 屠大海抿了抿‘唇’,抬眼坚定地道:“学生要以绝后患!” 任谁被这般‘骚’扰长达十数年,也忍不下去。孟尚书微微点头,目中迸出睿智的光泽:“此事要从长计议。”说罢,唤来心腹下人,吩咐几句,道:“去将这几位大人请来。” “学生,有事瞒着老师。”屠大海咬了咬牙,爆出一桩秘辛:“嘉仪公主并非皇上的血脉,温倩才是。” “什么?!”孟尚书骤然听到惊天秘闻,惊得浑身一震。 屠大海的脸上有些惭愧:“学生并非刻意隐瞒老师,而是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将当年未尽的事,一一道来。 那年赏‘花’宴上,安平帝给屠大海与温倩庆功,问两人求什么奖赏。屠大海与温倩暗中表明身份,竟是前世旧识,便由屠大海求了婚事。 安平帝见郎才‘女’貌,乐得成全,便当场赐了婚。谁知事后嘉仪公主频频作妖,屠大海暗暗向安平帝透‘露’过几句,希望安平帝管教一下嘉仪公主。谁知,嘉仪公主口里应了,暗地里却变本加厉。终于温倩忍不住了,亲自求见安平帝,将身世的秘密爆了出来。 原来温倩才是真正的嘉仪公主。当年,英国公府的三房夫人陈氏从中作梗,做了狸猫换太子之事,将自己的‘女’儿与温倩调换,只为报复自小有隙的嫡姐静妃。 温倩自小在庄子上长大,略长几年便被陈氏送给嘉仪公主。嘉仪公主脾气不好,对下人非打即骂,有一次温倩的脑袋受了伤,昏死过去。便是这一回,温倩穿越而来,恰巧听到秘辛。她势单力微,只将此事埋在心里,直到嫁给屠大海,也从未想过揭穿此事。 这样的丑闻,倘若揭穿,不知道要闹多大的风雨。温倩本不想揭‘露’,谁知嘉仪公主太过分,温倩肚子里的孩子数次险些被害,再也忍不住,进宫面见安平帝,将此事禀报出来。 安平帝听罢,震怒不已。暗中派人去查,果然,这个脾气‘性’格与外表长相均不似自己的‘女’儿,当真有问题。 第150章 温倩以为安平帝即便不还给她真正的身份,至少也会管束嘉仪公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谁知过了一阵,安平帝却叫她和屠大海躲着嘉仪公主。并叫两人去南方推行水利,立下大功便给屠大海封侯,届时嘉仪公主再没资格对两人指手画脚。 温倩是有些生气的,这对她太不公平。但是她没法子,安平帝不向着她,她能如何?才有了后来两人定计金蝉脱壳,屠大海送女儿回老家,两人悄悄南下。甚至,为了给女儿保命,还给她下了毒。 他们在南方历尽艰难,终于利用满腹学识,将水利推行成功,立下不世大功。不成想,才没几日,又被嘉仪公主迫害。这一回,他们再也不会忍了。 听了屠大海的叙述,孟尚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半晌吐出一句:“暂且不要告诉其他几位大臣。” 孟尚书自年轻时就跟随安平帝,对安平帝了解至深。倘若嘉仪公主仅仅是英国公府三房所出,说句不好听的,私下叫了英国公,叫他暗中处置了陈氏就是。至于嘉仪公主,自然也是喂一碗毒药,送她与陈氏一道见阎王。英国公只会没命地感激,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然而,安平帝既没处置陈氏,也没处置嘉仪公主,不禁让孟尚书嘀咕起来。这不符合安平帝的性格,必还有其他隐情。 “她如此残害我们一家,我不能放过她!”屠大海攥着拳头说道。 孟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会与你做主。等其他几位大臣来了,咱们一同商议。只不过,暂且不提嘉仪公主的身世,只当她就是嘉仪公主,来定她的罪。”说到这里,孟尚书眯了眯眼,他要通过安平帝的反应,来猜测一些事情。 不多时,几位大臣来到,见了屠大海,先是一番安慰,然后对孟尚书说道:“你这老东西,太瞧不起人。即便你不使人来说,我们难道就不来了?” 同僚数十年,孟尚书的学生吃亏,几人不能不管。尤其温倩的风评不错,与京中的年轻夫人们大都交好。当年的事,京中几乎无人不知,只见嘉仪公主又作妖,也觉得气愤。 “哼,我不使人去说,你们从何而知?”孟尚书道。 几人一脸讶异:“此事京中传遍了,我们为何不知?” “什么?!”这回换作孟尚书诧异问道,“怎么回事?” 几位大人才将事情讲出来。原来,嘉仪公主抓了屠大海的妻女,并残忍折磨半宿,一个早晨的工夫就传遍了全京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谁在暗中推波助澜?”孟尚书和屠大海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凛。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乃是极机密之事。屠大海虽然痛恨嘉仪公主,也不敢冒冒然散播,唯恐拂了皇家颜面。 既不可能是屠大海,别人又怎么会知道此事,并传播开去?着实蹊跷。 “难道……”屠大海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纸条,难道是那人? 孟尚书也想到这一点,不禁心中微沉,只觉暗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此事。英国公府。 陈氏才起床,就听到婢女说:“夫人,外头都在传嘉仪公主囚禁了屠大人的妻女,还用淬毒的刑具把屠夫人的脸划花了!” “胡说八道!”陈氏皱眉斥道。 婢女闻言小声道:“京中都传遍了,奴婢才敢禀报给夫人的。”陈氏对嘉仪公主上心,在府里根本不是机密,婢女也是因为如此,才将听来的传言传来。 陈氏闻言皱起眉头:“备轿!”她要去公主府,教训嘉仪公主几句——做这样的事,怎么弄得人尽皆知,脸面还要不要了? 来到公主府,却见嘉仪公主的头脸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来鼻子和嘴巴,连眼睛都给包起来了,顿时惊道:“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待听完事情的经过,双腿一软,倒在婢女的怀里:“怎会如此?!” “滚出去!都滚出去!”嘉仪公主被伤痛折磨,睡得很不安稳,这时惊醒过来,立即大叫起来。 陈氏试着安慰,然而嘉仪公主根本不听,不得不退下。 出了公主府,沉声说道:“进宫!”她要见静妃,问一问静妃,如何处置屠大海一家?胆敢害了嘉仪,她要叫屠家一家生不如死! 静妃礼佛多年,这回接见陈氏也是在佛堂里。 “姐姐!”见了静妃,陈氏便哭诉起来,“嘉仪被人欺负得好惨啊!姐姐要给嘉仪做主啊!” 静妃停止捻动佛珠,看向自己的庶妹。 陈氏今天穿得一身大红,脸上涂着浓妆,将她寡淡的五官妆扮出一丝威势与艳光。然而,经由她这么一哭,什么美感都没了。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哭得这么难看。静妃波澜不惊,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将近五十岁的人,声音却不见半丝苍老,依然如年轻妇人一般。陈氏忍不住掐了掐手心,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止了哭声道:“嘉仪被人欺负惨了!”将公主府里的事,颠倒黑白,说了一番:“嘉仪本是好心好意请她们吃饭,谁知她们心思歹毒,带了淬毒器具,伤了玉儿!” 静妃闻言,脸上不见怒色,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定定地看着她。 “姐姐?”陈氏愣了一下。 静妃忽然笑了,犹如牡丹花开,雍容华贵:“陈思兰,你总不会以为,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吧?” 陈氏怔了一下:“姐姐,你在说什么?” “那个丑八怪,究竟是谁肚皮里爬出来的,你当我不知道?”静妃一字一顿地道,“有今日之果,便是你种下的前因,这是报应!” 一字一句,犹如珍珠落地,叮叮咚咚,余音不绝。 “我吃斋念佛十三年,等的便是这一日!”静妃双手捧住佛珠,护在胸前,向佛祖行了一礼,“我佛慈悲,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氏惊得双目大睁,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将陈夫人请出去!”静妃冷声说道。而后再不理会身后动静,手握佛珠看向佛像,缓缓站起身:“欺我之人,必下阿鼻地狱!” 安平帝一夜没睡。阖上眼睛,便觉脑袋嗡嗡响,一张张面孔在脑中浮现。 “朕真是老了。”天亮后,安平帝睁开酸涩的眼睛,疲惫地叹了一声。 若他年轻二十岁,何至于为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眠? “公主府里可有消息传来?”安平帝一边由着太监服侍穿衣,一边沉声问道。 太监低声答道:“公主身边的几名婢女,偷了金银财宝,爬墙愈逃,被侍卫用箭射死。” 安平帝点了点头,心下微松。 用过早饭,安平帝准备出去走走,却听宫人传话:“皇上,静妃娘娘求见。” “宣。”安平帝愣了愣,又走回案后。 不多时,静妃走进来。已经换下佛堂中的素净装扮,穿着一身黑色曳地长裙,上绣粉色团花,一头乌黑秀发,不见半丝斑白,用几根金步摇挽在脑后,莲步行来,端的是美艳动人。 安平帝看愣了,直到静妃走到身前行礼,才缓缓抬手:“爱妃平身。” “嘉仪公主与屠家的事,妾身听说了。”静妃开门见山,“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安平帝的眼神顿时沉下来。 当年的事,并没有瞒过静妃。他花了好一番力气,也没能说服她,故此屠大海与温倩一走,静妃便自请建佛堂,退隐后宫。这一赌气,便是十三年。 安平帝已经生不起气。他老了,没力气跟她争了。 “将她……下半生囚禁。”安平帝说道。 静妃抬了抬眉:“她已经毁了,再不能对温倩不利。但是,她身后的人呢?” 安平帝顿时叹了口气。若是年轻二十岁,何至于如此为难?倚在靠背上,揉着脑袋,哑声说道:“将陈氏一并处死。” 静妃冷笑一声:“等了十三年,就等来这样的结果?若是十三年前,便将她囚禁,将陈氏处死,何有今日的麻烦?” 安平帝不由得睁眼,又恼又怒地看着静妃。他始终不认为,十三年前的决定是错的。在他看来,隔开嘉仪公主和屠大海夫妇,才是最恰当的方法。何况,他答应给屠大海封侯,温倩成为侯夫人,也算是补偿了。 “这回还涉及了晋王府,比当年又多牵扯一方。”静妃清冷的声音说道,“屠大海对温倩情深意重,这件事必不肯罢休。孟老大人是他的老师,自不会坐视不理。加上晋王府,豫国公府,英国公府……”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藏了半句,没有问出来:“皇上,你后悔吗?” 后悔当年没有雷厉风行,处置了鸠占鹊巢的人。以至于十三年后,事情更加棘手。 安平帝闭着眼睛,苍老的手指揉着脑袋:“你少算了一个人。” 静妃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安平帝顾虑得有道理。 两人沉默下来,泰和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宫人来传:“孟尚书求见!” 安平帝睁开眼睛,手臂搭在扶手上,摩挲着冰冷的纹理:“孟尚书自己来的?” “是。”小太监答道。 安平帝想了想,挥手道:“不见。” 小太监应声下去,不多时,又回来了:“禀皇上,孟尚书说有要紧消息要禀报,跪在泰和殿外不肯走。” 安平帝的脸色沉了沉,思索片刻,说道:“唤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快步跑出去了。 静妃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安平帝望着静妃挺拔秀丽,不见岁月痕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不多时,孟尚书来到:“老臣参见皇上。” “平身。”安平帝也不跟他啰嗦,“你有何事要禀报朕?” 孟尚书站起身:“公主囚禁屠大海妻女并擅用私刑,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第151章 “什么?”安平帝听罢,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会如此?” 这件事昨天晚上才发生,便是他也是半夜才得知,怎的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臣也不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孟尚书垂着眼睛道。 安平帝抿着嘴唇,神情晦暗难明:“就这个?还有旁的事没?” “臣还想问,嘉仪公主究竟是何身份?”孟尚书抬头说道。 安平帝仰天叹了口气。 紫霞山庄。 “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到晌午,屠大海就回来了,温倩和屠飞鸢都很惊讶。 屠大海道:“孟大人进宫见皇上了,叫我先回来。”往床边一坐,柔声问道:“可吃过饭了?脸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孟大人如何说?”温倩问道。 “这件事,有些蹊跷。”屠大海把此事被传得人尽皆知的情形,告诉了温倩,“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目的是何?” 温倩拧起眉头:“此事的确蹊跷。只不过,我瞧着像是针对嘉仪公主,倒与咱们无干。” “兴许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屠大海道,“不论如何,这回不能善罢甘休!” 不一会儿,孟庄主和沐神医也过来了。听了事情的发展,沐神医不甘地道:“这回该不会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这倒不必担心。这一回,就算咱们肯,那边还不肯呢。”回答她的是孟庄主。 屠飞鸢接道:“的确。她在阿容手里吃了大亏,又看见了阿容的脸,肯消停才怪。” 温倩的脸上便有些忧色:“虽说没人看见,但是嘉仪公主的话,皇上未必不信。届时,阿容、晋王府岂不是有麻烦?” 几人商议着,层层分析,只等孟尚书从京中传消息来。 “对了,怎么不见阿容?” “我叫他回家了。”屠飞鸢道,“咱们一晚没回,只怕爷爷奶奶要担心。我叫他回去说,咱们在朋友家住下了。” 屠大海点了点头:“应该如此。” “此事一时半会儿难有结果,咱们不要着急。”温倩柔声劝着众人,又对沐神医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再去歇息会儿吧。” 沐神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你了,你也好好休息。” 与孟庄主携了手,转身要走。 “那我回家了,明日再过来。”屠飞鸢想了想,也要走。 温倩不禁一笑,还有心情打趣她:“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卖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三人先后出了屋子,没走几步,蓦地下人来传:“庄主,京中来人了。” 孟庄主住了脚,惊道:“什么人?” “是宣旨的太监,要屠大人出去接旨。” 孟庄主惊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屠大海听到声音走出来:“京中有旨意传来?” “嗯,宣旨的太监就在花厅等着。”孟庄主道。 屠大海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对温倩道:“你身子不适,就莫去了,我一人去就行了。” 温倩道:“我只是伤了脸,又没伤了腿。”坐起身来,下床穿鞋。 屠大海见她坚持,便扶着她穿了鞋,一路往花厅走。 孟庄主、沐神医和屠飞鸢跟在后头,有些紧张:“怎么这么快就下圣旨了?” “算着时间,应当是我爹才见了皇上,皇上就下旨了。”孟庄主掐着手指头算起来,不禁挑了挑眉:“老头子倒是有本事。” 沐神医嫌他不敬重,掐了他一记,孟庄主吃痛,噤声不说了。 屠飞鸢走在后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慨。难怪屠大海、温倩与孟庄主、沐神医的关系这样融洽,他们都是开朗豁达之人,哪怕是这样的情景,他们也能笑得出来。 “屠大海接旨。”宣旨的太监站起来,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屠大海扶着温倩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 “屠大海于南方水利推行治理有功,封为安阳侯,属地燕州、吉州、肃州三地……赐府邸一座,玉如意六对,宝锦八十匹……其妻加封为一品侯夫人,其女特封为灵慧郡主……”太监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念罢,才堆出一脸笑容,“侯爷请起。” “屠大海接旨。”屠大海恭敬接旨。 太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温倩的脸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目光微闪。随即落在屠飞鸢的身上,这回笑道:“这位就是灵慧郡主了?与传言有些不同。” “我从前是生得黑了些。”屠飞鸢垂眼不卑不亢地回道。 太监点了点头,道了声恭喜,便带着人走了。 望着满厅的赏赐,众人都有些愕然。 “怎么还给我加封郡主了?”最先开口的人是屠飞鸢。 孟庄主和沐神医对视一眼,一时没有开口。 屠大海打开圣旨又看了一遍,然后卷起来收进怀里:“没听错,往后我就是安阳侯了,温倩是侯夫人,阿鸢是****郡主。”说完,咳了一声,“还不快给本侯爷行礼?”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扑上去掐他,将他修理了一顿,才转身向屠飞鸢贺喜:“阿鸢成郡主了?真好!” “看来这就是皇上的表示了。”温倩没有笑。 她真正的身份就是公主,她的女儿被封为郡主是理所应当。而安阳侯本就是早年许下来的,说起来皇上并没有多给什么做弥补。 走到屠大海的身边,低声说道:“你要不要进京,再探一探消息?”嘉仪公主如此对待她们母女,更是毁她脸、害她命,安平帝总不能封个赏就完了? “我这就去。”屠大海说罢,转身向外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仍然围着屠飞鸢,开心地祝贺她:“郡主这名头可不小,何况你还有封地,以后真正是谁也不必怕了,过不尽的好日子。” “我……”屠飞鸢眨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世她就是个草根,一步步爬到女老板的位置,也就是个商人罢了。这辈子也没啥壮志雄心,只想挣点小钱,够吃够喝就行了。怎料,竟成了官二代,还是了不起的官二代。 “这道圣旨,好也不好。”沐神医看着满厅的珠光宝气,口吻有些冷淡:“本来,以屠大人的功劳,封侯一点也不为过。这回温倩险些被害得没命,封赏更重一点也是该的。他给阿鸢封了郡主,倒好似温倩用命换来的了。日后人家提起阿鸢――” 温倩深以为然。本来她的女儿,就该是堂堂正正的郡主。如此一来,旁人提起屠飞鸢,会用什么样的口气,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屠飞鸢眉头一挑,脆声说道:“我是郡主,有俸禄有封地,人人见了我都要行礼,我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总归不敢在我面前提的。” 沐神医不由得眉目舒缓,也是笑了:“阿鸢就是心宽。不过,说的也是。谁敢当你的面说什么,叫她好看!” “只不知皇上对嘉仪公主有什么惩罚?”屠飞鸢一手支腮,猜测起来:“皇上如此下旨,我心里想着,只怕是向着我们的。” 等到天黑时分,屠大海回来了。一进门,便道:“嘉仪公主被囚禁了。” “囚禁?”众人面面相觑。 屠大海喝了口茶,才将得到的消息详细讲来:“皇上一共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给我和温倩的,一道是给嘉仪公主的。” “给嘉仪公主的那道圣旨,是孟尚书与皇上商议拟制的。对外只说,嘉仪公主与安阳侯、安阳侯夫人赏花时,不幸被刺客闯入,误伤了安阳侯夫人,嘉仪公主难辞其咎。念在嘉仪公主也受伤,不予惩罚。但嘉仪公主心存愧疚,自请禁足十年,皇上准了。派禁卫军守在公主府周围,保护公主的安全。”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太不要脸了!”沐神医道,“人人都知道,嘉仪公主心思歹毒,刻意迫害温倩,皇上怎么还能下这样的圣旨?” 屠大海低声说道:“我回来之前,孟尚书嘱咐我,此事到此为止。” “欺人太甚!”这回就连孟庄主都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无才无德无貌无功,就因为是公主,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然也只禁足十年,连名声都还给她留着!” 屠大海和温倩握住对方的手,心里愤怒之极。如果那位真是公主也还罢了,偏偏是个冒牌的,皇上竟如此向着她!简直匪夷所思! 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孟尚书或许知道了,但他不肯说,屠大海也无从猜测。 “总归有惊无险。”屠大海抬起头,笑了一下,“我被封作安阳侯,温倩是安阳侯夫人,阿鸢被封了郡主,这都是好事。那个女人也被囚禁起来了,取酒来,咱们喝两杯,庆祝一下。” 见他如此,孟庄主没话说,取了两坛葡萄酒,喝了起来。 屠大海心里有些憋闷,便喝得多了些。被温倩扶上床,口里还念叨着:“温倩,委屈你了。温倩,我不会忘记的。温倩,你等着,我一定――”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温倩哄着他,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眼中有一丝爱怜。 这一夜,紫霞山庄寂静无声。 京中,却不平静。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突发疾病,去了。 这是对外的说辞。内里,惊心动魄之极,惊呆了英国公府的全部下人。 被喂了药的陈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爬出屋子,举着手帕大喊:“程宇然!你这个狠心鬼!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的情意,都不做数了吗?你竟要害死我!” 程宇然是大房英国公的名字。 婢女们拦她不住,让她喊了一遍又一遍,整个院子里都听见了。人人都惊呆了,三房夫人为何跟大房的国公爷有“一夜夫妻百日恩”? 传到国公爷的耳中,国公爷现身呵斥,所有下人都噤了声,再不敢提半个字。 诡异的是第二日。 太阳尚未升起,大街小巷便传出一个流言。 第152章 “你们听说没,昨晚英国公府三房夫人急病去了!” “咯咯!这位三房夫人哪,竟跟大房的国公爷有首尾!” “听说啊,国公爷就站在阴影里,看着她断气呢!” “难怪三房老爷几乎不回府,三天两头宿在烟花巷……” 一夜之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大房国公爷的“一夜夫妻百日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传出去的?”英国公程宇然大发雷霆。 英国公府一通鸡飞狗跳,然后下人回道:“并不是从咱们府里传出去的。” 查了半天,一个罪仆也没逮到。这也不稀奇,毕竟英国公特意教训过,哪个敢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又不是活腻歪了,自己找死。 “那是怎么传出去的?”英国公震怒,“再去查!” 然而,尚未查出头绪,流言便愈演愈烈。 从“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大房国公爷有一腿”,变成“英国公府三房嫡子都是大房国公爷的种”,再变成“英国公心头至爱乃是三房夫人陈氏,因陈氏亡故,彻夜不眠”。 “真没想到,堂堂国公爷竟是这样的人!” “那位陈氏究竟生得多么沉鱼落雁,让国公爷如此迷恋?” 不久后,陈氏的画像流落出来,风向又变了。 “国公爷的眼睛瞎了吧?” “这样一个要身板没身板,要脸蛋没脸蛋的女人,他怎么看上的?” 街头巷尾的闲言,不久后,落入安平帝的耳中。与此同时,他手中还多了一张纸条。看罢,安平帝的嘴角一瘪:“哼,英国公府,自作孽不可活!” 与此同时,将温倩留在紫霞山庄养伤,屠大海与屠飞鸢回了大牛村。将封侯之事,告诉屠老汉和李氏,二老都高兴得不得了。又听闻屠飞鸢被封了郡主,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被斐仁烈留下来的齐晖,负责抓王有福,然而时间过去这么久,一直没有踪迹,屠飞鸢猜测他约莫是跑远了,便放弃了。反正家里有阿容和麻一,爷爷奶奶不会有事的。 本来齐晖可以回京复命了,偏他死乞白赖留下来,当真是齐晖之心,路人皆知。连李氏都看了出来,也不拦他,仍旧叫他住下来。 齐晖早起就往屠大河家跑,砍柴、挑水、下田、烧饭,简直就没有他不干的。他生得好,性子又开朗,很快招得屠大河一家生出好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只不过,想娶走屠小玉,这样还不够。这一回,屠大河万万不会轻易叫吃过苦头的屠小玉嫁出去。 屠飞鸢想起周监正给屠小玉批的命,乃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便撒手不管了。每日酿酒、卖酒,收银子、分银子,闲来无事逗逗阿容,好不悠闲。 直至一日,两拨人前来送信。 看着屠大海微变的脸色,屠飞鸢提起了心:“发生了什么事?” “风雨欲来。”屠大海合起信纸,脸上一片沉凝。 两拨人,一拨来自孟尚书,一拨来自晋王府,所传达之事乃是同一件。 京中流传起一个惊天秘闻,嘉仪公主并非静妃与安平帝所生,而是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所生,用了狸猫换太子之计,换走了真正的公主。 而这只狸猫,也非陈氏与三房老爷所生,而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故此,英国公将陈氏置于心头至爱,不顾伦常,与陈氏暗度陈仓。 屠飞鸢听罢,不由得神情一凛。 “这流言传得奇怪。”屠飞鸢拧眉思索,“与当初嘉仪公主囚禁我们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怕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屠大海沉着脸道。 只怕,当初温倩和屠飞鸢被劫走后,他手里被塞的纸条,次日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事后英国公府的流言,以及如今嘉仪公主的身份暴露,都是同一人所为。 有人在针对英国公府。屠大海为官多年,脑子清晰,迅速分析出其中蹊跷。只怕当初嘉仪公主囚禁温倩和屠飞鸢的时候,这盘棋便开始了。 两人心中发凉,只觉得背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人早知‘嘉仪公主’的秘密?”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均惊异不已。 “莫非‘嘉仪公主’真的是陈氏和英国公所生?”屠飞鸢疑道。 这几次流言所传,虽然惊天动地,倒也有七分真。这桩事,只怕…… 屠大海皱起眉头:“皇上护着‘嘉仪公主’,不叫我们记恨她;孟大人嘱咐我不要再理会,他们都护着这位‘嘉仪公主’。可是,如果嘉仪公主真的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却不该如此!” 英国公府这几代人逐渐没落了,几乎没有出息的子弟,在朝中的影响力微乎其微。按理来说,不至于让安平帝和孟尚书都顾忌。 能让安平帝和孟尚书都顾忌的人,整个大平朝也没有几个,一把手都能数得出来——周皇后、华大人、豫国公。 排位第一的周皇后,前年仙逝,没什么可顾忌的。排位第二的华大人,岁数大了,已不怎么理会朝政。排位第三的豫国公,是陈氏的父亲,也是静妃的父亲,近年亦不大露面。 “你怎么看?”屠大海越想越觉得蹊跷,转头看向屠飞鸢。 屠飞鸢想了想,道:“嘉仪公主未必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这样的秘辛,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我娘都三十一岁了,这件事过去了三十一年,还有几个人记得?真相很难挖掘。我认为,这不过是那人用来攻击英国公府的借力点。” “你说得有道理。”屠大海点点头,“温倩曾经观察过嘉仪公主,她生得有四五分像陈氏,却没有一两分像英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有两三分与皇上相似,随着年纪渐长,才越来越不像了。否则,也不至于做公主这些年。” 静妃不傻,如果她发现自己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像自己、不像皇上,早叫人查起来了。偏偏,嘉仪公主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皇室特征的。 当朝皇室中人,都有一双漆黑双瞳。普通人在光线强的地方,瞳孔颜色呈现出的是褐色,皇室中人的双瞳却自始至终都是乌墨一般,漆黑幽深。嘉仪公主也是如此。 “嘉仪公主是从陈氏的肚皮里爬出来的,已确认无疑。可是,她爹究竟是谁?”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京中,风云暗涌。 安平帝解决完嘉仪公主的事,便不再关注流言。那是英国公府自己作死,他懒得管。怎知,流言愈演愈烈,竟然扯到嘉仪公主的身上! “大胆!”安平帝怒不可遏,想到前几日在纸条上看到的名字,眯了眯眼:“摆驾英国公府!”他倒想看看,给他整出这一堆事,叫他不省心的那个东西,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英国公夫人被流言所气,回了娘家。英国公一个人出来,跪下接驾:“臣参见皇上。” “程泯之在哪里?”安平帝懒得跟他啰嗦,直接问道。 英国公愣了一下,程泯之是谁? “国公爷,程泯之是……”下人膝行上前,低声解释起来。 “什么?我的庶长子!”听完下人的解释,英国公如被雷轰,一时懵了。 他何时有什么庶长子?他一共有五个儿子,分别是老二、老三……老六。至于老大?难道不是自小就夭折了吗? “大公子住在芜苑,已经十四年了,不曾出来过。”下人低声又道。 芜苑,一听便是极偏僻荒芜之地。安平帝的眼睛闪了闪,盯紧了英国公的神情。只见英国公满眼茫然,不多久,恍然记起的样子,紧接着便是皱眉:“把他叫过来!” 任是谁,在眼前消失了十四年,又没人提起过,再加上刻意的忽视,一时间都想不起来。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骨肉。英国公眼下的心情很不好。那个孽子,一向被锁在偏院,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惊动了皇上? 安平帝冷哼一声,抬手道:“平身吧。” 英国公这才被下人扶着站起来:“皇上里面请。” 走进屋里坐下,英国公试探问道:“敢问孽子做了何事,竟然惊动了皇上?” 安平帝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英国公心里乱跳,怎么听着安平帝心情不好的样子?心里不禁大骂,等这事过后,一定狠狠教训那个孽子!叫他知道,以后要老老实实待在偏院,少整幺蛾子! “程泯之带到。”下人禀报。 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走进来。 眉目生得柔和,带有两分女气。肌肤白皙,瞧着细腻洁净。一头乌发光泽顺滑,犹如上好的锦缎,松散披在背上,遮住他的两颊,更添两分女气。左眼角下滴着一颗不大的泪痣,我见犹怜。 便是这样一个面带四五分女气的人,偏偏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恣意傲然,放纵不羁,生生将女气打散,分毫不剩。 这是一位真男儿。 “叩见皇上。”程泯之跪拜下来。 安平帝垂眼,看着跪在前面的青年,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裳,洗得已经发白,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比英国公府里的下人们穿得还劣质。 “你是程泯之?” 程泯之清声答道:“回皇上,我就是。” “多大年纪?” 程泯之答道:“二十有一。” “为何散布流言?” 这一句问出来,霎时间,屋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程泯之。 程泯之的目光扫过英国公等人,在他们的脸上看见犹如吞了一百只活苍蝇的神情,嘴角勾了勾,收回视线,垂眼答道:“那不是流言,那是事实。” 安平帝陡然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污水泼到公主身上!不怕朕将你斩首示众?” “皇上明察。”程泯之不惧,抬起眼睛,直视安平帝道:“住在公主府里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 第153章 “一派胡言!”不等安平帝开口,英国公已经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孽子!竟敢诽谤公主,我踹死你个混账!” 此时,英国公心里那个怒!他就说,明明下了禁言令,怎么还有人把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散播出去!原来都是这个孽子! “府里供你吃供你喝,你竟藐视皇上,你是想害死全府上下啊,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英国公踹了几脚,都被程泯之躲过去了,更是怒极:“混账东西,你还敢躲!”一把揪住程泯之的衣领,大耳刮子扇过去:“我让你躲!” 程泯之这回没躲,任由一巴掌扇在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抽动嘴角,讥讽说道:“这一巴掌,断绝你我父子关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从此你姓程,我姓玉。” 听到他如此说,英国公愣了一下。久远的记忆,渐渐翻涌出来。当年被处死的通房丫头,似乎就是姓玉。然而,时间隔了太久,除了一个姓,他再也记不起其他。而那个通房丫头的面容,更是犹如被石子打散的水中月,波荡飘忽,看不清晰。 “英国公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程泯之一把甩开怔忪的英国公,笔直跪下,看向安平帝说道。 安平帝再不明白程泯之的动机,就枉在皇位上一坐几十年了。轻叩椅子扶手,缓缓说道:“若诛程家一脉,你也逃脱不得。” “逃?”程泯之的眼中满是狂放恣意,“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独善其身!” 他恨英国公!恨英国公府的每一个人!只要他们死,他不在乎陪葬! “将程泯之关押起来,回宫!”安平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英国公顿时急了,连忙跟在后头道:“皇上,这都是那孽子的主意,与臣无干啊!” 安平帝不理会,命人将英国公阻隔在身后,抬脚上了龙辇。 好好的一个局面,竟然毁在一只小耗子的尖牙下。余光瞥了一眼被侍卫押在龙辇后面的程泯之,但见他目光恣意狂傲,忍不住冷哼一声。 回到宫中,安平帝单独见了程泯之。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程泯之全身而退。不仅如此,紧接着一道圣旨传往英国公府:“英国公长子,程泯之才思敏捷,谋略浩远,堪当世子之位。” 接到圣旨,英国公气得一口血喷出来,当即晕了过去。mianhuatang.info “哎哟,原来是一出嫡庶相争的戏码!” 不出两日,京中流言悉数变了风向。 “这位英国公世子当真厉害,给公主泼了污水,最后竟然分毫未损,还当了世子!” 闻听他二十有一,却不曾娶妻,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一时官媒踩断了英国公府的门槛。 “真是不省心!”得到最新消息的安平帝,冷哼一声,“给朕添了好些麻烦!” 孟尚书陪着他在御花园散步,闻言说道:“皇上识人善用,乃当世明君。” 听着他没什么诚意的恭维,安平帝哼也不是,不哼也不是。顿了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个程泯之,才华不凡,自此以后,国库再不必担忧匮乏。” 孟尚书是他心腹重臣,许多事情安平帝都不瞒他,这回程泯之的事亦是原原本本地告诉过他。闻言,孟尚书只道:“皇上英明。” “安阳侯近来可有找你?”沉默之后,安平帝道。 孟尚书的眼皮抬了抬:“找过臣两回。” “安阳侯夫人呢?可曾说什么?” 孟尚书的眼皮抖了抖:“皇上希望她缄口不语,还是说些什么?” 安平帝沉默下来,站在一处花丛前,举目看向远方连绵的宫墙:“委屈她了。” “不怕委屈,就怕委屈得不明不白。”孟尚书站在他身后,苍老的声音说道。 傍晚,一封信被送进紫霞山庄。 屠大海看清信封上的字迹,立刻塞进怀里。 “是什么信?谁递的消息?”其他人问道。 屠大海不答,一个人躲到里间,关紧房门,才拿出信。只见信皮上,写着一个字:“密”。神色微凛,打开信封,展开来看,不由微讶。但见信纸上,只有两个字:“太子。” 什么意思?屠大海皱眉,孟尚书想告诉他什么?翻来覆去折腾着信纸,发现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纸,任何玄机都没有。上面只有两个字,不论横着读、竖着读,也瞧不出玄机。 信封上为何写着“密”? 思来想去,屠大海的心头渐渐有了线索。心头一颤,强压下震惊,立即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全部烧掉。亲眼看着纸张化成灰,他心中的震惊却丝毫没有减少。 “是什么信?你藏起来干什么?”门外,孟庄主高声问道。 温倩也好奇:“怎么连我也不能看?” 良久,屠大海收拾好心情,打开门走出来:“就不告诉你们。” 众人将他一通消遣,谁知他嘴紧,就是不说,便罢了。待到晚上,温倩偎在他怀里,低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太子的女儿。”屠大海揽紧了她,低声说道。 温倩一僵:“什么?谁是太子的女儿?” “就是她。这就是为什么,皇上始终不动她分毫。”屠大海愈发揽紧了她。 嘉仪公主太子的女儿,是陈氏和太子所生,也就是安平帝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安平帝即便心里偏颇女儿,也没法那么做――他百年之后,便是太子继位,如果处置了嘉仪公主,太子嫉恨在心,届时拿屠大海与温倩出气,谁护着他们? 若说人不知鬼不觉处置了嘉仪公主,却又不可能。那时周皇后还在,心思聪敏之极,没有什么瞒得过她。想当年安平帝上位,至少有一半力气是周皇后所出。周皇后之机敏,从后宫只有三位成年皇子,可见一斑。 几十年来,宫中出生的皇子公主并不少。但是,真正活下来的除了太子之外,就只剩两人。一是靖江王斐仁勇,早已撵至封地。一是武成王斐仁烈,年少便丢到边疆带兵。 嘉仪公主的真实身份,安平帝并不确定,是否瞒过了周皇后?在他想来,周皇后是知道的。否则为何生前待嘉仪公主极为温和?常常抱到寝宫,逗她玩耍。 温倩僵着身子,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还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太子今年四十五岁,嘉仪公主今年三十一岁,差了十四岁――竟然不是兄妹,而是父女?! “陈氏……是怎么跟太子……”温倩想不通。 屠大海摇头:“这种事情,皇上是不会叫我们知道的。” 孟尚书将真相告诉他,又用这种方式,只怕冒了极大的风险。 “亏得周皇后死了。若她没死,以嘉仪公主的伤,真够咱们俩吃不了兜着走的。”温倩曾经是宫中婢女,对周皇后也有所了解。而屠大海身为朝臣,对周皇后的势力与权利更是清楚。两人紧紧拥着,听着对方砰砰的心跳,均是后怕不已。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深秋天气,一阵山风刮来,便吹得人浑身激灵。屠飞鸢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门口的方向。 李氏捏着针线,一手揪着阿容的领口,正给他缝着扣子:“你这孩子,心真大,扣子都快掉了也不吭声。若是半路掉了,敞着领口走路,不叫人笑话?” 阿容一动不动,口里娇娇软软地道:“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好了,去吧。”李氏剪了线,放他离开。看着阿容与小孙女儿手拉手走出门,又追上去问道:“晌午真的不回来吃了?” “晌午在那边吃,奶奶就不要给我们留饭啦。”屠飞鸢转身回道。 李氏便拿着针线进屋了,口里叨念着:“挣钱都魔怔了。跟她爹娘回京当公侯小姐有多好?偏留下来开什么酒庄,一天能赚多少钱?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屋里堆了几垛玉米棒子,屠老汉坐在一垛玉米前头,一手拿着锥子,一手拿着玉米,一锥子下去,哗啦啦,一溜儿结实饱满的玉米粒儿就脱落下来,掉在脚边的布袋里。 “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听着老妻的叨叨,屠老汉笑呵呵接了一句。 李氏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也不说说她?阿鸢多听你的?若是你肯说说她,指不定她就跟着回去了?” “阿鸢要是听见了,还当你不待见她,变着法儿撵她走呢。”屠老汉眼也不抬说道。 李氏也坐过来,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徒手搓着粒儿:“你休要冤枉人,我岂会撵她?不过是瞧她不争气,回京多好啊,偌大的府邸住着,丫鬟下人伺候着,还有亲爹亲娘在眼前,岂不比乡下好?” “要是好,你咋不跟去?”屠老汉笑着瞄她一眼,“老大喊你去,你咋不去?” 李氏扬着脖子道:“我一个老婆子,我在这住惯了,我才不去。” “就兴你住惯,不兴阿鸢住惯?” “阿鸢跟我能一样吗?她年纪小,有啥不习惯?” 老两口儿拌起嘴来。 另一头,屠飞鸢和阿容牵着手,往村子外头行去。两人穿着同色同款的衣裳,少年俊秀,少女俊俏,端的是背影如画。 身后跟着的麻一,暗中又叹了口气。他家的小主子,真是愁煞人了。追求姑娘,哪是他那个追法?缠着磨着,就跟个孩子一样。 阿容从不肯听他说,每次一说就要瞪眼。在他看来,什么都跟阿鸢一样,才是最好的。不仅要同色同款的衣裳,就连鞋子、袜子都要一模一样的。此时,喜滋滋地牵着屠飞鸢的手,一路快乐地迈着步子。 前方岔路,走过来一个身影,阿容敛起眉头,牵着屠飞鸢的手,远远躲到路边上。 走过来的那人,显然看见了他的躲闪,抬头瞧了过来。苍白的脸色,疲倦的神情,眼底下的两点乌青,透露着他的不好过。 第154章 正是何青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愣愣看了两人一会儿,何青云低下头,慢慢走远。略有些佝偻的背影,让屠飞鸢微微挑眉,不仅不同情,反而露出一丝讥讽。自作孽,不可活。 秋闱考试,何青云并非没中,相反他考得很好,乃是第一名解元。毕竟是拿着屠大海的笔记,参详研究了不短的时间。加上他本人也有些念书的天分,这个成绩可谓相当之好。 成绩公布下来,何家简直得意坏了,不少官宦或富商人家备下宴席请何青云去吃。何青云的母亲,也被人各种称赞夸奖,风光得意,一时无两。直到有一回,何青云在人家的宴上,也不知是他自己蠢,还是被人算计了,竟然调戏了知府家的小姐。 知府家的小姐十分羞恼,状告给了父亲,知府勃然大怒,道了一句“浪荡轻浮,不可为官”,就把何青云打落云端。明年的春闱,也没了资格。十年苦读,眼看前景在望,却遭飞来横祸,前路尽断。何青云被陆氏搓窜着,找屠大海求情。屠大海只瞧了他一眼,就将他轰出了门。自此,何青云每日靠给人写信作画,勉强糊口度日。 对这样的人,屠飞鸢一点儿同情也没有。 屠大海是多么善良的人,她心里清楚。别人求到他头上,他一般不会拒绝。尤其何青云算他的半个学生,他更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他一句话不说,就将何青云轰出了门。屠飞鸢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该相信屠大海的眼光。 “咯吱”“咯吱”,进城的小道上,铺满又干又脆的枯叶,脚踩上去,便发出断裂声。阿容一时来了兴致,蹦蹦跳跳。一时脚尖在原地打转,将周围的枯叶都踩干净。一时蹲下去,鼓足力气蹦出好远,踩到喜欢的一片树叶。 看着他欢快的身影,屠飞鸢不禁微笑。三个月来,好吃好喝地养着,臭小子倒是健壮了。身上有点小肉,个子也抽条了许多。屠飞鸢如今只到他鼻子下边了,跟他说话都得抬着眼睛。 许是日子安稳了,他里里外外变了很多。想起才捡来他时,尖俏的下巴,瘦得可怜。一双眼睛满是戒备,像是受伤的小兽,闪动着狡诈。美虽美矣,却太过阴柔与凌厉。 如今,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活泼欢悦,再也没有戒备时刻闪烁着。尖尖的下巴,圆润了两分,脸颊带着淡淡的粉色,充满健康与朝气。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扑通!”这时,阿容跳向远处的一片树叶,踩上去后没站稳,一下子向后跌到了。屁股坐在地上,约莫是摔疼了,站起来狠狠揉了两下,才又蹲下了身子,再朝前跳去。 屠飞鸢不由得轻笑一声。 多好,他就干些孩子气的无聊事,三五不时给她帮个忙,偶尔出卖下色相。比起从前,隔三差五就跟猛兽搏斗,弄得一身是伤要好得多。她心里很满意。 阿容在前头踩着树叶,屠飞鸢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跟着,金秋的阳光洒落,明媚又温柔。 两人一路进了城,经过轻尘酒楼门口,却未停下,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一间棕漆木门的小店铺门前停下。但见上头挂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匾额,上书“非缘酒庄”,字迹洒脱飞扬,正是屠大海所书。开锁推门,走进去。 里头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柜台,两只木头架子,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摆放。屠飞鸢走到柜台后面,从下面的格子里拿出算盘、炭笔、账簿。 阿容则卷起袖子,抱出柜台后面的一只圆滚滚的酒坛,然后拖出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坛子,往里面倒酒。他倒完一只,屠飞鸢便拿起来一只,摆放在身后的木架子上。两人动作默契,显然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回。 不多时,空空的木架子上便摆放了十来只小坛子。不过巴掌大小,正面浮雕着“非”字,反面浮雕着“缘”字,间隔正反排放着,便呈现出“非缘”二字来。 如今,非缘酒庄的葡萄,很是打出了一片名头。 有了紫霞山庄的名种葡萄,酿出的酒口感极佳,出乎涂菲媛的意料。而今年的葡萄,一共酿出八千斤左右的酒水。大多数卖给轻尘酒楼,每斤酒水十两银子,一共得了六万两,除去轻尘酒楼的抽成与紫霞山庄的分红,屠飞鸢得了三万两。 余下小部分,品质上好的窖藏了起来,品质普通的放在非缘酒庄,零散售卖。一小坛子盛三两,卖十两银子。如此天价,让非缘酒庄的名头,很快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至于这间店面,是不久前的一次见面,玉轻尘赠给屠飞鸢的。 那日,屠飞鸢第一回见玉轻尘,就见厢房里,他一身玄色长袍,乌黑的头发恣意披散在背后,笑得张扬:“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屠飞鸢轻挑眉头:“这‘见面礼’未免太轻了些。” 彼时,烤肉的生意推广至各处分店,玉轻尘赚得盆满钵满,屠飞鸢都听曹掌柜说了。他赚了这么多,就只给她一间小小店铺,就算分红了?未免太小瞧了她。 玉轻尘止了笑,狭长凤眼瞧着她:“屠姑娘的谢礼,我一早就奉上了,屠姑娘不满意吗?” “什么见面礼?我不曾收到。”屠飞鸢挑眉。 玉轻尘倾身过来,俯首垂眸,对她轻声说道:“当日你困于公主府,曾有小乞儿将一张纸条送给屠大人……” 屠飞鸢的手指紧了紧,眸光微闪,缓缓抬头。他垂着一张素面,神情带着狂放桀骜之气,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她缓缓笑起来,轻声说道:“玉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烤肉生意虽已停歇,我却有更妙的主意,不知玉公子想不想听?” 玉轻尘缓缓退去,颀长身形坍塌在椅背上,素净手指轻轻扣着扶手,忽而说道:“我记起来,在京中渔鼓街上,有一间老字号店面似乎要出售?” “冬季干燥,再食烤肉,未免不尽痛快。不如置起汤盆,涮起肉菜,即熟即食……”屠飞鸢听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勾了勾,缓缓说起来。 最后,玉轻尘明白火锅是什么,迅速衡量出能够带来的利益,看向屠飞鸢的目光变得炽热:“那间老字号的店面,所处位置极佳,待我盘下来后,便将契书送给屠姑娘。” “有劳。”屠飞鸢勾唇浅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夏季烤肉,冬季火锅,这两样菜点给轻尘酒楼带来的利润十分可观。玉轻尘也不可能仅仅给屠飞鸢一间店面就打发了,自然也有分红在内。只不过,玉轻尘为人奸诈,只肯给屠飞鸢一成分红。饶是屠飞鸢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过多要了半成。最后,以一成半的利润敲定。 经此一回,玉轻尘和屠飞鸢算是打了第一个回合。玉轻尘看屠飞鸢聪明敏锐,不好糊弄:屠飞鸢看玉轻尘狡猾奸诈,黑心黑肺。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好,自那之后,尚不曾见过第二面。 一直到今日。 “我去了,你好好看着店。”屠飞鸢与阿容交代一声,便抬脚往外去了。 轻尘酒楼,玉轻尘已经等在厢房里。屠飞鸢推门进去,就见桌边坐着一抹藏蓝色身影,挑了挑眉道:“玉公子来得好早。” “怎敢让屠姑娘久候?”玉轻尘偏转身子,朝屠飞鸢看过来,一双狭长的眸子,光芒涌动,仿佛盯上小白兔的大尾巴狼,明晃晃的。 屠飞鸢看惯了阿容的绝色容颜,更曾与斐仁烈朝夕相处,故此玉轻尘虽然姿色不错,倒不能叫她闪了神。目光一扫而过,随即坐在他的对面:“玉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玉轻尘见屠飞鸢落落大方,心里有些异样。想他……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姑娘追着他的行踪。怎么到她这里,就平平无奇了呢?狭长眸子转动,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姿态狂放又恣意:“我来向屠姑娘讨两斤酒水。” 屠飞鸢万没想到是这回事,眸中闪过惊讶:“讨酒水?” “我知道屠姑娘手里囤着一些,特来向屠姑娘讨两斤。”玉轻尘笑着说道。 屠飞鸢假笑道:“不过是两斤酒水罢了,怎值得玉公子特特跑来?不过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叫曹叔说一声也就是了,总归我每日要卖出去几斤的,不差这些。” “我要屠姑娘‘囤着’的酒水。”玉轻尘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屠飞鸢道,“咱们这样的关系,屠姑娘应当不会拒绝吧?” 她的确窖藏了些好酒,不过,他怎么知道? 屠飞鸢收起假笑,抬眼瞧他:“我竟不知道,何时同玉公子有关系?” “咱们这样的缘分,一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玉轻尘的脸孔停在屠飞鸢面前,隔着半臂的距离,瞧得清少女脸上微微的细绒,稚嫩又可爱:“从一开始,你进到轻尘书局,再到轻尘酒楼,再有京中那回事……你瞧,可不就是缘分?” 屠飞鸢低头垂眼,执杯轻饮。 玉轻尘等了片刻,不见她答,眸光微闪:“啊,渔鼓街上的那间店面,前儿我叫人去打听了。据说只换了牌匾,叫做‘非缘酒庄’,却是不开门。一连两个月,只见下人三五不时去打扫,却不售卖任何物事,如今已然成了一景儿。” “哦?”屠飞鸢淡淡应了一声。 玉轻尘见她油盐不进,有些愁。他是多么精明的人,如何不知讨的东西有多精贵?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明白屠飞鸢是多么难哄的人。 不停挪动着身子,在椅子上寻着舒适的姿势。盯着坐在对面的明眸少女,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件事来。终于,轻声开口:“十日后便是秋猎,不知灵慧郡主可有准备?” 第155章 “秋猎?”屠飞鸢愣了一下,好奇抬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玉轻尘笑了,说道:“每年九月底,便是皇室于秋弥猎场狩猎之际。身为安国公之女,新晋封的灵慧郡主,屠姑娘难道不打算去吗?” 屠飞鸢微微皱眉。屠大海和温倩不曾对她说过此事,她的确不知道。抬起眸子,扫了玉轻尘一眼,暗自打量他的用意。 玉轻尘笑道:“屠姑娘的马匹、骑装、首饰等一应东西可准备好了?不如我赠屠姑娘一套行头,保证乃是独一份,叫屠姑娘在狩猎之际艳压群芳。” “艳压群芳?”屠飞鸢不动声色。 她继承了温倩的相貌,长得就够美了,又经由沐神医的药水泡过,肌肤白嫩出众,站在哪里都不逊色,还需要行头来增色吗? 再说,屠大海和温倩没道理不为她准备的,只不过没来得及告诉她罢了。况且,阿容定也要去的,晋王妃既给他准备了行头,就不会落下她的。 “据我所知,有人打算在狩猎场上,对屠姑娘做手脚。”见屠飞鸢不为所动,玉轻尘不得不爆出最大的底牌,“英国公府七小姐,程丽芝,不知灵慧郡主可还记得?” 屠飞鸢饮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你要说什么?” 她没忘记,程丽芝是什么人。思及数月前,程丽芝在紫霞山庄对她的羞辱,以及英国公府与公主府的关系,心念飞快转动起来。 三个月前,英国公府的三房夫人死了,英国公大丢面子,最终圣旨降下由庶子袭爵。 出了这样没脸面的事,英国公府里的小姐们,日子只怕不好过。程丽芝的性子,娇惯霸道,只怕咽不下这口气。若说联合了什么人,要对她不利,倒是有迹可循。 “我晓得屠姑娘聪明伶俐,不怕人算计。但是,万一给她得手,便不好了。”玉轻尘轻笑说道,神情恣意又狂放,“何况,要分心提防,也累得很。不若交予我来处置,保管屠姑娘顺顺利利度过秋猎之期。” 屠飞鸢不由得皱眉:“白白受了你好处,这回算欠了你一个人情。” 什么阴谋诡计,他全说出来了,连试图对付她的人都捅了出来。这份情,不领也领了。抬眼看着他笑得恣意张狂的模样,瞪他:“日后我会回报你的。” 兀自存着希望,他并非冲着她的藏酒来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要说回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玉轻尘大笑起来,伸出两根素净的手指头:“不需其他,两斤窖藏好酒即可。” 屠飞鸢叹气,揉着眉心,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玉轻尘心里着实得意,又松了口气。他勾着笑,瞧着坐在对面的少女,乌鸦鸦的青丝,藕节般白嫩的肌肤,一双清目黑白分明,顾盼之间满是灵动,忍不住有些赞叹。 “我窖藏好酒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屠飞鸢狐疑地道。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连屠大海和温倩都没说过,只等逢年过节,拿出来庆祝一番的。 只听玉轻尘轻笑道:“屠姑娘酿的酒水,犹如琼浆玉露,哪有人不喜欢的?不论什么品质,我从头到尾都尝过的。” 屠飞鸢听到这里,脑中懵了一下。再看玉轻尘,笑得奸诈如狐狸。顿时大恼,拍桌起身,指着他道:“你,你――” 这奸商,竟然诈她! 他哪里就知道她有窖藏好酒了?不过是将她酿造的酒水都尝过一遍,继而心中猜测,她或许有更好的也说不定?但是平白来问,她又不可能告诉他,这才带着程丽芝居心叵测的消息,从京城赶过来诈她了! “屠姑娘真是心思玲珑,万分剔透。”见她回过味儿来,玉轻尘抚掌轻叹。 偏偏落在屠飞鸢的眼中,便是可恶透顶,狠狠瞪着他:“奸商!”扭头走了。 她窖藏了好酒的事,玉轻尘靠猜的就能知道。不由想到,嗜酒如命的周监正,手段诡异不凡,又岂会算不到?况他身怀异术,万一哪日悄不蔫声给她盗了,她可是哭都没得地方哭。思及至此,心中一凛。 非缘酒庄,阿容一个人守在店里。 不多时,外头进来一名中年妇人,打扮穿戴甚是华美。一进门,便直勾勾盯住阿容,咯咯笑道:“小兄弟,怎么不见你们东家?” 见着来人,阿容的鼻头便皱了皱:“你要买酒?买多少?我取给你。” “先来一坛子。”妇人摆着腰肢走近前来,偎在了柜台上。 阿容从架子上取了一小坛酒:“十两银子。” 妇人上身前倾,将鼓鼓的胸脯凑过去:“小兄弟,夫人我手脚软了,支使不动。不如你替我拿银子?就在我胸前放着,你将手伸进去,即可取出来。” 阿容的眼中立时涌起恼厌。 这并不是他头一回遭到调戏。他生得好,许多大姑娘小妇人,都常常来店里寻他玩笑。这妇人,便隔三差五来店里调笑他。有时买酒,有时不买。往常屠飞鸢在的时候,四两拨千斤就给挡回去。今日约莫瞧着屠飞鸢不在,竟是过分起来了。 妇人见阿容不动弹,咯咯一笑,一手则提了酒坛,说道:“小兄弟不来取?莫不是要白送给夫人?既是如此,便多谢小兄弟了。” “慢着。”阿容不等妇人提了酒坛,便一手探出,托住酒坛手腕一转,完完整整拧了回来,“一坛酒,十两银子,夫人不给银子,不能拿走。” 妇人咯咯笑得暧昧:“小兄弟可真是绝情。数月之前,我还赠过你一身衣裳,你为何连个好脸色也不给我瞧?” 阿容的鼻子又皱了起来。妇人几个月前的确给他买过衣裳。是那日参加吃包子大赛,阿鸢带他买衣裳的时候,他喜欢的衣裳贵得很,阿鸢不肯给他买,是这妇人送了他。 瞧着妇人轻浮的脸,阿容扬起了下巴,骄傲道:“阿鸢说了,我长得好,笑容最值钱。看我笑一下,就要给银子的。那****对你笑了,才不欠你什么!” 妇人顿时噎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小兄弟,你的笑容多少钱一个?” 阿容皱了皱鼻头,随口说道:“一百两银子一个。” 他扬着下巴,漂亮的脸孔带着微微的倨傲,说不出的勾人。 陈氏不觉看呆了。 “一百两银子买一个笑脸?”陈氏盯着阿容的脸,语气暧昧轻浮:“不知多少银子买你一个晚上?”她乃镇上有名的俏寡妇,不缺银子,就缺中意的男人。 阿容被她的眼神盯得不悦,眉头拧了起来。就在这时,蓦地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只怕夫人付不起价钱。” “阿鸢!”阿容的眼睛一亮,立时迎了过去。 陈氏皱眉,转身看向屠飞鸢:“屠姑娘说什么?本夫人付不起?不知是什么价,屠姑娘不妨说出来,叫本夫人开开眼?” “夫人还是不要想了。”屠飞鸢面上不见恼意,笑吟吟地道:“我们家阿容虽然长得好,却太过年轻了,男子气概很不足。我给夫人介绍一个人,保管夫人见之丢魂。” 陈氏听到这里,不由问道:“是什么人?” “轻尘酒楼,二楼左手边第三间厢房。夫人倘若进得去,我敢打包票,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其他男人动心。”屠飞鸢轻笑一声。 陈氏虽然心存犹疑,但听屠飞鸢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厢房位置都说得清楚,不由便信了。又听屠飞鸢说道:“这人并不常出门,这次见不到,下回就不知何时了,夫人赶紧些吧。”立即放下阿容,转身匆匆去了。 “阿鸢,你方才说的是谁?”妇人走后,阿容有些不高兴地道。阿鸢居然说他没有男子气概,比不上别人,他一点儿也不服气。 屠飞鸢勾了勾唇:“还有谁?不就是玉轻尘。”居然诈她的酒,且给他找点麻烦,叫她出一口气。 阿容瘪了瘪嘴:“阿鸢觉得他长得比我好吗?” 屠飞鸢偏头觑他:“你觉得呢?” “自然是我长得好!”阿容扬头道。 屠飞鸢不禁一笑:“我也如此觉得。” “可是你方才说我没有男子气概。”阿容不依不饶。 屠飞鸢低头,瞧着他单薄的胸脯,又想起见到玉轻尘时,他成熟青年男子的身形,低低笑了笑:“男子气概是什么?能吃吗?” 阿容想了想:“似乎不能吃?”顿时高兴了,将此事丢开。拉着屠飞鸢,说起话来。 待到天色不早,两人关门打烊,到轻尘酒楼挑了些活鱼肉菜,提着回了家。 玉轻尘还等着好酒,故此曹掌柜叫阿全驾了马车送两人回家。回到家后,屠飞鸢取了两坛好酒,叫阿全带走。送走了阿全,才对阿容说道:“你去干娘家,叫干娘配些药带来。” 阿容听完,便一溜儿烟去了。 他去得快,来得也快。抱了一大包东西,进了屋便搁在桌上:“干娘说,这个是洒在地上的,但凡衣角沾上一点,便再也洗不掉。这个是涂抹在门柄上的,手上沾一点就烂。这个是……” 一只只纸包,平摆在桌上,屠飞鸢听着阿容的介绍,一边咂嘴,一边忍不住笑。 “我们干活去。”听完,屠飞鸢挽起袖子,喊了阿容开干起来。 藏着佳酿的入口,就在屠飞鸢的床底下。屠飞鸢打开地窖的门,率先走下去。阿容抱起毒药跟在后头,也向下走去。 下面空间并不大,不过二三十方,堆着数十只小坛子。屠飞鸢取了药粉,在酒坛的坛口周围抹了一圈,又在周围洒上一圈。出去后,又在地窖门的门柄上抹了一圈。做完重重防御,勾唇一笑:“这回看谁敢盗酒?” 第一个防的人,就是周监正。至于其他人,谁碰着谁倒霉。 第156章 做完这些,两人便往院子里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天要黑了,屠飞鸢开始准备晚饭。阿容跟在后头,声音里止不住的兴奋:“阿鸢,今天有什么奖励?” 屠飞鸢从盆里捞起鱼,摔到案板上,一手操刀,刮鳞开膛:“给你做零食吃。” 阿容听了,有些失望。 他期待中的奖励,是一个吻。可惜,阿鸢从没满足过他。 每个月的奖励都是吃的。他其实不馋,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如她的一个吻。听到一如既往的答案,怏怏地出去了。 屠飞鸢瞥了他的背影一眼,片起鱼肉。她打算给做一道炸鱼排,给阿容嚼着玩。片好鱼肉,便调了料腌制起来。又拿出特制的干馒头,切成细细的碎粒。等鱼肉腌好了,便蘸了馒头碎屑,下锅炸起来。 金黄的鱼排,在油锅里打着滚,不多时,便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来。屠飞鸢炸了尖尖的一大盘子,端上了桌。因着是奖励阿容的,故此先往他口里塞了一块,才笑着对屠老汉和李氏道:“我今儿做了新鲜的,爷爷奶奶尝一尝。” “焦、脆,鲜、嫩,好吃。”屠老汉满脸享受。 李氏捏起一块送到口中,亦是连连点头:“好吃,阿鸢这又是从哪里学得?” “还能是哪里?不就是轻尘酒楼?”屠飞鸢笑着说道。 阿容听了,扭头瞧过来,正好对上屠飞鸢的眼神,微微一怔,便眯眼笑起来。轻尘酒楼才没有这种东西,这是阿鸢特意做了给他的。虽然不如一个吻更让他喜悦,但是阿鸢特意做出新菜来,也让他欢喜不已。 “阿鸢,你真的不回京吗?”吃过饭,李氏又劝起来,“你跟你爹娘分开了十几年,终于他们回来了,你们一家三口该团聚才是。再说,这村子里哪里好?要什么没什么,哪里有京城来得好?” 屠老汉坐在门里边,抽着烟草,火点忽明忽灭。 阿容站在他旁边,手里端着余下的半盘子鱼排,细细地嚼着,也不吭声。 “回京哪有这么清闲?”屠飞鸢懒洋洋地伸直了脚,“三天两头有人下帖子邀着,这里跑那里颠,时不时进个宫,还要端着架子,不能堕了郡主的名头,哪里好?” 李氏直是怒其不争:“你一肚子本事,就这么点志气,天天游手好闲躲清闲?” 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重了,屠飞鸢不觉愣了一下,偏头去看李氏。[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李氏指着小孙女儿,痛心又难过:“你一身本事,为何要留在这小山村里?先头你爹娘没回来时,我同你爷爷生恐你没靠山,不敢盼你出头。如今你爹娘能护住你,你倒好,自己没志气了!” “倘你仍是从前那般性子,我万不敢想你出息的。可你明明立得起来,又有本事,我不明白,你守着这座小院子做什么?”李氏说着,口吻不由得激烈起来,“你识文断字,又能挣得银子,半点不输男儿,我从前万般骄傲,你是我的孙女,是大海的女儿,可如今——” 指着屠飞鸢的手指,眼瞧着颤抖起来:“白瞎了!” 失望又痛惜的声音,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屠飞鸢的心上。愕然瞧着李氏,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什么话?”屠老汉瞪了李氏一眼,从后头拽了她一下,“阿鸢哪里没出息了?她酿的葡萄酒,不知道多出名,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一事无成了?” 李氏道:“我就是瞧不得她没志气!京城是什么地方?人杰地灵的好去处,她若去了,成就绝不止这些!有她爹娘护着,什么做不得?” “阿鸢如今也没闲着,哪天不出去忙一天才回来?我看你就是疯了,阿鸢是姑娘家,才这么点年纪,你还要她怎样?”屠老汉有些生气了,“大海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苛刻,怎么到了阿鸢这里,你就苛刻成这样?” 阿容不知何时放下了鱼排,端着一只杯子走过来,娇娇说道:“奶奶,喝水。今天的菜有点咸,您一定口渴了吧?里头加了蜂蜜,您快喝一口润一润。” 才要张口再说的李氏,被阿容的杯子凑到唇边,热腾腾的蜂蜜水儿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便有些张不开口。她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极是滋润。 “这一罐槐花蜜快喝完了,奶奶喜欢这味儿么,明日我们再买一罐。若是想尝尝别的,还有枣花蜂蜜。”阿容等李氏喝完水,便接过杯子来,娇娇的声音说道。 李氏忙道:“可不要买了,这样贵的东西,给我买了做什么?不值当,可不许买。” 在这时候,蜂蜜乃是相当贵重的滋补物品,富贵人家才吃得的。当初屠飞鸢提了一大罐子回家,只叫李氏和屠老汉每日冲两回喝着,还把李氏心痛得不行,总是舍不得喝。 “你也知道贵?”屠老汉哼了一声,“阿鸢这样孝敬你,你可倒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也不怕孩子伤心?” 李氏哑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阿鸢孝顺?我只是难过!我们两个半条腿都迈进棺材的老家伙,带累得阿鸢不敢放手去闯荡!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不如明儿就死了算了!” “奶奶!”屠飞鸢尖叫一声,起身扑过去,抱住李氏的腿道:“奶奶,别说这样晦气的话!” 李氏但觉腿被抱得紧紧的,又听得小孙女儿声音中的惊惶,缓缓摸上小孙女儿的头发:“奶奶不是骂你,更不是嫌你了、撵你。你知道的,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你。正是因为如此,奶奶才更见不到你委屈自己啊!” 小孙女儿的心思,太简单了,李氏和屠老汉一眼就瞧得出来。她不肯跟屠大海夫妇回京,也不喜爱热闹,每日按时回家,坚持亲自下厨,为的什么?还不就是孝敬他们两个老的? “你的孝心,爷爷奶奶心里明白。你这么好的孩子,爷爷奶奶心里别提多骄傲了。”李氏慰叹道,“爷爷奶奶更不想耽误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爷爷奶奶不需要你****守在跟前的。” 屠飞鸢抱着李氏的腿,眼眶不禁热了。爷爷奶奶一直体贴怜她,前世如此,今生又是这般。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爱她的爷爷奶奶? 前世的她不懂珍惜,乃至后来悔不当初。今生她再不能错过,她就要守在爷爷奶奶跟前。什么志气,什么出息,全不重要,她一个也不要想。 才要张口辩说,不防李氏截在前头:“爷爷奶奶身体很好,再活几年不成问题。难道你便一直守着,直到我们入土了不成?傻孩子,你不要成亲了?不要过日子了?哪里行哟!” “奶奶,我和阿鸢成亲后,也要把您和爷爷接过去一起住的。”阿容跪在阿鸢一侧,抱住李氏的另一条腿,仰着脸说道。 李氏立时噎了一下:“小子,谁把阿鸢许配给你了?” 屠老汉呵呵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坐到一旁抽起烟来。 “奶奶,我长这么好,又有力气,年纪也不大,还有谁比我更配阿鸢?”阿容仰着脸说道,不论神情还是口吻,皆是一本正经。 偏偏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李氏虽然好气,却也说不出半点不是。 当初她看好的斐仁烈,够好了吧?相貌好,又成熟稳重。但是性子木讷,哪有阿容伶俐? 旁的小伙子,李氏见的不少,连阿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走开!”倒是屠飞鸢有些气恼,臭小子,见缝就插针,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阿容扭过头来,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的,只说道:“没关系,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也是有的。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我是最好的了,我会等你的。” “啐!”屠飞鸢忍不住捶他,被他一席话雷得不要不要的,“你又看了什么话本?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话?” 一旁,李氏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觉得阿容着实逗人,听得小孙女儿问话,抑了笑声,凝神听阿容答话。 只听阿容说道:“前日在轻尘书局拿了一本,讲的是……” 他声音清澈悦耳,语调又娇娇的,说起话儿格外好听。跪在李氏脚下,将前日看的一本话本讲出来,逗得李氏和屠飞鸢都忍不住笑个不停。就连屠老汉都开怀不已,随着烟斗忽明忽灭,映出他欣慰的脸庞。 “哎哟,阿容这小子,口才真不错,可以说书去了。”李氏笑得肚子都痛了,一手一边,扶起两个孩子,“好了,不早了,快些歇了吧。” 阿容一边起身,一边托了屠飞鸢一下。落在旁边屠老汉的眼里,眼神一动:“阿容,扶你奶奶进屋。”阿容乖巧,闻言应了一声儿,扶着李氏往里屋去了。屠飞鸢有些诧异,看着屠老汉,猜到屠老汉有话对她讲。 果然,屠老汉打头走了出去,屠飞鸢跟了过去,低声叫道:“爷爷?” “你奶奶先头说的话……” 屠飞鸢摇摇头:“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你要往心里去。”谁知,屠老汉却道:“我和你奶奶身体都硬朗,你三叔如今颇照顾我们,三天两头来家里瞧一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去做你的事,不必挂心我们。” 屠飞鸢垂着头,抿紧嘴唇。 屠老汉放缓了口吻:“京城离得不远。你便是去了,难道就不能回来瞧我们了?什么时候想爷爷奶奶了,驾车回来瞧瞧就是。你爹娘如今做大官,难道还养不起车夫?” 后半句却是打趣了,屠飞鸢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抱住屠老汉的手臂:“爷爷,我舍不得你们。” 第157章 “爷爷不知道你怕什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可是啊,人不能因为怕,就不做事了。该做的事,大胆去做。”屠老汉微微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孙女儿的后背,“爷爷奶奶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在。” 屠飞鸢心中一阵滚烫,炽得眼眶都红了,死死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耳边还回响着爷爷奶奶说的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叫人无可反驳。前世带来的遗憾与悔愧,在这一刻,竟也被冲淡许多。爷爷奶奶竟是这般懂她,从来没有怪过她,不论她不管不顾往前拼,还是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他们都懂她、爱她。 京城,华府。 “英国公世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真是惶恐不已。”庭院中,华廷玉一身黑衣黑靴,略显苍白的清雅面孔,带着一丝冷诮,唇边勾起讥讽的弧度。 玉轻尘着了一身靛青色长衫,腰扣鸭卵青色条带,乌发用银冠竖起,分明打扮不华丽,但是所用物料一应精细之至,偏偏衬得他尊贵无比。 “我并不是故意瞒你。”看着好友眼底的冷诮,玉轻尘苦笑一声,提了提左手,“我今日可是带着十分诚意来道歉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我豁出去脸面,把人品丢了一地,才骗来的好酒。你不请我进去尝一尝?” 华廷玉的目光微移,看向他的左手,但见一只圆滚滚的小酒坛,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端的是精致。他心里转了两个念头,口里却道:“备一桌好菜,给世子爷下酒。”说罢,眼梢扫了玉轻尘一眼,冷清清又道:“摆在院子里就好。” 玉轻尘苦笑,也不强求,拎着酒坛坐到了庭院中的小桌旁边。 “我是真心与你相交。”玉轻尘抬起头,对华廷玉道,“你应当知道,我初时并无把握,一定能活命。我所算计的人物,让我注定了不忠不孝。[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且我又棋差一招,算错了一件事,那位的身世……更叫我九死一生。” 庭院中,月光幽幽,华廷玉的神色十分清冷。听到此处,也未有动容:“你说你真心与我相交。我倒要问一句,为何三个月后,你才来见我?” “我……”玉轻尘苦笑,“我是玉轻尘时,已被冠名为京城第一美男子,追求者众。如今已是英国公世子,你可知我每次出门,都仓惶如鼠?我已经对你不起,又怎么给你带来不妥?” 华廷玉是聪明人,心知这并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玉轻尘肯费心与他解释,心中的气闷便散了三分,走过来坐在对面,说道:“如今怎么不怕给我带来不妥了?” “自然是因为……我定亲了。”玉轻尘的唇角勾了勾,显出三分讥讽。他五官生得女气,偏偏眉眼放肆狂纵,一露讥讽,便显得邪魅不已。落在周围伺候的下人眼中,纷纷觉得心头颤动,几乎不敢直视。 华廷玉已是看惯了他的容颜,此时也觉得惑人,微微别开眼,指了指桌上的酒坛:“从哪里骗来的?” “从灵慧郡主那里。”玉轻尘唇边的讥讽顿消,挂了三分兴味,“她实在是个聪明有趣的人。”将如何算计了两坛酒水的事,与华廷玉道来。 华廷玉闻言,不由得也是一笑。这笑意在他眼底一闪即过,却只字不提,对下人招手道:“取酒杯来。” 不多时,两只薄壁晶莹白瓷杯呈上来。玉轻尘启开封口,素净双手抱起坛子,倾倒出酒液。顿时,淡青色的酒液汩汩而出,飘散出馥郁的清甜香气。 “竟然是青色的!”倒出酒水,玉轻尘面露惊讶。 华廷玉抬头瞧他:“你不知?” 玉轻尘摇头:“我只知道她藏了好酒,使诈骗来两坛,并不曾尝过。”执起酒杯,与华廷玉轻轻一碰,便按捺不住送往唇边,急急抿了一口。顿时,喟叹出声:“郡主不曾欺我。” “往常她也使人送来过好酒,与这一杯相比,当真逊色几分。”华廷玉抿了一口,不由也目露讶色,心中暗道。 未几,下酒菜也送上来。两人就着月色、好菜,一起品着好酒。间或打几句机锋,很快冰释前嫌。 “我猜测,她那里藏着的好酒,不止这一种。”玉轻尘眯起细长的眼睛。 华廷玉抬头瞧他,微不赞同:“你不要欺侮小姑娘。” “怎么称得上欺侮?”玉轻尘说道。抿着美酒,忽而眼神一晃,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主意,“如果与我定亲的人是她……再向她讨酒,可算不上欺侮了吧?” 华廷玉愕然,拿着酒杯的手一晃:“你说什么?” “我总归要娶妻的,何不娶一个最合我心的?”酒意上头,对着知心好友,玉轻尘不再顾及,吐露出心中的打算:“灵慧郡主与我身份相当,人生得美,又能干……她很能干,你知道吧?轻尘酒楼最近的新点子,可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她又酿得一手好酒,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 “啪!”华廷玉摔了手中杯子,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来人,将这个登徒子打出去!” 一转眼,就被丢出大门的玉轻尘,浑身狼狈地看着闭紧的大门,面色愕然。 次日一早,屠飞鸢简单收拾了随身的东西,打成了包裹,带着阿容往京里去了。 路过屠大河家,敲门喊道:“三叔,三婶。” 等大门打开,露出屠小玉的身形。一身青布衣裙,两只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臂,手上沾着水珠,正在洗衣裳。见到屠飞鸢,目光一讶:“你们要往哪里去?” “我与阿容去京城,近日不回来了,想拜托姐姐看顾着爷爷奶奶。”屠飞鸢道。 屠小玉婉然一笑:“难道我便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不成?还要你拜托?”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放下了袖口。 屠飞鸢便笑,眼珠儿一转,说道:“姐姐放心。我倘若有机会,便替你看一看。” “你这丫头,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屠小玉面上一红,作势拧她。 前些日子,齐晖带着人抓了王有福,便回京去了。在他热情又不失分寸的追求下,屠小玉已经有了些许好感。而屠大河夫妇暗中打量,也觉着齐晖是个好小伙子。 只不过,拜郑屠户所赐,屠大河夫妇并不轻易许了婚事。齐晖亦是怜惜屠小玉,只说回去用功上进,一心挣前程,叫他们且观察他两年,看他是否配得上屠小玉。 齐晖走了两个多月,期间差人来过两回。屠大河夫妇不瞒着屠飞鸢,故此屠飞鸢也晓得,齐晖差人捎来的是他的月例银子。还未曾成亲,他便如此作态,立时便将屠大河夫妇的心收拢了大半。至于屠小玉,更是又羞又喜。 姐妹俩闹了几句,才告了别。 “一路上照顾好阿鸢,不许有甚么闪失。”屠小玉捉过阿容嘱咐道。 阿容点点头:“姐姐放心,我寸步不离。” 京城,安国公府门前。 “你们是什么人?”门房见一名少年携着一名少女,迈步便往里走,立时拦道。 屠飞鸢挑了挑眉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瞧我是什么人?” 门房朝她的脸上看去。但见粉嫩一团,比新出锅的荷藕丸子还要鲜嫩,一时犹疑:“你是……什么人?” 屠飞鸢一时无语。人人见了她,都说她生得像温倩。怎么门房看见她的长相,还如此呆呆的?便只好说道:“我姓屠。我身边这位,是晋王府的小世子。你看清楚了,以后再不可不认得。” 门房一听,顿时大惊:“原来是郡主和世子爷……快请进!” “你是新来的?不曾见过安国公夫人吗?”屠飞鸢拉着阿容的手往里走,好奇问道。 门房听了这话,耳朵尖儿渐渐红了,支支吾吾起来。 屠飞鸢不由奇怪:“你怎么不答?” “小的……小的……”门房深深垂着头,口气颇为羞愧:“小的天生眼疾,离得远了看不清人。夫人又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小的不曾挨近了看过,故此……故此……” 屠飞鸢诧异道:“你这眼疾,国公爷知道么?” “大人是知道的。小人原本是做扫洒的,偶然一次被国公爷看到,就安排了小的做门房。”门房说着,口气也颇不解。 屠飞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既如此,国公爷吩咐你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也不要他带路了,携了阿容的手,一路往里走。 离得远了,便不再忍着,清脆的笑声一阵阵响起。 安国公府占地极大,屠飞鸢走了一阵,便有些摸不清。想叫个下人给带路,却发现偌大的国公府,竟是鲜有下人。好容易逮着一名小厮,问道:“国公爷在何处?” “在秋实苑。”小厮有些吃惊地看着屠飞鸢,“姑娘可是……郡主大人?” 终于有人认出她了,屠飞鸢微笑点头:“带我去秋实苑。” “是。”小厮立刻带着屠飞鸢往一边行去。 穿过数条走廊,几个花门,终于来到秋实苑的门口,小厮在门前止步:“大人不许闲杂人等进去。小的便送到这里了,郡主请进吧。” “嗯。”屠飞鸢点点头,携了阿容的手,迈进了门。心里颇是好奇,屠大海神神秘秘做什么呢,居然还不许闲杂人等进去? 待进去后,不由得一呆。但见园子里头,支着大棚,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半透明状,白色、蓝色、紫色等拼接而成,透过外面,隐约看得见里面的人影晃动。 “爹?娘?”屠飞鸢出声唤道,一边唤着,一边携着阿容往大棚的门口走。 第158章 才一掀开门,立即觉得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土腥味儿,还有其他说不出来的气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脚下土地一垄一垄,笔直均匀,有的冒出了芽儿,有的仍旧光秃秃的。 垄间的两人,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立时惊讶:“阿鸢,阿容?你们怎么来了?” “没钱吃饭了,来投奔你们。”屠飞鸢笑道,“你们做什么实验呢?” 屠大海道:“从月圣国回来时,带了些作物的种子,我和温倩瞧瞧能不能培育出来。” 屠飞鸢微微一怔,早知这两人心性品质都极好,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难怪李氏怒其不争地教训她,思及此处,登时有些惭愧。 屠大海难道不孝顺吗?那是他此生的父母。可是他仍然回京来了,处理政务之余,还心系民生,明明这些根本不是他的义务与责任。而温倩,前世乃是白富美,这一世亦不差,却穿着最寻常的衣物,随意挽着头发,在气闷又熏人的大棚里做实验。 不比不知道,这一对比,屠飞鸢顿觉无地自容。 “有什么成果?这些种子好培育吗?奶奶说家里没什么事,叫我不必回去了,我和阿容也帮忙。”屠飞鸢说道。 温倩从垄间直起腰身,从兜里掏出纸笔迅速记着什么,口里笑道:“回头再说。大棚里气味不好,咱们先出去。对了,什么时辰了,该吃饭了吧?” “是有些饿了。”屠大海摸了摸肚子,爽朗一笑,“走,咱们出去。” 四人先后出了大棚,屠飞鸢摸着做大棚的材质,颇为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材质?不是塑料,也不像布帛?” 屠大海一听,顿时大笑起来:“这里面可有故事!” 温倩便抿嘴笑道:“这是别国进贡的鲛纱,本来皇上打算赏给后宫妃嫔的。偏巧我也在,看了几眼,觉着不错,便求了静妃娘娘分我一点儿。静妃娘娘便做主,都给我抱来了。” “其他妃嫔们晓得了,便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听说静妃娘娘自己也没留半点儿,都给了我,便道‘你们都是朕的爱妃,即便不穿那鲛纱,朕一样宠你们’,将她们打发了。”温倩说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 屠飞鸢听罢,想起安平帝的模样,也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安平帝已然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那方面早就不行了,他的妃嫔们还争奇斗艳,又给谁看呢? “莫叫人晓得了,这样珍贵的鲛纱,居然被咱们家用来盖棚子了。否则,可是要大大得罪人了。”屠飞鸢笑道。 屠大海道:“那是自然。你不见咱们府里下人极少么?我又下了令,等闲不许人进来。” 屠飞鸢想起那近视眼的门房,立即笑出来:“咱们家的门房,你怎么发掘的?” “这可是巧了。”屠大海说道,“有一回我从秋实苑出来,不及换衣裳,路过花圃见一株花儿开得好,便想采一枝。花匠见我要采花,立即过来将我教训一顿。我试探了几句,才明白他原来是个高度大近视。” 温倩也笑道:“大海是新任国公,门前自然少不了宾客。我们二人甚是懒怠,见那花匠铁面无私,便调了他去做门房,府里终是清净许多。” 四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往正院走去。屠飞鸢听两人讲着事情,心里隐隐升起一种异样,仿佛他们二人当真是她的长辈。那种浑厚的慈爱与关怀,与屠老汉和李氏给予她的淳朴不同,她打心眼里敬佩、孺慕。 “先吃饭。吃过饭后,我再带你看你的房间。”屠大海说道,率先进去换衣服了。 温倩随后进去,扭过头来笑着补了一句:“阿容也有,就跟阿鸢挨着。” 阿容立刻眼睛一亮。温倩见状,轻笑一声,抬脚进去了。 午饭吃得十分简单,四菜一汤,不多不少,刚刚够四个人的饭量。有阿容在,连盘子底都没剩,全都吃得干净。 屠大海才想起来,阿容乃是大胃王,跟寻常人不一样的,连忙又吩咐下去,做些实在的肉食与面食上来。 “你怎么舍得离开家了?”丢下阿容一个人在桌边吃着,三人坐在旁边椅子上,饮茶闲说起来,“可是被骂出来的?” 屠飞鸢瞪屠大海:“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给奶奶出的招儿?” “可不是我。”屠大海一猜即中,大笑起来:“老太太的心思我也能摸清几分。你既然被骂了,多半是她嫌弃你没出息、没志气吧?” 屠飞鸢更加怀疑他了:“你又知道了?” “你以为他这些年的官是白做的?”温倩笑着看了屠大海一眼,“他看人是愈发准了。旁人的心思,他轻易便揣摩透了。如今我都不敢与他多讲话,怕心思都给看穿呢。” 屠大海连忙告罪起来:“哪里有?夫人才是真正的聪慧无双,为夫拍马不及。” “嗤。”温倩轻笑一声,也不与他纠缠,转过脸来,对屠飞鸢道:“你不是还剩了许多酒?既然来京城了,那边的酒庄便不开了?” 屠飞鸢道:“我在京城也有一间闲置酒庄,你忘了吗?每隔几日过去扫洒的工人,还是我问你借的呢。” “想起来了!”温倩恍然道,“你要把镇上的生意挪到京城来?这却不错,我隐约听说,非缘酒庄如今很有些名气啦。你若是开张,只怕火爆得不得了。” 屠飞鸢只是眯眼笑,垂首饮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人告诉我说,秋猎快要到了?我虽然会骑马,却不精通,如果参加的话,是不是要学一学?” “你人不在京城,消息倒是灵通?”温倩有些讶异地瞧她一眼,“秋猎这回事,也不过是政务不紧了,大家热闹一番罢了。一来皇上考察年轻的子弟们,二来也有家长为待出阁的女儿选婿。旁的倒没有什么,并不要求女子猎得猎物,你学不学都行,看你兴趣了。” 屠飞鸢摸了摸下巴:“那我不学了。”说完,探头去看阿容,“阿容要学吗?” “阿鸢,我会射箭。”阿容抹了抹嘴角的油,扭过脸说道。 屠飞鸢顿时想起来,之前阿容被太子属下围捕时,曾经在她的指导下现学过。他为人聪明,很快便掌握了,可谓是箭随心至,再不必忧心的了。 “那好。我们便都无事了,你们做实验可要人手?我和阿容给你们打下手。”屠飞鸢道。 屠大海饮了半杯茶水,闻言抬头说道:“暂且不必。我们的实验才开始,没什么头绪。等到有头绪了,要大批实验的时候,再喊你们帮忙。” “唉!”屠飞鸢不禁叹了口气,“奶奶嫌我没志气,把我撵到这里来,谁知也没事做。” 温倩扑哧笑道:“怎么没事做?你在京城的店铺不是还没开起来?”见屠飞鸢翻白眼,很不以为意的样子,便知她前世必定是女强人类型的,这点工作量根本不值一提,因笑道:“你若实在没事做,我请宫里的嬷嬷教你礼仪吧?” 屠飞鸢毕竟是郡主之身,日后少不了参与许多场合,有些规矩还真的要学。屠飞鸢想了想,便道:“那好吧,我学!” “既如此,你的店铺就暂且不要开张了。规矩之事,甚是繁杂,以你的聪慧,要在秋猎之前学精,也要累脱一层皮。”温倩沉吟一下,说道。 屠飞鸢是迎难而上型的,闻言痛快点头:“成!” “一会儿等阿容吃过饭,便送他回晋王府吧。他乃是晋王府世子,也要参加秋猎的,一应规矩也要学的。”屠大海饮尽一杯茶,补充一句。一转眼,秋猎之日到来。 天不亮,屠飞鸢便被丫鬟叫醒,洗漱穿衣打扮过后,一身清爽出了门。屠大海和温倩已经等着了,见屠飞鸢身着蓝白色相间的骑装,一头乌发如男子般束在头顶,又利落又清爽,混合了少女的娇美与少年的干脆,不由得均是笑着点头。 “咱们走吧。”屠大海打头走向马车,温倩朝屠飞鸢招了招手,牵着她踩着凳子上了车。 天还不曾亮,马车里的光线甚是暗淡,温倩想到屠飞鸢这阵子学礼仪,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便柔声说道:“到猎场还要两个时辰呢,阿鸢先打个瞌睡,不要紧的。” 屠飞鸢想了想,没有矫情,脑袋倚着车厢壁,闭眼寐下。 这阵子她是真的累坏了,要学的东西很多,什么坐卧立行的姿态,说笑饮食的讲究,以及见了什么人应该行什么礼,旁人怠慢了她,应当如何维持郡主的姿态又狠狠教训对方等等。饶是屠飞鸢机敏,在短短的数日内要吃透了,也是闹得头大。 也不知道阿容学得如何了?脑中浮现出少年漂亮的脸孔,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眸,一张口便是娇娇的声音,不觉有些想念。他那样聪明,应当学得很快,屠飞鸢心想。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渐渐意识沉寂。 “阿鸢,醒一醒。”快到猎场,温倩轻声唤道。 屠飞鸢睁开眼,搓了搓脸,从朦胧中恢复清醒。微微打开车帘,让外头的光线透出些许来。借着几缕光线,温倩为她理了理衣着鬓发:“来,吃点东西,今日晌午是没得正经饭食的,我带了糕点。” 从抽屉里取出两盘子糕点,一家三口就着温水,简单吃了午饭。 营地中驻扎着一圈帐篷,中间一座最为瞩目,是安平帝的营帐。 第159章 “我们去给皇上、诸位娘娘请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大海环顾四周,只见大多数营帐前都站了下人,便知此次秋猎的人员已到了大多数。 安平帝坐在营帐最中央,两旁是后宫中地位最尊的几位妃嫔,分别是温倩的生母静妃娘娘,二皇子靖江王的母妃淑妃,三皇子武成王的母妃珍妃。 “臣屠大海、温氏,拜见皇上、各位娘娘。” 安平帝的目光在温倩的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屠飞鸢的身上:“这就是朕不久前封的灵慧郡主吧?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屠飞鸢依言抬起头来。她如今浑身肌肤粉白水嫩,与往日乃云泥之别,兼之苦学礼仪数日,又瘦了一圈,故此做少年打扮,倒真是清俊利落。 “不错,没有一开口便叫朕‘皇上大爷’,可见这阵子的礼仪没白学。”安平帝乐道。 屠飞鸢顿时一窘。她当初在嘉仪公主的府邸里撒泼,当时不觉什么,如今被当众叫破,只觉得尴尬羞恼,不由得瞪了安平帝一眼。 这一眼把安平帝瞪得乐了:“还敢瞪朕?看来礼仪学得还不到家。”扭过头,对身边的静妃说道:“回头再给灵慧郡主拨几个教养嬷嬷,这次仔细挑了,放到安国公府上去。” 静妃垂首应道:“是。” 屠飞鸢也不知安平帝是逗她还是怎样,也不吭声,只恭敬垂首以待。倒叫安平帝觉得无趣,挥了挥手:“退下吧。” 一家三口才站起身,营帐又被掀起来,竟是晋王爷一家到了:“参见皇上。” 自那日分别后,屠飞鸢第一回见阿容,忍不住驻足看了他一眼。但见他今天穿得也是一身蓝白相间的骑装,双手袖口束紧,露出一双漂亮的手掌。长发干净利落地束在头顶,一双云纹皂靴,衬得他体态修长。 这小子,似乎又长高了些?屠飞鸢打量着他的背影,难道晋王府的伙食这般好?****龙肉喂他?便在这时,阿容也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屠飞鸢恐他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忙收回视线,转身与屠大海、温倩一起出了营帐。 不多久,狩猎开始。 按照规矩,第一箭由皇上射出。然而,今年却是太子射出第一箭,正中鹿身。落在众臣眼中,意味深长。其后是靖江王斐仁勇,武成王斐仁烈,分别射中了白兔与羚羊。 “前阵子有爱卿呈上来一只雪狐,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今日朕便放回林间,谁若毫发无损生擒了,朕便许他一个心愿。”三个儿子分别中了前三名,安平帝面上乐呵,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狐狸,对众人说罢,便丢开了手。 雪狐立即飞窜而出,扎进了林中。 阿容凑过来,在屠飞鸢耳边轻声说道:“阿鸢喜欢么?我为你逮了来?” 白狐生得灵巧,屠飞鸢当真有几分喜爱。但若为此杀进林中,与众多青年才俊争抢,却不值当。只不过,屠飞鸢仍旧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 白狐不值得什么,但是安平帝的金口玉言却值得争夺。两人分别牵了一匹枣红色大马,一匹黑色大马。屠飞鸢一脚踩上马镫,才要翻身上去,蓦地只觉腰间多出两只手,随即一股稳健的力道传来,送她轻易上了马。低头一瞧,正是阿容。 从前不觉得阿容贴心有什么坏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却让屠飞鸢有点儿异样。才张了张口,蓦地只觉一道黑影从身旁划过,惊得身下马儿都抬了抬蹄子。抬头一瞧,是武成王斐仁烈骑着黑风,颇为勇猛地冲了进去。擦肩而过之时,仿佛投过来一瞥。 “阿鸢,咱们往哪个方向走?”阿容翻身跃至马背,抓起了马缰,扭头问屠飞鸢的意见。 白狐钻进林子已有一会儿了,此时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屠飞鸢隐约瞧着,小白狐钻进林子后,似乎拐了个弯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咱们往这边去。” 阿容都听她的,夹了夹马腹:“咱们快走,他们都走出老远了。” 两人皆是一身蓝白相间的骑装,言谈之间颇为亲密,落入众人眼中,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有人口唇溢出冷笑,有人眼中闪过精光。 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后,后妃并一众夫人们便展开了言谈。 “那少年是什么人?怎么与灵慧郡主如此亲密?” “是晋王府的世子,素来便跟灵慧郡主亲近的。” “莫不是订了亲?” “并没有听说。” 众人七嘴八舌,难听的话自是没有,但是好听的话也没有几句,话里话外隐隐透着意味难明的讥笑。 温倩听在耳中,面上神情不动,只站在静妃身后,为她斟了一杯茶。静妃垂眼接过,慢悠悠地喝了,才道:“依诸位所见,此次白狐当落谁手?” “我猜是武成王。” “我猜是靖江王。” 众人的话题立即转移开来。 “我觉着,非英国公世子莫属。”一人掩口笑了起来。 “英国公世子身材矫健,听说射猎功夫也很不错。”颇有几人附和道。 “可我怎么瞧着,他往灵慧郡主的方向去了?莫非与晋王世子一般,朝灵慧郡主献殷勤去了?”一人低声道。 “不可能。英国公世子已经订了亲,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吴大人家的小姐。”一人道。 翰林院大学士吴大人正是珍妃娘娘的娘家,也是武成王斐仁烈的外家。与程泯之定亲的小姐,名唤吴碧倩,今年十五,长相颇为貌美。今日狩猎,她也来了,与英国公府、内务府总管许大人家的小姐们作伴,往林子里去了。 “说来奇怪,方才我瞧着,华大人家的公子也往那个方向去了?”一人望向屠飞鸢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 屠飞鸢与阿容策着马儿在林子里飞窜,转来转去,也没寻着雪狐的踪迹。阿容有些着急,秀气的眉毛拧起,手指紧紧攥住缰绳,目光在林子里扫来扫去。 “我们往这个方向去。”屠飞鸢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驱动马儿向前奔了过去。 阿容夹了夹马腹,跟了上去。 “在那边!”行了一阵,果然瞧见了一抹雪白的颜色,屠飞鸢眼睛一亮,驱动马儿奔去。 阿容趁着雪狐钻进茂密草丛之前,紧紧盯着,跟了过去。 两人打马追去,多亏了阿容的敏锐,一路没有跟丢。眼瞧前方便是一块空地,雪狐的身形无可遮掩,阿容再也按捺不住,松开马缰,纵身一跃,朝着空地上扑了过去。 “小心!”屠飞鸢见他气势凶猛,唯恐他伤着自己,连忙勒住了马儿。 却见阿容动作迅捷,扑向空地。然而雪狐的迅敏更胜一筹,竟逃脱了。阿容还要再扑,蓦地脚下一阵异样作响,地面竟然陷了下去!他着力不及,一时脱不开身,立时坠了下去! “阿容?!”屠飞鸢再也顾不得雪狐,连忙下马过去。却见一个黑洞洞的陷阱,约有两人多高,阿容掉在里面,沉在底下。 “你伤着没有?”屠飞鸢趴在陷阱边缘,朝下方喊道,“你别着急,我找绳子拉你上来。” 阿容冲她摇摇头:“我爬上去就是。”说着,五指并爪,抠进陷阱壁上,手脚齐用往上攀爬。他力气大,又身形轻盈,这陷阱虽然深,却也困不住他。 屠飞鸢松了口气,单膝跪在地上,朝下面伸出一只手,拉他一把。这时,头顶上方响起簌簌的声音,紧接着只听阿容一声“小心”,急忙抬头,竟是一只硕大的铁笼子坠了下来! 阿容抿唇,动作加快,迅速爬至上方,对着屠飞鸢肩头用力一推,将她推出铁笼子的范围。自己却来不及脱身,被铁笼子砸了下来,痛得脚下一松,整个人跌了回去。 “阿容?!”屠飞鸢急急爬回去,“你怎么样了?” 阿容仰起头:“我没事。”说着,五指并爪,插入洞壁。忽然,手指一颤,他轻轻吸了口气,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一凝,手指深深插入洞壁,向上攀爬起来。 屠飞鸢未察觉出阿容的异样,只说道:“你先莫动,我把笼子推开再喊你上来。” 阿容顿了顿,答道:“好。” 这片都属于皇家猎场,给众人围捕射箭之用,出现这么深的陷阱,委实古怪。屠飞鸢一边挪着铁笼子,一边皱起眉头思索。 这只铁笼子,每根铁柱都有拇指粗,个头极大,牢牢盖住陷阱的出口。老虎、黑熊掉进去,只怕都出不来。屠飞鸢费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拉动一丝。就在她费力拉动铁笼子时,忽然听得旁边一声女子娇笑:“呀,好可爱的雪狐!” 不知何时,十数步远处围了四五名骑装少女,个个貌美如花,通身气度不凡。其中一人怀里趴了只雪白的小东西,两只前爪抱着一块不知道什么做的糕点在啃。 “程丽芝?”屠飞鸢讶异叫出抱着雪狐的少女的名字,又扫过几名少女身后的仆从,思及玉轻尘曾经透露给她的话,心中隐隐一动。面上分毫不显,站起身道:“可否请几位帮个忙?晋王世子掉入了陷阱里头,这铁笼子盖着出口,他不便出来。” 程丽芝抬头瞧了过来,目光扫过屠飞鸢,又移到那铁笼子上,轻轻一笑:“灵慧郡主?你又想使什么诡计?叫我们过去,你好趁机抢夺雪狐吗?我们可不会上当。” “雪狐虽然漂亮,我也不是非得不可。”屠飞鸢说道,“如果程小姐不信,可以不必亲自过来,我只想借几位小姐身后的侍从,推开这铁笼子。” 程丽芝讥笑一声:“我记得晋王世子是跟在你身边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莫不是躲在暗中,等我们身边的仆从离开,便伺机抢夺?” 第160章 屠飞鸢跟她说不通,气得抿了抿唇,脸颊一转,看向其他少女:“这两位可是吴大学士家的吴紫琼、吴碧倩小姐?我是安国公府的屠飞鸢,请两位小姐暂借仆从一用。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方才在营帐周围,众人先后拜见了安平帝与后妃们,都见过面的。屠飞鸢记忆力超群,见过的人鲜有忘记。何况吴紫琼、吴碧倩,乃是一对双胞胎,面貌相仿,只不过一人着紫衣,一人着青衣,令人印象深刻。 吴紫琼、吴碧倩闻言,对视一眼,才要张口,蓦地被程丽芝打断了:“两位切莫听她一派诡言!这位灵慧郡主,最是心计百出,你们可要知道,就连嘉仪公主也给她害得残疾,又被禁足府中,再也出不来的!” 两人才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低头逗弄起程丽芝怀里的雪狐,再不抬眼。程丽芝见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她乃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小姐,嫡母陈氏才丧命不久,一向对她不错的嘉仪公主又落得那般下场,早把屠飞鸢恨透了。眼下这一幕,虽然不是她最乐见的,却也觉得出了一口气。 “程小姐不肯援手便罢,何故埋汰人?”屠飞鸢看清程丽芝不仅不肯帮手,反而落井下石,也不做无谓的恳求,冷声抛出一句,便低头继续吃力地挪动铁笼子。 她本身生得极美,一身少年打扮,更见利落干爽。可惜方才吃了一惊,又被阿容推到地上,沾了半身的泥土与树叶。这般吃力地推着铁笼子,很快汗水便流下来,混合着泥土,弄得小脸脏兮兮的,很是狼狈。 吴紫琼、吴碧倩见状,眼中闪过不忍,便转头唤了一名仆从:“你过去瞧瞧,那陷阱里可是有人?” 仆从走过去,低头瞧了一眼,然后答道:“回小姐,底下的确有一名公子。” “看来是真的了。”吴紫琼、吴碧倩对视一眼,推了推程丽芝,“想必便是那位晋王世子了。咱们便帮他一个忙,也算与晋王府交好,如何?” 程丽芝微微撇嘴:“好吧。看在你们的份上,我便帮她一把。”抬脚朝屠飞鸢走了过来。 然而,来到屠飞鸢身边,却不停下,竟是径直穿过去了。 屠飞鸢怔了一下,两位吴小姐也愣了:“程小姐,你怎么……” “你们两个不曾与这位灵慧郡主打过交道,不知她有多么狡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们此时把晋王世子救出来,只怕下一刻,晋王世子便要抢我手里的白狐了。”程丽芝勾起唇道,“晋王世子与灵慧郡主交好,谁不知道呢?我可不敢冒险。” 说完,转身看向屠飞鸢:“不过我既然答应帮你,就不会食言。等我回到营帐里,就禀报给安国公府和晋王府,叫他们来救你们。” 屠飞鸢顿时沉下脸。就在这时,忽听“哎哟”一声,竟是程家的一名仆从“不小心”撞在了铁笼子上,方才被屠飞鸢拉开了一点,这一下又回归了原位。 “你们耍我?”屠飞鸢脸色一冷,起身说道。 程丽芝已经走出一段,闻言咯咯一笑,低头逗弄着雪狐:“哎呀,这小东西,真是可爱。一会儿到了御前,我该许什么心愿好呢?”笑声充满了得意。 这一幕本就是她参与设计的。从挖陷阱,到引诱雪狐,都是她按照那人的指示所做。她不知道那人与屠飞鸢有何仇怨,然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一点儿也不反对。 唯独可惜,掉下陷阱的不是屠飞鸢,否则她就可以居高临下地嘲笑屠飞鸢了。 “呀!”就在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惊呼声,是吴家两位小姐发出来的。 程丽芝回头,看清身后的情形,不禁愕然:“这不可能!” 陷阱里,阿容赫然钻了出来,半个身子探出,竟是双腿撑在陷阱壁上,将身子固定住了。他两手举起,抓住铁笼子,蓄力一扔!顿时,沉重的铁笼子便被丢到一旁,双腿一蹬,弹身跃出地面。 “阿容!”屠飞鸢不禁又惊又喜,走上前,捏捏他的胳膊,见没有大碍,便拨去他身上沾的树叶枯草。 阿容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大步朝程丽芝走过去:“雪狐拿来!” 程丽芝抱着雪狐,又惊又怕地噔噔后退。 她从前见过阿容一面,是在紫霞山庄,阿容还是一个瘦弱单薄的少年,美则美矣,但是雌雄莫辨,没有丝毫男子气概。数月不见,阿容长高了许多,身形也不似当时单薄,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已经初现男子的威视与凌厉。 这样美丽逼人,气势迫人的少年,让程丽芝一边心中砰砰直跳,一边惊恼不已:“这是我逮着的,凭什么给你!” 阿容哪儿理她,他方才在陷阱下听见她奚落屠飞鸢,早已恼怒在心。又见雪狐在她手里,立时上前便抢夺起来。 “拦住他!”程丽芝顿时又羞又怒,后退几步,唤周围的仆从们上前挡住阿容。 “把雪狐给我!”阿容上前,与程家的仆从们交起手。 这一幕出现太快,屠飞鸢甚至来不及阻止。其他人等,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空地的另一侧,立着一道身影。坐在棕色的马背上,望向这边,面露苦笑。在他身后,华廷玉策马走了出来,目不斜视,仿佛不曾瞧见他一般。 玉轻尘唇边苦涩之意更浓。 “驾!”他轻声驱动马儿,跟在华廷玉的身后,往空地行去。 “住手!”玉轻尘后发先至,“发生何事?芝儿为何同晋王世子动手起来?” 他是成年男子,身量成熟,一举一动与少年不同。肃容呵斥之时,更彰显男性威严魅力,一干少女们不由得脸颊羞红。其中,他的未婚妻吴碧倩,更加羞于见他,躲在吴紫琼身后。 程丽芝被呵斥得有点恼:“晋王世子要抢我的雪狐!” “郡主,可有此事?”玉轻尘转眼看向屠飞鸢,温声问道。 众人见他独独对屠飞鸢温柔以待,不由得露出一丝异样神情。吴碧倩更是眼眸一动,看向一旁的屠飞鸢。 “我本来要捉住雪狐了,是她布下陷阱困住我,抢走了雪狐。”阿容上前一步说道。 他眉目清丽,虽被泥土所污,仍不掩天生丽质。一双眼眸清明锐利,更叫人不敢逼视。挡在屠飞鸢身前,维护之意明显。 玉轻尘心里泛起异样,面上笑道:“既如此,芝儿,将雪狐还给晋王世子。” “你――”程丽芝想反驳,然而玉轻尘眼底若有若无的威迫,叫她不甘不愿地咬了咬唇,“是,大哥。” 他是英国公世子,皇上明旨册封的,哪怕曾经是透明人一般,如今也不得不称一声大哥。只不过,到底心有不甘。明明他说过,只要她带着雪狐喜爱的东西,在某个线路跑一遭,雪狐自会找上她。届时,既能羞辱屠飞鸢,又能得到雪狐。 他明明答应她的! 交到半截,忽又收回来手:“晋王世子说陷阱是我埋下的,可有证据?吴家小姐一直跟着我,可以作证,我自始至终不曾做过什么陷阱。这雪狐既被我逮着,便是我的。” 玉轻尘的面色陡然一沉:“芝儿,你不听话?” “大哥要教训我,也要以德服人。”程丽芝有恃无恐。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证据?好说。”屠飞鸢眸光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只要将此处围起来,回头禀报给皇上,自能查出罪魁祸首。” 她不清楚阿容为何说陷阱是程丽芝挖的,但他既然说了,她便信他。 何况,程丽芝出现在此处,太奇怪了。 玉轻尘出现在此处,更是耐人寻味。 “是该禀报皇上。”这时,华廷玉下马,在陷阱周围走了一圈,说道:“应当叫侍卫仔细搜寻一番。万一不止此处有陷阱,还不知多少人遭难呢?”说着,走到屠飞鸢身边,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玉轻尘。 玉轻尘的脸上又挂上素日里的漫不经心:“既如此,咱们这便回去禀报皇上。” “雪狐!”这时,忽然又有一队人马从林中奔出,直朝这边而来。 程丽芝的眼中露出喜色,大声叫道:“煜王爷!” 来人正是皇孙斐煜。下得马来,惊喜连连地奔向程丽芝:“程小姐,雪狐被你捉到了?” 程丽芝的目光在玉轻尘身上扫过,露出一抹得色。这个庶子,害得英国公府声名狼藉,还想操控她?又扫过阿容、屠飞鸢等人,才收回视线,将雪狐一把推到斐煜的怀里:“殿下,送给您!” 斐煜立时惊喜道:“真的?这怎么好?” “在芝儿眼里,煜王爷最值得这雪狐。”程丽芝羞红了脸说道。 斐煜不由动容,一手握住程丽芝的肩膀:“芝儿,多谢你!这雪狐于本王大有用处,你既然舍得,本王也不欺你。你可向本王提出一个要求,但凡本王做得到,绝不推脱!” 程丽芝这回真是惊喜交加了,情不自禁抬头:“王爷?” 突如其来的转折,众人不禁全都呆住了。 玉轻尘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吴紫琼与吴碧倩面面相觑,略一顿,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离程丽芝远了一分。 屠飞鸢则是觉得兴味。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奢望得到雪狐了,反而兴味盎然地打量起眼前一幕。同时,冲玉轻尘投去意味不明的一抹笑。 “这雪狐是我的!”唯独阿容,上前一步,对斐煜伸出手。 屠飞鸢站在他身后,没察觉他的念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 斐煜放开程丽芝,朝这边看过来。一看之下,顿时冷笑一声。还当是谁,不就是太子殿下当初囚在别院斗兽的宠侍么? 第161章 眼中的轻蔑,浓得几乎能溢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扫了阿容一眼,竟是理也不理他,兀自对玉轻尘、吴家小姐等人点了点头,一手握着雪狐,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阿容抬脚要追,被屠飞鸢赶忙拉住,低声说道:“咱不要了,随他去。”阿容还不甘心,眼睛盯着斐煜离去的方向,抿起了唇。 雪狐既落入斐煜手中,众人的情绪便低落许多。唯独程丽芝,眼底满是兴奋,假惺惺对玉轻尘行了个礼,便喊吴家小姐道:“煜王爷已经先行一步了,咱们也快些过去,听听煜王爷向皇上许什么心愿?” 吴家小姐点点头:“走吧。”纷纷上了马,策动马儿向前行去。 “咱们也走吧。”屠飞鸢牵了阿容的手,对华廷玉点了点头:“华公子,就此别过。” 华廷玉轻轻颔首,温声说道:“郡主一路小心。” 上了马,阿容一脸心不在焉,屠飞鸢便笑道:“别不开心了。那雪狐我也不是很喜欢,既然没缘分,便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已是忘了的。” “阿鸢的东西,只有不要的,没有被人抢走的。”阿容语气认真地说了一句。 屠飞鸢的身子一僵,心底不觉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两人并肩策马,依着来路而回。 华廷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玉轻尘策着马儿也跟上来。华廷玉的脸上露出一丝寒意,冷道:“不敢跟英国公世子并行。”勒停了马儿,叫玉轻尘先走。 “你这是怎么了?”玉轻尘苦笑,“莫非以为是我做的?” 华廷玉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难道不是你?” “我何苦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玉轻尘辩解道。 华廷玉冷笑一声:“你何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我相交数年,难道我竟瞧不清你的手段?” 玉轻尘神情微僵,苦笑退去,看向华廷玉,若有所思:“你不肯再与我相交了?” “你从未与我相交,何谈‘再’字?”华廷玉冷道。 玉轻尘忽而狂傲一笑:“哈哈!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挥鞭策动马儿,一下子越过华廷玉,往前方行去。 “如此利欲熏心之人……”华廷玉摇了摇头,神情掠过一丝落寞。 屠飞鸢与阿容走在前头,隐约听得后方响起一声狂纵的男子长笑,纷纷回头瞧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但见玉轻尘策马奔来,如风一般迅疾,卷起地上的灰尘与落叶。偏他眉眼狂纵,扭头放肆一笑,不禁令人惊艳。 “丑死了。”阿容冷冷说道。 屠飞鸢自淡淡惊艳中惊醒,见他骄傲不屑的神情,轻轻一笑。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回到营地,恰见斐煜举着白狐,跪在御前,激动道:“请皇上赦免嘉仪公主的禁足之令。” 闻言,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安平帝面上的喜悦敛去,苍老的脸上阴沉如水。浑浊但不减锐利的眼睛,扫过人群,在太子的身上停驻片刻,随即收回来:“不允。” 斐煜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臣的心愿,便是让公主与大家共享秋猎之喜。” 这个傻子!前程不想要了?众人纷纷面露同情。 屠大海与温倩对视一眼,疑惑不已。以斐煜的脑子,不至于做这种事?莫非是太子的主意?太子知道了什么? 安平帝心中亦如此想,目光扫过太子,见他没有阻止的打算,苍老的手握紧了扶手。再见在场的臣子低头垂眼,无一个动作。又将视线移到孟尚书的脸上,这位肱骨大臣垂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气得差点笑出来。 这时,忽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皇上,这雪狐本该是我的。”语调娇娇的,仿佛谁家少年在长辈跟前撒娇,说不出的好听。 安平帝转动视线,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但见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穿着蓝白相间的骑装,容颜倾国倾城,却偏偏眉眼倔强:“晋王世子?你为何说这雪狐是你的?” “本来该我逮着的,但我在林子里被陷阱困住了,才叫雪狐跑到别人怀里。”阿容道。 话落,场中响起几声轻笑。照这么说,场中一半人都差点捉到雪狐,岂不是人人有份? 阿容却不管,他自恃身手矫捷,倘若没掉入陷阱里,雪狐铁定是他的。 岂料歪打正着,这一番胡搅蛮缠,却给安平帝解了围。于是,不顾斐煜急欲辩解的脸,安平帝淡淡笑道:“既你不服气,便叫你和斐煜再比一回。你们两个,谁抓住雪狐,便归谁了。” 一番话落,众人的神情各不一样。 程丽芝、斐煜等人,目瞪口呆。太子转过头来,看着阿容,一抹阴沉在眼底闪过。玉轻尘的眼睛瞪了起来,如倒吞一口苍蝇,恶心之极。 至于阿容,立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当下对着安平帝一拜:“多谢皇上。”转过身,拉住屠飞鸢的手,高兴地道:“这回我一定把雪狐捉到手!” “行动间小心些,不要勉强。”屠飞鸢未料他如此执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训斥他,只得叮咛一番。 阿容点点头,异常认真执着:“阿鸢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他胡说!”这时,程丽芝忽然站出来,“他撒谎,雪狐是我捉住的,然后送给煜王殿下。他自己骑术不稳,从马上摔下来,掉入陷阱,却说出这番话,好生卑鄙!” 阿容沉下脸,朝她看过去:“反正我是掉入了陷阱里!是谁挖的陷阱?我不服气!若没有陷阱,雪狐就是我捉住的!” 程丽芝气得脸都白了:“无耻!简直无耻!” “臣可以作证,晋王世子的确差一点就捉住雪狐。”出乎意料,玉轻尘站了出来,“当时臣也在,因与华公子发生争执,才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但臣看得清楚,的确是晋王世子抓住了雪狐,却因坠入陷阱,反被雪狐逃脱。” 安平帝听罢,转眼朝华廷玉看去:“英国公世子所言当真?” 华廷玉的手指紧了紧,没想到玉轻尘说出这样一番话,且将他拉下了水。 明明是玉轻尘布下一切,早早来到事发地,看足了戏,被他发现才率先走出去叫停。 低下头,说道:“回皇上,那陷阱设得蹊跷,应当着人一查。” “来人,去搜索猎场周围,遇见陷阱便填平!”安平帝立即下令,然后道:“既如此,便着晋王世子与煜王再比一场。谁捉着雪狐,便可向朕索求心愿。” 宫人从斐煜手里取了雪狐,来到林子边缘,撒手抛出。“咻”的一下,雪狐钻入了林中。 眼见雪狐小巧的身形钻入林中,阿容与斐煜翻身上马,立即追了上去。一干侍卫随后,分成两边跟随而去。 雪狐身形小巧,动作却是快如闪电,不多时便消失在林中。阿容与斐煜纵马的身形,亦是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屠飞鸢微微蹙眉,目光望着林子里头。想起上马之前,阿容神采飞扬的侧脸,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阿鸢倒是好福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温柔笑声,扭头一看,是温倩。在她旁边,晋王妃亦是满脸打趣的神色。 两人都是天底下顶顶聪慧的女子,见阿容不惜御前失仪,也要争取雪狐,哪里不明白为什么?故此,颇有些兴味地看着屠飞鸢。晋王妃更是装模作样道:“阿鸢不要担心,阿容灵敏矫捷,必把雪狐抢回来。” 屠飞鸢顿时黑下脸,扭过头不看她。 约莫过了两刻钟,林间传来马蹄声,逐渐地露出一道人影来。未几,人影清晰映入目中,乃是兴高采烈的阿容。 但见他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扯着缰绳,身上的蓝白色骑装已经脏污一半,俊秀无双的面容也被尘土污了,偏偏一双眼睛明亮极了,满是纯净的喜悦。他冲出林子,跳下马背,直冲屠飞鸢而来:“阿鸢,我捉到了!” 屠飞鸢见他眼角挂着泥土,随着他笑,扑簌簌直往下落。几粒灰尘坠入他的睫毛下方,令他不适地眨动眼睛,偏他察觉不到似的,也不理会,兀自快活地笑着将手里的雪狐,往屠飞鸢的手里塞。 “别动。”屠飞鸢抽出帕子,轻轻擦去他眼角的尘土。一点一点,细细拭净他俊秀的脸颊。阿容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清亮的眼眸,纯净得犹如春日山间的小溪:“阿鸢,给你,拿去许愿吧。” 俊秀无双的少年,真诚快活地献宝。场中一时鸦雀无声,神态各异。 “不作数!”就在这时,林中迸出一声大喊,伴随而来的是愈见清晰的马蹄声。眨眼间,斐煜带着一众护卫钻出来,指着雪狐大叫道:“皇上先前说,谁将雪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就许他一个心愿。” 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斐煜翻身下马,大步来至屠飞鸢身前,伸出手臂,掏屠飞鸢手里的雪狐。阿容抬臂一格,将他挡住,斐煜顿时恼了,继而冷笑,指着屠飞鸢身前的血迹道:“皇上,雪狐受了伤,不作数了!” 他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 “那不是雪狐的血。”阿容不慌不忙,转过身,将右手展露在众人面前:“方才我追雪狐时,他偷偷用木棍砸我的手背,我的手受伤了,不小心染到了雪狐身上。” 众人神色又为之一变。 “你受伤了?”屠飞鸢亦是脸色一变,急忙捉过他的右手。但见白皙秀丽的手掌,已是血污一片,自手背中间,可见一道深深的沟,竟从中间骨头断裂!心中咯噔一下,不觉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第162章 阿容的身体诡异,每每受了伤,总是发生奇怪的现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屠飞鸢每当想起解毒时阿容替她受过,变得诡异的情形,心里便一阵发怵。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又奖又罚,只叫他切莫受伤。怎知,他竟还是因为她而受了伤。 “娘,阿容受伤了,我带他回营帐。”唯恐阿容当众露出异样,屠飞鸢连忙拉了他未受伤的左手,朝温倩道了一声,便拉着阿容往营帐的方向走,连雪狐之事都顾不得了。 温倩连忙道:“好,你先带阿容过去,我这去请御医过去。”也不在意雪狐如何了,只眯起眼睛瞧了斐煜一眼,便急匆匆去寻御医了。 安平帝见状,身子朝后倚了倚,靠着椅背,斜斜躺了。对于阿容所指控的,斐煜伤了他的手的官司,一时竟问也不问。 斐煜满脸恼怒:“皇上,晋王世子乃是污蔑臣,臣不曾打到他的手!” 安平帝闭上眼,倚着椅背,好似睡着一般,一动也不动。 坐在他身边的静妃,开口道:“孰是孰非,待晋王世子归来,真相自出。” 斐煜只得忿忿住了口。 半刻后,包扎完毕的阿容归来了。 “你说你的手乃是煜王砸伤?”安平帝“恰好”醒了过来,坐直身子看向阿容。 阿容点头:“就是他。” “你胡说!”斐煜咬牙恼道,“我何时砸伤过你?” 阿容便看过去道:“你还要狡辩?难道你不曾向我扔棍子?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好意思耍赖?” “都有谁看到了?”安平帝立刻沉声看向人群。 片刻后,一名护卫抱拳而出:“禀皇上,属下看到煜王曾向晋王世子掷过棍子。” 话音落下,又有两名护卫出列:“禀皇上,属下亦曾看到。” “你们——”斐煜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厉害,“我的确掷出过棍子,可是并没有砸到他!” 他便是再看不过眼,也不会对阿容出手! 阿容乃是晋王世子,是晋王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晋王府承认的唯一子嗣。他呢?虽然是太子之子,却非长非嫡亦非宠,哪敢对阿容下黑手? 乃是落后半步之时,心里气不过,便想一棍子打死雪狐,叫阿容也偿不了心愿。他可是真真正正、半点儿没打着阿容的! 然而,没人信他。阿容的伤势是众人亲眼所见,御医亲口证实的——如果不是他,难道阿容自己把自己的手打断了?那不可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 “子不教,父之过。哼,回去反思吧!”安平帝拉下脸,对斐煜抬手一挥。斐煜毕竟是皇孙,饶是涉嫌打断阿容的手,众目睽睽,安平帝仍旧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场处罚他。 只是,斐煜不识趣,挣扎叫道:“皇上,孙儿冤枉!” 这一声既出,安平帝真是最后一丝好感也没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 数名近侍出列,架住斐煜,将他拖着离开了众人视野。斐煜,最后一丝体面也没了。便连太子,也是面上无光。然而太子毕竟老成持重,只是喝了一声:“住口!”随即出列拱手,道:“臣一定查出事情真相,还晋王世子一个公道!” 太子虽然某些方面作风不佳,然而脑子却是好使,亦颇有政绩。简单一句话,便洗去斐煜的恶名,又显示出严父的作风,令人不服不行。 屠飞鸢口里冷笑一声。 阿容悄悄蜷起手指。幸好,他将脏水泼到了斐煜的身上。如果给阿鸢知道,手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手肘轻轻碰了碰屠飞鸢,眉头微微蹙起,小声说道:“阿鸢,手痛。” 屠飞鸢立时回神,见他脸颊有些苍白,不禁心下怜惜:“你且忍着,再过两日便不痛了。” 阿容点点头:“阿鸢摸摸我,便不觉着痛了。” “谁叫你不听话的?”屠飞鸢心下一片绵软,嘴上却忍不住道:“我不是说过,不要雪狐了?你不听我的话,偏偏去逮,被人打断了手也是活该!” 阿容撅起嘴,一脸委屈。屠飞鸢见状,也不好说他什么了。恰时雪狐从她怀里钻出来,露出玲珑的小脑袋,颇为可爱,不由得软了口气,低声说道:“谢谢。” “我就知道,阿鸢喜欢它!”阿容立时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清澈莹润。 坐在上首的安平帝,看着这一幕,微笑点头:“既如此,灵慧郡主可以向朕许心愿了。” 屠飞鸢抱着雪狐,走上前去,在御前跪下道:“灵慧斗胆求皇上的笔墨。” “哦?”安平帝有些惊讶,“灵慧的心愿,竟是朕的笔墨?” 他怎么不知,这小姑娘如此敬仰他? 却见屠飞鸢仰起头,脆声道:“灵慧开了一间店面,名为‘非缘酒庄’,卖的是葡萄美酒。斗胆求皇上为小店赐下墨宝,为小店撑门面。” “哈哈哈!”安平帝听罢,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好,好,屠爱卿可是生了个有趣的女儿。很好,朕很喜欢。”说到这里,止了笑声,然而眼中笑意却是不减,“朕赐你墨宝自是不会抵赖。只不过,此为秋猎之际,你竟张狂为私有小店扬名,可知罪?” 屠飞鸢叩首拜下:“灵慧知罪。待回去之后,定奉上最美味的酒酿,抵此时之罪。” 少女清脆的声音犹如百灵,虽然娇身拜下,却是脊梁笔直。更兼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是不卑不亢。哪怕与当今天子交谈,亦不见半丝惶恐。引得一片惊艳目光,纷纷投来。 隐匿在暗中的麻一,远远望着这边,深深叹了口气。 小主子既得了雪狐,若借此向皇上求得赐婚之事,以他们二人在人前表现出来的亲昵,皇上焉有不应?偏偏……麻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小主子太也实心眼! 晚上,众人燃起篝火,围成一圈烧烤。 阿容挪到屠飞鸢旁边坐下,小声问道:“阿鸢,这个月的奖励还有么?” 屠飞鸢咽下口里的烤肉,偏头问他:“你受伤了么?” 阿容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瞧着她:“阿鸢,我是被人害了的。” 屠飞鸢低头咬肉的动作一顿,并不抬头,低低说道:“我叫你不要去的。” 阿容一脸可怜地扯了扯她的衣裳:“阿鸢,你不要生气,我不疼的。” 一句“我不疼”,砸得屠飞鸢心中一钝。心中一波又一波的激荡,极用力才勉强压住。忽然不敢看他,那双单纯清亮的眼睛,里面清澈得简直将她心底最隐蔽的东西都给映出来。 然而,她即便不看,也知道他把她瞧透了。他实在太聪明。 “我说话算话。你既然受了伤,这个月的奖励就没了。不过,我也不另外罚你。”屠飞鸢低头瞧着松枝烤肉,声音夹杂在远处传来的噼啪篝火声中,分明听不清晰,却又每个字都嵌进人的心里。 阿容听了,一时没有言语。屠飞鸢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没受伤的左手在地上挖坑。 屠飞鸢微讶:“你做什么?” 阿容抬起头,将右手探过来:“刚才在你身上捉下一只虫子,我把它埋掉。” 屠飞鸢探头一看,他被纱布裹得仅仅露出一丝指尖的右手,指缝里夹着一只肉嘟嘟的虫子,很是恶心可怖,连忙扭过头去。 阿容已经挖好了坑,将虫子丢进去,脚尖挪过去,踩上几脚,将坑踩实了。 屠飞鸢方才说了不奖不惩,并不见阿容再央她,一时又好奇扭过头去。却见阿容抬起脚掌踩着坑,动作十分稚气。然而他实在生得好,眼神清澈明亮,十分赏心悦目。被远处的火光照着,半边脸庞明亮,半边脸庞隐在暗中,像神灵之子与暗魔之子的结合体。 阿容埋了虫子,便收回脚:“阿鸢别怕,再有虫子爬你身上,我还揪下来埋掉。” 屠飞鸢的眼神复杂难明,明明他自己才不过十四岁罢了,却偏偏照顾她良多。 他是极细心的,又体贴温柔,若非顶着这样一张年少稚嫩的壳子,只怕她也要动心。 是了,屠飞鸢心想,他长得这般稚嫩,可是行事却并不幼稚可笑。事实上,遮住他的脸颊,单单看他清澈纯净的眸子,竟瞧不出来他的年纪。 他是聪明得过分的人,只怕什么都看得透,才不将世俗之事放在心里,单单追求他心目中的珍宝。想到这里,心中不觉一松,仿佛有一个死扣解开了,凌乱纠结的线头渐渐松落开来。嘴角不觉噙了一抹浅笑,看向阿容说道:“等你二十岁时,如若还愿意为我捉雪狐,我便将这次欠你的奖励一并补给你。” 二十岁,足够他长大成熟,明白心里究竟要什么。 阿容听罢,眼睛骤然一亮,万缕光芒自他眼中盛放开来,衬得远方的橘色篝火,都在刹那间升腾而起。 秋猎之期为十日。然而,阿容的手受了伤,不能再进行骑射狩猎了。屠飞鸢得了雪狐,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便抱着小家伙,跟阿容一起逗着玩儿。 “团团,拍个手。”屠飞鸢举着一块山楂糕,逗着雪狐。 玉轻尘早上来过一回,只说雪狐最喜欢吃山楂糕,以此逗弄最为顺遂。屠飞鸢也不问他如何晓得的,只淡淡道了谢,便与阿容一起,给雪狐起了小名儿,而后拿山楂糕逗着它玩。 团团眼巴巴地望着头顶上的山楂糕,想跳起来咬住,屠飞鸢却比它还快,一下子举高了。团团只得两条后腿坐倒,然后举起两只前爪,对在一处拍了两下。屠飞鸢大乐,掰了一块递到它的爪子里。团团立时喜滋滋地抱着山楂糕,埋头啃了起来。 阿容坏心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捅了捅团团的肚子。团团被戳得东倒西歪,恼得直叫唤。 第163章 屠飞鸢站在一边,乐不可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两人缩在营地里,逗着团团,好不欢乐,真正是万事不理。 只不过,两人不理会旁人,却不代表旁人不理会他们。 不多时,营帐里进来了人:“郡主又在逗团团呢?” 屠飞鸢抬头一瞧,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你们来了?快请坐。”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骑射狩猎,或跟随父兄尝鲜耍闹的。也有些喜静的姑娘,瞧过一回,便不再出头,待在营地里结伴说话儿。闻知屠飞鸢得了团团,便成群结伴而来,明着接近团团,暗中各有打算。 有人话里带刺儿,屠飞鸢从来不假辞色,全都撵了出去。久而久之,众人便不敢放肆。 “团团学会拍手了?”一名少女惊喜道,“郡主真是聪慧过人,连这样懵懂的小畜生,都被郡主训导得通了灵性。” 话音落下,一人说道:“也不尽然。这雪狐本身聪慧,否则皇上也不会以它做彩头了。”说完,悄悄偏过头,偷偷看了阿容一眼。晋王世子真厉害,煜王殿下都得不到,他竟捉到了。 “畜生就是畜生,若无心思聪慧之人教导,一生也学不会坐卧。”先头那少女冷冷说道。 后面那少女也不悦了:“团团可是郡主和世子一同教导的,你总是夸郡主却对世子之功避而不提,是为何意?” “总不像你,句句不离世子,安的什么心?”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屠飞鸢直是头大。然而这一行人,哪个也不好轻易得罪的,便找话题岔了过去:“方才我听着外头有一阵欢呼声,不知发生什么事?” “郡主不知?是武成王回来了!王爷昨晚一夜未归,直到天将清明才回来,本来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谁知王爷携着一头小豹子回来了。那小豹子生得十分可爱,原是失了父母的,又走岔了路,掉在山崖上的树枝里,王爷好容易才救回来呢!”一人激动说道。 谈起武成王,方才的硝烟味顿时散了去。只因为,斐仁烈的名头,在京中着实不小。 他自幼得钦天监批命,二十五岁有一大劫,若闯不过,连性命都保不住。故此,他不肯娶妻纳妾,唯恐害了人家女孩子。偏他生得勇武英俊,高大健硕,兼之气质冷峻,这些年虽然常驻边疆,倒也迷倒许多少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只怕那小豹子,王爷要亲自养了。”一人说道。 “早上见王爷,竟是把小豹子抱在怀里的。”又有一人说道。 “王爷素日里寡言冷峻,谁知竟有如此柔软心肠?” “倘若王爷如晋王世子这般好脾气,我们也敢上前一观了。”一人瞟了阿容一眼。 气氛蓦地又古怪起来。 屠飞鸢笑着说道:“豹子毕竟是豹子,血脉里便带着凶性,咱们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说了一会儿话,众人便散了。 阿容道:“真烦人。” “既你不喜,咱们躲出去就是了。”屠飞鸢抿嘴一笑,心下很是可乐。以阿容的脾气,能忍这几日,已是十分难得了。总之猎场大得很,两人随便找一处僻静地方,坐来吃喝玩笑,并逗着团团,想来也好过。 两人如此说定,待到吃过午饭,便抱了团团,悄悄溜出去。不期然,在营帐外头对上斐仁烈。 “王爷?”屠飞鸢有些惊讶,斐仁烈站在她营帐外头做什么? “王爷有事找我?”屠飞鸢一边问着,一边眼神往他怀里溜去。果见一只小豹子,两只爪子勾住他的衣襟,吊在他的胸口打秋千。因着年幼身小,看起来犹如一只顽皮的猫儿,偏又眼神清亮,一派精明凶悍的模样,叫人不敢小觑了它。 斐仁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窘色,恰时怀里的小豹子抓着他的衣襟往上爬,仰起拳头大小的脑袋,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在他的下巴上,弄得一片湿淋淋。 斐仁烈的神色更为窘迫,定了定神,一把将小豹子拽下来,揪着小豹子的毛皮,将它往屠飞鸢的怀里塞:“我身有职务,不便照顾它,可否麻烦郡主代我照料它一时?” 屠飞鸢不由眼中微讶,随即了悟。脸上涌现一抹轻笑,点头道:“倘若王爷不怕我给你养坏了,交与我便是。” 方才来玩的那群少女们都说,武成王救了一只小豹子带在身边,谁都不给摸。若给她们知道,斐仁烈将小豹子给她养,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来? 念头在心头一闪,即刻隐去。她与斐仁烈交情不错,理当伸手相助,不该怕麻烦才是。张开双手,去接小豹子。 斐仁烈听她答应,心中欢喜。他原不打算救这小豹子的,不过是见阿容给她捉了雪狐,哄得她开心,也想做了一样的事来。 谁知,小豹子并不喜欢屠飞鸢,一径往外挣,爪子尖尖,去挠屠飞鸢的手。还是阿容眼疾手快,一把拍下小豹子,并扯了屠飞鸢后退。 小豹子掉在地上,打了个滚,立时弹跳起来,再次扑上斐仁烈的胸前。两只前爪勾着他的衣裳,后爪则用力蹬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上爬,口里低低叫着,似怨似怒。 屠飞鸢睁大了眼睛:“这小豹子倒是认你为主了?” 团团就不会这样,虽也是捉来的,并在身边养了几日,但是人人都能抱得。 斐仁烈之前也没意识到,皱起眉,揪住小豹子的毛皮,沉声说道:“我没工夫照料你,松开爪子!” 小豹子立时呲牙,冲他叫起来,并伸出爪子,凶悍地抓他。然而快落到他脸上时,竟顿住了,转而往下窜了窜,对准他胸前的衣裳泄愤地挠了起来。 屠飞鸢见着这般情形,不禁“扑哧”一笑。 她生得好,这一笑,双腮粉嫩如桃花,美不可言。斐仁烈不觉呆了一呆,攥起拳头。喉间一粒圆滚滚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真想凑上去吸一口,不知是否有蜜汁流出来?斐仁烈定定盯着屠飞鸢的脸,目光凝在她粉嫩的红唇上,自心中升起一股渴意。 阿容猛地上前一步,挡在屠飞鸢的身前,不善地盯住斐仁烈。 经他这一隔断,斐仁烈眼中顿时恢复一丝清明。后退半步,将不依不饶抓着他胸前衣裳的小豹子揪下来,低声说道:“你跟着郡主,待我晚间再来接你。” 小豹子极通灵性,停下挣扎,歪头瞅了瞅他。而后,自他手中跃了下来,来到屠飞鸢的脚边,十分倨傲地在屠飞鸢的脚面上踩了一下。 屠飞鸢不曾瞧见身前两人的暗锋,见小豹子骄傲,心中喜欢,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劳烦郡主了。”斐仁烈道。 “不必客气。”屠飞鸢道。 斐仁烈转身走了。听着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心头浮现一丝轻轻的,细细的,扑不灭也掐不断的怅惘。 她不再是那个父母不在的山村女孩儿,他也不再是那个守护她安危的青年将军。 她是灵慧郡主,是他的外甥女。他是武成王,是她的舅舅。 虽然她甜蜜美味,他却喝不得一口。他这辈子,必然是饥渴下去了。 斐仁烈忍下渴意,大步如风向前行去。斐仁烈离开后,屠飞鸢抱起小豹子,阿容拢了团团,往后面的一片密林而去。 这片林子鲜有人至,就连守卫也不多。两人钻进林子里,手牵着手,坐下来。 “这回看他们还找的见?”阿容三分狡诈,三分得意地道。 屠飞鸢笑道:“可得看紧团团,它最是嘴馋,万一他们带着山楂糕诱它,一准给它跑出去,只怕就露了馅儿。” “我早给它吃撑了。”阿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团团的肚子,但见小肚子圆滚滚的,显然塞了不少吃食进去。 团团粉嘟嘟的肚皮就这样被暴在外面,被风儿一吹,细细的绒毛便贴着肚皮伏倒了,立刻挣扎起来。阿容捏着它细小的爪子,笑了一声,将它拎回怀里。身下是厚厚的草丛,半点也不冷,两人靠着树干坐好,分别将小家伙放在腿上,相视一笑。 团团生性活泼,在阿容的腿上跳来跳去,雪白的一团,好不可爱。小豹子却是同屠飞鸢生疏,倨傲地跳下屠飞鸢的腿,昂着头踩进草丛里。 屠飞鸢生怕它一会儿不见了,连忙伸手将它拖了回来。小豹子骄傲得紧,立刻挣扎起来,四爪乱抓,就连毛茸茸的小尾巴都拍打着屠飞鸢的手。屠飞鸢一会儿觉着痒,一会儿觉着刺,竟是哭笑不得:“你不要跑,万一你的主人回来了,却不见你怎么办?” 小豹子这会儿倒似不通灵性了,被屠飞鸢掐着腰,低低地叫,挣扎起来。 良久,约莫是累了,小豹子才稍微平复。 “乖乖,你可真能闹腾。”屠飞鸢累得不轻,抱着小豹子在腿上,稍稍喘了口气。 小豹子生得幼小,身量如猫儿一般,耳朵圆滚滚的,身上绒毛又细又软,有些虎头虎脑,很是憨得紧。又带着尖牙利齿,机灵百变的模样,真是叫人喜欢到了心眼里。 屠飞鸢忍不住埋下头,将脸颊埋进它的绒毛里,蹭了蹭。这一蹭,可不得了,小豹子浑身一僵,随即大力挣扎起来,口里赫赫叫着,很了不得的模样。 “这小东西,真是傲娇得紧?”屠飞鸢颇纳闷,斐仁烈是个寡言又沉静的人,这小豹子却是傲娇到极点,一点也不随他。 阿容坐在旁边,见屠飞鸢费力压着小豹子,白生生的手背,晃悠在小豹子尖尖的爪下,渐渐拧起眉头。将团团往屠飞鸢怀里一丢,顺手小豹子抓了过来:“我跟阿鸢换换。” 第164章 “你仔细些,别给它抓伤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屠飞鸢不放心地嘱咐道。 阿容冲她一笑:“放心好了。如今我不怕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的手背给她瞧了瞧。 屠飞鸢原是怕他被抓伤,再露出了不得的行迹来。听他一说,目光便落在他裹着纱布的左手上,想起最后一次给他上药时看见的光滑肌肤,心中微微一松,莞尔一笑。 “我以前也常常受伤,都没有什么的。”阿容补充一句。 从前他被困在太子别院,作为斗兽的宠侍,时常面对强壮凶悍的猛兽,胸口被抓得鲜血淋漓都是家常便饭,也都没有什么。 他仔细想过,在紫霞山庄替屠飞鸢受过时,之所以身上出现前所未有的异状,极有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无论是被箭支穿透大腿,还是四肢被钉在地上,以及精铁箭羽透胸而出,一件件叠加起来,都让他的身体损耗过巨。偏又补充不足,便造成了那日的异状。 如今他好吃好喝,顿顿都能吃好又吃饱,不仅身体壮实了,还长高了,受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他有感觉,哪怕小豹子挠他十下八下,他也不会有损。 “也不知是男豹子还是女豹子?”摆弄着小豹子,阿容忽然好奇说道。将小豹子翻了过去,肚皮朝上,去拨它腿间的毛: 屠飞鸢的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地别过头。 小豹子顿时挣扎起来,与阿容闹成一团。 两人两兽,好不快活,殊不知,落入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里。 “呼!”忽然间,小豹子猛地睁开眼,朝林子里头看去。胡子都竖了起来,踩着阿容的腿,慢慢朝后退。 趴在屠飞鸢手心里的团团,也抖了抖身上的毛,站了起来。小鼻子耸动着,黑眼睛望着前方,有些惊疑不定。忽然,它身子一弹,嗖的一下,朝反方向弹去。瞧着它的模样,倒好似林子里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屠飞鸢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这时,小豹子忽跳下阿容的腿,跑到屠飞鸢的脚边,咬住她的衣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这是……”屠飞鸢心中一跳,转头看阿容。却见阿容一脸凝重,一把抄起小豹子,另一手猛地扛起屠飞鸢,撒腿往营地的方向跑。 屠飞鸢从喉中发出一声惊呼,伏在阿容的肩上,眼睛看向林子里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见林子里,树木飞快摇动,发出簌簌的声响。未几,草丛里冒出数条灰狼,个个膘肥肉厚,体型壮硕:“是狼!” 阿容头也不回,飞快往外跑。奈何离得太近,眨眼间狼群便窜到身后,血口一张,腥臭的气息便扑鼻而来。屠飞鸢被熏得作呕,捂着鼻子扭过头。却见夹在阿容腋下的小豹子,丝毫不怕,嗷嗷冲着狼群龇牙。 “有狼!警卫!有狼群!”屠飞鸢强忍惊怕,尖声叫道。 “有狼群冲出猎场,速速警卫!”屠飞鸢一遍遍大喊道。 随着她的喊叫,阿容又窜出数米,离林子边缘近了些。狼群紧跟在后,腥臭的口气几乎喷到屠飞鸢的脸上。这样近的距离,直叫屠飞鸢心惊胆颤,唯恐哪条狼一跃而起,咬了她的脑袋。 就在这时,忽然腰间一重,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眼见阿容的脸庞越来越远,心中一惊:“阿容!” 却是阿容眼见危险,果断将屠飞鸢丢了出去。 他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屠飞鸢飞出极远,恰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侍卫们接住。站稳后,紧紧盯着与狼群对峙起来的阿容,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快,狼群围住了晋王世子,你们速速前去支援!” 林子边缘处,阿容边打边撤,渐渐近了。本来挟在他手里的小豹子,不知何时加入战局,时而跳到狼头上挠一爪子,时而跳起来躲在阿容肩上,又灵敏又凶悍。 十几名侍卫冲上去,挥刀就砍。然而,足有六七条灰狼,个个威猛无双,血口一张,利爪一挥,眨眼间便伤了三四人。处于狼群中间的阿容,独自面对四五条狼的攻击,愈发凶险。 “来人啊!快来人啊!”屠飞鸢上前不得,急得大喊道。 远处的侍卫们纷纷拔刀,急匆匆朝这边跑来。屠飞鸢攥着手,喊道:“阿容,坚持住!” 谁知,变故陡生! 只见一条灰狼屈身跃起,四爪踩在一名侍卫的肩上,将那名侍卫踩倒在地。而后,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住了屠飞鸢,身形敏捷地绕过侍卫们,猛地朝屠飞鸢奔来。 屠飞鸢不料有此一遭,急忙后退。偏偏侍卫们都去解救阿容了,竟无一人在身边。前来支援的侍卫,片刻间却到不了,屠飞鸢心中一沉,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大狼奔跑的声音,骇人的势头威逼而来。屠飞鸢只觉得后背一片冷汗,头皮发炸,心跳如鼓。一时间脑中空白,只知道快跑。然而,双腿不敌四肢,没跑多远就被大狼追上。顿时,肩头一沉,似被大狼的爪子拍中,疼痛欲裂! 紧接着,腥臭的气息从侧面喷来,仓促扭头,只见大狼张开大口,露出森森利齿:“啊――” 眼看大狼朝她的脖子咬来,屠飞鸢心中一凉,只道无生还之路,谁知突变又生! “郡主小心!”但听一声清喝,屠飞鸢只见近在咫尺的狼头一歪,拍在肩上的狼爪也掉下去,不知是谁把大狼撞开了! 屠飞鸢急忙转头,只见玉轻尘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直直撞向狼腹,大吃一惊:“小心!” 玉轻尘撞来的时机选得极好,恰是大狼跃起之际,白色的肚皮露在半空。他横肩一撞,立时将大狼撞得跌开。玉轻尘毕竟是男子,重量和力气都足够,这一下撞开大狼,立时解救了屠飞鸢的危机。 然而,他自己却陷入和大狼的苦战当中。但见大狼从地上翻滚而起,吼了一声,抬起利爪便抓他的胸膛。玉轻尘就地一滚,躲过要害,却将背部暴露在狼爪之下。但见血光迸起,后背顿时被抓了个稀烂! “啊!”一声声尖叫响起,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公子小姐们,吓得大叫出声。吴碧倩眼见未婚夫即将丧命狼口,顿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所幸侍卫们及时赶到,纷纷拔刀,砍向大狼。屠飞鸢立刻抓住玉轻尘的衣裳,拖着他远离这边的危险。 玉轻尘痛得大汗淋漓,勉强维持着清醒:“叫御医!” “好,你忍住!”屠飞鸢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便松开他,看了一眼阿容那边,但见支援的侍卫们都赶去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分。转过头,对不远处的一名小公子喊道:“快去请御医,英国公世子被大狼抓伤了!” 低头看向玉轻尘,道:“你先忍着,御医一会儿就到了。” 玉轻尘点点头,姿态不雅地趴在地上,竟还笑得出来:“郡主不要担心,我没有大碍的。” 沾了满脸灰尘,和着血迹,这一笑,便显出朗朗的男子气概。屠飞鸢纵然不喜他的为人,此刻也感激地拱手拜了下去:“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玉轻尘还有心情打趣。 屠飞鸢顿时不悦:“世子慎言!”他一个订了亲的人,凭什么跟旁的女子如此轻浮言语?瞥见华廷玉一身黑衣黑靴,朝这边走来,甩袖走了。 另一边,阿容和侍卫们终于解决了狼群,趁着众人收拾狼尸之际,屠飞鸢赶忙来到阿容身边:“你怎么样?” “我不要紧,不要担心。”阿容的嘴唇苍白,脸上也失了血色,却仍然柔声安慰道。 屠飞鸢不相信,但见他身上的衣裳都快烂成条儿了,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心中惊恐,急忙拽着他往外走:“快走,我瞧瞧你的伤。” “当真无碍。”阿容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忘了‘麻一’?” 屠飞鸢脚步顿了下,抬头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在暗中保护你?可是你身上的衣裳……”话没说完,屠飞鸢就想到了,立刻闭上嘴。 麻一纵然要保护阿容,可是面对数条大狼却毫发无损,对阿容不是保护,而是陷害。 想到此处,屠飞鸢低下头,看着阿容身上的血迹:“这血迹都是狼血?有没有你的?” “没有我的。”阿容摇头。捉雪狐时,他困入陷阱,被铁笼子砸坏了手背,麻一救护不及,早就懊恼万分。这一回他陷入麻烦,麻一再不肯叫他受伤的。 屠飞鸢呼出一口气,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幸亏有麻一。”说到此处,忍不住又道:“可是你的脸色如此苍白,当真没有事?” “累脱力了。”阿容笑了笑,似乎是屠飞鸢异常的紧张,叫他有些得意,凑过脸道:“阿鸢奖励我一下吧?阿鸢亲一下,保证马上变成红色。” 屠飞鸢顿时没好气:“休想。” “我刚才勇猛吗?有没有男子气概?”阿容不依不饶又问。 屠飞鸢抬眼看他,但见他双眼明亮,分明还有些孩子气。然而方才危机之时,他不假思索抛开她,独自身陷狼群,却是勇猛之极。 “谁叫你把我抛开的?你就不会自己跑吗?”屠飞鸢猛地捶了他一下。 阿容却不恼,笑吟吟地道:“我绝不会叫阿鸢陷入危险。” 屠飞鸢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另一头,被抬到担架上,整个背部都被抓烂的玉轻尘,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这一幕,脸上僵住了。旁边,华廷玉讥笑一声:“世子这回可是‘求仁得仁’,‘心想事成’了?” 玉轻尘咬牙。他千辛万苦设计的计谋,不成想竟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了嫁衣裳。 第165章 “自然是‘求仁得仁’!”随着担架的摇动,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痛,玉轻尘眯起狭长的眼睛,眸光晦暗难明。[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闻听狼群冲出猎场伤人,安平帝大怒:“严查此事!朕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先头捉雪狐时,晋王世子遇到陷阱的事,尚未查出源头。才几日,又出了这样的纰漏?安平帝震怒,未出一个时辰,便查出了苗头。 帐中跪着一名看守人,讷讷答道:“奴才给狼群投喂时,有人来同奴才说话,奴才回过神来,便有几条大狼冲出去了。” 看守人旁边,是一名侍卫,战战兢兢答道:“那一片本是臣负责守卫。有人找臣说事,臣便请人替了班。臣也不知为何,那替班的兄弟竟然没到。” 还有几名要紧的人员,被查问时,皆是如此回答。不是被人搭茬,便是被人叫走。如此多的巧合,联合在一起,便不仅仅是巧合了。 “将相关人等给朕叫来!”无论是晋王府、安国公府还是英国公府,没有一个是无关紧要的。出了这样的事,不给出一个交代,不光晋王府等不会善罢甘休,安平帝也觉颜面扫地。 安平帝震怒之下,下属臣子无不竭力调查。不出一个时辰,一干人等悉数被押到御前。待问明因果过程,帐中变得鸦雀无声,或愤怒、或好奇、或疑虑的眼神悉数投向太子的身上。 “皇上,此事或许有人陷害。”一干人等所交代的事情,或直接或间接,全都指向斐煜。而斐煜早前便被禁了足,这几日都未曾露面,此时自然不在场。身为斐煜之父,太子不得不站出来辩解:“煜儿正在静心思过,臣以为,此事有蹊跷。” 安平帝的脸色已经隐隐发青,苍老的手捏着龙椅扶手,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虽然品行略有不足,但是谋略才华却是合格。又是皇后所出,既嫡又长,将江山社稷交给他,安平帝是放心的。可是,这两年瞧着,竟是不像话了。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太子彻查。”安平帝沉沉出声。 晋王府、安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三方都是此事的受害者。安平帝倒要看看,叫太子去查,能查出什么结果?倘若不是斐煜,又打算将黑锅扣到谁的头上?他年纪渐渐老了,只怕这两年便是大限,若此事太子办得妥当,他便能安心闭目。[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倘若…… 安平帝的目光扫过帐内。 他成年的儿子仅有三人,长子太子、二子靖江王、三子武成王。眼下太子是这样的,二子靖江王是个透明人,文不成武不就,立志做个闲散王爷。三子是将才,勇猛刚烈,守在边疆则民生安稳。心中暗叹,叫过御医,问玉轻尘的伤势,又吩咐人备礼压惊。 屠飞鸢与阿容也收到了压惊礼,倒都是好东西,捡着一些补养之物装了,出门往玉轻尘的帐子去了。 “世子可歇下了?”屠飞鸢掀开帘子道。 玉轻尘已经小歇一晌,不久前才醒来,听了安平帝的一系列追究与彻查,趴在床上闭目假寐。听得屠飞鸢的声音,嘴角勾了勾,睁开眼睛道:“郡主特来看望我?” “皇上赐了些东西,我捡着世子用得上的,送来一些。”屠飞鸢说着,将盒子交给下人,郑重说道:“多谢世子相救之恩。若世子有用得上的,只管遣人来说,但无不从。” 玉轻尘的眼神一扫,伺候的下人便退到一边,垂首低眼不做声了。他微微支起一些,眼神扫向屠飞鸢,三分戏谑,三分认真,还有三分诱惑:“这等救命之恩,郡主何不以身相许?” 屠飞鸢已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登时神色不悦。 “世子不要开玩笑。”屠飞鸢冷道。她的确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却不喜他屡屡调戏。谢礼已交由下人,便寻思离去。 却听玉轻尘轻笑一声:“莫非郡主见我嬉皮笑脸,以为我并非真心?”他说着,微微低头,手指刮了刮眉心,又笑道:“我这人,见惯名利,久而久之,已不会正经说话。郡主见我笑着,难免误解我,我只对郡主坦白一件事,郡主便知我真心。” 屠飞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狼群出禁,惊扰郡主,此事原不是旁人的心思……”玉轻尘低声说道,见屠飞鸢先是困惑,随即蓦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又惊又怒,低低一笑:“他伤了晋王世子,又损了郡主的颜面,我知晓郡主恨他得紧。郡主乃是天真烂漫之人,这样龌龊的事如何能由郡主做得?于是,我便……” 他话没有说得完全,却也所差无几。以屠飞鸢之慧,极容易便联想到一切。 狼群是玉轻尘使人放的,守卫是玉轻尘使人遣走的,他做了缜密的安排,将罪名扣到了斐煜的头上! 一想到她和阿容的危机,都是玉轻尘的私心所致,而玉轻尘竟还笑着,不禁打心底怒不可赦:“你卑鄙!” “不错,我卑鄙。”玉轻尘毫不辩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郡主与晋王世子亲密,又聪慧非常,我若不使出手段,如何俘获郡主芳心?经此一事,郡主也看到我。我既有本事替郡主分忧,又有真心为郡主卖命,郡主何不许以芳心?” 屠飞鸢不禁捏着手心,后退两步。看着床上趴着的青年,一头乌发披散两边,衬得他容颜如玉,一双眼眸乌莹莹的,又明又亮,全是恣意张狂。他与阿容是全然不同的两人,与她所见男子也都不同。她怕他。 他心机之深,非常人所及。对人、对己之狠,亦非常人可比。这是一个霸道到极点的人,哪怕她前后加起来的年纪比他高出一截,也不得不说,在他面前,她赤诚如小女孩儿一般。 “不瞒郡主,先头捉雪狐之时,遇到的囚笼陷阱,也是我所设。”玉轻尘怕屠飞鸢不够惊讶似的,又道:“雪狐是我进献给圣上,所喜山楂糕之事,也是我告诉程丽芝,叫她故意在那等你。那个陷阱,也是我所设,本要英雄救美,再赠以雪狐。不曾料到,竟叫煜王截了。” 毁了他精心策划的一幕,玉轻尘对斐煜是恼的。索性再生一计,才有了狼群出禁之危,并扣到斐煜的头上。 先前英雄救美之机,不巧被华廷玉发现了。以华廷玉对他的成见,难保不会告诉屠飞鸢。况且,以屠飞鸢的聪慧,事后回想起来,未必猜不出来。不如此时坦白了,也显得他高风亮节。 玉轻尘定定看着屠飞鸢:“郡主有奇思妙想,我有人脉店面,郡主只需张一张口,我什么都能给郡主办了。郡主瞧我,可有缺点?” 不客气地讲,他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良人。 “你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皇上?”屠飞鸢回头一看,几名下人贴着营帐边缘站着,如同透明人一般。玉轻尘便当着他们的面,无所顾忌地道出来。这个人,究竟有多么自信? 玉轻尘哈哈笑道:“我相信郡主不会。” 倘若这两件事捅出去,玉轻尘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已有未婚妻,却还肖想郡主,并设下阴私计谋,卑鄙无耻的名声,他这辈子也别想撇清了。胆大包天设计皇孙,给皇孙扣屎盆子,从此前程就不要想了,只怕命都留不下。 之前设计英国公的时候,不孝不悌,玉轻尘已经在安平帝那里挂了号。若非轻尘商号的收益惊人,安平帝用得到他的才华,命他年年交出收益充盈国库,他的脑袋早就掉了。 他不怕死。设计英国公的时候,他便想过,可能丢了命。大丈夫在世,瞻前顾后,实在不痛快。他就喜欢行走在边缘,布下惊世豪赌,或赢得名利,美人在怀,或一无所有,丢得性命。不温不火,委实不是他的菜。 “你倒是猜得透我。”屠飞鸢冷冷说道,心中委实恼极。 他做得出这种事,必然不露蛛丝马迹,哪怕她告状,没有证据也白搭。她才不信,玉轻尘当真为了她,这般豁得出去。而且,哪怕当真有人告了状,将他打入大狱,她心中未免不自在,毕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他当真是好算计,叫她两下难做。 “郡主实乃天真烂漫之人。若非看透郡主人品,我又怎会倾心至此?”玉轻尘交代完一切,不再支着身子,松开手肘,缓缓伏了下去,不免又牵动了伤势,口里发出吸气声。 屠飞鸢听见了,脸色更不好看。 诚然,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然而经过凶险万分,倘若侍卫救援不及,或者其中哪个步骤出了差错,他便丧生在狼爪之下。这般豪赌,饶是屠飞鸢不赞同,也不禁敬佩万分。 “你好好养伤。”屠飞鸢同他实在无话可讲,“方才之事,休要再提。” 只要他不再提以身相许,那么她也不会将他做的事捅出去一丝半分。 “换做郡主,下了这般心血工夫,岂会甘心放手?”玉轻尘属于青年男子的磁性声音轻轻响起,“郡主拒绝我,难道是因为晋王世子?恕我不解,晋王世子固然貌美,然而幼稚单纯,不通世事,如何配得上郡主的早熟多慧?” 听他讲阿容的坏话,屠飞鸢冷笑一声,张口想要刺他一通。然而看着他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终究没有说出口,顿了顿道:“世子多想一想也就懂了。” 不再多言,转身掀开帐子离去。 “阿容?”才出了门,便见阿容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见他脸上不见笑意,也不知听了多久,都听见了什么。想必玉轻尘最后那句话,多半被他听去了。屠飞鸢牵了他的手,说道:“咱们走吧。” 第166章 谁知阿容挣开,道:“我去瞧瞧他的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他力气极大,但凡拿定了主意,屠飞鸢是拉不住他的。只见他掀开帐子走进去,因怕起冲突,也跟了进去。 本以为屠飞鸢去而复返,谁知竟是阿容,玉轻尘挑了挑眉:“晋王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你要做什么――啊!”玉轻尘但见阿容走到床前,却不停脚步,心中一突,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随即,预感成真,痛叫出声,嗓音都变了腔调。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屠飞鸢,看见这一幕,不禁眼皮一跳,连忙快步上前:“阿容住手!”抓住阿容按在玉轻尘背上的手,惊疑不定地看向玉轻尘:“世子无事吧?” 玉轻尘被阿容重重一掌按在伤处,痛得五官狰狞,话都说不出来。 “阿鸢,你瞧他多丑?”阿容指着玉轻尘因痛而狰狞的脸,撇了撇嘴。被屠飞鸢抓住的手,巧劲一翻,抽了出来,捂住屠飞鸢的眼睛:“咱们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看多了晚上连觉也睡不着了。” 玉轻尘的脸更加狰狞起来,这回不仅是痛得,还是气得:“你,你站住!” 阿容果然站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什么,趁着屠飞鸢不注意,悄悄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捅到玉轻尘的背上,狠狠一戳:“叫我干什么?” “啊!”玉轻尘这回痛得冷汗都流下来了,一张俊脸更加狰狞,已然看不出原样来。 见他痛得厉害,屠飞鸢心里也怕了,连忙喊道:“来人!快看看世子的伤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做背景的下人,这才急忙上前来,掀开玉轻尘的被子,解开他的伤口。但见纱布上染满了新鲜的血迹,便急急给他重新上药。 背上火辣辣一片,玉轻尘咬牙忍痛,透过围在床头的下人的间隙,看见阿容拉着屠飞鸢快步出了帐子,直是气得头顶冒烟。再一想,方才在倾慕之人面前失了态,气急之下,理智顿失,狠狠捶向床铺! 这边,阿容拉着屠飞鸢走了出去,步子又大又急。屠飞鸢觉着手被握得有些痛,心知阿容不痛快了,心里有些怜惜他,便道:“你不是在帐子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独自一人面对数条大狼的是阿容,虽然有麻一暗中相助,然而贴身肉搏不是作假的。 想到这里,再对比玉轻尘的卑劣,屠飞鸢不禁觉得,阿容暗暗气恼的模样,也万分可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思及方才他使坏,将玉轻尘教训了一顿,不禁扑哧一笑。 “脸色还有些苍白。想吃些东西吗?我叫人给你做?”屠飞鸢握着他的手柔声问道。 阿容低头瞧她,满心的愤恼郁卒,渐渐都化作了委屈:“阿鸢也觉得我没有他好吗?” “怎么会?”屠飞鸢讶道,“他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她说得信誓旦旦,阿容不禁眉眼弯弯,委屈全都变成甜蜜。拉了她的手,低语道:“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屠飞鸢一口咬定道。 阿容不禁更开心了,笑得两眼弯弯,犹如盛了碎阳的溪水,昂起头来,骄傲说道:“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回了帐子,屠飞鸢叫屠大海遣走其他人,附耳过去,低声对他说了玉轻尘的事:“我不觉得他瞧上了我,只怕多半是图咱们安国公府的什么。” 对于屠大海夫妇,屠飞鸢从不瞒着什么。尤其这样厉害的事,更不敢隐瞒。 屠大海与温倩听了,相视一眼:“阿鸢不必怕。这事便交由我们了,你只管去玩吧。”夫妻两人很是怜惜她的性子,也知道她本不耐烦这些,便撵了她出去,在帐子里低声商议起来。 两日后,秋猎结束。 太子调查完毕,并没有查出有利于斐煜的证据。虽然不甘,却不得不处置了斐煜。因着朝中有人弹劾,将此事归咎于斐煜犯上作乱,危及安平帝的安危,不得不从重处罚。将斐煜剥去皇室身份,贬为庶民。 经此一事,屠飞鸢更看清玉轻尘的心机之深、布署之密,忌惮更深。 斐煜被贬为庶人一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久久不得平静。皇孙被贬为庶人,在本朝,还是先例。 与此相对比的,是名声陡然崛起的阿容。 那日狼群出禁,阿容的表现不可谓不勇武、可靠。独自一人,面对数条大狼,却全身而退,让他成为京中未出阁少女的梦中良人。虽然听说他和屠飞鸢走得亲密,但是上门提亲的人,仍然日渐增多。 晋王与晋王妃一概都拒了。一来,阿容离十六岁大劫还有两年,一切都是变数;二来,阿容满心都是屠飞鸢,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故此,不论谁来试探,晋王妃一律拒了,缘由只说不打算给阿容早早定下,并不提屠飞鸢的事,也是为了屠飞鸢的名声着想。 “阿容来啦?可吃过晚饭了?”这日,阿容又来了安国公府,手里也未带别的,只拎着一只蔷薇编成的花环,递给屠飞鸢:“阿鸢,给你戴。” 屠飞鸢接过,低头瞧着新鲜水灵的花环,只觉触手软腻,隐有芬芳,讶道:“你从哪里采来的?” 初冬时分,花儿多枯败了,这花环却鲜嫩水灵得很,仿佛春季里采下来的一般。 阿容抿唇一笑,并不答她,捉了她的手,叫她戴在头上。粉艳的花儿,罩在她乌鸦鸦的头发上,衬得一张莹润小脸儿,犹如花仙子一般。阿容面露满意,点头笑道:“阿鸢真好看。” 屠大海和温倩相视一眼,笑着离开。 “别走,正好阿容来了,咱们玩麻将吧?”屠飞鸢连忙叫住他们,“才叫人做的麻将送来了,正好凑够了人,咱们玩一回。” 屠飞鸢睡得晚,又不爱看书,一到晚上便闲得无聊,索性叫人用轻巧坚固的材质,刻了一副麻将。今儿才送来,正待开封呢。 “这倒好。”屠大海与温倩相视一眼,笑着走回来。 屠飞鸢打开麻将盒,在桌上铺了绒布,全都倒出来,见阿容一脸好奇,便道:“这个好玩呢,你坐下来,我教你。” “阿容好好学,这个可不是白玩的,玩过三圈,咱们要加赌注的。”屠大海一边摆牌,一边笑道。 臭小子,就知道讨未来老婆欢心,怎么不知道讨未来丈母娘欢心?他瞧着屠飞鸢头上戴的花环,也想给温倩弄一顶。却也知道,屠飞鸢既然戴了,温倩是不好再戴的。便在心里想着,狠狠赢这小子几把,叫他好好孝敬些东西上来。 “手里有十三张牌,每次打牌之前要先取一张。”屠飞鸢摆着自己的牌,一面给阿容讲着打牌的规矩和法则,“等你打两圈便知道了。” 她是庄家,摸出一张闲牌打了出去:“你瞧,这样的就是闲牌,要打出去的。” “嗯。”阿容点了点头。 屠飞鸢下手是屠大海,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容,摸了一张牌,不禁笑了。再来两张,他便听牌了,随手将一张闲牌打出去:“八万。” “阿鸢,你看我是不是胡了?”阿容歪过身子,叫屠飞鸢看自己的牌。 屠飞鸢心里好笑,哪有这么快的?偏头瞧了一眼他的牌,立时瞪大了眼睛:“还真胡了?” “什么?”屠大海不信,站起身走过来,但见阿容手里的牌,筒筒条条,独七万、九万之间差一张八万,“还真胡了?” 温倩也好奇,她就坐在阿容的上手,歪过来瞧了一眼,因笑道:“都道新人手气好,可不就是。” “还没打一圈呢?”屠飞鸢咂舌。 第二圈。 “二筒。”屠大海为庄家,见牌比上回更好,仅差一张就听牌,喜上眉梢。 牌刚落下,阿容就推了身前的牌:“胡了。” 娇娇的声音,好听得紧,入了耳中,却叫屠大海火大:“怎么可能?”探身一瞧,果见阿容的牌,一到九万都全了,三张一筒,一张二筒,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孩子,手气也太好了点儿?” 温倩仍旧没来得及打牌,见状吃吃直笑。屠飞鸢也才摆好牌,没出一张呢,见状也不知是哭是笑了,推倒说道:“再摆吧。” 哗啦啦,不多时,洗牌完毕,又摆好一圈。 这回温倩为庄家,她取了手里的一张牌,瞧了阿容一眼,笑道:“不知道我这一张打下去,阿容还胡不胡?” 阿容眨巴着眼睛,只是羞涩地笑。等到温倩打完了,他瞧了一眼手里的牌,道:“不胡。” 对面,屠大海面色不善,冷哼一声:“还指望每一把都逆天呢?” 话音才落,阿容已经抓了牌,摆在某一张中间,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瞧了一眼屠飞鸢,而后慢慢推倒了手里的牌:“自摸。” 三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摊开的牌,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真是逆天了啊?” “三把已过,下把就开始押注了呀?”一阵静寂过后,屠飞鸢笑盈盈看向屠大海说道。 屠大海的脸色已然不大好看,然而他方才说过了,此时不好反口,便道:“阿容毕竟是新人,还不太熟悉,等他熟悉过后,手气就没这么好了。所以,咱们的赌注押小一点,也给阿容多一点机会。” 温倩斜眼瞅他,吃吃直笑:“我没意见。” “那就赌五两银子吧。”屠大海一口说定。 洗牌,摆牌,抓牌。 这一把,阿容是庄家。他看着手里的牌,犹犹豫豫,不知道打哪一张。屠大海见他这般模样,冷笑一声:“你别说你‘天胡’了啊?” “我瞧瞧。”屠飞鸢歪过身子,朝阿容身前的牌瞧过去。这一看,眼睛瞪大了。 坐在对面的温倩,也颇好奇,同样歪了身子瞧过来。这一看之下,咯咯笑了起来:“得,咱们都给银子吧。” 这一把,可不就是天胡? 第167章 “哎哟,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做的试验还没写报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屠大海的脸色一阵变幻,忽然推桌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夫人,一会儿你拿银子给阿容。我今儿不方便陪他玩了,改日吧。” 等到屠大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温倩与屠飞鸢相视一眼,“扑哧”笑出声来。好么,好容易凑够了人手,结果阿容的手气太逆天,屠大海往后都不敢同他打牌了。三缺一,却是没法玩了。 “你说你,手气这么好,四圈过去,我才打了一张牌。”屠飞鸢嗔他一眼。 温倩也笑道:“我不也是?得啦,你们说话儿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给大海帮忙去。”说着,起身往外走去,“阿鸢,你给阿容拿银子吧。” 一转眼,牌桌就空了一半。屠飞鸢望着满脸无辜的阿容,不由得仰面长叹:“你这样的手气,谁跟你打牌?” “阿鸢,那我以后不胡了。”阿容软软说道。 屠飞鸢忽而想到什么,又低低笑起来:“以后家里没钱花了,就打发你去赌场,想赢多少就赢多少。” “我都听阿鸢的。”阿容低头瞧着近乎偎在怀里的少女,心里又柔软又温暖。 次日,屠大海不信邪地又同阿容打了三圈。结果,最多打出两张牌,阿容就胡牌。后来阿容强行拆牌,明明胡了也不吭声,但是打什么就来什么,连打几张一样的,屠大海就发现了端倪,从此伤透了心,再不肯跟他玩了。 屠飞鸢没得玩了,便又叫人做了扑克,拉着温倩和阿容斗地主。屠大海不肯来,好在温倩总肯陪着两人玩,日子过得也蛮欢乐。 唯一的糟心事,便是玉轻尘了。 玉轻尘在秋猎时受了伤,乃是因屠飞鸢而起,故此不论如何,屠飞鸢都得常常看望他。 谁知,玉轻尘放纵不羁,竟然对外宣称,他看上灵慧郡主的才华体贴,此生非她不娶――这叫他的未婚妻,吴家小姐怎么办? 然而他既放出话来,不论因着什么,吴家都不可能再做这门亲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这门亲乃是英国公与吴家定下来的,玉轻尘此举,既狠狠打了英国公的脸,又彻彻底底得罪了吴家。屠飞鸢听说,吴家小姐很有些不好。有一回出门,屠飞鸢还遭人泼了凉水,也不知是谁做的。 这也罢了,玉轻尘偏偏唯恐天下不乱,人还趴在床上,就开始作妖,一天照着三顿给屠飞鸢送吃的、送玩的、送衣裳、送首饰,闹得人尽皆知。 “我回家去了!”屠飞鸢连门都出不得,又烦又厌,卷了包袱辞别屠大海与温倩,要回家看爷爷奶奶。 “我跟你一起。”阿容听说了,自然随她一起走。 屠大海、温倩并晋王、晋王妃,都很是无奈,派了马车送两人走。临走之前,屠飞鸢带上了麻将。 两家大人如何议论此事不提,只说屠飞鸢与阿容坐上回家的马车,一出了城,踏上郊边的路,便觉心中宽敞许多:“大半个月不曾回家了,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好不好?” “我想爷爷奶奶了。”阿容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眼中有些迫不及待。 屠飞鸢心里也很期待。京中生活虽然丰富多彩,但却太丰富了,闹得她头都痛了。回想起在镇上开小酒馆的惬意日子,无比怀念。 这次回家,便过几天米虫的生活,每天什么也不干,就陪奶奶说说话儿,打打麻将,再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晚间,就炒几个小菜,陪爷爷喝点小酒。 唔,许久不见干娘了,可以提两坛酒,去看望他们。 思及紫霞山庄的遗世独立,屠飞鸢愈发佩服,孟庄主当年有那样的气魄与胆量。谁的脸色也不看,想将谁关在门外,就将谁关在门外。大门一闭,谁也干扰不得。 在两人的期待中,马车轱辘辘前行,进了村子。屠飞鸢与阿容都喜得不行,快到家门口时,便一同跳下车,往大门口跑去:“爷爷,奶奶!” 屠老汉和李氏都在家中,听到两个脆生生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是阿鸢和阿容回来了?” 大半个月不见,两老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见小孙女儿和阿容,觉得很不一样了。亲热一会儿,李氏摸着小孙女儿的手背,欣慰地道:“早先赶你回京里,真是做对了。瞧瞧,这神态气度,都不一样了。”说完,又朝阿容赞许地点点头,“阿容也是。” “奶奶,我可想你了。”屠飞鸢挂在李氏的身上,黏黏嗒嗒,不肯下来。 李氏纵容地笑道:“想奶奶啊?那就住几天再回去。” 从没跟小孙女儿分开这么久,李氏心里早就想得不行了,牵了屠飞鸢的手往屋里走:“阿鸢饿了没有?渴不渴?你三叔前阵子送了一篮子石榴,奶奶捡着大个儿的给你留着呢。” 屠飞鸢便笑吟吟地跟在后头往屋里走,心里别提多快活了:“奶奶,你自己吃嘛,别什么都想着我。” “哟,这是什么?”屠老汉慢了一步,只见一个白色的毛绒球从阿容的袖子里钻出来,吓了一跳,才凑近看过来:“这么小一只,是什么动物?” “爷爷,是雪狐。”阿容把团团从袖子里揪出来,给屠老汉看,“阿鸢喜欢它呢,我就带了来,它喜欢吃山楂糕,可机灵呢。” 屠老汉呵呵直笑,摸了摸团团的细细绒毛,说道:“走,进屋去。哎哟,阿容长高了?爷爷瞧着你还壮实了?” “嗯,我要长得高高大大的。”阿容把团团往袖子里一塞,一本正经答道。 他一直记得曾经在马车上见到的斐仁烈,威武勇猛,浑身坚硬紧实的肌肉包裹在衣衫下,力与美的结合,魅力惊人。他也要长成那样,他要叫阿鸢也对着他的身体流口水。 “对了,小豹子还在车上呢,阿容去抱下来。”屠飞鸢忽然想起来,从屋里探出头来。 小豹子被斐仁烈托付给屠飞鸢了,只说没时间照顾。屠飞鸢养了小豹子几日,也养出感情来了。小家伙虽然傲娇得要命,倒也可爱,很对屠飞鸢的胃口,竟比喜欢团团还要多一些。这次回来,自然也带了回来。只因为小豹子不知为何闹脾气,便给它灌了一点蒙汗药,才抱上车带来了。 “怎么还有豹子?”屠老汉和李氏见了,不禁吓了一跳。 小豹子吃得好,长得快,如今已经是成年大猫的体格。虽然浑身毛发依然细软,但是眼神更见犀利。好在平时懂事,虽然傲娇了点,却从不伤人,否则屠飞鸢也不敢带回来的。 “是朋友托我帮忙养着的。”屠飞鸢答道。正好阿容抱了小豹子过来,她伸手接过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而后放在腿上,逗弄了两下。 “阿鸢,奶奶问你个事。”忽然,李氏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的月事来了没有?” 屠飞鸢微窘:“还没呢。” “你都有十三岁了,怎么一直不来?下回叫你爹娘带你瞧大夫去。”李氏皱眉。 “还用得着别人?我干娘就是神医。”屠飞鸢撇了撇嘴。 李氏听了,立刻站起身:“哎哟!我怎么忘了?你快去,趁着天早,快去快回!” “奶奶,着急什么?”屠飞鸢傻眼了。 李氏道:“赶早不赶晚。你这个年纪,该来了。总不来,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又埋怨起来,“你爹你娘都不操心的吗?两口子不知道成天做什么,亲生的闺女都不上心。” 屠飞鸢听得眼角直抽抽。幸亏屠大海和温倩没问呢,要是问了……然而她又不好在李氏跟前为两人开脱,便只道:“我面皮嫩,他们怎么好问我的?” 这种事情,人人都不一样的,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屠飞鸢也不记得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了,反正早晚会来的,她半点儿不急。无奈李氏想一出是一出,非推着她往外走,只得道:“那我便去了。可我也不能空手去,我回屋取两坛酒,提着过去。” “去吧去吧。”李氏便松了手。 屠飞鸢带着阿容往屋里走,只听得阿容问她:“阿鸢,月事带是什么?”因不好答他,便囫囵敷衍过去:“跟你没关系。” 进了卧室,屠飞鸢蹲下来,准备爬床底开机关,却被阿容拦住:“我来。” “好,你来。”屠飞鸢见他这般体贴,心里自然是熨帖的,便笑着让开了。 阿容一撩下摆,单膝跪了下去,一手按住床板,探头往里瞧。这一瞧,便看出来不对劲:“阿鸢,有人来过了。” “什么?”屠飞鸢惊讶挑眉,也跪了下去,探头往床底下看去。 两人临走之前,为了防贼,问沐神医要了好些药粉,做了数道机关。原只是玩笑用的,并不打着一定能逮着贼的念头,怎知―― “我们下去瞧瞧,都少了什么?”两人小心揭开暗门,一点点向下走。 地窖里,一坛坛码放好的美酒,有几处空缺着。 一共少了五坛,屠飞鸢仔细查看一圈,数清了被盗的数目。但见下的毒都被触动了,禁不住好气又好笑:“该不会真是周监正吧?” “我们去干娘家。”屠飞鸢仔细挑了几坛好酒,便又将陷阱归位,与阿容爬了出去。 紫霞山庄。 开门的是三七,见屠飞鸢与阿容提酒而来,脸上露出惊喜:“快请进。” “干娘,庄主。”屠飞鸢笑嘻嘻地叫了人,然后被沐神医抓着手,又摸又捏,不禁笑道:“干娘才几日不见我,怎么这般想我?” 沐神医将她细细打量一遍,又给她摸了脉,才走到阿容身边,给阿容也把了脉,口里说道:“可不有些日子了?小没良心的,见了亲爹亲娘,就把我们忘了。” 第168章 “哪有?我****想着你们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屠飞鸢笑嘻嘻地说道。 沐神医嗔她一眼:“你若是说真的,今日便住下来,不许走了。” “我今日若住下来,只怕我奶奶要急坏了。”屠飞鸢掩着口,凑到沐神医耳边,将来因说了一遍,“今儿无论如何,我得回家去的,倒是过两日得闲了,可以过来住些时候。” 沐神医本来也没料到,屠飞鸢能住下来。闻听屠飞鸢应下,很是惊喜:“那好。”惊喜完了,又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近来不回京了?” “京里发生了些事情。”屠飞鸢不太想提,试图一言蔽过。 沐神医跟她惯熟了的,不满地嗔道:“怎么?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们?便连你爹娘也无有瞒我们的。” “哎呀,这个……”屠飞鸢不禁有些羞气,本不想说起,但沐神医一脸好奇,只怕不肯干休,免不了便实话实说了:“……我被纠缠得很烦,便索性避着了。” 沐神医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女大当嫁了。”见屠飞鸢有些恼,才改口道:“这个英国公世子,当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也好,不论如何,你只管在我这里住着。我们这里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任是什么风儿,都叫它吹不进来。” “多谢干娘收留。”屠飞鸢听罢,笑嘻嘻着弯下腰,作势拜谢起来。 那边,孟庄主与阿容喝了杯茶,感慨道:“阿容如今不仅长高了,还变得结实了。”才夸罢,顿了一顿,又拧起眉头看向屠飞鸢:“阿鸢都喂他吃什么?他这样的胃口,喂猪样儿的也喂不饱吧?那得当成十头猪来喂吧?” “庄主,你可不要欺负阿容。”屠飞鸢闻听孟庄主欺负阿容,好心好意地劝他道。说着,余光瞥了一眼阿容,掩口笑道:“英国公世子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就因为说了他一句坏话,叫他捅得伤口都迸裂呢。” 孟庄主一听,心下暗叫不好,连玉轻尘那样的聪明人都被收拾了,他……立即做出肃容,搁下杯子对阿容教训起来:“对平辈可以如此捉弄,对着长辈万万不可,懂得了吗?” 阿容斜了他一眼,不吭声。沐神医和屠飞鸢见状,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对了,干娘,周监正可来过没有?”寒暄一阵后,屠飞鸢提起一件事来,“上回我问你要的毒药,便是为了护着酒窖的,这次回来看见被触动了,也不知道是谁?我认识的人里头,倒唯独周监正嗜酒如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 沐神医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何止来过?”站起身,引着屠飞鸢往里走,“你跟我来。” 屠飞鸢心中好奇,又有些隐隐的预料,跟着沐神医往里走,来到一间屋子里,看清里面躺着的人,愣了一下:“周监正?” 但见床上躺着一人,面色青黑,双臂用纱布缠着,狼狈得要命,不是周监正又是谁?见了屠飞鸢,立即哀叫着坐起来:“郡主,快叫你干娘饶了老周吧,老周知错啦!” “干娘,他来了几日了?”屠飞鸢忍住喷笑,转头问沐神医。 沐神医道:“有四五日了。” “才四五日?不抵得我的酒钱,再受几日好了。”屠飞鸢佯作思索。 话音才落,顿听周监正一声哀嚎:“屠姑娘,对待老人家,不要如此残酷!” 然而没有人理他。屠飞鸢与沐神医自顾说着话儿,句句是风凉话,惹得周监正又急又怕,最后竟然不管不顾,走下床来:“屠姑娘,你快快叫沐神医治好老周,晚了只怕出乱子!” “出什么乱子?”屠飞鸢斜眼瞧他。 周监正的眼睛转了一圈,道:“屠姑娘,老周只能对你说。”余光在阿容的身上停了一下。 屠飞鸢何等聪敏,见他的意思仿佛是于阿容有碍似的,不由得脸色沉下来:“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屠姑娘可记得上次我们单独谈话时,我对你说的话?老周不曾骗过你。”周监正忽然肃容说道。 他不提这茬就罢了,既提了起来,屠飞鸢免不了要同他算旧账:“不曾骗我?那白玉扳指也不曾骗我了?” 周监正一噎,脸上有些尴尬,随即咬了咬牙,狠心说道:“屠姑娘不妨听老周一言。待老周说罢,若屠姑娘觉得不好,不妨叫沐神医再给我身上加三分毒?” 屠飞鸢想了想,独自走进去,关上门:“说吧。” 她与周监正本来也没仇,不过是弄了个陷阱奚落他,既然他被沐神医修理了好些时候,倒不妨给他个台阶下。 周监正的面上带了两分犹豫与躲闪,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说道:“有件事,屠姑娘恐不知情。上次血染屠家院的事,打头一人被我擒走了,却并没有死,我将他囚住了……” “什么?你没有杀了他?”屠飞鸢立时变了脸色,漂亮的眸子里盛满怒意。她记得齐晖对那场战事的描述,端的是奇异诡秘,非常人所能面对。这样的人,连麻一都斗不过,周监正凭什么敢将他囚起来,而不是杀掉? 周监正的眼中露出一丝尴尬:“总之,我囚他的法子,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这回我身体受了重创,只怕对他的封禁要减弱。所以我想请屠姑娘对沐神医说一声,快些将我身上的毒解了,我要回去检查那人的封印。” 屠飞鸢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甩手转身打开门,对门外的沐神医道:“干娘,给他解毒。” 沐神医一怔:“怎么了?可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屠飞鸢摇摇头,忍怒道:“他有些要紧的事情等着做,干娘快些给他解了毒吧。说起来,这件事是我莽撞了,本不该如此戏弄人。” 沐神医有些好气,指着她道:“你何时这般心软了?若非他偷盗你的酒,如何会有这一遭?莫不是他威胁你?你可不要替他瞒着!” “没有此事,干娘且信我。”屠飞鸢低低说道,“干娘,你先给他解毒,解得彻底一点。” 沐神医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好吧。”转身去药房里寻了解药,给周监正服下了。 “多谢沐神医,多谢屠姑娘。”周监正服下药不久,脸上的青黑便去了三分,诚心实意地感谢一番,也不久留,下床便走,“老周还有事在身,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沐神医看他的眼神很不善:“不送。” “他方才在里面对你说了什么?”等周监正走后,孟庄主问道。 屠飞鸢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哭诉一番,身上担着什么任务,做不完要被皇上骂。”说完,转了话题,拉着沐神医的手,指着阿容提来的酒,笑道:“上回送来的酒,干娘喝完没有?我又送来几坛,干娘尝尝口味如何?” 在紫霞山庄消磨了一阵工夫,屠飞鸢又叫沐神医给把了脉象,问明白为何还没来月事,便笑着携阿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屠飞鸢见四下无人,便叫了麻一出来,把事情说了一番。 麻一脸色大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很有妨碍?”屠飞鸢心中一紧。 麻一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担忧地看向阿容:“那老东西,乃是月圣教的三长老,本事极是厉害的。既给他活下来,又如此疏漏……” 话到此处,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阿容最先反应过来,握了屠飞鸢的手,说道:“阿鸢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跑得可快了,力气又大,阿鸢还不相信我吗?” 屠飞鸢看着他晶莹润白的脸庞,心头酸软:“嗯,阿容一定会没事的。”口里如此说着,心中却暗暗想道,倘若那银袍人当真跑了出来,危害到了阿容,她叫周监正以命偿命! “屠姑娘也不必太担心。”麻一定了定神,也安慰起来,“皇后娘娘说过,小主子的命运坎坷,乃是天定。十六岁之时会有大劫,若度过便一生无忧。” 意思是,阿容今年才十四岁,有惊有险,却无性命之忧。 屠飞鸢心中微松,仍是沉沉的。心中隐有所觉,命运仿佛无可抵挡,该来的总会来的。一眨眼,两年过去。 十六岁的阿容,个子抽条很多,身材也变得结实。只不过,天生身姿秀丽,犹如芝兰玉树,无论如何也没长成他羡慕的斐仁烈那样,硬朗勇武。相貌倒是变了些许,逐渐从雌雄莫辨的绝美模样,添出少年人的坚硬。 上门说亲的媒人,已不计其数。晋王妃懂得阿容的心意,一律推回去,半点不心软。 屠飞鸢今年十五岁,月信如沐神医所言,照常来了。经过沐神医的调理,规律正常又不折磨人,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更好。十五岁的少女,肌肤莹润粉嫩,半点雀斑也无,晶莹剔透,就连上好的白玉拿过来,也缺了一分********,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这两年经营着非缘酒庄,招牌便是果子酒,除却第一年试验的葡萄酒,后来又做了梅子酒、苹果酒、桃子酒等,大受喜爱。不仅女儿家喜欢,便连君子也喜爱万分。人人都道,非缘酒庄的果子酒,入口清雅,不失君子风貌,名气扬遍各州城。 上门说亲的人,自然也不少。虽然都知道她和晋王世子来往密切,但一直未传出定亲的消息,故此上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屠大海和温倩如何肯应,闭紧大门,一概不理。 玉轻尘倒是消停了,也不知发生何事,除了暗地里帮衬屠飞鸢的生意之外,倒是不再大张旗鼓地追求了。屠飞鸢见他老实,也渐渐不把他往日的冒犯放在心上,每逢出了好酒,给华廷玉送一份的同时,也给他送一份。 第169章 这一日,屠飞鸢与阿容驾了马车,拉着一堆小孩儿用的东西,往紫霞山庄行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半年前,沐神医生了一对龙凤胎。 恨不得每个月都给儿子闺女过纪念日的孟庄主,一早给好友们发了帖子,邀他们来参加。晋王与晋王妃这几日很是忙碌,便没有亲至,只打发了得力之人送去礼物。屠大海与温倩也走不开,便叫屠飞鸢替他们了。 “源源,瞳瞳,还记得姐姐不?”屠飞鸢拿着两个涂了彩漆的拨浪鼓,逗着小家伙。 源源是哥哥,瞳瞳是妹妹,听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便把眼珠儿转过来,冲着她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屠飞鸢实在稀罕两个小家伙儿,脸儿白白嫩嫩,眼儿黑白分明,忍不住凑上去挨个亲了一口。 沐神医坐在旁边,脸上满是慈爱。曾经的脸若冰霜,再也不见半分。弯下了腰,跟着一起逗弄:“源源记不记得呀?瞳瞳记不记得?” 自从得知,她能够怀上身子,乃是因为喝了屠大海与温倩从月圣国带来的东西,对屠飞鸢更是如亲闺女一般。 两人这边逗弄着,那边孟庄主与阿容一起看着下人卸了东西,也走了进来。孟庄主的臂弯里抱着两只大型软枕,乃是屠飞鸢叫人缝制的龙猫,里面絮了上好的棉花,用细棉布裹了两层,才在外面缝了鲜艳绸缎,抱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可爱,又不掉绒。 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进来:“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像是老鼠又像猫的?” “若是源源和瞳瞳问我,我便答了。”屠飞鸢扯着瞳瞳的小手儿,一边亲,一边笑。 沐神医见了,也觉新奇,接过一个来,捏了一回也十分喜欢,又见上头的刺绣十分有功力,忍不住道:“给他们两个玩,也玩不几日便要坏了,何苦弄这样精细?” “坏了再做便是。我的弟弟妹妹,可不能没好东西玩。”屠飞鸢笑道。 她前世没有父母缘,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后来又辜负了爷爷奶奶的一片疼爱之心,乃是在亲情上没有缘分的孤独之人。不想穿越到这里,不仅有了父母,还有了干爹干娘,如今连弟弟妹妹都有了。只觉得,这一生委实得上天厚爱,竟是都补回来了。 日子美满得不像是真的。有时夜转梦回,屠飞鸢总怕是一场空。 随着阿容的十六岁生辰越来越近,心里更加隐隐惶恐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很快,这隐忧便成了真。 三七一脸匆匆来报:“京里传来消息,安国公府被封,屠大人夫妇被抓!” “什么?”闻言,众人脸色皆变。 “来传话的是老爷子派来的,只说京里有变,叫郡主暂且不要露面。” 屠飞鸢急得站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母怎么可能犯这样大的过错?” 屠大海与温倩虽被先帝封为国公,到底根基不厚,又不爱钻营擅权,应当是皇帝最放心的臣子才是。怎么落得这样的情境? “快叫传话的人进来!”孟庄主沉声道。 三七便下去了。 不多时,传话的人便来了。他原本应当亲自传话的,无奈事出紧急,他一路奔波来已是不适,只能匆匆交代了三七,便下去方便了,倒叫众人白白着急了一阵。 “原是安国公之前负责的粮食,传到边关之后,将士们纷纷中毒不适,被外敌打入,损失惨重。皇上大怒,责安国公有通敌卖国之嫌……” 屠飞鸢顿时暴怒,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 送往边关的粮食,乃是屠大海从月圣国带来种子,辛勤培育而出。因着种子水土不服,长势十分艰难,屠大海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将种子打理好。 他与温倩念着边关将士不易,便向先帝请命,优先供给边关将士。先帝是同意了的,并且因为粮食也进贡宫里许多,吃着比本土的粮食要香甜,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父母一心为百姓,绝不可能通敌卖国!”屠飞鸢红着眼睛道,“必是斐仁皓害他!” 两个月前,安平帝驾崩,太子斐仁皓继位。想到曾经的那些恩怨,众人都回过味儿来。 “除了安国公府上,可还有其他人家遭难?”孟庄主问道, “没有。”传话的人答道,想了想,有些犹豫,“有一件事,不知算不算?英国公世子被告忤逆,已剥除世子之位,并赶出英国公府。” 众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玉轻尘既被处置了,可见先头做的那些事,譬如妨碍嘉仪公主,譬如设计斐煜,多半是漏了行迹。 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向来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他们与嘉仪公主的梁子、与斐煜的梁子,不管哪一个,都足够他记恨在心里了。 而屠飞鸢,又比众人多一项――若非她截了阿容,并恢复了阿容的身份,此时阿容还在斐仁皓的别院中,供他玩乐呢。 “阿鸢不要担心,他虽然任性,但也不敢将大海他们如何。”沐神医劝道。 屠飞鸢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他尚不是皇帝时,便肆无忌惮。如今坐上高位,手下又有一批得力之人,如何会顾忌呢?” 斐仁皓不是篡位而居,乃是皇后之子,安平帝亲封的太子,占嫡又占长,这些年居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政绩的,身边自然聚了无数门人。如今做了皇帝,朝中上下归于一心,哪里还有忌惮?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任,难免要做出一番动静来。 “老爷子特叫人传话来,不要阿鸢回京,咱们把她藏在哪里好?”沐神医望着屠飞鸢阴沉的小脸儿,有些忧心地道。 紫霞山庄如今也不安全了,人人都知道,灵慧郡主出了京,就爱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大牛村,一个是紫霞山庄。皇上派人封了安国公府,却独独漏了屠飞鸢,只怕会派人来搜。他们倾尽全山庄上下之力,只怕也抵不住。 “我们不必藏。”孟庄主沉声道,眼中盛着郁怒,“大海与温倩都已下狱,不消做什么,只需放出些不利的风声,难道我们便坐视不管?但凡在京中露面,便正投他们的下怀。” 沐神医顿露怒容:“好卑鄙!” 众人心中又气又怒又担忧,竟也想不出好法子,面色难看非常。 “我叫麻一去救他们。”这时,阿容拉了拉屠飞鸢的手,“当初你陷入公主府时,便是麻一带我去救你的。麻一的身手,你该知道的,有他出手,必然无事的。” 屠飞鸢一口否决:“麻一若去了,谁来保护你?”他已经十六岁,大劫还不知何时来到,如此紧要时分,哪里能叫麻一离开? 阿容的眼眸清亮,明亮又坚定,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屠飞鸢想了想,还是摇头。她虽然担心屠大海和温倩,但是阿容面临的危险同样不少,因此虽然心动,却终究不允。 阿容的眼神定了定,却松开她的手,走向沐神医道:“干娘,你给我些护身的东西。” 沐神医方才也听到他说的话,这两年间几家人的关系愈发亲厚,几乎没什么秘密可言,故此也明白阿容的意思,她为难地咬了咬唇,又看了屠飞鸢一眼,摇头道:“阿容,你不要想了,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我出去吩咐麻一。”见众人都不同意,阿容眼中的坚定反而更深。 屠飞鸢伸手拉他,竟没拉住,连忙追了出去。 “小主子,此事不可行!”麻一听了阿容的吩咐,立刻摇头道。眼中少见地露出焦急与愤恼,张口还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屠飞鸢走过来,又闭了口。 阿容道:“你听不听我的?你不听我的,我便自己去。” 麻一顿时气结:“小主子,不可如此任性!” 阿容清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见麻一对答不上,又道:“你只管去,我这边自会没事。” “皇后娘娘叫我保护你――”麻一满心挣扎,既要顾念原主子的吩咐,又要听从小主子的安排,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半。 屠飞鸢走过来时,正见麻一往外行去,忙叫道:“麻一不要走!”见麻一身形顿住,便道:“你不要听阿容的吩咐,他更需要你的保护。” 麻一向来知道,阿容最肯听屠飞鸢的话,闻言转过身来,期盼地看向阿容。然而,阿容满脸坚定之色,不由得心中失望。嘴唇动了动,对屠飞鸢道:“还望屠姑娘照看我家小主子。”说罢,身形一掠,迅速远去了。 屠飞鸢叫他不及,眨眼间便见他消失在视野,忍不住跺了跺脚,转眼看向阿容。不待说什么,却见阿容一笑,清声说道:“阿鸢不要着急,你爹娘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清雅坚定了?从前娇娇软软的口气呢?屠飞鸢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不由微怔。 “我们进屋吧。”阿容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屠飞鸢被他牵着,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虽然柔软单薄,却说不出的坚定有力。一时间,心神微晃。 “你果真叫麻一去了?”沐神医见阿容牵着屠飞鸢走进来,眸子清亮而坚定,立时猜到了。见阿容点头,她叹了口气,进屋拿护身的东西了。 不多时,沐神医走出来,塞给阿容一包东西,告知了他用法,最后将一只白玉小瓶郑重地递给他:“这是我做的特效解毒丸。不论你中了什么毒,有这个在,就不会丢了性命。” 阿容点点头,接过来:“谢谢干娘。” 这时,源源和瞳瞳不知为何哭闹起来,沐神医和孟庄主连忙一人抱起一个哄了起来。屠飞鸢此时没有哄孩子的心情,握了握阿容的手,悄悄走了出去。 第170章 “阿鸢,你在这里等我。mianhuatang.info”来到院子里,阿容忽然挺直身子,放开了屠飞鸢的手。 屠飞鸢不解:“你做什么去?” 阿容没有答她,而是飞快向山庄外而去。屠飞鸢十分纳闷,又不肯放他单独一人,便提着裙子快步跟了上去。阿容不知想着什么,竟也没有察觉到,任由她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山庄外而去了。 出了山庄大门,来到一块空地处,阿容止了脚步,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 跟在后面的屠飞鸢心中一惊,阿容在叫谁出来?才惊诧着,便见空气一阵闪动,而后竟凭空扭曲出一个银袍人! 但见这人身形中等,浑身上下皆被裹在不知名材质的银袍中,只露出一双阴鹜的眼睛,闪动着恶毒的光,怪笑一声,说道:“好小子,你倒是有胆识,主动出来送死了!” 银袍人?屠飞鸢大吃一惊,连忙看向阿容。只见阿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抽出横在胸前,冷冷地道:“有本事你就抓了我!” 银袍人袖口一拂,怪笑着向阿容拂去:“麻一那老头儿也敢将你单独留下,便宜了老夫!” 阿容身形灵敏,从他手中脱出,握着匕首向后一斩,同他交手起来。屠飞鸢心里焦急又担忧,唯恐使阿容分心,严严实实躲在草丛后面,紧张地看着两人打斗。 “老夫被那孽畜困了两年,不曾活动筋骨,不如拿你练练手!”银袍人似乎不着急。 屠飞鸢躲在草丛里,脑子乱哄哄的。两年过去了,银袍人为何还没死?周监正到底在想什么?一时间,将周监正给怨恨上了。 又想,怎么这般巧,麻一前脚才走,银袍人后脚就出现了?才想着,忽然阿容的策略一变,竟是左手持匕首,右手探向怀里,取出沐神医交给他的护身之物,陡然朝银袍人洒去! “啊!”银袍人不提防,被毒物沾在身上,竟连银袍都腐蚀了,露出乌黑枯瘦的身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遭此重创,银袍人飞身急退,口里咒骂起来:“到底是那个小贱人的种,骨子里就卑鄙,从小没人教,也学得这般卑鄙手段!” 阿容眼神一冷,执刀扑上。面对他凌厉的攻势,银袍人忽然怪笑一声,拂袖一挥。顿时间,躲在草丛后面的屠飞鸢便觉一阵吸力传来,陡然飞了出去。 “阿鸢!”阿容的攻势一顿,眼中一闪惊慌之色。 银袍人捕捉到他眼里的惊慌,顿时得意笑起来:“小畜生,你束手就禽吧!否则,这小姑娘可就任由我处置了!” “不要!”屠飞鸢大叫道,“他不敢将我怎样,你千万不要听他的!” 银袍人已是强弩之末,抓了屠飞鸢,也不过是打不过阿容罢了。他要捉阿容,自然要以屠飞鸢做威胁,才不会要她性命。屠飞鸢暗恨自己拖了后腿,情愿自己受些折磨,也不想叫阿容被他捉去,又道:“麻一很快就回来,我们只需撑到他回来!” 阿容眼中顿时一定,心中有了计较。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小瓶,说道:“我给你解药,你放阿鸢过来。” 谁知,银袍人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这点毒物还要不了老夫性命。”但见他也不知做了什么,浑身骨骼竟喀喀响起来,不多时,身上中毒迹象已退,就连受损的银袍子都恢复了! 屠飞鸢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怪东西,什么怪手段?又见扣着自己的那只手,露出来一截犹若烧焦的指尖,心下更是骇异。再瞧阿容的眼神,不由露出浓浓的担忧。 “老夫方才耍你玩,才故作中毒迹象。你莫不是以为,这点子东西就能要老夫的命罢?”银袍人愈发得意起来,猖狂笑了片刻,才止了道:“小子,速速束手就禽罢,否则这小姑娘可就要吃苦头了!”犹如烧焦枯枝般的手,扣在了屠飞鸢的脖子上。 屠飞鸢顿觉呼吸困难,勉力张口道:“阿容不要听他的!” 此言顿时触怒了银袍人,指尖一弹,也不知做了什么,屠飞鸢顿觉浑身剧痒无比,淬不及防之下,惨叫了一声。只见阿容面色变了,连忙咬唇止住,掐紧掌心不让喉间溢出声音。 银袍人怪笑一声,指尖又是一弹,屠飞鸢顿觉剧痒褪去,剧痛陡生。犹如刀片刮着骨肉,疼痛难忍。强忍之下,额上冷汗滚滚落下,粉嫩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你放了她!”阿容见状,顿时急了,将手中匕首一丢,“我跟你走!” 谁知,银袍人瞧了他一眼,竟道:“不急。”说着,又将指尖一弹,颇好奇道:“这小姑娘倒是能忍?老夫倒要瞧瞧,你能忍到什么程度?” 随着他话音落下,屠飞鸢顿觉浑身炽热,犹如身置烈火之中。隐约之间,仿佛连焦糊味儿都闻见了,脸上更是落下滚滚的汗水,很快打湿了前襟。她遭受这等折磨,难以保持神智清醒,只凭着信念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阿容见她连嘴唇都咬破了,急得眼睛都红了:“你放了她!”将心一横,弯腰捡起匕首,朝银袍人冲去。 银袍人捉着屠飞鸢在身前做幌子,哪知阿容身形甚是灵敏,兼之眼明心亮,往往上盘下盘一起袭击,他以屠飞鸢做挡,往往只能挡得一边。阿容实招化虚招,虚招化实招,鲜有伤到屠飞鸢的,倒是自己挨了几下。 “这等天分……”银袍人看向阿容的眼神,变得热辣起来,近乎膜拜地喃喃道。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将屠飞鸢一丢,飞身后退:“小子,你束手就禽,我便解了她身上的咒。” 阿容立刻接住屠飞鸢,但觉她浑身炽热,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顿时心疼如绞:“阿鸢?” “不要听他的。”屠飞鸢听见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定了定神,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 阿容抿了抿唇,将她抱在脸畔,与她肌肤相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屠飞鸢没有听清,但觉他将自己放下了。不过多时,身上的火烧之感顿消。随后,便听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隐隐有低低的痛吟声。 屠飞鸢莫名心中一凉,忙挣扎坐起。这一抬头,不由得浑身一僵,手脚冰凉。 但见银袍人的一只手,伸进了阿容的胸膛中。“噗”的一声,手掌收回来。随之而出的,是一颗鲜红的心脏。银袍人托着心脏,仰头笑得猖狂。 “阿容!”屠飞鸢凄厉大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阿容跑过去。 银袍人一把挥开阿容的身体,似挥开垃圾一般。双手虔诚地托着心脏,阳光下,那颗心脏还微微跳动,银袍人的目光灼热近乎膜拜。随着他喃喃念出一串咒语,那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竟变化起来。 阿容的心脏上面,血迹渐渐消散,目光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而后竟缓缓缩小,很快变成一粒椭圆形的鸽蛋大小的物事。透明而坚,折射着太阳的光彩,犹如彩色宝石。 “阿容?”屠飞鸢一手抱着阿容,一边看着属于阿容的心脏逐渐变成怪模怪样的东西,脸色煞白。低下头,只见阿容的衣襟胸口上全是血,脸白如雪,眼睛半睁半合。神情无惊无恐,无怨无恨,眸中澄澈如旧,只盛着遗憾。 屠飞鸢心中一痛,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阿容,你撑住,麻一会赶回来的。” 麻一也是从月圣国出来的,他一定救得了阿容! “阿鸢,不要哭。”阿容轻声说道。他受了致命重创,还活着便是奇迹,此刻根本发不出实音,仅凭着口舌推动气流,勉强发出声音来:“我终于解脱了,你应当替我高兴。”他说着,眸光愈发柔软下来,澄澈如同水晶,满是遗憾:“可惜不能同你在一起了。” 屠飞鸢听得呆住:“阿容,你说什么?”解脱?什么解脱? “那小姑娘,等麻一老儿回来,你告诉他,想要这小子活命,就带他回月圣国!”银袍人哈哈一笑,手掌握起,将那折射出灼目光彩的宝石心脏收起,身形一晃消失了。 屠飞鸢有心阻拦,却放不下怀里的阿容。心中又痛又恨,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这时,阿容咳了一声,屠飞鸢忙低下头。只见阿容的唇色寡淡,几近灰白,不知怎的想起当初捡到他的模样。 那时他容颜如画,美得惊人,若非颈间一颗圆润喉结,竟不辨雌雄。而今他美得逼人的外貌渐渐收敛,犹如上好的宝石,光芒内蕴。眼中的神色也一改警惕与狡诈,变得澄澈透亮,并沉沉的坚定。 不知不觉,他已然变化至此。 滚热的泪珠,一颗颗滴落在阿容的脸上。屠飞鸢咬唇,哽咽道:“都怪我,我不该叫麻一离开你的。” 若麻一没有离开,便不会给银袍人得了机会。阿容也不会失了心脏,虚弱至此。 “不怪阿鸢。”阿容吃力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是我叫他走的。他走之前,已知我会如此。” 屠飞鸢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他明知道银袍人会来?那他为什么还离开?” 麻一对阿容的衷心,不容置疑。若早知银袍人在周围,如何肯离开?必然是阿容骗她的,屠飞鸢听了,愈发内疚。 却听阿容说道:“是真的。银袍人已经潜伏数日,我早早就发觉了,麻一也知道。” “那你为何叫麻一离开?”屠飞鸢又惊又怒,“我父母不一定有生命危险,可是你一定会有!” 阿容想笑,却被胸口的冰冷与痛楚割去了力气,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喘了口气,才道:“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十六岁,我不知道那大劫究竟是什么,但我想它快些到来。” 第171章 他和屠飞鸢一直没有定亲,便是因为他大劫未至,双方家长虽然有心,却不能给他们定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已经等了两年,他不想再等了。 他喜欢阿鸢。他想和她更亲近一些,想搂着她亲吻,揽着她同眠。每天晚上,脸贴着脸,交颈而眠。他早就想了,可这可恶的大劫,阻在他前方,叫他渴望而不可及。 终于,他隐隐有所觉,那一日就快到了。因此执意遣了麻一离开,做了准备,直面迎上。如今这般,他只知道到底是失败了。不论就此死去,还是被麻一带回月圣国,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只可惜了,再不能跟她一起。 “阿鸢,我冷。”阿容的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微微发抖,往屠飞鸢的怀里又缩了缩。 屠飞鸢只觉得悲伤难抑,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想将阿容抱起来回山庄,谁知阿容如今高大许多,她竟是抱不起来。又唯恐这般拖拽伤到他,只得坐在地上,将他抱在怀里。 阿容的温度渐渐低下去,脉搏也逐渐停了,眼睛慢慢合上,偎在屠飞鸢的怀里,像一座冰雕。 “呜呜……”屠飞鸢禁不住泪如滂沱,将脸贴在阿容已经冰冷的额上,哭得不能自抑。她竟不知道,他心里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是有多么不关心他,才连他有了这样的心思都不知道?他爱她爱得如此执着而热烈,连一丝一毫的妥协与软弱都不肯,要就同她明明白白的在一起,决不肯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 他从前是多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这时,他心念之坚,她丝毫动摇不了。 “你怎能如此!”屠飞鸢不禁闭紧眼睛,由着滚烫泪水洗面,“你是解脱了,可曾想过我?” 然而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被她抱在怀里,犹如融化不了的坚冰。屠飞鸢抱着他,回想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从敌对到融洽,从疏离到亲密,从利用到心心相印。再看怀里犹如冰雪雕塑的人,只觉得如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小主子!”过了不知多久,麻一终于回来了。 “阿容他……”屠飞鸢哑着嗓子,说不出那个字来,心里存了一丝奢望,抬眼望着麻一道:“你能不能救他?” 阿容的心脏被挖走后,还同她说了许多话,搁在一般人身上,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然而这毕竟是发生了,而且屠飞鸢亲眼看着那颗心脏变成一颗鸽蛋大小的溢彩宝石,不禁从心底生出一丝奢望来:“你能救他,对不对?” “究竟是来了……”麻一的声音变得苍老,空远而寂寥,从怀里掏出一颗什么,给阿容喂了下去。 屠飞鸢小心翼翼地看着,期盼阿容再睁开眼睛。然而,除却身体的温度变得有了些许暖意,别的再没有改变。既没有呼吸,也没有睁开眼。 “他,他这是……活了没有?”屠飞鸢捏着手问道。 麻一弯腰抱起阿容,低头说道:“屠姑娘,你父母已经救回来,就在山庄里头。小主子……我便带走了。”言罢,身形一晃,带着阿容消失了踪迹。 “阿容!麻一!”屠飞鸢站起身,追了一段,但见前方是空茫山脉,连绵起伏,却到哪里去寻?初冬的风,吹得脸疼,方才哭肿了的眼睛被风一刺,又流下泪来。 “阿容,阿容……”屠飞鸢不禁想起才给他改名时,听到终于不必叫狗蛋了,他满眼的欢喜。早知道,该给他起个更好听的名字。不该敷衍他,随便取了名字给他。屠飞鸢捂着心口,终于哭出声来。 紫霞山庄,屠大海和温倩被安置在秘密的房间内,将京中的事情向孟庄主与沐神医解释了一遍。原来,就如同他们先头的猜想,斐仁皓就是记恨在心,既恨他们与嘉仪公主间的梁子,又恨他们与斐煜所起的龃龉。 这一回,终于坐上皇位,并将朝堂之事打理顺了,便拿他们开刀。不仅解了嘉仪公主的禁,更是嘉奖了“识破安国公的通敌卖国之计,立下大功”的庶民斐煜,并将他封为忠勇侯。 “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温倩说道。 沐神医按住她道:“你说得什么话?你和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又叫我治了痼疾,生下源源和瞳瞳。这等恩情,若我们袖手旁观,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的好意。”温倩拂开她的手,“正因为源源和瞳瞳,你才更应该谨慎。” 沐神医摇头:“夫人不答应留下来,就是瞧不起我们。我们再没本事,在这山庄里头,藏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孟庄主也道:“你们两人留下来正好。这里既与世隔绝,不掺俗物,又能及时得到京里消息。你们二人住下,再便宜也不过。” 话说到这份上,屠大海和温倩再拒绝便伤情谊了,便道:“既如此,我们便歇下了。” 沐神医这才破泣为笑:“你们快歇一歇吧。” “待会儿阿鸢和阿容回来,叫他们也放心。”温倩也是疲累极了,不再推辞,嘱咐一句便与屠大海歇下了。 屠飞鸢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 她在山头上呆呆站了半日,只觉得心里委实难受。少了那个俊美少年在身边陪伴,世界都缺了一半。才明白,自来到异世,这个少年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算起来,爷爷奶奶、爹娘、干爹干娘加起来,也不及阿容在她身边的时间长。 他最是乖巧听话,聪明敏捷,事事为她着想。待她的一片赤诚之心,真正如他被挖走的那颗心,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乃是稀世珍宝。偏偏她空有一身赚钱的本事,却无能保护他,眼睁睁看着他在怀里变得冰冷。 她真是亏欠他,数也数不清。 就连对他的感情,都不是他期待的。他却不曾怨怼,一如既往地待她。越想越难受,眼眶热了一回又一回,直流得双眼红肿如核桃一般。 若是龙潭虎穴也就罢了,她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闯上一闯,只要能救他。偏偏,那月圣国没有具体方位,她便想闯,也无处可闯。 迎面见到孟庄主,见屠飞鸢双目红肿,满脸憔悴,不禁大吃一惊:“阿鸢,你怎么了?” 沐神医听他大叫,也走了出来,见到屠飞鸢的模样,也骇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阿容……”屠飞鸢才提起这个名字,便觉喉头一阵哽咽,“他被掏了心,被麻一带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番动静,惊动了屠大海和温倩。走出来看见屠飞鸢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随后听到她的叙述,俱都是满眼怜惜。 “阿容是个好小子。”屠大海忍不住叹道。 温倩的心思更细腻些,走过来揽住屠飞鸢的肩头,安慰道:“他被麻一带走时,不是恢复了体温吗?也许有法子复生呢?你且不要如此悲观。” 她是过来人,晓得屠飞鸢此时的难受。又怜惜阿容的人品,心里也不好受,抱着屠飞鸢在怀里,一边劝慰着,一边也流下泪来。 “那银袍人既说,要想救阿容的命,就叫麻一带阿容回月圣国,想必回去还有得救。”屠大海见状,也走过来安慰道,“阿容的娘,是个非凡的女子,只要麻一带着阿容回到她身边,想必会使法子救他的。” 屠飞鸢经由两人轮番安慰,终于好受一些。然而等到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禁不住又难受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她害了阿容。 倘若她早些明了他的执念,及时开解,便不会有今日之灾。阿容说过,银袍人已经守了几日,都不敢轻易动手,想必是顾忌麻一的。只要麻一守着他,等到熬过了十六岁的关口,他便再无这些忧患。 心里又想,都是她招得他,叫他喜欢上她,才有了这些祸患。倘若当时她没救他,叫他自己求生,以他的机敏与狡诈,再不会做傻事的。日后被麻一寻着了,只会更加安全。想到这里,开始恨起自己来。 她两辈子加起来,除了爷爷奶奶,再没生出过这般的恨意。她恨自己,为何总是辜负别人?对她越好的人,她便辜负得越深。 昏昏沉沉地睡去,心中犹抱着一丝希望,这只不过是个梦罢了,待第二天醒来,阿容还会出现在门外头,笑脸盈盈地等她起床。 然而第二日,睁开刺痛的双眼,屠飞鸢怔怔坐起,对着窗外叫了一声:“阿容。”半晌,无人应她,顿知昨日那一场并非噩梦,而是噩耗。 孟庄主已经差人去信,将此事告知晋王与晋王妃。晋王与晋王妃得知此事,虽然也难过,倒比屠飞鸢好一些。 晋王妃早就明白阿容的命运,自从仪兰叫她把阿容带出来,而在她的百般保护下,阿容还是走丢了的时候,她便明白命运是阻拦不住的。后来阿容遇见了屠飞鸢,晋王妃还以为命运会有所改变,然而到底是徒然。 “晋王世子身染重疾,送往方外调养。”一则消息,从晋王府里放出来。一时间,京中哗然一片。无数人庆幸,没有将女儿嫁到晋王府。更有人幸灾乐祸,灵慧郡主这下可倒霉了,安国公府被封,安国公夫妇被抓,未婚夫身染重疾,可真是倒霉透顶。 然而,风声并没有持续几日,便被另一波更加有力的惊闻所压制――发生宫变了! 因囚着的屠大海与温倩无故失踪,斐仁皓大发雷霆,叫人把负责看守屠大海和温倩的狱守砍了头,并把稍有牵连的人送往别院饲猛兽。而后,下令搜查京城中所有与安国公有交往的人家,闹得诸臣怨愤连天。 第172章 没两日,惊变陡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靖江王与武成王联手,不知不觉间拿下京卫。靖江王率人攻破皇城,一举擒了斐仁皓,武成王则将斐仁皓嫡系的臣子全部缉拿下狱,但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随后,靖江王拿出斐仁皓谋害先帝的证据,以“逆臣贼子不足以为帝”之名,在一队朝臣与武成王的支持下,自立为帝。 不几日,斐仁皓不堪受辱,自尽而亡。随后,嘉仪公主发了疯,坠入池塘溺死。斐煜诬陷安国公,残害忠良大臣,贬为庶民并赐以死罪。庶民玉轻尘提供机敏消息,助安国公洗清罪名,并有从龙之功,封为晋阳侯。英国公自感羞辱,气绝身亡。 短短数月,皇位两经更迭,权臣更是遭以清洗。 “安国公可大好了?”新上任的晋阳侯,玉轻尘带着礼品上门,风度翩翩:“闻听安国公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恰逢在下府中有许多滋补之物,特来探望。” 他口里说着关怀的话,眼中却精光闪烁,真正的打算,不言而明。 “多谢晋阳侯探望。”屠大海不咸不淡地答道。 玉轻尘不以为意,摇扇一笑,挥手令人又呈上两抬珍稀宝物:“这些日子郡主受惊了,区区小玩意,不成敬意,若能博郡主一笑便物尽其用了。” 屠大海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晋阳侯的好意,我替小女领了。这些东西,还请晋阳侯带回去。”说罢,也不顾玉轻尘是否生怒,转身对下人道:“来人,送晋阳侯出府。” 玉轻尘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拱了拱手:“既然安国公不方便,在下便告辞了。”至于东西,却是不肯带回去,“这些小玩意是给郡主的,自没有带回去的道理。”言罢,转身走了。 屠大海叫他不住,也不烦恼,只高声道:“来人,将东西抬进宫里。早听圣上所言,边疆兵士甚苦,国库渐虚,正好解了圣上燃眉之急。” 玉轻尘脚步一顿,到底没有回头,大步径自走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温倩才叹了口气:“这个晋阳侯,真是心思深沉。” “还不是有功于上头那位?”屠大海沉声说道,“万没想到,那位透明人一样的靖江王,竟有如此野心。” 风浪止歇后,屠大海携温倩回到京中,住进解禁的安国公府,恢复了安国公的爵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思及进宫谢恩时,见到新帝的模样,不由摇头:“新帝心机深沉,又狠戾嗜血,众臣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温倩的眼眸沉了沉:“我只在想,这玉轻尘究竟什么时候搭上新帝的线?” 玉轻尘被夺去英国公世子之位,乃是与屠大海被下狱在同一时间。短短数日,他借着从龙之功,直接一跃而上,成为晋阳侯。 两年前,玉轻尘大张旗鼓地追求过屠飞鸢,后来温倩与屠大海、晋王府商议,托了武成王援手,也不知武成王如何做的,总之玉轻尘消停下来。眼下他成了新帝面前的红人,又不曾娶妻,万一求新帝降下圣旨赐婚,只怕安国公府还拒绝不得。 温倩虽是先帝血脉,然而知晓之人甚少。安平帝一去,温倩的身份便埋藏黄土,再不宜揭开了。故而,新帝绝不会看在温倩的面上,对安国公府有所手软。屠大海又说了,新帝的脾气很不好,如此一想,更叫人担忧。 “天真是要变了。”屠大海沉声说道。 斐仁勇一直是透明人的存在。他憋了这些年,一举坐上皇位,并且是在斐仁烈的支持下,怎么想都觉得,这皇位是给他坐稳了。安平帝的其他儿子,又无人能与之匹敌,假使屠大海想做些利民惠民之事,便不得不在这位难伺候的君王手下讨生活了。 “不如我再去求一求武成王。”温倩想了想道。 武成王一直对温倩客气有礼,上次因着玉轻尘的事,他也痛快应了。一事不烦二主,温倩想了想,递了拜帖,往斐仁烈的府上去了。 见了斐仁烈,温倩便将心中担忧,与他隐晦说起:“阿鸢不喜欢他,当初不喜欢,眼下仍没有这份心思。虽然阿容走了,但是她也瞧不上别人。我不想她受委屈,思来想去,竟是没什么法子。” 斐仁烈的脚边,趴着一只成年猎豹,身躯健壮,油亮的毛皮下隐藏着刚猛的力量。然而,此时乖顺得如同猫儿一般,伏在斐仁烈的脚上。听到温倩说话,只在听到“阿鸢”两字时,耳朵动了动。 “玉轻尘的心意,我不敢保证。但是皇上的心思,我还是能左右两分的。”斐仁烈道。 斐仁勇坐上帝位,有他三分功劳。他什么赏赐也没要,若是以此求情,想必斐仁勇不能扫他面子。毕竟,玉轻尘再得宠,也不过是宠臣罢了。他们,可是兄弟。 “那便多谢你了。”温倩真心谢过,也不好多打扰他,只邀请了一回:“今年大棚里出产了许多蔬果,味道竟是不错,王爷若不嫌弃,可来府上一尝。” 斐仁烈没多言,点了点头,便叫人送她出去了。 待温倩走后,斐仁烈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直到猎豹等烦了,懒洋洋起身蹭过来,他才微微垂眸:“我要不要去见她?” “吼!”猎豹低低吼了一声,似在说:“见了如何?她又做不得你的女人。” 斐仁烈苦笑一声,素来坚硬的眸光化成一片水,低头摸着猎豹的脑袋:“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有何资格谈情?”若她喜欢上他,而他没有度过二十五岁的生死劫,再叫她遭受一回挖心之苦?他不能。 然而,“若她喜欢上他”的念头一起,便如同跗骨之火,再也消除不去。 “玉轻尘。”他口里念道,眉间凝出一片冷酷。屠飞鸢从屠大海与温倩的口中听到,月圣国偶尔开启,虽然总无定所。她不愿枯等,便带了伶俐的属下,四下奔波,辗转于各州城。一边巡视非缘酒庄的生意,一边期待月圣国的开启。 这一走,便是两年。 十七岁的屠飞鸢,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粉白娇嫩,眸子似寒星,往桃花树下一站,便如那桃花仙子一般。令人既欢喜,又不敢唐突了去。 正值初春,屠飞鸢办了梅花酒宴,为春闱的才子们提供休憩场所。并拿出三坛窖藏好酒,作为头筹的奖励。自己则隐居幕后,并不出面。 怎知,竟仍招了狼来。 “郡主,好久不见。”玉轻尘一身玄色宽袍,举杯进入,倚在门边,遥遥举杯,“这两年来,京中无郡主增色,委实失色不少。” 屠飞鸢淡淡点了点头:“晋阳侯。” “我还是更想听郡主叫我一声玉公子。”玉轻尘举杯轻啜,慵懒的声线伴随着轻笑响起。 屠飞鸢撇了撇嘴:“不敢。” 玉轻尘,也是个怂货。若非斐仁烈半个月前领兵南下,消灭突然进犯的一方奇异之敌,他哪里敢出现在她面前? 自从温倩告诉了她,玉轻尘为何消停,屠飞鸢便对他更加鄙视。因见玉轻尘赖着不肯走,忍不住讥道:“突然想起来,武成王走之前将他的猎豹托我照料,那猎豹很是可爱,不知晋阳侯可有兴趣一同来瞧?” 玉轻尘脸色微变,一双墨眸紧紧盯着屠飞鸢,忽然轻笑一声:“郡主若喜欢,便‘一直’养着罢。本侯还有事,不奉陪了。” 斐仁烈?有本事回来再说! 南方进犯之敌,已消灭两支精锐队伍,敌首的身手很是不凡。力气之大,常人难以匹敌,据说单手扛起十人还有余力。这份本事,打得边防队伍节节败退,连连道苦。玉轻尘便向皇上进言,朝中唯有斐仁烈勇武不凡,或可相敌。这才有了斐仁烈领兵南下之事。 倘若斐仁烈做成了,便给他加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职,明升暗降。若做不成,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贬他了。玉轻尘打算得精细,果真将斐仁烈支出了京城。这下好了,南方路程遥远,又极有可能水土不服,那敌首又厉害,斐仁烈能活着回来都是幸事。 屠飞鸢纵然牙尖嘴利,届时没人护她,且瞧她如何得意?玉轻尘心下得意。从小到大,但凡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只要他等得起,不论什么,总会到他的手心里。 屠飞鸢不知他的心思,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人坐在幕后,思索起来。不料,却给她听到一番话。 “灵慧郡主真是可怜。当初那样声名赫赫,如今形单影只,好不寂寥。” “当年京城里爱慕她的人,不知凡几。她全看不上,只跟晋王世子打得火热,连廉耻礼节都不要了。如今呢?” 一阵咯咯笑声后,有人接着说道:“只可惜了晋王世子,不知得了什么病,被远送而走。两年都过去了,半点音讯也没。” “咱们灵慧郡主可是十七岁的老姑娘啦,也不知还能等几年?” 冷冰冰的风凉话儿,落入屠飞鸢的耳中,也不觉得难受。唯独想起阿容,心里一阵作痛。抬手掐下一枝柳枝儿,掷进碧波池水中,眼看着打碎了一道倩影。 “他自会回来的。”屠飞鸢眼看着那道被打碎的倩影,低低说道:“我会守着约定,等他到二十岁。” 一转眼,春去夏至。 屠飞鸢接了屠老汉和李氏到京里,用着冰块避暑气,又叫下人切了井水镇着的瓜果,切了摆在盘子里,在院子里吃起来。 隐约听到下人说起:“什么?武成王败了?” “何止败了?竟被敌首打落悬崖,连命也丢了!” “早先听闻,武成王在二十五岁有一劫,这般算着,可不就是今年?” 第173章 屠飞鸢听着,手里的瓜不觉坠了,叫过那闲话的下人:“你们在说什么?哪里听来的?” “回郡主,小人方才从门子那里听来的,似乎是败兵回京求援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下人说道。 屠飞鸢顿时拧眉,挥手打发了下人,匆匆去大棚里寻屠大海与温倩去了。 “什么?武成王败了?”屠大海和温倩听罢,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斐仁烈以战成名,最是勇武,还不曾打过败仗。这回带的队伍虽非用惯了的,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兴许这就是他的战术,并非真的身故,而是诈死?”温倩猜测。 诈死、诈降,虽不光彩,然而最终若能得到胜利,也值得。 “我去打听下。”屠大海卸下实验室的一套衣物,换了日常装束,叫了下人便出门去了。 温倩与屠飞鸢在家等消息:“不可能的。毕竟是下人传来的,兴许听岔了也未可知呢?” 屠飞鸢点点头。然而,莫名想起春日里玉轻尘转身离去之前,那句意味莫名的话,不由得心头浮现一丝不详。 半日后,屠大海回来了,脸色十分沉重:“消息是真的。” 回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晖。他亲眼看着斐仁烈坠落悬崖,再不可能作假。除此之外,屠大海似乎还带了别的消息,面对屠飞鸢时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屠飞鸢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屠大海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阿鸢,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这样严肃?”屠飞鸢挤出一丝笑容,“你只管说就好了。如今,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我呢?” 屠大海的眼中露出怜惜,与温倩对视一眼,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齐晖说,南边进犯之人,乃是一群异人。至于那异人之首,是……阿容。” “什么?!”屠飞鸢听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阿容带着一群异人,进犯南边境内?他为什么如此做?”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那真的是阿容吗?” 她已经两年多没有阿容的消息了!终于得到了,却是这样的消息! “不可能!阿容怎么会出现在南边,还进犯国境?”屠飞鸢不相信地道,“一定是齐晖看错了!” 假使阿容无恙,以他的脾气,第一件事必然是回来找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异人进犯南边之事,至少有半年的时间。那异人之首,必然不会是阿容。 何况,阿容认得斐仁烈,怎么会害得斐仁烈身亡?屠飞鸢愈发摇头起来:“必然不是他。一定是齐晖看错了。” 屠大海和温倩见此,不禁一阵担忧。 “阿鸢,齐晖不会看错的。阿容的模样,谁又及他三分呢?”温倩走上前来,扳住她的肩膀,说道。 屠飞鸢浑身轻震。阿容生得俊美,简直就是上天钟爱之极的作品,又有谁及他三分?齐晖但凡有一丝怀疑,也不会如此断言了,他可不是无事生非之人。 “晋王府恐怕有难。”屠大海不禁吸了口气。 不论是不是阿容,既然齐晖带回来的消息如此,皇上必然会多想——晋王世子不是病了吗?不是送往方外修养了吗?却竟然是偷偷养兵?他想做什么?造反吗? “有人想要除掉晋王府?”温倩肃容道,她本是聪慧之极,又是旁观者清,轻易便将前后贯穿起来:“我曾听闻,武成王南下剿匪,乃是晋阳侯所提议。这般一算,莫非晋阳侯恼武成王……”她看了一眼屠飞鸢,后半句没说出口。 屠飞鸢已然听出话外之音,再想起梅花宴上的事,不由变了脸色:“好卑鄙!” “我只怕,他是皇上的一把刀。”屠大海沉声道。 玉轻尘可以提议,但最终下旨的人是皇上。 他猜得并没有错,皇上的确忌惮斐仁烈。当初宫变之事,斐仁烈本无心参与,是靖江王对他说,安平帝乃是斐仁皓秘密害死,并出示了证据,才叫他助了一臂之力。如今事毕,做上皇帝的靖江王,再看斐仁烈便不顺眼了。 斐仁烈实在是个人才,虽无谋反之意,但是刀就是刀,说不定哪日就被人再说服了呢?就像他能说服斐仁烈一样,万一以后也有人说服了斐仁烈呢?于是,他收了斐仁烈半数兵权,还不放心,玉轻尘一提起此事,他便应下了。 至于晋王府,皇上虽然不喜欢,但毕竟是********,他一时倒是动不得。且晋王为人谨慎,甚少有把柄给人握着,他便想收拾也没那份心力。更怕一时冲动,反而惹恼了晋王府,故此一直没有动作。 这一回,武成王身死,皇上乐得追封他为忠勇烈将军,命人立了衣冠冢,叫世人纪念供奉。而晋王府,既然传来贼首是晋王世子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他终于有借口出手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击,晋王府一时懵了。安国公府与晋王府素来交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朝中一群势利小人,口口声声给晋王府扣造反的帽子,不容晋王府辩驳,只用一句话堵他:“你们既然不承认,那便说出晋王世子的下落?” 阿容的下落?他们哪里知道?阿容乃是被麻一带走了,往神秘的月圣国而去。之所以说是身患重疾,送往方外修养,便是不愿接受阿容身故之事。谁知,竟引出了大麻烦。 “我去找他。”望着议事厅中,焦头烂额的晋王和屠大海,屠飞鸢站了出来,神情冷静沉着,显然不是一时冲动:“他们都不敢去,唯恐丢了性命,我不怕。” 如果是阿容,必然不会伤她。她要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阿容?如果是阿容,他为何不来见她,也不给她传信? “不可。”晋王不同意,“如今尚不明确,究竟是否阿容。倘若不是,你便有危险了。” 倘若是,他如今不肯回来,又做下这种事,只怕已物是人非。 “阿鸢一定要去?”屠大海较晋王而言,对屠飞鸢更了解一些。倘若他们不同意,只怕她会暗度陈仓,悄悄潜了去。因此便道:“既如此,你与我们一同去见皇上吧。” 屠飞鸢既要去,自然要去得有价值。既然要有价值,便不能偷偷摸摸地去。 见了皇上,屠大海将此事一说,表明晋王府、安国公府的衷心:“还望皇上批准。” 晋王府并无子嗣,安国公府也只屠飞鸢一女,两府的未来全压在这一件事上了。皇上听罢,既觉得可行,又免不了存疑。他看向屠飞鸢,问道:“灵慧郡主果真甘愿担当招安使者?” 屠飞鸢脆声应道:“回皇上,我愿意。” “那好。”皇上并未多做犹豫,招手叫过玉轻尘:“玉爱卿,你与周将军一起护送灵慧郡主南下招安。” 全心全意地信任,斐仁勇给不起,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他派了玉轻尘与周将军一起,一为考察玉轻尘的衷心,二位撮合玉轻尘与屠飞鸢,三为消减周家的力量,乃是一箭三雕之计。 屠飞鸢没有别的想法,闻言跪下接旨:“谢主隆恩。” 大军即日开拔。 随行的还有齐晖,斐仁烈折损在南方异人手里,他满腔仇恨,自然不肯留在京中。哪怕屠小玉与两个孩子,也不能叫他困住脚步。屠飞鸢理解他的心情,也未多言。何况她心中尚且忐忑不安,哪有劝慰别人的心思? 大军走了两个月,便到了目的地。一路上的艰辛与颠簸且不必说,大军扎营之时,屠飞鸢悄悄去寻了齐晖。 “你可否悄悄带我去见阿容?”屠飞鸢比了个悄声的手势,问齐晖道。 这一路上,两人倒是说过几回话。 玉轻尘有时太过放肆,齐晖看不过眼,暗中相助了两回。屠飞鸢很感激他,便也时时照应他一些。一来二去,两人间的情谊便恢复了几分,好歹不是因为阿容将斐仁烈打落悬崖而引起的迁怒了。 然而这回,提起“阿容”的名字,齐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别过脸道:“郡主还是好好待在营帐里吧。” 屠飞鸢是屠小玉喜欢的小妹妹,又是将军心仪之人,看在这两点上,齐晖应当对她极亲近的。可是斐仁烈死了,因阿容而死,齐晖免不了迁怒与阿容亲密无间的屠飞鸢。 屠飞鸢的眼睛暗了暗,说道:“一路上多谢你的照拂。”转身走了。 大军既已驻扎,最迟两三日后,便商讨出对付异人的战略。屠飞鸢不能等到那时候,回到帐中,做了一番打扮,便避过人潜了出去。 离此地不远,有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正是为了探察敌情而用。屠飞鸢打算瞧一下地形,再做判断。 谁知,才走到山头上,正远目眺望,不料斜刺里窜出一人来,一手捂了她的口,一手揽了她的腰,抱着她飞速遁走。 “唔!”屠飞鸢无端被掳,顿时拳打脚踢地挣扎起来。待察觉到那人掳她而去的方向,似乎是异人所居之处,渐渐停止了挣扎。正好,她也想去那边,借这人的手却是省了力气。 身后贴着一具坚硬的胸膛,结实有力的手臂困住她的腰,屠飞鸢估算着对方的身量,约莫比她高出一个头。又垂眼瞧向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皮肤细白,显然是个年轻人。只是,太不怜香惜玉了些,好歹她也是枚美女,又不曾做什么,他何必这样粗鲁对她? 行了大概有两刻钟,屠飞鸢只觉得腰部全然麻木,失去知觉了,才见到一栋栋建造风格迥异的房屋,周围悉数是细白如雪的沙土,草木不生。身后之人行走如风,带着她来到一栋房屋前,踹门而入。 第174章 “砰”的一声,屋门在身后被关上,眼前顿时一片昏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随即,腰间的辖制被松开,屠飞鸢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这时,房屋里点了灯,渐渐眼前明亮少许。屠飞鸢看清脚下乃是细白沙土,与在外面所见无异,触手摸去,冷冰冰的,抓起一小撮,便如雪粒一般从指间滑下。这土倒是奇怪,屠飞鸢心想。抬起头来,对那人说道:“带我去见——阿容?!” 看清身前站立的青年,屠飞鸢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 “我如今可不是阿容。”面容八九分肖似阿容的青年说道,声音冷冰冰的,眉眼间俱是霜雪般的神色,漆黑的眼眸带着冰冷的恨意,“我叫——上官玉凌!” 屠飞鸢不禁呆了一下,才要从地上爬起,因着这一惊,便又软倒在地上。她抬头看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青年,面容俊秀无双,身材颀长优雅,裹在薄衫下的身躯虽然瘦削,却潜藏着冷硬的力量与气势。而他的神情,则是冰冷、憎恶。 “阿容?”屠飞鸢不禁低低叫道,“你怎么了?”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还不曾去找你,你倒是来了?”说到这里,他似乎轻轻嗤了一声,“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落单,倒是方便了我。” “阿容,你说什么?”屠飞鸢愈发听不懂了,看着青年熟悉的脸庞,但却陌生的神情,心头涌现浓浓的不安,“我等了你三年,才一听到你的消息,便找来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青年面色冷硬,不见半点波动,闻言眼睛闪了闪,仿佛有讥讽之色一掠而过,缓缓抬手,摸上挂在身侧的剑柄,抽了出来。 “噌!”宝剑出鞘,被烛火映得冰冷雪亮的剑锋,发出慑人的寒意,激得屠飞鸢脖子上渐渐起了战栗,不觉蹬着地面朝后挪动:“阿容,你要干什么?” 来之前,她想过阿容为何不来京城找她。也给他找过许多理由,比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他长大了,发现对她的感情其实薄弱不堪。连斐仁烈之死,她都觉得不可能是他,其中必然有误会。 她独独没想到,他会拔出剑来对着她。 屠飞鸢怔怔看着他握剑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这只手曾经掐花给她戴,捉鸟蛋给她吃,曾经抱着她上马,丢她出狼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而现在,这只手拿剑指着她。 目光顺着他的手攀越而上,落在一张俊秀无双的面上。只见他尖俏的下巴绷紧,薄薄的嘴唇抿着无情的弧度,心中一窒,屏住呼吸慢慢上移,落入他漆黑的眼睛里。只一刻,便被那目光中的冰冷讥诮刺得心中冰凉。 发生了什么?她的阿容,为何会变得如此?慌乱,恐惧,心痛紧紧锁住屠飞鸢。咬着唇,两只手撑住地面,缓慢地爬起来,直直望入他的眼睛:“你要杀我?为什么?” 阿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将剑尖收回两寸,冷笑一声:“为什么?在你利用我、迫害我、差点害了我的性命之后,你还问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冰似寒潭,满满都是怨恨,屠飞鸢一时不解至极:“我利用你?迫害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装不知道?”青年冷笑着将剑尖朝前一指,离她的肌肤仅有毫厘,“你将我如猪狗般奴役使唤了数年之后,还要装不知道吗?” 屠飞鸢闻言,如被雷击,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阿容,你莫要同我玩笑?你我分离两年,这两年间我思念你之甚,很想坐下来和你好好聊聊,你不要如此耍弄我吧?你再如此,我当真要生气了!” “生气?是啊,你动不动就以生气做要挟,叫我听你的吩咐。”青年冷冷说道,眸中怨恨更浓,“还有什么?啊,还有,‘从前有个小孩,他不听娘子的话,后来他死了’。你便是这样将我拿捏在手心里的吧?” 屠飞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利用你?我利用你,会隔三差五给你做好吃的?我利用你,会想方设法弄来上千斤肉食喂饱你?我担着多少风险,你不知道?我若利用你,会教你识字算术,不惜欠人情也要给你找娘?你这样说,我太伤心了!” “你做吃的给我,难道不是为了收买我?教我识字算数,酿酒打算盘,不就是为了叫我替你干活?至于找我娘,也不过是你的好奇心作祟罢了!”青年冷冷地说。 屠飞鸢瞪大眼睛,拔高声音:“那你呢?你缠住我爷爷奶奶,赖在我家,我撵你也不走,难道不是利用我在先?后来你找到姨母,我可有强迫你跟在我身边?每天晚上到我家来的人,是谁?编了花环给我戴,骗了我的承诺的人又是谁?难道也是我逼你的吗?” “住口!”忽见青年脸色一变,似恼羞成怒,右手往回一缩,随即飞快往前刺去。 冰冷锋锐的宝剑,带着割人的寒意,直直朝着屠飞鸢的肩膀刺来。屠飞鸢又惊又怒,又伤心不已,看着身前形如芝兰玉树般的青年,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上带着的绝决与残忍,再想他往日对自己的乖巧与顺从,一时悲愤恼怒之极:“你刺死我好了!” 不躲不避,由着剑尖刺来。 青年脸上的怨愤之色,逐渐被快意占据。握着宝剑,裹挟着恨意与无情,眼看就刺到屠飞鸢的身上。屠飞鸢感觉到剑锋上的冰冷气机,冷得透骨,再见他毫无收势的意思,又是惊愕,又是伤心,又不敢相信,阿容怎么会变得这样? 剑尖将将触到屠飞鸢的衣裳,眼看就要刺破皮肉,忽然青年左手暴起,猛地打向右手。经此一击,剑尖偏了方向,刺向空气之中。 仿佛没料到会有此变,青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不知想到什么,恶狠狠瞪了屠飞鸢一眼,挥剑再次朝屠飞鸢刺来。这一回,直直对准她的心口。然而,刺到半途,便被左手拦住,而后右手也不听使唤了一般,握着的宝剑频频颤抖。 “叮”的一声,宝剑坠在地上。 青年面露怒色,弯腰想去捡剑,却愕然发现两手竟然互相搏斗起来,全然不听使唤。除此之外,他的背脊也有不听使唤的趋势,竟然弯曲不下。他再迟钝也发现身体的异样了,何况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立即抬眼瞪向屠飞鸢:“你使了什么妖法!” 屠飞鸢一眼不错地目睹了他的异状,心中的悲怒逐渐被压下,变得又甜又涩起来。 甜的是,他不管何时都不肯伤她分毫。涩的是,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变得这般模样。 听到他问她使了什么妖法,一时又气又恼:“我使妖法?我会使什么妖法?倒是你,使了什么妖法,叫我的阿容不认我?你快把我的阿容还来!” “少嘴硬!”青年捡不了剑,索性弃了,站直身体朝屠飞鸢逼近,忽然抬手掐住屠飞鸢的脖子:“我要杀你,就算没有了剑,也照杀不误!” 屠飞鸢握紧拳头,不惧不怕,仰头看他:“你这个妖怪,把我的阿容还给我!” 她不知阿容被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容乃极尊之体,那什么月圣教对他图谋甚大。也不知道是不是住着什么老妖怪,夺了阿容的身体。 “阿容,我来接你了!你要争气,不要被他压制!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离你二十岁还有一年,等你醒来我们就成亲!”屠飞鸢尝试呼唤道。 少女明媚的容颜,好似春日娇花一般,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更叫人无法移开目光。她仰着头看他,又坚决,又骄傲,更带着灼灼的自信光彩。青年低头瞧着这张皎洁面孔,但觉身体深处有什么在燃烧,逐渐烫得他的心脏一阵抽搐,握着她的脖子,怎样也掐不下去。 屠飞鸢感觉到掐着脖子的手变得松了,虚笼着脖子,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再看青年的脸,好似在遭受挣扎一般,神情微微扭曲,额头鼻尖渐渐冒出汗来。她心中略安,更加鼓起底气,道:“你杀不了我的!” 青年沉沉看了屠飞鸢一眼,说道:“我今天身体不适,明日再杀你!” 说罢,飞快收回了手。 屠飞鸢瞧得分明,他对付她时,动作迟钝。收回去时,每每飞快轻盈。心中有了计较,冷笑一声,对他道:“老妖怪,你占了阿容的身子,还妄想杀我?阿容不会让你得逞的!” 青年的脸上阴沉如水,一手提起她,往一旁的椅子上按去,动作毫不怜香惜玉。随即,弯腰捡起墙角的绳子,预备将屠飞鸢绑起来。 屠飞鸢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再看他提着绳子,欲将自己一圈一圈捆起来,心里恨他粗鲁,更恨他占着阿容的身躯对她做这样的事,不禁狠狠瞪着他。青年被她一瞪,倒好似高兴起来了,脸上的阴沉消去三分,逐渐有了两分得意的模样。 “我疼!”忽然,屠飞鸢倒吸了一口气。 青年得意的神色更浓,拎着绳子才要将她绑得更紧,谁知手却不听话,竟缠了一圈松的,不禁面色大变。 “扑哧!”屠飞鸢眼看一圈绳子松松垮垮,从自己胸前滑落下去,忍不住笑起来,抬眼看向他,柔声说道:“阿容,你真的要绑我吗?” 青年的手一颤,捆她的动作蓦地顿住了。浑身微僵,好似陷入激烈挣扎一般,额上渐渐又落下汗来。 屠飞鸢心中一动,再接再厉,用温柔得滴下水来的声音说道:“阿容,我好久没有见你,心里十分想念你,我真想跟你一起坐下来说话。” “我一听你的消息,便面见皇上请命而来。好容易才到了这里,你却要捆着我吗?” 第175章 “阿容,你长大了,又俊又美,我见过的男子没有及你一根手指头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阿容,我想抱抱你。” “阿容,你不想抱抱我吗?” 一句比一句轻柔,全是阿容从没有听过的语气,又都是绵绵情话,故此青年受到的震撼比方才更甚,一时竟然全身轻颤,不能自抑了起来。他紧紧攥着绳子,却朝前走不了半步,瞪着一双漆黑眼眸,凶狠地瞪着屠飞鸢:“住口!” 屠飞鸢望见他的眼神,不由微怔,心中陡然浮现一丝不安。 这个眼神,好生熟悉。就像当初屠飞鸢才捡到阿容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警惕、敏锐,小兽一样机警。她但凡哪里惹着他,他便用这种毫不客气的凶狠的目光瞪着他。 这不是什么老妖怪,这是阿容。 他就是阿容本人。 “阿容,你当真如此恨我?”屠飞鸢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是阿容,为何会对他们的过去一口否定,还如此恨她?明明他是如此聪明的人,何至于将她对他的心意曲解成那般?仰头看着他凶狠的面容,心中一阵悲意。 他把他们的过去都否定了,他还要杀她。 “阿容,你还有心吗?”屠飞鸢颤声问道。 阿容身子一颤,随即凶狠地道:“当然有!我的心,谁也夺不走!” 屠飞鸢顿时一阵悲意涌来。她问的是,他对她的心还在吗?他回答的是,他当年被银袍人挖走的心又抢回来了。莫非他的心在银袍人那里受到了什么意外?咬了咬牙,从绳子里脱出去一只手,向前伸去:“叫我摸一摸!如果你真的有心,却还要杀我,我就叫你杀!” 她不信,她一定要亲手摸到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 阿容的身子仍旧僵硬着,漆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她,脸上的汗依然不停冒出来。良久,他松了手里的绳子,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微微沙哑:“你摸。” 屠飞鸢立即扯开身上的绳子,向前一步,伸手去扯他的衣裳。 “摸就摸,谁叫你扯我衣裳?”阿容微恼,抬手格挡。 屠飞鸢道:“我不仅要摸,我还要看。”一边说着,一边去扯他的衣裳。将衣裳扒开,露出他的胸膛。左胸处,一片颜色深深深浅浅的红色疤痕,周围鼓起一道道坚硬的伤棱,向周围张牙舞爪地扩张着,狰狞无比,十分触目惊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屠飞鸢伸出左手,将掌心贴了上去。就在她贴上去的一刹那,只觉得掌下身躯微震,似要躲开。她一手贴着他的胸口,一手捉着他的衣服,不叫他躲避。但觉掌下的胸膛,心跳健壮有力,只是略见急促,是一颗健壮的心脏。 “阿容,你真的要我死?”屠飞鸢低低地说,对着掌心下面的胸腔说道。 蓦地掌下身躯一震,随即心跳愈发激烈起来,咚咚咚,震得她的手心微微发麻。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我的阿容。我的阿容不会这样对我。你要杀我就杀吧。”说罢,别过头去。 她是真的难过,她担心了两年,思念了两年,才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赶来,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眼中一片热意,视线渐渐朦胧起来。她不想在这个阿容面前落泪。垂下头,默默忍住伤心。 忽然间,一只手伸过来,落在她的眼睛下方,接住她掉落的一滴泪。屠飞鸢一怔,蓦地抬头,只见阿容的神情有些异样。来不及多想,忽然阿容冷哼一声,露出讥讽来:“这种手段你倒是从不曾对我使过。你大概以为我会中招罢?可惜,我今非昔比。” 屠飞鸢的一颗心如坠冰窖,亦冷冷说道:“是啊,忘恩负义,负心薄情,当真今非昔比!” 阿容被讥讽得怒了,一把抓起屠飞鸢就往床上丢:“你以为我绑不了你,就对你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说着,自己也往床上倒去,双臂搂住屠飞鸢的肩膀,双腿夹住屠飞鸢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我说过今天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若是想你逃,再不能了。” 她如同布偶一般被他裹进怀里,连动弹都不能。但觉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冲进鼻子,煞是好闻,又气又恼,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流氓!休占我便宜!” 若是从前的阿容,将她搂一搂、抱一抱,她面上拒着,心里是喜欢的。只等着他长大后,对她的心意更成熟后,两人结为夫妻再行亲密之事。 而眼前的这个阿容,他恨屠飞鸢还来不及,屠飞鸢也不喜欢他的冷漠无情,自然不肯跟他如此亲近。哪怕他比从前的阿容更要俊美,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也不愿意。 “老实些!”阿容凶她道,“我要睡觉了,你不要打扰我!” 屠飞鸢气结:“你放开我,我自然不会打扰你!” “若放开你,你定要跑了,我明天杀谁去?”他振振有词道。 屠飞鸢气道:“那你还是将我绑了好了!” 她宁肯被他绑了,也不肯被他搂抱着:“阿容!你当真要如此欺侮我不成?” 这回呼唤的是从前的阿容,她知道他偶尔会对她心软,只盼这次也会如此。谁知,他的身子只是顿了一顿,便长手长脚一伸,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屠飞鸢气得半死,一时竟没想起来,便是从前的阿容,也是更希望抱着她的。她几番挣扎,只是挣不开,气得张口咬到他胸口,狠狠合上牙关! 阿容被咬得痛呼一声,这回放开了她。但也只是放开她的上身罢了,双腿仍然紧锁着她。他上身撤离一些,皱眉看着她的嘴巴:“我怎么才能叫你咬不了人?” 屠飞鸢看着他眉头微锁,眼眸深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紧,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念头才落,蓦地眼前一晃,下一刻又被锁进他的怀里。 这一回,她的脸没有被按进他的胸口,而是被他双腿一夹,继而一拱,整个人朝上面挪腾几分。随即,嘴巴被两瓣温热的、湿润的什么含住。 屠飞鸢头皮一炸,气得瞪大眼睛,张口就要咬他。却见他眼疾手快,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叫她合不上口。而后含着她的嘴唇,将她又吸、又吮、又舔、又咬,最后竟然吻进她的嘴巴里,长驱直入,凶狠勇猛地亲了起来。好似她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他要舔着吃、咬着吃、捧着吃、按着吃,想吞下肚,又舍不得吞下去。 屠飞鸢被他困得紧紧的,挣也挣不脱,下巴又被他扣着,合也合不上,最后连喘气都困难了。只觉得嘴巴舌头都被亲得麻木了,心头的羞愤、恼怒也由浅至深,又由深至浅,最后只想着,求他给她留点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屠飞鸢以为他要将她拆吃入腹时,他才停了下来。屠飞鸢气喘吁吁地瞪他,想将愤怒、谴责的情绪传递给他。谁知,却见他长发凌乱,双颊晕红,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生光,不知为何竟然张不开口。 “哼!”屠飞鸢扭过脸去,不愿看这恼人的一幕。才扭到一半,蓦地又被他扳住了脸,一把捧住俯身又亲了下来。屠飞鸢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死命地挣扎,手脚嘴并用,就是不肯配合。她如小野猫一般,亲一口便扎嘴,阿容渐渐不得趣,抬起头来:“阿鸢?” 声音低低的,娇娇的,哑哑的,好像一根羽毛拂在心间。这声音好听得,屠飞鸢只觉得耳朵都要怀孕了。满腔的气恼被打散大半,只余少许几分还支撑着理智。她抬手推了他一把,冷笑起来:“你叫我什么?” 阿鸢?叫得可真亲密啊!自她进屋以来,他头一回叫她名字。 “阿鸢?”他无辜地又叫道,双手仍旧按着她的肩膀,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忽然,他神情一变,骤然放开了她,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如今真是手段层出不穷了,什么都使得出来了!你,你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屠飞鸢气得险些一口血喷出来,立坐起来,捏着两只粉拳捶他:“谁对你用美人计了?你自己轻薄了我,又怪我来?可是我叫你轻薄的?你这个混蛋!有本事你这就杀了我,再别被我蛊惑!” 阿容给她捶得脸色很不好看,便伸手去推她。谁知手才伸出去,竟反将她拥进怀里来。顿时,脸色更不好看。张口想道,你这个妖女,不准对我使妖法!谁知张开了口,说的却是:“阿鸢,你不要生气。” 声音又软又轻,哀哀的求她:“我心口疼,你不要捶我了,阿鸢,疼。” 屠飞鸢顿时想起来,他胸口那骇人的疤,捶他的动作立刻停下,只是仍有气,便问他道:“你究竟想如何?你说你恨我,却又轻薄我。你说想杀我,却又抱着我不放。我实不知道你想怎样。”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我自见了你,一颗心就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阿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偏偏竟是说不出话来,渐渐额头上又急出了汗,一时俊脸都有些扭曲起来。屠飞鸢仰头看着他,渐渐也有些怕了。 “咚!”忽然,阿容直直倒了下去,高大的身躯撞上了床板,发出闷闷的声响。 屠飞鸢被他搂着一同倒了下去,吓了一跳。抬眼瞧他,却见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竟是昏迷了。 “阿容?”屠飞鸢连忙推他道。 自见了他以来,虽然他口气很不好,态度也烂糟,但是如实说来,其实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屠飞鸢心里气他,倒也没有真的恼他。见他无缘无故昏迷,不由得担心起来。 第176章 不论她如何呼唤,他总是不醒,且额上汗水不停冒出来,很快打湿了鬓边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耳边,十分柔弱堪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屠飞鸢见着他这般模样,再想起他可气的行径,那气愤便又减了一分。低低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挣出来,走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屋子并不大,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只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粗陋的茶壶,边上是两只同质地的茶杯,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家什。 不觉微怔。陡然想起,这次随军南下,是做什么来了――他乃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简陋,其他人呢?难怪他要率人进犯! 思及至此,不由皱起眉头。又想起自己被掳来时,路上见到的一幕。竟是除却房屋之外,寸草不生。土地都是白色的,冷冰冰的,像沙似雪。这样的土地,必然不产粮食的。 月圣国呢?怎么他们不在月圣国,却跑到外面来了?屠飞鸢十分诧异,却苦于阿容昏迷了,无人可问。一时得不到回答,便放弃了思索,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水,抱起阿容,勉强往他唇内倒了几滴。 做完这些,屠飞鸢便打算回去了。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又不曾知会其他人,这会儿众人多半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若是耽搁时间久了,只怕要引起麻烦。屠飞鸢叹了口气,又看了阿容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来便是为了找他,既见他平安无事,她也算放下心。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屠飞鸢生气过后,倒不觉得十分难过。当年他小小年纪,见到自己对他好,便一径追随。她早想过了,等他长大后,兴许对她的感觉便会变了。 如今不过是担心的事情成了真。 天已经暗了,夜风凉飕飕的,吹得身上有些冷。屠飞鸢紧了紧衣裳,根据来时的记忆,往回路走去。一面想着,见了齐晖,如何化解他和阿容的仇恨。 还有异人进犯之事,又如何能两全其美呢?回身一望,但见房屋连绵,住着的人不在万人之下。 屠飞鸢听屠大海说起过,月圣国的水土极好,所产之物皆比世俗之物好上数倍,人体的肌能也要优越许多。故此,多次打败了正规士兵队伍,便连斐仁烈也没占着便宜。屠飞鸢回过身,踩着一地如雪细沙,思索着解决之法。[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齐晖?”走到半路,忽见前方快步行来一人,浑身包裹在暗色衣袍中,瞧着身量很是熟悉,不由得住脚唤了一声。 对方经她一唤,立时停下脚步:“郡主?” 声音熟悉,果真是齐晖。 “你做什么去?”屠飞鸢慢慢抬起脚步,朝他走去,正正拦在他身前。 齐晖抿了抿唇:“郡主既然无事,就速速回营吧,晋阳侯已然着急了。”说罢,抬脚一迈,错过屠飞鸢,就要往前走。 “你送我回去。”屠飞鸢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姐夫。” 齐晖的脚步便是一顿,融入黑暗中的神情略有些懊恼。屠飞鸢摆明了在威胁他,偏偏他不得不受这份威胁。谁叫他是她的姐夫呢?他最爱的女人所最疼的小妹妹要走夜路了,他做姐夫的不随行护送,传了出去,日后还要不要在岳家立身了? 屠小玉一家对屠飞鸢的感激,那是实打实的。若是没有屠飞鸢,教训郑屠户、救出屠小玉,齐晖现在说不定还打光棍呢。何况,屠小玉这样温柔知心的女人,生得又漂亮,齐晖上辈子修了福气才能娶到她。只论这一点,他也不能对屠飞鸢不闻不问。 “快些走吧。”齐晖终于没能狠心不管,转过身,对屠飞鸢说道。 屠飞鸢听出他口气里的疏离,心下微叹:“我现在不想回去。你带我去斐仁烈坠落的悬崖边上。” 齐晖愣了一下:“郡主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顿了顿,屠飞鸢轻声道。 齐晖想起斐仁烈不曾说出口的心思,心下黯然,转身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跟我来吧。” 屠飞鸢跟在他身后,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处空旷寂静的山顶上停下来。齐晖抬手指向前方,道:“将军就是在这里坠下去的。” 前方空洞洞的一片沉寂,薄薄的月色隐约照出山体树影朦胧的轮廓,狰狞而阴森。屠飞鸢向前走了一段,来到山崖边上,垂首去看。但见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一片沉黑,天上朦胧的月光和星子根本穿不透这黑暗,阴森犹如鬼蜮。 “咦?”忽然,屠飞鸢口里发出一声疑惑,小心翼翼上前半步,“那底下是什么?” 齐晖被她问得一怔:“什么底下?” “下方似乎有灯光。”屠飞鸢回身对他招手:“你过来看!” 齐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低头往下方看去。但见遥遥的深处,果真有橘黄色的火光明明灭灭,不禁大吃一惊:“难道下方有人居住?” “这灯光甚是奇特。”屠飞鸢已经从初时的惊讶中回过味儿来,拧了眉头说道:“这悬崖不知多深,月光都照不透,如何能有灯光传上来?” 齐晖却激动起来:“既有灯光,便有人,说不定将军没有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朝屠飞鸢说道,“我要下去找将军!” “慢!”屠飞鸢拉住他,“大晚上的,什么也瞧不清,你如何下去?等明日天亮时,带了人往下面探去,兴许有线索。” 谁知,往日里行事沉稳的齐晖,这时竟听不进劝,一味推开屠飞鸢,弯腰趴在地上,就往下头爬:“将军!将军等等我!” “齐晖?”屠飞鸢愕然,“你干什么?你疯了?快停下!”见他已经趴了下去,就要往下爬,急忙走近,死死抓住他的手:“悬崖这样高,你这样爬下去根本没活路,你不要玉儿姐姐了吗,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斐仁烈若是知道你这样不顾轻重,也不会原谅你的!” 齐晖顿了一顿:“将军不会原谅我的?” 屠飞鸢听他声音带着恍惚,不禁心下一惊,齐晖怎么跟着了魔似的?不经意间目光越过齐晖看向下方,但见底下明明灭灭的光点越发多了起来,并开始晃动,遥遥竟似要冲上来,心下一凛,顾不得旁的,抬手一巴掌扇在齐晖脸上,喝道:“醒醒!” 齐晖经她一打,浑身一个激灵,再瞧此时身处的情景,心下大骇:“我怎么爬下来了?我要做什么去?” “快上来!”屠飞鸢见他醒来,暗道侥幸,连忙拉着他上来。等他爬上来后,便将方才的诡异与他说了。 齐晖听罢,好不惊异:“我隐约记得方才听到将军唤我,他在下边被人囚住,要我下去救他呢!” “此处甚是诡异。”屠飞鸢思及方才看到的晃晃动动的明灭光点,后怕地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齐晖却有些犹豫,忍不住又往悬崖下看:“可是,将军……” “有什么打算也要明日再说!”屠飞鸢飞快打断他道,一把抓住他,往回拉着走:“你想想玉儿姐姐,想想家里的孩儿,便是斐仁烈当真在下面,假使叫你用性命来换,你也不应该!” 齐晖被她拽得踉跄一下,再听到她严厉的教训,竟然答不上来。一路沉闷着,并不言语。直到行至军营驻扎处,才住了脚步道:“多谢你救我一命。”顿了顿,声音一沉:“但是将军的仇,我还是要报。” 屠飞鸢住了脚步,低声说道:“你为斐仁烈报仇容易,只消杀了阿容即可。但是阿容身后数万人,你杀得干净吗?倘若你杀掉阿容的消息走漏,玉儿姐姐与孩子的安危谁来负责?” 齐晖陡然睁大眼睛。 “阿容的身手和力气,当年你就晓得。斐仁烈都奈何不得他,难道你能得了好?”屠飞鸢见他在听,便继续说道:“我见阿容了,他同以往不同了,跟我都不念旧日情谊,险些杀了我。你去了,必死无疑。叫玉儿姐姐孤儿寡母怎么办?”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抬起头来,“玉儿姐姐还年轻,难道要守一辈子寡?或者带着孩儿改嫁,你舍得?” 齐晖听罢,陡然如同抽了骨头一般,浑身透出颓废的气息。他张了张口,什么也辩驳不出来。屠飞鸢说得都是大实话,他再清楚不过了。本来他想着,他静悄悄去找阿容,若是他死了,就叫玉儿改嫁罢了。然而方才当真遭遇过一番生死,此时再回想起来,全是后怕。 他的玉儿,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他如何还能叫她再遭受一次丧夫之痛、再嫁之辱? “斐仁烈是为国捐躯,他死的是大义。你若因此寻仇,便是私情。”屠飞鸢说道,“倘若是个男人,就在战场上,光明正大与阿容做个了断。” 齐晖沉默片刻,默默点头,冲她一拱手,转身去了。 屠飞鸢回到营帐里,果见玉轻尘迎上来,神情并不好:“郡主到哪里去了?” “去祭奠武成王了。”屠飞鸢淡淡道。 玉轻尘听完,脸色并未有好转。若她是去找阿容了,便是投敌,便是犯了私情。而她乃是去祭奠斐仁烈,那个张狂自大的男人,玉轻尘同样不喜。这两个都是阻在他追美之路上的臭石头,一个死了,一个他还没弄死。 罢了,他跟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转眼间,脸色稍霁,笑道:“郡主可曾吃过饭了?若不曾,快进来坐,我叫人端饭菜来。” 说着,一撩旁边营帐。 屠飞鸢瞧了瞧他的营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竟然点了点头:“如此便劳烦晋阳侯了。” 第177章 玉轻尘眼前一亮,屠飞鸢甚少搭理他,闹得他一个人独角戏唱了几年好没意思,如今可算想通了吗?喜上眉梢,殷勤地打起帘子:“郡主里面请。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待坐进里头,玉轻尘关怀备至,倒茶递点心,等到屠飞鸢吃罢,才问道:“郡主出去得甚早,为何这样晚才回来?可叫我们担心坏了,派出去找郡主的人,还有几队没回来呢。” “本来该早早回的。只不过,见了些风景,便一时流连忘返。”屠飞鸢轻声说道。 玉轻尘好奇问道:“是什么景色,叫郡主如此难舍?” “说出来只怕晋阳侯不信。”屠飞鸢沉吟了一下,说道。 玉轻尘立刻道:“莫非是什么奇景?郡主且说来听一听,叫玉某长些见识。” “既如此,我便说了。”屠飞鸢放下茶碗,擦了擦手,“武成王乃是坠落悬崖而亡,我便去那悬崖边上祭奠。因感怀良久,等到起身时夜色已深了。我瞧见悬崖下有许多明灭的光点,似是人间烟火,沉沉浮浮,又恰似鬼蜮,不由得便多呆了些时候。” 玉轻尘的眼睛眯了眯:“我听人说郡主乃是与齐先锋一起回来的?” “便是如此。这等景象,齐先锋自是也见了的。”屠飞鸢坦然说道,“晋阳侯若不信,只管遣人去问即是。”因吃过了饭,便起身同他告辞了。 玉轻尘坐在原处,眼睛眯了起来。 她惯常是不爱搭理他的,这回不仅应了他的邀请,更与他说了好些话。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他会好奇,而私下去瞧?他又不是那等好奇心极重之人。 因想不通,索性起身又追了过去:“郡主可歇下了?” “不曾。”帐子里,屠飞鸢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冷冷勾唇,掀开帐子走了出去:“晋阳侯何事?” 玉轻尘眯眼笑道:“我想请郡主带我去瞧那美景。” 既然摸不清屠飞鸢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如了她的意,就去悬崖边上瞧一瞧。况且,那悬崖边上能有什么?她总不能打着将他推下去,给斐仁烈陪葬的心思吧? 屠飞鸢淡淡笑着,顺着他的意答应了。去之前,玉轻尘特意带了几名亲近的侍卫,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倘若他当真失了手,入了她的陷阱而有所不测,也有个人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悬崖边上。 “你看,许多光点。”屠飞鸢朝下一看,那些光点还在,心中松了口气,指给玉轻尘道。 此时的光点比方才更多了数倍,明明灭灭,沉沉浮浮,因是明亮的橙光,故此竟不觉得鬼魅,只觉奇异优美。 玉轻尘未料,屠飞鸢说得竟是真的,弯腰俯身看去,诧异道:“这是什么景色?” 他心里清楚,这悬崖深不可测,人所不能及。否则斐仁烈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也无人去打捞他的尸骨。这样深的悬崖,即便下方有光,也应当半点都透不出来。因十分好奇,便探身朝下看,竟忘了初时打算着远离悬崖,屠飞鸢叫他做什么都不应的。 身后的侍卫们见主子如此,怕他有个闪失,便齐齐走过来围住他。 屠飞鸢冷眼看着,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 方才齐晖被这些光点迷惑,她却没有,故此也不晓得玉轻尘是否也会被迷惑。因此赌了一把,若他被迷惑最好,她拉他一把,换他一个人情。若他没有被迷惑,她便坑他一把,再拉他一把,也能达尝所愿。只是,这些侍卫们挨得近,倒叫她不敢有把握。 不论如何,尽人事听天命。阿容虽然变了心,她却不能放着他不管。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总要帮他一把。 “下方果然有灯光!”这时,侍卫们纷纷惊呼道,各自找了好的角度,认真往下看。 玉轻尘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余光瞥见被隔开的屠飞鸢,心中一安,放心往下看去。 这时,异变突现,但见侍卫们渐渐越往下探头,半个身子都要探下去,忽然一人尖叫一声,坠落下去!其他人听闻,竟不觉惊奇,反有人张开双手,纵身往下一跳!随即,一人哈哈一笑,拔剑自刎!还有人持剑,去砍其他侍卫! 眨眼间,一众侍卫悉数折了进去! 果然是魔域!屠飞鸢心下暗骇,急忙去瞧玉轻尘,但见他并未被侍卫们的惊变所打扰,而是面带迷茫,看着下方灯光。渐渐的,脸上露出十分的狂傲骄纵,忽然哈哈一笑:“纵这世间,再无叫我束手之物!”说罢,袖袍一拂,抬脚就往前走。 眼见他一脚踏空,就要坠下去,屠飞鸢连忙伸手拉他衣襟:“玉轻尘!” 一股重量沉沉坠来,屠飞鸢瞬间被带倒在地,而玉轻尘也全身悬在空中,唯有一只手的手腕被抓在屠飞鸢的手里。 “玉轻尘,你也要入魔障了吗?”屠飞鸢急急叫道。 她只是想利用他,可没想过要他死。 玉轻尘仰着头看她,眼睛里闪动着幽光,忽而狂纵一笑:“你,也是我的!”忽然用力一拉,就要带着屠飞鸢一同坠入悬崖。 屠飞鸢死死抓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尖儿,又惊又怒:“玉轻尘!我不可能是你的!你醒醒吧!你这一坠,英国公府就要起来了!你十年的心血就要毁之一旦!你甘心么!” 英国公府三个字,叫玉轻尘浑身一震,眼眸似清醒三分。 “你猜你这一坠,皇上是高兴多些,还是可惜多一些?”屠飞鸢又加了三分刺激道。 玉轻尘这一下清醒了七分,见自己双脚悬空,唯一只手臂扯在屠飞鸢的手里,勉强支撑住,正是千钧一发,目中思索之色闪过,露出恍然与苦涩。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刻拉你上来!”屠飞鸢咬牙说道。她一只手拉着玉轻尘,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唯一只手扳住了地上的一块尖石,实在撑的苦。 玉轻尘垂眸瞧去,但见悬崖下光点沉沉浮浮,舞动着逐渐上升,像要冲出来包裹住他。带起来风,将他的发丝都吹了起来,衬得他的容颜愈发狂纵傲然。 “我不答应,又如何?”聪明如他,转念便思索到屠飞鸢的所求,不答反问。一时间,反手握住屠飞鸢的手腕,纵声说道:“你一心为他,只把我的一颗心做草芥,我便拉你下去,叫你来世与我做夫妻!”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但凡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如屠飞鸢这般,实属一个例外。他本来打算慢慢熬,熬死了斐仁烈,再熬死了阿容,她就是他的了。然而她竟布下这样的陷阱,连自己的安危都放在风口浪尖,只为换他一个人情。 那个小子何德何能,叫她这样为他打算?玉轻尘尚未消去的三分魔障,渐渐又升腾起来,他情愿拉她一起去地狱,也不会成全那个小子! 屠飞鸢但觉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紧,随即大力往下坠去,不禁大吃一惊:“你快放手!”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 “玉轻尘,你放手!”屠飞鸢大叫道,“我不要你的人情了,你放手!” 阿容虽然重要,她也没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眼看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也没办成,反而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屠飞鸢大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救命啊!” “一起死吧!”玉轻尘哈哈大笑。 侍卫们早就坠下去,谁还能救她?眼中清明之色逐渐被贪婪和疯狂所占据,玉轻尘抓着屠飞鸢的手,用力往下一扯! “阿鸢!”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怒喝传来,夹杂着担忧与焦急,眨眼间就从远处传到近前。就在屠飞鸢身子悬空之际,忽然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一阵旋转之后,她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阿容?”屠飞鸢看清揽住她的人,不禁一呆。 阿容却放开她的腰,转去走向被甩在一旁的玉轻尘,脸色满是怒色:“你好大的胆子!敢害阿鸢!”弯腰抓起玉轻尘的衣裳,一把举过头顶,就要把他抛下悬崖。 “不要!”屠飞鸢惊叫一声,连忙抓住阿容,“不要杀他,我要他有用!” 虽然不知阿容如何醒来又赶到这边,然而眼下之际,却是先解决玉轻尘的问题。她看着被阿容举起来的玉轻尘,道:“玉轻尘,你若想活,便答应我一件事。若不想,我便不拦他。” 反正侍卫们都死了,一个人证也没有,屠飞鸢回去后怎么说都行。 玉轻尘苦笑一声:“我答应你,放我下来吧。” 方才他全身坠在悬崖中,不知怎的入了魔障,起了那些念头。如今清醒过来,只觉难堪。况且他着实舍不得死的,他这一身荣耀与地位,皆是他忍辱负重所拼而来。这样死去,实在对不起往日付出的代价。何况,他没活够呢。 屠飞鸢见他答应,知他是清醒了。他是聪明人,这等事情自然会答应的。等阿容放他下来,便道:“战争伤亡最是无辜。若是有招安之法,还要你和皇上去提。” 阿容发动进犯,只因土地无所产,族人生活贫瘠。若有一方土地,能够自产自足,他自然不会发动战争。他最是没耐心做这些的了。玉轻尘乃是皇上心腹,又聪明之极,这事交由他来做才最妥当。 “倘若你不曾那般消遣我,我最感激的人,便是你了。”看着玉轻尘离去的背影,屠飞鸢轻声说道。 玉轻尘身影微震,没有回头。 “阿鸢,你刚才吓死我了!”不等玉轻尘走远,阿容忽然一把抱住屠飞鸢,倾身弯腰,脸颊埋在她的脖子里道。 第178章 屠飞鸢冷哼一声,推他道:“你又想如何了?这时不恨我了?” “阿鸢,我一醒过来便赶来找你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阿容抬起头来,好不委屈地道。 屠飞鸢不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走了之后……”阿容开始将屠飞鸢走之后的事情说来。 自从屠飞鸢喂他喝完水,又走了之后,阿容便开始着急了。他原本就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不过是大脑记忆纷乱,意识陷入泥沼,动弹不得。因察觉屠飞鸢走了,怕她彻底灰了心,回到京城去,从此再也不理他,顿时着急起来。这一着急,记忆理顺的速度便加快许多,这才赶在要紧时分到达,救下屠飞鸢的性命。 “你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屠飞鸢知他不会对她撒谎,听他如此讲,便没什么可怀疑的。接受了他的解释后,便将心中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阿容的声音沉了沉,有些低落地道:“阿鸢,从此以后我真的只有你了。”他说罢,俯身抱紧屠飞鸢,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将银袍人抓去他之后的事道了出来。 银袍人挖了他的心,回到月圣国。麻一带了重伤的他,也回了月圣国。他的心落到月圣教的大长老手里,大长老并其他长老们举行了仪式,召唤出一个亡魂,寄居在他的心脏之中。 而后,月圣教与皇室发生争斗,要夺取他的身躯。在仪兰的带领下,双方大战一场,最终月圣教略胜一筹,阿容的身躯被月圣教暂时夺去。那颗寄居了亡魂的心脏,被重新塞进他的胸膛之中,而那寄居在他心脏中的亡魂,则要取他而代之。 便在这时,仪兰与麻一发动阵法,要炼化那个亡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原来,他们的略输一筹,乃是“不入虎穴蔫得虎子”的险招,只为了困住那个亡魂。事先阿容已经服下了奇药,能保住他神智清明,好与那亡魂争斗。 月圣教见中了计,立刻同皇室拼命起来。双方势均力敌,大战月余,最终结局惨烈,乃是双方皆全军覆没。月圣教的教徒几乎死干净,而皇室这边,仪兰的手下也全军覆没,连麻一也死了,只余下仪兰一人重伤濒死。 阿容与亡魂的斗争也到了尾声,那亡魂侵占不了阿容的神智,只因阿容心中留着一个澄明的念头,那便是活着出去找屠飞鸢,他要跟她过一辈子。这个念头随着双方神智的交锋,日渐弥坚,支撑阿容不落败。亡魂斗争不下,使出毒计,拼尽全力要抹去阿容的记忆。他若活不得,也必不叫阿容活得痛快,他要阿容忘了最爱的人。 仪兰一直在旁关心照看,察觉到亡魂的毒计,深怕阿容当真忘了屠飞鸢。阿容忘记心爱的姑娘,并不是不可挽回的大事,然而这支撑他不败的念头一去,只怕亡魂就要侵占这具躯壳。这场战斗的结局,便是皇室与月圣教双方俱损,唯独那亡魂渔翁得利。仪兰所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拼了最后一口气,以极危险的方法,助阿容一臂之力。 阿容本身也在抗争,三方力量一齐作用,最后形成了大相径庭的结果――阿容没能忘了屠飞鸢,可也不爱她了,他恨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全成了屈辱的回忆,他对她只有恨。 月圣教亡,亡魂亦死,月圣教便崩塌开来。所谓的月圣国,乃是开天辟地时期,神明遗落的宝器,只为镇压一只厉鬼。这只厉鬼,便是那亡魂。时日渐久,神明长眠不可见,那亡魂逐渐壮大,侵蚀了看护他的众仆人,也就是月圣教的教众,以心头血为引,种下月溶花,培养圣女,汲取天地运道,又造出阿容这样一具夺天地造化之体,以待冲出枷锁。 亡魂失败,宝器的精气也在大战中损耗厉害,顿时崩裂开来。屠飞鸢见到的如雪似沙的土壤,便是宝器的粉末。因毫无精气,故此不能培育植物,也不能供人生活。阿容醒来后,便带着月圣国的居民寻找住处与食物,这才展开了战争。 屠飞鸢听得惊心动魄:“那你是怎么记起来,你并不恨我,而是爱我?” “我从这里,到这里,全都爱着阿鸢。”他说道,指着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脚,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它不叫我伤害你,我脑子里恨你,这里却不恨你。我想起来斐仁烈跳下裂缝时说过的话,便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正常的。想得久了,便明白了。” 屠飞鸢一怔:“斐仁烈是跳下去的?” “嗯。他说下面有东西呼唤他,我拉他,他也不肯,非要跳下去。”阿容说道。 屠飞鸢大感奇怪:“不是你们交战,你将他打下去的?” “我怎么会将他打下去?”阿容顿时委屈地道。 他的记忆虽然混乱,然而只对屠飞鸢一个人,并不针对其他人。因为与亡魂交战时,他心里只想着屠飞鸢一个人。所以对其他人的记忆都是正常的,唯独屠飞鸢不正常。 他知道斐仁烈是王爷,位高权重,故此见他前来平乱,心里是高兴的。特地寻了一处空旷地方,约他商谈事情。谁知,斐仁烈却说下面有什么在呼唤他,不顾他的阻拦,跳了下去。 屠飞鸢怔住:“居然是这样。”她想起齐晖,想起玉轻尘,想起那些侍卫,不由心中一寒,“阿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月圣国崩塌时震裂的土地。”阿容说道,“月圣国崩裂时,并未全体崩裂,有一部分仍然存留着,只坠了下去。他们都很恐惧,并不敢离近了。我也是想着没有人会偷听,才叫斐仁烈在那里商谈的。谁知他没用,自己跳了下去。” “胡说什么?”听他说斐仁烈坏话,屠飞鸢立刻捶了他一下,见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才又道:“他跳下去时跟你说了什么?” 阿容挠了挠脑袋,道:“他叫我不要杀你。” “就这些?”屠飞鸢问。 “他急着跳下去,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阿容道。 屠飞鸢拧眉。连斐仁烈这样的人物,都扛不住下方的迷障吗?那为何她没事呢? “你也怕那裂隙么?”屠飞鸢已经不称呼那悬崖为悬崖了。 阿容摇头:“我不怕。就是离得近了,下方总有声音喊我,烦得很。” “那你听到什么?”屠飞鸢偎近了,好奇问道。 阿容道:“我娘喊我带你一起跳下去,叫我们一家团圆。” 屠飞鸢闻言,不由得脸上一黑。 “我想着,带上阿鸢的爹娘、爷爷奶奶,才算一家团圆。可是阿鸢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估计是不肯的。而且,我娘死都死了,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就见到我们,我就没理她。” 屠飞鸢听罢,心中一时柔软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这时,月辉从当空洒落,映得他面目英俊非凡,一双漆黑眸子明亮如星,盛满温柔的情意。她不禁轻笑,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掂脚吻上他的唇。 天地为媒,明月为证,她爱上了这个一直爱着她的男人。 晚风徐徐,寒星点点,空旷的山野中响起树叶的哗哗声,为两人奏响温柔的乐章。 第179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一) “你何时回京?”斐仁烈看着身前长高许多,完全变成青年的阿容问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山崖上的风有点烈,吹得阿容长发微乱。几缕碎发披在面上,半遮住他绝美的容颜,听了斐仁烈的话,面无表情,淡漠说道:“此事落定,我便回去。” 斐仁烈微微蹙眉。 阿容淡漠的模样,让他想起京中满脸期待的屠飞鸢,心里有些不悦:“可要我捎口信?” “不必。”阿容的眼中有些不耐,口气带着些压抑的怨恨与恼愤。 斐仁烈一怔,压下不悦说道:“她很想你,一直等你回去。” “等我回去?”阿容嗤笑一声,口气轻蔑又不屑。 斐仁烈陡然沉眸:“你此是何意?” 那个眼眸黢黑,肌肤如雪,好似桃花仙子的少女,曾叫他喉咙发渴,如火烧一般灼痛的小姑娘,竟被这个人如此怠慢吗?刹那间怒气上涌,沉声质问起来。 阿容讥讽一笑:“我是何意?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当年她欺我年少不经事,将我利用得彻底。如今我长大了,明白过来,又怎会再由她驱使?” 斐仁烈顿时睁大眼睛,满脸愕然。 站在身前的青年,眼里的不屑与轻蔑是那样真实,让他想起出征前躲在远处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小姑娘面上浅笑着,眼底却是郁郁不乐。不乐的源头,正是眼前的青年。 那时他攥着拳头想,如果他能顺利回来,度过二十五岁的劫难,便向她坦白心意。只要她愿意,他便守护她一生一世。什么血缘伦理,他不管。阿容没福气陪她,就让他来伴她。 到达战场后,他看见了阿容。阿容没死,并且愈发俊美高大,气质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阿容配得上他的小姑娘。他死了心,打算帮阿容一把。 毕竟是小姑娘的心上人,只要小姑娘幸福,哪怕给她幸福的人并不是他,也没关系。等到平定乱事,并安顿异人,就带阿容回京,叫阿容和小姑娘团圆。届时,便是九全九美。 他如此打算着,无论如何没料到,眼下出现的这番情形。 “你决定不回去了?”斐仁烈沉声问道。 阿容的眼中浮现恨意:“不回去?当然回去!”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又锐又狠,带着森寒的杀意:“她那般折辱我,难道就想轻易算了?” “你说什么?!”斐仁烈顿时大怒,上前一步,提住他的衣襟:“阿鸢待你的心,至真至纯,她怜你护你,到头来你竟如此想她?!” 一想到他的小姑娘竟被心上人如此想,斐仁烈不禁又痛又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的小姑娘,走到哪里便将阿容带到哪里,有什么好的都给阿容,竟被如此对待! 这个小子,这个叫他曾嫉妒不已的小子,得到了他这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幸运,却如此狂妄!他,怎么敢?! “我当你是朋友!”阿容拧眉拨开他的手,“你再这般为她讲话,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 斐仁烈怒极反笑:“哈哈!朋友?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此,跟你商谈安顿异人之事?如果没有阿鸢,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话音落下,就见阿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冰冷的漠然压下:“斐仁烈,你冷静一下。”说罢,转身离去,俊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斐仁烈站在山崖边上,吹着旷野上的烈风,胸中澎湃的怒意并未消退半分。 不能就这么算了。 阿容这样对待他的小姑娘,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这样想着。然而想得久了,又觉得不对劲起来。阿容从前对屠飞鸢怎样,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因为阿容对屠飞鸢极好,他不会一言不发,就躲进府中。若说阿容是装出来的,一点也不像。那时阿容的眼睛干净透彻,一眼就能看到底,不可能作假。 即便他可能看走眼,难道屠大海夫妇也会看走眼?如此想了几番,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莫非阿容消失的这阵子,发生了什么? 心念一定,怒气按下。他要找到阿容变得诡异的源头,再收拾阿容怠慢他的小姑娘的罪过。思及至此,身形微动,抬步准备离开。不提防,身后山崖下传来异样的声音,有什么在呼唤他。斐仁烈听不真切那声音,但是不觉心神动荡,回身朝山崖下看去。 山崖下,本是浓雾缭绕的水汽,原本应当什么也瞧不清。但当俯首看去,却见点点橙色光亮,浮动摇曳。又听见遥遥传来的声音,空灵飘渺,似回荡在耳边,忽近忽远。分明听不真切那是什么,却打心底觉得那歌声中有他最在意的东西。 直到脚下猛地踏空,斐仁烈才陡然回神,原来不知不觉陷入幻境,坠落山崖! 这就是他的劫难吗?坠入浓雾的斐仁烈不由瞪大眼睛,愤怒而不甘心,他没有死在皇室倾轧下,没有死在酷烈战场中,而是死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幻境? 实在可笑! 下坠产生的强大气流,冲击他的耳膜嗡嗡鸣叫,粘稠的雾气擦过脸畔,又湿又冷。他心中一片愤怒与不甘,想起他的小姑娘,还不知她的心上人变成这般,在京中苦苦等待。而阿容是否真的会进京,寻到她“报仇”? 他既对命运的摆布而不甘,又为心爱的小姑娘的未来而忧心,不觉胸臆憋闷,双手握拳,竭力长啸起来:“啊――” 随着他的长啸,周身的雾气竟被惊到了一般,迅速四散开来。随即,一张由雾气组成的熟悉面孔,出现在他身前:“斐仁烈,你渴望跟我在一起?” 与他的小姑娘一模一样的面孔,眼角眨着轻笑,微微偏头看过来,眼神天真而柔软。 斐仁烈冷哼一声,“锵”的一声,拔出佩剑,瞬间砍断那张由雾气聚起的面孔:“什么怪东西,也配跟本王说话?” 雾气中发出一阵惊叫:“斐仁烈,你竟砍我的脸,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哼!”这次斐仁烈根本不屑开口,长臂舞动宝剑,将聚起来的雾气再次砍散。过了几番,忽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谁在说话?”斐仁烈停止挥舞佩剑,谨慎地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下落之势已止,他立在一片浓雾中,橙色的光点明明灭灭,闪动在四周。雾是冷的,贴在脸上又湿又冷。斐仁烈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又不确定是否还在人间。 那声音并未再响起,浓雾中,一粒橙色光点忽然晃悠着飞出浓雾,朝他的方向飞来。斐仁烈神情一肃,拔剑砍去,但那橙色光点立刻四下散开来,如流光飞散,朝着他的身上沾来。就在沾上他的一刹那,竟然没入了他的身体中。 “什么东西?”斐仁烈不觉心惊,低头看向身上。却见身体依旧,并未出现异状,不由握紧佩剑,机警地看向四周。 却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随着声音的响起,周边的粘稠白雾渐渐稀薄起来,越来越稀,渐渐能看到阳光透进来。很快,树木的绿色影子依稀可见。斐仁烈还看到翠绿的草地,上面点缀的几点小花。 不久,浓雾彻底散去,斐仁烈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身上穿的是他的战铠宝甲,手中提的是跟随他十数年的削铁如泥的破军宝剑,脚上蹬的长靴被柔软的鲜草覆盖,有几根细嫩的草茎折损倒下,溢出绿色的汁液,染满他的长靴。 一切真实得不像话,似乎方才一脚踏空,坠落山崖被困浓雾,只是一场错觉。 斐仁烈抬起头,上空并不是细如狭缝的裂谷,而是坦荡清澈的蓝天。一大片碧蓝,无边无际。他心中一沉,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般想着,目光四下转动。忽然,他视线一凝,就在十几步之外,草沟里躺着一个人! “姑娘?醒一醒?”斐仁烈将宝剑入鞘,走过去查验一番,是个受伤的姑娘,一只脚的脚踝脱臼,半边肩膀碎裂,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伤势很是严重。 他唤了几声,不见对方清醒,又四下扫视一番,发现并无危险痕迹,便蹲下了身,将女子脱臼的脚踝回位,而后简单处理了下对方的伤势。 在他处理伤势的过程中,女子眼皮颤动,似醒将醒,却始终没有醒来。斐仁烈还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见她不醒,便也无法。又见四周并无人烟,俯身将她抱起,择了一个方向走去。 “斐鸢!” “鸢姐!” “老大!” 走出不多远,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阵呼唤。有男有女,越来越近。 “斐鸢?”抱着女子前行的斐仁烈,听得这个名字,不由得脚步一顿。 很快,前方出现几道身影,有男有女,装扮皆是奇怪无比。男子赤着小腿,女子有的赤膊,有的赤脚,跑起来毫无顾忌,半点优雅姿态也无。 “这位先生,多谢你救了我们老大!”一名男子打先跑过来,对斐仁烈惊喜地道,目光落向他臂弯里的女子,担忧叫起来:“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斐鸢?天啊,怎么伤得这么重?”随后跑过来的几名女子惊呼道。 斐仁烈皱起眉,目光在对方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怀里抱着的女子脸上:“你说,她叫‘斐鸢’?” 第180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二) 两旁是雪白的墙壁,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铺就的走廊,身穿白色及膝长袍的男子、女子在走廊里来来回回,间或交谈一两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斐仁烈站在走廊上,左手扶住破军的剑鞘,微微抿着薄唇,消化着脑中凭空出现的知识。 这是医院,身穿白色及膝长袍的男子、女子都是大夫,而他一路抱回来的名叫“斐鸢”的女子,就在前方的手术室中,半边肩膀骨头或轻或重地碎裂了,要破开肌肉进行处理。 他看着前方一扇由金属做成的门,上边写着三个字:“手术室。”分明不是他自幼熟悉的字体,却偏偏他就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斐仁烈渐渐蹙起了眉,他坠落山崖,无故出现在这里,又平白懂得了许多东西,究竟是什么妖法? 并且,还有一个名叫“斐鸢”的女子,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哎,这位先生,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赤着小腿的男子走过来,满脸感激与热情,掏出一只纸盒,并从纸盒里夹出一根白色与橙色相间的细卷,问他道:“抽烟吗?” 斐仁烈的视线微转,落在雪白墙壁上贴着的标语,又转回来看向男子,挑了挑眉:“医院不许抽烟。” “啊,对,我怎么忘了!”男子讪讪一笑,收回了烟。 这时,又有两人走过来,一男一女,都是在山间遇见的。两人都很好奇地看着他的打扮,女的说道:“先生,你就这样跟我们赶过来了,不耽误拍戏吗?” 拍戏?那是什么?斐仁烈心头才浮现疑惑,随即脑中涌出“拍戏”“演员”的概念。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破军的剑鞘,说道:“已经告一段落,并不影响。” “喔!原来先生真的是演员?”女的更加惊讶了,看向他的眼神热辣辣的:“先生在拍什么戏?是武打戏吗?先生是中国人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在荧幕上见过先生呢?” 他乃是率兵征战的王爷将军,怎么可能做那种抛头露面、徒惹人笑之事?斐仁烈的眼中闪过不悦,他是父皇最出息的子嗣之一,曾被父皇亲自教导御兵之道,跟戏子可没有丝毫关系。 然而脑中又浮现许多文字,告诉他演员并非他想象中卑下的戏子,在这里乃是一种极受追捧的职业,甚至影响号召力堪比国家机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 斐仁烈更加握紧了破军,心中浮现恼怒,究竟是什么东西跑到他的脑子里来了?他谨慎提防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没有回答身前女人的问话。 女人见他面目冷峻,不好亲近,不由得也就住了口,与旁边同事相视一眼,到旁边去了。 “哎!你干什么?你这个人,快住手!”忽然,旁边走道里出现一阵争执声。紧接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狼狈地退出来,两只手举起来抱住头,嘴里说着:“手术本就有一定危险,家属都是签了字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的,你们不要这样!” “庸医!还我老婆!”一名双眼赤红的男子从旁边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朝着男医生打过去。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年纪大的男人、女人,朝着这边跑过来。 “还我女儿!” “还我媳妇!” 男医生躲得狼狈,虽然旁边有护士保护着,也还是被连连打中,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你们住手,不要打了,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然而那几个人十分凶猛,又有准备而来,所有人都拦不住,一时就堵在走廊里,大吵大闹起来。 斐仁烈转头看向不远处“斐鸢”的手术室,顿时拧起眉,一手握着破军,朝骚乱处大步走过去:“肃静!” 他的声音低而沉,又带着莫名的威严,这一声喝出来,吵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全都顿了一顿。随即,最先跑出来的男人道:“你是谁?不要乱管闲事!” “你们吵着手术室里的人了!”斐仁烈沉声说道。他身形高大,气场迫人,所过之处众人不约而同都让开道路,让他走到争执的人群中间。 那个男人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斐仁烈,举起木棍威胁说道:“小子,你再不让开,一会儿连你一块儿打!” 他的声音鲁莽而凶狠,听得斐仁烈眉头微皱,伸手握住他的棍子,一个巧劲夺了过来。而后握住两端,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臂粗的木棍应声而断。斐仁烈抬起眼,将木棍一扔,顿时两截木棍便落入十几米远处的垃圾桶中,准头极好。 众人都被震住了。那名男子眼中闪过惊怕,随即看见斐仁烈身上穿的盔甲,以及他腰间系的宝剑,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不入流的路人演员,顿时怒哼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攥着拳头朝斐仁烈的头上打过去:“有两把刷子就敢乱管闲事?小子,告诉你,闲事可不能乱管!” 斐仁烈眉头一皱,脑中闪过两个字:“刁民。” 高大的身形退后一步,略一闪避,便避过男子的拳头,随后竖掌为刀,飞快在男子颈后一砍。瞬间,男子便被砍晕过去,斐仁烈一手提住他的领子,丢到一旁:“带下去!” 他素来发号施令惯了,一言一语均带着威严,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那几名约莫是男子的父母等人,接住了男子,听到斐仁烈的话,抱住男子就要带走。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凭什么?你是谁啊?怎么敢打人?” 一个老妇人哭嚎起来:“儿子,你怎么啦?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儿子啊?”又对斐仁烈喊,“你不能走!你打了人,跟我们去警察局!” 被砍晕的男子方才打了医生,又怎么有医生愿意给他治?何况斐仁烈方才只是把他打晕了,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根本不用治。因此,全都不想搭理,只是劝他们把人带走。那群人却是赖定了,吵闹得厉害起来。 “你干什么——”忽然,眼前沉下一片阴影,闹事的几人抬去头,只见斐仁烈走过来,不禁都是一惊。却见斐仁烈手起手落,飞快几下,众人全都被砍晕在地。 “带走!”斐仁烈丢下一句,而后看也不看几人,抬脚走到手术室对面等着了。 医生与护士们见这件棘手的事,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心里很感激斐仁烈,因此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围过来把晕倒的几人抬下去了。 走廊上恢复了寂静。非缘酒庄的几名员工相视一眼,走了过来。 方才他们都看见了,斐仁烈看了一眼手术室后,才过去将医闹的那些人制住的。 这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在担心老大耶!甚至敢跟医闹的人出手,他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您这身手从哪里学的,可真酷!”一人走过来套近乎道。 斐仁烈看了他一眼:“家传。” “哇,家传?那您家里一定很厉害喽?”那人兴奋地说道。 斐仁烈眼中闪过骄傲,抿了薄唇,略略颔首。 这般酷酷的模样,更叫几人兴奋得很,想跟他亲近,又不知道怎么亲近。想了想,凑过去问道:“先生,您认得我们老大啊?” 斐仁烈听他问,眼前闪过女子的面孔,心中一动,说道:“从前认得一个人,跟她同名。” “是吗?”听到这里,那个女员工立刻激动起来:“可能先生跟我们老大是旧识?但是好些年不见了,已经忘了对方的模样?好说,我拿名片给您,您看是不是一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随身的包包掏了起来,很快掏出一张酒红色的小卡片,递过去道:“这是我们老大的名片,您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斐仁烈没料到女子会这样想,伸手接过小卡片,脑中同时浮现出“名片”的词意解释。待低头一看,顿时心神一震! “非缘酒庄!”斐仁烈脱口而出道。 女员工立即骄傲地道:“不错,我们老大就是非缘酒庄的老板!”说到这里,冲斐仁烈挤眉弄眼起来,“帅哥,我们老大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这个女子名叫赵梅,是跟了斐鸢许多年的骨干,平时私交也不错。她平时喜欢看爱情小说,脑洞也不是一般的大。只见斐仁烈这样优秀的男人对老板的态度似乎不一般,小宇宙就烧起来了。 斐仁烈紧紧捏着名片,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斐,跟他一个斐。鸢,正是那个鸢。 是巧合?是天意?他情不自禁想起,那时在耳边响起过两遍的话:“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这般想着,嘴唇情不自禁都有些颤抖起来。天下间,有没有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但是又情不自禁想起,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紫霞山庄的门口。他问她叫什么,她脱口而出:“斐鸢。”后来被他的眼神吓到,才改口道:“姓李,李飞鸢。” 是了。 必定是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愿暴露自己的姓氏,怕屠姓给她招来灾祸,便起了个化名斐鸢。然而斐乃皇姓,她一开始忽视了,随即又注意到了不妥,连忙改了。 如果是寻常百姓,可能会口误。可是她那样机灵百变的一个人,说话做事心里都有数,又怎么会暴露这样的错误? 这般想着,答案呼之欲出—— 第181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三) “老大出来了!”这时,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mianhuatang.info 斐仁烈立即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张手术床推了出来,上面躺着一个女子,黑色长发打着卷儿,如云一般堆在枕头上,映出她带伤的苍白脸孔。那张脸孔上,嵌着一双眼睛,犹如黑珍珠一般,沉黑,疏离,冷静,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双。 斐仁烈的心跳得厉害,左手扶住破军,抬脚要走过去,抬起的一瞬间,又顿住了。 这真的不是陷阱? 他想起周监正给他的批语,想起中了幻觉坠入山崖,想起那粒钻入他身体里的橙色光点,想起脑中莫名多出的许多知识,犹豫了。 “老大,你吓死我们了!”名叫赵梅的女子扑了过去,叽叽喳喳说起来:“缆车坠下来后,我们都没事,就是不见你!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被那位先生抱着,昏迷不醒,吓死我们了!” “先生?哪位先生?”斐鸢问道。 斐仁烈注意到她的声音,与记忆中的不同。 记忆中的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这个女子的声音,则带着微微的沙哑和质感,充满成熟的韵味,还有不容察觉的冷傲与疏离。他抿着唇,抬头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一触之下,两人都不由微怔,一丝说不出来的异样从两人心底升起。 似曾相识?斐鸢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看着前方黑色长发高高束起,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五,面孔冷峻,犹如雕塑般的男人。似从荧幕里走下来的大将军,身上还带着征战的气息,不禁又惊艳又心动。 顿了顿,笑道:“多谢先生救了我。还请先生留下联系方式,等我出了院,再设宴感谢先生。” 手术床被推着从身前经过,斐仁烈低头看着女子,她长得很漂亮,并不输于他见过的那副面孔。但这个她又是不同的,她美得慵懒,美得张扬,美得疏离,美得冷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两张面孔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渐渐的,那张粉团团一般的面孔淡去了。 那张粉团团一般娇嫩的面孔,撑不起这双沉静、疏离的眼睛。 这张面孔,才是她的真面目。 “斐仁烈。”他沉声道,“我的名字。” 斐鸢讶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可是巧了,先生跟我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呢。” 五百年前是一家?斐仁烈的眼睛一闪,何止五百年前,就在昨天,他们还是一家。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 他低低笑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他格外用力咬着“一家”两个字,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无法忽视的强硬与势在必得。 斐鸢的眼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排斥来。她是个性格强硬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对她态度强硬。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小梅,替我招待斐先生。” 赵梅立刻应道:“是,老大。”看向斐仁烈道:“先生,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 斐仁烈微微一顿,搜索着脑中的信息,几乎立刻就想好说辞:“我才从国外回来,并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方。剧组已经杀青了,我最近没有档期,倒是想在这里休息一阵。” “我对这一带熟,我带先生去宾馆!”赵梅多聪明啊,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斐仁烈的意思。她想起方才斐仁烈对斐鸢的一番略显失礼的表现,心里止不住地偷笑。走在前面引路,带着斐仁烈出了医院。 一路上,赵梅不断打听斐仁烈和斐鸢的关系:“斐先生,你跟我们老大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吗?” 斐仁烈心里感激这个女子递给自己名片,对她倒是客气:“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他一贯寡言,虽然表现得客气,在赵梅眼中还是不好亲近。 见他神情冷峻,眉宇间挂着淡淡的惆怅,赵梅不觉脑补出这个人喜欢老大,老大却不喜欢他,他苦苦追求的狗血情节,竟同情起来:“斐先生,我们老大这些年虽然交过男朋友,都不长的,她很少对人动心的,说不定就是念着先生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打探斐仁烈的神情。 见他似有触动,立即又接着说道;“虽然我没有你认得老大的时间长,但是我这几年一直跟着她,对她的脾气倒是了解一些。我们老大啊,看着疏离冷漠,不好亲近,其实她是很孤独的一个人。只要走近她的心,她就对你特别好。” 将斐鸢如何关照她一家的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老大是个很好的女人!” 斐仁烈听着一件件事迹,愈发觉得,她就是他心里念着的“小姑娘”。 听听,她对自己人特别好――阿容可不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不由得胸闷,也不知道阿容后来想通没有,是不是还找阿鸢报仇了? “到了。”出租车停下,斐仁烈收回思绪,跟着赵梅进了宾馆。 赵梅留下钥匙就要走,斐仁烈拦住她道:“赵小姐,能不能请你帮我买一身衣服?”他无故来到此处,身无分文,连正常衣裳也没有一身,只能向赵梅求助了。 赵梅看着他一身戎装,不禁一笑:“行。” “我最近资金周转不灵,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你,我打个借条给你。”斐仁烈说着,从一旁拿了纸和笔,亲自写了借条给她。 赵梅接过借条,不禁笑了:“斐先生可真客气,既然如此,这借条呀,我直接给我们老大。到时你要还钱,只管找她还去。”说完,咯咯笑了一声,跑走了。 赵梅心里想着,斐仁烈可真有手段,人家追姑娘,都是送花送礼物。他倒好,借钱给自己买衣裳。 这倒是很对老大的胃口,如此一来,老大那样抠门的脾气,哪里还能放他走? 甚至,她心里还替斐仁烈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如果老大非要找他还钱,他可以将衣裳一脱,直接肉偿了。想到这里,一路笑得前仰后合,进了知名品牌男装店,狠狠买了几身贵得离谱的男装,打包给斐仁烈送去了。 连同衣服一起,给斐仁烈送去的还有两千块的现金。 “斐先生,我们老大最讨厌花花草草,最喜欢实际耐用的东西……我们老大胃不好,吃不了硬的,也不喜欢甜口……”赵梅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才放下东西走了。 回到医院,赵梅被一帮无良的人围住:“那位斐先生住哪里?是什么剧组的?今年多大?没有女朋友吧?他什么时候再来?” “老大呢?我先汇报给老大。”赵梅推开一众无良的家伙,进了病房,将欠条交给屠飞鸢,笑眯眯地道:“老大,这是那位斐先生打的欠条。” 斐鸢接了欠条,看着上面的数字,微微皱眉。 “老大,人家救了你耶。”赵梅说道,“而且斐先生从前还认得你的,又不是骗子,拿着欠条也不怕他赖账的。” 斐鸢瞪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什么。” 她不是这群没眼力劲的家伙,斐仁烈那一身穿着打扮,他们以为是拍戏的道具,她却一眼看了出来,那绝对不是道具。 只看他剑柄上镶嵌的宝石,绝对是极品鸽血红,抠下来一颗就不知道卖多少钱了。估计是哪里的公子哥儿,玩cos来了。心里想着,将欠条交给赵梅收起来,抱怨道:“凭什么一样坠下来的,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我摔得这么狠?” 赵梅笑得没心没肺,冲她挤眉弄眼:“若不摔这一下,怎么遇见大帅哥?” 斐鸢剜她一眼,挥手全都撵出去了。一个人躺在安静的病房里,蹙眉凝思,她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 晚上,斐仁烈一手捧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过来探望费鸢。他已经脱下那一身戎装,换上了西服。赵梅的眼光很不错,挑的藏蓝色西服与同色条纹领带都很适合他,将他挺拔的个头衬得更加笔直,简直比店里的模特还要有型。 “我明明告诉他,老大不喜欢花花草草,他怎么还买花?”赵梅嘀咕道。今晚她值班照顾斐鸢,见斐仁烈来了,立刻起身站到一边,将床前的位置让给斐仁烈。 斐鸢被赵梅洗脑了一下午的爱情故事,腻歪得不行,见到斐仁烈来了,倒是高兴了一下:“多谢斐先生来看我。” “你吃过了吗?”斐仁烈将花束放在床头,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向她示意道。 斐鸢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赵梅插嘴道:“我们老大还没吃呢,斐先生带了什么?” “带了粥和水果。”斐仁烈坐在床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往外端东西,一边说道:“我跟厨房说你不能吃硬的,又说你失血过多,厨房就熬了这个送来。” 五星级宾馆的服务很贴心,他只吩咐了一声,他们就把饭做好送来了。 “多谢斐先生。”斐鸢见状,也不好推拒了,谢过之后,叫赵梅道:“过来帮我一下。” 赵梅“哎呀”一声,拍着脑袋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斐先生啊,麻烦你帮我照顾我们老大吃饭吧。”嘻嘻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斐鸢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斐仁烈却是低低笑了,也不说什么,端起碗拿起勺,吹了吹还热着的粥,送到斐鸢的嘴边。 斐鸢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熟,但是看斐仁烈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她太在意似的,也不多想了,道了声谢,就张口含了下去。 斐仁烈本身就是话少的人,秉承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也不怎么说话。只把碗端得稳稳的,耐心细致地吹凉了粥喂过去。 斐鸢是什么氛围都适应的,偏偏这会儿不知怎么了,有些坐立难安。她眼角微抬,看见一粒圆润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再往上看,是坚毅的下巴,带着男性独有的线条。再上方,一双冷峻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着她。 她不敢再往上看,垂下眼,认真吃饭。鼻尖嗅到一丝丝似香水又非香水的气味,从他的指尖传来,带着一缕清冽,很是好闻。 “听赵梅说,你从前认得我?”费鸢低声问道。 第182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四) 斐仁烈舀粥的动作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是认得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的意思是,我不一定认得你?”斐鸢微微挑了挑眉。 斐仁烈低低一笑:“你认不认得我,还要问我吗?” 斐鸢不禁也笑了。 这一番交谈,之前那股奇怪的气氛便似乎不见了。等到吃完饭,斐仁烈端了削好的水果,用牙签插了喂过来。 “我自己来。”斐鸢说道。她伤了半边肩膀,另半边还是好用的。 斐仁烈将她伸出来的手又压回被子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重新端起水果盘:“我喂你。” 继上午那一眼后,斐鸢再次体会到他的霸烈。然而这一次,她出奇竟没有觉得反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别开头并不吃水果,忽然问道:“斐先生并不是演员吧?” 斐仁烈一向知道她聪明,竟不料她聪明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这里没有阿容,只有他和她,不禁愉悦地笑起来:“不错。” “斐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是斐鸢多心,而是那个山谷乃是旅游景区的下方,并没什么景色,一般人不会去的。他不仅去了,还刚好救了她。 联想到好好的缆车居然断裂,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只有她一个人伤成这样,忍不住多心了:“斐先生说我们曾经认得,不知是亲是仇?” 斐仁烈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眼底闪过怀疑和戒备,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激赏。 想当初,在紫霞山庄外面遇见她,他将费尽心思的灵药送给她,她也是这样怀疑他。 真的是她。斐仁烈一百个确定了,就是她。 下午的时候,他并没闲着,在宾馆里打开电脑上了网,搜集了很多信息。又特意买了一瓶红酒,细细品尝了,就是那个味道。 非缘酒庄,斐鸢,屠飞鸢。 “是仇。”斐仁烈忽然起了兴致,想逗一逗她。 谁知,斐鸢听完后,竟然笑了起来:“斐先生真爱开玩笑。”这次也不躲了,探首过来,咬掉他手里叉着的水果。 倒叫斐仁烈一时有些诧异起来:“你不信?” “跟我有仇的人,绝不会救我又喂我吃饭。”她淡淡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们只会趁机弄死我,再夺走我的酒庄。” 斐仁烈顿时沉下脸;“有人这样对付过你?” “怎么,斐先生要替我报仇吗?”斐鸢眨了眨眼。 斐仁烈却不跟她玩笑,沉着脸道:“如果有人敢这样对你,我一定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更显分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斐鸢原本对赵梅念念不忘的霸道总裁没什么兴趣,此时也不禁心中一动。假如霸道总裁就是斐仁烈这样的,她倒是理解那些小女人的心情。 “斐先生说得是真的?”斐鸢狡猾一笑,“那我可就列出个名单来了?” 斐仁烈一听,眸色更深:“列名单?不止一个人对付过你吗?” “斐先生言重了。”斐鸢忽然沉下脸,有些没意思:“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你死我活,永远不会变。” 他太认真了,认真到斐鸢忍不住怀疑,他其实就是演员――怎么有人对素不相识的人,露出这样关切的神色?以她的痛为痛,以她的忧为忧。 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斐鸢从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共同之处。 斐仁烈的表现,立刻在她心中划了叉号。 斐仁烈察觉到斐鸢的态度有变,心里有些异样。 从前他跟她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有阿容在,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并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人。 他心里觉得新奇。虽然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以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她如此真实,他不妨也当做真实。 “非缘酒庄在招模特儿?”斐仁烈开口打破寂静,“我在你的网站上看到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需要一笔收入,也需要一个接近她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摆在眼下,唾手可得,斐仁烈开始有些感激将他送来的人了。 “斐先生想做模特?”斐媛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了起来。谈到生意的事,斐鸢就像变了一个人,眼角眉梢都是令人讨厌不起来的狡黠:“斐先生的价码是多少?” 她也是中意他的。没办法,他的外形实在太好了。 斐仁烈自己也很自信,略一沉吟,笑道:“你看着给就好。” 他在网上搜索过模特儿的费用,知道多少有些起伏,但是他不想跟她讨价还价。他早知道她是个精明得过分的人,他虽然可以跟她较量,但是他完全不想这样。 “随我给?”斐鸢挑了挑眉,“哪怕一块钱,斐先生也答应?” 斐仁烈听了,不由笑了:“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斐鸢听他这么说,倒是好奇起来。 斐仁烈道:“第一,你以后叫我的名字。第二,拍摄期间包吃包住。” 斐鸢听罢,一时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斐先生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了――他想跟她亲密一些,甚至可以无条件赞助她的新品宣传。 “你答应?”斐仁烈深邃的眼眸看过来。 斐鸢一边大笑,一边点头:“当然。这样的便宜,我怎能不占?”她可是大奸商,他自己送上门来给她吃,她拒绝就是傻子。 斐仁烈听了,心中一松,见她笑得快活,不禁也笑了。 从前不知,原来她是这样单纯而有趣的人。 赵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的愧疚:“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陪床了。斐先生,既然你跟我们老大是认识的,就麻烦你照顾我们老大吧?” 斐仁烈看见赵梅朝他挤眼,心里赞她识趣,点了点头:“不客气。” 不等斐鸢说什么,赵梅一溜烟儿跑了。 当然,不是真的跑,她才没那么不讲义气。她只是躲在隔壁,这样万一老大有什么,还可以电话呼她。她一边赞叹自己的机智,一边电话告诉其他人进展情况。 “赵梅净胡闹。”斐鸢有些尴尬起来,抬头对斐仁烈道:“斐先生,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也没事的,这里的护士都很尽责。” 斐仁烈挑了挑眉:“你刚才答应叫我的名字。” “斐仁烈。”斐鸢叫道,心里有些好笑,看他的样子,似是当真要追求她的,“你回去休息吧。” 斐仁烈长腿一伸,换了个坐姿:“我留下照顾你。”语气不容拒绝。 斐鸢打量他一眼,心里暗暗道,原来是个雏儿,这么土的泡妞法子都能使出来。 “那你自便吧。”斐鸢说完,便躺下睡了。 她素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斐仁烈一早就知道,见她在他面前并不装模作样,倒是欢喜居多,不觉声音温柔道:“你睡吧。” 斐鸢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睁眼,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东西,半天没睡着。 她一向觉少,这时睡了,半夜多半要醒了。索性打算起来,跟他聊上一聊。谁知睁眼一看,斐仁烈就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盯着她瞧。一时间,头皮发炸:“你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斐仁烈被逮个正着,立刻否认道。 殊不知,在斐鸢的眼里,否认就是承认。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气,还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为什么打着认得我的幌子接近我?” “我说了,只怕你不信。”斐仁烈低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受了伤,不要想太多,快睡吧。我虽然对你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加害于你,你安心休息便是。” 习惯使然,他有时说话改不过来,会文绉绉的。斐鸢听了,愈发觉得奇怪,哪里还睡得着:“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只管说你的。说吧,你为什么对我没安好心?” “我想和你变成‘一家人’,难道你认为这是‘好心’?”斐仁烈见她固执得要命,没法子只好说道。 斐鸢陡然瞪大眼睛,一时间气喘不休:“你,你――” 亏她当他是个雏儿,还说他招式土,哪知道人家说起甜言蜜语起来,段数高得不得了。 斐仁烈见她气得眼睛都睁大了,说不出的可爱,不禁低低地笑起来。 “哼,你就慢慢‘想’吧!”斐鸢难得被人调戏成功,心里有点恼,又不甘就这样被调戏了,骄傲地道:“这样‘想’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你当然也可以慢慢‘想’!” 斐仁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心里记挂的小姑娘,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如此生动,如此活泼。 一股感激油然而生:“好,我慢慢想。” 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唯一输过的人,就是阿容。现在阿容不在,他再不会输的。 其实,他输给阿容的地方,也不是品貌不如他,而是身份。他跨不过那道名为伦理的坎,所以他自己放手了。 若非身份的阻拦,他放手去搏,未必争不过阿容。 他,斐仁烈,身为武成王,正经的皇子皇孙,可从没打过败仗。 斐鸢看着他气定神闲,好似当真不着急似的,有些气闷。说也说不过,压也也不住,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得我?”斐鸢又问道。 “我的确认得你。”斐仁烈说道,“我认得的那个你,只有十三岁,机敏灵巧,一心孝敬爷爷奶奶,全世界只有他们被你放在心尖上,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斐鸢一听,不由怔住。十三岁的她?一时间,被压抑的过往悉数涌来。爷爷奶奶慈爱的模样,温暖的话语……悉数浮现在脑海中。随即而来的,是无边的悔恨。 “你的确没安好心!”斐鸢透过雾蒙蒙的视线,冷冷地看着他,“你故意提起我的伤心事,想叫我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可惜叫你失望了!” 第183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五) 斐仁烈静静地看着斐鸢,目光深沉而包容,并不因她的误解而动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永远不会生她的气。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丑姑娘,又黑又胖……”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对着她娓娓道来。 他讲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讲了他眼中她的倔强固执,她的温柔体贴,她的狠心无情,讲了她的快乐,她的悲伤。 “你倒是有一份好口才。”良久,他声音止歇。斐鸢看着低头喝水的男人,声音是强撑的冷静。心里面,早已惊涛骇浪。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她和爷爷奶奶重新来过…… 就像他讲的那样,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将爷爷奶奶放在心尖上,谁也不能越过。想到这里,愈发觉得他讲的故事有迹可循,甚至没有什么漏洞,只除了一点:“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孝敬爷爷奶奶的人是谁?” 斐仁烈既然跟她讲起那些事,自然无法抹去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做些模糊处理还是可以的。他略过了阿容容貌性情,一笔带过,并不突出描述。闻言淡淡一笑:“你想知道?” “他是谁?”斐鸢问道。 斐仁烈却挑了挑眉:“现在不能告诉你。” 有些事情,斐仁烈不会现在就告诉她。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斐鸢,不见得还会喜欢故事里的那个少年,但他仍不愿多讲。偏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夜色深沉,便走过去拉上窗帘:“睡吧。” 斐鸢心中正起伏不定,睁着眼睛不肯闭上,固执地看着他又问:“你呢?在那个故事里,你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斐仁烈说道,走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声音里带了两分命令的口吻:“快睡吧。” 斐鸢又一次见识到他强势的一面,心里百味陈杂,垂下眼睛,慢慢合上。脑中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稳重沉凝,仿佛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不过是微小的存在。而他低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来。讲过的一幕幕场景,在脑中编织起来,逐渐构造出一个真实的场景。 斐鸢做了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又黑又胖的女孩,回到爷爷奶奶身边,一边创建自己的生意,一边跟爷爷奶奶快乐地生活着。她有了爹娘,宽容又明理,还有干爹干娘,对她十分疼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醒来时,眼角挂着泪。 那真是一个美梦,美得叫她只想一想就心满意足。 “醒了?”耳边,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独具一格的嗓音和口吻,让斐仁烈的声音极有辨识度,斐鸢轻易便认了出来。眨掉眼角的湿润,抬头看过去。 斐仁烈站在窗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冷峻的五官,令他显得不可亲近,却偏偏又显得十分可靠。斐鸢从梦中醒来的遗憾与涩然,便渐渐沉淀下去,笑了一下,说道:“你一晚没睡?” “等他们来了,我回去休息。”斐仁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话音才落下,赵梅推门进来,看着两人的眼神贼兮兮的:“两位休息得怎么样啊?” “你照顾她吃早饭吧,我晚上再过来。”斐仁烈不答赵梅的话,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赵梅见他走得洒脱,倒是有些诧异,本以为能看见一幕依依惜别呢。 倒是斐鸢见了她的神情,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快扶我去洗漱。” 赵梅当然百般八卦,打听两人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可惜斐鸢一个字也不提。一整天过去,斐仁烈果然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对了,你给他准备手机了吗?”斐鸢忽然想起什么,问赵梅。 赵梅惊讶地道:“还要准备手机吗?” 斐鸢想了想,说道:“给他准备一个吧,再办个号。” 他说得很离奇,但是如果是真的,恐怕他不仅没有手机,就连身份证件也没有。不仅没有这些,什么房子、工作也都没有。难怪他会同意一块钱做模特,只要包吃包住了。 不过,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可能性又不是很高。斐鸢的眼神有些深,他既然穿得起那样的装备,只怕家境非同小可,又何苦费心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她? 脑子里浮现出昨天见斐仁烈时,他一身戎装、腰佩宝剑的模样,暗暗有些手痒,有机会一定要观摩下他的装备。 到了晚上,斐仁烈果然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看起来舒适闲逸。仍旧一手提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 赵梅看着他长腿迈动,大步行来的样子,忍不住捧着心口。这就是活生生的男神啊,激动得想扑上去求签名求合照。但是斐仁烈的眼里只有斐鸢,赵梅识趣地退到一边,喃喃自语:“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吃过饭了吗?”斐仁烈将花束放在桌上,又将食盒摆好。 斐鸢拧眉:“以后不要买花,我不喜欢。” “玫瑰很衬你。”斐仁烈说道。 眼见斐鸢皱起眉,赵梅暗道不好,两人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吵起来,连忙道:“没有呢,老大还没吃饭呢!” 身为斐仁烈的头号粉丝,赵梅一直等斐仁烈送饭来,哪怕斐鸢催了她几回,她也不去买饭。才说完,就见斐鸢怒视过来,赵梅嘻嘻一笑,说道:“我还有事,先走啦,斐先生,麻烦你照顾我们家老大啦!” 说完,提着包走了。 “我喂你。”斐仁烈自然而然地扶斐鸢坐起来,给她背后塞了靠枕,然后端了饭喂她。 斐鸢见他不论什么时候,都稳定自若的模样,好似这世上就没有能引起他震惊失色的事情。不像有些人强装出来的外强中干,而是从里而外的稳重。 “手机收到了吗?”吃过饭,斐鸢问他。 斐仁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收到了,谢谢。” “知道怎么用吗?”斐鸢不怀好意地逗他。 斐仁烈抬眼看她,低低笑了:“你要教我?” 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出身,从小接受全面教育,智商可是有保障的。况且脑子里多出无数常识,他若连手机都不会用,父皇地下有知只怕要气活了。 “如果你不会,就叫赵梅教你。”斐鸢才发现给自己挖了坑,连忙改口道,“今天医生说我伤势稳定,情况很好,晚上不需要人守夜,一会儿你回去吧。” 斐仁烈淡淡挑眉:“其实我今天有事请教你。” “什么事?”斐鸢听了,不禁疑惑地道。 “我想开个私家武馆,你有什么建议?”斐仁烈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就道。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他总要有立足之本。眼下无门无路,无权无势,总是不行的。 斐鸢听罢,倒是惊讶了一番:“你要开武馆?你怎么想的?” 她本来以为他是故意找借口留下,没想到是有正事。 “我这一身武艺还拿得出手。”斐仁烈说道,沉黑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倒是可以。”斐鸢浅浅一笑,眼中露出赞赏,“如果你要办武馆,只针对贵族子弟的话,一来钱财方面无忧,二来人脉拓展也快。” 斐仁烈道:“我对做生意并不太懂。若能得你指点,就是再好不过。” “你有钱吗?”斐鸢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办武馆要租场地,要布置装潢,要挑选人手。如果没有钱,我有主意也白搭。” 斐仁烈点头:“有。” 斐鸢挑了挑眉,满是质疑。 他说自己是凭空来到此处,什么也没有,怎么眼下又有钱了?难道他果然是骗子,他其实是富家子弟,为了耍她而来? 只听斐仁烈说道:“我把盔甲和宝剑当了,得了些本金。” “什么?!”斐鸢听完,猛地坐直了,“你把你的盔甲和宝剑当了?那不是陪你征战多年的东西吗?你怎么舍得当了?” 斐仁烈口吻淡淡的:“是活当,以后有了盈余,再赎回来就是了。” 斐鸢不禁扶额,呻吟一声,向后倒了下去:“你这个傻子,当铺那种地方,你以为多么干净?你这样的宝贝,就算是活当,日后只怕也回不来了。” 斐仁烈抿了抿唇,眼中闪过遗憾。他当然舍不得,她说的事情,他未必就不懂。他不是干净地方出来的,这世上藏污纳垢的行当,他心里知道的不比她少。只不过,他也没别的法子就是了。 他要追求他心爱的小姑娘,首先要立身于世,怎能不做出一番作为来? “算了,我给赵梅打个电话。”斐鸢从指缝里瞧见他虽然遗憾不舍,但是坚定无疑的模样,心中一动,拿起手机给赵梅打电话:“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又问斐仁烈当了多少钱,算了算,对赵梅说道:“你再去弄点,凑够了数,明天中午之前来找我。” 斐仁烈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斐鸢笑眯眯地道:“你当给别人也是当,当给我也是当,为什么不便宜了我?”他那身帅气的装备,斐鸢可是十分眼馋的。既然他舍得当了出去,她正好接手过来。再买一个模具,将盔甲和宝剑挂在客厅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你不必为我花这么多钱。”斐仁烈拧眉说道。 斐鸢不在意地道:“谁为你花钱了?是我自己喜欢那套装备。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一年内赎不回来,东西就是我的了。” 斐仁烈愕然:“你要那个做什么?” 第184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六) 斐仁烈低眼打量斐鸢,她虽然生得高挑,但毕竟矮他许多,那盔甲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她穿着是不合适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而且她骨架瘦削,哪怕盔甲改一改,她也是穿不起来的。 “你管我?”斐鸢白他一眼,“既然你有本金了,那就好办了,租场地还有装修的事情,我可以差人给你办。只不过,我要三成股份。” 她可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自然不会白白帮他做事。 斐仁烈听完,不禁莞尔。她倒是相信他,还愿意为他费心思。心里欢喜得紧,看着面前略有些苍白的面孔,只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好,给你三成股份。” 两人又谈起武馆开办的细节来,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 “这么晚了?”斐鸢打开手机一看时间,连忙赶他:“你快回去吧。” 斐仁烈却道:“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腿长在他身上,他不肯走,斐鸢一点法子也没有。两人现在算是合作伙伴了,并不算陌生人,斐鸢也不跟他客气,将头往枕头里一缩,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斐鸢醒来,睁眼一看,斐仁烈就站在窗子边。 “你醒了。”几乎她一动,斐仁烈就转过头来,“我给赵梅打了电话,她一会儿就送饭来。” 斐鸢才起床,脑袋还有些不清醒,摇了摇头,将昨晚上应下的事情慢慢回想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别急着走,一会儿赵梅来了,你跟她一起去取我的盔甲和宝剑。有你在,也免得他们拿赝品糊弄。” 斐仁烈愣了一下:“‘你’的盔甲和宝剑?” 斐鸢轻哼一声,眼角斜他:“你当给我了,就是我的。” 斐仁烈忍不住低低地笑,也不再说什么。等赵梅来了,便往当铺去了。 武馆的事情开始张罗起来。斐仁烈白天忙着武馆的事情,到了晚上就来医院陪床,一直到斐鸢伤好出院。 这期间,非缘酒庄的员工都知道了,有一个超级大帅哥在追求他们的老大。 许多人趁着探望斐鸢的时机,悄悄打量斐仁烈。打量完之后,心里不禁赞叹,这样的大帅哥,谁也不能说他配不上老大。其中,又以赵梅是斐仁烈的头号粉丝,也不知出卖了斐鸢多少回,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斐仁烈的攻势不急不躁,他知道斐鸢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看之前阿容寸步不离也啃了四年就知道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拿出从前行军布阵的手段,一点一点攻克。 他有自信,没有劲敌的这里,斐鸢非他莫属。 如此一来,斐鸢倒也挑不着他的毛病,反而觉得这个人实在贴心得很,除了有的时候太霸道,其他时候简直可以打满分了。 斐鸢出院后,斐仁烈就找了理由,住进她的家里。 理由很实在,他说:“你把盔甲和宝剑摆在家里,太不安全了,容易招来宵小,我住进来保护你。”斐鸢不同意,他就说:“我要保护我的装备。一年后,我还要把它们赎回去。如果在你手里弄丢了怎么办?” 斐鸢没话说了,眼睁睁看着他搬进家里,成为她的室友。 斐鸢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找个室友。她私下里的生活,很不讲究,经常披头散发也是有的。现在住进来一个男人,还真叫她头疼。 然而,斐仁烈住进来没几日,斐鸢头疼的事情就变成了另一样。 “喂,你把上衣穿上。”她指着从浴室出来,仅在腰间系了一条毛巾,露出健壮的上身和有力的两条大长腿的某人,一脸愤懑地道。 某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奇怪道:“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谁出来的时候穿衣服?” 斐鸢顿时吐一口血,眼睁睁看着他顶着八块腹肌在眼前晃来晃去,内心眼泪横流。 知不知道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啊?这么****她是故意的吧? “我不看还不行?”斐鸢愤愤回屋,摔上了门。 回头跟赵梅吐槽时,引得赵梅连连尖叫:“天啊,快扑上去啊!老大,你的****本性呢?好大一盘菜摆在眼前,你怎么不敢吃啊?” 斐鸢语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斐仁烈,她就是张不开嘴。 赵梅一通大叫,连连捶胸:“没天理啊,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为什么没有一个大帅哥掉到我家呢?” “好了好了,我问你,武馆的事怎么样了?”斐鸢见她发花痴,连忙打断她道。 赵梅听了,眼神顿时有些躲闪:“差不多了。他们见了烈哥的身手,个个都很惊叹。张董和胡先生已经说好送小少爷过来了,还答应帮忙宣传。” “那就好。”斐鸢有心事,没注意到赵梅的异常,只是点了点头。 武馆的名字叫“斐氏武馆”,因为这个名字,开业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察觉到一道道或羡慕或嫉妒或善意或不善的目光,斐鸢很是头大。 “小斐啊,你可真是好运气,钓来这么正点的凯子。”一个客户揽了斐鸢的肩膀,挤着眼睛说道,她以为这个名字是为了斐鸢而起的。 斐鸢摇头笑道:“他可不是我的凯子,孙姐别乱讲。” “我听说你们都住一起了?小斐啊,骗人可是不对的。”孙姐挤眉弄眼道。 斐鸢一听,顿时咬牙,好个斐仁烈,原来早早就给她挖了坑,眼下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客户过来,一同打趣她:“哎哟,小斐啊,好事快近呀!” “是啊,什么时候办酒?记得通知我们啊,姐姐给你包一份大礼。” 斐鸢的脸都憋得僵了,捏着拳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有了信儿,一定给大家说。” 开业这天,斐仁烈露了一手,引来许多赞叹。随后,随着生源越来越多,圈子逐渐打开,也算闯出一片小小的名气。 他白天忙武馆的事,晚上什么应酬都不接,一概推掉,回到家做饭煲汤做家务,等斐鸢回来。 斐鸢再铁石心肠的人,被他照顾了半年,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模范好男人。如果嫁给他,真是过不完的好日子。然而她却渐渐变得疏离,不怎么回家了。 她的房子不止这一套,察觉到对斐仁烈的心意后,她开始住进另一套房子。 直到有一天,斐鸢应酬时喝多了,被司机送到斐仁烈手里。一进门,她就“哇”的吐了他一身。 “你,你怎么还住在这里?”斐鸢抬起头问他。 她已有半个月没住在这了,原以为他会搬走的。如今他生意起来了,不缺钱了,她也不用给他包吃包住。 斐仁烈一声不吭,抱着她进屋,给她褪了衣服鞋子,又放了热水,把她抱进浴室里。 “你别动我,我自己来。”斐鸢缩进浴缸里,瞪他道。 斐仁烈低头看着被她吐得一身的衣服,抬手脱了外套,随即长腿一迈,只穿着底裤,跨进浴缸里。 斐鸢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洗澡。”他说。往后一躺,长臂一伸,把她揽到怀里。随即闭上眼睛,泡起热水澡来。 说洗澡,就洗澡,一点小动作都不做。 斐鸢原先还担心,见他竟真的忍得住,反而起了逗弄之心:“喂,你热不热?我好热啊,你抱得我太紧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扭。 斐仁烈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恼怒地瞪着她。 斐鸢见状,不禁咯咯笑起来,这个人真好玩儿。借着酒意,大胆地调戏他:“你今年多大?以前从来没有过吗?”一边说着,一边手往下伸。 斐仁烈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也还是不习惯此间女子的大胆,被她撩拨几回,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她这样也太欺负人。眼眸一沉,着力站了起来,拿起浴巾将她一裹,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我美不美?”被丢到床上,斐鸢也不怕,媚眼撩他。 正常的男人,听到这一句,就什么都知道了。斐仁烈是正常的男人,他当然懂。抬腿上床,覆在她身上,扳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即便没经验,却有本能,不一会儿,就把斐鸢吻得气喘吁吁,很是动情。 “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斐鸢抬起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问道。 斐仁烈听了,登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让他炽热的身体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低下头,看了她半晌,最终吻了吻她的嘴角,拿被子盖住她的身体,起身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斐鸢还有些回不过神。 第二天早上,斐鸢醒过来,回想起昨天的经过,十分尴尬。悄悄提了鞋子,打开门准备偷偷溜走。谁知来到客厅,却见斐仁烈已经坐在客厅里了,桌上摆着早饭。 “早。”斐仁烈抬起头,淡淡说道。 斐鸢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儿,尴尬地道:“早。那个,我有急事,先走了。” “吃过饭再走。”他抬眼说道,眸子黑得深沉,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查过路况,出城进城都不堵车,你耽误十分钟,一会儿叫司机开快些,什么都晚不了。” 斐鸢顿时无话可说。低头穿了鞋子,走过来乖乖吃饭。头也不敢抬,一顿饭吃得真是百般滋味。 饭后,斐仁烈拿了钥匙起身,在她身后锁了门。两人在楼下分别,他去武馆,她去非缘办公大楼。 斐鸢看着他的黑色奔驰疾驰而去,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言。他对她很好,好得过分。但是他不像其他追她的人一样,一阵子猛攻猛打,然后灰心退缩。他追她的态度,好像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她早晚会掉进他的陷阱,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连昨天,她引诱他,他也没有把她吃干抹净。他是真的不着急。好像他知道以后会吃到大餐,所以现在这些开胃小菜,他说不要就不要。 第185章 番外 之穿越到现代(七) 斐鸢有时候很佩服斐仁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这半年来,斐鸢没少打探他,却什么也没打探到。似乎他说的是真的,就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就是很不合理的一件事。一个人生活在世上,总有痕迹的。尤其他这样出色,走在街上偷拍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却偏偏一丝过去也没有。 所以,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异世客,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贵族武馆的馆长,不少名流少爷都恭恭敬敬称他一声老师,斐鸢很佩服他。 这些日子以来,倒追斐仁烈的人不少。很多年轻小姐都热烈地追求他,只不过他从不为所动。好像他就是铁石心肠,哪怕有人为他割腕自杀,也毫不动容。 他到底为什么追她?斐鸢很想不通,在茶水间遇到赵梅时,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喜欢你呗。”赵梅回答得很没技术含量。 斐鸢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他这样的人,想追什么样的追不到?以他的身份,追求名媛淑女才对他最有利。” 赵梅听了,脸上顿时欲言又止。她看了看斐鸢,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下去了:“老大,我看你对烈哥也不是没想法。你是不是不信他喜欢你啊?那你要怎么才信?” “他不喜欢我就信。”斐鸢随口说道。 赵梅一愣,随即一脸郁愤:“难怪烈哥死活不叫我说。如果说了,指不定你又想到哪儿去呢?” “不叫你说什么?”斐鸢问道。 “没什么。”赵梅扬了扬头,转身就要走。 斐鸢拉住她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告诉你。”赵梅赌气说道。 斐鸢眯了眯眼,扯住赵梅,开始逼供。 半天后,终于问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瞒我?” “这对老大有利无害嘛,烈哥不叫我说,想给老大惊喜,我就没说了。”赵梅对她的大反应不以为然。 斐鸢厉声说道:“斐氏武馆的创建人是我,一应权利所属的签名也都是我,如果斐氏武馆出了事,担干系的人就是我,你还说没什么?”她想起来自己对赵梅的信任,赵梅拿过来的文件,她几乎不怎么看就签名,顿觉被背叛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 “怎么会?”赵梅顿时愕然,“烈哥不会害你的啊?这半年来斐氏武馆的效益很不错,都进了老大你的账户啊?” 斐鸢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出了事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给斐仁烈打电话,约他见面。 “你为什么把斐氏武馆写我的名字?”见了面后,斐鸢不跟他多说,开门见山问道。 斐仁烈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赵梅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谁告诉我的。”斐鸢说道,“我问你,为什么写成我的名字?” 斐仁烈抿了抿唇:“你在生气?” “你说呢?”斐鸢反问道。 斐仁烈不禁头疼。他既欣赏她的警惕,又头疼她将这份警惕对准自己。 “你怕我害你?”他知道她的脾气,这时也不跟她拐弯抹角,“我说过,我虽然对你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加害于你。” 斐鸢冷哼一声,根本不听他说:“我不管,马上去办手续,把我的名字抹掉!” 斐仁烈不禁又想笑,又想叹气。 他只知道她是块难啃的骨头,但也没料想如此难啃。从前只见阿容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四年过去就把她的心收服了,他以为自己追她也并不很难。 谁料完全错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对阿容生出一丝敬佩之心,还有少许同情。能追到阿鸢,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斐仁烈叹了口气,很快就把手续办完了。 倒是斐鸢见他不推三阻四,颇为诧异。按她所想,如果他真的有所图谋,没道理这么好说话啊? “烈哥本来打算把斐氏武馆当聘礼的。”赵梅知道后,一百个为斐仁烈抱不平。 斐鸢听到真相,也不由得愕然:“竟然……” 那他收回去了,是不打算当聘礼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不好再去找他。就连回去那个家,她也不太想。 看似僵住的局面,不料,很快迎来了转机。 非缘酒庄的新品上市,斐仁烈作为模特儿来配合拍摄,工期有好几天,斐鸢派赵梅去协调,谁知赵梅摆脸不肯:“老大,你就别祸害我们了,放着那么大一个帅哥,看得见吃不着,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原本她们都喜欢挨着斐仁烈,能近距离跟帅哥接触,这是多占便宜的事啊!然而时间久了,她们知道不好受了,倒不是斐仁烈对她们不尊重,而是每天看得见吃不着的苦,不是人受的啊! “哎,你别走啊!”眼睁睁看着赵梅跑远,斐鸢无奈,只好亲自上阵。 吃午饭的时候,斐鸢看着对面泰然自若的斐仁烈,好似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每一件他都不觉得尴尬。忍不住想刺激他一下,就说道:“你什么时候搬走?” 斐仁烈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斐仁烈觉得自己战略失误。这样下去,他根本攻占不了这座堡垒。也许,他应该换个方式,比如先从她家里搬出去?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他掐灭了。他好不容易才住进她家里,叫她觉得不自在,甚至不得不搬了出去,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什么时候你搬回来,什么时候我搬出去。”他说道。 言外之意很明确了,你都不住,干嘛不叫我住?咱们这关系,你逼我出去找房子,也太绝情了吧? 斐鸢果然做不出直接撵他走的事情,想了想,晚上搬回去住了。 她以为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搬回去了,他就该搬出去了。哪知道一连过了半个月,他还是没有搬走的动静。斐鸢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一气之下…… 一气之下,她什么也没做出来。 她既不能丢了他的东西,又不能当面轰他走。 如果是以前那些死皮赖脸的追求者,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偏偏他不是,他没有过分的地方,甚至还精心照顾过她半年,她做不出来那种事。 斐鸢惆怅了。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你武馆开起来了,资金流转也有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了,你干嘛还缠着我?”斐鸢狠下心,找他摊牌,“假如你要赎回装备,也都给你,你走吧。” 斐仁烈深深地看着她,见她神情决绝,知她下了狠心。抿了抿唇,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斐氏武馆写在你名下?” “为什么?”她眼神一动,以为他要跟她表白了,转过眼不看他。 谁知他却说出另一番话来:“因为我是个不存在的人。” “什么?”她顿时一怔,转过头来看他。 斐仁烈却别开眼,走到窗前,看向远方的高楼灯火,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我莫名来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如果我不在了,这些东西至少不能白白浪费掉。” “所以,你就写到我的名下?”斐鸢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明明听赵梅说,你是打算把它当聘礼的?” 斐仁烈听到这里,低低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倚着阳台对她道;“如果我没有消失的话,我是打算把它当聘礼的。” 斐鸢被他注视的眼神弄得有些脸热,连忙别开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她再装不懂就过分了。只是,她还是很不解:“为什么是我?” 她不懂,他为什么待她如此之好。她觉得自己不配,他根本不需要她这样一个女朋友、妻子。她能为他做的很少,她也没有充裕的青春年华,她只是一个小酒庄的小老板。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非她不可? “我也不知道。”谁知,他如此回答道,“我一见你,就觉得渴。好像几百年没有喝水,从喉咙一直渴到心里。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稍许宁静。” 斐鸢愕然:“这是什么话?” 斐仁烈忽然大步走过来,沉沉的目光盯着她,一直走到她身前,略一低头,掐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一次,两个人都清醒着。斐鸢能明显察觉到他的饥渴,像是许久不曾饮水的人,吮着她,汲取着她的津液。斐鸢被他吻得满脸晕红,渐渐双眼迷离,心中砰砰直跳。 “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一吻毕,斐仁烈微微离开她的唇,低哑的声音问道。 斐鸢回答不出来,垂下眼睛不看他。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斐仁烈说道,执起她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你相信它,它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斐鸢不禁浑身微颤,缩了缩手,仍嘴硬道;“我不信。” “你一点儿也不信吗?”斐仁烈近乎蛊惑地在她耳边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一颗解开,“你看看它,它都是你的,你不想摸摸看吗?” 从上一世,斐仁烈就察觉到斐鸢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欣赏,尤其当他露出这种男子气概的时候,她的眼神几乎称得上迷醉。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下移:“我知道你喜欢它们。”所以他每次出浴,都不肯披上外衣,只用毛巾裹着腰间就走出来。他喜欢她的眼神,看着他的腹肌的时候,明明很受吸引,却刻意压抑着。 “你,流氓!”斐鸢忍不住叱道。然而手指却犹如拥有自己的意识,在他壁垒分明的肌肉上,一点一点触碰着。 斐仁烈便低低地笑:“现在是谁流氓?” “呸!”斐鸢骂道,手指一拧,掐住他结实的腰间。 斐仁烈又觉得浑身如火,喉间灼热,不禁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次,斐鸢热烈地回应他。 她应该相信,她想,她应该听从自己的心一回。 这一回,哪怕被骗了心,她也不吃亏。似他这样有才有貌的男人,却因她而饥渴,为她而煞费苦心,她总该骄傲多于担心。毕竟,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吗? “明天我们就结婚吧。”情热之时,他拥着她道。 她享受着他,迷蒙之中问他:“你爱我吗?” “我爱你。”他说,“不能更爱。” 斐鸢笑得心满意足。 第186章 番外 之洞房花烛夜 儿臂粗的喜烛,坐在灯台上静静燃烧着。[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偶尔爆出一个灯花,发出轻微的吡啪声。温柔明亮的烛光,将充满红色布置的喜房,照得一片喜意盈盈。 喜被上,坐着一个身影,头上盖着冰蚕丝织就的价值百金的红盖头,如水一般的流苏穗子垂下来,随着盖头下面人儿的呼吸,一起一伏地荡漾着。 一只玉白的手,拿着挑子,轻轻挑起了盖头。下面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阿鸢,我美不美?”红盖头下面,倾国倾城的人儿,红唇微张,吐出娇软不休的一句话来。 站在床前的屠飞鸢,皓白的手腕一转,将挑子连同盖头一起卷飞。一手挑起了阿容的下巴,一边低头吻了下去。 “啵!”屠飞鸢在那张薄薄的红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倾起身,推开他的肩膀:“我饿坏了,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 阿容的眼神往外一瞄,在窗户上看到几道人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乖乖点头起身:“好,我陪阿鸢吃。” 两个人手牵着手,来到桌边,上面摆着还未饮用的合卺酒,以及瓜子核桃桂圆等,还有几碟子糕点菜肴,都还没有凉透。两人坐下来,将合卺酒推到一边,握了筷子,挟了菜肴,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吃得好不高兴。 趴在窗外看热闹的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两人办正经事,懊恼得纷纷跺脚。 “这两人如此磨叽呢?” “大好的洞房花烛夜,两人玩什么角色交换的游戏?” 半个时辰前。 阿容敬完酒,踩着轻快的步伐,在众人的半哄半拥下,走进喜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info 床边坐着一道纤细姣好的身影,依稀看得出脑袋微微垂着,半羞半怯。他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只觉酒意微醺,让他的脑袋有些热烘烘起来。 这是他的阿鸢。他心心念念,终于得到的阿鸢。 从桌边顺手拿起挑子,走到床前,慢慢挑起盖头。 随着红盖头的一点点挑开,露出美人动人心弦的脸。先是小巧莹润的下巴,再是朱红一点的樱唇,继而是挺翘可爱的琼鼻,渐渐的,露出两排修长的睫毛,在烛光下轻轻眨动着。仿佛两排小刷子,刷在他的心尖上,痒得忍不住想挠一挠。 阿容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着急地立刻掀开,而是一点一点,不急不缓地挑起盖头。他看见熟悉的秀眉,如两瓣柳叶浮于江面。他看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是他亲吻过的可爱。他看见那一头乌鸦鸦的头发,上面戴着他拜老匠人为师,亲手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凤冠。 “阿鸢,你真美。”阿容忍不住呢喃。 晶莹剔透的脸颊上,两排乌黑微卷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即掀开来,露出一双黢黑清亮的眸子。那眸子里盛着笑意,盛着温柔,还有一丝羞意,与微不可查的紧张。 “娘子……”他刚要说,我们洞房吧,蓦地被她按住了手。 “嘘。”屠飞鸢明媚的眸子一转,往外面看去,悄声说道:“我们先玩点别的。” 阿容与她相伴多年,心有灵犀,立即懂了她的意思,耳尖微动,将门外的动静听了个一丝不漏,心中有些气恼那些人的不懂风情,眼中便升起几分狡黠:“我都听娘子的。” 随即,屠飞鸢领着他来到梳妆台前,为他画起妆来。阿容生得好,男子装扮时,清俊秀雅,如芝兰玉树一般。画作女子,便是倾国倾城,美艳绝伦。 “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妆容化成之后,屠飞鸢捧着阿容的脸惊叹道。 阿容眼中闪过暗色,薄唇轻启,娇软的声音说道:“娘子比我更好看。” 屠飞鸢一笑,弯腰对镜给自己画了个男子的妆容。眉毛描得笔直,加粗两分,便显得硬朗许多。又描了眼线与鼻梁高度,不多时便画出一个清隽的少年出来。 两人对换了角色,重新将挑盖头的步骤走了一遍,察觉到外面的人还没走,便来到桌边吃起饭来。反正时辰还早,这里是晋王府,晋王夫妇都是好相与的,外面孟庄主和干娘也在,即便起得晚了,除了几句调笑外,又有谁给她难堪? 倒是外面那些人,等不等得及? 两人好吃好喝,你一口,我一口,互相说些趣闻,不知不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趴在外面等着听洞房的一群,有华廷玉家的小孩子,屠飞鸢的几位闺中朋友的小孩子,还有宗室的少年们,以及周监正等老大不小的老不修。被晋王夫妇撵了几回,一群人也不肯走,倒是被屠飞鸢和阿容耗得熬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咱们家的洞庭鱼府就要开张了,恰好才酿的一批十里香要出来了,届时请来好朋友们一起庆祝。”余光往外一扫,瞧见一抹闪动的人影,屠飞鸢勾着唇角说道:“周监正老不修的,咱们不请他。” 话音落下,门外吱吱哇哇的叫了起来:“郡主姑娘,不要如此对老周啊!” “咦,外头有什么在喊,阿容,你听见没?”屠飞鸢故作听不清地道。 阿容摇了摇头,说道:“阿鸢,你听错了,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哪有不开眼的在外头给咱们捣乱?哼,敢捣乱的,以后酿了酒都没他的份!” 见阿容说得如此合心意,屠飞鸢不禁轻笑起来,眼角眉梢俱是温柔笑意。余光再一扫,只见外头蹦蹦跳跳的影子,闪动了几下之后,终于是灰溜溜地走了,眼中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夜深人静,新郎新娘,该做正经事的时候了。 “我吃饱了,阿鸢吃饱没?”阿容双目灼灼地看过来。 屠飞鸢扛不住他火辣辣的狼一样的眼神,微微红了脸,搁下筷子说道:“还没喝合卺酒呢。” 阿容不等她话音落下,便一手执了一杯,端了起来。左手执的杯子,往屠飞鸢手里一塞,声音微哑:“阿鸢,我们来喝合卺酒。” 屠飞鸢接过酒杯,两人手腕相错。 这时阿容又说道:“喝了这杯酒,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 他本是逆天而生之人,根本不应存在于世。是她,捡到了他,从此改了他的命。 他有了爷爷奶奶,有了虽然简陋却温暖踏实的家,有了她教他识字、算数,教他骑马、射箭,又告诉他什么是人情世故。 初时,她又黑又胖,也算不得温柔,实在不好看。可是他大难临头之际,是她没有放弃他,咬牙抱着他求医,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他才发现,她原是天下间最漂亮的姑娘。 大劫将至之时,他自私地什么也没有说,任性地拿命去赌。她哭得那么伤心,眼泪掉在他胸口上,他没了心,连心痛都感觉不到。后来,他差点忘了她,她千里迢迢跑来找他,他却…… “阿鸢,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阿容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喝了这杯酒,你就要好好对我。” 屠飞鸢的眉头一抽,忍不住想抽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拍一巴掌。然而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渐渐不由得心中一软。 她懂得他的意思。 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人了,她可以打他、骂他,却不能抛弃他。 从今往后,她也是他的人了,他永远不会打她、骂她,今生今世只会对她好。 “抱我上床。”屠飞鸢仰头喝掉合卺酒,微红双颊看向阿容说道。 阿容眼神一暗,将酒杯搁在桌上,站起身打横抱起屠飞鸢,大步朝床边走去。新郎的大红衣袍,随着他大步走动而翻滚着,带起了一片风,将烛光吹得闪烁起来。 帐幔飞起,两道大红身影埋入被中。一道修长挺拔,一道纤细窈窕。 “阿鸢,你真好。”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被抱紧了,耳边响起他娇软的低哝。 屠飞鸢闭着眼睛,伸出手臂,攀上他的颈。 她不是最好的。她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时常小意又作弄他。 但在他眼里,她却是最好的。 她从没想到,穿越到异世古代,竟能美满如斯。 “阿鸢……” “阿容……”她无声呢喃,才要说一句绵绵情话,蓦地感觉到他又……忍不住咬牙,吐出三个字:“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