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 第1章 楔子 楔子 ——意外的结局,往往属于两个不曾见面的陌生人。 站在街角的两端,一次错过,成了故事的开始。 *** 二零零九年,冬季。 祈海市第六高中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名叫‘佳佳’的食杂店。 只有不到二十平的狭小店里,此时有好几个高中生正前呼后拥挤在里面。房间不大,老板娘忙不过来,变得焦头烂额。 店门口的木柜上摆着一台十几寸的彩色电视机,正直播着当天的《祈海新闻》。 没有人在关心新闻内容,除了刚进门的他。 他头戴鸭舌帽,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站在门口,深沉的目光聚焦在电视屏幕上。 他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手掌缠着白色绷带,因为激动,握成了拳。 “轰动全国的祈海市‘1221’特大杀人案致一死多伤,引起了社会的重度关注。案件发生后,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全力侦破,经过办案刑警多日的努力,案件发生的三天后,于今日凌晨终于将嫌疑人李某成功抓获。至此,这起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的凶杀命案成功告破…” 有两个高中生买完东西付了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还回头打量了他几眼。 *** 严寒冬季,逼仄的漆黑弄堂里,电线杆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路灯在一闪一闪。 梁桔背着书包站在食杂店门口的路灯下不停的搓手,哈气。 她紧紧盯着那家食杂店,从里面出来的每个人她都要仔细瞧瞧,看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两个男高中生嬉笑着走出,其中高个子的男生手举篮球,校服随意穿在身上,满头大汗正沿着脸颊流淌。 他便是梁桔今天要找的人,她的初恋。 男生没看到梁桔,正聚精会神和身旁的同学说话,梁桔直接追了上去,跑到男孩身前。 “李辉,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看到她,被叫做李辉的男生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梁桔上前一步指着他,重复道。 李辉无奈的耸肩,“我和临校学妹出去玩了一次,回来你就跟我发脾气,梁桔,我可受不了你这样。” “李辉,快点!” 身旁同学等不及催促,李辉应一声,回头告诉梁桔:“以后咱俩就算分了,别再来找我。” 李辉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梁桔说话的机会。 “你等等!” 梁桔抬脚去追,怎料,恰巧撞上从食杂店里走出的人。 鸭舌帽遮了他半张脸,被撞,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地。 “对不起。” 梁桔扫一眼匆匆道歉,然后,大步追出胡同。 他俯身,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捡地上的烟,可被白色纱布包扎的手伤口很深,只是轻轻一动,就疼得要命。 *** 李辉站在路边探头张望着两边急速驶过的车,梁桔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有权知道你跟谁出去啊!” “女朋友也没有像你管得这么多的。” 周围来往的都是学生,有不少校友看到两人的拉扯纷纷交头接耳。几位相识的男同学更是朝他们吹着口哨,脸上尽是坏笑。 “喂!李辉,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呀!” “对啊,上次看见你搂的可不是她啊!” 话音一落,周围人哈哈大笑。 李辉顿时觉得有失颜面。他不耐烦地甩了下胳膊,可梁桔抓得紧,仍是紧紧拽着。 “你烦不烦啊,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缠人,我可不愿跟你处对象!” 此话一出更是惹来周围人的哄笑。 梁桔气恼,一拳打在他身上,“你有毛病啊,当初是谁主动跟我表白的!” 看热闹的同学们笑声更大,李辉面子挨不过去,狠狠甩掉梁桔。 “懒得理你。” 不顾车辆急速来往,他见缝插针奔向马路对面,气的梁桔也抬脚去追。 轮胎擦过地面的摩擦声和一阵阵车鸣声齐齐响在耳边,梁桔跨出的几步已经收不回,上半身惯性地向前倾,眼见就要撞上迎面驶来的一辆轿车,只是一秒,她就要匍匐倒向地面。 司机大骂:“想死吗!” 忽然,身后一阵吵杂,那人速度之快带起一股冷风,紧接,胳膊被人猛地从身后抓住,力气之大像是嵌入到肉里。 梁桔被大力往回带,身子硬是九十度强转回身。 “唔...” 脸狠狠撞到那人胸膛上,他很瘦,骨头咯的梁桔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她被吓住,张着嘴,只觉冬天的冷风正使劲往她嘴里钻。 眼前的他一双黑眸深沉如墨,他眉尖微微蹙起,胸膛上下起伏。 是刚才那个被梁桔撞到的人! 虽然半张脸被帽檐遮住看不清五官,可梁桔也能感觉到他大口呼吸时带动的怒火。 他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被甩就要去死,你活得可真没骨气。” 梁桔委屈,立即反驳,“你谁啊,凭什么吼我!” 她甩着胳膊不停使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你放开!” 他不语,只是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呼吸不稳。 梁桔抬头,只见稀疏灯光下,他的一双深眸戾气十足。 她怔住,愣是没敢再动。 他咬着唇,表情冷寂。 “活着,对你的亲人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梁桔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他,他却是额外激动。 一股无辜感涌入心里,梁桔眼中渐渐蓄了泪。 他猛地僵住,恍然大悟般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刚才鲁莽的行为激怒了他。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强稳情绪,他缓缓松开了手。 “神经病啊你!” 梁桔甩开他,猛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他一声闷哼,半弓起腰。 “姑奶奶我也是你敢随便欺负的!” 梁桔揉着胳膊,眼中哪里有半点要哭的意思。 他垂着脸,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掌,鲜红血液已经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你…”梁桔一声高呼,可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迅速转头,马路另一侧的李辉早已跳到一班公交车上走了。 她气得跺脚,冲着马路大喊:“别以为我就稀罕你!” 转过身,他已直起了身子。 梁桔哼了一声,“我为他去死?你以为我是白痴啊!”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梁桔撅撅嘴,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分手啊?” 背起地上的书包,梁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他不动,她眼珠子一转,蓦地,朝他伸出中指。 寒冷的晚上,她小脸冻得通红,眼睛被风吹的有了些泪花。 她吐着舌头,竖着中指,短发在冷风中肆意飘舞,却挡不住她眼中狡黠的笑和做错事后的幸灾乐祸。 他沉默,薄唇紧抿。 忽然,他朝她迈出一步,吓得她收手后跳一大步,转身就跑。 “神经病!” 路灯下,那宽松校服下愈发显得身材娇小的女孩,背着书包跑在冬天的夜里,一癫一癫,就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那一景,轻轻落入他的眼中。 他站在寒风凛冽的马路边上,左手捂着右手手掌,看着她跑远,眼神深邃出神。 那一年是二零零九年的冬天,那一天,梁桔十八岁,初恋告终。 同年,同月,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他和她,第一次的相遇,彼此带着心伤和泪痕,还有躲不过的... 命中注定。 第2章 重 ——即使是分手,也要有女王的霸气。 临门一脚,绝地反攻。 *** 四年后。 2013年,祈海市。 炎热的祈海七月,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风,绿树浓荫的校园里,只剩下几个还没放假回家的同学偶尔穿行在正午的烈日下。 于言洁提着水壶推开宿舍门,就见梁桔正拿着镜子坐在窗户前,为自己完美的妆容做最后的修补。 见她回来,她赶忙拿起床上的衣服,“快,哪件好?红色两件套,还是这条白裙子?” 梁桔那张床上铺满了衣服,各种颜色,各种款式,一应俱全。 “底子好穿什么都漂亮,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孙琦过生日,紧张个什么劲?”于言洁把水壶放到书桌上,拿起苹果坐到椅子上大咬一口。 梁桔上铺的兰蓝敷着面膜,也从蚊帐里伸出头,“你说他们俩也是过了两年的革命期,怎么现在还整的跟热恋似的。” 梁桔啧啧嘴,放下衣服对她们摇摇手指,摆出一副‘你们不懂’的表情。 “这谈恋爱想要保持的长久,新鲜感是关键,我要让他知道,找到我,是他孙琦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兰蓝‘噗嗤’一声笑出口,嘴里的口香糖都差点喷了出来,“拜托,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 “是你们不懂。” 床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梁桔一个跳跃赶紧将电话接起,“亲爱的?” 兰蓝眼白一翻,马上就要晕倒的趋势,于言洁也捂着嘴坐在那咯咯笑,梁桔这声音甜得简直快要了她们的命。 于言洁想起什么,忽然仰头问兰蓝,“你今年放假不回家啊?” 跟都是本市的梁桔和于言洁不同,兰蓝家在陕西,平时遇到放寒暑假都是第一个回去,于言洁看她到现在连行李都没收拾,就随口一问。 “我今年不回去,我住我朋友那。” 平时也没听说兰蓝在祈海市有什么朋友,可碍于是私人问题,于言洁也不好多问。 梁桔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无精打采,于言洁问她几句,她才说:“孙琦今晚要加班,来不了了。” “加班?”于言洁嗤之以鼻,“你今天过生日,他居然要去加班!” “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他背后最重要的女人呢,只能支持。” 兰蓝摘下面膜,‘啪啪’用手拍着脸,问:“桔子,生日会在哪办啊?” “北星,我在那定了位置。” “北星?”“北星!” 于言洁跟兰蓝异口同声重复道。 她们俩膛目结舌地对望一眼,齐齐对梁桔竖起大拇指,“牛x!” *** 北星,祈海市最大最火的酒吧。 “happybirthday!” “happybirthday!” 劲爆的音乐,闪烁的追光下,众人手拿酒杯围成一圈,举杯,高喊。 今天是梁桔的生日,男主角整晚没出现,多少让大家有些失望。 赶在十二点吹了蜡烛,梁桔头戴纸做皇冠站在中间许愿,有男同学不断起哄,“桔子,你家琦哥哥来不了,你不想说点啥吗?” 众人笑,梁桔莞尔,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更显得清澈明亮。 “我想说...”她把手做成喇叭状拢在嘴边,仰着头大喊:“孙琦,我会一直一直很、爱、你!” “wow!” 她声音明亮清脆,惹得一群人起哄声响成一片,小范围顿时成了周围的焦点。 对于赤/裸/裸地晒恩爱,梁桔一向很善于。 她的幸福,她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兰蓝将这段火辣视频拍了下来,举着手机笑道:“我要把这个给你以后的老公看。” 梁桔笑着仰脖,“我以后的老公就是他!” “切~!”大家朝她倒举大拇指。 众人争抢着切蛋糕,于言洁拿着蛋糕盘挤出人群,递给梁桔一块。 “谢谢。”梁桔吃了一口蛋糕上面的水果。 于言洁坐在她身边,忽然问:“我听说,他最近的房租一直都是你交的?” “你大点声,我听不见!”酒吧环境很吵,讲话基本都要用喊得。梁桔把耳朵凑到于言洁嘴边。 “我、说!你给他交房租啊!”于言洁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喊。 “对!”梁桔大声回答。 “你傻啊?你又没毕业,没有工作,拿什么给他交房租!”于言洁很诧异,她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梁桔单手拢着嘴在于言洁耳边道:“他才上班,干了不到一个月,工资都没发,我还能出去打打工。” “你去打工?拜托,他可是个男人好嘛!”于言洁生气的把蛋糕放下,“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好了,我俩在一起都两年了,他现在靠我他也不好受,你就少说点吧!” “就你护着他,班里那么多有钱的男同学追你你不干,偏偏挑了这么个穷光蛋,以后有你遭罪的!” 想一想,可能觉得话说的有点重,于言洁又大声问:“你身上还有钱吗,我爸这个月刚给了我生活费!” 梁桔笑着看她摆摆手,透着‘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眼神。 “不用啦,上次借你的还没还呢,等我把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买了,我就还你!” 梁桔坐在沙发上给孙琦发了条信息——“我们在这等你,你加完班早些过来,生日蛋糕我给你留了最大一块。” 对于孙琦的缺席她没有起任何疑心,当然,也未收到孙琦任何回复的信息。 *** 正值大暑天,晚上虽没有了太阳,可整个祈海市还是犹如被困在大蒸笼一般闷热,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 八几年的房子盖得普遍都不是很高,马路一侧大约能有三四栋楼,楼和楼之间没有缝隙的相连着,楼前又种了好多棵梧桐树。 孙琦倚在其中一颗梧桐树下,偏头点燃了一根烟。 “这么着急叫我出来,我都跟你说了,今天是她生日。” 站在他对面的女孩个子矮小打扮却时尚,一件包臀蕾丝裙若有若无的将好身材展露出来。 “我就是想你了,今天白天受了委屈就想借你肩膀靠一靠。” 女孩小鸟依人般地走到孙琦身边,双手自动环住他的腰,将上半身紧紧贴到他的怀里。 孙琦身子明显一怔,他就是受不住她这么柔弱的一面。 狠狠又吸了一口烟,孙琦将烟蒂一扔,扶住女人的头重重吻了上去。 “跟我上去。”他粗哑地对她说。 “这是她给你租的房子,我方便吗?”路灯下女孩一双大眼睛湿润润地盯着他,模样看上去惹人怜爱。 孙琦踌躇了半秒,忽地再次低头。 “没事,她从不来这里过夜。” *** 从酒吧里出来,有人去给梁桔打车,于言洁扶着她站在酒吧门前。 梁桔喝得有些多,她靠在于言洁身上,脚步不稳。 “要不是看在他对我还一往情深的份上,否则看我回去怎么治他。” “好好好,女王殿下!” “还有!”站定,梁桔醉眼朦胧地指着于言洁,“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也不许你再说他坏话,我不乐意听!” 于言洁一怔,看梁桔醉成那样,也就随她,“好,好,不说了!” “车来了!”有人站在马路边上朝她们大喊一声。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车上司机伸脖子朝梁桔看了一眼,再打量其余两人,便莫不作怪地缩回了头。 13年的祈海市,夜生活虽发展迅速,可对于一些老式居民区的住户来讲,一到晚上户户基本都是窝在家里睡觉。 旧楼里大多住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居民,他们晚上睡得早,外加楼前马路上也没什么车,所以这里的夜晚很宁静。 梁桔走在夜晚静谧的走廊上,周围安静的掉根针她都能听见。 这个房子是她用一天打两份工赚来的钱租的,她想过问家里要,可怕母亲怀疑,就打消了念头。 她的爱情不希望靠别人,她爱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去维护这段感情。尽她的所能。 今晚是梁桔的生日,父母跟随旅行团去外地旅游又不在家,难得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二,凌晨两点,她希望孙琦会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希望,他睁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她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他倍感惊喜。 房子在旧楼区的六楼顶层,房门一共两层,里层是木头门,最外面是铁式栏杆大门。 梁桔站在家门口拿出钥匙时,隐约听见从门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声响,声音隐隐约约,时高时低,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最外层的铁门没锁,用手一拉,哗啦一下被拉开。 梁桔将手里的钥匙缓缓插.入木门的钥匙孔里。 扭动,开锁,推门。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啊!” 眼前的画面就像一头猛兽从黑暗中朝她狂奔而来,她想逃,却已深陷入沼泽。 她只觉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害怕,绝望,和刀割般的锐痛席卷了她,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一门之内,在还没拉上窗帘的窗户下,在白色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男朋友孙琦此时正和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躺在那张由梁桔亲自挑选的双人床上,交错相卧。 他怀里本该属于她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占据,他们的身体相互渗入,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听到门响,床上女人尖叫一声,用被单捂住自己,身上的男人也随即回过头。 从愉悦的享受变成刹那的震惊,最后现出丑陋的慌张,孙琦的表情就像一件完美瓷器被从中割开,致命的裂纹突兀的出现在那张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堪一击。 梁桔觉得一股冲劲顶的她要爆炸。 她要疯了! “你们混蛋!” 她‘嘭’的抓起门边东西就直接砸过去。 “啊!” 床上女人尖叫不断。 “我打死你们!” 梁桔拿着拖布冲上去,孙琦彻底吓傻,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你疯了!”他提着裤子往床下跑,一边跑一边躲梁桔的拖布。 梁桔拼了命地打,像是用尽浑身的力气。 孙琦跑下了床可那女孩没有,她捂着被子躲在墙角浑身哆嗦,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闹够了吗!” 孙琦套上裤子就冲上去将女孩挡在身后,梁桔怔住,这一幕生生刺入她的心窝里。 他到现在还护着那个女人,那她,究竟算个什么? 不知哪来的力气,梁桔一把将孙琦挥到一边,她举起拖布,看见的却是陌生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讽刺。 女人仰着头,嘴角有笑,在无声跟她宣战:“你输了。” “够了!” “啪!”一声。 就在梁桔抬手时,孙琦已经握住拖布,另只手一起一落,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失去理智般的大脑刹那间冷静下来... 梁桔只觉得左边脸火辣辣的钻心疼,她抬手抚上,一声痴笑。 那是几小时前,孙琦才刚刚亲过的地方。 “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分手!” 孙琦指着梁桔,怒吼的表情有些狰狞。 此时的他哪里还是最初认识的他,他以往温柔的柔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爱你时把你当宝,不爱时,你连一根草都不如。 梁桔苦笑,过去的两年,她一片痴心原来全都喂给了白眼狼。 从不吃亏的性格告诉她,她不能输。 最后一刻,梁桔还不忘为自己补上一脚。 “去死吧!” 抬腿,狠狠一踹,正中孙琦裤裆。 “唔...” 孙琦弯腰捂着下面,痛苦的脸上五官都皱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下。 “孙琦,我告诉你,是老娘先不要了你,你给我记住了!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大混蛋!”梁桔指着他,痛骂出口。 孙琦双手捂着下面疼的满脸通红,他躺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气是解了,可痛没有消散。 龌龊的画面永生的烙在她心里,烙印入骨! 梁桔不记得是用什么眼神最后看一眼床上的女人,不记得是怎么下楼去街边打车回到了北星。 甚至是有没有哭,她都忘记了。 她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她人生中的第二次恋爱,就这样结束了。 *** 北星。 超重低音一声一声振动人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起此彼伏,动感的节奏似要穿破每个人的耳膜。 顶棚追光如黑夜中五彩流星目不暇接的从眼前闪过,闪入眼中的,还有舞池中随音乐摇摆的一群群年轻人,他们被这旖旎魅惑的氛围渲染,纷纷挥舞双手为人群中正忘情跳舞的女孩喝彩,尖叫声连接不断。 齐耳的短发,浓黑的烟熏妆,女孩如蛇一般柔软的身体随着音乐肆意摇曳,与身后拥住她的男人紧紧相贴。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被身后人扶住,两人身体不断地融合、分开、融合、分开,上下摩擦,无限遐想的动作惹得人群尖叫声响彻云霄,几乎要掀翻整个北星。 须臾间,蠢蠢欲动的*充斥着这里每一个角落。 气氛高涨变得燥热,可梁桔的心,是冷的。 这一刻,她只想迷失在疯狂中,让每一滴泪水换化成汗水肆意挥洒。 随着动感的节奏,她卖力地跳,舞步疯狂,每一个动作都性感至极。 不似因为背叛而伤心,而是把所有的希望跟美好都编织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可到最后鸾凤分飞之时,才知道,她对他而言,原来什么都不是。 她把一个女孩所有的美好都给了这个男人,曾经,他就似她全部的未来。 她为他们的幸福一直努力,可到头来… 两年,她足足做了两年的傻子。 台上辣妹热舞high翻全场,台下梁桔大胆脱去外套,只留下唯一的贴身背心。 汗水沿着背脊流淌至下,昏黄灯光的照耀更显得她身姿妙曼,柔软无骨。 周围男人的口哨声随着动感节拍一声一声,她跳得更加放肆,狐媚般的眼睛挑起,朝着身旁陌生男人露出似有似无的媚笑。 男人的手沿着她背脊汗水流过的地方一路往下,半只手已经潜入短裙内,她却浑然未觉,每个动作都来自于内心的发泄。 今晚,她就是要彻底的放肆一回。 他们在舞池疯狂尬舞,梁桔脸上现出了红晕,更显得诱惑,她流下的香汗皆被身后的男人用嘴唇吸去,他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探索,他们的热情让人群几乎疯狂。 跟酒吧舞池疯狂的叫嚣相比,二楼台阶上的包间里就要收敛许多。 “嘿,快看那女的,真带劲!” 正中央最大透明包房里坐了十余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他们或坐或站,有玩骰子喝酒的,也有搂着身边美女互相调戏的,只是氛围远没有下面那般热情。 如果不留意,似乎没人能注意到,房间正中央的意大利纯皮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上半身十分健硕的男人,他将全身隐没于黑影中,只露出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和两条修长的腿。 第3章 放纵 ——我们一直希望爱情可以天荒地老,可曲终人散总是来得这么快。 分手从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分时间, 更不会说:“我来了。” *** “嘿,快看那女的,真带劲!” 正中央最大包房里坐了十余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他们或坐或站,玩骰子喝酒,搂着美女调戏,只是氛围远没有下面那般热情。 如果不留意,似乎没人能注意到,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上半身十分健硕的男人,他将全身隐没于黑影中,只露出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两条十分修长的腿。 男人放下交叠的腿身体前倾,拿起桌上的酒杯。 泛着光的玻璃杯被他骨指分明的手握在掌心里,琥珀色的酒从冰块中缓缓流淌,送到薄唇之间,随着性感的喉结滑动,酒已入腹中。 他染上酒色的嘴唇轻抿,流光溢彩中,已将人心捕获。 男人只是静静坐着,观看台下舞池中那一片骚动,并未参与房内其他的娱乐活动。 “腰细腿长的,还挺够味儿。” 有人在他耳边打趣,他只是轻笑,黑眸微眯,抿一口杯里的酒。 *** 从舞池出来点了一大堆酒,白的啤的红的,一应俱全,梁桔一个人坐在角落椅子上不停地喝。 看她寂寞的样子,偶尔有几个男人上来搭讪,梁桔瞥一眼他们的长相,讪笑。 其中一个男的喝多了作势就要搂她,梁桔推开他,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扶着墙,步履蹒跚地晃悠到楼梯口。 酒吧噪音的分贝越来越高,dj戴着耳麦打着碟站在高架台上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下面人尖叫声一浪接过一浪。 她揉着头站在一楼楼梯的出口处,看着人头攒动的舞池和酒吧七上八下的格局,一时间竟有些迷糊。 酒吧分为上下两层,楼上包厢和楼下卡座还有舞池。耳边音乐震耳欲聋,梁桔脑袋嗡嗡地响。 她迷迷糊糊地挤进人群,挑着空隙,按着来时的印象往里走。 其实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现在已经脚步虚浮走路跌跌撞撞,路过吧台时又差点撞到别人身上。 台上dj介绍下位表演歌手,下面人立即high起,现场气氛火爆。歌手在梁桔附近的位置准备上台,几位帅气打扮的男舞者顿时激起人群的尖叫声,大家拥挤着往前。 拥挤中,不知是谁推了梁桔,她没扶住,脚一软,斜着身子就要摔下去。 “小心!” “啊!” 人群发出惊叫的声音,须臾间,梁桔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她认命地抱头闭上眼,以为肯定会摔个脸着地狗吃.屎。 可是... 有人将梁桔一把拉住,手腕往回一拽,借着惯性,她就改成往相反的位置扑过去。 她扑进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里。 那人的胳膊很长,梁桔双手紧紧回握住那人,只觉手下的肌肉结实,很有力量。 激荡的节拍一下一下,头顶的闪灯还在不停闪烁,五彩缤纷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梁桔抬头,模糊的视线在那人的脸上梭巡了半天,才辨认出原来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嗯...很帅的男人。 刺眼的光让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依稀觉得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怀抱...也很温暖。 那人抿着唇,蹙眉回视着她。 “看完了吗?” 头顶的男人说话了,他声音低沉浑厚,呼出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烟草和红酒的味道,直接喷洒在梁桔的脸上。 这个味道,还有这个声音...都很醉人。 男人将梁桔从自己怀里推开,梁桔对他嫌弃的动作没有生气。 他越过梁桔走近人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梁桔想了想忽然傻笑几声,原地转过身,跟在了他的后面。 穿过人群就是通往洗手间的长廊,那里除了有一两对儿动作暧昧痴缠不知是不是情侣的男女正在亲密的谈论感情之外,倒也没有多少人。 男人白衣黑裤一手插兜,目不斜视的直直往前,对于身边野鸳鸯打野战的现场直播居然没有任何关注。倒是梁桔,她看的面红耳赤,只能低着脑袋加快步子。 男人腿长走得快,梁桔亦步亦趋地迈着凌波微步跟在几步之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前面就是洗手间,看着男人进去她也不急,就在洗手间门外立定站好,乖乖等着。 梁桔的身子有些发软,她随意地靠着墙,曼妙的身姿还穿着短裙,让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都含笑注视着她。 梁桔讥笑着一一回视过去。她的目标可不是这些人。 即使是玩,她也要找个皮囊不错的。比如,他。 舞池的噪音远去,那个男人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跟梁桔打了个对脸,他只是淡淡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扔掉纸巾就要离开。 见他要走,梁桔闭上眼,狠下心直追上去。 “等等!” 暧昧的环境,旖旎的灯光,男人就这样被梁桔直接堵在了走廊门外的墙角里。 面对梁桔如饿狼一般的猛扑过来,男人倒表现的很淡定。 他看着她,表情冷淡,目光有不屑和轻蔑。 “你...”梁桔双手拽住男人的胳膊,桔色灯光下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她直直盯着眼前这张俊颜,如痴如醉。 细黑的圆寸短发,浓黑的眉毛,英挺的鼻梁还有一双亮如曜石的眼睛。 特别是他的唇,唇色略浅,弧度优美,略略上调。 果真如梁桔想的那样,这个男人有一张会让所有女人神魂颠倒的脸。 她眼神迷离,盯着男人轻抿嘴角,小心地问:“你...喜欢我吗?” 男人垂眼看着她,忽然上半身向后倚住墙,梁桔抵在他胸前的手瞬间落空,失去了支撑点。 唯一的支撑只剩下他身后的白墙,两个人的姿势一下就变成梁桔双臂支撑在男人身侧。 她这是...对他壁咚了?! 男人修长的腿随意地站在那,静静凝视她。 光线从他的头顶洒下,让他的五官变得熠熠生辉。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和眼中的光都让梁桔蠢蠢欲动,有想做坏事的冲动。 她咽了下口水,视线往下移,定格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她就那样如痴如醉地盯住男人性感的喉结,轻舔下嘴唇。 “我可以...那什么你吗?” *** 毛东打量眼前的女人,暗笑。 明明是很开放的样子,可搭讪的动作却做得那么生涩。 他手指身旁的洗手间,道:“小姐,你该进去冷静一下。” “嗯...?”梁桔的思维明显跟不上他的。 有一男一女打闹着从走廊尽头跑来,女的看见毛东立马收了笑,缕缕头发装成很淑女的样子,当在看到梁桔时,却低哼一声。 梁桔背对他们站着,女的从梁桔身后经过故意用肩膀撞她,她一个趔趄,毫无预兆地就跌进了毛东的怀里。 她撞到他坚实的胸膛上。 ...好硬。 梁桔闷哼一声,却发觉毛东的胳膊忽然抬起...轻轻环住了她。 她心下一喜,竟半天没敢再动。 他俯身,唇凑近她的耳边。 “我记得你。” 梁桔瞬间茫然地抬头。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她只觉耳朵忽地热了起来。 一直以来毛东面对所有女人的主动,都很淡漠。 他轻握住梁桔按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力,就将她推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刚才是你在下面跳舞?” 梁桔明显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刚才在舞池的舞姿惊艳了整个酒吧,他记忆犹新。 毛东上下打量她一眼,低笑,笑声充满藐视。 “去找别人吧。”他口气冰冷。 “我不需要别人!”她语气坚决。 梁桔的眼睛越发变得迷离。 长廊稀疏的灯光笼罩在两人之间,本就暧昧的环境又从附近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缠.绵声,一下子就激发了梁桔心里本就蠢蠢欲动的躁动因子。 她说:“我就喜欢你。” 她重新上前,手撑在男人身体两侧,然后... 踮起脚尖,对准嘴唇,直扑上去! “唔...” 梁桔的动作迅速,可现实往往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身高相差之大让这个吻变得很吃力。 梁桔的手不得已握住了毛东的手腕,她的脑袋使劲迎向他的唇,另一只手也扶住毛东的头,拼了命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他的唇很软又有些凉凉的,梁桔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想要用这个吻去化解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在坠落,也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 毛东没有喝醉,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面对身前女孩的调戏时却没有表现出像以往被女人搭讪时的拒绝和讨厌。 相反,他做出了反应。 不知是环境的影响,还是她口中浓郁的酒香味道,亦或是周围不断传过来的□□声。总之,在对的时间里恰好出现了她,让所有发生的事都变得那么顺气自然。 似乎没有想的那么糟糕,相反,她的吻恰巧挑逗起他所有的神经。 梁桔仰着头,望着顶棚的灯光,刺眼的光线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她察觉到男人的变化,感觉到他喷在她脖颈上湿热的呼吸。 她感到彷徨,心变得越来越凉。 刚才孙琦和那个女人在她租的房子里,也是这样的吗? 她痛恨,也想放纵。 “能走吗?”他在她身上沙哑开口,竟把她误会成是小姐。 “去哪?”梁桔淡淡地问。 她能去哪,可以去哪? “随意。” 梁桔闭上眼,心里面空了一片。 毛东拥着梁桔走到门口,却被一服务生拦住,“老...” 在看到毛东的眼神时,服务员立马改了口,“这位女士还没有结账。” 梁桔点的都是名酒,算一算,价钱很高。 毛东转头看着怀里的梁桔,眼神深邃带着探究。 “怎么了,我不值这些钱吗?” 梁桔笑着从他怀里站直,坐回到吧台的高架椅上。 她冷笑,玻璃杯握在手里,晃着酒杯,深色液体沿着透明玻璃打着转反射出耀眼的光点。 “你在钓凯子?”毛东凝视她,目光多了一分凌厉和审视。 梁桔半垂的眼角上挑,重复问:“我不值吗?” 他的话挑起了梁桔脑里有关今晚孙琦所有的一切。 她从椅子上下来,一步一步朝毛东走过去。 扶上毛东的胸口,梁桔柔柔地说:“你刚刚不是动情了吗?把这钱出了,我就跟你走。” 她话说的轻佻,男人却像是听了笑话。 毛东坦然自若地站在那,嘴角轻佻,双手放进裤袋里。 他最厌恶高傲又不自重的女人。 两人身高相差颇大,他低头仔细看着梁桔,靠近她的耳边。 他带着酒意的气息越发撩人,只是一句话,就让梁桔带笑的表情立马僵住,表情凝固。 他说:“你是处吗,你要是,这钱我还真出了。” 第4章 失恋综合症 ——失恋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它靠时间抚平,无处不在,疼痛时刻牵引着你,所有有关回忆的,都会成为发病的诱因。 *** 再次醒来梁桔只觉脸上冰冰凉,她拥着被子翻个身以为睡得还是自家那张舒适的双人床上,可谁知,伸手触摸到的居然只有光滑的肌肤。 迷迷糊糊睁开眼,触眼可及的是陌生的墙壁和窗帘。梁桔眨巴下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脑袋有几秒的停滞,忽地,电视剧里那些惯有的情节迅速闪入大脑,她蓦地从床上一咕噜坐起。 该不会是…被人奸了吧? 腰上一阵剧痛,掀开被子,触目可及的不仅有她前一天穿的内衣内裤,还有腰上腿上的一大片淤青。 “我靠,这未免也太激烈了!”梁桔心里一阵慌张。 她惶恐地朝四周看,房间很陌生,一看就属于宾馆的其中一间房。 忽然,背对床的一侧有开门的声音,梁桔迅速拉起被子侧头望去。 一身白衣黑裤的男人从门外走进,他握着门把手的小臂粗壮有力肌肉结实,一看就是经过常年运动才会保持的。 男人的个子很高,修长的双腿被剪裁合身的西裤包裹,梁桔坐在床上望去,他的头已经快到酒店房门的高度了。 走近,他身上还带有一股清晨雨后泥土湿润的味道。 “你醒了?” 他淡淡看她一眼,那一眼,梁桔仿若瞬间陷入到他黑眸中的沼泽里。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宽硕的肩膀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他走向房间的一把椅子前坐下,梁桔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一些水珠,模样看上去很疲惫。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抬眼瞥了她一眼。 梁桔不是保守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能睡这样一个男人,那她也值了。 可忽然,又想起了孙琦… 那个负心汉。 昨晚那些不堪入眼的画面像电影一般重现脑海,脸上的一巴掌,至今隐隐作痛。 毛东在这里熬了整整后半夜,梁桔有些发烧,他用毛巾冷敷在她额头上,又问服务员要来厚被子给她捂汗,折腾了几个小时她的烧退了,他却累得不行。 见梁桔伸手抚脸,毛东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捏了捏鼻梁,闭目养神。 “现在知道疼了?”他以为她摸得是昨晚受伤的地方。 意识到是这个男人在说话,梁桔倒是表现得很大方。 她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看向毛东。 “我昨晚,把你睡了?” 刚有一点睡意就被她这么一句话赶走了,毛东睁开眼打量床上的女孩,竟然想笑。 也就二十出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很瘦,尖尖的下巴,眼睛不算太大鼻梁也不算太高,乍眼一看也就一路人的长相,丝毫不起眼,可偏偏一张小嘴有些伶牙俐齿,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有几分的相似。 见毛东看着自己,梁桔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会对你负责。” 毛东彻底无语。 “你确定是你把我睡了?”他反问她,擦去手上的水珠。 “不然呢?”梁桔咽了咽口水,梗起脖子。 不是梁桔害怕这男人,而是他的气场着实太大,压得人都不敢轻易呼吸。 他立体的五官在梁桔看来有些严肃,又因为他皮肤偏黑,头发很短,说起话来没有一点温柔之意,整体给人感觉就是两个字。 吓人! 毛东不以为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喝一口水,看着床上的梁桔,问:“你喝醉就喜欢把自己当沙包打吗?” 冰凉的水沿着喉咙下肚顿感精神,毛东瞧着梁桔,再次问道:“你就不怕把自己撞死?” “啊...?!” 梁桔再次没有跟上这个男人的思维,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伤,满脸疑惑。 想起昨晚的场景,毛东一时没忍住,竟站在那笑出了声。 —— 昨晚,当毛东问完梁桔那个问题之后,梁桔居然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捂着脸大哭。 她的举动,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呆了。 毛东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晚上,这个女孩就能在他面前演变出这么多不同的性格。 地上的梁桔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风情万种,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周围不知情的人纷纷朝毛东投来鄙夷的眼光,毛东恨不得上去直接拉她。 “喂,快起来。” 他实在不想让大家误以为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于是好心蹲下去要扶她,谁知... 梁桔蓦地从地上蹦起来,真的是蹦起来,还差点撞到了毛东的下巴。 毛东彻底相信,她是真的喝醉了。 不然现在怎么会把自己当成沙包一样不停往墙上撞,边撞还边吼:“你们男人都是混蛋,不长心的大混蛋!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她是真敢下手,就连站在一旁看着的毛东都觉得浑身疼。 最后,梁桔筋疲力尽了,才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毛东送她来酒店的路上,她还不客气的吐了她自己一身。 —— 手机突然响,打断了毛东对前一晚精彩一幕的叙述。 他放下水杯接了电话。 床上的梁桔离他不是很近,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只是一直好奇地望着他。 毛东侧身倚在桌边的身姿看上去很迷人,特别是两条隐蔽在黑色西裤下的长腿此时正一条弯曲一条直立地靠在那。 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型男。 喝完最后一口水,毛东将水杯放到桌上,准备离开。 “枕边放了消炎药,服务员会来给你送早餐,干洗的衣服也能送来。” 见他要走,梁桔急忙喊:“等等!” 毛东没理她,打开门就往外走,只是关门前又回身警告她,“与其想着怎么占便宜,还不如好好读书。” 占便宜?他没头没脑的话让梁桔更是一头雾水。 梁桔坐在床上抓着头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还有,他最后的一句话不单纯指的就是昨晚那事吧? 这明显是一语双关。 莫非...她昨晚占他便宜了? *** 幸亏爸妈这几天跟随旅游团出去玩,梁桔这才躲过一劫,不然就凭梁妈那火爆脾气,知道她整夜没回家还指不定会把家里闹出个人仰马翻。 她家现在的房子是父亲梁志富所在的单位,祈海钢铁厂两年前给发的职工房,那个时候单位还施行给在厂满七年以上的员工发单位房的福利。其实梁志富的工龄已经超过了二十年又是个部门小领导,按理说这福利原本应该早就享有,可父亲每次都把名额让给了厂里其他需要帮助的员工,直到前年,终于赶上了最后一波,不过,这也有梁桔母亲的功劳。 梁桔还记得,他妈半夜掐着腰站在大门口指着她爸,“你要是这次再不给我把房子要出来,我就跟你闺女搬出去住!” 这也不怪梁妈贪慕虚荣,她家原来的房子是个老房子,一到下雨坏天,那雨水就顺着满墙往下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因为房子潮湿,梁妈还得了皮肤病。 新下来的房子面积一百多平,装修简单,一家三口住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回来的路上梁桔碰到了不少梁爸爸的工友,看见叔叔阿姨,她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桔子,你这脸是咋了?”有一位相熟的阿姨拉住她问。 梁桔干笑,用手捂住脸,“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 “桔子,你爸啥时候回来啊,这几天没人跟我下棋,手都痒痒了。”爸爸常年的棋友看见梁桔赶紧拉着她问。 “我爸再过一周就回来了,叔叔您放心吧,我保证把您的话准确无误地传给我爸!” 无论梁桔在外面玩的有多疯,在长辈面前,她总是会很好地扮演一个乖孩子。 新房子在六楼,打开家门,房子空寥寥的,一如此刻的心。 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响,临走前窗户忘记关,客厅的窗台边吹进了几片树叶。 梁桔看着那几片枯萎的叶子,从昨晚一直假扮坚强的心一点点消沉了下去。 推门进房,失力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还是昨晚那些场景。 她可以对别人说没关系,可以表面装的很潇洒,可以假扮好孩子继续和叔叔阿姨打招呼,甚至等再次见到孙琦她都可以泰然自若地与他擦肩而过,然而,当四下无人的时候,她却做不到安然无事。 她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从书架第三架子里拿出藏好的钥匙,打开书桌下带锁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见钟情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在健身房认识,当时,他还是她的体能教练。梁桔用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去报了他的课,只因为孙琦说,他没完成业绩需要她的帮助。 彼此没有任何深入了解的情况下,他们就草率的决定在一起。 直到昨天发生这一切之前,他都对她很好,温柔体贴,就像每一段爱情刚开始那样,他们如胶似漆,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在一起。 他说话很好听,也很会对梁桔说一些甜言蜜语,跟他在一起,她有种被宠爱的感觉。 孙琦身上全是吸引梁桔的地方,他充满神秘和诱惑,让梁桔情不自禁。 孙琦想要换工作她大力支持,第一个月找不到工作她担心他有压力,二话没说舍下自己的钱供他吃住,钱不够,她打工,问父母朋友借,到现在她还欠于言洁一千多元。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留下的电影票和三个笔记本。 自从他们在一起,每一天,她都会认真地记下每一件事情。 她天真的想要记住这些,等几年以后他的生日,她送给他。 笔记本不厚,一页一页,写满了字。 她记得,有一次他们聊到深夜,梁桔的电话死机信息发不出去,等第二天好的时候她一下收到了二十余条信息,全是他发的,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后来,她就把这二十多条信息全记了下来,也是从那以后,她更加希望能记住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窗外有汽车驶过的声音,有小孩子嬉闹的叫声,也有树上知了的鸣叫。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树叶缝隙间透射下来,照在手里的笔记本上。梁桔坐在书桌前,抬手轻轻摩挲每一页,工工整整的笔记,认真地记下了他们过去的一切。 两年的时间,很长,长的好似共同经历了许多,太短,来不及抓住,已经流逝。 抽屉里还有另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那是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盒子用漂亮的亮纸包装,还是梁桔亲手选的彩纸和彩带,亲手打包。 当时选礼物时的心情,她记忆犹新。 礼物连同笔记本还有电影票,梁桔把有关他的东西都摆在了桌上。 孙琦给她买过很多礼物,其中最有意义的是一部手机,一个现在摆在床头的史努比玩偶,还有一个,就是摆在书桌上可以天天看到却从来都没用过的发卡。 从家里的储物柜旁腾出了一个大的箱子,梁桔把它们统统仍进纸壳箱里。 结束了,她希望她身边不会再有他的任何痕迹。 收拾弃物,把曾经宝贝的东西都扔掉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形容不出来。 手机暂时还不能扔,等她把里面的东西都导入电脑里,她就决定去买部新的。 梁桔搬着箱子去玄关处换了鞋打算把东西扔到楼下,可鞋柜没关好,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噗咚一响。 低头看,是一把雨伞。 一个多星期前的那个雨天,孙琦撑着伞在雨中等她。 知道她没带雨具,他急急忙忙从单位跑出来,等梁桔看见他的时候他膝盖以下全湿了。他顾不得其他只想着把雨伞让给她,不让她被雨浇到。 那个雨天,她大胆的踮起脚尖在大街上主动亲他,他们不顾路人的侧目,在雨中紧紧拥吻。 后来两个人都感冒了,她却躺在宿舍床上一直笑,心里满满的全是那天的甜蜜。 雨伞一直没还给孙琦,梁桔以为,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白色透明雨伞在手中变得模糊,眼前所有的景象像是蒙了一层雾,梁桔狠吸口气,打开门,把伞扔了出去。 她不敢再回想,她害怕,眼泪会流下来。 她对别人说自己不会轻易对一个男人动心,可又有谁知道,她是害怕极了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她不是不轻易动心,而是看不清男人的心。 收垃圾的老奶奶见箱子里居然还有几套崭新的衣服,就问梁桔,“孩子,这么好的衣服你都不要了?” 梁桔没回身,只是摆摆手。 不要了。 是不敢再要了。 衣服是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还有那个雨天穿的,她统统都不要了。 一连几天,梁桔都没有踏出家门半步,于言洁打过几次电话问她要不要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她拒绝了。 周杰伦是梁桔的偶像,孙琦曾答应今年一定会陪她一起去看,梁桔早就把买票的钱攒好了,可现在… “洁洁,过几天,我会把欠你的钱都还给你。” “啊?桔子,我不着急…” 该还的,总是要还。 表姐打来电话时梁桔正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已经记不清,她连续几天每天过着如此重复的生活。 不想吃饭,不想出门,似乎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她只想待在家里。 “桔子,我过几天要出差了,你帮姐照顾几天多多呗。” 梁桔拿着电话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多少,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那行,那我后天把钥匙送过去,多多这几天要减肥,你每天都要带它出去多溜溜,还有,一天喂两顿,早上七点半晚上七点半,家里的狗粮跟零食我都买好了,对了,千万别忘记每天早上都要喂它一个鸡蛋黄,那是对它毛发好的,还有,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栓绳子…” 表姐叽叽喳喳在电话里啰嗦个没完,梁桔翻个身将电话搁到枕头底下。 *** 这几日正赶上祈海市罕见的高温,阳光直射在大地,整个城市都像着了火一样。 脸上的淤青渐渐消了,梁桔几天没出门,刺眼的阳光照得她头晕目眩。 她坐在公交车窗边的位置,迎面扑来的热风让人昏昏欲睡。电话响的时候,没仔细看她就直接接通。 “喂,是我。” 电话那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5章 好男人坏男人 ——不经历几个人渣怎能顺利遇到真爱? 女人,要打得过小三,斗得过流氓, 还得分辨得出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 “我是孙琦。” 声音响起时梁桔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有好几秒她都没说话,只是愣愣地握着手机。 “喂?”孙琦在电话里又喊了一声。 “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不能不承认,有一秒种,梁桔奢望地以为他是想要复合。 “还有必要见面吗?” 电话那头沉默,她多希望能听到他一句挽回的话。 感觉额头上不停地在流汗,汗水流进眼里,涩得发疼。 “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孙琦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电话我想接就接。”梁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假扮不在乎,不想让他听到自己有半分的难过。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堵着撩起一片火。 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孙琦说:“把你的地址给我,我过去找你。” 从公车上下来,梁桔感觉脑袋越发变得昏沉,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浑身软绵绵。 他们约在离车站最近的公园里,梁桔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面前来来回回走过的人,心乱如麻。 如果孙琦想要复合,怎么办,要答应吗? 她真的不介意他出过轨? 还是说,他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现在梁桔才发现,无论她在外人眼中有多洒脱多坚强,骨子里,她真的很懦弱。 *** 孙琦从公园门口进来,站在很远处就看到了坐在杨树下长椅上梁桔的侧影。 她坐在那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若有所思。几日不见,明显清瘦了不少。 孙琦从没觉得自己有错,感情本身就是你情我愿,既然感觉不在了,那没必要继续勉强在一起。 分开,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出轨的事情被梁桔发现是个意外,不过,他也早就打算跟她讲清楚。 那个插.入他们之间的女孩不能说比梁桔有多优秀,可是每次和她在一起孙琦都能感觉自己是个男人,是被需要的,即使他有缺点他也可以保护她,而不是在梁桔面前时时刻刻做一个被她照顾,要靠她生存的男人。 梁桔喜欢炫耀他们的爱情,她总是喜欢把他介绍给她身边的朋友,孙琦承认自己有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所以他接受不了梁桔总跟朋友说她为了这段感情付出有多少,或者是她今天又给他买什么东西了。他接受不了他生活的点滴都要靠梁桔来施舍,他谢谢她,但他真的不需要。 直到走到离梁桔还有半米的距离,梁桔才收回神,看到他。 她脸上忧伤的表情瞬间被骄傲掩盖,眼中的神情是她惯有的漠视。 她的表情让孙琦感到厌烦,说真的,他最接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即使是做错事,也从不妥协。 孙琦走到梁桔面前,他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她也曾是他爱过的女人。 酷热融化在空气里,三十几度的气温烤的人心里燥热,周围绿油油的草地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生机勃勃。 梁桔看见孙琦,心里明显咯噔一下。 她强制自己收回眼神望向远处,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放在膝上。 “什么事快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她冷冷地问。 孙琦在椅子上坐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占据了长椅的两端。 过去的如胶似漆俨然已被现在的距离代替,又有谁,能懂他们此刻的心情。 孙琦说:“你帮我租的那套房子我不想继续住了。” “你是有钱找更好的地方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里离我公司有些远,上下班不方便。” 他张口就让梁桔心灰意冷,她以为他们的分手会让孙琦有所反省。 梁桔嗤笑,将刘海撩向耳后。“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觉得地方远,还是她嫌弃远?” 孙琦听出来,那个‘她’指的就是那个第三者。 “行啊,不想住就搬了吧,反正我又不在乎用那点钱养一只白眼狼。”梁桔压抑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她太激动了,恨不得现在立马离开。 ‘白眼狼’。孙琦双眉不经意间紧皱,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草坪。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你会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打住!”梁桔伸手做个停止的动作,表情很夸张,示意孙琦闭嘴,“孙琦,你不要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也早没了,即使你刚才是提出要复合,我也不会答应,我还没有那么贱!” 孙琦觉得可笑,侧头看她,“为什么是我要提出复合,难道你就不能主动一次,主动低头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我主动认错?你一条被人穿过的破裤子凭什么让我梁桔主动要求继续穿?” 这话很难听。 “梁桔,你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好说话!”梁桔心里的火莫名促燃起来,她蹭一下起身,声音大的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或许几年后的梁桔重返现在可以表现的很平静,但此刻,她还很年轻,还没有老练到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 孙琦顾忌地朝四周看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可感情本身就由不得我们自己控制…” “我不委屈,我有什么可委屈的!”梁桔指着孙琦,“你在外面惹小三还装得一脸高贵,你问问你自己,自从我们好了之后,我做什么不是为你着想,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够了!我听够了!” 孙琦忽然失控,他跳起来掐着腰在原地转一圈,指着梁桔的手抬起,放下,又抬起。 “你总是说你付出有多少,难道过去两年就只有你在付出吗!梁桔,我们分手你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吗?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儿子,你没必要每天像照顾孩子那样来照顾我!” 他说:“我要的是一个尊重我的女朋友,不是一个保姆!” 梁桔怔怔地看着他,心彻底冰凉。她看着曾经爱过的男人失态的把所有委屈一并朝她发泄。 孙琦继续道:“你每天不仅要给我打很多遍电话,下班之后还不让我跟同事出去,你总说他们会带坏我,可你知道吗,你现在每次打电话我都觉得很丢脸!梁桔,你猜我同事都管你叫什么?他们说,你就是孙琦的保姆,孙琦找的不是女朋友,找的就是一个老妈子!” “老,妈子?”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对你好,是错了?”梁桔轻轻地问,声音无力。 她对他好,有错吗?还是,她压根就不应该对这段感情那么投入? 梁桔看着孙琦,看他怒吼的表情,“说,继续说,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话,你统统都说出来。” 孙琦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他咬着牙脸上青筋爆出,看梁桔的眼神都带着厌恶。 梁桔缓缓上前一步,看着他的脸。“原来你这么烦我,跟我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我忍你忍了有多久!”孙琦指着梁桔的鼻子,“你不就是家里条件比我好那么一点,你至于整天和你那帮朋友炫耀你有多爱我,为了我你牺牲多少吗!我告诉你,那些都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还有那个于言洁,整天就知道去泡那些富二代,想着怎么钓凯子,我告诉你梁桔,你那帮朋友迟早害了你!” “你还是人吗!”梁桔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控了,“那是于言洁,你忘了你找不到工作是谁借钱给你租房子!于言洁再怎么不好,她也是我的朋友!” “我呸!她巴不得我们早点分手!” 孙琦看着梁桔,一脸讽刺,“就是你那帮虚伪的朋友整天没事在一起就知道互相攀比!我就是没钱,就是穷,怎么了,用得着她于言洁在背后挑破离间吗!” 心疼得似要炸开,梁桔不可置信地摇头,“孙琦,我真庆幸我跟你分了手,我真庆幸我现在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不愿在这多待一分钟,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用来毁掉过去所有的真心实意。 周围围了一圈路人像看戏似的看着他们俩,梁桔推开人群掉头就往公园出口走,她听到孙琦一直在后面喊,“你站住!” 知道他追了上来,她加大步子,他让她感到憎恶,她为自己上一秒还存在的悲伤感到遗憾。 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头顶的太阳晒得似要把人烤熟,梁桔很虚弱,有些头晕目眩。 在公园门外的车站旁,孙琦一把抓住梁桔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她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我之前给你买的手机,还给我!” 梁桔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孙琦伸在自己胸前的手。她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猛地甩开他的束缚,梁桔虚弱地倒退几步。 当她撞到身后的墙上时,孙琦都没有半点上前扶她之意。 包里的手机怎么都找不到,梁桔一把将包扔到地上,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东西洒一地,那部手机掉在脚边,梁桔捡起顺手甩在孙琦脸上,“拿去!” 孙琦放下挡脸的手,捡起地上的电话还打开试试,怕是摔坏。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她,“那房子没到期就退租,你别忘去给房东交违约金。” “滚!拿着东西快滚!” 梁桔感觉浑身都在抖,如果不是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这就是她曾经用心去维护的男人,她为了他还跟自己的好朋友吵架,她不让外人去评论他们的感情,最后却被他踩在地上。 梁桔倚着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她蹲在那死死盯住脚下那一块被阳光刺穿的方砖。 她就像这块石头一样,被人挖出赤.裸的暴晒在阳光下,外表很坚强,其实里面早已经是空的。 她哭不出来,所有的坚强被蒸发,连最后一滴眼泪似乎都挥发在空气里。 这一幕已经引来路上不少行人的围观,不仅有等车的路人探头看来,还有堵在马路上的私家车里面的人,也纷纷探头望着这一出。 “那女孩可真可怜。” 钟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对身旁的男人轻轻呢喃。 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墨镜遮了半张脸。 他视线冷冷地扫向窗外的人,沉默不语。 “分手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情啊。” 钟玲脸上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忽然,她转头问身旁的人,“如果是你分手,也会做得这么薄情吗?” 男人浓黑的双眉间总会染上一层浓浓的愁意,让钟玲几次想伸手替他抚平上面的皱褶。 “我不是他。”他淡淡回答,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车流终于前进几步,毛东脚踩油门,将车朝前开,车子离梁桔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梁桔蹲在地上一点点将东西捡回到包里,阳光太晒,她感觉自己像是生在了一个火炉里,大把汗从额头流下。 终于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可是蹲的时间太长,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车站,倚在站牌上等着公交车。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她,她好像不太舒服。”钟玲问毛东。 毛东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女孩身上,他注意到她的脸色极其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像是中暑了。 看她忽然晃晃悠悠地走向车流,钟玲吓得立马解开安全带跑了下去。 “你没事吧!” 眼看梁桔要摔倒,钟玲赶紧将她扶住,两人走上马路边上的水泥台阶上。 刚才梁桔从包里拿出零钱想要坐车,可手一滑硬币掉到了地上滚向道边,她本是想去捡,可不知为何脑袋一阵阵眩晕。 “谢谢你。”梁桔低低地说。 “你住哪,我们送你回家吧,我的车就在那。” 梁桔顺着钟玲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被遮阳板挡住看不见模样,只能看得到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谢谢你,我家就在附近。” “那你自己要小心。” “嗯,谢谢。” 看着钟玲上了车,看见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贴心的给她递来矿泉水,那一刻,梁桔的心里全是对自己的嘲笑。 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怪只怪,她看错了人。 公交车不一会儿就来了,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空座,梁桔扶着把手缓缓走过去。 车汇入到车流里,前方路况变得好转,停在马路上的一辆辆私家车也开始前进。 梁桔看见,那辆丰田轿车从后面赶超上来,没一会儿,就超过公交车驶向了前方。 她瞥见,那个幸福让她羡慕的女人坐在车里对身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笑容挂满嘴角。 *** 打开表姐家门时梁桔感觉全身像被抽空一样,她咬着牙脱了鞋一头栽倒在床上。 表姐家的狗,一只棕色的泰迪见她进来,扑腾着小短腿就朝她跑去,还不停用舌头舔梁桔的脸。 床不高,小家伙两只小爪子搭在床边舔了几下,然后后退几步,一下就蹦到了床上。 梁桔侧躺,小狗就乖乖钻进她的怀里。 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打湿,梁桔感觉浑身又粘又潮。胳膊实在没力气抬起来,梁桔勉强睁开眼看着小家伙,挤出一丝笑。 “多多,现在就只有你还爱我了。” 多多枕在梁桔的胳膊上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还时不时吐吐舌头,舔舔梁桔像是鼓励。 “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这个时候生病,让那个坏蛋看到了笑话。” 梁桔摸摸它,“多多,你说,我是真的错了吗?” 小泰迪好像是困了,小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第6章 重新出发 ——失恋的最佳治疗方法,就是放下,不纠结。 放不下,不是因为有多珍贵,而是耿耿于怀。 *** “到了。” 毛东将车停在北星门口,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钟玲看了他一眼,慢慢解开安全带。 她犹豫了片刻,握着手里的包,道:“听说你前几天在酒吧,和一个女人…”阳光从窗外斜射进车内,毛东墨镜里反射出她略带失意的表情。 毛东握住方向盘的手侵在阳光下,墨镜下的表情依然淡漠。 见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钟玲抿了抿唇,无声叹息,推开车门。 踏入北星之前,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车鸣笛声。 钟玲站在北星门前的台阶上回身,看着驾驶位一侧的车窗缓速降下,毛东探出头。 “过几天会进一批货,到时候我过来帮你。” “好!”钟玲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笑。 看她进了北星,毛东并没有立刻走,而是从车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慢慢吸了一口。 夹着烟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外,烟灰脱落掉到地上,毛东头靠椅背,慢慢闭上眼。 他一直是一个自律的人,今年二十七岁,不是没有过女朋友,但在情.欲这些事上并不算太痴迷。 他经营一家酒吧又是经商之人,平常应酬中难免会碰上一些出格的事,可女人对毛东来说算不上有多诱惑,他也自认从没有失控过。 毛东洁身自好从不随便碰女人,那天那个女孩也称不上是美女,顶多身材很好,依照他平常的习性来讲,根本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当那个女孩强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反常的行为也让他自己感到意外。 如果那天她真跟他走了,那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摘下墨镜扔到座位上,毛东揉了揉眉心,所有的一切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既然无法解释,那也就随它去吧,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就当是清心寡欲多年一时的冲动吧。 只是,他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 当‘我们’还原成了‘我’跟‘你’,当‘你和她’演变成了‘你们’,我们的故事早已谢幕。 失恋的刀口只能靠自己的舔舐慢慢愈合,有人需要一星期,有人需要一年,有人,甚至是十年。 至于说一辈子的,那大概只能出现在小说里。 无论多久,它终会痊愈。 早上不到八点,于言洁就被梁桔打电话从家里面叫了出来。 他们来的是老地方,位于学校门口十几米的一家小饭店,此时饭店墙壁上打着的电风扇正在滋啦啦地转个不停。 学校正值放暑假,饭馆里人不多,除了梁桔这一桌,只有靠门口的一桌有几个人在那低头吃饭。 最后一个油滋滋的生煎包被梁桔一口放进嘴里,她使劲咀嚼,鲜浓的汤汁流满口中。 暑假一大早就被人扰了清梦是一件很不爽的事,于言洁盘着腿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有些蔫头耷脑,还不停打着哈欠。 她手里拿着瓶冰镇饮料,喝了一口,咂咂嘴,问:“你这是出了什么大事非要一大早把我叫出来啊?” 梁桔拿筷子戳穿一个包子,鲜汤瞬间从里面流淌出来,香味四溢。 她用手撑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和孙琦分手了。” 她语气平淡,怕是觉得可信度不高,又加了一句,“他在外面搞小三,被我抓到了。” 于言洁呆若木鸡,张着的嘴巴都能塞进一个包子。 她猛地抓住梁桔的胳膊,问:“此话当真?” “你说呢,你觉得我会拿这事儿开玩笑?” “可…”于言洁观察梁桔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失恋的人。 “孙琦说,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嫌弃我每天都要给他打很多电话。”梁桔喝了口饮料,将嘴里的包子咽下。 “他那也是人说的话!”于言洁没有梁桔好脾气,说起这话时还能语气平淡。“他刚上班就和那帮同事天天出去打麻将,要不是你每天看着他,他那点家当早就被他赌输了!” “他还觉得我太炫耀我对他做的一切了。” “你那叫炫耀吗?明明是在炫耀你的恩爱好吗!”于言洁打量梁桔,“桔子,你究竟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谈了两年啊,这种男人都该千刀万剐,把你对他的好都说成你的不是!他把责任都推卸到你身上,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梁桔不语,低着脑袋戳戳饮料里的果肉。 “嘿,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孙晓寿捧着个大西瓜满头是汗的从餐馆外面进来。 他一屁股正对着电风扇坐下,一边点菜一边不停用手抖着身上被汗打湿的衬衫。 “老板,这里要两碗绿豆粥,五根油条,三个茶叶蛋,外加一碟小菜!” “好嘞!” 老板当然回应的热情,于言洁却一脸嫌弃:“你恶鬼投胎?” 梁桔、于言洁和孙晓寿是班里出名的三剑客,三个人又都是祈海市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聚在一起厮混。 “一大早就被你们抓出来,我能不着急么,这一着急,就饿啊!”孙晓寿喝了一大口凉茶,道。 梁桔正用勺子专心一意的跟西瓜奋战,头都不抬,孙晓寿见她这样忽就乐了。 孙晓寿指着梁桔问于言洁:“嘿,你确定这姑娘是被人甩了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难过啊?” “你怎么知道她被人甩了?” “她跟我说的啊!” “什么?” 于言洁回头看着梁桔,觉得怎么这事你跟他讲就没先跟我说。 梁桔瞟了他们俩一眼,继续吃西瓜。 “是我把那人渣甩了,不是他甩我!”梁桔吐出西瓜子,抹了把嘴,“再说错的是他,他在外面搞小三,我为什么要难过?” “对!就应该这样潇洒,桔子,我支持你!” 孙晓寿和梁桔默契的击掌,让于言洁一头雾水,“桔子,你以前不是很爱他吗,你就不伤心?” 笑僵在嘴角,梁桔收回手低头喝粥。 谁说没有呢?可再大的伤心也修改不了她所看到的现实,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爱过,也伤心过,也打从心底希望那两个人天打五雷轰遭到报应,可又有什么用。” 梁桔的话让于言洁跟孙晓寿齐齐沉默地看向她。 “我没事,放心吧。” 梁桔笑着回望他们,她嘴边的笑和眼中的涩让人看了难受。 “我是不会被失恋打倒的,男人,你们都别想轻易赢了我!”她忽然站起身,对着门外高喊几声,吓得门口那桌客人全都停下筷子齐齐望着她。 “你喝高了吧?” 孙晓寿赶紧一把将梁桔拉下来。看她的傻气,他忍不住捂脸。 几秒后,于言洁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就对了!” 她手搭在梁桔肩上,说:“桔子,要我说这出轨的男人就别想难不难过了,他只要出一回,你就别指望他会改掉,女人啊,就得这样,别拖泥带水分个手还得死乞白赖地演一回琼瑶。桔子,那孙琦不是喜欢那个小贱人吗,那咱就成全他们,他那种男人,我看就是一会儿不贱就难受!” “对!比贱,谁能比得了他!贱死他去!”孙晓寿笑着点头,“我还真就看不上明知道对方是个人渣,还偏偏不忍心放手的,你说,这世上的女人咋就这么贱呢?” “说谁呢!”“说谁呢!” 于言洁梁桔齐齐反驳。 “得,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孙晓寿拱手作揖,认错态度良好。 任谁都能看出梁桔在刚才低头的那一瞬间,伤心写满了整张脸。作为朋友,于言洁很孙晓寿能做的只是不将那道疤再次揭开。 老板娘亲自上菜,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惹得大家结束话题,开始吃起来。 孙晓寿吃的很舒服,拿着刚出锅的油条大咬一口。 “桔子,你放心,这世上没了一个孙琦,还有成千上万个好男人等着你,你告诉我你稀罕什么样的,哥哥我帮你去物色!” 终于吃的撑撑的,梁桔毫不淑女的又把盘里的最后一口西瓜吃掉。 “不知道,你看着找吧,帅就行。” 提到帅,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那位身材好似男模的大叔。 那张脸,啧啧,差点叫她欲罢不能。 孙晓寿收了笑改为转头看着于言洁,意思是‘你咋想的啊’。 于言洁喝着她的饮料笑意渐浓,用手推一推孙晓寿,“要不咱们哪天再去北星吧!” “干嘛?” 她朝梁桔努努嘴,“去帮桔子找个好男人啊!” “去酒吧找好男人?你病了啊?”孙晓寿无法理解女人的思维。 “你去不去吧?” 孙晓寿笑了,“去!” “喂!你们考虑下我这个刚失恋的人好吗!” 梁桔不干了。 结果… “反对无效!” *** 于言洁打着‘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寻找新目标’的口号,和孙晓寿一起把梁桔拉去了北星。 北星一共有二楼,一楼是慢摇吧,二楼分为两层,舞池和开放型卡座,都属于蹦迪,每到深夜二楼肯定都是高朋满座。 当穿过木质大门,酒吧内巨大的摇滚乐和嘶喊一般的尖叫声就传了过来。 三个人站在二楼台阶处,望着下面的人山人海,脸上均是一副吓傻的模样。 他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刺眼的追光依旧是转换不停,不大的舞池里几乎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不光这样,就连楼上的卡座,都是塞满了好些人。 “这都是不要钱了吗?”孙晓寿惊叹道。 “不会吧?”于言洁张口结舌的看着身边两人。 “要不,我们…撤?”梁桔提议。 “别啊,我特意让我表哥给咱们订好座了。” 孙晓寿赶紧抓住要逃跑的梁桔,把她推进人群。 “可我会不会被挤死啊!” 他们跟随服务生艰难的挤进人群,找了好久才找到孙晓寿表哥提前给留好的座。 这位置位于一楼二楼交界处,旁边正好就是洗手间,舞台人看不清不说,整晚还得气味儿。 “卡座全都爆满,吧台更是一整排全都是人,唯独偏位还剩下一个。”带他们来的小服务生解释道。 “不、会、吧!”于言洁整张脸都要皱在一起,她指着孙晓寿,“你不是说你表哥是这里的领导吗?” 音乐声音太大,孙晓寿捂了捂耳朵,为难地憋憋嘴,“是,是啊,他是…后厨的小组长。” “孙、小、受!” 于言洁作势就要上去掐死他,幸亏被梁桔一把搂住,“好了好了,我们就在这吧,你没看还有好多人都进不来的吗。” “对,对啊!”孙晓寿放下捂头的手,赶紧跟着点头附和。他用手拢在嘴边对她们大声说:“今天是周末,他们周末晚上都会有活动,所以人特别多,能有地儿,已经很不错了!” 于言洁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可我不要闻这个味儿,臭死了。” “哎呀,都是你心理作用,哪有味道,我都闻不到。”梁桔已经把包放在了唯一的小玻璃桌上,“受受,叫点喝的。” “ok!”孙晓寿比了个手势,转身就让服务生上酒。 于言洁看他们这样只好叹口气投降。 孙晓寿点的套餐,光啤酒就有五十多瓶,梁桔捧着一瓶窝在椅子里听舞台上乐队的表演。 身穿火辣服装的女人拿着麦克在尽情的表演,台下观众都被她感染,拍着掌随着鼓点左右摇摆。 孙晓寿跟于言洁坐在一旁说闹,梁桔摩挲着怀里的玻璃酒瓶,仰头大饮一口。 “也许明天,我会选择 自己旅行不轻易恋爱 也许明天我会遇见 比你更适合的男孩 接受爱情自有安排 谁才是我的爱寂寞伴随自由色彩迎面来 头发甩甩大步的走开 不怜悯心底小小悲哀 挥手byebye祝你们愉快 我会一个人活得精采…” 把空酒瓶放回到桌上,起开一瓶新的,梁桔撑着脑袋,一口一口喝着。 “三个二!哈哈,我赢了!来,喝喝!” 跟梁桔相比,于言洁跟孙晓寿倒是玩的开心,于言洁站起来用手扶住酒瓶,逼着孙晓寿把一瓶啤酒吹了,“不行,要大口喝,快!” 于言洁站起来用手扶住酒瓶,几乎是将酒全部倒在了对面孙晓寿的身上。 “哈哈!”于言洁笑的前仰后合,还不时用手指着斜对面的孙晓寿,“孙小受啊孙小受,你说你爸能不能知道,现在在日本最流行的一个词,就是小受!哈哈~” “我叫孙晓寿,不叫孙小受!”一口气喝光了整整一瓶啤酒,孙晓寿用手抹着嘴巴,打了个酒嗝。“再说,我要是晚出生几年,我就直接叫孙大圣啦!” 于言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趴在梁桔身上,梁桔拿着酒瓶一口喝光半瓶。 注意到了梁桔的失落,孙晓寿用手推了下于言洁,朝她递眼色。 梁桔垂着眼不停地喝,孙晓寿拦住她还要拿酒的手。 “桔子,我给你表演个魔术吧?” “好呀好呀!我最爱看魔术了!”于言洁鼓掌附和。 梁桔莞尔,“好啊。” 孙晓寿问服务生要来一盒火柴,开始津津有味的表演起来。 “不行不行,你应该这样。” 于言洁觉得他不专业,不停地去纠正,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魔术自然表演不到位,穿帮处处存在。 两个人早顾不上梁桔,梁桔倒也觉得清静,一个人不多时就喝下了套餐中一半的酒。 后来,于言洁想劝时也晚了,梁桔已经开始醉眼迷离地歪着头盯着舞台绚烂的灯光傻笑。 “让她喝吧。”孙晓寿说。 她今晚就是想买个醉。 过了会儿,梁桔笑着摸摸于言洁的脸,说:“洁洁,我要去尿尿。” “我也去,等等我!”于言洁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洗手间在二楼楼梯的正中央,算是在一楼半,与两楼卡座位置是正对,只是楼层不同,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如果站在二楼出口的栏杆旁往下望,就能看到走廊所有路过的人。 梁桔和于言洁为了今晚特意脱了平时的休闲装,齐齐换上符合场合的衣服。 于言洁穿的是紧身连衣裙,梁桔则是一条露出长腿的短裤和显出身段的紧身衬衫,只是她俩气质明显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女人,一看就是学生相。 两人挽着胳膊有说有笑穿过走廊,脸上没有过多的浓妆艳抹,倒显得清纯干净。 这难寻的景象倒是全被站在二楼出口栏杆旁的男人收入眼底。 他津津有味的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兴趣渐浓时,还不忘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 第7章 人生不止初相遇 ——偶遇是故事的开始,它不是巧合,而是爱情的前奏。 缘分妙不可言,说不定,下一秒,你以为的路人就成了你的主角。 *** 沙皮俯身津津有味的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兴趣渐浓时,还不忘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 “嘿,别说,大学生长得就是嫩。” 他拿着酒杯跟身后的人说,那人靠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并没过多理睬。 跟外貌粗犷的沙皮不同,这男人皮肤白皙人长得斯文。 “阿元,有兴趣不?”沙皮挑眉问。 阿元眼都没抬的回:“还是你自己玩吧。” 沙皮说:“整天就知道对着你那部破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方面不行呢!” “怎么,你想试试?”阿元瞥他一眼。 沙皮脸一怔,低骂一句上去就要抢他的手机。 阿元身子一躲,堪堪躲开。 他举着手机挑眉,朝正中央的沙发扬起下巴,“有本事你叫咱哥去啊!” 沙皮停下手,为难地回头,就听见阴影里的男人警告一声:“别拉上我。” 他声音带着鼻音,略微粗哑,像是有点不舒服。 沙皮咧嘴笑,不怀好意的倚在阿元身上,“少拿哥当挡箭牌,人家有玲姐,你小子呢,老实说,是不是背着我有心上人了啊?” “胡说什么呢!”阿元身子一僵,明显有些不自然。 “哟,这么热闹啊!” 说曹操曹操到,钟玲亲自端着果盘从楼下上来,在场人见她来,都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玲姐!” “大家别这么客气,快坐下吃些水果。” 钟玲抬手招待大家,沙皮笑着上前替她端着果盘,“玲姐对我们真好,每次来都给我们这么多好吃的!” “那还不是跟咱们哥沾光啊!”有人高声说。 有一人开头,其余人就跟着瞎起哄。 钟玲笑,用手指着起头那人,“你就拿姐开玩笑吧,以后你们谁来姐都给你们免费!”说罢,她还是看了一眼始终坐在那沉默的男人。 阿元喝着酒一言未发,只是低头拿了一小块西瓜吃在嘴里。 钟玲笑着朝中央的沙发走去,那里早就有识相的起身给她让开了地方。 “今天怎么没去包间啊?”她柔声问沙发上的男人。 “人多,不想占着地方。” 从阴影中探出的脸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他一双眉毛粗而黑,给人一种畏惧感。 毛东的眼眸细长,双眼注视你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那双黑眸中射出一支暗箭将你杀于无形之中。 他沉默的时候喜欢绷着一张脸,薄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紧锁,很严肃,像有什么心事。 然而,他的确有很多心事。 钟玲看着那张薄唇,忽然想起一句话——嘴唇薄的人都薄情。 然而,这个男人,却是有情的很。 与毛东相比,他哥哥毛北嘴唇就好一些。 钟玲莞尔,用牙签扎了一个小番茄递给他,“你不也是这里的老板吗,老板来这里,哪算是占地方啊。” 沙皮一边吃水果一边笑着看他们,阿元则是一直低头喝酒。 “姐,我哥是心疼你一个人管那么大的酒吧。”沙皮笑道。 毛东斜睨他一眼,拿起一个苹果直接扔到他身上,“话真多。” “就你嘴甜。”钟玲笑看沙皮和阿元,“你们怎么不下去玩儿啊?” “今天人太多,哥说要低调点。” 钟玲拿了一瓣香瓜递给阿元,“别顾着喝酒,吃点水果。” 对于她突然递来的水果阿元有些怔住,片刻后才晃过神,伸手接住,“谢谢。” “对了姐,下面那妞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个。”沙皮和钟玲说前几天他在北星看到一个很会跳舞的女孩,长得还好看。 “哪个?” “就那个,穿白色短裤那个。” 钟玲探头向下望,就看见了站在洗手间门外背对她的梁桔。 只是背影一眼,梁桔的好身材就让钟玲默默赞叹。 “怎么,有意思了?”她打趣问。 “嘿嘿。”沙皮只顾着笑。他手里还拿着西瓜,就连忙从旁边的沙发上挪到钟玲身边打哈哈,“姐,你觉得咋样?” 钟玲看一眼始终沉默抽烟的毛东,笑着点头,“不错啊。” 沙皮顿时双眼放光,“真的?” 他放下西瓜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要是真行,那我可就去了啊!” 钟玲抿嘴笑,身旁的毛东却忽然说了话,“注意分寸,别愣头愣脑的。” “哥,您就放心吧!”语毕,沙皮用手拢一拢头发,吹着口哨跑下了楼。 钟玲又倒了杯热奶茶递给毛东,“刚才听见你咳嗽,是不是着凉了?” 那晚梁桔发烧,毛东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第二天一大早身上全是汗地跑出去买药,回来就有点着凉。 “没事,我坐一会儿就走了。” “今晚还有别的事?”钟玲脸上的笑意减退。 “嗯。”毛东生意上的事钟玲一向不过问,她自知,目前身份还不适合过多参与。 阿元看着他们,默默吃着钟玲刚才递给他的水果。 *** 于言洁还没从洗手间出来,沙皮上去勾搭梁桔的时候,着实给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 “小妹妹,一个人?” 梁桔一回头,就对上沙皮那张黝黑的脸,立马后退两步。 不巧,这是沙皮第一次搭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惹得在上面偷窥他们的阿元都不忍心继续直视。 梁桔看上去醉的不轻,倚着墙就知道傻笑。 沙皮摸了摸下巴,忽地一手撑住墙,将梁桔半围在自己怀内。 “你跟我上去喝一杯,就一杯,怎么样?” “你想请我喝酒呀?” 梁桔歪着头笑,露出一对儿可爱的虎牙,看得沙皮两眼放光。 “嗯!”他使劲点头。 梁桔继续笑,“你酒量行么,喝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呵呵,沙皮乐了,她这是瞧不起他? “那咱们可说好,谁喝输,谁就负责把今晚所有的帐给结了。”喝醉的梁桔还不忘再次找人为自己埋单。 沙皮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o、k!” *** 阿元拿着手机跟一班兄弟晃晃悠悠走在前面要下楼,才走到一半,就瞧见沙皮带着个人从下面上来。 “嘿!”他站在台阶上恶作剧般抬脚,差一点就踢到沙皮。 沙皮身子一偏,手一挡,将那只脚又推了回去,“干啥咧!” 梁桔站在沙皮身后,她正目不转睛含笑望着从阿元身后走出来的人。 上次的事她后来想想,应该谢他,没想到能有缘在这里碰见,借着酒劲,梁桔想要好好感谢这位大叔。 “哥!”沙皮也看到那人,张着嘴笑容夺目地喊道。 毛东正在低头系袖扣,听见有人叫他,抬眼,对上的却是沙皮身后那双笑意满满的杏仁眼。 梁桔笑容加大,看见毛东就像看见了熟人似的,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意思像说:“哟,这么巧啊!” 毛东却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说实话,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 倒是沙皮,他一看见毛东,格外激动。 他大步一跨,登上楼梯跑到毛东身边,“哥,要走啊?” “嗯。” 沙皮露大白牙,“哥,跟您打个商量呗。” 毛东瞥他一眼,不用开口,他也能猜出几分。 沙皮身子一侧,背对梁桔他们,“哥,借我个包间用用呗。” “干什么?”毛东视线扫向梁桔那边。 梁桔手扶楼梯栏杆,双脚一前一后站在那,下颚微微上扬,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这边。 毛东一眼就看出她喝酒了,还喝得不少。 “就是跟朋友一起玩玩。”沙皮全然没注意到毛东与梁桔之间的眼神交流,一直在小声说。 “不行。” “为啥啊?”沙皮顿时傻眼。 毛东不说话,沙皮又喊了声,“哥!” 阿元双手环胸倚在墙角,乐呵呵站在一边看热闹,也不过来帮忙。 沙皮给他递个眼色寻求帮助,阿元装作看不见似的瞬间扭头。 “不够意思。”沙皮小声嘀咕。 “说谁呢?”毛东冷声问。 沙皮急忙摆手,“没没,不是…” “哟,沙皮,叫谁妹妹呢?”阿元站在墙边伸着脖子喊道。 “滚!” 沙皮气急,干脆不看他。 阿元偷笑,打量身边的梁桔。她穿得那么辣,一双长腿又直又白,一看是个不省油的灯。 他那天也注意到了她,跳舞的时候舞姿大胆,还跟好几个男人在那摸来摸去,一看就是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以为的这位浪荡小姐后来跟他们大哥毛东之间的那些事。 见沙皮得意忘形的样子,阿元又瞧了瞧他身边的毛东,狭长的眼睛中忽然蒙了一层笑意。 “哥,求您了,就一次。”沙皮继续扮可怜,小声嘟囔,“你看这人都上来了,我要是再不能寻个地方,多没面子啊。” 见毛东不再是无动于衷,他赶紧伸出手指,保证道:“就这一次。” 看他可怜样,毛东最终点了头。 沙皮俨然像是拿了特权,顿时兴高采烈。 “走吧,美女!”他朝梁桔招手,然后转过身大摇大摆地朝vip包厢走去。 梁桔跟着沙皮往二楼走,路过毛东身边时,她饱含深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对方。 以为毛东会跟她打招呼,梁桔一只脚都已经朝他的方向迈出去了,怎料,对方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擦身而过。 他…当她不存在? “等一下!” 明明认识却把她故意忽略,还要装作无动于衷,这不是她梁桔的性格。 “咋了?”沙皮转头看着梁桔。 梁桔小跑到已经下楼梯的毛东身后,站定。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盯着她。 忽然,梁桔伸手,握住毛东的肩膀,向后用力一拉! “大叔,你不认识我啦!” “小心!” 毛东被梁桔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推下去,幸亏被身边的阿元及时扶住。 “你这女人,有毛病啊!”阿元没好气地朝她吼。 梁桔上来傻劲也没想那么多,被阿元骂也不生气。 “大叔,是我,你看看,是我呀!” 她使劲拍着毛东肩膀指着自己,一口一个大叔叫得清脆,惹得毛东身侧的阿元都想撸袖子直接冲上来。 毛东看上去倒没有丝毫狼狈的模样。他站在楼梯台阶上,脸上依旧平淡如水,“我认识你。” “嘿嘿,还是大叔好!” 于言洁跟孙晓寿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于言洁赶紧将梁桔拉到一边,不断对毛东道歉,“不好意思啊,她喝醉了。” “洁洁,就是他,就是这位帅大叔!” 梁桔兴奋的双手拍掌,孙晓寿‘哎哟’一声忍不住低头捂脸,“别拍了,拍的跟狒狒似的。” 梁桔指着毛东,一口一个大叔叫的让在场人都面色各异。 阿元鬼灵精的视线梭巡在毛东和梁桔之间。 梁桔两步走到沙皮眼前,大声说:“我不跟你喝了!” 沙皮脑筋还没转过弯,只见梁桔侧头,抬手,指着毛东的身影,“喝酒,我要跟大叔喝!” 沙皮彻底傻眼,“大姐,你弄啥嘞?!” 梁桔骄傲的抱胸,对着毛东傻笑。 第8章 她被调戏了 ——我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偶遇,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你重聚。 缘分在转角,毫无防备的出现。 珍惜眼前人。 *** 能容下二十余人的包厢此时只坐了六个人。 毛东坐主位,梁桔于言洁孙晓寿三人坐在他左侧沙发上,阿元则是坐在包厢最边一排的吧台高架椅上。 至于沙皮,此时正如坐针毡的只沾了一个沙发边。 他满肚子不停地在吐槽。 他不得不佩服梁桔,这姑娘随便一指,就能把人指到他哥身上,难道她看不出,这是个常年面瘫如冰山,倔强起来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人吗? 跟他喝,那还不如自己先喝十碗然后站起来说,‘我醉了,你们继续’。 说到底,带着他家黑面大哥玩,谁能玩起来啊? 沙皮可不敢当着毛东的面去跟别的女人*,他怕袅袅升起的热情在看到他家老大那张又黑又臭的脸后瞬间熄灭,别给自己最后整个… yangwei了。 不过话说回来,敢跟他哥拼酒的,她也是第一人了。 看那丫头,到现在还傻呵呵地和身边人又说又笑又比划,不亦乐乎。 看她等会怎么被万年冰山给冻死。 倒是叫孙晓寿的那个家伙,此时大眼珠子正不停地转悠在毛东身上。 而毛东呢?此时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沙发上交叠着腿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被点名迎战的意思。 也是,毛东的酒量,有谁不知,那绝对是从小在东北喝出来的,可今天还偏偏冒出来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活该,就等着输吧。 输? 沙皮顿觉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如果梁桔喝输了,那他岂不就赢了? 赢了! 想到这,他倏地低笑出声。 阿元看沙皮那傻样就受不了,偷笑直接变成赤/裸/裸的嘲笑。 “额…”沙皮清了清嗓子,左看看梁桔,右看看老大,发现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咳咳。”他再次清清喉咙,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的却是一直抿唇低笑的阿元那臭小子。 沙皮抬手做了个‘你再笑信不信我灭了你’的动作,换来的却是阿元欠揍式的白眼。 最先说话的竟是梁桔。 梁桔拎起一瓶啤酒,利落地起开瓶盖,倒满酒杯,然后端着杯子晃晃悠悠站到毛东面前。 今晚装酒的酒杯特意换上了扎啤的酒杯,满满一杯酒能有1000多毫升。 “卧槽,这姑娘真有胆。”阿元目瞪口呆的望着。 梁桔对沙发上正闭目养神的毛东说:“大叔,这杯作为序饮,我先干为敬。” 语毕,她仰头咕咚咕咚的就喝,倒是爽快。 “孩子,你喝是喝,可要等人家睁开眼你再喝呀!”孙晓寿看梁桔酒都喝完了,人家毛东才慢慢睁开眼,顿时掩面。 急啥急啊,真丢脸。 “序饮?”于言洁在下面小声嘀咕,“啥叫序饮?她哪整的词儿?” “ws?”孙晓寿摊手。 太丢脸了。 作为今晚的男配,沙皮很不乐意的把男主这个伟大角色让给了毛东,他觉得,像梁桔这种小丫头片子,只需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搞定,根本用不上他哥。 可当看到梁桔轻松将那一大杯酒瞬间搞定时,沙皮那可是一愣一愣的。 他霍地坐直身体,紧紧盯着那两人。 一杯喝光,梁桔抹了把嘴,端着酒杯挑眉望向毛东。 在场的人被瞬间吊起胃口,着急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啤酒酒精再不高,那也是满满一大杯。 梁桔装乖孩子,朝毛东鞠躬,“大叔,上次在酒店我应该谢谢你的。” “酒店?”“酒店!” 众人讶然。 “艾玛,他俩这是有前戏啊?”孙晓寿傻乎乎的溜出一嘴。 阿元沙皮听他这一说,都做恍然大悟以及不可思议状。 “呵呵,这下有的看了。”阿元幸灾乐祸地斜睨沙皮。 沙皮早已呆若木鸡,他望着梁桔跟毛东,嘴巴微张。 敢情,他俩是有情况?可是他哥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毛东从不轻易接近女色。 梁桔举着杯子,一本正经地对毛东说:“我要谢谢大叔你救了我,谢谢大叔你没把烂醉如泥的我扔在大街上……额,谢谢大叔你送我去医院,又最后带我去开房,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大!叔!” “开房?” “开房!” 平地一声雷,众人感觉头顶轰隆轰隆雷声阵阵。 “这妞到底想干啥啊!”沙皮快坐不住了。 vip包厢内灯光本就暗淡,昏黄的光晕稀疏的环绕着沙发上的人。 被开玩笑的人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尴尬和窘迫。 毛东放下交叠的腿,抬头,一双黑眸紧盯梁桔。 “你想谢我?”他淡淡地问。 “是滴!”梁桔傻傻点头。 “谢我救你?” “是!”梁桔不苟言笑的再次点头。 “那你是谢我救你,还是谢我带你去酒店?”毛东好整以暇地看着梁桔,坐等答案。 “嗯…都算。”梁桔嘟起嘴再次点头。 事实上,真的都是。 毛东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梁桔很自然的后退了两步。 可又感觉到这个动作很怂,她又重新往前迈出两步。 这两步,彻底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她跟他挨着这么近站在一起,他足足能比她高出两个头。 毛东低头看向梁桔的眼睛,梁桔仰着脖子瞧他。 她抬头的瞬间,视线第一捕捉到的却是他的薄唇。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此时毛东的唇色看起来又润又红,看的梁桔不自觉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气息有淡淡烟草的味道,快要乱了人的心。 毛东头渐渐往下低,靠近她,轻轻地问:“那宾馆的钱…你是不是要还呢?” 梁桔惯性般地想再次点头,可头低一半霍地顿住。 不,她不应该点头。 毛东直起身,嘴角莫名的有一丝笑意,又让人察觉不出。 “或者,你可以把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我。” “问题?什么问题?”梁桔傻傻地又问了一遍。 话一出,她猛地想起那晚的场景——毛东最后一句问她的话是:“你是处吗,你要是,这钱我还真出了。” 毛东继续俯身,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看,似是在寻找答案。 他眼中促狭的笑愈来愈浓,又带了点怀疑的目光,梁桔被他看急了,头一伸脑一热,直接喊道:“我还是处女!” 毛东眼中笑意加深,快要溢了出来。 “处、女?!”众人嘶嘶地直吸气。 大家感觉快要被烧焦了,这两个人进展的也太快了!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的画面被顶棚淡黄的灯光照的醉人,帅气的男人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垂着眼,看着面前喝醉的女孩。 女孩眼神朦胧,同时夹杂了倔强和骄傲,可再大的骄傲也一瞬间被男人温柔的一句话全部融化了。 他说:“我知道。” 她说她还是处女,他说我知道。 沙皮跟阿元都愣愣地互看一眼,心里沸腾,毛东怎么居然有闲情逸致和一个喝醉酒的黄毛丫头开玩笑了? 安静的包厢内鸦雀无声,只有撩人的酒香萦绕在鼻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梁桔接下来的回答。 于言洁觉得自己快看成了星星眼,有小粉红不断出现在那两个人的周围。 我擦,这对话也太暧昧了吧! 沙皮觉得他一定是出了幻觉,这不是他的老大,绝对不是! 忽然,静谧的包房连环出现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梁桔挑了挑嘴角,仰着脖子,还是满脸的傻笑。 忽然,她抬手冲毛东就比了个手势,让众人下巴掉一地。 “*you!” 估计没人能想象出,长相还算清纯的女孩忽然呲牙咧嘴的对你比了个如此大跌眼镜的国际手势带来的震撼是有多大。 毛东看着梁桔放下的那根中指,怔住,随即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大。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被人竖中指,而第一次……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校服站在冷风中,小脸冻得通红眼中蓄了泪,模样惹人心疼。他以为她是为情想不开要殉情,冲过去把她从车流中救下,谁知,她竟冲他比了这么个手势。他当场目瞪口呆。 唇角翘起的笑,眼中的不屑,都在暗示着梁桔根本没有把眼前的男人放在眼中。 她那般骄傲,像极了那一年冬天他遇见的那个女孩,眼中的目光永远是一种盛气凌人,即使做了错事,也从不低头认错。 熟悉的表情,次曾相识的眼神... 阿元被突然推开的门吓了一跳,手里的玻璃杯没拿稳掉地而碎。 从门外进来的钟玲看到的画面就是那男人高高的站在女孩面前,他垂眼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浓,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包厢的门被推开,没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钟玲。 钟玲听值班经理说毛总跟朋友开了包厢,特意拿了几瓶好酒过来。 她一直犹豫该不该进来,本想把酒交给服务生送进去,可走到包厢门口时却发现包厢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通过缝隙她看到毛东站在一个女孩面前,女孩背对着她看不见容貌,只是从她的衣服跟身材能猜出,她就是沙皮刚刚准备追的人。 并不是应酬重要的客人,钟玲也就没有多想,拿着酒缓缓推开门。 推门的刹那,她听见毛东和对面女孩的对话。 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她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疑惑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毛东垂眼看女孩的神情,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他还特意俯着身子,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一刻,他专注的只看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那个女孩。 心不可抑制的一颤,钟玲害怕这种感觉,她越是想守护什么,可越感觉它正在流逝。 ‘咔嚓’! 阿元打碎酒杯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失神,慌张间,钟玲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逃也似的逃出包厢。 门外恰巧有服务生端着果盘进来,钟玲与服务生一撞,手里的酒瓶哗啦一声掉地而碎。 响声冲破宁静,赶走了毛东的思绪。 “钟玲?”他很意外。 “玲姐。”阿元诧异道。 钟玲不顾身后毛东在叫她,跨过洒了满地的酒越过服务生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她像是被人发现的偷窥者,慌张的逃走。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阿元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包厢剩余几人面面相觑。 毛东脸上没有了玩笑之意,他绷紧嘴角盯着钟玲消失的方向。 “沙皮,招待好客人。” 简单留下一句,毛东与梁桔擦身而过匆匆离开。 “怎么回事啊?”于言洁跟孙晓寿也走到梁桔身边望着毛东的背影。 “刚刚出去的是这里的另一位老板,我们的老板娘。”沙皮也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几人。 “老板娘?”于言洁喃喃重复。 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梁桔舔了舔嘴唇,一屁股倒在沙发里。 第9章 你就这样出现 ——说不出的爱,只是因为害怕失去。 作茧自缚,越行越远。 *** 沙皮从果盘中拿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一边招呼服务生把所有的啤酒都开了。 “他们的关系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默认的。” 他玩笑般的话听到有心人的耳里却完全变了味。 于言洁与孙晓寿对视一眼,后者早已心领神会。 见几人站在那不动,沙皮招呼大家,“来,我们继续啊,喝喝,别客气!” 于言洁坐在梁桔身边,有点质问的意思,“说吧,你俩怎么回事。” 梁桔满脸的玩笑之意,让人看不出真假。 “你就不能让我疯狂一次?”她半真半假地问,眼中的迷离早已渐渐散去。 于言洁被唬住,半天没说话。梁桔咬了一口西瓜,若有所思地瞥一眼包房紧紧阖上的门。 刚才跑出去那女人,她貌似在哪见过。 *** “玲姐!” 阿元终于追上钟玲,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钟玲被吓住,回头一看,“阿元?” 她低头看阿元抓住自己的手,阿元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不情愿地将手松开。 “你没事吧?”他小心地问。 “我没事。”钟玲勉强地笑笑,“你怎么出来了?”她朝阿元身后看去,并没有看见那个人,心中难免有了失落。 阿元假装摸了摸自己的裤袋,道:“我出来抽根烟。” 身边不断有服务生端着果盘来来往往,他们看到钟玲均叫一声,“玲姐!” 钟玲一一向他们点头,算是回应。 有人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她和阿元,钟玲低头,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你快回去吧,别因为我影响大家的气氛。” “没事,反正我也出来了,这么晚,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做。” 知道她这是在刻意躲自己,阿元看了钟玲好久,有些话藏在心底很久不知该不该说。 “玲姐,我…” 他抬起手想要扶在钟玲伶仃的肩上,可手抬到一半堪堪顿住。 “钟玲!”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阿元听到有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至近。 钟玲偏头,看见毛东站在几米之外两侧包厢之间的过道上,他就那么突然站在那,英俊的样子让人无法不心动。 毛东越过阿元站在钟玲身侧。 并没有提刚才包厢内的事,他只是说:“昨天财务给了我上个月的红利分配,以后这些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你才是这里最大的股东,本就应当由你决定。”说真的,他能从包厢出来找她,钟玲很开心。 看钟玲复杂又疏离的表情,毛东还是忍不住讲了句:“我有事跟你说。” 他侧头,这才看向阿元,“今晚张总儿子来了,你帮我去看着点沙皮。” 阿元虽点头答应,可目光却一直留恋在钟玲身上。 看钟玲和毛东往走廊尽头走的背影,看着他们俩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阿元觉得,他们彼此有种疏离,却同时又有种不知名的联系。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因为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渐渐握成拳。 *** 回到包厢阿元看见梁桔独自拿着话筒坐在高架椅上,她闭着眼陶醉地唱着一首摇滚节奏很强的歌,模样有些孤寂。 沙皮早已玩high,跟于言洁孙晓寿拼酒拼的畅汗淋漓。 答应东哥回来,想到沙皮跟张总儿子的过节,阿元自然要谨慎的看着沙皮,以防他又闹事。 *** 毛东还有一家公司,他一般很少来北星,大部分时间这里还是由钟玲独自打理。 毛东的办公室是钟玲亲自找人设计装潢,颜色搭配低调,只有黑白两色,风格虽简单,但所有的办公用品却都是国外高端品牌,目的也是希望他办公起来能舒服些。 打开办公桌旁边的落地灯,灯光从一侧泻下,将一半的办公室照的透亮。 硕大的办公桌上并没有很多文件,每件物品都摆放整齐,即使很久没用上面也没有一丝灰尘,像是被人用心擦拭过。 “这个给你。” 毛东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色真皮椅上,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摞资料,放在钟玲面前。 白纸黑字,写的是很清楚,‘股份转让协议’。 “这是干什么?”钟玲很意外,第一反应不算太好。 两人只有一桌之隔,毛东双臂搭在办公椅两侧的扶手上,十指相扣。 “这间酒吧,我打算以后就交给你了。”他语气淡漠。 “那你呢?” “现在这里各方面都很成熟,你可以独自经营。” 钟玲逐渐暖和的心又开始冰凉起来,她避开他的视线,道:“我不需要。” 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一直陪他经营这间酒吧的原因。 从开始,到现在。 毛东薄唇紧抿,他看着桌上唯一的相框,那是他跟大哥毛北唯一的合照,被钟玲偷偷洗出来放在桌上。 对于她的行为,他没有阻止。 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把玩在指间,毛东语速缓慢,像在斟酌用词。 “钟玲,我需要好好照顾你。” 那张照片上,哥俩笑容灿烂的肩并肩站在一起。毛东搂着毛北,毛北身上穿的蓝背心还是他送给大哥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他记得,那年他兼职,挣了钱,特意给毛北一个惊喜。当时毛北拿着衣服脸上的那种喜悦,毛东现在想想,真是… 他将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他必须靠转移注意力才能让心里面那块肉不再灼伤一般的疼。 现在再看毛北的照片,别人根本无法体会毛东心里面的滋味。 “你是在可怜我吗?”钟玲有些接受不了他话中的意思,她将面前的合同推出自己的眼前。“如果你觉得我一直赖在你身边只是因为酒吧,那我现在可以马上离开这里。” 她从位子上起身,感觉心里有波涛汹涌在翻滚。“我跟毛北还没有结婚,你,你们全家都没有义务对一个外人这样。” “我只是希望,能替我哥把你照顾好。” “不需要代替!你也不需要这样做!” 钟玲有些激动,她没办法继续安然处之地坐在那听毛东说照顾她只是因为毛北。 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钟玲…” 一侧落地灯的光亮打在毛东身上,与他身后茫茫的漆黑夜空形成对比。 钟玲的心,冷成一片。 她说:“我留在北星是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他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一间酒吧,他完不成那就由我来替他。” 钟玲哽咽了几秒,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你对我,对毛北,不需要有任何的内疚。四年了,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应该放下了。” 毛东垂下的睫毛在灯光下洒下一片阴影,更显沉寂。 钟玲把那份合同重新拿起交给他,“谢谢你这份心意,就当是帮你大哥先保管,以后要是真的需要,我再签字。” 毛东抬起眼,眼中虽然平淡一片,可心里已经波澜起伏。 他心里多年的愧疚,她比谁都清楚。 “谢谢你,钟玲。” “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 *** 毛东从北星出来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皮鞋踩在水泥地的声音一下,一下,空旷的停车场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脚步的声音回荡在诺大的空间,异外冷寂。 他坐在驾驶位子上,迟迟没有启动车子。 握着方向盘,耳中反复响的是钟玲刚才的话。 疲惫的将头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毛东闭着眼睛,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今晚那个喝醉酒傻乎乎的女孩。 救梁桔,是个意外。 起初是因为她跟那女孩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有了想跟她靠近的念头。可当第二天看到床上一脸呆滞和震惊的她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有一瞬间的麻痹。 他不知,究竟是埋藏几年的心终于有了反应,还是这几年一直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女孩有一天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那种惊喜激活了他整颗心。 如果梁桔真的是那女孩,那他承认,他对她产生了兴趣。 可如果不是… 明明对她第一印象不是太好,可每次看到她就会做出连自己都意外的事,比如那天的亲吻,比如今晚的挑逗。 他不确定,而不确定的因素又太多。 他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毛东无法描述,就如同为什么那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会一直藏在他心里一样,他找不出任何答案。 毛东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穿着校服站在冷风中短发飞舞,眼中带笑对他比个中指。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一声。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念念不忘。 但不得不承认,毛东埋藏在心底的,是那年冬天那个女孩。 第10章 他的柔情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切只是刚刚好。 上帝是编剧,我们是演员,定好了走向,剩下的, 唯有结局。 *** 梁桔喝的有些多,于言洁不敢让她回家,就和孙晓寿把她送到了梁桔表姐家里。 路上,梁桔吐了,这一吐,人清醒不少。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张开双臂向后倒躺在表姐的大床上。 床上手机忽然铃声大作,看一眼,正是于言洁打来的。 于言洁声音很低,貌似也是躲在被窝里怕父母发现。 “喂,桔子,睡了没?” 梁桔翻了个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神经亢奋中。” 于言洁咯咯地笑,嗔了一句,“让你喝那么多!” 梁桔挠了挠头发,就听于言洁奸笑着说:“快跟我说说,你跟那位大叔,到底什么关系?” “你说今晚那个?” “是呀,就是今晚被你借着酒疯调、戏、了的大叔!”说到那位大叔,于言洁首先想到的就是今晚两个人互相调戏的情景。 她声音明显带着笑,就好似梁桔背着她和毛东真发生了点什么似的。 “老实交代,你今晚到底醉没醉?” “我一个人喝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没醉。”梁桔反驳。 “桔子同学,别想骗我,说,你们俩…嘿嘿。” 听于言洁的声音,梁桔就知道她肯定没往好地方想。 “你就装吧你,跟我你还装。不过,那大叔也不是盖的,瞧他那长相,啧啧,我于言洁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个能比他还man的了!” “呵,你犯花痴了啊?” “就那长相,别说花痴,献身我都愿意,可惜人家一晚上没正眼看我一眼。”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于言洁好像是脱了外套钻到了被窝里。“他要是今晚对我像对你那样*,我二话不说立即扑倒!” “得了吧你,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典型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小人。” 提起毛东,梁桔就想起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冰脸,可一想到那天早上狗血的情景还有今晚他轻佻的玩笑话,她又情不自禁抿嘴偷笑起来。 梁桔说:“如果能在大学毕业之前疯狂一次,那我也值喽。”她仰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可惜啊,我大好年华都输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可惜什么,眼前不正好有一个供女王玩弄?” “你说那个大叔?” “聪明!就当是犒劳你成功恢复单身呗!” 梁桔一怔,狐疑地问:“他行吗,合适吗?” 于言洁笑,“长相绝对百分百合适。” “啧,正经点。” 于言洁想了想,道:“虽然吧,我也很支持你追求那位大叔,可你没听那个沙皮说吗,他好像有女朋友了,还有,他一看就驰骋江湖很多年,又是个老板,你可要小心,别最后把自己玩进去了。” 梁桔想,嗯…她的话有道理。 “不过作为朋友呢,桔子,我支持你勇往直前,我祝你斩杀所有妖魔鬼怪早日攀上旭日高峰!” 梁桔哈哈大笑,她都能想象到于言洁说这话时那耀武扬威的表情和张牙舞爪的动作。 “拜托,不要这么搞笑好嘛。” 于言洁忽然敛了笑,很认真地问:“不过桔子,你不介意他有女朋友吗?” 对面墙壁上贴的一副旭日东升的海报栩栩如生,梁桔看着它出神。 半晌,他说:“只有他亲口承认的,我才相信。” “如果有,你就放弃?” “当然!我梁桔再没人要,也不至于去给别人当小三啊!放心吧,我可不会死在男人手里!” *** 梁桔在琢磨着要不要对毛东下手,这头,毛东难得有半日闲,开着车在新家周围转悠。 大华天宇这套房子是他在年初给自己买的一套小户型公寓,地段离市中心不远,两面环山空气新鲜。小区不远处还有大型体育场和几个小公园,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又能去海边,很适合他喜静的性格。 一路沿着滨海路开上来,宽阔平坦的马路和拂面的海风都让人心情愉悦。 车内缓缓流淌的音乐是的著名钢琴曲bypachelbel,毛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边兜风一边听音乐。 舒缓的音符似能抚平急躁的心情。 将车停在海边的马路上,毛东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阵海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波光粼粼,海鸥成群结伴翱翔在空中,鸣叫声阵阵回荡。虽然不是周末,可也有市民在海边散步,有不少小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在海边玩耍,爽朗的笑声天真无邪。 毛东戴着墨镜缓步在沙滩上,夕阳下的海面泛着波光,余晖斜斜照映到身上,眼前一望无际的光耀如同洒在整个海平线上的彩虹。 难能偷得半日闲,这是他最喜欢的减压方式。 从沙滩上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侧身用力扔向大海表面,石头打了几次水漂,溅起一片水花,最终沉向海底。 “叔叔好棒!”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腕水桶,拿着小铲子在毛东身边开心的不断鼓掌。 “叔叔你真厉害,我也想玩啊!” 男孩走到毛东身边,伸手轻拽他的衣角,虎头虎脑的模样招人喜欢。 毛东俯身,揉了揉他的短发,温柔的笑,“好啊,我教你。” *** 毛东在沙滩上破有闲情逸致的跟小朋友玩,同一时间,梁桔却牵着多多在小区楼前的花园里溜达。 她一边遛狗,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靠近毛东。 肉呼呼的小泰迪一直沿着花坛不知在嗅什么,时不时还抬腿撒泡尿占个地方。梁桔咬一口雪糕,无所事事的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毕竟,她现在除了知道那个男人叫毛东,是北星的老板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火球一般的太阳终于要有落下的趋势,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不少,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坐在树下边乘凉边聊天,还有年轻的夫妇推着婴儿车慢悠悠地沿着小区马路走。 夕阳洒下的金辉散落在楼前的十字小径上,多多走累了小屁股一坐,坐在花坛栅栏前的地上,小脑袋随着路人来来回回地摇摆。梁桔牵着它,无聊的竟玩起了踩影子的游戏。 有两三个小朋友跑过来逗小狗,梁桔不是好静的人,也坐不住,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束缚,觉得狗狗也是如此,所以干脆就松开了牵引绳,让多多自己玩。 晚上遛狗的人也不少,多多找到小伙伴更加欢腾,有小孩拿着小球逗它,它就抬起小腿往人家身上扑。 球滚到梁桔脚下,她玩心大起,捡起球就朝远处扔,“多多,看球!” 球滚远了,多多直接飞扑过去。 此时有一群初中模样的男孩子们互相打闹着从小区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擦炮,边跑边放,其中一个擦炮正好扔在多多身边。 “小心!” ‘嘭’的一声! 擦炮炸开,受到惊吓的多多立马慌了神,沿着小区的草坪就直接往大门口跑。 “多多!” 眼看它要跑出小区,梁桔吓得立马去追。 小狗再小跑起来也比人快,更何况是受了惊吓的狗。 梁桔才跑出几步,就见多多已经跑出小区大门往街对面的马路上冲去。 “多多!” 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多多是表姐的命根子,很难想象如果把狗弄丢了,表姐回来能怎么弄死梁桔。 “狗怎么跑了!”小区保安跟梁桔关系好,也从值班室里跑出来帮她一起去追。 车流来来往往,多多跑到路边只停了一秒钟,忽地往街边的小树林里去,那里树木丛生又有栏杆围着,人很难进得去。 多多脖子上的牵引绳本来就有些松,在过栏杆的时候被甩掉,等梁桔冲过去捡起来时,多多早就跑的没影了。 “多多!多多!” 她站在栏杆外焦急地朝树林里大声喊,对一时失误造成的后果都快后悔死了。 “要不我们报警吧?”梁桔拉住随他一起赶过来的保安问。 小保安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警,有用吗?” 梁桔恨不得自己能变成苍蝇飞进树林里。 她想: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艳丽的晚霞渐渐没入在地平线下,海的尽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光,景色如画。 男孩跟毛东告了别准备跟着妈妈回家,临走前,他还不忘送给毛东一份小礼物。 “叔叔,这个给你。”男孩从小水桶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小海螺,“这是我今天的收获,送给叔叔。” “谢谢你。”毛东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小心地接过。 海螺很干净,白白浅浅的,表面有深浅不一的螺纹,一圈一圈环绕着外壳,螺尾处微微弯起就像一条美人鱼的尾巴。 “叔叔再见!” “再见!” 男孩牵着妈妈的手跟毛东告了别,毛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 开车回去的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势不小,雨滴顺着车窗流淌,车刷都赶不上下雨的速度。 拐了个弯,车子进入小道准备往小区的地下车库驶去。 车库跟一侧的小树林相连,车子经过树林外准备进入车库门口时,毛东注意到有一小团什么东西正趴在车库门口。 他把车速减慢,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狗。 小狗全身被雨水打湿,棕色的毛紧紧贴在身上。它缩成一团,正躲在房檐下避雨。 看着它很可怜,可毛东不喜欢小动物,而且他还有鼻炎,碰到带毛的物体如果处理的不好,就会喷嚏不断,所以,他的车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开进了车库。 车库里的保安来找毛东收下一季度的车位钱,毛东把钱给他,忽地想起什么,就问,“你喜欢狗吗?” 保安一愣,摇头,“不喜欢。” 毛东点点头,算是了解。 这场雨一直下到半夜都还没停,毛东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直接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水。 客厅的窗帘没拉,窗外稀稀散散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地板上,他拿着水杯站到了客厅的窗户前。 路灯下的雨水密密麻麻,落到地上,激起不大的水花。水中偶尔路过的行人都打着伞,脚步匆匆往家赶。夜空下,整个祈海市虽被大雨灌溉,可依旧浇灭不了它的灯火璀璨。 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依旧璀璨。 远处的天空被一道闪电横空撕破,‘轰隆’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震耳欲聋。 毛东犯了烟瘾,可桌上的烟盒早已空了,他把烟盒捏扁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套上外套,他决定下楼去买盒烟。 小区门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从便利店出来,雨势依然不减,毛东不着急回家,干脆直接站在店门口抽了一根。 他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旁,背着风偏头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再把烟拿出夹在手指间。 有两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撑着伞跑进店里,她们打扮妖艳,着装性感。 其中一个女孩说:“那只小狗可真可怜。” 另一个女孩回答:“是呀,可惜咱俩连自己都养不起,不然我肯定给它抱回来。” “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狗,身上有没有病。” 毛东往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两个女孩看见毛东立马都禁了声,表情变得柔和。 毛东将手里的烟蒂捻灭在垃圾桶盖上,那俩女孩对视一眼,朝他这边走来。 “帅哥,能借个火吗?”心动不如行动,矮个子女孩居然从包里抽出一根烟就凑了上来,也忘记自己来便利店是要买东西的。 毛东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打火机扔到那女孩怀里,然后拿起脚边的伞与她擦肩而过走出店门口。 “喂!”女孩还不罢休,在背后喊了毛东一声。 毛东撑起伞走近雨里,路过一位收垃圾的阿姨身旁时,听到她低低地说:“大半夜穿得这么性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没有直接回家,毛东撑着伞绕了小区一大圈,然后去了小区的停车场入口。 小家伙不知是吓得还是被雨淋的,躲在墙角整个身子不停地在发抖。毛东蹲到它身边,将伞撑到小狗的头顶。 他用手指捅捅小家伙的身子,小家居然有了感应,睁开眼,然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打了一个圈,紧紧贴在毛东脚边又重新趴下。 毛东的心轻轻一颤,没想到狗会如此通人性,让他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 “你想让我带你回去?”他问它。 小家伙一直在不舒服地呜咽,听在毛东心里有了怜惜和心疼。他把外套脱下,将小家伙小心的用外套裹起来抱在怀里。 小家伙又呜咽一声,毛东摸着它颤抖的身体,低低道:“乖,听话。” 可怜的小东西缩在毛东怀里眨巴着眼睛抬起小脑袋望他,毛东用手指逗了逗它,低低失笑。 第11章 狗东西 ——所有的细节都拉着我们走向一起。 我们渐渐靠近,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 从相知,走到相爱。 *** 窗外,大雨滂沱,树叶左右摇摆,风吹的窗户沙沙响。 室内,淡黄色的落地灯将客厅照得暖暖的。电视里重复播放着晚间新闻,漂亮的女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提醒着观众要注意今晚的台风来袭。 洗手间里,一身家居服的毛东把刚刚洗完澡的小狗抱到洗手台上,他用大毛巾给它擦了擦身上的水,小家伙使劲抖毛,水溅了毛东一身。 “臭家伙。” 毛东笑拍它,拿起旁边的吹风机打开开关,呼呼的风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小家伙像是受了惊吓,夹着尾巴老实地坐在那,毛东把它抱在怀里,它就乖乖地将两只小爪子搭在毛东的手臂上。 小狗不大,洗的干干净净更显可爱。它的鼻头乌黑乌黑,抱在怀里暖绒绒的。 身上的毛吹干了,毛东就把小狗放到地板上。“去玩吧!” 在陌生的环境里小狗显得很胆小,它蹲在原地不敢动,看见毛东走出洗手间,才跟在他脚后边。 它在房间的角落里东闻闻,西看看,毛东也不管它。 毛东腾出了一个纸盒子,里面用毛巾铺了厚厚一层小垫子,用手压了压,还不错,挺软的。 他将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抱到里面,小狗在箱子里转了一圈,垂着小脑袋沿着箱子四个角不知在闻什么。 “你今晚就睡这里。”毛东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他又拿来了鸡肉肠和一小碗白开水放在盒子里,然后自己就蹲在盒子旁观察着盒子里的小狗。 小家伙先是闻了闻,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然后丝毫不客气地就开始大吃起来。 小家伙吃相很可爱,它趴在毛东给它准备的垫子上,前面两只小爪子紧紧抓着肠,小嘴巴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它像是饿坏了,不一会儿,一根肠已经吃光了。毛东笑着又拿了一根,最后也是一点不剩的全被吃干净。 “你可真能吃。”毛东低笑,起身把客厅的落地灯调暗,“吃饱了,就乖乖睡吧。” 看见毛东起身,小狗吊着肉渣渣立马抬起脑袋盯着他,像是怕他走了似的。 把小东西安置在客厅里,毛东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他擦着头特意走过去看一眼小狗,发现小家伙已经围成一团睡得香甜。 “狗东西。” 他笑骂,将客厅灯关了,也回到卧室上床睡觉。 *** 这一晚,有些人注定是不眠之夜。 梁桔浑身湿透回到家里,她沿着小区找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 多多是她陪表姐一起去买的,还不到三个月就从狗贩子那抱了回来,因为是冬天,回来不久就生病了。梁桔记得,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天天待在表姐家里和表姐一起照顾多多,每天晚上听到多多从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心就揪的疼。后来多多身体好了,梁桔和表姐就像对待孩子一样养着多多,每次周末从学校回来,她都是要第一时间去看看小家伙。 她坐在床沿边,听着外面雨滴打在窗户上啪啪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多多一直很胆小,又没有什么生存能力,要是真成了流浪狗,那肯定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其他流浪狗咬死,一想到这,梁桔就心疼得要命,哭的更凶。 还好,今晚表姐没有像平常那样打电话问问多多的情况,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桔想,明天,她还得出去找,实在不行就贴寻人启事,不对,是群狗启事。 无论花多少钱,她都得把多多找回来。 *** 不知睡了有多久,还在睡梦中的毛东就隐约听到一阵叫声。他迷迷糊糊地翻个身,这才想起来,原来家里不只有他一个人,还多了一只流浪狗。 睁开眼的刹那,他就知道了这一阵阵的噪音就是从客厅里那只小家伙嘴里发出来的。 毛东还是不情愿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当他打开卧室门的刹那,他有一种错觉,他仿若走错了房间… 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客厅的地板上已经被狗东西撒了好几泡尿,茶几下面原本放了一些坚果盒子,此时也让它把盒子抓破,各种坚果洒了一地。 狗东西还在不停地叫,毛东忍不住低喝一声,“闭嘴。” 他刚朝客厅走出几步,就感觉一只脚踩在了一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低头一看,毛东禁不住吸了口凉气… 他居然踩到了一坨屎上! 不光是卧室门口,就连客厅木椅子旁边、茶几底下、沙发腿旁边,全都有褐色长条状物体。 那些狗屎至少还是成型的,而毛东脚下踩到的这坨,不仅不成形,甚至还有些粘稠… 毛东觉得他要抓狂了! “汪汪!汪汪!” 那只‘始作俑者’还在撅着屁股不停的朝窗户外大叫,一声一声叫的毛东头疼。 毛东循声望去,原来不知是楼上谁家的衣服被风刮下来掉到了窗户外的晾衣架上,衣服被风吹起,黑乎乎的有些张牙舞爪的样子。 小家伙被惊到,对着窗户一直保持着前身匍匐在地面,屁股撅起,时刻准备往前冲的姿势。 毛东抚额,甩掉那只踩到狗屎的拖鞋,光着脚走过去把窗帘拉好。 “别叫了。”现在,他脑仁都疼。 懒得收拾,反正收拾好还得弄脏,这大半夜的毛东实在没有心情去教育那只小东西,他找了双新拖鞋,穿着拖鞋就把卧室门关上,回到床上再次躺下。 小家伙似乎对周围熟悉了,毛东听到它吧嗒吧嗒走路的声音,然后,卧室的房门上就出现了‘唰唰’挠门的动静。 小东西想要进来,正在用小爪子拼命的刷门。 毛东直接翻个身将夏被蒙过头顶,他可不会傻到去给狗东西开门,他还想让卧室保持几天干净。 这几天毛东为了一批要出口海南的货累得不行,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整个后半夜,毛东都在梦里。 梦里面,他回到了小时候住在老家的那栋老房子门前。 门前院子里种的还是那颗大梨树,哥哥的自行车也放在梨树下。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大把大把的金色阳光都洒在家门口,小时候的伙伴,那条养了十几年的老狗来福居然也在,被拴在院子的角落里正对着他摇着尾巴。 毛东站在院子中间看着眼前的一幕,倍感惊喜。 老房子里的烟囱还在冒着烟,毛东透过家门上的窗户隐约看到了屋内的母亲。 他的父母亲,还有大哥都在家里等他。 毛东急忙推开家门,大哥毛北端着一盖帘的饺子正准备下锅,母亲笑眯眯地从锅里拿出两个刚煮好还热气腾腾的鸡蛋递给毛东。 “孩子,趁热吃。” “妈!哥!”毛东看着两张熟悉亲切的面孔,眼睛立马涩得生疼。 父亲从小仓库里拎了两瓶好酒出来,朝毛东招手,“东子,今晚咱们爷三可要好好喝一顿!” “爸!”毛东欢喜的应承着,满眼都是雾气。 毛北握住毛东的手,看着弟弟,“这些年,你一个人辛苦了。” 毛东摇头,紧紧回握住大哥,“哥,你们回来就好。” 有什么东西硬生生要从眼眶里流出。 真好,父亲、母亲、大哥,都回来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吃着刚出锅热乎乎的饺子,喝着父亲藏了几年的好酒,母亲在厨房来来回回为他们爷三做下酒菜,煮饺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毛东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已经有很多年,他都没吃过母亲做的饭了。 “东子,吃口菜。”大哥给毛东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酸菜炖排骨,毛东看着盘子里的菜,再看看眼前笑容满面的大哥,终于忍不住,流了泪。 “哥,对不起。” “傻弟弟,跟哥说啥呢。” 母亲又端了一盘饺子上来,告诉毛东,“等你走的时候,妈给你带盒饺子回去吃!” “唉!好!”毛东使劲点头。 他端着饺子,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他们都坐在阳光下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真好,他有多久没感到这么幸福过了。 看着眼前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毛东流泪了。 和以往的不同,这次,他是喜极而泣。 只要他们都能回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恍惚中传来几声叫声,毛东只觉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身边的事物也开始不那么真实。 父母亲和大哥还坐在桌边其乐融融,只是整个画面像是被谁拽走,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们。 “哥,哥!” 猛地,毛东睁开了眼。 “汪汪!汪汪!”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环境,毛东揉了揉额头,鼻间却是一阵阵奇怪的味道。 枕边手机铃声不停地响,朦胧中的毛东彻底惊醒。 “喂。”刚起床的声音略显沙哑,毛东拿起床头的水抿了一口。 “哥,广州那边对接人过来了,你啥时候来啊。”是沙皮。 毛东捏着眉心,道:“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突然想起昨晚那只狗东西,还不知道它把客厅给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毛东刚起身,脚还没着地,就听见啪嗒啪嗒,不疾不徐的声音。 他抬头,看小家伙正用脑袋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卧室门口走了进来。 毛东就坐在床上,看着臭东西是怎么走到床边嗅了嗅,抬起一条腿,然后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 “呜呜…” 当然,最后这只可怜的小泰迪,还是避免不了被毛东揪着脖子上的肉直接从卧室扔到了客厅的小窝里。 “不准出来!”他佯装生气,指着小家伙表情很愤怒。 “啊呜…” 小家伙貌似知道自己犯了错,舔舔爪子,又把自己围成一团,舒舒服服躺在那,眨巴着眼睛看着铲屎人毛东是如何收拾客厅的残局。 *** 大雨过后的天空一片湛蓝,一道弯弯的彩虹出现在天空中。 梁桔无暇顾及这难得的美景,她整个人心急如焚。 沿着小区树林反复找,边找边大喊多多的名字,可无论怎么喊,就是寻不见半点狗的影子。 早上换班的两个小保安换完衣服从值班室出来,其中一人保安a还是昨天帮梁桔找多多的那个人。 见梁桔站在道边上,保安a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还没找到啊?” 另一位保安b是负责小区停车场的,看见两人也凑了上来。 “找什么呢?” “一只小狗。”保安a回答。“哎对了,你昨天看没看见一只小狗,不大,这么点,胖乎乎的,棕色。” 矮个字的保安b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是有那么一条,听小区住户说在后面的停车场门口趴了一晚上。” 梁桔一听,立马睁大眼睛,“真的?有人看见了?” “是啊,昨天下那么大的雨还挺可怜的,可惜没人喜欢狗,都没管…” “停车场在哪?快带我去!” 梁桔激动地抓住保安b的胳膊就要走,可保安b却说:“我刚下夜班,还想回家睡觉呢。” “我带你去!”还是热心的保安a人好,主动请缨。 雨后的天气格外闷热,两人跑去停车场的时候都已经大汗淋漓,梁桔站在停车场大门门口左右张望,都不见多多的影子。 “在哪啊!”她焦急地四周寻找。 保安a挠了挠头,“会不会,又跑了啊?” 梁桔心里都快急死了,也不知道多多会不会被狗贩子抓去。 “对了,我听说最近小区附近有人专门抓流浪狗杀了吃的。”小保安很实在,憨憨地对梁桔说。 听完他的话,梁桔顿时有种想法,她干脆晕过去算了。 第12章 情非得已 ——缘,妙不可言。 *** 走在桑拿天的大街上基本就是让人不停地流汗,梁桔垂头搭脑地慢吞吞游移在马路两边的街道上。 表姐还有两个多星期才能回来,她该怎么办才能在两个星期内找到多多。她很喜欢多多,小家伙被她搞丢了她也很难过,可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去弥补? 梁桔感觉自己就像串在铁棍上的烤串一样,周围热得像火炉不说,又加了这么件恼人的事,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撒盐,她觉得自己离十分熟不远了。 她要崩溃了。 梁桔刚刚给于言洁和孙晓寿打了电话,希望那两个家伙能帮到她。 前面十字路口在修道,挖土机钻地的声音噔噔噔的听着更让人心烦,梁桔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马路上的车因为修道被迫减慢速度堵成了一条长龙。梁桔也忘记了老爸平时叮嘱她无论怎么着急都要时刻遵守交通规则的话,她直接从人行横道上斜斜穿过,往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里跑去。 所有的车都要绕过道口从旁边的十字小路上进入大道,小路又陡又窄,平时能通行两排的车现在只能成一列,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毛东将车窗摇上,打开了车内空调。 他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忽然响起刚才去北星时,钟玲找他对他说的话。 钟玲再次提到了北星的归属。 她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说:“酒吧我不会要,如果你偏要给我,那我就辞职,这是上半年所有的账本。” 其实毛东之所以要把酒吧送给钟玲是因为她付出了很多,他平时又很少去管,为了不让下面人说闲话,他就想着让钟玲做酒吧真正的老板。 他没想过钟玲会这么敏感。 下午会计会所的代理会计打电话问公司转账的事,他说,还是问钟玲吧。毛东亲自给律师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股份转让的事先暂缓,以后再说。 他一只胳膊撑在车门上,另只手随意拨弄着电话。车流排起了长队,也不知道能堵到什么时候。 忽地,他又想起家里那个小家伙,又觉得烦的不行。 昨晚把狗带回家是因为它可怜,不想看着它淋雨,可现在想想,这样也不是办法。 毛东想,无论能不能找到主人,他也不能继续让小家伙这么在家里肆意撒尿,于是他决定得先去宠物店里买个笼子才行。 *** 梁桔跟于言洁还有孙晓寿会和的时候,他们俩各自拿着一瓶冰镇柠檬茶正对着豪饮。 “热死了,热死了!”于言洁站在树底下,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抱怨。 孙晓寿看见梁桔,赶紧朝她招手,“桔子!” “烦死了!”一看到他们俩,梁桔感觉像找到救世主似的。 她对着他俩抱怨,把昨天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你报警了吗?”于言洁问。 孙晓寿用一种‘你是傻了吗’的眼神撇她一眼,“你觉得警察叔叔们会在如此大热的天里去为一条狗跑到大街上?” 于言洁咂咂嘴,觉得也是,也就没再出声。 梁桔急了,“那到底该怎么办啊,这眼瞅一天又过去了,多多不会真是被坏人抓走了吧?” “反正我们得尽快找,这么热的天,就算不被坏人抓走,也担心会不会被渴死。” “对了!我知道一个地方!”于言洁兴奋道:“我表姐有个同学是开宠物店的,她是祈海市动保协会的副会长,她肯定有办法!” “那等什么,快去找她啊!”梁桔拉住于言洁的胳膊就要过马路。 “不对,是这边!”于言洁急忙喊道。 *** 毛东在宠物店买了一个笼子,想一想,又买了一包狗粮,听了老板的建议,想一想,又买了一包尿不湿。 他拎着大包小卷走出店里,正巧瞥见交警从山顶往下走,好似是在巡逻。 祈海市规定的学校附近从下午四点到六点,主干道不允许私家车占用公交线,这附近没停车位,毛东只好把车停在了公交站站牌周围,看见交警,他赶紧拿着东西上了车。 真是够悲,他好像之前还没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时候。 倒车,打转方向盘,毛东开着他的丰田转入大道顺着海港街往回走,车子拐弯,与他擦肩而过的梁桔一行人正好从另一侧的路口走过来。 “就在那!”于言洁指着远处的宠物店拍拍梁桔的肩。 “快走吧!” 老板娘是一位很亲切的小姑娘,听了梁桔的描述,抿了抿唇,“你等一下,我把你的信息发到我们的群里,让大家帮你一起找。” “太感谢你了姐姐!”梁桔激动得差点打翻桌上的水杯。 “没事,小动物养久了都成了我们的孩子了。” 老板娘起身打开后门走了出去,于言洁安慰性地把水杯递给梁桔,“放心吧,这比你自己一个人傻找强多了。” 孙晓寿蹲在地上逗门口一只大金毛,天太热金毛也不愿意动,脑袋趴在地上只是大白眼珠子转了转瞅瞅孙晓寿,口水流了一地。 “你们说,我能找到多多吗?”梁桔唉声叹气,整个人蔫蔫的。 于言洁笑着劝她,“说不定呢,祈海市这么大,说不定呢。” 不听还好,一听她这么说,梁桔刚鼓起的一点信心又瞬间憋了下去。 有些时候梁桔都不知道怎么能跟这两个家伙成朋友,劝人的话都不会说。 金毛从门口的毯子旁边捡了一条红绳,用牙咬了咬。 “jojo!” 店员看见急忙上去抢下来,大金毛甩了甩尾巴,哼唧一声继续回门口趴着。孙晓寿探着头瞧了瞧,一条编很精细的红绳,一般都是本命年用来辟邪的。 这时,老板娘从办公室出来,看一眼,笑问:“jojo又调皮了?” “也不知道谁掉的,差点吞肚子里。” 老板娘拿过来瞧了瞧,“好像是刚才那位男顾客掏钱包的时候掉的吧。” “那咱们给存着?”店员问。 “嗯,存着,万一人家回来找呢。” 老板娘转身朝梁桔他们走过来,坐在桌边。 “放心吧,我已经把狗狗的信息发在群里了,特别是丢的地点周围,特意让他们关注一下。” “真是太谢谢姐姐你了。”梁桔坐直身子,不知道怎么感谢好。 “没事,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回去看看,狗狗很聪明,特别是泰迪,说不定它自己都能找回家。” “好!我现在就回去看。”梁桔把自己的电话写在纸上,“姐,这是我的电话,你这边要是有什么消息,请您一定及时通知我啊。” “放心吧,狗狗丢的心情,我了解。” “那拜托你了!” *** 回家打开门,果真没有出乎意料,客厅沙发、地板、厨房瓷砖上,一滩一滩,全是狗东西的尿。 毛东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深呼吸一口,打算脱了皮鞋,可谁知,只穿了一只拖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鞋里黏糊糊的。 他…想骂人! “狗东西,过来!”毛东指着罪魁祸首,低吼一声。 被点名的小狗果真蹦跶蹦跶跑过来。 “你…” 毛东刚想教训它,就见狗东西叼起毛东另一只拖鞋,迈着四只小短腿就往客厅跑,跑到沙发边,一蹦,蹦上去,然后,开始忘情地啃起来。 敢情,这狗东西不怕他! 毛东生气,“早知道就不把你这狗东西捡回来!” 他从没有收拾家像今天收拾的这么累,小家伙最终被抓住关在笼子里,可它不服气,一个劲的很凶,像是要出来跟毛东单挑。 “闭嘴,再叫把你扔了!” “啊呜…” 毛东戴着口罩和手套一遍一遍仔细擦那些被臭家伙画地图的地方,幸亏买了消毒水,不然,这家果真是要没法住了。 门口有敲门的声音,狗东西叫得更欢,毛东指着它呵斥一声,摘了手套去开门。 是停车场的保安,来给他送停车费的发.票。 保安是个自来熟,听见有狗叫的声音,笑问:“哥,你也养狗了啊。” 毛东正低头在本上签字,应了一声,“捡的。” 保安哦了声,“最近丢狗的可真多,咱们f座有一家人昨天也是丢了只小狗,听说找了一晚上。” “哦?”毛东抬头,“丢的什么狗?” “不知道,那家主人还挺着急的,小姑娘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保安又撇头望了一眼,看小家伙正用爪子拨弄笼子门,笑道:“别说,狗还挺可爱的。” “你问问吧,说不定这狗就是她丢的。”毛东把签字本递给保安。 “啊,不会这么巧吧?”小保安收起□□乐呵呵地道:“那行,反正给问一句,万一是呢!” 毛东侧头瞥一眼正在发出乱七八糟声音的小狗,心里嘀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主人能把狗养的这么任性,还这么多才多艺。” *** “你说长什么样子?!” 听到保安简单描述了一番,梁桔惊喜地差点从位子上摔下来。 她不顾于言洁扶她一把,几步冲向保安,“真的!你说真的吗?在哪?快,带我去!是我家多多吗?有没有受伤?” 小保安上岗才一周,还有些腼腆,看梁桔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低了低头,“嗯,应该是…是多多。” “太好啦!多多找到了!”梁桔乐得原地上下跳,她激动得与于言洁拥抱,回身抓住保安的胳膊时一不留心使了劲,把小保安疼的呲牙咧嘴。 “快说,在哪找到的!” “是b座有个住户,昨晚看见狗可怜就把狗捡回家了。” “好,那你快带我去,我要好好谢谢人家!” 保安撇了撇眼睛,把目光瞥向梁桔抓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上。 他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喊了一声:“疼。” 于言洁站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口,梁桔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保安的胳膊,“嘿嘿,激动了,激动了。” *** 多多在毛东家里并没有因为陌生的环境而有丝毫减弱战斗力,新买的拖鞋鞋面被它咬破,一件上千的衬衫趁毛东不注意就被小家伙叼着当拖布把它的窝拖了一遍不说,还尿成了尿不湿。 等毛东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好好的衣服已经被咬出了好几个洞。 头发还在滴水,毛东仅仅穿了条短裤就从洗澡间跑出来。 “你给我过来,看我揍不揍你!”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从地上捏起可怜的衬衫,当看到有一滴不明液体从‘伤痕累累’的衬衫上滴到地板上时,他恨不得立马推开门把这只小畜生就这样扔出去。 “呜呜~”貌似是感受到了毛东身上的杀气,多多立马装可怜,夹着尾巴乖乖坐在原地,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毛东,只是小尾巴还在身下不停地来回摇摆。 “啊呜!” 结果,卖萌失败,它还是被毛东拎着脖子上的肉,打开门,就直接扔了出去。 “嘭!”门被关上。 “啊呜~” 多多不开心的用爪子使劲挠门大声叫,意思像是在说,“我要回去嘛,开门啦,我要回去呀!” 可惜,没人搭理。 重新换好衣服的毛东深呼吸几下,这才走近房门口。 他趴在门面上仔细听了听,貌似没有声音了。 自己跑了?还是…被人偷走了! 毛东急速将门打开,只见,狗东西正趴在地上,听见门被打开,赶紧爬起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继续摇尾巴。 毛东蹲下身,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知道错了?” 狗狗没声音。 “以后还敢吗?” 狗狗继续没声音。 毛东很严肃,所以小不点很受用,连“啊呜~”都不叫了。 毛东伸手准备把多多从地上抱起来,楼梯间电梯门却‘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只见一个女孩急匆匆的从里面大步冲出来。 “多多!” 她一眼就看见地上的多多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受了委屈。 梁桔两步三步跑过去,伸手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多多!” “旺旺!旺旺!” 看到了主人多多激动的上下蹦着不断叫,前面两只小爪子一个劲地往梁桔身上扑,还伸出小舌头舔。 “多多,你可急死姨姨了!” 毛东抱胸冷眼旁边着这温馨的亲人相聚一刻,一字未说。 跟随在梁桔身后走出来的于言洁看见了毛东,吓一跳,捂着嘴惊讶地指着他,“呀,是你!” 梁桔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站在身边的人,抬头看过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刚沐浴过的毛东,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香气,他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给冷峻的五官增添了一丝柔意。 “你的狗?”毛东的视线只停留在梁桔脸上一秒钟,就已经移到了她怀里的多多身上。 “我表姐家的。”梁桔如实回答,又问:“你捡回来的?” 站在最后面的保安走上了前,笑眯眯地对梁桔说:“就是这位住户把小狗捡回来的。” 多多很乖,惹得不喜欢小动物的保安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梁桔抿了抿唇,道一句,“谢谢你啊。” 毛东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走回屋里。 梁桔从门缝里探头,简单观察了一下他的房间。 简单的装潢,单调的灰白两色,只是客厅看起来很大,落地窗很好的打开了整个房间的视野。很大,很辽阔。 毛东提着大包小卷从里面出来,直接把东西放在梁桔脚边。 梁桔不明思议地看看东西,又看毛东,毛东朝她怀里抬了抬下巴。 “它的。” *** 从单元里楼里出来,一路上梁桔抱着多多心里除了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之外,还有意外收获的讶异和惊喜。 “刚才那位大叔,他也住在这?” 小保安帮忙提着多多的笼子,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点头道:“是呀,听说是今年年初才搬进来,很有钱的样子,话不多,但人很好。” 梁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抿着唇没再多问什么,倒是于言洁走在她身边意味深长地笑笑。 住的这么近,也算是半个邻居,天助梁桔也。 机会,它来了! 第13章 霓虹灯下的青春 ——重走一回青春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疯狂的心。 青春是一首唱不完的歌,只要心还在,梦就在。 *** ‘啪!’的一声。 于言洁挥着手里的苍蝇拍狠狠一下,打在椅子背上。 “你们俩肯定有事,还不速速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 刚回表姐家,于言洁就把打完篮球的孙晓寿从外面匆匆叫来,此时,两个人一个抱臂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盯着梁桔,一个捧着半个西瓜狼吞虎咽的一顿啃。 ‘犯人’梁桔被他们压在小板凳上坐着,怀里还抱着刚吃饱正在打瞌睡的多多。 面对被审问,梁桔显得很不在意。 她摸着多多,‘噗嗤’一声笑出口,对于言洁他们道:“得了吧啊,你俩像个人似的,还当起审判长了。” “严肃点!”于言洁撸起袖子,摆一摆手里的苍蝇拍,“你再不说,我可要上刑了。” “哎呦大人,我好怕怕呀!”梁桔配合她做出受惊的样子。 于言洁不干了,扔下苍蝇拍,甩着胳膊,“梁桔,你就不能配合我吗!” “配合啊!”梁桔仰头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全部,你和他的每个细节!” 于言洁就是个小八婆,喜欢研究别人的八卦,孙晓寿以为梁桔要讲故事了,也放下西瓜聚精会神探着身子听。 梁桔把多多抱去窝里,摸摸它柔顺顺的毛,回头望着沙发上的两个货,“去,去厨房弄点小菜,回来听大爷的故事!” “好嘞!”“喳!” 于言洁和孙晓寿立马屁颠屁颠去了。 下酒菜一上,三人围着桌子坐,梁桔吃着可口的饭菜,也就把毛东和自己的事简单说了遍。 以前于言洁也是没少问,可梁桔总是打岔给蒙混过去了,这次,梁桔自己也想缕缕他和毛东之间的事。 梁桔觉得奇怪,似乎从酒吧那晚开始,她和他的缘分就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前几日她还发愁要怎么接近他,现在居然连地址都晓得了。 “哇塞,好man哦,好帅哦!” 听了两个人相识的过程,于言洁花痴似的双手合十放在下巴,望着窗外禁不住感叹。 “都是肤浅的女人。”孙晓寿憋着嘴有些不服气。 梁桔偷笑,于言洁探过头,挑眉问她:“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帅?” 看她好奇宝宝似的,梁桔点头,“帅!很帅!英雄救美,能不帅吗?” 于言洁很少听到梁桔会这样形容一个男人,顿时好奇心大涨,眨巴着眼睛笑问:“那他带你去开/房就没对你做点什么?” 她问的暧昧,声调往上调,惹得梁桔不禁翻白眼。 “拜托啊大姐,我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到酒店又吐了,那么邋遢,除非他是兽性大发才会干出点什么,下嘴都没地方。” “那不一定啊,你不是说他把你衣服都脱了吗,脱干净,洗白白了,不就可以下嘴了?” “那也不是他动手啊,是酒店阿姨把衣服脱了直接拿去洗的。” 于言洁不走心地再次咂嘴,“哦,原来现在的阿姨口味都变得这么重了。” 梁桔瞥她一眼,低头喝粥。 桌上手机振动了一下,于言洁伸头一看,只见梁桔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竟然是沙皮。 梁桔跟没事人一样吃着小菜喝着粥,于言洁却咬着饮料瓶子在那纠结到底该不该继续问问她跟毛东的事。 孙晓寿一直跟自己碗里的猪蹄子作斗争,于言洁嫌弃地大力拽一下他拿着肉的手,肉差点掉地,幸亏孙晓寿双手及时一伸,妥妥地将肉接住。 “你倒是关心一下桔子啊!”于言洁没好气地说。 “关心啊,怎么不关心?”孙晓寿抬手在梁桔眼前晃一下,道:“你要是喜欢,就去追,现在连人家地址都知道了,那别浪费机会,一个字,追!” 梁桔抬起埋在碗里的脑袋,咀嚼着嘴里的肉,“可是我才刚刚跟孙琦分手啊!” “刚刚分手怎么了,别忘了,你以前那男人可是在你们没分手的时候就勾搭上别人了。” 想了想,梁桔瘪瘪嘴认同地颔首,“也是哈。” 孙晓寿说:“是呀,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现在是单身,追求喜欢的男人那是正常。” 于言洁又说:“你不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一次吗?那就趁着现在疯狂去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于言洁从包里拿出相机对准梁桔,“来,跟我说,你要疯狂,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好好疯狂一次!” “这样太傻了吧?”梁桔一脸苦相。 “傻怎么了?不傻就有肉吃吗?”于言洁着急了,催促梁桔,“快说啊!你怕什么!” 梁桔拽一拽孙晓寿的胳膊,问:“你说,他适合我吗?” “适不适合那得处了才知道啊,不适怎么知道?” “哎呀别啰嗦了,再啰嗦我相机快没电了!”于言洁把梁桔从椅子上拽起来,让她跟她重复,“我要忘记孙琦,我要忘记过去,我要的是疯狂,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 “我要忘记孙琦,我要忘记过去,我…”看看于言洁,看到对方鼓励的眼神,梁桔闭上眼睛一口气快速道:“我要疯狂,我不会被任何男人打倒,我要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一、次!” “就是这样!来!干杯!” “干杯!”“干杯!” 窗外刚刚降临的夜幕笼罩在整个祈海市之上,远处的江边有一艘轮船正从桥下经过,发出轰鸣般的鸣笛声。墨蓝色的天空覆盖了刚刚隐没的晚霞。 霓虹之下,三个走在青春末路的年轻人在那个炎热的夏日傍晚,发誓,要一起潇潇洒洒走完余下的青春时光,疯狂一次! ***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开始付出行动。 沙皮上午主动约过梁桔出来喝东西,因为想要了解更多有关毛东的事,梁桔赴了约。 两个人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很清晰的能看到街对面市中心的繁华街景。 梁桔有意打探毛东的事情,话题一直围绕在他身上,沙皮没有察觉,倒是把那晚梁桔在酒吧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是毛东抱我走的?”沙皮告诉梁桔,毛东看见她最后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没让任何人帮忙,而是自己亲自把她从地上抱起。 沙皮喝了口冷饮,嘴不停,“不仅这样,你那晚点了很多名酒,后来我问我哥要不要去找你把钱还上,他说不用,先算到他自己账上。这事后来差点被玲姐知道,还是我哥亲自掏腰包把账顶上的。” 见梁桔只是微微垂着头,他探过身子挑眉问:“是不是觉得,我哥很男人?” 不等梁桔回答,沙皮就急忙笑着道:“可惜啊,心里早就有人喽。” 他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仅仅只是萍水相逢?这让梁桔在内心猜测出很多种原因。 “你说你哥心里有人了?” “哎,他这人啊,心思重还喜欢藏事,有事情也不和我们说。”沙皮摸摸口袋掏出一盒烟还有个打火机,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梁桔戳了戳碗里的冰沙,哦了一声。 沙皮叼着烟看出她的心事,摆弄着打火机,道:“别多想,我哥他说了,一个女孩子家喝醉了肯定是有心事,要么被人甩,要么失恋。” 梁桔咬着唇寻思半天都觉得沙皮这话哪里不得劲——说来说去,不都是一个原因吗?毛东怎么知道她是被人甩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哥的。” “不用啊,我哥也没问你要。” 梁桔从钱包里掏出了二十元钱摆在桌上,站起身背上自己的包,“我不习惯拖欠别人,钱我一分不差都会还给他。” 沙皮看着她带着一股劲离开甜品店,迅速抓起桌上的钱,“这顿我请你吃!” *** 梁桔回到表姐家给多多喂了点零食,她越想越不对劲,干脆,直接带着小狗下楼。 她牵着多多在小区的花园里转到第四圈都没有看见毛东,她不确定这样做究竟能不能等到他,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小区里时不时有保安走过,看见梁桔,认识的会笑着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就擦肩而过。 梁桔看见了上次带着他一起去毛东家的保安,碰巧小伙子也走过来跟梁桔搭话。 “哟,出来遛狗啊。” “是啊,今天天不错。”梁桔笑笑,揣着心思问:“对了,上次帮我收养狗的那位住户我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谢谢他。” “你说毛先生啊,他好像去外地了,还让我们帮忙看着车呢。” “去外地了?!” “是啊,好像得去个好几天呢。” “哦,这样啊...” 梁桔若有所思的小声嘟囔一句,小保安又乐呵呵道:“没事,等他回来,我会替你转达的。” 小保安很喜欢为人助乐,梁桔却在心里腹诽,‘难道你看不出,我是很想要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 广州连日来细雨绵绵,外加高温,把整个城市都变成了桑拿天。 阿元随毛东坐在出租车后座,前排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毛巾擦汗,时不时还会对阿元介绍广州一些有特色的地方。 毛东低眉看着手里的合同,眉间有化不开的愁。 有细雨不断从窗户外扫进车内,毛东伸手将窗户升上。 阿元朝他瞥了一眼,还是问道:“哥,你觉得这家代理商能行吗?” 毛东仔细看了合同前几页,才缓缓回答:“只说在郊区有一家工厂,如果货安排不开,还会到邻区加工厂加货,这批货咱们时间短,必须要有自带工厂的,如果再让给外面的代理厂加工,那其中的抽成恐怕会是更大。” “那如果手上的这几家厂子还是不行呢?” 外面天气灰暗,细雨成丝,毛东眉头微皱,手指在膝上敲了几下,看向窗外。“祈海那边也不能扔了,这次不行,过几天再来。” 近几年网络生意开始火爆,不少服装公司都把焦点转移到网络,加工厂更是干脆做起了直销。网络出货量日渐增加,原始货源也成了抢手生意。前段时间相熟的生意伙伴告知毛东说南方一家布料代理公司近半年销售额突飞猛进,不仅供国内商家更是出口韩国,说是可以让毛东试试也去效仿,自己承担加工费转手出售布料,毛东听了心猿意马,跟阿元商量了几次,又向内行打听了一些信息,也觉得可以一试。 广州是珠江三角洲,又是最大货源地之一,这次毛东跟阿元过来就是为了找一家可靠的加工厂。 这笔生意毛东是投入了血本,如果成了,那他的身价说不定就可以翻个十几倍,可万一有闪失,真是赔上了所有本钱。 所以,他也是万分谨慎看了不少厂家。 *** 眼瞅就到了八月下旬,再过几天,梁桔就要开学了,兰蓝前几天打电话来问她有关下学期实习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打算。 于言洁说她妈妈帮于言洁联络了一家法律公司,让她过去从行政做起,但于言洁天生性格偏外,不愿意每□□九晚五的待在办公室,这几年开始流行通过网络做买卖,梁桔她们学校也有几位学姐从去年就开始做起了淘宝生意,于言洁觉得有那么一点商机,就想问梁桔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做,梁桔想了想,没有立马回答。 前几天她给孙琦租的那套房子的房东阿姨打电话,打算要把房子给退了,因为之前签过合同,所以梁桔今天一是要把房子退了,再就是还得把违约金给交了。 房东人还算不错,并没有问太多,只是一切按照合同办事,抵押金没有还,还额外交了一个月的房租。 “用不用再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了?”房东将钱揣进钱包里,锁门前不忘问梁桔。 人去屋空的房间只剩下简单的几样家具,过去的点滴似乎也随着孙琦的离开一并带走。梁桔只在屋子里逗留了不到一分钟就匆匆走了出来。 “没有了,这段日子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不过以后我劝你啊,年轻人,别太冲动做事,容易后悔的。” 近四十岁的房东阿姨也是过来人,看着眼前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再回想当初她跟那个小伙子兴高采烈租房子时的模样,想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出了电梯,梁桔一路往表姐家走。 表姐前段时间回来了,看着明显又胖了几斤的多多,虽然嘴上不太高兴,可还是连续几天请梁桔吃了好几顿大餐。梁桔心里装着事,就跟表姐商量,用喜欢多多还想照顾它的理由,问表姐可不可以在她家多住几天。表姐工作繁忙,常常各地跑,多多有梁桔的照顾,她也放心,叮嘱她别忘了过几天开学的事,也就答应了。 晴空万里的天空下,所有事物都显得那么美好。 梁桔走在通往表姐家小区的马路上,身边偶尔驶过几辆私家车,她把着皮包的包链,显得心事重重。 从马路拐弯近小区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车鸣声,梁桔回头的须臾间,只见一辆黑色丰田极速从她身后驶过。 车子驶过梁桔身边时,她瞥了一眼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男人。 只是一个侧脸,一个立体沉毅的侧颜。 这辆丰田车让梁桔忽地想起那次她和孙琦最后分手狼狈至极时,她差点晕倒在街上,幸亏被一个好心人扶了一把,而当那女人回到车上后,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贴心地朝她递过一瓶水。 男人的细心举动在那天的梁桔心里被无限放大,特别还是在见识到孙琦的真面目后,有了明显的对比。 鬼使神差的,梁桔已经抬步朝那辆黑色丰田轿车追了上去。 还好,车并没有驶进小区地下车库里,而是停在了小区b座楼前的马路上。 驾驶位置是空的,没有人在里面,梁桔围着车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车主。 即便知道在祈海市这样的车有不少,可梁桔觉得,既然能在小区里见到同一型号的车,那她就想见一见开车的主人。 梁桔想,这个车的主人肯定不会是那天的那个男人,可即使是白等,在对这辆车有好感的情况下,她自认为凡是开这个型号车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梁桔站在车前面低头思考一系列问题,忽然,她听到了有人从她身后走过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很有规律。 声音停留在她的身侧。 “有事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平稳,富有磁性。 梁桔立马站直,紧张地转头… 他就那样站在那,西服随意搭在小臂上,背对阳光,周身被金光围绕。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心跳加速的声音。 好熟悉的脸...好惊喜的缘分。 第15章 她就是‘女朋友\’ ——感情不是一帆风顺,你情我愿就可以。 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 他穿着淡灰色衬衫搭配休闲裤子,头发比上次见面短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很精神,没有了上次的疲惫感。 毛东一手插兜和周围人应酬着,眼光随意扫视了桌面一圈,只是当与梁桔视线相对时明显一顿。 只是几秒,他面色自然地又转移了目光。 最后,毛东走到梁桔身边,坐在了最后的空位置上。 毛东一直在与桌上其他人寒暄,并没有再留意梁桔一眼。梁桔垂着眼去喝饮料,注意到他的手就那样随意地放在桌上,离她的杯子很近。 她拿着饮料喝了几口,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那只手上。 皮肤略黑,手指纤长,骨指分明。 “沙皮,这位妹妹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吗?” 有个打扮痞相的哥们指着梁桔笑问沙皮,沙皮搂住梁桔,笑答:“我妹妹。” “到底是什么妹妹啊?”大家会心地哈哈直乐。 视线里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梁桔赶紧移开视线,笑着抬头回答大家的玩笑话,“我姓林,叫林妹妹!” “那沙皮不成宝哥哥了?” 整桌人都拿沙皮开涮,唯独那个人很安静的靠着椅背抽烟,一语不发。 服务员开始上菜,大家又开始三三两两的聊天。 梁桔坐在沙皮和毛东中间,她时不时地会和沙皮交谈,所有的注意力却都聚焦在那个人的身上。 在他们交谈中,梁桔知道这些人都是毛东的朋友,有的是白手起家的老板,有的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个个穿的衣冠齐楚,一表堂堂。 整桌除了梁桔,其他都是男人。刚开始大家还考虑到有梁桔在,嘴里说的话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文绉绉,可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后,喝的都兴奋了,谁还去管什么形象,不是四平八仰躺在沙发上喊着‘再来一杯’,就是互相搂着肩膀,背着唢呐坐飞机——吹上天了。 沙皮向来是人来疯,人越多就越high,一开始还学着绅士文雅的样子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给梁桔布菜,对她悉心照料,可看大家都喝兴奋了,他早迫不及待拿着酒杯开始跟人拼酒去了。 人本来就多,座位之间的缝隙又不是很大,她这一离座,梁桔身边就只有毛东了。 因为座上众贵宾今晚才是主角,再加上毛东最近胃不舒服,所以他今晚没喝多少,基本都让阿元跟沙皮挡了下来。 毛东往梁桔的方向扫了一眼,她正低头跟盘里的烤虾做斗争。她似乎并不太爱吃带壳的东西,只用食指和拇指拿着食物,其他指头都翘起,看她样子就知道她是嫌麻烦。 毛东左腿搭在右腿上,一只手忽然向后搭在梁桔的椅背上,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梁桔终于铲除掉盘子里所有带壳的食物,满意的拿起桌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毛东余光扫见,忙直起身子,拿着筷子伸长胳膊,在装虾的盘子里挑了只最大的,再次放到梁桔餐盘中。 他一副很诚恳地表情,对她道:“补充蛋白质,美容。” 满桌人都因为他这个举动,一下子全都注意到了这边。 桌上的气氛慢慢诡异起来... 面对他突然的动作,梁桔也感到惊讶。她不好意思拒绝,说了声谢谢,只得低头继续处理她最不爱吃的虾。 他刚才不还对她的出现表现得很冷淡吗? 还是阿元反应最快,就在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毛东和梁桔时,他已经拿起酒瓶挨个将在桌人的酒杯斟满。 “喝,大家喝酒啊!” 在座众人都喝的舒服放得开,各自找着酒友对酒,也没人注意到他俩了,毛东这才侧了侧身子,身子挨向梁桔。 他投下来的阴影笼罩住梁桔头顶,梁桔睁大眼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几乎是头靠头,他呼吸带着酒意,声音有酒后的慵懒。 ‘我怎么来了,还不是因为你啊?’梁桔心里想着,嘴上没说出口。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搪塞的时候,突然斜斜的飞来一根筷子,打在毛东面前的白瓷餐盘上,‘叮’的一声。 坐在毛东斜对面,有些秃顶的年轻男人醉醺醺,大舌头地指着毛东说:“我说东…东哥,你就别别管人家小姑娘了,人家有沙皮照顾呢,你跟着起什么劲…咯!” “滚你的去,我大哥那是帮我照顾我妹子!”沙皮又把那根筷子按原路扔了回去。 “翠花,上酸菜~~” 一声娇媚声从旁边传了过来,梁桔从饭碟中抬起眼瞧过去,看见一个打扮成熟性感的女人从门外端着盘果盘摇摇晃晃进来。 “嘿嘿~~”坐在毛东身边,脸上长着几个豆大.麻.子的男人,抬了抬喝的直往下耷拉的脑袋,先是打了声酒嗝,嘴里又模糊笑说一句:“这,这不是咱们的老情人吗!” 梁桔看着那女人进来后直接坐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怀里,一直手端着盘子,另只手拿了一粒葡萄举到男人嘴前,男人也不避讳,张嘴直接将葡萄含住,连带着,还有女人的纤纤玉指。 梁桔虽然也见过这种场面,但只是同学年轻情侣间的亲密互动,而眼前的景象却处处夹杂着社会上的莺歌燕舞,沉迷酒色之气。 在座的人都对眼前的画面早有预料,除了几人没有直视外,有些人居然还吹起口哨开起玩笑。 梁桔去看毛东,他正低头点燃嘴里的烟,一派风平浪静司空见惯的模样。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低了低头,指着她盘子里的菜,“快吃啊。” 看他淡然的模样,她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对这些事早就习惯了。 饭后有几个男人还要喊着去下一场,沙皮也想去,却被毛东拦住,“你先把她送回去。” 毛东指着一边站着的梁桔,梁桔赶紧举手,“我也去!”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未成年。” “我今年22了!” 毛东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沙皮,“你喝酒了,找个人帮你开车。” “喂!”梁桔还打算继续为自己的真实年龄和毛东理论,毛东早就和朋友们率先下楼走出餐厅。 看他们几人离开的背影,梁桔还想跟上去,却收到毛东回头警告的眼神。 “想还钱,就老实待着。” 梁桔还真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心理吐槽,什么时候还钱的倒成了黄世仁,这世界上像她这样积极还钱的,估计只有她这个大傻瓜。 回去的路上,沙皮找了代驾开毛东的车。 车上,梁桔问沙皮:“他们是准备去哪?” 沙皮也没遮掩,打着哈欠倚在车玻璃上,慢慢道:“能去哪,一帮醉鬼男人你说除了去找小姐,还能去哪?” 梁桔心里咯噔一声,“他也去吗?” “谁啊?” “...毛东。” 第一次,她这么直接喊他的名字。 “我哥啊,不一定,去也是逢场作戏。” *** 再次去北星梁桔独自一人。 她点了一杯喝得无聊的坐在吧台边上,视线毫无目的随着人群来回游移。 帅气的服务生把饮料递给梁桔,走的时候还对她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梁桔漠视服务员的调戏,目光在人群中搜索那个她想要找的人。 舞台有乐队在表演,梁桔吸一口手里的饮料,搜寻了一圈都没能看到那个人。 钟玲刚办完事回来,事情办得不是很顺利,她心情有些抑郁,路过吧台顺便要了杯喝的。 今天不是周末,也没到晚上最热闹的时间,酒吧客人还不是很多。 梁桔随着音乐坐在那轻轻摇摆身体,她学了几年的爵士舞,现在看到跳舞就心里痒痒。如果不是后来母亲觉得她不务正业拼命阻止,说不定现在梁桔早成了一名舞蹈老师。 随意瞥了一眼身旁,发现吧台只有寥寥几个人,除了另外两个男人,只剩下梁桔和另外一女生。 那女生侧眼很熟悉,同一时间,她也抬起头,朝梁桔这边望过来。 “呀,是你!” 梁桔一声惊呼,赶紧跳下高架椅,朝钟玲那边去。“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梁桔指着自己,钟玲迷茫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啊,你忘了你上次在公交车站扶了我一把,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姐你呢!” “在公交车站扶了你一把?”钟玲按照梁桔说的努力回想,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啊!” “姐,上次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啊!” 感叹世界真小,钟玲起身热情地招呼梁桔,又让酒保再送上一杯饮料,“好巧啊,你是自己过来玩啊?” “是呀!你呢,也自己过来消遣吗?” 服务员把饮料放到两人面前,钟玲拿着饮料笑笑。 两个人重新挨着坐在一排,梁桔抿了一口饮料,问钟玲,“你常来这里吗?” 钟玲笑道:“其实,我是这里的员工。” “你是这里的员工!”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梁桔猛地抓住钟玲胳膊问:“姐,那我向你打听个人行吗?” “谁啊?” “你们这里的老板,毛东!你知道他吧?” 钟玲怔忡在那,看梁桔的眼神一下也变了。 她敛了笑,依旧轻轻地问:“你打听他干嘛?” 梁桔脸上有了点不好意思。 钟玲看梁桔的目光中有了些探究,隐约中,她貌似想起了面前的女孩曾在北星见过。如果没记错,她还曾经和毛东一起出现过。 “我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梁桔手把椅子,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钟玲,“我听外面人说她好像有个女朋友也是这里的老板,是真的吗?” 钟玲掩饰性的去拿桌上的饮料,抬眼,她看到了她眼中期待的表情。 有几个人从一侧走过来,一位服务员礼貌地对钟玲说:“老板,有客人找您。” 梁桔顺着声源看向小服务生,半晌,她又转眼紧紧盯住钟玲。 她脑海中那辆黑色丰田车渐渐和毛东停在小区门口的那辆车重叠,还有,那日车里看不见容貌递给钟玲一瓶水的男人,貌似和毛东雕刻般的立体五官,特别是他坚毅的下巴,一模一样。 所有的巧合,和两个人的影子居然渐渐重叠,指向了一个人。 “你先带客人去包厢,我马上过去。” 看见梁桔惊讶的表情,钟玲打发了服务员。 她回头看着她,道:“你刚才说那个北星另外的老板,应该就是我吧?” 梁桔怔住,坐在那一时没说话。 钟玲道:“你想知道他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第16章 暗恋是痛苦的 ——腼腆的希望多看你一眼,窃喜的只因为你多看了我一眼。 大概,这就叫做暗恋吧。 *** 钟玲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她疲惫地打开家门连鞋都不想换。 进了浴室扭开淋浴的喷头,不知怎的,突的一声,水哗啦哗啦一下喷了出来,给钟玲吓了一跳。 水势越来越大怎么关都关不住,钟玲全身被淋透,她想去找工具,可刚跨出浴盆,脚下一滑,就狠狠摔在浴室的瓷砖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一阵剧痛立马从脚腕上传来,她趴在地上试了几次,只要一用力,脚腕就钻心的疼。 终于扶着浴盆的把手站了起来,钟玲瘸着腿,一瘸一拐走出浴室把门关上。她去卧室换了衣服就赶紧找出手机。 已经是凌晨,不可能有师傅这么晚还会来修理,手机通讯簿翻了一圈,唯一能找帮忙的似乎就只有他了。 毛东从外地回来之后,他们始终没见过面,对于钟玲上次跟他说的关于北星股份转接的话,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 浴室里的水渐渐开始往门外涌,钟玲不敢再迟疑,只好拨通了毛东的电话。 *** 毛东住的地方离钟玲家能有一段距离,他赶到的时候,钟玲家里几乎是水漫金山。 “你来了!”打开门看到他,她的心才落回原地。 毛东一看就是刚睡醒,眼神少了些犀利,整个人也没有白天那般严肃。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休闲衫,看她瘸着腿站在门口,低眉说了一句,“你去坐好,我来修理。” 不宽阔的客厅因为他的进入,而显得拥挤。 毛东脱了外套拿过工具,直接进了浴室,钟玲脚崴了不方便,为了不给他增添多余麻烦,她只是扶着门站在浴室门外一直看着他。 柔晕的白色灯光下,他坐在狭小的浴盆边上,修长的腿因为空间的原因只能半弯着蜷在浴盆里,抬着胳膊一下一下为她修理坏了的淋雨喷头。 钟玲怎会一点没有感触。 花洒终于修好,毛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几乎被淋透。 “你以后扭开关的时候轻点,太旧了,需要换了。” 钟玲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看他全身湿透的样子,忙道:“你…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我把你衣服洗了,不然你这样会着凉的。” 出了夏,晚上格外感到秋凉,还好毛东来的时候还穿了件外套,钟玲寻思把他衣服洗出来再用洗衣机甩干,这样衣服也能干得快些。 看她不方便的腿,毛东抹了把脸,拒绝了。“给我条毛巾就行,我车里有衣服。” “那我帮你拿上来?” “你这个样子下去,我反倒更担心,还是给我条毛巾吧。” 毛东身上的t恤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展露出微微结实的肌肉。钟玲去取了毛巾,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意地擦了两下头。等他下去换衣服的空档,钟玲瘸着脚,一蹦一跳进了厨房煮了些姜茶。 再次回来,毛东换上了一套白色运动服,手里还拎了一袋吃的。 “这是我在广州买的。” 她爱吃南方甜点,他是知道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钟玲给他倒了杯姜茶,窗户都关了,少了一丝凉意。 “那边的生意还顺利吗?”钟玲问。 “还行。” 姜茶热乎乎的,白瓷杯里沉淀了一层细细的姜末,钟玲喜欢干家务事,特别对煮饭,很在行。 毛东喝了一大口茶,姜末入口微辣,流到胃里却是暖暖的。 钟玲把茶杯握在手里,她轻轻摩挲杯口,两个人一时间没说话,都安静了下来。 “你的脚要紧吗?”不知何时,毛东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脚上。 见毛东看着自己的脚,钟玲轻轻摇头,“等会儿我用酒精搓一搓就好了。” “酒精在哪?” 钟玲指了指客厅的储物柜。 毛东打开抽屉拿出药酒,钟玲忙道:“我自己可以的。” “如果不用力搓淤血揉不开,还是我来吧。” 他半蹲在地上,将酒精倒在自己手心里,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她把脚放在他的腿上。 钟玲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了脚,“算了吧,你刚出差回来,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你要是再推辞,今晚我就真没时间睡觉了。” 钟玲迟疑了几秒,终于抬起了脚。 脚轻轻放在他的腿上,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另一只手,力度适宜地揉在受伤处。 “嘶!” 钟玲没忍住疼小声喊了出来,毛东低着头,动作依旧没停,“先忍忍,一会儿就好。” 灯光下,他头发还没完全干,略显柔顺的附在额上,挡去了他凌厉的眉峰。 钟玲的注意力从脚上的疼,渐渐移到了握住自己脚踝的毛东身上,看他低垂眉眼专心的样子,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他总是在她想要后退的时候又温柔地推她一把,让她无法狠心舍下那一片痴心。 “今天有人来北星打听你。” “同行吗?”毛东很自然地问。 “不是。” 毛东再次往手里倒了些酒精,略显粗糙的掌心温热地握住她的脚踝。 “是一个小姑娘,问我,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很清楚的,她感觉到他揉着她脚踝的手,顿了半秒。 他半垂着眼,没再说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钟玲试探着问。 他怎么会猜不到是谁?除了那个小丫头,谁还能这么有胆,追他追得这么紧。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 安静的室内,这一声笑,瞬间在钟玲心里激起了荡漾。 她轻轻咬唇,心中有些异样。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酒精瓶被拿起又放下的声音。 钟玲看向他低垂的眼睛。他的睫毛又黑又长,还很浓密。 钟玲问:“她喜欢你?” 毛东不语。 钟玲:“那你的想法呢?” 忽然,她又问:“…你会结婚吗?” 把酒精瓶盖子合上,毛东小心翼翼地把钟玲的脚放回到地上的拖鞋上。 他用纸巾擦干手心,回答:“谁都会结婚,时间早晚而已,包括你。” “可是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结婚,并且…一辈子就认一个。” 用过的纸巾被扔到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毛东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他站起身,比坐在沙发上的她高出很多。 “这几天你先在家好好休养,北星那边我找人帮你看着。” “毛东!”她轻喊他一声,这一声,深藏含义。 毛东一直没有看她,只顾着叮嘱她这几天自己在家要小心。 看他要走,钟玲急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打开门临走前,他回身对她说:“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整个房间又剩下了她自己。 房间里都是酒精的味道,脚踝上的温热还没散去。 钟玲坐回到沙发里,看着他刚才喝过的杯子。 手慢慢触摸到杯子上,姜茶剩了一半早已凉透,只是杯子边沿似乎还存在他刚才用过的温度。 *** 虽然目标以确定,但梁桔也清楚不能紧追不放,所以,对于毛东,她打算先缓两天。 归校的日子到了,梁桔拿着行李回学校报道,进宿舍的时候只看见兰蓝一个人在收拾床铺。 他们这个宿舍原本是四个人住,有一位同学去年忽然做了休学,有人说是因为在外面乱找男朋友怀孕了才导致不得不休学,但也有的说是因为勾引导师不成,反被人家老婆告到了学校校长那,才得到了处分,反正说法天花乱坠五花八门。 “兰蓝,你回来这么早啊!”梁桔拖着行李,看见兰蓝的桌上有很多吃完的零食袋子丢弃在那,像是回来很多天了。 “我,我姐那我住不习惯,就早点回来了。”兰蓝看梁桔进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收拾起来,“你这个暑假怎么样啊?” “还行吧,假期就那么几天,一点不过瘾。” “这学期咱们课就少了,有的是你玩的时间,对了,你实习单位找了吗?” “没有,那么着急干什么。”梁桔仰躺在床上,只把脑袋抬起,“对了,你看见洁洁了吗,她还没回来吗?” “去学校食杂店买吃的了。” 晚上,兰蓝出去了,梁桔跟于言洁挤在一张床上。 她把自己跟毛东的战况汇报给于言洁,于言洁躺在那咬了口雪梨,思考一会儿,道:“组织支持你的一切行为,你就大胆冲吧!” “可是,我没想到,上次帮助我的那个女的居然也是北星的老板。” “那他们嘴里那个老板娘就是她了?” “应该是吧。” “你问没问毛东,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现在哪能问啊,我只是说还钱,根本没往那方面说。” 梁桔从于言洁手里抢了雪梨,咬了一口。“你说,他都有女朋友了,我是不是就该放弃了?” “你确定那女的就是他女朋友?” 梁桔摇头,于言洁叹口气。 “关键时刻,你也挺怂的。” “滚。”梁桔推了于言洁一把,“那你给我出主意啊。” 把梨胡准确扔到垃圾桶里,于言洁起身擦了擦手,“明天下课就去找他,要么你就问清楚,要么,你就想办法进北星自己勘查。” “进北星?!” “沙皮不是前几天还跟你埋怨说酒吧招待不好找吗,那你就去应聘,这样,你俩遇见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梁桔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 进北星,她怎么从来没想过? 犹如醍醐灌顶,梁桔打个响指,捧着于言杰的脸就大大亲了一口,“还是你聪明!” 于言洁嫌弃的把她爪子推开,看一眼兰蓝的床铺,“兰蓝怎么回来那么早啊?” “说是在她姐家住不习惯。” “她姐家?她不是说暑假是去朋友家吗?” 梁桔正在专心想着怎么才能进得去北星,也没在意于言洁的问题。“不知道,她自己说的。” *** 第二天梁桔正好下午没课,她吃完午饭就跑去表姐家的小区,担心表姐看见,她特意去之前往表姐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她才换了套衣服坐公交车过去。 毛东的丰田车还是停在他家楼下,梁桔走过去,发现里面居然有人。 整理了下衣服和发型,梁桔敲了敲车窗,以为会是毛东,所以当车窗摇下露出驾驶位置上的人时,她还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阿元摘下墨镜,上下打量梁桔,很吃惊的样子。 “我表姐住这,我当然在这了。”梁桔朝车里探头,没看见毛东,寻思了一下,悻悻然离开。 “你找东哥?”阿元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看梁桔转过身瞅他,他指指上面,“东哥在上面收拾行李,一会儿就下来。” “你们又要出差?”看一身休闲打扮的阿元,梁桔想起她刚才好像瞥见了车后座上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什么叫又,你好像对东哥的行踪还挺熟悉。”阿元将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梁桔懒得理他,扭头就见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衬衫的毛东,提着行李从楼里走出来。 阳光下的他身材修长,戴着墨镜穿着随意,手腕上还戴了一块表,他露出的臂膀肌肉紧绷,看在梁桔眼中只觉他浑身散发浓烈的雄性荷尔蒙。 今天毛东这一身简直是太酷了,特别是戴着那副墨镜,帅的让梁桔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一见到他,她就犯花痴。 见到梁桔,毛东倒很意外,只是墨镜挡住他的目光,看不透情绪。 阿元把毛东的行李放进车里,毛东看梁桔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也就同样冷淡地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等一下!”梁桔忽然喊道。 阿元朝梁桔笑一声,回避似的重新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毛东把车门关上,站在原地等她。 “有事?”他问。 于言洁之前说她怂,她梁桔从来不做怂人,于是抬起脸看着墨镜下他的眼睛,问:“那笔钱,我可以分几次给你吗?” “随便。”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去你那打工吗?” 梁桔清楚听到车里的阿元一声闷笑,她无视他的存在,只等毛东的回答。 毛东怔了半秒,说:“随便,只要你能通过面试。”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瞥一眼偷看他们俩的阿元,梁桔看毛东,抬起下巴,“你就等着我进北星吧!” 说罢,她很帅气地转身就走,倒是把一头雾水的毛东留在原地。 ***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毛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假寐,阿元随着音乐节拍手指轻轻打在方向盘上。 “什么事这么高兴?”毛东闭着眼睛问。 “没事,只是纯开心。” 毛东动了动身子,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告诉沙皮,别什么事都往外说,那小子平时没头没脑的,你得多提醒他。” 阿元嚼着口香糖,点头,“好!” “还有,告诉钟玲,刚才那个女孩不要让她进来。” “你说不让她通过面试?” 毛东默认。 “哥,你说她真能去北星面试吗?” 毛东看向窗外迅速闪过的树木和高楼,语气不明道:“她还真不一定。” 阿元笑了,望一眼毛东,“哥,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毛东斜睨他一眼,阿元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第17章 一时冲动 毛东放话不想让梁桔进北星,梁桔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进得去。 不过北星的面试官也是新人,看见小姑娘一脸很真诚的想要入职,就多嘴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是进不来的,还不如早点换个别的工作试试。” 精如梁桔怎么听不出话中意思。当天晚上,她就打算去北星门口堵毛东,可惜,毛东去了外地又得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她一连四天晚上站在门口,最后一天还被从里面出来的客人调戏,幸亏被沙皮路过撞见,替她解了围。 显然,沙皮对梁桔屡次的出现有了怀疑。 他把她带到北星后门的小胡同里。 “你自己一个小姑娘老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你到底等谁啊?” “没谁,我就是过来看看。” 看梁桔面不改色的模样,沙皮甩掉手里的烟,面上有些恼火。 “梁桔,你是不是真把我沙皮当傻子,真以为我什么事都看不出来?” 梁桔一愣,瞪大眼睛看他。 “阿元都跟我说了,你去找东哥,说什么要还他钱,还想进北星来,梁桔,枉我沙皮还把你当朋友。” “我...”梁桔心里有愧,她对不住沙皮急忙上前道歉,“我不是真想利用你,我是没办法了,除了你,没人能帮我。” 沙皮挑眉,平时里一双嬉笑的眼睛此时也认真起来。 “你真喜欢上我哥了?” 梁桔颔首。 身边人忽然沉默,梁桔刚想看过去,余光只瞥见有什么东西猛地朝她迎面砸来。 ‘嘭’的一声。 梁桔没躲,东西堪堪咋到梁桔脑袋上。 “嘶!”她低呼一声。 “你怎么不躲啊!”沙皮站在她不远处高喊。 梁桔捂着额头,“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怎么躲啊?” “你是不是傻!” 梁桔和沙皮,两个人坐在北星胡同小街的台阶上,梁桔一直揉着脑袋,沙皮走过去借着路灯俯身看,“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沙皮随手扔过去的是打火机,他没想真的打梁桔,只是知道被利用很生气,随手就扔过去了,也没料到她会站在那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 不过还好,除了额头有些红,也没大碍,沙皮是个大男人,看见梁桔这样,自个儿现在比她还觉得委屈。 “要不你也扔我一下吧。”他举着打火机一脸赔罪的样子。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来,把他的手推走,“没事我打你干什么?” “那你说咋办,反正我沙皮从来不打女人,今天你挨了这么一下,我心里过不去!” 梁桔仰着脸笑看他,愣是把一个三尺大汉看了个大红脸。 “要不,咱俩拜把子?” “啥!?” 梁桔呵呵乐着,“咱俩拜把子,以后你就是我哥,我就由你照着,怎么样?” “可,你愿意吗?” “为什么不愿意啊?平白多出一个哥来疼我,傻子才不愿意。” “那行,就这么定了!” 梁桔把脑袋伸到沙皮面前,嬉笑着问:“那你不生我气了?” 沙皮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傻气地摸摸头,“刚才那一下,不好意思啊!” “说什么呢。只要你不生气,再来一下都行。” 她越这样说,他越觉得愧疚。 沙皮站在梁桔面前,伸出左手的小拇指,“我们约定,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哥,你有事就找我!” “不光要拉钩,还要盖章!”梁桔呵呵笑,向沙皮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 二零一三年的入秋九月,在北星后面的胡同里,在一片星光的见证下,梁桔和沙皮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拜把子成了哥们。 结拜后,沙皮帮梁桔搞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搞定他的老大——毛东。 梁桔心里憋了一股气,不是为别的,就是觉得毛东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了她可以靠自己能力进北星,却在背后故意使计量。 沙皮给她打电话的那天下午,她正跟于言洁在自习室学习,沙皮说,毛东昨天晚上回到祈海市了,今晚说是会去北星,让梁桔这边准备一下,电话挂掉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毛东知道是他在透风报信。 *** 毛东去北星之前告诉阿元,让他今晚安排腾出一间包房,他今晚有事要用,阿元看毛东严肃的神情就知道可能不是一般的聚会,毛东让他不要对外说,阿元一向守口如瓶,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沙皮一行人到北星的时候只有阿元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正在跟服务员嘱咐着什么,沙皮从其他人那听说今晚毛东只是因为很久没和兄弟们聚了,所以才要请大家吃个便饭,所以,沙皮也是一身的休闲打扮。 然而,当他见到阿元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西服站在那,又反复叮嘱好几个服务员待会要怎样怎样时,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元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沙皮站在门口,见到他,他左右环视一圈见没人,又重新把他拽进了洗手间里。 “你干嘛!”阿元甩掉他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我问你个事。”沙皮明显没在意他的语气,“你知道今晚咱哥都约了谁么?” 阿元瞅他一眼,“约了人呗。” “啧,正经点,我有正事。” 阿元见沙皮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沉吟了会儿,道:“我们在广州的时候打听到上海有个场子也在生产我们那批货,哥知道就找人打听了,他们出口的价格比咱们少半个点,哥就想把他们那批货弄过来。” 见沙皮张着嘴,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阿元挑眉问:“你又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今晚,哥约了那帮老板?” 阿元点头,“对。” 沙皮这下彻底呆在原地,“坏、菜、了。” “你干嘛去!”见沙皮火速向洗手间门外冲去,阿元一把没拽住,扯着嗓子喊:“哥快来了你去哪!” 沙皮心想,就是因为毛东快来了他才得赶紧冲出去。 *** 梁桔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后来有人接了,说是她离开宿舍早出去了。 沙皮拿着手机急得直跺脚,他这下真是惹祸了,要是今晚的生意因为他而谈崩了,那毛东真能弄死他。 就在沙皮在北星门口急得像火烧屁股时,另一边,毛东已经和三四个暴发户打扮的男人从一辆商务车下来,往北星门口走。 毛东看见沙皮以为他是特意在门口等他们,介绍了一下,就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沙皮嘴上笑说好,心里面却急的火急火燎。 *** 梁桔坐的公交车路上与私家车发生了剐蹭,她从车上下来,前后都不是站点,只好站在那等下一趟公交车。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离和沙皮约的时间差了将近一个小时,见门口没人,她便直接进了北星里面。 沙皮在包间里若坐针毡,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借口出来,正好在包间的楼梯上撞到了梁桔。 “我的姑奶奶,你手机怎么没带啊!”沙皮见到梁桔激动得一把抓住她。 梁桔急匆匆得赶来,头上都沁出了汗。“不小心忘了,他在里面吗?” “在是在,不过......” “下面有请我们最受欢迎来自香港的dj,mr.zhou!” “wow!!” “......所以他没法见你。” 楼下舞池高声阵阵,主持人拿着话筒激昂的语调惹得人群高.潮迭起,沙皮的话被淹没在人群声音中,梁桔只听到了后半句。 他没法见她。 “什么叫没法?”梁桔皱着眉问。 沙皮很为难,“也怪我,没打听好就匆匆叫你来,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下次咱们再说?” 他这句话更惹得梁桔来气,“我跑了一大圈从学校出来,你让我回去?” 沙皮也了解梁桔的脾气,看她要往里面冲,他赶紧把她拉住,“好妹妹,你听哥说,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今天真的不适合,等明天,我跟你好好解释。” “沙皮哥…” “沙皮,你怎么在这,哥叫你!”阿元也从包间出来,他本来就不喜欢梁桔,见她在,眉间更是一阵不悦。“你怎么把她叫来了!” 不等沙皮解释,阿元已经关上包厢的门走过去,“你还嫌不够乱,把她叫来干什么!” “不是…” 沙皮想解释,却被梁桔一把推开。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什么意思?”梁桔站到阿元面前盯着他问。 阿元瞟她一眼,话却是对沙皮说:“赶紧解决了,别让哥看见又来气。” 来气?她梁桔还来气了! 梁桔最瞧不起别人看不起她,她猛地推开阿元,大步就朝包间冲去。 “喂!你干嘛!” 阿元伸手要拦,却晚了一步。 “我x!你就给我整事吧!”沙皮也没拽住梁桔,气的指着阿元骂。 “干我鸟事!”阿元无辜反驳。 梁桔推开包厢门冲进去时,毛东正举着酒杯跟身旁的老板碰杯,“以后期待我们更多的合作,我先干为敬,孙总,您随意。” 梁桔冲进门口,指着毛东大喊:“毛东,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我们说好的事,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怒吼声成功的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了梁桔身上。 毛东嘴里的酒卡在嗓子里,侧头看向门口。 见到梁桔,他眉头紧锁眼神冷厉,和平时冷淡的模样大相径庭。 沙皮跟阿元接二连三地也跑进包厢,见毛东的眼神,沙皮差点吓尿,心里默喊,“神啊,快救救我吧!” 毛东没再看梁桔,而是凝视阿元,阿元赶紧上前试图把梁桔拽向门外。 “快跟我出去。” “放开我!”梁桔狠狠一甩。 她两三步走到毛东面前,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猛地就迎面朝他泼去。 “你不敢见我,还让沙皮去拦我,你做贼心虚!” 第18章 是谁在任性 包间的顶灯全被打开,此时,室内光线明亮,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都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酒杯‘嘭’的一声被重重放回到桌上,梁桔直直看着毛东,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俩。 酒沿着毛东的脸一滴一滴流过绷紧的下巴落到地上,他却一语不发。 深沉的目光只是紧紧盯住梁桔。 身旁的几位老板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他们放下酒杯笑吟吟看着毛东和梁桔,大家默契的把眼前的一幕当做了情侣间因为误会造成的闹别扭。 “毛总啊,我看今晚就到这吧,我们就不妨碍你们了。”那位秃顶的孙老板走到毛东身边,笑着拍他。 其他老板陆续附和,“是啊是啊,来日方长嘛!” 孙老板说:“毛总不要光顾着外面的生意,这家里的事情也是要搞清楚的嘛!”这话一出,引得所有人都憋着笑望向梁桔。 比起他们,毛东倒是很淡定地站在那。他就是那种无论多困窘的场面,都让人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尴尬的人。 他并没有解释梁桔的身份,只是缓慢地接过沙皮递来的毛巾,擦了下脸。“阿元,帮我送各位老板。” “是!”阿元应道。 “下次,我做东,请几位老总。”毛东说。 “理解理解,小姑娘年纪小,需要好好疼的。” 疼你大爷!梁桔心里一句低骂。她站在那看着这些人假惺惺的一面,心里作呕。 阿元将几位老总送出包间,梁桔被沙皮硬拉着也要离开,却被毛东一声拦下。 “站住。” 这一声,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沙皮心里砰砰直跳。 毛东把擦过的毛巾递给服务员,漆黑的目光投向门口的梁桔,“现在就想走了?” 梁桔甩开沙皮,重新回到包间正中央。“谁说我要走!” 他低眉凝视她,目光中有了几分打量。 蓦地,轻笑一声,声音冰冷,明显不是什么褒义的笑意。 “那就好好待着吧。” 阿元送走客人重新回到包厢内,就见沙皮苦着脸站在那,梁桔更是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只有毛东,看不出神情地侧身站在玻璃桌前慢慢品酒。 他白色衬衫上被泼了酒,却丝毫没有狼狈感。 包厢安静得异常,阿元心里也不敢说毛东究竟能干什么。 “哥,我回去给你拿件衣服吧。”他说。 “不用。”毛东冷冷回答。 他抬手,让服务员们都出去。 “把门关上。” 毛东音色富有磁性,却低沉的可怕。阿元将包厢门轻轻推上。 桌上有很多洋酒都没喝完,毛东随便拎起一瓶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他这样,沙皮差点哭了出来,他今晚算是倒了大霉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四人,阿元和沙皮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梁桔梗着脖子站在离毛东一张茶几之隔的包厢中间。 毛东越是长时间不说话,在场人的心跳的就越快。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侧身对着梁桔,玻璃杯被他‘叮’的一声放回到玻璃桌上。 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吧,你今天的目的。” 梁桔稳了稳神,答:“我就是想进北星,光明正大的靠我自己的实力进来...” “嘭’一声! 毛东踢开挡在他身前的一个垃圾桶,垃圾桶被踢翻倒地发出一声响,着实给梁桔吓得狠狠哆嗦一下。 这一声,不仅是梁桔,就连沙皮都感觉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继续。”毛东背对梁桔走向吧台,头顶稀疏的光线像金光般洒在他身上,可偏偏他周身冷的让人颤栗。 被他这一吓,梁桔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反而是他,在她没话说时,先开了口。 “说到底,就为了几个钱。”他声音不大,低头站在吧台后面倒酒,只是所有人都听得出这声音背后隐藏的是他已经彻底被激发的不满和火气。 他抬眼,盯着她,“你有完没完?” 梁桔不怕死地回答:“我就是想把钱还给你,我不愿意欠着别人。” 一声嘲笑,打击在梁桔的心上。 他像听了笑话似的嘴角翘起,她却是格外严肃。 恍然间,她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到,此时的毛东是真的生气了。他这种表情,她从没见过。 毛东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杯壁上留下红酒染过的艳红,在吊灯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亮度,像一朵迷人的带刺玫瑰。 “想还钱是吗?”他问。 梁桔颔首。 “现在还。” 他一只手臂支撑在吧台的边缘,另只手手里拿着酒杯,目光凝视在梁桔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明知她现在还不了,故意将她。 梁桔无话,憋着一股劲。 “哥...” “闭嘴!” 沙皮忍不住轻喊一句,却立马遭到毛东的低喝,再不敢多说什么。 视线重新回到梁桔身上,毛东看着她,“我说,你现在还钱。一分不差地还回来。” “我现在没钱,我进北星,就是为了打工挣钱。” “能打工的地方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进这里?” 阿元和沙皮都看向梁桔,梁桔一时语塞。 “既然没钱,那就不要再出现。” “我不。”梁桔感觉现在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我必须要进北星来还你的钱!” 两个人彻底杠住,毛东冷眼扫过来,沙皮心里顿时突突地跳。 梁桔问毛东:“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进来?” 她性格倔强,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毛东越是不让她进北星,她就越拼命想进来。 梁桔明亮眼神中的坚持让毛东玩味,他忽地颔首,道:“好,我可以答应。” 他忽然的转变让在场人都吃了一惊。 毛东从吧台走回到沙发前,指着四张酒台上面摆的满满的一堆酒。 “把这些都喝了。”他口气风轻云淡。 整整四排酒,颜色各异,任谁都不敢全部喝完。这些酒要是都下肚,估计人也废了。 梁桔看着酒,沉默。 “哥!”沙皮硬着头皮走过去,阿元从身后想拽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沙皮走到毛东身前,将梁桔挡在身后,“哥,今天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告诉她你回来了。哥,我知道今天确实是闯祸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回头,我亲自去给那些老总们道歉。” 毛东漆黑的眼神扫向沙皮和他身后的梁桔,坐在沙发上。 他偏头点燃一跟烟,半闭着眼睛,吐出烟圈。 “你去认错,他们认你老几?” “我是不够格,可那些酒,别说桔子,就连咱们大男人全喝了都会没命…” “你怕了?”毛东从烟雾中眯着眼打量梁桔,挑眉。 “快,给哥说个软话。”沙皮扯扯梁桔,在她耳边低声叮嘱。 梁桔扫一眼那几排酒,转眼看着毛东。 毛东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手夹着烟,眼睛眯起,正盯着她。 “我喝。” “桔子!”沙皮低喝一声。 毛东刚才开了一瓶红酒,此时还有多半瓶正放在前面的玻璃桌上,梁桔直接拿起,仰头猛地灌下,她喝的急呛了一口,咳嗽几声继续喝。 “把它们都开了!” 酒瓶子‘咣’的一声被梁桔放到桌上,她抹把嘴,赌气似的盯着毛东,毛东却垂眼很认真地在抽手里的烟。 “行了,别再喝了!”沙皮焦急地上前拽她。 “阿元,把酒开了。”毛东的声音淡淡的。 他慵懒地在沙发上坐着吸一口烟,瞧着梁桔,眼中晦暗不明。 阿元听了毛东的话,无奈只好拿着开酒器朝酒台走。 酒‘嘭’‘嘭’地被陆续打开,梁桔不服输地站在那没说一句软话。 暖橙的灯光下,隔着一张玻璃酒台,两个人直直互相注视着对方。 阿元调了一瓶白的放在梁桔面前,他嘴角噙着笑,眼中有看戏剧般的讥讽,梁桔把身上的包甩给沙皮,将衬衫袖子撸起,猛地夺过酒瓶。 “这次,你自己说的话可要算话!” 她酒量不好,可不代表不会喝。 不知是第几瓶酒倒在玻璃台面上,梁桔半躺在沙发里嘴角还留有剩余的酒液,一张小巧的脸有不寻常的红,眼睛紧紧闭着。 “桔子?桔子?” 沙皮蹲在她身边不放心地伸手推她,梁桔只是哼哼了几声,毫无反应。 “哥,她不会出什么事吧?”沙皮焦急地问。 “你当她是傻子不清楚自己什么情况?”阿元嗤笑着着朝他们走过去,俯着身子拍拍梁桔的脸,还被沙皮一把推开。 “她只是醉了而已,要是真有什么事,现在还能这么舒服地睡着?”阿元说。 沙皮瞥了眼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毛东,心里不满也不敢随便说。 包厢的门被有礼貌地敲了几下,从外面推开。 钟玲一身黑色套装从门外进来,她只看见了毛东阿元和沙皮三人,以为是三兄弟普通的喝酒闲聊。 “怎么样,用不用我再送些吃的来?” “你脚好了么就来上班?”毛东打量她的脚伤。 阿元一听钟玲受伤,心里一紧,赶紧看向她的脚。 钟玲莞尔,“只是小问题,又没有大碍。” 她本是笑着跟他们聊天,可当注意到沙皮身后倒在那沉睡不醒的梁桔时,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明就以地望着毛东。 毛东捏着手里的烟蒂吸了一口,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从钟玲眼前往门外走时,对她低低道:“帮忙照顾一下。” 毛东走后,沙皮还在试图叫醒梁桔,阿元却一直盯着钟玲。 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帮忙找人去照顾梁桔,可偏偏,钟玲点头答应。 她找人拿来毛巾给梁桔擦了脸。 沙皮焦急地站在原地也帮不上忙,侧头一眼就看见毛东放在玻璃酒台上的车钥匙。 “哥车钥匙没拿!” 阿元鄙视一眼,“你当哥像你一样脑子不好?”他明明是故意把钥匙留在这里的。 钟玲本来给梁桔擦脸的手,顿了一下。 “玲姐,我送你们回去吧。”沙皮说。 钟玲颔首,“好,那麻烦你了。” *** 沙皮开车将梁桔送去钟玲家里,他把钟玲背上楼,放在了她的卧室床上。 “姐,你睡哪啊?”钟玲的房子只是一室一厅,客厅也没有能摆下其他床垫的地方,整个家唯一可睡的地方只有这张床了。 钟玲替梁桔盖上凉被,又把卧室的窗户关上,“你哥下了话让我好好照顾,那我岂能怠慢。” “要不,我把她送去酒店吧。” “一个小姑娘被你一个大男人带去酒店住一宿,你让别人看见怎么想?人家声誉不要了?” 沙皮为难地抿抿嘴,钟玲却笑了,“好了,我这是双人床,她可以跟我睡一起,不早了,你就放心回去吧。” “姐,那谢谢你了。” “好了,别啰嗦了,路上小心开车。” 钟玲把沙皮送到门口,临开门时,她忽然转身问他:“你喜欢她吗?” 沙皮穿鞋的身子一顿,差点摔倒,“姐,你咋突然这么问啊?” 钟玲笑着低头拨弄了下头发,“我看你这么关心她,就是随口问问。” 沙皮回答得自然,“之前是有点想法,可惜桔子有了喜欢的人,我俩现在就是好兄妹。” “她,喜欢的是你哥?” 沙皮讶然,“姐,你怎么知道?” 钟玲干笑几声,岔开话题,“不早了,估计明天还得麻烦你开车送她回去,你明天早上记得早点过来。” “嗯,放心吧!” 沙皮走后,钟玲在客厅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梁桔的身边。 她站在窗前看着床上的女孩,皮肤白皙,嘴唇红润,玲珑凹凸的身材,特别是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一切好像都那么完美。 熟睡中的梁桔有些燥热,翻了个身将身上的凉被从身上推掉,有一半掉到了地上,钟玲将被子捡起,重新盖在她身上。 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钟玲心灵感应的不用看就猜到是谁。 手机短信打开,内容简单——还好吗? 钟玲回复——睡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却迟迟不愿发出去。 她想问他,为什么他不亲自送这个喝醉的女孩? 可最终,还是删除了所有的字。 她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将电话放在客厅茶几上,钟玲去洗漱,从浴室里出来,她检查了下手机,发现没有任何的短信回复。 她换上了睡衣走回到卧室,轻轻掀开凉被,在梁桔身边躺下。 没有挡窗帘的卧室被窗外天空的清涩月光充斥了一地,朦胧月光下,她侧头看向身边的她。 她阖上的眼睛有着长长的像娃娃一般的长睫毛,鼻子长得很秀气,从侧面看,只是嘴巴不够小,脸上的颧骨略微突出,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让钟玲有一种自卑感。 她为什么会拿梁桔来跟自己比较?为什么,当看到如此可人的梁桔时,她会产生羡慕和嫉妒。 不知是睡了多久,她隐约听到客厅手机的响声,滴滴两下。 *** 后半夜,梁桔有些咳嗽,咳得厉害,床边的水早就凉了,钟玲不得不下床重新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梁桔闭着眼睛接过喝了几口,末了,还带着撒娇的音说了句,“妈妈,我头疼。” 钟玲拿来了用热水洗过的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路过客厅的时候,她打开桌上的手机。 “谢谢,我明早过去接她。” 电话号码是毛东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第19章 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凌晨三点多,毛东并没有睡。 客厅只点了一盏台灯,柔和的光线倾洒下来,笼罩在一片不大的空间里,让人觉得安和。 西装外套随便扔在了椅子上,毛东和衣躺在沙发,一只胳膊搭在额头挡住光线。 他闭着眼睛,台灯的光将漆黑的客厅只单独照亮了一处角落。 发完短信手机就被扔在腿边,他脑袋疼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的眼睛漆黑一片,黑幕般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了那双倔强的黑眸,渐渐,是那个丫头不肯服输的模样。 毛东还记得梁桔喝醉倒下的画面,不知怎的,就像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心里的弦。 他本不想这样,可是,今晚她真的气到了他。 那件沾上酒的衬衫早被换下扔在了洗衣机里,今晚的一幕幕像慢镜头一样在毛东脑中慢慢回放。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眉头轻蹙。 虽然后来让梁桔喝酒确实是他做得不对,但想想,就当是给那丫头一个教训。她不能因为自己年轻任性,就做出一些鲁莽的行为。 敢泼他酒的,她是第一人。 可慢慢,他又想,如果不是今晚她闹这么一出,那帮老板们指不定还得喝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 他嘴角微翘。那他,不是还得感谢她了? *** 清晨第一抹阳光洒满卧室,在白色的墙上照射出一片晶莹夺目的光芒。 梁桔用手挡住眼睛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头疼的似是要炸开,可一股诱人的香气却又逼得她不得不起身探寻这香气的来源。 睁眼的那一刹那,陌生的环境,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涌入大脑,可温馨的装饰又马上提醒她,这里不是酒店。 她坐在床上打量周围,显而易见,这里更有家的温暖。 “起来了?那就出来吃早餐吧。” 钟玲正站在卧室门口用纸巾擦手,她跟梁桔说话,还给梁桔吓了一跳。 “姐?梁桔瞪大眼睛问:“...这是你家?” “你昨晚喝多了,他们只好把你送这里了。” “他们?” 对于梁桔的疑惑,钟玲没有解释,“早餐已经做好了,洗洗脸出来吧。” 早餐是很简单的中式,有煎鸡蛋,大米粥,咸菜和钟玲自己烤的馒头片。 梁桔拿了一片馒头片轻轻咬一口,酥脆香甜。 “蘸点芝麻酱,更好吃。” 钟玲坐在她对面,递给她一小瓶芝麻酱,梁桔礼貌地接过道了谢,“姐,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自己住有个人正好可以作伴。”钟玲用小勺子慢慢给馒头抹酱,抹好了一片放在梁桔盘子里,“不过你一个小姑娘随便在外面喝醉,就不怕危险?” 梁桔低头干笑,脸上有了忸怩。 “昨晚是一时冲动,平时才不会那样呢。” “那这么说,你跟他们倒是很熟的样子?”钟玲动作有所迟缓。 “嗯...还好。” 钟玲放下勺子,双臂搭在桌上,打量梁桔,梁桔把手里的馒头放回到盘子里,也笑着回视她。 钟玲探究的眼神梭巡在梁桔的每个表情上。 “你喜欢他。” 她带着下结论的语气问她。 “你跟我一样吗?”梁桔笑意渐浓,盯着钟玲。 钟玲一怔,急忙移开眼神去拿桌上的勺子。 梁桔莞尔,“我不做小三,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我完全放弃。” 钟玲用勺子搅着面前的米粥,一语不发。 门口传来两下礼貌的敲门声,钟玲心里一紧以为是那人,立马起身去开门,梁桔喝完最后一口粥,也朝门口望去。 开门前,钟玲特意整理了下头发。 “玲姐!”门外人是沙皮,他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身上的衣服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钟玲侧身让他进来,还是朝门外又望了一眼。 沙皮打着哈欠对她摆手,“我压根就没回去,在车上随便将就了一晚上。那个,她醒了么?” 沙皮往屋内指指,特意压低声音。钟玲笑,“早醒了,吃早餐呢,你也一起吧。” 转过玄关处沙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饭桌后面的梁桔,梁桔一张小脸本是充满期待,可看见沙皮时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面对沙皮,梁桔笑得灿烂。 沙皮佯装黑脸,斜睨她,“还不是奉命要来接你这个醉鬼!” 梁桔嘿嘿笑几声,钟玲从沙皮身后走到饭桌前,“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我正饿着呢,谢谢玲姐了!” 看沙皮傻气地摸着肚子,梁桔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 回去的路上,沙皮一边开车,一边把昨晚的大致情况绘声绘色地跟梁桔讲了一遍。 梁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得直冒冷汗,“你说,我昨晚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 “你才发现?我还以为你昨晚是嗑药过来了。” “怎么办...”梁桔懊悔地瘪嘴,“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昂,不然你以为呢?”沙皮看一眼后视镜,“多亏我哥脾气好,不然早拎着你脖子把你扔出去了。” “你哥也叫脾气好?那后来让我喝酒怎么回事?” “你是把他气急了,要知道,那笔生意万一有个损失,把咱俩卖了都赔不起。” 听沙皮这么一说,梁桔才恍然大悟。“那你说,我用不用去给他赔礼道歉?” 沙皮咂咂嘴,没说话。 “等我看见他,一定要好好道歉,一定要挽回几分。” 前面交警不知在执行什么任务,一排排车辆陆续停下。 梁桔忽然捂着嘴咯咯乐,“不过我也挺霸气的!” “你是不是傻,那么多的酒幸亏最后没全喝,否则,我看你小命都没了。”沙皮腾出一只手,用力戳一下梁桔的脑袋。 脑袋被戳向一边,梁桔回头道:“其实我是不会全喝的,你当我是酒精收购站啊!” “那你不怕我哥最后逼着你喝?” “那我装醉啊,他总不会扒开我的嘴强灌吧?” “哦哦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昨晚是装醉啊!真鬼!”沙皮指着梁桔。 “那倒没有,我昨晚是真的喝多了,现在脑袋还疼呢。” 车子重新启动拐进小道,梁桔忽然用手拍了下沙皮,“那个,是他让你今天来接我的么?” “谁啊?” “你哥啊。” “姐姐,是我一直担心你好吧!再说,哪好意思打扰人家玲姐啊,早点把你这个小麻烦接回来得了。” 梁桔拍拍座椅,“那这车,怎么回事?” 沙皮撇她一眼,“是我哥特意把车钥匙留下,好让玲姐带你回家,不然大半夜,怎么回去?” “你哥可真贴心。”梁桔悻悻然地坐好。 窗外微风吹进车内,梁桔拨弄一下被吹乱的头发。“也是,那是你未来嫂子,我怎么好随便打扰。” 沙皮乐呵地看她,“实话跟你说吧,她跟我哥啊,还真不是那种关系。” 梁桔立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玲姐啊,她是我哥他大哥的媳妇,只是两人还没办事而已,当初要是大哥没死,她现在早就是东哥的大嫂了。” “你哥还有大哥!” “嗯。”沙皮点头,满脸笑容随即沉寂了下来。“可惜,毛北哥最后...他可真是个好人。” 他慢慢握紧手里的方向盘,梁桔看着他,心里面像被搅乱了一样。 “他大哥,是怎么死的?”她迟疑地问。 “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总之桔子,东哥的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是我亲妹子,我肯定不赞成你跟我哥,可我哥那是真真正正的汉子,值得女人托靠一辈子。” 沙皮的话很实在,就如他的人,他不像社会上的一些人藏着掖着心眼,他就是个实实在在有什么说什么的东北男人。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不可抗拒的命运,梁桔想,她铁定会跟沙皮做一辈子的朋友,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地拌嘴下去。 远处的天湛蓝一片,朵朵白云浮在半空。 梁桔看着沙皮,表情严肃,很认真地问:“那你是支持我,还是反对?” 沙皮想了想,奸诈地对她笑,“我就当个陪衬,一边看着就行。” “没义气!”梁桔一拳毫不客气地捣在沙皮肩上。 “嘶,你轻点!” 梁桔伸着脑袋凑近他,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说,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钟玲是毛东的女朋友!” 沙皮一手揉着肩,一手握住方向盘,“谁知道你这个愣头少女什么来头,万一像之前那些虎皮膏药粘着我哥不放咋办!我不得给你早早打好预防针啊?” “哼,我要是你说的虎皮膏药,即使你哥有对象,我照样下手!哪里会像现在,纠结个没完!” 沙皮憨憨地笑,“不过我哥好像真对你有意思,不然他怎么能让玲姐去照顾你?” “你哥才不喜欢我呢,现在他一看见我就特烦特烦。” 梁桔本来是兴高采烈地对沙皮说话,想一想,竟有些不好意思。 她用手指轻戳沙皮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什么?”沙皮认真地在开车。 “就是那个...你说你哥也对我有意思啊。” “逗你玩呢。” 梁桔一愣,“沙皮,你不够义气!” *** 毛东到北星的时候整个酒吧只有钟玲自己,酒吧里循环放的音乐是那首他很熟悉的《漂洋过海来看你》。 见他进来,钟玲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习惯坐的地方,“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 不远处有人似有急事在叫钟玲,毛东摆摆手,道:“你去忙吧,我坐这休息会儿。” 见他疲惫的样子钟玲也没多说,只是让毛东先睡一觉,转身又忙乎自己的活去了。 她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干自己的事,话不多,又很会温柔地照顾别人。 毛东是真的一宿没怎么睡,他一坐下,困意就不断往上涌。 不知为什么,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放下心里所有的担子和愧疚,才会感觉到那份难得的轻松。 慢慢,他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睡着了。 他闭着眼,垂下的纤长睫毛减退了他的凌厉,在柔软的灯光下,整个人终于看上去显出一丝的柔和。 隔着几米的距离,钟玲站在酒柜前静静地望着,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份这样看着他。 关掉了音乐,静静的,只有她跟他,两个人。 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边有细细的说话声,“把这批货搬到后面仓库就好,轻一点。” 毛东动了动睫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顶棚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关掉,只留下吧内酒柜前一侧暗暗的光。 毛东望着顶棚有几秒的失神,身边偶尔有人走过。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才发现身上被批了件白色薄外套,上面还留有淡淡的馥郁香气。 腕上的手表显示的是下午四点,酒吧内陆陆续续已经有员工来做晚上开业前的准备。 “老板好。”有服务员提着包互相嬉笑着走进来,看见沙发上倦意明显的毛东先是一愣,赶忙打招呼。 “你们好。”毛东点头回应。 目送员工们走进后面休息室,毛东看着这些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们,不经意间,就容易回想到那时候的自己。 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一口,从鼻间溢出白雾般的烟圈。 二十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对,还是一脸的青涩,屁颠屁颠地跟在毛北身后,一身子的热血沸腾一副见谁都不服的欠揍样。 想想过去,他感觉心里暖暖的。 那时候毛北给他擦了不少次的屁股,每回做错事,他都不怕,因为,他有大哥,毛北。 毛北总会在狠揍他一顿后不得不陪起笑脸替他收拾烂摊子。 有一次他跟踪毛北,躲在墙角偷看他给东街那帮小混蛋们道歉,那时候他总是很不服,不就是因为他们有老大仗着么,得意什么,等哪一天他毛东也要当上老大,让这群小混蛋们给他当小弟。 可每次他把心里这点远大前程告诉毛北时,就又挨一顿揍。 毛北总愿意点着他的额头,一副孺子不可教地对他一遍一遍重复,“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念个大学,让爸妈看着也高兴!” 可他就偏偏不学好。 他学人家逃课,学人家抽烟喝酒,泡吧泡妞样样俱全,甚至是把看不上眼的老实人堵在胡同墙角里欺负一顿。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光让父母得意,想用自己的能力让大哥安心。 可最后…… 烟灰燃了一大截掉到地上,烟蒂燃尽烫到了手。 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毛东抬手使劲搓了搓脸,逼着自己从思绪中抽回。 环视酒吧一圈,看着眼前来来回回忙碌的员工,如今的他,真的做到了。 他摆脱了贫穷,摆脱了过去,让身边人都过上了好的生活。 然而,身边人,早已陆续不在了。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临近新年,祈海市东城区,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特大劣性杀人案。 十几名外地青年手持菜刀棍棒将东城闹市区的一家餐馆砸了,造成十余人受伤,一人重伤,一人死亡。据当时目击者称,餐馆老板被狂追四条街,最后被乱刀砍死在城郊一处雪地里。 案件唯一的死者也被人肉,背景身份全都公布了出来。 彼时的毛东正跟着几个弟兄跑到外地避风头,没想到,他那一去,跟毛北居然就是最后一面。 毛东的哥哥,毛北,是当年案件的唯一死者,也是大家口中那个惹上事遭到报复的人。 第20章 北星实习(含公告) 吸了口气,毛东感到眼睛涩的生疼,他双臂搭在腿上,将脸埋于掌中。 多少年,每每回想,他都能感觉到心中那一块肉被挖的生疼。 “老板,您醒了?” 有人在轻轻对他说话。 毛东抬头,看见是新来的招待。 他掩饰了所有神情,淡淡嗯一声。 “玲姐让我过来看您睡醒没,她在后厨做饭呢,让我过来叫您。” “知道了。” 小招待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看了毛东一会儿,白嫩嫩的小脸立马染上了绯红。 “玲姐还让我问您,牛奶,您喝了没?” 她这一提,毛东才发现,沙发前的玻璃桌上有一杯倒好的牛奶,摸上去有些凉,估计放了好长时间。 “我知道了,你干活去吧。” 小姑娘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毛东看见牛奶杯上还粘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先喝杯奶,我去做你爱吃的糖醋鱼。” 字体清秀,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关于钟玲,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钟玲于他,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他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 他有责任去照顾她一辈子。 *** 钟玲出来的时候,毛东已经走了。 “怎么没通知我?”钟玲皱眉。 “毛总抽完烟就走了。” “说什么了吗?” 服务生是个小姑娘,低了低头,怯怯道:“毛总让我们不用打扰你,说是没什么事,他跟值班刘经理聊了几句就走了。” 钟玲猜出毛东为什么会过来,本想吃饭的时候再和他说,可不曾想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这样离开了。 摆摆手,服务生转身跑回吧台干活去了。 回到办公室,钟玲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毛东打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可她只想再跟他说几句。 电话接的比较快,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车鸣笛和刮风的声音,像是在高速公路上。 “是我,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她语气轻柔似水,小心地问。 毛东声音有些干哑,略显疲惫,“没什么事,就是过去看看。” “我还做了你爱吃的菜,寻思你能留下吃饭呢。” “下次,下次我提早过去。” 钟玲走到办公室墙角的一装饰盆栽前,用手拨了拨上面的假花瓣,“最近生意都不错,晚上几乎都是爆满。” 她把酒吧最近情况跟毛东大致说了下,毛东只是心不在焉地简单嗯一声。 就在钟玲想着问他晚上要不要来时,毛东忽然开口,“昨天,谢谢你。” 正好有服务生拿着文件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钟玲侧头望去,做了个手势,对着电话说:“没关系,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她才想到,他谢她或许是和昨晚那个女孩有关。 服务生把这几天的进货单放到钟玲办公桌上又抬眼看她,钟玲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微微转过身,她对着电话说:“她今早就被沙皮接回去了。” “嗯,我知道。” 他居然对那个女孩的行踪了如指掌。 一时两人都沉默,钟玲在心里盘算是否再询问几句有关毛东生意上的事,只听毛东轻轻喊了她一声,“钟玲。” “嗯?你说。” 他语气缓慢,带了些迟疑,“帮我看看,酒吧哪个位置还缺人。” “你想招新人?” “不是。”他顿了顿,才道:“我答应让她进北星。” 他口中所指的她,应该就是… 钟玲打开桌上的文件,拿起笔匆匆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心,我会安排。” 毛东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想谢谢钟玲,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剪短说了个,“好。” “你晚上有时间过来吗,前几天我又请了位西点师傅,说是现在南方那边很流行推出西餐点,你要是有时间,晚上就过来试试。” 电话那头貌似有人正跟毛东说什么,他匆匆回了句,“我今天去跟他谈……什么,钟玲你刚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晚上过不过来。” “不了,我跟阿元得去广州一趟,等回来,我再过去。” “好,那你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只有六分二十八秒。 六分二十八秒...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些。 钟玲忽然发现,一直以来,她跟他每次通话时长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她不是啰嗦的人,偶尔会叮嘱他几句,只要是察觉到毛东还有别的事情,她就会把心里想说的都简化成几句。 钟玲心里想倾诉给毛东的,其实一个小时十个小时都说不完,可心里想的总归是自己的意愿,面对他,她只是希望可以维持好现有的一切。 两人各司其职,只是偶尔,可以允许她在心里,有一些自己小小的想法。 *** 梁桔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她被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跟表姐串通好,就说昨晚她在表姐那意外拉肚子外加发烧去了医院,没来得及请假。导员半信半疑给茗宣表姐打了电话,表姐很配合,把梁桔的情况说的怎叫一个惨字了得,都让梁桔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回到宿舍的时候居然一个人都不在,她跟于言洁打电话,对方电话居然不在服务区,这简直很不寻常。 梁桔躺在宿舍床上又给孙晓寿打电话,他倒是接的很快,说正在一家金融公司等待面试,梁桔苦笑,孙晓寿他现在不是去面试,就是在去面试的路上,明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家网店,可对于工作的打算,他比谁都积极。 晚上于言洁第一个回寝室,梁桔本来坐在电脑前上网,看她回来立马从位子上跳起来。 “洁洁,我有事要告诉你!”她着急的想把昨晚的情况说给她听。 于言洁显然没有兴趣,“我很累,想睡觉。” 梁桔轻轻哦了一声。 于言洁把手机扔到床上,梁桔眼尖,发现是最新款的苹果。 “你又换电话了啊5s!” “我爸给我买的,今年的暑假礼物。”她语调平平,莫不作怪的样子。 于言洁父亲是祈海市检察院副院长,老来得女才有了于言洁,平时对宝贝女儿珍贵的不得了,妈妈又是大学老师,于言洁在宿舍跟大家提起最多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梁桔发现于言洁今天很怪,话没有之前多,还无精打采的。 “洁洁,你没事吧?” “没事,别管我。” 从前一贯对梁桔掏心掏肺的于言洁今天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愿说,这让梁桔也很诧异。 没过一会儿,兰蓝捧着一摞书从图书馆回来,她确定要继续考研,所以并没有对实习投入太多。 兰蓝倒是很关心梁桔的实习打算,梁桔换了件睡衣,脸上贴着面膜,口齿不清地说:“我找到了个实习的地方,只不过不是去赚钱的,而是去还钱的。” “啊?干什么的啊?什么公司?大么?是外企吗?” 面对兰蓝一系列机关枪式提问,梁桔从蚊帐里探出头,对着她抿嘴,“秘密。” 钟玲给梁桔打来电话的时候,梁桔正在洗衣服,闻言,愣了半晌。 “好好,我晚上就过去!谢谢您!”她对着电话说。 傍晚,梁桔化了个淡妆,换了套比较成熟的衣服就坐车就去了北星。 北星门前装修独特,复古的酒红色木门两旁吊着两排淡橘色光线的吊灯,门口墙上还挂着一幅超大醉人的繁星照片,照片尽显迷人的旖旎夜色光景。 梁桔走近酒吧,立马就有侍应生上前,询问她是否订了位置。 梁桔笑得灿烂,“我是来上班的。” “来上班?”侍应打量梁桔。 “是呀!”梁桔兴奋地点头。 侍应生替她去找了钟玲,钟玲见到梁桔淡淡微笑,“跟我来吧。” 钟玲带梁桔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办公桌后面从书架中拿出一份协议。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记。“你是兼职,工作是每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可以吗?” 钟玲抬起头问梁桔,在看到梁桔点头后,继续埋首于文件中。 “工资按照小时结算,每月一结,可以吗?” “可以。”梁桔想,反正这钱是要还给毛东的,她无所谓。 钟玲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北星,把公司内部的一些制度讲给她听,最后又带着她去了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在地下一层,整个一层都是专门为员工准备的,有休息室,有食堂,还有洗浴间。 正巧赶上大夜班前加餐时间,钟玲只是带着梁桔简单熟悉了下环境,给她介绍了领班和值班经理,最后把梁桔交给了一位叫阿娇的广东女孩。 阿娇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甜,为人亲切,笑起来还有两个大酒窝。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什么不懂,来问我就好。”阿娇说着还递给梁桔一个苹果,“大夜班是需要等到凌晨酒吧关门才能下班的,所以一定要吃饱,别饿了。” 梁桔摆摆手,笑着说:“我只是兼职,晚上还得回学校宿舍。” “哦,这样啊。”阿娇恍然大悟地张着嘴,随即又笑着把苹果塞到梁桔手里,“没事,拿着回去吃。” 梁桔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笑着接过,并道了谢。 阿娇给了她一套工作制服,并叮嘱梁桔,如果有客人要求陪酒,正常来讲,是可以不喝的,可如果客人硬逼,那就得逢场作戏了。梁桔明白酒吧工作与其他工作的不同,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一般来讲,都是要配合客人的。 第一天的上班总体来说除了匆忙就是匆忙,因为对工作内容的不熟练,梁桔需要时时刻刻在阿娇的提醒下才可以,不过还好,一切都算顺利,并没有遇上刁钻的客人。 有几位这里的熟客见梁桔是新人,起哄让她喝一杯,梁桔笑着一一接过,见她还算豪爽,客人们小费自然是毫不吝啬,梁桔也是高兴,毕竟这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挣钱的。 梁桔性格爽朗,一起上班的大多都是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自然没有太多隔阂。 连续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期间没有碰到沙皮和阿元,还有那个人。 沙皮出差前跟她说了行程,还说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有时候,梁桔真的为忽然多出这么一个哥哥而感到高兴。 平淡无事的一个星期并不能说明一切都会平淡下去。 十一前的最后一星期,对梁桔来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的爱情和友情,同时受到了艰巨的考验。 *** 沙皮去广州与毛东和阿元会和时,阿元正在宾馆收拾行李。 阿元去开的门,沙皮看见他一胳膊将他搂住,“兄弟,想我没?” “啧,哥在里面。” “咋了?”见阿元愁眉苦脸的样子,沙皮收了手。 毛东让沙皮去外地办别的事,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事情办好。 一进房间,沙皮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就仰头灌下去,“妈的,渴死老子了。” “事办的咋样?”阿元倚在他身后的墙上。 “操,当初我就该弄死那小子,给毛北哥报仇!” “呵,别贫了,你要是弄死他,现在进去的就该是你。” 沙皮从包里拿出一摞资料和照片扔到宾馆的床上,正好毛东打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出来。 “来了?”他用纸巾擦手,看见沙皮,跟他打了声招呼。 沙皮见到毛东,那股劲立马上来。 “哥,这么多年过去,咱们打听到的事都是谣言,当年真正参与的人早没有几个了,剩下的也都各奔东西...”注意到毛东脸上略有憔悴,沙皮住了话,“哥,你咋地了,没睡好吗?” 毛东脸色不太好看,声音还带着沙哑。 “你不知道吗...”阿元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毛东截住。 毛东说:“这两天把回去的票订了。”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戴在右手腕上。 “机票?”沙皮坐那问。 阿元皱眉瞅他一眼,“火车票吧。” “怎么忽然要火车票了?” 阿元有口难言,沙皮只好看向毛东。 电视机里正直播当天的天气预报,广州最近连续几天出现暴雨,各个地区都受到了不同严重的影响。 沙皮看着电视机,问毛东,“哥,这暴雨对咱们那批货没影响吧?” 毛东走向桌前,俯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直接用打火机点上。阿元也拿出沙皮带来的啤酒,打开一罐。 沙皮转头,见他俩没有一个要回答他的意思。 “快说那小子的事,咱哥的仇还没报呢。”阿元咕噜咕噜一口喝了半罐啤酒。 毛东坐在窗台边,拿烟的手一僵,沉声问:“他还有几年能出来?” 沙皮嗤笑一声,“牢底没坐穿算他命大!”过了会儿,他看了眼毛东,才回答,“还有一年半。” “一年半?当初不是判了很多年吗!”阿元诧异地问。 “都是那姓白的混蛋,听说背地里没少做事!” “妈的,那小子我等他好几年了!”阿元将手里的酒罐捏的变形,甩手扔进垃圾桶里。 毛东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吐出长长的烟圈。 “他过不了这个砍。有些事,早晚得办。” 阿元站那有心事地看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刚才对话里说的那人,没有人指名道姓,但都默契地知道是谁。 毛北当年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杀人凶手,并未受到真正惩治。 第21章 狼狈的女人 梁桔白天没课在宿舍睡觉,见兰蓝从外面推门而进,她揉着眼睛问:“你看见洁洁了吗,她早上走的就再没回来。” 兰蓝把书放在书桌上,“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她跟导员请了几天假,说家里有事。” 梁桔睡意全无,“她没跟我说啊。” 她从床上起来在包里翻手机,兰蓝坐在床上换鞋,“她貌似家里出事了。” 于言洁的电话始终关机,梁桔又打电话问孙晓寿,孙晓寿暑假跟朋友去南方进了一批货现在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听到于言洁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兰蓝坐在床上,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翻了翻,“你俩感情好,我还以为她会跟你说呢。” 一连三天,于言洁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电话也关机。梁桔性子急,就拉着孙晓寿去于言洁家里找她,可惜,家中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 *** 入了秋,晚上天黑的比夏天早,还不到七点街上的路灯已经纷纷点亮,将眼前的十字小路染上一层蒙蒙的淡黄色灯光。 梁桔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走,还有几步就走到北星时,她两下将面包解决,把袋子扔到街角的垃圾桶里。 仰头喝酸奶时,梁桔忽然接到了兰蓝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有强烈的音乐声。“桔子,明天公开课你去吗?” “去啊。” 梁桔跟她聊了几句,回头时看见一对中年男女互相挽着从北星里面走出来。 他们往对面的马路去。 那中年女人打扮高贵,身材保持很好,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芬香。 梁桔一直盯着她,她总觉得中年女人的模样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们在街边打了车,中年男人挺着一个啤酒肚,一只粗糙的手一直停留在女人的腰上摩挲,两个人一举一动充满了暧昧。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们身边,借着路灯的灯光,梁桔走近,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那女人。 忽地,她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女人,她认识。 她是于言洁的母亲——高若罗。 而扶着她的腰,跟她一起坐进出租车的男人,却不是于言洁的父亲。 兰蓝说于言洁家里出了事,于言洁才向学校请假,而现在,梁桔又看见于言洁母亲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出现在这里... 某些事就像乌云渐散的天空,所有的真相须臾间闪入大脑。 可梁桔依然不愿相信。 *** 再次看到高若罗时,梁桔作为侍应,是给他们那间包厢送去酒水和水果。 高若罗正和一身华丽打扮的外国友人在谈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还是上次梁桔碰到的那位,手里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搭在于母的肩上。 梁桔神色淡定,乖乖地站在阿娇身后。 她半俯身将啤酒摆在高若罗身前的玻璃酒台上,又将水果一一摆上。 不知高若罗跟中年老外说了什么,两人忽然都捂嘴笑,包厢内灯光昏暗,借着硕大的点歌荧光屏,高若罗无意地往梁桔身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脸上的笑蓦地僵在了嘴角。 梁桔把所有的食物都摆好,微笑朝沙发上的客人颔首,“请慢用。”随即后退转身出了包厢。 走出包厢,她握住银色餐盘深深吁出一口长气。 “怎么了,紧张了?”阿娇朝她打趣。 梁桔莞尔,“我一般不紧张,除非是看见了帅哥。” “去你的,一个小姑娘家竟说不正经的话。”阿娇年龄比梁桔小,听她这么说,笑着拍她。 梁桔被叫去给卡座的客人上酒,她端着酒盘绕过舞池时,一个男人从舞池里忽然跑出来撞到了她身上。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抬头打量他。 男人身材纤瘦,头发染着白色,耳朵上还戴着一个反光的银色耳钉。 “sorry.”他叼着烟,斜斜瞥了梁桔一眼,眼神充满桀骜。 梁桔笑着说没事。 巧的是,等梁桔上完酒往回走时居然又看见了那人,只不过,他站在二楼出口的栏杆旁,臂弯里还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背影很熟悉,如果不是对室友的了解,差一点,梁桔以为那人就是兰蓝。 *** “桔子,外面有人找你。” 果然不出所料,当梁桔晚上下班走出北星大门时,就看见高若罗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正朝她这边望来。 很明显,她是在等她。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她点了两杯咖啡,还特意给梁桔要了一份慕斯。 梁桔也不跟她客气,她点什么,她就吃什么,反正晚上她还没吃晚饭。 “阿姨,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晚上还得回宿舍呢,再晚,洁洁好担心我了。”她嘴里咬着慕斯,又喝了口咖啡,一点不淑女地对于母说。 高若罗精致的妆容完全遮掩了她实际的年龄,头发在脑后挽成了发髻,光洁的脸上连仅存的几处皱纹也都无去无踪。 她抬起手掩饰性的拿起咖啡抿了一口,面对梁桔的大方,她反而变得扭捏。 “梁桔,我希望今晚的事情你可以不要告诉洁洁。” “为什么?” 梁桔将慕斯上的一个小樱桃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在空中晃了晃,语气带了点讽刺,“洁洁一直跟我们说您是位好妈妈,又是大学老师,怎么着都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道德的事吧?阿姨,您可是我们将来学习的好榜样啊。” 樱桃被毫不留情地扔到旁边的剩余餐盘里,梁桔用纸擦了擦手,“不新鲜的樱桃再怎么装扮也是过时了的,只是把玩一时而已,谁会真心愿意去吃。” 她话说的一针见血,让于母的脸上再也绷不住。 “我跟洁洁的父亲已经离婚一个多月了,我现在做的一切没有违背任何道义上的事,我跟老刘也是你们这些小辈不会懂得。”于母的腰一直挺得直直的,洁洁长得很像她,皮肤白皙,给人一种很端庄的感觉。 于母从皮包里掏出这顿西餐的餐钱,准备叫来服务员,“洁洁接受不了我跟她爸爸离婚的事,你们是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开导开导她。” “阿姨,您想过洁洁的感受吗?她看到那个男人,会不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梁桔放下餐具,“您让我们劝她,可您知道在洁洁心里面一直最骄傲的是什么?是您和于叔叔的感情!” 高若罗紧紧握着钱包,手指青白。“洁洁从小是在我们的呵护下成长,她该是时候长大了,有些事,她必须去面对。” “阿姨!” 见高若罗要走,梁桔也从位子上起来。她双手紧紧握住餐桌的桌布流苏,“洁洁是您的女儿,您作为母亲,不应该亲自跟她解释吗?” “她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事,等以后,她爸爸会告诉她的。”服务生过来结账,高若罗直接把钱递给服务生,她离开的很匆忙,连找回的钱都没收下。 梁桔一个人在餐厅吃完了所有的东西。 她很担心于言洁,可是对于这件事,于言洁一个字都没对他们说,显然她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那她该怎么做?去问于言洁?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梁桔陷入到纠结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于言洁。 忽然,她想起了那个人... 如果他是她,是不是会知道怎么办。 梁桔经历的太少,现在,她需要一个能给她意见的人。无疑,那个人是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最合适的。 梁桔决定,这件事不管于言洁和不和她提,她都暂时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孙晓寿。 从餐厅出来,梁桔往公交车站走。 拐出街角时,她看见北星门口围了很多人,不断有谩骂声和厮打声从里面传出来。 觉得不对劲,梁桔二话不说,直接大步冲过去。 她朝人群跑去,只是几步,就已经听到吵杂声中有于言洁的哭喊声。 “你滚开…不要再来缠我妈妈,滚开!” “洁洁,你听妈妈说……” 不只有于言洁的声音,还有高若罗的。 正逢周末的晚上,街边有许多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很多路人都驻足伸头远远观看这突然的一幕,还有许多人干脆直接走过来站在外围。 看着里里外外都不知道围了几层的人,梁桔干脆伸手直接扒开人群。 只是,她人单力薄,更多次是遭到前面人回头纷纷的怒视。 “别挤了,我们还想看呢。”一位大妈更是直接不满意地推了梁桔一下。 梁桔心急,干脆跑到街边,站在花坛上伸头往人群里望。 终于,她看到了于言洁。 于言洁正一巴掌狠狠打在对面中年男人的脸上,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抱歉,里面是我朋友,让我进去!”梁桔再次从台阶上跳下直接往里面冲,她不顾侧目的眼光,低头直冲冲的往人群中心挤。 “洁洁,你太过分了!” “啪!” 又是一巴掌,紧接,人群中出现一阵低呼。 梁桔跑到于言洁身边时,只见她捂着脸,一向干净利落的装扮此刻却太过狼狈。 高若罗站在中年男人身前,一只手还保持着打人的状态。打了女儿,她没有愧疚感,反倒是第一时间回身去询问身后男人有没有事,她焦急关心的目光和神情没有一丝是为了于言洁。 “洁洁…” 梁桔伸手扶着于言洁,于言洁已经放下捂脸的手,满目怒视着对面的两人。 那可是她的母亲。 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有些抱着嬉笑的神态,有些指指点点朝身边人发表自己的观点。 “太不像话了...” “听说是母女啊。” 于言洁吸了吸鼻子,艰涩地开口,“妈,你就真愿意为了这个离过婚的男人抛弃我和爸爸?” 梁桔看见,那一声妈叫出口的时候,跟随它一起落下的还有于言洁眼角的一滴泪。 高若罗正在拿着纸巾为那中年男人擦去脸上的灰尘,闻声,她只是微微手一顿,说:“那是我和你爸爸的事。”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周围凑热闹的人开始缓缓散去,只有几个忠诚的看客还站在原地手举头顶,顶着雨继续观看。 梁桔轻轻拽了拽于言洁,“洁洁,我们回去吧。” 于母还是在临走前侧过头望了一眼女儿,“洁洁,大人的事情你一时半会儿不会懂,回去好好读书,听你爸爸的话。” 于言洁甩开梁桔的手朝母亲身前走过去,梁桔怕她那股劲又上来,只好紧紧跟着她。 “你还会从美国回来吗,你还会要我这个女儿吗?你只想着跟他重新组成家庭,你不会再有新的孩子吗!”于言洁指着母亲身旁的男人,一声大过一声地质问。 于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谁告诉她的,她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中年男人只是一个劲的在拿纸巾擦脸上的脏污,梁桔看见他身旁的地上有几个装着土的塑料袋散开扔在那。 “你先回你爸那,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我走之前,会去找你们的。” 梁桔看着于母扶着中年男人走出了人群,留下于言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 雨势,渐渐变大。 “洁洁,我们走吧。”梁桔上去看着于言洁的背影。 于言洁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等到她母亲的一个回答。 戏已演完,人群渐散,梁桔跟着于言洁一起往身后的车站走去。 转身的瞬间,梁桔看见钟玲站在北星的门口。 她肃穆地望着她们俩,只字未言。 第22章 放弃也只在一念间(二更) 就如梁桔猜测的一样,于言洁的父母在上个月悄悄去法院办了离婚。 于言洁把所有事告诉梁桔的时候,她只是拥着被子背对她躺在梁桔表姐家的床上。 她用沙哑的声音,平淡地说出了所有。 月光下,梁桔坐在于言洁的身后,看着这个活泼的女孩静静背对她躺在那,一片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隐去了她往日的乐观和开朗。 人都是在历练后才学会成长,每一次的经历,都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锐变。 梁桔没有发言权,她只是作为旁观者仔细听了于言洁的故事。 忽然,她很想很想一个人。 想起不久前,曾听到过许多关于那个人的传闻。 在北星打工时,那些服务生私底下就喜欢讨论八卦,其中,大多数是关于毛东的。 有人说他是孤儿,一个人白手起家有了今天的北星,有人说他曾经三天三夜不睡觉就是为了一笔生意,还有人说,他曾经因为应酬把自己喝躺在医院一个多月。 梁桔听到更多的,是他和钟玲之间的事,还有,关于他大哥的。 他们说,他大哥,是他害死的。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望不见尽头的天空下,夜晚的灯光依旧斑驳。 她拒绝相信所有传闻。 想起那个人专注的黑眸,想起他看透一切的淡漠,还有,他注视她时看不出神情的目光。 这一刻,梁桔忽然相信,她真的是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成熟的男人。 他总能让她在无助的时候想起他,在安静一个人的时候默默记起他的脸。 今天她的朋友受了伤,她很难过,依旧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他。 算一算毛东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天了,也不知此时在干吗。 拥着被子轻声叹了口气。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于言洁在床上翻个身,将身上的被子又往身上拢了拢,“我困了。” “那就睡吧,早点休息。”梁桔替她关了台灯。 这个女孩,在这次家庭的巨变中,无疑成了最大的受伤者。 如果说于母对于父的背叛可能只是因为感情不存在,往日情份在新的恋情刺激下荡失无存,那么,高若罗对于言洁的舍弃,无疑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抛弃。 这是关于亲情的背叛,骨肉情份的否定。 亲生母亲对自己孩子没有依恋,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放弃。 梁桔下了床悄悄阖上门,她将整个房间都留给于言洁,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去愈合她的伤口。 没有人是于言洁,所以,没有人能体会她的痛苦。 刚才那一阵阵雨早已停下,梁桔坐在客厅沙发上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黑夜。 窗外的尽头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大山,山的背后,是另一座城市,那里住着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还有无数个普通的家庭。 如果自己的母亲抛弃了自己和父亲,又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那她,梁桔,会承受得住吗? 想起性格刚烈的母亲,还有一贯温顺亲切的父亲,梁桔笑了。 母亲虽然脾气厉害,可她却是很爱父亲,甚至是超过了爱她。 母亲总会和梁桔说,她老了是要靠梁爸爸的。老来伴老来伴,人结婚成家,无非就是希望在岁月老去,子孙成家立业之时,自己身边还会有个说知心话的人。母亲常常开玩笑说将来不指望梁桔照顾他们二老,只希望梁桔能把自己嫁好,至于她和梁爸,他们两个人会相依到老。 相依,到老? 那和梁桔相依到老的那个人会是谁?会如此深爱她吗? 梁桔想,和一个人生活几十年一直到生命尽头,她是否也能做出像于母那样的事?她会不会也在将来几十年后,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同样的抛夫弃子? 不,她不会。 一阵莫名的感觉不知不觉悄悄缠绕住她的心,梁桔忽然对婚姻有了恐惧感。 连她自己都害怕不能守候着一份感情到老,那么,未来的那个人呢? 窗外,黑夜密布的天空出现了点点的星光。整个银河系浩瀚无边,宇宙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样,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个人,愿意与她相依为命,会不会为了她这枝花放弃整片的花园? 噗的一声,梁桔笑出声。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摇了摇头,她想,她不能因为于言洁的事就把所有未来的无知都驱向坏的一边。 她相信自己,相信那份爱情。 虽然过去的两段感情已经让她遍体鳞伤,可她依然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她用生命去爱一生一世。 他...会是毛东吗? 明天的太阳会一如既往的升起,黑夜也会成为往事,她那么年轻,还有很多希望,她相信,于言洁也会好起来。 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思念之情,她很思念母亲,思念父亲,思念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不算大却温馨的家。 梁桔决定,她明天白天要趁着没课的时候,回家看看。 去刷牙的时候,梁桔听到自己的手机响。 是一条短信,发自于几天没联系的沙皮。 “已过几天回祈海市,不要太想我哦。” 梁桔笑,嘴里的牙膏都喷在手机屏幕上,她赶紧放下手机去漱口。 用毛巾擦了擦嘴,忽然,她放杯子的手一顿。 他说,他们,那就是不止沙皮自己一个人回来。 应该还有...他。 *** 广州连续多日暴雨,毛东代理的一批布料需要在短时间内加工出来,他找了广州的一家厂家,可答应要给他们提供货源的厂家仓库遭到暴雨袭击,山体泥石流下滑,很多货都被埋在泥土里,因为部分原料需要防水防潮,可厂家私自把高价的防水物料换成了低成本劣质物料,导致全部的材料受了潮,可以说几乎全部的货皆受了损失。 如果布料不能按时出货,那毛东就等于是违反了合约,赔偿金将会是成本的数倍,基本等于致命。 这一坎,毛东是躲不了了。 连续跑了多天,毛东将近凌晨才疲惫地回到酒店。 阿元给他冲了一杯咖啡,他只是抿了一口,再也喝不下去。自从出事以后,他几乎天天靠咖啡撑着身体,现在一闻到这味道,胃里就翻腾得想吐。 “你先去睡吧。”他叮嘱阿元。 “我还行,不困。”阿元坐在客厅沙发旁边的椅子上。 沙皮在卧室里睡得呼噜满天响,毛东推门瞅了一眼,又把门阖上。 “哥,这事不告诉沙皮吗?”阿元问他。 毛东半躺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手指夹着的烟头随着他抽烟的动作烟头变得猩红。 “先暂时不用告诉他,这小子性子急,我怕惹事。” “哥,那帮人把咱们物料都换了,现在全都跑了?” 弹了弹烟灰,毛东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床头旁的烟灰缸里,大大小小堆满了烟蒂。 阿元沉默着看他,他一个大男人没法像女人那样啰里啰嗦地叮嘱毛东,实在忍不住,才说了一句,“哥,你注意身体。” 毛东望着顶棚半眯着眼,抽一口烟吐出烟圈。 “你说这个坎,我们能躲过去吗?” 阿元坐在那低着头,不停地翻手机盖。 “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算什么。” 烟雾缭绕中,毛东眯着眼,嘴巴周围的青涩胡茬明显,整个人略带沧桑。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尼古丁的味道,阿元听见毛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怎么躲?光是这批物料的成本,几乎就等于了整个北星。” 他跟合作方签的是死合约,一旦无法及时交货,需要赔偿的钱数对于毛东来说就是致命的。 “哥,实在不行,咱就把北星卖了,大不了,十年之后,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毛东苦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只有沙皮那小子才会说得出。” 手里的烟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短,不知有多久,毛东缓缓地说:“北星是留给阿玲的,谁都不能动。” 听到阿玲两字,阿元身子一僵。 “阿元。”毛东喊他。 阿元抬眼望去,毛东逆光而坐,整个表情都隐藏在光线之下。 毛东看了阿元好一会儿,要说的话还是没问出口。 *** 第二天梁桔去北星上班,她刚换完衣服,就听到身后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回头,只见两个同期的小侍应互相挽着手边走边聊,从门外进来。 “听说了吗,广州那边连续暴雨。”高个子的女生叫梅梅。 “听说了,据说很多地方都发生山土滑坡了呢,这几天新闻天天报道!”另一个脸圆圆的女孩是领班的表妹,姓杨,单名一个倩。 梅梅问:“广州暴雨跟咱们什么关系?” “你傻啊,你不知道咱们大老板的生意就在那边啊!” 梁桔握住柜门的手一僵,仔细听身后两人的讨论。 杨倩左瞧瞧右瞅瞅,见四下除了梁桔也没别人,就对梅梅说:“我还听后厨的李师傅说啊,大老板的生意好像也受损啦!” “啊,真的假的?”梅梅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梁桔有些听不下去,重重关上柜门,把水瓶放到换衣室的木桌上。 她虽是新人,但为人随和跟谁都处得来,那两个女孩也不避讳她。 杨倩小声道:“我还听说玲姐居然是咱们大老板未过门的大嫂!” “啊!”梅梅重重的吸一口气,“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议了!这么说,咱们大老板一直是为了他哥才对玲姐这么好?可是我怎么觉得咱们玲姐对大老板有意思啊?” 她们俩边聊边下了楼梯台阶,梁桔实在忍不住,蓦地朝她们转过身,还给两个人吓了一跳。 “桔子,你也对这事好奇吧?”梅梅嬉笑着看梁桔。 梁桔刚想说她们几句,就见阿娇急匆匆地从门口拐进来,噔噔噔地跑下楼。 “出什么事了吗?”梁桔上前问她。 阿娇见她们几人也在换衣室,先是一愣,继而笑笑,“没有,我就是着急回来换下衣服。” 杨倩放开身边的梅梅,走到阿娇身边拉住她胳膊,“娇姐姐,我听说大老板在广州的生意出问题了,是真的吗!” 阿娇的视线扫过她们几个人的面上,微微垂下眼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衣柜钥匙。 “我不太清楚,只是你们也别管太多了,就算有事,那也不是我们的事。” “怎么能不关我们的事呢,万一酒吧出事,那我们也好给自己寻个下家啊!” 杨倩凑近阿娇身边低声道:“我听说,老板要卖掉北星呢!” “胡说!”阿娇冷着脸,“这话要是给玲姐听去,有你好瞧的。” 梁桔回过身摩挲着桌上的茶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阿娇换了外套就走出换衣间,临走前,她又回过头叮嘱她们几人,“这是工作场所,你们还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别多话。” 她走后,梅梅‘嘭’一声打开衣柜,试图用衣柜门的声音盖过自己的说话声。 “偷偷告诉你们吧,大老板的生意要是真出了事,得亏不少钱呢。” 她声音低,听到梁桔心里却是咯噔一惊,也不晓得这话是真是假。“你确定?” 梅梅瞅她一眼,讥笑道:“你也就是个实习生,有什么可害怕的?” 杨倩从衣柜里拿出一包薯片,刺啦一声撕开袋子,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要是真有事,咱们一个都别想跑。” 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梁桔扭头一看,就见值班经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桔子,快,外面客人打起来了,快出去帮忙!” 见值班经理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梁桔赶紧放下水瓶急忙跑了出去。 *** 自从上次与毛东因为酒吧股份转让的事情吵了一架,钟玲与他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尽管毛东没有表现的太多,也会时不时过来看看,可在钟玲心里总觉得有些事情存在。 犹豫了几天,没有把电话直接打给毛东,而是打到了阿元那里。 阿元看到她的电话,颇为吃惊,“玲姐?” “阿元,是我。”他那边声音轰隆轰隆的有些吵杂,钟玲把自己的办公室的门关上,阿元那边的声音倒显得很大。“你那边怎么样了,生意还顺利吗?” 阿元像是从吵闹声中出来不知走到哪里,钟玲听见类似关门的声响,周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玲姐,是北星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北星生意一直很不错,这几天没有你们那边的消息,我有些坐不住,就寻思来问问。” “你可以直接问哥啊!” “我怕打扰他。” 阿元此时正在火车上,毛东和沙皮都躺在卧铺里睡觉,他看见是钟玲的电话就下了床从车中出来,传过挤满人的过道,去了洗手间。 他躲进厕所里,打起电话来也比较方便。 “事情还顺利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钟玲的追问,阿元不愿意过多的把事情全都告诉她,因为毛东叮嘱过,这件事不能让钟玲知道。 可面对钟玲,阿元做不到全部隐瞒。 “玲姐,我们都还好,只是出了点小差池,我和哥现在都已经在火车上了,后天一早到祈海。” “你们回来了!”钟玲一激动差点打翻办公桌上的水杯。 “嗯,今天晚上的火车,火车才开。” “你说小差池,严重吗?” “...不算很好。” “有多差?”钟玲心里一紧。 见阿元沉默,钟玲又说:“我也是在关心我的工作,于公于私,我应该知道。” “玲姐,你不要为难我了,毛哥不想让你知道自有他的原因。” 知道阿元的平时做事习惯,只要毛东不让他说的,他自不会透漏半分,让钟玲知道毛东这边出了事已经是阿元最大的底线。 “玲姐。”阿元又道,只是语气有些迟缓。“如果哥真需要你帮忙的,玲姐,算我阿元求你,帮帮哥。” 阿元的话让钟玲彻底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钟玲能帮毛东,除了拥有北星的所属权,还有什么? 她是聪明人,听出了阿元的意思,可是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只有等毛东回来,她亲自问他。 第23章 生意受损(三更) 梁桔上午没课,就回了家去看爸妈。 在家吃了一天好吃的,近傍晚才准备从家出发去北星。 打工的事她没跟爸妈说,说了,梁爸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临走前,梁桔在玄关处换鞋,梁爸站在她身看着有些消瘦的女儿,倒是心疼坏了。 “闺女,在学校按时吃饭,零花钱要是没了,就跟爸说,可别委屈自己。”梁爸爸心疼地过来摸孩子脸,“告诉老爸想吃啥,实在不行,爸做好了给你送学校去。” “爸,我真没事,现在不都流行减肥吗,再说你看你女儿现在壮的跟一头牛似的。” 梁桔举起一只胳膊搞笑似的显出肌肉给梁爸看,跟梁爸爸相比,梁妈妈却淡定许多。 “瘦几斤挺好,省的一天天嚷嚷着要减肥。” 推门的时候,梁爸爸还是趁梁妈不注意,偷偷塞了几百元钱给梁桔,“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给爸打电话,对了,有时间多回来吃饭。” “谢谢老爸!” 梁爸给梁桔悄悄比了个手势,让她赶紧把钱揣兜里,逗得梁桔捂着嘴偷笑。 坐车去了北星,到北星门口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梁桔闲着没事,就去北星前面的广场溜达了一圈。 “嘿,前面穿白色运动衫的妞,给我站住!” 梁桔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她停了脚步朝两边瞧瞧,除了路过没停步的路人再没人停下,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白色运动衫。 梁桔朝着声音转过身,入眼的,就是沙皮一脸的坏笑。 “去哪呀小妞,陪哥哥玩会儿呗。”沙皮倚在一根电线杆下一腿直立一腿弯曲站在那,嘴里还叼着烟,满身的痞气。 梁桔小嘴一撇,也学着他痞里痞气地走过去。 走到沙皮身前,梁桔一拳轻轻打在沙皮肩膀上,夺过他嘴里的烟,“哥们儿,借个火。” “滚,小姑娘学什么不好,敢学人家抽烟!”沙皮越来越像大哥哥一样对梁桔,他抢下梁桔的烟,狠狠敲了她一下脑门。 “唔,轻点!”梁桔捂着脑门撒娇,“怎么那么不温柔啊!” “不狠点,你怎么长记性?”沙皮收回烟放进自己嘴里,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装满零食的塑料袋递给梁桔,“喏,别说我这个哥不好啊。” “嘿嘿!”梁桔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谢谢哥,还是沙皮哥对我好!” “直接叫哥就行,这样亲切。” 沙皮陪梁桔直接坐在广场大圆球两端的台阶上,他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梁桔吃,怕她噎住,还特意买了瓶饮料递给她。 “怎么样,北星干的还行?” “当然行,你妹子我什么不行?” “吹吧你。”沙皮宠溺地揉了一把梁桔的短发,把她整齐的头发硬生生揉乱了。 梁桔也不跟他恼,喝了口饮料,还拿出一袋干果给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沙皮摆摆手,把干果又还给了梁桔,“今早回来的,睡了一天,晚上就来北星看你。” 梁桔心里美滋滋的,她爸妈姐妹都少,全家还都是女孩子,除了在学校认识的一些大她几岁的学长,实际,她还真没有一个意义上的哥哥。 “咋样啊,那谁安排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咋样?” 沙皮继续抽了口烟,“还行吧,我你还不了解吗,动脑子的事不太行,苦力活那绝对是麻溜的。” “得了吧,别吹牛。” “骗你干嘛!” 广场上有不少遛弯的人,甚至还有放风筝的,梁桔咬了咬唇,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沙皮,“那谁,跟你一起回来的?” 沙皮挑眉,故意问:“谁啊?” “啧,别装,正经点。” “瞧你那出息,不会直接问啊!”沙皮将烟仍在脚边,用脚直接踩灭,“我哥跟我一起回来的。” “那他今晚也来了?”梁桔歪着头问。 “嗯,来是来了,不过你现在可别去惹他,最近都别招惹他。” “why” 沙皮叹了口气,搓搓手,“生意上可能是出事了。” 他的话和那天梅梅还有杨倩的话不谋而合。 梁桔立即放下手里的零食坐直身子,“那怎么办,要陪很多钱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不告诉我,我猜的。” 沙皮的手机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梁桔看着他把电话接起讲了没几句,又挂了。 沙皮侧过头看着梁桔,“我哥的电话,让我过去,你跟我一起吗?” 梁桔想了想,抬腕看了眼手表,离上班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她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吧,我跟你一起过去。” *** 夜,像墨蓝色的瀑布倾洒在南城江面上。 毛东一手擎着烟,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下面人来人往的大街。 朦胧中,他吐出长长一个烟圈,英俊的侧颜晦暗不明。 钟玲推门而进看见的,就是他落显孤寂的样子。 他的背挺的直直的,却份外无助。 “什么时候回来的?”钟玲替他打开办公室所有的灯,点了一个安神的熏香。 “今天早上。”他侧身将烟蒂捻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 室内空气略显憋闷,钟玲问毛东要不要开窗,毛东点了点头坐回到沙发里。 他没有选择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他认为,那个位置属于钟玲的。 “最近怎么样,忙吗?”毛东瞧着钟玲。 “生意不错,忙也忙习惯了。”钟玲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在一人沙发上。“你呢,那边的生意如何?” “还好。”毛东收了目光低头饮茶。 钟玲沉吟了半晌,轻轻握住自己的杯子,“其实...你可以对我坦白的。” 毛东的睫毛动了动,表情未变,继续喝茶。 钟玲说:“实话告诉我,这次亏损有多严重。” “钟玲。”毛东放下茶杯,轻轻放回到茶桌上。他抬头,看着办公桌上依旧摆在那里的那张合影。“北星的事情并不少,我把它全扔给你,我有愧于你。” 照片里毛北的笑容让毛东感觉到心里缓和不少。 他说:“别人的话你不用上心,那些小子就喜欢把事情说的严重,其实,一切都还好。”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刚才沾上烟灰的裤腿,“今晚帮我开个包间吧,我想去坐坐。” 钟玲仰头看着毛东走向办公室的门口,忽然问:“如果这里坐的是毛北,你也会对他隐瞒吗?” 毛东的脚步堪堪顿住。 他回头,英俊的五官掩藏了他心里激起的漩涡,看不出任何表情。 “把北星看好,是我和我哥最大的心愿。” *** 沙皮去包间的时候阿元和毛东正坐在沙发上谈论什么。见他来,阿元欲出口的话立马停住,拿起桌上的啤酒喝酒。 沙皮最烦别人在背后做事还特意防着他,他就不习惯看阿元这种脸色。 “呵。”他冷笑一声,没好气地关上包间门,‘嘭’的一下。 阿元挑眉看他一眼,毛东依旧脸上没任何表情。 “阿元,把事情告诉沙皮。”毛东淡淡地说。 阿元见状,瞅着沙皮的别扭,说了一句,“咱们生意出问题了,很严重。” 把事情说开,沙皮倒是好了。“咋回事?” 阿元简单地把事情告诉他,沙皮听了,狠狠锤一下桌子,“既然是因为他们擅自把物料改成不防水的,那一切就必须得让广州厂家那边负责!凭什么让我们背黑锅!” “那帮人早跑了,去哪找!”阿元心情也不好,说话口气也就没让着。 这件事虽然已经报警,可沙皮依旧觉得气不过,他跟毛东说:“这钱不能让咱们出,得去把那帮孙子找回来!” “去哪找?”阿元问。 沙皮愣住,忽的说:“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什么?”毛东抽烟的手一顿,他皱眉,语气冷厉。 阿元插嘴道:“你行了,关键时刻什么办法想不出来,就知道动粗!那次要不是你控制不住和那帮人干起来,毛北哥的店,能被砸吗!” 沙皮眯起眼,愣了半天。 他霍地踹翻椅子站起来,指着阿元,“你他妈说什么...” 包间的门被推开,钟玲从门外而进。 看见阿元和沙皮都站在那怒目而视,她愣了一下,“这是干嘛呢?” 沙皮低哼一声,最后瞅一眼阿元转身去玩飞镖,阿元则是给钟玲让了座,拿着酒杯去吧台身旁。 钟玲让人将厨房先做好的热乎饭菜都摆在了毛东身前的玻璃桌台上,她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咱们新来了个南方的厨师,你试试,看怎么样。” 毛东见她有些纤瘦,关心问道:“是不是你自己打理生意太累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助手?” 钟玲坐在刚才阿元的位置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盛汤的时候,钟玲扫过他眼前的烟灰缸,已经有几根残缺的烟蒂横七竖八仍在里面。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烟味,她若无其事地将汤递给他。 毛东用餐巾纸擦了擦手,将废弃的纸巾仍到垃圾桶里,伸手接过,“谢谢。” “你们俩也过来吃点吧。”钟玲对沙皮阿元说。 沙皮不知道怎么了,脸上憋着一股气,扔飞镖的力气又大又狠,“不吃!” “啧。”阿元伸手拽他,“你怎么跟玲姐说话呢!” 毛东若无其事地喝汤,眼睛没往沙皮那看。 钟玲走过去倒了一杯饮料放在沙皮身边的吧台上,“跟姐几天不见,怎么还来火气了,走,去尝尝姐给你做的排骨。” “我都说了,不吃!”沙皮胳膊一甩,钟玲没防备,趔趄一下,胳膊正好将杯子碰掉,‘哗啦’一声掉到地上。 “沙皮,别来劲了啊!”阿元嘭一下拍案而起。 “我就来劲怎么了!别说你现在他妈想教训我!” 沙皮扔掉飞镖蹭地起身,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都是怒气冲天。 眼瞅就要动起手来,钟玲紧张地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你俩干什么,想把这砸了么!” 毛东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他走出沙发的阴影中。 一时间,方才还吵杂的包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沙皮和阿元依旧盯着对方,身上的戾气没有消减。 包厢的门忽然砰砰地被人从门外狠敲几下,钟玲也不知该不该开门,转头看向毛东,见毛东微微颔首,才去开了门。 “玲姐,前台小慧说张总带着几个人来了,不仅指明要这间房,而且还...”话到此处,服务生顿了顿,伸头往包厢内探,视线定格在沙皮身上。 “还要什么?”钟玲轻声问。 “还要咱们大老板和玲姐带着沙皮哥亲自去迎接。” “还真*给脸不要脸了!”钟玲听到身后沙皮一声怒骂,这下才约莫猜出方才沙皮的怒火从何而来。 钟玲咬了咬唇,吩咐服务生,“就说大老板不在...” “钟玲,告诉他,我一会儿下去。” “哥!”“哥!” 阿元沙皮齐声喊道。 阿元说:“哥,要不我和沙皮下去吧。” 毛东摇头,“他肯定是知道我在这,不然也不会让我下去。” “哥,他这是故意想刁难。” 毛东抬眼望向门口的钟玲,“你就别去了,帮我看着沙皮,我和阿元下去看看。” 沙皮气不过,抬手就将吧台桌上的玻璃杯全都扫到地上,包厢内一阵轰响。 “真他妈想宰了这狗杂种!” 沙皮撸起袖子对毛东说:“哥,当初结下梁子的是我,你不用帮我收拾这烂摊子,我倒是看看这畜生究竟想怎么样!” 阿元挡在沙皮身前,“行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家老头子负责的正是咱们这块,要是得罪了,这酒吧就别想继续开了,咱们已经够倒霉了,别再添乱了。” “我添乱?”沙皮指着自己,眼珠子几乎是像要蹦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以为咱哥就不知道你当年在背后干的那些破事!要不是你,咱大哥能死吗!”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北哥的死管我什么事!”阿元揪起沙皮的衣领就要揍,沙皮也不让,举手掐向阿元的脖子。 “够了,都给我闭嘴!” 毛东脸色阴沉,紧紧盯住阿元和沙皮。 “我说过,谁都不准提当年的事,要是记不住,就立马都给我滚蛋!” 钟玲沉默着站在他们身后,她看着阿元,又想起沙皮刚才的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 第24章 谁掩住谁的心 “我说过,谁都不准提当年的事,要是记不住,就立马给我滚蛋!” 毛东的厉声让钟玲心里有了犹豫。 她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阿元,想起沙皮刚才的话,一时不知该不该把那年的真相说出来。 门外服务生又敲了几下门,说楼下的张天亮等不及有些发脾气了。 毛东凌厉的眼神带点教训意味地扫过阿元和沙皮,话却是对钟玲说:“沙皮今天要是给我惹事,明天就卷铺盖走人!” 他不知,钟玲心里面正处在矛盾中。 见毛东要推门而出,钟玲忽然喊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她。 钟玲按住毛东推门的手,抬头对上他漆黑的深眸。 “不用去了,我已经准备把北星卖了。” 瞬间,她感觉到他的手紧紧一握。 ——— 自从那天和阿元通完电话后,钟玲脑子里就一直反复回想阿元最后的那句话。 “如果哥真需要你帮忙,玲姐,算我阿元求你,帮帮哥。” 阿元从来没有向梁桔说过一句恳求的话,能让这个男人开口的,肯定是一件不仅棘手还很严重的事。 钟玲前思向后,决定不等毛东回来。 如果一切都等毛东回来再办,那肯定什么都做不成。 钟玲出去打探了北星的价格,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那时候出手也能快些。 她为了能帮到毛东,没少出去跑。 钟玲在毛东给她的那份转让协议里签了字,现在,她在北星拥有的股份是最高的,所以说一旦将她手里的股份全部转卖,这里就再也不属于她和毛东任意一人。 目前来说,祈海市的酒吧虽然不少,但北星依旧是数一数二,如果说想要卖出个好价钱,自然容易。接触了几位买家,他们对于钟玲开出的价钱都很接受,可到钟玲这却犹豫了。 当初之所以开酒吧,完全是为了圆毛北的一份心愿。 钟玲对这里很留恋,她遗憾地环顾四周,这里倾注了她三年来所有的心血,虽说当初钱都是毛东出的,可毛东自己还有别的生意,所以这里的上上下下大到装潢风格,小到一把椅子,一个盘子,都是由她精心挑选。 白天钟玲已经跟一位买家彻底谈好,她可以将股份全部卖出,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在这里继续工作。 以后,她会跟那些打工的服务生一样,将是一个为他人打工的员工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毛东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进行,万一他知道了,钟玲晓得,他宁愿破产也不会用她的钱。 毛东,他有男人基本的骄傲,可钟玲,也有自己的骄傲。 ——— 钟玲坐在沙发上把所有事情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沙皮和阿元被毛东赶出包间,现在,整个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毛东坐在她身边半天没有说话,不过她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 毛东的烟抽得很凶,几分钟的时间,两根进去了。 他的沉默让她忐忑,不得不握紧放在膝上的手。 “钟玲。” 他带着沙哑的语气喊了她一声。 钟玲侧头朝他看去,他垂着眼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飘飘渺渺,弥漫在空中。 他的眼神随着那云雾变得深邃,渐行渐远。 “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吗?” 钟玲咬紧嘴唇,她听到他这么问,心里难受。 有一种憋屈堵在嗓子里,钟玲忍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 他侧头看她,连日来的疲累让他眼中有了血丝。 “我说过,你看好北星,其他的,我自己来。”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一个人去抗那么大的难关!” 钟玲哽咽,收回注视他的目光。“如果你哥在,我想他也会这么做。” 两个人明明并排而坐,可钟玲总有种感觉,他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门外一阵剧烈的吵杂声打断了紧张的气氛,沙皮粗噶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尖叫声顿时响起,毛东心里一阵烦躁,捻灭手里的烟,站起。 “北星是你的,我不会收你一分钱。” “你一定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钟玲随他起身。 他微微侧头,犀利的五官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我有我做事的原则。抱歉。” 抱歉,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恩惠。 他欠她的,够多了。 如果当年意外没有发生,她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会有爱她的老公和听话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的过一辈子,还要为他去收拾烂摊子。 看着毛东夺门而出,钟玲攥紧的指甲都已深深嵌入到掌心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滑落而下。 那是她的伤心,和艰难。 *** 梁桔本来是负责包厢的客人招待,可大堂经理怕她工作不熟练怠慢了包厢的贵客,就让她去门口负责客户接待。 凡是北星的老员工都熟知张天亮为人,身份高贵事又多又挑剔,都说手上有客人不方便过去互相推托,梁桔心思浅,自告奋勇。 张天亮第一次见梁桔,见小姑娘长得标致身段又好,就不禁有了勾勾心。 梁桔带着张天亮去二楼贵宾间,走在楼梯的时候碰巧遇上一波下楼的客户,梁桔已经踏上了几层台阶,上不去下不来就站在楼梯中央侧着身子给下来的客户让道,张天亮看她紧紧贴在墙上,也走上去,伸手扶住梁桔的腰。 “墙多凉啊,别冻坏了。” 他声音低低细细一点没有男人的豪迈感,让梁桔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巧下楼的客人都下去了,梁桔赶紧往前迈出一小步避开了张天亮的手,继续带着他和他的几个兄弟上楼。 张天亮手有余香,看梁桔还没过膝的裙子因为上楼的步伐往上提了一小截,从下面看能直接看到膝盖往上一片接近大腿的美景,他的嘴角很猥琐地就翘了起来。 梁桔刚踏上楼梯转角,就瞥见第一间包厢的门从里面推开,她定情一看,发现是沙皮和阿元脸色铁青的陆续从里面走出。 “沙...” 刚喊出一个字就想到身后还有客人,梁桔只是朝沙皮笑着点了点头,碰巧沙皮此时也看到了她。 梁桔的笑容,沙皮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入眼底,就见到从她身后冒出的张天亮。 “哟呵,这不是咱们现在大名鼎鼎的沙皮哥吗!”张天亮见到沙皮先是一怔,继而摩挲着下巴调侃。 阿元有意拦着沙皮,先他一步开口,“张公子好不容易和朋友来这里,你可要好好招待。” 他这话是对梁桔说,梁桔既然是这里的服务生,就必须得听从,无奈地只好点头。 沙皮觉得,凭什么让他妹子来招待那混蛋,伸手推开阿元,就去拉梁桔的手。 “她今晚请假,不做工!” “你想干什么!” 他这一动手,不仅让阿元心里一凛生怕他闹事,也给张天亮有了滋事的借口。 阿元上去拦住沙皮,沙皮却反手甩了他一下,张天亮和几个朋友站在那看着,笑着开始挑拨。 “这沙皮脾气还跟当年一样,还真是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他妈说谁!有种你给老子再放一次!” 蓦地,沙皮伸手直接锁住张天亮的喉咙,张天亮脸色一白,他身后的几个哥们顿时惊住,一人抬拳就朝沙皮脸上打,沙皮一躲,抬脚狠狠揣向那人的肚子。 那人往后狠狠一摔,张天亮被沙皮握着脖子往前拽了几步,“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老子是什么狗屁老板我就得怕你,有本事你单独找我,别来这里找事!” “你...你...”张天亮脸通红嘴巴微张,话都说不完整。 阿元在一旁也高声呵斥:“沙皮你快给我住手!想找死吗!” 梁桔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吓到,这里是公众场合,万一真闹起事来,最后被牵连的还是北星。 说到底,无论他沙皮怎么闹,替他顶锅的还是毛东! 沙皮的脾气梁桔了解,她过去握住沙皮的胳膊,“沙皮哥,这里是咱们的地方,你得为你哥想想。” “那我也不能让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沙皮正在气头上,他手背青筋爆出,面目狰狞。 梁桔的话却是有道理,就在沙皮犹豫的时候,张天亮双手一推,脚一抬,一把将没有防备的沙皮推倒在地。 “你他妈找死!” 沙皮刚想从地上爬起,身后的包厢门就被打开,毛东满脸厉色地从里面出来。 而他身后,一起出来的还有钟玲。 梁桔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那个人,一直平稳的心忽然间就有了涟漪。 不算宽敞的二楼通道因为站了这些人,一下子变得拥挤。 有不明所以的服务生路过,以为是老板出事,也站在一边。 沙皮被阿元和梁桔一左一右从地上扶起,毛东看了他一眼,眼神深暗。 “沙皮,没事吧?”钟玲担忧地跟着毛东从包间出来。 梁桔见到他们俩一起出来,低了低眉,觉得心里别扭。 毛东双手插兜,走向张天亮。 原本叫嚣的场面一下子因为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所收敛。 “张少,别来无恙。”毛东嘴角噙着笑。 和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相比,张天亮却是很得意。 他仰着下巴低哼一声,瞅一眼沙皮,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他的举动并没有成功挑衅到毛东。 毛东说:“包间已经准备好,还劳烦张少移步。” 自从他出现站在那,梁桔就一直乖乖地随人群站在后面。 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站在后面紧紧看着。 忽然,他侧头,目光瞥向梁桔的方向。 梁桔心中一凛,未来得及闪躲,视线在空中与毛东堪堪相撞。 第25章 四年前那个窒息的夜晚 梁桔以为,毛东是想让她将张天亮等人带去包间。 她心里紧张,紧紧盯着他,眼眉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毛东的眼神却淡淡扫过她,对楼梯口的一位男服务生说:“你把张少领去包厢,今晚的消费都记在我账上。” 那一刻,梁桔觉得心里是暖暖的。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可张天亮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对付。 他梗着脖子,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我这伤怎么办?” 张天亮嚣张地指着自己脚下,“我爸要是知道我今天差点被人掐死在这,你他妈还想要继续干?我呸!” “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沙皮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指张天亮。 “沙皮!”毛东地叱他一声,侧头吩咐钟玲,“带他离开。” “哥!”沙皮不服气地还想说什么,可是当看到毛东警告的眼神时,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阿元拉住沙皮,沙皮狠狠看了张天亮一眼,转身就要走。 “慢着!”张天亮再次开口。 梁桔心里一颤,生怕他再找事,赶紧转头望过去。 “让他给我道歉,这事我就不计较了。”张天亮抬着下巴蔑视地盯住沙皮。 沙皮还要上前,幸亏被阿元紧紧拽住胳膊。 梁桔心里焦急,来往的客人眼瞅多起来,正是高峰时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北星今晚恐怕是别想做生意了。 她瞅一眼钟玲,钟玲却站在沙皮身前,眼睛紧紧望着毛东。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等毛东的答案,或许只要他的一个点头,沙皮这错就必须得认。 梁桔只看得见他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良久,那个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宛如大提琴般低沉。 “带沙皮离开。” 他果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梁桔以为,钟玲会带沙皮匆匆走,然而,钟玲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钟玲说:“这里现在的最大股东是我,我既然是老板,就有责任替我的人给客人道歉。” “玲姐!”“玲姐!” 沙皮阿元惊讶开口。 毛东侧头看钟玲,钟玲却无视他,正视前方,迈出脚步。 她迈出的身子还是被毛东拦下,他抬起胳膊,挡在钟玲身前。 “让我过去。”钟玲低低地说。 “我能让你去吗?”他冰冷的五官让所有人心里紧紧揪起。 “哟呵,这是闹哪出呢?”张天亮敛了笑,面色严厉,“今天必须有人给我道歉,否则,我让人拆了北星!” “你敢!”连阿元都忍不住要上前。 正当所有人都僵持在那时,梁桔注意到毛东的脚似要跨出。 他是想代替钟玲去给张天亮道歉! “张少!” 忽然,一声脆脆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人都怔在当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后站出来的那个人居然是... 梁桔。 梁桔先毛东一步,从容地向前,越过沙皮和钟玲,还有毛东,走到张天亮面前。 张天亮皱眉瞅着她。 梁桔表情自然道:“今晚是我惹了张少不开心,张少,对不起了。” 说罢,她俯下身,恭恭敬敬地向张天亮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如有哪里冒犯,还请张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不懂事。” 她诚恳的歉意成功让张天亮和身后的几个兄弟哈哈大笑。 毛东站在离梁桔不到半米的距离,脸色晦暗不明。 他没有动,甚至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的目光早已从梁桔身上移开,凝视在张天亮身后的墙上。 只是,他除了下颚咬紧,胳膊上的肌肉因为使力而隐隐颤抖外,并无任何异样。 “我说毛总,你们这小美女还是挺会来事的吗!行了,看在她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了!”说罢,张天亮笑着就要抬手去搂梁桔的肩膀。 钟玲只觉眼前一花,再定晴看时,张天亮那只胳膊已经被毛东从半路紧紧握住。 张天亮一声哀嚎差点出口,“轻,轻点。” 毛东握住他的胳膊,眼神狠意明显。 “适可而止。”他凑近他,声音冷冽骇人。 梁桔怔怔望着眼前一幕。 他说:“放开她。” 毛东眼中充满戾气,愣是让张天亮乖乖松了手。 张天亮握着胳膊还想反驳几句,可最终还是闭了嘴。 “送他们去包间。” 毛东一声令下,张天亮那群人都没敢再说什么。 梁桔给他们道了歉,张天亮吃到甜头,自然罢了手。 他们走后,在场围观的人群也都渐渐散开。 沙皮一个箭步拉住梁桔,“你傻啊,你给他鞠什么躬!” 梁桔悄悄瞥了毛东一眼,乐呵呵地说:“哎呀,不就是道个歉鞠个躬吗,又不会少块肉。倒是你,都把我捏疼了。” 沙皮赶紧松了手。她的乐观让他心疼。 “傻丫头,你想窝火死我。” “那你就多请我吃点好吃的!” 阿元也缓步上前,迟疑地对梁桔道:“谢谢。” 钟玲沉默着看她,莞尔一笑。 毛东始终站在原地,他没有回身,也没有对梁桔说任何感谢。 他只是在离开之前,侧头没有看梁桔地说:“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的工资会照样给你。” “我这算弥补上一次的失误吗?”梁桔赶在他离开前,终于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对于上一次她打扰了他谈生意,还泼了他一脸的酒那件事,她一直记挂在心。 毛东什么都没说,淡然离开。 面对他的淡漠,梁桔早已习惯。 *** 梁桔换完衣服从北星出来,就见沙皮站在酒吧的路灯下等她。 他手揣在裤兜里,在路灯下来回踱步。 从食杂店买了十瓶易拉罐啤酒和几袋花生,梁桔和沙皮随便找了个公园,就坐在大树下的椅子上开始聊天。 易拉罐拉环‘噗呲’一声被拉开,梁桔拿着啤酒和沙皮碰了一下,冰凉的啤酒下肚,人也清醒不少。 “今晚真他妈觉得窝囊。”沙皮一口喝下半罐啤酒,又吃了几粒花生。 梁桔将包放在身边,脱了鞋,盘腿坐在椅子上。 入秋的晚上变得有些微凉,月亮圆圆地照在头顶,梁桔抬头望着天空,一望无际的漆黑天空让人想知道天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对不起你,桔子。” “都是哥们,瞎说什么呢,来,喝酒!”梁桔始终没觉得那个鞠躬有多大了不起的。 沙皮抬头望天,过了好久,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玲姐,特别是我哥,我一辈子都甘愿给他做牛做马。” 梁桔喝酒的动作因为他的话变得迟疑。 能让一个五尺大汉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梁桔对毛东的为人更加好奇。 “能跟我说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微凉的夜幕中,梁桔坐在树下,她眼中的星光也如同这一片闪烁的繁星。 沙皮笑,看她,“打听男人,羞不羞?” “谁不知道谁啊?”梁桔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是和你打听女人,那你不得哭死啊?” 沙皮哈哈大笑,伸手就要揉梁桔的短发,幸亏梁桔聪明,及时一闪。 沙皮继续喝酒,良久,摩挲着手中的易拉罐,敛了脸上的神情。 “我哥,他后半辈子都毁在了我手上。” 梁桔心里一紧,敛了笑,抬头看他。 沙皮只是仰望星空,一贯粗犷的容貌在路灯和星光的照耀下,难得显出了温和。 漆黑的夜晚只有公园里的路灯在照出淡淡的光线。一阵冷风吹过,仿佛将四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杀人案吹到了梁桔的眼前...... 沙皮原名李强,他没跟毛东的时候因为家境可怜被不少人欺负过,毛东收他为小弟那年,他才16岁,因为在学校举报了当时某公司集团张总的儿子张天亮在校外斗殴,被张天亮报复。 沙皮那时候年轻气盛,拿着把菜刀就把张天亮堵在家门口,教训了一顿还不解气,最后竟让张天亮学狗叫围着小胡同跑了一圈,可想而知,后来被张天亮找来的一群人揍得那叫一个惨,躺在医院整整一个多月仍是下不了床。那一次沙皮没死还得感谢骑车路过的毛北,毛北偷偷报警喊来人,沙皮才得以留命。 沙皮辍学在家没事就去毛北餐馆打杂,后来毛东听说沙皮的事,就偷偷跟沙皮把张天亮套在麻袋里狠揍一顿,不过这事,也是背着毛北干的。是毛北救了沙皮,沙皮为了感谢就认毛北为哥,久而久之,他跟毛东毛北兄弟俩感情也愈来愈深。 毛北出事那年,沙皮正跟毛东在外面避风头,得知毛北出事,他几乎崩溃,后来蹲在毛北的墓碑前整整三天三夜,没人知道他流了多少眼泪。 “没想到那个黑面还这么义气啊。”梁桔听得上瘾,时不时还说出自己感想。 “你说我哥?” 梁桔颔首,“对啊,你看他,今晚对我那么冷淡。” “我哥小时候比现在有意思多了,不学无术,整天想着怎么甩掉他大哥的那套死板理论,私底下没少带着我们去惹事。”沙皮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弯起来。 “有一次我们去偷自行车,我在门口把风,我哥在里面偷,没想到我大哥...哦,就是毛北,我习惯叫他大哥,没想到他忽然出现在胡同里,把我和我哥堵个正着,我俩撒腿就跑,我哥边跑边说他是亲弟,大哥不敢下手打,就让我先跑,呵呵...”说到这,沙皮笑着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我当时也是傻,就是亲弟弟才敢下手,外人怎么好意思打,结果我哥被大哥拖回去关在屋子里狠狠揍了半个多小时,扫帚就被打断了。” “后来呢?毛东受伤了?” 沙皮用‘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瞅了梁桔一眼。 “我哥哪会这么容易就受伤,只不过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是故意装的严重,好有借口不去学校。” 梁桔哈哈大笑,“原来黑面小时候还是个坏学生啊!” 沙皮低笑几声。 梁桔看着沙皮,沉吟了半晌,迟疑地问:“那你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手里的易拉罐‘咔嚓’一声捏得变形,沙皮将头埋在膝上,双手抱住脑袋。 他忽然的悲伤让梁桔不忍心继续问。 “沙皮哥...算了,咱们不提了。” “毛北哥...”沙皮声音明显哽咽,“他是个好人。都是我,是我害了他。” ——— ‘1221’祈海市特大杀人案是当年举国闻名的案件,回想起当年那事,沙皮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沙皮已经辍学,在毛北的小餐馆里打下手。 出事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店里没有多少客人,他正在厨房跟毛北边聊天边刷碗。突然,就听到前面餐馆里一阵吵杂和谩骂声,沙皮心里面一惊,扔下碗手都没来得及擦,就跟毛北一起跑出去。 几个小混混打扮模样的男人正指着一个小服务员满口脏话的痛骂,那服务生低着头,眼泪在眼圈打转。“对,对不起,我去给你们换一盘,您看行吗...” “换你妈的!这么脏,让我们怎么吃!” 那几人嚣张跋扈,沙皮脾气一急,伸手就将服务生拉向身后,“干什么,想闹事啊!” “闹事怎么!” 那几人一个比一个张狂,手都快碰到沙皮的鼻子上,毛北见状,赶紧上去把几个人拉开。 “我是这里的老板,都消消气,请问有什么事情让您不满意吗?” 染着满头红毛的小混混嘴里叼着牙签,瞅一眼毛北,端起身边桌上的一盘菜。 “我大哥这菜里有苍蝇!” “苍蝇?顾客,这大冬天,哪里会有苍蝇?” 一直坐在餐厅角落始终沉默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我说有,就有。” 沙皮看到那人第一眼,就觉得那人气场很强大,而且看人的眼神带着阴鸷。 那人染着白发,耳朵上还戴着一只闪闪发亮的耳钉。 毛北俯下身就想把那盘菜看个仔细,谁知他身子刚弯下,就被小混混一把推开,“怎么,我老大说的话你还不信了!” 毛北倒退一大步险些撞到后面的桌子上,幸亏被沙皮及时扶住。 见毛北吃亏,沙皮急了,指着那人,“你他妈推谁呢!” 沙皮一巴掌狠狠打在红头发那人脸上,他的同伴见状,伸手就将桌子掀翻!“我操,牛逼啊!” 盘子哗啦哗啦掉地一阵轰响,餐馆里其他顾客早就吓跑,还有一些服务员也被吓得站在墙角不敢动。 白发那人从椅子上起身,他个人不高,长得又瘦弱,沙皮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当他走近沙皮身边,沙皮与他对视时,心里还是禁不住打了个颤。 “砸。” 他只是轻轻吐了一个字,就导致了接下来发生的所有的事。 一人拎起地上的酒瓶就往沙皮头上砸,沙皮躲过一个没躲过第二个,当头‘哐当’一声,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啤酒混着血,沿着沙皮的脑袋往下流,沙皮红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厨房拿菜刀。 毛北不想惹事,赶紧转身从身后抱住沙皮,不曾想,被白发男人抡起椅子就狠狠砸在后背上,沙皮甚至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毛北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沙皮失去理智,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就往那几个混混身上砍。 打仗就怕像沙皮这样不要命的,最后还是那人,狠狠一记倒钩拳,就将比他强装几倍的沙皮打到在地。 那人蹲下身,拍拍沙皮的脸,“告诉毛东,别让他那么张狂。” 沙皮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他看着他们扔下手里的酒瓶一个个走出餐馆。 后来毛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以为那些人就是来要钱的,就说:“早知道给些钱打发走算了。” 彼时,毛东一脸阴沉地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也不说话。 他向沙皮打听了几个人的长相,沙皮知道他这肯定是想去报仇,就自告奋勇道:“其中一人叫白斯,是临街的,我和别人打听过。” 当晚,沙皮就跟着毛东和阿元去临街报仇。 对方人多,明上肯定打不过,毛东就跟沙皮和阿元守在街角十字路口蹲着。 一直等到下半夜,他们才见到白斯醉醺醺地搂着个女人从一辆车上下来。 二话不说,毛东趁着夜晚十字路口没人,就将白斯套上麻袋拖到胡同里,一顿狂揍。 他身边的女人,也被阿元蒙上眼睛死死捂住嘴摁在墙角。 白斯拿椅子把毛北后背打伤,毛东就拿铁棍将他的一条腿打断。 至今,沙皮都记得那个声音。 那是铁棍打在骨头上,骨头碎裂的窒闷声。 闷闷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沙皮回忆起这一段,也感慨,“那是第一次,我看见毛东的眼中有了血腥。” 事后,沙皮才知道,白斯是当地有名的一家族企业的阔少,那人已经对外说了,要解决毛东。 毛北害怕毛东出事,就让沙皮陪着他去哈尔滨姑姑家躲一躲,毛东当然不肯,他也怕毛北自己留在餐馆会遭报复,毛北却说:“人又不是我打的,大不了,给点钱呗。” 当时的毛东和毛北都不了解,有些事,和钱无关。 ——— “就这样,我陪着我哥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火车站买了当天最早一班去哈尔滨的火车票。” 那一天,正是二零一三年的十二月二十一号。 已经猜到下面将会发生的事情,梁桔的心里像是被人忽然握住,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沙皮‘啪嗒’一声扔掉手里空的易拉罐,眼角居然凝了一滴眼泪。 “我大哥出事还是听广播才知道的,当时我和我哥刚下火车,在出租车上听到了新闻...”沙皮,一个汉子,硬生生说不下去了。 他抱着头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梁桔甚至能听到他心底呜咽的声音。 沙皮永远忘不掉毛东在听到新闻后脸上的表情,那是挖骨般的痛,和懊悔。 “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大哥被她姑妈关在家里不让回祈海,毛北哥的尸体还是大哥姑妈带着玲姐跟阿元去认的。他们不希望我哥看到毛北哥最后死的样子,就悄悄给火化了。” 据说,很惨。 毛北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他是被乱刀砍死,死相凄凉。 沙皮将头埋在两只手里,梁桔咬紧牙关。 又是一阵风吹起,将梁桔眼中蓄的泪,刮了出来。 她心里难受,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他。 “如果不是我一开始的意气用事,大哥就不会替我们死...” 入秋的夜幕里,凉风习习,梁桔像是看到了那年所有发生的事情,看到了毛东的悲伤,也深刻体会到沙皮此时的心情。 “凶手没有绳之于法吗?”这样的一件惨案,凶手不会逍遥法外的。 “抓到了,是一个叫老虎的人。可有什么用,他把所有罪都自己认了。”沙皮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眶红的吓人。 老虎和毛北毛东兄弟俩无冤无仇,他也只是收了别人的钱,为别人做事。 而幕后指使人,依然逍遥法外。 沙皮说:“我不仅对不起我哥,也对不起玲姐。她本来已经跟大哥准备在第二年开春就结婚的,可是大哥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从那以后,我哥就一直照顾玲姐,不让她再受一点气,为了让玲姐过上好日子,我哥曾经一个人去南方打工半年多,挣了钱回来就开了间小酒吧,一点点,才做到如今的北星。” 梁桔还想伸手去拿啤酒,可惜最后一瓶已经被沙皮打开握在手里。 她是爽快人,从他手里拿过来直接仰头喝一口,再重新还到沙皮手里。 沙皮见梁桔的行为,笑着带些宠溺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敢跟哥抢酒喝。” 梁桔抹了一把嘴,还是决定问沙皮,“听说,北星要被卖了?” 沙皮收回手,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点头说:“不是要,可能是已经。” “为什么?既然北星是毛东那么难才开的,为什么又要卖?” 沙皮侧头凝视梁桔,直到把梁桔看的有些不自然,他才幽幽开口:“你知道当初北星是为谁开的吗?” 梁桔摇头。 “是为了玲姐。北星,天上的一颗星星,就是为了纪念毛北大哥,希望他能看到玲姐现在的样子,也可以安息了。” 梁桔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心里面酸酸的,又有些苦。 “我不是跟你说我哥前段日子去了南方吗,南方的生意出了事,损失很多,玲姐把北星卖了就是为了给我哥还钱的。” “那毛东...” “我哥说了,他宁愿破产重新去当民工,也不愿意要玲姐卖北星的一分钱。” 梁桔一时说不出话来。 钟玲可以为了毛东付出这么多,而她呢? 她确定钟玲也是爱毛东的,尽管这种喜欢夹杂很多的不被认可,可钟玲对感情的一往情深,却让梁桔有了想退步的冲动。 第26章 海边畅谈 毛东在广州那边的生意最终还是赔了钱。 货全部损失,厂家人跑了,一分钱没追回来。 这笔生意的钱倒是有一大半没给,但损失最大的,就是毛东要付给合作商几倍的违约金。 加在一起,总共达到七位数。 自从那晚以后,梁桔已经有很多天再没见过他了,沙皮说,毛东没带任何人,自己又去了一趟广州。 合作商派人来拿违约金那天,是阿元出面接待的他们。 阿元将两三个矮胖操着一口港版普通话的男人接待到vip包间,并且点了最好的酒水。 梁桔进去送酒水的时候,看见阿元一身正装面带严肃的正在和对方谈判,而对方带的律师正拿着一本合约在读着什么。 不过,最引梁桔注意的还是,他们面前茶几上,摆着的两张银.行.卡。 梁桔知道,这卡的分量有多重。 在换衣间那个八卦的地方,她听到了最新的传闻。 那笔巨额赔偿金一分不差全部赔偿,自始至终,毛东都没用过钟玲的一分钱。 *** 十一的第一天,北星来个新老板,一个戴着眼镜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南方男人。 梁桔跟所有员工在新老板的带领下开了一次生动的动员大会,会上,一些北星的老员工意料之中被以调整公司结构为由,辞退。 梁桔是实习生,还不一定能再干几天,索性幸免。 到了下班的点,她和阿娇一起走出北星,阿娇没有被辞退,反而升成了领班。 “我跟你说,以后少跟她们聊天,这祸往往就是说出来的。”阿娇嘴里的‘她们’指的就是先前喜欢八卦的杨倩和梅梅。 梁桔轻轻颔首,很失意的模样。 阿娇今晚有人来接她,她就没跟梁桔一起去车站。 沿着狭窄小路往前走,一路上,偶尔有几盏路灯将漆黑的小路照的灯火璀璨。 前面便利店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丰田车,梁桔瞅一眼也没在意,走过的时候只是随意往车里瞟了一眼。 便利店的门从两面拉开,清脆的‘欢迎光临’四个字从里面传出,梁桔闻声回过头,陡然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徐徐走出,就这么映在她的眼中。 已经有几日未见过面了,连梁桔自己都不晓得。 一身灰色运动服,手拿一盒烟的毛东正从便利店的台阶上下来,看到她,微微一怔。 “刚下班?”他出乎意料地先跟她打了招呼。 毛东抬起眼看向梁桔,只见梁桔一身休闲装,怔怔站在路灯下。 她轻轻颔首。 他并没有她想象中过的那样糟,只是略微清瘦了一些。 “你怎么在这?”话一出口,梁桔又敏感地认为她不该这么问。 “来买包烟。”毛东举举手里的烟盒。 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往车边走,也没有站住聊天的意思。 车门被打开,忽又关上,毛东站在车边抬头看向梁桔。 “你去哪,我送你?”他一反常态,倒是没有了往日的淡漠。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方便。”女孩子,怎么说也得矜持一下。 “你回家?” “嗯,十一放假了。” 毛东轻轻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就上了车,没一会儿,他开车扬长而去。 梁桔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狠狠跺脚。 他这人可真是木头,一点情商没有。 祈海市最近几天降温,晚上只有十几度,梁桔叹了口气,提了提肩上的包,抱着双臂低头往车站走。 十一假期她因为要继续在北星打工,就没有回自己家住,正好表姐又出门旅游,就去了表姐家。 今晚北星生意很好,因为服务生被辞退了一些新人又没招上来,新老板就让梁桔加班多干了几个小时。 刚才与毛东交谈又浪费了一些时间,看看表,梁桔发现连最后一班车都快要赶不上了。 她抓着包就大步冲向远处的公交车站,可身后传来的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让她隐隐感觉不妙。 最后一班公交车从梁桔身后驶过往前快速开去,眼瞅车子停下,乘客陆续上车,梁桔的步子也加速起来。 可最后,她还是错过了最后一般公交车。 眼瞅公交车关上车门,车子重新启动,渐渐远离她的目标。梁桔越跑,公交车似乎就开得越快,大晚上马路上也没多少车,她干脆直接站在大马路上看着公交车最终消失在黑夜的拐角里。 梁桔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气还没来得及喘稳,就听身后一阵燥人的车鸣笛声。 梁桔烦躁,心想这大马路那么宽你不走,为什么要把车停到她身后! 她蓦地回身,快速朝车的驾驶座,竖起中指! ...... 世界在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梁桔嘴角的讥笑还未完全展开,就已经卡在了希望的田野中。 天似乎更黑,气温似乎更冷了。 毛东人生第三次被人竖起中指,就是在这漆黑的入秋深夜。 *** 秋天的夜晚空气清冽,街道两边栽种的一颗颗绿树从窗边疾驰而过。 车内很安静,没有音乐也没有广播,梁桔咽了咽口水,眼睛偷瞄身边正在开车的男人。 毛东习惯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胳膊搭在车窗玻璃上。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的路,一点都未在意副驾驶位置上梁桔的小心思。 “我没想到会是你在我后面按喇叭。”想起方才车玻璃内毛东见到那根中指,眉眼间瞬间蒙上的一层吃惊,梁桔忽然憋不住地就想笑。 毛东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 “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哦?你不讨厌我了?” 他今晚对她的态度,真的一反常态。 毛东淡淡看她一眼,道:“只要别继续说什么还钱的事,话少点,安静点,就可以。” “那算了,不让我说话还要我来干嘛,我要下车!” 话虽出口,可梁桔行动上却没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 毛东轻笑,“必须得承认,跟你喝酒,确实不错。” “承认了?” “嗯,承认了。” “那还不错。” 毛东把车开到了他常去的海边。 秋天夜晚的大海温度很低,两个人陆续下车。 一阵阵海风将额前的头发吹起,梁桔有些冷,抱着肩膀搓着胳膊,毛东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件外套递给她。 “谢谢。” 那衣服披在肩上,瞬间感觉有一种温暖,还带着他的温度。 毛东倚在车盖上,点了一根烟,半仰起头,抽了一口。 “陪我说说话吧。”他说。 海风吹起海浪的声音阵阵传来,夜晚的宁静让大海的声音更显动听。 借着车头灯照起的光束,梁桔看着他。 她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毛东。 孤独,寂寥,悲伤,无助。 梁桔随着毛东走到沙滩上,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尽是月光的照射,坐在沙滩上仰望星空,梁桔明显觉得,这跟沙皮在一起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举着双臂低呼一声,向后仰躺在柔软的沙滩上,“好舒服!” 毛东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坐在她身边。 他递给她一瓶啤酒,毛东买的是玻璃瓶的大瓶啤酒,梁桔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低落。 两个人都是沉默的喝完半瓶,梁桔侧头看着他,他只是望着大海不断地喝酒。 梁桔咳了一声,道:“我不是纯粹陪喝的,聊两句吧,不然这样会闷死的。” “聊什么?”毛东回望她,眼睛黑白分明。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并排坐,这么近距离的两个人互相对视。 在漆黑的夜里,在月光朦胧的照耀下,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黑眸如曜石般闪烁,眼中倒映的有灯光,有大海,还有,她的影子。 “随你,你想聊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一阵海风迎面拂来,梁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他依旧在看她,把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了一口酒。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梁桔嘴里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她险些呛着,大声咳了几声。 “你,你说什么?” 毛东笑着给她拍了拍后背,梁桔见他笑,吃惊地张嘴指着他,“你...你居然也会笑!” 他们见面那么多次,头一次,她看见他笑。 毛东大笑一声,看着她,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你怎么一喝酒就变傻?” “哪,哪有!” 连续语塞三次,梁桔侧回脸,脸上一阵热意,也不知是不是被海风吹得。 毛东收回放在梁桔背上的手,继续望着大海,喝手中的啤酒。 “你还记得我喜欢你?”梁桔怯怯地问。 毛东胳膊搭在弯起的腿上,抿着嘴低笑,“你还真以为我是块木头。” “那你,你是故意给我接近你的机会?”第四次,她语塞了。 毛东侧脸看着她,目光专注。 莫非...他也...?梁桔偷笑,用喝酒来掩饰了自己的小心跳。 他缓缓地说:“你很像我几年前遇到的一个女孩。” “哦?”她诧异。 “很多年以前了,应该是...2009年...”他抬头斜斜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目光深邃。 梁桔依稀记得沙皮说过,毛东的大哥毛北,就是在2009年出的事。 她想找个话题把尴尬化解,可过了一会儿,只听毛东继续道:“那次我一个人在街上溜达,遇上了个刚和男朋友分手的小丫头,她性格真急,不管不顾就冲到马路上,我看不过,就上去把她拽回来。” 梁桔手里的酒再也没有喝一口,她怔怔地听他把故事讲完,没插一句话。 “谁知道那小姑娘不仅没有谢我,还给我...”毛东转头,笑着看梁桔,“还给我比了一个你习惯的手势。” 他笑,问:“是不是很巧?” 梁桔完全怔住,没有一点反应。 他举手在她眼前摆摆,“你怎么了?” 梁桔微窘,低头讷讷地问:“她,是不是还是个高中生?” “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我长得像她?” 毛东点头,轻笑,“你怎么又知道?” “那你...是喜欢她了?”梁桔抿抿唇,很认真地问。 第一步的跨越 梁桔紧盯毛东,毛东依旧面朝大海。 一阵海风将他脚边的塑料袋吹得沙沙响,良久,他才回答。 “不是喜欢,是羡慕。” “羡慕?” “嗯。她的无拘无束,让我羡慕。” 梁桔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也没问,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 该不该告诉毛东,那个女孩就是她?告诉了,他会什么反应? “谢谢你。”梁桔手举酒瓶,道:“谢谢你救了我。” 毛东以为她说的是酒吧那次,也举起酒瓶跟她相碰,“举手之劳。” 仰头喝光了酒,末了,梁桔擦擦嘴,“谢谢你,没眼睁睁看着我去撞车。” 拿酒的手一顿,毛东转头细细打量梁桔嘴角的笑容。 梁桔转过身子,正面面对他,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原来我活着这么无拘无束。” 她歪着头,巧笑回应毛东的视线,毛东眼眸黝黑,渐渐出现一闪而过有惊讶。 “你是...” “怎么样,我的变化还不是很大吧?” 梁桔张开双臂让毛东打量自己,毛东笑着看她。 几秒种后,他了然地笑道:“太巧了。” “看来咱俩还是蛮有缘分的,来,为了我们的缘分,走一瓶!” “你行吗,别喝多了,喝多了我还得扛你上楼。” 看他眼中偷笑的笑意,梁桔扬起下颌,“谁抗谁,还不一定呢!” 酒瓶又被‘咔嚓咔嚓’打开两瓶。 梁桔仰躺到沙滩上,两只胳膊枕在脑后,“缘分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是。”毛东对着酒瓶喝了一口。 梁桔瞧着他,问:“你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吗?” 见他回首看她,她说:“是因为我喜欢你长得帅,又觉得你很男人。” 毛东嗤笑,“我男不男人,你怎么知道?” 梁桔一愣,知道他这是玩笑话,故意呛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毛东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沙滩上回荡。 梁桔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笑声,这么好听。 不知喝了有多久,两人脚边摆着的,倒着的,全都是酒瓶。 海浪声一浪高过一浪击打声着海岸,梁桔躺在沙滩上,枕着胳膊,看着辽阔无边的天空,和点点的繁星。 毛东支着双腿,胳膊撑在膝盖上,盯着漆黑的海面遥遥出神。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用脚踢踢他的脚,“跟你提个建议,别生气啊!” “你说。” 她撑着胳膊从沙滩上坐起,拍了拍黏在掌心上的沙子。“以后心思别那么重,会给身边人带来压力的。” 毛东不语,似是认真聆听,又像是在仔细思考她的话。 “我们算是朋友吗?”梁桔挑眉问。 毛东沉吟一刻,颔首。 “那行,咱们要是朋友...” “是朋友,就别提还钱的事。”他截住她的话。 梁桔一愣,大笑,伸手轻轻给了毛东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够意思!” 他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浓,伸手把掉到地上的外套又捡起递给了她。 “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晚能陪我聊天。” “既然是朋友,那就别这么客气,大不了下次你再请我吃饭!” “没问题。” 梁桔心中窃喜,这轻而易举又多增加一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 毛东拿出手机,道:“我喝酒开不了车,叫车回去吧。” 梁桔问:“那你车怎么办?” “明天我过来取。” *** 梁桔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多多回家吃了顿饭。 正逢十一过节,家家户户都有不少亲戚走来走往相互窜门,梁妈说要去外婆家看看,梁桔有些累晚上还得去北星打工,就带着多多先回表姐那了。 吃得有些撑,梁桔牵着多多沿着表姐小区的花园转了几圈,这几日不像前几天那么冷,正逢晌午,阳光直射在头顶,梁桔用手挡在眼前,抬头环视一圈整个小区的楼房。 毛东的家跟表姐家只有几栋楼的相隔,不知不觉,梁桔和多多就徘徊在了毛东家楼下。 楼前不见毛东的那辆黑色丰田,或许是出门不在家了,梁桔想着想着,就沿着小道往回走,可没几步,她又重新返了回来。 多多走累了,耍赖,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小屁股一个劲地往后使力。梁桔看着小家伙,弯腰把多多从地上抱在怀里。 “真是个小祖宗!” 梁桔干脆坐在毛东楼前隔着一条小路的花坛台阶上。也不记得毛东是住在几楼,窗户是不是朝正面的,梁桔就仰着头一层层的看,觉得这家不像,那家也不像,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看时间长眼睛都看花了,迎着阳光闭上眼睛,她眼中全是带着窗户阴影的黑框框。 等梁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看见穿着白色针织衫的钟玲从小区门口进来,路过花坛,走进了毛东那栋楼的入口。 *** 对于钟玲的到来,毛东没有感到意外。 “进来吧。”他身让出道,让她进屋。 毛东的房子属于独居一室,客厅很大,米色的沙发上干净的连一个靠垫都没有。 钟玲换了鞋,进了屋,坐在沙发上,毛东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的茶几上。 钟玲抬眼,打量毛东。 自从上次告诉他她擅作主张把北星卖了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毛东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衫,可能是才睡醒不久,眼睛布满红血丝,整个人有些沧桑。 她伸手握住杯子,水是温的,握在手里,温度正好。 毛东沉默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眼睛半垂着喝着水,没有去看她。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在整个客厅成了一个很大的光圈,客厅的窗户半开着,时不时落地窗帘被风刮起,窗帘随意轻轻飘动。 钟玲还是从包里将一张卡放在毛东的水杯前。 “我希望,你能收下。” 毛东没有丝毫动弹,连目光都没有挪移到卡上。 钟玲咬着下唇,低着头,“对不起。” 良久,她说。 “钱你拿回去吧。”他淡淡开口。 “为什么?这笔钱明明对你来说很重要。” “北星对你来说就不重要了吗?” 毛东从沙发上起身,背对钟玲走到客厅的玻璃窗前。 钟玲不愿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宁愿他骂她,哪怕是破口大骂,她也都接受。 钟玲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站在阳光里的他。 “如果你哥在,我现在就是你的大嫂,你一直说你在替阿北来照顾我,可现在,我也正是替他去照顾你。如果现在他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相信他也宁愿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帮助你。阿东,听我一句,北星没了我们可以再开,只要人还在,志气还在,我们就不怕完成不了阿北的心愿。” 窗户前的毛东纹丝不动地站在那,虽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可一提到毛北两个字,钟玲的心也会忍不住的一揪一揪地疼。 钟玲深深呼吸一口,逼回眼眶里打圈的眼泪。 充满阳光的客厅到处都充满着光线,可她却看到被阳光包围住的毛东,身上热度劲散,他的背脊看上去那么寒冷。 毛东和毛北有很多事情,钟玲其实并不清楚。她只是知道他们哥俩感情深,也理解同为亲兄弟,失去哥哥的滋味,可钟玲并不了解,毛东对毛北的愧疚不仅仅是因为他代他而死,还有,毛北从出生就被迫成为了弟弟毛东成长的牺牲品。 “我哥走的时候,我这个弟弟,还从没有为他做过一件事。” “钟玲,你并不知道,我哥曾为了我,辍学去打工,他放弃自己的宿舍,花钱去我们学校附近租房子。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给我做饭,为了不让我倒公交车上学,他只睡几个小时每天跨越大半个城市去上班...” 毛北迁就了毛东一辈子,却辜负了自己一辈子。 “出事前一星期,他还笑着跟我说,‘毛东,等你毕业工作有钱了,咱哥俩一起开一间酒吧...好好扬眉吐气一番...’现在,你让我用卖北星的钱去救我自己,可你知道,那是我哥他一辈子的梦想...”毛东缓缓转头,钟玲看到他赤红的眼眶时,她几乎要痛哭出声。 钟玲双手死死捂着嘴蹲下,她真的没法再继续听毛东讲有关毛北的任何事情,她受不了。 呜咽的声音冲破口中,钟玲将脸埋在臂弯里,大哭出声。 第一次,钟玲在毛东面前如此失态,第一次,她看到了他无法掩盖的伤痛。 毛北曾经对毛东说:“爸妈在世的时候最大愿望就是希望咱们哥俩将来能有出息,我不是读书的料,念书也是浪费钱,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比我聪明,只要你用功读书成绩肯定都是排在前几名,现在咱妈尸骨未寒,你就跑来跟我说你不想读书了?” 那是在母亲刚入土不久,毛东坐在家里门前的一处土坡上想了一晚上,一大早就对哥哥说他不想读书了。他想跟毛北一样,去城里打工,可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毛北的一记狠狠的耳光。 那是第一次,毛北动手打了他。 毛东现在还记得,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他排在了全班倒数第三,毛北拿着卷子一言不发,毛东倒是觉得无所谓,可还是不敢看哥哥。毛北只是叹了口气,就将卷子还给毛东,自己开门走出了家。 那是毛东第一次,透过没关严的大门,看见毛北背对他蹲在堆满砖块的走廊上抽烟。毛北佝偻着身体,整个后背看起来骨瘦如柴,那一幕,即使毛东多年后躺在床上阖上眼睛,都还能回想起。 毛北这个人像父亲,没有多大的野心,只希望能安安心心过踏实日子。他希望弟弟能有出息,不想让他像父母那样穷苦一辈子,因为没有文化受人欺负,所以,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把毛东培养出来。为了毛东,毛北死都愿意,而最后,他也真的做到了。 毛北性格温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窝囊,他有些胆小,毛东永远都不敢想毛北死前的最后一幕是什么情景。他后背上带着伤,大冬天的晚上被那么多拿着刀和铁棒的人追杀... 他一定害怕死了。 毛北是跑了好几条街最后才被砍死在一处雪堆里,那他当时的求生意志该有多强?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当新郎了,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攒钱开个小酒吧了... 一次意外,毁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运。 深深呼吸,他感觉肺里都是多余的呼吸。 死的人应该是他,毛东,而不是整天话不多就知道笑,就知道为别人着想的毛北。 毛东常常期盼,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哈尔滨,没有听毛北的话离开祈海,那现在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五年过去了,他思念毛北,思念的希望他可以永远都活在梦里,梦见他们一家四口围着老家的热炕头,吃着母亲包的热乎乎的饺子。 如果爸妈和大哥都在,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孤独。 钟玲让毛东用卖北星的钱去还债,无疑就是在毛东的伤口上撒盐,他会窝囊的无地自容。 伸手抹去留在嘴边的眼泪,钟玲站起身子。 毛东背对着他依旧站在窗口,她看见他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她了解,他是在气他自己,怨他自己。 “阿北把你这个弟弟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如果现在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也会这么做。”钟玲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卡,“这笔钱是这几年你打给我的,我一直替你存着,如果你实在不想用北星那笔钱,那这些...你该留着。” 门轻轻被关上,茶几上的两张卡还是被放在那,没人动。 毛东还是一直站在那,就像外面有什么风景在吸引着他,他动不了,动一下,就感觉浑身像裂开似得疼。 有些伤口,他始终要亲自揭开,从伤口中冒出的血,也是他这辈子最难逃脱的罪名。 毛东肩膀上,有比常人更重的担子。 *** 梁桔一直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守着什么。 看见钟玲从楼里出来,她有了上前的冲动... 第28章 他的体贴 看见钟玲从楼里出来,梁桔有了上前的冲动... 可刚迈出的一步,又缩了回来。 她有什么资格去谢谢钟玲?那一刻,梁桔甚至觉得,她比不上钟玲。 钟玲看上去心情不好,一直是垂着眼睛慢慢往前走。 梁桔带着多多一直跟在她身后,距离不算远,可她却没有发现。 一直到钟玲在小区门口打车离开,梁桔才算放下心。 车子拐弯离开的时候,梁桔正好跟车成对立位置,她赶紧抱着多多躲到一处高墙后面,以防止钟玲见到她。 无论钟玲对毛东是什么心思,梁桔打从心底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 整个十月,梁桔都没有再看到毛东。期间和沙皮一起吃了几次饭,听他说,毛东自己去了南方一趟。 十一月中旬,梁桔犹豫着要不要把北星的工作辞了,可就在第二天晚上,她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客人。 梁桔在北星打工不到两个月里,她还挺幸运,没遇见像阿娇说的那种喝醉酒缠住服务生不放的客人。 今晚全场爆满,梁桔被领班吩咐去给舞池旁边四号桌的客人上酒,她端着酒盘手里又拎了几瓶饮料过去,客人说筛子不够,梁桔又去给他们拿了筛子。回来的时候,见一方客人输了正举着酒瓶咕咚咕咚往下灌,其中一个挺着肚子的男人见梁桔过来,指着她,“过来,给我赢一局!” 那客人面色通红,一条大金链子挂在又粗又肥的脖子上,手上还戴了个金戒指。梁桔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不好伺候,笑着上前,“大哥,筛子我也不太会玩,我帮您玩一局,要是输了,这酒我就帮您喝了,您看行不?” 难得见自己主动请缨要喝酒的女侍应,那男人笑着点头,“好!” 第一局,果然,梁桔输了。 她痛快地拿起酒瓶就直接吹了,惹得在座的客人纷纷鼓掌叫好。 放下酒瓶,梁桔抹着嘴给那客人小小鞠了一躬,“大哥,这酒我喝了,你们继续,玩好,酒不够再叫我!” 说罢,她转身就要拿着空盘离开,可谁知,手却被那暴发户从身后一把抓住。 “谁叫你走了?接着喝!” “大哥...” “你要是喝,我就把你手上的酒全包了!” 服务生都有酒水的提成,梁桔虽然也想挣钱,可就看这男人的架势,不把她灌倒,他肯定誓不罢休。反之,如果她坚持要走,那就凭这男人现在醉酒的程度,一张嘴一股酒味就朝她扑面而来,梁桔想,他肯定也不会罢休。 犹豫间,梁桔被男人拽到卡座的沙发上,连续几大杯满满的啤酒摆在她眼前。“喝!” 梁桔抬头巡视一圈,跟那男人一起来的还有四五个人,也都喝得差不多,此时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她,梁桔在心里暗骂,“一帮死男人,都不知道劝着这酒鬼,有钱了不起啊?喝喝喝,喝死你们才好!” 面上,她撇撇嘴,手一摆,一副淡漠的表情,“好的!” who怕who啊? 梁桔拿起酒杯,心里掂量了一秒钟,才慢慢要往嘴边送。 “哟,王叔叔啊?”阿娇的娇媚声音从卡座的入口传来,打断了梁桔的动作。 阿娇一脸灿烂的笑容走上来,她看一眼那男人和他身边其他朋友,唯独没瞧梁桔。 “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送你一些果盘啊,王叔叔,今晚玩的可好?” 梁桔放下酒杯心里暗自嘀咕,我叫他大哥,你叫他王叔叔,那我不成了你阿姨吗? 那被称为王叔叔的人咧开嘴,嘻嘻笑半天,“看你忙,也不好意思打扰你啊。” 阿娇跟那男人继续聊,半晌,她才吩咐梁桔,“去,再拿几个果盘来。” 梁桔收到阿娇的眼色,起身,绕过那‘王叔叔’,赶紧离开了四号桌。 回到宿舍,梁桔想了想,还是决定,万一再遇到哪个叔叔还是大爷,她没忍住跟人家喝多了,再把人给挠了咋办?于是,第二天,梁桔就跟阿娇提出想要辞职。 阿娇正拿着镜子坐在椅子上补妆,闻言也没惊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早知道你会辞职,也好,这毕竟不适合一直长干。” 梁桔收拾衣物的时候,阿娇又回头,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去谢谢玲姐吧,她帮了你不少。” 梁桔怔住,无声地点了点头。 晚上下了班,梁桔从其他同事那打听到钟玲还没下班,她在北星门口转悠了一会儿,也没见到钟玲的身影。 肚子有些饿,梁桔就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钟玲穿了一件牛仔衣搭配黑色长裙和几个外国人从北星里面出来。 钟玲不知说了什么,让那群老外哈哈大笑,她笑着和他们挨个拥抱,接着送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北星门口台阶上的梁桔。 “要走了?”钟玲走上前,笑容温和。 “嗯,今天是最后一天。”梁桔看出租车上还有一个外国人在不停对钟玲招手,钟玲笑着回头摆了摆手。 梁桔问:“你送朋友啊?” “常来光顾的客人,时间久了,就互相认识。”看梁桔手里的东西,钟玲问:“怎么不回家吃饭?” “我回学校。” 深秋过后,初冬的晚上天黑得早,树枝上的树叶也零零散散不时飘落下来。 钟玲随着梁桔一步步走在街边的石子小路上,街边马路正在修道,轰隆轰隆的噪音不间断地传来。 “我听沙皮说,你跟他关系很好?”钟玲忽然开口问梁桔。 梁桔点头,“他性子直爽,我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 “沙皮是个老实人,就是脾气差点,其实人挺不错的。”冷风将钟玲的长发吹得飘起,梁桔看一眼路灯下的她,柔和的脸上清妆淡雅,白白净净。 梁桔停住脚,看着钟玲,“玲姐,你搞错了,我和沙皮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好走出小路到了宽敞的马路边上,钟玲站在路灯下,目光凝视在梁桔的脸上。 她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梁桔点头。 “你喜欢的是谁,他吗?” 梁桔不知道钟玲指的‘他’是不是那个人。 钟玲又道:“你是第一个,他嘱托让我照顾的人。” 梁桔无声站在那。 钟玲说:“他去南方之前曾去北星找过我,我以为他是不介意我把北星卖了,谁知,他只是说,如果可以,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照看你一下。” 钟玲心里一紧,抬头去看钟玲。 钟玲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阿娇怎么会那么巧就去了你那桌,她很忙的,你以为这份工作你说辞就能辞,别忘了,你可是签过是实习协议的。” “临走前阿娇让我谢谢你,是你一直在帮我?”梁桔问。 两个人沿着马路往车站走,钟玲笑着垂眼,“我也是受人嘱托而已,他可能觉得你性子不太适合在酒吧干吧。” 梁桔也单纯,反问:“是怕我和客人打起来?” 钟玲低笑,看梁桔的眼神也变得明朗起来。 “真羡慕你。”她说。 “为什么?” “你天天都那么开心,无忧无虑。” 梁桔也笑,半天,抬头问钟玲,“...那笔钱,他收了吗?” 钟玲脸上有吃惊的表情,梁桔说:“是沙皮告诉我的。” “那小子。”钟玲摇头,“他没有收下。” 毛东去找她,也是为了把钱还给她。 “你有他的消息吗?”钟玲忽然问梁桔。 显然,毛东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梁桔淡淡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钟玲了然地颔首,脸上露出失意之色。 *** 梁桔没有北星的工作每天除了上课也没了其他的事情做。于言洁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同学在她背后对她的事都议论纷纷,她也不解释,整个人变得沉默。 梁桔有几次想拉着她逛街,可于言洁都拒绝了,不知是不是梁桔的敏感,她总觉得于言洁在特意疏离她。往常无论是吃饭还是上课,于言洁肯定都要拉着梁桔一起,可现在,她偶尔是单独去教室,大多数,都是拉着兰蓝一起。 梁桔把这事跟孙晓寿说了,孙晓寿说:“你多疑了,洁洁她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不愿见咱们。” 想一想,如果这事换成是梁桔,她貌似也不想被身边朋友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能做出那种事情。 转眼十一月就过去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在了十二月初,梁桔裹着被子窝在宿舍被窝里。今天一大早兰蓝就拉着于言洁出门了,整个宿舍只剩下梁桔一个人。 今天是周六,想想也不知道干点什么,回家?还是在宿舍待着? 伸头从窗户向外望一眼,整个学校操场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有些地方雪结成冰在太阳底下反射出亮光,一看就知道地面有多滑。回家她懒得去坐公交车,可是如果让她整天一个人待在宿舍,那肯定会闷得要命。 就在梁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想干点啥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是沙皮。 梁桔赶紧乐呵呵地接起,“喂!” 她声音在寒冷的冬天里显得格外清脆,惹得沙皮在电话那头也是傻呵呵乐,“小姑娘,出来,哥请你吃火锅!” 火锅?那可是梁桔的最爱! “好啊!”梁桔干脆地回答。 “再过一个小时,我去接你。” 梁桔穿着最厚的羽绒服站在学校门口冻得直跺脚。她把双手从兜里拿出来,不停地在嘴边呵气。 一辆灰色大众轿车在她身边停下,梁桔好奇地往里面探头,就见沙皮得意地坐在驾驶位置上,“小姑娘,上车!” “哟,哥哥最近混得不错呀?”梁桔上了车拍拍沙皮肩膀,笑着调侃。 沙皮启动车子,轿车沿着学校的小道驶向马路。 “我哥给我的钱。” “你哥?他回来了?” “看给你急的。”沙皮别用深意地瞥一眼梁桔,“上周回来的,今天就是带你专门去见他。” *** 路上,宠物店打来电话,说多多要的那种狗粮来了让她过去取,梁桔问沙皮是否方便,沙皮二话不说立即同意。 他们进了宠物店站在前台等老板去拿狗粮,沙皮无意中瞥了一眼柜台上放在角落里的一根红绳,觉得眼熟,就拿起来看。 “这是几个月前一位客人掉下的。”宠物店老板对沙皮说。 沙皮拿在眼前仔细瞧了瞧,道:“怎么像是我哥的。” 梁桔正掏出钱包付账,闻言,抬头,“真假?” “我哥也有这么根红绳,好像还是玲姐特意去庙里求给他的,喏,也栓了个小铃铛。” 老帮娘一听沙皮这么说,就笑道:“那你拿回去吧,反正这么久了都没人来领。” 老板娘找了钱递给梁桔,沙皮也顺手把红绳塞到梁桔手里,“待会你问问他。” “哎?”该她什么事? 梁桔想推辞,沙皮已经拎着狗粮推门而出。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家装修古风的川菜火锅店,因为是晚饭高峰又逢周末,店门口的私家车停了不少。 两个穿着红旗袍的接待小姐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侧,笑着抬手做了个欢迎光临的动作。 梁桔和沙皮随服务员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绕过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风,只见一大张圆桌摆在包厢中央,已经有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圆桌后面。 一抬头,就迎上了那双深黑的瞳眸,在白色灯光下,深邃而耀眼。 四目相对,梁桔的心有半秒的停滞。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他又瘦了。 毛东坐的位置正迎门口,见到随沙皮身后一起进来的梁桔时,他黑眸清澈,居然有笑意一闪而过。 梁桔的心仿佛一滞,略微垂眼,老实地跟在沙皮身后。 两人落座,沙皮自然坐在毛东身边,梁桔则在沙皮身边,同桌的还有阿元。 “咱们三好兄弟都好久没有在一起聚聚了,今天带着桔子,我干妹妹,都是自家人!”沙皮乐呵着指挥服务员点菜,还抬手招待其他人,“这顿我沙皮请客,也当是给咱哥接风,快,你们想吃啥,可别跟我客气!”他转头又问梁桔,“桔子,你想吃点啥?” 阿元也没跟沙皮客气,自己翻着菜单不停地点,梁桔看一眼毛东,他正举着茶杯喝茶,就把菜单往他那推,“我是吃货什么都吃,没忌口的,你还是问问毛东哥吧!” 沙皮又不傻,笑意盈盈地看一眼毛东,再看梁桔,“好,哥,你点!” 毛东接过菜单翻了翻,忽的问:“能吃辣的吗?” 沙皮刚想开口答,可又顿住,他和阿元都是无辣不欢这毛东铁定是知道的,他望一眼对面的阿元,两人默契地对望一眼,沙皮这才知道,这八成是问梁桔的,便侧头望向梁桔。 梁桔见沙皮贱贱的笑,嘴上回答毛东说:“能,我就爱吃辣的!”桌下,她毫不犹豫使劲给了沙皮一脚。 沙皮‘哎呦’一声,惹得毛东抬眸看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 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桌香气扑鼻,红彤彤的辣椒油咕嘟咕嘟的正冒着气泡,白气蒸腾,一下子就将饭桌上的气氛升温起来。 梁桔夹了一片羊肉放入火锅里,她一见到辣的,特别是辣的火锅,口水都快留下来,再也不顾了因为那人的存在要保持形象。 她问服务员要了几瓶冰镇啤酒,沙皮因为开车来的,本不能喝酒,可他实在忍不住,就想央求阿元回去的时候帮他开车,可被阿元断然拒绝了。 “我还想喝呢。”阿元说。 沙皮咬着牙鄙视他,他又打算问梁桔,可一转头,只见小丫头已经喝着啤酒吃着碗里的肉不亦乐乎。 “你喝吧,我开车。”毛东淡淡地说。 “哈哈,还是我哥义气!”有了毛东的话,沙皮这才撸起袖子准备大吃一顿。 梁桔嚼着嘴里的菜和肉,有些可怜的望着毛东,谁叫他是大哥呢,有时候就得照顾下这帮小弟弟们。 想起他临走前嘱托钟玲照顾自己,梁桔就觉得心里面热乎乎的。 她正低着头吃羊肉,忽然就见到一双筷子出现在视线内。 抬起头,对上的是灯光下,那个人异常闪亮的黑眸。 第29章 令人心悸的柔情 身边的沙皮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去拿啤酒,毛东夹了一个虾滑放在梁桔碗里。 “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他音色低缓,梁桔顿时感觉自己醉了,看着毛东的脸已经有了晕眩感。 他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 “谢谢。” 毛东收回筷子坐直身,跟服务员又要了一盘虾滑,服务员抿着嘴羡慕地望了梁桔一眼,下了菜单。 阿元看着两个人,沉默,低头继续吃碗里的菜。 梁桔吃的投入,没有过多参与毛东他们三兄弟的话题,只是静静听着。 酒过三巡,她听到沙皮问毛东,“哥,广州那边都解决了吗?” 一想到合约的赔偿,梁桔也停下筷子,抬头望着毛东。 毛东依旧正常吃着饭,“嗯,解决了。” 他寥寥的一句话就将那场突来的变故轻描淡写地带过,在场的几人也都没有继续问。 整顿饭梁桔话不多,只是吃,沙皮和阿元很久没见到毛东,三兄弟聚在一起似是有说不完的话,沙皮一个劲的跟毛东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毛东大多数只是静静聆听,偶尔插几句。 梁桔心情怪怪的,她总觉得这顿饭吃的很难得,就不想去打扰他们,倒是阿元,他最大的爱好好像就是一直在反驳沙皮。梁桔看他们俩斗嘴觉得也挺有趣。 中途,沙皮接到电话说有几个哥们要请他去唱歌,他问梁桔去不去,梁桔摇头,她吃得太撑,想溜达溜达。毛东的性子喜欢静,更不可能去,阿元说他要回家睡觉,最后只有沙皮自己走了。 结完账,沙皮把车钥匙给毛东,阿元说不顺路就准备先走,沙皮要打车送他,两个人箍着肩膀先行离开。 只剩下毛东和梁桔两个人,毛东拿着钥匙回头望着梁桔,“你回家吗?” 梁桔窘迫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想回家,可有点动不了了。”一直坐着还好,现在站起来,她就觉得胃里的东西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附近。 毛东的眼中蒙上一层笑意,“让你吃那么多。” 他嘴角上挑,声音低低轻轻,居然把梁桔说的有些脸红。 “走吧,我送你。” 出了饭店,一股冷意就迎面扑来,梁桔吃火锅都吃出汗了,被风一吹,立马打了个哆嗦。 “你先进去等着,我去开车。” 梁桔本想着跟他一起,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走下台阶。 不知什么时候空中下起了小雪,熙熙融融的雪花飘散在空中,毛东只穿了一件夹克衫,他走在雪中没几步,肩上头发上就已经落了不少雪花。 他背对她点了一根烟,抽着烟,往停车场去。 梁桔站在玻璃门里,望着他的背影,刚才的一点冷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那晚的海边畅谈,也许,她不会想到,有一天竟会与他这么相处在一起。 梁桔裹着大衣站在门口没一会儿,就看见毛东将车开过来。 刚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回过头,就看见面前递来了一罐咖啡。 “捂捂手。” 咖啡像是刚被热水烫过,还散发热气。 顺着咖啡往上看,毛东清隽的面容在没开灯的驾驶室里有些模糊。 他的不善言辞,他的心思,全都藏在了他的行动里。 第一次,梁桔觉得,毛东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他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哄人开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源于他的心意。 一路上因为下雪的原因,路面湿滑,车速不快,两个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 梁桔捂着咖啡整个人暖乎乎的,再加上吃得有些饱,此时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将头靠在车背上,一颠一颠,似乎马上就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身上的暖意加重,车里面的温度升高,一点凉意都没有。 梁桔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铃声响了几下就被人按掉,紧接,就是车子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连带整个车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睁眼一看,梁桔发现是一件夹克衫披在自己身上,还带着温度。 车门再次被打开,毛东一身凉意地从外面坐进来。 “对不起,吵醒你了。”他冻得直搓手,身上还带着一股冷气。 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梁桔立马将身上的夹克衫给他,“这大冬天穿这么少就出去,别冻着了。” “好。” 毛东接过衣服穿上,梁桔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个东西,递到他眼前。 “你看看,这个是你的吗?” 他看着她手里的红绳,微微一怔,又无声询问似的看向她。 “我是在一家宠物医院里捡到的。” “谢谢。”毛东将红绳收了起来。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梁桔往车窗外瞧了瞧,发现已经到了表姐家楼下。 “我们到了很久了?”她刚才睡着,如果不是他出去接电话,她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你刚才睡得很熟。”所以他不想叫醒她。 “哦。”梁桔将额前刘海撩向耳后,心里感觉美滋滋的。 “那个,谢谢啊。”她说。 毛东狐疑地转过头,梁桔解释道:“我听玲姐说你临走前特意嘱托她照顾我,还真得谢谢你。” “又惹祸了?” “怎么可能!” 梁桔满眼都透着‘你搞错了吧’的眼神,他却只是抿嘴,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坐那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只是遇上几个不讲理的客人而已。” 毛东没再说话,梁桔用余光扫他,发现他正在笑着看她,直到把她看得心跳加速。 入冬,深夜天气寒冷,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大,梁桔拎起狗粮放在自己腿上,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至少要跟他告别,还要谢谢他送她回来,或者是... 窗外下着雪,难得有这么浪漫的独处时间,为什么不再拖延点时间跟他再相处会儿呢? 反正表姐不在家,要不要请他上去坐坐,喝点茶,吃点点心?梁桔捏了捏怀里狗粮的袋子,或者就矫情点说狗粮太重,她拎不动? 到底是喝茶吃点心好,还是拎狗粮好? 就当她不停地在心里打小算盘时,毛东忽然指着她怀里的狗粮,问:“这是买给多多的?” “是呀,你也吃吗?” “...” “...” “谢谢,我不吃。”毛东收回手,眼中笑意渐浓。 一阵冷风好像从窗户吹进来,梁桔只觉得有些冷,她干笑几声,脸上的肌肉僵僵的。 她果真是蠢到家了! “那个,那个你上去坐坐吗?”她微窘,指了指楼上,吞吐地问。 “不了,太晚了。”毛东轻轻摇头,梁桔只觉他眼中的波光像一片柔和的湖水,有阳光照射在上面。 梁桔拎着狗粮准备推门下车,临走前她又回头,轻轻地对他说:“路上开车小心。” “好。” 她看着他,手臂抬起,他的手落在她短发上,轻轻揉了揉,“快上去吧。” 他声音低沉如水,缓缓流淌,车里的低温在他难得的柔情下迅速上升。 梁桔觉得脸颊一片温热。 她说:“晚安。” “晚安。”他笑道。 *** 一整夜,梁桔躺在表姐家里的床上拥着被子都辗转反侧。 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雾,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 自从那次两人在海边的促膝畅谈后,毛东对她的态度就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这让梁桔有些措手不及。 越多的相处,她越觉得毛东身上有很多值得她探索的东西,他淡漠,性格内敛,就像一面孤独的镜子,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看不清他的内心,看到的都永远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有些时候,当太阳照射在那面镜子上时,反射出的阳光又会让人惊喜交集。 毛东,他没有内心那么冰冷,他只是把自己完全关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壳里,那个壳,是由他父母和哥哥的死造成的阴影。 梁桔蜷起腿,瞥一眼睡在地毯上的多多,小家伙正睡得香甜,四肢舒展。 她想替它把那个壳敲碎,她要把他带出来,她不愿再看着他被困在里面。 梁桔想起自己一开始追毛东的起因,或许真的是因为当时和孙琦分手,又像于言洁说的那样,她想在毕业之前痛快疯狂一次,她以为毛东会是电视小说里出现的男主一样,因为长得帅就耍酷的花花公子,再加上还开了一间酒吧,她想借着他玩火,可是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并不是那般人。 床头柜上的表显示的时间是零点。 00:00。 一天的开始,犹如一次新的启程。 毛东跟孙琦不一样,他们压根就不是一种人,她不能因为在上一段感情里受伤就不敢投入下一段认真的感情。 所以,她真的很想试一试。 既然下了决定,梁桔就要为目标做出行动。 早晨第一缕阳光渐渐洒落在整个祈海市,轮船在江面上鸣笛起航,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窗边的闹钟叮铃铃地响,梁桔翻了个身本想窝在被窝里再坐一会儿香甜的美梦,可一想到什么,她猛地睁开眼迅速从床上坐起身,还给地毯上的多多吓了一跳。 菜市场不到六点就已经是正式开始卖菜了,梁桔拿着袋子牵着多多站在菜市场门口,冷风嗖嗖地不停从领子里灌进风,冻得梁桔都感觉牙齿在咯咯上下直碰。 多多正抬着退在树下占地盘,梁桔跺跺脚,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还不到七点。 所谓菜市场也是最普通的早市,一条小街两排摆满了卖各种食物的,水果蔬菜,海鲜肉类,这么冷的大冬天早上,已经有很多叔叔阿姨推着自行车或者提着小菜筐在与菜贩们讨价还价。 梁桔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早市买菜,却是第一次来的这么早。她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事先写好的小菜单,按照上面写的一样一样买。 买完菜回表姐家,再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饭菜一样一样做好,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十点多。 坐在客厅沙发上给沙皮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他声音还带着点慵懒。 “桔子啊,这么一大早,干嘛啊?”他声音昏昏沉沉带着鼻音,一看就是没起床。 “一大早?大哥,现在都十点了!” “大周末的十点不还是睡觉时间吗?” 梁桔鄙夷地哼一声,“你知道毛东哥的房子是在哪栋楼吗,我现在在他家楼下,忘了具体门牌号了。” “你在他家楼下?哪个家的楼下?” “他有几个家?”梁桔讶然。 电话那边有沙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沙皮的声音才传过来,“我哥把原来那套房子卖了,现在在别的地方住。” “什么时候的事?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 “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吗?” “好像是...”沙皮像是在想,梁桔觉得心里一跳一跳的。 沙皮在电话那头说:“我哥现在好像住在他公司里。” 第30章 一间瓦房 雪后的蓝天碧空如洗,白云朵朵,整个祈海市都被白皑皑的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梁桔下了公交车,过了人行横道,一路沿着沙皮告诉她的马路标志往里走。 这个位置属于祈海市一个还比较集中的商业区,高楼虽然不多,但是大多数的祈海贸易公司还都是集中在这里。 小路是一个小上坡,梁桔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已经穿过了原先的高楼,抬眼望去,小坡的顶层呈现了几栋低矮的青砖瓦房的居民区。 梁桔徘徊犹豫不定,是不是她走错了,毛东不是租了一间办公室吗? 她再次给沙皮打电话确定,可沙皮在电话里很肯定地对她说:“对呀,你就按照我说的走吧。” 又走了不到五分钟,梁桔终于看见了一间红砖平房,门前还挂了一个写着‘北方贸易公司’几个黑字的牌子。 她在门前来回走了几圈。 梁桔单手拄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往前走几步,透过唯一的一个窗户往里面探。 玻璃被厚厚冻了一层冰,上面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划痕,透过它只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影来回走动,房间里面有些暗,梁桔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还是看不清楚里面。 里面人像是觉察到外面的人,梁桔发现那人影在窗前驻足了一会儿,然后就往大门这边走。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口的大门已经啪嗒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房间的主人打开大门,那一刹那,梁桔心里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伤心,她怪他什么都不说;不甘,他就这样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而更多的,还是心疼。 毛东穿着一件浅灰色毛衣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写满了诧异。 “你怎么来了?”他打量她,“沙皮带你来的?” 梁桔死死咬着嘴,摇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与最初的他相差很大。 毛东知道,这件事对梁桔来说,很意外。 “进来吧。”他把门彻底打开,“屋子小,不过很暖和。” 梁桔艰难地跨出步子,每一步,眼前的每一幕,对她来说,都伤心的很心疼。 整间房子也就不到四十平,一张摆满了书和各种资料的桌子放在房间的正中窗户下,桌子上还有一台开着的笔记本,房间的另一侧,墙边有一张双人沙发,上面有一条厚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除了沙发和书桌再就是一个小小的茶几,此时正有一盒冒着热气的方便面摆在上面,旁边是一袋开着的小咸菜。 “你...先坐一下?” 梁桔站在门口打量着整间卧室,毛东站在她身后略显手足无措,他急忙去外面的厨房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他拿着水杯想端给她,可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看着她,第一次,梁桔看见毛东的脸上有窘迫,有局促,还有百般的无奈。 突然间,她眼睛涩得发疼,疼的像有什么东西要硬生生涌出来。 “我给你带吃的了。”她举起手中的饭盒,艰难地朝他挤出笑容,“你家有厨房吗?” “有。”他转身像要带她去,梁桔急忙拉住他,“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走几步,停住脚,回身看他,他还是站在原地望着她。 梁桔伸手,接过他手里还握着的,原本是倒给她的那杯水。 她看着他笑,笑着将那杯温水全都喝下去。 他微微弯起了嘴角,轻轻放下手。 他说:“我很好。” --- 梁桔一共做了三道菜一个汤,糖醋排骨,红烧鲤鱼和虾仁炒西芹,汤则是海米冬瓜汤。 她一一把每一道菜都热好了端了上来,鲤鱼热得有点大,烫的她赶紧放下盘子摸耳朵。 “烫到了?”毛东急忙从沙发上起来握住她的手仔细看。 梁桔噗嗤一笑,“烫一下没事的,我可没那么娇贵,你快尝尝怎么样。” 从厨房拿出一双筷子递到毛东手里,梁桔自豪地说:“这些可都是我亲自做的。” 她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拄着下巴看着他吃。 “你吃了吗?”他侧头问。 “吃了,我这个大厨怎么可能会饿到自己。” 毛东坐在沙发上,看着摆满了整张茶几的饭菜,低低地说:“谢谢。”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局促。 现在的他很不自信,很不习惯用这种状态面对她。 梁桔的笑渐渐定在了脸上,她又望一眼放在茶几边上那碗还没来得及吃的方便面,刚才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她看见了好几包方便面的袋子。厨房里有个小冰箱,梁桔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厨房的碗柜里除了几个空碗,再就是一大包还没打开的方便面。 “毛东哥...”她讷讷地开口,咬着唇,要把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 毛东抬眼望她。 她问:“沙皮说你给了他们一笔钱,那笔钱,是你卖房子的钱吗?” 毛东显然不知道梁桔能知道这件事。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不全是。” “毛东哥,你能告诉我,你亏的那笔钱是怎么垫上的吗?”梁桔想知道真相,故意把声音放柔,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毛东生性偏冷,也不知会不会吃她这一套。 “跟一个朋友借的。” “哪个朋友会借你这么多!” 毛东那套房子梁桔去过,有过印象,按照祈海市一三年的房价来说,那里地点交通方便,房子又属于新房,怎么说也能卖上一百多万。 “你快吃啊,别凉了。” 梁桔起身去厨房给毛东倒杯水,看一眼垃圾桶里的方便面袋子,等到重新坐在沙发上时,她问毛东:“我以后...可以常常来给你送饭菜吗?”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见他不语,她又急忙说:“我不会耽误我的功课,我可以去表姐家里做,那里离这里很近的,我也不会打扰你的工作,我看你吃完,我就走...可以吗?” 毛东坐在那低垂眼敛。 他不语,她紧张。 “算了吧。”他沉吟半晌,轻轻开口。 “为什么?”她看着他的侧脸,眼神探究。她以为他对她也是... 他抬起的黑眸只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就已经移向别处。他抿紧薄唇,纵有千万句想说的,却依旧只能暗藏在心里。 梁桔摇头,“你觉得我们不适合?” 他不语。 “适不适合,不相触怎么知道?你喜静,我却喜欢热闹,你什么都不愿说,我却希望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说给你听,你沉稳,我活泼,毛东哥,你看,这不是正互补吗?” 毛东盯着桌上的一盘盘渐渐冰冷的菜,只字未言。 “你在怕什么?怕你会对我不好吗?” 她只看得到他的侧脸,他眼眸微低,很没用自信的样子。 梁桔道:“我不强求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武断,你应该给我们一次相触的机会,如果接触一段时间你觉得我让你反感,你不愿见我的话,那我肯定不会再缠着你。毛东哥,你的事我知道一些...” 毛东的睫毛狠狠颤抖一下,梁桔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虽然我不太懂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知道,你有压力,有担子。” 梁桔举起一只手,很严肃地对他说:“我发誓,在这段时间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让我走我就走,即使我在这里我也会很安静的做乖宝宝,你可以完全把我当空气啊。” 毛东忍俊不禁,“把你当空气,还怎么跟你试着接触?” “啊?”梁桔举着手,呆呆地看着他。 “好了。”毛东将梁桔发誓的那只手放下,两个人的手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接触,就让梁桔心跳加速。 他看着她,低低地说,声音柔和了几分。 “我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事,那些事,涉及到我的家庭。” 他表情严肃,说出的话让梁桔心里一提,“你指的,是你哥哥的事?” 毛东看了她良久,才缓缓点头。 他深吸口气,毛北的死,不可能就那样简单了事。 2009年的时候梁桔还在高三,虽然当时又是失恋又是面对繁重的学业要考试,可她还是隐约记得那件案子在当时的祈海市还是造成了一片哗然,到了晚上案发现场附近的小店们都早早关门,这件事也成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络的话题。 “不止这样,我很穷,至少几年内,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他抬眼看着她,目光专注,“这个房子是我现在唯一的家当,还是租的。” 梁桔不明所以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毕业后会找一份好的工作,会遇上可能比我更让你仰慕的男人,也许,你现在只是一时的心动,在一段时间以后,也许,你就不再...” “错!大错特错!”梁桔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情!” 毛东怔怔地仰头盯着她。 “我知道你想说,你比我大,你对感情很认真,可我也是对感情很认真,我虽然有点傻,可我也希望能好好找一个可以照顾我的男人!穷怎么了?你也说我现在的人生才刚开始,我还有很多时间去跟你一起重新打造我们美好的将来,虽然你吃的盐比我多,可我喝的汤里面盐也放了不少,你怎么就能觉得你所有的见解肯定就是正确的!你不能用你比我多面对这个社会几年的经验就去否定我的感情态度,这对我是极其非常,verymuch的不尊重不公平!” 梁桔忽然画风大转,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完全不再扮演之前温柔的角色,而露出了自己的原本爽朗又有点傻的性格。 “还有!”她突然回头,指着茶几上那几盘特意给毛东做的菜,“你怎么可以这么看我呢,我是多认真多好的一个孩子,我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去买菜,特意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来送给你,”她又指着房间,“听说你卖了房子搬了家,你知道我多心疼吗,我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我们不合适’!” 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梁桔嘴一憋,居然就有张嘴要哭的趋势。 毛东见梁桔这样,立马慌了神。他想说些什么去劝劝,可又没有经验。“梁桔,你...” “你不要说话!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吗?”果然,她坐在沙发上,就用胳膊埋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毛东彻底僵住,他从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孩,一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办法,不会劝,又担心说错话会令她更伤心。 她哭,他就替她去拿纸巾,一张一张递给她。 “呜呜,还要!”梁桔鼻涕眼泪糊在整张脸上,她向他伸手,还给毛东整愣了。 “要什么?” 她指着他怀里的纸,“纸巾!” “哦哦,好,都给你。” 她拿纸擦去脸上的泪,又大声擤了鼻涕,忽然,哭声又大了。 梁桔把毛东脑仁都哭疼了。 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他都怕门口来往路过的居民都要打电话报警,说他拐卖儿童了。 毛东往梁桔身边靠了靠,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算是半环住她。 “好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呜呜,呜呜...”哭声有渐渐上涨的趋势。 毛东急地抓了抓头,这女该要是哭起来,真能把人搞死,更别说这么能哭的。 “行,以后你就来给我送饭,好吗!” “呜呜...呜呜......啊?真假?” 一张小脸哭的泪花带雨,睫毛膏全都糊在眼睛周围,黑了一片,就像只小熊猫。 毛东想起四年前那次两人的第一次偶遇,她也是小脸上带着泪。他轻轻笑了笑,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手里,“赶紧擦擦吧,小花猫似的。” “啊,那肯定丑死了,不要不要。”梁桔听话地擦眼睛,还不忘问毛东,“你同意了,同意我可以常常来这里了?” 毛东看她一眼,虽然面上有不悦,可眼中却无疑留露出宠溺的眼神。“嗯,同意了。” “哦,太好喽!”梁桔举着手欢呼,像小孩子一样,毛东看着她笑。 “还要!”梁桔朝毛东伸出胳膊。 他以为她还要纸巾,又抽出一张递给她。 “不是。”她要的并不是纸巾。 “那是什么?” “要抱抱!就像刚才那样!” 她满脸还留有泪花,却笑得格外兴奋,朝他张开双臂。 第31章 考验 回去的路上坐在公交车上,她兴奋地都不知要把这件事该跟谁讲好了,想一想,父母肯定不能说,表姐吧,她整天不是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就是在路上或者飞机上,哪有时间听她的小秘密。想来想去,还是于言洁和孙晓寿最靠谱。 可是,于言洁跟她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降到了冰点上,这让梁桔也搞不清楚原因。不过,再大的矛盾也比不上她今天的开心。 回到宿舍依旧是一个人没有,梁桔洗了把脸换了套衣服躺在床上,心里面依然是美滋滋的。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 不自禁的,她抿着嘴嘻嘻笑出声。 晚上六点多于言洁还没回来,兰蓝也没回来,梁桔给于言洁打了几通电话全都是关机。孙晓寿已经在楼下了,梁桔套上外套先下了楼。 孙晓寿冻得不轻,两只手揣在兜里站在宿舍门口的树下拼命跺脚呵气,梁桔躲在楼梯里捂着嘴咯咯笑。 “喂!”趁着他不注意她就突然窜出来,还给孙晓寿吓了一跳。 “你想吓死人啊!看你那个喜庆劲!” 梁桔做了个鬼脸,“本小姐今天心情好。” “瞧你那小样,就差在头顶写上几个字——我恋爱了!” “革命尚未成功,姐姐我仍需努力!”这下她倒是谦虚起来了。 孙晓寿朝梁桔身后张望了一眼,“洁洁呢?” “不知道,打电话关机,要不你打试试?” “你打我打不都一样啊?” 今天下午刮起北风,气温急速下降,天也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 孙晓寿说:“算了,她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孙晓寿带梁桔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河南小吃店去大吃了一顿,还没点菜的时候梁桔忽然想起沙皮这个大媒婆,赶紧给他打了电话,结果沙皮那边好像有应酬就没来。 孙晓寿替她点了一大堆吃的,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热茶一上,两个人都亟不可待地想要喝点热水暖呼暖呼身子。 “唉,你和洁洁咋了?” “什么咋了?” “别跟我装哈。”给梁桔倒完水,孙晓寿把水壶放回桌上,“你当我瞎啊,看不出你俩闹别扭了?” 梁桔喝了口热水,结果尺度没掌握好烫了舌头,她边用手扇风,一边呲呲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突然不愿搭理我了。” “她最近家里出了那样肯定心情不好,你也别怪她。”孙晓寿叹了口气,“你没听最近学校到处在议论洁洁家里的事吗,要是我,我也不愿见熟人。” 孙晓寿拿起面前水杯敬梁桔,“她小孩子脾气,要是做错什么,你也别怪她,我替她向你道歉。” 梁桔扇风的手顿住,嘴巴还是张着,一双眼睛倒是乌溜溜地盯着孙晓寿,一直把孙晓寿看得莫名其妙有些尴尬。 “你喜欢洁洁?” “什,什么啊,胡说什么啊?”孙晓寿低头去喝水,一不小心也被烫到,呲了一声。 “切,还想瞒过本小姐的一双慧眼。” 孙晓寿心虚地不去看梁桔,低着头不说话,梁桔倒也懒得继续追问。 “有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关心关心人家,这么好的机会浪费掉了多可惜。” “啊?” “啊什么啊,真是让你笨死了,我要是你,今天就追不到我的东哥哥了!” 孙晓寿伸长脖子,“快,说说,你是怎么把那座冰山攻破的?” 梁桔笑着骄傲,鬼精灵地说:“撒娇、温柔,必要时再给他一剂强行针,逼着他做决定。” 他俩聊得尽兴,却不知从他们身后走过的一个人,此时正定定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满眼的愤怒。 “洁洁?” 于言洁站在离他们只有两桌的距离,手里还拎着个盒饭。 孙晓寿从座位上站起身,笑着跟于言洁招手,“洁洁,你去哪了啊,怎么手机也关机了啊?” 于言洁冷眼看着他们,此时正好饭菜上桌,不多时已经满满摆了一大桌。 “洁洁你吃饭了吗,正好,过来跟我们一起吃点,我点了你爱吃的灌汤包,还站在那干嘛,快过来啊!”孙晓寿从隔桌拉了把椅子放在他和梁桔中间。 梁桔一直站在桌后,她也把自己的碗筷整理一下给于言洁腾出地方,“洁洁,来,跟我们一起吃点。” “吃点?吃多少?一口,还是两口?该不会我吃完,你又得说我占了你的便宜吧?”于言洁冷笑。 梁桔停下动作,有些怔忡地望着于言洁。 “说什么呢洁洁。”孙晓寿哈哈一声打破僵局,笑着想拉于言洁的胳膊。 于言洁一声低喝,“松开!” 于言洁反常地甩开孙晓寿,孙晓寿一下愣在那,“洁洁你怎么了?” 于言洁冷笑着看向梁桔,“她中午给你打电话,晚上吃饭了才想起通知我?” “桔子她没那个意思...”孙晓寿急忙替梁桔解释。 “行了!还解释那么多干嘛!”梁桔突然大声喊道,让整个饭馆的客人都注视着他们三人。 梁桔从包里取出钱包掏了一百多元放到桌上,“老板,帮我打包!” “你要干嘛?”孙晓寿又跑到梁桔身边,拽着她的胳膊。 服务员把饭菜打包好,梁桔拎着塑料袋越过孙晓寿,走到于言洁身边,“你不是想吵架吗,跟我走!” “喂!”孙晓寿见她们俩一前一后走出餐馆,立马急了,也大步跟着出去。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学校的操场上只有一两个男同学在绕着大圈跑步,操场四周都是被铲完的雪,一堆一堆摆在墙角。 三个人在操场的角落里,四下无旁人,梁桔看着于言洁,“我也纳闷你这段时间怎么了,今晚咱俩就把话讲清楚,省的猜来猜去!” 孙晓寿替梁桔拎着饭盒,站在一旁,心里着急死了。 他看看于言洁,又看看梁桔,迟疑地问:“你俩咋了啊?” 于言洁冷着脸,“这你得问问她!”她指着梁桔。 “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梁桔耸肩。 “你...”于言洁情绪有些激动,“亏我还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梁桔,我真是看错你了!” 孙晓寿继续劝:“洁洁,你先别激动,我看你俩肯定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你问她,是不是她把我家里的事告诉了兰蓝,然后又告诉别人,这才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我家里的丑事!” 于言洁话一出,立马让孙晓寿惊呆了。他回头不可思议望着梁桔,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是,是吗?” “你信吗?”梁桔反问他。 于言洁上前一步,“有什么信不信的!当时就你在场,除了你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这话谁跟你说的?你说我告诉兰蓝,兰蓝跟你说是我亲口告诉她的?”梁桔抬起下颚看着于言洁。 “你管谁跟我说的,反正这件事是从你口中说出的!” “真是有意思,这件事除了孙晓寿问起我,我告诉了他,就再没跟其他人说过。” 于言洁笑,“是啊,就算是你说的,你又怎么能承认呢?” “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如果是兰蓝跟你说的,那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找她对峙!我梁桔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也别想诬赖在我头上!” 孙晓寿左看看梁桔右瞧瞧于言洁,两个人争论起来他插不上言,这是关于于言洁家里的事,虽然他了解梁桔的性格,可...他一时也难做决定。 “于言洁,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只凭着兰蓝几句话你就相信这事是我传出去的,那我也对你太失望了!”梁桔转身朝孙晓寿伸手,“把东西给我!” 孙晓寿把胳膊藏在身后,“桔子,我觉得这事你俩有误会,你也别着急...” “着急你个头!连我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清楚,外人几句话她问都没问就自己相信了,我不觉得委屈吗?”梁桔是真生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孙晓寿吼。 孙晓寿也无奈,“这...你俩还是好好聊聊,你再跟洁洁解释解释。” “解释个头啊!她这样难道我就不会伤心吗!亏我们俩还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梁桔伸手,“你把不把东西给我?” “桔子...好好好,我给,你别抢啊!” 梁桔把装饭盒的塑料袋抢下来,转身看着于言洁,“我不知道兰蓝她存什么目的在中间挑拨咱俩的关系,反正,这件事我除了告诉过孙晓寿就再没和任何人讲,你也长脑子,自己想去吧!” 梁桔疾步走出操场,孙晓寿还在她后面大喊:“桔子!桔子!” 于言洁站在那一直沉默,孙晓寿见她委屈的样子,也不忍心,“我觉得这事,好像真不是桔子说的,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是还不至于轻重不分啊,洁洁,你是不是错怪桔子了啊?” 于言洁哇一声忽地哭起来,眼泪瞬间就啪嗒啪嗒掉下,孙晓寿瞬间也懵了,“你你,你别哭啊...” “为什么你们都偏向她,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为什么啊!”于言洁捂着嘴,眼泪逐渐有加大的趋势,“明明现在受伤的是我,怎么就没人来劝劝我!” “不是,我没有怪你,洁洁,姑奶奶,你别哭了成吗?”孙晓寿摸索着口袋希望能找出纸巾给于言洁擦眼泪,可一个大男人身上谁会带什么纸巾啊!没法子,他只能把胳膊抬到于言洁眼前,把袖子让给她,“这是操场啊,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呢!” “哇!”于言洁哭声变得更大,“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有同学抱着书路过操场外围要去图书室,于言洁的哭声在安静的校园一角显得突兀,更是引起了路过学生的议论。 这月高风黑的晚上,孤男寡女的同学躲在操场角落里,女生哭的还这么委屈,谁知道那男生干了什么事。 “是谁,谁在那边!”终于,保安室的保安叔叔拿着个大手电筒从远处走来,大声呵斥。 *** 梁桔没有回宿舍,而是拎着饭菜直接坐上公交车再次去了那栋小房子里。 屋里点着灯,窗户上蒙了一层白雾,梁桔强忍着一股委屈,站在门外。 她不是不难过,而是难过的只能偷偷在背后一个人伤心。她讨厌于言洁,她怎么能单纯地只相信别人的话?难道,她们不是将近四年的好闺蜜吗?还有兰蓝,她的生日都请她了,她是多么希望她们宿舍的三个人都可以成为好朋友啊,可是,可是兰蓝为什么会背着她说出那样的话? 于言洁,她最好最亲的闺蜜,她在她面前就像一张白纸把什么话都掏心窝地跟她说,到头来,她却对她充满了不信任。 风呼呼地呼啸而过,梁桔过耳的中发肆意飘扬,她眼中蓄满了泪。 她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别人对她撒谎,一是别人冤枉她。 最好的朋友冤枉自己,她心里难受死了。 在最无助最想倾诉心事的时候,她首先就想到了来这里,她想把心里的话都跟他说一说。他不是一直说自己还是小孩子吗,她想听听他的意见,问问他,她该怎么办? 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第32章 可怕的一厢情愿 梁桔听到屋里脚步的声音,紧接,大门咔嚓一声,从里面缓缓而开。 毛东看见梁桔,很意外。外面天都黑透了,这大冬天的,她一个人拎着满手的东西,眼睛泪汪汪地站在门口,就像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他怔怔望着她,把门彻底打开,“快进来。” 他侧着身子并没有问她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哭,只是让梁桔快点进屋。因为外面太冷。 屋内的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梁桔打了个哆嗦,手都冻得有些僵。 她抬手自然地把手里的东西给他,他个字比她高出很多,抬手轻轻接过。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暖的不可思议。 “我...”她一股脑的想把今晚所有的事都倾诉给他,可余光里,看见有人从沙发上缓缓站起。 梁桔转头,只见披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毛衣的钟玲正站在沙发前。 此时已经天黑了,这么冷的天,她居然在这里。 梁桔回头望一眼毛东,他正把梁桔带来的饭盒放在桌上,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很淡漠。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梁桔张口,讷讷地问。 “没有,我也只是刚来而已。”钟玲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穿在身上,回身看着毛东,“那我先走了。” 梁桔就傻傻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钟玲与她擦肩而过时,她跟她微笑点头,梁桔愣愣地也对着她笑笑。 “等等。”毛□□然叫住准备开门的钟玲。 他走到茶几前,俯身将桌上的一张银.行.卡拿起,回身递给了她。 梁桔好奇地瞅了一眼那张卡,顺着毛东的视线也看向钟玲,钟玲明显一僵,匆忙瞟一眼梁桔,转头看着毛东,道:“你需要它。” 毛东语气坚决,“拿回去。” 梁桔也在,钟玲不好跟他在她面前做太多争执,无奈下,只得将卡收回。 “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她说。 钟玲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梁桔和毛东。 房子里点的灯是节能灯,随着点灯的时间越长,光线就越亮。屋子跟中午相比起来明显要干净整齐了许多,像是被人特意收拾过。 “坐啊。”毛东将钟玲之前用过的杯子放去厨房,出来的时候见梁桔还是站在那。 梁桔瘪瘪嘴,小脸十分委屈,“我今天被欺负了!” 忽然,她几步上前,一把抱住毛东,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毛东被梁桔这突来举动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你怎么了?” 她紧紧抱着他,这是第一次她与他靠的这么近,近到她鼻间全是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她听得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坚强有力。 梁桔觉得,这声音好听极了。 眼泪早就被刹那间的惊喜冲掉,她忘了自己刚才只是矫情一下装个委屈想要得到他的安慰而已,可是梁桔也没想到,当她的身体与他相接触的须臾间,手下肌肤接触的冲击感已经完全冲破了她心里的小计谋。 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将是她最幸福的时间。 “没事吧?”毛东温暖的呼吸洒在她的周围,她耳朵贴在他的胸前,他一说话,她就听到隔着胸膛闷闷的声音。 梁桔不是贪心的人,享受到了小幸福,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短暂,不能拥有太多,不然她会上瘾的。 “嘿嘿,我逗你玩呢!” 她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笑嘻嘻地抬头望着他。 见她笑的那么灿烂,除了眼睛里还是水润润的,小脸袋红扑扑的。 “冻到了?”他低头问。 “当然不是,我那么健康。” 梁桔就跟没事人似的又开始笑呵呵,她脱下外套,不忘回身问毛东,“你吃过晚饭了吗,正好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 “这样啊,那好吧。”梁桔有点小失望,“我还想着来跟你一起吃呢。” 毛东桌上的电脑有了滴滴的响声,他赶紧回过神去查看,不知是什么消息,匆匆打了几个字。 “我这边有点忙,你自己可以吗?”他转头礼貌地问她。 梁桔吃着东西,连忙摆手,“你快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 “好。” 显然是毛东那边有生意上的事,梁桔见他开始打了几个电话,讲的内容她一点都听不懂,只好自己乖乖地去厨房把带来的饭菜全热了。 等到将所有吃的都一样一样精心摆在茶几上时,毛东那边也不见任何的完事迹象,她就是想要跟他一起吃,就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最老旧的游戏,贪吃蛇。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一直睡得迷迷沉沉,梦里面,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窗外阳光三月,秋风气爽,碧蓝的天一望无际。她穿着一套淡黄色的纱裙手里还拿着油菜花,周围是绿油油的田地,耳边有鸟儿鸣叫的声音。梁桔很开心,笑声又清又脆,总觉得远处有个人在那等她,梁桔望向远处,果然,那里有一个身影。他身穿白色衬衫,正在向她招手,那人的面容虽然看不清,可梁桔心里就是知道,那个人就是毛东。 “等等我!”那人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回身继续望远处走,梁桔抬脚就追,可一跑才发现她穿了一双合脚的玻璃水晶鞋。 甜蜜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第一时间认为,这双鞋就是毛东替她穿上的。 毛东的身影渐行渐远,梁桔提着裙摆就去追,耳边鸟鸣不在,周围的田野也慢慢转变成了山丘,山丘上还种着很多种不知名的花,有红有黄,还有白色。 周围的美景来不及看,梁桔只顾着一直往前跑,她要去追他,如果追不上,那他就没了。 脚上的鞋子开始变得磨脚,梁桔忍不住疼,直接脱下拿在手里。 裙摆刮在了花枝上阻碍她的奔跑,梁桔直接用牙咬,然后撕断。 越过山丘,来到一处草丛中,花儿依然在,只是没有了原先的鲜艳。 杂草开始突飞猛涨,梁桔渐渐被埋没在了杂草中,远处的身影也被草丛遮住,但是梁桔心里一直坚定地在想,他会在那等她。 胳膊被草丛刮伤,血口渗出了滴滴血液,头顶的太阳似是缓缓往下降,要烤化大地上所有的一切。 头顶开始不断往外冒汗水,汗水沿着脸颊下滑,滴在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梁桔不管不顾,从没停下。 终于,她挥开草丛,甩掉身上的杂草,跑出丛林。 眼前豁然开朗的是一片花海,美极了。而那个他,就站在这片花海里笑着向她展开双臂。 梁桔笑,抹去额上的汗,只感觉头顶的太阳又炎热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她喜悦地说,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朝他走去。 她忘不掉那段艰苦的历程,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结果,她追了他一路,追得很辛苦。 毛东身后不远处的天空渐渐有乌云聚集,原先的光明刹那间变得阴沉沉,远处传来轰隆声,一声一声,不久,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天空被闪电横空撕破,场面惊人。 “下雨了,你快过来!”她大声呼喊。 毛东站在悬崖处,还在笑着向她伸出双臂,梁桔身上已经被突来的暴雨淋湿,长发贴在脸颊上,很难受。 毛东不经意间往后退了一步,吓得梁桔立马大喊:“小心后面!” 他却恍若未闻似的继续后退,梁桔心急如焚立刻大步跑着朝他冲去。 只差一步!一步!她的手就要触到他的手... 毛东毫无应召地突然向后倒去,梁桔心里咯噔一声,迅速朝他伸手,可惜... 悬崖很深,不见尽头,她的他被一圈圈花海簇拥,他的容貌终于渐渐清晰,很安静,就如平常的他一样。 甚至,他居然还在继续朝着她笑... ———— “梁桔...梁桔?” 耳边有低沉的叫声,很温暖,让人贴心。梁桔渐渐清醒,眼珠子动了动,慢慢睁眼。 眼前的人正如梦里的他一般,俊逸的容貌,深刻的五官。 “做恶梦了?”他问。 “嗯,很吓人的恶梦。”梁桔声音蔫蔫的,有嗲了点撒娇的味道。她从沙发上起来,这才发现身上还有他的衣服。 “你给我盖得?”她含笑问他。 毛东不自然地点点头,“屋里冷。” “嘿嘿,真贴心!” 将身上的衣服叠整齐,这才发现桌上的饭菜还摆在那,本以为凉了,她刚想起身去吧饭菜重新热一遍,可端起的时候才感觉到,饭菜居然是温热的。 “我重新热了一遍。”他总是把一切都想的那么周全。 梁桔笑的窝心,见他书桌上的电脑是半阖上的,便问:“你工作做完了?” 他轻轻点头。 “那就陪我一起吃点吧。”梁桔笑着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像是在为他腾出地方。 毛东脸色很平淡,坐在她身边也没有动筷子。 梁桔拿起一块双麻火烧给毛东,“这个烧饼我最爱吃了,特别香,你尝尝。” 毛东只是拿着,也没吃。 梁桔又给他的碗里夹了很多菜,每一种菜她都要介绍一番。 看她只顾着给他夹菜,毛东说:“你快吃饭吧,外面天都黑了,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哎呀不着急,今天是周末,再说我们都大四了,管的没那么严。” “梁桔...” “啊?” “以后,还是不用麻烦来给我送饭了。” 梁桔本来正在夹凉粉,他话一出,她筷子一顿,一块凉粉掉回到盘子里。 “没事儿,我也不觉得麻烦,就当练厨艺了。”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毛东自然看不见她眼中不平静的神态。 毛东安静的没有说话,梁桔的笑却渐渐僵住嘴角。 她回头,看他,问:“你是不想见到我吗?是烦我吗?” 他的沉默让她烦躁而且不安。此时此刻,她讨厌他的淡定。 她坐直身子,紧紧盯着他,“还是有她来了,就不用我给你送饭了?” 毛东终于抬起眼看她,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有什么情绪在渐渐云涌。 “我们不合适,你懂吗?” 他忽然想起刚才钟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钟玲问他,“那个女孩,你现在可以给她什么?” 他现在一无所有,身上还挂着一场悲恸的仇恨,他能给她带来什么? 梁桔显然并不理解毛东的心情。 她还坐在那因为他说的话明显受了打击。“哪里不合适?难道你喜欢的是男人?” 他不说话,她就继续问:“你不是地球人,你从火星来的?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不合适?不在一起怎么就知道不合适!能不能不要用你的主管来判断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不合适...” “我们有感情吗?” 他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没有了继续往下质问的勇气。 她们有感情吗? 仅仅认识几个月,哪里来的感情。 就算有,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终于放下筷子,没放好,筷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她回过头不去看他,重复他的话,不过这次,是肯定句。 “我们有感情,我对你的感情。” 第33章 占的告白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多了接触,就像影子一样,总会有在一起的机会。 *** 回学校的路应该是又长又黑的,可身边多了个人,显得不那么孤独。 走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长长的影子被斜斜照在身后,一高一矮的影子总是有想交叠的时候,梁桔想,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多了接触就像影子一样,总会有在一起的机会。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毛东走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距离,就像守护兵一样,在护送她。 梁桔两只手紧紧攥着肩上的背包,她咬着唇拼命想想出一些能反驳他的话,她想告诉他,他和她是可以的,不需要理由,而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 她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梁桔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她觉得,这就和人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是一样,不应该有原因,也不需要任何原因。 顺其自然,自然而然。 从路口沿着学校外围墙走到学校门口,几百米的距离,梁桔就像在思考人生一样很严肃地思考她的感情。 一直等走到学校大门口,毛东才在她的身后开口:“你到了,我走了。” “等等!” 他转身的速度很快,只留下背影在对着她。 她吸口气,鼓了勇气。 “我还会去给你送饭,可能不仅是送饭,还会送温暖,送我的爱!你可以不要,也可以不喜欢,但是你没有权利去阻止,我的心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莫非你会帮我收住?你如果不喜欢我也可以去找别人,但是你不能让我知道,因为我会伤心!也不准你再说‘以后不用再来了’这样的话,去不去是我的事,态度也是我的事,我喜欢一个人就想把所有都给他,这是你不能阻止的!还有...” 她的话终于让他回了头,用一种梁桔此时这个年纪完全看不懂的神态,在凝视着她。 路灯下他高大的身材因为有了灯光的包围,而显得温暖。 梁桔将手垂在身侧,眼睛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淡黄色的路灯成了一个圈,把他们俩圈在了光环里。 “你说我们没有感情,难道感情不是需要培养的吗?一见钟情的爱情我已经不相信了,既然你是冷淡迟缓的,那我们的天长地久就需要我去主动,一点点栽培,难道你看不出,为了能让你对我有一点心思,我正在很努力很努力的走向你吗?”她忽然抬手,指着他,“毛东,实话告诉你,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掌心,也不要用年龄和身份来吓我,既然我认定了我对你的感情,那我就是一直到撞南墙那一天都不会改!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听不懂也没关系!现在,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思考思考,我回宿舍了。再见。” 害怕他会叫住她又给她浇一盆冷水,梁桔大步冲进学校大门往宿舍疾步奔去。 冷风呼呼地吹过她的脸颊,短发也在飘舞飞扬,这一刻,她感觉心里所有的负担和压力都已经放下,她把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以后再也不用考虑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讨厌她,她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地去爱一次! 为了她认为是最后的一段爱情,疯狂一次! 她夸张且毫无淑女形象的步伐像极了那一年的冬天,还没完全发育长大的她,那个套在宽大校服里的她,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从他的视线里跑出。 从2009年街角的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的重遇,还有现在,她居然光明正大好不羞涩地指着他告诉他,她喜欢上了他!他还不能拒绝... 毛东笑了。 他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愣愣站在那,低头笑了。 真的是好霸道的感情,好霸道却很可爱的女孩,他也想抛下一切去轰轰烈烈地谈一段感情,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放下。 即使现在是身无分文,也都无所谓了,他想,如果他再自私一点,哪怕是一点,现在会不会就立即答应了梁桔的告白呢? 再望一眼远处,那个活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夜中,他寻不到一点踪迹。 没了她,黑夜又回到黑暗中,就连路灯下那一盏同样的路灯,它的光都不似刚才那般光亮。 夜深了,宁静的街道,马路上的车也都变得寥寥无几,所有的事物回归到原先的样子,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他又变回了自己。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也许梁桔不知道,可是毛东自己清楚,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连自己的温饱都不能解决的时候,他拿什么去和她在一起?感情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的,梁桔是小孩子可毛东不是,他已经27岁了,他明白生活的真正含义,明白意气用事的感情是没法真正的天长地久。 他不想有一天让她感到疲惫,不想因为生活的经济问题让自己的女人感到无助。 深深地叹了口气,毛东站在梁桔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倚着树干点了一支烟。 一支烟的时间,他把梁桔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刚才骂他什么?冷淡?迟缓? 他蓦地低笑出声,险些被嗓子里的烟呛到。 他既不冷淡也不迟缓,他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如果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她肯定会伤心会生气,而且,依照她的性格,更不可能会放弃对他的感情。 他了解她。 对于梁桔,毛东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他喜欢她,喜欢这个一共对着他比了三次国际手势的傻丫头。从第一次的见面开始,她天真和直率的性格,特别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态度,就已经完全吸引了他。 可以说,她身上的所有全都是他一直向往的。对感情的敢爱敢恨,对生活的潇洒和对事情的直来直往,完全像极了他叛逆时期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如果没有家庭的负担,没有大哥的意外,也许毛东现在也会成为像梁桔这样,只要是自己喜欢,都会不顾后果的去争取,哪怕会受挫折,会受伤。 烟一点点由长变短,烟灰由少变多,烟团慢慢增加,形成白雾。 可惜,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精力再允许自己失败了,他要从上一笔生意失败的颓废里尽快走出,重新把钱挣回来,替钟玲把北星赎回来。 最后吸一口烟,将烟灰弹掉,将烟蒂用脚捻灭。 他,允许自己感慨的时间,仅仅是,一支烟的时间。 回头望一眼那紧闭的学校,也不知属于她的那盏灯点开了没有。 路灯下,那个平时挺直的腰身终于也有感觉累的时候。 一步一步,缓慢而行,渐行渐远。 *** 自从和于言洁吵架,平时在宿舍的时候,梁桔都把那两人当透明。兰蓝听说了这件事,可能是心里有鬼也不敢随便再去挑衅梁桔,每次于言洁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都唯唯诺诺地推辞,实在推不掉,还要看看梁桔的脸色,然后小声地答应。 因为学校宿舍一直处于不紧张又不宽裕的状态,没多久,梁桔宿舍就又进来的了一位新的成员,是隔壁班学计算机专业的一个工科女孩。她脸上挂着一幅大厚眼睛,长长的头发梳着马尾,打扮平庸长得也平庸,说起话来还有些大舌头,就是喜欢笑,整天乐呵呵的除了看书就是笑,话也不多。 梁桔觉得这姑娘一看就是事少的那种人,也就跟她多讲了几句话。 孙晓寿一直在为梁桔和于言洁的事情操心,她很多次打电话给梁桔,然后拐弯抹角地打听她和于言洁之间的事,梁桔实在被磨得没法子,就让他在楼下等她。 “我说你整天烦不烦啊?”一下楼,梁桔就指着孙晓寿大喊。 孙晓寿生怕梁桔把他暗恋于言洁的事顺嘴逗留出来,看看周围,赶紧跑过来‘嘘嘘’了好几声。 “你小点声啊姑奶奶,别让大家都听到了!” 梁桔撅撅嘴,将手揣进羽绒服兜里,“那有什么的!” 孙晓寿问:“你俩咋样了啊?” “还那样。”学校的雪一直没化,梁桔用脚一边踢雪玩,一边回答。 “用不用我帮忙?” 梁桔斜斜看他,意思像问‘你怎么帮?’ “这不十二月了吗,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到时候我们举办个聚会,把你俩都叫来,再多交几个朋友,到时候大家都多喝点,气氛轻松,什么话不都说开了吗?” “你想的简单,她现在不止是生我气,还是恨我!她就是觉得是我把她家里的事给说出来的,心里面的结没打开,干什么都白费。” “那你说怎么办?” 手机闹铃忽然响了,梁桔拿出手机看一眼,又给阖上。 “顺其自然,做什么都白费。”梁桔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脸上忽然换了个神色。她问孙晓寿,“你有钱吗?” 孙晓寿还以为她想到什么好主意肯定是和于言洁有关,就连忙点头,“你要多少?” 梁桔大眼睛瞪得很圆,戴着手套的手伸出比了个八。 “八百?” “八千!” “你要死啊!” 孙晓寿没想到梁桔会要这么多。 梁桔仰着头低哼一声,重新将手踹到兜里,“不借拉倒。” “什么时候要?” “当然越快越好了。” 孙晓寿想了想,在梁桔面前来回走了一圈,梁桔的眼睛就随着他来回转了一圈。 “明天给你。”他居然如此干脆的就同意了。 “够哥们!” 梁桔转身回宿舍,孙晓寿在她身后喊:“你要钱干嘛啊?” 梁桔背影看上去神采奕奕,声音也很清脆。 “给我男人租房子去!” 第34章 悲催的一个晚上 下了公交车,照着电话里说的那样,钟玲找到了一家叫‘甜丝丝’的甜品店。 门前摆着两颗假的漂亮植物树,还用白色栅栏围了一圈花坛,里面放了很多种颜色各异的花。 轻轻推门,门上的铃铛清脆一响,紧接,一位系着深蓝色围裙的漂亮小姑娘笑眯眯地走到眼前。 “您好,请问几位?” 钟玲莞尔,“我是找人的,谢谢。” 小姑娘笑着颔首,小店不大只有不到十张桌子。 “玲姐,这里!” 坐在最右侧靠窗的梁桔正伸着胳膊笑着朝钟玲摆手,钟玲见状抬手回应。 “很早就来了吗?”这个位置很好,灿烂的阳光正好能找到桌上,金灿灿的一片。 梁桔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更衬得皮肤白皙。 “也就早来五分钟左右,姐,喝什么?”梁桔帮忙叫来服务生,钟玲发现还是刚才那位小姑娘。 “橙汁就行,少糖。” 她拿出钱包要付账,却被梁桔及时按住,她说:“今天我是有事求你,所以我来结账。” “你工作了吗,都没有收入,还是下次吧。” 钟玲拿钱的手再次被梁桔拦住。 “这点小钱,没事儿!” 说罢,梁桔就直接掏出钱递给了服务生小姑娘。 钟玲微笑把钱包放回包里,回身,她看着梁桔嘴角依然微微翘着。 梁桔性子直爽,有什么话从来不喜欢藏着掖着。 她看她,她便说:“钟玲姐,其实今天我约你出来,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是和他有关的吧?没事,你直说吧。”钟玲说的‘他’,自然是指毛东。 梁桔把放在桌上的手放回到腿上,坐直身体。“我打算在新园区那里租个房子。那里交通方便,又是商业区,既适合居住有适合办公,住在那肯定比现在这里好。” 钟玲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发,肩上的长发随着她的东西缓缓落下。 她似乎很仔细地在听。 “房子我去看过,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装修什么的都很好,什么都有,住起来肯定很舒服。”梁桔双手交叉放在一起,“地点很好家具又全,就是房租不便宜,现在搬进去至少要交半年的房租。” 钟玲点的橙汁被端上来,满满一杯,颜色.诱.人。 钟玲喝了一口,就像店的名字一样,甜丝丝的。 “一共需要多少钱?”她放下杯子问。 梁桔伸手:“5万,但是我自己手里有一些钱,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钟玲垂着眼看桌布下的流苏,梁桔怕她不答应,就解释:“我听说你把北星卖了,其实这笔钱我也不应该去让你拿出来,可是现在为了给沙皮和阿元补偿,他把自己那套房子都给卖了,他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你也去过,环境不好又那么冷,我不想看他受罪。” 钟玲的睫毛在不停地颤抖,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梁桔的这些话虽然句句真实,听到她的心里却是很不舒服。 “这笔钱如果算起来,并不是毛东的。出于情理,我把钱给毛东是介于我和他之间的情份,但是现在你让我拿出来给你租房子,虽然这房子是为了给他住的,但是,你现在用什么身份来让我拿出这笔钱?” 钟玲抬眼去看梁桔,“你没有权利让我拿钱给你,懂么?” 暖阳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去,店里失去了阳光,只剩下窗外来往不断走过的路人。 “那你就有权自己握着那笔钱不放?你心安吗?”梁桔反问她。 “钱是我的,我给他是心意,不给是合情合理。” “我看你不是不给,而是不愿意给我。你不想让我拿钱去帮助毛东,你想要自己帮,对吗?” 钟玲移开和梁桔对视的视线,她的心虚已经替她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作为他名义上的嫂子,却对他有不该有的感情,你都不怕晚上做梦会梦见他大哥?” “你胡说什么!” “都是女人,何必还要伪装?” 钟玲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慌张,她双手放到桌上握着杯子,想拿起又放下,最后手又放回到桌下。 梁桔冷笑,“我真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人,明明喜欢却又要装的一点不上心,不累吗?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你只是名义上的嫂子,又没有过门,你管别人看法干嘛!” 没想到梁桔还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钟玲不解地看她:“你就不怕我去跟你抢他?” 梁桔脸上显出很不在意的笑,“怕啊,当然怕,多一个情敌我就多了一成输的机会,我巴不得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不要喜欢他,可是可能吗?如果有很多人喜欢他,那说明我的眼光好啊,那我还就真的没看错人,那么我赢了,就是打败了你们众多情敌,这也说明我是多么优秀的啊!” 钟玲被梁桔有些天真的话和脸上的自以为荣给逗笑,她问:“怎么说的就像他真的成了你的似的。” 梁桔噗嗤一声大笑出声,“别说,快了哦!” 阳光被一片云遮住,云彩溜走,阳光重现,刚才的不愉快早已被梁桔的几句话给赶走,两个女人重新回到了阳光里。 钟玲将碎发别在耳后,慢慢说:“你不怕你做的这些事情被他发现?” “不怕,我会安排的很妥。” “你可真自信。”钟玲笑道。 梁桔笑的声音比她大,“女人嘛,总该对自己有自信,这样才会吸引男人啊。” 今天的聊天让钟玲对梁桔有了更加一层认识,她用探索一样的目光去探究梁桔身上的特质,看到的既让她欣赏,又让钟玲感觉畏惧。 梁桔的个性,正是她一直向往的,也是毛东想要追求的。 但是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成为梁桔。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话的人。”钟玲看着杯里的橙汁,悠悠地对梁桔说。 梁桔笑。 “你说第一个,让我大胆去追求感情的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见钟玲不说话,梁桔试探着问:“就因为你和他大哥的事情,所以你有芥蒂?” “我也是不想牵连于他,有些事,你还是太小,不会懂。”钟玲比谁都清楚毛东的性格,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就等于是给自己建了一条死路,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叹了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如果我是你该多好,什么顾忌都没有,只要大胆去追求。” 梁桔哈哈一声,“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是好话啊,我不是没有顾忌,我也害怕我俩差这么多岁,万一有代沟怎么办?” “你俩差几岁啊?” 梁桔伸出五根手指,“五岁,我18的时候他已经23了。” “那你今年...?” 梁桔挑眉,“不告诉你!” 钟玲再次被梁桔逗乐,“你可真有意思。”她拿起桌上的橙汁朝梁桔举杯,“来,我祝你成功,成功把他追到手。” “那你的意思就是打算放弃喽?” “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我战胜自己的心里,就会强力出击。” “好,那我等着你!”梁桔也拿起杯子,“祝我成功暖化那座冰山,也祝你早日打败你心里懦弱的自己,敢于走出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叮!’透明的玻璃杯被鲜艳的果汁染成了橙汁的黄色和草莓的粉红色,又在阳光照耀下鲜艳夺目。 梁桔没想到能和钟玲会有如此深度的沟通,她猜想,她又多了一个好朋友。 有时候梁桔也佩服自己,居然能把情敌转化成自己的好朋友,这是不是代表,她的魅力真的很大。 *** 钟玲给梁桔打了一笔钱,说是为了给毛东租房子,这钱并不是卖北星的钱,北星那笔钱,她不愿轻易动。 第二天梁桔拿着钱给房东打了电话,痛快签了合约交上定金。从公寓出来,她见不远处有一家商场好像正在店庆搞活动,一排敲锣打鼓地很是热闹,梁桔心情很愉悦,也跟着人群走过去瞧瞧。 商场一共两层卖场,各种东西一应俱全,梁桔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脚,她推着购物车想起毛东家里好像没有暖宝宝这样随身携带保温的东西,就想着给他买。 路过卖熟食品的地方,想着这几天没去毛东那,梁桔就给毛东打了电话。 “喂?”毛东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就像一股低沉暖流。 周围很吵,梁桔提高音量,“你在家吗,我待会儿过去!” “我...在家,不过...”地下商场信号不好,梁桔听不清,只听见毛东说了在家两字,就以为他会一直在家。 “那行,你等我,我买完东西就过去!” 梁桔在超市里看到买了一大堆吃的,正是下班高峰,她好不容易挤进公交车上,坐了三四站才终于等到个位子坐下。 两只手各提着两三个塑料袋,从坡下一步步走到坡上毛东家门口,可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人应。 她想给毛东打个电话,可把包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都找不到手机。 “明明是在包里啊。”梁桔一边低头找,一边喃喃自语。 她又翻了裤兜和上衣兜,都没有,查找塑料袋子里,也都是买的东西,不见手机。 心里咯噔一声,梁桔知道了,她的手机八成是被偷了。 想到刚才上车的时候后面有人一个劲地在挤她,她朝身边的位置挪一步,身后还是挤得水泄不通,人那么多,她的包又因为着急上车没完全扣上,幸亏钱包是放在包最下面,不然,肯定也逃不出被偷的命运。 梁桔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毛东家门口的一块石头台阶上。 十二月初,入了寒冬,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盏坏了一个灯泡的路灯,四下连个走路的人都没有。 梁桔午饭没来得及吃就跑去看房子,看完房子和人家签了合同又着急想庆祝,就跑去超市买了一堆生的肉啊和蔬菜,现在连果腹的东西都没有。 梁桔将脖子上的围巾又重新紧紧缠了一圈,她不能坐下,这样会更冷,于是她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地上,自己围着石子路来回又跑又跳。 毛东不知是去哪了,这一等还不知要等多久。 她越跑就越觉得饿,越是饿就越没有力气跑,可是不跑,她又冷的不行。 从小长到大她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苦,尽管母亲对她很严厉,可是她还有个宠她宠溺到不行的父亲,每次犯了错被母亲骂,父亲都会在半夜偷偷做夜宵送到她房里,然后看着她吃,还不忘调和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梁桔是一天恨不得吃八顿饭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挨饿,可是再看看现在... 黑灯瞎火的晚上,天上还开始下起了小雪,不断有冷飕飕的空气往脖子里钻,梁桔双手使劲搓想搓出一点暖气。 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呵气,梁桔最后还是支持不住重新坐回到台阶上。脚已经完全冻麻了,一点儿知觉都没有,梁桔忽然觉得很委屈,委屈的想要哭。 她将身子靠在树上,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躲进树后避风。 肚子咕噜噜的响,梁桔咽了咽口水,她想,毛东不会丢下她,他一定是去哪里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可这一会儿,实在是有些长。 迷迷糊糊中,远处有一束光线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梁桔动了动眼睛,刺眼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 光线越来越强,梁桔用手遮住脸,眯着眼,匆匆望一眼,发现有一辆车正朝她这个方向驶过来。 梁桔坐在树后,又是在晚上,不仔细看一般很难会有人发现她。眼瞅着车正急速驶来,梁桔吓得赶紧站起来,可双脚已经完全麻木了,一个没站稳,她‘哎呦’一声从树后猛地摔下来。 幸亏开车的司机踩刹车及时,不然,她的小命就要呜呼了。 梁桔狼狈地趴在地上,只觉得右脚生疼,膝盖也磕到了石头上,摔得厉害。 一辆银灰色奔驰轿车就停在梁桔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两个车灯快要闪瞎了她的眼,她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的响。 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梁桔双手捂着眼睛直直躺在马路上,她听得出向她走过来的是两个人。 第35章 偷偷的一个吻 “你没事...梁桔?你怎么在这?” “你认识这姑娘?” 梁桔捂着脸继续躺在那,她听出这两个声音一个是毛东,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从来没听过。 有只手握住她双臂试图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可梁桔耍赖,就是躺在地上不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憋了一晚上的委屈,现在知道他来了,她就想都发泄出来。 身边有男人的低笑声,梁桔知道,这人肯定不是毛东。 “梁桔,快起来,地上凉。”他蹲在她身旁,低低地对她说,声音中有了一丝严厉之音。 梁桔用胳膊挡住脸,又往旁边位置挪了挪,躲掉他的触碰。 那男人的笑声更大,还对毛东说:“小丫头挺有个性啊。” 毛东又重新握住梁桔胳膊,让她站起来,梁桔却胳膊一甩,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 “你今晚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 她这一吼,也彻底让毛东身后站着的男人哈哈大笑。 那人拍拍毛东的肩膀,笑道:“哥们,老实交待,在哪招惹上这么个小辣椒的?” “你谁啊你,谁让你看人家小俩口的事了!”梁桔又把矛头指向那男人,反正现在谁惹她,她梁桔就要把火气撒在谁身上。 她指着那人,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男人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大冷天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西服外套,头发打理的有型,皮鞋擦的亮的都能当灯泡用。 梁桔上下打量这人,最后还不忘损上一句,“大晚上打扮的像山鸡似的招风,指不定想祸害谁家小姑娘。” 毛东手握成拳,将头转向另一侧低低笑出声。他身后男人明显没想到梁桔会这么伶牙俐齿,指着她看毛东,‘唉唉’了两声。 “唉唉什么,扮相不够还想叫两声?” “你!行,行!”那男人不管梁桔,去跟毛东讲,“把你送回来,我走了!” “博文?博文!” 施博文二话不说立马上了车开车就走,梁桔斜眼看着这男人,嘴里不屑地哼一声。 车开走了,周围又暗了下来。毛东叹了口气,朝梁桔伸出手,“好了,起来吧。” 梁桔还是在生气,可还是听话地把手交到他的手里,被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不是打电话告诉过你我要来吗,你怎么还走了啊?”梁桔只有一只脚敢着地,另一只脚只能弯曲着,一蹦一蹦地走。 “博文给我打电话临时有点事,我就跟他出去了。” “刚才那个男人,他叫博文?” 毛东扶着梁桔,帮她看着地上的路。“施博文。” “挺有钱的?” 毛东眉头微微一蹙,梁桔赶紧解释,“身上喷着香水隔得那么远我都能闻到,还开了辆奔驰,一看就是有钱人。” “人挺好的。” “你还债的钱不会就是跟他借的吧?” 毛东一顿,颔首嗯了一声。 两个人走到毛东家门口,他见地上放了很多东西,问梁桔,“你买的?” “当然啊,我好心来给你送东西,结果被你关在门外这么久,冻死我了。” 毛东心里有愧,垂着眼没多说什么。 把门打开,一走进去又黑又冷,温度比室外差不多了多少。 梁桔扶着墙站在门口,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每个角落,“这里没有暖气吗?” “暖气漏水,我也没让房东修。”毛东把东西都拎进屋,然后打开墙角的开关,整间房子这才有了光亮,梁桔观察到自己说话时都能看见呼出的白气。 “你先去沙发坐会儿,我去烧壶水,喝点热水能好点。” 梁桔看他转身的背影,健壮的身体只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夹克衫,虽然现在落得困窘,可是毛东身上独有的气质却丝毫没有被掩盖。他依旧是那么的迷人,依旧是那么容易让人沉迷。 梁桔想,他不该落到如此困境,他身上有忧郁王子的气质,他只是暂时的王子变青蛙而已。 抬头朝四周望一圈,她想,虽然王子没有被施了魔咒就变成了青蛙,可解药依旧存在,那么,就让她来当他的灰姑娘,去解救他吧。 毛东从厨房端来了一杯热水放在梁桔面前的矮茶几上,“喝杯热水。” 滚烫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暖在手里整个人立马温暖了许多。 梁桔见毛东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毛衫,他常年健身,平时看不出什么,把外套脱了,倒是看到了健硕的身材。 “你不冷吗?”她问。 “还好,习惯了。”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样宝贝。”她刚要起身去拿,却忘了自己脚伤,哎呦一声又坐回到沙发上了。 “你小心些,你想干嘛,我帮你去拿。” “那个黑色的袋子里有东西,你帮我拿来,快!” 毛东顺着梁桔的手指去看,可并不是她要的那包。 “不是那个...不对,旁边那包你看看。” “这个?全是吃的...这个?” 终于看到了梁桔要的暖宝宝,上面还画了几个卡通图案的动画。 “这个啊,是我们女生必备,很管用的,非常保暖。” 梁桔把暖宝宝放在怀里,又将插头插到沙发底下的电源上,不一会儿,就听暖宝宝开始咕噜咕噜地开始工作。 “喏,你摸摸,热得特别快,等以后你冷了,就可以抱着它取暖。” 梁桔把暖宝宝递给毛东,见毛东没接,她还奇怪地问:“拿着呀,放心,肯定好用。” 毛东迟疑地接过暖宝宝,又见梁桔弯着一条腿又蹦又跳跳到她买的一堆东西前面。 “这个是保温饭盒,以后我就用它来装给你做的饭,还有这个,专门治疗脊椎的,适合像你这样长期在电脑前工作的,还有这个,护膝盖的,我听我妈说这男人啊千万别把腿冻坏了。”她蹲在一包包塑料袋前面,翻翻这个拿拿那个的。“对了,这个最重要!” 她吃力地从一个比较大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整齐的电褥毯。 “这个铺到你床单下面,等到你睡觉前半个小时把电源插上,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很暖和...” “梁桔。”毛□□然打断她,轻轻叫到。 梁桔正一件一件拿出自己今天的战利品摆在毛东前面,她正说在兴头上,听他叫她,还以为他是哪里没听明白。 “哪个不会用,问我就行!”她拍着胸脯,就像个小男人一样。 毛东将手上的暖宝宝放到茶几上,他从茶几后后面站起来,面容有些严肃。 “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你还是拿回去吧。” 梁桔手里还捧着那张又大又沉的电热毯子,她怔怔地看着毛东像是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一样。 “我是个男人,不需要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毛东重复。 ‘嘭’的一下,梁桔狠狠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哪个不需要?是这张电热毯还是保温盒?还是,”她忍着脚痛走到茶几前一把夺过暖宝宝摔在地上,‘哐当’一响。“还是这个你也不需要!” 梁桔都猜得到他下面又会说什么,她今晚有委屈,她今晚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站在那不说话,梁桔重新抬头时,他看到了她脸上满脸泪水。 “我怎么就打不动你这块木头,你到底有没有心!”她好不保持形象地抹掉脸上的泪,“我一天没吃饭为了你到处跑,我想着晚上可以见到你,下午就跑去超市买了这么一堆东西。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跑去跟一帮妇女抢打折商品,为了能给你抢到这件限时打折的电毯子我差点跟一妇女打起来...我明明告诉你晚上会来,你却跑出去让我一个人拎着这么多东西在这么冷的天等了那么久,还差点被车撞到...我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说到最后,梁桔干脆坐在地上捂着脸就嚎啕大哭起来,一点平时的淑女形象都没有。 她倒在地上又触到了右脚踝的伤口,疼的大叫一声,又一声接一声痛哭。“我脚都崴了你不关心我,还,还来说我,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们凭什么说我!我到底哪做错了!” 毛东看她哭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他开始责怪自己怎么刚才没考虑她的感受,就一时把话说出去伤了她的心。 毛东拿着纸巾走到梁桔面前蹲下,平时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更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一时半会儿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 “你就是怪我说我了!你就是!”梁桔一把将毛东推开,毛东没防备一下坐在了地上。 梁桔说:“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来欺负我吗!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你连找我都不知道去哪找!” 毛东拿着纸巾的手拿起又放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给她擦泪。“我真不是欺负你,你看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用得上你买的这些东西啊?” “怎么用不上,这暖宝宝,这电热毯子,不都是冬天用的吗!我还买错了吗!” “不是你买错,你看,这暖宝宝明明就是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那我一个大男人,哪能抱着暖宝宝到处走啊?” “那...”梁桔咬着唇,听毛东这么说,脑海中就想象出一副画面——穿着家居服本来还很大男人的毛东,在家里抱着暖宝宝躺在插着电热毯子的床上,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红枣热水,膝盖上还戴着她给买的护膝的棉花套...整个就是一坐月子的形象。 梁桔噗嗤一声好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口水都喷了毛东一脸。 “对,对不起。”梁桔赶紧用袖子去擦毛东的脸,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一想到你坐月子的形象我就忍不住想笑。” 毛东也不在意脸上被喷了口水,也是很赞同地说:“是吧,所以我不是不领情,我是真没法用这些。”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把东西拿回去啊,我该多伤心啊!” “是,那...是我不对。” 梁桔偷笑,这一局,她又赢了。 她特意敛了笑,佯装生气,“我都饿死了,你又气我。” “那你快起来,我给你做饭去。” “你给我做饭?真的?”她吃惊地问。 见毛东点头,她脸上泪痕未干的就笑眯眯朝他伸出手,“快,抱抱!” 看她可怜的小模样毛东不忍心拒绝,就弯下腰,双手穿过她的双臂下,直接将梁桔从地上抱回到沙发上。 他弯腰,她被抱起来。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他的左侧脸颊上,轻轻一下,快的还来不及感觉就已消失。 毛东讶然地低头看怀里的人,那小姑娘居然还知道脸红,低低垂着眼睛特意不去看他。 她刚刚...偷亲了他?! 第36章 你不知道的心事 沙皮在梁桔急三火四的催促下开着车去了她说的地方。 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最近天气预报说祈海市要变天,这几天会迎来难得一见的暴雪,市政府都下了预警通知,让单位学校做好提前预防措施。 沙皮的车围着梁桔给的地址绕了一圈,他没想过梁桔会在室内等他,还以为她是去了哪顺便在楼下约他出来。 “你在哪啊,怎么还没到啊?” 梁桔催命一般的电话一遍一遍打来,沙皮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着电话把脑袋探出车窗外,“你在哪啊,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在楼上,你当然看不见我了!” “楼上?” “快,快点上来吧!” 沙皮将车停在街边,手里拿着地址,就按照梁桔说的,坐着电梯上到了17楼。 这属于公寓式办公楼,里面有一些有钱人在这里住,有一些年轻人租不起写字间,就在这里租了一套小单间当办公室。 梁桔给毛东租的房子属于综合用,这里既是他住的地方,又是他的办公地点。 大门半开,沙皮站在门口时不时地还往里面探头看,就是没敢直接进来。 他站在电梯旁的楼道间给梁桔打电话。 “我说你到底在哪啊,我都上来了!” “我就在1705号啊,没看见吗...沙皮,在这!”梁桔握着门把手将上半身探于门外,看见沙皮还在不远处东张西望,她举起手朝他摇了摇,“回头,这里!” “你在这干什么啊?”等沙皮走近,他朝屋里探着身子,低声问:“里面谁啊?” 梁桔把门打开,侧着身子歪着头偷笑,“进来看看吧。” 整套房子大概有七八十平,南北朝向阳光通透,而且窗外一面是与山隔望,一面能眺望到跨海大桥,无论是地点和环境或者是室内装修,都算得上极好。 沙皮环视周围,一面看,嘴巴还不断长大,“我说妹子,你是不是撞大运了啊!” 梁桔倚在门口墙边,看他被惊吓的样子哈哈笑个不停,“你怎么整的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这句话沙皮显然没上心,他关心的是这里将用来干什么。 梁桔把钥匙仍在门口的鞋柜上,自己倒了杯水给沙皮。 “沙皮哥,今天叫来你是有任务要交给你,组织看好你,你可要好好完成哦。” “什么事?”沙皮挑眉问。 梁桔让他先坐在沙发上,然后她自己也坐下。 她指着周围环境,问沙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好吗?” 梁桔满脸都写的‘我有大计划要告诉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似的。 沙皮老实地点头,“很好!” 梁桔嘿嘿笑,胳膊顶了沙皮一下,“你觉得这里...给你毛东哥住怎么样?” 一、二、三...三秒钟后,沙皮霍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指着梁桔语气坚决,“你这丫头肯定是想让我给你出头干坏事,这事我不干,不干!” 他手摆个不停,双手在梁桔面前使劲摇晃,“我哥要是知道这房子是你给他租的,我还跟你一起骗他,那我最后肯定活不成了!” 梁桔话都没说完就看沙皮成了这样,她也开始着急,语速加快,“那你就忍心看他住在那样一个破房子里,连暖气都不够,要不是为了给你们补偿,他能把自己房子卖了吗?再说,你买车是谁给你的钱,现在也没让你出钱,你就吓成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我不是害怕,你是不知道我哥那人,做事一堆原则,不能这样也不能那样!” “哎呀反正我不管,这事只有你帮我他才会相信,沙皮哥,你总不能让我自己主动去说,‘我给你租了一套很好很舒服的房子,你快搬进来吧!’你觉得你哥会来吗?” 趁着沙皮踌躇的一秒钟,梁桔赶紧拿着水杯献殷勤地跑过去,“还有,这房子其实不是我租的,就算他知道你也不用担心。” “那谁租的?天上掉下来的?” “你家玲姐出了一半钱!” “噗!”沙皮刚喝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你还去找钟玲了?!” “是啊!”梁桔居然还点头,“这么贵的房子我哪有钱啊,肯定得找人跟我一起出啊!” 沙皮的脸马上垮了下来,“你不会是去找钟玲让她拿卖北星的钱给你租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小祖宗啊!我真是要叫你祖宗了!”沙皮立马不干了,弯腰就对梁桔开始拱手作揖,“我求你啊,这事你千万别拉上我了,你居然,居然敢动北星那笔钱!” 梁桔一头雾水地站在那。 “北星当初是为了我毛北哥才开的,这就相当于是毛东开了一间酒吧给钟玲,这北星就是送给钟玲的你懂吗!” 梁桔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敢用!你现在就是用这笔钱来给我哥租房子,你觉得他肯住吗!你不是竟干打脸的事么!” “但是他不知道啊!” 沙皮露出了一种‘我佩服你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晕厥表情。 “这早晚得知道啊,我哥宁愿去跟朋友借钱都不愿用钟玲这笔钱,你现在又自己偷偷把这笔钱拿来给他租房子住,你让钟玲怎么看我哥?” 梁桔瘪嘴,“你们怎么这么多事啊,不管这钱现在是谁的,也不管是谁给谁的,主要是先帮毛东把这一难关过了再说啊!” 她抬起下巴问沙皮,“你觉得是哪件事最重要?面子?还是你哥?” “那当然是我哥了!” 梁桔摊手,“这不结了吗,只要你哥过了这一关然后东山再起,他想给钟玲开几间酒吧都行!” 沙皮无语,不过仔细琢磨琢磨,也觉得是有道理。 梁桔上前一把勾住沙皮的肩膀,可惜两人个头差的有些多,她只好踮起脚。 “你没听说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哥的事业能重新再起航,你就放心吧,无论是你钟玲姐还是你那位毛北大哥,肯定都不会介意的!” “...真的?”沙皮狐疑地问。 梁桔拍拍他的胸,严肃地点头,“真的!” “那我该怎么做?” 梁桔贼贼地笑,冲沙皮勾勾手指,然后沙皮乖乖地伸头过去。 *** 毛东随施博文一起去看了祈海市一处即将开发的地皮,施博文跟他说这块地将来主要是用于商业建造,随着跨海大桥的建成,这周围都会陆续建起一片商业区,有商场超市,有办公大楼,当然也会有一些顶级高端的公寓。 “别看咱们现在脚下踩的是破石子,等不久的将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会变得价值连城。” 毛东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走在施博文身边,看他身上越来越浓的商人气息,他低笑,“不是说对商场不敢兴趣吗,怎么才回国就转变了思想。” 施博文啧啧两声,“这人啊就是要遇到困难才会改变,才会强大,要不是我家那老头前段时间身体不好我替他去公司看了几天,我也不会发现原来做生意也是这么好玩的。” 远处有一施工现场,挖土机轰隆隆的响,毛东示意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们俩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眺望远处的一大片荒山废土,天空湛蓝碧空如洗,是难得的好天气。 施博文摘下墨镜,一双桃花眼微眯地望着远处,毛东偶然瞥见他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就忽然笑了。 “笑什么?”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前几天有人是如何评价你。” 施博文比猴还精,眼珠子眨巴一下就知道毛东在说什么。 他讥笑两声,摩挲着下巴凑到毛东眼前,“交待吧,那丫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从不近女色的毛总,这是要一‘举’惊人啊?” 毛东含笑瞟他一眼,轻轻推开施博文贴在他身上的胳膊回身往出口走,“这要是让你员工看见,还以为他们的施总是不是该去医院做个鉴定了。” “鉴定什么?” “性取向。” 施博文无所谓地重新戴上墨镜跟在毛东后面,“现在这么开放,性取向是男是女谁会那么在意?” 一直到重新坐到施博文的宝马车里,他还一直抓着这话题不放,“我说,咱俩到底是不是哥们儿啊,你这有女人都不跟我说一声,万一哪天我心血来潮去你家住一晚,这让小嫂子知道了,误会咋办?” 毛东抱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施博文故意这么开玩笑,他低低笑出声,“你还有‘心血来潮’这功能?” 施博文一怔,明白过来毛东说的是什么意思,立马给了他一拳,“有你这么当哥的吗,不正经!” 毛东也不躲,知道施博文这是闹着玩,很轻的一拳。 “你不说心血来潮吗?” “我说的是心血来潮,不是指的女人大姨妈的血!” 毛东没反驳,只是过了几秒,施博文就听到他低低憋不住的笑声。 “跟你有代沟,没法聊了。” 施博文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车经过一块凹凸不平的十字路时颠簸了几下,毛东看着车窗外已经开始动工的工程,对身旁的施博文道:“那笔钱,恐怕我要干上几年才会还你了。” 施博文正在专心开车,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我又不着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等说不定什么时候弟弟我没钱的时候,我还得问你借。” “好啊,等你穷了,我养你。” 毛东的话让施博文一阵呕吐,施博文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指着毛东,“你现在忒坏了。” 车子过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施博文笑问:“哪天给我正式介绍介绍小嫂子呗?” 毛东沉默,施博文转头看他。 看他脸上的表情施博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太了解毛东的为人了,啧啧两声,“你啊,也不知道像谁,责任心太重。” “男人,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怎么照顾家人?”毛东看着窗外暗自叹口气,“我现在两手空空,让别人跟着我吃苦?” “错!”施博文手一摆,“有责任心是重要,可过了头反而会让爱你的人更累,是喜欢你才会选择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吃苦,你怎么知道在她心里就不是甜的?再说你做这些事人家会知道吗,不知道,就觉得你是寡淡凉薄。” 往窗外看一眼,施博文打转方向盘,车子绕过转弯处往隧道开。 “你啊,情商太低,就拿你哥未婚妻钟玲来说,明明知道人家对你还有那么个心思,这几年你还这么尽心尽力照顾人家,你让她什么感觉?” 毛东眼眉轻轻皱起,低声说:“钟玲是我嫂子。” “拜托,嫂子也是没过门的,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她对你有心思?” “好好开你的车吧,这种话以后少说,让别人听了我无所谓,你让钟玲怎么面对?” “唉,”施博文摇头,“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早晚得面对。” 起风了,车窗外的树木都被风吹得摇摆不停,施博文打开了车内的空调。 “今年你还回老家给你哥上坟吗?” 毛北出意外的时候是2009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四年了。 有关毛北的事至今在毛东心里也是个阴影,凶手虽然已经被法律制裁,可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凶手依然在逍遥法外。 毛东点点头,叹了口气,“不回去看看,我心里不舒服。” 第37章 他的主动 快到市内的时候毛东接到了沙皮的电话。 施博文见毛东收了电话,就问:“沙皮那小子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怎么样,现在北星卖了他干嘛呢?” “自己学人家要做生意,就是一直嘴上说说,到现在也没实干。” “那小子啊,虽说脑袋直了一点,但说实话,人特别好,对你啊我看也是一心一意跟着你。” 施博文的话,毛东也同意,“以前就怕他再学坏,现在也不能一直让他跟着我了。” “他跟那个什么张天亮,和好了没?” “前几个月在北星还差点打起来。” 施博文干笑几声,“臭小子脾气还是那样,等哪天有时间把几个小子都叫出来,咱们也好久没聚聚了,对了,等有机会我给你介绍我一铁哥们。” “谁啊?”毛东问。 施博文卖起关子,笑着瞅了毛东几眼就是没说。 毛东道:“啧,赶紧点。” 施博文嘿嘿两声,故作正经,“霍家大公子,霍达。” 霍达在祈海市的上层圈子也算是有名的,再加上他本人也算低调,很少给他老爹闹出什么笑话,圈内人大多对他评价很高。 “你把他介绍给我干嘛?”毛东侧脸问施博文。 施博文看他一眼,“你说呢?” 霍达现在是自己经商,也是小有名声,因为有背景,所以不少商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勾搭,在他面前凑个脸熟。如果跟霍达混熟了,有些事情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了。 施博文开的宝马已经进入了市中心,毛东指了一下前面的十字路口,“在前面停就行。” “你去哪,晚上不喝酒了?” 毛东解开安全带,回身淡淡盯着带着墨镜的施博文。 “你说呢?” *** 梁桔租的房子沙皮带毛东去看了。 “这房子谁拿钱租的?”沙皮就是了解他哥,毛东第一句问什么他都能猜出来。 “哥,这钱是我拿你给我的钱租的。” “那些钱你不是买车了吗?” “买车我是贷款买的,用的是你给我一半的钱再加上我自己之前攒的一些。”这话一字一句都是按照梁桔告诉他说的,面对他哥严肃的一张冰山脸,沙皮都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房子我不要,你退了吧。”毛东从窗台走回到卧室内,沙皮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就跟着毛东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 “哥,这房子的钱我早就给交了,现在你不住我也没法退。” 毛东抬眼瞧着沙皮,沙皮一愣,侧了侧身子拿着水杯掩饰性的低头喝水。 “你老实说,这房子到底是谁租的?” “当然是我啊!你为了我们把房子都卖了,我们为你做点事还不行吗?哥,住这里还方便你的工作。” 毛东对这房子显然是不感兴趣,他起身,直接走向大门口,“我还有事,房子的事你再去和房东商量一下。” 见他要走,沙皮顿时傻眼,他还有一大堆台词没说呢。 “哥...” “对了,施博文回国了,他说等哪天找你一起吃个饭。” 沙皮哪有心思吃饭,只是一听到施博文这几个字时,他开窍地忽然有了主意。 “哥,他联系方式你有吗,等我去找他玩。” 沙皮从毛东那要了施博文的号码,在毛东走后,他果断地给梁桔打电话说了自己下面的计划。 *** 毛东继续在原来的小平房子里住了几天,这几天梁桔只是偶尔给他打来了电话并没有来过。 对于梁桔,毛东第一次发现施博文的判断是真的,他的情商真的很低。 一面是违心的没有直接坦诚自己,一面是不愿彻底说清楚,他夹在选择之间,左右为难。 他喜欢梁桔,对她不反感,这是真的,如果放在以前,也许他会接受她,可是现在隔在他和梁桔之间最大的一条鸿沟就是毛东严重的责任心。 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受自己牵连,如果说现在冒然和梁桔在一起,那她就得跟着他吃苦,抬头看看这拮据的生活,条件简陋的房子,他怎么能忍心。 对于毛东来说,他觉得男人的义务就应该尽可能的让自己家人、女人幸福,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是现在遇到了一个砍,等这个困难跨过去,他就可以东山再起。那么梁桔呢?在他没有成功之前她怎么办?毛东当然不会自私的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干等自己好几年,所以,出于理性,他要替她断了这份感情。 然而,他毕竟还是一个男人,也有自己的情感,所以,他还是不忍心。 毛东从办公桌后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梁桔来电话的时候也没说她忙什么,他也没好意思问,再过几天他就要动身回老家给毛北上坟,在这之前要不要去找她见一面?可万一他主动去找她,那她会不会就认为他是接受她了,那要想断了就更难了,可不见的话... 使劲搓了几下头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了,纠结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无能,情商太低了! ‘咚咚咚’。 门口忽然有敲门的声音。 *** 沙皮开着车去学校找到梁桔,两人一直在等施博文那边的消息,为了能让毛东成功住到新房,沙皮取笑梁桔都快成特务组长了。 施博文打电话过来沙皮和梁桔已经在麦当劳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接到他的电话,梁桔焦急地差点打翻了桌上的可乐。 “喂,博文哥!”沙皮把电话打开免提放在桌子中间,梁桔探着身子伸着脑袋仔细听。 “都办好了,不出明天,他就能给你打电话。” “好嘞,谢谢哥...” “真的啊?太帅了!” 梁桔的欢呼声明显盖过了沙皮,电话那头的施博文一听到有女孩的声音,立即问了,“沙皮,你旁边还有人啊?” 梁桔大方地拿起电话,道:“谢谢你啊孔雀先生,这次你可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施博文反映了几秒钟后,才从声音里辨别出这是梁桔的声音。 “原来是你啊,我还想问来着,那天没真撞到你吧?” 沙皮在桌边听见施博文这么问,瞪着两个大眼珠子询问似的看向梁桔。 梁桔给他比了个手势,继续对着电话说:“没撞到,咱俩就算半个不打不相识,这次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吃饭倒是可以,不过得是我哥请,就当给我介绍你这位小嫂子了。” 施博文不愧是人精,一句‘小嫂子’叫的梁桔顿时心花怒放。“好,没问题!” “话说回来,你对我哥不错啊,为了让他住新房,你没少下功夫吧?” 梁桔呵呵笑,“那必须的,谁叫我心疼他啊。” 梁桔和施博文又随便聊了几句,相约着下次一起吃饭就挂了电话。 沙皮特意板着脸但声音里还是有笑,他抬手指指梁桔,“连施博文你都认识了,看来你和我哥相处的不错啊?” 梁桔咬着吸管和可乐,眼睛笑的弯弯的,“听见没,刚刚人家叫我什么,小、嫂、子!” “丫头,别得意,你以为小嫂子是那么好当的?” “切,哥哥,别小看我。” 施博文说不出两天毛东就会打电话给沙皮,但是梁桔觉得还是应该让沙皮主动联系毛东。 毛东原来房子的房东说那处小平房被人给买了,房子需要在三天之内腾出来,违约金会一分不少的补偿给毛东,短时期想找个便宜合适的房子不容易,果然,沙皮主动去毛东的去处,在他连哄带骗,又用自己的厚脸皮无数次磨的情况下,毛东同意了搬到新房子去,但是房租他要正常给沙皮。 房租给沙皮就是给梁桔,梁桔还是会把钱花回到毛东身上,或者是给他攒着。 不管怎么说,梁桔的目的达到了,她算是成功了。 *** 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有很多准备考研的学生都在做着积极准备,梁桔宿舍里兰蓝和曾舒敏都考研,曾舒敏学习本身就好,这段时间除了睡觉,连上厕所和去食堂吃饭都要随时捧着一本书,梁桔笑她,“再这么看下去你都快成书呆子了,不就是一个考研吗,你干嘛那么紧张?” 曾舒敏吃一口手里的火烧,又喝了一口汤,眼睛一直在看桌上打开的书,“对于像我这种农村孩子来说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考不上研究生以后我就没法找好工作了。” 中午大学食堂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梁桔和曾舒敏坐在靠窗最外侧的一张四人桌里,由于旁边的窗户下冷,里面并没有人坐。 梁桔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道:“找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在我看来,读书和未来挣多少钱是不成正比的,只要你有头脑,怎么都会挣到钱。” “唉,在我们老家里读书就是出路,谁家的孩子只要能读书,那简直就相当于说这孩子保准以后会成为有钱人的。”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口,“那你们也太保守了吧。” 听梁桔这么说,曾舒敏才抬起眼睛,“反正不读书,以后出路就少,我妈攒钱供我念大学就是想让我在祈海市将来找一份好工作。桔子,你是没有在农村待过,我跟你说,只要你在那生活几年,我保证你只要出来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梁桔咬着勺子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毛东的老家貌似就是在农村那种地方,听曾舒敏这么说,她倒是对那里有了好奇心。 不都说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要探究他的所有吗,那对于现在的梁桔来说,她就是想要知道关于毛东的一切,包括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如果有机会能去一趟,倒是很不错的选择,说不定会帮助她进一步拿下毛东。 吃完饭梁桔跟曾舒敏慢悠悠地走在学校小路上,难得今天阳光明媚,气温虽然依旧很低,说话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可走在阳光下的雪地上,雪地的反光光亮照的人心情都开朗许多。 曾舒敏对梁桔说:“怎么自从我搬到宿舍里你就和于言洁一直冷战啊,你俩还没好吗?” 梁桔吸了吸鼻子,“我俩吧都是倔脾气,你不跟我说话我就不跟你说,没人给对方台阶下,自然就好不了了。” “要不要我帮忙啊?” 梁桔笑着看她,“你是宿舍新人,能帮什么啊,还是好好温习你的书吧。” 曾舒敏抿了抿嘴,“也是,平时她们都很少和我说话,怕是也讲不上几句。” 曾舒敏为人性格温和,讲话语气都温温柔柔,相处这么久梁桔还没见过她发火生气的样子。 梁桔挽住曾舒敏的胳膊,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小敏敏,你说你都在学校待四年了,这穿衣打扮咱能不能换一下啊?” 曾舒敏不以为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长辫子,“我妈跟我说,为了我的学习不能在大学随便找男朋友,就不让我打扮特别漂亮,她说等我以后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了,那时候再打扮打扮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梁桔忍不住翻白眼,“你妈那是什么国民思想啊?” 对面不远处的教学楼里出来几个学生,梁桔随意瞥了一眼一下就看见了穿着一件粉色大衣的于言洁,她正跟身旁的同学在低低说着什么。 想一想,她跟于言洁也是几年难得的友情,也不能为了一两个小人,坏了两个人的感情。 挽着曾舒敏慢慢走了几步,梁桔觉得关于于言洁家里的事,无论是谁把消息散步出去,受伤的人都是于言洁,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梁桔考虑到于言洁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度,应该主动一些。 “小敏敏,你先回宿舍吧。” 曾舒敏也看见了于言洁,她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梁桔和于言洁正好是站在相对的一条树林路上,两侧都是树木还有来往不断的学生。 于言洁跟同学告别往食堂走,侧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梁桔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洁洁,你吃饭没,我饿了正好想吃点,一起啊?” 梁桔说话的语气跟往常一样,就像是两人之间没有过不愉快,她快速走过来挽住于言洁的胳膊,歪着脑袋眼睛弯弯的,“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于言洁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她说着就又往前走了几步,把梁桔一个人留在原地。 梁桔疾步跟着她,“你怎么还生气啊,我被你冤枉都没有在意,你这打算气到哪天啊?” 食堂不断有吃完饭的同学从里面出来,兰蓝拿着饭盒跟几个男生边说边笑的从正门走出,身边男同学拍拍兰蓝,指着正在讲话的梁桔和于言洁,“那不是你们宿舍的吗?” 兰蓝眺望一眼,发现还真是。 “你们先走吧,我过去看看。” 有一男生凑到她眼前低声问:“咱们上次在北星门口看到的女孩就是她吧,是她妈在外面找男人了?” 兰蓝嘴角轻轻勾起,“就是她妈背着她爸在外面找男人,现在把她爸和她都抛弃了。”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又有人说:“我对她不感兴趣,倒是对她身边的梁桔,她可算得上是咱们这届的校花啊。” 兰蓝嗤笑一声,“不就是身子软会跳舞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你让梁桔和于言洁闹僵了?”另一男生上下打量兰蓝一眼,“厉害啊!” 兰蓝对着他笑,“叶少爷,你答应过我的可别忘了哈。” 叶清廷坏笑一声,“我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时候。” 另一边,于言洁往学校大门走,梁桔也难得厚着脸皮跟着她。 “洁洁我跟你说,咱俩百分百有误会,你得相信我!” “那天明明就咱们俩在北星,这事情要不是你说的,那还能有谁!” “我没事在背后说你坏话干嘛,我又不是那种人,你怎么能误会我呢?” “好啊,我误会你,那你说,这事学校同学是怎么知道的?”于言洁站定,回头盯着梁桔等她答案。 梁桔一时间也说不出原因,可事情还真是被全校人都知道了,这她也奇怪。 曾舒敏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桔子,桔子,有人找你!” 梁桔和于言洁齐齐回头,梁桔看曾舒敏小脸都跑得通红,急忙问:“怎么了?” “有人找你,一个男的,可好看了!”曾舒敏扶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地断断续续说。 男人?还是个可好看的的男人? 一个念头迅速闪入脑里,梁桔也不管于言洁撒腿就往宿舍跑,曾舒敏急忙喊:“错了错了,在学校大门口!” 曾舒敏指着学校大门方向,梁桔急急刹住脚,反身又大步跑了回来,“谢谢啊!” 梁桔用最大的力气最大的步子跑到学校门口,隔着铁栅栏门,她看见门外穿着黑色夹克衫手里还提着一塑料袋东西的男人,正站在一颗枯枝的梧桐树下低头抽着烟。 看到她,他迅速熄灭手里的烟,嘴角轻轻弯起,拘谨地朝她招了招手。 第一次,梁桔从毛东局促的笑容里看到了不自然。 他,好像是在...紧张。 第38章 恋爱进行时 梁桔从门内快速跑出门外跑到毛东面前,她眼中光彩熠熠,大口喘着气,尽力让自己气息平稳,“你怎么来了啊?”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毛东身上有烟草的味道,说话的时候梁桔更能闻到烟味,她一直觉得男人身上的烟味会增加男人的魅力,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身上所有的东西。 “你吃过饭吗?走,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梁桔二话不说挽住毛东的胳膊拉着他往马路对面去,接近中午周围进进出出的都是学生,毛东怕影响不好,稍微收了收胳膊。 “你不怕给你同学看见啊?” “看见怎么了,我挽着自个的男朋友还犯法啊,爱谁谁,反正我觉得挺好!” 梁桔仰着脖子,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就是这性格,敢爱敢恨,自己认为有道理的事,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毛东也不再拒绝,就被梁桔这么挽着去了一家小餐馆。 “你爱吃辣的吗?”梁桔坐在小桌子后面边翻菜单边问。 “爱吃。”毛东坐在她对面。 “那来这家餐馆就来对了!我跟你说哈,这家菜可辣了!” 梁桔热情地叫来老板一下子点了很多道菜,又嘱咐这道菜花椒少放,那道菜辣椒多放,毛东坐在她对面抿着唇不语,就一直看着她跟老板说个不停。 终于点完了菜,毛东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没想到你对吃还这么感兴趣。” “那是,我吃货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梁桔脱了羽绒服,毛东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衣服叠整齐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梁桔心里甜的就像吃了蜜似的,她双手拄着下巴一顺不顺地盯着毛东看。 “看什么?”毛东被她盯得不自然,拿了杯茶测过脸抿了一口茶。 “看你长得帅呗。” 毛东无话,梁桔笑。 “你这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嗯,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你。”毛东站在冷风里很久,脸冻得有些红。 “正好顺路?那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给我吗?”梁桔瞧着那一袋袋好吃的,说。 毛东低眼,抿了抿唇。 “哟,我家东哥脸红了?”梁桔轻佻的笑,一副小流氓的样子,“来,给爷瞧瞧,啧啧,本身就长得俊俏,这一红,骚的大爷心里痒痒的。” 她声音不低,毛东嘴里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你这都是从哪学的胡话。”茶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毛东低声问,语气有了些笑意。 梁桔眨巴眨巴眼睛,笑容灵动,“这些话可都是出自内心的。” “呵。”毛东低笑。 毛东和梁桔相差五岁,都说三岁一代沟,可跟梁桔相处这么久,毛东觉得他好像都回到了大学时代,有了那种每天都有使不完精力的感觉。 老板一盘一盘把菜端上来,每上一盘,梁桔都习惯性地给他简单介绍一番。 她说的认真,他听得也认真,虽然记不住多少,可他就像是养成了习惯,总要听她说完才感觉要真正开饭。 不知是毛东话少,还是担心不说话会尴尬,每次毛东和梁桔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梁桔在说,他在听,毛东也好奇,梁桔究竟可以讲多少话,她会不会讲一讲就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可是每次,她都是有一堆话,说都说不完。 梁桔说:“这家餐馆之前换了两个厨师,一个是南方的,一个是北方的,我觉得他们做的都没有我爸做的好吃,你知道吗,我爸年轻的时候下乡插队,那时候他就负责给大队做饭,就是因为做饭才认识了我妈,我妈不爱做饭,就想找一个厨师,说以后结婚她就可以摆脱做饭的命运了。” “那现在你们家都是叔叔在做饭?”梁桔一直在用筷子夹番茄牛肉汤里的黄豆,她试了几次都没夹起来多少,毛东就用勺子往她的碗里盛了一勺。 “谢谢。”梁桔端着碗笑眯眯地说:“虽然他现在不干厨师了,可我家现在都是我爸做饭,他做饭可好吃了,都把我的胃口养叼了。” 毛东脸上露出俊隽的笑,梁桔朝他探着头,“等以后我带你回去,让我爸也给你做好吃的!” 筷子夹的菜差点就掉回到盘子里,毛东敛了笑,梁桔见他的反应立马就不高兴了,挺直腰板,放下筷子,口气闷闷的,“怎么,你不愿跟我回去啊?” 本来想吃完饭再告诉她的,可现在已经讲到这个话题了,毛东也不知道除了这件事还能告诉她什么。 他说:“后天我要回一趟老家。” “老家?干嘛啊?” “回去看我哥,和我爸妈。” 他说话的语速正常,低头夹菜的动作也没停,可梁桔偏偏感觉到毛东在说这些话时的艰难。 “回去给他们上坟。” 梁桔咬了咬嘴角,慢慢问:“去几天啊?” “来回加上在车上的时间,也就四五天吧。” “你自己吗?” 毛东慢慢颔首。 “那沙皮呢,他不陪你一起?” “今年我想自己回去,就让他在这边吧。” 本来很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哀伤,梁桔不愿让悲伤围绕着他们,就重新笑起来,对毛东说:“好啊,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毛东抬起眼看她,梁桔又问:“后天什么时候的车,我可以去送你吗?” “太晚了,你还是在学校吧。” 梁桔咬着筷子有些不乐意,“可是如果我不送你,我们俩就又得很多天见不到了。” “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他被她带进沟里,顺嘴就这么一说,偏偏梁桔听完,嘴角都溢出了笑。 她拿起筷子一直在偷笑。 “笑什么?”毛东问。 “没,没事啊。” 刚刚那句话像不像情侣间的小对话?明明就真的很像! 梁桔撅着嘴,‘忽然嘭’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早知道你要走,这几天我就应该天天去找你,我真是在瞎作!” 看她孩子一样,毛东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跟小孩子似的,就几天而已。” “可是我对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三秋!” “好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真把她当成吃货了? *** 一晚上,梁桔都在为毛东说的这件事不开心。她用脚踢着雪,走路也走的很慢,像是在多争取一秒两人在一起的时间。 毛东走在她身边,看她又上来小孩子的性子,无奈地笑着摇头,“照你这个速度,你们宿舍关门之前你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更好!我还不想回去呢。”后半句,梁桔自己小声地嘀咕,她越想越气自己,时间真是个坏东西,走得那么快留都留不住。 “好了,我答应你,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用吃的来哄我。” 看她小脸在冷风中被吹得发红,毛东柔声问:“那怎么办呢?” 梁桔咬着下唇,张口就说:“今晚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们俩正走在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上,两旁都是店铺,路人来来往往,梁桔声音不小,话一出,立马引得周围人的侧目。 她自觉没什么,可毛东当看到那些戏谑的注目时,二话不说赶紧拉着梁桔就朝前走。 他腿长步子大,梁桔跟不上就一路小跑,“唉,你干嘛啊?当真要一起回去啊!” “小姑娘也不知害羞,哪能随便就要跟男人回家。”毛东头不回地说,梁桔从下往上看,看他绷紧的下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站定,拉住他,他不解地回头望她。 寒风的街角,两个人站在稀疏光线的路灯下,梁桔挑眉,语气带笑,逼近毛东的脸。 “我猜,你该不会是...处男吧?” “...”毛东绷紧的俊脸上终于被梁桔的话问出了一丝困窘,梁桔睁大眼睛双手背后,盯着毛东的黑眸,虽然身高相差一大截,可梁桔依然能看到毛东眼中的尴尬和羞赫。 “你害不害臊?”半天,他才憋出一句。 梁桔张着嘴哈哈大笑,他再不说话她都怕他会憋出硬伤。 “说啊,人家好奇嘛!” “快走了。” 毛东也不管她,转身就大步朝学校大门口走去,梁桔想起那次在北星他居然敢当众调戏她,这下,也算报了仇。 到了学校门口,梁桔也没了再开玩笑的心情。 见毛东站在门口,她依依不舍地问:“你真要走啊?” 毛东点头,“我看你进去我再走。” 梁桔觉得吃亏,这一晚上他连碰都没碰过她,如果真这么轻易地让他走了,那她岂不是要自己独守相思苦好几天? 梁桔磨蹭磨蹭地就是不愿意离开,毛东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只好抬起胳膊朝她招招手。 “过来。” “干嘛?” “过来。” 她像小狗似的,乖乖过去。 走了几步,她忽地咧开小嘴,蹦蹦跳跳地过去,脆生生的喊:“到!” 谁知,毛东只是再次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进去吧。” 梁桔脸立马垮了下来,“不带你这样玩人的!” 毛东低低笑了,“好了,让你同学看见不好。” 梁桔心想,管他谁看见,本小姐我舒坦了才行。 她双手拽住毛东的胳膊,不害羞地使劲蹭了过去,“答应我,你可要想我啊。你一直这么木木的,害得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回老家这么多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你又变了,那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把脸靠在毛东的肩上,皮夹克和皮肤的摩擦还有凉意,随即而来,“你不要考虑太多,有钱没钱我不在意,我喜欢的是人,又不是钱,就算你变成了一个很穷很穷的穷光蛋,我也会对你不离不弃。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一直不变!” 梁桔抬起头,对上毛东一双深不见底却像磁铁一般具有魔力的眼睛。 她看进他的眼中,缓缓道:“更何况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这次,毛东没有移开目光,他同样炯炯凝视着她,很认真仔细地看着眼里的女孩。 她的话,让他感动,从心底的感动。 “你能抱抱我吗?”她躲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问。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会让一个骄傲的女孩一次次,对他三番四次的吐露心声。 毛东在心底叹气,叹气对命运,对自己的妥协。 他抬手,紧紧将梁桔拥在怀里。 “谢谢,谢谢你。”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她感受得到,这次的拥抱与之前她每次的投怀送抱很不一样。 他的谢谢是真诚的,他的拥抱,是温暖的。 站在学校门口旁边的小路上,两个人不知道抱了有多久,他始终紧紧抱着她不放,梁桔心里就跟挂了蜜似的同样环住他,她多希望这样的拥抱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 她终于算得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最后还是说了再见,毛东看着梁桔走近校园,梁桔转过身,看着毛东脚步往后倒退。 “好好走路,别摔倒了。” “不嘛,我要看着你走。” 梁桔撒娇般就这样倒着走,有时候后面有树或者是人,毛东就急忙提醒她,她也放心,简单看一眼接着继续走。 一直走到进了校园里,视线里的人影渐渐变小了,梁桔还一直不断地朝门外的人挥手,再挥手。 望一眼天空,梁桔心里感慨,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 最后一眼望着远处的大门口,因为被墙挡着,梁桔只能看得到学校一半的大铁门。她想,毛东应该是走到了公交车站。 抿着嘴偷笑,梁桔转过身,双手揣进大衣兜里蹦蹦跳跳地往宿舍走。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 “桔子!桔子!”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梁桔回头,看见是兰蓝挽着于言洁朝她走过来。 “桔子,我刚刚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校门口,他是谁啊?”兰蓝装的很好奇的样子笑着问梁桔。 梁桔鼻里发出一声笑,淡淡回答:“是谁,你管得着吗?” “哎?” 自从知道了兰蓝在背后挑破离间梁桔就不愿搭理她,尽管于言洁也在场,可梁桔还是没给任何人面子。 她掉头就走,兰蓝气得直跺脚,“洁洁,你看她怎么回事啊,我又没惹她。” 于言洁瞥一眼梁桔的背影,劝兰蓝,“她人就那样,甭搭理她。” 兰蓝偷笑,又恢复正经面孔,问:“刚才学校门口那个男人,你认识吗,她对象吗?” 于言洁回答:“她暗恋的人,人家根本对她没意思。” 两个人不紧不慢朝图书馆去,兰蓝故意说:“咱们校花喜欢的人那得有多优秀啊!” 于言洁嗤笑,“她哪是认真的,就是玩的。” “啊?桔子看上去不像那样的人啊。” 于言洁瞅了兰蓝一眼,“她不是前几个月失恋了吗,就想毕业之前再疯狂一回,你不信,我那还有录像呢。” “录像?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于言洁打量兰蓝,“不过你对她的事好像还挺感兴趣的啊。” 兰蓝愣了一下,赶紧解释:“哪有,我只是好奇而已。” *** 回到宿舍,曾舒敏正洗完澡对着镜子在吹头发,见梁桔满脸笑容的回来,她也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梁桔哼着小调将大衣仍在自己床上,四仰八叉的躺倒,“姐姐我今天终于圆满喽!” 曾舒敏将吹风关掉,好奇地坐在梁桔的床上,“快,说说。” 梁桔将胳膊放在脑袋下,对她眨巴眼睛,“小孩子,别八卦。” “说吧,让我也高兴高兴。”曾舒敏干脆直接盘腿坐在床上,见梁桔不说,她就一个劲的摇着她的胳膊。 梁桔认输,双手投降,“好好好,告诉你!” 梁桔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和毛东的事情告诉了曾舒敏,曾舒敏抱着腿听得入迷,眼睛都不眨巴一下。 “太浪漫了吧!”末了,她总结性发言,一句话概括中心思想。 梁桔说的口干舌燥,下床去拿水喝,“浪漫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要是也能遇见这样一段感情就好喽。” “小孩子家家的,念好你的书吧。” “可我跟你一样大啊,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会不会太落后了啊?” 梁桔偷笑,“那多好,多单纯啊。” 曾舒敏想想也觉得是这样,她问梁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梁桔拿了苹果去宿舍卫生间里洗,出来的时候往曾舒敏怀里扔了一个,“能怎么办,乖乖的在这等他回来呗。” 曾舒敏拿着苹果看梁桔,“也是,要是现在放寒假就好了,你还能一起去。” 梁桔正大口吃着苹果,她正美滋滋地嚼着,听到曾舒敏这么说,马上一愣。“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什么?”曾舒敏被她突来的一问搞得满头雾水。 “就是你刚才最后一句,跟我说的什么?” “最后一句?”曾舒敏想了想,答:“我说,可惜你不能跟他一起去,要是可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梁桔拍案而起,“我可以请假跟他一起去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疯了啊,我们又没放假,你怎么去啊!” “哎呀,咱们现在都大四了,什么理由不能请假,你放心,学校对我们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格了。” 梁桔咬着苹果就开始收拾行李,曾舒敏觉得还是不行,上去劝她,“你真不怕教导员知道啊?” “怕什么,我就去几天,就说我家里有事要回家一趟。” “啊?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 曾舒敏诧异一般坐回到自己床上,“看见你这样,我都开始对谈恋爱恐惧了。” “恐惧什么?” “你看你现在多冲动啊,一点都不理性,我怕将来我也会变成你这个样子。” 梁桔笑,“你啊,一看就是没交过男朋友的,这恋爱本来就是在冲动和荷尔蒙双重刺激下产生的。” 曾舒敏选择不发言,继续吃苹果。 梁桔心想,她这次当真是要为了那个男人,再豁出去一次了! 第39章 爱是要同甘共苦 为了给毛东一个惊喜,梁桔第二天特意去找沙皮要了毛东老家的地址,可惜沙皮晚上要跟朋友在外面喝酒,梁桔等不及就去饭店找他。 饭店就是一个普通的火锅店,梁桔到店门口的时候又给沙皮打了电话。 “你直接上来吧,我在二楼。”沙皮那边很吵,梁桔隔着电话都听到很多人在那边互相敬酒。 梁桔不愿上去,就想在楼下等,“上面乱哄哄的,还是你下来吧。” “我走不开,没事啊,都是我哥们,你就上来坐坐吧。” 梁桔拗不过就勉强答应了。 跟着服务员去了二楼,一开门,里面就乌烟瘴气的,一大帮老爷们集体围着桌子吞云吐雾,梁桔都快看不清谁是谁了。 “哟,这是谁家的妹妹啊,来找哪位哥哥?” 梁桔用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我找沙皮。” “桔子,这么快就上来了啊!” 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桔一回头就看到沙皮一张喝得通红的大脸。 “哥,你方便么,咱俩出来说吧。” 一听梁桔叫沙皮哥,包间内的男人们就开始瞎起哄,“别啊沙皮,这么漂亮的妹妹还不给哥儿几个介绍介绍啊。” 梁桔一直捂着嘴,她最瞧不起一帮老爷们喝的醉醺醺痞气的说话,她往门外走,还不忘嘱咐沙皮,“我还是去楼下等你。” 沙皮拽住她手,对着包间做了个道歉的手势,“抱歉啊,妹妹找我有事,一会儿回来。” 又是一阵哄笑的声音伴随着口哨声,梁桔懒得搭理,直接转身走了。 沙皮跟着梁桔去了二楼包间门外的过道上,梁桔靠在栏杆旁伸手就把长廊上的窗户打开。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沙皮急了,抬手就要去关窗,“傻了啊,大冬天的开窗。” “你没闻到你身上那股味儿啊,熏死人了,沙皮哥,你就不能少喝点?”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现在什么事不得靠应酬?” “应酬也没你这么不要命的,你知道喝酒上脸代表什么吗,就说明你体内不吸收酒精...” “得得得啊,别跟我哥谈几天恋爱就变了样。”沙皮抬手捂住梁桔的嘴,挑眉问:“说吧,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 “拿开你爪子。”梁桔打掉他的手,抹了把嘴。她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想知道毛东哥老家的地址。” “啥!”沙皮一副很诧异的口吻,“你要人家老家地址干啥?” “不告诉你。” 沙皮眯着眼打量梁桔,忽然想起什么,‘啪’一声使劲拍了下额头,“我哥是不是走了?” “嗯。” “你说我这记性,我怎么把我北哥忌日给忘了,我哥肯定是回老家上坟去了!” “你都快喝懵了!”梁桔鄙视地朝他撅嘴,“亏你还说你跟毛北哥关系好,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你可真行。” “这也不怪我啊,我这段时间都快忙疯了。”他话题一转,盯着梁桔,“你要老家地址干嘛,你要去啊?” 他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梁桔都不敢直视,生怕眼珠子一下掉出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我说小祖宗啊,你玩不死我难受是不是,上次已经豁出性命帮你骗了我哥,这次你要是再偷偷背着我哥去他老家,他不直接断了我老二我都不叫沙皮!” 梁桔应景地瞟他一眼裤裆下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的假的,有这么夸张吗?” “你说呢?这里离他老家那么远,你一个人路上要是有点啥事,回来我哥拔了我的毛啊!”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沙皮朝包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对梁桔小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每年钟玲和我都会陪着我哥一起回家,今年他谁都不让去,肯定有事!” “什么事?”梁桔立马上了心。 沙皮顿了顿,也没继续往下说,梁桔等得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倒是说啊!” “哎哟喂,我说你不能轻点啊!” 沙皮捂着胳膊哀叫连连,梁桔梗着脖子,“少废话,快说!” “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沙皮很为难的样子,“这事是关于我毛北哥的。” “作为你未来的小嫂子,那就更得说!” 沙皮犹豫不决,说吧怕他哥能跟他拼命,不说吧,怕自己会死在这小丫头手里。 包间的门从里面被推开,走出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长得一脸欠揍样,偏偏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梁桔。 “桔子,怎么是你啊?” 梁桔回头定情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人是叶清廷。 “哟,蜻蜓少爷,你在这啊?” 被喊外号叶清廷也不生气,他看沙皮,笑着指指,“原来你们认识啊。” “你怎么认识他?”梁桔小声问沙皮。 没等沙皮回答,叶清廷已经朝他们走来,“这么巧啊,一起喝一杯吧?” 梁桔才不会去跟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喝酒,叶清廷喜欢梁桔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梁桔对他是能躲则躲,所以她直接给沙皮扔下一句话就准备要走。 “回头把地址发我手机上,byebye!” 叶清廷见梁桔要走就要伸手拦,梁桔见状立即大骂:“蜻蜓我告诉你,别惹我!” 叶清廷依然笑眯眯的,只是笑的让人恶心,“没事儿,我们来日方长。” 他看梁桔疾步从二楼下楼梯的背影,搓着手一脸拭目以待的表情简直是阴森森。 *** 毛东坐火车回了老家。 老家此刻的温度已经是零下三四十度,一下火车冷飕飕的风打在脸上刺骨的疼。幸亏来的时候有了准备,穿了棉裤棉衣,不然就是毛东这样的硬身板都怕熬不住这么冷的天。 毛东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客车才从市内回到自己的农村老家。 家里的亲戚还住在村子里,毛东这次回来买了一大堆东西看他们,亲戚虽多,可真正还挂记在心的基本都是母亲那边的亲戚。 去了一趟姨妈家,走的时候几个姨妈拉住毛东的手很久都没放。 “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你母亲要是活着,看着儿子长得这么出息估计也能高兴坏了。”姨妈看着长的和自己姐姐很像的毛东,越看就越觉得难受。 毛东倒是很平静,一一跟他们拥抱,“保重身体,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 “孩子,有对象没,是不是快成家了?” 一听到‘对象’两字,毛东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那个鬼精灵一般的小丫头。 他微笑回握住姨妈的手,说:“结婚的事还早着呢,等我结婚了,我带她回来看你们。” 即使不是刮风天,站在外面一会儿都感觉快冻掉了耳朵。毛东怕把姨妈冻坏,就催促他们赶紧回去。 “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放心吧!” “孩子,你家房子都卖了,你住哪啊?” “村口那有专门出租房子的,我住在那,放心吧。” 又聊了几句,毛东才在姨妈的注视下离开了村子。 晚上一个人住在烧着热炕头的简陋房子里,毛东盖着厚被子枕着胳膊,盯着糊满报纸的天花板,这次回来他一点没有回家的感觉,见到亲人,那种激动也不如之前。 或许是年龄大了,或许是真的放下了,总之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翻了个身毛东拿起手机看了看表,还不到晚上九点。 农村的晚上自然没有城市里那般热闹,反正无事,他索性穿上厚棉衣拿着手电筒走出了屋子。 这里少了污染,空气清新,站在院子里,毛东眺望远处,一片漆黑,只剩下头顶布满闪星的漆黑天空,耳边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这里不像是城市有汽车有高楼大厦,环视周围,听到的只有隔壁村口传来的狗吠声和偶尔走过一两人的脚步声。 简直是安静的让人发毛。 想想自己在这里曾经生活过十几年,毛东都难以想象假如现在再让他回来住,他是否能习惯。 在祈海市租的那处破房子梁桔一直说简陋,但现在看来,跟当下自己住的破木屋房来说,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毛东打开手电,打开铁门,走向村门口的大道,他使劲吸了一口气,入鼻的都是新鲜难寻的清冽冷气。 忽然想起祈海市,就不得不想起那个丫头,也不知道那个丫头这个时候在干吗。 天上有繁星在不断闪烁,毛东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这地方可真冷啊,冷的随时都能冻死人。 从远处村口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声音,这么晚,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坐车回来了。 毛东又随便溜达了一会儿,外面太冷,他不得不回屋里去。 回到租的那处屋子刚关了铁门还没往里走两步,毛东就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这大晚上的,这突兀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就连毛东听了心里都咯噔一声。 回头望一眼旅店老板那屋,本来关了的灯也亮了起来,想必是被吵醒了。 老板披着一件棉袄从屋里出来,见到毛东站在门口,明显一愣,“这么晚还没睡啊?” 毛线心想这才九点多,在城市根本不是睡觉时间,但是农村一般睡觉都早,于是他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不困。” 敲门声继续,老板走过去要开门,毛东觉得跟自己没关系就往自己那屋走。 “小姑娘,你这是要租屋子吗?”老板相比是困极了,说话都带着嗡嗡的睡意。 “老板,我是来找人的,不过也是住店的!” 这脆生生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毛东边往屋里走边想,这要是在祈海市,他肯定会以为是那个傻丫头的。 “你找谁啊?”老板继续问。 “我找一个男人,他叫毛东,刚从祈海市过来的!” 啪嗒一声,毛东险些被高门槛绊倒。 他急忙回头,可院子里没有灯,毛东又打开手电筒再看了一次。 此时站在门口背着一个大包,浑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跟老板说话的小姑娘不正是他刚才还一心惦记的傻丫头吗! “梁桔?”毛东迟疑地轻轻喊了一声。 毛东本来还不敢确认面前这人就是梁桔,可一看到那双大眼睛在看到他之后忽闪忽闪的,莫名开始流眼泪的时候,他基本上就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倍感惊讶。 “毛东哥,我总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梁桔伸着胳膊朝毛东这边小跑过来,一头直接栽进他的怀里,“我都怕今晚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都吓死了!” 梁桔声音闷闷的,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这个小粽子此时正紧紧抱着毛东。 老板大爷看见眼前的一幕,嘴边的哈欠打到一半生生顿住,他指着梁桔问毛东:“小伙子,这是你对象?” 毛东有些尴尬,可还是伸手边安抚梁桔,边朝大爷点头,“不好意思大爷,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 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一看身板就好,哈哈笑了几声摆手让毛东先带梁桔回去,“丫头估计是冻坏了,赶紧带着回屋去吧。” 梁桔从第一眼看到毛东就激动地一直在哭,也不管丢不丢脸怕不怕别人看笑话,毛东也确实怕这大冬天把傻丫头冻坏,就搂住梁桔朝老爷子点了点头,把她带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他端着盆去给梁桔倒了一盆热水,又将毛巾泡在热水里拧干了递到她眼前,“快擦一擦,留了这么多眼泪不擦干,脸会冻坏的。” 梁桔现在就像一个委屈的小媳妇,她坐在炕头上双手揣在兜里,只知道垂着眼睛掉眼泪。 不知为何,毛东看见她这样就想笑,可他还是很厚道地忍住了。 他走到她眼前,把梁桔头顶的羽绒帽子拿下来,梁桔本来一头漂亮的短发也被帽子压得扁扁的贴在额头上。 “听话,快擦擦,要是皮肤冻坏了,这穷山穷水的可没有地方给你买面膜。” 梁桔吸了吸鼻子,终于接过毛东手里的毛巾,“早知道这地方这么难找,我就不来了!刚才来的时候差点被一只狼狗扑倒,我还以为我能被狗吃了!” “狼狗?你说是隔壁村头那只?” “谁知道是村头还是村尾啊,我刚从拖拉机上跳下去就有一只大黑狗突然冒出来直接往我身上扑,幸亏开拖拉机的大叔手快拉我一把,不然我现在早就没有命来见你了!” 毛东冷了脸,带了点呵斥的语气,“现在你知道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了,你来过这里吗,就敢自己一个人来!” 梁桔本来退下的眼泪立马就要重新流出,她仰着脖子一脸委屈,“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这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只身来到一个冰天雪地的陌生地方,还被一只大狼狗吓坏。 看她狼狈的小样,毛东心里一时也软了下来,“好好好,但是你也得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谁叫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为了给你惊喜,哪还想到危险了。”梁桔揉着毛巾一脸的沮丧,低低嘀咕。 毛东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她身上不像有被狗咬过的痕迹时,他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他把她手里的毛巾拿出来重新用热水洗了一遍,这次,毛东亲自拿着毛巾給梁桔擦脸。 “这里不比祈海,晚上冷的耳朵都能冻坏,你多带衣服了吗,要是没有,就先将就着穿我的。” 梁桔脸上也不知道蹭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再加上小脸上全是泪花,轻轻一擦就变得通红,毛东只得轻一点再轻一点。 虽然祈海市也是北方,可温度跟这里简直是相差几十度,如果不是有了坚决来找毛东的决心,不然刚从火车上下来,梁桔就立即有了要回去的想法。 破木屋房子只有头顶一盏摇摇欲坠的电灯,灯光光线昏暗只能把十几平的小屋子大概照个光亮,梁桔抿着唇,余光中全是正在靠近自己的他。 毛东英俊的五官也因为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干发红,他一下一下擦得认真,梁桔慢慢抬起眼,对上他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光。 “你...想我没?”忍了半天,她终于讷讷地开口。 毛东手一顿,目光转移,将视线锁在她一双又大又黑,忽闪忽闪的眼睛上。 两个人离的很近,几乎呼吸可闻,他挡住灯光投下来的阴影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她目光专注急切,似是正在焦急等他的答案。 慢慢,毛东唇角微微勾起,抬手使劲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傻丫头,你不光给我惊喜,还有惊吓。” 梁桔捂着鼻子一脸失望,“难道你都不想我啊?” “一想到你还会给我制造这么多惊吓,我就不敢想了。”毛东回身洗毛巾。 “你不懂,谈恋爱本来就是需要惊吓来制造惊喜的。” “是,你懂。”毛东语气带了笑意。 梁桔终于有些缓了过来,她拉下拉链准备将外面羽绒衣脱了,毛东见状赶紧阻止,“你等会再脱,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梁桔不听,“这衣服太重了我都快被压死了。” 脱下外套,身子也缓和了许多,梁桔这才开始注意到毛东租的这间破屋子。 “我晚上在哪睡啊?” 第40章 尴尬温暖的一夜 房间墙上贴的是一些陈年的旧挂历,顶棚墙角还有几处蜘蛛网,梁桔眯着眼仔细看,还好,蜘蛛网上并没有蜘蛛。屋里摆设可以说是相当简朴,只有一个靠在墙角不知有多旧的大衣柜,一张桌子和桌边摆的两张破木椅子,再就是她现在坐的一张炕。梁桔想,要不是她现在亲身经历,可能还想象不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贫穷的地方。 毛东见她出神就猜出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了?” “啊?”梁桔回了神,急忙摇头,“我才不会后悔呢,我梁桔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毛东笑,替她将脱下的羽绒服收起来,“这地方已经比十几年前好多了,这毕竟是农村,肯定比不上城市里。” “农村不也有比城市好的吗?” 毛东摇头,笑容凄凉,“不一样。” “没事,只要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梁桔左右看了看,很期待地问:“今晚我睡哪啊?” 农村的炕都很大,足足能有一面墙的地方,毛东将炕上所有的衣服和梁桔带来的行李都放在了衣柜里,他背着她,道:“你就睡炕上吧,我待会儿再问老板要几床被子给你垫在下面。” “为啥啊?” “这炕太硬,怕你住不习惯。” “那你呢?” “我习惯了。” “我是问,那你今晚睡哪?” 梁桔继续问,只是嘴角隐约可见有狡黠的笑。 毛东将衣柜门关上,回过头,一眼就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小诡计。 他说:“我也睡炕上。” 心里面就像有千万只小鹿在横冲直闯,梁桔喜悦的差点要从炕头上蹦下来,不过,她还是忍住,强迫自己要矜持一点。 “好吧,那我就只能跟你睡一张炕上了。” 她背过身整理行李,以为毛东看不见,笑的一口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看她欢腾地收拾行李,动作利索,毛东眼里的笑容渐渐加深,低头继续把地上的东西放到几张破椅子上。 “那个,你要不要洗一洗?”毛东端着盆站在炕头边上问梁桔。 “怎么洗,有地方可以洗吗,我这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也是感觉身上好脏,你闻闻,都有味了。” “我可以给你打水,再去烧点热水来,你可以简单洗洗。” “能洗澡吗?要是可以让我现在洗个热水澡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破地方还是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会有洗热水澡的地方,毛东道:“洗澡会感冒,你忍忍,咱们明天晚上就回去了,我先给你打水,你洗洗脸烫烫脚。” 梁桔也不是任性的姑娘,知道这里的环境差,能让她泡脚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行,我没事,那我陪你一起去打水?” “厨房冷,你还是在屋里等我。” 毛东穿上外套就端着盆出去,梁桔把炕上的东西全都收拾整齐,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炕头上等他回来。 摸了摸屁股下硬邦邦的炕,一想到今晚要跟毛东独处在这间屋子里,一起睡在这一张炕头上,她就感觉脸上呼呼的热,嘴角就禁不住地笑。 差点笑出声,梁桔捂着嘴巴高兴的不知干点什么好。她环视着身边的一砖一瓦,摸摸手下热乎乎的硬炕,心想这里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嘛,至少,她可以跟他睡在一张热炕上了! 听见门外毛东说话的声音,一天的害怕担心也都烟消云散,值得,梁桔想,这次的追逐旅程真值得! 外屋的门咯吱一声打开,梁桔跳下炕伸头朝外看,只见毛东抱着两三床大被子从门外进来。 “炕太硬了,给你垫几床被子能舒服点。” “我来帮你!”梁桔伸手就要接。 “不用,农村的被子都很沉,你抱不动。” 把一床被子对折扑在炕头一侧,下面又铺了一层褥子,毛东用手拍了拍,回身朝站在身边的梁桔点头,“还不错,挺软的,你先将就一晚上。” 他又出去把打好的热水拿进来,又端了一盆热水,“你先洗洗脸,热水不够我再去给你烧。” 梁桔急忙摆手,“够了够了,我脸小,用不上那么多热水。”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毛东忍俊不禁,“这还不到凌晨,等晚上炕没那么热了肯定会很冷,我去问老板看看有没有热水袋,给你捂着。” 没等梁桔阻拦,毛东已经再次出门。走一步,他又回身问:“你吃饭了吗?” 梁桔拿着毛巾站在那摇头,毛东刚想再批评她两句,可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也不知忙乎了有多久,反正梁桔一直看着毛东跑进跑出,她吃了他亲自下的热乎乎的挂面,里面他还加了一个鸡蛋,还有些青菜,吃完面,梁桔在毛东的注视下脱了袜子,舒舒服服泡了脚。 “热水够么,用不用加点?” 毛东提着暖壶站在一边,梁桔笑着摆手,“再加都快成烫猪蹄了!” 毛东可没有要跟她开玩笑的意思,看梁桔的脚上只穿了一双雪地棉,里面连个厚袜子都没有,他真想给她好好普及一下生活常识。 “来这么冷的地方,你就穿的这么单薄?” 梁桔一脸无辜,还觉得自己受了冤枉,“我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会知道这里这么冷啊,再说我已经把我家里最厚的衣服拿出来了。” “真应该把你仍在外面冻几个小时。”他嘴里低语,手上却还是给梁桔的盆里倒了些热水,“把脚拿开,别烫着。” 烫了脚,整个身子都暖乎乎的,梁桔爬到毛东给她扑的被窝里,她裹着被子,满脸笑眯眯,“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睡觉了啊?” 毛东要把梁桔泡脚水倒掉,他弯腰端起盆,看她一眼,“穿着衣服睡,晚上很冷。” “你已经给我盖了两条被子,我晚上不会冷的!” “那也不行,你要是感冒了,我就直接把你打包邮寄回祈海。” 不要嘛,梁桔在心里面哀嚎,穿这么厚的衣服睡晚上肯定会不舒服,再说,穿衣服睡,那她的小计划就不会得逞了! 整张炕足足能有两三米长,梁桔的被窝被毛东扑在最右边,他自己则睡在最左面,等毛东将一切收拾完回屋里的时候梁桔已经躺在被窝里好似是睡下了,而她的被窝明显朝他那边靠近了好多。 毛东也不识破她,脱了外套脱了鞋就上了炕。 “你不洗洗吗?”梁桔把整个身子都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眼睛又黑又亮。 “你来之前我都洗完了。” “哦。” 梁桔把嘴藏在被窝里正低低笑,毛东上了炕回头看着她,“我关灯了?” “你...不脱衣服睡觉啊?” 梁桔语气带着失望,毛东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梁桔?”他轻唤她一声。 “嗯?” “好好睡觉。” 梁桔躲在被窝里嘿嘿笑。 “好哒!那我要睡觉了,晚安。” “晚安。” 农村的电灯不像是城市里开关在墙上,而是一条线耷拉在门边,直通开关。 毛东拉了下线,灯啪嗒一声关掉,整间房子一下子黑了下来。 梁桔睁着眼看着只蒙了一半的窗户,农村的窗帘跟城市也不一样,只把下面一部分的窗户用一个帘子蒙上,从窗户上面还是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是真圆啊,还很亮,梁桔仔细听着身边毛东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好像也进了被窝翻了个身,背朝着她。 鼻间是陌生的空气,周围是陌生的环境,梁桔很兴奋自然睡不着,她侧了侧头,在黑暗中盯着毛东的背影。 他的身影很有安全感,一看到他,心里那种踏实的感觉形容不出来。 特别是在这个寒冷的陌生城市里。 “那个,你困吗?”梁桔轻轻问。 毛东没声音,梁桔干脆用胳膊直起身子,另一只手伸出被窝里,戳了戳毛东的背,“你睡了吗?” 梁桔明显感觉到毛东身子一僵,他警惕地回头,“干嘛?” “我睡不着,想聊会儿天。” “我困,想睡觉。”毛东裹着被子又往墙角靠了靠,看他别扭的样子梁桔抿嘴偷笑。 她还能吃他不成? 重新躺回到被窝里,梁桔闭上眼睛,可没坚持一分钟她又睁开了。 重新爬起来,又用手戳了戳他,“你真困么,陪我聊天吧。” 毛东又裹着被子往墙角靠,就是不理她。 梁桔觉得他可能是真累了,也就没继续吵他,自己回到被窝里。 可刚有那么一点睡意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觉得下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缓缓流淌出来。 梁桔猛地爬起来推了推毛东,“我那个...” “你再动我就出去睡了!”她话还没说完,毛东就已经打开灯直接坐了起来。 梁桔更无辜,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委屈地说:“...我亲戚来了。” “...”毛东一脸懵的模样。 “我说,我来例假了。” “...”毛东瞬间呆化。 *** 农村的厕所跟城市不一样,一般都是设在外面,简单点就是一个狭小的茅屋,里面由几块木板制成一个台阶,台阶下面宛如一个大池水,里面全是粪便。 梁桔第一次上这种厕所,她捂着肚子站在门口愣是不敢一个人进去,“我会不会掉下去啊?” “放心,比你胖的人都能没掉下去,你只要站稳就好。”毛东拿着手电筒跟她站在一起,见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只好安慰道。 “那里面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个手电你拿进去放在上面的小框里。” 梁桔拿着手电还是犹犹豫豫,“那你不能走,就站在门口等我哈。” “好,我哪都不去。” “要不你给我唱歌吧,你一直唱歌,我就不害怕了。” “唱歌?我不会唱歌。” 梁桔开始耍赖,“你要是不唱歌我就不知道你在不在,你不唱,我就不上了。” 毛东也冷,他希望她赶紧上完厕所赶紧回屋里,见梁桔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无奈地点头,“你赶紧上吧,我唱。” 梁桔呵呵笑,拿着手电打开茅房的门,“要大点声啊!” 毛东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唱点什么好,最后选择了他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dilililidilililidada ...” 木门咯吱一声推开,梁桔缓缓走出来就看到毛东站在月光下双手插在裤兜里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他唱的投入,好似就是通过歌词在回忆着什么。 身后有动静,毛东停了下来,回过头,“好了?” “嗯。”梁桔点头。 她从他的歌声中听到了一丝丝的伤感,也许这里正是可以触及到他内心所有伤心记忆的地方。 “我们回屋里吧。”她说。 “好。”夜空下,他漆黑的深眸亮如繁星。 在你的一生中,有没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在寒冷的冬天,站在茅房门口唱歌给你听。 那种感觉,很奇妙。 毛东打着手电走在前面,梁桔一步一步在后面跟着他。 回到屋里,重新躺回到已经冰凉的被窝里,梁桔感觉小肚子开始一阵阵有些疼,还好褥子下的炕还是热的,她想把褥子挪开直接躺在炕上,可硬邦邦的炕她更不习惯。 “把这个拿着。” 毛东从外面拿回来一个暖水袋递给梁桔,梁桔接过还有些烫手。 “你先忍着,明天早上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红糖。” 梁桔搂着暖水袋,笑眯眯看毛东,“你还挺懂啊。” 毛东一愣,脱下外套急忙关了灯。 梁桔来了兴趣,“毛东哥,你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啊,她们是不是也在你前面来过大姨妈?你快说,我想听啊。” 毛东抹黑上了炕,他最怕梁桔这招,什么事不问到底不罢休,将被子盖过头顶也不搭理她,“快睡吧。” 梁桔当然不肯,也忘了大姨妈的肚子疼,裹着被子使劲摇毛东,“毛东哥你就告诉我吧,就回答一个问题,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毛东还是没回答,梁桔干脆直接趴在毛东的身上,“毛东哥,你就成全我吧,就回答一个问题!” 最终还是被她打倒,毛东坐起身,“没有没有没有,我没交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 他的话终止,她就像被定在原地。 几秒钟后,梁桔嘴角翘起,笑容灿烂,“你承认我是你女朋友啦?” 毛东不自然地重新躺下,“赶紧睡觉。” 梁桔的笑就在毛东身后,“别扭的人,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了,哈哈!” 她果真躺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只是毛东依然能听到她的笑声,自言自语的也不知道在高兴的说什么。 毛东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就出了事,后来上了学,除了一心想着怎么能出人头地减少大哥的负担,关于其他的,他哪有功夫想。后来毛北出了事,他一门心思都在事业和给大哥报仇的事上,更是不可能去交女朋友了。 被子下的毛东眼神清明,梁桔都能一个人为了他从祈海市来到这里,他怎么能再因为自己的那些责任感去拒绝这样一个女孩儿,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他认了,他难以抗拒,愿意接受。 她今晚的出现确实给毛东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他无法想象一个平时娇生惯养的姑娘一个人坐那么久的火车来到偏僻农村,然后受着冷风忍着饿坐在拖拉机上,大晚上走遍小村子就是为了找他,还差点被狼狗扑倒。 如果说之前毛东对梁桔仅仅是好感,那今晚他真的是被她打动了,连带那颗停滞近三十年的心也在悄然心动。 毛东虽然有过喜欢的人,但算得上真正谈恋爱这确实是第一次。 自从毛北去世后,他所有的感情似乎都渐渐消失,整天活在自责和巨大的愧疚中,赚钱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他的目标只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让身上的羽翼坚硬,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去保护身边的人,保护钟玲,至于爱情,已经被他遗弃在了某个角落,直到梁桔的出现。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心。 同一时间,梁桔更是兴奋的睡不着。她卷着被子翻来覆去,肚子上的热水袋更是热到了心里,毛东承认了她,他终于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这是多么开心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天,她从祈海市来到这里找到了他,宛如走到了他的心里,这是多么珍贵的一天,她与他这么近距离的睡在一张炕上,他为她打洗脚水为她亲自做饭,甚至是为她准备暖水袋。梁桔甚至笑着想,是不是大姨妈都要想着来与她一起分享雀跃呢? 这真是难得的一天,她有了他们很多的第一次,他为她唱歌,陪她上茅房,为她在一个晚上做这么多,原来,他这么细心这么体贴。 第41章 他承认了她 梁桔看着窗外的月光,就连漆黑的夜晚此时都仿佛亮如白昼,就连天上的月亮仿佛此刻都在与她分享着喜悦,她开心,她高兴,她成功将一座冰山化成水,温暖了他! 笑意像是可以自己偷跑出来拦都拦不住,整个肩都因为笑而开始颤抖,可又怕吵到毛东,梁桔紧紧捂着嘴,还是捂不住已经溢出来的喜悦因子。 梁桔从来不知道原来毛东可以让她开心到如此地步,原来他在她心里不知不觉已经走的这么深,深到扎了根。 这次的感情跟之前不同,跟孙琦跟初恋都不同,她感觉到了不一样,这感觉形容不出来,就像失散多年的珍贵事物重新找回来一样的兴奋喜悦,还有紧张。 在毛东哈尔滨老家的第一个晚上,梁桔就是在如此多重心情下入了睡,这一夜她安然无梦,睡得香甜。 *** 北方的早上依旧是寒冷,太阳出来照亮了整个雪城,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白色的山丘白色的矮房,还有远处成片的田地,都成了冰雪的世界。 被窝里的梁桔翻了个身,肚子上的热水袋居然还是温热的,她的手放在上面暖乎乎。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鼻头凉凉的,梁桔伸手揉了揉,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围都是冷空气,连褥子下的炕都有些凉意。 “老头子,那姑娘还没醒,快去把炕烧了,不然那姑娘起来得感冒了。” “好。那小伙子一大早是去哪了,还没回来啊。” “没呢,听说是去镇上买东西去了。” 说话声就在院子里,身上感觉很重,梁桔侧头才发现,毛东早就不知去哪了,他睡得褥子也都整齐地叠放在炕头上。 拥着被子坐起来梁桔才看到原来毛东的那床被子此时正压在她的身上。 想必是怕她冷到。 一大早就见到如此暖心的一幕,梁桔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里美滋滋的。 她把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再把卫生巾放在外套兜里,捂着热水袋推开了房门。 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冻得梁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农村的早晨空气就是新鲜,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沁人心脾。 “哟,丫头你醒了啊?” 一位穿着灰色棉袄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奶奶笑呵呵的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了一个水舀站在院子里,见梁桔从屋里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来。 梁桔礼貌地对着奶奶笑。 “晚上睡得可好,冷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炕头可热乎了。” 听她这么说,老奶奶顿时笑得满脸皱纹,“就是怕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睡不惯,我特意让老头子多烧烧。” 梁桔笑,“奶奶,你看见跟我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了吗?” “你说小毛啊,他去镇上给你买东西了!” 这边她俩站在院子里说着话,那头院子里的大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梁桔随着声音回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的毛东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进来。 见梁桔站在那,毛东倒是一愣,“你醒了啊?” 梁桔看见毛东心里面就暖暖的,“你这是买什么去了?” 毛东走近身上都带着冷气,他脸颊冻得有些发红,提东西的手都被勒红了,头发上还有些冰碴。 他提了提袋子,对着梁桔道:“给你买了些东西。” 梁桔心疼的想要去帮忙拎,毛东手一躲,躲开了,“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老奶奶笑呵呵让梁桔回屋,梁桔厕所也不上了,就跟在毛东后面屁颠屁颠回屋去了。 “这是牙膏牙刷,还有毛巾,这个是红糖,加厚袜子,还有给你路上吃的一些饼干面包,还有这个羽绒背心,给你穿在里面贴身保暖...” 毛东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交给梁桔,最后,他还把一包用黑塑料袋装的东西给她。 “这又是什么?” 梁桔拿着塑料袋问毛东,毛东脸上竟然有了难为情,背过身去收拾别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梁桔将塑料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包一包的卫生巾。 他居然连卫生巾都替她想到了。 梁桔将卫生巾抱在怀里,笑道:“谢谢啊,贴心大男人!” 毛东拿出一碗方便面,“怕你早上不爱吃大饼子啊稀饭这样的东西,我就给你买了方便面。吃么?” 梁桔当然要吃,“那你呢,吃什么?” 毛东把方便面撕开,答:“我习惯吃这里的东西,一大早大婶就帮我做了早饭。” 方便面被热水泡开,毛东把手机压在上面,“等吃完早饭,我要去个地方,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梁桔正打算刷牙,闻言手一顿,侧脸问他,“你要去哪?” 毛东坐在炕头上,他垂着眼,缓缓答:“去看我哥,还有我爸妈。” *** 皑皑的白雪将青山铺成一片白色,从山脚处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座山丘分散地坐落在山中的地方。 “以前我们这里还没有墓地,村子里的人去世后骨灰直接安葬在山上。”毛东提着好几摞烧纸和一碟碟鱼肉,慢慢往山顶爬。 这附近没有住房,只有一座座峰峦起伏蜿蜒不断的群山,放眼望去除了白色只有白色,唯一的点缀大概只有泥石下的缝隙里,长着的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 “我跟你上去这样好吗?”梁桔跟在毛东身后,一步一步沿着他走过的路线往上爬。 毛东尽量选择平坦小路好走的地方,“你自己在下面等我不会害怕吗?” “会。” “那就一起上去吧。” 梁桔觉得即使他俩现在在谈恋爱,可这也毕竟是他亲人安葬的地方,她一个外人,还是不太方便。 在半山腰的地方,梁桔还是伸手拉住了毛东的衣角,“我还是不上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毛东回头看她,“这里全是坟墓一个人都没有,你自己行吗?” 梁桔拍了拍胸脯,“我一个阳气充足的大人,大白天的怕啥?”收起笑意,梁桔缩了缩脖子,把整张脸又缩回到围脖里,“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犹豫了一会儿,毛东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把皮手套脱下来给梁桔一支一支戴上,“那你就待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下来,你哪里都别去。” “嗯,我哪都不去。” 梁桔说大话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很勇敢,可是一等到真正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那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漫山遍野的一望无际的全是一处处白色小山丘,有些山丘上面还压着黄纸,梁桔怕再看能看出一些东西出来,急忙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靠音乐转移注意力。 一个人待在原地不动更觉得冷,她把手揣在兜里开始原地小跑,“不害怕,不害怕,我叫不害怕...” “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自己在那也不知道嘟囔了有多久,一首歌听完又听下一首,直到跑的身上出了点小汗才见毛东的身影。 他从山上下来,两手空空。 “走吧。” 梁桔打量毛东的神色,见他面色平淡并无异样。 “没事?” “没事。” 跟在毛东身后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朝她回过头。 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怎么都是汗?” 他语气吃惊,梁桔却笑呵呵,“我刚才在这里跑步来着。” “你不怕感冒啊!” “我...” 毛东将自己围脖拿下来紧紧围在梁桔的脖子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 “快走吧。” “你慢点,这里太滑了。” “抓着我。” 他朝她伸出手。 他站在迎着阳光的方向,一大片光辉从他身后洒下来,照的看不清他的脸。 梁桔抬手,喜滋滋握紧他的手。 从山上下来往车站走,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而毛东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我们去哪啊?” “去火车站。” 回到住处毛东就开始收拾行李,梁桔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的关系,她觉得身子软软的浑身没劲。 毛东给她做了姜汤,亲自端给她,“把这个喝了。” “我又没感冒喝这个干嘛?” “驱寒的。” 梁桔最不爱吃的东西就是姜,她捂着嘴不干,“我可不喝。” “听话。” “那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喝。” “什么条件?” “现在想不到,等想起来再告诉你。” “好。” 喝了姜汤身子有些暖和,梁桔裹着被子发迷糊,“什么时候去火车站啊?” 毛东看她这样,就说:“你先小眯一会儿,车是晚上的,这里离车站还有好几个小时。” “好,那快走的时候你叫我。” 毛东最担心梁桔来这里会身体受不了病了,结果,就在两人即将回去的时候梁桔还是病了。 在去火车站的车上梁桔还是感觉困,而且头疼得要命,毛东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休息,梁桔抱着毛东的胳膊枕在他肩上真的就睡了。等到了火车站,梁桔被毛东叫醒的时候她就感觉嗓子疼的像是被针扎一样。 “完了,我感觉我好像真是生病了。”她整个人蔫蔫的,显得无精打采。 毛东心里一跳,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你坐在候车厅等我,我去买药。” 幸亏不是过年过节火车站的人算不上很多,毛东在一排排座位里找到个空位让梁桔过去坐着,他将所有行李都放在地上,只有装有贵重物品的包让梁桔抱着。 “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快点,我难受。” “好!” 看毛东转身跑走的样子,梁桔吸了吸鼻子,如果她乖乖听话也许就不能生病,本来很好的一次旅程结果让她最后这一病给搞坏了。 毛东买了感冒药又买了一个小的暖水壶和一些苹果,他在火车站装了一瓶热水梁桔,看着她把药给吃了。 换完票,梁桔靠在毛东身上,“谢谢你,原来你这么会照顾人。” “是你太不懂照顾自己了,一看就是从小在家被父母宠着。”毛东正用纸巾擦苹果,擦了几遍把苹果递给梁桔,“吃个苹果。” 梁桔嗓子疼的要命,她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苹果维生素多,你要是不想继续难受,就听话。” 听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梁桔就想笑。她接过苹果,笑道:“真像个老妈子。” 候车厅响起检票的通知,毛东让梁桔先坐这把苹果吃完,他提着大包小卷去排队。 排队检票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民工还有学生,长相英俊的毛东即使是提着一包包行李站在人堆里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帅气。 啃着苹果抱着自己的包,梁桔痴痴地望着人群中的他,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感动天的好事能让她在此生遇见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沉稳内敛,体贴细心又不好色,责任感十足又懂得照顾人,梁桔想,这样的男人她一辈子都不能放手,她要好好珍惜他,珍惜眼前的人。 上了火车毛东先将梁桔安排妥当了他才匆匆去了一趟火车上的洗手间。 梁桔躺在软铺里无聊的摆弄着手机,外面天色已暗,耳边只有轰隆轰隆的火车声。 毛东回来看见梁桔还在玩,就问:“你饿不饿?” 周围不知是谁煮了面条一股香味直窜鼻子里,梁桔使劲点头,“我想吃泡面。” “那你等着,我给你去泡。” 毛东泡了两碗面,还在梁桔那碗里加了一根火腿肠,梁桔捧着面和丝毫没有形象的狼吞虎咽,相比之下,毛东的吃相倒显得斯文一点。 喝完最后一滴汤,梁桔摸了下额头上的汗,吸吸鼻子,“真爽!” “趁着热劲赶紧去躺会,捂捂汗。” 梁桔听话,果真躺下。 可她睡不着,就拉着毛东要给他讲故事。 毛东笑,“你又不是小孩子,睡前还要讲故事?” “我现在是病号,病号是需要特殊对待的。” 毛东坐在梁桔身旁,低头看着她耍赖的模样,低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嗯...”梁桔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转,“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故事,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什么事?” 梁桔坐起来,抱着被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毛东,“能跟我说说你哥哥,还有,玲姐的事吗?” 毛东看了梁桔几秒钟,移开视线。 他没有说话,梁桔就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也难怪,今天是毛北的忌日,现在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毛东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我可不要听你的故事。”梁桔假装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侧身背对毛,“我困了,要睡觉了。” 背后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梁桔假寐的眼睛缓缓睁开,她太心急了,迫切想知道有关他的事,可是适得其反,梁桔后悔了,应该多多考虑他的感受。 火车声依旧不减,轰隆轰隆,良久,迷糊中即将睡着的梁桔听到毛东说话的声音。 声音低沉,轻缓。 火车经过隧道整个车厢变得黑暗下来,就如同穿过时光隧道,随着毛东的一句句回忆,梁桔重新回到了那个贫穷的地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毛东,还有他的哥哥,毛北。 *** 毛东的父亲毛福山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他传承了祖宗的保守教育,一直到死都守着上一辈留下来的几块地,一步都不没有离开过村子。 一九九六年北方遭遇罕见干旱,家里的地整整一年都没有收成,眼瞅着生活揭不开锅,毛福山背着家里人就想把地给卖了。恰巧那时候从城里来了一帮说是什么公司派来专门救济灾民的慈善家,一个个专门高价收购枯地,毛福山见这个机会正好,就直接把一排四块地全给卖了。 那些人拿出合同给毛福山签字,毛福山不认字只听说钱会直接打在银行户头里,还专门让毛福山去镇上的银行开个户。没过几天从城里就来了一帮人把毛福山家里的地全都掀了,居然开始准备盖房子。毛福山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穿着统一印有某某慈善行的衣服,以为就真的是城里搞慈善的。 毛福山后来去了几次银行,那笔钱迟迟没打,他就去村里问那些盖房子的人,他们说钱会分成两笔,后一笔大概需要几个月之后才能汇过来,第一笔钱过几天就打,毛福山就这样又等了几天,果然,银行账户多了不到一千元钱,看见钱,毛福山就觉得不能是假的。 一天一天过去,那块地盖得房子一件一件盖好,而第二笔钱却迟迟没打,一直等到房子盖完了人都走了,毛福山才觉得不对劲,他天天去镇上的银行,却一直没有等到最后那笔钱。直到盖好的房子又被转卖给了别人,毛福山才恍然大悟,自己受了骗。家里的地没有了,就等于生活没有了来源,一股火,毛福山脑溢血突发抢救不及时过世了,那一年,毛东只有十四岁,而毛北也仅仅是十八岁。 “那你母亲呢,她没有阻拦吗?”梁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蜷着腿,认真的在听毛东的故事,他说的每一幕,她好似都能看到。 第42章 进一步接触 想起母亲,毛东的脸上出现了愧疚和惋惜。 “我妈不到二十岁就嫁给了我父亲,她只读过几年的书,更多的时候只知道给我们一家人做饭,缝衣服,干干粗活。” 毛东的母亲王翠秀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家里出了事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晓得要去城里报案,她拿着乡镇上给的一点点补助,就带着毛东和毛北继续守着二间破瓦房子度日如年地过了一年。 毛东上初三的时候毛北已经去了城里打工,乡里说要拆房盖楼,毛东的几个叔叔就看王翠琴是个寡妇又没有文化,欺负她要把几间破房子的钱给独吞。房子是毛东爷爷留下的,当时说是要留给毛福山,可又没留下字据,毛东叔叔们就觉得房子属于老人,几个孩子都有继承权,于是你一下我一下就把拆房子的钱给分了。 王翠琴带着毛北去乡里找,可惜房产证写的名字就是老人的,当时毛东的爷爷还没过世,瘫在床上生活无法自理,是几个孩子轮流伺候,最后,王翠琴只象征性拿到了几千块钱。 王翠秀只得认命。 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毛东拿着成绩单风风火火从离家几公里的学校跑回家,为的就是告诉母亲好消息,可不料,回到家看见的居然是母亲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王翠秀扛不住艰苦的生活,她因为没有守住亡夫留下来的房子而自责,最后投河自尽。 “这些人简直是坏透了!”梁桔气不过攥紧被角痛骂几句。 她怜惜地看着他,看他眉间蹙起的一道道褶皱,想伸手替他抚平。 “后来,我就跟我哥一起把我妈的后事办了。” 毛东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烟头有了红色火星,开始慢慢燃起。 毛东跟毛北在家里守了三天三夜,直到看着母亲的遗体活化入土。那三天,除了刚回家看到母亲尸体时嚎啕大哭之外,毛东几乎都未有掉一滴眼泪。将母亲的后事办好后,毛北要回城里打工,就跟毛东商量,要带他去城里读书。 毛东跑到家里门前的一座小山坡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告诉毛北,他不想读书了,想跟哥哥一样去城里一起打工,结果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毛北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毛北说:“爸妈在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咱哥俩将来能有出息,我不是读书的料念书也是浪费钱,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聪明,只要你用功成绩肯定都是排在前几名。现在咱妈刚没了,你就跑来跟我说你不想读书了!”毛北让毛东在父母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天,没几日,他就拿着所有的积蓄带着毛东去了城里。 当时,毛北打工当木匠,自己攒了点小钱,他为了能让毛东不用每天做几个小时的公交车往返于学校和他干活工地的宿舍,毛北用自己的积蓄在三十二中学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毛东可以不用再起早贪黑上学了,可毛北每天早上四点就得起来把一天的饭菜都做好,然后自己随便对付两口就要赶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城郊的工地干活。毛北只比毛东大四岁,当时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毛北就已经为了弟弟当了母亲又当爹。 毛北就想着把希望都寄托在毛东的身上,可毛东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一点再没有学习的劲头,初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他排在了全班倒数第三。毛北拿着卷子一言不发,毛东倒是觉得无所谓,可还是不敢看哥哥一眼。 毛北只是叹了口气,就将卷子还给了他,自己开门走出了家。 那是毛东第一次,第一次看见毛北背着他蹲在堆满红色砖块的家门口抽烟,他佝偻着背,整个背影看起来骨瘦如柴,那一幕,让毛东即使多年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还能回想起。 毛东不想辜负哥哥的心意,他不愿看到毛北失望的样子,可是城市与农村的教育本身就存在了很大的差距,无论结果怎样,毛东还是说服自己要做最后的努力。 毛东之所以不想读书,是因为他压根觉得读书不足以让他彻底改变命运,他想打工,想尽早步入社会,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的父亲和母亲一辈子只待在贫穷的村子里,他们没有文化没有知识,是狭□□仄的环境让他们如井底之蛙,所以,他不愿重复他们的生活,他想尽早地出去闯闯。 初三的升学考试,毛东成功考入了祈海市的第五高中,成为了一名高中生,毛北高兴得带他回了老家去了父母的坟前,那是第一次,他们离开老家后重新回去。 高中的生活比毛东想象的还要枯燥,他开始不耐于整天读书背书,而是跟着学校的几个同学偶尔一起做坏事,欺负欺负老实人,调戏调戏学校里哪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 回忆到这里时,毛东居然笑了。 “怎么了?”梁桔问他。 毛东笑容温暖,看着漆黑的窗外,“回想起那时候,我哥还真是没少给我擦屁股,每次惹祸,最后连累的都是他。” “那你哥哥都不会骂你吗?” “会,只是骂多了也就不管了。” 有一次毛东跟着学校的几个小混混把一个老实同学给打了,结果最后逃跑的时候他良心发现居然还回去给人家送手绢擦脸,当然,那老实巴交的同学就拽着他不放,一直把老师喊来才算罢休。毛北被叫去了学校,可能是从工地上赶过来毛北连衣服都没换,见到学生家长一个劲地指着门口的毛东骂不停,毛北除了点头哈腰的道歉,也只是赔笑脸继续道歉。 最后,毛北给人家赔了医药费。回去的路上毛北一言不发疾步往前走,毛东背着书包在后面吊儿郎当的跟着他,心里面一点愧疚都没有。 “那后来呢?毛北哥回去打你了吗?” 毛东回头看了梁桔一眼,她那句毛北哥说的让他感觉他的哥哥现在还活在他的身边。 他缓缓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捻灭在桌上的袋里。 即使玩得这样厉害,毛东的成绩也再没有排在班级后几名。他答应毛北要好好学习,但条件就是,毛北不会过多干涉他自己的生活。如果说十□□岁的男孩子正处在严重的叛逆期,那毛东还有更严重的野性正在被激发。他跟着几个高一届的学长开始倒卖盗版磁带,在学校附近的夜市里偷偷卖,虽然挣到的钱仅仅有三成,但这破灭不了毛东想做生意的心。 倒卖盗版磁带是违法的,几次毛东都差点被警察抓到,可他反应快跑得也快。毛东无疑是聪明的,他早已经把周围的路都勘查好了,哪条小道最复杂最容易摆脱掉警察,跑的时候货藏在哪里最安全,他都计划好了,渐渐,合伙的其他同学见他安排如此精密,也就喜欢干点什么事都带上他。 毛东学习算中等,可他长得好,个子又高又壮,又有点痞痞的,在当时一群荷尔蒙初发,心里面的情感小草都还处于萌芽时期的一群高中女生看来,毛东身上有足够的吸引力和神秘感。毛东平时在学校话不多,只跟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玩,平时遇到其他男同学跟他打招呼,他也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久而久之,有些同学就觉得他很孤傲,这其中,就有阿元一个。 阿元跟毛东属于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好友,两人几次互相狠揍后,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跟毛东的性格不同,毛北有些像父母,胆子小,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毛东不放心他一个老实人自己待在祈海市,念大学的时候就也考了一所本地的大学。后来毛东上了大学开始兼职,毛北靠干木匠也挣了点小钱,他一直想开一家餐馆或者是酒吧,就和毛东商量后,辞了工作在毛东大学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 跟沙皮成为兄弟是因为沙皮惹了张天亮被人堵在胡同里狠揍,恰巧被路过的毛北看见,他叫来人吓走了那些坏蛋,救了沙皮。沙皮想报恩,辍学以后就去了毛北的餐馆打杂,久而久之跟毛东的关系也好了起来。 平静顺心的生活总是匆匆流逝,毛东在毛北的照顾下从来没有对哥哥的未来有过多的担心,他计划着等大学毕业之后要干点什么,做什么可以挣多一点钱,对于哥哥,他以为,他有的是时间报恩。 就这样,一直到二零零五年,一直到轰动全国的‘1221’杀人案发生的前几天...... 毛东避开了后面有关毛北的死,一个人坐在那。梁桔心里很想知道有关毛北后来发生意外的事情,可她没有多问。 毛东重新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迟迟没有抽一口。 他的背影恢复到原先的孤独,他的模样寂寥中夹杂忧伤,垂着眼,静静看着手里的烟。 也不知坐了有多久,梁桔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毛东的脸上移开一刻,她知道,他在心里已经把那件事回忆了好几遍。 那道疤,将会永久地刻在他的心上。 沙皮曾经告诉过梁桔毛北的死。 毛东打断了白斯一条腿,白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找来一群外地小伙子前来报仇,可当天毛东就已经和沙皮坐火车跑去外地了,找不到毛东,毛北又嘴硬,这伙人就拿着刀开始乱砍,餐馆里的几个伙计受了重伤。 毛北趁着老虎不注意夺门而出,老虎害怕他跑去报警,拿着菜刀就跟几个兄弟狂追出去。 最后,在城郊的一处空旷雪地上,毛北被老虎抓住,身中数刀致死,鲜血流了一地。 即使不曾亲眼看见,只是听说,就已经不寒而栗。 毛东眉间的紧蹙不曾消失,他手里的烟被紧紧攥在掌心中。 他的哥哥,为了护他,被人砍死。 梁桔听沙皮说,最后被抓的虽然是凶手,可幕后下命令的人却依然在逍遥法外。 他心里面的苦和恨,她怎会不知。 伸手轻轻安抚在他的肩上,这几年,他一个人背着巨大的愧疚,照顾着因为他而失去丈夫的嫂子,他又怎么能放得下这些仇恨。 毛东手里的烟被掐断,烟草四处散落,烟灰掉地成堆。 摊开手掌,断送的何止是毛北一个人的命,连同钟玲,连同他自己。 都因为那次的冲动而一起陪葬。 “哭吧,哭出来能舒服点。”梁桔抱着他的肩,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毛东的背始终是挺拔的,可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她不愿让他在自己面前也要伪装,他可以放下面具,可以发泄心里的情绪。 他真的很爱他的哥哥,很爱那个为了他失去所有的哥哥。 终于,毛东俯下身,将脸埋在双掌之中。 时过境迁,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了四年,可是在他的心里,一分一秒他都不会忘记。 他的背在不停颤抖,她抱着他,同样能感受到他的心痛。 毛东伏在自己的膝上痛哭,他总是坚强的伪装自己,他不能表现出脆弱,为的就是替毛北去照顾身边的亲人。 黑暗染满天空,火车继续前行,轰隆声依然不断,梁桔仿佛看到了毛东述说中的那些曾经。 年少轻狂的毛东,和那个胆小老实,却能在危险时刻为了护弟弟而牺牲的毛北。 *** 回到祈海市毛东直接送梁桔去了医院,诊断就是患了病毒性感冒,开了几副药又打了一针退烧针,毛东才扶着梁桔走出医院。 “我送你回学校?”毛东替梁桔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又把她脖子上的围脖紧了紧。 梁桔整个人蔫蔫的,她摇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毛东,“我不想回学校。” “那去哪?” “能去你家吗?你搬家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毛东犹豫着没说话,梁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伸手把她领子上的扣子全都扣上,“你现在不舒服需要休息,别来回折腾了。” “可是我现在就算回学校也没有人照顾我。” 祈海市虽然在气温上比老家要暖和很多,可是梁桔毕竟得了重感冒现在还没完全退烧,让她自己回宿舍确实有些不放心。 梁桔声音囔囔地说:“而且我们寝室又不是很暖和。” “那用不用帮你向学校请假?”毛东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带着梁桔来医院,此时他手里还提着两个人的行李。 梁桔说:“我已经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还剩几天。” 毛东点点头,转头就要去拦出租车,“那快走吧,别站在这挨冻了。” 梁桔被毛东拉着走,她迟疑一步,狐疑地问:“我们去哪?” 毛东回头看她,答:“去我家。” *** 毛东住的新地方,也就是梁桔悄悄给他租的房子南北通透采光极好,打开家门,客厅的地板上就洒满了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很温暖。 家里暖气给的很足,一进家门梁桔就看见毛东自己的一些常用物品摆在客厅上,一想到他住在她租的房子里,顿觉阳光温暖包围了她,心里面暖融融的。 毛东放下行李就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出来的时候看见梁桔正在打量客厅摆弄他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书,道:“你先去卧室躺会儿,待会儿水开了吃完药睡一觉。” “我又不是坐月子,不用睡那么多,刚才在火车上已经睡的够多了。”梁桔翻开毛东的书,问他:“你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书?” “打发时间而已,顺便多学习点知识。” 整个房间打扫干净,物品摆放整齐,梁桔注意到客厅靠窗边的位置上放了一张书桌,她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那张桌子你给搬过来了?” 毛东本来是弯腰整理行李,闻言抬起头,“我喜欢在窗户旁边办公,就把桌子放那了。” “这房子你喜欢吗?” “比之前那小屋好多了,这还得谢谢沙皮。” “沙皮?”梁桔笑容一滞,想一想,也是,当初是以沙皮的名义才说服毛东搬进来的。 厨房水壶嘟嘟的响了,毛东去给梁桔倒了一杯热水,督促梁桔乖乖去卧室睡觉,“我给你弄点姜汤,喝了发发汗好得快。” “可是我现在不想睡觉啊。” 梁桔就赖在客厅跟在毛东身后,毛东还穿着回来的那套衣服,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送你回学校了。” “那我睡觉你干嘛?” 毛东指了指身上的脏衣服,“我也得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你没发现,我都快臭了。” 一听洗澡,梁桔也觉得自己浑身都有味,她不舒服的扭捏了几下,道:“我也想洗澡,我也臭了。” 家里的浴室还从来没有外人用过,更别提是女生,毛东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然,别开脸假装收拾行李,“你感冒洗了澡会更严重。” 梁桔就喜欢看他别扭的样子,嘻嘻地偷笑,“没事啊,泡个热水澡,不应该是更利于养病吗?” “你洗完澡穿什么?” “穿你的衣服啊。” 梁桔看到毛东整个人顿时呆住。 第43章 这个温暖的男人 梁桔倒在沙发上蜷着腿哈哈大笑,毛东一看她这样,才反应过来是被她耍了。 “我说你到底谈过恋爱没啊?”梁桔捂着肚子笑问。 “都说了,没有。”毛东憋屈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 不过,最后她还是被毛东提着衣领乖乖送去卧室躺在床上捂着厚被子吃完药睡了一觉。 梁桔这一觉睡得时间是真长,期间,毛东洗完澡换了衣服拿着温度计悄悄进去给她测了一次温度,37度2,温度总算是降了下来。 抽出温度计的时候,毛东的手毫无意外的碰触到了她湿热的脸颊,还有看到她衣领内的光滑肌肤。 可能是因为捂着汗的原因,梁桔脸红扑扑的,就像个苹果,不光脸颊发红,就连嘴唇都红润的娇嫩欲滴像是随时能捏出水一样。 房间朝南,上午的阳光毫无遮挡的从窗外斜斜射进室内,灿烂的光线下室内的尘埃就像是一个个小精灵在肆意舞蹈。 温暖,都是温暖的感觉。 梁桔睡相算不上文雅,四肢大把大敞的,就差摆成一个人字型,胳膊和腿都搭在了被子外面。 毛东笑着摇了摇头,替她又盖好被子。 握住她的小腿把脚重新塞回到被子里,无意中的一瞥,梁桔白嫩圆润的脚趾头本就好看,在阳光下更显得可爱。 毛东是男人,而且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注视了几秒钟,然后迅速把它塞到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把梁桔身上被子的每个角落都掖住,只给她留了一颗小脑袋在被子外面,确认不会着凉,毛东这才转身轻轻打开卧室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倒了一杯水,毛东拿着水杯坐在窗户前的单人沙发上往窗外望去。 阳光包裹在周围,宁静的午后,透过落地窗户眺望远处的一片繁荣景象,他轻轻抿了一口杯里的水。 视线中他给梁桔买的小水壶正放在茶几上,银色水壶盖子没有盖上,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毛东想,肯定是那个小迷糊刚才喝水的时候忘记把盖子盖上了。 他浅浅一笑,宠溺地摇了下头,走过去把盖子扣上。 手机在茶几上振动,毛东立即去接,看见电话是施博文打来的。 “你回来了?” 施博文的声音在一片吵杂声中,电话那头还有海水的声音和不断的讲话声。 毛东轻轻嗯了一声,喝口水,问:“你出海了?” “有弟兄的店今天开张,这大冷的天还特意选在海边,纯是一群有病人。”施博文声音明显的不满,毛东却在电话这边不厚道的笑。 施博文又说:“我前几天联系沙皮了,那小子跟我透漏说,你对你哥那事,至今耿耿于怀,这次回去好像还特意查那人家底了?” 毛东神色一凛,放下水杯,“就是凑巧知道那小子的老家也是东北的,这次回去顺便去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施博文声音明显带着怀疑。 毛东紧绷下颚,沉默了一会儿,道:“听他家邻居说老虎明年就出来了。” “他不是被判了好几年吗,没死已经是命大能这么快出来?” “你觉得呢,估计外面那个大主没少花钱。” 那头不知是谁在召唤施博文,毛东只听见施博文随便敷衍了一声。 “那你真打算要报仇?” “你说呢?” 施博文知道毛东和毛北的感情,他也是自找没趣。“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召唤。” 毛东笑,声音醇厚,“忘不了你。” 电话刚想挂断,施博文忽然高喊了几声。 “还有事?”毛东问。 施博文说:“我待会去你家坐会儿,顺便给你带几瓶好酒。” “不行。”毛东果断拒绝。 “为什么?”毛东很少拒绝他。 哪能告诉施博文梁桔在这,毛东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就把电话挂断。“不行!” “喂?喂喂?”这小子居然敢挂他电话?!施博文看着手机自己嘟囔,一脸惊讶,这太不像是毛东的作风了。 “不对劲,肯定有猫腻!”施博文放下电话就转身跑去停车场。 “喂,你去哪!”远处有几个哥们喊他。 施博文挥了挥手,“我要去捉奸!” *** 梁桔是被自己咬醒的,梦里她梦到了很多好吃的,有猪蹄儿,有排骨,有鸡翅膀,还有她最爱的披萨,她捧着这些吃的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可也不知怎么,吃到最后居然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腮帮子,一下子就疼醒了。 揉了揉眼睛,她发现屋内已经有些暗下来,伸手习惯的在枕头底下摸电话想要看时间,可抹了半天也没找到电话,眨了眨眼睛,梁桔这才想起来她还在毛东家里。毛东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电话,梁桔伸头望了一眼,才发现居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她一天没怎么吃饭,怪不得会梦见那么多好吃的。 浑身都是汗,轻轻动了动身子,可浑身都粘粘的,梁桔现在特想好好洗个澡。 房门关得严严的,一看就是被特意关上的,梁桔坐在床沿边嘴角微微翘起。 如果说这次的旅行让她对毛东最大的印象改变,那就是他细致入微的细心。 他是个男人,他可以如此细心想得如此周全,让她意外。 轻轻拉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鸡蛋的香味还有菜下锅入油,兹拉兹拉的声音。 梁桔循着声音走到客厅旁边的厨房门边烫头往里望,只见被灯光充斥了一半的狭小厨房里,她的那个他系着围裙,正背对着她做饭。 自己心爱的人在为自己下厨,如此温暖的画面如果不是亲自经历,梁桔也许永远都不会体会到其中入心融化的甜蜜。 梁桔一手扶在门边上,一手情不自禁凑在嘴边花痴的开始咬着手指,这画面简直是帅的快要了她的命。 那个被阳光包裹住的男人身材修长的站在那,一身灰色配白色的家居服,袖子挽于小臂之上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他专心致志的侧脸隐藏在灯光下被照着发着光亮,梁桔甚至是都能看到光线中突然咕噜噜冒出了许多粉红色气泡,她伸手,就能触碰到一个。 “躲在门口是打算继续做梦吗?” 啪嗒一声,一个小气泡被戳破,梁桔粉红色的花痴梦被毛东一句话打破了。 梁桔嘟嘟嘴,声音还带了点刚睡醒后的沙哑,“就是看看你在干嘛。” 梁桔大步走进厨房,就像领导检查工作似的手背在身后,伸头瞧了一眼毛东切好的菜。 “不错嘛,有两下。” “多谢夸奖。”毛东低头一直在忙,听她的评价,他抬头笑着看她一眼。 梁桔本来想趁着他不注意头吃一口,可毛东好似看出她的心思一样,把菜都放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害的梁桔偷吃不成。 “烧退了吗?”毛东问。 “退了,早退了,捂得一身汗浑身都湿透了能不退吗。” 抬眼瞧一眼她脸上的绯红,毛东低头继续切菜,“回屋子待着,吃饭你再出来,出了汗遇到风更容易感冒。” 梁桔不肯,避开他的催促,“我要洗澡,现在浑身难受死了。” “新买的毛巾在客厅里,还有一套新的睡衣,你洗完换上。” “你去买的?!” “不然呢?快点去洗澡,出来好吃饭。” 毛东背对梁桔继续做饭,梁桔感觉兴奋加甜蜜融于一体,伸出胳膊就从背后给了他大大一个拥抱,“你真好!” 没等毛东有反应,梁桔已经又蹦又跳得出了厨房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看她跑跳的背影,毛东笑了。 饭菜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毛东打算去客厅收拾饭桌,可刚走到客厅他就听到梁桔在洗手间里喊:“停水了!停水了!” 怎么会停水? “你洗完了吗?”毛东站在洗手间门口问。 半天也没听到梁桔的回答,他怕她没洗完就打电话让楼下超市送上来两大桶矿泉水。 没等一会儿,家里就有了敲门的声音,毛东以为是送水的来了,就立即去开门。 门被打开,可毛东看见外面的人一下就怔住了。 “你这衣服买的不错啊,正合身!”梁桔用白毛巾裹着头,穿着毛东刚给她买的新睡衣从洗手间里出来。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施博文提着酒站在门口,听见说话声他撇下身子绕过毛东将脑袋往屋子里探。 见到梁桔,施博文很吃惊,见到梁桔这么一身打扮,施博文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鸡蛋! 望一眼梁桔,又看看身前的毛东,再回首望望同样呆若木鸡的梁桔,施博文眨了下眼,把酒塞到毛东的怀里,嘿嘿笑。 “小子,下手挺快啊!”施博文拍着毛东的胸,道。 *** 施博文舒舒服服坐在饭桌边上翘着腿忍着笑,眼睛一直瞄着另一侧的梁桔和黑脸的毛东。 梁桔倒是没有害羞,大方一口一口吃着毛东给她夹的菜,头都不抬。 看毛东也是沉默的没话说,施博文憋不住了,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喂,别光顾着吃啊,给我好好介绍介绍这位小嫂子啊。” “你不都认识吗?”毛东还在低头吃饭。 “我是认识啊,可认识你也得给我介绍介绍呀,这是对这位小嫂子的尊重...” “梁桔,这位就是你之前口中的那位半夜打扮花枝招展出来引碟的孔雀先生,施博文。”没等施博文说完话,毛东已经把他主动介绍给梁桔。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声,口中的菜都差点喷出来。 “hello,孔雀施先生。”梁桔还是一脸严肃真诚的忍着笑,对施博文打招呼。 施博文立马脸就绿了,“孔雀先生?!”其实他忘了,梁桔的原话是——“大晚上打扮的像山鸡似的出来招风,指不定是想祸害谁家小姑娘。” “好了,都是自己人,没那么多事。” 毛东见他们俩一个苦着脸一个忍着笑,觉得要是再往下就依照施博文的性格,他肯定不会舒舒服服吃好这顿饭。 施博文挑眉,声调变了几变,“自家人?哦~,自家人呐!” 他故意拉长音调,惹得梁桔脸一羞,瞄着眼睛偷看毛东,嘴角却偷偷翘起来。 毛东也不解释,一脸淡定的去给梁桔夹菜。 饭后,施博文赖在毛东家就是不肯走,毛东也不管他,很自然地照顾梁桔吃药。 梁桔拿着水杯等毛东去拿药,施博文就坐在人家旁边别有含意地盯着她看,直到把梁桔看的不耐烦。 “山鸡先生,您老是有事吗?” 听梁桔这么问,施博文也就真开着玩笑问:“你跟我家这位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叫你家这位?”梁桔发问。 “毛东跟我是哥们,当然是我家的了。”施博文理所应当的回答。 梁桔急了,“他是我的,不是你家的。” “他身上写你名字了?” “我们都睡在一起了!” “...” “...” 一片安静... “你们睡在一起了?怎么个睡发?谁在上,谁在下?” 看施博文夸张的表情,梁桔忍不住白眼,“是一左一右的睡!” “哇靠,这么高难度!” “纯、睡、觉,好吗!” 看梁桔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施博文瘪瘪嘴,拉一下西服,“我也没说别的,你想多了。” 梁桔怔了几秒才恍然到自己一时心急说了什么,施博文则是贼贼的看着他笑,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睡在一起了?”他轻轻重复问。 “都睡在一起喽!”他又重复,笑意愈加明显。 梁桔就知道玩不过这只臭山鸡,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毛东拿着药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梁桔坐在沙发最左侧,小脸气鼓鼓的样子在瞅着天花板,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施博文则是一副小人得志满脸挂着狡黠的笑在摆弄着手机。 走过去,把药递给梁桔,梁桔老老实实接过,也不像往常那样闹着药苦,居然乖乖把药吃了。 毛东往施博文那瞥了一眼,施博文耸耸肩,露出‘她任何反应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表情回视着他。 毛东却说:“待会儿你开车送梁桔回学校。” “为什么是我!”施博文一脸茫然。 “因为我没有车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梁桔小半张脸都藏在水杯后面,大眼珠圆溜溜的。 毛东揉了揉她毛躁的短发,柔声道:“听话。” 他把她当孩子了? “哎。”施博文唉声叹气起身去拿车钥匙,这小子压根就不是跟他商量,而是在给他下达指令。 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取车,毛东和梁桔都准备坐进后座,这又让施博文感觉很不爽。 “你俩真把我当成司机了啊?” 毛东正在把梁桔的行李往车上放大概是没听见,梁桔笑着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回答他:“山鸡师傅,可要专心开车哦。” “你再叫我山鸡信不信我揍你?” 施博文扬手就做了个握拳的手势,梁桔丝毫不怕地朝他扬起脖子。“来啊。” “你俩干什么?” 毛东把东西都放好一脚跨进车内,就见到针尖对麦芒。 施博文赶紧将手放下,“没事儿,我正在和小嫂子玩呢。” 梁桔哼一声,朝他挑眉,意思像是‘咱俩谁玩谁啊?’ 看毛东那张俊脸没什么表情,再看梁桔狡黠的笑,施博文不动声色对她白了下眼睛。 “得,你玩我行了吧?”他转身无奈地去启动车子。 开去梁桔的学校的一路毛东话不多,倒是施博文和梁桔时不时的互相拌拌嘴。 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毛东把梁桔送到学校门口。 “快进去吧,到了宿舍给我来个电话。” 梁桔有些依依不舍,一只手从下车就一直拽着他的衣角,“那你就这样走了啊?” 毛东好笑的低头看一眼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 “你抱抱我呗?”她开始对着他撒娇,“亲亲也行,不过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 毛东笑着用手指戳了下梁桔的脑袋,“羞不羞啊,不怕你同学看到?” 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往后小小仰了一下,梁桔反驳,“我跟我自己男朋友腻歪有什么关系?” 强不过她,毛东还是伸手紧紧抱了梁桔,“回去好好休息,感冒没好之前不许你跑出来。” “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打电话给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施博文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站在学校大门口的两个人。 梁桔拖着行李慢吞吞一步三回首的回了学校,毛东穿着黑色大衣一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手在跟她摆手。 施博文趴在方向盘上呵呵直乐,直到看着梁桔进了学校才回到车里的毛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拍了她一下。 “记得吃药。” 施博文收了笑,严肃问他:“吃什么药?” 毛东从操纵台上拿起他的烟盒抽出一根烟,伸手问他要打火机,“治你的傻气。” 施博文没好气的把打火机拍在毛东的手里,启动车子,“还是先治治你家那位吧。” 车里有了烟味,毛东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按下,“以后不准背着我去欺负她。” 冷风嗖嗖地往车里钻,施博文觉得冤枉,“我对她做什么了?” “你说呢?”毛东斜睨他。 一想到之前梁桔一着急脱口而出的回答,施博文又开始乐。 他不怀好意的看一眼毛东,“你现在也是久旱逢甘雨了哈?” “什么意思?” “你俩...嗯哼?” 毛东还是没懂,正好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遇到红灯,施博文将车停下把着方向盘转头看他。 “你俩...上.床了?” 第44章 飞来的横祸 毛东一根烟差点扔他头上,“你整天就知道这些。”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施博文强调。 “你是不干这种事,就成了不正常的男人。” “你别否认,我可是听沙皮说了,她去你老家找你了。” “然后呢?” “然后你俩一起过的夜。”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一起过夜,就顺其自然一起上床了。” 毛东把烟探出窗外,升起了车内窗户,“别扯没用的,我俩没事。” “你不行?” “你才不行!” “我不行?我要不是做好了措施,你干儿子现在都能成一个足球队!”施博文耸肩,又问:“那为啥没上.床?” 毛东胳膊支在窗户玻璃上,撑着脑袋,“太早了,我俩才刚刚确定关系。” “也是,我看你俩在一起你就像照顾个孩子似的,对着一个孩子,你也没法下手。” 毛东沉吟着没说话,施博文又说:“反正这种女人对我来说就是负担,我不喜欢这样的。” 施博文准备和毛东还有沙皮晚上一起聚聚,他开这车往沙皮那去,路上忽然问毛东,“钟玲最近怎么样了?” “没联系。” “她还在北星吗?” “嗯。” 一提到北星,就想到那次生意的失败,原因也是因为毛东一时的贪念,希望多挣些钱。 “北星是你一手建成的,就这样卖了,你不心疼?” 毛东摸索着又抽出了一根烟,“我没想到钟玲会卖北星,我是打算等你回来实在不行跟你借钱,谁知道你回来之前她就把北星卖了,卖了也好,省的万一有什么事我也没能力继续照顾。” “用不用我去帮你买回来?” 毛东苦笑,“现在已经欠你这么多钱了,你再买回来,我这辈子就基本是卖给你了。” “卖给我也好,我就不用想着花大价钱怎么把你挖到我爸公司了。”说到这,施博文恢复了认真表情,“你之前跟我说你现在做的那笔生意怎么样,挣到钱了吗?” “哪有这么快,还得等等。” *** 梁桔回到宿舍的时候寝室里的人都在,曾舒敏捧一本书正坐在书桌前,兰蓝躺在上铺一边摆弄手机一边敷着面膜,于言洁像是刚洗完澡,正拿着吹风机在吹头发。 见她回来,除了曾舒敏一脸惊讶的放下书跟她打招呼之外,其余两人脸上未见任何异样。 “不是请了好几天假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对于于言洁和兰蓝的表现,梁桔不生气,倒是热情的对曾舒敏说:“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 曾舒敏知道梁桔去哪了,她也不知道于言洁和兰蓝知不知道,就无声用口型问梁桔,“一切好顺利吗?” 当看到梁桔偷笑的表情,曾舒敏也跟着呵呵笑。 兰蓝从床上起来,咳嗽了几声把面膜从脸上拿下来,“桔子,都是一个寝室的人,有什么事怎么还防着我和洁洁啊?” 曾舒敏一听心里一惊,以为是刚才和梁桔之间的小动作被兰蓝看到,她这才生气了。 梁桔握住曾舒敏的手腕,示意她别说话。 梁桔说:“都是一个寝室的人有些人还偏偏不存好意在背后干一些挑破离间的事,我不防着点,万一再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兰蓝一听,脸色都变了,“梁桔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听出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呗。” 梁桔拿着盆要去打水洗脸,谁知道兰蓝却开始较真起来。 她从上铺下来,指着梁桔,“梁桔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当着所有寝室人的面,说清楚,我到底怎么在你背后挑破离间了!” 曾舒敏见形势不对就想上去劝架,却被兰蓝一把推开。 梁桔从小就是在她妈吓唬下长大的,兰蓝这样她压根不怕,看曾舒敏受了欺负,她火气直接涌上来。 扔下手机,梁桔站起来,“好啊,说清楚啊!” 兰蓝问:“谁在你背后挑破离间了?” 梁桔瞧着她,淡淡道:“你。” 兰蓝一慌,开始语塞起来,“我,我怎么挑破离间了?” 于言洁早就把吹风关了开始梳头发,对于兰蓝和梁桔的争吵她显然很不关心。 梁桔上下打量兰蓝一眼,慢吞吞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兰蓝,你背着我跟洁洁都说什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兰蓝呆滞了一秒钟,赶紧去看于言洁。 于言洁没说话,也没抬头,兰蓝急忙解释:“我根本没有在洁洁面前说她家的事是你说的,再说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这件事情是全校学生都知道的!” “哟,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指的就是洁洁家里那事啊?” 梁桔这一问,兰蓝彻底答不出来。 她支吾了半天,最后倒是梁桔继续问:“凭什么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你们亲眼看见的吗?” “梁桔,你连感情的事情都能拿来儿戏,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梁桔被兰蓝的话彻底激怒,她抬手指着兰蓝,“我怎么拿感情儿戏了,兰蓝,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兰蓝嘲讽的回头看一眼于言洁,“是洁洁告诉我的!” 于言洁没想到兰蓝会把这事拿出来说,她怔了几秒,放下梳子站了起来。 “梁桔,你敢说你对毛东没有一丝玩儿的意思?” 梁桔怔住,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于言洁,一直看着。 于言洁在兰蓝耳边低声呵斥:“你说这事干嘛!” 兰蓝没听她的话,掐着腰,“怎么说得出还害怕承认吗?梁桔,你前男友跟别人跑了你就去勾搭抢别人男朋友,你对你现在这位恐怕就是无聊一时玩玩而已吧...” “啪!” 梁桔没跟她客气,上前一个耳光狠狠朝兰蓝脸上甩了过去,“再让你嘴贱!”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张贱嘴!” 兰兰捂着脸眼泪都涌了上来,她气得上下直喘气,一个大步冲向梁桔就跟她打在一起。 “你个小贱人你敢打我!” “我专门打贱人!” 兰兰拽住梁桔的短发,梁桔揪住兰兰的衣领伸手去抓她的脸,眼见两人越打越凶,曾舒敏心急如焚。 “洁洁,快点,快让她们别打了!” 于言洁也没想到会这样,那两人打得凶猛根本没有她们拉架的地方,曾舒敏平时看起来挺弱小的关键时刻倒是很凶猛,上去低着头闭着眼睛就强行进入到梁桔和兰兰中间。 “你们别打了!” 吵闹的声音已经吸引了同楼层其他宿舍的同学趴在门口驻足观看,害怕最后会惊动校方,曾舒敏拉着于言洁一人抱一个试着把梁桔和兰兰分开。 可这两个女人打起仗来那阵势就跟耍泼妇打仗不要命似的,拦都拦不住。 没多时,两个人已经滚到了地上,即使摔倒都丝毫没阻挡她们发功的潜力。曾舒敏想,要不是知道这两人躺在地上是因为打仗,不然看她们俩抱在一起的力度,都以为这两位抱得如此亲密还是有啥隐情呢。 梁桔这人本来就是不认输,也不管自己受没受伤,总之,她打仗的宗旨就是即使受伤,也要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过程是艰辛的,但结果却是满意的。 当她和兰蓝满脸伤痕的站在教导处的时候,单单透过表面迹象就已经分出了输赢。 兰蓝脸上被梁桔的指甲划了好几道血痕,嘴角也有伤口,本来一件圆领的长袖棉衬衫被梁桔硬是撕成了大v领的半截袖。 梁桔也没好哪去,乱糟糟的头发就像刚被小鸟孵过蛋,乱的跟草窝似的,而且脸上胳膊上都有擦伤。 教导主任是一个上了年纪带着老花镜的老爷子,自打梁桔和兰兰进来,他一双布满皱纹的眼角就在一直不停的抖动。 这个社会怎么变得如此暴躁,这些年轻人,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变得如此疯狂!!! *** 圣诞节悄无声息的到来,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被装扮起来,有漂亮的圣诞树,有许多闪着不同颜色的铃铛,还有雪花五角星糖果棍等等,许多好看形状各异的挂件。 梁桔刚下课捧着书从教室出来。 沿着校园操场会宿舍,一路上她碰到很多小情侣都互相依偎着从她身边走过,有时候她听到他们正在谈论着晚上要一起去哪庆祝,或者是要吃什么。 梁桔自从跟兰兰打架脸上受了伤就没跟毛东见面,一是她觉得毛东看见百分百会教育她,二是她觉得现在的形象不是很美,不适合跟他见面。毛东倒是打来几次电话问她的感冒和关于下学期的实习情况,梁桔搪塞了几句。电话里,他没有提见面的事情,却让梁桔小小的失望了。 她也想在这难得的日子里跟他一起出去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可惜啊,自己现在丑的要命,她可不想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坏印象。 回宿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梁桔才想起今天早上曾舒敏说晚上社团有聚会她得去参加,还问她要不要一起,梁桔拒绝了。 简单的把晚饭解决了,梁桔就捧着电脑躺在床上上网,搜索了一些韩剧,她打算今晚就让自己在韩剧的洗脑中度过吧。 七点多的时候毛东打来了电话,梁桔正因为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明明爱的死去活来却因为误会不能在一起的剧情哭的稀里哗啦,她看见手机显示的是毛东,一边抽噎着,一边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梁桔声音鼻音很重,毛东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劲。 “你怎么了?” “看韩剧看哭了。”说罢,她还使劲擤了下鼻涕。 毛东低低的笑声透过电波听起来低音很重,这让梁桔自然的就拿韩剧里帅气的欧巴和现实中她最爱的欧巴比较。 一比之下,梁桔小姑娘觉得,还是她的欧巴赢了! “你今天怎么没和同学出去玩?”毛东问。 梁桔思前想后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说:“我要准备考研的资料,不能贪玩。” “考研?你不是不考吗?” “嗯...一开始的确不想考,可是我觉得这个社会现在最缺的就是像我这种既漂亮又聪明的高智商姑娘,所以为了报答上天给我一个这么好的你,我决定,还是做一些好事来反馈给这个世界吧!” 毛东低低地笑声就像一种醇厚的红酒,快要醉了梁桔,她摸摸脸,能想象出如果他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用这种笑声对着她,再配上他那双电波无极的眼神,梁桔觉得,她百分百会晕过去。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了。 电脑里的韩剧已经演了好多,梁桔却没有心思再看下去。 透过窗户往外面望,远处灯火辉煌的夜景,高矮交错的大楼还有车水马龙的大街,每一个画面都勾引着梁桔迫切地想要出去走一走。 叹了口气,她为了惩罚自己的一时冲动惹下的祸,决定还是乖乖待在宿舍里。 重新爬上床还没坐稳,电话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毛东,而是许久不见的沙皮。 “怎么,小妞,没打扰你跟我哥的约会吧?” 梁桔悻悻地回答:“没有,我今天没有约会。” “这是咋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会是把我哥追到手就不稀罕了吧?” “什么鬼话,我稀罕的不得了好吗,都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 “一个大姑娘家说这话羞不羞?” “切,有什么可羞的?说吧,打电话来找姐姐我有啥事?” 沙皮好像是在外面,环境很吵,“我这有个局,你来不来?” “在哪啊?” “北星!” “都谁啊?” “一群哥们!” “有你哥不?” 沙皮哟喝一声,“你怎么怕我哥知道你跟我一起啊?” “不是!哎呀,实话告诉你吧,我前几天跟人打架了,现在脸上挂了彩就怕他知道。”梁桔随手把电脑关了,从床上跳下来。 电话那边沙皮来了兴趣,问:“跟谁打架,输了赢了,用不用哥哥找人帮你?” “你可别,别弄得跟社会小混混似的。” 看了一眼表时间还早,梁桔告诉沙皮千万不能让毛东知道她偷着出去玩了,在沙皮的发誓保证下,梁桔换了衣服背着小包出了宿舍。 *** 沙皮在酒吧门口边抽烟边特意等梁桔,当看见从对面马路走过来的梁桔戴了一个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大晚上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你这是咋了,搞啥啊?”沙皮扔了烟头就要去摘梁桔的帽子。 梁桔手一挡,说:“我都说了,我脸上挂彩了。” “那你就打算这样进去?” “那怎么办?” 沙皮苦了脸,“我的小祖宗啊,这里面全是我好哥们,你这样我不得被笑死啊!” 梁桔迷了眼凑近沙皮,“老实说,你今晚叫我到底要干嘛?” 沙皮心虚的移开眼,“他们都带了女伴儿来,我身边能喝酒的没几个,就你跟我关系最好。” “嗷嗷嗷,你...”梁桔使劲拍了几下沙皮胸膛,“你可真够意思啊你,喝酒才想起叫上我!” “哎呀我是真没办法了,快点吧妹妹,你来都来了快跟我进去吧!” 梁桔被沙皮拽着胳膊进了北星。 现在的北星装修的风格跟之前相比相差很大,之前毛东掌管时候装修简单低调很实用,现在的北星,彻彻底底是按照欧美风格装出来的。 舞池变大能有之前的两倍,卡座变小,在吧台两侧又加了几桌,整个场地明显拥挤起来。 跟沙皮一起喝酒的有四五个男人,个个大大咧咧的坐在卡座里,光看外形就能看出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吃素的,有几个胳膊上还有好几处纹身。 梁桔性格属于自来熟,第一次跟几个人见面就聊得火热。 其中两个男人是带着自己女朋友出来玩,她们见梁桔喝酒好爽性格开朗,慢慢的也都和她熟络起来。 他们坐的位置在二楼靠外的位置,有时候来往走过的人要是往里探头看都能看到里面的人。 楼下舞池有表演,齐齐的架子鼓声音惹得人群尖叫声一阵一阵,梁桔想看热闹就拉着其他两个女孩嚷着要去舞池。 梁桔只喝了几瓶啤酒,并不多,沙皮也就放心让她自己下去。 毕竟有毛东一层关系,沙皮随口叮嘱她几句要小心,梁桔摆摆手,笑得得意,“我是谁啊,放心吧!” 她每次都说放心,可每次都让人不放心。 沙皮在楼上跟几个兄弟喝了没多久,就见到随梁桔一起下去的其中一个女孩急匆匆跑上来,满脸受惊的模样。 “怎么了?!”沙皮听到自己急火火的语气。 “梁桔...梁桔跟几个人打起来了!” 那女孩指着下面语无伦次地说,沙皮手里的酒差点洒了出来。 周围的音乐吵杂声瞬间变得沉寂,他只听到自己变了节奏的心跳声。 第45章 戴耳钉的男人 梁桔没想到会在北星那么巧就碰见兰蓝。 她看见兰蓝打扮性感的和几个男人在舞池里跳舞,看了好久都没敢确认,直到一首舞曲结束兰蓝随着男人们一起往外走,与梁桔擦肩而过时,梁桔这才确认真的是她。 兰蓝看见梁桔也很意外,她吃惊地盯着她几秒,伸手拉住身旁准备要走的一群男人。 “你怎么也在这?”兰蓝上下打量梁桔,语气揶揄。 梁桔没搭理她,转过身就拉着身边两个女孩走,谁知,她刚走就被兰蓝从后面拽住。 “哎,别走啊。” 兰蓝以为梁桔就只是跟那两个女孩一起来的,想想她身边虎背熊腰的几个男人,便想报一报前几天两个人打架的仇。 和兰蓝在一起的男人抱胸站在旁边笑看她们。 兰蓝指着梁桔,回头和其中一个染着白发的男人说:“就是她,我脸上的伤就是这个女的打的。” 那男人个子不高长得很瘦,一只耳朵上还带着耳钉。他看人的眼神充满戾气,梁桔与他仅仅对视几秒,就感觉一股阴森气从脚底往身上袭来。 “白斯哥,你要是今晚能帮我把这口气报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兰蓝挽住白斯的胳膊。 梁桔冷眼看着他们,说实话心里不怕是假的,这叫白斯的男人很眼熟,一看就真的是社会上的,与梁桔之前见过的混混都不一样,他眼睛细长,眼神凌厉,偏偏一张嘴长得有些像女人,嘴角一直是似有似无的笑,笑意让人寻味。 白斯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梁桔打量了个遍,身材不错,虽然表面很高冷,但眼神却已经出卖了她。 梁桔移开视线的刹那,白斯已经读出了她的内心活动—— 她在害怕。 白斯往前走了两步凑近梁桔,梁桔立马警惕地后退一步。 “叫什么名字?”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很轻,又像是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白斯的身上有一股香水味,让梁桔反感,本来就长得邪魅,偏偏说话声音带着一股沙哑。 “梁桔。”梁桔抬了抬下巴眼睛直视前方。 “呵。”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沉一笑,然后直起身子,双手背后。他说:“有意思。” 白斯说‘有意思’,就像看了一件感兴趣的商品的语气。 梁桔站在那没动,她表面镇定自若心里面却一直在打鼓,心脏砰砰直跳。 “兰蓝,带你朋友去我们包厢坐坐吧。”白斯回过身的须臾间对身边的兰蓝吩咐,表面上是好客之道,可实际有谁听不出,他这是在为兰蓝之前请求的事情做回应。 兰蓝当然乐得开心,高声回了一句:“好的!” 这叫白斯的男人很难应付,可梁桔又不想在兰蓝面前做的很怂。她知道,她必须要走一趟了,临走前,她不忘看一眼身边的两个女孩,用眼睛无声告诉她们——‘快去找沙皮!’ *** 白斯包下的包间属于北星vip贵宾包间,一般人连订都订不着。 包间很大足足能摆下四五个大型沙发,梁桔随他们进去才发现包厢里还有六七个男人各自拥着自己的女伴斜斜歪歪坐在沙发里。 看见梁桔,他们都透着笑意和好奇望着白斯。 “白斯哥,看来你今晚胃口大开啊!”其中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边的男人起身倒了一杯红酒,对白斯开玩笑,话里明显别有深意。 白斯显然是这里说话的,他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将腿搭在面前的玻璃酒台上。 梁桔注意到,他的右腿好像有问题,抬起来的时候似乎是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行,刚才走路的时候她也发现他有轻微的跛脚。 “兰蓝的客人。”白斯拿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口,下颚朝梁桔站着的位置抬了抬,像是在给大家介绍。 兰蓝坐在白斯的左边,眼睛里透着笑和鄙视正盯着站在包间中间的梁桔。 有一个光头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拿着玻璃杯从梁桔身边走过,他垂着眼打量她,走过的时候还吹了声口哨。 包厢里乌烟瘴气很多男人都坐在那抽烟,沙发对面还有个小型舞台,正有一个打扮性感的女人在那和同伴跳舞,旁边的音响也播放着很high的音乐。 梁桔默默打量四周,越是看清楚这些人的面孔,心里面就越害怕。 “过来。” 忽然,白斯抬手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示意梁桔过去。 梁桔吸了口气,心里面不停为自己打气,“不要怕,不要怕。” 她大方走过去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 她坐在沙发边上,只占了一个小小的位置,白斯倚着沙发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从侧面看,梁桔坐的位置和他的姿势很暧昧,她像是在他的怀里。 有人倒了一杯酒递给白斯,白斯接过,直接将酒杯放在了梁桔的眼前。 梁桔注意到他手上戴了很多戒指,手腕上还有一条形似蛇的纹身。 如果她没看错,那个纹身的图案的确是一条蛇,还是条眼镜蛇。 “喝一杯。”白斯淡淡开口。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很浓,却不呛人。 梁桔吞了下口水,伸手拿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杯。 她爽快地仰头一口把酒喝光,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口哨声连接不断。 “酒喝完了,想怎么给她报仇,直说吧。”酒杯被‘嘭’一下放到茶几上的时候,梁桔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白斯低头笑,声音低沉,“谁说要给她报仇了?小姑娘,你港剧看多了?” 兰蓝听白斯这么说,心里立马急了,“白斯哥!”她摇着白斯的胳膊嗲嗲喊道。 白斯冷眼瞧她一眼,兰蓝心里有话,却再不敢多说一句。 “那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梁桔转头问他。 暗淡灯光下,白斯的侧脸又瘦又白,而且坐得近梁桔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并不是纯黑色,而是带了点白色。 “兰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相见,请你过来坐坐都不行?”白斯手里夹着烟,烟雾弥漫中,他眯着眼盯着梁桔。 梁桔腾地起身,“那我现在要回去了。” “这刚来就要走,至少得喝几杯再说。” 白斯亲自倒酒,把梁桔那个空杯子重新倒满,“看得出你也挺能喝,和我兄弟比一比怎么样,说实话,他们还没跟女人比过酒。”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比?” 白斯又笑了,梁桔看他的样子真心觉得这男人阴气太重,就连笑的样子都像女人一样妩媚。 “你要是能喝的过他们,你说吧,给你多少钱都行。” “那我要是输了呢?” 白斯笑声更大,“你要是输了,那就给我这个妹妹道个歉。” “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为了给她报仇?” 白斯伸手,一把将梁桔拉回到沙发上。 “你干什...”梁桔惊得一句话只说出前半句。 白斯将胳膊搭在腿上欠身靠近她,梁桔身子被迫往后仰,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郁的红酒味道。 他说:“规则我说的算,我说是就是。” “我要是赢了,你就让我走?” “一言为定。” 梁桔咬了咬牙,点头,“好。喝什么?” 白斯看她的眼神明显蒙上了一层笑意,他朝身侧的弟兄伸手,动了动手指,对方就开了包厢门找到服务员不知说什么。 没一会儿,三个服务生端了好几种酒进来。 白的红的一应俱全。 “先喝白的。”白斯翘起腿,悠悠道。 *** 沙皮跑到舞池的时候早不见了梁桔的身影,他着急地问其中一个女孩,那女该说梁桔被几个男人带走了。 “去哪了,男人长什么样?” “我只记得头发是白色的,他们去了包厢。” “包厢?哪个包厢?” 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想跟上去,可是那伙人不让。” 沙皮心想这下可真是坏菜了,梁桔要是出个什么事,他怎么回去和毛东交待啊。 和沙皮一起的一个兄弟抓住到了刚才说话的重点。 “你说是一个白头发的男人把梁桔带走的?” 那女孩想了想使劲点头,“是,是一个白头发的男人!” 男人对沙皮说:“我们去找老板,现在染白发的人肯定不多,说不定老板会认识。” “好!” *** ‘嘭!’ 抹了把嘴,梁桔把一大杯喝光的酒杯扔到了桌上。满满一大杯的容量能有一斤多,现在拿它来装白酒,让在旁的‘观众’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胃口。 这一杯下肚,梁桔立马觉得胃里面像喝下了火苗一样在燃烧着,嗓子眼都觉得火辣辣。 “好!”她的豪爽让一旁的白斯都忍不住鼓掌。“酒量不一般。” 梁桔瞥了他一眼,喘着气说:“少废话,下面喝什么?” 跟她品酒的男人依旧面不改色,梁桔也知道,白斯能派出来跟她拼酒的,酒量绝非一般。 有人还要准备倒白酒,被白斯伸手拦住了。 他坐在沙发上,倚着沙发背背对灯光慵懒道:“时间还长,不着急。” 五十五度的二锅头整整一斤瞬间下肚,刚开始还行,可几分钟之后,梁桔就觉得脑袋晕的迷糊。 接下来是洋酒,一人面前放了两大瓶。 梁桔调整呼吸,眯着眼伸手拿倒好的酒杯,手的方向没掌握好,没拿住。 很显然,她有些醉了。 “这样喝下去也没意思,这样吧,你俩猜拳,谁输了就罚双倍怎么样?”白斯翘着腿抽着手里的烟,整个包厢音乐也关了,小舞台上跳舞的女人也都下台坐在沙发上看热闹。 梁桔最常玩的就是猜拳,可担心有猫腻,就主动说:“我不会猜拳,就玩剪刀石头布吧。” 她话一出,在座的很多人都笑了。 “剪刀石头布,幼不幼稚啊?”跟梁桔比赛喝酒的男人哈哈大笑,笑声中还带着轻蔑。 “那你玩不玩?”梁桔挑眉问他。 “玩,就玩你说的。” 第一局,那肥大三粗的男人出剪刀,梁桔出石头,梁桔赢了。 “我喝。”那男人还挺爽快。 第二局,男人出剪刀,梁桔出石头,还是梁桔赢了。 梁桔心里暗暗偷笑,跟她玩这个,她几乎是百战百胜。 第三局,男人出石头,梁桔出布,还是梁桔赢了。 面对梁桔接二连三的赢,白斯坐在一旁依旧面色带笑,不声不响。 第四局,男人出剪刀,梁桔出布,梁桔输了。 ‘输就输,一次而已。’梁桔在心里嘀咕,仰头就是连着两大杯洋酒。 第五局,男人出石头,梁桔出剪刀,梁桔输了。 一连三局,梁桔都输了,越输她越不服气,喝的就开始急起来。 从白到洋到啤,再从啤的到洋的再到白的,也不知喝了几轮,等沙皮推开门进来找人的时候,梁桔已经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彻底喝醉了。 看到梁桔,沙皮一喜,立马跑到她身边摇她,“桔子?桔子?” 沙皮红了眼,起身抡起酒瓶就指着在场的人,“谁他妈对她做了什么!” 满场的人都没有正眼瞧他的。 沙皮感觉到一束不平常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他头一扭,正对白斯一双微微含笑的桃花眼。 “沙皮,好久不见啊。” 白斯慢慢从沙发上起来,沙皮看到他,满脸讶然。 “白...斯?” 拿着酒瓶的手握得紧紧的,刚退下的火气在看到白斯时顿时变得汹涌澎湃,沙皮觉得心里面有一团岩浆要喷薄而出。 他瞟一眼白斯的右腿,冷笑,“白少,你那条腿不是被我哥打断了吗,怎么现在还能走啊?” 白斯双眼微眯,面上无任何表情变化,耳朵上的耳钉在包厢顶棚的灯光下熠熠发光。 “毛东,他还好吗?”他略低头,点燃嘴里的烟。 他的声音冰冷又夹杂柔和,听上去有些毛骨悚然。 “托你的福,我哥很好。” “是啊,毛北都死那么多年了,你哥当然很好。” 白斯完全漠视沙皮要杀人的眼光。 点了点烟灰,白斯摸着自己的右腿,缓缓道:“有机会,我还真想见一见他。” “你放心,等把你哥关进监狱那一天,我跟我哥会亲自去送他的...唔...” 沙皮只顾着跟白斯说话完全没有提防身边的人,他话没说完,已经被身旁的一个大汉狠狠往肚子上闷了一拳。 “嘴放干净点!” “唔...”又是一拳,没两下,沙皮就被打倒在地,他捂着肚子感觉快要吐出酸水。 白斯翘着腿,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他看着沙发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梁桔,对沙皮说:“就说我这位老朋友要见见他,把毛东叫来,让他亲自来接这女人。” “梁桔...是我哥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跟我哥都不会放过去你...” “哦?这么巧?那我可真是要好好招待一下了。” 白斯丝毫不受他的威胁。他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敛了嘴角的笑,抬起头双眼透着戾气。 “一个小时,毛东不来,这女人我自行处理。” *** 沙皮惴惴不安地在北星门口来回徘徊,现在的他是焦头烂额,梁桔醉的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的躺在里面,他都不敢想,万一白斯兽性大发做了什么事,他怎么有脸去见他毛东哥。 刚才在电话里他把事情匆匆说完,毛东统共就问了两句话。 一句,“她现在什么状态?” 另一句,“不准任何人动她。” 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沙皮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白斯抽着烟居然在低头瞅着身边的梁桔,他气场本就给人一种阴柔冰寒的妖气,没想到这几年过去,重新见面,白斯的气场越来越大,刚才有一瞬间,沙皮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此时外面正刮着北风,寒风打在身上像冰一样的钻心的冷,沙皮出来得匆,连外套都没穿,他冻嘚瑟瑟发抖又不敢回去,只能跺着脚躲在一个背风处不时地朝远处十字路口张望。 另一边,毛东坐在由施博文亲自驾驶的奔驰上,车子正急速往北星方向赶。 也不知是第几次,就在施博文偷偷转头打量毛东观察他神色时,毛东阖着眼开口了。 “想说什么?” 被抓个正着,施博文咳咳嗓子,“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有多担心那丫头。” 毛东用沉默回答他,施博文把着方向盘笑,“我是不知道当年那叫白斯的有多牛,现在我倒是想看看。” “以前他是仗着他哥,现在看来...”墨黑般的黑眸睁开,一片明亮。毛东直视前方路况,缓缓的道:“估计现在,他可能是已经超过他哥了。” “有这么厉害?不过也是,否则也不敢在祈海市随随便便就敢把一个活人扣下。” 施博文转头看一眼毛东,“你打算怎么办?” 毛东揉着太阳穴模样疲惫,“他来找我报四年前他腿上那一仇,现在是看他怎么办。” 好几名交警站在前排十字路口指挥着交通,道路两旁两排路灯将马路照的亮如白昼,一排排等候多时的车辆开始有序的往前行驶,交警朝施博文的车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启动了。 眼前豁然开朗的顺畅道路让车子的速度又增快不少,两旁的树木从眼前一闪而过。 车内安静,没开音响和广播。 毛东微蹙着眉盯着前面,想一想,四年过去了,有些事也的确该到了解的时候。 可偏偏,现在多了一个梁桔,让他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毫无牵绊。 所有的事,不能把她牵进来。 车刚拐入弯道,毛东就看见了站在北星门口的沙皮。他也好似看见了他们,一个劲地朝他们摆手。 施博文将车停在北星对面的空地上,他侧身解开安全带也要下车,却被毛东阻止。 “你先回去吧。” 施博文停下手不解地看他。 他知道毛东这是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毕竟他有一位身份显赫的父亲,白斯现如今的势力未知,所有的事又涉及到四年前那场血案,万一真闹大,不仅会牵连施博文父亲的生意,甚至还影响他家族的名誉。 毛东利落地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施博文还是大声喊住他。 毛东回头,施博文将车窗玻璃摇下。 “有需要帮忙就告诉我,四年前我没帮到你,四年后,我帮你补回来。” 三年前施博文被人灌醉扔在大街上,后来遇到小偷抢走了财务人被推到在马路中央,是毛东将他从车轮底下救了回来,为了还这一条命,施博文和毛东足足做了三年多的好兄弟。 车外的毛东笑了笑,朝车内的施博文颔首,“放心,我要是有麻烦,第一个要拖下水的就是你。” 施博文笑,朝毛东伸出大拇指,“够意思!” 男人之间的情意不多说,不多想,只看行动。 第46章 故人重现 从北星门口到白斯的包房,五六分钟的时间里沙皮罗里吧嗦不停在讲,说归说,可说的偏偏都不是重点的事情。 到包厢门口的时候,毛东推门前犹豫了一刻,偏头看着沙皮,“你在外面等着。” “哥!” “行了,等着跟我一起把梁桔送回去。” 沙皮还想劝毛东,毛东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 诺大的包厢里只有白斯一个人拿着酒杯坐在那,他身旁醉倒的梁桔昏迷不醒。 他像是一直维持一个坐姿一样,手里拿着烟任凭烟灰掉落一地,也没有抽一口。 毛东推门而进,白斯狭长的眼中有一簇火苗瞬间燃起,不多时,又缓缓熄灭掉。 他未动,他也未动。 仅仅是对视。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的仇恨,在这一刻,正面相对。 这也是在毛北死后,毛东和白斯的第一次遇见。 沙发上的梁桔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两个男人的目光全都随着声响转移到了她身上。 毛东的视线紧紧锁住梁桔,隔着不远的距离,他观察她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 白斯淡淡抬起眼,重新看向毛东,多年不见,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毛东忽略白斯的目光,他快步到梁桔身边,将她从沙发上扶起。 “梁桔,梁桔?醒醒。”他轻拍她的脸,白斯却坐在一边闷笑一声。 白斯指着酒桌,道:“这些全是她一人喝的。” 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摆了满满一桌。 毛东瞥一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火,她居然随随便便就敢和陌生人喝得这么醉。 梁桔叫不醒,毛东弯腰将她背到自己身上。 他抬步要走,白斯却说话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近女色。”白斯扔掉手里的烟,烟灰掉落一地。他又重新点燃一根。 四年前白斯带着几个兄弟去找毛北的麻烦,就是因为自己的女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毛东,他就是想瞧瞧这个长得一脸严肃模样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而那时,毛东并不知道白斯的真正原因,对于女人,他很少上心。 毛东侧头,只给白斯一张侧脸,“想干什么直接来找我,别惹我家人。” “家人?”白毛用夹着烟的手指向毛东背上的梁桔,“你叫她家人,那你大哥留下的那位大嫂算什么?” 毛东彻底转身,一双眼深沉地盯住白斯。 “钟玲还没忘记你害死了她未婚夫。” “是我?没搞错吧?你确定是我吗,而不是我大哥?” 白斯低头笑,将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看起来,咱俩的情意还蛮多的。” 毛东冷着视线,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白斯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让毛东更能清楚看到他右腿落下的残疾。 白斯的脸上一直挂着一股阴冷的笑,从容不迫朝着毛东这边走来。 不到半米的距离,他停下,凝视毛东。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很想很想。” 追光打在两个人的头顶照下一片淡橘色阴影。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带着冰冷的语气和妩媚阴柔的表情,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每逢下雨,我都喜欢穿着短裤走在外面,这样疼痛会变得更加刺骨,越是疼,我就越想念你。” 他再次迈步走上前,靠近毛东。 他眼中带笑,笑意冰冷,“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毛东盯着那双眼角上调的眼睛,一语不发。 白斯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次回来,准备干什么吗?” 他走到毛东身侧,蓦地,伸手要抚上梁桔的脸,毛东反应迅速,急忙倒退几步避开他的手。 “你敢动她。”毛东手背青筋爆出,眼中的戾气像要随时迸发出来。 手停在半空,白斯低低笑出声。 “毛东,如果你肯给我一样东西,说不定,我还真能放过她。” 白斯的手慢慢下垂,像是要移到毛东的右腿上。 “一事归一事,你还了我的债,我就替你把你哥的仇给报了,你说怎么样?” “那是你亲哥,我怎么信你?” 白毛将手从毛东的腿上移开,一瘸一瘸走回到沙发上。“我都知道你女人和你大嫂的底细了,你还有选择吗?” 桌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被抽出来,通过烟雾,毛东紧紧打量着白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眼睛幽深。 “你的债,想怎么还?”半晌,他问。 白斯抬起脸,斜斜看他。 “你的腿。” 他语气轻松,就跟正在讨论天气一样平淡。“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大哥吗,我把他的地址给你,完事后,你把你的右腿留下。” “毛东,这笔交易,你同意吗?” *** 沙皮不停地在看手腕上的表,有时候等的确实太焦急又不敢轻易进去,只能趴在包厢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 可惜,什么都听不见。 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拉开。 “哥!” 毛东背着梁桔,从包厢内走出。 “开车了吗?”开口的第一句,毛东问沙皮。 沙皮探头往包厢内张望几眼,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白毛一半照在灯光下的身体和隐藏在沙发角落里的侧脸。 “哥,那小子没为难你吧?” 毛东道:“去把你车开来。” 沙皮看着趴在毛东背上的梁桔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醉的不轻。“好!” 沙皮转过身就往出口跑,迎面却向他走来一位学生长相,打扮性感的女孩。 “我叫兰蓝,你就是桔子的男朋友?”她越过沙皮看毛东。 毛东轻轻皱眉,不耐地问:“有事吗?” “这个是桔子的好朋友于言洁托我交给你的。” 一部破手机。 “据说里面有一段录音是关于你的,你可以打开看看。” *** 深夜的圣诞节夜晚依旧繁荣,远处的一座座高楼大厦一片灯火透明,商场也因为节日的到来而延迟关门。 车子慢速行驶在车流中,四周来往的是成群结伴的年轻人。 梁桔侧躺在后座上,头枕在毛东的腿上。 毛东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让沙皮将车里暖风开到最大。 “哥,那破手机你看了吗,里面到底是啥玩意啊?” 毛东没心思想这些,听沙皮问起,才想到手机的事。 把手机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在相册里有一段视频,还有录音夹里找到了一个录音,标题是‘梁桔’两字。 前面车流又排起了长队,沙皮把车停下,从驾驶位子上探过身子。 先是打开视频,画面漆黑模糊,只能清楚听到一群人说话的声音。 “桔子,你家琦哥哥来不了,你不想说点啥吗?”一个男人的声音,背景很吵。 “我想说...孙琦,我会一直一直很、爱、你!” “wow!” 像是在酒吧,沙皮都能听到舞曲的声音。 他立马抬头,去观察毛东的神色。 送手机的人,看来并不没有善意。 毛东面无表情关了视频,又打开了录音。 录音打开,前面是一堆杂音,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 “什么啊!”沙皮以为就是个恶作剧,也没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你说,他适合我吗?”忽然,杂音消失,出现了梁桔的声音。 她像是在问谁,寻求答案。 沙皮身子一顿,赶紧重新探过身子。 毛东本是垂着眼,听到梁桔的声音,轻轻抬起眼睛。 录音继续,“你要的是疯狂,管他适不适合。”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呀别啰嗦了,再啰嗦我相机快没电了!快说吧!” 录音里沉寂了几秒,沙皮却紧紧盯着毛东,一种不好的直觉渐渐涌入心里。 车内光线昏暗,毛东的表情看不清楚。 不久,梁桔的声音重新出现在里面。 “我要忘记孙琦,我要忘记过去,我不会…” “我梁桔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我要的只是疯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我爸和孙晓寿,我不会被任何男人打倒,我要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一、次!” “yeah!干杯!”一阵欢呼声。 “干杯!”“干杯!” 听得出,她的声音很喜悦。 仅仅几分钟的录音结束,车里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沙皮不敢说话,只是手下紧紧握着驾驶座的皮椅。 他看着毛东,毛东抬起的眼睛缓缓又低下,瞧着腿上的梁桔。 “哥...”沙皮迟疑地喊了一声。“这帮人肯定是想破坏你和桔子的关系。” 毛东关了手机,扔到后座椅上,“声音是她的。” 他将头后仰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 后面一阵车鸣笛的声音。 “哥...”沙皮还想劝慰几句。 “开车。”毛东闭着眼,低沉地说。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到霓虹之中,留下街边的繁华热闹和人群中的喜悦。 ***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大地。透过窗户,一缕阳光洒金卧室,反射出一片金色的光芒。 床上的人舒服的翻了个身,拥着厚厚的被子砸砸嘴巴。太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仿若浸在了金色阳光的沐浴里。 也许是睡得太过香甜,也许是前一晚的酒喝的真有点多,即使有人推门进屋轻轻地在床头放了一杯热水,床上的梁桔也一点没有要醒的趋势。 咔嚓一声,门被轻轻关上,屋里的人再次走了出去。 和卧室充足的阳光相比,客厅的光线就要稀疏很多。在客厅凑合睡了一晚上的毛东早上起来脖子有点落枕,他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和肩膀,只觉一阵酸疼。 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毛东一口喝下,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梁桔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我要的只是疯狂...” 不知怎么,昨晚那段录音里面的话不经意间就重新回响在耳边,毛东拿水杯的手一顿,长睫毛轻眨一下,口中的水卡在了嗓子里。 那声音,分明就是梁桔的,清清楚楚。 “我梁桔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我要的只是疯狂...” 只是疯狂,不会爱上任何人。是这样吗? 不管这段录音是何时录得,单从内容上毛东也能听得出这是她跟孙琦分手后说的话。 艰难的将水咽下肚,毛东把水杯轻轻放回到餐桌上。 他走出厨房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玻璃前,窗外的车水马龙,远处的天桥和高楼大厦此时看的都显得那么寂寥和冰冷。 手轻轻放在玻璃上,一片冰凉。 和白斯谈的交易也像一把刀深深刻在了心里,没法忘记。 如果赔上一条腿就可以给大哥报了仇,那毛东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是,他没办法确定白毛的话是不是真的。 一种搅乱像麻绳一样捆住他的心,一时间所有的问题似乎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朝他爆发,毛东心里的确有了顾忌。 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如果是以前,也许他会毫不犹豫所处选择,可是现在... 身后的卧室门有打开的声音,毛东回头,就见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的梁桔一脸懵懂地站在阳光下。 *** 刚睡醒的头发在阳光里张牙舞爪,梁桔粉扑扑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完全没有了她平日生龙活虎的样子。 灰蒙蒙的心情被风吹散,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出来,洒在了毛东的心尖上。 “睡好了?”他背对阳光,温柔地问她。 梁桔挠了挠头发,嘿嘿干笑几声,也像是知道自己在前一晚犯了错误。 毛东嘴角翘起,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她的脚,白嫩嫩的脚丫居然光溜溜的。 她...没穿鞋。 “回屋把鞋穿了。”毛东不悦地说道。 小脚丫不安分地动了动,梁桔继续嘿嘿笑,这才转身跑回屋子。 看她的背影,毛东笑着转头,重新望向窗外的风景。 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必为今天的阴天再去担忧呢? 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会先来哪个。 *** 早饭没有梁桔想象的那般热闹,只有她和毛东两个人。 毛东沉着脸,话不多,显然还是在气头上,梁桔嘴里咬着面包,眼珠子转了几圈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凭着一口气?实在不愿意看到昨晚那个叫白什么的那家伙一张嘴脸? 一口咬下差点咬到舌头,梁桔捂着嘴低呼一声,也没见毛东像以往那样抬起眼关心几句。 实在是敌不过他的冷空气,梁桔放下筷子,朝毛东伸出手掌。 毛东低头喝粥,看见眼前的手,这才慢慢抬起眼角。 “喏,给你打。”梁桔说。 毛东不说话。 “你不是生气吗,我乖乖给你打,算是惩罚。” 毛东低头继续喝粥,“你做错事了吗?我为什么要打你?” 梁桔就是受不了他冷战的样子。 “那你说,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啊?” “我说了,你能做得到吗?” “能,我保证!” “好。”毛东放下勺子,双臂放在桌上。“以后不许去夜店,不许喝酒,更不许随便找人打仗。” 梁桔苦了脸,“这么多不准啊!” “你能做到吗?”毛东丝毫没有一点笑意。 看他认真的表情,梁桔拉下脸,“我没有常常去夜店啊,也没有常常找人打仗。” 毛东斜睨她一眼,低低地说:“我可是还记得,前几次我都是在酒吧碰到你的。” 梁桔傻眼,摇头,“不对,肯定不对。” “不对?好。”毛东一副严肃的样子,问:“第二次,怎么遇见的?” “第二次?为什么不问第一次?” “第一次是四年前。” 梁桔偷笑,咬着嘴唇想了想,“哦,第二次呢,是在...” 先前还一副得意的模样,可没一会儿就有些后悔了。 她答:“第二次是在北星。” “你干嘛了?” “我...我调戏了你。”说完,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口。 看毛东冷厉的目光飘过来,梁桔赶紧解释:“我那不是因为刚失恋,郁闷着么?” “郁闷,就随便调戏陌生男人?” 梁桔被噎住,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带笑地轻轻打了一下毛东。“死鬼,还不是看你长得太招人稀罕?” 嘎嘎......毛东彻底黑了脸。 毛东冷笑,“第三次呢?第三次又是在哪碰到的?” “第三次...”梁桔掰着手指头回想,“第三次想不起来了。” 毛东见她要耍赖的样子,就替她回答:“第三次也是在北星,你喝的醉醺醺,指着我要跟我拼酒。” “嘿嘿~”梁桔赶紧挽住毛东的胳膊,一副拍马屁的笑容,“还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想跟你搭讪。” 见毛东嘴角居然有了弧度,梁桔立即继续拍马屁,“你看我为了能认识你,都废了多大的劲啊,又是喝醉又是装傻的。你怎么不说,我后来为了能追到你,干了多少辛苦的事,我去北星打工,去老家找你,不都是因为我稀罕你啊。” 梁桔收回胳膊也装作生气,“人家不就是因为面子不想认输,昨天才逼不得已去跟别人比喝酒的吗,你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哎,酒喝多了,现在还头疼着呢。” 说到这,她还不忘用手揉着脑袋,装作一副头疼的要裂开,呲牙咧嘴的表情。 毛东叹了口气,竟然起身走了。 梁桔赶忙抬头,“唉...” 没等她说完话,就见毛东已经重新从厨房回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汤,放在梁桔的面前。“醒酒的,喝了。” 梁桔心里那是一个美滋滋的,甭提多开心,拿起碗就咕咚咕咚的就喝。 喝了一半,她听到他说:“以后不用了。” “什么?” 梁桔没听清,放下碗,仰头去看他。 清晨刺眼的阳光斜斜照射进客厅,将那个人周身都镀了一层光。 他身材欣长地站在那,轻轻说:“以后不用再为我做那么多了。” “为什么?这都是我自愿的!”梁桔急了。 “害臊不?”毛东斜睨她。 梁桔仰着脸笑答:“不害臊!” 毛东脸上溢满了笑容,半低着眼,很温柔地对梁桔笑。 他蹲下身,与椅子上的她平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暖暖的。 “以后换我,让我来为你做。” 他不要她再继续付出,而是换成他,他努力守护她,好好爱她。 第一次 ——爱是相互信任,相互体恤。 *** 梁桔端着碗愣愣地坐在那没有反应,毛东狐疑地抬头看她,只见梁桔脸上既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怎么了?”见她的样子,他忍不住笑问。 他话音刚落,她已经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真好!真好!我这辈子都赖上你了!” 毛东手里还拿着她原来拿着的碗,只能用一只胳膊环绕住她。 他说:“傻妞,真是个大傻妞。” 灿烂的阳光下,两个人坐在饭桌旁紧紧拥抱,紧紧依偎,好似到天荒地老。 如果时间不会流逝,如果一切不会变,如果所有都能维持现状,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怀念,和心痛。 *** 毛东下午要去工地,梁桔一个人回了学校。 在学校门口,她接到沙皮的电话,沙皮在电话里声音怪怪的,说要来找她,梁桔就在学校旁边的肯德基里等他。 一杯可乐下肚,沙皮才匆匆忙忙推门而进。 “这里!”她招手朝他打招呼。 沙皮脸色不对,梁桔以为他又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来找她聊天。 “你怎么了?”梁桔笑着问沙皮。 沙皮坐到她对面,开口就说:“梁桔,当初我看你是真心喜欢我哥我才撮合你们俩,你要就是玩玩的话,那你还是跟我哥早点拉倒吧,我哥不适合你!” 梁桔敛了笑,怔怔地问:“你说什么呢?” “你自己看看。” 沙皮把那部手机扔到梁桔面前,梁桔一头雾水的把它打开。 “昨天一个女的把这手机交给我哥,说是一个叫于什么的让她给的,要是知道里面的内容,我肯定不会让我哥看!” 一打开视频梁桔就能猜到里面录像的内容,胆战心惊地把视频看完,她又打开了录音,里面的话,一字一句,都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毛东,他全看了?”梁桔有些不敢听到沙皮的回答。 沙皮看她一眼,沉着脸点点头。 看梁桔的表情,就知道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沙皮问她:“这话都是你说的?” 梁桔点头,沙皮一拳狠狠捶在桌上,砰的一下,都引起周围其他客人的侧目。 “话虽然是我说的,可当时情况不一样。”梁桔急忙解释。 沙皮:“你就说吧,你对我哥到底什么想法?” 梁桔现在才觉得沙皮这人的脑袋简直是让驴给踢了。她忍着火气问:“你觉得呢?” 沙皮:“你...” 梁桔:“你还是我哥们么,你觉得我对你哥什么想法?” 沙皮:“我...” 梁桔:“我要是玩玩,我用得着想尽办法去北星,用得着去他老家那个能冻死人的地方吗?我要是真的不爱他,我能花那么大的劲让他搬到现在这个房子里!” 沙皮:“...” 沙皮彻底没话说,梁桔却觉得她有一股气必须发泄出来。 “你帮我跟你哥解释了吗?” “解释毛啊,我都不知道...” “你个蠢猪,大蠢猪!”梁桔一杯可乐差点倒在沙皮身上。 她握着可乐杯子,塑料杯子半折,可乐全洒了出来。 “活该你找不到女人,你情商就是负数!”梁桔扔下杯子就往门外跑,也不管手上溅到了大片可乐。 “你怎么骂人啊!”沙皮不服,指着梁桔的背影大喊。 梁桔跑到门口才发现包没拿,又折了回来。 她拎起包,跑之前还不忘补上一句,“还有智商,都是负数!” “你...”沙皮也不知道该反驳她点什么好了。 *** 梁桔没有毛东新家的钥匙,就坐在他家门口的楼梯间一直坐到晚上,才等到毛东回来。 毛东拿着钥匙走出电梯,看见梁桔,很意外,惊诧地问:“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那个视频,你都看了吗?” 毛东一怔,随即了然,轻轻点头。 “你为什么不问我?不问我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毛东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手一顿,他淡淡回答:“没有必要问。” 他的不闻不问,他足够的信任,都给了梁桔很大的感动。 梁桔双臂环抱自己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看着高高站在眼前的毛东,差点哭了出来。 “怎么了?”看她的样子,毛东急忙蹲到她身前。 他的话被她的主动彻底打断。 此时的梁桔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抱抱他,顺便,亲亲他。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居然是在寒冷的楼梯间门口,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个蹲在地上。 温暖的肌肤接触融化了寒冷的空气。 安静的楼道只有一种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得如此之快,震撼了这难得的第一次亲吻。 “谢谢你,毛东,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嘴唇碰触间,她轻轻对他呢喃。 感情本身就是要相互信任,相互体恤。 这一点,他做的,比谁都好。 *** 于言洁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兰蓝利用了,梁桔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正捧着一本刊物坐在寝室床头。 “有事么?” 于言洁合上书绕过梁桔,坐到书桌前。 兰蓝和曾舒敏都不在寝室,梁桔也没多说,只是拿起于言洁床头放的一件外套,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跟我出去。” “你干嘛啊!” 于言洁被她的气势吓一跳,猛个劲甩胳膊,无奈力气没有梁桔大,只能由着她拽出了寝室。 走到寝室大门口正巧碰到孙晓寿,他拎着两大袋塑料袋正站在门口宿舍楼下跟看门的阿姨打商量。 “阿姨我送完东西马上就下来...”看见梁桔和于言洁,孙晓寿一脸惊喜,“你俩来的正好,我正要给你们送东西...哎!” 梁桔没工夫搭理他,拽着于言洁一个劲往外走,于言洁被拉得跟不上她速度,在后面一直嚷嚷:“我说你大晚上抽什么风啊!” 孙晓寿被她俩这样搞蒙了,扔下东西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个风一样往前走,一个在后面不停地嚷嚷,她俩这一幕也吸引了不少同路的同学,孙晓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拉住梁桔,左右看一眼,把她们拽到了旁边的十字小路上。 “桔子,你这是怎么了?” 于言洁被拽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那大口喘气,梁桔冷着脸,眼角眉梢都是在气头上。 “我怎么了,你问她!”梁桔指向于言洁。 于言洁一脸无辜,“我招你惹你了!” “你自己看!” 梁桔从兜里把那部破手机直接扔到孙晓寿怀里,孙晓寿没接住差点掉到地上。 他狐疑地看着梁桔,又看一眼于言洁,在于言洁的注视下才把手机打开。 视频和录音都很清楚,也让看完的孙晓寿一脸呆滞。 “这...”他看梁桔,“这和洁洁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这些视频当初都是谁录的?” 一语点破梦中人,孙晓寿恍然大悟,这才望向于言洁。 于言洁急忙澄清:“视频是我录得,可录音不是,再说我当时录像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我是在,可你把视频给谁了?又拿视频去干什么了?”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桔子,这是不是有误会啊?” “你闭嘴!”梁桔盯着孙晓寿,“不要因为你喜欢她就偏向她。” 这一句,彻底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梁桔!”孙晓寿满脸通红低喊一声。 于言洁却吃惊地望向孙晓寿,满脸不可置信。 梁桔才没有时间管他们俩的儿女情长。她再次拽住于言洁的胳膊,搞得对方急忙往后退。 孙晓寿想上前阻拦,却被梁桔的眼神逼退。 梁桔上来脾气,那真是没人能降得住她。 梁桔说:“于言洁,你不是一直以为是我把你家里的事告诉同学的吗,好,现在我就带你去看清楚。” “你要带我去哪!”于言洁再次被梁桔拽着往学校门外走,她扭头望向孙晓寿寻求帮助,可孙晓寿太了解梁桔,他只能走在她俩身后暗中保护着于言洁。 打车去了北星,梁桔在门口侍应耳旁说了什么,就跟于言洁还有孙晓寿一起站在门口等。 “你等谁啊?”孙晓寿上前轻拽了下梁桔的胳膊。 梁桔瞥一眼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于言洁,“等那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于言洁出来的时候穿的不多,现在抱着双臂躲在墙角直跺脚,梁桔碰了碰孙晓寿,下巴朝于言洁的方向抬了抬,“去啊。” “干嘛啊?”孙晓寿一头雾水。 梁桔晕,“是不是傻,把衣服脱了给人家披上啊!” 孙晓寿一连哦哦几声,这才一颠一颠跑过去。 梁桔站在北星门口远远看着墙角别扭的两个人,于言洁现在看孙晓寿的眼神明显不自然,孙晓寿更是压根就不敢抬眼正视于言洁。 梁桔一个人偷笑,她要是不在背后推他俩一把,这两人指不定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其实,她现在也冻得要命。 如果那个人在,就好了。 从北星走出来一位穿着正装身材娇小的女人,梁桔见到她急忙笑着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阿娇姐!” “你怎么今天来了啊?”之前梁桔在北星打工的时候就是阿娇带着她,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我今天来有事求你帮忙。” “哦?什么事?” 梁桔笑着不语,回头看向还一直站在墙角避风的于言洁和孙晓寿。 原来于言洁母亲那件事发生在北星那天,正巧是阿娇当班,她听保安说门口发生事情急忙出来,正巧就看到了一切。 阿娇原本不认识兰蓝,只是当兰蓝和一群男人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阿娇碰巧听到了‘梁桔’两个字。 “你是说那天在场的还有兰蓝?”于言洁坐在阿娇的办公室桌旁,她对面是阿娇,身边是梁桔。 阿娇点头,微笑道:“之前梁桔曾给我看过你们几个人的照片,我也认识。” 梁桔插了一句,她问阿娇,“那天兰蓝是和一群男人在一起?你看像学生样子吗?” 阿娇回想了一下,摇头,“如果我看的没错,应该都是社会上的人,后来来了一个男人染着白发,是北星才常客。” “白头发?!”梁桔第一时间就是想到昨天与她拼酒的男人。 可再想想于言洁母亲闹事那天,忽然,她醍醐灌顶般瞪大眼睛望着于言洁。 于言洁被她的模样吓坏,语塞道:“你,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梁桔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于言洁,“昨晚给兰蓝出气那男人我见过他,就是在你母亲出事那天!我撞了他,然后看见他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影很像兰蓝,不对,她就是兰蓝!” 孙晓寿站在几个人身后,“原来兰蓝还是这种人啊,平时看她挺好的。” 梁桔没说话,只是看着于言洁,于言洁咬着嘴一言不发,微微垂着眼。 ** 几个人从北星出来之后,梁桔走在前面,孙晓寿陪着于言洁走在几步以外。 梁桔忽然站定,转过身。“兰蓝把手机交给毛东,还说是你让她给的,洁洁,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啊?”于言洁跟孙晓寿站在路灯下。 梁桔咬着唇,她现在烦死那个女人了。“我哪知道。” 于言洁走过来,支吾了半天,“桔子,我没有想破坏你和毛东的感情,真的,这事不是我做的。” “要真是你做的,我就真和你绝交!”梁桔叹口气,很大度地说:“我知道,我今天就是想让你看清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别整天像个小傻子似的还跟坏你的人好。” 于言洁拉起梁桔的手,“我家里的事给我打击太大了,一时太信了别人,你不会真的生我气吧?” 梁桔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孙晓寿急忙抢答:“不会,桔子当然不会了,她那么大度,是吧哈?” 梁桔白了他一眼,却笑着对于言洁,“是啊,我要是真生气,也不能千方百计撮合你们俩啊。” 闻言,于言洁害羞地沉默了,孙晓寿窘迫的只是摸摸脑袋呵呵笑了。 *** 施博文在祈海市通过父亲的关系买了一块地皮,他邀请毛东加入。现在的状况是施博文出得起钱,毛东却有十足的经济头脑。毛东说如果将来成功他只拿自己该有的二成股份,多一分不收,施博文答应,毕竟毛东的未来还是打算独自做生意。 沙皮没找到正经工作就暂时跟着毛东干,这天沙皮开车拉着毛东去工地,在车上,他还是忍不住为了毛东有关白斯的事。 “哥,你有打算了吗,这事到底咋整啊?” 毛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资料,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回答一句,“以后再说。” 沙皮知道他哥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喜欢放在心里一个人承担。 “那白斯的事要跟桔子说吗?” 毛东翻页的手顿住,沉吟了半晌,“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她经不起事。” “瞒着她好吗?” “她知道更不好。” 沙皮不说话,看了一眼前面路况,转头继续问毛东:“哥,上次那事,你没问问她?” “什么事?” “手机的事啊。” 毛东把资料阖上,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眼捏了捏鼻梁,“过几天我把下个月的房租给你。” “不用啊,早都交完了。”沙皮没想太多直接回答。 毛东睁眼瞧他,“都交完了?” 这下沙皮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打着哈哈,“昂,我上次正好有点钱就一起给交了。” 毛东打量他半晌,道:“有时间把房东叫出来见一面吧,我这个租客目前还没见过房东。” “不用,她...她出国了。” “出国?” “是啊,哎呀哥你就安心住着吧,等你什么时候买房子了你再搬出去。” 毛东叹了口气,重新打开资料,“这次真得多谢你。” 沙皮心想,你得谢谢梁桔那位姑奶奶啊,为了你,她啥都能做。 *** “阿嚏!” 同一时间,被点到名的梁桔在学校操场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啊?”于言洁抽出一张纸巾给她。 “没有,我好着呢!”梁桔接过纸巾狠狠擤了下鼻涕,继续跟着于言洁绕着操场慢跑。 今天早上梁桔在宿舍称体重发现自己胖了两斤,两斤啊,这对体重从来不过百的梁桔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说什么都要拉着于言洁一起出去锻炼。 曾舒敏因为要准备考研就没来参加,至于兰蓝,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来上课了。 说起兰蓝,于言洁忍不住问梁桔,“你说,她怎么能跟外面那些人勾搭上呢?” 梁桔抹着鼻子摇头,“我去哪知道,以前还觉得这小孩不错,现在看来,真够势利眼的。” 都说中国人不抗念叨,这边梁桔和于言洁还没说完,那头于言洁就瞥见兰蓝和叶清廷神神秘秘的出现在小树林里。 “桔子,快看!”于言洁急忙拉住还在往前跑的梁桔。 梁桔回头,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才看出那一身骚包装扮的人是兰蓝。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大冬天就穿个短裙?” “不知道啊,他俩在那干嘛呢?” “管她呢。” 自从兰蓝做的坏事被揭发之后整个寝室的人都没谁再搭理她了,在班上,她也只跟叶清廷关系好一点,叶清廷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连老师都很少管他。 梁桔和于言洁又跑了几圈就慢悠悠从操场上出来往寝室走。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于言洁想去隔壁的小吃一条街吃米线,就嚷着让梁桔陪她,梁桔答应要跟曾舒敏一起去吃小火锅,没办法,她俩就在学校门口等曾舒敏一起去吃饭。 走出学校,就看到门口大街上围了一小群人,梁桔踮起脚尖往里面瞧,这才发现原来是停了一辆小跑车。 红色跑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戴着皮手套,虽然右脚不太方便,可丝毫没有减弱他天生霸气的气场。 第48章 某人的别有用心 13年的祈海市在大街上能见到一辆跑车,算不上稀奇的事,可这车能停在学校门前,就称得上是一件既惊奇又充满八卦的意思了。 梁桔喜欢车,就拉着于言洁一起上去看。车玻璃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梁桔就站在车旁一边打量车,一边跟于言洁介绍这车的型号,不亦乐乎。 忽然,驾驶位置的车窗缓缓摇下,更是引来众人的探头。 梁桔也停下,瞪着眼睛忍不住好奇心的看往车内看,想知道能开这车的是什么人。 车玻璃全部降下后,她惊得差点嘴巴没掉下来。 红色跑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戴着皮手套,虽然右脚不太方便,可丝毫没有减弱他天生霸气的气场。 “wow!” “好帅啊!” 围着的一群人当中不乏许多花痴中的小妹妹,都捂着嘴连连低呼。 梁桔盯着面前的人却敛了笑,周身慢慢升起火气。 “白少!” 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喊叫声,众人回头,兰蓝笑容灿烂的跑过来直接挽住那人的胳膊,“白少,你来了啊!” 白斯轻佻嘴角,他左耳上的银色耳钉更是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发亮。 “哼。”梁桔低哼一声,拉着于言洁就要挤出人群。 “喂等等,我还没看完呢。”于言洁正在犯着严重的花痴中当然不肯走。 “走啊!别看了!”梁桔使劲拉她。 “等等!” 忽然,白斯朝梁桔说话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胳膊从兰蓝手里抽出,不顾兰蓝的张口结舌走向梁桔。 他微微俯身,笑着开口,“梁小姐,好久不见。” “你才是小姐!” 梁桔丝毫不给情面地回了一嘴。 白斯不恼,依然嘴角带笑,“梁小姐果然还是在生白某的气啊。” 兰蓝愣愣站在白斯身后,眼神惊讶。 “白某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梁小姐道歉的。” 白斯微微侧转身,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秘书。 那人从车里拿出一大束白玫瑰,足够有九十九朵,除此之外,打扮老成的秘书还恭恭敬敬的向梁桔送上了一个包装漂亮的紫色盒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梁小姐收下。”白斯说。 人群出现了不小的惊呼声,夹杂羡慕和嫉妒。 梁桔藐视地看了眼秘书递上的礼物,挑起眼角斜斜看着白斯,“你会这么好心,给我送礼物?” 白斯笑,笑容温和,“当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微微俯下身,瞧着梁桔,“我很欣赏梁小姐的酒量,为此,很想跟你结交做个朋友,不知梁小姐可否赏脸。” “白少!”兰蓝在身后低呼一声,疾步上前。“白少,她都有男朋友了!” 白毛眼中一闪而过厌烦,嘴角的笑却丝毫没变。 不等白斯说话,他身旁的秘书早已经拉住兰蓝,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兰蓝就已经被拽着走出了人群。“白少!白少!” 鲜花和礼物落在白斯手上,他含笑举到梁桔面前。 “不好意思,东西我不准备收。”梁桔仰着脸道。 白斯依然笑,手上没有半点犹豫,依旧举在那。 梁桔这下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笑面虎。 在身旁一群同学的注目下,她有些尴尬,只好匆匆把东西收了。 “多谢梁小姐的大度。” 白斯把礼物送完,居然就没有继续打扰的意思。他欠身,对梁桔说:“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可以常常来往。” 梁桔看着白斯的车启动,轰隆的车鸣声,车子扬长而去。 她撅撅嘴,把花直接扔到了校门口的垃圾桶里。 回头,见于言洁还张着嘴巴痴痴地站在那望着白斯离去的方向。 “喂,回神了!”梁桔朝于言洁摆摆手。 “帅,太帅了!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帅的!” 看她花痴的样子,梁桔瘪瘪嘴,“你甭想了,他是兰蓝的金主,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于言洁挽住梁桔,笑眯眯的样子,“他在追你?” “想什么呢,他只是道歉而已。” “得了吧,我看就是在追你。” “你别乱说话啊,特别是在我家那位面前。” 于言洁呵呵笑,“看你紧张样,知道,你是怕你家东哥吃醋吧?” “切,我还没见过他吃醋的样子呢。” “想见吗?” “嗯...想!” “那好办啊!” “什么?”梁桔立马来了精神,聚精会神盯着于言洁。 于言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惹得梁桔脸一红,抬手就打她,“你一个小姑娘脑袋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啊!” 人群散了,校门口也是来往不断的学生。于言洁和梁桔站在校门口旁的树下,于言洁用胳膊捅了捅梁桔,挑眉问:“说,你俩发展到哪了?” 梁桔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没哪啊。” “少来,少跟我装。那个了没?” 梁桔眨巴眨巴眼,一脸的不好意思,“就只是kiss而已。” “只是kiss?拜托啊,你这是在改革开放前谈恋爱吗?” “哎呀,我俩才多久啊,我跟孙琦两年都没呢。” 于言洁不以为然,“你啊,难得的处女!” “嘘,你小点声!”梁桔急忙去捂于言洁的嘴。 于言洁左右看一眼,问她,“告诉我,你想不想?” “想什么?”梁桔瞪着眼睛。 “别装傻,快说。” 梁桔咬了咬嘴唇,嘿嘿笑,“想!” 于言洁奸笑,用手指顶了梁桔脑袋一下,“你个小不要脸的。好了,就交给我吧,我给你们俩制造机会!” “你行吗?”梁桔挑眉。 于言洁拍拍胸脯,“看吧。” *** 二零一三年的最后一天,梁桔把所有的朋友都难得的聚在了一起来迎新年。 于言洁,孙晓寿,曾舒敏,沙皮,阿元,一个都不少。 阿元这段时间去了南方,圣诞节那天才回来,他联系了祈海市一家有名的饭店,包了一间包厢。 梁桔一早上就开始打扮,她穿上前几天跟于言洁一起买的新衣服,又画了个淡妆,早早的就去了饭店。走之前她给毛东打了电话,毛东说工地那边有点事,估计要等晚些时候才能来,梁桔说好,让他路上小心。 包厢在三楼,由漂亮的服务员指引。于言洁第一个走进去的,接着是梁桔和曾舒敏。 阿元跟沙皮早早就到了,沙皮见到他们几人脸上堆满笑容,于言洁他们都认识,只有曾舒敏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 曾舒敏显得有些羞涩,梁桔给他介绍阿元时,明显看到她眼神躲闪,笑容羞褐。 孙晓寿最后一个来,他给每个人都带了自己店里的礼物,果真是做生意的人,满脑子都是生意头脑。 饭菜都是大家平时爱吃的菜品,一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男男女女年龄相仿,没多时就热闹了起来。 “阿元,这次去南方什么感觉啊?”沙皮给身边的梁桔倒酒,问对面的阿元。 为了搞气氛,沙皮特意让一男一女岔开坐,除了梁桔身旁专门为毛东空着的位置。 阿元慢慢喝着酒,悠悠回答:“还好,主要就是去散散心。” 孙晓寿本来是在和身旁的于言洁聊天,闻言,扭头跟阿元说:“南方现在天气也不好,又湿又闷,不是去玩的好时候。” “主要是陪个朋友一起去。” 服务员开始上菜,梁桔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元口中的朋友会不会是钟玲呢? 前几天找阿娇的时候梁桔随口问过钟玲,阿娇说她请了长假去南方度假了,现在一想,这两人还挺巧。 曾舒敏坐在阿元身边,她平时饭量正常,可不知为何今晚吃的格外少。人是梁桔带来的,担心照顾不周,就督促阿元时刻帮忙照顾。 沙皮乐呵呵的笑,对着阿元说:“难得见你身边有美女,这么好的机会,赶紧点啊。” 曾舒敏低着头,连坐在她斜对面的梁桔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绯红。 阿元敌不过大家的起哄,还是给曾舒敏成了一碗汤。 他小心放到她的面前,“小心烫。” “谢谢。”曾舒敏急忙双手接过,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对了阿元,我听说玲姐前几天也回来了啊!”沙皮突然问,“怎么今天没把她叫来啊?” 阿元抬头先是看了眼梁桔,梁桔正好端着碗也等着他回答,恰巧就对上了他饱含深意的眼神。 “她今晚有事。”阿元简单回答。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奇怪,梁桔觉得,阿元刚才的眼睛充满了含义。 她觉得,这事还跟毛东有关系。 酒店宾客很多,服务员在门外不停来回穿行,孙晓寿觉得有些吵就起身去把包厢的门关了。 于言洁知道他自从开了网店就没少挣钱,于是就想着怎么开他玩笑。 有些时候女人很奇怪,当知道一个男人对你有心思的时候他往往会引起你的注意力,这注意力倒不是代表你对他也有意思,而是有事没事就看他一眼,心里想着他喜欢我,那我在他面前就跟别人与众不同,如果这人再有一些过人之处的话,那即使不喜欢他心里也会美滋滋的。 因为,他现在喜欢你。 因为孙晓寿在身边坐着,有意无意中于言洁都会用余光打量他,她咬着筷子在想要怎么和他搭讪,而孙晓寿旁边的曾舒敏则是因为阿元的存在一直心跳加速,动作不自然。 这几个人心事重重的,梁桔和沙皮倒是唠的愉快,沙皮因为前几天对梁桔的误会不断的向她敬酒赔礼道歉,梁桔也大方,每一杯都喝得一滴不剩。道了歉,沙皮又跟梁桔提起毛东现在的住处,两人说话小声,不停交头接耳。 阿元随意扫了他们一眼,独自闷着头吃饭,他的确是陪着钟玲去了南方,这一路,他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彼此的心事。 看一眼梁桔身边空着的位置,阿元想起钟玲今晚说要去见毛东,看到毛东没有出现,阿元忍不住问:“沙皮,咱哥呢,怎么没来?” 沙皮跟梁桔讨论关于房子的事正讨论热烈,估计是没听到,倒是曾舒敏小声喊了一声:“沙皮哥!” 于言洁听到曾舒敏的声音转头去看,就看到曾舒敏在帮阿元叫沙皮。 于言洁忍不住偷笑,伸手拍了一下梁桔,朝曾舒敏的方向努努嘴,给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梁桔本来还莫名其妙,见到曾舒敏反常的神态,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哥呢,怎么还没来?”阿元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沙皮喝了口啤酒,笑着大拇指瞥向梁桔,“得问咱们小嫂子啊。” 一桌还算安静的气氛顿时因为沙皮的一句话出现了热闹,大家纷纷嬉笑,对梁桔投去不一样的眼神。 梁桔佯装生气的拍了一下沙皮,“说什么呢,人家矜持的很。” “拉倒吧,就你啊...”沙皮上下很夸张地扫一眼梁桔,摇摇头,“没看出来。” “你再说...”梁桔笑着拿筷子就要往沙皮头上打,沙皮躲开,伸手挡住她的攻击。 他俩这般热闹,旁边几人看的都哈哈笑。 “加油加油!桔子加油!”孙晓寿拍着掌在后面鼓劲。 “哟,这么热闹啊!” 包厢门忽然被推开,从漂亮服务生身后走出的毛东只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皮夹克,更显硬朗的气质。 毛东进来简单环视了一圈,视线很快定格在梁桔的身上,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 梁桔看到他,小媳妇气质立马涌现出来,“呀,亲爱的,你终于来了啊!” 没想到梁桔居然会这样公开的秀恩爱,所有人都尖叫起哄。 梁桔一点没显害羞,她张开双臂用夸张的步伐跑到门口去迎接毛东,“baby!” 毛东嘴角的弧度,禁不住微微抽搐... 梁桔一脸的很幸福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在看到紧跟着和毛东一起进来的人时便刹那间僵住了。 阿元本来一脸漠然地观看这一出,可看见钟玲时,他蓦地起身,讶然道:“玲姐?” 灰色的大衣搭配白色毛衣和牛仔裤,钟玲一身休闲的打扮站在毛东身后。 她看上去清瘦不少,皮肤也微微黑了一些。 梁桔讶异的站在门口望着她,毛东开口,跟大家介绍:“我朋友钟玲,正好在公司碰到了。”后面一句话,他是看着梁桔说的。 “这么巧啊,那一起坐吧!”于言洁也从位子上起身走到梁桔身边,朝钟玲伸手,“你好我是于言洁,桔子的好朋友。” “你好。”钟玲一如之前声音温柔。 “坐吧。”毛东对着钟玲笑笑,却抬手握住了梁桔的手。 他身上还带着冷气,手的温度冰凉。 毛东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主动跟她牵过手,这是第一次,也让梁桔一时没适应。 他把她往桌边带,边走边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眼中是藏不住的宠溺,“都点什么好吃的了,我都饿坏了。” “这么晚来,还吃什么。”梁桔不满地小声嘟囔。 毛东含笑看她,他不仅没有对她的不满生气,反而眼中增添了更多的笑。“看你傻样。” 他居然在嫌弃她?!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梁桔心里愤愤地想。 众人坐下,钟玲坐在了沙皮和阿元中间。 “你们刚才聊什么那么高兴?”阿元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新的餐盘递给钟玲,钟玲看着大家忍不住问。 于言洁抿了抿嘴,笑着大声回答:“刚才我们都笑桔子不害臊,一见她家毛东哥哥整个人都兴奋过头了。” “哪有!”梁桔嘴硬。 毛东本来在低头用毛巾擦手,闻言,笑着深深看了梁桔一眼。 看他眼神,梁桔就知道,他在得意。 沙皮也跟着起哄,“之前没追到我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整天缠着我让我给她讲我哥的事,啧啧啧,那个殷勤的劲哟。” “哈哈,对,我跟她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桔子对谁这么上过心呢。”孙晓寿拍着桌子急忙跟上一句。 于言洁乐的眼睛都眯了一条缝,“对啊对啊,前几天,她还跟我说,她想跟他那什么呢!” 原本热闹的包厢一下安静下来,众人呆滞,毛东僵住,梁桔彻底变成了一只被人煮了的螃蟹...脸红的要命! 猛地,大家一阵哄笑。 “她说啥?她想跟我哥干啥?”沙皮捂着肚子,拍着桌子问于言洁。 于言洁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她说她想...” “你敢说!”梁桔指着她大声威胁。 于言洁也不怕她,站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她说她想跟毛东睡觉!” “于言洁,你个八婆,我要杀了你!” 满桌的人哄堂大笑,梁桔窘的起身就去追于言洁,两个人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 沙皮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孙晓寿更是又拍桌子又蹬腿的,腰都直不起来。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梁桔差点就要抓到于言洁了,于言洁赶紧加速跑到毛东身边,“对,你是没说,你就是让我帮你想办法怎么能睡到你毛东哥哥!” 于言洁特别机灵,知道跑到毛东身后,“毛东哥哥救命啊!” 毛东忍着笑,只能站起身挡住梁桔的追逐。 他伸手半搂住她,梁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双眼熠熠生辉,闪着笑意。 第49章 雪中表白 “她...胡说。”梁桔的脸彻底要红的滴出血,她低低地对毛东解释。 沙皮仰着头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还是女的吗桔子,你那么想睡我哥,用不用我们大家给你腾出地方啊!” “对啊对啊,要不咱们撤吧!”孙晓寿高声建议。 笑声起此彼伏,曾舒敏捂着嘴笑不停,就连阿元和钟玲都忍不住跟着一起乐。 钟玲默默看了一眼毛东,他弯起的嘴角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于言洁跑过毛东的位置,躲在毛东身后,梁桔不敢看毛东,就只能伸着胳膊要拽她。 “毛东哥哥,你家小媳妇都这样了,你还不好好管管啊!”于言洁把着毛东的衣服就是不让梁桔抓她。 毛东身高远高于梁桔,这么一站,几乎是完全把于言洁挡在身后,在梁桔面前成了一堵人肉墙。 毛东握住梁桔的胳膊,低头看着她,梁桔羞得要死,哪还敢抬头看他,只能支吾着说:“我要报仇,这丫头太坏了。” 于言洁躲在他们身后偷听,她见梁桔站在毛东前面微微垂着脸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就心里乐的不行。 沙皮不知什么悄悄猫着腰走到了梁桔的身后,于言洁探着头看到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领神会。 “小桔子,接好了,你毛东哥哥要来喽哦!” 沙皮从梁桔身后猛地站起,伸手就把梁桔往后拽,梁桔没有准备吓了一跳,借着他的力气就往后仰。 “啊!” “小心!” 她尖叫一声,这边于言洁也使劲推了一把毛东,毛东本就要张开双臂去抱梁桔,结果,就是于言洁这么的一推,正好把毛东推到了梁桔身上。 那边,沙皮早就在下面接住梁桔,他知道毛东不会让梁桔受伤肯定会想办法侧身自己倒在下面,于是一股反力,沙皮把梁桔扶住再一股劲往侧身倒下的毛东身上压。 最后,在于言洁和沙皮的协力帮助下,梁桔如愿了...... 她听到毛东闷哼一声,急忙要从他身上起来,可是腿刚要使力气站起,就再次被沙皮狠狠压了下去... 这一次,毛东的闷哼声音更为强烈和...隐忍。 “wow!” “哇塞!要不要怎么火热啊!” “哈哈哈,来不及就跟我们说啊!” 众人起身去看地上的两人,纷纷爆出热烈的嬉笑声和尖叫声,场面顿时火爆热闹。 梁桔不明就以的直起腰看看毛东,再看看自己...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怎么会这样! 她,梁桔,正跨坐在毛东的身上,哦不,确切的说,是跨坐在毛东的下半身上... 梁桔认为,她今晚真的要被于言洁玩死!! *** 笑也笑过了,闹也闹过了,服务员把剩余的菜都上完时,大家早已重新坐回到桌边端端正正吃起饭来。 有沙皮和孙晓寿在的地方,大家就笑声不断,更别说还有一个随时都能把梁桔卖给大家的于言洁。 也不知为什么,毛东今晚心情好像特别好,无论大家怎么拿他俩开玩笑,毛东都不恼,也不阻拦,只是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梁桔,搞得梁桔一整晚都不好意思。 他的眼神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泥潭。 阿元对毛东讲了南方现在流行做的一些买卖和潜在商机,一旁的孙晓寿时不时也插几句,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他淘宝上的生意。 他们三个聊生意聊得起劲,这头沙皮跟钟玲聊天。 “玲姐,这么久没见到你,你都去哪了啊?” 沙皮特意走到阿元身边给钟玲夹了一块排骨,钟玲端起盘子轻轻说了声谢谢。“难得放松,趁这机会出去走走散了散心。” “玲姐,我们阿元是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啊?”沙皮挑眉,打趣问。 阿元啧了一声,把沙皮往身后推,“快回你位上去。” “别打岔,别心虚!” 梁桔坐在毛东身边看他们俩闹,边吃饭边用余光去看毛东,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盘子里。 什么话没说,只是用行动在照顾她,梁桔小声说了句:“谢谢。” 毛东收回筷子,眼睛瞄向她,轻轻笑。 那头钟玲回答沙皮:“我们是在杭州遇到的,正巧他也在那旅游。” 沙皮啧啧了好几声,意味深长点了点阿元,搞得阿元又反手拍掉他的手掌。 “要是知道玲姐你今天回祈海了,我今晚肯定叫你来,都怪阿元那死小子,都没告诉我一声。”沙皮朝钟玲解释,往自己位子走时还不忘使劲拍了阿元脑瓜一下。 阿元动作没有他快,一巴掌还回去沙皮早就跑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钟玲笑道:“没事,我今天本来是想在家休息的,正好从杭州买了点东西给毛东送过去,他说你们今晚在这里有活动,我也就不请自来了,也不知道打没打扰你们。” “说什么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人多热闹!”阿元抢了话,语气中也不知是责怪沙皮他们没通知钟玲,还是真的认为钟玲这话让彼此都生分了。 在场的都不傻,隐隐约约听出了其中的一些生疏。曾舒敏和于言洁孙晓寿他们是外人,不好说话,沙皮眼睛瞄了瞄梁桔,似乎也有些话不好意思说。 最后还是毛东开口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身旁的阿元倒了一杯,又紧接给沙皮倒了一杯。 “钟玲去工地找我,正好难得大家都凑一起了,算是聚聚。” 他率先举起杯子,其他人见状连忙都拿起面前的酒杯。 毛东说:“这一年有很多事,无论以后会怎样,都希望能像现在这样,维持好我们的生活。” 这话说的让人感概,估计只有沙皮阿元和钟玲才能听出其中真正的含义。 北星散了,但几人之间的关系没散,毛东,他是不希望看到几年后,大家各奔东西没了联系。 一杯下肚,让在场人都敛了笑,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梁桔举起酒杯,端向钟玲,“玲姐,这杯酒,我敬你。” 她的举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让毛东停下手凝视梁桔。 “玲姐,无论是在北星还是在私底下,你都对我很照顾,我感谢你。”梁桔收起了平时的笑脸,一脸严肃地说:“特别是咱俩的小秘密,我特别感谢你!” 钟玲微笑,轻轻拿起酒杯迎向梁桔,“谢谢,我只是做我觉得对的事。”只有她知道,梁桔说的小秘密就是她把钱借给梁桔去给毛东租房子的事情。 “哟,玲姐,你跟我们桔子还有秘密啊!”于言洁笑着插话。 第一杯打开,接二连三大家都开始互相敬起酒来,气氛也越来越热闹。 梁桔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才想起前几天毛东警告自己不许喝酒,她捂着酒杯不让沙皮给她倒酒,“我家东哥哥说了,不让,不让我喝酒!” 彼时,大家吃得差不多基本上就是停下来互相聊天。 毛东坐在位子上端着茶杯饮了口茶,他一直在和阿元说话,听到梁桔点自己的名字,以为梁桔那边有什么事才停住话侧头去瞧她。 沙皮眯眼指着梁桔嘿嘿直笑,“你甭用我哥来压我,你都喝这样了,才...咯!”他打了个酒嗝,“才想起我哥不让你喝酒啦!”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毛东自始至终也没管梁桔,梁桔仰着脸,小脸喝的通红。 她噗通一声倒在毛东旁边的位子上,毛东怕她摔着急忙扶住她。 “你们不懂,我好不容易把东哥哥追到手,我可要听话呢!”她倚在毛东身上跟沙皮怪里怪腔地说。 那头于言洁把酒杯一放,掐着腰指着梁桔道:“我不信,有本事你把这瓶酒给我喝了!” 今晚于言洁喝的也不少,她跟梁桔还有沙皮一直处在兴奋头上,现在说话都颠三倒四。 “好,喝酒喝,who怕who!” 梁桔伸着胳膊就要去拿酒瓶,酒却被毛东及时拿开,“喝点茶水” 孙晓寿也扶着于言洁让她坐到椅子上,“喝点茶醒醒酒吧。”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毛东看了眼表,一边扶着梁桔一边对阿元说:“我看差不多了,沙皮和梁桔都喝得不少,待会你送沙皮还有钟玲回去。” 阿元点头说好,钟玲一直静静坐在椅子上面容温和。“不用了,这里离我家近,我走走就能回去。” “玲姐,还是我送你吧,冬天晚上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阿元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对钟玲说。 毛东在给梁桔围围巾,闻言侧脸看了阿元一眼,没有说话。 阿元穿着外套要出去结账,却被毛东拉了一下。 “你帮我看着梁桔,我去。” 阿元不同意,“还是我去吧,哥...” 毛东把梁桔交给阿元,已经率先朝包厢门走去。“别争了,我去。” *** 散伙的时候梁桔要去厕所,于言洁也喝醉了,毛东不放心让两个小姑娘去,就和孙晓寿一人搂一个去了二楼的洗手间。后来,钟玲主动道:“我陪她们去吧。” 毛东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有些话,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阿元和沙皮站在饭店的门口抽烟,冷风中烟雾随风飘散,沙皮眯了眯眼。 “阿元。”他弹了弹烟灰,舔了下嘴唇,“过去的事,是我不对。” 阿元侧头迎着风去看沙皮。 “我以前一直说你对不起毛北哥,是我混,你别在意。”不知为何,沙皮突然选择在今天晚上主动提起了四年前那件事。 阿元深深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出一串烟雾。 “都过去了。” 随风飘逝的不只有当年的年少无知,一边相守遗憾留下的曾经,一边努力弥补曾经的遗憾。 冬天的夜晚是寒冷的,可即将到来的新年又是欢喜雀跃的。 大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放起了烟花,五彩缤纷的花火绽放在天空上形成一道道绚烂的花火。 街道两侧还有不少小商小贩在卖东西,有的是新年生肖狗的相关玩偶,有的是春联新年台历日历,东西琳琅满目。 毛东和梁桔在酒店门口跟大家告别,梁桔兴致未减的还要跟大伙去唱k,却被毛东拉回来。 梁桔跟于言洁还有曾舒敏三人抱在一起又说又笑,这里面只有曾舒敏还算清醒,红着脸嘿嘿乐。 阿元负责送沙皮和钟玲,曾舒敏还有于言洁则是被孙晓寿送回学校。 毛东扶着已经站不直的梁桔一个个叮嘱他们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看着大家三三两两的往不同方向走去,他才转身牵着梁桔的手往车站走。 前几天才下过雪的马路两侧还是堆积了不少的雪,有些地方雪没有融化走起来依旧很滑。 夜晚的冷风迎面吹来,打在脸颊处一阵哆嗦。 梁桔在冷风中走了几步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她靠在毛东的臂弯里呼气,白雾在空气里格外明显,风吹的都感觉白雾随着风在空中打着旋。 梁桔吸了吸鼻子,摇着毛东的胳膊,“我们走回去吧?” 她半张脸埋在围巾下,声音嗡嗡的。 “不冷吗?”毛东又替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不冷!多浪漫啊!” 毛东戴着皮手套,去牵她戴着毛线动物手套的手。“好,那就走回去。” 远处不断有放烟花的声音传来,街边的商场也因为节日的到来而推迟关门,即使是晚上,大街上还是有来往不断的行人在行走。 道路两侧的树木都被挂了节日的彩灯,很是喜气,一望无际的街头是一辆辆车用车灯排成的霓虹,很是好看。毛东牵着梁桔的手,互相依偎缓步行走在街角,度过两人第一个新年。 走了一段路,难得梁桔一直没有说话。毛东低头去看她,发现她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地在看街边的热闹。 “怎么这么安静?”他低头凑近她。 梁桔笑,小脸冻得通红,“因为喜欢啊。” “嗯?”毛东不解。 “因为喜欢现在的时光。” 她仰着脸,瞧着他,眸光在街边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映在他的黑眸里更显夺目。 “哦,是吗?”他反问,声音里透着笑。 正好走到商场前的花坛旁,梁桔松开毛东的胳膊一下子就蹦到了上面。 “小心,别滑倒!”毛东伸手想扶着她,却被梁桔推开。 花坛边沿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梁桔伸开胳膊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在上面。 毛东站在花坛下,看她的背影,嘴角一直浅浅抿着笑。 梁桔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过身。 只是一步没站稳差点滑倒,吓得毛都伸着胳膊就要跑过去。 “别过来!”梁桔制止住他,重新站稳。 她提起他,脸上收了笑意,一顺不顺地盯着他。 毛东好奇她想干嘛,就放下胳膊回视她。 “毛东。”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郑重的叫他的名字。 “在。”他配合着她轻轻回答,声音低沉。 他的积极让梁桔险些破了笑,又立马紧紧绷起嘴。 她背着手,站在花坛的台阶上,这样站着,她比他高出很多。 “你...喜欢我吗?”她坦然地问。 毛东噗嗤一声笑,抬眼瞧着面前的小丫头,“你怎么一喝酒就犯傻?” 路过的行人不乏小情侣,回头瞧着梁桔得意的神色和毛东从容不迫的神采,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快看,那男的好帅哦!”有两个小姑娘路过,其中一人指着毛东,偷偷和身边的朋友低语。 梁桔听到,转头急了,“别偷窥,他是我的!” 小姑娘一怔,赶紧拉着身旁朋友跑了,“神经病吧。” 毛东被梁桔孩子气似的话逗笑,站在那手握成拳堵住嘴低低笑。 “严肃点。”梁桔又回头朝他说。 毛东清了清嗓子,果真收起笑,不过眼中依旧笑意满满。 附近商场里播放着欢快的新年歌,大街上一派热闹景象,就连梁桔闹着这一出都显得不那么突兀,好似配合气氛一般。 “快回答问题。”借着酒劲,梁桔大胆起来。 毛东仰头,盯着她的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他炙热的视线,似是要融化了她。他深眸中倒映的是周边灯火辉煌的光线,还有站在光线中的她。 他说:“喜欢,很喜欢。” 简单明了的话,透过他醇厚的声音缓缓流出,格外迷人。 俊逸的模样再加上黑色皮夹克显出的帅气外表,已经吸引不少驻足观看的小姑娘的眼睛了,现在他又当众表白,更是惹得身边路人的羡慕。 梁桔也没想到一向正经内敛的毛东居然会在大街上说出这句话,起初,她只是想逗逗他而已。 他既然认真回答,那她就继续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这次,换上梁桔脸上有了藏不住的喜悦。 他看着她的脸,他的答案,她已经猜到。 毛东漆黑的眸子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站在冷风里的她。 他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你留下来。”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梁桔一怔,纠正他的答案,“不对,你应该说,我们会!会永远在一起!” 她像是真的生气了,短发被吹得乱飞起来,可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站在那望着他。 毛东想,也许这就是五岁的代沟,有些事是相差五岁的年龄里必定存在的区别。 他说:“我能保证的,是在你主动提出离开以前,我绝对不会主动放弃。”他重新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我很重视我们的感情。” 未来的事情没有人能百分百保证,但是他可以保证的是,他会一直守住这份感情,直到梁桔的主动退出。 “在你转身之前我会一直站在这里,如果你想离开了,我会看着你。” 他的话她听不懂,只觉得,他说出了一种感情。 她从台阶上跳下来,定定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里。 “你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吗?” 他笑,抿唇不语。 梁桔今晚就像跟这些问题较上了劲似的。 他不知,她的不安,源于今晚一个人的出现。 毛东上前几步,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和脸。 梁桔的脸被风吹得很凉。 他转身,背对着她俯身,“走吧,我背你回家。” 下雪了,片片雪花承载了一种旁人无法体会的感情,从天而降。 就像陌生的两个人第一次擦肩而过,也许不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会晓得彼此的情份也许不仅仅是,轻轻的擦肩而过。 上帝编了一个故事,手指轻轻一点,街角两端的我们就成了主角,为了一个结局,有了相遇,有了相知相守。 有些话,他不会说出一个答案,他怕未来不可控的结局会毁了他的承诺,伤了她的心。 不能百分百控制的事,他不会轻易承诺。 她还小,不懂生活的真正含义,可他明白。 我们谁都没有知晓未来的特意功能,只是在当下,他能做的,就是想要带她回家。 他背着她,一起回家。 不远处的广场有人在集体放烟花,他转身俯身的瞬间,他看到有万千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为他们绽放。 烟花渲染了天空,漫天华彩。 雪,一片一片,和斑斓的花火。 他不知道,原来冬天的雪,会这么美。 第50章 那个男人的阴谋 阿元又一次做了骑士,送钟玲回家。 他看着她走近楼道里,准备要走。 “阿元!”钟玲回身喊住了阿元。 “新年快乐。”她对他说。 阿元眼中有惊喜,应了一声,“新年快乐!” 钟玲朝阿元轻轻摆了摆,“路上小心。” 阿元脸上的笑容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他颔首,笑着跟她摆了摆。 看着阿元走在雪中的背影,钟玲想起了今晚在餐厅门口听到的他和沙皮的对话。 沙皮一直认为四年前如果阿元在现场,毛北就不会出事。毛东临走前对阿元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毛北,可毛北出事的时候,阿元根本就不在现场。 沙皮固执的认为,阿元间接害死了毛北。 可是,只有钟玲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元是孤儿,毛东常常请他去毛北店里吃饭,毛北出事那天,阿元并没有跟毛东走,而是和几个伙计留在店里,毛北无辜惨死,阿元却没事,这事看在沙皮心里就觉得格外堵得慌,他怪阿元没有照顾好大哥,怪他在大难临死前只顾着自己逃。 可是钟玲清楚,阿元之所以没事不是因为逃走,而是因为他一直在陪着她。 钟玲当年躲在火车站柱子后面看着毛东和沙皮离开祈海,她蹲在地上大哭,可不曾想哭着哭着就看到了阿元居然出现在她眼前。在那时冰冷的季节里,她冰凉的心只想找个倾诉的地方,于是,钟玲就把自己对毛东的心事讲给了阿元听。阿元一直陪着她,开导她。 这些年,他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 但是她无法给他任何回应,她连一句能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因为,她自己不是也在犯同样的错吗。 今晚,看到那两个人的互动,她就知道,她已经被完全踢出局了。 打开楼道间的门,钟玲轻轻转身,将白茫茫的雪全部留在了身后。 *** 毛东的背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梁桔紧紧环抱住他的脖颈,贴在他宽硕的背脊上。 “妈妈你看,叔叔背阿姨!” 旁边路过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指着梁桔和毛东,兴高采烈地拉着妈妈的手,一个劲地说。 “叫姐姐!我是姐姐!”梁桔不乐意了,转头纠正小男孩的称呼。 毛东低笑,背上的梁桔听到他的笑声闷闷的。 “叫我叔叔,叫你姐姐,那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毛东故意捉弄梁桔。 梁桔双臂紧紧抱着他,道:“我不管,我才没有那么老呢,我是姐姐!” 笑声变大,毛东不打算和这个不讲理的小东西继续辩论了。 走在下雪的路上,梁桔觉得浪漫极了。 烟花绽放在头顶的天空上,梁桔仰头,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烟花盛开,‘噗’的一声。 “你看你看,好美啊!”她拍着毛东的肩膀雀跃道。 “你再乱动小心摔到你。”毛东使劲把梁桔往上颠了颠。 “我才不怕呢。”说是这么说,可梁桔还是老实趴下,紧贴毛东的身上。 第一次保持这么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安静下来,梁桔反而听到了心跳声。 她侧脸紧贴他的背脊,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声。 ‘咚!咚!’坚强有力。 ‘噗通!噗通!’心跳加快。 一步一步往梁桔家的方向走,很稳,很踏实。 又是一阵烟火,点燃了整个天空。 雪依旧纷纷下,伴随着新年的到来。 远处广场倒计时显示的时间是——离2014年,还剩下5秒。 5.4.3.2.1...0 烟花全部被释放,争先恐后地绽开在头顶上的黑夜中,就像洒下了一大片彩色的织网,罩住了所有幸福的人。 毛东早已停住脚,背着梁桔观看这一副难得的美景。 “新年快乐。”她靠近他的耳边。 她呼出的冷气全都温热了他的脸颊。 “新年快乐。”他温柔以待。 还记得2014年的新年,在干嘛吗? 梁桔只记得,那一天,她很开心,很兴奋。 *** 用钥匙轻轻打开家门,客厅没有开灯黑暗暗一片,梁桔以为父母肯定是睡下了。 悄悄的在玄关处换了鞋,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猫着腰往自己卧室走,不料刚踏出三步,就听到安静的客厅忽然传来‘啪嗒’一声。 须臾间,周围变得昼亮。 急忙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梁桔就听到老妈严厉的声音。 “几点了,才回来?” 她眯着眼透过指缝往客厅瞧,见自家老妈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脸不悦。 “妈,您怎么还没睡啊,都这么晚了。”梁桔将钥匙扔到玄关处的茶几上,陪着笑容。 “你还知道晚?” 何梅睁开眼,斜眼打量梁桔,“你今晚干什么去了?跟谁出去的?” “妈,我这不是趁着寒假多玩玩吗。”梁桔往卧室探头,“我爸呢?” “在这呢!” 厨房门被拉开,梁志富端着一碗热汤从里面出来,见到闺女,笑得满脸皱纹。“大闺女,快,把老爸这晚汤喝了,保证你睡得香甜香甜的。” “嘿嘿,还是老爸好!” 梁桔刚想抬手去接,就听到老妈重重的一咳,赶紧又把手缩了回去。 “梁志富啊梁志富,你就给我惯着她吧,这么大的姑娘一天天玩到半夜回来,你还给她熬汤,她有功了她!”何梅指着梁桔,“老实说,你今晚到底干嘛去了!” “爸,你看妈!” “好了好了。” 看母亲勃然大怒的样子,梁桔立马缩着脖子往父亲身后躲,果然,她爸挡在了她身前。 “教育孩子也得等白天吧,你看看,都这么晚了,先让咱闺女喝完汤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跟你一块训她!”说着,梁志富偷偷给梁桔递个眼色,“还不给你妈赔不是,你看为了你,你妈都操了多少心。” 梁桔也不顾手里的汤还热乎,一口喝完,擦了嘴就往卧室跑。 “妈,我错了,哎呀我好困,你就明天再训我吧哈!老妈晚安!老爸!晚安!” 梁桔跑到卧室就关了房门,何梅被梁志富拦在后面,任一肚子气此时也没地方撒了。 “你就惯着她吧你!” “好了,这么晚你也不怕邻居听见笑话,赶紧回屋睡吧,闺女都这么大了,自己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啊,有分寸她能这么晚回家!” 梁桔趴在卧室房门上偷听父母的对话,听老妈声音渐渐变弱,就猜到肯定是被老爸搞定了。 *** 学校放了寒假,梁桔以为终于有大把时间可以陪毛东在一起,可是毛东的工作最近变得越来越忙,有几次去他家里发现冰箱什么都没有,只有放在厨房里的泡面盒子越来越多。 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梁桔想着,要替他把家里好好布置,就去超市买了许多日用品和过年的新物。 超市里面购买年货的人相当多,个个都推着购物车车里满满的东西。收银前排了很长的队,梁桔站在最后的位置,她闲的没事玩手机给毛东发了短信,说下午会去他家,让他晚上早点回来。毛东做起事来很专注,再加上工地附近信号不好,他很少会及时回短信,梁桔早已习以为常。 抬起头无聊的打量四周,周围都是买年货的人,三三两两,买什么的都有。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表姐家,表姐过几天就出差回来了,梁桔琢磨着到时候应该用什么理由去跟老妈讲,老妈才能让她可以随便出来玩。 一直排到该她结账了,梁桔也没想到。 大包小卷从超市提着袋子出了超市门口,梁桔却在出口对面的马路边上意外看见了那辆骚包的跑车。 第三次,梁桔遇到了白斯。 她心里腹诽,这究竟是真的有缘,还是他神通广大能把她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眼熟的秘书从跑车后面一辆商务车跑下来专门去替白斯开门,白斯从里面走出,这次,他并没有拿拐杖。 梁桔怀疑,明明腿脚不好,还能一个人开车? 白斯穿了一件灰色大衣笑意盈盈站在马路旁边的梧桐树下。 梁桔拎着袋子跟着人群过了马路,梗着脖子直接绕过那辆大摇大摆停在马路边上的跑车去了旁边的公交车站。 白斯手插口袋,似笑非笑望着她。 “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请把小姐俩字去掉,谢谢。”梁桔斜视一眼,将勒手的重物放到地上,甩了甩手,“白先生,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的白斯不仅没拿拐杖,还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除了染得白色头发和耳垂上反射阳光的耳钉,其余打扮倒显得他形象还蛮斯文。 白斯慢慢朝梁桔身边走去,梁桔注意到他右腿略微有些跛。 腿上的残缺并没有破坏他身上的任何气质,相反,他的装扮和谈吐,还有他夸张的头发和象征性的耳钉都让白斯整个人看上去与常人存在了很大的差异,气质非凡。 “我只是希望能有机会多和你相处,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白斯站在梁桔面前。 他微微侧头朝身后瞟了一眼,身后助手心灵感应似的上前就把梁桔脚边的袋子提起。 “喂,你干嘛!”梁桔吓一跳,指着助理就大声问。 她要把东西拿回来,却被白斯伸手一拦,将梁桔半拦在怀里。 “我送你。” “谢谢,不用!还我东西!”他说的温文尔雅,梁桔却摆手跳出他的怀里。 “梁小姐,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白斯摊开手掌。 “请叫我梁桔。”对他的好意梁桔只想到一句话,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 白斯放下手,嘴角噙着笑,“好,梁桔,我很想跟你成为朋友,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也算是为那天的事跟你道歉。” 说着,他居然朝梁桔半俯身,语气郑重。“对不起。” 他的神态并不像玩笑之意,倒让梁桔有些尴尬。“你干嘛这样?” 白斯的举动已经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他直起身,说:“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而已。” “你想跟我和好?”梁桔挑眉。 白斯耸肩,憋了憋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他模样长得阴柔,只是眼中一直蕴含一股说不上的味道,让人不得不提着戒心。 梁桔觉得要是她再不原谅他,他就能做出其他冒失的举动。于是,梁桔道:“那天的事我早不记在心上了,你用不着这样。” “那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拿这么多东西,我们是朋友,我应该帮你。” 虽然不是下班高峰,可街上购置年货的人很多,连出租车都很难能打到。 白斯说:“梁桔,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 梁桔还从来没遇到一个如此急迫要跟她成为朋友的人。她也没自信到,她可以把这个男人迷到如此地步。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和我成朋友?”她抬了抬下巴,眼神中透着‘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不放心跟你玩’的意思。 白斯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因为你是阿东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嫂子。” ‘嫂子’两字,叫的让梁桔心中窃喜。 “你是毛东的朋友?”梁桔从没在毛东口中听他提过白斯两个字。 白斯侧身,朝车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秘书早把梁桔的东西放到了白斯的车上,梁桔想,既然是毛东的朋友那就是她的朋友,即使中间有兰蓝的关系,那她以后也可以不用再继续把他当坏人一样对待了。 车子是一辆跑车,梁桔第一次坐。 白斯虽然右腿不健全,可是居然不会影响他开车,这倒是让梁桔小吃一惊。 倒挡,打转方向盘,把车倒出马路边,动作一气呵成。 “腿是旧患,除了走起路来有些跛,生活上到没有大碍。” 面对残缺,白斯表现的很自然。 梁桔收回视线,略显出不好意思。“你跟毛东是朋友,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们之间闹了点矛盾,很久没有联系了。这次找到你可能有些冒犯,但是还是希望梁桔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帮忙?”梁桔狐疑地指着自己。 白斯颔首,“是的。” “什么忙?” 白斯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意,但随即消失。 “让我跟毛东和好。” *** 白斯把梁桔送到了毛东家的楼下,小区门口保安透过窗户见到这么骚包的跑车更是一个劲的朝车内探头。 梁桔解开安全带跟白斯道了谢,“你说的事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她笑得得意,白斯忍不住侧头笑着看她,“那谢谢你了,小嫂子。” 镜片下狭长眼睛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眼神,梁桔愣了愣,避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不客气!”她笑答。 白斯收回手,脸上没有尴尬,“我等你的好消息。” 坐电梯上楼,等梁桔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才听到包里手机的短信提示音。 毛东回的短信——‘今晚会很晚才回去,你吃饱后再等我。’ 梁桔笑着立马又给他回了一条——‘我晚上减肥,可以空着肚子等你。’ 没想到这次毛东的短信回得很快——‘饿着肚子,不怕我回来后你会吃得更多?’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家伙是嫌弃她太能吃了? ‘滴滴’ 又有一条短信进来——‘你再胖,我就背不动你了。’ 真是越在一起时间长,梁桔就发现毛东这家伙越不像外表给人那么冷淡。 ‘背不动我找别人背!’梁桔忍着笑给他回了一句。 这次,短信没有立马发过来,梁桔等了一小会儿才重新拿着钥匙打开家门。 推门,家里的暖气迎面扑来,赶走了身上的凉气。 换鞋进了屋,梁桔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去了厨房,把东西放进冰箱洗了手,她才出来。 客厅整体装修是暖色,淡黄色的沙发,浅色落地窗帘,还有窗户前摆放的小书柜和一张白色的书桌,上面放了一台小型笔记本,这应该就是毛东的。毛东并没有对原房东的家里布置做太大改变,住了这么久,他仅仅是把自己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某个角落,好似是随时都要离开似的。 梁桔抱起沙发上的一个玩偶抱枕,这个还是她上次跟于言洁逛街时候看见有店铺打折顺手买的。 梁桔现在每次看见好看的家居装饰就想买,于言洁总说她好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家,就连毛东都有几次劝她,“这里住不久,等攒了首付他就会去重新买房子,把这里归还给沙皮的朋友。” “哎呀没事啊,你就在这里安心住吧。”有几次她粗心顺口回了一句,差点忘记毛东还不知道这房子是她跟钟玲一起给他租的。 梁桔靠在沙发上打开了客厅的电视,电视的声音立马充斥了整间房子,她终于觉得这里不显得那么冷清了。 可没有毛东在的时候,她总觉得,家,是格外孤寂。 第51章 一步步靠近 晚上,毛东回家推开门,就听到客厅调高的电视声。 他站在玄关处边换鞋,边探头往客厅里望去。 电视里正播着八点档电视剧,客厅却没有人。沙发前的茶几上随意放了几袋被打开的零食,毛东走到茶几前将钥匙扔在上面转头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我回来了。”他高喊一声。 “回来了?我在厨房!” 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毛东微微浅笑。 还没到厨房就听到里面炸东西的声音,油锅刚开,刚下锅的东西噗呲噗呲直响。 “你干嘛呢?” “我...呀!” “小心!” 梁桔要炸里脊肉,可放肉的筷子沾了水,碰到沸腾的油,油立马噼噼啪啪地溅出锅外,一滴油溅到了梁桔的手上,她啊了一声,一疼,顺手就把筷子扔到了锅里。 毛东先梁桔一步一把将她拉向身后,才关了火,拿起锅盖把锅盖上。 “你小心点。”他语气有责备之意,举起梁桔的手放在灯光下仔细看,“没伤到别的地方?” 本来一片好意是想做好一顿饭等他回来给他惊喜,可现在没弄好,反倒是帮了倒忙。 毛东牵着梁桔去客厅擦药膏,梁桔垂头丧气道:“完了,一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药膏轻轻抹在烫伤的地方,冰冰凉凉。 毛东抬眼看她,“不是让你吃饱等我吗?” 梁桔嘟着嘴,“那我也不能自己叫外卖看你饿着肚子回来啊。”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毛东不语。 药膏擦完,毛东将药箱收好。“好了,你就老实坐在这里。” “那饭怎么办?”梁桔捂着肚子问:“筷子都扔下锅了,开饭吃什么啊?油炸筷子?” 毛东将药箱放回到原处,回身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我去做。” “你做饭?”梁桔惊诧道:“你会做?” 毛东挽起袖子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颇有些家居之风。 “不会做也比吃油炸筷子好。” 他打趣,却换来梁桔一记白眼,“那看你的了。” “今晚保证让你吃到炸里脊。” 毛东手法熟练,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把梁桔造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并且还一连做好了三道菜。 梁桔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干活的背影,毛东做起事来一点不马虎,连切菜都切的很精致。 厨房淡黄色的灯光洒在厨房里,几乎将全部温度都照在了毛东的身上。他宽硕的肩膀既有男人的安全感,做饭娴熟的举动也有居家的温暖。 梁桔含笑不语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狭小的厨房里,从梁桔的角度看过去几乎是占据了厨房五分之一的空间。 她忽然觉得,能让她碰到这样一个在外冷漠成熟,在家温暖细心,又长得一副让人垂涎面孔的男人,真是她梁桔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最关键的是,他信任她。 不知怎么,梁桔又想起那次兰蓝用视频和录像来挑拨她和毛东之间的关系,可是最后,毛东居然问都不问她。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笑出声。 “怎么,饿傻了?” 毛东正好端着做好的饭菜转身往客厅走,就看见她站在那,一个人傻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能干,我太幸福了。”梁桔也随着他走出厨房。 毛东说:“你可是有任务的。” 梁桔摆筷子的手一顿,好奇问:“什么任务?” 毛东用纸巾擦手,随手指了指,“把这些都吃光。” “yessir!”梁桔毫不犹豫打了个军礼。 想起今天在超市还买了几瓶罐装啤酒,梁桔反身就去厨房拿。“对了,我今天碰到你一个朋友。”她站在厨房对客厅里的毛东说。 “谁?”毛东声音低低地。 “他说他姓白。” “姓白?” 毛东没有再说话,梁桔高高兴兴拿着啤酒从厨房出来,就见他依然站在饭桌边,手里还拿着擦手的纸巾,只是眼眉微蹙,动作迟缓,黑眸恢复到锋利的神色。 “你怎么了?干嘛站着不动啊?”梁桔拿着啤酒走到桌边坐下,朝毛东举举手,“我今天才买的,喝点?” 毛东淡漠看酒瓶一眼,缓缓把手里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他今天去找你了?” 梁桔反应过来毛东指的是白毛,点头,“我今天去超市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在街对面,最后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他都说了什么?” “你们真的认识?不会这么巧吧?他可是兰蓝的男朋友。” “兰蓝?” “就是上次送你手机让你看视频的人。” 显然,毛东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他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我们是认识。” 而且,不单纯是认识那么简单。 梁桔对毛东的突然冷淡并没有太多疑虑,她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满啤酒。 毛东轻轻看她一眼,梁桔笑眯眯把酒杯递给他,“我这是在你面前喝,没事没事。” 菜不多可每一道都是出自毛东的手艺,梁桔当然要捧场,至于减肥,她想那是明天的事了。 软炸里脊皮酥肉嫩,梁桔一连吃了好几块,“好吃,比我做的好吃。” 毛东把孜然放在她盘子边,“晚上还是吃清淡的好。” “哎呀,这不是你做的吗,别人做我还不吃那么多呢。” 他俩相对而坐,四人饭桌既不那么拥挤又不显得空荡。 梁桔喝了口水,看着毛东慢慢吃着饭,问:“他好像不是本市人,这里的朋友不多。” 梁桔的口吻很随意,就像无意中那么随口一说,可毛东听了这话就觉得事没有那么简单。 “你不用跟他接触,最好远离。” “为什么?他可是你的朋友啊?” 果然,白斯肯定是把他跟他之间最能让人接受的一面说给梁桔听,毛东想,他是有意接近梁桔。 梁桔继续道:“听说今年过年他是自己在这里,我还想...” “不行!”不等她把话说完,毛东已经放下筷子阻止了她的想法。 毛东严肃的神态还让梁桔吓了一跳,她愣愣看着他,连筷子上夹的菜都忘记了,肉‘啪嗒’一声掉回到盘子里。 “你俩是怎么回事?他说你们之间有误会。”梁桔问。 兴许是意识到了刚才的激动,毛东把那块里脊肉重新夹到了梁桔盘子里。 “没事。吃饭吧。” *** 吃饭闹得不愉快并没有让梁桔对白斯的事情有过多的探究,她总是以为白斯和毛东之间有误会,男人间的事她不方便过多去打听。 有几次,梁桔想通过沙皮打探,可沙皮只是说不太清楚,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梁桔想想,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再问。 毛东和施博文的生意已经步入轨道,一天比一天忙,眼瞅快到新年,两人谁都没有放松状态。 一天晚上从工地回公司,施博文赖在毛东的办公室不肯走,毛东叫了外卖就跟他一起等着。 楼下保安送上来一个信封交给毛东,说是今天白天快递送来的,毛东看着桌上的信封轻轻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施博文拿着水杯走到办公桌前探着身子看了看,顺势坐在桌沿上。 信封鼓鼓的,里面像是塞了不少东西。 施博文把信封拿在手里掂了掂,问:“我帮你打开?” 毛东坐在桌后的黑色皮椅里,颔首。 信封被刺啦一声撕开,施博文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数十张照片哗啦一声尽数掉了出来。 第一张照片,一身白色羽绒服的梁桔挽着于言洁走在校园里,脸上有笑,应该是正跟于言洁讨论着什么。 第二张照片,梁桔坐在教室后排听课,低着头,在纸上写什么东西。 第三张照片,梁桔拎着大包小卷的东西正在过马路,虽然辛苦,可眼神很明亮。 照片一张一张翻下去全是梁桔的,有在学校的,有在教室里的,还有,就是跟毛东在一起的。 施博文诧异地看着照片又看向毛东,问:“你得罪谁了吗?” 毛东保持原先的动作静静坐在椅子里,他眼神淡漠嘴角绷紧,桌上的台灯斜射出他棱角的侧脸和犀利的眼神。 “他在威胁我。” 果然,那个男人开始动作了。 施博文听不懂他的意思,毛东的话只能说明他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拍的,或者是,是谁找人拍的。 “用不用我帮你?”施博文问。 毛东摇头,“他等不及,想要逼我而已。” “你指的他,是谁?你仇家?”施博文追问。 毛东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些照片上,手指轻轻在桌沿一下一下敲打。 “一个故人而已。” 毛东说:“他只是想告诉我,这个游戏,他才是指导者。” 施博文听得一头雾水。 毛东将白斯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施博文,施博文担心白斯会对梁桔下手。 黑色皮椅转了个角度,对着窗外的夜景。一览无余的景象是由万家灯火点燃,望不见尽头的车灯和人行道两旁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故事,谁能保证,我的故事不会牵扯到你故事中的主角? 施博文问:“你真不打算把事情真相告诉她?” 毛东背对施博文,声音低缓。“告诉她,她只会为我紧张,依照她的性格,她会直接去找白斯,事情只会更糟。” “那白斯就不会动梁桔吗?” 施博文直截了当的问题直接戳到毛东的心窝里。 他...不敢保证。 施博文是急性子,没有毛东那么好的分析能力。他说:“我可以找人去保护她。” “保护她,会让白斯觉得我们在怕他。” “那到底怎么办?” 施博文又看了一眼照片,随手将照片推到了桌角。他这一推,把最底下的一张照片给露了出来。 “你看!”这张照片并不是梁桔,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长相与白斯有几分相似。 毛东死死盯着照片上出现的两个男人,一个胳膊上有纹身,是一只凶猛老虎的脸。 这个男人,是老虎——当年杀死毛北的凶手。 很显然,照片上另一个男人就是白斯的大哥,也是当年那场骇人惨案的背后指使者。 照片摆在桌面上,却像是一块墓碑,在祭奠着过去的一点一滴。 白斯是想通过这张照片告诉毛东,他大哥的凶手就在他的掌控里,报不报仇,由他自己决定。 “白斯想拿什么跟你交换?”施博文突然问。 白斯的腿是毛东打断的,他不可能好心来替毛东报仇,他一定是有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的腿。”毛东抽出一根烟,打火机‘叮’的一声打开,烟被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办公室。 他说:“他要用我的腿,去祭祀他断的那条腿。” 施博文嗤笑,“你要是真答应了,他不仅能给自己报仇,还能通过你的手清除自己的眼中钉。” 这个道理不用施博文说,毛东也知道。“白家现在还是白斯的父亲白玉成做主,依照白斯的性格,他不会看着这么雄厚的遗产全数落到他哥白威手里。” 施博文道:“白玉成一把年纪,听说现在还一直躺在医院里,只要他一死,他家大部分的产业就会立马落入到白威手里,白斯当然着急。不过白威还算有良心,为了保住他爹的命,找了不少人在病房门口看着。” 见毛东不语,施博文继续道:“如果他哥是死在你手上,他就可以把全部责任推到你身上了,到时候,你就成了白家的敌人。” 美其名曰是为毛北报仇,实际上是为自己清除障碍。 这一招,果然毒辣。 *** 那头毛东收到了白斯威胁的照片,这一头,梁桔也没闲着,被兰蓝骚扰了一整个上午。 白斯已经正式跟兰蓝分了手,兰蓝崩溃,以为这事就是跟梁桔有关。 也不知兰蓝是怎么知道梁桔住在她表姐家,还找到了表姐家的地址。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梁桔以为是表姐出差回来了,她听到敲门声就急忙去开,可等她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居然是兰蓝。 兰蓝明显是哭过,双眼红肿。“你说,你怎么去勾引白少的,能让他跟我分手!” “白什么少,什么分手,大冬天你脑袋冻傻了吧?” “就是你,就是因为你,不然白少也不能跟我分手!” 兰蓝站在走廊间大呼小叫,梁桔不满地训了她一句,“你小点声,别整的邻居都知道你在这里耍泼。” “梁桔,你都有毛东了,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白斯!”说着说着,兰蓝居然当着梁桔的面就大哭起来。 这哭声回荡在走廊里听得格外突兀,梁桔烦躁,就不愿搭理她,“他跟你分手你找他去,找我有什么用,神经病似的。” 梁桔伸手就要关门,可兰蓝正好就站在大门边上,她关门,她不让,抬手就去挡,门一关正好就夹到了她的手,兰蓝顿时大嚎一声,梁桔吓得立马推开门。 “你有病吧,你用什么手去挡门啊?” 梁桔急忙去看兰蓝的伤口,中指和食指立马肿了起来,皮肤上还出现了吓人的青紫。 “梁桔,我爱白少,你把他还给我吧,我求你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心疼的,兰蓝就这么嚎啕大哭。 梁桔怕她惹来邻居的不满,急忙拽着她进了屋。 门没有彻底关上,两个人站在玄关处。 梁桔说:“你跟他分手,是他变了心,你找我求我也没用啊。” “可是他曾经当众给你送花,还开车送你,你说,他不是在追你吗?” 兰蓝现在是压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梁桔无奈,只能继续跟她解释:“他没有追我,只是为了上次在北星喝酒的事情道歉,我都有男朋友了,干嘛去招惹他?” 兰蓝哭着不说话,梁桔看她可怜,手指头又被夹伤了,就寻思给她擦点药膏。 “你跟我进去上药吧,这手别落下病根了。”梁桔指着兰蓝的手,兰蓝却没有接受她的好心。 兰蓝抓住梁桔的胳膊,哭着说:“你跟毛东关系那么好,你那么爱他,你为什么要来跟我抢白少!梁桔,我求你,我给你下跪,你把白少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他啊!” 梁桔彻底黑脸,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啊。 门口忽然有响动,梁桔急忙推门,发现表姐拎着行李箱居然站在门外,而且看样子并不像刚刚才到。 “姐?”梁桔讷讷喊了一声。 茗宣姐瞟了一眼兰蓝,盯着梁桔,问:“毛东是谁?” 梁桔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可真是坏菜了。 第52章 被打入院 兰蓝走后,梁桔和表姐坐在客厅里,梁桔抱着多多把毛东的事情都跟表姐一五一十讲了清楚,本以为会得到表姐的大力支持,可没想到,表姐在听完事情后只说了四个字。 “我不同意。” “为什么!”梁桔一下就坐起身,“你不是赞成我谈恋爱吗?” “赞成归赞成,可那也分人。你们俩差那么多岁他事业又亏损了,根本不定性。” “你不了解他,怎么去评价?” 表姐哼了一声,“我比你大那么多岁,吃的盐比你多,看人也肯定比你准。” “那等我把他带来给你瞧瞧,你到时候再下结论也不晚。” “免了!”表姐把宠物狗多多从梁桔怀里抱了出来,“上次那个孙琦我倒是见过,结果呢?人家不跟你玩了。” “这根本不一样好吗!”梁桔去跟她抢多多,可小家伙还是和主人亲,摇着尾巴就跟主人跑了。 表姐回头说:“这事我要跟大姨讲,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去跟你妈解释吧。” 眼看这一人一狗不讲义气的从面前经过,梁桔气的用脚踢了多多胖屁股一下,惹得小泰迪回头对着梁桔直呲牙。 “嘿,狗东西,白养你那么多天了,小白眼狼!”她还想再踢,却看见表姐飞过来的冷眼飞刀,急忙收回了脚。 梁桔心想,告诉她妈她一点都不怕,反正她还有个那么宠她的爹,梁爸爸肯定会偏向宝贝女儿的。 *** 孙晓寿的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一天很多次都会路过学校门口。接近年关,客人增多,他忙着扩展淘宝事业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地下室专门当仓库用。 这天孙晓寿跟同学说说笑笑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他坐在窗户边上正和身边人讨论着年后要不要去广州再进一批货时,偶然扫过窗外,就看见了兰蓝和一个男人正在拉拉扯扯。 他本无意窥伺别人的八卦,可那男人面熟,定睛一天,才发现是同年级的叶清廷。 叶清廷爱慕梁桔,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 孙晓寿觉得有趣,就给梁桔打电话。 彼时,梁桔正在家上网投简历,为实习单位的选择忙得不可开交。 “他俩在一起干嘛?前几天她还来我姐家闹得不可开交。”梁桔边吃着水果边上网看招聘启事,一边又跟孙晓寿聊电话粥。 孙晓寿在电话那头呵呵直笑,“谁知道呢,人家叶清廷也是有钱人,说不定一个没捞到好处迅速就转了下一家呢。” 对梁桔跟叶清廷在一起的事情梁桔并没有过多想法。 在招聘网上选了几家条件还不错的公司投了简历,越到年底工作越难找,梁桔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几天后,她还就真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这倒让梁桔很惊喜。 去面试的路上梁桔给毛东打电话,面试地点有些偏僻毛东叮嘱她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因为到了年末骗子肯定多。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有脑筋的。”梁桔对着公交车的玻璃照了照自己,觉得还不错。 “那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面试完也给我发个短信。” “好的!” 毛东那边很忙,声音也吵杂,梁桔不愿打扰他太久,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面试时间约在下午四点多,面试公司规模看上去不大不小,前台漂亮小姐见到梁桔也很礼貌。 梁桔看一眼会议室,发现里面坐了四五个同她一样前来面试的小姑娘,心里那点小担心也就放下了。还好,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才轮到梁桔,面试官是一位打扮正式的女经理,面容严肃,说话语气冷淡,梁桔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面试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稍稍有些黑了,梁桔边往公交车站走边给毛东发短信,报了面试结果,还算顺利。 公交车站离面试公司大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冬天天黑得早,路上行人也不算少,梁桔什么都没多想,边走边看手机。 走到拐角处有一小堆冰碴子,梁桔没注意脚下一滑,差点滑倒,幸亏从身后上来一位路过的行人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心。” “谢谢。” 梁桔转头道谢,看清原来扶她的人,是一个男人。 “你是叫梁桔吗?”男人忽然抬头问。 他戴了一个打口罩,遮掩着半张脸,只能看清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眼神有些凶恶。 “你是谁?”梁桔心里涌上一阵慌张感。 男人没说话,只是朝梁桔身后望了一眼,梁桔心里一紧,急忙回头。 “唔!” 在她回身的须臾间,身后忽然有人上来迅速将她的嘴和鼻子死死捂住。 “唔...唔...” 梁桔拼命挣扎,窒息感愈来愈强,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梁桔被人捂着嘴拖到了转身处的一个小胡同里,胡同地脚偏僻,两旁的墙壁遮掩了前头的光线,她只能感觉到视线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 耳边只剩下她急速的心跳声,和身后三三两两乱了节奏的脚步声。 还有,男人们的低语。语速很快,带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一直到街角的繁华完全被墙壁遮挡,拖到胡同尽头再也看不见一个路人的时候,身后的人才将梁桔松开...... *** 毛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施博文往工地上走,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闪而过。 车内施博文跟毛东正好都是在沉默想事,一阵电话铃声,既紧张,又显得突兀。 电话显示的号码是梁桔的电话,梁桔才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面试结果,这么快又打来电话,毛东立马有种不详的预感。 “梁桔?”迅速将电话接起,毛东语气沉稳。 车内没有任何吵杂的声音,驾驶位置上的施博文很清晰地听到从毛东电话里传来的一连串高喊声。 声音焦急带着急切。 毛东那边一时没有任何声音,施博文侧头,只见到他的双眉皱的愈来越深,眼神越来越冰冷。 “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毛东将手机缓缓放下,注视着前方,只对施博文说了几个字。“去中心医院。” “什么?”施博文又问了一嘴。 “去中心医院...梁桔出事了。” “出事!你说谁?梁桔?” 施博文的追问让毛东彻底焦躁起来,他捏着电话,手面青筋爆出。 施博文愣了一秒,不顾高速公路的危险,直接打转方向盘。 车轮擦过地面的摩擦声刺耳响起,施博文逆着方向开车直往市里方向去,一路极速,也不管是否会被交警抓到。 他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电话是于言洁打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她慌慌张张也没把话说清楚,毛东只听懂几句,就是梁桔在面试回来的路上遇上抢劫,不仅钱财被抢走,人也遭到恶性殴打,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里抢救。 毛东手攥成拳狠狠一下打在副驾驶门上,砰地一声。 施博文见他失态的模样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加速行驶。 毛东此时只觉得心惊胆寒,相似的感觉从心底间渐渐升起,四年前那种骇人的惧怕让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混乱当中。 四年前得知大哥毛北被人惨杀在雪地时,心里那种空白和坠入无底的悬崖感觉就像一根绳子从高空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窒息感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恐惧和畏缩都变得那么本能。 窗外疾闪而过的高山屋舍还有广告牌子都变得模糊,时隔四年,毛东心里再次产生了畏惧,他畏惧去医院看到的一切。 ——— 于言洁和孙晓寿是第一个赶到医院,梁桔的包里有一本同学录,上面只写了于言洁一个电话。 梁桔表姐带着梁桔父母从家里赶过来时,于言洁正躲在孙晓寿怀里急得直哭,她认识梁爸梁妈,见到他们从电梯口踉踉跄跄往这边跑,心里更是急的揪了起来。 “叔叔,阿姨。”孙晓寿扶着于言洁走过去,梁爸梁志富看到于言洁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老泪纵横。 “桔子呢?”梁母何梅握住于言洁的手,一行泪悄然而落。 “还在手术中。”于言洁也没了劝慰的话,她哭的比谁都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孙晓寿较为冷静,他把抱在一起哭的梁妈还有于言洁安排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梁志富去了手术室门口,不停来回地走,边走边张望。 “叔叔,去坐会儿吧。”孙晓寿走过去轻轻劝了一句。 梁志富摇头,微垂着头,一脸的憔悴,“好好的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梁桔的表姐也走过来扶住梁爸,“姨夫,去休息会儿吧。” 梁志富还是轻轻摆手,一个人转过身,擦去了脸上的泪。 沙皮没过一会儿也来了,他后面跟着钟玲,两个人一脸焦急。 沙皮握住于言洁的肩膀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言洁从没见过沙皮这样粗鲁,吓得越说,就越说不清楚。 孙晓寿揽过于言洁替她把事情给沙皮解释了一下,沙皮转身狠狠一脚就踹翻医院走廊的垃圾桶,“他妈的,这群王八蛋要是被我抓到,看我弄不死他!” 路过的医生见到这一出也吓得直接走远,没有人来管闲事。 “我哥呢?”沙皮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毛东的身影。 孙晓寿说:“已经通知了,估计是在来的路上。” 钟玲始终安静站在几人身后,她看椅子上的于言洁跟梁妈泣不成声,就走过去安稳,沙皮跟孙晓寿见状对视一眼,两人都无话。 肃静的手术室外站了沙皮孙晓寿和梁志富,椅子上钟玲和于言洁陪坐在梁母左右身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沙皮听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上极速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毛东从另一个方向大步跑来。 “哥!” 沙皮朝毛东小跑过去,毛东盯着‘手术中’三个字,问沙皮:“怎么样?” “还没出来。” 毛东的到来让在场人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过来,梁志富看见毛东以为他只是梁桔的朋友。 梁桔表姐从椅子上起身,看着毛东,忽然问:“你就是毛东?” 毛东点点头,从沙皮身后走过来,直接走到表姐跟梁母的面前。 “阿姨您好,我是毛东,梁桔的男朋友。” 这话一出,迅速让梁母跟梁志富都惊诧地抬头,盯着毛东。 “男朋友?”梁母率先开口,“你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毛东颔首,“不能及时去拜访叔叔阿姨,是晚辈的失误。” 梁志富也从手术室门口走过来,打量毛东,“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久,只有几个月。”毛东恭敬回答。 表姐站在一旁看着毛东,果然,跟孙琦完全是两种人。 成熟,一种说不出的内敛。 “叔叔阿姨,我没有照顾好梁桔让她出了意外,是我的责任,抱歉。” 想到还不知道情况的女儿,梁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梁志富对着毛东摆手,道:“意外,不是谁的错。” 第一次见到梁桔的父母,来的时候毛东尽管想到过,可真正见面了,果然跟他预料的那般,情况不佳。 “出来了,出来了!”于言洁高喊一声。 手术室三个字灭了灯,梁桔被护士从里面推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梁志富第一个冲过去,毛东跟在他的后面。 “中度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损伤,右侧第5前肋及第6后肋多处骨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梁母一听女儿的病情哇的一声就痛哭起来,梁志富也是一角没站稳险些摔倒,幸亏被毛东在身后及时扶住。 “医生,会留下后遗症吗?需要多久能康复?”毛东问。 “康复时间呢要看病人的具体身体状况,后遗症倒是不会有,还是要注意休养,观察几天看看吧。” 梁桔直接被推去了病房,梁母在钟玲和于言洁的搀扶下也赶了过去,沙皮站在毛东身侧,孙晓寿扶着梁志富。 梁志富看了毛东一眼,似是有口难言,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没说的去了病房。毛东并没有去,而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哥,不过去看看吗?”沙皮问他。 怎么会不想去看看,可... 毛东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久,才缓缓摇头,“我现在不适合过去。” 他转身按着来时的路走了,沙皮看他寂寥的背影,一时变得心酸。 ——— 毛东站在医院一楼的大门口台阶上抽了根烟。自从和梁桔在一起他烟抽的就很少,几乎是等于戒了,可今晚,他实在是想抽。 寒冷的空气呼出的气都是白雾,手中的烟雾被冷风吹得四散,医院门前的松树也被吹得东倒西歪,祈海市的冬天,几乎每天都刮着大风。漆黑黑的石子小路被两旁的路灯照得透亮,偶尔有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从小树林里穿过。 毛东倚在大门一侧的墙边,靠着墙角,吸着烟,默默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 远处传来一阵紧急的鸣笛声,一辆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匆匆跑来的医护人员迅速将病人合力抬到担架上,往急诊室推去。 路过毛东眼前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很年轻的女人。 “感情原因在浴室割腕企图自杀。”穿着警服的男警察对一位医护人员说,医生又问了几句,没多时一群人就从毛东眼前消失,去了医院里面。 深吸口气,感觉肺里都充斥了烟雾,鼻间是烟草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作恶。 扔掉烟蒂用脚踩灭,最后一点火星还是被捻灭。 四年前毛东从哈尔滨赶回来只看到了毛北的骨灰,尽管没有去太平间看过遗体,可至今,他都排斥医院这个寒冷的地方。 医院总是阴气很重,白色的大褂让人看了就畏惧,这一切,毛东都很不喜欢。 他绕着医院的花坛走了两圈,等再次走回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从门外驶进。 车停在医院门前空旷的停车位上,如果毛东没看错,那位置,应该属于医院高层领导的车位。 然而,从车上下来的人却不是医生,而是...白斯。 白斯拄着拐杖从车里下来,身边秘书递上了他的外套大衣,他却摆手没有接。 白斯朝医院的入口处走,可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回头,只觉一阵疾风迎面而来,没等做出反应,脸上就遭到狠狠一拳。 他闷哼一声,侧身倒地。 “你来干什么!” 秘书疾步上前按住毛东,毛东反手一拳,又将秘书打倒在地。 “我警告过你,不准你碰梁桔!”毛东手指白斯,暴怒道。 门口的响动遭到不少在医院看病病人的围观,秘书将白斯扶起,拿出电话就要报警。 “不用。”白斯居然伸手阻拦。 毛东手攥拳,胸脯上下起伏。 他忍他很久了。 白斯对秘书说:“你先回去。” 秘书担心地看了毛东几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白斯整理了自己微乱的衣服,看向毛东。 “我跟梁桔是好朋友,你误会了。” “那照片呢?你派人跟踪她是什么意思!” 白毛很坦然,淡淡地笑。 他说:“我看上她了,想给你一个忠告而已。” 第53章 父母闹僵 白斯的笑充满挑衅,眼睛直直注视着毛东,嘴角带笑脖颈微仰。 毛东双手握拳,咬紧牙关,微喘的气息和黑眸中迸出的凌厉眼神几乎要撑不住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的怒火。 医院保安终于拿着对讲机走出来,指着他们两个人,“喂,干什么呢!” 白斯笑着撇头看一眼,耸耸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对保安道:“体谅一下这位家属,心情不好。” 保安啰啰嗦嗦嘀咕几句,才转身走人。 毛东一步上前,拉近他跟白斯之间的距离。 他一把揪起他的毛衣外套,连带起白斯里面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衫也被攥紧。 毛东说:“你听好,如果你再继续打她的主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在白家有半点立足之地。”眼睛微微眯起,透着戾气,一字一句,“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是施唐逸的儿子吗?”白斯笑着推开毛东的手,轻轻拍了拍衣领上没有的杂陈。“我知道你跟施博文关系好,也对,你现在是在他手下打工,反正一直都是靠着别人活,我想,施博文他也能帮你。” “什么意思?”毛东低沉反问。 白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上去充满陷阱。 他整了整衣服,慢条斯理道:“我听说你现在住的房子属于高档小区,我真羡慕你,能找一个那么死心塌地的女人,要是换成我...” 话没说完,毛东已经攥紧拳头,再次揪起白斯。“你把话说清楚!” 须臾间,冷风呼啸,地上的杂物随风而起,树叶摇摆,耳边只有因为震撼而自惭形秽的心。 “梁桔那傻女人看不了你过穷日子就找了你现在住的这处房子,她一下给你交了半年的房租,为的就是让你不受苦。要不是上次送她去你那,我还不知道,想当年拼死为大哥报仇的男人现在居然还吃起了软饭。” 白斯的话被北风吹得四散,可一字一句又拼凑的那么完整,一个字不差的落入到毛东的耳朵里。 他盯着白斯,半天没有反应。 他想要识破他口中那些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然而...听上去还是那么真实。 毛东问:“她哪有那么多的钱?” 白斯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仰头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你真是有福气,不仅找了个梁桔那么爱你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对你多年不变,死心塌地的钟玲。” “钟玲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你交房租,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她居然还帮你把北星给兑了回来。” “北星?” 手,像是被针刺入,毛东缓缓松开紧揪白毛衣领的手。 胳膊无力的垂下,他这一刀刺得深,正好刺入毛东的心窝,心里最软弱的空白处。 毛东最不想亏欠的人就是钟玲,可实际上,他却一直在受她的恩惠。 周围有几个年轻男人捂着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跑进医院,边跑边大喊:“医生!医生!” 毛东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拐角上,那几个人没注意,砰的一下,正好撞在毛东的身上。 毛东身子一歪险些撞倒,还是白斯,伸手拽住他。 原本身高相差的两人现在却成了白毛俯着身子左腿弯曲,而白斯,则是高高在上直直地站在那。 白斯敛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了嫌恶之意。 “毛东,本来我这次回来还想让你帮我几分,可现在看来,你对我好像...一点用都没有。还靠女人生活,呵呵。” 松手......噗通! 该跌倒的最终还是跌倒。 毛东跪倒在地。 秘书把车开到医院大门口,白斯看了毛东一眼,转身,优雅地走下台阶。 身旁秘书早已打开车门站在一旁等候,白斯用秘书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随手一扔,那张白色纸巾随风飘零,渐渐掉落到门口的水泥石台阶上。 水泥台阶上,正站着一个人。 车子启动,远离尘埃,开出大门。 毛东怔怔地待在原地,眼神空洞。 身旁有鞋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渐渐靠近。 梁志富站在台阶望着车子消失的地方,沉默。 他叹了口气,打破了毛东的失神。 “叔叔?”毛东起身,就看到梁志富站在他不到两米的距离。 梁志富神色平静,也不知刚才的一幕他看到了多少。 “毛先生,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他问。 梁志富的话充满疏离感,毛东只是淡淡地说:“叔叔,您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毛东毕竟比梁桔大五岁,看上去要比她成熟很多,梁志富也就没有必要说一些奉承的话。 “我来找你,是想谈谈你跟我女儿的事。” 毛东神色平静,不语。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不适合我女儿。” 他的话并没有让毛东觉得意外。毛东不语,梁志富又道:“我不是对你有偏见,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位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叔叔...” 毛东想说话,却被梁志富伸手打住。 “你很稳重,这让我对梁桔的眼光有了肯定,可是你也有许多她不曾有过的生活经验和困难。我不是保守的家长,可我是一个很爱女儿的父亲。毛先生,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给她幸福吗?可以让她以后的生活无忧无虑吗?” 渐渐移开了眼,看着不远处在风中摇摆的树叶,毛东压抑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 “毛先生,我和梁桔的妈妈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殷实的家境,我们不求梁桔以后能找到一个有钱人家,我们只希望她未来的生活是幸福的,而不是整天为生活的经济来源,或者是丈夫的安危去担忧。对刚才听到你和那位先生的谈话,我只能是抱歉,我听得出,你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很优越,我从梁桔表姐那也听了一些你的事情,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孩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心把女儿交给...像你这样的人。” 毛东沉默站在那,一个晚上,他已经被人多次揭开伤疤,一直到伤口鲜血淋淋早已麻木。 可他依然觉得心下有一块,有很疼的感觉。 “说句毛先生不要在意的话,刚才那位先生好像还说了一个姑娘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我听得出,那位姑娘对你,好像有感情。” “叔叔,这个我必须解释,她只是我未过门的大嫂,我大哥去世后,我负责照顾她。” “要多久?让你照顾她一辈子?” 毛东抿唇,点点头:“一辈子。” 梁志富没有想到毛东会如此直接的回答,布满皱纹的脸有了怒气,“那你让我的女儿怎么办?一个男人同时照顾两个女人?” “叔叔您误会了...” “好了,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总之,我跟梁桔的妈妈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走吧。” 毛东不动,梁志富直接转身往住院部去。 走了几步,他又回身,“以后,也请不要再来看梁桔了。当我这个老人,谢谢你。” 消瘦年迈的背影里有着对女儿执着的保护本能,毛东尊重梁志富做的事,他能体会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责任,可是,梁志富却不会懂毛东对梁桔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别人不会懂,也永远懂不了。 *** 夜色宁静的夜晚,月光朦胧照在海面上。 风吹起的海浪击打在海面上一波高于一波,静谧的大海上除了海水的味道,只剩下耳边不听呼啸而过的冷风。 月色朦朦,毛东独自坐在寒冷的夜里,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和大海,脚边堆满了空着的酒瓶。 空虚的夜晚,连同空虚的心。 第一次,他有了挫败感,深深的挫败感。 梁志富的话有道理,他希望看到女儿的幸福,可梁桔的幸福毛东给不了。 他无法安定自若的不去管钟玲,没法无视大哥的死,也不能摆脱掉以前的所有去跟梁桔重新开始。 他能给的,只有他一颗心。 一颗可怜的心。 “呵。” 毛东自嘲,他到底拿什么去爱她,就连现在的房子,居然都是梁桔给他的。 仰头想一饮而尽,可手里的瓶子早已空了,一甩手,空酒瓶掉落在沙滩上正好碰倒另一个空的酒瓶,两个瓶子撞在一起,哗啦一声。 声音在宁静的海面上回荡,空旷的海边只有孤廖,和死一般的黑夜。 天黑寒冷的晚上,有人走过来轻轻坐在毛东的身边,他以为只是碰上了同样一个此刻内心孤独,充满挫败的相同者,并没有过多理会。 那人坐下,无声,毛东考虑,他要不要好心递上一瓶啤酒给他,因为能在这个时候不回家还出现在这里的,肯定都是心苦的人。 只是转头的刹那,毛东没想到,此刻能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会是钟玲。 “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钟玲莞尔,朝着毛东笑,过肩的长发被寒风吹乱。 一路跟着,想必也是看到了医院门口那一场精彩被人数落的戏了。 抬手,又是一大口的啤酒下肚,毛东没有说话。 “也给我一瓶吧。”钟玲伸手向毛东讨要。 犹豫几秒,毛东给了她一瓶,“喝醉没人管你。” 钟玲笑,伸手接过,“我自己会回去的。” 两个人对着冷风一度沉默,一向很少碰酒的钟玲也难得大口喝酒,她穿得单薄,一个劲不停地在搓手取暖。 毛东毕竟是个男人,无论和钟玲什么关系,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跑出来陪着你在海边吹冷风,怎么说都觉得有些暖意。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她,“回家吧。” 钟玲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把那件衣服扔给他,“我不冷。” 衣服被扔回来仍在地上,毛东深吸口气,自己捡起给穿上了。 又是将近半个多小时过去,钟玲身上早已被风打透,她捂着双臂哆哆嗦嗦浑身战栗,为了取暖,不停地大口喝酒。 毛东实在看不下去,喝完手里的酒直接将外套披在钟玲身上,起身。 “你去哪?”钟玲也跟着站起来。 “送你回家。” *** 钟玲新房子就是一处普通的公寓,设施还算齐全,楼下小区附近还有超市,除了是靠近机场每天噪音不断,其余的倒还不错。 这是毛东第一次来,他并没有进屋。 “不进来坐坐?”钟玲站在门口问他。 “太晚了。” 毛东转身要走,钟玲却再次叫住他,“已经两点多了,这里离你家那么远,你还是在这凑合一晚上吧。” 毛东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睛因为喝了酒变得迷离。 “我家有客房,你可以睡那。”钟玲立马补充,表情似有些紧张。 毛东看了她一会儿,他雕刻的五官在走廊感应灯的暗淡照耀下显得更为立体。 在毛东带有审视的眼神中,钟玲躲避了他的目光。 半晌,他终于开口。 “钟玲,你是我嫂子,你帮我的,我谢谢你。梁桔有些时候太任性,她做事没考虑那么多,你不能跟她一样。” 钟玲握住房门的手紧紧收缩。“为什么她能帮你的,我就不能?我替她帮你,不对吗?” 毛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垂的眼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浓黑。 他站在那,眼睛看向别处。 “她是我女人,你是我嫂子。你们不一样。” 钟玲的手指像要扣进到门框上,她死死扶着门,生怕一不小心,会失力跌倒。 “我知道了。”她说。 *** 梁桔在医院住了将近十天才出院,在医院这几天,梁爸梁志富跟梁妈天天都陪着女儿。梁桔一直在等毛东的出现,想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毛东正式介绍给爸妈,可直到出院,毛东都没有再出现。 期间沙皮来过一次,趁着梁妈不注意,偷偷告诉梁桔,在她做手术的时候其实毛东已经来过。 “那我爸妈什么反应?”梁桔拽着沙皮的胳膊忙问。 沙皮停下手里剥的桔子,往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反应不算强烈,但也看不出喜怒。” 知道毛东跟爸妈见面,梁桔心中既安心又担忧。有几次,她试着试探母亲口风,却都被父亲打岔用话题移开。 出院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吹了几天的北风也停了。 表姐茗宣姐开着车来接梁桔,趁着收拾行李的空档,梁桔凑到表姐跟前。 “姐,待会我跟你回家。” “做什么?”表姐估计是猜到梁桔的小心思,提着声调问。 梁桔眨巴眨巴眼,嘿嘿笑。 “去找他?”表姐问。 “嗯!他都好几天没来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梁桔边说边回头穿衣服。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为啥?”梁桔手顿住。 “你不知道吗,姨夫已经跟那小子说清楚了,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这话对梁桔来说简直就是她心底最坏的预期。梁志富平时是最疼梁桔,梁桔一直觉得反对的那个人会是母亲,万一母亲不同意至少还有她爸帮忙从中调解,可现在却变成梁志富不同意。梁桔最了解的人就是父亲,父亲为人耿直,还特别倔,他认定的事是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为什么?我爸为什么不同意?” “八成是觉得他不好呗。” “那他,他怎么说?” “你说谁?你男朋友?”表姐摊手,“不晓得,反正从那以后就再没来过。” 一听这话,梁桔更是心急如焚,“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他!” “喂...”表姐急忙喊住她。 梁桔套上衣服推门就要走,正好撞到了刚交完款的梁志富和母亲何梅。 “你去哪?”父亲拿着一堆医院开的单子,站在门口。 “爸,我学校有事得赶紧回去一趟,你和妈先回去吧。” 梁桔跨步就要走。 “你回来!”梁志富伸手将她拽回来,“你要是去找那小子的话,就不用去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你俩不合适!”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爸!” “不用谈了!谈也没用!”梁志富阻止梁桔的进一步央求。 他撇下梁桔一个人进了病房,倒是梁母何梅看一眼这爷俩,道:“我倒是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啊,人长得好,我看,对咱们桔子也很上心。” “你懂什么,你知道那家伙什么背景?”梁志富也是上来一阵气,指着梁母就呵斥。 “什么背景?”“什么背景!” 梁桔和母亲异口同声地问。 梁志富看着梁桔和何梅,有苦难言。 第54章 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梁桔上前一步,有些难以相信父亲居然会对毛东留下如此坏的印象。 梁志富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这一点梁桔一直相信他。 “爸,你对他有偏见。” “胡说!我都不认识他,能有什么偏见!”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你还有脸讲!”梁志富扔掉手里的住院单子,指着梁桔:“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你妈拿家里的钱去给那小子租房子去了!” “什么?”何梅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回头盯着女儿,“梁桔,你居然花钱在外面养男人?” 梁桔静静怔在那,半天没说话。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可事实上,并不是他们说的这样不堪。 何梅看到梁桔这个样子,脾气一上来,就大声吼道:“梁桔,你说!是真的吗!” 梁桔还是没回答,皱着眉头。 “好啊好啊,梁桔,我养你养了二十多年你没孝敬我,居然还拿我的钱出去养男人!你有出息了你!”梁妈伸手狠推梁桔一下,梁桔没站稳,后退几步一下就撞到病床的床尾,哐当一声。 “爸妈,你听我说...”她忍着后背的疼,上去就要和母亲解释。 何梅摆手推掉梁桔的手,“还说什么说,有没有这个事吧!” “梁桔你今天就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梁志富也看着女儿问。 “...有。”最终,梁桔不得不点了头。 “你...”何梅气的都想上去打梁桔几下,幸亏被一直站在身边的表姐拦住。 “梁桔!你今天哪都不许去,跟我回家!”何梅怒斥道。 “妈!” 表姐走到梁桔身边,拽住她,“好了,先听大姨大姨夫的话,跟我们回去。” “我不能!”梁桔甩开表姐,看着爸妈,“爸,妈,我今天必须去找他!” “你敢!” 梁桔上来那股子倔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就像她爸,梁志富要是发起火来,那必定就是大发雷霆。 此时梁志富狠拍桌子,双目怒瞪地看着女儿,“你今天要是敢去找他,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梁桔,你今天敢去找那个男人,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母亲何梅也道。 “妈!” “别叫我!要不你就再别回来!” 梁桔也急了,脾气一上来,张口就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梁桔转身推门就走。 “你...”何梅没想到梁桔真会出去,站起来就要去拽住她,“梁桔!梁桔你回来!梁桔!” 表姐看着梁桔跑出门也跟着追出去,梁志富在后面喊:“让她去,别拦她!” “我这到底养了个什么闺女,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养男人!”梁母一屁股坐到病床上指着梁志富张口就骂:“就是你惯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志富坐在病房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 “梁桔,听我话,跟姐回去。”表姐在医院楼梯间追上梁桔拽着她,一个劲要把她往回拉。 “姐,你别劝我,我今天必须要去找他。”梁桔不管不顾一直不停地按电梯下行的按钮。 “那你爸你妈你不管了!” “他们就是对毛东有偏见,他们自以为看多了人就会看人,可是这次,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跟毛东是认真的!不是胡闹!” “那你就不能先让着他们,等他们气消了,再去找那个毛东不行吗?” “姐,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毛东,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爸还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他这么多天都能不来就肯定不是小事!”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梁桔进去前还是回头叮嘱了表姐一句,“姐,你也回去帮我劝劝我爸妈!” “哎你!” 梁桔匆匆离开,扔下表姐一个人站在电梯口腹诽,“你亲女儿都劝不了,我怎么劝!” *** 新年将至,工地上的外地打工有一部分早早就回了家,施博文希望能在新年前工程竣工,就花大价钱又雇了一批新的民工来工地赶工。 这几天,毛东为了能将这次跟施博文合伙搞的工程完美结束,也算是累心累身,有些活,甚至是亲自去干。 梁桔给他租的那套房子他把钥匙还给了沙皮,沙皮握着钥匙几次要劝他,可最后都被毛东冷淡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毛东在工地附近的居民区重新租了一个小房子,房子属于老房,面积虽小,可家具一应俱全,房东是个忠厚的大妈,因为楼层高腿脚不好,儿女就给她在别处重新买了个矮层房,这处房子出租挣的钱就当是老太太的零花钱。 这段时期每天回家都得将近十二点,毛东一个人住习惯了,回到家,先是匆匆洗个澡,出来后打电话给沙皮问问他梁桔最近的情况。 毛东晚饭没吃,拿着电话正在厨房里煮面,热气腾腾的水蒸气都把厨房玻璃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暗淡的白色日光灯也将小厨房照的透亮。 “哥,你那么惦记桔子,就自己去看看呗!”沙皮也不知道在哪疯,那边杂音很大,还有人在不停让他喝酒。 “我不方便去。”毛东说。 “有什么不方便,你不是她对象吗?” 沙皮喝了些酒说话口齿不清,毛东索性也不跟他继续聊了,挂了电话将面捞出来放在碗里,又在上面撒了些葱花和香菜。 其实,有好几次他一个人在厨房的时候都会想起梁桔上次在家里给他做饭的情景。他挂念她,可是又不能贸然去医院看她。梁爸梁志富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毛东心里也明白,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担子,以至于不能完完全全放下所有去照顾好梁桔。他不是不想去医院看她,而是真的没有办法去。 吃了面整个人也跟着热乎起来,毛东点了一根烟,坐在小木椅子上看着窗外慢慢抽了起来。 明天上午施博文会去工地监工,他知道了毛东跟梁桔的事情,躲避不是办法,就放他小半天假,让他去看看梁桔。 毛东想好了,明天早上去买些东西,亲自去梁桔家里拜访她的父母。对于梁志富的顾虑,毛东要将自己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让梁志富知道他对梁桔的诚意。 再等几年,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他就像梁桔求婚。 毛东有种感觉,这辈子,他认定她了。 他可以给梁桔幸福,也有能力照顾好她。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一大早毛东就早早起床,洗了澡刮了胡子,正当站在衣柜前为要穿哪件衣服斟酌时,就忽然听到了门铃响。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房子,外加这里离工地近,毛东就以为是施博文来了。 然而,门外站着的人,竟是钟玲。 *** 梁桔回到原先给毛东租的公寓时,发现里面的物品都还在,她松了口气,往卧室去。 可是当看到卧室衣柜里的衣服都被拿走时,她才恍然大悟,毛东还是搬走了。 她忘记了,客厅本来就没有毛东的太多物品,他住在这里,却一直像随时要走的旅客一样,自己的物品随时随地都归放回卧室里。 梁桔给沙皮打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她气坏了,下楼直接打车去沙皮家里。 前一晚沙皮跟几个兄弟去夜店玩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家,现在正躺在床上酣睡如泥,梁桔把他家门快要捶出一个洞时,他才骂骂咧咧下床开了门。 “妈的,一大早谁啊...桔子?”沙皮看见站在门外的梁桔一脸呆滞,上下打量她,“你出院了?” “少废话,毛东呢?”梁桔两眼似要喷火,推开门就进屋找人。 “我哥他怎么可能在我这啊?”沙皮只穿了一件背心,冻得直搓胳膊。 “他去哪了?怎么一次都没去医院看我啊?” “他搬家了。” 梁桔看他没睡醒的样子,也有些生气,直接说:“把他家地址给我,我去找他。” “我哥现在肯定不想见你,才...” “沙皮!我是你未来嫂子,你哥怎么可能不想见我,难道你想看我们俩分手!” 沙皮赶紧摆手,“怎么可能,我写给你还不成吗?” 沙皮也是第一次看梁桔现在这个样子,两个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她是真气着了。 把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梁桔,梁桔看了一眼又在手机上搜到地图。 临走前,她回头打量沙皮一眼,忍不住道:“少喝点酒吧,早晚能喝死你。” “喂,我是你哥,有你这么诅咒你哥的吗!”沙皮瞪着眼不服气。 梁桔瞟了他一眼,答:“我还是你嫂子呢!” *** 梁桔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了郊区毛东的房子里。 老房子连个保安都没有,一排五个楼,每个楼也就有七八层。 她拿着地址一路上打听了不少人才打听到那个小区,沙皮门牌号还写错了,敲了半天门,居然出来了两个光溜溜的男人。 梁桔垂着眼赶紧跑下楼,她站在门口气急败坏给沙皮打电话,电话里又是将沙皮一顿骂,沙皮才把毛东的地址重新给了她。 原来沙皮刚才激动写错了一个门牌号。 拿着新地址,梁桔一口气爬到六楼才找到毛东的新房子。 毛东住的房子旁边还有一户人家,开着门挡住了梁桔的视线。梁桔按照门牌号一户一户核对,最终推开那扇门才终于找到了毛东租的房子。 可惜,门是关的,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 她觉得毛东肯定不在家,站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试着给毛东打电话,可是电话却在门内响起。 梁桔寻思着,电话都没拿肯定不是走远,于是,梁桔又急匆匆从六楼下来,来到了楼前。 果然,她站在大楼的门口看见了毛东,还有,毛东身边的钟玲。 现在才早上不到十点,钟玲就出现在毛东的新房子里,而且,还是已经要走的样子。 这不能不让梁桔没有过多想法,她刚出院家都没回,一大早跟父母吵完架就跑了大半个祈海市跑到这里来找他,最后看见的却是一大早他在送别的女人从自己家里出去。 梁桔觉得,她现在整个人特别不好,像要发疯。 梁桔就那样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毛东跟钟玲并肩而行,毛东还体贴的在给钟玲拎东西,那白色塑料袋里居然还是毛东的外套。 仅仅不到一分钟,梁桔就觉得她真的没有办法安然处之站在这里这样淡然地观看他们两个人压马路的戏份,于是,她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毛东跟钟玲的身后。 “你怎么过来的?”毛东对钟玲说话的声音。 “坐车过来的,这里太远了,你平时去市内方便吗?”钟玲的声音。 “还好,我一般很少去。”又是毛东的声音。“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好啊。”钟玲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早啊!你们这么早就出来遛弯了啊!” 这次,梁桔听见,是她自己明明气急败坏,可又压抑忍着火气的声音。 *** 这是梁桔第一次来毛东的新家,然而她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踏进一步。 “不进来吗?”毛东站在门边问她。 梁桔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屋内一眼,道:“我担心会看到女人的东西。” 带着一股气,说话自然不中听。 “她只是来给我送外套。”毛东向她解释。 毛东指的外套正是那天晚上在海边他给钟玲披上的那件,现在正被放在白色塑料袋里提在毛东手里。 梁桔抬眼看他:“你的外套为什么会在她那里?” 对于那晚的事毛东不想解释,因为他也不想回忆那天在医院门口梁志富和白斯对他说的那些话。 梁桔看了一眼毛东的新家,冷冷说:“你的地址我都不知道,她却能一大早就赶过来...” “梁桔,她是我嫂子。” “她只是你没过门的嫂子!” 毛东显得很无奈,抚了抚额,“一大早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想跟你吵。” 两个人陷入僵局,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毛东住在顶层,再往上就是这栋楼的天台。一层有三家住户,旁边两家也都租了出去,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年轻人出入。 僵持了一会儿,毛东看着梁桔身上单薄的衣服,还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梁桔别扭着不肯进去,最后还是被毛东拽住手拉了进去。 进屋后,她坐在客厅的小椅子上,毛东倒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暖暖身子。” 梁桔握着热水杯,悻悻地问:“我爸找过你?” 毛东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愧疚和心疼一下子就钻进梁桔的心里,她看着他,问:“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没再去医院?” “...嗯。”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让你为难?” “没有。” 梁桔咬着下唇,说:“不管我爸说什么,我现在都向他跟你道歉。” “不用。”毛东坐在梁桔身侧,双手搭在膝上,面色淡漠,“伯父他是对的。” “他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让我们分手,你也觉得是对的?”梁桔追问。 毛东没回答,避开了她的视线。 梁桔见他不温不火的样子,感觉这去一切像是只有自己在着急一样。 她深吸口气,强力克制自己让自己语速放慢,道:“我今早出院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可是你不仅不在,还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我害怕你在生我气,就连忙去沙皮家里要你的新地址。我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来这里,附近的楼几乎都让我爬遍了,才终于找到你家。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怎么跟你道歉,可是我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大早你在送别的女人出门。她是昨夜在这里过夜吗,为什么会一早上就出现在你家里?毛东,你知道你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我自己多么窝囊吗?” 心里面的委屈越说越觉得难受,不知不觉,梁桔眼里居然蓄了泪。 “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就是听了我爸的话,要跟我分手。”梁桔看着他,视线已经模糊糊的。 毛东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梁桔没法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现在的想法。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安静当中。 窗外的阴天带来了更多的窒闷,空气潮湿中,梁桔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难受极了。 她终于看着他,问:“你要跟我分手,是吗?” 第55章 世界不及你好 毛东的心就像被人揪起似的。他放置于膝上的手双手紧握,虽然面色不变,可心里面就像是被人捅了一把刀似的。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这话,像是个疑问句,又或是在自言自语。 梁桔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一下,她觉得嗓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不上不下。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屋内,像一束淡淡的金色,洒在空气中。 阳光有些刺眼,也让梁桔眼里面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反问他:“你让我怎么信?” 她说:“我爸不同意,你就可以连续几天不来看我,也可以一声不响的从家里搬走,连地址都不告诉我一声。你让我怎么对你有信心?” 周身感觉到的全是阳光照出来的温暖,阳光下,眼里看见的却是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一滴眼泪流下,就引出接连不断的泪水流下,一句埋怨从口而出,牵连出的却是心里面藏了许久的不满。 “你知道吗,我最介意的不是你不来找我,而是我今天早上居然看见钟玲会在你家里!” “我说了,她是来给我送衣服的,你得让我给你解释多少次?” 毛东抬起头看着梁桔,眼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那她为什么会有你的衣服?你说啊!”梁桔看着毛东的眼睛,想要探入他的心底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毛东闭上眼,深呼吸,强迫压抑自己的脾气,劝着自己不要跟梁桔吵架,可是他这个行为看在梁桔眼中就是有所隐瞒,心中有鬼。 “你的衣服在她那里,那就是你在她那过夜了?” “行了!” 毛东忽然站起身,梁桔坐在椅子上怔怔看着他。他的一句低吼彻底让她伤了心。 毛东转过身,背对她,道:“你住院那天晚上你爸来找我,我们谈完之后,我心里郁闷一个人去了海边喝酒,后来,她也去了。” “她去陪你?” “她只是陪我坐了一会儿,海边冷,我就把外套给她了。” “那后来呢?” 毛东静默了片刻,答:“后来我就把她送回家了。” 毛东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自然不知道句句实话也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想。 “你送她回家,然后外套忘记拿了?” “嗯。” 梁桔也从椅子上起来,她一张脸挂满泪水,脸上的几处淤青还没彻底好,看在毛东眼里有了不忍。 梁桔看着放在门口的白塑料袋子里那件外套,又问:“还是说...你在她家过夜了,衣服忘记拿了...” “梁桔!”毛东没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在梁桔眼中会变得如此复杂。“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跟钟玲想的这么污浊?” “她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此时的毛东对梁桔甚至是有了失望。他闭上眼背对着梁桔,胸膛上下起伏不断。 “算了吧,说到底,你还是对我不够信任。” 梁桔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抖了几下,她似乎是能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时间,忘记了她要干什么。 “我们先冷静几天吧。”毛东说。 尽管室内温度适宜,可心碎的声音还是让梁桔感觉周身冰冷。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她问。 毛东仰头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压抑。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跟你分开,我说过,只要不是你主动提出分手,我就不会离开你。今天早上,我本来是打算带着东西正式去你家拜访你爸妈的,如果不是钟玲来了,也许这个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你家了。” 梁桔顺着毛东手指指的位置看去,才注意到门口墙角放了几袋特意被包装好的物品。 “现在你情绪激动,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们最好都暂时冷静冷静,之后,我再去找你。” 这就是第一次吵架的结束语。梁桔看着那摆满墙角的礼品,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无理取闹。 她怀疑的不是毛东,而是他们的感情。 毛东背对梁桔望向窗外,他想安静一下,梁桔也不知道还应该解释什么,只好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 默默推开门,回头望一眼那个人,他却没有转身。 走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上,梁桔一直在回想毛东刚才一直在问她的问题—— 她相信他吗? 如果相信,为什么今天她还会做出这样让人不可理喻的行为? 可如果不信,那两个人的感情还依靠什么去维持? 梁桔知道,在感情里一旦有一方出现了猜忌,那这场感情的结局必定是失败的。她不愿这样,也不想这样,她只知道,她爱毛东,很爱很爱他。 一想到刚才在毛东面前的失态,梁桔就觉得,她愧疚于他。 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于言洁本想寻求安慰,可于言洁正在外面打工,要下午才能下班,梁桔没地方去,只好坐在她上班附近的麦当劳里打发时间。 等了几个小时,于言洁才匆匆赶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赶得及,拿起梁桔面前的饮料就仰头大喝起来。 梁桔手里拿着薯条咬了几口,吞吞吐吐回答:“我跟毛东吵架了。” “什么原因?” “我今天早上去找他,看见...他跟钟玲在一起。” “在床上?”于言洁脱口而问。 “没有。”梁桔急忙摇头,“只是在门口送她而已。” “那不就是没事吗?” “但是我就以为他俩有事,然后...然后我...” “然后你就跟毛东因为钟玲大吵了一架,是么?”于言洁替她把下面的话补充完。 梁桔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错了,咬着薯条惭愧地点了点头。 “关键时刻我可真想戳戳你的脑袋。”说罢,于言洁还真的伸手使劲戳了一下梁桔的额头。 “哎呀,现在气消了,我知道错了。”梁桔捂着脑袋,肠子都快悔青了。 “你说你,都谈过两次恋爱了,还不知道感情里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吗?” “我也是因为生气控制不住嘛!” “那你也不能胡思乱想啊,你这样让毛东他怎么想,你是对他不信任!” “可你看不出来钟玲对他本来就不太一样吗?” 于言洁夺过梁桔手边的薯条,撕开一袋番茄酱,“有些事情你心里知道是一会儿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孙琦的事对我影响太大,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激动。”梁桔趴在桌上咬着唇,使劲打了自己脑袋一下,“你说我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啊。”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反正他不是说不会跟你分手吗,你就等过几天他找你再说吧。” “那他要是不找呢?” 于言洁瞥梁桔一眼,“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负数,果真如此。” 梁桔拉住于言洁的胳膊,“好了,你快说吧,他要是不来找我,我怎么办啊?” “那你就去找他呗,笨死了!” *** 一转眼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夜,工地上的活基本完工,外地打工仔陆陆续续都回老家准备和家人一起过新年。 沙皮跟阿元相约一起去了毛东的新家给他送了一堆的年货。 “哥,这里让你收拾的也挺干净的啊。”沙皮手里拿着苹果大咬一口,一边在毛东新家转悠。 “偶尔打扫而已。”毛东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上的书。 “哥,你今年过年打算在哪过啊?”阿元坐在饭桌旁边的木椅子上问毛东。 “就在这里。” “跟玲姐一起吗?”阿元忙问。 毛东沏了茶,茶叶在热水中打着旋漂浮起来。 沙皮把屋子看了一圈也回到客厅,“前几年每年过年玲姐不都是跟咱们一起过的吗,今年啊,我看八成也是这样。” 阿元听了沙皮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毛东一眼,低头去剥桔子。 “前几天她过来跟我说,今年过年好像是准备回家去了。” “她跟她家人和好了?”沙皮接着毛东的话问。 阿元把桔子剥开,将桔皮攥在手里握成一个团,最后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次去杭州,她去她爸妈新家了一趟,两位老人也都上了年纪,应该是原谅了。” 当初钟玲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随父母搬家去杭州,而是一个人选择留在了祈海。她跟毛北的婚礼没有得到父母的赞同,母亲为她挑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惜最后被钟玲当面拒绝,最后惹得母亲跟父亲都要跟她断绝关系。 想到这,沙皮居然呵呵乐起来。“你说天下痴情的女人怎么都让你跟北哥遇到了,为了感情都能跟父母翻脸。我沙皮这辈子要是能遇上这么一个女人对我,我死都甘愿。” 阿元瞅他一眼,“你天天左怀右抱的,找一个还不容易啊。” “得了吧,我哪比得上阿元哥你啊,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把人家单纯的小妹妹迷得死去活来。” “你说谁?” “就是桔子那个同学啊,叫什么来着...曾舒敏!对,就叫曾舒敏!” 一提起曾舒敏阿元就头大,自从那次饭局后,曾舒敏向梁桔打听阿元的消息,还把他工作地址找到,天天下班在楼下等他。 小姑娘不像别的追求者那么疯狂,而是静静的站在楼下等阿元,给他不是送吃的就是送自己织的围脖或者是手套,搞得阿元现在一看见她就赶紧躲起来。 毛东含笑不语,沙皮倒是把阿元闹出了一个大红脸。 毛东忽然问沙皮,“你刚才说,梁桔跟他父母闹翻了?” 沙皮正跟阿元闹,闻言笑着点头,“那丫头上来一阵虎劲谁都拦不住,上次刚出院就直接跑过来找你,我听说,她都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现在正跟她爸妈僵着呢。” 看毛东一脸迷茫的样子,沙皮又问:“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毛东问:“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 “应该是在于言洁家里吧。” *** 毛东不知道于言洁的电话,就让沙皮帮他要地址。 自从于言洁父母离婚后,于言洁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里。平时住在宿舍,放假了,她就暂时住在小姨家,打算等毕业找到工作再一个人搬出去租房子住。 梁桔这段时间天天跟于言洁泡在一起,于言洁上班,她就在家里帮她收拾家,于言洁的小姨已经离异孩子判给了对方,平时工作也忙家里清净,难得现在热闹还多了一个清洁工,她也乐意让梁桔在这多住几天。 梁桔这几天几乎是天天数着日子度过,每过一天,她的心就要更悬几分,没事就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手机上面的日历,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 一天过得太快,那个人没来找她,她就郁闷。 父亲梁志富让表姐来找过梁桔几次,可都被梁桔劝回去了,她说:“只要我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一天,我就一天不回家。” “那大年三十你也准备在别人家度过?”表姐问她。 “哼,那可不一定。” 眼瞅马上就要是新年了,梁桔心里也一直在砰砰敲着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那边毛东没有信,这边新年一到她铁定是要回家过年的,思来想去,梁桔觉得,要不她就再主动一次,主动去找毛东。 正当梁桔坐上去毛东家里的公交车往郊区走时,另一边,毛东已经到了于言洁的小姨家里。 “您好,请问这里是于言洁小姨家吗?”毛东拎着几袋水果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问。 开门的就是于言洁的小姨,她一见门外来人竟是一位帅哥,结结巴巴说:“是,是,您找哪位?” “您好,我是于言洁同学梁桔的男朋友,我是来找梁桔的。” 一听不是找自己外甥女的,小姨的笑容就没有那么灿烂了。“你找桔子啊,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去哪您知道吗?” “不知道,你可以打她电话试试。” “好的,那谢谢您了。对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梁桔这些天住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 一看梁桔这男朋友这么体贴细心,就连小姨都生出了几分羡慕感。 ———— 又是没人开门,这次任凭梁桔一肚子的热情也还是被浇了冷水。 打电话,正在占线当中,梁桔想,想必毛东是外出工作了吧。 她在毛东新家楼下的小院里转了几圈,这几天温度回暖,和煦的日光照在身上又不觉得晒人,也算是晒晒太阳不错的时间。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梁桔赶紧拿起来看,是毛东给她把电话回了过来。 “喂?”梁桔轻轻接起,心里有些紧张。 “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的声波又稳又沉,就像一根竹子搅乱了梁桔的心,在河面上撩起一片波澜。 “我在你家门口。” 电话那边有马路车鸣笛的声音,梁桔没说话,却听到心砰砰跳个不停。 毛东说:“你在那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好。” 梁桔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看着对面街道人来人往拎着菜兜子准备去买菜的居民,或者是领着小孩出来晒太阳的老奶奶老爷爷,心情默默的就变得平淡许多。 有几只流浪猫一点都不怕人的在梁桔面前大摇大摆走狗,偶尔发出几声喵喵叫声,梁桔从小就喜欢小动物,看着它们,抿嘴笑。 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身侧出现了人影,斜斜倒映在梁桔面前。 抬头,看见的人居然是毛东,他围着围巾,穿了一件梁桔从没见过的米色大衣。 梁桔急忙站起来,“你回来了?” “在这等了很久?” 梁桔看见毛东手里拎了一袋超市的小口袋,里面装的牛奶还有面包。 他把东西递给她,坐到她的身边。“早上没吃饭吧?” 梁桔把吃的接到手里,就像放在心里一样,满满的。“你吃过吗?” “吃了,我有早上吃早餐的习惯。” “我没有。” 她朝他笑,他也笑,笑得很好看。 毛东说:“我去于言洁那找你了,你不在。” “什么?”梁桔嘴里有面包,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你去洁洁那了?” “嗯。她小姨开的门告诉我你一早上就出去了。” 毛东买的面包是红豆夹心的,梁桔记得以前告诉过他,她爱吃红豆馅的点心。 绵绵的豆沙吃在嘴里甜甜的,面□□又很酥脆。 两个人并排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阳光从身后暖暖照射,金色洒满花园中。 阵阵清香随着冷风拂过,梁桔喝着牛奶,一改平日里的大大咧咧。 “你过年准备在哪过啊?回老家吗?” “不,就在祈海过。” “那我们一起吧!”梁桔兴奋的张口就问,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你是不是要跟你家人过啊?” 毛东淡淡笑,笑容有些无奈,“我在祈海还哪有家人,最多就是去看看我姑姑。” “你姑姑在祈海吗?” “不,在老家。不过这几年他们搬去我妹妹家里了,就在祈海附近。” “哦。”面包纸被梁桔揉在手里面,她咬着唇,又少有的变得安静。 “你呢,就在家里吗?”毛东侧头看着她。 对于跟父母关系闹僵的事情梁桔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毛东。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走吧,赶在中午之前我送你回家。”毛东起身,轻轻拍了拍大衣。 “为什么这么着急?”梁桔没动,坐在椅子上抬头问。 毛东垂眼看她,“别让你父母着急。” “你要送我回家?” “是,亲眼看着你回家。” “可是...”梁桔站起来,轻轻皱了皱眉,“我跟我爸妈吵架了,暂时不能回去。” 毛东没有惊讶的表情,他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手里还拿了一把车钥匙。 “为了我们的事?” “...嗯。” 梁桔听到他轻叹口气,紧接,手被拉住。 “走吧,我送你回家。” “等一下!”梁桔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毛东回头。 “你...不生我气了?”梁桔声音怯怯的,带着小心翼翼。 毛东像是被她气笑,揉了几下她的头发,低低一声。 “傻丫头。” 第56章 悲恸的年夜饭 新年来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大人们都在厨房里忙碌年夜饭,梁桔坐在奶奶家大客厅电视机前陪着堂弟看动画片。 梁桔的奶奶今年八十多岁,老太太眼不花耳不聋,除了有点驼背,就连头发都没有完全花白。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名会计,到现在算起账都比年轻人还要清楚。 不到七点,外面大街上的爆竹声就此起彼伏,电视声又不能开得太大,梁桔跟弟弟基本上就是光在看荧光屏幕上的动画,听不到任何声音。 奶奶拿着苹果坐在梁桔跟堂弟身边,笑眯眯把两个最大的苹果给了自己的孙子孙女。 “谢谢奶奶!”堂弟拿着苹果乐呵呵就跑去找奶奶家的大花猫玩去了,留下梁桔陪奶奶坐着。 梁桔是奶奶一手拉扯长大的,几个孩子里面,奶奶最喜欢的也是梁桔。 梁桔举着苹果对奶奶说:“奶奶我给你削皮。” “好!”奶奶一笑,满脸褶皱,眼睛弯弯,很是慈祥。 梁桔削手里的苹果皮,奶奶笑着看孙女。 “桔子啊,跟奶奶说,处对象没?”奶奶温和的问梁桔,梁桔手一抖,拿着苹果抿着唇只是笑。 奶奶看自己孙女的模样早就看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祥和。“奶奶知道,我们桔子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她伸出苍老的手摸摸梁桔的头,慢慢道:“桔子啊,记住奶奶的话,找个好对象比什么都重要。” 梁桔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递到奶奶面前,“奶奶,等过完年,我带他来见您,到时候您帮我参谋参谋!” “哎!好!”奶奶满口牙所剩无几,笑起来两眼眯起,很是和蔼。 晚上八点,随着春节晚会开幕曲响起,全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准时围在奶奶家大客厅的圆桌子前,气氛热闹的开始了迎新年的年夜饭。 大伯作为长子,举着酒杯向在座的家人说了几句开场话,还说今晚看谁能吃到夹着硬币的饺子。 “我能,我一定能!”堂弟举着手一脸童真,惹得大人们哈哈笑。 几个孩子各有各自的家庭,平时很难能聚到一起,看着饭桌融洽的气氛,奶奶也难得的笑眯眯小抿一口啤酒。 “妈,您血压高,还是别喝了。”何梅起身给婆婆倒了一杯果汁,把她面前的酒杯换了下来。 奶奶的样子真的很高兴。 奶奶说:“我啊,可一定要看着咱们桔子的孩子出生才行。” 梁桔被点名,脸立马红扑扑的。 她抿着嘴笑,却听到大伯母低声问:“桔子有对象了?” “有也拉倒了,我跟她爸不同意!”何梅赶在梁桔前面开口。 梁桔看一眼梁志富,她爸虽然不看她,不过意思也明显,就像她妈说的一样,肯定不同意。 梁桔心里想,‘我可不会跟毛东分手。’面上,她却没有反驳母亲。 梁桔对奶奶说:“奶奶,您身体这么好,都能看着我孩子的孩子出生了!” “哟,那不成了千年祸害喽!”老太太捂着嘴笑,模样很是老顽童的样子。 梁桔婶婶给婆婆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婆婆的碗里,“妈,现在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对啊奶奶,您可是我们大家的宝贝!” “哈哈,好,宝,宝!”老太太开怀大笑,假牙都差点掉了出来。 年夜饭吃的是气氛,一般都是边吃边聊,时间自然拉长。梁桔吃得差不多,借口要带堂弟堂妹出去放烟花,带着几个小崽子们拿着烟花就溜出家门了。 在楼底下梁桔趁着放烟花的空档给毛东发了短信——‘在干吗呀?吃饺子了吗?’ 没一会儿,毛东的短信就回了过来。——‘饺子要等到十二点再吃。正在吃饭呢,你呢?’ 毛东今年过年没有回老家,他姑姑一家子正在今年在祈海市过年,就叫毛东过去一起过年。 ‘我在楼下放烟花呢。你放了吗?’梁桔又发了一条。 ‘不放,貌似没有这个爱好。’毛东回。 梁桔拿着手机正在思考应该回他一句什么,远处升空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让整个黑夜一瞬间都沉浸在彩花之中。 站在烟花下,被绚烂的颜色照耀,梁桔回了短信——‘等我,跟你一起放烟花。 ——— 何梅正跟几个妯娌一起在厨房里包饺子,梁桔的婶婶忽然问梁母,“咱桔子处对象了吗?” 何梅回答:“之前处了一个,不合适,让我跟她爸给搅黄了。” 婶婶说:“我邻居她儿子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小伙子长得不错,我看跟咱们桔子挺配。” “干什么的?”何梅一听,放下手里的活就问。 “好像是在银行工作。” “属相呢?” 婶婶想了一会儿,答:“好像是属狗的。他爸妈都是干部,家里你就不用操心了,有钱。” “属狗的...”梁母数着指头算了算,一拍面板,“梁桔属兔,他属狗,挺配!” “行,你要是觉得好,等过完年,我就去给桔子撮合撮合。” “要不等会儿你自己问问她,我现在这个当妈的说话她都不听了。” 梁桔婶婶问:“桔子跟之前那个拉倒没?” “拉到了!”何梅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行!那等会儿我就问问桔子。” 大伯母揉着面,缓缓道:“我觉得,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可这事咱们大人还是别跟着掺和了,万一找的不中意,她又得埋怨咱们。” 梁母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懂,我要是再不帮她挑,由着她瞎找,那以后她就更得来怪我了!” ——— 放完烟花梁桔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到家。 离新年倒计时还早,梁桔就想回屋里待着,可刚从厨房经过,就看见从里面端着菜走出来的婶婶。 “桔子,来,婶婶有事跟你说。”看见梁桔,婶婶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饭桌上除了奶奶半靠在沙发上正跟堂弟堂妹玩,其余大人都还坐在桌子旁,梁桔也跟着婶婶回到桌边,喝了口饮料,就听婶婶问她,“桔子,跟婶婶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婶婶帮你参谋参谋。” 梁桔看向母亲,何梅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大伯母聊天,梁桔一看便知,这是她娘亲自策划出来的事。 “婶儿,我有对象了。”梁桔大声地说。 那头婶婶一愣,梁桔就听到何梅忽然一声,“别听她的,那个早吹了!” “没吹,还在一起呢!” “梁桔!”何梅低喝一声,让先前一直在聊天的其他大人都安静了下来。 奶奶坐在沙发上也朝这边看过来,满是惊讶的样子。 何梅指着梁桔,“你婶婶身边有个条件不错的,过完年,你就看看去。” 梁桔放下手里的饮料,声音平淡,“我都有对象了,还怎么看?” 何梅被梁桔气急,狠拍桌子站起来,“我告诉你梁桔,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别逼着我把你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当着大人面都说出来!” 梁桔听母亲说出这话,也生气,“我干什么不要脸的事了,有你这么说自己亲闺女的吗?” 眼看着母女俩就要打起来了,在做其他长辈都开始劝起来。 “好了,大过年的,干什么啊。” 大伯让大伯去拉何梅,婶婶也劝梁桔,“你妈都是为你好,怕你看错了人。” 梁桔一听这话更生气,“她都不了解他,凭什么张口就说人家不好。” 那头刚坐下来的何梅又来气了,“我还没听说过靠女人养的男人会是个好男人!” “桔子,那男人还靠你养着他?”大伯母诧异地问。 梁桔皱眉,“根本没有的事!” “那你拿钱给他租房子是怎么回事?”何梅高声斥责。 “行了!”一直不说话的梁志富放下筷子,“说少说一句吧,大过年的,让人笑话。” “你闺女干的那些事还怕人笑话?”何梅越说越来气,指着梁桔,“她妈都不见她那么孝顺,她居然去外面孝顺野男人!” 梁桔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 梁桔腾地起身就朝外走,坐在沙发上的奶奶一看最喜欢的孙女被气走,立马急了。 “桔子!桔子!”奶奶站起来朝梁志富招手,“快追你闺女去啊,这大过年的,往哪走啊!” “梁桔你跟我回来!”何梅甩开大伯母的手,跑过去抓梁桔,“你行啊,翅膀硬了,说你几句就敢往外跑了!” “你不讲理,我走还不行吗!”梁桔反驳。 “你说谁不讲理!有你这么说自己妈的吗!” 奶奶看好好的一顿年夜饭忽然变成这样,觉得一股气立马憋在胸口里堵得慌。 梁母拽住梁桔,梁桔使劲挣脱,这母女俩居然就在门口开始纠缠起来。梁志富一见这情景脑袋都嗡嗡响,婶婶跟大伯母赶紧上前去拉架,叔叔跟大伯也过去劝,梁桔趁着混乱甩掉母亲的手就逃也似的逃出家门,只留下母亲的喊叫声。 “梁桔,有本事你再也别回来!” 而此时,却没人注意到踉跄着跌倒在沙发旁的奶奶。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奶奶你醒醒!” 还是堂弟堂妹的哭喊声惊动了所有人,梁志富在混乱中回头,看见的就是老母亲脑袋耷拉在沙发座椅上,身子躺在地板上,整个人没有丝毫知觉。 “妈!”他喊叫着跑过去。 *** 毛东接到梁桔的电话就知道她那边肯定是出了事,她在电话里只是问他,可不可以出来,虽然没有多说,但毛东就是凭感觉,觉得梁桔是有事。他跟姑姑简单说了事,打着车急急忙忙就往市里赶。 本想让沙皮先去找梁桔照看一下,可沙皮跟阿元一起去南方过年了,毛东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路上不停地在催促出租司机。 梁桔学校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毛东让她先去那里等他。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毛东都没等司机找钱,就跳下车跑去马路对面。 隔着便利店的窗户,他看见她的女孩坐在便利店的角落里垂眼看着掌心里的手套,愣愣出神。 她穿着一件白色棉袄坐在那,神情落寞。周围欢乐的热闹似乎与她绝缘,她成了一个孤独者委屈的待在那。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欢迎光临’四个字,清脆的从门边传来。 毛东置若罔闻,直接朝那个姑娘走去。 她买了一杯奶茶捧在掌心里,热气让她面前的窗户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走到她面前顿住,她这才回过神,缓缓抬起头。 掌心轻轻覆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通过掌心直达心底,轻轻触及到他的心间。 梁桔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她抬着头坐在坐椅子上直直看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彼此对望着,心有灵犀的像是读懂了彼此心里面的心事。 “我饿了,想吃饺子。”梁桔吸了吸鼻子,说。 毛东深深望着她,嘴角轻轻勾起,“好,我带你去吃饺子。” 他牵住她的手,就像拥有全世界,紧紧握住,带着她走出便利店。 能在大年三十晚上开的饭店很少,饺子馆就更少。幸亏今天是大年三十,每家开业的饭店都能应景的做上一盘饺子,无论什么馅的,总归象征着团圆。 毛东带着梁桔坐在离学校大概有三四站地的一家火锅店里,两个人找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找到一家在今天还开业的餐馆。 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服务员大多都回家过年去了,老板娘亲自上菜,还免费给他们送上了一盘小菜。 “谢谢老板娘,新年快乐!”梁桔笑眯眯地说。 “新年快乐!”老板娘也热情回答。 梁桔看着热腾腾的饺子,一个一个饱满白嫩,耳边还有接连不断的炮竹声。 毛东拿起筷子递给她,“快趁热吃。” “你不吃?”她问他。 “我吃过了。” “那再陪我吃点呗?” 听她带了点求求的语气,毛东也拿起自己眼前的筷子。 先夹了一个大的饺子放到梁桔的盘子里,笑着对她说:“点了这么多,看谁吃得多。” “好啊,谁吃的多,就算赢了,然后输的人就要背赢的人回家!” “好,一言为定。”梁桔就是个孩子,毛东就像一直这样宠着她。 餐馆的电视机里正直播春节联欢晚会,梁桔盘子里的饺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她衣服里的手机就开始不停的震动。 铃声响起的刹那间,筷子夹的饺子应声落地,白白的饺子皮上立刻沾了地上的灰尘。 电话那头是父亲的声音,声音沙哑,无力。 毛东只看到梁桔低着头,有东西不停的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放在她眼前的那盘饺子始终没有再动一下。 终于,她抬起头,早已是满脸泪痕。 她对他说:“奶奶,我奶奶...要走了。” ‘啪嗒’一声,是毛东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 *** 毛东打车送梁桔往医院赶,在车上,她一言不发只知道一个劲在哭,眼泪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到了医院,毛东看她踉跄的往里跑,进了医院门口顿时就迷失了方向,站在那只知道四处张望。 “我带你去。”毛东拉住梁桔的手,只觉一片冰凉。 他送她去了抢救室,站在抢救室的大门口,他停下脚步看着她进去。 即将踏进去的那一刻,她还是回了头。 他站在大理石的医院长廊尽头注视着她,朝她轻轻颔首。 她需要他给她最后的力量。 *** 大伯,大伯母,叔叔,婶婶,父亲,母亲还有堂弟堂妹站了好多人,都站在抢救室里。 梁桔听到一声高过一声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从帘子内传来,护士从里面拉开隔帘,有医生走出,摘下口罩,满脸的遗憾。 梁桔,终究是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眼。 躺在抢救室的奶奶早已被蒙上了白单,旁边的心跳监视器上的线也成了一条可怕的直线。大伯母、母亲还有婶婶趴在床边失声痛哭,一声一声不停在呼喊,“妈!妈,你醒醒啊...” 大伯和叔叔站在一旁都流下了眼泪,只有父亲,背过身子面朝墙壁无声站在那。 喉咙像是被针刺刀一样的疼,泪水模糊了眼睛,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奶奶,梁桔最爱的奶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离世。奶奶,从小照顾梁桔,拿着饭碗追在身后喂自己吃饭的奶奶,就这样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 身上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光,梁桔控制不住地瘫坐到地上。 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 “桔子啊,跟奶奶说,处对象没?” “奶奶知道,我们桔子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桔子啊,记住奶奶的话,找个好对象比什么都重要。” “我啊,可一定要看着咱们桔子的孩子出生才行。” ——— “奶奶...奶奶...” 一声一声曾经最亲的呼唤,再也不会从梁桔的口中喊出,那个叫做奶奶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奶奶...” 哽咽的声音从掌心中破碎发出,梁桔第一次感受到了亲人的离世,竟是这般痛苦的可怕。 第57章 不被祝福也要幸福 梁桔蹲在那泣不成声,奶奶答应她要见见未来孙女婿的,可仅仅是几个小时,她就这样离开了她。 最疼爱她的奶奶,她再去哪找到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 有护士过来准备将奶奶的遗体送去太平间,原本围在病床边的亲人也都被扶了起来。 遗体从抢救室推出来,路过梁桔身边,似乎这时候她才恢复了意识。 “奶奶...” 奶奶最后一面她都还没有见到一眼,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奶奶被推走。 “奶奶!” 梁桔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抓住轮床,险些将一个医护人员推倒。 “家属,请节哀顺变。”医护人员没想到她会这样,只能轻声劝着。 “奶奶...奶奶,我是桔子,奶奶,你看看我啊!” 无论身旁人怎么劝,梁桔都是失控般双手抓住轮床不松手,大伯母擦着眼泪过来安抚她,“桔子,让奶奶安心走吧。” 梁桔早已双眼通红,她盯着眼前安详闭目的奶奶,始终不相信那个刚刚还笑着问她有没有对象的奶奶,就这样会忽然离去。 父亲从不远处走过来,一把将梁桔从地上抓起,力气很大。 梁志富的动作让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以为他会出手打梁桔,谁知,他只是将梁桔的手从轮床上扒开,然后让医护人员将遗体从梁桔眼前推走。 梁桔跌坐在地上,胳膊还被父亲狠狠握在手里。 梁志富性格一向平和,很少动怒,老母亲的离世让他悲痛至极。 如果不是今晚在饭桌上的矛盾,老母亲不会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 因为是大年三十晚上,医院人很少,只有急诊室有寥寥的几位病人在家属陪伴下来看病,整个大堂都十分冷清。 毛东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看着梁桔,她的悲伤,他全看在了心里。 然而,他没法上前。 梁桔捂着嘴就那样坐在地上哭,梁志富欢欢松了手,松开了女儿的胳膊。 因为,看见了毛东... 其他的亲人都走出抢救室,婶婶和大伯母将梁桔从地上搀扶起来,母亲的皮鞋声踩在大理石地上一声一声,声音急促。 “啪!” 一声响亮的清脆声音。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混蛋女儿!” 何梅的辱骂就像一把刀子在梁桔的心里又狠狠割上不止一下。 梁桔死死咬着唇,眼泪一滴一滴不断地掉。 何梅指着梁桔,“你奶奶突发脑溢血,她就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 那一句一句凌迟般的话在时时刻刻给梁桔刻骨的煎熬。 看见站在尽头的毛东,母亲更是来气,迈着大步就冲到毛东面前。 毛东没有动,恭恭敬敬的对梁母喊道:“阿姨...” “啪!” 他礼貌的并没有换来梁母的消气,反而,她更加勃然大怒。 脸上挨了耳光,毛东却丝毫未动。 何梅指着毛东,指尖几乎戳到他的脸上,“我告诉过你让你远离梁桔,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妈!”没人能想到梁母会在公众场合就动手打人,梁桔几乎是冲过去就拽住母亲的衣服,梁母也是不顾形象的推开梁桔就要上去再给女儿一个耳光。 “阿姨!” 梁母的手被毛东从身后抓住,梁母回头,换了只手重重打过去。 “啪!” 这一下,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毛东站在梁桔身前,替她接下了那重重的一巴掌。 毛东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手指印,但他依然脸色未变淡定站在那,语气恭敬。 “阿姨,请听我说,我跟梁桔并不是您想的一时兴起而已,我们是认真的,我们彼此承诺过会永远真诚以待。我对她的感情,超过了您对任何人的预期。” “你...”毛东的一字一句让梁母对刚才的失控无以反驳。 “我不会答应你们在一起!”何梅说。 毛东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梁桔,对上她一双通红的眼睛。 “我不奢望别人会支持我们,我只希望,您可以祝福您的女儿。” 梁志富从人群后走上来拦住了正在气头上的妻子。他回过头,朝梁桔说了一句话,“你跟他走吧。” “爸...”这是今晚,梁桔第一次从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悔恨感。 梁志富恍若未闻地扶着妻子,离开围了众人的抢救室门前。 叔叔和大伯都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梁桔,他们没有说一字一句,但眼神就让梁桔对奶奶的逝去有了莫大的谴责。还是大伯母和婶婶,轻轻劝了几句,也跟着一起离开。 临走前,大伯母说:“奶奶生前最疼的孩子就是你,活化那天,你早点去送送奶奶。” 梁桔点头,咬着唇,使劲点头。 几个孩子当中,奶奶最疼的就是梁桔,梁桔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其他的孩子奶奶都骂过打过,只有梁桔,一根指头都没碰。 如果不是今晚任性的跟母亲吵架离家出走,奶奶就不会突发脑溢血,奶奶是看见梁桔从家里跑出去,才摔倒在地的。 家人都离开了医院,只剩下了梁桔自己。 她靠着墙,一点点滑坐到地上。 眼泪始终无声下落,她将自己埋在臂弯里,那巨大的歉疚像要吞噬了她一般。那种感觉,没人会体会了。 安静的医院长廊里没有了声音,整个世界仿佛都将她丢弃。 身上有了小小的重量和温度,梁桔肿着眼睛抬头,只见毛东弯腰将他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他朝她伸出手,声音温暖,“起来,我带你回家。” *** 大年夜的凌晨,走在祈海市的大街上,放眼望去,全都是迎接新年的喜庆红色。 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树上缠着的彩灯还在闪闪发亮。张灯结彩的红灯笼,缠绕在树枝见不断闪闪发亮的彩灯,到处都寓意着新年的到来。 梁桔双手环绕住毛东的脖颈,脸贴在他背上。毛东背着她,沿着街边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角堆满了放完烟花爆竹剩下的炮渣垃圾,十字路口还有几人在为死去的亲人烧纸,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烟花殆尽的味道。 苦涩,带着窒闷。 梁桔从医院出来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无论毛东带着她去哪,她都听话的被他拉着,眼神空洞。 毛东带梁桔回到了那间饺子馆,打包了一盒饺子,打车一起回到毛东的住处。 进了屋,梁桔被毛东牵着手走到沙发前坐下。她双眼盯着某一处,直愣愣,整个人毫无生气,除了不断往下流的眼泪。 “吃点东西吧。”毛东将饺子用微波炉打热,端到梁桔眼前。 梁桔就像被人定住,一动不动。 毛东坐在她身边,自己夹起一个饺子送到梁桔的嘴边,“张口。” 见梁桔没有一点反应,毛东也没有放下,“听话,梁桔。” 半晌,梁桔的眸子才终于轻轻动了动。 她侧头,眼神定格在毛东的脸上时,眼中涌出的泪水一下变得更多。 毛东不忍看她这个样子,语气又低了三分,“听话,把饺子吃了。” “...我奶奶没了。”她眼中的悲伤让毛东心里面也跟着难受。 “我知道。”他轻轻说。 梁桔哭着看着他:“我答应奶奶带你去见她的,她说好,还说要帮我参谋参谋。” “...我知道。” “我奶奶没了,从小最爱我的奶奶...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毛东放下手里的碗,将梁桔轻轻拥入怀,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 梁桔平时很少哭,即使受了委屈也从不轻易掉眼泪,可是这次不同,她的亲人去世,还是她最爱的奶奶。 她想哭可又不想哭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酸。 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一声一声轻轻安慰。 窗外时不时还有烟花炮竹的声音,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一望无尽的黑色连月光都被遮掩住。 他的女孩死死抓住他的衬衫,在他的怀里失控的大声痛哭,一声一声绝望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毛东的心上。 桌上的饺子还在冒着热气,可终究是没有动一下。 二零一四年的第一天,属于毛东和梁桔的二零一四年,第一天,是在梁桔失去奶奶的悲痛中煎熬度过。 因为毛东的关系,梁桔没有回家,没有给奶奶守夜,也没有为奶奶上过一炷香。 奶奶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去世的,初一晚上,毛东去街边找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烧纸。 晚上天黑后,他带着梁桔去街角的十字路口,给奶奶烧了纸。 火红的火苗簇簇燃烧,毛东蹲在地上,脸被火苗映红。他手里拿着纸一张张,扔进火堆里。 梁桔双手垂在两侧,眼睛通红的站在一旁。 烧到后面,只剩下不多的烧纸,毛东起身,将纸递给梁桔。 梁桔看着燃烧的火,问毛东:“奶奶能收到吗?” “你相信奶奶能收到,就能收到。” 眸光转向毛东的脸上,梁桔又问:“那她能原谅我吗?” 毛东眼眸低垂,把纸塞到了梁桔的手里。“奶奶不会怪你。” 梁桔在火堆旁蹲下,抬起手,轻轻将手里的纸扔进火堆里。 “奶奶,我想你了。” *** 三天后,奶奶活化那天,早上不到五点,梁桔就在毛东的陪同下去了火葬场。 毛东一身黑衣站在入口处看着她进去,他再次选择没有陪她,就跟那天在医院一样。 梁桔这几天憔悴了不少,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整日沉默不语,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然后默默落泪。 清晨的大街上人很少,只有坚持在工作岗位上的环卫工人趁着天没亮还在清洁。毛东没有走,他站在火葬场门口的一棵树下,一根一根,不停地抽烟。 大过年的,连火葬场门口卖祭品的小贩都很少。呼出的气息在空气里冒着白气,毛东想,人这一生,生老病死,天天上演,每天都有新婴儿不断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同时,也有很多人在离开这个世界。 忽然想起那一年,他送走自己的父亲,没隔几年又送走了母亲。亲人离世带来的痛楚,他比谁都清楚。 想起那时候自己身边还有哥哥毛北陪同,有什么事,至少还有哥哥。 如果说父母的去世让毛东仅仅是失去双亲,那大哥毛北的死就让毛东成了真正的孤儿。 算一算五年过去了,毛北的离世,整整过去五年。 出事的时候毛东不在祈海市,回来,也没有见到大哥最后一面。因为怕毛东也被人报仇,姑姑坚持让毛东隔了两日才返回祈海市,毛东记得,他被姑姑锁在家里的那几天,几乎是他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他摔了家里所有的家具,甚至是试图把门踹开,可惜姑姑要有防备。小仓库里连窗户都没有,门被铁链锁着,毛东分不清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从姑姑家里逃出来。 大哥的死对他来说,差点要了他的命。想想当时的失控,他真的是快要疯了。 两日后,姑父终于把他从家里放出来,交给他一张回祈海市的火车票。 毛东直冲门外,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连日来没有进食让他几乎虚脱,等他用半条命赶回到祈海市,看到的,只有一堆白灰。 毛北的骨灰并没有下葬,姑姑特意等他回来,亲自送大哥入土。 没有见到最亲的人最后一眼,成了毛东一辈子抹不掉的遗憾。 他欠毛北的,下辈子都还不完。 那天晚上毛东在给梁桔奶奶烧纸的时候,他曾蹲在那,在心里默默地对奶奶承诺,“我一定会照顾好梁桔。” 他欠过毛北,欠过钟玲,这次,他不想再亏欠梁桔。 梁桔为他做的,让他感动,也让他没有了退路。 将最后一根烟扔掉用脚踩灭,毛东吸了口气,鼻腔里全是冷冽的空气,还有...火葬场绝望的冰冷。 *** 自从梁桔奶奶活化那天,梁桔就再也没有回到毛东家里。 一连几天,两个人都没有互相联系。毛东找过于言洁,把梁桔家里的事告诉她,希望她有时间能抽空去看看梁桔。 过了初七,毛东正常开始了工作。他跟施博文联合投资了一块地皮,施博文主要负责出钱,毛东负责开发,所有的盈利毛东只从里面收取三成。 正月十五那天,毛东和施博文在公司开完会,施博文神秘兮兮的送了他一件礼物。 毛东抿着咖啡,瞅一眼桌上的小盒子,嗤笑,“你把妹呢?” 施博文笑的别有深意,“你打开瞧瞧。” 小盒子不大,包装精致。毛东将它打开,里面只放一把钥匙。 看上面的标志,牌子不小。 毛东拎着车钥匙,眼睛瞥向施博文,“什么意思?” 施博文凑近,得意洋洋的空气,“谢你的。” “原因?” “就因为咱们这次合作,让我在老头子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毛东不语,施博文伸手将一份合同递到他面前,“想不想继续?” 又是一份合作协议,毛东只是看了一眼。 “车钥匙我收下,不是白要,钱从利润里面扣。” 见他起身要走,施博文急了,“那合同呢?” 毛东摆摆手,“我想把北星收回来好好打理。” “你还想要北星?” “嗯。” ——— 出了施博文的公司,毛东在楼下接到了于言洁的电话。 “喂?” 于言洁语速有些快,“桔子跟家里人闹翻,离家出走了!” 毛东心一跳,忙问:“为什么?” 于言洁在那头罗里吧嗦好一顿解释都没说明白,过一会儿,电话换成了一个男声。 “我是孙晓寿,简单说吧,就是桔子爸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说如果桔子坚持跟你一起,就要断绝父母关系,桔子那脾气你也知道,这一下,气的就从家里跑出去了。” 于言洁在那头很着急,隔着电话大声问毛东,“桔子找你了没?” 毛东答:“没有。” 挂了电话毛东就给梁桔打电话,可惜打了几次,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冬天没有完全过去,天黑得早,今天天又冷,毛东赶紧开车去学校周围找。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学校里也没多少人,只有看门的老大爷正在门亭里看着电视,毛东向他打听了几句,大爷摆手,“没见着你说的小姑娘。” 毛东道了谢,心里面火燎燎地着急。 他又去了周围梁桔常去的小店里,没有几家开门。大年三十去的那家店今天也没营业,毛东站在店门口给于言洁打电话,问她梁桔有没有找过她,结果,还是没有。 眼看天越来越黑,晚上还刮起了北风,毛东发愁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应该给她按个定位器。”毛东一边开着车沿路寻找,一边气的直捶方向盘。 那头于言洁和孙晓寿也在找人,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毛东还一直沿着梁桔常去的几个地方沿路寻找。 今天是正月十五,大街上没有多少人做生意,路人也都是匆匆的脚步赶着回家。 毛东的车堵在红绿灯上,他看着远处一闪一闪的红灯,心里一跳,忽然想,梁桔会不会去他家等他? 犹如醍醐灌顶,也不管违反交通规则会被拍下扣分,毛东打转方向盘将车掉了头就往相反方向逆行。 踩足油门,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毛东就将车开回到郊区的租房里。 他噔噔噔地往上跑,半道还遇上了邻居大妈。 “哟,回来了啊!” 邻居大妈看见毛东还很热情,拍着毛东的肩膀说:“有个小姑娘等你很久了,我看孩子可怜让她去我家里坐坐,结果小姑娘还害羞,怎么说都不肯。” 说到此处,大妈嘴角弧度笑得更大,探着头问:“是对象吧?” 毛东一听,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原来,她早就在最开始的位置一直乖乖等着他的回家。 放了心,毛东也对大妈笑着点头,“嗯,她是我对象!” 第58章 一个为你而生的沙包 “好了,赶快上去吧,别让小姑娘等太久。”大妈笑着拍拍毛东的肩膀。 “谢谢阿姨!” 毛东扶着楼梯把手三下两下大步跑上楼,结果,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了坐在楼梯台阶上,缩成小小一团的梁桔。 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毛东恨不得大声骂她几句。 他走过去,抬起的手在最后落下时,还是变得轻轻的,轻的像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真是不省心。”虽然语气充满责怪,可手上的力气却依然温柔的不像话。 梁桔缓缓抬起头,看到毛东的一瞬间,冻得发红的脸上全是笑容,“你回来了!” 毛东佯装生气,不理她。 “我手机没电了。”梁桔知道他会找自己,只好拿出手机急忙解释。 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毛东看着,还是不语。 他收回手,转身去开门,梁桔以为他是真的生气,急忙从台阶上站起来。因为坐了很久腿都麻了,她踉跄一下,扶住了墙。 毛东把门打开,将钥匙抽出来。 梁桔喊他,“我离家出走了!” 他侧头,看见她脚边放了一个旅行箱,箱子上面还有一个背包。 她委屈地说:“我...没有地方去了。” “所以呢?你就玩失踪,让这些人替你着急一个晚上?”毛东侧着头问梁桔。 “没有。我想过给你打电话,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没地方去,只好来这里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干什么?”他接着问。 她吞吞吐吐,垂着眼,欲言又止。 “我是想看看...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毛东将家门彻底打开,自己要往里面走的样子。 梁桔见状,抬起头大声问:“我没地方去,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毛东脚步一顿,侧回脸看着站在门外的她,回答:“我不进去换衣服,怎么帮你搬箱子?” 梁桔一听,立马笑了。 “不用搬,很轻的!” *** 毛东的家梁桔来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有了明显的不同。 她以后,要住在这里了...跟他一起。 对于梁桔的离家毛东没有过问,他把她的行李一部分放回到卧室里,一部分放在客厅里。 毛东转身去了厨房,留下梁桔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毛东从厨房出来,也不知他在里面鼓捣什么,所幸,梁桔拎着包自己去收拾行李。 她站在唯一的卧室前,有些为难。卧室不算小,可偏偏只有一张双人床。 手里拎着包,思前想后,梁桔大声地问:“今晚我睡哪啊?” 半晌,厨房里都没有动静。 她干脆直接去厨房问他,“我今晚睡...” 一股浓郁辛甜的味道扑鼻,只见毛东端着两碗汤圆从厨房里出来。 “你...”她没想到他居然会买汤圆,还特意亲自下厨煮给她吃。 “今天是正月十五,应该吃汤圆。”热气之后,是毛东一双黑亮的深眸。 圆滚滚的汤圆饱满的外皮,让人看了就直流口水。 饭桌在客厅靠窗位置,窗帘没拉,透过窗户依稀可见到天上的明月。毛东将两个碗放到桌上,又拿来筷子,却见梁桔一直站在那。 “站那干嘛,快来吃啊。”毛东把一双筷子递给梁桔。 “哦?...哦。” 梁桔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一口一口吃下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元宵节的元宵。 也是,毛东亲自下厨煮的元宵。 “不是说十五月亮十六圆吗,今天的月亮也挺圆的啊。”梁桔吃了五六个芝麻陷的,抬头,一眼就看到大大的月亮闪亮的挂在空中。 毛东吃的比她多,碗里只剩下了一两个。“我一次煮的元宵怎么样?” 他是在...邀夸奖? “好吃!”梁桔点头,手托腮笑看他,“我眼光真不错,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毛东将碗里最后一个元宵递到嘴边,朝梁桔使了个眼色,“那你都得吃光。” “好,没问题!” 梁桔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至少有了些血色。毛东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不会那么快消去,今天是正元十五,一个家庭圆满亲人团聚的日子,可惜,她只能陪着他在这里吃上几个元宵了。 这一年,对梁桔来说,注定会是一个不同平凡的一年。 吃过东西,梁桔去房间收拾了行李,毛东怕她冻了一晚上会感冒,又叫她早早去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的时候梁桔穿了自己的睡衣,边用毛巾擦头发,边找毛东。 最后还是在阳台上找到他了。毛东换上了一套深灰色家居服,站在阳台上正背对她抽烟。 他很少在她面前抽烟,除了有心事的时候。 听到声音,毛东回头,沉毅的五官在背后漆黑的天空反衬下更显俊朗。 “洗完了?”他问。 梁桔点头,“你要洗吗?” “我不着急,睡觉之前洗就行。”毛东伸手将烟捻灭在窗台边的烟灰缸里。 除了哈尔滨那天晚上两个人第一次同住,再就是奶奶过世那几天梁桔暂住在这里,这次虽然是第三次,可梁桔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以至于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毛东关上了阳台的门,走进屋里。他想必在外面站了很久,身上还带着冷气。 “那个,你困吗,要不要看电视?”毛东好像比她还有些手足无措。 梁桔笑着摇头,“这几天累了,想睡了。” “好,那就睡觉。” 他站在她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两个人站在阳台门边,地方本就狭小,毛东身材又比梁桔大很多,一下子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狭小。 厨房没点灯,只有客厅的灯稀稀疏疏照过来,再就是照在阳台地板上光滑的月光,一暖一冷,一黄一百,两种风景。 梁桔刚洗完澡身上暖暖的,毛东身上的冷气靠近让她感觉有些冷。她瑟缩了一下,毛东注意到,赶紧推着她的胳膊让她回屋。 手碰触到她薄薄睡衣的刹那间,她身上的温度瞬间融化了他手上的冰冷,让毛东禁不住心颤了一下。 “那个,快回去睡觉吧。”他有些语塞。 梁桔半垂着眼,表现出少有的羞涩。“我睡哪啊?” 就一个房间,一张床,她要是睡床上,那他睡哪? 上一次梁桔因为过度伤心也没有精力考虑到这些,毛东也自觉,主动睡了两天的沙发,可这一次不一样,梁桔这次暂住也不一定会住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毛东一直睡沙发吧。 毛东:“我睡沙发。” 梁桔:“那也不能天天睡沙发吧?” 毛东:“没事,改天我去再买个小床,或者是再去租个大一点的房子,这几天先凑合一下。” 梁桔回头看了一眼那又窄又短的沙发,想了想,抬头看向毛东,“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屋里去吧。” “...嗯?” ——— 入夜,老房子隔音不好,安静的房间都能听到隔壁电视机的声音。 毛东洗了澡,回到房间,漆黑的卧室只见窗外的月光倾洒了一室。 床上的梁桔背对他,毛东轻轻脱掉拖鞋,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 梁桔并没有睡着,她听到了他开门进屋的声音。 隔壁好像正在看直播的元宵节晚会,嘻嘻哈哈很是热闹,相反,这间房间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毛东轻轻翻了身,正对梁桔的背影。 隔壁电视机的声音越来越大,梁桔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睡在地板上的毛东睡了没。 过了好久,她轻轻问:“...睡着了吗?” “...没有。你呢?” “你傻啊,我当然是没有。”梁桔低笑出声。 无聊的对话现在听来却别有一番情意。 梁桔睁开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毛东睁着眼,视线中全是她在黑夜里的背影。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陪我聊会天吧。”梁桔说。 床上的垫子搬到了床下,幸亏房东这里还留了几床厚被子,梁桔就在木板床上多垫了几层被子,又在毛东的床垫子上铺了几层。 两个人一个睡在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上,一个躺在没有板子光有床垫的地上,一上一下,却都能清晰的望见天上的明月。 说是要聊天,可一时间却都没有合适的话题。 皎洁的月光像光滑的丝绸轻轻撩在心间,既温柔又细痒。 夜空下,梁桔侧躺在床上,拥着被子盯着窗外高高而挂的月光出神。 她回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小时候,想起奶奶,想起去年的今天,正月十五,全家人围在奶奶身边看着元宵节晚会。 她缓缓地问他:“当年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当年失去亲人,你也同我一样,如此的悲伤如此的煎熬吗? 毛东听懂了她的问题,‘嗯’了一声。 她还有爸妈,还有他,可当时的毛东谁都没有,只剩下他自己。 梁桔:“后来呢?” 毛东收回一直凝视在梁桔背影的视线,转投到窗外。 后来,他消沉了大半年,整日借酒消愁,毕业的半年里一份工作都没有找,没有半天黑夜的酗酒,整个人坠落到谷底。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他缓缓地说,声音低柔。 梁桔翻个身,与毛东面对面,“你是说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在学校门口遇见你,还跟你打起来了?” 她声音里透着窃喜,毛东看着黑影里躺在床上的她,笑道:“你还记得见面第一次,你就那么鲁莽。” 梁桔不好意思的笑出声。 她问:“我还记得当时你手上流了好多的血。” 回想起往事,才发现真的过去了好久好久。 “那是我自己弄得。” “为了你大哥的事?” “...嗯。” 那时候毛东患了抑郁症,话很少,只知道喝酒,碰到梁桔的那天他正好刚从哈尔滨回来,白天看着大哥的骨灰入土,晚上他独自喝酒,还跟一群小混混打了起来。手受了伤,被姑姑送去医院,自己又偷偷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就是因为那天手受了伤,他更是觉得只要自己流血,心里面的罪恶感才会变少,于是,毛东开始自虐,背着所有人用刀片一刀一刀割在自己的手上。 “再后来我被姑姑强行送去医院,姑姑怀疑我得了精神病。”毛东轻笑,语气自嘲,“其实,我只是心烦而已。” 梁桔有些听不下去,心像是被揪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好的?” 毛东仰躺在床垫上,一半脸隐于黑暗中,一半被月光照着。 “因为钟玲。” 寂静的夜晚,月光洒下一片投在安静的室内。 “钟玲?”梁桔轻轻重复。 钟玲每天都去医院照顾毛东,陪他说话。一开始毛东不愿见她,她就自己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说了好多话。毛东甚至都记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慢慢的,他开始盼望她能来医院看他。一时间,钟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看见她,宛如见到毛北。 “那你对她...” “仅仅带着歉疚,和责任。” 梁桔再没有说话,毛东转头去看她,“丫头,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没有。”梁桔否认。 毛东偷笑,将两只手枕在自己脑袋下。 “其实,我在第一次遇见你那次,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梁桔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她听到毛东这么□□裸的表白。 咬着唇笑,偏偏还不想让他听见。梁桔问:“你对我一见钟情?” “可以这么说。”他坦白回答。 “哈哈!”还是忍不住大声笑出来,梁桔骄傲地说:“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 嘴角轻轻勾起,毛东看床上的她,“有这么一点。” “哪里是一点,很多好吗!” 看她高兴的样子,毛东也抿着嘴笑。 “那后来呢,为什么再见到我还偏偏让我主动追你?”梁桔从床上爬起来,指着地上的毛东,“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毛东依旧是脑袋枕在胳膊上,支起一条腿,“还真不是。” “那是为什么?” “后来对你有了一些了解,发现你这丫头上来一阵还真挺虎的。” “毛东,你去死!”跟梁桔的话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结结实实打在毛东完全没有防备脸上的大枕头。 “唉,你怎么还打人啊,又上来虎劲了。”毛东把枕头从脸上拿下,又给她扔回到床上。 梁桔不服气,“我怎么虎了?” “一喝酒不是打人就是随便跟男人表白,我救你去宾馆,你还以为我对你干点什么了。你说你虎不虎?” “我...”梁桔语塞,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毛东,你欺负人!” 枕头再次成了打人的武器,梁桔拿着枕头跳下床就往毛东身上打,她在上,他在下,本身就有地理位置的优势。 毛东自然不会跟她来真的,枕头打身上再怎么重也不会很疼,毛东用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一件一件把梁桔的傻事替她回想起来。 “重遇你,你花痴似的把我堵在男厕所门口...你晕倒救你吧,你以为我把你强了...” “毛东,你个坏人,你还说?再让你说...” “哎呦!”不知是真的假的,毛东哀嚎一声,吓得梁桔立马停了手。 她担心真打疼他了,顿在那,一动不动。毛东把被子拉下,笑看她,“也不知道是谁,再见面就强行要跟我拼酒,还表白...” “呀!你...”知道他是在耍她,梁桔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枕头大战。 这一轮过去,也给梁桔累得够呛。打人也是个体力活,等她打够了十字八叉仰躺在床上,累的气喘吁吁。 毛东听见被子外面没了动静,才悄悄把脑袋伸出被子外面。 他坐起来,伸着脖子看床上的她,笑问:“打累了?要是还不累,咱继续?” “哼,坏人。”梁桔不搭理他,转过身,正对窗户。 毛东低笑出声,伸着胳膊推了推她,“怎么样,开心点了?” 他这一问,她才发觉,出了一身汗,心情真的比刚才畅快多了。失去亲人的痛一时无法完全消散,但至少现在发泄了不少。 “你是把你自己当人肉沙包给我打了?”梁桔转过身,有些感动。 毛东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自己重回到地板的被窝里,“心情好就快睡吧。” 看毛东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委屈的睡在地板上,想到他为她默默做过的这些事,梁桔就觉得如鲠在喉。 黑夜中,她坐在床上看着他睡在地板上的侧影,缓缓地说:“谢谢你。” 毛东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朝梁桔轻轻摆了摆。 他只想默默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不愿让别人感谢他,不习惯说,也不习惯听这种感性的话。 第59章 恐怖的追逐 “你是说,你就这样开始跟他同居了?” 趁着开学前梁桔特意约于言洁一起逛街,两个人去了祈海市最有名的万佳广场,从二楼的青春女装开始一层一层逛。 梁桔把过年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了于言洁听,于言洁听了直咂舌,“你就这么彻底把我们冷酷的东哥拿下了?佩服佩服!” 她俩挽着手,梁桔掩不住笑,道:“低调低调。” 于言洁朝梁桔挑眉,“咋样,进展顺利吗?” 梁桔眼睛眨巴眨巴,“什么进展?” “甭给我装哈。”于言洁爷们似的抬手勾住梁桔的脖子,“就是你俩...那个了么?” 梁桔羞褐地推了于言洁一把,“小姑娘家想什么呢。” “怎么了啊。”于言洁重新挽住梁桔的胳膊,“我原以为你第一个男人会是你的初恋,结果你说你俩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就分了,我又觉得你第一个男人会是那个孙琦,你到好,在一起整整两年多愣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都怀疑孙琦是不是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看梁桔撇嘴乐,于言洁假装正经地说:“所以啊,这次,嗯哼,千万不能错过。” 看她一脸过来人的样子,梁桔就忍不住笑。 “别笑啊,听见没?我看我们东哥那绝对是个真男人,你可要把握住。” “他是不是真男人,你咋知道?”梁桔歪着头问。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于言洁凑到梁桔耳边,神秘兮兮的靠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梁桔小脸通红一片。 “你净不学好!”梁桔啐她。 “切,谁不知道谁啊,我是为你以后的幸福着想,不信拉倒。” “是幸福,还是‘性’福啊,我的于大小姐。” “你猜?” 两个人逛完二楼的女装,于言洁偏要拉着梁桔去四楼内衣店,说要给她挑选一件锦上添花的内衣。 “不至于吧?”梁桔苦着脸,一副很尬尴的模样。 “就说你不懂,听姐姐话,快!” 女士内衣店的专柜很多,品牌价位包括款式一应俱全,各式各样。梁桔本身就不是那种小女人的性格,平时的内衣都是随便在小店里买的,她第一次来这种专柜,看哪个都觉得跟小店平时看的没什么不同。 倒是于言洁,站在专柜前和服务员咨询了几下,然后拿着在梁桔眼里压根分不出有哪里不同的几款内衣嚷嚷着,要让梁桔去换。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吗?”梁桔问她。 于言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顶多b的,行了,赶紧进去试试。” 服务生站在一旁笑看她们俩,梁桔拿着衣服二话没说,就赶紧进了换衣间。 过了一会儿,她从试衣间探出脑袋,用帘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洁洁。”她小声叫于言洁。 “怎么了?”于言洁还在挑款式,闻声回头看她。 梁桔看一眼服务员,挡着嘴,小声说:“有点小。” “啥?”于言洁一脸不相信,“怎么会小呢,让我看看。” 于言洁进了换衣间,看着梁桔面前远远超出她想象的那两坨白嫩嫩的肉,惊得都合不拢嘴。“我擦,桔子,你这不会是让东哥偷偷揉了吧!” “要死啊你,小点声!”梁桔拍了她一下,感觉整张脸都热乎乎的。 “以前跟你去洗澡也没看你这么大啊。”于言洁说着都想伸手去摸两下。 梁桔毫不客气的拍掉她的爪子,“我也不知道啊,以前也没这么大的。” 于言洁双眼发光的盯着她前胸,梁桔警惕地双手捂住自己,推她出去,“赶紧,给我换个大号的。” 于言洁走了两步,蓦地,回身盯着梁桔,“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做过?” “做你妹啊!赶紧点。”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 “我妈就大,我还能小吗?” 于言洁不相信,鄙夷地看她两眼,还是乖乖出去了。 她跟服务员要了两个号,一个是c,一个是d的,据她的经验来看,c杯的都不一定能罩住梁桔胸前那两坨巨大的‘胸’器。 于言洁拿着梁桔还给她的b号杯内衣,惭愧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我妈还是c的呢,我怎么就是b?” 在反复试了好几款之后,梁桔自己选了一件比较保守的粉色内衣。 而于言洁,在用两个人的友谊去威胁梁桔后,也成功让梁桔收下了那款她亲自挑选,认为百战百胜较为性感款黑色蕾丝内衣一套。 从内衣店出来,一路上于言洁一直在嘱咐梁桔,“这种事情不要急,但也不可不急,要顺其自然,把握好机会。”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不过我觉得他还是挺君子的。”梁桔说。 “君子那也是男人,我还不相信,男人都不想那些事。” 于言洁嘴角又显出坏笑。她用肩膀顶了梁桔一下,道:“等有机会姐姐我给你传授传授经验,保你...” “什么?”梁桔心里是既期待又带一点羞褐。 于言洁抿唇偷笑,她再次在梁桔耳边低语,“保证你俩畅汗淋漓,让你海水泛滥,让他小战斗机停不下来。” 她说的隐晦,最后就连于言洁自己都忍不住哈哈仰头大笑。 “于言洁你现在简直是坏透了!”梁桔戳她的脸。 “再坏也没有男人坏啊。” 路过首饰店时,于言洁想进去买一条项链,梁桔就陪她进去。 没走几步电话响了,是于言洁的,梁桔瞥一眼,发现竟是孙晓寿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们俩进展的怎么样,梁桔识趣的选择去了店铺外面靠近栏杆的地方等着。 她站在栏杆处无聊的四处张望,今天是周末逛街的人还不少。寻思着给毛东发个信息问他在干吗,可掏电话的时候梁桔发现有一两个可疑的男人在同时朝她这个方向张望过来。 有了上次被人打劫的经验,梁桔现在走哪都十分小心。 她假装拿着电话要打电话,边拿电话,边抬脚往前面走。 身后那两男人果不然也跟着她一起离开,她加速他们也加速,她故意放慢停下脚步,他们也赶紧停下躲在柱子后面,然后时不时伸头看着她。 梁桔心里面一跳一跳,她拔腿,直接就往商场电梯门口跑去。 预料中的,身后两个人矮个男人见梁桔跑,他们也急速去追,其中一人还拿出电话不知是在给谁打电话。 梁桔心跳加速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商场她不是很熟悉,尽可能的多绕弯子四处跑,边跑边想着给毛东打电话。 路过一处卖冰淇淋专柜的时候,梁桔跟从里面出来的客人撞在一起,手上的手机嘭的一下被甩出去老远。 原本想去捡,可回头看到那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时,梁桔干脆连手机都不要了。 她终于跑到电梯门口,可上一班电梯的电梯门正缓缓而关,梁桔想要拦下,却还是晚了一步。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重,速度也越来越快。没有喘息的机会,梁桔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扶着栏杆就大步往楼下冲。 “梁小姐请等一等!”身后两个男人也追了上来,其中一人伸手差点就抓到了梁桔的包。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梁桔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都颤抖失了音。 台阶一阶一阶接连不断出现在视线里,再加上楼梯间太陡,梁桔感觉再这么跑下去她都能晕厥过去。 身后人又喊:“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请梁小姐停步!” “没有恶意你们来追我干什么!” 又下了一层楼梯,梁桔也不知道自己一共跑了几层,她疾步跑过长长的长廊,然后顺手就推开身旁的一扇门。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 她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人不高,身上有浓郁的古龙水味。 “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醉人的魅惑笑音,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 安静的车内低沉的大提琴音乐声缓缓流淌,舒缓的节奏却无法阻挡梁桔加速的心跳。 梁桔紧紧靠在车后座的车窗边,她尽量无视身旁人的存在,试着让自己放松。 诺大的空间里白斯与她相隔两个人的位置坐着,修长的双腿随意伸着,拐杖更是拄到了梁桔的脚边。 梁桔伸脚,假装不经意间把白斯的拐杖往角落踢了踢,她瞥一眼副驾驶的位置,方才跟踪她的两位黑衣男人其中一人此时正端坐在那,目视前方。 再瞅一眼身边的男人,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梁桔觉得反胃。 捂了捂嘴,梁桔忍不住,呵斥着问:“你们抓我来到底干嘛!” 旁边男人的食指在腿上随着音乐规律的打着节奏,闻言,淡淡一笑,“不是抓,是请。” “有你们这么请的吗?” 白斯低笑,伸手朝前面比了个动作,结果,副驾驶的黑衣男人就直接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街边的拐角处。 司机跟黑衣男人都下了车,车里只剩下了梁桔跟白斯两个人。 梁桔抬手拽了拽身旁的车把手,发现,车门居然被锁上了。 她气急,回头,刚要叱问:“你究竟要...” 结果,话没说完,白斯就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堆照片仍在她身旁的真皮座椅上。 “上次绑你的那些人,我已经帮你查出来了。” 照片上的几个陌生人现在回想起来,梁桔感觉并不陌生,甚至是很难轻易忘记。 那几个蒙面的男人将梁桔堵在胡同里,每个人眼睛里都流露着变态一样的凶狠和猖狂。 最上面的几张照片都是记录着那些人怎么用麻袋套住梁桔的头,然后怎么把她打倒在地,一人一脚死命踹在她身上。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感觉身上汗毛竖起。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这些照片拍下来,又是谁设计陷害你的?”白斯点了支烟,他身旁的车窗缓缓而降,烟雾随着风刮向窗外。 梁桔面色难看,抿唇不语。 不管是谁,肯定都是她认识的人。梁桔很难想象她究竟得罪了谁,会如此狠毒的想要她的命,很难想象当她听到那人的名字时,她会有怎样的心痛。 “是你的好朋友...” 梁桔的手紧紧攥紧,白斯的话就像审判长在宣判谁被判刑一样。 “你的寝室好朋友...兰蓝。” “不可能!”梁桔立即反驳,“我又没得罪她。” 白斯细长的眼睛带着笑讽刺式的朝梁桔这边瞟过来。“呵呵,是吗?” “...”梁桔彻底被怔在当场。 兰蓝...如果梁桔没记错,出事前兰蓝还去表姐家找过她,那时候她刚跟白斯分手,她以为她是插入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带着恨意和气愤来找她让她把白斯还给自己... 白斯的笑声低低的响起在梁桔耳边,“切记,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任何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梁桔冷声追问。 白斯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信不信由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梁桔又问。 白斯放下手,将手里的烟蒂弹出车窗外。 他身体向前倾,双眼鹰一般将梁桔牢牢箍在视线之内。 梁桔随着他的靠近警惕的及时身体向后靠,她双手护在胸前,盯着白斯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 白斯的目光将梁桔的脸从下而上扫了一遍,答:“我告诉毛东,我想追你。” 梁桔瞪大眼看着他戏虐的表情。 白斯莞尔,问:“你信不信?” 梁桔不说话。 白斯敛了笑,细细盯着她。 音乐声戛然而止,车内迅速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维持着互不相让的对视。 几秒种后,还是白斯直起身,大笑出声。 “梁桔,我好像真的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抬手朝梁桔方向伸过去,梁桔戒备的身子一斜,堪堪躲掉与他的肢体接触。 忽然有手机的铃声响,梁桔仔细听,发现竟是自己的手机声音。刚才跑的时候一不小心她就将手机掉在商场里,可是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只是铃声相同? 白斯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一支手机递到梁桔眼前,“你的。” 梁桔看见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于言洁的名字,急忙将电话接起。 “桔子你跑哪去了怎么一声不响就自个走了啊!” 于言洁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梁桔握着手机别过脸,正对车窗,“我跟你说,我被那个变态抓走了!” 她明明压低着声音,可无奈车内□□静,她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被白斯听到耳里。 “咳咳。”白斯手握成拳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梁桔瞟他一眼,丝毫无所顾忌。 她捂着嘴,小声继续跟于言洁交待:“要是半小时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别忘帮我报警啊。” “报警?没有那么夸张吧?”于言洁听梁桔的声音,就本能的选择不相信。 白斯带笑的声音响起,“梁小姐,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可以不用再吓你朋友了。” “你送我回去?”梁桔很惊讶,这混蛋就这样简单的把她放走了? “不然呢,莫非你还不想回去?”白斯朝车窗外伸出手又是一个手势,司机和那个保镖男人就立即上了车。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慰,命人时刻保护你而已。”白斯解释道。 你会有这么好?梁桔心底不断腹诽。 他像是读懂了她的心,嘴角又现出那让人倒胃口的魅惑笑容。 白斯说:“顺便跟你见一面。梁桔小姐,你没有发现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面了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成朋友了?” 白斯再次靠近梁桔,眼中带笑,“你忘了,你可是答应要缓和我和你男人关系的。” 梁桔想了想,貌似的确答应过。 “好了。”白斯终于伸手使劲揉了一把梁桔的短发,“我现在要送你回家了,免得你男人又要找我聊天了。” “他找过你?”梁桔声音透着惊讶和小小窃喜。 白斯淡淡看她一眼,选择不回答。 “开车。”他直接下了命令。 *** 梁桔并没有让白斯直接把她送回家,车子停在附近的公园旁,梁桔打算走着回去。 “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白斯重新递给梁桔一张名片,梁桔不好意思直接扔了,拿在手里随便瞟了一眼,就直接把名片扔进自己包里。 白斯坐在车里注视她的目光里含着笑,嘴角翘着,耳钉反着光,整张脸越发显得妖魅。 对,就是妖魅,梁桔只能这么形容他。 第60章 看似美好的未来 “再见了。”他笑着朝她招手。 梁桔巴不得跟他再也不见,无视他的热情,扭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梁桔给毛东打了几个电话,可惜都无人接听,她刚把电话挂断,于言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估计是刚才听得一头雾水,于言洁好奇心大过天,这才又打来电话问问。 把兰蓝的事简单告诉于言洁,于言洁在电话那头气得要命,还把兰蓝臭骂一顿,“我找人就应该把她狠揍一顿才对!” “行了,这件事过去那么久,我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反正也快毕业了,以后就什么联系都不会再有了。” 说起毕业,不得不提的就是实习单位。 于言洁问梁桔,“你工作找了吗?” 梁桔打算去菜市场买菜,就朝菜市场去,“没啊,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就够操心的了,工作的事等开学再说吧。” “我前几天听孙晓寿的意思,他就准备毕业做小买卖了,他说可以让咱们去他那实习。” “算了吧,我学的是外语,就想找个跟专业相关的。” “我学外语纯属当年是听了我妈的意思,现在她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当翻译,要不然,我就跟孙晓寿一起去做淘宝。” “你口才好,也行。” 菜市场人多吵杂,聊几句梁桔就把电话挂了。 她买了茄子芹菜豆角还有萝卜,打算晚上做两菜一汤。 毛东一般晚上回来的都晚,梁桔不想让他空着肚子睡觉,会将晚饭放在微波炉里等着他。梁桔做菜的手艺这段日子锻炼的不错,也能拿出几道菜,毛东最喜欢吃她做的红烧茄子,她隔几天就给他做一次。 买完菜回到家,在走廊上还碰见了上次那个热情的阿姨。阿姨看梁桔手里拎着的东西,都以为她跟毛东是结了婚,还拍着梁桔的胳膊一直夸毛东,“姑娘眼光真好,找的对象人长得好人品也好,最主要对你还打心眼的疼,你俩可得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啊!” 每每如此,梁桔都是抿着嘴偷笑不止,“是啊,我找他真是捡到宝了!” 想着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下班回来了,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梁桔心里美滋滋的。 于言洁送给梁桔几本甜点书,打算把她直接往家庭贤妻良母上培养,梁桔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鼓捣鼓捣,也算是给毛东晚上做些甜点。 毛东晚上到家时已经是九点多了,他开了门就听到厨房里厨具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回来了!”边换鞋,毛东边探头往里面张望。 梁桔一手举着叉子从厨房跳出来,“回来了啊!” 她系着围裙刘海用发卡向后别着,脸上还有奶油,模样搞笑。 “你这是怎么了?”毛东打算伸手将她脸上的奶油抹干净,可胳膊抬起时忽然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梁桔看他像是受了伤,急切地询问。 毛东摆手,“没事,就是今天不小心被东西砸到了,碰到了胳膊。” “你快坐下我看看。” 毛东不想让她担心,可梁桔还是把他拉到椅子上,将他外套脱下把袖子挽了上去。 毛东的左胳膊手肘处一片淤青,触目惊心。 “你这是怎么弄得!”伤处一碰就疼,根本不像简单的被东西轻轻砸的。 “你跟人打架了?” 毛东不像梁桔这么紧张,他拿着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慢慢说:“就是不小心在工地上绊了一跤胳膊正好碰在水泥砖上。” 梁桔坐在他身边,“工地不是都竣工了,你怎么还去啊?” “施博文又接了别的生意,让我帮他。” “你今晚怎么那么晚回来,吃饭了吗?” 毛东顿了下,看着梁桔轻笑,“吃过了。” 梁桔语气沮丧,“你这么辛苦,我看着都心疼。” 毛东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道:“不辛苦,怎么养我的小丫头呢?” “谁要你养了,我自己可以养我自己啊。”她说的理直气壮,可脸上却羞嗒嗒的。 毛东靠后倚在椅子背上,暗黄色的灯光下,他一双黑眸含笑盯在她脸上。 “看,看什么?”她摸着脸问。 半晌,他笑道:“看你怎么养你自己。” *** 梁桔是在开学后才知道兰蓝早在开学前就已经收拾好行李搬出宿舍了。 曾舒敏站在自己的床头前边整理行李,说:“听说她家里给她相亲了一个不错的男人,那男人给兰蓝找了份工作,现在估计是已经去那边直接实习了。” 于言洁坐在床上玩手机,头都不抬,道:“她那种人,什么不是靠男人,没有男人,她都活不下去。” 梁桔下学期也不打算继续住宿舍了,她把该拿的东西这几天都拿到了毛东的家里。 曾舒敏看她,问:“桔子,你真不在宿舍多住几天了啊?” “我没什么课了,除了几科考试,在学校里呆着也没意思。” “那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前几天有个面试估计这两天就能有消息,我明天还有个面试。” 于言洁已经决定跟着孙晓寿干小买卖,曾舒敏要考研,工作也是不打算现在找。 于言洁说:“你要是找到了工作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饭啊。” “没问题!” *** 梁桔把宿舍东西搬走时,毛东亲自开车来接她。 毛东跟施博文合伙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而他自己的小公司也蒸蒸日上,公司前几天还招了几名员工,去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毛东难得能休息一天,梁桔特意让他下午才来接她,好让他多睡会儿。 “午饭吃了吗,我在微波炉里给你留了小米粥。”晚上梁桔要跟于言洁还有曾舒敏一起吃饭,所以她很内疚不能陪他。 这几日祈海市温度逐渐升高,刺眼的阳光都能晒得人睁不开眼。 毛东边开着车,边回答梁桔的话,“吃了,还把某人早上吃过的早餐盘子给一起刷了。” 学校离家远,至少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梁桔早上忙着去学校,所以也没收拾餐具。 她打哈哈的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毛东的脸,“真乖。” 毛东斜睨她一眼,“我还把昨晚某人换的衣服也给洗了。” “哈哈,小东子,你真是太乖了!” 梁桔越玩越来兴趣,不仅捏毛东的脸,还要别过身子想去亲他。 “别闹,开车呢。” 毛东一手控制住梁桔,可梁桔玩心大起,就是要抬起身子去亲她。 正好是红绿灯,前面的车陆陆续续降速停下。 毛东也将车停下,然后趁着梁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蓦地侧头,嘴唇正对准她的粉唇。 不算轻轻点水,也没有辗转缠绵。 只是刚刚好,缓解两个人彼此间的亲昵和渴望。 红灯闪烁,绿灯重新亮起。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某人,此时正对着窗外咬着唇偷偷嬉笑。 毛东还是原先的一本正经,仿佛刚才并没有对某人做出什么事一样。 他偷看她,喜欢看她偷笑和害羞的样子。 “再笑,监控可都拍的一清二楚啊。”他含笑道。 梁桔还沉浸在他刚才大胆的动作上,听到此话时,才一愣,“监控?监控能拍得到?” “当然,那是红绿灯,肯定会有监控。” 一、二、三, 三秒后,毛东就听到梁桔边捂着脸发边懊悔地叫:“都怪你,真是羞死人啦!” 车子拐上旁边的十字路口,毛东打转方向盘,嘴角弧度让人看了都羡慕。 他是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 傍晚毛东又送梁桔去饭店,于言洁和曾舒敏已经都快到了。 迎着夕阳西下的霓虹,街上每个街角都被映红,真是夕阳无限好,一番美不胜收的美景。 车子停在饭店门口,梁桔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侧头叮嘱毛东晚上一定要按时吃饭,没两句,就听到她这边车窗被敲的声音。 于言洁和曾舒敏两人咧着嘴弯腰往车窗内探头,她们齐齐忽视梁桔,往毛东那头看。 “姐夫好!”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毛东微笑,朝她们招手,“你们好。” 梁桔心里喜悦,却佯装生气,“好了,别再偷看我家男人了。” “什么叫偷看,明明是正大光明的看好嘛!” 梁桔打开车门下了车,临走时还不忘俯身对毛东说:“冰箱里有菜,记得做啊。” 于言洁跟曾舒敏在她身后互相对着笑,毛东颔首,问:“你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没事,我打车就能回去,你好好在家休息别来回折腾了。” 于言洁朝曾舒敏鬼马的使眼色,两个人又是一阵笑。 梁桔回头瞅了她们一眼,“怎么,嫉妒呀?” “不敢不敢!”曾舒敏忙着摆手。 毛东忽然探头叫梁桔,“梁桔。” “干嘛?” “这个拿着。”毛东从工作台上把钱包递给梁桔,“好好玩,钱不够用这里的。” 毛东的话刚落下,梁桔还没反应,倒是于言洁和曾舒敏顿时高声欢呼,“姐夫万岁,姐夫你帅毙了!” 梁桔拿着钱包,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 “桔子,我真羡慕你。” 三个人吃的是火锅,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热气腾腾的火锅将玻璃都蒙上了一层雾气,梁桔涮着锅里的羊肉,笑着回答曾舒敏,“你迟早也会找到一个对你好的人。” “哪有那么容易的。”曾舒敏唉声叹气,也没了话。 梁桔夹着羊肉去瞅于言洁,于言洁对她使了个眼色。 曾舒敏前几日冒着勇气去表白阿元,可惜,最后被拒绝了。 阿元对钟玲的感情梁桔听沙皮提过几次,但是她没有告诉曾舒敏,因为她觉得只要在没结婚之前阿元就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更别说阿元跟钟玲并没有在一起。 手机铃声打破了梁桔的思绪,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梁桔接起电话。 “你好是梁女士吗,我这里是万国贸易,恭喜你,你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请周一早上八点半拿着你的资料到公司人力资源部门报道。” 万国贸易就是梁桔前几日去面试的公司,规模不算大,公司员工也就只有三十几人。 “好的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谢谢您。” 刚挂了电话,梁桔就迫不及待地对于言洁和曾舒敏高呼:“姑娘们,我找到工作啦!” “真的!太好啦!” 三个女人顿时起身高喊互相拥抱,能在毕业之前就找到一家不错的实习单位,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梁桔拿起啤酒,“来,庆祝我找到工作,我们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来,干杯!不醉不归!” 于言洁觉得酒不够,又招手叫服务员上了几瓶啤酒。 本来就热闹的氛围顿时变得更加开心畅快,三个人一会儿大笑一会儿举杯,畅汗淋漓。 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曾舒敏已经是彻底醉了,整个人挂在梁桔身上还在嘻嘻笑笑,而于言洁也是醉的不轻,一直指着梁桔,一边对她说:“你真是够幸福的,能遇上毛东这么个好男人。” “寿寿对你也好。” 于言洁摆了摆手,“不一样,他对你,是真的从心里面的疼。” 想起当初刚跟孙琦分手,梁桔跟她和孙晓寿的约定时,于言洁又笑:“当时说了是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一次,可现在,我看,桔子,你是抓对了!那个男人...”于言洁用手指指外面,“值得你托付。” 梁桔看她夸张的动作,被逗笑,“你会看男人?” 于言洁把胸脯拍的响响的,“当然!” 年轻女服务生帮梁桔把饭店门推开,梁桔一手扶着于言洁,一手抱着曾舒敏艰难地走出店外。 晚上温度会比白天低,梁桔怕她们俩冻到,就想去街对面打车,可刚走几步,她就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是毛东的那辆黑色宝马。 毛东从车里下来,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双手插兜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模样英俊迷人。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才到。“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毛东看了其他两人一眼,笑道:“看来还是你厉害,一下就能喝倒两个。” 梁桔笑着打他一下,把于言洁推给他,“帮着点。” 毛东只是扶着于言洁的胳膊,还很搞笑的保持了一定距离。 “行了啊,那是我朋友,你不用这样。再说,我还在身边呢。” “那也得保持距离。”毛东记得施博文跟他说过,女朋友的闺蜜,那是更要保持好距离不能太亲密,也不能太疏离。 ——— 把于言洁和曾舒敏送回到学校宿舍,毛东见梁桔又折了回来,问:“你今晚不用住在这照看她们?” 梁桔系好安全带对着毛东嘿嘿笑。 被她笑的发毛,毛东笑问:“怎么了?” 梁桔手放在下巴处摆成了一朵花,轻轻道:“我,找到工作了。” 她声音虽然轻轻的,但从笑容和兴奋的语气上毛东就看得出她是有多高兴。 毛东也为她开心,伸手轻捏她的鼻头,“恭喜啊!” “开心吧?”梁桔托着腮嘴巴都合不拢了。 “当然,以后丫头挣钱了,我就可以休息了。” 车子启动,窗外的路灯练成了一片灯河。 梁桔低头忙着发短信,通知给其他朋友这个好消息。 “行啊,以后我养你。” “噗!”毛东丝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干嘛!你瞧不起我?”梁桔不满地问。 毛东摆手,“没有,你口气好大,让我受宠若惊。” “哼。不信啊,那就走着瞧。” 车子路过加油站的时候毛东准备进去加油。 他下了车去交费,梁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摸索着手里的电话。 等毛东重新回来的时候,他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递给她一瓶酸奶。“怎么了?” 梁桔每晚睡觉钱都有喝酸奶的习惯,她接过酸奶,问:“家里不是还有吗?” “我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没了。” “哦。” 梁桔摸着酸奶瓶子,眼睛却一直盯在电话上。 毛东坐上车,系了安全带,看了后视镜一眼,转头倒车,“打过去告诉一声吧,毕竟是好事。” “你知道我想打给谁?” “打吧,你爸妈听了也开心。” “你不介意?”梁桔又问。 “我介意什么?” “我爸妈不让我跟你在一起,你就不生气吗?” 毛东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问题,带了些宠溺的表情摸了摸梁桔的脸。 “你爸妈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你还坚持跟我一起,你说,我该生气还是高兴?” 梁桔会心一笑,歪着脑袋,“我就说我眼光不差。” 第61章 真正的融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梁桔去卧室换衣服,毛东就在客厅把电视打开。 梁桔把换完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无意中瞥了一眼那件买回来始终没敢动的内衣。 她把内衣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不知想到什么,抿起嘴偷笑。 算一算她们俩同居快一个月了,这期间除了亲吻,毛东始终没有越线一步。她的身体他不是没摸过,他手触到她光滑肌肤时喉咙里发出的沉吟声也让梁桔觉得难受,有几次情到深处梁桔感受到了他的隐忍和身体上的变化,可最后,他都克制住自己,既没有提出过分要求,也没有为难梁桔。 梁桔觉得最好笑的是,他每次都只会说一句话然后匆匆离开。 “我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有些事梁桔也想过,她觉得反正他们俩早晚都会结婚,如果命中注定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克制自己呢。 梁桔把内衣重新放好,关上柜门,去客厅找毛东去。 毛东只是把大衣脱了,他正在厨房烧开水,听到梁桔脚步的声音侧头看她。 梁桔倚在厨房门边,问:“明天晚上我们在家做好吃的就当是庆祝我找到工作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梁桔想了想,答:“西餐?” 水壶呼噜噜地响,毛东个子高,站在狭窄的厨房里显得厨房面积更小。 他双手抱胸倚在料理台台边笑看她,灯光从他身后洒下一片。 梁桔以为他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了,顿时心虚地垂了眼。 “好啊,就吃西餐,我去买材料。”半晌,毛东才说。 他虽然答应了,可梁桔总觉得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不知名的意思,笑意盈盈。 *** 周日的天气,晴空万里,风轻云淡。阳光从云间洒下,笼罩住整个城市,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毛东一大早就被电话叫走了,说好的他去买东西最后也没买成,只好由梁桔自己拿着菜单一样一样买回来。 除了吃的,梁桔特地还从孙晓寿那买来了蜡烛和一些装饰氛围的东西。 “妞,老实说,想干嘛?”孙晓寿既干淘宝又有实体店,卖的东西杂而乱,什么东西都能有。 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不怀好意,就知道他肯定是想歪了。 “制造浪漫,不行啊?”梁桔挑了几根白蜡烛跟蜡烛台,还有心形的摆台,她也顺手拿了一个。 “啧啧,制造浪漫想干啥啊?”孙晓寿凑近,带着坏笑。 梁桔瞥他一眼,“我听说洁洁最近认识了个帅哥,某人可要当心哟。” 她话刚说完孙晓寿就立马变了脸,一本正经,“真的假的,来者何人?” “你自己去问呗。” 一看表不早了,梁桔连忙拿起自己要的东西甩给孙晓寿一百块钱,“多了不用找,少了也不补。” “哎,你还没说洁洁认识谁了啊!”孙晓寿那边还抓着问题不放。 梁桔头都没回的摆摆手,“朋友再见!” ——— 回到家从网上下了几道菜谱,梁桔又将客厅的电视播放到一定音量,哼着小曲钻进了厨房里。 一下午的时光匆匆而过,梁桔苦心钻研的几道菜也都做的不错,只是毛东回来的时间未定,她又担心放在那会凉了。 给毛东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早些时候回来,梁桔又去洗了个澡,然后拿着那套内衣就忍不住发笑,感觉脸上热乎乎一片。 心情有些紧张又带着期待,梁桔觉得自己就像个发春的小花痴。 接下来等毛东回来的时间里,一分一秒都令人着急,梁桔干什么都没心思,看书上网看电视,没有一个能真正进入脑子里的。 趁着还有些时间,她在想,要不要去做个头发?可开学前一周她就已经去剪过头,现在的头发已经很短了。 思前想后,梁桔决定,她还是做个面膜吧,说不定待会皮肤摸起来会光滑一些... 忽的一下,梁桔感到脸上热潮不断,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再次哼着小曲,梁桔决定,还是去睡个美容觉比较好。 同一时间,梁桔在期待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毛东,却恰恰相反。 这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梁桔的母亲依然对他不理不睬,从毛东进屋的瞬间她就全然不顾地回了屋里。 梁志富虽然也不同意梁桔跟毛东在一起,可相比较起来,他还是开门让他进来了。 “伯父,这是我给您和伯母买的。”毛东拿来的都是高档品,几件物品加起来也都上千。 “你还来做什么,把东西拿回去。”梁志富的语气冰冷,让人下不来台。 “梁桔不能随时照顾二老,她只能拖我把东西带过来。” 梁志富冷笑,“我的女儿我会不清楚?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当好人,上次我打了你就是不对,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 “伯父,上次您那是气急,出手也是情理之中。”毛东恭敬地站在玄关处,朝梁母何梅进的屋子望了一眼。“梁桔搬出去住毕竟是因为我,我是来道歉的。” 梁志富并没有让毛东进屋坐的意思,他打量毛东,忽问:“你来这里,她不知道吧。” 毛东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伯父,梁桔刚找到工作,她现在挺忙的,有时间她就来看二老。” 梁志富摆手,“我自己生的女儿你会比我了解?” “伯父...” 何梅忽然将卧室的门打开,从门内出来。 她指着毛东,声音不小,“你别光知道来讨好我们,你拿出点诚意啊!” “何梅!”梁志富低声阻止妻子。 梁母何梅一手将梁志富推到一边,“你起开!” 她站在毛东面前,说:“你要是想跟我女儿好也不是不行,我和她爸之所以不同意是觉得你根本就不能给桔子幸福。我问你,你是不是现在还靠桔子养你?” 毛东暗自叹息,“伯母,我现在的工作很稳定,请您放心...” “那你之前是不是有过靠桔子租房子给你的事?”何丽华句句逼问。 “...是。”毛东诚实回答。 “那就行了!我不同意你们俩是害怕以后我们梁桔跟着你吃苦。” “伯母,我肯定会给梁桔一个...” “你不用说这么早的大话。”何梅再次打断毛东的话。“你要是真想让我们同意,那我就必须看到你的心,和你的诚意。” 听了梁母的话毛东已经猜到这话具体的含义了。 梁志富被妻子推在墙边,他也听着何梅的话,叹息了一声,直摇头。 何梅问:“你想娶我们梁桔吗?” 毛东没想过结婚这件事,他认为现在谈论还有些早,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到底想不想?”何梅逼问。 “如果没有任何负担,我想。” “什么叫任何负担?”何梅的口气明显不满意。 “伯母,梁桔是我第一个真正在一起的女孩,也是这么多年来对我很好的人,我想对她负责,照顾她一生。” “那就行,那就说明你愿意跟我们桔子在一起。” 何梅看了梁志富一眼,在看到自己丈夫不满的表情后她狠狠瞅了他一眼。 她回头对着毛东,道:“如果你能买下汇成的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然后再拿出一百万作为聘礼,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何梅,你这是在干什么!”梁志富忍不住还是拉住妻子,“你这是要卖女儿吗!” “我是在为桔子以后的生活做好打算,难道你想让自己闺女跟一个穷光蛋一辈子吗!就像我一样,找了一个窝囊的男人!” “你...” “伯父伯母。”毛东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人。 他朝何梅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伯母,谢谢您放心把女儿交给我,您的条件,我答应。您放心,我会努力工作,一定会给梁桔一个幸福的生活,不让她再吃苦。” 何梅也没想到毛东会这样轻易答应她的条件,刚才,她也是一时情急开口而已。 毛东跟梁父梁母道了别后,就开门走出了梁桔家里。 梁志富看着毛东的背影,再次叹气,“真丢脸。” “我...”何梅也意识到了刚才做的好像的确有些不妥。 *** 梁桔在家里听到楼下停车的声音,急忙跑到窗户边往下望,看见的就是毛东的宝马正慢慢停靠在街角的露天停车场里。 看见从车里下来的人,梁桔心中一喜,急忙就跑去卧室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 从梁家出来后,毛东就一直在思索所有的事情,进门前,他担心梁桔会察觉出他的心思,特意深呼吸一口,调整好情绪,才用钥匙将门打开。 一进门,毛东就注意到客厅的灯全都是关的,只有客厅里点了几根微弱的蜡烛。厨房里传出来一一阵阵香甜的味道,客厅的电脑里还循环播放着轻音乐。 梁桔的用心让毛东会心一笑。他换好鞋,慢慢走近客厅。 客厅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有三脚架,架子上摆了几根白色的蜡烛,蜡烛旁还有一瓶未开瓶的红酒,和两个玻璃杯。 火红的蜡烛映红了坐在桌旁女孩的脸,她化着淡妆,穿了一件白色的及膝长裙。 这样动人的梁桔,他很少见过。 “欢迎王子回家。”那个女孩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毛东低笑出声,竟有些不好意思,“不应该是我欢迎我的公主吗?” “嗯...都一样啦!” 毛东想如果梁桔下次说话语气再温柔些,表情再矜持些,说不定就真的很像童话里的公主。可惜,那样也就不是他心里的公主了。 毛东今天因为要拜访梁桔家所以穿的也较正式,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刚才回家的时候衬衫的领口又让他解开了两颗,此时在烛光的辉映下,整个人愈发显得英俊迷人。 梁桔把事先精心准备的牛排端上来摆在了两人的面前,毛东背手站在那看她的一举一动,嘴角的弧度一直未减。 电脑里的音乐换成了一首舒缓动听的钢琴曲,红酒被打开,倒在两个玻璃杯里。 两个人对坐在桌子两端,看着对方,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敬,我的公主。”毛东首先拿起酒杯,朝着梁桔低低地说。 这应该是两个人第一次如此浪漫的吃晚餐,梁桔也拿起酒杯回敬毛东,“敬,我的帅王子。” 玻璃杯互嘭,‘叮’的一声,清脆入耳。 梁桔做的牛排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盘子的边上还有用番茄酱画出来的心。 毛东拿着叉子迟迟未动,梁桔以为他是不爱吃,忙问:“不喜欢吗?” “不是,太用心了,不忍心破坏。” 他的甜言让她呵呵笑出声,“坏蛋,油嘴滑舌。” 梁桔最抵挡不了的就是毛东的笑,温暖的像是要将她融化掉。 烛光环绕住两人,香甜充盈在空气里,音乐声在心中徘徊荡漾,旖旎的气氛让两个人都沉醉于其中。 吃到过半,毛东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从椅子上起身。 梁桔也停下看他,以为他是想去拿什么,谁知,他竟然走向她,笑着俯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mayi?” 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催化剂彻底麻醉梁桔的心。 梁桔擦了嘴角,轻轻将手递到毛东的手里,“sure.” 音乐从钢琴曲换成了一首动听的英文歌,沙哑的女声轻轻吟唱,歌声回荡在耳边,在心中激荡起涟漪。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他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温度灼人。 隔着单薄的衬衫,她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贴,彼此呼吸相闻。 “还满意吗,我今晚的安排?”梁桔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坚毅的下颚,深邃如墨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你的心底。 “受宠若惊。”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腔滑调,她怎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少,她的头只能刚好到他的肩上。 以前一直以为毛东只是身子骨架大,可真正摸起来,身上到处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她边摸边笑,完全没有观察到头顶上越来越紧绷的那张俊脸。 “你还想摸到什么时候?”他低问出口,带着笑意声音温柔的不行。 “我的男人,我摸摸还不行?” “知不知羞?嗯?” 他缓缓低头,将额头抵住她的,梁桔顺势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窗外繁星点缀,朦胧的月光像一层纱轻轻罩住满室,将两个人缠绕在一起。两个人脚尖对脚尖,额头互抵,在歌声中轻轻移步。 她轻轻开口唤他,“毛东?” “嗯?”他低低回答。 她问:“你会娶我吗?”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会。”几个小时前,在梁母问过之后,他在车上已经认认真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满足于他的回答,抬起头,对着他笑。 他说:“三年,三年后,我娶你。” “好。我等你。” 嘴唇互碰的刹那间,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的心房,最后那一道叫做‘矜持和绅士’的底线也早已被冲垮。 摸着黑,两个人缠绵相依,磕磕绊绊回到卧室,梁桔事先准备好的内衣也早已呈现在了毛东的眼前。 月光下,她美得像一幅画,从那一刻起,就永远刻到了他的心底。 毛东想,她就像是随着呼吸不知不觉走遍他的全身,等到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起,心底被挖去的那一块还是会让他疼的不能自已。 梁桔两字,会随他如生命一般永不停歇的停在他的心里。 皎洁的月光投在床上,她被他拥在怀里,深色被子下,两人紧紧想贴。 “为什么要三年?”她问他。 他的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他轻轻缠住她的碎发,在鼻间轻轻闻着。 “我要没有负担的娶你进门。” “你怕我会给你添麻烦?” “不是,我怕我会连累你。” “胡说。”梁桔在毛东怀里翻过身,面朝他,“你会给我添什么麻烦?” “傻丫头,你不懂。”毛东的话听上去有很多无可奈何。 梁桔不解地看他,他只是朝她笑。 梁桔说:“那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攒钱买房子,一起努力让我爸妈同意我们在一起。” 毛东温柔的笑,将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的脸上,“我有东西送你。” 毛东穿上衣服下了床,去了客厅,梁桔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傻笑。 刚才...她真的成了他的女人了。 回想刚才的那些甜蜜的时刻,回想起他在她身上的每一秒钟,梁桔只觉得浑身发热。 真如洁洁说的那样,他...果真棒的不可思议。 就在她笑意未退时,毛东已经重返回来。 “这个给你。”他递到梁桔手里的是一个红色盒子,还有一张□□。 红色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条闪着光亮的项链。 “这个得多少钱啊!”梁桔吃惊道。 “庆祝你找到工作。” 毛东将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把它轻轻戴在了梁桔脖子上。“以后你就戴着它去上班。” 冰冰凉的触觉抵不住心里面的暖,梁桔摩挲着项链,抬头看毛东,“好看吗?” “好看。” “会不会很贵啊?” “不贵,很好。” 梁桔抿抿嘴,伸手就抱住毛东,“谢谢你。” 毛东回抱住梁桔,缓缓说:“我应该谢谢你,为了把我拐到床上,折腾了这么一大圈。” 梁桔沉浸在毛东的惊喜中没有立马听出他的话,只是傻傻的啊了一声。 毛东憋着笑,说:“下次,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告诉我就行。” 梁桔傻了,怔在那,“...什么?” 毛东指指那套被随便扔在床头的内衣,“很贵吧?” “...” 扑腾一声,梁桔躺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都是洁洁,都是她的注意!” 看她傻傻害羞的样子,毛东站在床头忍不住偷笑。 就这样,很好。他觉得他很幸福。 不一定太完美的人就适合所有人,她的傻她的直率她的性格,他都很喜欢。 他也不是完美的人,既然已经相遇相爱,那他就认定了她。 有些人,相遇不知会相爱,爱上了,海誓山盟。 毛东,他愿意和梁桔一起海誓山盟。 她,就是他的海誓山盟。 第62章 顺其自然的意外 梁桔的新工作是在市中心,每天早上八点半上班,她早上六点就要起床,有些时候毛东看着早起的她连早餐都没时间吃,就有些心疼。 如果前一晚不需要应酬回来的早,第二天早上毛东就会跟梁桔一起起床,然后趁着她洗漱的时候给她熬上一锅粥或者是煮个鸡蛋。 看他也跟着起这么早,梁桔就不忍心,“我拿着面包在车上就能吃。” “早上寒气重,吃冷的肯定会胃疼。” 有几次遇上下雨天梁桔不到六点就出了门,毛东想去送她,她也不让,恰巧那段时间毛东的公司又接了一笔大活,每天晚上都是凌晨回来,梁桔看他憔悴的样子,也心疼。 梁桔还没有毕业,跟公司签的合同属于实习协议,所以并不享受公司的一切补贴。公司附近有合租房,同事看见她起早贪黑的上班都劝她不如在公司附近住,可梁桔想,她要是不回家,毛东一个人肯定连一天三顿都不能保证,而且房租又成了每月额外的开销,斟酌一番后,她决定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 自从梁桔和毛东有了‘婚约’后,梁桔就主动担任起家里的理财师。那天毛东交给她的□□里面有他自从生意失败后到现在存的所有钱,虽然离买房子的首付还有一定差距,可梁桔想,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什么都会有的。 毛东每月的开销比较不固定,主要是请客户吃饭,还有给公司员工发工资,相比较而言,梁桔就要少很多。 以前她每月还会为两个人买鞋和衣物,亦或是为自己时不时买个包包或者是化妆品,而现在,她决定由原来每月买新衣服改成每三个月买一件新衣服,化妆品她也不用那些大牌子了,改成普通牌子。有一次,毛东发现她邮寄到家里的快递明显少了,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梁桔说:“她都找到那么好的男人了,还打扮那么漂亮给谁看啊?” 毛东觉得攒钱买房应该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从那以后每月他都会交给梁桔一笔钱,说是家里每月的开销,剩余钱就让梁桔给自己买衣服,梁桔知道毛东不愿看她省钱委屈了自己,嘴上虽答应下来,而实际她总是偷偷把钱攒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期间梁桔回家了几次,父母都很冷淡,她也不愿多待,把买的东西放下就走。 而毛东,也总是背着梁桔去看望梁爸梁妈,不仅会买很多东西,有时候公司生意不错时,他还会偷偷把钱放在梁家的客厅茶几下面。 冬去春来,一晃眼,春天的尾巴也即将溜走,迎来祈海市炎热的夏天。 自从北星卖出去后,阿元和毛东来往的频率就不如从前,毛东知道他跟他之间隔阂的原因,有时候他也是从沙皮那打听阿元的消息。 跟沙皮不同,阿元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从不说出口,总是把心思放在心里。 所以当阿元忽然去公司找毛东时,毛东也不小的惊讶了一下。 “东哥,有时间吗?”阿元看上去清瘦不少,头发也比之前短了很多。 “去我办公室吧。”毛东让前台端来一壶茶,关上办公室的门,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 阿元打量了一番毛东的办公室,毛东见他有些难言之隐的模样。 将略微有些烫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阿元,阿元接过,喝了一口。 “东哥。”良久,阿元才开口,“能借我一些钱吗?” “多少?” 毛东的直接让阿元有些迟疑。“一百万。” 毛东并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向后依靠到沙发背上,抬眼凝视阿元,阿元在毛东的审视下不得不说出了钱的用处。 “前几天我一个哥们告诉我,北星的老板打算把北星卖了。” “开价一百万?” 阿元颔首。 “你想把它盘下来?”毛东接着问。 “嗯。” “为了谁?” 阿元语塞,移开与毛东注视的目光。他拿起桌上刚到的茶水一口饮完,却忘记茶水的温度,险些烫到。 看阿元尴尬的状态,毛东主动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哥。”阿元问:“你对玲姐...” “阿元。”毛东抢先道:“我跟梁桔在一起。” 他似乎是在提醒他。 “哥,你真的会跟她结婚吗?难道你就能不管玲姐对你的...” 茶杯被毛东‘嘭’一下放在玻璃茶几上,带着不满,毛东脸色微怒,道:“钟玲那边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去看看她,其他的,我能帮的,我自然会帮。”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管玲姐了?” “直到她重新有了家庭之前我都有责任照顾她,但只是作为朋友的责任。” 阿元带着不解和失望望着毛东,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当我今天没来找过你,北星我自己借钱去买,你就好好跟那个梁桔过你们俩的生活吧。” 他带着气抬脚就要走,毛东没有阻止他,听着办公室的大门被嘭一下推开又嘭的关上。 他的心意,究竟又有几个人会懂。 *** “你说你想把车卖了?” 当天下午毛东就去找了施博文,他想把那辆崭新的宝马卖了。 “肯定是卖不上成本价,但能卖多少你就帮我卖多少吧,越多越好。” 看毛东风尘仆仆而来又这么着急要卖车,施博文疑惑地问:“你急需钱?” 毛东坐在他对面,抬眼,一双漆黑的瞳眸有了红血丝。 他颔首,“我想把北星重新买回来。” “你来真的?”施博文欠身,表情认真,“你家那位梁桔知道吗?” 看毛东的神态施博文就能猜到结果。“车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卖个好价格,可这事你确定不用跟你家那位商量?” 毛东双手搭在膝上,沉吟半晌,答:“她能理解。” “哎,我说哥们,你是真不懂女人。”施博文将胳膊搭在毛东肩上,“你前段日子还说你们俩打算结婚要攒钱买房,那酒吧买回来肯定不便宜吧,那房子钱呢,怎么办?” “我可以再挣。” “我要是你女人,我肯定不要你。你能为了别的女人把婚房的钱都花了,我还跟你一起干嘛?” 毛东眉头微皱,施博文知道是说到他软肋处了,急忙收回胳膊。 毛东扭头看着施博文,“我对钟玲有愧,她当初为了帮我把北星卖了,现在我有责任帮她重新买回来。房子的钱可以再挣,北星要是被别人买了,就再买不回来了。” “兄弟,你老说你对钟玲有愧,无非就是你害的你大哥...” 施博文是个直肠子,说起话来有时候就不经大脑,特别是对自己的兄弟。眼下他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了才晓得说的不合适。 毛东把车钥匙放在施博文的桌上。“车交给你了。” “喂!”施博文想道歉,可喊了一声只见毛东没回头的只对他摆摆手,也就罢了。 这个兄弟,肩上的担子太重,有时候连他都不忍心看到他眼中的憔悴。 *** 于言洁在孙晓寿的淘宝店实习的不错,她也出钱投了点股份,成了个小股东。 中午于言洁到附近拿货,就顺便约了梁桔吃饭,两个好姐妹多日未见,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于言洁特意从店里拿了一件白色套装给梁桔,“这是我最喜欢我们那的衣服了,你长得比我瘦,传上去肯定好看。” 套装中规中矩可剪裁缝制都属于高端,梁桔曾经看见过同事的买过一件,在市面上怎么地都要好几百块呢。 “哎呀洁洁,成了老板娘就是不一样了哈,我收了,谢谢妞。” “什么老板娘,八字还没一撇呢。” 前几天孙晓寿特意给梁桔打电话告诉她,他正式跟于言洁在一起了,为了感谢她这个小媒婆,有时间他一定要好好大请梁桔。 “怎么样,他对你好不,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梁桔问于言洁,最后还挽了袖子一副担心自己家闺女受气的模样。 于言洁笑,“他哪敢欺负我,我欺负他还差不多。整天在店里,他什么都不让我干,我都快闲出病啦,今天是凑巧他有事我这才跑出来拿货。” “哟,有人这么疼你,你就偷着乐吧。” 两个人吃的是西餐,每人点了一份牛排套餐,饭一上,梁桔就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孩子,你早上没吃饭啊?” 梁桔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牛排,模糊不清地说:“减肥。” “减肥?再减你就没了!”于言洁打量梁桔,伸手把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是不是对你精神暴力了?” ‘啪’一下,梁桔打掉于言洁摸在她脸上的爪子,“胡说什么呢?” “就几天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瞧着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都说了,我减肥。” “赶紧点,到底怎么回事?” 梁桔咬着牛排,左右看看餐厅又没人注意到她,伸着头朝于言洁轻声笑道:“我跟毛东要结婚了!” “真的!”跟她比起来于言洁的声音不知要高出几个分贝。 在看到周围人的侧目后,于言洁赶紧捂着嘴小声问梁桔:“什么时候?” “初步是定在三年后。” “为什么要三年后?” “我们要攒钱买房子,不想婚后有负担。”梁桔切着牛排,说:“所以我现在要攒钱,先把首付攒出来,然后贷款我们俩再继续努力。” “你现在工资本来就不高,还要怎么攒啊?” “除去每月必要的开销,像房租车费什么的是必须花的,其他,能省就省。” “所以...你连早饭都不吃了?” “没有,毛东在家他不让我省钱,我只能在外面背着他攒钱。像衣服啊什么的,我都很少买,午饭我的消费也绝对不会超过8块钱,我相信,依照我现在的消费,不久,我就能把房子首付攒出来了。” 虽然无法理解梁桔对感情的态度,但是于言洁还是要为她开心。 毕竟,梁桔已经有了幸福的目标。 “桔子,你一定要幸福,我真心为你开心。”于言洁朝梁桔端起果汁。 “嘿嘿,放心,我一定会幸福,你也是哦!” 梁桔的毕业证在6月末已经拿到,7月,她正式跟公司签了合同,由原来的实习员工变成了试用员工,工资也比之前多了一些。 为了能把这么好的消息快点告诉毛东,梁桔下了班去菜市场买完菜就跑回家。 结果,毛东居然比她先到的家。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梁桔看毛东在家,还在厨房做起晚饭,心中颇有些惊讶。“公司今天没事?”换了鞋,梁桔连包都没放就直接去厨房偷吃了一口毛东做的炖土豆。 毛东淡笑,“下午施博文帮我把车卖了,我去办手续了。” “车卖了?你为什么要卖车?”梁桔筷子上的肉还没放到嘴里,就听到了这么一个突兀的消息。 看她怔在那,毛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施博文之前的那句话真没错。 他貌似真的不懂女人心,不了解梁桔。 他对梁桔坦白:“北星现在的老板要把北星倒出去,我想 “你是说你想买北星?”梁桔有些不可思议地l看着毛东,“那我们买房子的钱呢?不买了?” “不是不买。只是,得往后拖延。” 梁桔无话,只是一瞬不瞬看着他。 她将筷子放下,夹的肉最终还是没有吃。 “梁桔...”梁桔被毛东叫住,她回头想听一听他的解释,可是,他有苦难言。 毛东端着菜,慢慢对她说:“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我累了,想休息。” 看她纤瘦的背影,毛东嘴唇抿紧一直站在原地,手里做好的菜也依旧端在手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桔一直背对着毛东,双人床上,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一整晚,梁桔都没怎么睡着,她翻身,毛东虽然没有任何动静,但她能感觉到,他也没有睡着。 不知多久,当梁桔隐隐约约快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就是这声叹息,宛如一把锤头,狠狠砸到她的心里。 早上是梁桔先醒的,她要去上班,毛东想起来给她做早餐,可被梁桔拒绝了。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她将自己的□□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我不准备用你的钱。”毛东拒绝接受。 “咱俩谁的钱不都一样?我就是想赶紧把你想办的事办完,然后尽快攒钱把房子买了好结婚。” 毛东了解梁桔的为人,虽然嘴上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听了感觉她还是在生气,可心里面,他也知道,她是心疼他,怕他一个人应付太辛苦。 *** 梁桔的单位要在上海举办一次客户答谢会,梁桔跟几个同事都要一起去,至少五天时间。通知是临时才告知的,本来没准备安排梁桔去,可有位同事家里有事去不了,梁桔只能作为替补,把出差的员工名单补齐。 晚上的飞机,梁桔下午回家收拾行李。毛东这几天常常在郊区电话信号不好,再加上自从梁桔知道毛东要买北星后两个人之间就仿若隔着一层纱,梁桔想,她出去几天也好,就当散心了。 收拾好行李梁桔留了一张纸条放在客厅的饭桌上,是同事开车送她回来的,她又不好意思让人家久等,就匆匆下了楼。 送梁桔回来的同事叫方伟奇,是梁桔小组的组长。 方伟奇三十三岁,北京人,离过婚,身材稍微有些胖,可长相却清秀,戴着眼镜也是斯斯文文的。 见梁桔出来,他赶紧从车里下来伸手替梁桔拎过行李。 “谢谢啊,其实不沉,我一个人可以。”梁桔说。 “没事儿,男人肯定比你力气大。”方伟奇开的是一辆棕色的帕萨特,据说这车是他离婚后才买的。 方伟奇上了车,梁桔也随他一起。 车子直接开去机场,路上正巧遇到修路,压了一会儿车。 方伟奇是北方人,性格直爽,看着路况不太好,车里梁桔心情也貌似不高,他就将车里的电台打开,调到一个播着流行歌曲的电台。 方伟奇将车窗玻璃摇下,一阵温热的热风就扑面而来。 “你家住的离公司也太远了,平时上班方便吗?”方伟奇点了一支烟,问梁桔。 “这是我租的房子,等将来买房子了,应该会在市内买。” “你不会是要结婚了吧?”方伟奇语气听上去很惊讶。 “怎么,很意外吗?” 方伟奇笑,“不是,就觉得你才刚毕业,就马上要结婚,不太符合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性格。”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口,方伟奇又道:“结婚可是大事,别像我似的,才维持了半年就离了。” 梁桔渐渐敛了笑,面上表情复杂,方伟奇转移了话题,“我手上有一套新房在市内,这几年一直想卖,你要是真想买房可以去看看,保证给你最低的价钱。” “好啊。” 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飞机上梁桔一直关机,一下了飞机,她就感觉一股热气朝她身上扑来。 她把手机打开,收到毛东的信息。 “上海气温湿热,注意防暑。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注意到发信息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梁桔想了想,并没有立即回短信。 酒店离机场还有一定距离,在车上,公司经理把这从出差的相关文件都分发到大家手里,梁桔拿资料看了一遍,发现这次会议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在一家叫白斯威的酒店举行。 “据说啊,这家酒店的老板姓白,人长得特别胖!”一位同事说。 “你说的是他哥哥吧,他们家是兄弟俩,弟弟长得比哥哥帅多了。我有个姐妹在上海一家会所上班,就给我看过许多上海有名气的富二代照片,我见过这家老板的照片,弟弟那帅的,啧啧,怎一个地动天摇啊!” “你上次说他弟弟叫什么名?”一位戴眼镜的女同事伸着脑袋问。 “叫白斯,那张脸长得,哎,真叫人春心荡漾啊!” 车里一阵嬉笑,梁桔却仿若从湿热的空气里清醒过来。 女同事继续说,语气惋惜,“可惜啊,一条腿跛了。” 梁桔明显感觉到自己彻底醒了。 第一次争锋 梁桔听到车内议论的声音,没多想,反正她这次来说白了就是一个小跟班,领导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其他的,她没那么多心思去瞎操心。 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在白斯威,而是相隔几条街的一家普通宾馆。 下车搬行李的时候梁桔走在了大家最后面,她考虑着要怎么给毛东回短信,要不要主动告诉他一声,她到了。 就在手机上的字还没打完的时候,梁桔就听到前面总经理不知为何原因,在突然在朝一名员工发火,而且事情看样子也是挺严重的情况。 梁桔伸头,恰巧看到方伟奇跟一位男同事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什么。 “方组长,发生什么事了?”梁桔忙上前去询问。 方伟奇抬头发现是梁桔,缓了缓,道:“刚才酒店那边来电话说会场预定出了差池,咱们订的会议厅居然被别人包了。” “啊?那怎么办?会议不是后天就要开始了吗?”梁桔也知道这次的会议不仅仅是为了答谢老客户,更是为了开发新的客户,一旦出现了错误,对公司来说简直就是今年最大的损失。 “我现在就过去,看看能不能再进行调解,给咱们腾出一个会议厅。”说罢,方伟奇就赶紧跑到街边准备打车去酒店。 “方组长!”梁桔在后面喊他,“用不用我跟你们一起?” 方伟奇打量了梁桔一眼,点头,“那走吧。” 在出租车上,梁桔了解到这次酒店预订工作是因为家里有事不能前来出差的那位员工,之前酒店方面已经派人联系过该员工,可惜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在多次联系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酒店方面只好取消了这次会议厅的合作。 白斯威属于近几年在国内势头猛涨名声大起的酒店,酒店标准已经上升到国内五星级是标准,因为前段时间承办过国外的一次信息技术开发研讨会的活动,所以现在在国内也算名声大噪,酒店无论是客房还是会议多功能厅,要想预定都要提前准备。 下了出租车梁桔一路跟着方伟奇来到酒店大堂。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中央水晶灯在头顶熠熠发光,硕大的大堂装修的金碧辉煌,很是奢华。 前台接待人员知道了几人的来意,就跟酒店的工作人员联系,梁桔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着相关人员下来,眼前进进出出的全是西装革履,打扮正式的人。 门口旋转门忽然走进一群人,他们打扮虽也正式,但与其他人明显不同,尤其是气质上面。 一波人从酒店大门而进,早已等候多时的酒店值班经理赶紧上前去迎接,梁桔的目光随着走近的众人移动,一眼,便看见被众人拥护在最前面的白斯。 她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就叫白斯,不想,眼前的他居然就是白斯威的小老板。 这个消息还是从身旁的方伟奇口中那听到的。 这些人一出现在酒店,方伟奇就在梁桔耳边对她说:“投胎投的好啊,小时候家境不差,长大父亲白手起家有了钱,全都留给了他跟他哥。” “你认识他?”梁桔侧头问。 方伟奇往门口瞟了一眼,“他就是白斯,有谁不认识?” 梁桔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家酒店老板之一,也是未来的继承人之一,我听说,现在他跟他哥闹得不小,就是为了争夺他父亲的财产。” 耳朵上的耳钉随着走近的动作一闪一闪,梁桔坐在酒店大堂最里侧的位置,她前面站了许多停留在原地看热闹的客人,梁桔想,幸亏白斯看不见她。 会议厅的事,简单讲就是没定上,现在已经被别的公司抢先预定,总经理临时给大家开了会议,挨个点名挨个批评,就连梁桔都不能幸免。 “会议厅赶紧想办法,我把话先放这,后天的会议如果出了错,你们就全他妈给我走人!” 散会后,梁桔随着其他同事一起从总经理的房间出来,刚才领导的脾气梁桔已经完全领略到了,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更不想因为别人的失误让自己一起受连累。 “怎么办呀,时间这么紧,我们去哪抢个会议室给他啊?”出了经理的房间,一位同事不断抱怨道。 “是啊,而且如果办不好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我可不想因为这么点事就丢了工作。” “我也不想。” 听前面几个人的议论梁桔也觉得心烦。她跟方伟奇走在几个人的后面,她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方组长有什么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我能认识白家人。” 梁桔暗自叹气,她倒是认识那个白斯,可她不愿意去求他。 大家都累得不行,梁桔忙着忙着也忘了要回毛东的信息。她跟同事一起回房间,正巧遇到宾馆的服务员正在敲梁桔那间房间。 “你找谁?”跟梁桔一起住的一位女同事走在梁桔前面,就率先问道。 “您好,请问您是梁桔梁女士吗?”服务生礼貌地问。 “我不是,她是。”同事回身指着梁桔。 梁桔怔住,疑惑地问:“有事么?” “梁女士您好,有位叫白斯的先生现在正在宾馆门口等您,这是他让我转交给您的。” 白斯两字一出,已经让在场所有的同事都呆呆愣住,齐齐回头望向梁桔。 “梁桔,你认识白斯?”先前女同事脱口而出,满脸惊讶。 梁桔侧头看向方伟奇,后者站在那,一脸阴沉地正打量着她。 *** 给白斯开车的还是那位面熟的助理,他看到梁桔后微笑俯身,替她打开车门。 自从上次的一面后,梁桔跟白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见面,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来上海也不通知我,我好派人去接你啊。”白斯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的梁桔,虽几个月没见,可白斯对梁桔依旧没有疏离感,语气像是跟一位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说话一样。 “我怎么敢随便打扰白少爷。”梁桔欠身,坐进车内。 “来上海玩?”白斯问。 他原先票的白发现在居然染回了黑色,而且还带了一幅黑框眼镜,形象与之前相差很大,梁桔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他跟第一次在酒吧见面那个无礼之人联系起来。 “怎么,我换个发型你就不认识我了?”白斯笑起来依旧透着邪魅。 “不会啊,这个形象很适合你。”梁桔说。 “真的?” “嗯,看起来更符合斯文败类这个形容词了。” “哈哈!”对梁桔的冷言冷语白斯笑得很大声,听上去也很开心。 白斯问:“你说你为什么就那么看不上我呢,我比毛东差哪?” 他隔着一个位子的距离坐在她身边,梁桔侧头,他正含笑盯着她看,嘴角浅浅勾着。 “不差啊,但是我一看见你就喜欢损你,没办法。”梁桔耸肩,还一脸无辜的模样。 白斯看了她两秒,忽地,再次大笑。 “好,就为了你这句话,我也要尽地主之谊,好好请你吃顿饭。” 车子还没行驶五分钟,梁桔就接到了公司老板的电话。 “喂,梁桔啊。”老板声音亲切,声调轻柔,梁桔一猜,就知道会是什么事,她也不奢望那些同事会为她守住这个秘密。 “老板,有事么?”梁桔看了白斯一眼,发现他正瞧着车窗外,于是暗自往车门边挪了挪。 车里没有音乐,也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电话里梁桔老板的话白斯听得很清楚。 老板问:“梁桔啊,听说你跟白斯威的小老板很熟啊?”问完,居然还让人厌恶的尖笑了几声。 梁桔心里巴不得赶紧把电话挂断,可她毕竟还没那个胆子。 梁桔用手半捂住嘴,扭过头,小声回答:“老板,您误会了,我们只是不太熟的朋友。” 担心白斯听到,梁桔干脆直接侧过身,背对白斯。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紧接车窗玻璃被人降下,窗外的暖风立马吹进车内,连同车外的吵杂。 有了杂音,梁桔还能放心点。 “哎呦,普通朋友也是朋友嘛,梁桔,咱们公司这次可是要靠你了啊,你要是能帮公司度过困难,回去,我给你加薪!” “老板,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梁桔!你现在是公司的人,公司的事就是你的事,你不要就只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公司的事好好着想!你要是开不了口,我去帮你开,总之,这事你今天必须给我办了,不然,你就立马辞职!” “老板...老板!” 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梁桔心里顿时有一万只马奔腾而过...她很不地道地说了句脏话。 “咳咳。”白斯轻轻咳了一声,梁桔以为他八成是想问她什么事,可是白斯居然真的只是咳了几声,就完全沉默了。 车子到了吃饭的地方,白斯从车上下来,司机递给他一个拐杖。 按理说拄拐杖的人都会多多少少与其他人不同,可白斯从气质上却完全没有因为柱了拐杖而显得自卑,相反,他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更表现的突出。 梁桔想,他就是长了一副让人第一眼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人的脸。 整个吃饭的过程白斯都没有向梁桔询问任何有关在车上那通电话的事情,他只是偶尔问了她几句关于毛东的事,问他现在怎么样。 梁桔总感觉,他很有把握,她会主动跟他开口。 因为心里有事,梁桔也没有表现得很活跃,她静静吃饭,慢慢在心里思考。 饭后,白斯又开车送她回宾馆,终于,经过了一晚上的斟酌,苦心考虑后,梁桔决定还是向白斯开口求助。 她小女子一个,不能因为面子把饭碗给搞丢了。 “白少,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梁桔仰着头,争取让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没底气。 白斯双腿交叠,右手食指放在膝上缓缓有节奏的敲打。 “什么事?” 梁桔明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我们公司本来准备后天在你们酒店举办一场客户答谢会,可是现在会议厅出了点问题,我们的场地被别人订去了。” “你求我,是想让我帮你给抢回来?” “不是,是能不能再想办法腾出一个场地租给我们。” “那你直接去酒店前台订啊?” 梁桔白眼,心想要是能订到我还求你干嘛? 看他笑意满满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在跟她装傻。 “酒店的会议厅都已经租出去了。” “哦。”白斯淡淡回了一句。 哦?哦是什么意思?梁桔吸气,依旧陪着笑脸,“所以,你能帮我吗?” “可以。” “真的?” “这是小事好吗?” “那太感谢你了!回头我跟毛东请你吃饭!” 白斯侧脸对着梁桔笑,“好啊。” 看他的神情,梁桔很本能的觉得这家伙肯定又在计划着什么。 果然,还不到三秒钟,白斯便说:“回头你把毛东那家伙甩了,跟着我,就当是感谢了。” “呵呵,白少真会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梁桔看白斯的表情,顿住,蓦地伸手就要开门下车,“白少你还是当我没说这事吧。” 看她信以为真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好了,逗你玩呢,真经不住开玩笑。” 梁桔下车后,白斯探头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祈海?” “下周。” “那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 “就当是你谢我吧。” *** 会议厅当天晚上白斯就帮梁桔预定好了,在同事的万众期待下,她平淡的把消息公布给大家,经理跟激动,过来就给了梁桔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梁桔心里并没有多开心。 当所有人都开心的时候,只有方伟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那看着她。 五天后,会议圆满结束,梁桔随大家一起准备回祈海。 白斯说要跟她一起回去,起初梁桔以为他只是玩笑话而已,不想,当梁桔在机场看见白斯跟助手时,她才感觉,他好像从不说笑。 梁桔的位置被白斯特意换成了头等舱,她不想让大家觉得她特殊,可是总经理殷勤的一个劲让梁桔去前面,太过僵持也不好,梁桔只能问同事借了个眼罩就过去了。 从位子里出来时,方伟奇正巧坐在最外侧,他起身给梁桔让位置,梁桔道了声谢谢,但方伟奇一字未说,也没有回应。 从上海到祈海的路程里,梁桔一直戴着眼罩假装休息,上飞机前她给毛东发了信息说今晚回去,但考虑他最近忙得要命也不见得会看见短信,就没想着他会去接她。 回到祈海市,是在晚上七点多,跟上海闷热的天气不同,祈海市夏天的温度虽然也不低,但总归是低于上海的。 闻到熟悉的海风气息,梁桔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随着大家一起下了飞机走出机场,梁桔拉着行李故意走到众人身后,白斯被总经理和一帮同事簇拥着走在前面,梁桔翻看手机并没有收到毛东的短信,即便是他不能来,她也不想让他看见她是跟白斯一起回来的。 “方组长。”梁桔叫住在她前面不远的方伟奇,小跑上前,“方组长,麻烦你跟经理说一下,我有事先走了。” 方伟奇表情冷淡,淡淡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他在前面跟白少在一起,我就不过去打扰他们了。” 方伟奇冷笑一声,“依照你跟白总的关系,哪里算得上是打扰。” 他话里有话,还带着刺。 “方组长,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方伟奇终于停下脚步看向梁桔,“我对你哪敢有不满?” 前面的人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梁桔回头,发现白斯和总经理正站在机场出口处回头看着他们俩。 梁桔想了想,干脆直接走过去。 “总经理,白总,我今晚还有事,就先走了。” 总经理肥乎乎的手一下拍在梁桔肩上,“别走啊小梁,你可是我们这次的功臣,刚才我还跟白总说呢,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犒劳犒劳各位。” “不用了,我真有事。” 梁桔往后退,一直摆手,白斯忽然伸手拉住梁桔,话却是对着总经理说:“我们晚上还有别的约会,下次吧。” 他话一出,傻子都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众人的目光梭巡在两人身上,梁桔微窘,使劲想要把胳膊从白斯手里挣脱出来。 机场的感应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有人缓步从门外而近,梁桔就像有感应似的回头。 于是,她看见了毛东。 公司同事并没有见过毛东本人,正当大家都带着不明笑意看着白斯和梁桔时,毛东开口了。 “梁桔。”他低缓出声,一双黑眸深深看着梁桔。 一身黑白衣裤更让他显得与普通人不同。 “你怎么来了?”梁桔见到毛东也很惊讶。 梁桔被白斯抓住的手,并没有吸引毛东的注意力。 他看着她,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第64章 只怪我们太单纯 人都喜欢看热闹,特别是发生在认识又不是很熟的人身上的热闹,更加是关于感情方面的八卦。例如: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亦或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 此时,梁桔、毛东和白斯,三个人就在梁桔同事面前上演了众人期待的一出,包括梁桔总经理在内的所有同事都忘记了刚才还有回家的期待,都站在原地好奇心大起的盯着三个人,期待能马上上演什么戏码,好满足一下所有人的好奇心。 毛东将梁桔的行李拿在手里,他看见了白斯,可面上却无任何变化。 “这是我男朋友毛东。”梁桔大方的将毛东介绍给大家,胳膊早就从白斯手里挣脱出来。 毛东微笑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好,谢谢大家对梁桔的照顾,有机会我请大家吃饭。” 跟长得中性的白斯相比,毛东身上的男人味很浓郁,他本就五官深刻,外加眼眉浓黑身材高大,他的出现也让在场的其他女同事们都有了一点春心荡漾。 “没想到我们梁桔居然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啊!”有人打趣。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家里有这么帅的人也不早点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毛东谦虚道:“跟梁桔相比我还不够优秀,是我希望不要过早被带出来,免得让大家失望。” 他话一出,大家都笑出声,让先前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毛东朝总经理伸出手,“梁桔以后还要麻烦领导的帮助了。” “哪里的事,小梁工作态度积极,也帮了公司不少忙。” 毛东跟大家寒暄时白斯一直背手站在一旁,他毫无任何尴尬之意,只是看着毛东的眼中笑意明显。 “那我们就先走了。” 梁桔要跟大家告别,白斯却喊住她,“不如我送你们吧,我车就在外面。” “不用了...” “好啊。”毛东居然抢先梁桔,答应了白斯。他说:“正好我今天没开车,就只能麻烦白总了。” 白斯可能也没想到毛东会答应让他送他们回家,顿了几秒,恢复表情,笑答:“客气。” *** 梁桔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坐过最后悔的一次决定,她真不应该让毛东答应白斯送他们。 车子照例是由助理开,安静的车内毛东跟梁桔坐在后排,白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整整一路,没人说话,连一个声音都没有。 终于到家的时候梁桔巴不得立马跳下车,不过,她还是先礼貌的跟白斯道了谢,才将车门打开。 “等等!”白斯忽然开口。 梁桔小心脏扑通一声,她怕极了他会再搞出什么事或者是说什么话来。 “让我跟毛总说会儿话吧,我有事跟他谈。” 毛东没有出声,梁桔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点头,“好。” 梁桔临下车时,毛东拽住她的手,“厨房里有晚饭,你热一热吃。” 他掌心温度暖人,语速低缓。 梁桔点了点头,便下了车。 她下了车,站在家门口再回头时,看见白斯也从车上下来坐在了后排。 很想知道他们要谈什么,白斯会不会告诉毛东他在上海帮她的事,带着许多不确定,梁桔还是转身回了家。 ——— 司机也从车上下去,车里只剩下了毛东和白斯两个人。 毛东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白斯坐在了先前梁桔的位置上,他抚摸着梁桔摸过的车把手上,轻轻笑。 毛东眉头微皱,率先开口,“你以后不要再找她。” “谁?”白斯明知故问,笑着轻轻搓了一下手指。 毛东淡淡答:“梁桔。” “为什么?” “我们的事跟她没关系。” “谁说的?” “我说的。” 白斯将手从车把手上抽回,放在那只受了伤的腿上。 他摩挲着裤子,毛东余光撇到他的动作,沉默。 “我改主意了。”白斯忽地说:“我觉得这游戏就我们俩玩,不好玩。” 白斯摇摇头,毛东下颚紧绷,转头看他。 黑暗的车内只有从窗外借着一点路灯的微亮,才能看得清彼此模糊的表情。 毛东的眼中已经有了微怒。 他缓缓侧头,盯着他那张魅惑的侧脸,“你不就想要一只我的腿吗,等我办完手上的事,我给你。” 白斯哈哈笑出声,同样侧首回视毛东,“我们的毛总,你可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没那么第一了。” 毛东不说话,白斯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毛东,你的腿,我可以不要。” “其他的你更别想!”毛东立马打断他多余的想法。 “.”白斯伸出一根指头在毛东前面晃了晃,“你误会了,梁桔我的确喜欢她,但追她我会凭自己的本事。” 车窗外有知了不断鸣叫的声音,还有附近人家电视机里吵闹的杂声。 毛东眯起眼看着白斯,白斯说:“我还会找你的,你放心,你的事我没忘,你大哥的仇我也会帮你报,但是你得帮我。” “我哥的仇我自己报。” “你能怎么报?” 白斯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靠近毛东,轻轻问:“你会让那个人死吗?” 那个人,就是白斯的哥哥,当年指使人害死毛北的真正凶手。 *** 梁桔没有先吃饭,而是把饭菜热了在家等毛东。 她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毛东刚好才回来。 “这么快?” 毛东在玄关处换鞋,看一眼放在客厅饭桌的饭菜,“你没吃?” “等你一起。” “等我干什么,你饿就先吃吧。” 毛东回屋里换衣服,梁桔跟在他后面,“我是在上海碰到白少的,正巧我们公司要在他家的酒店开会,可租住场地的时候又出了错,我就找白少...” 毛东伸手打断了梁桔的话,他把脱下的衣服仍在床上,说:“不用跟我解释。” “我是怕你生气啊。”梁桔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净。 毛东穿上衣服,看一眼她还在滴水的头发赶紧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将梁桔拉在床边坐下。 他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道:“我让你不用解释不是我生气,是我相信你。” “真的?”梁桔脑袋被遮在毛巾下,声音闷闷的。 “那小子我又不是才认识,我知道他的为人,就算你们有什么让我误会的事,那也是他搞的鬼。” 梁桔要将毛巾拿下来,毛东轻拍一下她的手,“头发不擦干就睡觉,当心明天早上头疼。” “你说你们俩到底是不是好哥们啊,怎么明明是朋友,可从来就不见面,而且感觉还很奇怪。” “我跟他的关系很复杂,你们女人不懂。” “哼,明明是你们男人事太多!” *** 沙皮从北星卖了之后工作就一直不稳定,毛东打算等把北星买回来之后就继续让沙皮帮忙照看,他跟梁桔提过这事,梁桔也同意。 梁桔想起很久没有跟沙皮阿元一起吃饭了,自己现在又有了工作,就想着几个人再聚一聚。 给阿元打电话的时候梁桔还不忘叮嘱毛东,“顺便把玲姐也叫来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毛东微怔了一下,点头道:“好。” 地点选在了一家海鲜坊,饭店是梁桔选的,她觉得凭借她的直觉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沙皮去的最早,梁桔和毛东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阿元呢?”沙皮以为阿元会比他来得早。 毛东说:“阿元去接钟玲了。” 沙皮眨巴了两下眼睛,直率出口,“他俩住的也不顺道,他怎么能去接玲姐呢?” 梁桔坐在毛东身边位置,正在喝茶,闻言,也没回答。 今天是周末饭店人不少,为了不耽误上菜的进度,毛东先去楼下点几道海鲜。 沙皮跟梁桔关系一直很好,两个人貌似有说不完的话。 “沙皮哥,有些时候我是真觉得你傻。”梁桔凑到沙皮面前说。 “为什么!”沙皮不愿意听了。 “难道你看不出阿元喜欢玲姐啊?” “...”沙皮愣了几秒,“我擦,真假啊?” 梁桔忍不住票他一眼,“说你傻你还不信。” 沙皮却笑了,“嘿,你说这小子,怪不得你同学追他他不干呢,原来是心有所属啊。” 梁桔点头,跟着乐。沙皮感慨道:“不过玲姐也该找个伴了,毛北哥都走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也早该放下了。” “不过我觉得玲姐貌似是没看上阿元。”梁桔啜着茶说。 “为啥啊?” “玲姐喜欢你东哥这款的,你不知道啊?” “嘿,原来你知道这事啊!”沙皮激动得使劲拍了下桌子,哐当一声。 梁桔叹了口气,“沙皮哥,你智商是负数吗?” 沙皮笑呵呵用胳膊碰了一下梁桔,“妹子,跟哥哥说,你介意不?” “我介意又有什么用啊,喜欢一个人是人家的自由。” 沙皮乐得更欢,“没事,你不用介意,哥哥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 “其实吧,我身边还真有一个不错的男人想要介绍给玲姐,可惜我担心东哥生气,就一直没提。” 梁桔咬着唇想了想,“如果这人真是一个不错的,我介意你可以给玲姐介绍介绍,但如果马马虎虎,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你不是应该希望她尽快嫁人吗,这样你才会了了心思啊。”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人吗?”梁桔说:“我是希望她可以尽快从这段单相思里解脱出来,毕竟她跟毛东不会有结果,这样对她还是一种折磨。” 沙皮点点头,再次拍拍梁桔,“要不这样,待会玲姐来,你帮我跟她说说这事呗,看她愿意看不?”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说?” “你们都是女人,好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去给别人当红娘,多尴尬啊。” 梁桔撑着下巴,“我要是介绍,玲姐肯定会多想,以为我怎么回事呢。还是算了,你自己说吧。” “哎呀别啊,没事啊,玲姐是多好的一个人,放心,不会多想的。” 毛东点完菜从楼下上来,沙皮见状赶紧收了话,在桌下用脚踢踢梁桔,眼睛偷偷给她递了眼色。 又等了一会儿,阿元和钟玲才匆匆赶来,钟玲变瘦了,看上去有些憔悴。 “玲姐!” 梁桔热情的招手让钟玲坐在自己旁边,钟玲看了毛东一眼,朝梁桔莞尔。 菜陆陆续续上齐,毛东和沙皮还有阿元三个人毕竟是好兄弟,没一会儿就聊得不可开交。 沙皮性格直爽,有他在,就不怕冷场。 阿元知道了毛东要买北星的事,他感谢毛东又对那天的态度抱歉,于是不停地朝毛东敬酒认错。 看他们三个男人喝得畅快,梁桔也倒了一杯啤酒给钟玲。 “玲姐,我敬你。” “我最近一直在吃药,不能喝酒。”钟玲把酒杯接过并没有喝。 “吃药?玲姐你病了啊?” “哦,不是,感冒而已。” “那行,你喝饮料,我喝酒。” 梁桔端起的酒杯连嘴都没碰上,被子就被人夺去,换成了一杯橙汁。 “干嘛啊?”梁桔看毛东把她的啤酒全喝了,自己却只能喝果汁。 “你少喝点酒,省的回去又不想睡觉了。” “哪有,酒是我的安眠药好嘛!” 梁桔还想再倒,这次,连酒瓶都被毛东一起夺去了。 “你...” “乖,喝果汁就好。” 毛东一句‘乖’就让梁桔彻底失去战斗力,她不情不愿的握住橙汁,瘪瘪嘴,“好吧。” “毛东哥,你就别管桔子了,来来来,喝酒!” 毛东被沙皮又叫去喝酒,梁桔朝他的侧脸做了个鬼脸,才转过头看向钟玲,“玲姐我就跟你一起喝果汁吧。” 钟玲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出神,眼神温柔中又夹杂了一点羡慕和不甘。梁桔叫她,她没回应,梁桔便轻轻推了她一下。 “玲姐。” “啊...啊?”钟玲回过神,一脸茫然。 “你怎么了啊?”梁桔笑问。 “没事,就是看你刚才和他,很羡慕你们。” “他,你说毛东啊,他现在可讨厌了,就喜欢管我。” 看梁桔说的话虽然是责怪的,可语气却有掩饰不住的甜蜜,钟玲只能淡笑一下,低头道:“他那是为你好。” 看她失落的样子,梁桔就决定还是帮沙皮问问她。 “玲姐。” “嗯?” 梁桔看一眼毛东,发现他并没有再关注她们俩,于是就将身子往钟玲那边靠,“玲姐,这么多年,你就不想再找个人过日子吗?” 钟玲的表情很复杂,先是困惑的几秒,紧接,又变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是开心还是生气了。 “什么意思?”她问。 “有一个男的比你大三岁,条件很好,人长得也不错,在国企工作,你看你感兴趣吗?” 梁桔也是第一次给人做红娘,这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一点都不专业,整的像推销产品似的。 钟玲垂下眼,伸手将那杯果汁喝了半杯。 “梁桔,你跟毛东在一起我祝福你们,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你们感情的事。” 梁桔在听到钟玲这么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貌似又惹祸了。 “不不玲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帮沙皮...” “没事,不管这事是不是你本意,我都谢谢你还想着我。只是,现在,我还不想那么早结婚。” 剩余半杯果汁一口被钟玲喝光,钟玲用手背抹了下嘴,拿着包就起身。 “玲姐...” 她们俩的动静引起了毛东那边的注意,毛东沙皮和阿元都是回头齐齐看向两个人。 钟玲对毛东说:“我胃口不舒服先走了,你们吃吧。” “钟玲。”毛东喊她,可钟玲二话没说拿着包就往楼梯跑去,梁桔注意到,她眼里居然有了泪水。 “怎么回事?”毛东回头向梁桔询问。 “我不知道啊,她忽然就这样了。”梁桔也被钟玲这突来的一下搞得手足无措,指着钟玲,解释不清楚。 沙皮和阿元都无措的站在原地,只有毛东,立即起身去追钟玲。 “桔子,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为难了啊?”沙皮知道情况,他走到梁桔身边小声问她。 梁桔看着毛东离开的方向,摇头。 第65章 对峙 “钟玲!” 钟玲没有理睬毛东在身后喊她,她疾步从饭店里跑出去,还差点跟迎面走近的客人撞在一起。 “怎么回事,不看着点啊?”一个秃顶的男人对钟玲侧目,不满地说。 “对不起。”钟玲低着头跟对方道歉。 “钟玲。”毛东从她身后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他跟那男人说了句,“对不起。” 幸亏对面的客人没有不讲理,也没有继续追究,“走路以后看着道。” 钟玲甩开毛东的手自己推开饭店门,毛东也紧跟着她走出饭店。 钟玲没有目的出门就一直沿着马路小跑,毛东眼看她要重过马路,只好跑过去拽住她。“钟玲,你这是干什么!” “你放开我!”她哭出声,眼泪流了满脸。“你现在觉得我是你的累赘了,终于想要打发我了,那你跟我说啊,用不着让她来说!” “你说什么呢?”毛东最反感的就是女人在街上无理取闹。 周末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两个人还站在马路边上争执,就连执勤的交警都对他们侧目。 “你跟我来。”毛东拽住钟玲的手强行将她拽到一十字胡同里。 跟繁荣的大街相比,胡同里安静很多,几乎没有什么人。 钟玲靠在墙壁上一直垂着头,毛东站在她面前只能看见她不断往下掉的眼泪一滴一滴,看上去是真的很伤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钟玲只知道一个劲的在无声掉眼泪,毛东沉默看着她。 街角川流不息的车辆时不时发出车鸣笛的声音,路过行人的脚步声嘎达嘎达响个不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钟玲终于稍稍平稳了情绪。 “我没事,你回去吧。”哭过之后的声音沙哑,钟玲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打算离开。 “如果是梁桔说错什么话,我替她跟你道歉。”毛东站在她背后说。 钟玲打算继续迈步的脚再也挪不动,她转过身,看着毛东,眼中刚刚退下的眼泪又重新涌了上来。 “她今晚说的话是你的意思吗?”她忽然问他。 “什么话?”毛东感觉脑仁都疼。 “让我找个男人尽快嫁出去。” 毛东显然不知情,反应了两秒才似乎理清头绪,明白钟玲为何刚才会突然离席。 钟玲说:“刚才梁桔问我想不想再找个人家嫁出去,之后还有心给我做媒,毛东,这是你的意思吗?” 毛东不说话,他不能告诉她这件事他压根不知情,如果那样,钟玲必定会对梁桔产生误会。 钟玲朝毛东走过来,一字一句,带着怨气。 “我一直没有交男朋友不是因为我想这辈子都赖着你,毛北离开之后我就想过不用你的照顾,可那时候你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我待在你身边也是怕你想不开。这几年的确是多亏有你,我才可以生活无忧无虑,毛东,如果你觉得我是你的累赘你可以跟我说,不用让梁桔用这种法子来告诉我我应该离开你!” “你误会了钟玲,梁桔不是你想的那样人。” “没有!我清楚得很。”她咬着唇眼睛满怀深情地望着毛东。“我知道我对你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可是这几年我都强制让自己去克制,去忘记你。” 她哽咽地说:“你估计也应该知道,当初我就是为了你才去认识的毛北...” “钟玲!” “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钟玲勇敢的阻拦了毛东以往的回避。 钟玲去问毛东,“你心里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清楚?” 毛东侧头,“我哥的死是我造成的,我照顾你是为了我大哥,是我欠你们俩的。” “那也还够了,这几年,你该还的早都还清了。” 毛东坚毅的侧脸让钟玲还是不忍心去把过去的伤疤全都揭开。 钟玲抹去脸上的泪,“你不回应我的感情,其实就已经是告诉我了你的答案。” 毛东眼帘微垂,眉头紧皱。 钟玲说:“我祝福你和梁桔在一起,但是也请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觉得我成了你的累赘,我不愿连累你。” “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毛东声音比刚才稍重,“梁桔性格单纯,她如果介意你就不会今天主动要请你吃饭。” “那她今晚是什么意思?我谈不谈恋爱跟她有什么关系!” “钟玲,你可不可以不要带着偏见去看梁桔?” “我偏见?”钟玲指着自己,失望地摇头,“毛东你变了,你现在心里面只有她,又怎么会介意我的感受?” 毛东觉得钟玲像是掉进了一个沼泽里,无论他怎么用力想把她拽出来,她就是想不明白。 叹了口气,毛东转身走出胡同,“我送你回家。” *** 在出租车上,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钟玲有几次转头去看毛东,他只是侧脸望向窗外,表情冷峻。 下了车,毛东只将钟玲送到楼下。 “你不上去吗?”钟玲问毛东。 “不去了,梁桔还在饭店。”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看着她进楼里,钟玲一步三回头的时不时还是回头望向毛东。 忽然,她重新转身大步走向他,“如果重来一次,我们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路灯下,漆黑的夜,她抬头仰望他,等待一个可以让她坚持下去的答案。 他深邃的眼睛仿若一望无底的墨潭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你是我大嫂,永远都是。”他缓缓开口。 那种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一层一层包裹,她几乎无法呼吸。 钟玲低下头,她看见自己的一滴眼泪毫无应召地落下,打在他和她中间的地面上。 “她该有多好,值得你这样。” 这是那天晚上,钟玲留给毛东最后的一句话。 ***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 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 你会讶异 你是我 最压抑 最深处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 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 你会流泪 只要你能 听到我 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出租车上电台里一直反复播放着这首杨宗纬的《洋葱》,梁桔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望着天上的繁星。 她身边的毛东自从回到饭店后就一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梁桔知道自己也是鲁莽犯了错,她应该知道女人都是天生敏感,可也没想到钟玲会反应这么大。 下了车,梁桔跟着毛东上楼,毛东走在前面,梁桔穿着高跟鞋走不快,楼道里的感应灯有一层不知是什么故障灯亮的时间不长,等梁桔走上来的时候那层台阶的感应灯已经暗了。 想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可漆黑的空间里连掏手机都很难。 蓦地,眼前又一片光亮。 梁桔抬头,发现是已经走上楼的毛东又折返了回来。 他特意用力跺脚,让楼梯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他依然处处想着她。 回到家后,毛东一个人去洗手间放洗澡水,去卧室换衣服。 梁桔脾气本来就直,她宁愿他跟她大吵一架,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冷战。 终于,在毛东洗完澡出来后,梁桔将他堵在了卧室门口。 “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干嘛憋在心里啊。” 毛东原本以为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让梁桔明白自己的错误,可听她的口气,她明显是觉得自己没错。 “我累了,想睡觉。” 毛东朝另一个方向走,怎料,梁桔又迅速跑过去将路堵住。 “你一直这样,让我怎么睡觉?一晚上你都跟我生着闷气,拜托能不能不要这样?” 毛东抿着嘴深呼吸,走向客厅,“我实在不想跟你吵,我去客厅睡。” “毛东!”梁桔拽住毛东的衣角就不让他走,毛东心烦意乱,顺势就大力将衣服抽回,力气之大险些让梁桔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毛东伸手去扶她,却被梁桔‘啪’的一下狠狠打开。 看梁桔的样子,毛东也知道,今晚两个人肯定是都别想安宁了。 梁桔膝盖磕在墙角,钻心的疼,让她眼泪都快流下来。 “让我看看。”毛东试着把梁桔扶到沙发上,可梁桔脾气倔起来就认死理。 她蹲在那手扶膝盖,低着头,“你为了她,回来跟我闹。”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她心碎的一句陈述句。 毛东扶额,压着气道:“我说了我今晚很累不想跟你探讨是你的错还是她的错,我只想睡觉。” “那你想过我吗,你不说清楚让我怎么睡?” “那你到底想说清楚什么?” “钟玲。她为什么会跑出去,你为什么又可以扔下我自己去追她?” “那我总不能看着钟玲一个人跑出去不管吧?” 气氛很僵,彼此还都在气头上。 “是你要给钟玲介绍对象?”半晌,毛东才迟疑地问。 “是。”梁桔回答的很干脆。 毛东只觉得心里面一股子气在往上涌。 他一直不愿意因为钟玲让他和梁桔的感情有什么事,更不想因为别人的事导致他们两个人吵架。 毛东转身去客厅,边走边说:“下次别再做这种事,她的事用不上我们管。” “是用不上我管吧?”梁桔扶住墙站起来,“我好心给她介绍对象,你生什么气?你都能把自己女朋友扔下去照顾别的女人,毛东,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毛东反问梁桔,语气低沉。“你想说什么直说。” 梁桔记得她曾经因为钟玲的事跟毛东吵过架,她也清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妄自猜测和怀疑是最能破坏感情的,可往往一冲动,有些事就没有办法能自己控制得住。 “我不介意你跟钟玲的过去,但不代表我就不介意你心里面还有她。” “我跟她的过去?” 这样的话毛东现在一听就觉得脑袋嗡嗡响。他不想再讨论有关他跟钟玲的事,连解释他都不愿多说一个字。 毛东往厨房走,梁桔一瘸一拐在后面跟着他。 “我给钟玲介绍男朋友是不想看着她一直自己一个人,我也希望她可以幸福。” “有些时候你总能把简单的事想的复杂,很复杂的事你却以为很简单。”毛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梁桔,“你跟钟玲说这件事,她就认为是在我的同意下,是我希望她赶紧结婚。” “难道你不希望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 “希望,可那也得是在她自己的情愿下,而不是在你的介绍下。” “那我的一片好心还做错了?” 有些话说出来太伤人,可不说又憋得心疼。 梁桔把她该讲不该讲的都讲了出来,可毛东不能,他是一个男人。 毛东看着厨房窗户外的万家灯火,缓缓对梁桔说:“我以为你懂我和钟玲的感情,我以为你不会误会我们。” 梁桔哑口无言,只是愣愣站在那。 “我对钟玲有愧疚和责任,她就算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会照顾她,这些你懂吗?” “就只是因为你大哥?” “对。” 梁桔摇头,“她毕竟还没有过门,不是你真正的大嫂。” “如果我大哥当年没发生意外,现在,她就是。如果不是因为我,钟玲现在就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下,梁桔彻底不知该说什么。 毛东一直背负的责任是属于他大哥的死,而梁桔一直在意的也是毛东以为她会理解他的。 “今晚我就睡在客厅里吧。”毛东越过梁桔,去卧室拿了被子和枕头。 梁桔扶着墙站在厨房门口,她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一时的口快是解了自己的怒气,却逼得毛东重揭伤疤。 毛东信任的以为她会懂他,可实际上,她跟所有女人一样,都犯了一个胡思乱想把自己以为的驾驭在了别人的身上的问题。 *** 北星最终还是被毛东买下,施博文将两人第一次合作的酬劳提前预支给毛东。毛东没有房子也没有其他固定产,去银行借钱比较困难,施博文知道兄弟的难处,主动说要借给毛东五十万,而最后,毛东只问施博文借了三十万。 北星在半个多月后重新开张,装修风格没有太大改善,开业当天更是全场半价以吸引新老客户的光顾。 梁桔把好朋友都叫来了,于言洁孙晓寿曾舒敏,一个都不少,毛东那边也是兄弟齐齐捧场。 这段日子她跟毛东虽然已经基本从上次争吵中和好,但是无形中已经有一层薄膜隔阂着他们。 梁桔最顾忌的其实也是恋爱中每个女人都会忌惮的,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对除自己以外的女人好。 她在意,也心疼。 开张当天是周五晚上,梁桔下了班先去找曾舒敏,然后和于言洁孙晓寿会和,几人一起再去的北星。 孙晓寿上个月买了一辆白色现代,就想着没时间拉着梁桔于言洁她们兜风,凑巧有了这个机会,孙晓寿开车绕了北港广场一大圈才到达北星门口。 从车上下来,于言洁就赶紧拉住梁桔的胳膊,朝北星门口抬起下巴,“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板娘呢。” 因为在场的人较多,梁桔也不好意思跟她讲有关她跟毛东吵架的事。钟玲正站在北星门口指导工作人员摆放花篮,梁桔淡淡看了一眼,就拉住曾舒敏的手对于言洁笑道:“咱们进去吧。” 毛东早上就赶了过来,他在后台忙的不可开交,梁桔也没去找他,进酒吧内第一个看见的熟人竟是施博文,他坐在高架椅上正对着一辣妹侃侃而谈。 “哟,帅哥啊!”于言洁站在梁桔身后伸头望一眼,抿着嘴笑。 孙晓寿咳咳了两声,说:“注意,注意点哈。” “注意你妹啊。”于言洁瞟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梁桔一眼便知,这两人是吵架了。 离晚上开业还有一个多小时,正是最忙碌最焦急的状态,梁桔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拉着于言洁她们找了一个卡座坐下,孙晓寿则是溜达着到处看看。 “怎么没看见你家那位?”于言洁吃了根薯条,到处张望着问。 “忙呢,我们玩我们的。”梁桔给曾舒敏倒酒,曾舒敏摆摆手表示不能喝。 不远处沙皮拿着一杯洋酒笑嘻嘻走过来,看见她们,一对儿小眼睛都大了不少。 “哟呵,我们的老板娘今天怎么这么低调啊!”为了方便现场指挥,酒吧内的音乐还不是很大声,沙皮本身嗓门就大,这一句话出来,顿时惹得周围很多人都朝梁桔这边瞧。 而恰巧,此时,钟玲也从门外走近正站在酒吧的大堂中央。 一声老板娘,钟玲本能地转头。 钟玲和梁桔的视线无意中相对。 四目相对,已非从前。 第66章 大于一首歌的时间 梁桔还是对钟玲淡淡微笑,点了点头,同样,钟玲莞尔,笑容温和。 “我说你这么大声是怕谁不知道啊?” 等沙皮走近也坐在卡座里,梁桔不满地轻轻责怪他一句。 沙皮不知情,以为她是害羞,就揽住梁桔的肩,道:“这马上就要当老板娘了,还不大方的让员工们认识认识?” 梁桔哼一声,回了一嘴,“你不知道吗,这是你哥买给你姐的。” “啥?什么哥,什么姐?” “你毛东哥,特意买给你钟玲姐的,你不知道?” “真假?”连于言洁都感到吃惊,“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梁桔用吸管戳了戳杯里的柠檬,答:“买房子的钱呗。” 于言洁跟沙皮对视一眼,半晌,卡座里安静下来。 “擦!” “我擦!” 前者是于言洁,后者是沙皮。 于言洁说:“他不知道现在对你们俩来说买房子才是大事啊,难道他想一直看你跟他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住着啊?” 沙皮不乐意了,“唉唉!咋说话呢,我哥是那样人吗,他能让桔子受苦吗?” “他能为了别的女人把买房子钱花了,还有什么不能!” “买北星那也是为了我玲姐,又不是外人!” 于言洁啪的一下狠拍沙发,“到底谁是你嫂子,是桔子还是你玲姐?哪个更重要!” “好了!”梁桔听不下去,她担心再这么吵下去就影响酒吧的开张了。“你们俩都少说一句吧,我都把这事给释怀了,你们俩起什么劲。” 于言洁和沙皮都生气,不过都没有动真格的,梁桔给他们一人倒一杯矿泉水,说:“毛东答应我房子会买的,买北星也是了了他心里一件大事。” 把水瓶放下,梁桔无意中瞥见吧台边上坐着的施博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正笑看他们,眼神含义不明。 他嘴角翘起,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晚上八时,酒吧正式开业,门口一排排花篮都摆到了道边上,梁桔一直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她不是主角,就不希望抢了主角的光。 炮竹声轰隆隆响个不停,礼花砰砰接二连三响起,梁桔看见毛东和钟玲站在酒吧的门口,用金黄的剪刀轻轻将红色绸缎剪断。 “下面由北星的老板亲自推开北星的大门!” 为大家大家掌声四起,主持人声音清脆,众人怔忡片刻,望向钟玲。 梁桔站在人群后苦笑,就连大家都以为这里的老板会是毛东。 北星正式开始营业,全场半价,节目新颖,引来了不少路过客人的进场。 毛东被兄弟们都拉去了包厢,途中毛东去找梁桔要带她一起过去,可梁桔摆手,说:“我跟洁洁她们喜欢在外面玩,你去吧。” 毛东本来神采奕奕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暗淡许多,“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们四个好久没见了,正好这次聚聚。” 于言洁在不远处叫了一声梁桔,梁桔回头向她招手,“马上!” 她回头看着毛东,“你快进去吧,他们都等你呢。” 毛东看见于言洁朝他们望一眼,毛东礼貌地对于言洁笑了笑,对方却一丝表情都没有的回头走了。 “那你小心,我一会儿过去找你。”毛东将梁桔肩上的礼花拂下去,轻轻说。 “好。”梁桔淡淡答。 毛东看着梁桔去了于言洁那边才转身回到了包厢里。 包厢里坐满了毛东的好兄弟,沙皮正拿着话筒站在点唱机前面唱的忘情,钟玲坐在沙发上为他鼓掌,阿元则是浅笑坐在钟玲旁边,另一头,施博文正笑着搭讪一个辣妹。 见毛东进去,大家都赶紧鼓动着让毛东献唱,毛东不会唱歌一个劲摆手,“你们玩就好。” “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说什么都得让我们老板给咱们唱一首吧!”沙皮拿着麦克高声提议。 这提议明显受到所有人的同意,大家齐齐高喊:“玲姐!玲姐!” 钟玲不推托,笑着就走到小舞台上。 “感谢大家今晚的捧场,那我就献丑献上一曲了。” 她唱的是梁静茹版的《明明白白我的心》。第一句歌词唱出来,下面的人就发出了不断的欢呼声。 钟玲有些羞涩地看向毛东,毛东正坐在沙发上跟施博文说话,并未有看向她。 “她呢?”施博文含笑问。 他就像知道什么似的,眼里带着乐趣。 “跟她朋友在外面玩。”毛东答。 “你俩吵架了?”施博文又问。 见毛东不回答,他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用猜我都知道为什么。” “你说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在她们女人眼里就变得那么复杂?”一提起这件事,毛东就很无法理解地问施博文。 施博文举着酒杯放嘴边白了他一眼,“所以说你没有经验啊,这女人本来就是复杂动物,她们心思多心眼还小,有些善意的谎言那是必然的,不能什么都跟她们说。” “而且有时候还多疑。”毛东补充。 “知道为什么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多疑猜测吗?” “为什么?” “因为都他妈的特别准。” 毛东怔怔看了施博文几秒,忽地,他大笑,笑的这次轮到施博文冷了脸。 “又吵架了?”毛东问。 施博文很无奈的样子,“天天说我在外面有女人,我大声说几句,她就哭得不行,整的我现在都不敢出去应酬了。” “言心就是对你太爱了,你也该收敛收敛。” “那我总不能为了她自己放弃整片森林吧?” 毛东无言以对,“行,你阔少玩吧,好好玩,看就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能把你降住的。” “降住我?呵,估计还没出生呢。” 钟玲一首歌唱完,有人提议让毛东和钟玲一起为大家献唱一曲。 “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 众人起哄,钟玲也难得的站在台上等着毛东上去。毛东一脸不愿,无奈去看着施博文,可施博文却噙着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毛东最终还是被人拉去了台上,钟玲将话筒递给他,毛东接过,只是没有看她一眼。 他笑着拿话筒对着台下说:“我这辈子就会唱一首歌。” “什么歌啊?”台下有人问。 毛东喜欢d,钟玲以为是d的歌曲,已经转身将点歌机里的歌单调了出来。 “《简单爱。》”毛东低低地说出自己要唱的歌曲。 众人怔忪,钟玲的手再也没有触摸到屏幕上。 “这不是桔子最爱的一首歌吗?”还是沙皮最先反应过来。 在众人口哨声里,毛东低笑不语,自己去将这首歌点了出来。 轻快的前奏响起,一贯成熟稳重的毛东拿着话筒就站在显示屏前,看着歌词,一句一句将整首歌一字不差的唱完。 钟玲早已在歌声中下台。 他没有给她留出位置,他的心,全都装满了那个她。 沙皮用相机把整首歌都录了下来,毛东唱完后,他也第一时间拿着相机从包厢跑出去找梁桔。 梁桔她们四个人玩的也不亦乐乎,梁桔个于言洁在舞池里跳舞,很久没有跳舞的梁桔难得如此放松,她舞蹈基础扎实,舞姿更是性感令人折服。 沙皮找到她的时候她满头大汗正从舞池里出来,沙皮上去就揽住她,“小妞,你家男人刚才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跟你表白了。” 梁桔喝了不少酒,明显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沙皮,眼神迷茫。 “啧,你看这个!” 沙皮把视频掉出来,孙晓寿于言洁曾舒敏见状也围过来一起看。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首歌吗桔子!”于言洁指着视频说。 “对啊,可是你能想象出这是由我们老大唱的吗?” 视频中的毛东表情淡定吐字清楚嗓音醇厚,跟周杰伦版本完全是两种味道。 于言洁笑着撞了一下梁桔的肩膀,“是不是美死了?” 梁桔抿唇笑,夺过沙皮手里的相机举着酒杯就好喊:“喝酒!” 如果说之前喝酒带着一点气意,那现在完全就属于是开心的想要喝酒庆祝。 沙皮看梁桔她们心情大涨,他也高兴,也跟着她们喝。 喝着喝着...梁桔就喝醉了。 毛东还是被去厕所的阿元从包厢里叫出来。 “怎么了?”他问。 阿元一直对毛东有愧疚,对那天在他办公室说话的语气有些懊悔。 “哥,谢谢你。”阿元说。 毛东一听,点点头,“进去吧。” “哥!”阿元在毛东身后喊一声,“你去看看梁桔她们吧,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经过她们那桌,好像都喝了不少。” 毛东一怔,脚步急匆匆就往那边走,“不早说!” 梁桔醉了,正一个劲的搂着于言洁说:“我找到幸福,哈哈,幸福!” “是,幸...福!”于言洁也手指着天大喊,两个醉女人抱在一起傻笑。 孙晓寿和沙皮还算清醒,不过他们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在那傻笑。 毛东过去的时候沙皮还没注意到,还是曾舒敏,回头一见是毛东还有他身边的阿元,赶紧从沙发上起来。 “哥?”沙皮看见毛东很兴奋,站起来指着梁桔,“哥,你看桔子看见你表白,都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毛东看梁桔喝成那样嘴角抿得紧紧的。阿元要过去将梁桔扶起,被毛东伸手拦下。 “我自己来。” 他走过去伸手拉住抱着于言洁的梁桔,轻轻道:“梁桔,回家了。” 抱在一起的梁桔和于言洁醉意明显,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只是梁桔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毛东低头仔细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清几个字,“我...努力...房,我...你,一...结婚...” “我们努力买房子,我和你,一定会结婚。” 毛东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面的感受,他眼中晦暗不明。其实房子并不是一定要买,梁桔希望的,是他和她的婚姻能得到父母的同意,只要同意,他们就会结婚。 趁着梁桔睡着,毛东深深叹了口气。 “桔子,醒醒,我们回家。” 毛东试着轻拍梁桔的脸,可梁桔一点都没有反应,那头孙晓寿也过来拉住于言洁,于言洁酒品比梁桔更差,她苦恼着要孙晓寿跟她赔礼道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孙晓寿也不觉得掉面子,一遍一遍在于言洁耳边说:“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 这两人明显不能继续在北星待了,毛东起身,弯腰直接将梁桔从沙发上一把抱起,并对孙晓寿说了一句很爷们的话。 “谁家的,谁抱走。” *** 梁桔喝醉大多数也都是睡着而已,可是这一次,她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的太杂,在回去的路上竟吐了两次。 沙皮本想帮毛东一起将梁桔送回来,可毛东却说:“你在北星帮我照看照看,万一出什么事至少还有你们。” 沙皮从北星出去后就一直做一些兼职工作,前几天他去给别的酒吧当保安组组长,还差点跟别的店里员工打起来,毛东怕他在外面瞎惹事,就让他辞了之前所有的工作全心留在北星帮钟玲打点北星。虽然沙皮不够聪明,可北星的安全问题交在他手上就一定没有问题。 回到家,梁桔就被毛东抱到床上,她闭着眼眉头紧皱一副很难受的模样,毛东看着心疼,就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换上一套宽松一点的睡衣,又去厨房煮了从网上学的醒酒汤。 看彻底醉的不省人事的梁桔,毛东轻抚她的脸,“我承诺过的,一定算数。” 他承诺要给梁桔买房子,要博得她父母的喜欢和同意,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半夜,梁桔醒过来一次要上厕所,她迷迷糊糊从床上下来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打开台灯一看,居然看见毛东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睡着了。 “你怎么睡在这?”梁桔吃惊道。 毛东手里还拿着毛巾,台灯旁边放着的还有一碗没喝完的醒酒汤。 “我看你睡得香就不想去床上睡,怕打扰你。你起来干嘛?头还疼吗?” “我想去上厕所。” 梁桔扶着额头去洗手间,路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一股气味,无意中一瞥,看见的就是料理台上制作醒酒汤的各种材料和还没有收拾的碗盘。 等梁桔再回卧室的时候毛东已经将身上出去的衣服脱下换上了睡衣。 “厨房里的醒酒汤是你煮的?” “嗯,是头还疼吗,再给你煮点?” “不用,挺麻烦的,睡一觉就好了。” 梁桔爬上床回到被窝里,看见毛东还在床下站着,“你不睡啊?” “我洗个澡一会儿睡。” “好。” 可能是睡了一觉的原因,又可能是因为酒后头疼的关系,梁桔反反复复怎么都睡不着,只能躺在床上等毛东洗完澡回来。 迷迷糊糊中梁桔感觉到了身后床榻轻轻下陷,她微微动了身子,毛东洗的是热水澡,身上还带着一股热气。 “大夏天的洗热水澡不热吗?”黑夜中,梁桔轻轻开口。 毛东担心打扰梁桔睡觉就没开灯,听了她的声音,他惊了一下,“你没睡啊?” “睡不着。” 毛东躺下,与梁桔的身子隔着一条小小的缝隙。自从因为买北星而吵架后,两个人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尽管每天都躺在一张床上,可两个人都有默契的只是简单睡觉,彼此连胳膊都很少碰。 黑暗中梁桔看着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眨了眨眼睛。 她本是侧着身,想了想,忽地将身体躺平,一半身子直接压在毛东的胳膊上。 梁桔明显感觉到毛东的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平静的再动也没动。 “听说,你今晚唱歌了?”她轻轻问,声音戏虐。 “...嗯。”良久,梁桔听到毛东不情愿地承认。 梁桔偷笑,故意问:“唱的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啊,我不知道啊。” “...”毛东不说话,梁桔就用胳膊在他腰上顶了一下,“说啊。” “简单爱。” 梁桔差点笑出声,“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没事就在家听,谁听那么多遍都能学会。” 梁桔承认,她就喜欢他这种沉着气闹别扭不愿承认‘其实一切我都是为了你’的样子。 翻过身,脸正对毛东,梁桔用手故意在他身上撩拨,“行啊,没想到你还有唱歌的天赋。” 毛东被她弄得心猿意马,直接用手将她那只仿若无骨的小嫩手艰难地从自己身上拨了下去,“满嘴酒气。” 梁桔来劲,跳起身直接压在毛东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说谁,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她手上自然没用大力气,毛东也配合的哑着嗓子喊了两声,“救命,救命!” “服不服?”梁桔笑着大声问。 “服!” “叫我主人!” 毛东知道她这是起了玩劲了,双手按在她的腰上一个使力,就直接把梁桔按倒,再一个翻身,直接成了他压在她的身上。 “还不到一百斤的人想在我面前撑大力气,想造反了是不是!嗯?” 他挠她的痒痒,弄得梁桔一个劲的求饶。 蓦地,他低头,直接把她的求饶声含在了自己嘴里。 炎热的夏季晚上,一室旖旎,梁桔只觉自己像是快被点燃,温度蹭蹭蹭地往上升。 ***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貌似只有一眨眼的时间,酷夏就已经过去。 国庆节前期梁桔还在为要不要国庆节回家看父母在忧愁,毛东劝她回去住几天,可梁桔希望他跟她一起回去。 “我去不方便,等以后有机会的。” 梁桔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了毛东的话不乐意的直接将怀里的抱枕扔到他身上,“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再拖我孩子都生了。” 毛东正在用电脑上网,他眼睛往梁桔肚子上瞄了好几眼,假装严肃地摇摇头,“生孩子?不能,我安全措施一向做得很好。” ‘啪!’话未完,又一个抱枕直接飞过来。 “去死!说话越来越滑头了。”梁桔佯怒。 “怎么,你还希望生?”毛东将抱枕直接放在腰后面,这样他坐着也舒服。 “当然要生,不过你想得美,生也得是结婚后我有了名份才生。” 毛东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自从毛东改行开始做起进口食品的代理商,生意是越来越好,每月给梁桔的钱也越来越多。 “等把手上的活做完,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积攒和之前买北星还剩了一些钱,说不定没多久,我们就有了买房子的首付。”毛东一边打字一边对梁桔说。 “真的?!”梁桔不确定地问。 “我骗过你吗?” 梁桔噗嗤一声笑出口,“好,那我们就直接拿着房产证去我家。” “小势力婆。” “不是我是我妈好嘛,要不是我妈,我现在就能立马去跟你登记。” 毛东在电脑后面笑,“就这么着急想嫁我?” “你...”梁桔作势还要扔抱枕,可摸了两下才发现两个抱枕早就扔过去了。 毛东抱胸舒适的倚在椅子上笑眯眯望这边看,梁桔指着他,“让你再笑!” 她捡起地上的拖鞋就要扔,毛东赶紧伸手阻止,“小心砸坏东西!” 梁桔仍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毛东指指让她接电话。 “等着你。”梁桔笑着警告他。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让梁桔很意外。 “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母亲焦急的声音,还带着哭音,“你爸,你爸他摔倒了!” 第67章 父母认可 毛东和梁桔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梁桔蹭蹭蹭地跑上楼,就看见自家大门居然没关,隐约听到里面母亲哭泣的声音。 打开门冲进屋,发现父亲正脸色惨白一半身子躺在地板上,上半身倚在桌子腿上。 “爸!”梁桔急的差点哭了出来,“爸你怎么了!” 一看见梁桔,母亲的哭音变得更大,“桔子你回来了!”见梁桔身后并没毛东的影子,母亲一下变得更着急,“他呢?毛东呢?” “他在停车。”梁桔没再顾着母亲,而是跑到父亲身边对着梁志富轻喊:“爸,爸!” 梁志富满脸痛苦的闭着眼,听到梁桔的声音才缓缓睁开,“桔...桔子。” “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 父亲还在强装坚强,梁桔见状更是着急。“我爸这是怎么弄得?”她问母亲。 母亲何梅哭的双眼通红,“晚上我俩闹了点别扭,我,我骂了他几句,谁知道你爸就忽然没站稳,摔倒了...” “妈你...”梁桔刚想责怪母亲几句,就听到身后毛东进屋的匆匆脚步声。 “叔叔没事吧?”毛东声音焦急,脚步匆匆。 何梅见到毛东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比刚才看见自己的女儿还高兴,“毛东,你来了!” 毛东点头,“阿姨你别急,我车就在楼下,咱们现在就把叔叔送去医院。” “好!好!” 何梅急忙抹掉眼泪就站起来,一时慌乱,也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 “给叔叔拿件外套,再拿着身份证。”毛东在她身后叮嘱。 “好,好!”何梅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毛东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最信任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毛东。 “钱呢,钱用不用带?”何梅回头看着毛东。 “不用,我这有。” 梁桔一直照顾着父亲,她不敢动父亲,生怕让父亲更加疼。 毛东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梁志富的腿,道:“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严重吗?”梁桔焦急地问。 “不知道,得去医院。” 毛东蹲在地上,对梁桔说:“我背叔叔下楼,你帮把手。” 梁桔家住在六楼,又是老楼,楼梯台阶很高。 毛东背着梁志富一步一步从六楼下去,梁桔扶着母亲走在后面。 那是第一次,梁桔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发自内心觉得,他的背影是有如此巨大的安全感。 ——— 到了医院毛东一直忙前忙后,他推着轮椅送梁志富去拍片,去检查。何梅已经吓得完全没有了力气,梁桔只好陪着母亲坐在医院走廊上坐着等诊断结果。 何梅握住女儿的手,一声声叹息不断。还好,刚才医生初步诊断问题不大,可能就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妈,放心吧,我爸他没事。” “嗯,今天我真是吓坏了,看见你爸惨白的躺在那,我差点吓晕过去。” 梁桔看着以往生龙活虎火爆脾气的母亲,忍不住唏嘘,“让你再欺负我爸。” “我不是欺负,是那老家伙老愿意惹我生气。” “好了啊,都一把年纪的,以后少吵架吧。” “是啊,我这个脾气也是一辈子,想改都难。” “哟,那得看您老愿不愿意改了。” “你这小兔崽子,竟向着你爸说话。” “我那是保护弱小。” 毛东推着梁志富从里面出来,梁桔见状赶紧起来,“怎么样?” “盆骨骨折,需要3.4个月的静养和复建。” “严重吗?”这是何梅问的。 “医生说还好不算严重,没有其他软组织挫伤。” “那我就放心了。”何梅拍着胸脯长长吁出一口气。 “叔叔得先住院几天,我去给办理手续,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 “要不我去吧?”梁桔问。 毛东看一眼何梅,见老人家满脸的担心和疲惫,他握住梁桔的手,“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陪陪阿姨。” “你钱够么,不够我这里有。” 说着梁桔就要打开钱包,毛东握住她开包的手,“我有。” 看他离开的背影,何霞再次叹了口气,眼神柔和带着愧疚。 梁桔偷瞄母亲,揶揄问:“怎么,后悔当初对人家了?” “真是个好孩子,幸亏有他,不然今晚咱娘俩搬也没法把你爸从六楼搬下来。” “不晚,现在对人家好点就行。” 梁桔跟何梅重新坐回到医院长椅子上,何梅拍了拍梁桔的手,“自从你搬出去住,他就不定期的买东西来家里,你知道吗?” 梁桔彻底怔住,呆呆看着母亲,“去咱们家?” 何梅颔首,“第一次来还被你爸打了,用棍子打在胳膊上。” “我爸打他!”梁桔满脸惊诧。她想起两个人刚同居不久,毛东有一次回家胳膊明显抬不起来,当时梁桔问怎么回事,毛东只是说是撞到东西上了。 “再后来,他总是买各种营养品来,有时候我不愿意见,你爸对他也冷言冷语,可毛东那孩子总是很礼貌地叮嘱我们要注意身体,走前,还偷偷把钱塞到沙发坐垫下。我骂他,跟他要房子当聘礼,他也不恼,还在一直为你说话,桔子,这次妈真的是看错了,这个孩子,值得你去嫁。” 梁桔默默的听母亲的话,她没有说任何话,心里面也早已震撼的说不出任何话了。 毛东为梁志富办理好住院手续,梁志富就被推到病房,何梅本想守夜,可却被梁桔和毛东齐齐拒绝。 “桔子,你打车把阿姨送回去吧。” “那你呢?” “今晚我在这。” 梁桔心里面不忍,“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我在这吧。” “没事,这里是男病房,晚上叔叔可能还会起夜,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不方便。”毛东随手把片子和一些收费单子都整理好放在病房床头抽屉里。 看母女俩憔悴的模样,毛东还是把她们推出了病房,“快走吧,房间有一个空床,晚上我就在那对付一宿。” “那我给你买点吃的吧。” “不用,我一个大男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快走吧。” 梁桔忍不住还是伸手抱住毛东,将脑袋倚在他的胸前,“谢谢,谢谢你。” “傻姑娘,阿姨还在呢。” 何梅看见女儿撒娇的样子也偷着抿嘴笑。 “我走了,你晚上小心啊,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 “嗯,你今晚就在家里住吧,你自己回郊区我还不放心。” “好。医院晚上凉,你千万别冻到了。” “好了,小啰嗦,快走吧。” 梁桔扶着母亲依依不舍的从病房走出,临走前她还是看了毛东一眼,看他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第二天,梁桔公司打电话让她回公司处理临时任务,梁桔本想请假,可母亲何梅还是劝她过去看看,因为才转正还不到一年,所以工作表现对她未来是否加薪是个大问题,梁桔只好给毛东打了个电话,便回公司去了。 何梅拎着煲的汤去医院的时候正巧碰到医生巡病房刚从病房出来。 何梅看见医生连忙询问关于梁志富的病情,医生简单说了几句。 跟医生一起巡视病房的护士都是小年轻,看见何梅其中一个忍不住赞叹:“阿姨,您真好,有那么好的女婿,真有福气。” 旁边一位医生也说:“是啊,听说昨晚一整宿都在照顾着老人家,现在能找到这样一个女婿真挺难得的。” 提起毛东,何霞也是抿唇淡笑不语。 进了病房,毛东正在为何志富擦脸,一下一下动作娴熟,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迹象。 “阿姨您这么早就来了啊?” “是啊,在家待着也担心,还不如早点来。”何梅把汤放在病床床头的小柜子上,“毛东,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等一会儿还得回公司,回去再吃。” “你先喝点汤吧,累了一晚上了。” “没事阿姨,我好得很。” 擦完脸毛东又给何志富擦了擦手,待一切都收拾好后,他把医生交待的事情向何霞转述了几句,匆匆离开了医院。 等梁桔下午来的时候,何梅又把早上护士和医生的话说给梁桔听。 梁桔一边削苹果,一边笑,“别人说好你才觉得好啊?当初都说了,我眼光不差。” 何梅听女儿这么说闷哼了一声,“看你之前找的那些,都是什么样子。” 梁志富精神好多了,躺在床上听她们母女对话,忽然开口:“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父亲的这一开口,愣是把梁桔和母亲都问愣了。 何梅怔忪了几秒,蓦地喜笑颜开的推推身边还在发呆的梁桔,“快,你爸这是同意了,快快,说,什么时候办事?” 梁桔咬着唇笑,又假装害羞似的低头继续削苹果,“不一定呢。” “啧,你这又是想闹什么一出?”母亲立马不乐意了。 梁桔说:“你不是一直想让人家给你买房子吗,这房子没买,怎么结婚?” “那不是之前生气的话吗?”何梅转头看看自家老头,又对梁桔说:“现在能找到这么能干的女婿不容易,梁桔我跟你说,你要是这次再把握不住,当心我真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梁桔不以为然,“哟呵,妈,你现在就这么向着他了?” 把手里的苹果切一半,一个给母亲,一个一口一口喂给父亲。 何梅咬着苹果,拍着腿说:“那是,这么好的女婿,我去哪找?” 考虑到第二天大家都要上班,梁桔出钱给父亲雇了一个护工,这样晚上就不需要再出人陪护了。 回到家梁桔把母亲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讲给毛东听,毛东正在处理公司事务,头也不抬的立即反对。 “不行,房子必须买。” “为什么?我妈都说可以不买了。” 梁桔倚在他电脑前的墙壁上,毛东说:“我买房子是想让你父母觉得我的确有能力照顾你,并不是因为听了阿姨的话而去买房子。” 梁桔忍不住笑,“哎呦,大家都知道你的能力了,干嘛还花那个钱去证明啊?” 毛东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哎,现在闺女长大了真是留不住,我女儿长大以后可不能像她妈这样着急嫁人。” 梁桔反应了一会儿,“你...谁要嫁你了!” 看她扭头就走,毛东在身后叫她。 “干嘛!”梁桔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毛东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哪天去看看房子吧。” 梁桔眨了眨眼,“看什么房子?” 毛东从电脑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摆在桌上。 梁桔眼睛一亮,伸着胳膊就直接奔过去抱住毛东,“老公你太帅了!” 她坐在毛东腿上,毛东疲惫的靠在梁桔身上。“你选地方,选好了咱俩一起去看。” “好,我明天就去选。” *** 梁桔的同事方伟奇之前跟她提过想要卖房子的事,梁桔就想着反正都是买房子还不如先去看看方伟奇的。 方伟奇的房子属于学区房,当年结婚前买的,房子装修好也没住几天两个人就离婚了。 “我们一般都住在我妈那,这房子基本就是空的。” 方伟奇把房子照片给梁桔看,梁桔仔细看了一阵住觉得不错。南北朝向,楼层在7层,整体面积将近一百多平。 “一家三口住基本没问题。”方伟奇说。 梁桔问:“这房子你想卖多少?” “反正放那也是放,我是不想过去住了,你就看着给价吧。” “那不行啊,也不能让你亏着。” “要不就等你家那口子看完再说。” 梁桔想了想,点头,“好。” 梁桔立马就给毛东打电话,毛东这阵子公司生意还算平稳,不像之前那么多事,毛东就说第二天周末下午过去看看。 正巧这周六是梁桔值班,上午她在公司值了一上午的班,下午特意跟别人挑了组,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坐车去房子那。 约的是下午两点看房子,方伟奇开车先从别的地方过来,梁桔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她跟方伟奇说了会儿话,眼瞅两点多了,可一直都没看见毛东的身影。 梁桔带了些抱歉,对方伟奇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方伟奇摆手,“不急。” 毛东的电话第一遍没打通,打了第二遍响了好几声才终于被接通。 “桔子我这边临时有事可能今天过不去了。”他那边声音吵杂语速极快。 梁桔心里咯噔一声,急着声音问:“为什么啊,不都约好了吗?” “回去再跟你解释,帮我跟你同事说一声不好意思。”语毕,毛东就匆匆挂了电话。 “喂?喂?”梁桔听见电话被挂断心里顿时就有了一股火。 “他来不了了?”方伟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梁桔转身,强挤着笑脸,“是啊,真不好意思啊方组长,害得你白跑一趟。” “没事。”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你还没吃饭?” “没呢,来得及都顾不上。” 方伟奇点点头,“走吧,我介绍你去一家好吃的地方。” 方伟奇的车开了还不到十分钟,梁桔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正是这条短信,让梁桔心醉,也对毛东彻底失望。 短信是来自银行,内容是——您尾号xxxx的□□账户9月18日14时43分消费支出人民币500000元,活期余额58794.87元。[xx银行] 毛东花了房子首付的钱。 梁桔的第一反应是,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一下子花这么多钱。 *** 毛东赶到北星的时候北星已经关了门,敲了半天还是一名服务生给他开了门。 进入大堂,一眼便看见沙皮正抱着头弯腰坐在大堂中央的椅子上,满脸愁苦,而他身边的钟玲正坐在他身边像是劝着他。阿元冷着脸站在一边,酒吧里的服务生都聚集在酒吧大堂,或坐或站。 毛东扫了一眼,能砸的几乎都被砸得彻底,椅子桌子全被掀翻倒地,酒瓶酒杯玻璃碎片碎了一地,整间酒吧一片狼狈。 听见脚步声所有人齐齐望向门口。 看见毛东,沙皮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过来,“哥,你揍死我吧!都是我的错!” 他直接抱着毛东的腰跪在地上,毛东垂眼不语。 “我没想到那帮人会找到这里,哥,是我毁了你的心血,我对不起你!” 第68章 转折 诺大的酒吧鸦雀无声,毛东环视了一圈,原本装修富丽堂皇的环境现在几乎该砸的都被砸了,有几位服务员脸上甚至也挂了彩。 沙皮额头被酒瓶划了长长一个大口子,连头发丝上都染着血。刚才一激动不小心碰到伤口,此时他正捂着伤口呲牙咧嘴。 “去医院吧。”毛东看了他一眼,也没伸手把沙皮扶起来。 口子只是长,幸亏不深。 “玲姐刚才都帮我包好了,没大事。”沙皮垂头丧气道。 毛东没再多说,任由沙皮跪在那,越过他走向酒吧大堂。 “哥...”沙皮在毛东身后喊了他一声,见毛东没有回应,剩下的话,也没了胆量继续说。 酒吧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站在那,尽管酒吧老板写的是钟玲,可谁都知道,万一出事最后能站出来承担责任的只有毛东。 毛东面色冷淡地环视了整个酒吧一圈,最后,站在那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久久没有出声。 头顶的照射灯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圈一圈的光线里,外人走近不了他的世界,也猜不透他站在那到底想着什么。 包括沙皮和钟玲在内,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毛东会大发雷霆,然而,他的冷静却让人惶恐。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不知多久,毛东缓缓转头走出大堂。 他走向钟玲,钟玲早已从椅子上站起来。 “损失多少?”毛东问钟玲。 钟玲身边的阿元看着他们,众人身后的沙皮挂着伤从地上站起来,满脸的忏悔。 “至少一半,都得重新弄。”钟玲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回答。 她这话一出,让在场的很多服务生都不禁唏嘘。酒吧本来开业还不久,前期的投资都没回来更不要说有什么利润可言。 钟玲的回答让大家再次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毛东身上,他却已经抬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大家都想知道毛东接下来会怎么办,他这一离开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还是钟玲,安排受伤的员工去医院,剩下的开始着手把现场收拾干净。 沙皮不愿意在毛东气头上还去堵枪口,可这次不一样,祸是他惹出来的,他必须得去找他哥。 毛东并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坐在一间还未开灯的包间里。 门一开,就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沙皮退后一步,撞上了随他身后而来的钟玲。 “玲姐?” “进去吧。”钟玲轻轻推了沙皮一下,跟他一起进入包间。 包间灯打开的一瞬间,钟玲相信她是在毛东脸上看到了遗憾,无奈,和一种让人不发言语的悲伤。 这悲伤从何而来,她不想知晓。 沙皮打开了大灯,他先是征询似的看一眼钟玲,在看到钟玲点头之后,才犹犹豫豫走到了毛东眼前。 “哥。”他轻喊一声,声音弱的根本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毛东正闭目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沙发一头的扶手上。 袅袅烟雾盘旋而上,他被白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表情。 “哥。”沙皮又喊了一声。 毛东吐出一口烟圈,依旧闭着眼,声音沙哑,“谁干的?” 沙皮最怕他哥会问到这个问题,搓了搓手,有些手足无措。 他坐在离毛东不远的沙发上,有些担心的看向钟玲。 钟玲始终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保证毛东听了沙皮的话不会恼怒,只能朝沙皮安慰性的点了点头。 毛东不急,就坐在那等着沙皮的回答。 “就是这半年多,我不是在外面打了很多份零工么,有一家也是个酒吧,那的老板让我去给他们看场子,可谁知道里面竟然是...是有小姐的,我去了,他们让我带小姐,我寻思反正干什么都是干,带小姐挣得还多,我...我就带了。”沙皮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还不忘抬眼去看一眼毛东的表情,可毛东依然闭着眼仰头靠在沙发上,没有任何与之前不同的反应。 “继续”毛东声音冰冷。 沙皮坐在沙发上将身子几乎快缩成了一团,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带小姐就认识了一些搞赌场的,后来...后来就欠了一屁股债。” 毛东终于将双眼缓缓睁开,他盯着天花板,问:“是普通欠债,还是高利贷?” “...高,高利贷。” 那一刻,整间包厢安静的不像话。 沙皮忙转过身子正对毛东,“我不是想欠高利贷的,我是真没办法,哥,我要是不还钱,那帮人真能把我的手砍下来!” 门口的钟玲失望的不愿去想沙皮欠下的这笔钱究竟该怎么去还,她能体会到毛东知道沙皮惹的祸后会是如何的心情。 毛东终于将身子坐直,双臂搭在膝上。 他手上的烟没有再抽一口就被捻灭在玻璃桌上的烟灰缸里。 “欠了多少?”毛东的声音已经低沉的分不清是沙哑还是灰心。 沙皮讷讷地迟疑了半天,才答:“本来是不到一百万,现在...现在变成了三百多万。” 毛东捻烟的手顿在那一动不动,他整个身子也一时间僵住。最后,那根烟蒂被死死捻在烟灰里。 沙皮听到毛东深深的一口呼气,他一颗心提在那半上不下。 包厢重新安静下来,除了接连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 毛东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钟玲发现当他看到来电显示后,原本阴沉的一张脸瞬间染上了惋惜的无奈。 毛东将电话按断。 不久后,电话又再次响起。 毛东用遥控器把点唱机打开,随便按了一首歌,安静的包厢瞬间被歌声充斥。 “桔子我这边临时有事可能今天过不去了。”他对着电话说。 钟玲不知道梁桔说了什么,只见毛东坐在沙发上弯下腰,手扶额,道:“回去再跟你解释,帮我跟你同事说一声不好意思。” 他匆匆挂了电话。 沙皮一顺不顺地盯着毛东,看见毛东挂了电话后就一直坐在那,头垂下,双手也透着一种绝望地耷拉在腿上。 他这个心如死灰的模样,是钟玲和沙皮都不曾见过的。 毛东抬起头,背对着他们,从沙发上站起来。 然后,沙皮和钟玲,同时听到手机狠狠摔在大理石地上‘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都是吓了一跳,沙皮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哥...”沙皮怯怯地轻喊一句。他真希望毛东能回身狠狠给他一拳,而不是看到他眼中的彻底失望。 “这笔钱我给你还。”毛东深呼吸几口,缓缓道。 “哥!”沙皮一个硬汉子差一点眼泪都流了出来。 钟玲也惊诧地看向毛东,他哪里会有那么多钱。 毛东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沙皮。“你要是再敢赌,我亲自把你手剁下来。” “哥,我再也不敢了!”沙皮噗通一声从沙发跪到了地上。 毛东将衣服兜里的□□拿出来仍在沙皮面前,手紧紧攥起,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 那是准备给梁桔买房子的钱。 毛东说:“里面有一百多万,先拿一百万去还了,其余的,给钟玲把酒吧修好。” 沙皮拿着□□双手颤抖,从不掉眼泪的他还是忍不住流了一滴泪。“哥,我谢谢你。” 毛东深呼吸一口,一步一步从沙皮和钟玲身旁走过,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站在包厢门外的他终于忍不住伸手使劲搓了搓脸。 他不怕替沙皮还钱,他怕的是该怎么面对梁桔,怕面对她失望的眼睛。 *** 毛东回家的时候见屋里没有开灯,他以为梁桔还没回家,边开灯边打算给梁桔打电话,可谁知,走到一半,看见梁桔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窗户边上正望向窗外。 毛东放下钥匙,暗自叹口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开口时他已经将所有的负情绪都收起来,语气轻松的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梁桔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回答他,毛东又问:“吃过饭了吗?我去做。” 毛东脱了外套走去厨房,却听到身后的梁桔冷漠地问:“为什么?今天为什么没去?” 毛东握着围裙,答:“北星出事了,我过去看看。” “出什么事,一定很严重吧?”梁桔近乎关心的话语气却相反。 沉吟了很久,毛东还是选择不把沙皮的事情告诉梁桔,只是说:“沙皮惹了祸,我必须去帮忙处理。” 毛东走到厨房,梁桔也站起来离开客厅的窗户边上。 “钱呢?为什么我会收到银行的短信提示,说钱已经全部取走了?” 梁桔把短信举到毛东面前,毛东看了一眼,低头系着围裙,道:“钱我用了。” “你用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用去干嘛了?” “我借给沙皮了。” 梁桔一脸了然的表情。她忽然安静了下来,只问了一句:“那房子呢?还买吗?” 毛东不忍心去看她的表情,只能假装去做饭,别开目光。“恐怕短时期不能买了。” 梁桔不说话的静静站在厨房门口,毛东把鸡蛋从冰箱拿出来又打进碗里,一连打了好几个,才想起来要开始搅拌。 他一直假装在忙手上的活没有抬头。 良久,才听到梁桔问:“这婚,是不是也不打算结了?” 毛东承认,在听到梁桔的这句话时他的心里明显震动了一下。 然后,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涌入在身体每个角落。 ‘嘭’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梁桔已经来不及等他的答案,离家出走了。 机械的还在搅拌手里的鸡蛋,一晚上压抑的情绪终于在没人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陶瓷碗被哐的摔到墙上,淡黄色的鸡蛋液沿着白色瓷砖墙壁缓缓而下。 毛东双手把在料理台边上,俯着身低着头,大口喘气。 他不气沙皮,不气梁桔,他在气他自己。 终究,他还是没有能力让梁桔感到幸福。 第69章 难能理解 祈海市的冬天总是来得这么不经意,走在车流来往不断的大街上,气温已经逐渐降低,然而街边的商场还是人群进出不断,树木上挂着的庆祝国庆节彩灯还没有拿掉,一切都还在象征着一年年末再次的到来。 梁桔裹紧身上的大衣外套一步一步缓慢沿着大街边行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想着出来散散心。 前面商场正逢店庆,门口摆了很多喜庆的玩偶和热气球,还有一些打折便宜贱卖的货物,引得附近的路人一群群拥挤过去。 梁桔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们......只是看着。 人群中有很多是结了婚的妇女们在争抢着打折的东西,她们手里一下拿了好几袋打折的食品,怕是不够,还在不断往怀里塞。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姨甚至是带着孩子在抢,只是为了比平时要便宜一半的价格,她们不顾孩子的安全拥挤在人群中,其中一个穿红色棉袄的阿姨身边的小女孩还差点被人挤倒。 看着眼前的一幕,梁桔想,她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愿意去跟别人挣破头抢打折商品仅仅是为了节省几块钱,她不想将来为了生计而变得贪得小便宜。 一想到这些,她身上忽然打了一阵哆嗦。 抬脚往前走,梁桔与身边那一堆热闹的抢半价商品的人群擦肩而过。 一边走,梁桔低着头想,这次,她期盼的房子大概是真的买不成了。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路过一家咖啡屋,梁桔随意扫了一眼。 贵的出奇的咖啡屋里还是挡不住大家对国外品牌咖啡的好奇,一桌桌竟然也全都坐满。 咖啡屋外门口摆放的大熊很讨人喜,憨厚的模样可爱的装扮,梁桔想,她如果不是要为买房子攒钱,那她说不定也会进去坐坐,感受一下不同的气氛。 咖啡屋门口停了好几辆进口好车,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更是夺了很多人的眼球。 梁桔从车头走到车后,她对车兴趣一般,此时更没有顿足好好打量的兴趣。 “哟,这不是那谁家的小桔子么!” 一阵嬉笑的打趣声不得不让梁桔停下脚步,回头。 施博文转着钥匙正从身后的咖啡屋里出来,他站在咖啡店门口,身旁还有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美女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梁桔。 “哟,这么巧!”索性梁桔也装出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施博文从木头装修的文艺小路上走下来,朝梁桔身后望,“就你自己?” “不然呢?” 施博文斜着脑袋笑,脸上露出一副‘就知道有事’的欠揍表情。 他朝梁桔勾勾嘴角,梁桔就站在那仰着头好不躲避地回视着他。 “你先回去,等我电话。”施博文对身边的女伴说。 女伴看了梁桔一眼,低哼一声,扭头就走。 施博文伸了个懒腰,看看梁桔,“走吧,今晚你走运,我心情好,免费给你当知心先生。” 梁桔丝毫不给面子的‘噗嗤’一下笑出声,“还知心先生,我看你像臭屁先生。” “啧,怎么说话呢你...喂,说你呢,站住!” 梁桔随施博文开车一起沿着汇海大街往北开,两个人说好,开到哪算哪。 说来也奇怪,梁桔跟施博文平时也没见几次,说的话加起来估计还不超过十句,可就不知道为何,梁桔现在还真的蛮想把发生的事跟他讲,听听他的意见。 可能是因为,他是毛东的朋友,他会懂他。 车子最终开到了滨海路上的山顶,布满星星的漆黑天空彷如一片网罩在头顶,再加上车外的温度不高,梁桔吸了下鼻子,只觉得那冷冽的空气虽然冰冷,但头顶的夜色却让她心里的烦恼仿佛一扫而空。 如痴如醉的美景,可惜身边的人错了。 想到这,梁桔瞥一眼正在低头点烟的施博文。 这一眼,还让施博文给捕捉到了。他贼贼地笑,“好了,说吧,我听着。” “说啥?”梁桔瞪眼。 “说你俩到底咋了啊?” “干嘛告诉你?” “那你干嘛跟我来?” “我跟你来是想散散心。” “下车!” “凭什么?” “你下不下?” “不下!” “好,那我下!” 施博文开门倒开的干脆,可门一开,冷风一扫,他反应过来了。 “凭什么是我下?”施博文重新把门‘嘭’一下关上,重新在驾驶位置上坐好。 梁桔不说话,施博文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像木头人似的保持原有动作坚持了能有三分钟。 “哎。”还是梁桔率先叹了口气,“其实事情也不大,但也不小。” 梁桔一字不差的把整件事情全都讲给施博文听,施博文抽着烟边听边笑,很不严肃。 “施老板,您正经点行吗?”梁桔实在受不了他的奸笑。 “好好,sorry,sorry,你继续,我尽量不笑的太大声。” 梁桔瞅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五分钟后,她说完了,施博文却笑得不行。 “其实吧,这压根就不是大事。”施博文用手捏了捏笑僵的脸。 “不是大事?”梁桔歪头瞧他,她就搞不懂这些男人整天在想什么。“什么叫大事,你告诉我。” “他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身边兄弟出了事他都宁愿是自己,更何况这次还是沙皮那臭小子,你想让毛东不管,哼,我觉得不可能。”施博文耸肩,摊手。 “不是不管,那我们买房子就不重要了吗?” “重要啊,可现在不买你们俩还能不结婚吗?” 梁桔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能!” “对!可现在如果不出钱帮沙皮,那小子就完了!” 施博文抿嘴,用手在方向盘上打着节奏,吊儿郎当的问:“你男人最在乎什么,你是他女朋友,你知道吗?” 梁桔被问得怔住,就坐在位子上看着施博文。 施博文笑一声,声音带了些苦涩的味道。“是情,他在乎他身边所有与他有情的人,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沙皮。” 叹了口气,施博文看着窗外的繁星,语重心长道:“那场意外可以说是让毛东一夜成长彻底变成了一个男人,他肩膀上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也渐渐开始变得畏缩。”转头看着梁桔,施博文问:“难道你看不出他很自卑吗?” 梁桔放在膝上交叉而握的双手,紧紧攥紧。 “他害怕再失去谁,所以只要身边的人受苦他就会自责,就会觉得是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出来?” “...”梁桔的心像是被人捏住,如鲠在喉。 的确,毛东超于别人的责任心就像一根麻绳将他紧紧捆绑,让他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担忧中。五年前的那场意外像一场轮回让他死后又重生,他开始变得害怕,开始拼了命的想保护好身边每个人。有人动他的家人和兄弟,简直比动他自己还让他难过。 “毛东,他宁愿自己活得不好,也不愿看到身边的人出事。” 风打在窗户上的呼呼响声,参合着心里面不上不下被搅乱的心,这一刻,梁桔犹如醍醐灌顶。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心里面一直不说出来的苦,可是当事情发生时,她却任性的只想着自己而忽视了他的感受。 她的责备其实就是在否定他的能力。 他不说,她却替他把那些伤疤都揭开。 施博文看出梁桔的情绪,只是不点名。 他今晚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只能看他们俩了。 *** 梁桔父亲出院那天正巧是梁母的生日,毛东开车去医院将二老接回了家。 那天之后梁桔才知道,毛东把原来车卖了之后考虑到公司的业务,他不得不又买了一辆便宜的国产车。 梁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若有所思看着窗外,倒是毛东,时不时地在跟坐在车后座的梁父梁母说话。 梁桔爱面子,她一直想和毛东好好谈谈,可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忙的不行,早出晚归,每天她都想着等他回来再睡,可最后都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早就起床上班去了。 然而每次,上班之前,他都会替她把早餐弄好放在饭桌上,然后写着字条——牛奶微波炉热两分钟就好。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感到内疚。 回到梁桔家里的住处,梁母一直在跟梁父不知嘀嘀咕咕着什么,看见毛东像是要走了,梁母才急急忙忙说道:“留下来吃晚饭吧。” 梁母的话也让梁桔怔在原地忘了反应。 梁父半躺在沙发上也点点头,“桔子,你去菜市场看看毛东喜欢吃什么多买点,今天正好是你妈的生日,咱们一家人坐下来聚聚。” 一家人... 梁父的话让毛东彻底不知所措,只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还是梁桔笑着答应,然后赶紧过去拉住毛东往客厅里推,“你陪我爸说说话,我跟我妈去买菜。” 梁母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毛东,这倒让毛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孩子你爱吃什么就跟阿姨说,阿姨去买!” “我什么都吃,阿姨您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瞧这孩子,真客气。” 梁桔在玄关处穿鞋,看毛东和母亲的对话也忍不住偷笑。 她爸妈,终于是接受了他。 不知道在梁桔跟母亲出去的这段时间毛东和父亲都谈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毛东明显没有那么拘束了,他给父亲沏茶,两个人对茶道倒是谈论的津津有味。 这一顿饭不仅打开了毛东和梁桔爸妈的关系,也让他与梁桔之间的那点小忧虑也彻底翻过去。 “我不在的时候我爸都跟你说了什么啊?”回去的路上梁桔坐在副驾驶上边剥梁母让她带回去的桔子,边问毛东。 “你爸说这是秘密,不能让你知道。” 梁桔嘴里的桔子一不小心就呛到,连咳几声,“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他亲生的好不,这样就开始偏向你了啊!” 毛东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给梁桔顺背,低笑道:“没办法,谁叫我这个女婿做的比女儿更和他心意呢。” “臭美吧你!” 梁桔把一般桔子递到他嘴边,毛东张口就着她的手直接吃了。 “甜么?”梁桔问。 “不甜。” “怎么可能,我吃都甜。” 趁着前面路况平坦毛东笑着侧头看一眼梁桔,说出的话险些让梁桔再次呛到。 他说:“没你甜。” “...” 梁桔举着桔子的手顿在半空,在毛东低低出声的笑声里,她笑着戳他:“我没白□□,嘴可真甜呀。” “还有更甜的,想听吗?” “说给大爷听听。” 前面从大道拐入小道,毛东看一眼后视镜,打转方向盘。“我想吃桔子。” “喏。”梁桔给他。 “不是这个。” “啊?”梁桔没搞明白。 “桔子,我今晚要吃桔子。” 桔子... 小名叫桔子那姑娘羞得直接把橘子皮仍在男人脸上,“臭流氓!” 第70章 变换在悄无声息中 梁桔早上闲得无聊就拖着毛东跟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两个人走在阳光直射的初冬早上,虽然呼出的气都是白蒙蒙的,可牵在一起的手彼此都是暖乎乎的。 街角有个老爷爷推着自行车在卖糖葫芦,梁桔馋了,挽着毛东的胳膊求他去给她买一个。 “一个够么,要不买两个?”毛东笑着问。 他今天出来穿的是她前几天给他新买的大衣,深绿色的韩版大衣搭配灰色围巾,让毛东看上去更是帅气的快闪瞎了梁桔的眼睛。 梁桔花痴似的笑眯眯把小手伸进毛东的大衣里,“一个就够,买两个我们一起吃。” 去早市的小道来来往往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偶尔能见到几个年轻人,也是,这么冷的天,又是大周末的谁不愿意多待在被窝里一会儿。 毛东抓住梁桔到处乱摸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拽着她就去买糖葫芦,“买完就回家!” “回家?菜还没买呢!”梁桔跟着他的步子。 “你这手都敢在大街上伸到衣服里了,我还不赶紧带你回家吗?” “你...”毛东跟梁桔相处久了,也知道了治这小丫头的方法。 买了糖葫芦,又去买了菜,梁桔和毛东牵着小手有说有笑的往家走。 刚过了马路,梁桔就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坐在自家楼下的花坛旁边,脸色沉重。 “阿元?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等走近,毛东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阿元。 阿元抬起头,满脸的胡茬。 “哥。”他喊了一声毛东,声音沙哑。 “出事了?”毛东眉头紧锁。 阿元看一眼梁桔,有些难以开口。 梁桔主动说:“外面太冷了,我先上去了,你们哥俩聊吧。” “梁桔!”阿元却在梁桔擦肩而过后主动叫了一声。 毛东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阿元。 “梁桔,你能让我哥去看看玲姐吗?” 钟玲?! 梁桔和毛东都觉得诧异。 “钟玲怎么了?”毛东急忙问。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 “抑郁症!” 钟玲和毛东异口同声道。 *** 钟玲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在家休养。 毛东和梁桔去的时候她正在床上休息,虽然已经睡着,可眉宇之间深深的忧愁还是很明显的就体现出来。 “医生说她这病已经很久了,我们谁都不知道。”阿元站在毛东身后说。 “怎么会搞成这样?”梁桔问。 “怎么会搞成这样?”阿元重复她的话,听上去像是觉得滑稽。 阿元看向毛东的眼神让梁桔后悔问出刚才的话。钟玲为什么会患抑郁症?自然是因为——情。 “等下她醒了看见我们不会排斥吗?”梁桔问阿元。 阿元摇头,“除了你们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毛东自始至终站在那一言不发,他眼睛自从看见钟玲的模样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梁桔知道,他又是在深深自责中。 不能伤害不想伤害,可最后,还是伤了她。 “你们先离开吧,我留在这里。”梁桔说。 “不行。”毛东回过头。 阿元疑问性地望着毛东,毛东却看着梁桔,“我留下。” 梁桔说:“你不合适,留在这里的最不应该的就是你。” 梁桔将手里的包交到毛东手里,说:“女人的心你们男人不会懂。” 她转身看着阿元,“你相信我吗,如果放心,就让我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阿元望向毛东,毛东却一顺不顺盯着梁桔。 梁桔知道毛东心里在想什么,他怕钟玲不受控制会伤害到她,也怕钟玲说了什么会让她摇摆不定。 梁桔走上前握住毛东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握。 她朝他笑着点头,在他紧皱眉头的眼里看出了他感谢她的体谅和善解人意。 ——— 钟玲是在下午睡醒,她缓缓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 从床上下来,钟玲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系着围裙的梁桔正在往饭桌上端菜,头发随意的用卡子别在脑袋上,很有居家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钟玲诧异地问。 “你醒了啊,快来吃饭,常常我的手艺。” 钟玲对梁桔其实算不上有太大的好感,但也没有敌意,她看她俏皮的笑,也听话的去洗了手。 钟玲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说太多话,吃的也不多,梁桔一边吃一边跟她说自己刚才做饭的时候一些趣事。 最后,钟玲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盯着梁桔问:“你怎么来了?” “阿元叫我来的。” 钟玲皱眉,梁桔赶紧说:“阿元有事走了,她怕你闷,就让我来陪你。” 对梁桔的话,钟玲显得半信半疑。 吃完饭,梁桔并没有立即去收拾碗筷。 “饭是我做的,碗筷总该你洗吧?”她解下围裙,揉着脖子就直接倒向沙发,还把钟玲的抱枕垫到背后。 看她这般闲适的样子,反倒让钟玲很意外。 她没有多说什么,就去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里。 钟玲在厨房里洗碗,梁桔就咬着苹果凑到她身边,“你说你一个人住在这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你养只宠物吧,还能给你解解闷。” “我不喜欢宠物。”钟玲默然道。 她的冷淡反倒让梁桔更热情起来,“我跟你说啊,养宠物真的是不让不知道其中的乐趣,就拿我表姐家那只泰迪来说吧,简直可爱的不得了!要不这样,我把它抱你这养两天,你感受一下?” “不用,我对毛过敏。” “哦,这样啊...” 就在梁桔还在寻思着还能找什么能给钟玲解闷时,钟玲已经洗完碗独自走出了厨房。 梁桔对钟玲的冷淡也不恼,吃着苹果跟在她后面。 梁桔记得那次喝醉来钟玲家里时还在客厅的柜子上看见很多照片,可现在再看,竟然只剩下了相框。 钟玲坐在沙发上,对梁桔反客为主的行为明显不喜。 “我自己在这并不觉得闷。”她婉转地想让梁桔走。 “你不闷啊?”梁桔站在柜子前将苹果胡扔进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苹果胡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梁桔拍拍手,继续道:“你不觉得闷,我觉得闷,反正毛东也不在家,我还不如在这玩会儿。” 她注意到,她提起毛东两个字时,钟玲脸上明显的反应。 梁桔坐到钟玲身边,“对了,我还一直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认识的呢?” 见钟玲不回答,梁桔用胳膊顶顶她,“玲姐,告诉告诉我呗。” “你有完没完?”换成以前的钟玲定不可能会对人说出这种话。 “你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我知道了,自然也就不烦你了。”梁桔回答得理直气壮。 “念书认识的。”钟玲简洁地回答。 “念书?大学吗?” 本以为这个问题钟玲会打的也会很快,然而,她本来冷漠的表情却渐渐缓和不少,眼神温柔。 钟玲摇头,轻轻道:“是在高中。” 她声音透着小心,眼神温存,似是真的在回忆梁桔的问题。 她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真的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 钟玲,从小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孩子,爸妈都是从事教育行业,她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从小被灌输大量的守本分好好学习走正路的保守思想,生活一直平淡无味。 高考前,钟玲因为压力太大而无法正常学习,看见班里有同学常常去各种场所玩,她觉得好奇,就在同班同学的怂恿下第一次跟着大家出入酒吧去了ktv。在那里,钟玲发现,原来生活除了读书竟然还是如此的美好。 因为贪恋了玩乐,钟玲学习开始下滑,她也学会了抽烟喝酒,但最终还是因为本性淳朴,知道分寸,所以并没有太过于沉迷。 考试前的几天她出现了考试综合征,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每天必须要靠喝酒来维持内心强烈的崩溃,于是,趁着父母都不在家,钟玲自己再次去了那间酒吧。 钟玲一个人去了酒吧,她躲在角落里喝着酒,也是那次,她遇见了毛东。 毛东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跟她一样,显得孤独寂寞。在学校常常听说同学之间谈论男女之事,更是在同桌的介绍下听她讲述了女人关于‘初夜’的事情。因为好奇,有探究的想法,心底也有大胆冲破桎梏的叛逆,钟玲端着酒杯,生涩地去了毛东的那一桌。 可以说,毛东冷漠的外表吸引了钟玲内心深处正突破尘土发芽的情窦初开。 虽然最后被毛东冰冷的拒绝,但钟玲还是有了一种强烈的刺激。 梁桔迎着阳光坐在钟玲的身边,听她讲述她和他的故事。 午后的阳光满满的洒金地板上,梁桔看到了在光线下飞舞的浮沉,它们就像是时光的影子将钟玲述说的故事一幕幕简洁的重演一遍。 梁桔仿佛看到了那个处在叛逆期的钟玲,看到情窦初开拿着酒杯人生第一次搭讪的钟玲。 “所以,你对他是一见钟情?”她问。 钟玲双臂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她侧头看着窗外,一半的侧脸温柔的让人不敢轻易触碰,只怕碰一下,这难得的温存模样就会消失。 “是的,那时候我应该就是对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然后渐渐演变成无法自拔。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后来钟玲竟然与毛东考进了同一所大学,第一天报到,她拎着行李箱走在一群新生后面,他就那样毫无任何预兆的再次闯入到她的视线中。 不似那晚酒吧里淡漠的他,走在阳光下的他是那样的闪耀。 他,宛如一道和煦的日光,把钟玲照耀的睁不开眼。 钟玲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内心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她对感情很胆怯,不敢轻易表白,害怕一旦被拒绝跟毛东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甚至连同学都做不成。 后来,在学校里钟玲听说有人对毛东表白,钟玲的心也跟着紧张。她担心他会同意。 然而,当得知那人遭到了断然拒绝后,钟玲更是担心如果换成自己也会是那般结局,于是,她决定把心里的小秘密彻底藏到心底角落,封锁起来。 暗恋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无人打扰。她可以安静的坐在教室的后面静静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或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起去学校每个角落。 钟玲想,至少,学校每个地方都曾有过他们的身影。 大三那年,毛东因为一直想要去外面闯就自己私下做起了小生意,出现在学校的机会变的更少,这也间接造成钟玲看见他的机会也跟着越来越少,而唯一的见面机会只能是在课堂上。 她只能偷偷地坐在教室后排远远望一眼他的身影,然后下课铃声一响,就看见他急匆匆冲出教室的背影。她都来不及去追,其实,也是不敢追。 为了能打探到毛东的更多消息,钟玲甚至开始跟踪毛东,有几次差点被毛东发现。后来从同学那听说,毛东还有个哥哥叫毛北,在学校东侧的一条街上开了家小餐馆。因为想能更多的见到毛东,钟玲就常去毛北开的餐馆吃饭,渐渐,也与毛北相熟。 那时的钟玲还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她天真的以为,如果能跟毛北打好关系,那自然就能接近到毛东。 因为想更多了解毛东,就借着同学之意向毛北打听,得知毛北餐馆需要人手帮忙更是一有时间就过去帮忙打杂,为的就是希望能多看几眼毛东,希望可以有机会与他多多接触。 她爱的是那么小心翼翼,每天靠着日记本里的心情日志与自己内心的小秘密聊天。 然而,老天居然跟她偷偷开了个小玩笑。 毛东并没有太多次来餐馆,更多的时候,是钟玲与毛北单独接触。 后来当得知毛北的心意,钟玲心里面经过很长时间的挣扎。 钟玲清楚,如果拒绝毛北,那她也将再不可能来餐馆里见毛东了,所以... 她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钟玲答应了毛北,同意了毛北的爱意和他在一起。 钟玲以为,虽然不能和毛东在一起,但是如果跟毛北在一起了,那以后她与毛东接触的机会是不是就可以更多,理由也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天真的她根本没有过多考虑,在对毛东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加深时,她只希望能天天见到他,哪怕是不能与他成为恋人。 将暗恋藏在自己的心里,一直到毛北提出想结婚的打算,她才如梦初醒。 原来不经意间,她已经把一个既老实,又对自己很好的男人伤到了骨子里。 一面是毛北的求婚,一面是对毛东已经深不可拔的感情,钟玲变得痛彻心扉。 选择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一天天在不断加深恶化,最后,经过一番的思索,为了不让毛北难过,也为了维持和毛东的关系,在万念俱灰下,钟玲选择同意毛北的婚事,将在毕业后的第二年登记。 钟玲看着窗外蓝天白云,想起这些事,心里已经惯性的开始紧缩起来。 她没有把心里想的这些事说给梁桔听,她还是要独自承担,独自面对。 出事的那年,毛东惹上事逃去哈尔滨,她哭的不能自已,也不知下一次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钟玲背着毛北偷偷去了火车站送别毛东,在火车站的时候碰到了阿元,阿元洞悉了一切她对毛东的心思,然而,她还是没有胆量去承认。 以后的无数个夜晚,睡不着的时候钟玲常常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去送毛东,而是待在餐馆里继续帮毛北,毛北会不会就不会死,亦或是,他发生意外的时候至少身边还有个她。 钟玲是在第二天去餐馆的路上看了新闻才得知毛北出事,那一时间,她大脑空白,四肢无力。 毛北死后,钟玲陷入巨大的愧疚和自责中,下葬的那一天,在墓地里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毛东,那一刻,她听到心底复苏的声音。 “对不起毛北,请原谅我。”她只能在心底对自己说。 钟玲认为这是上天给予了她的机会,于是她一直借着毛东对自己的愧疚,就这样一直生活在毛东的帮助下。 毛东对她不离不弃,即使她自己也清楚这一切都是源于毛北,可她还是自欺欺人的一面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回归,一面每天都在内心向毛北抱歉,毛北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她不敢碰,更不敢拔。 因为碍于外界的议论纷纷,她也不敢轻易对毛东表白,如果这个时候表白坦诚一切,那无疑就等于亲手断送了往后她与毛东的一切来往。 她不敢。 一直到梁桔的出现,她才居然发现,她的默默守护和等待其实就等于一点点消磨掉所有他俩的情缘。 ‘嫂子’这个称呼,是她可以与他唯一的联系和桥梁,可最后,也成了阻止她奔向他的最大阻碍。 自作孽不可活,罪有应得,这所有的词都是来形容钟玲自己的,一直到最后毛东与梁桔走到了一起,回头看看过去的近十年,她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 钟玲想,她羡慕梁桔,羡慕她可以对爱情爱恨分明,羡慕她可以活的那样潇洒,为了感情不顾一切不惜和家里反目。 因为失去了毛北,又不可能再和毛东在一起,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北星上。 纪念北星,不忘毛北,为了救赎。 毛东送给她北星,其实就是时刻提醒她不要忘记他大哥,这一点,她怎会不知。 看到毛东和梁桔的幸福小生活,她决定还是把这段感情放到心里,至死不渝。 毛东生意上出了事,她放弃北星,卖了钱要给他还债,却被拒绝。后来生意不景气,北星再次被卖,毛东用攒的钱替她重新买了回来。 身边的阿元一直对她上心,她又不是傻子,看得出,却不讲明,因为害怕伤害。已经伤害了毛北,她再也不敢轻易伤害任何人,她是个胆小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懦夫,对感情,对毛东,对毛北。 也是因为这样,她开始厌恶自己,厌恶那个懦弱的自己。于是,她开始爱上自残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钟玲会把藏了近十年的秘密拿出一半说给梁桔听。 彼时,梁桔也不会知道,就是这样对感情胆小如鼠的女人,却在面对杀害毛北的凶手时,竟大胆做出了牺牲。 关于毛北的仇,如果说为了报仇必须赔上一个人的性命,那这个人可能就不止一个人。 除了毛东,就是她,钟玲。 第71章 一切,终将开始 钟玲的病是心病,源于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她解脱,梁桔和毛东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开导她,让她尽早能摆脱出来。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今年的春节毛东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而是跟着梁桔回到了梁爸梁妈那里。 自从上次梁桔父亲梁志富生病后,梁爸梁妈就几乎是把毛东当成未来女婿对待,平时梁桔跟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梁妈总是会没事问问毛东最近的情况,让他们俩常常回家吃饭。 关于结婚的问题,是今年春节梁妈偷偷问梁桔最多次的问题。 “他希望等我们都安定下来再结婚。”梁桔总是这么回答母亲。 梁妈何梅一边摘菜一边轻轻叹口气,“这孩子压力太大,其实我和你爸也不是说非得让你们买个几百平的房子才行,只要你俩过得幸福,我们就高兴。” “这段时间正是他事业起步的时候,结婚的事不着急。”梁桔说。 梁妈朝客厅看一眼,毛东正陪着梁爸坐在那饮茶,梁桔回头道:“现在能找一个好男人不容易,我怕你再拖事情也多。” “你怕他被别人拐跑了?”梁桔笑着问。 何梅瞥了自己闺女一眼,“瞎说啥。” “放心吧,他这辈子啊是跑不掉我的如来神掌的!”说罢,梁桔笑眯眯回头望向毛东,正对上他含笑投过来的眼神。 两个人深情相对,都是满脸的笑容。 零点敲响的那一刻,毛东梁桔跟着爸妈一家四口围坐在客厅的饭桌边上,和睦融融的举着酒杯庆祝新年的到来。 窗外烟花爆竹轰隆直响,电视里春节晚会主持人齐齐喊着:“新年快乐!” 这一幕,成了梁桔这一生最怀念的时刻。 老人们都说这年好过,不好过的是日子。 毛东初二就要回老家去看望家里面的亲戚,原本梁桔是打算跟他一起回去的,可公司安排她初四要回去值班,考虑到来回折腾,毛东就没让梁桔陪他一起回去。 毛东从老家回来那天已经是初六了,初七他和梁桔就正式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进入三月,祈海市的天气越来越变得暖和,周末梁桔和沙皮约着一起去钟玲家吃火锅,毛东因为要加班就没有一起。 钟玲自从过年从家里回来后性格也渐渐变得好起来,梁桔他们到的时候正巧阿元也在,是他开的门。 钟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是梁桔,很是高兴,“你们来了啊!” 梁桔跟沙皮正在换鞋,沙皮还在一个劲不断朝阿元挑眉,笑的狡黠。 阿元笑着给了他一拳还怕钟玲看见。 梁桔嬉笑着把带来的东西都交给钟玲,“缺什么不,我去买。” “不缺,阿元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 钟玲把吃的都拿去厨房,梁桔回身就见沙皮和阿元闹着从门口进来。 “我哥呢?”阿元问梁桔。 梁桔拿了瓶饮料在沙发上坐下,“他今天加班来不了。” 沙皮打量着钟玲的客厅,道:“我哥现在是卯足劲要挣买房子钱,桔子,你说你是不是得偷着乐?” “我偷着乐干嘛,直接对着你乐不就行了?” 阿元站在那本来也想插几句,可瞥见钟玲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也就没说啥。 家里虾滑和丸子不够,梁桔就拉着沙皮去楼下超市去买。 两个人在小超市里转了几圈,沙皮忽然问梁桔,“那个姓白的这段时间找你没?” 梁桔正拿着啤酒在那琢磨着买不买,闻言,一愣:“姓白的?” “就是那个白斯。” 梁桔哦了一声,摇头,“他没事找我干嘛?” 沙皮轻轻嗯了一声,“没找你就好。” 看他像是有心事似的,梁桔又问:“他找你了?” 沙皮看了梁桔几眼,点头,“我担心他会去找我哥。” “你说毛东?”梁桔诧异地扭头,问:“他找他干嘛?” “你不知道吗,白斯他爸在正月里过世了,现在,他们一家子正闹着争遗产呢。” 梁桔惊愕地半天没说话,沙皮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拿着啤酒转身结账去了。 *** 毛东与客户吃完饭从饭店出来就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取车。 他原本打算想给梁桔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进行的怎么样,可刚走到车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车鸣声。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这一声车鸣笛声音很是突兀。 白斯从车里出来,这一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没有助理,也没带拐杖,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白斯走向毛东,眼神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意思。 然而,他嘴角的笑,却看上去没那么温和。 *** 沙皮回避了梁桔的眼神,低着头,低声问:“桔子,我说如果,如果我哥要去给毛北大哥报仇,你会同意吗?” 梁桔捧着几袋零食正想着要先吃哪一袋,头也没抬直接回答:“当然同意了。” 沙皮呼出一口气,心还没完全放下就听到梁桔接着说:“只要是不会牵连到生命危险和一些犯法的事,我都同意。” 沙皮就像被说中什么,愣了几秒,梁桔笑着用胳膊顶他,“你哥不会是准备去杀人吧?” “怎,怎么可能!” “只要是不犯法,你哥要为他大哥报仇,我作为家属那必须支持啊。” 沙皮呵呵笑几声,“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你对我大哥的感情。” 梁桔立马敛了笑,眯着眼盯着沙皮,沙皮继续嘿嘿笑,“逗你玩,逗你玩。” *** 光线不算明朗的车里,毛东坐在驾驶的位置上,他的身边,是白斯。 白斯拿来的档案袋里装的资料有些散落出来正好掉在挡风玻璃前的驾驶台上,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个男人的照片。男人长得五官与白斯很像,只是他的眼睛在岁月的历练下变得更为锐利和沧桑。 毛东半垂着眼盯着那张掉出来的照片,膝上的手早已紧紧攥成拳,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的大哥毛北就不会在那年惨死于街头,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沦落到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白斯静静观察毛东的表情,他没有那么着急,只是在等他给他的答案。 白斯的大哥,白烨已经从国外回国,回到祈海市。 父亲的骤然离世让白斯与白烨之间对遗产的争夺更为鲜明,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铲除掉大哥这个最主要的阻碍,等白烨手里的人陆续开始进入公司后,那白斯到时想翻身的机会将会一无所有。 现在,是白斯使用手段的最好时机。 白斯说:“我要的很简单,你不做我可以找别人。” 当年杀死毛北的凶手今年马上会提前释放,这无疑是给了毛东又一个包袱。 “那个人当年是替我哥坐的牢,我哥不会让他白白进去。”白斯点了根烟,转头看着毛东,“我听说我哥已经准备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只差他出来了。” 毛东终于把视线从那张照片上移开,“你想我怎么做?” 白斯似乎是低笑了一声。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你可以不做的,我不会勉强你。” 毛东侧头,直视那张藏满阴谋的眼睛。 白斯笑,五官更显得阴柔。 他将手里那根烟伸出车窗外轻轻弹了弹,“两个人,你选一个。” “我选一个,剩下的你解决?”毛东反问白斯。 白斯坦然地笑,“让我猜猜,两者相比,你更恨谁?” 他歪着头眯起眼,忽地朝毛东转头,“是我哥吧?” 毛东淡漠的表情让白斯也不敢保证。毛东说:“你哥当年也是为了你才雇人找我们算账,算起来,你也是其中之一。” 白斯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变得僵硬。手里的那根残烟被狠狠捻灭在掌心里,白斯一把将烟扔向窗外,眼中的戾气愈来愈深。 “他那都是做给老头子看!如果不是为了让大家都觉得他是真心对我这个弟弟,老头子将来又怎么可能会把位置传给他!” 似是不想说太多,白斯将手放在车把手上,回头对着毛东道:“你考虑好给我电话,希望不是一个坏消息。” 白斯从毛东的车上下了车就直接开车离开了停车场,留下毛东,他还未启动车子。 毛东今天的局结束的早,他本来想去钟玲家接梁桔,可现在看来,他恐怕是去不了了。 如果今天没有见到白斯,毛东是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去给梁桔一个幸福的未来,尽快完成两个人的婚礼。 可惜,一切他都设想的太早。 从副驾驶前面的工作台里拿出已经许久没有抽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烟,点燃。 白色烟雾盘旋而上,车里立马充斥了烟草的味道。 毛东将脑袋靠在驾驶座椅上,闭上眼睛。 是他这阵子过得太幸福了,还是他就命该逃不过此劫。从白斯的第一次出现已经命中注定将打乱他现有的一切,他应该早有预料,而不是出现现在这种被动的状况。 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习惯了身边梁桔的陪伴,他舍不得放下这所有的一切,然而,大哥的仇,他也绝对不会不报。 太难了,毛东想,这一次的选择,真的是太难了。 远处有车子的声音,有几辆车不断驶入车场,也有车子开出停车场。不知坐了有多久,直到手里的烟燃尽,烟灰烫到手,毛东才缓缓睁开眼。 黑眸有了血丝,眼神依旧浑浊。 毛东将烟弹出车外。 第72章 雪上加霜 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男人,沙皮。 沙皮按照白斯事先给好的地址找到了这家会所。 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低调奢华的私人场所,门前还站着一位工作人员专门对进去的人核实身份。 沙皮咽了下口水,抬脚走向门口。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预料中的,沙皮被一身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我来找人的。” “请问先生,您找哪位?” “白斯。” 在听到白斯两字后,这位工作人员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沙皮,继而依旧礼貌的对沙皮说:“请您等一下。” 沙皮看见他对着对话机说了几句,然后不知对方回答了什么,等了不到一分钟,会所的大门就缓缓而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职业装打扮得体的女士。 “这位先生请跟我来。”女士微笑对沙皮道。 沙皮跟着她进了会所,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金属探测仪。保安给沙皮做了安检,他这才又继续往里面走。 金碧辉煌的奢侈无疑不是在处处张扬着这里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沙皮被带到一间包厢门前,然后带路的人用对讲机对里面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包厢门从里往外被打开。 包厢并没有沙皮想的那么大,只是足够奢华。 白斯一套休闲装坐在里面的沙发上,似乎是也是刚到,大衣随便被扔在身旁,正有工作人员在帮忙整理。 “坐吧。”白斯随意一指,沙皮坐到了他左侧的沙发上。 助理给沙皮倒了一杯香槟,沙皮接过闻了闻。 白斯坐在一边观察着沙皮的一举一动,沙皮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才把酒杯放下。 “没事,喝吧。”白斯抬手,然后自己拿起了面前的一杯红酒。 沙皮开口:“我今天来就想问有关我大哥的事,白老板,我们何不敞开天窗说亮话。” 白斯阴在玻璃杯后面的半张脸笑了。“你哪个大哥?毛东?毛北?” 沙皮咽了咽口水,答:“毛北。” 刚抿了口红酒,白斯本就嫩红的嘴唇更显得妖冶。 白斯朝站在一旁的助理打了个响指,助理立马会意,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资料。 资料交到了沙皮手上,白斯举着酒杯,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照片上的人皮肤哟嘿,典型的东北人的粗犷汉子。 他外号叫虎子,沙皮当然认识,因为他就是当年捅死毛北的凶手,也是白烨的手下。 “过段时间他就出狱了。” 沙皮一愣,“不应该还有几年吗?” 白斯冷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包厢一旁的吧台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就看你争不争取了。” “什么意思?” 白斯拿了一瓶红酒,用开酒器打开,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杯。“毛东现在有了家庭不愿选择,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你呢?” 很明显,他已经见过毛东,并且还跟他说了这件事。然而,毛东给他的答案应该是还在考虑中或者是直接否定。 沙皮攥拳,沉不住气地问:“你会怎么帮我们?” “,不是帮你们,只是互利而已。”白斯侧倚在吧台边上,看着沙皮,“我给你们提供一切你需要的,你们只要做一件事就行。” “什么?” 白斯轻轻抬了一下眼皮,瞟一眼沙皮,“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而已。” 沙皮瞪大双眼,“你要让我们去杀人?” “有什么不可以的?”白斯耸肩,一副很理所应当的模样。“他都能把毛北杀了,你为什么不能把他杀了呢?” 沙皮哪还能坐得住。他从沙发上起来,缓了两口气都没能相信白斯居然会支持他们去干这种事。 “把人杀了这是会坐牢的!” 白斯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笑,“你自己考虑,不过也是,都这么多年了,我猜你们对毛北当年的死也没多少恨意了。” 拿着酒杯重新走回到沙皮身前,白斯道:“想一想当年这件事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我而起,这样吧,我拿出我对毛北的愧意。”他把酒杯当回到桌上,俯下身子拉近与沙皮的距离,“这件事做成了,我保你在里面不会待太久,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沙皮抬着头盯着这张和女人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如果我大哥答应了你,就等于是把他和梁桔的事给毁了。”半晌,沙皮幽幽道。 白斯抱着胸坐在那,“所以说,太感性的男人干不出大事业。” 沙皮把那杯香槟酒一口而干,抹了下嘴。 “这事,我来。” 白斯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写了一张纸条塞到沙皮手里,“我的私人号,我会再跟你联系。” *** 祈海市一进入到七月,整个城市就都成了一个烤炉。闷热的天似是要蒸发掉身上每一滴汗。 梁桔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一直不太舒服,前几天她因为贪吃凉的又去商场被冷气吹了一下午,回来就又吐又拉,毛东吓坏了,说什么都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但梁桔最怕的就是闻医院的味道,拽着门把手死活不去,毛东当下就立马给她冷着脸,梁桔最怕他这种表情,可鉴于医院消毒水那股难闻的气味,她还是不去。 最后,投降的还是毛东。 毛东去医院给她买了肠胃的药,回来又悄悄递给梁桔一样东西。 “你...你...”梁桔手里拿着验孕棒,气的满脸通红。 毛东也有些难为情,坐在沙发上一边削苹果一边道:“前段时间家里那个用完了一直没买,你要是真有了,就不能随便吃药。” 梁桔胃口又上来难受,没力气跟他生气,不过还是趁机试探性的打趣问:“那你是怕我有了,还是希望我有啊?” 毛东瞅了梁桔几眼,继续低头削苹果。 要是换成以前,他是铁了心希望能有自己的家。 “还是测测,万一真有了你现在又不舒服,我就带你去医院。” 梁桔听了毛东的话,拿着验孕棒去了洗手间。 毛东坐在客厅里等着,手上的苹果却再也没法削一下。他试着平静下心去静静等结果,可心里面就像被搅乱了似的,七上八下。 一秒一秒,变成了煎熬。 梁桔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毛东并不在客厅,说实话,他今天的态度,让她有些疑虑。 他是不希望她怀孕吗? 家里的门被打开,毛东从门外进来,手里面还拿着一盒烟。 梁桔明显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你抽烟了?”梁桔记得毛东已经很久都没有抽烟了,他总是说不想影响她的健康。她也记得,他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抽烟。 毛东把烟盒往身后藏了藏,换了鞋进了屋,问:“怎么样?” 看他急切的表情梁桔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有。” 梁桔把验孕棒放在毛东眼前,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的是一条线。 毛东悬着的心终于踏实的放下,可紧接,就是一阵莫名的失望感。 梁桔在观察他的表情,毛东把买回来的药从卧室拿出来。 “把药吃了去睡一会儿,我待会给你熬小米粥。” 梁桔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手里捏着那盒胃药。 “毛东,你是不希望我怀孕吗?” 她垂着眼声音闷闷的,毛东系围裙的手堪堪顿在那。 晚上梁桔好了点,毛东看着她把小米粥喝下。 施博文打电话来要毛东出去有事要谈,毛东不放心梁桔本来想推掉,可梁桔却说自己好多了,硬是让他走了。 这一晚,两个人都各自有了心事。 施博文和毛东约的地方在后海一家酒吧,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北星,是因为今晚两个人要谈的话题不希望被熟悉的人听到。 两个人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里,施博文点了几瓶啤酒,毛东率先自己就干了一瓶。 施博文对他的举动没有过多好奇,只是在毛东把第一瓶啤酒放下之后,说了句:“虎子昨天出来了。” 毛东握酒瓶的手筋骨凸显,他越是想逃避什么,什么就来的越快。 他绷着嘴角牙龈要的死死的。 台上是乐队在表演,毛东望着他们对施博文说:“今天我买了验孕棒。” “有了?”施博文一时连手里的花生都忘了吃。 见毛东摇头,他才暗自舒了口气。 “你也害怕吧?”毛东讽刺地问。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梁桔如果真怀孕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毛东冷笑,又拿起一瓶啤酒一口喝光。 施博文知道他心里面的苦,可又有谁能帮得了他。 接连喝光四五瓶啤酒,毛东才失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昏暗灯光下的他坚毅的五官更显得深刻,他脸上写满了隐忍和痛苦。 “今天,她问我,说我是不希望她怀孕吗?” 毛东坐在椅子上觉得嗓子里像是冒了火,烧得他说不出话。 施博文抬眸,发现毛东漆黑的深眸里居然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一刻真觉得我他妈就是个混蛋。” 毛东连续两拳狠狠捶向自己的胸口,看的施博文心里面也是一阵阵难受。 “东子。”很久很久,施博文都没有叫过他的小名。 “我真不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毛东双手抱头趴在玻璃桌上,第一次,施博文看见这个男人居然也会哭,也会流眼泪。 “我知道你难受,今天也没外人,有什么憋屈的,你就哭出来吧。”施博文一手搭在毛东的肩膀上拍了拍,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哽咽了起来。 毛东并没有哭,他重新抬起头,尽管眼圈赤红,可还是忍下了所有,如同他这个人一贯的做事风格,习惯一个人承担一切。 施博文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毛东摇头。 一边是大哥的死,一边是自己女人和以后的幸福,换成谁,谁能选。 谁会选? “给你哥报仇就必须要去违法吗?”施博文看着毛东。 “不然怎么办?那个虎子已经做过牢了,还能把他再关进去?他背后是白烨,现在白烨比白斯厉害,如果不和白斯联手,又怎么能对付白烨。” “你是想对付白烨?” 毛东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口气。 “虽然凶手是虎子,可他已经坐过牢了,我恨的是当年指示他的人,那才是罪魁祸首。” 施博文也有些惊叹,“没想到白斯那小子现在会变得这么狠,连自己亲生大哥都要对付。” “利益当前,谁又能抵挡住。” 一直聊到十点多毛东还是不放心梁桔准备离开了,施博文要开车送他回去。 上车前毛东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吵杂,连开车的施博文都听到了好像是阿元的声音。 不到几秒,毛东就把电话挂了。 他安静的让人发毛,施博文忍不住关上车门,走过去问一句:“怎么了...” 话没说完,毛东转身一拳狠狠砸在酒吧门口的墙壁上,嘭的一声,连周围的路人都惊了一下。 他掐着腰气的来回转了好几圈。 “到底怎么了?”施博文焦急地问。 “沙皮...”毛东必须深呼吸几口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地说出口。 “虎子被人捅进医院了。” 施博文心控制不住的一跳,“谁干的?” 见毛东的脸色,施博文马上问:“是沙皮,沙皮把人捅进医院了?” 毛东咬着牙看他一眼,点点头。 “妈的!”这回是施博文控制不住,回身狠踹轮胎一脚,“那小子除了能添乱,还能干点什么!” 第73章 别无选择 令人意外的是沙皮并没有被关进看守所里,而是被阿元带回了家里。 阿元开门见是毛东,半晌都没敢跟他说出原委,倒是施博文跟着毛东进屋后急忙问:“人呢?怎么能搞出这种事!” 毛东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里,房子是阿元租的,二室一厅面积也不算太大。 “人呢?”客厅里没人,毛东回头盯住阿元。 阿元支支吾吾伸手往里面指了一下。 借着一股劲,毛东大力推开每个房间的门进去找人,阿元见状不对有心去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 沙皮藏在最里面的次卧,毛东看见他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脚,沙皮连人带椅一起向后仰翻过去。 “哥!” 阿元来不及伸手,沙皮又被毛东拽着衣领从地上拎起照着肚子‘哐哐’两拳! 沙皮欠着身子闷哼几声,不敢出声,毛东在气头上,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赶过去拉架。 “谁让你去捅人的,你他妈是嫌我不够乱吗!说!” 沙皮捂着肚子都快被打出眼泪了,“哥,我就是想帮你...” “帮你妈的!” 毛东以前练过几个月的拳击,这几年没事也常会练习,现在可好,沙皮这么一下子全让他把当年的手法拿出来一并打在了他身上。 纵使沙皮皮再怎么厚也扛不住毛东这么暴打。 “哥!”阿元站在门口不敢进屋,还是担心喊了一嘴。 施博文皱着眉头沉着脸,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对毛东道:“你就算现在把他打死也没用。” 最后一下,毛东照着沙皮的背狠狠一肘,让沙皮彻底顶不住趴在地上。 “我告诉你,今晚你他妈就收拾行李给我滚蛋!”毛东喘着气,指着地上的沙皮。 他收了手,阿元赶紧从门口跑进来将沙皮从地上扶起。 沙皮嘴角有血丝,刚才倒下去那一刹那额头正好撞在桌角,也磕出了血。 沙皮弓着腰,抹了把嘴角没敢看毛东,不过还是回了一句,“我不走。” “沙皮!”阿元低吼一声,施博文也抬头望过来。 阿元拽着沙皮的胳膊,沙皮甩开他,看着毛东,眼神怯怯,可话还是勉强完整说出来。 “人是我捅的,我就是要把他给干了!我要是走了,谁去顶这个罪!” “沙皮!行了!你还真嫌现在不够乱!”施博文也忍不住皱眉吼道。 毛东低着眼在那盯着沙皮,他出了气,现在情绪也渐渐稳了下来。 “你想顶罪?怎么顶?”他声音低沉,很有威严。 沙皮吸了口气,抹了把嘴角,梗着脖子,“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干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你疯了!”阿元就是害怕沙皮上来脾气什么都不管不顾。他推他一下,“这弄不好就是要坐牢的,你懂么!” “坐牢就坐牢,我也不怕!” “你...” “好。”毛东插话打断他们两个人。 不算宽敞的卧室里站着四个男人,一屋子的人都看向毛东。 毛东和沙皮站在卧室中央,房间灯不算亮,甚至有些暗淡。 毛东道:“你有骨气,现在你就去警察局去自首,省的待会还得麻烦警察上门。” 一听他这么说,阿元都紧张地抖了一下,“哥!”阿元没想到毛东真的会如此放任沙皮,什么都不管。 毛东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他以为是梁桔不放心打来电话,可掏出手机一看,电话居然是白斯打来的。 “喂。”本来就一股火,可又得强迫自己沉住气。毛东接起电话说了一声,看一眼沙皮转过身走出房间。 阿元也觉得这次沙皮做的是真过分了,也不愿再搭理他。 施博文看见毛东挂完电话整张脸又冷了几分,便预感到这通电话带来的不见得会是什么好消息。 阿元在屋里忽然问施博文,“是不是受伤的人只要没死,沙皮就不用坐牢?” 施博文皱着眉斜了沙皮一眼,点头,“只要对方答应私了,咱们再多拿点钱就有可能,不过,主要还是得看对方家属的意愿。” 阿元听施博文这么说顿时觉得有些希望,“博文哥,这次恐怕还得求你帮帮沙皮,能不能拿些钱出来去救救他。” 施博文没说话,阿元又道:“咱们现在赶紧去医院吧,说不定就有希望...” “不用去了,晚了。”毛东从门外进来,眉宇间的愁闷更深几分。 “为什么?”阿元问,沙皮也闻声看过来。 毛东眯着眼盯着沙皮,回答阿元的问题。 “被他捅伤的那个人,抢救不及时,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阿元和施博文的惊叹让本来还大着胆子的沙皮顿时也像撒了气的气球一样,顿时瘪了。 沙皮又想看毛东又不敢看的,毛东却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慢慢走过来。 “家属现在不要钱,唯一的要求...” 后面的话像一场宣判,让其他几个人的心都紧紧揪起来。 毛东缓缓道:“是要让凶手,绳之于法。” 话音刚落,沙皮就已经噗通一声跌坐回椅子上。 四个人,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哥,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阿元和沙皮不愧是那么多年的兄弟,关键时刻是真为沙皮着急。 一直站在门口的施博文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家属可以撤诉。” 毛东站在跌坐在椅子上的沙皮面前,垂眼看着他,“又不是孩子,做事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 沙皮直眼看着地上,愣愣地没再说一句话,阿元也陷入焦急中不知该怎么办。 毛东叹口气,率先转身走出房间。 那一声叹息,夹杂了多少无奈和苦楚。 “哥...”沙皮看见毛东准备要走,这下真的是乱了阵脚。 他三步两步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毛东的身后,“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不想坐牢...” 一个五尺大汉变得如此的畏惧,也让阿元和施博文看了于心不忍。 更何况是被喊了好几年一声‘哥’的毛东。 他没有回头,任由沙皮拽着自己的胳膊。 当初沙皮是由毛北救下的,现在毛北不在了,毛东怎么可能看着沙皮这样不管。 只是,他真的失望于沙皮鲁莽做事不计后果。 “阿元,先让他在你这里住几天。”毛东叮嘱阿元。 “好,你放心吧哥,我会看着他的。” 沙皮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低低啜泣,毛东不再多说,迈着步子离开。 *** 在车上,毛东一路无话,施博文担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以他对毛东的了解,毛东期待的那些幸福恐怕是要离他越行越远了。 车子在毛东家楼下停下,毛东叮嘱施博文回去小心,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施博文在他身后喊道:“东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朋友就是在困难的时候需要的。” 毛东点点头,手在施博文肩膀上拍了拍。“路上小心。” 回到家梁桔已经睡下了。 毛东小心地推门进卧室,梁桔背对他侧身面朝窗户睡得正香甜。 房间窗帘只拉了一半,床头灯开了一盏。 就是这特意留下的一盏灯散发出暖暖的灯光,让毛东有了家的感觉。 暖暖的光线,暖暖的心。 毛东没有换衣就脱了鞋,轻轻上了床。 他在梁桔身后轻轻躺下,轻轻抬手,抱住心窝里的女人。 梁桔身子稍微动了动,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闭着眼声音带了些刚睡醒后的沙哑,问:“回来了?” 毛东的手在梁桔身上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似的用下巴抵住梁桔的额头。“睡吧,我回来了。” 梁桔没再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了心安。 她往毛东怀里又蹭了蹭,回身抬起胳膊搂住毛东的肩。 就像多年的夫妻,两人默契的各自找寻了最舒服的姿势,拥抱着对方,安然入睡。 没有人知道意外和明天会哪个先来,毛东只想好好的休息一晚,抱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好好的睡一觉。 床头那盏灯关上了,卧室唯一的光线只剩下从还没拉上窗帘的那扇窗户外投射进来的月光。 月光浅浅稀疏,心中浓浓暖情。 *** 白斯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虎子本来就是没有亲人的人,所谓家属,无非就是跟他多年兄弟情的白烨。 虎子出狱当天白烨就把他认作了弟弟,现在弟弟被人捅死,白烨绝不会无动于衷。 虎子死后白烨连续三天给他办了巨大的葬礼,据悉到场的人不计其数,虎子在白烨心中地位可想而知。 毛东见到白烨是在虎子下葬后的第一天,从始至终白斯都没有出面过一次。 其实大家都知道,无论白斯在背后做多少事,他都不会与白烨公开对战。 毛东去的是白烨在祈海市开的一家私人会所,他进去的很顺利,就像是里面人知道他要来似的。 白烨比白斯年长不到十岁,长相却比弟弟老很多,毛东见到白烨的第一眼就有种直觉告诉他,坐在包厢正中央沙发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他弟弟白斯容易对付。 白烨一身白色西装抽着雪茄翘腿坐在沙发里,另只手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他跟他弟弟一样,都很爱品酒。 白烨摆了摆手,送毛东进来的随从识相的关上了包厢的大门。 毛东瞥了眼阖上的门,眼睛在包厢内扫视了一圈。 包厢里并不是只有白烨一个人,他身边还坐着两个男人,年龄看上去要比他年长很多,而且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人。 包厢内自设吧台,吧台边上还坐着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男人。 “不知毛先生今天来访,有何贵干?”白烨对毛东倒是表现的很客气。 毛东往前走了两步,他并没有因为是来求人而表现的很卑微。 “我是来谈虎子的事。” 白烨低垂的眼抬了抬,带了丝冷笑,“哟,既然是来谈的,那我告诉你,没什么可谈。” 沙皮说过白斯会保全他,可事情已发生这么久了白斯却一直没有出现过,毛东并不奢望他会实现他的诺言。 现在已别无选择,毛东只能希望白烨会对沙皮网开一面。 “白总,您的时间宝贵,虎子这件事如果闹大,虽然可以消了您的气,可对白家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老白先生尸骨未寒,白家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您觉得,合适吗?” 白烨笑声更大,将手上的红酒杯放回到桌上。 “不用来这套,虎子是我白烨的弟弟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你兄弟捅死我兄弟实际就是在我白烨的脸上甩了那么个耳光,我要是轻松就放过他,你让我这些兄弟怎么看我?我以后还出不出来混了?” 什么时候包房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注视在了毛东的身上,白烨的话一出,他们更是跃跃欲试带着恨意,似是想在毛东身上把虎子的仇报出来一样。 毛东道:“您口口声声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喊兄弟,您让白少怎么想?” 白斯明显一怔,随即回过神来。 他本来就坐在沙发上,毛东身高高,他几乎是在一直仰头望着毛东。 白斯重新端起酒杯,摩挲着手里的高脚玻璃杯,冷笑说:“我白烨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别人来求我会是毛先生这种态度,毛先生,你进门前是不是忘记把有些东西扔掉了?” 在场其他人听见白烨这么说都开始低笑,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全都转移到了毛东的身上。 毛东也笑,却不是那种恭维的笑。“白总想让我怎么做?” 一直到刚才,他忘记了,他早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担着了。 包厢的门再次从外推开,这次出现在门口的是白斯。 白烨瞟了一眼走进来的白斯,却是回答刚才毛东的问题。 “毛先生已经站这么久了,现在要是肯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软还真的会考虑一下。” 第74章 耻辱 “毛先生已经站这么久了,现在要是肯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软还真的会考虑一下。” 白烨说这话时,眼睛无意中往白斯身上瞥了几下,白斯却是慢悠悠走到吧台边上倒了半杯酒,就像这边发生的一切事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见到他这样,白烨明显有了一点小失望。 白斯喝完酒,转身含笑望向毛东,像外人在看热闹,瞧着毛东。 白烨的目光也转投在毛东身上,他挑了下眉,一副等待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地摇了摇手上的红酒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毛东沉默站在那,背依然挺得直直的,白烨的话没有让他脸上显出一点不自然,就连白斯都在好奇,他会不会真的朝白烨下跪。 白烨觉得毛东态度不够,毛东既然来了,那肯定不能白来。 右脚轻轻往前迈出一步,膝盖弯曲,缓缓着地,所有动作没有迟疑,没有后路。 “哈哈!” 毛东的举动让白烨很高兴,他举着酒杯大笑出声,周围人也都配合他的发出一阵嘲笑。 那个跪着的男人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一双深黑发亮的眼眸轻轻抬起,看着沙发上正座的男人。 “白总,请您手下留情,放了沙皮。” 一旁的白斯也有一瞬的失神,他半依靠在吧台边沉默了好几秒,忽然打从心底佩服眼前这个能屈能伸的男人。 毛东,让白斯感到佩服。 白烨放下酒杯,起身,一步一步踱步到毛东眼前。 “毛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为了那么个不着调还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您何苦作践自己?”白烨走到毛东眼前,朝他轻轻俯身。“五年前,我找人杀了你哥哥,你说你现在看见我,是不是,恨不得立马让我死?” 毛东抬起头,刺眼的灯光从白烨身后照射下来,毛东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和白斯相比,白烨一贯以心狠手辣得名,对于他身边的人,只有两种,他主动利用的,和被他利用的。 对他没有任何利益而言的人,他瞟都不会瞟一眼。 毛东像一尊雕像一样一直跪在地上,白烨没让他起来,也没有要让他起来的意思。 助手给白烨递来一个手帕,白烨朝毛东歪了下头。 那张白色手帕轻轻掉落在毛东的眼前。 白烨走了两步,一双黑而发亮的鞋子正好落在毛东的视线中。 “毛先生,有没有诚意,就看你了。” 嘲弄一般的嬉笑不断出现在毛东的耳边,为了沙皮,膝盖都能跪地,更别说给白烨擦鞋。 毛东抬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拿起它,轻轻落在了白烨的皮鞋上。 “希望白总能高抬贵手,放了沙皮。” 白烨站在那垂着眼睛瞧着毛东,嘴角弯了弯。 “毛先生,恕我直言,有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放就放,千万别让小人计谋得逞,想用鸡蛋碰石头,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称才行。” 他这话,表面是说给毛东听,实则,一字不差全都落在身后白斯的耳朵里。 *** ‘咚咚咚’敲门声。 钟玲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一位男快递员。 “请问是钟玲女士吗?”快递员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袋,上面用黑笔写了三个字——钟玲收。 钟玲疑惑地点点头,接过文件。 文件摸起来很薄,里面似乎只有几张纸,钟玲想再多询问几句,抬头时,发现快递员早已走了。 她拿着文件,关上门,回到客厅。 阿元手里有钟玲家的钥匙。当阿元在楼下菜市场买完菜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钟玲背对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愣愣出神。 “玲姐,今天鲤鱼很新鲜,我买了一大条,你说晚上弄红烧鲤鱼好吗?” 阿元把菜放到厨房里,又把买的水果洗了,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却一直没有听见钟玲的回应。 “玲姐?”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苹果,他递给钟玲,“尝尝,很甜。” 钟玲缓缓抬起头,顺着阿元的手,视线错过他手里的苹果,直直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人,听说放出来了?” 阿元的手一抖,急忙问:“什么人?” “虎子,害死毛北哥的那个凶手。” 阿元大吃一惊,没想到钟玲居然会知道,他怔怔看着她。 钟玲凝视着他从沙发上起来。阿元视线一转,这才发现放在钟玲面前的茶几上,竟然摆着几张照片,还有一张白纸条。 钟玲说:“虎子放出来很久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沙皮为了给毛北哥报仇,一个人拿刀子去把人给捅了,你们也没人告诉我。现在,毛东自己上门去给人赔礼道歉,你们,还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不是的玲姐...” “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看作是毛北哥的未婚妻?” “玲姐...”阿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放下水果盘,忙说:“这件事是毛东哥,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我有权知道所有!” “玲姐!” 钟玲推开阿元要往外走,阿元急忙喊住她:“玲姐你去哪!你不能出去!” 他在门口将钟玲拽住,钟玲反手一甩,胳膊正好碰倒柜子上的花瓶,花瓶掉地,‘哗啦’一声碎了满地,水也洒了一地。 “玲姐,你不能这样出去。”阿元说。 钟玲回头,眼里已经蓄了泪。“所有人都在为毛北的死去付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还一直安然处之的坐在这里!阿元,你是想让我这一辈子悔恨到死吗?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出事...我会死的。” 阿元垂在身侧的另只手青筋爆出,他死死攥住拳,眼睛紧紧盯在钟玲的脸上,生怕一不小心,碎了眼前所有的美好。 “阿元,放手,让我出去。”钟玲一串一串掉下的眼泪是直接打在阿元的心上,深深割痛了他的心。 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他不是私心地扔下毛北一个人在餐馆,如果他听了毛东的叮嘱好好照顾毛北,说不定,毛北哥,就不会死。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件事发生的前一晚,毛东是如何再三叮嘱他,要他一定看好毛北。 “阿元,如果有什么不妥,赶紧带着我哥逃出去,哪怕是餐馆不要了,也要好好照顾我哥。” 他口口声声答应好,可惜,当时私心太重,只顾着去惦记钟玲,完全忽视了毛东的逃走会给毛北带来如何的严重后果。 思绪拉回到眼前,看着眼前的钟玲,阿元只能缓缓松开手,无力地垂下。 钟玲打开门,门‘嘭’的一声响,彻底将阿元这段日子渐渐积累的幸福感全都打碎。 *** 白烨答应撤销对沙皮的控诉,但是所有事还没有得到全部解决,虽然罪名可撤,但是关于死者家属的赔偿,依旧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毛东从会所里走出来,察觉到有一辆车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躲进胡同里,果然,电话立马就响了起来。 是白斯。 “怎么,今晚的羞辱还没有让你醒悟吗?”白斯直截了当说出自己要说的话,现在没人敢保证白烨不会派人跟踪他们。所以,白斯想要接触毛东,只能用这种方法。 毛东靠在身后墙上,他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答应我的事,沙皮的钱,我帮你出。”白斯继续在为毛东的选择做出最后努力。 毛东依旧不语,白斯有些急,“你在担心什么?难道你不想救沙皮了,我告诉你,如果钱你凑不齐,沙皮依然会被起诉。” “白少,你出钱的背后,是会搭进去一条命。”毛东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沉,很沙哑。 漆黑的胡同里只有马路上斜射进来的昏暗灯光,下水道滴水的声音一声声,潮湿的地面上流满了脏水。 毛东站在胡同里,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拐角的一辆黑色奔驰。 他知道,此时,白斯就坐在里面盯着他这个方向,在和他谈判。 “你怕什么?怕死?”白斯的讥讽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这不像你的风格。” 有巡逻的民警开着警车路过胡同,警灯一闪一闪染红了胡同里毛东的半张侧脸。 “你是在担心梁桔。”白斯笃定的一句话,让毛东险些失控。 提到梁桔,毛东身体瞬间僵硬:“你想干什么?我说过,你不能动她。” “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我哥他今天的话你难道听不明白吗,他已经有所警觉,如果他离开祈海,那我就再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 一阵不详的预感忽然涌入脑中,毛东顿了几秒,忽地声音严厉地朝电话里叱问:“是你故意让沙皮去捅虎子的?” 白斯不回答,毛东差点大骂出口,“白斯,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白斯冷笑几声,快速道:“是你逼我的,我给过你机会。”他明显压低了声音,但语速依旧很快。“别说沙皮,你身边的人,我都会利用,包括梁桔。” “你敢!” “毛总,千万别拿我的利益来要挟我,跟你们相比,我家老头子大把的财产更符合我的胃口。我说过,我会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不择手段。” 毛东几乎是死死控制着自己不冲出去。“如果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还想怎么办?” “呵呵,你不还是有个没过门的嫂子吗,我就不信,她会对害死毛北的人,无动于衷。” “白斯!”这次,毛东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拿着手机往胡同更里面走,生怕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到。“白斯,你给我几天让我考虑,我考虑好了立马回复你。” “我没有时间,实话跟你说,钟玲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能不能拦下她,就看她的命。” 毛东还想开口,却被白斯堵住话,“像我们这样身上担着事的人,凭什么会得到幸福?你在妄想什么?” 语毕,白斯就挂了电话。 “白斯!”毛东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拐角那辆属于白斯的车已经开走了,毛东立马从手机里调出钟玲的电话打过去,可惜,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不敢想,万一白斯真为了逼他要对梁桔下手,那他还会去顾忌谁的命? 第75章 肮脏的夜晚 梁桔正在家里做饭,听到大门被剧烈的敲响,还以为是毛东回来了。 “阿元,你怎么来了?” 阿元气喘齐齐地推门就往屋里走,“我哥,我哥在家吗?” “你哥白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阿元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跟梁桔讲,支吾了好久,一句话不说地转身就要走。 “阿元!”梁桔站在门口叫住他。 阿元回头,额头上全是汗。 梁桔看着他说:“你可以给你哥打个电话试试。” “打过了,不通。” 阿元站在走廊的楼梯口,看了看梁桔,面露难色。梁桔等了他,才听到他说:“梁桔,对不起,我祝福你和我哥的生活。” 他的道歉让梁桔不解,阿元心事重重地走,梁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 白斯给钟玲的地址,实际上是白烨直接入住酒店的地址。 钟玲认识白烨,当年毛北出事后,她曾经跟在毛东身后见过白家兄弟俩。 那时,白烨还对钟玲印象颇深,曾经私底下戏虐地对白斯开玩笑道:“没想到那个老实人能找到这么个漂亮女人。” 他口中的老实人,自然指的是毛北。 时隔五年,钟玲再次看见白烨,她发现,她第一时间涌现在脑海对他产生的恨意来源,并不是因为毛北的死,而是... 白烨看见助手带着钟玲出现在酒店套房的门口,倒是不小的吃惊。 眼前钟玲的模样跟五年前惊鸿一瞥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 白烨叼着一根雪茄站在门口愣愣打量了钟玲几秒,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 面对白烨赤.裸.裸的眼神,钟玲咽了咽口水,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白总,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五年前白烨就对钟玲可以说是一见就有好感,只是那时的钟玲打扮普通,身姿也没有如今这般玲珑。 白烨早已不顾跟他一起回到酒店的女伴,他走到钟玲面前,手抬起,搭在她的肩上,“有什么话,进来说。” 钟玲对白烨的接触很是反感,但今天她有求于他,还是忍着一口气,没有躲开那只手。 白烨的助手早就识相地带走了白烨原先的女伴,将整间套房都留给了白烨和钟玲。 钟玲听见身后轻轻的关门声,心里还是陡然抖了一下。 “怎么,很冷吗?”白烨瞧她整张脸煞白,故意俯下身子,靠近一点。 钟玲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轻轻挪开一步,避开了白烨燥热的呼吸。 “白总,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求您放过沙皮。”她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沙发前,谨慎地开口。 “你说你想让我放了沙皮?” “嗯。沙皮性格鲁莽一时冲动冒犯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白烨走到钟玲她对面的沙发前,伸手松开领结,脱下西装,双臂伸展地劈开腿坐在钟玲面前。 “过来。” 白烨的开口让钟玲一愣,却没有动。 白烨叹口气,朝钟玲招手,“我说,过来。” “我,我站这里就好。”钟玲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鲁莽地就跑过来。 白烨冷笑,伸手抽出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我说你们这群人是来求人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懂规矩。” 钟玲忐忑地站在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听到白烨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钟玲,是吧?” “嗯。”钟玲点点头。 白烨笑,笑起来跟白斯还真有些像。 他欠身,伸长胳膊打开了沙发前面茶几上摆着的一瓶酒。 “这么多年,你都没结婚?”白烨近乎关心的话竟然让钟玲一时无法揣测他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白烨一口喝了半杯洋酒,忽然抬起眼,朝着钟玲直直望过来。 “我在祈海还没有固定床伴,你,怎么样?” 钟玲忽然觉得一阵阵耳鸣让她根本听不清白烨下面的话,她终于感到了害怕,紧紧相握的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白总,我想您找错人了,今天我来,只是想请您...” 白烨举手,打断了钟玲继续的话。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居然指向大门的方向。 “我不是慈善家,今天死的是我弟弟,我凭什么白白帮你?”今晚,他就干脆没想过会轻易放过这个女人。 钟玲脸上一阵发热,她拘谨地站在他面前,大脑乱套,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烨对她显然不像对毛东那样耐心,他开始解自己的上衣,当着钟玲的面把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大门在那,如果不做就走,别打扰我的夜生活。” 白烨在心里数了三秒,他观察到钟玲脸色越来越白,而且眼神开始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 白烨轻笑,他看见她绞着衣服的手骨节泛白,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开始犹豫了。 蓦地,白烨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 白烨顿住脚步,侧目看向她。 “如果我答应,你会放了沙皮吗?” 白烨挑眉,“当然,我白烨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喉咙就像被针扎一般的疼,钟玲几乎怀疑自己无法出声了。 “我...答应,不过我只做一晚。” 白烨彻底转过身,放下脱衣服的手朝着钟玲边走过来。 他笑,脸的皮肤出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褶皱。 白烨说:“好。” 当白烨的手落在钟玲的肩上时,她感觉浑身都变得冰冷,双脚也僵硬得无法移动。 白烨在钟玲耳边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 毛东赶去钟玲家里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开门,他焦急地在门前来回走,关键时候手机没了电,他心急如焚。 终于听到电梯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阿元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 “阿元,钟玲呢?”毛东几步上前。 阿元看见毛东,也很诧异,“哥!你怎么在这!” “我问你,钟玲呢?” “玲姐...”阿元吞吐了几次,才缓缓道:“玲姐出去了。” “去哪了?” “我不知道。” 阿元无颜面对毛东,当年毛东让他看好毛北,他没看好,现在,他把钟玲也给弄丢了。 阿元拿出钥匙把钟玲家的门打开,轻声说:“哥,进去等吧。” 毛东回身,又问:“沙皮呢?” “沙皮在家,走的时候我把他锁在家里。” “现在去你家,马上。” “哥...” 阿元还不知道毛东想干嘛,毛东已经回身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我要问沙皮要白斯的电话!” 毛东电话没电,现在只有白斯能知道钟玲去了哪。 *** 炎热的酷暑夜晚空气里只有燥人的湿热,三十多度的气温早已让夜晚都失去了凉气。 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无法控制一直在颤抖的双腿,失魂一般走在夜晚无人的大街上,眼前模糊的只有无尽的黑夜。 这个充满污垢的黑夜,让钟玲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临走前,白烨写给她的一个电话号码。 当时白烨坐在床尾一边穿衣服,一边回身用很肮脏的眼神瞅着她。 “如果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身边是偶尔驶过的出租车,钟玲走到街边的一个垃圾桶前,咬着牙使劲将那张纸撕个粉碎,然后狠狠扔进垃圾桶里。 垃圾桶还没被清理,除了桶里面塞满的了垃圾,桶外面还有周围都有洒出来的零散废物。 钟玲怔怔站在垃圾桶前,此时的她,跟这堆垃圾又有什么区别。 *** 毛东和阿元去找沙皮,沙皮听说钟玲被白斯骗出去,气的差点没摔了椅子。 他握着拳头就想冲出去,被阿元一把大力拉回推倒在沙发上。 “你冷静点!现在大家已经很乱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我添乱?你他妈分得清现在到底是在背后耍阴吗!白斯那混蛋让我去把虎子捅了,现在又要来搞玲姐,阿元,你不是一直喜欢玲姐吗,那你现在赶紧出去救她啊!” “你...”阿元没想到沙皮上来劲什么都敢讲,他暗自偷看一眼背对他们站在窗前沉默的毛东,回身一拳打在沙皮下颚上,“你他妈有病啊!” 沙皮也不让,抬拳就要再回一拳,幸亏被毛东厉声喝住。 “行了!你们俩想干什么!” 毛东整张脸阴沉的不像话,眉头紧皱,“沙皮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哪都不许去。” “哥!” 毛东把他手机夺过来,直接给白斯打了电话。 沙皮走到毛东面前,“白斯他是个疯子,他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阿元拿起桌上的一瓶水猛灌下去,现在是越急事情就越多,他在心里担心了钟玲一晚上,听到沙皮的话,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毛东沉稳地给白斯打了电话,电话嘟嘟几声响,半晌,才被接起。 先开口的是毛东。他急速地问:“你把钟玲带去哪了?” 白斯淡笑几声,答:“她是个成年人,也不是受我控制,我怎么会知道?” 屋里安静,白斯的话一句不差地全被阿元听到,阿元气的扔下水瓶在毛东身边大喊:“白斯你个王八蛋!你给玲姐写的纸条上面的地址是哪!你装什么孙子!” 白斯大笑几声,“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知道他这是要松口,毛东紧紧握住电话,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 “我听说她去找我哥了,至于现在从没从我哥那里走,就不知道喽。” “玲姐去找白烨了!”沙皮和阿元异口同声道。 沙皮速度极快,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跑,毛东没拦住,愣是让他跑了出去。 “沙皮!”阿元在沙皮身后大喊一声,也跟着出去。 毛东感觉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响,白烨对钟玲的心思他跟沙皮还有阿元都知道,白斯居然敢把钟玲往白烨那里送,这简直就是直接要把钟玲往火坑里推。 白斯再次开口,音色微微上调,带着揶揄的口气。 “毛总,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无法做出判断,别逼我玩真的。” “白斯。”太阳穴突突地跳,毛东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提着菜刀就去把白斯给砍了。 “嗯?”听到毛东叫自己,白斯表现的很镇定。 毛东缓了缓,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电话说:“如果我连最后的顾忌都没了,我会把你做的,一样不差地还给你。” 白斯明显顿了几秒,没有立即说话。 毛东挂了电话,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钟玲柔和的脸,他无法想象,万一钟玲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 毛东发现,他连想都不敢想。 *** 梁桔给毛东打了几次电话,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他早上临走前梁桔还问过他晚上会不会回来吃饭,毛东当时答应她会回来。 想到白天阿元也过来找毛东,梁桔心里面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她换了衣服,想要出去,可刚拿起钥匙,就听到家里大门再次被敲响。 打开门,门外人,竟是钟玲。 “玲姐?!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钟玲看上去模样有些狼狈,她避开梁桔的眼神,往屋里看了看,“我来找毛东。他在吗?” “他还没回来。玲姐,你找他有事吗?”看钟玲的神情,梁桔担心她的病情,就想伸手拉她进来。 可梁桔一伸手,钟玲急忙后退几步,反应之大还给梁桔吓了一跳。 “玲姐...” 钟玲现在不愿让任何人触碰到她。 “他不在,那我先走了。” “玲姐,要不你进来坐一会儿吧,说不定毛东马上能回来。” “不了。我还有事。” 梁桔注意到钟玲的右腿像跛了似的,走起路来不是很顺,她再次叫住她。 “玲姐,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梁桔拿着钥匙换上鞋准备跟钟玲一起回去,可客厅的座机忽然响起来,梁桔回头告诉钟玲,“玲姐,你等我一下。” 打电话过来的是梁母何梅,何梅说梁父晚上身体不舒服,担心有事,想让梁桔先回家一趟,梁桔又询问了几句,答应了母亲,才匆匆挂了电话。 钟玲一直站在门口盯着梁桔客厅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空洞,听到梁桔打电话,她低低地垂着头,说:“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梁桔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钟玲的身影,她回屋拿钱包打算打车回母亲那,可发现原先摆在客厅小柜子上面的一张照片没了。 如果梁桔没记错,那应该是她专门给毛东拍的一张单人照。 *** 白烨毕竟是白家的长子,在祈海也有自己的势力,并不是所有人想见就能见的。 毛东知道,有些事还得去找白斯,于是阿元和沙皮站在酒店门口与白烨的保镖争执不下的时候,他开车去找了白斯。 白斯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接毛东的准备,他并没有约毛东去任何别的地方,而是开车直接到了毛东和梁桔家楼下附近的公园里。 为了避免让梁桔知道,毛东第一时间回家去看梁桔,可进家门的时候他只发现了留在客厅桌上的一张纸条。 还好,梁桔并不在家。 毛东将手机放在家里充电,他急忙下了楼,去找了白斯。 白斯闲情逸致地正拿着一袋面包在喂流浪猫,远处看,这个男人就像真有如此好心的一面。 毛东走近,白斯动作未变,侧着身子微微俯身看着流浪猫吃食,“看,只要我动动手指,这些畜生就有饭吃。毛东,比起他们,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够多了。” 夏天的晚上,公园里还有许多锻炼身体的居民。 毛东面向公园入口处,看着来往的行人,问:“为什么必须是我?” “因为你和我大哥有仇,你动手,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你以为你大哥就一点没有察觉?” “当然,他又不是傻子。”白斯扔掉手里的面包,几只小猫争相恐后围在面包袋附近。 白斯抽出灰色西服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手,又顺手将手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但是如果你俩的怨恨堆积到了一定份上,你说他还会怀疑我吗?” 毛东探究的眼神落在白斯那张浅笑的脸上。他眯起眼,定定打量他,忽的问:“除了我哥的仇,还有什么?” “不知道,自己想呗。”白斯坐在毛东身边,翘起腿,仰起脸,笑看天空。 毛东眼神愈来愈深,忽然,他灵光一现,问:“你对梁桔怎么了?” “梁桔是我的朋友,我随时都会请她到我这里坐坐。” 看白斯渐浓的笑意,毛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转身就大步往出口处跑。 “毛东,我再给你几天的时间,你如果下不了手,我会逼着你动手。” 白斯在毛东身后大喊,毛东却什么都顾不了,此时的他只想快点见到梁桔,确保她是安全的。 因为他知道,白斯那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第76章 万念俱灰 梁桔的父亲一直有高血压,这几天天又热,老人又跟梁母吵了几句,这下血压蹭蹭蹭往上顶,顶的老爷子脑袋都迷糊。 梁母何梅担心梁父别又像上次出什么事,就赶紧把梁桔叫了回来。 一看梁桔是自己回来的,就探头往走廊里望,问:“小毛呢?” “他晚上有事,我爸怎么样啊?” 梁桔急着去看父亲,在听说了父亲和母亲的事后,她忍不住责怪了梁母几句。 “我爸身体不好,您就不能吃吃亏,让着点他啊?” 何梅也后悔,一边给老爷子喂水,一边喃喃道:“我这不是急脾气吗,一上来,我都控制不住自己。” 梁父看见女儿回来,一个劲地跟她诉苦,苦说出来,火气也降了下去。 毛东以为白斯会对梁桔下手,开车就直冲梁家,等到进门发现梁桔安然无事坐在床边陪父亲时,他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咦,你怎么也跑来了?”梁桔看见毛东,大吃一惊。 “我看到你的字条,就想过来看看伯父。叔叔没事吧?”毛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走到床边。 何梅一看见毛东,立即喜笑颜开,“老头子能有什么事,孩子,快坐着,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下点面?” “阿姨不用忙,我吃过了。” 梁桔打量毛东几眼,见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就真的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们两个人坐了一会儿,何梅把小两口子送到门口,一边握着毛东的手,一边感叹道:“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家里就我们两个老家伙,没啥意思。” 看母亲和毛东如此亲密,梁桔也偷着乐。“妈,您偏心了啊,怎么只让毛东回来也不管我了?” “臭丫头,你回来就知道气我,我不稀罕你。” “唉!”梁桔佯装生气,毛东却没有开玩笑的心。 现在,回想起白斯刚才说过的话,他忽然想到了钟玲。 上了车,梁桔对毛东说:“晚上玲姐来过。” 毛东系安全带的手立马顿住,“什么时候?” “几个小时之前吧。”梁桔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关上,说:“她好像是有事要找你。我说你不在家,她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她说没说去哪?” “没说,什么都没说。”看毛东紧张的表情,梁桔问:“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有。”毛东若无其事地准备开车。 “我觉得她应该是回家了。”梁桔忽然说。 “回家?” “嗯,我觉得是这样。” 毛东没有和梁桔说太多关于今晚发生的事,他立即给阿元打电话,让他火速赶去钟玲家,他这边也开车赶过去。 梁桔看他紧张的样子,也跟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几句可以吗?” “跟你没有关系,这几天我可能会很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毛东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边开车边跟梁桔很严肃地说。 梁桔接受不了毛东有什么事都不跟她说,今晚明显有事,他却一个字都不跟她提。 “还有,要是可以,你最近最好回来住,我可能有段时间不在家,没办法照顾到你。”道路前排的车因为红灯慢慢停下来,毛东的车跟在他们后面也停了下来。 梁桔这边没回应,毛东转头看她,“等事情办完了,我再跟你说。” “玲姐今晚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不太好,是她出事了吗?” 毛东心里一惊,眉头皱起,“她怎么了?” “不知道,但是看上去像是有心事。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你的一张照片。” 梁桔说这话时,声音低低沉沉的,要是放在以前,毛东肯定会第一时间考虑她的感受。 但是这次,他却问:“你看着她一个人离开,没有送她回去?” 尽管已经很压抑自己的情绪,可这句话还是多少带出了一点责怪的意思。 梁桔倒是很难接受毛东的话。她没有解释,没有说她当时是想送钟玲回去,后来却因为母亲的电话耽误了。 此时她对毛东的态度很生气。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梁桔冲口而出的话,看见毛东从衣服兜里掏出电话,她生气地将头转回去,望向车窗外。 车内没有开音乐,也没有广播,所以沙皮惊呼的声音梁桔听得一清二楚。 “哥!”当毛东听到电话里沙皮的哭声时,他仿若回到五年前,知道大哥毛北死讯时的状态。 浑身绷紧。 “...出什么事了?” 他甚至害怕问出这种话,更害怕听到沙皮的回答。 梁桔也紧张地盯着毛东。 “玲姐在家里自杀了!哥,你快过来吧!” 只听清了前半句,可仿若又什么都没听清,毛东脑袋里嗡嗡地响,吵得他耳鸣。 红灯转绿,前面的车一辆辆都启动,只有毛东这辆车还停在原地。 后面的司机不耐烦地一遍遍按着喇叭,梁桔回头望一眼,伸手握住毛东的手,发现他的手冰的要命。 “你冷静点,我们现在就敢去医院。” 毛东浑浊的眼神一点神都没有,梁桔叫了他几遍,他才缓过神,发呆地看向梁桔。 梁桔心里也害怕,她强作镇定道:“我来开车,你去副驾驶。” *** 毛东和梁桔急匆匆地往医院赶,一路上,毛东一直沉默,有时候趁着红灯的功夫,梁桔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整个身子都在隐隐颤抖。 经历过毛北的死,梁桔知道如果钟玲真出事,那将意味着什么。 终于赶到医院的时候,梁桔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转身的时候居然发现,毛东还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纹丝不动。 她走过去,把他那边车门打开,俯下身,心疼地轻轻对他说:“下车吧,我们到了。” 毛东依旧不语,梁桔替他把安全带松开,“我陪你进去。” 钟玲是直接被送去了抢救室,梁桔半扶着毛东走近医院冰冷的长廊,一眼就看到走廊尽头坐在长椅上双手捂头弯着身子的阿元,和站在抢救室门口来回走动的沙皮。 从发现钟玲出事,到送来医院,阿元始终沉默像是被人抽取灵魂了一样,幸亏沙皮这时候还算冷静,他交钱办了所有的手续。 听到脚步声,沙皮转过身,看见毛东时,一个大男人差点哭了出来,“哥,你总算来了。” 毛东双眼直直注视着大写的红字,“抢救室”,对沙皮没有一点反应。 还是梁桔,赶紧问:“怎么样?” 沙皮摇摇头,“不知道,都抢救快一个小时了。” 梁桔看一眼阿元,他被定住一样依旧是头不抬地坐在那,梁桔担心毛东也撑不住,就跟沙皮两人扶他坐在阿元身旁。 医院惨白的白炽灯看久了更觉得阴冷,梁桔搓了搓胳膊,她走过去轻轻问沙皮,“究竟是怎么回事?玲姐为什么会自杀?” 沙皮靠在走廊白墙上,头微微垂着,“我也不知道,哥让我们赶去玲姐家的时候我们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还是阿元想起来自己有钥匙,才打开门冲了进去。我们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煤气味,后来,在洗手间的浴缸里发现了玲姐,她...割腕了。” “割腕了?!”梁桔双手紧紧掩住嘴,生怕一个惊呼出口,惊动了身后的毛东。 沙皮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沾着血的照片,递到梁桔眼前,“这是我们在玲姐身上发现的,当时情况紧急,阿元根本没发现这张照片。” 显然,这张从钟玲怀里抽出的照片就是今晚她偷偷从梁桔家里拿走的照片,毛东的单独照。 握着这张沾了钟玲血的照片,梁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拿着它,半天没出声。 “报警了吗?”试了几次,梁桔才勉强再次开口。 “还没来得及,我们直接把玲姐送来医院的。” 梁桔无法相信几个小时前还好好地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大活人,会冲动到在家里割腕放煤气自杀,究竟是出了多大的事,才会让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人选择这个绝望的行为。 身后椅子上有了响声,梁桔回头,竟发现阿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元你要去哪!”沙皮也看见阿元,看他居然大步往医院门口冲去,他也赶紧拔腿跟着跑过去。“阿元!” “是哥们别拦我!” 阿元大力回身一甩,甩开沙皮的手,他指着沙皮,梁桔发现,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此时双眼充满戾气和猩红。 那红色...是要杀人的血腥。 沙皮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亏他手脚利索瞬时又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要去哪!” “我要去杀了白烨那个王八蛋!” “你杀他有什么用!玲姐是自杀!”沙皮再次冲上去拽住阿元的胳膊。 “滚蛋!”阿元反手,一个使劲就提起沙皮的衣领,两眼冒着火。“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玲姐自杀前他是去找了白烨!” “没有,钟玲最后找的是我。”忽然间,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毛东开了口。 梁桔心里一缩,看着毛东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动作很缓慢,很无力。 毛东望向阿元和沙皮争吵的方向,面容憔悴又带着强烈的自愧。“钟玲找完白烨之后是去找的我,如果当时我在家,她就不会出事。” 阿元也在诧异中失了神,渐渐松开握住沙皮衣领的手。 毛东一步一步,往阿元身前走,梁桔想阻拦,可又不敢轻易上前。 “阿元,我没有看好钟玲,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她。”第一时间,毛东想的是梁桔。 如果当时从白斯的话中毛东会多思考一分,他就会想到钟玲,就会阻止现在这场悲剧。 阿元怔怔地看着毛东,他无法相信最后时刻,钟玲还会去找毛东,那他,究竟在她心里算个什么。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有医生相继从里面走出来。 阿元第一个冲上去,双手握住医生的白大褂,“医生,医生她怎么样?” 他失控的样子很吓人。 年约四十多的男医生摘下口罩,轻轻说了三个字。 那一刻,站在几步之远的毛东,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这一生,他完了。 第77章 最后的承诺 在听到医生给的结论后,阿元终于支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梁桔和沙皮见状,立马冲过去,“阿元!” 到了此时,梁桔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阿元,你别这样...”她不忍心看到阿元这个失魂的样子,可是一想到钟玲,那个常常梨涡浅笑的女子,钟玲的心就跟被人掐住一样。“这件事不愿任何人,是我,是我不该让玲姐自己回去,当时,我就应该跟着她...”她蹲在地上,哭着说。 阿元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瞪向梁桔,梁桔心一跳。 “你说,你看着她自己离开的?”阿元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和恨意,他伸出胳膊死死握住梁桔的手腕,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 梁桔哽咽道:“我当时是要送她回去的,可是...” “为什么!” “阿元!” 阿元失控一般拼命摇着梁桔瘦弱的身体,他眼眸突出,眼白几乎一半都侵着鲜红。沙皮见状,赶紧拽着他让他松开梁桔。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接受她!为什么你们都要排斥她!” 阿元疯狂般不停摇晃梁桔的身体,他的力气之大,让梁桔脑袋发晕,胃口一阵阵往上返,要吐的感觉。 “阿元,松手!” 最后还是毛东,走上前双手拼命钳制住阿元的胳膊,然后和沙皮一起大力把他往身后拽。 一个趔趄,阿元栽倒在地。 “你先回去。”毛东对梁桔说。 “什么?” “先回去。” 梁桔看一眼阿元,“可是...” “回去!” 毛东侧着身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 梁桔忍着不适,扶住墙壁,这才一点点强制压下不断加强的呕吐感。 她看着毛东,终于意识到,钟玲的死并不会单纯的只是让他陷入到绝望里。 包括他的人生,包括他的感情,都会在这场意外中死去。 沙皮走过来,轻轻扶住梁桔,“桔子,回去吧。” 梁桔的视线依旧定格在毛东的脸上,毛东却反身去扶地上的阿元。 他只给她一个背影。 梁桔的眼泪越流越凶,她咬住下唇,浑身都在颤栗。 “桔子,听话,现在,你不适合在这里。”沙皮一边扶着她离开,一边在梁桔耳边低声劝慰。 毫无预兆的意外,竟然就这样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几个小时前,梁桔还在家里专心为毛东做晚餐,可现在... 毛东早已梁桔走了几步,可依旧不放心地还是回过头。只可惜,毛东依旧没有看她。 就在梁桔走后不久,钟玲的尸体被人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的离世,是需要多少眼泪都无法挽回得了的。 *** 白斯来找白烨的时候,已经是在钟玲发生意外的几天之后。 白烨正在套房里面听助理的调查汇报,闻言白斯来了,便朝身旁的中年助理摆摆手。 白斯推门而进的时候,白烨的助理正往外出,两个人碰面,助理只是微微欠身打了声招呼而已。 只是随意瞟了一眼,面对这声招呼,白斯显然懒得搭理。 如果没记错,这个中年还微微发福的男人,就是白家刚过世的老爷子生前曾经找过的一个秘书。 知道这人,白斯还是无意中通过关系发现的,至于白烨为什么现在会堂而皇之地把这人叫来祈海,想一想,都知道原因。 白烨对这个暗地里跟自己争夺父亲遗产的弟弟,表面上还是过得去。 他亲自去拿了瓶酒回来给自己和弟弟分别倒上半杯。 “怎么样,这可是我私藏很多年的酒。”穿了一件白色马夹的白烨俯身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白斯摇了摇在手里的玻璃杯,轻轻啜了一口。“不错。” “喜欢就多喝点。” “那怎么行,喝多了神志不清,万一说了胡话怎么办。” 白斯扬起嘴角的笑,笑看白烨。同样的,白烨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只是金属眼镜后面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经意间暗了暗。 “哥,听说没,前几天你睡得那个女孩...自杀了。” “哦?哪个?”垂着眼睛喝酒的白烨完全没有一点震惊,语气平淡如水。 “钟玲,五年前你还坡算感兴趣的那个。” “白斯,你的腿还好吧,祈海这几天空气潮湿,晚上多注意保暖。”白烨起身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白斯看得出他对钟玲这个话题,存有芥蒂。 也是,像白烨这种人,怎么会对一个睡过的女人感兴趣。 白斯觉得不适合多留在这,原本他还想拿钟玲的死削一削白烨的势头,可惜,他高估了他哥的血性。 他是个没有血性的人。 见白斯放下酒杯要走,白烨看着手中的酒杯,道:“这几天公司那些老家伙们开始蠢蠢欲动了,是该有人出面掌控大局了。白斯,你还年轻,社会上残酷的人鱼混杂未必看得清。” 玻璃杯放在桌面,发出轻轻‘叮’的一声,白斯并未用拐杖,实际上在白烨面前,他从不用拐杖。 这几天空气潮湿,右腿站时间长就开始疼,白斯感觉到隐约有不适从腿部传来。可偏偏,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站得笔直。 白烨双手插兜含笑面对他走来,年长五年的岁月并未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是时候,该适可而止了。”白烨低头瞟一眼白斯的右腿,“听说这几年你在海外也累积了自己不少的资产,剩下的,还是由大哥来处理吧。” 一时间,白斯的脸变得惨白。 挪用公款到海外是违法的,白斯一向很小心,白烨又是怎么会知道。 ...他这是在威胁他。 “我会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等我回去后,祈海这边你相待多久都行,我会再给你留下一笔钱。” 白烨低头把玩了一下自己左手小拇指上的尾戒,是一个蛇形图案。 “我会把你之前所有的资产都找人给你调配过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 言外之意,白斯所能控制的范围,就只给他一个祈海。而白家其他的财产,将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 梁桔生病了,很严重的感冒。 她这几天一直住在母亲家,何梅问过她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毛东出差去了。 离钟玲的逝去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梁桔还记得,钟玲下葬的那天,祈海市下了一场前十几年罕见的大雨。 前来给钟玲最后送行的人不多,只有她生前的几个熟悉的人。其中,原来北星的员工占了一小部分。 大家都对钟玲的自杀感到困惑,有些人更是以为钟玲是无法承受抑郁症的摧残,才选择主动结束生命的。 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没有人出来澄清,因为就连阿元都不知道,钟玲自杀的真正原因。 他只知道,钟玲生前去找了白烨,最后,是去了梁桔家见了梁桔。 梁桔无法替自己摆脱任何误解,因为在阿元心里,他一直认为的就是钟玲和梁桔因为毛东有了三角关系,而在梁桔心里面,钟玲就是她的情敌. 如论发生什么事,时间永远都不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停下来.不知不觉,祈海也到了秋天. 可能是秋天的原因,再加上生病一直没好,梁桔这阵子一直感觉身体乏得很,东西也吃不下.何梅帮女儿去买了一些感冒药,还找来了很多去火的方子天天给梁桔吃,梁桔感觉这段时间她吃药都比饭吃得多. 公司那边最近新接了一个项目,梁桔有时候大周末的都要去公司加班. 不过工作忙一点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毛东那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来过信息了,最后一次通话还是上周三,他打来电话问梁桔的身体,电话里,梁桔也犹豫要不要问问毛东那边的状况,可惜,聊了几句,毛东就将电话挂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车回到家门口,梁桔在家楼下的花坛边上坐了一小会儿.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轻轻吹在脸上的秋风撩起了她有些长长的头发. 眼瞅就要快到国庆节了,梁桔想,她要不要趁着国庆长假去找毛东,来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喉咙一阵痒,梁桔轻咳几声. 这感冒也不知怎么竟然拖了好久都没好,天气渐渐转凉,梁桔着包准备上楼回家. *** 站在家门口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门内说话的声音. 梁桔怔忡片刻,听了好久才终于确认,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那个她挂念很久的人. 梁母何梅听到门口有响动,笑着对毛东说:”桔子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开门,梁桔已经拿着钥匙迅速将门打开. 毛东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靠窗边的位置,他听见门口的响动并未立即抬头,而是拿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梁桔看见屋里坐着的真的是毛东,立马开心地笑了,”你怎么来了啊?” ”都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回来.”何梅笑着起身把位置让给女儿. ”我在楼下待了一会儿才上来.”梁桔疾步走过来,坐在毛东身边,”事情忙完了吗?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啊,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看女儿这样,何梅和梁爸梁富国笑着对视一眼. ”你们俩等着,我去做饭.”何梅知道这两个孩子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就想着跟自家老头子赶紧起开,把空间留给梁桔和毛东. ”阿姨,不用忙了,我坐会儿就走.”毛东看了梁桔一眼,道:”你跟我下去溜达溜达吧.” 何梅以为毛东是不好意思,搞客气,忙拉着自家老头子起来,”也好,你俩下去溜达一圈,回来就能吃饭了.” 梁桔也笑着点头,”好!” 毛东从沙发上起来,朝梁母梁父微微颔首,”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 不是说话待会吃饭吗,何梅怔了一秒,随即笑道:”好好,快上来啊,别太晚了.” 梁桔跟着毛东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毛东回头看着她,”多穿件衣服吧,外面冷.” ”没事,我不冷.” 何梅也叮嘱梁桔,”听话,感冒一直没好,快去穿件衣服去.” 拗不过这两个人,梁桔一边往回走,一边对毛东说:”那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毛东微微点头,又回头朝站在客厅里的梁爸梁妈轻轻颔首,开门先出去了. *** 梁桔穿了件外套赶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毛东背对她站在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抽着烟. 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揣进牛仔裤的兜里,一只手夹着烟,梁桔远远就发现,他身旁的垃圾桶盖上面已经堆积了好几根烟了. 不知是什么情绪涌入心里,也让本来很着急的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 梁桔轻轻走到毛东的身边,而毛东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是有什么心事吗?”她问. 听到声音毛东立马回了头,以至于回头的刹那间眼神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掩下的不明思绪. ”你怎么了?”她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态,关心地问. 毛东将手里的烟捻灭在垃圾桶盖上. 他深吸口气,回身看着梁桔。 ”我们,分手吧。” 第78章 不知心恨谁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毛东抬起眼,眼神有些恍惚游移不定,却一直没有注视在梁桔的脸上。 或许是今天的天气格外热,或许是自己生病太久脑袋真的很不灵活,梁桔怔怔站在原地一顺不顺注视着毛东,她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喉咙就跟针扎的一样。 “我...”梁桔强力抬起手,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她移开目光,双眼徘徊不定地垂下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梁桔...” “我不想听。”梁桔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天地都不怕的人,她不会勉强任何事,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像一只缩头乌龟。 “是因为钟玲吗?是因为她自杀了,所以你才不能跟我在一起?”她忽地抬起头,瞪大眼睛问毛东。 毛东脸上的神态没有比她好到哪去。 他脸绷得紧紧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是。” “那是为什么?” 毛东不语,有一道很深的皱痕出现在他的眉宇之间。 梁桔感觉脑袋一阵阵天晕地旋。 她扶住身边的大树,把身上所有重心都转移到树上。 重感冒给她身体带来的不适扩大无数倍的体现出来,梁桔感觉浑身虚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饿了,我想回家。”她转身要走。 “梁桔。”毛东在身后喊她。 梁桔装作听不见,加速步子,只是眼前一阵阵发虚,又渐渐发黑。 “梁桔!”毛东跑了几步从身后拽住她。 “我说了我要吃饭!”梁桔大力甩开他,这一使劲,更是要坚持不住。 毛东终于发现到梁桔的不对劲,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 “你怎么了?”他惊慌地立马双手扶住她,眼睛徘徊在她的脸上。 梁桔双腿开始站不稳,她嘴唇发白,浑身都在发抖,虚汗开始从体内往外冒。 “梁桔!”毛东大惊失色,紧紧抱住失去力气一点点要倒下的梁桔,“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不要和你分开。” 失去意识前,梁桔最后的一句话。 她晕倒在他的怀里。 *** 有白光打进来,赶走了黑暗的宁静。 躺在床上不知昏睡了有多久的梁桔,还没睁开眼,就听到门外一阵阵激烈的辱骂声。 头一下下似钻心的疼,梁桔紧皱眉头,抬手扶额。 “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 “你让我们梁家该怎么办!你让她以后该怎么办!” 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时不时从门外传来,梁桔努力撑起上半身从床上坐起。 她朝四周简单看了看,这里并不是她家,而是医院,她现在是躺在一间不算大的单独病房里。 昏厥之前的记忆慢慢想起,梁桔双手捂头,将脑袋抵在膝盖上,这样,似乎能减轻一点脑袋的疼痛。 母亲何梅在门外不知骂了有多久,梁桔捂着脑袋始终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房门‘咔嚓’一声响,从门外被推开。 何梅擦着泪从门外走进来,一见梁桔醒了,先是一怔,立马疾步上前,“桔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 梁桔闭着眼,半天才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盯着何梅。 母亲哭的双眼红肿,一脸担心的模样看着自己。 何梅摸了摸梁桔微乱的头发,“饿不饿,妈妈让你爸给你买点吃的去?” 梁桔轻轻摇头,“他呢?毛东呢?我想见他。” 何梅一愣,眼里的泪又有复苏的迹象。“好闺女,咱们不想他,那个男人,不值得你对他好。” “妈,你都知道了?” 何梅点点头,微微垂下脸,努力憋回眼泪。 “我想见他。” “桔子...” “妈,这是我们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何梅焦虑地打量着梁桔,看到梁桔坚定的眼神,最后,只能同意。 毛东进来的时候,梁桔正靠在床头透过病房窗户望向窗外。 她腿上还盖着医院的被子,身上批了一件黑色外套。 毛东从病房门口走到病床前,他没有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而是选择坐在梁桔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护士说等你醒了会带你去检查身体。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从窗户眺望出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跨海大桥上一辆辆车川流不息,远处的夜景灯火通透。 梁桔双手搭在腿上,侧头眺望远方。“都说祭奠一个人需要三年,才能忘记悲伤。三年后,悲伤会慢慢减少。我们没有第一个三年,可我愿意等你一个三年。三年后,我27岁。” 她回过头望向他,他却眉头紧锁地只是微微垂着眼。 “到那时,你愿意娶我吗?”她放低姿态,诚恳地问他。 毛东的脸上涌现出一种接近崩溃的痛苦,他把脑袋低下,低到梁桔看不见他面容的位置。 “医生说,”毛东的声音几乎沙哑,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烟味,一贯保持的镇定和利落的形象也几乎没有了。 梁桔看到毛东垂下的肩膀,成了一种凋零。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地说出刚才没说出的话。 “你怀孕了,39天。” 梁桔在听到毛东的话之后完全陷入到一种既惊喜又震惊的状态,她自己怀孕了,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不过...”毛东是深呼吸了两下,才用沙哑的声音道:“你之前一直感冒生病,阿姨说你吃了大量的感冒药还有偏方。担心这些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所以...建议你打掉孩子。” 还没从惊喜中缓过来,就又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梁桔怔怔地坐在床上,只是凝视毛东,一点反应都没有。 毛东抬起头,不放心地朝她看来,连续的感冒已经折腾梁桔瘦了很多,她穿的病服又大又长,样子更显单薄。 “这几天你要注意休息。” “为什么?” 梁桔忽然说出来的话,让毛东一头雾水。 “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梁桔...” “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打掉!” “你吃了很多药,现在又是胎儿对药物最敏感时期,这都会对孩子造成一定影响,就算你现在不手术,将来也怕在药物的作用下出现流产。” 梁桔挺直脊背,她完全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双手紧紧放在身体两侧握紧床单。 她摇头,完全否认毛东的说法,“这都是你们的猜测,我不同意,我不会答应打掉孩子。” “梁桔...” “不要跟我说话,你不是要分手吗,我答应分手还不行吗,我答应,我答应!” “梁桔!你看着我!”毛东注意到梁桔的神情很不对,他起身双手紧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强迫她注视着自己。“我们都担心你的身体,你现在不适合怀孕!” “为什么不适合?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梁桔双眼徘徊在毛东的脸上,眼神恍惚不定。她反抓住他的胳膊,身体前倾,“你是担心我会用孩子威胁你不分手吗?不,我答应分手,我现在就答应!” 就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两巴掌,毛东觉得自己现在很混蛋。 梁桔的眼里开始流出泪水,她死死抓着他,专注地直视他的眼睛。“如果这个孩子我保不住,那我以后怎么办,我再去哪里要一个跟你的孩子?孩子是我的,是我跟你的,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打掉?她会伤心,会难过!” “别说了...”毛东现在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下,眼前的她早已瘦得弱不禁风,她说得那么悲惨,那么可怜。 而一手把梁桔推到这个局面的,竟是他。 “医生只是推测,并不是绝对,所以我们还有希望,”梁桔一手护住肚子,含着泪强笑对着毛东,“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显怀,我们就能感受到她,她是你跟我的孩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梁桔伸手握住毛东的手,让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再过几个月,你就能感受到她,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他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她,他将手从她肚子上收回,坐回到凳子上。 梁桔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散去,她就看到凳子上的他垂下肩膀,俯下身,双手捂住脑袋将胳膊搭在腿上。 他的肩膀在一下下颤抖,她听到他发出一种悲痛到撕心裂肺的低吼。 第一次,她看见他在哭。 当着她的面。 放在肚子上的手缓缓落在被子上,刚才她手下抚摸的地方一片平坦,没有心跳,没有凸显。 她不再笑了,只是看着他几乎崩溃地在哭泣。 原来,真的就是这样了。 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她绝望地问他。“手术什么时候?” 他将脸埋在掌心中,费了很大的劲,才努力说出两个字。“后天。” 她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困了,你明天再来吧。” 她就这样翻身躺在床上,将身上的被子拉到头顶,半蒙住脸。 她背对他面朝墙躺着,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起身,替她关了病房的灯。 她却没再说话。 他轻轻开门,黑暗中回过头又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越过了时间,越过了种种阻碍,一眼看到最初与她相识的那一个晚上。 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第79章 鸿门宴 毛东打开阿元家大门的时候,沙皮正捧着一碗面坐在厨房门口狼吞虎咽地吃。 见毛东进来,他探出一颗脑袋,“哥,吃饭了吗?锅里面还有面。” 毛东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沉默着摇了摇头,一语不发地走去了客厅。 坐在客厅沙发上大口灌下一口啤酒,毛东才渐渐感觉到浑身恢复了些元气。 沙皮拿着面碗也跟着进来,看着毛东仰躺在沙发上紧紧闭着眼,迟疑了几秒,才问:“哥,都说了吗?” 昨天晚上毛东独自抽了一晚上的烟,今天一大早,他就跟阿元和沙皮说要去找梁桔。 阿元一听梁桔两个字,当场就要摔门走,任凭沙皮喊了几句也不回头。 “我会跟她分手。”然而在听到毛东说完这句话时,阿元才堪堪顿住脚。 对于毛东要提出分手这事,这里面最希望的就是阿元,而最反对的,则是沙皮。 对于要分手,毛东并没有解释太多。 现在,再看毛东的神态,沙皮再是傻子也看得出,他在难过。 “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桔子她答应你了吗?” 毛东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双眼紧闭,他的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这样半躺在沙发上。 “沙皮,给我根烟。”良久,沙哑低缓的声音从毛东口中发出。他坐起身,用手搓了几下脸。 “哎,好。” 沙皮赶紧放下碗就去找烟,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还剩半盒的中华。 打火机‘叮’的一声在沙皮手里打开,沙皮拢着火,给毛东点燃了一支烟。 白色烟雾缓缓吐出,盘旋而上,尼苦丁的味道立马充斥在不算大的客厅里。 “阿元呢?”毛东问沙皮。 “睡了,这几天他发烧发的身体太虚弱,吃了碗面就睡了。” “睡了好,能睡着也挺好。”毛东抬起右手,又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沙皮坐在他眼前,关心地又问了一遍,“哥,桔子那边,还好吧?” 毛东的心就像痉挛了一样狠狠一阵猛缩,他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屏住呼吸才能压制住钻心的疼。 “沙皮,以后没事,多帮我去看看她。” “我去看桔子,哥,那你呢?” “我,我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沙皮双眼瞪大地望着毛东,“哥,咱们可说过,谁都不能扔下谁去自己做傻事,你要是想给玲姐报仇,那也得带上我和阿元!” “傻子,你以为报仇是那么简单的,说报就报?我还没傻到自己把自己送去坐牢。”毛东苦笑道。 听他这么说,沙皮也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明天去找白斯。”毛东讲烟在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 沙皮立马挺直脊背,“干啥?” 毛东立体的五官隐藏在烟雾缭绕之中,黑而深的双眸依然深不可测。 他盯着墙上的某个角落,眼神中有戾气一闪而过,迅速消失。 “找他谈一笔生意。” 当毛东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一边在为如何与白斯谈判深思熟虑,一边又对梁桔发生的事深感自责的时候,医院那边,却发生了意外。 梁桔失踪了。 确切地说,是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医院了。 *** 入秋的深夜总是倍感凄凉,凉爽的冷风吹在脸上都有种别离的味道。 空气中处处都是秋天的味道,寒冷虽不刺骨,却已悲伤至极。 对于梁桔来说,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当母亲的滋味。 她能体会到另一个生命在自己身体里的微妙感觉,能体会到即将当母亲的责任感。 所以,无论结果怎样,对于梁桔来说,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动她的孩子。 梁桔趁着今晚父亲回家休息,母亲去给她打水的功夫,她换上衣服就偷偷跑出了医院。 她得找一个地方安胎,找一个安全的位置用来安置自己和孩子。 毛东的话就像一根根钉子一样扎在她的心里,梁桔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先于他们之前作出反抗。 她可以不要爱情,不要毛东,但是,孩子是她的救命草。 梁桔先是坐车去了几公里之外的郊区,她打算今晚先在那里住一晚,等明天一大早,她就准备坐车去外地的一个大学同学家里。 这件事,梁桔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于言洁和孙晓寿。 梁桔来到郊区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半夜了,她找到一家小旅馆,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晚上还没有吃过饭,换成以前,梁桔肯定就此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宝宝。 梁桔上网搜了附近的餐馆,点了一份混沌外加两个鸡蛋,她要好好吃饭,要补充好体力和营养。 吃过饭她去洗手间洗漱,稀疏灯光下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自己,梁桔抬手轻轻抚上还没显怀的肚子上。 她要坚强,要坚持下去,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翌日早上,梁桔起得很早。 她上网查了最早一班去黑龙江的火车,她要去那里安顿下来。 随身带的衣物不多,钱也不是很多,算了一下,勉强还可以维持三四天的开销。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梁桔正坐在床边整理随身带来的几件衣服,听到敲门声,她也颇感疑惑。 放下衣服,梁桔去开门。 “请问,是梁桔女士吗?”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色便装的男人,平头皮肤偏黄,身高一米七左右。 梁桔狐疑地打量男人,“你哪位?” “是白总让我来的。” “白斯?” “白斯说带梁小姐去见一位姓毛的先生,你就知道了。” 一听姓毛,梁桔心咯噔一声。 她狐疑地看向门口人,对于是否跟他走,心里有所犹豫。 *** 毛东并不知道梁桔失踪的事情。 对于主动提出分手,毛东已经是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 为了钟玲,为了大哥毛北,他必须这么做。 跟白斯约好了时间,一身黑色便装的毛东戴着帽子早早就到了目的地。 约好的地方是在白斯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馆会所,半隐蔽式,没有会员无法进入。 白斯说这家茶馆他有股份,每一位会员他几乎都熟知,选择这里,肯定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毛东站在茶馆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抽烟,他早到了一个多小时,暗自细细观察从茶馆里进进出出的人。 一直到上午十点多,超出了约好时间的半个小时,白斯始终没有出现,而毛东,则是接到了一通电话。 “毛东先生,听得出来我是谁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声调略低,微微有着口音。 “白总?”毛东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此人并不是白斯,而是白斯的大哥,白烨。 毛东心里清楚,白烨不似白斯,他更心狠毒辣。 “毛东先生今天好像是约了人吧?呵呵,我那个弟弟现在大概无心顾及你了。” 毛东不语,只是把手上的烟捻灭在脚底。 “今天天气不错,不知毛东先生现在是否有时间见一面呢?我这里有个人,大概是你想见的。” 这是一场鸿门宴,对于毛东来说,根本没有后退的路。 “白总好兴致,看来今天我是非去不可了。” “当然,离开祈海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善待好的。” 只是‘善待’两字从白烨口中说出时,还是带了一丝狠劲。 *** 祈海市城郊区有一处废弃的工厂,那里之前是一处服装加工厂,后来老板赔了生意就卷钱跑了,据说现在都没抓到。 毛东打车到的工厂周围,他果然就像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一个人独自前来。 工厂门口的铁门已经生了锈,门口并没有任何人,走近铁门里,不远处能看见一处大厂子,外面堆着一些破烂。 厂子的大门一扇关着,一扇半开,从门口往里面望,与外面相比,里面要漆黑一些。 毛东把开着的那扇门推开,铁门嘎吱一声响,一股陈年老旧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嘎达嘎达响,毛东环顾四周,隐约还能看出厂子倒闭前原先的模样。 诺大的厂子能有十几米高,分为两层,中间用铁板打着掉板,最右面一侧是一排楼梯,能看到楼上二楼的一间小屋。 毛东已经走到了厂子略靠中间的位置,那里除了有四五个长几米的木板子摆在那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倒略微宽敞。 阳光仅仅从几处已经破碎的玻璃窗外照射进厂子内,整个厂子给人一种压抑和窒闷感。 有脚步声从二楼的铁板处传来,毛东立马抬头,看见几个男人从上面下来,而走在最后面的人,就是白烨。 “白老板,别来无恙啊。”毛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 白烨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头发被梳的锃亮,手上还戴了两枚大戒指。 白烨朝毛东摊开手,嬉笑着嘴脸,“毛东先生,欢迎来到这里。” “没想到白家人喜欢这样招待客人。”毛东朝白烨走了两步,可白烨前头的两个膀大腰粗的汉子同时朝毛东伸出手,制止了他的靠近。 “嗯?这是什么意思?”毛东耸肩,抬眼看向白烨。 有人拿了一把椅子给白烨,白烨弯腰坐在上面,翘起腿,从嘴里抽出雪茄。 一股白雾从他嘴里吐出,白烨朝身旁的一位黑衣大汉点了点头。 大汉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毛东,毛东接过。 照片上面的人显然是被控制起来,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从不清晰的光线中,毛东依然能看得出来,此人就是本应该在早上出现在茶馆的白斯。 他坐在床边俯着身子,一副消极的模样。 “你跟他的计划,我现在很想听听。”白烨翘着腿背着光坐在那,正眼瞧着毛东,“你们是想用什么办法,来除掉我呢?” 毛东将照片收起来,他依稀记得白烨在电话里曾说过他有一个人要见他,可现在白斯明显是被监视起来了,那白烨嘴里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见毛东不说话,白烨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头顶的铁板再次响动,毛东顺着声源望去,只见在两名大汉的搀扶下,一个被蒙面的女人被捆绑着从那间废弃的二楼办公室里扶着走出来。 她被大汉绑在一根并不算粗的木柱子上,木柱子连着下面一块木板。只要木柱子上的绳子被剪断,女人脚下的木板就会连着绳子掉落,瞬间,她会脚踩空,一并从十几米高的二楼摔下。 女人的身影一出现,毛东的整个心脏就瞬间像被捏紧一样,有种窒息的紧张。 “拿了她脸上的头套。”白烨坐在椅子上翘首以待地瞧着毛东,毛东则是一顺不顺地盯着那抹身影。 黑色头套被拿下,一脸狼狈的梁桔,赫然出现在毛东的眼中。 第80章 假如爱有天意(正文完) 见到梁桔的那一刻,毛东犹如掉进万丈深渊。 来不及适应光线,头套被摘下的时候,梁桔的双眼还微眯着。 一向坚强的她,此时一双眼睛徘徊不定地打量四周,看见毛东,她既吃惊又害怕,无辜的眼中立刻蓄满了泪。 梁桔的脸上,出现了惶恐。 “怎么样,毛东先生,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那个伟大的弟弟是打算如何来设计推倒我了?” 白烨泰然自若地坐在黑色椅子上,翘着腿,微微仰着下巴,左手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语速缓慢。 毛东的视线一直凝视在梁桔的身上从未移开过一下。 梁桔看到他,仿佛看到了阳光。 安全,踏实。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空气,隔着距离,四目相望。 毛东恍若未闻地望着他的女人,对于白烨,他保持沉默。 白烨轻轻动了动手指,二楼保镖立即会意,拿出匕首,要准备砍掉梁桔身后的绳子。 “他没有计划。”毛东看着梁桔回答。 显然,在把梁桔带出来之后,他这样的回答,是在白烨的意料之外。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那个没出息的弟弟会来救你?”白烨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 他抬手,指向梁桔的位置,看着毛东。“她的命,在你一句话。” 梁桔头发微乱,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嘴巴上还贴了一个黑色胶带,唯有眼睛可以和毛东交流。 从她出现到现在,毛东就一直微仰着头,凝视梁桔。 同样,梁桔也在用模糊的双眼望着毛东。 她强忍泪水,想在毛东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坚强。 “害怕吗?” 忽然,毛东嘴巴微张,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有时候,心灵感应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梁桔看懂了他的话。 嘴巴虽然被封上,可梁桔却能动脑袋。她缓缓地摇头,想要告诉他,她不害怕。 一个黑衣男人忽然从厂子门外跑进来,俯在白烨身边低语了几句。白烨看毛东一眼,嘴角微翘。 “带进来。”他大声说。这句话像是要特意说给毛东听。 白烨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毛东先生,我真的差点以为你是一个人来的。” “什么意思?”毛东转移目光,盯住白烨。 “什么意思?待会你就知道了。” 厂子的大铁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毛东回头,迎着阳光,他看见一个身材还算健硕的男人被三个男人架着从门外拖进来。 那人的双腿似乎已经被打断,无力地在地上拖着,他的脑袋也垂向一边。 整个人死气沉沉。 待他们走进,毛东才看清那个血流满面的男人,竟是... “沙皮!”毛东大声地朝已经失去知觉的沙皮喊,可惜,他没有半点反应。 “沙皮!”毛东拔脚就想冲过去,可立即就被白烨的保镖拦下。 站在二楼的梁桔看到这一幕,忽然就泣不成声。 沙皮被人仍在白烨的脚边,他瘫在那,仿佛跟死去一样。 “放心,还给他留了一口气。” 白烨在沙皮身旁蹲下身,一只手将嘴里的雪茄抽出,一只手拍了拍沙皮的脸,“小子够种,敢一个人跟在你后面。” 他挑眉望向毛东,脸上笑意尽失。 “住手!” “啊!啊!” 烟头触及到脸上伤口处,一股白烟冒出瞬间冒出,本是毫无知觉的沙皮顿时整个人缩成一团,他双手被两名大汉踩在地上,脸上的出血点任由白烨用雪茄的烟头一个个烫伤。 “沙皮!白烨,有种你冲我来!” 毛东早已失控,拼命奔向沙皮,可身侧的两名保镖立即就朝他出手。 毛东什么都不顾,抬手就打。 “呜呜!”梁桔也开始反抗想要跑下楼,可惜,她早被身旁的一名黑衣男人控制住。 毛东练过拳,他将一名保镖打倒在地,没想到另一人手里竟然有铁棍,等他反身的时候,铁棍狠狠一下正中脊背,毛东闷哼一声,只觉有腥味涌上喉间。 那人抡起胳膊还要第二次落下铁棍,毛东瞬间抬起右胳膊,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窒闷声音。同一时间,毛东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就往那男人头上狠砸过去。 ‘哐’的一下,砖头带着猩红掉落在地上。 白烨早看出毛东已经是打红了眼,他赶在毛东跑到沙皮身前,已经命人将沙皮从地上拖起,保镖掏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沙皮的脖子上。 “没想到,你还挺能打。”他笑着站在沙皮身边。 毛东脸上流了血,胳膊也在刚才搏斗的时候被棍棒打出淤青,形成一种诡异的形状耷拉在身侧。 白烨看出来,那只胳膊,肯定是断了。 毛东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丝,一步一步,往白烨身前走。 “你想知道什么,来啊!来问我啊!”他彻底失控,发疯一样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胸口打。 毛东抬手,指向早已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沙皮。“把他放了,朝我来。” 梁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发疯一样想要冲下去,可双手仍是被木头上的绳子捆得紧紧。 她疯狂地朝毛东的方向摇头,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想告诉他,不要! 毛东看着沙皮,沙皮一双眼睛早已肿得看不出人样,脸上尽是白色烟头的烫伤,还有血不断从脑袋上的伤口往下流。 白烨低头笑了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毛东。 “你要我放他,那她怎么办?” 他微微侧头,朝梁桔的方向偏了一下头,毛东这才大脑慢慢清醒下来。 原来,他还有梁桔。 “两个人,救一个,你决定。” 白烨抱胸,站在厂子的玻璃窗前,含笑定定看着毛东。 毛东垂下那只指着沙皮的手,他不敢去看沙皮,更不敢抬头再望一眼梁桔。 此刻的梁桔似乎只会摇头,只想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把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告诉他。 毛东蓦地抬起头,一双黑深不见底的眼睛深深望向梁桔。 他再次轻启薄唇,无声地问向她三个字。 ‘害怕吗?’ 那个男人就这样毫无阻挡地站在黑暗中的唯一光线里。 他带着伤,狼狈却依然挺拔。 梁桔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她缓缓地摇头,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流淌。 ‘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梁桔在心里默念,她知道,他听得见。 毛东不舍得几次想移开目光,可偏偏,他就是无法从梁桔的脸上挪开一丝视线。 他想贪婪地好好看看她。 他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几次的狠心,毛东终于移动一步,用背对着梁桔,不让她看着他。 “用我的命,换他们俩。” 他决绝的口气,听上去让人不能拒绝。 白烨忽然笑出了声。“毛东先生,今天邀请你来,就是想了解白斯的事。只要你说了,我就放你们走,当然,包括沙皮,还有梁小姐。” “我不知道白斯的计划。” “不知道,你今天还跟他约了时间。” 左胳膊一阵阵剧痛,毛东忍着疼,汗珠一颗颗从额头往下掉。“今天,我是打算要跟他合作。” “合作什么?”白烨很感兴趣。 毛东迟疑一秒,答:“合作他的计划。” 听到这里,二楼的梁桔瞪大双眼,恍然大悟。 他跟她分手。他是想要去报仇。他不想连累她。 白烨摩挲着手上扳指,从光线中走出几步。 “其实论明理,你我中间只不过就是夹着你大哥的一条命。但这条命,我弟弟虎子替我还了。” 毛东蹙起眼眉,“老虎替你把我哥的命还了,那钟玲的呢?她的死,谁来还?” 毛东淡淡的口气如死寂一般低沉。脸上的血让他雕刻版的五官在背光中更显戾气。 白烨敛了笑,抬起头。“她是自杀,跟我无关。更何况,我没想让她死。” “她那晚找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是白斯让她来找我的,这事你应该责怪到白斯身上。” “我只想知道,你对钟玲...做了什么?” “哦,你这么关心你大嫂?”白烨玩味一般瞅一眼梁桔,梁桔早已冷静下来木木地站在那。 “钟玲的死,跟你有没有直接关系?”毛东双眼直视白烨,表情冰冷。 “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来找过我,她死就跟我有关系?那我每天,岂不是成了很多死人的嫌疑人了?” 白烨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脸上玩笑之意渐失。“好了,我们的对话到此结束。两个人,一人死一人走,或者是你们三个一起离开,你选吧。” “钟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毛东的坚持已经让白烨开始失去耐心。“你想听什么?听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玩她的?” 恍如一锅开水从头顶浇下,毛东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寒气开始从身体里往外冒。 “你说什么?”就连梁桔,都听出毛东声音里的崩溃和惊愕。 架着沙皮的其中一位黑衣人忽然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完之后迅速跑下楼,跑到白烨身边。 “白总。”那人声音粗噶带着焦急。 白烨不耐烦地皱眉,“什么事?” “白斯,跑了。” “跑了?” 黑衣人垂下头,“已经有兄弟去追了。” “废物!” 白烨不确定白斯手里能控制的范围有多大,他不可以再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白烨夺过黑衣大汉手里的匕首,直接走向沙皮,“我给你五个数,告诉我,白斯把老爷子的那份遗嘱藏哪了!” 毛东像一顿雕塑一样站在那,微微垂着头。 他不语,白烨心里更急。 现在白烨身边只有三个保镖可以护着他,他相信,只要手里有人质,毛东就不敢乱来。 “把那女人绳子系好了!”白烨拽住沙皮的衣领把他拽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他让三明黑衣大汉挡在身前。 “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来找我干什么了吗?好,我告诉你。” 他轻轻开口的瞬间,看着梁桔的大汉已经将梁桔身上的绳子切断一半,六股绳子立马只靠着三股绳子在支撑梁桔的重量。 梁桔身体严重摇晃,脚下的木板也开始慢慢倾向一边。 毛东终于有了反应,他捡起地上的铁棍大步向二楼冲去,可同时,那三明黑衣大汉已经拿起手里的棍棒奔向毛东。 铁棒打在身上的声音一下下响起,白烨在混乱中告诉了毛东有关钟玲最后的事情。 “她找我,让我睡她。” 一字一句,犹如尖刀刻骨在身。 毛东瞬间像被人点穴一样停下动作,浑身僵住。 只是一瞬间,铁棒就相继打在他的肩上和腿上。 毛东一个趔趄,单腿跪到地上。 铁棒与骨头碰撞的声音,梁桔一辈子都忘不掉。 白烨察觉到手里的沙皮有了剧烈反抗,他拿着刀的手二话不说,直直刺向他的胳膊。 锐利的刀尖进入皮肤的‘噗呲’声,像一把火烧在二楼梁桔的心上。 “呜呜!” 梁桔不敢挣扎,她只要一动,就能感觉到脚底木板的晃动,随时都能掉下去。 她既担心沙皮,又牵挂毛东,心急如焚。 “啊!”沙皮捂着胳膊,两条腿早已被打断,整个人半瘫在地上。 白烨拿着匕首指着毛东,“毛东,我告诉你!你的大嫂,那个暗恋你五六年的女人,那天晚上是被我压在身下!你知道,当时的她是有多浪荡吗!她不停地在□□,一下一下...” 白烨故意刺激毛东,梁桔连忙转头去看他,果然,毛东的双眼变得赤红,就像一只猛兽要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一样。 白烨哈哈大笑,“你们一个两个兄弟都是窝囊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一个被我给睡了,一个现在连姓名都握在我手里,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词语让梁桔只能拼命闭上眼睛。她乞求他不会冲动,她乞求,他会为了他们的将来,冷静下来。 “啊——啊!” 终于,她还是听见了那般像猛兽一样的嘶吼。 她知道,是属于他的。 ———— 梁桔不知道毛东是如何一个人打过三个大汉。 等她睁眼的时候,她只看见,毛东拿着一把刀刺向白烨。 可是,那把刀并未进入白烨的身体,而是... 沙皮彻底倒下的时候,梁桔只觉得从肚子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疼得她似要马上晕厥。 白烨把沙皮挡在身前挡住了毛东的刀,而那把刀,最终□□了沙皮的身体里。 白烨没有给毛东任何缓和的机会,拿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直直要往毛东的心脏位置捅去。 而毛东,只是怔怔看着倒下的沙皮,一动不动。 在他右手上,还握着一把沾满血的刀。 眼看白烨的刀就要刺入毛东的心脏,那一刻,站在隔空木板上的她再也不顾危险,拼命挣扎。 ‘轰!’的一声,物体坠落掀起了废旧厂子的尘埃。 漫天的灰尘中,梁桔,连人带物,一起从高空坠下。 落地前的一秒,她只看见那把本应该□□毛东心脏的匕首最终是刺在毛东的胸膛上,而毛东手上的刀,则是进入了白烨的喉咙里。 巨大的疼痛从全身袭来,平躺在一楼的梁桔在昏迷前,所有的视线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站在她不远处的毛东,最终还是在一滩血泊中倒下。 不远处渐渐传来了警笛声。 废旧的工厂恢复了安静,只有从窗外射进来的一束光线斜斜打在水泥地上。 灰尘,在阳光里慢舞。 终于,两个人可以毫无忌惮地彼此相望,安静地好好看着彼此。 警笛声在周围徘徊,厂子的门被人从门外拉开,阳光充斥了空间,脚步声相继响起。 她看见,他渐渐阖上了双眼。 她知道,结束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漩涡般,将她也慢慢卷入黑暗之中。 “害怕吗?” “不怕。有你,我不怕。” (全文完) 茗旗儿 2016年5月25日21:06 第81章 番外—只因为是你 我曾执着的爱过一个男人,以为,他就是我的全部。 贫瘠落魄中,我们相互扶持,失去亲人时,我们互相依靠。 差一点,我以为,我们会相伴终老。 再见了,我最挚爱的你,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相见。 再见了,我的青春年华,我将记住曾经美好的一切。 再见了,祈海。 ——梁桔。2013年冬。 *** a市是一座即使在晚上都会亮如白昼的海港型城市。 远处高楼的万家灯火,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街边叫嚷着卖红薯的大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做最大的努力。 梁桔来到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已经有将近十年了,每一天,她都过着同样的生活。 上班,加班,下班,回家。然后第二天,再上班。 似乎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工作。 现在的她在一家香港上市的翻译公司做项目经理,老板是一位香港男人,每天都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国语,在跟梁桔叨叨当年他是如何一个人在内地开拓市场。时间长了,梁桔也听的麻木。 跟几年前的脾气相比,现在,她已经温驯许多了。 母亲曾经几次打电话来试探她如今的感情生活,梁桔继续装作听不懂地不给予任何回答。 直到上个月,父亲亲自来了一通电话。 梁志富在电话里对梁桔说:“那个人几年前从监狱出来了,听说,他现在在你那个城市。” 当时梁桔的大脑只有一瞬间的麻痹,只是一秒,她就恢复了自然。 如今的他每天都会上报纸,上电视,她怎会不知道。 那个人,来了。跟她在一座城市。 梁桔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太多的往事,只是难免有许多个夜晚,她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面,他浑身是血站在她的面前。 忘记他是简单的事,可是她没有勇气去证实。回忆对她来说,显得太奢侈。 用歌词的话来解释他们的故事,不过如此。 只是,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怪只怪,他们经历了太多,经历了太多难以忘怀的刻骨铭心和岁月。 周一的早上,依旧是忙碌的,梁桔不到八点就去了公司,带着一双大而深的黑眼圈。 今晚她将亲自出面接待几位从美国来的贵宾,老板kevin点名让她去。 连续开了一天的会议,直到下午四点,梁桔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歇脚,秘书小唐就微笑着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 “梁经理,kevin让您晚上七点前赶到华东会所。” 连续灌了两杯咖啡,梁桔才抬头问:“不用去机场接客户吗?” 小唐跟着梁桔还不到三个月,她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摇了摇头,“我忘记问kevin了。” 想想自己刚到这家公司时的怯生模样,梁桔便不为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梁桔一边忙着给总部那边发邮件,一边瞟一眼电脑上的时间。 四点二十分,除去回复两个邮件,再做一个报告,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要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去城郊的华东会所。 华东会所...... 放在键盘上的手不自觉地狠狠抖了一下。 华东会所是近几年才在a市渐渐兴起的一家娱乐场所,因为装修奢侈,场所应用一应俱全,现在在生意场上,得到了很多商人的认可,更有很多明星频频下榻,更是无意中在为这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提高了不少的效益和知名度。 然而,更多人好奇的,则是它背后的*oss。 那位神秘的男人。 那个刚到a市才几年,就已经彻底将a市原来的金融链条彻底扰乱的神秘人。 他驻足多条产业链,更是涉及地产、煤矿、汽车、娱乐等多个行业。 现在在a市,已经被人叫做是a市的商业老大。 他一手建成的商业帝国,让人震撼。 *** 一年前,梁桔在这座新的城市里为自己买了一处房子。 她想要将父母接过来,可惜父亲拒绝了女儿的好意。 对于让女儿回家,父母都知道梁桔的心结,所以,没有任何人提。 梁桔不愿再回去那个充满记忆的地方。 她宁愿化成一个乌龟,带着自己的壳,永远躲在这里。 擦干身上的水,梁桔从衣柜里选出一件红色连衣套装裙。 这件衣服是她在去年生日时,为自己买的礼物。 既性感,又很大气。 这是她今晚想要呈现的形象。 她已经是一个独立自强的女人了。 站在换衣镜前,脱了身上的浴袍,一个身材纤瘦,皮肤白皙,双腿修长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子里。 浑身光滑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然而...这个身体,还是带了一处残缺。 位于下腹处的一处刀疤,让完美的身体有了一丝裂纹。 抬手,轻轻抚上,那里一片温暖,不再冰凉,不再疼痛刺骨。 梁桔掩了脸上的悲痛,迅速换上衣服,为自己画了一个完美的妆容。 烈焰般的红唇,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妩媚,成熟。 她其实也不想打扮成这样,而是,她感到了害怕。 万一遇见他,她要让他知道。 她过得很好。 *** 开车直接去了华东会所,还没到山顶,梁桔坐在车里就已经看到了那里灯火璀璨,一片星光。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平时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禁地。 车子开到华东会所的正门,还没下车,就已经有服务生从门口跑来,步伐干净利落,动作利索。 果然,这里的人,都是被训练过的。 梁桔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服务生,再瞟一眼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叹了一口气。 几乎是一水的豪车。 站在华东会所的正门门口,梁桔深呼吸,调整气息,强迫自己的心平稳下来。 走近旋转大门,富丽堂皇宽敞的大厅逐渐映入眼帘。 梁桔忐忑的心一直在跳,她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在心里默念,希望今晚顺顺利利。 出了电梯,她被服务员引着往包厢走。 忽然,包里的电话响起。 “小梁啊,这客户都到了,你什么时候来啊?”通过电话,梁桔都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音乐声和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kevin,我在走廊,马上就到了。” “好,好,就等你呢!我待会儿,可要给你介绍一位咱们这里的大人物,人家以后可是咱们公司的vip客户!”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逐渐变小,梁桔拿着手机,站在安静的走廊上,忽然,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虽然是听不清的几个字,可是,却熟悉的让她心慌。 电话挂断,梁桔的心跳的更快。迈出的步子,也变得迟缓。 穿着一身正装的服务生将包厢的门打开,侧身站在门口朝梁桔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梁桔这才意识到,她到了。 诺大的包厢灯光昏黄,五六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分散地坐在沙发上。 第一眼,她就看见了那个上半身隐于阴影中,只露出两条修长腿的男人。 那一刻,她听到久违的心跳声,不同于紧张,不似害怕。 反而,成了一种开始。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白色衬衫依旧干净的一尘不染,脚上的皮鞋,擦得蹭亮。 “呀小梁啊,你可来了!”老板kevin看见梁桔,急忙从沙发上起身,把她介绍给在场的所有人。“这位,是我们公司最能干的女经理了,梁桔,快来见见几位老板。” “哟,kevin,你这是从哪请来的这么漂亮的女助手啊。”坐在那个人身边的一位年约四十的老板笑眯眯地问。 梁桔站在原地,浑身僵硬,手心冒汗。 她未动,他却起身了。 许久不见的这个熟悉的身影,岁月在他的脸上未留下任何痕迹。 相反,他变得更加成熟沉稳,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梁桔知道,这是属于一个成功男人的味道。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双深而发亮的黑眸,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这眼神,超越了时光,形成一种沉淀。 她愣愣看着他越过所有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她走来。 他依旧挺拔,与之前相比,脸上多了一份自信。 似乎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秒,她看到他在她身前站住。 包厢所有的人都齐齐注视着他们,音乐声变得缥缈,在他们的双眼里,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彼此。 “你好,我是毛东。” 他朝她伸出手,声音浑厚低沉,棱角分明的脸像梦一样,近在咫尺。 梁桔深呼吸,缓缓抬起手,“毛总,您好,我叫梁桔。请多多指教。” 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微变,表情深不可测。 “多多指教。”他的手握上她的手,力度不重不轻。 梁桔感受到毛东炙热的视线,慌乱中,她移开了目光。 她感觉到,他的手手心微热,也带着一层薄汗。 包厢的门在两个人的身后,带着剩下几十年未续完的情缘,缓缓而关。 关掉了之前的缘,开启了一段新的情份。 他曾说过,他们是有缘无分。 然而这份情份,还是迟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