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囚徒序列》 第一章 日记 这是一个打开的窗户,窗台上摆放着各色的鲜花。窗前是一张棕黑色漆的书桌,书桌上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有着压成的玫瑰样的花纹。 一双手轻轻翻开了笔记本。这双手不大,却骨节明显,手背静脉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指甲也缺乏血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 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稚嫩而瘦弱的女孩,她有着柔顺的棕色头发,灰蓝色的眼睛,皮肤苍白而没有血色,面部轮廓柔和稚嫩,带着一种病态的柔弱感。女孩仿佛遵从着某种特定的韵律一般从第一页开始一页页地翻动起笔记本。 “1320年5月4日” “第一次写日记。母亲告诉我如果担心自己忘记了什么,可以在日记中写下来。虽然人们总是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记录下我的所思所想,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写(墨水涂黑了几个字)梦境的事情。罗塞尔大帝真是‘伟大’啊! 时间真是快啊,我很快就要上学了。不过除了文法和历史知识,估计学校也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吧。毕竟,我(墨水涂黑了几个字)学习能力是很强的,而且启蒙的老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我觉得我可以很快毕业考入公学,让我想想,哥哥曾经给我介绍过费内波特城比较著名的公学,我决定这些公学里比较适合我的是……阿诺德公学?而且刚好哥哥也在那里。” …… “1322年8月8日” “8岁了。昨晚的生日晚宴挺开心的,母亲让我邀请了佩妮和弗兰克,其实在我看来我和他们并不能算是朋友,只能算作比较熟悉而且相处得还算不错的人?而且弗兰克这个名字总能让我想起不美妙的东西,比如……蘑菇? 算了,母亲让我在学校多交朋友,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幼稚。我也曾经听到有同学说我像一个高傲的天鹅,这算是赞美还是指摘?我决定当做赞美听,至少我是‘天鹅’。而且阿诺德公学不就一直秉持着‘保持自己个性’的信条吗? 嗯,母亲当时认为我不应该直接毕业,她认为完整的学习生活是不应该缺乏的,还好父亲和哥哥支持我的决定,虽然不到8岁就直接进入阿诺德公学算是奇闻了吧。不过我认为我是对的,至少现在我能找到一些可以和我聊到一起的人,比如佩妮和弗兰克。 说起来公学除了教导数理和文法,还教导赫密斯语、古弗萨克语、鲁恩语、因蒂斯语等语言以及一些历史知识。语言和历史知识可都是很有用的,想来我在上学期间可以全修习了,真是方便啊。 昨天晚上又做了梦。虽然是最美好的梦境,但每一次都会让我第二天更加精神恍惚,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吗? (涂抹了半页墨水) 我也许应该在这里记录下(墨水涂黑了几个字)?不,还是应该慎重一些。” …… “1324年6月25日” “今天在学校晕倒了,真是狼狈啊。幸好,母亲告诉我我只是生病了,治疗之后会好的。但她的表现很明显不是可以轻松治好的样子,我看到她眼睛红了。为什么母亲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难道与(墨水涂黑了几个字)有关?” …… “1325年3月15日” “这是我这个月在学校晕倒的第三次了,估计我在学校呆不长了,不过还好那些语言我已经修习完了,只是历史知识没有学完,不过在学校里也学不到什么隐秘的历史知识。 我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大地母神教会的人已经看过我好几次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吗?我想我应该整理下我所发现的这个疾病的相关的信息: 1这种疾病让我总是精力不济,嗜睡,发病急的话会让我晕倒; 2在我每一次做完梦后就会加重; 3随着病情的进展,我会逐渐忘记梦境的中的事情,同时会想起来其他梦境里的事情。 原来我对这种疾病只了解这么一点。不过这样发展下去,我是不是会忘记所有的梦境里的事情,甚至忘记我在这里小时候的事情?虽然梦境里的事情本来就已经遗忘了许多。不对,被我遗忘的梦境中的事情为什么在这疾病的情况下会被回想起来?而且,仔细想来想起的这些对我来说其实弊大于利。这疾病不是这么简单,就像是逼着我必须(墨水涂黑了几个字)一样。我该怎么办? 算了,我想我应该已经达到了公学的毕业要求。如果要离开的话,我希望我是毕业离开,而不是退学离开。刚好哥哥也在今年毕业,就和他一起啦。” …… “1325年6月12日” “别了,阿诺德公学。” “哥哥自作主张选择了费内波特大学的莫根医学院。虽然这是北大陆最好医学院,但毫无疑问这与父亲对他的期望不符,不过父亲并没有责怪哥哥。” “1325年8月7日” “11岁了。晚上的生日晚宴母亲帮我邀请了佩妮和弗兰克,她告诉我虽然我已经不再去学校了,但还是应该有自己的朋友。佩妮和弗兰克很担心我。希望就算不断虚弱,我也不会忘记他们吧。” “哥哥在生日晚宴后告诉我,他会在莫根医学院好好学习,找到治疗我的办法,他的眼睛很亮。” …… “1325年8月15日” “今天有母神教会的人来了,看他们和母亲很熟悉的样子,果然。 母亲在我的病情恶化之前的日子里就显得有些神秘,有几次回来时还有些脸色苍白,甚至还闻到过她身上有硝烟味。记得当时询问父亲时他的回答很明显只是在敷衍我,很明显父亲在帮母亲遮掩。不过在我病情加重之后母亲就再没有出去过,不知道是辞职了还是请长假了。 母亲和教会的人避开了我交谈了挺长时间,我在门外只听到了‘灵性’,‘逸散’之类的词。嗯,看来教会看出了什么。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发现了我在偷听,这是故意想让我对自己的疾病有一定的了解? 我是否应该主动和教会成员接触?不,再等等,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 …… “1327年5月27日” “今天喝了药之后,母亲仍然在我假装睡着时对我使用了符咒,我感到她握着我的手,然后似乎有泪水滴落到我手上。也对,这两个月我感觉到药剂和符咒效果比起最开始有所减弱,估计母亲也发现了吧。 (一大团墨水) 我应该感到悲伤吧,但为什么我现在没什么感觉? (一大团墨水) 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啊。要么死亡,要么失去自我,就算知道再多也没有用。该死的,我应该忘记这些。真是像个小丑啊。最近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在想起更多危险的事情之前,我想我应该主动离开?” …… “1327年10月24日” “母亲看我的眼神越发担忧了,也越来越忙了,行为似乎越来越古怪。有时候晚上她会坐在我床边看着我。希望母亲不要为了我去寻找什么邪教徒的帮助吧,她和父亲不应该替我付出代价。” …… “1327年11月26日” “我看到母亲偷偷收集血液了,这很像是在为什么仪式做准备。直觉告诉我应该立刻向母神教会寻求帮助,我也的确应该向教会请求。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举报之主’这个称呼?据我所知并没有神灵有这样的称号,是什么邪神吗?算了,既然我已经忘记,那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不允许我去探寻这些了。” …… “1327年11月27日” “今天借口前往圣狄安娜教堂,去告解室向主教大人讲了母亲的事情。主教大人让一个教士带我去一个像是休息室的地方等了一会,然后来了一位女士仔细询问了我一些问题,我记得这位女士以前来看过我,她似乎和母亲关系很好。我记得她叫奥丽维娅·琼斯。” …… “1327年11月28日“ “母亲被琼斯女士带着人带走了。琼斯女士告诉我母亲只是需要去教堂住几天,至多一周,母亲就能回来。 我问琼斯女士,母亲是被什么邪恶的存在诱惑了吗?琼斯女士似乎很惊讶,她问我是在哪里知道这些的?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吗?我告诉她我只记得不是母亲告诉我的,可惜更具体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嗯,这符合我的情况。我告诉了他们每一次做梦我都会忘记一些东西,也会有一些莫名奇妙的知识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的确忘了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他们的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不是全部。如果母亲知道的话,算了,我为什么会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父亲有些失落,但没有怪我。” …… “1327年12月3日” “母亲从教堂回来了。父亲很高兴。” …… “1327年12月15日” “琼斯女士来拜访。她和母亲单独讨论了一些事情之后,要求与我单独交谈。 她很坦然地告诉了我非凡者的事情,并告诉我我的病情的根本是我天生灵性在不断逸散,我可能与某些高序列的存在有某些隐秘的联系。嗯,从我的描述里推断出这些是很合理的。教会的能力只能抑制病情的进展,但无法根治。 琼斯女士猜测如果有可以束缚灵性的魔药可能有所帮助。琼斯女士有些沉重地告诉我那种魔药的名字叫做‘囚徒’。告诉我的时候她似乎有些犹豫?这我知道,我知道22条途径的名称和一些途径中低序列魔药的名称,只是想不起配方罢了。但就我所知道的,这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之前我究竟在抵触什么? 琼斯女士是大地母神教会非凡者小队的一员,母神教会的非凡者小队叫做自然之心。而我如果服用了囚犯魔药,也会直接成为自然之心的编外成员,毕竟母亲原本就是自然之心小队的一员。” …… “1328年1月2日”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陪我去听了新年音乐会,举办这场音乐会的音乐家叫埃德蒙多·孔蒂,他的音乐真是一种享受,但名字有些陌生。这不应该,他应该更有名些。父亲告诉我孔蒂先生其实在十几年前是费内波特城很著名的音乐家,只是听说去了南大陆,不过现在回来了。” …… 终于翻到了空白页,那只手拿起了一只稍显得纤细的钢笔,在第一行写下了新的日期。 “1328年1月20日” 钢板点在了新的一行的开头,停了下来,在那里晕开很大的一个色块。 终于,钢笔被重新提了起来,跳过了晕开的色块,开始继续书写。 “琼斯女士和孔蒂先生明天要来拜访。孔蒂先生将成为我的音乐和神秘学老师。” 似乎不再想写什么,女孩盖上了钢笔的笔帽,没有耐心等笔迹干透,就合住了日记本。女孩站起身来,将笔记本放在了不远处的书架上。 从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女孩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口是一个穿着深色高领修身长裙的女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仆,那是她的母亲和女仆赫蒂。女人身材高挑,有着和女孩一样的棕色头发,被整整齐齐盘了起来。她面部轮廓带着一种线条感,褐色的眸子似乎带着温柔的笑意,却又潜藏着隐隐的忧色。 女人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到休息时间了,我的安格妮丝,你还要喝药。” “好的,妈妈。”女孩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轻轻说道。 第二章 孔蒂先生 安格妮丝早早醒来,她看到晨光透过了浅粉色窗帘,在地毯上撒下了一片片光斑。 卧室的窗帘似乎有些太薄了,安格妮丝想。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冬天早晨的阳光浅浅淡淡的,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凉意,就算是隔着未打开的窗户,安格妮丝还是打了一个冷战。 安格妮丝向窗外看去,窗外是花园,父亲雇佣的园丁已经开始工作了。花园里的花大多是母亲找到的品种,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也仍然能够绿意盎然。 安格妮丝离开了窗边,走进了盥洗室,仔细洗漱干净。镜中的少女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人偶娃娃一般,一身宽松的白色睡裙,显得越发的瘦弱,有些散乱的棕色头发没有什么光泽,像是枯草一般。 “直觉告诉我今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安格妮丝盯着镜中的自己说道。她对着镜子一点点调整起自己的脸部的肌肉,让自己的表情逐渐生动起来。然后拿起梳子将头发仔细梳理,让自己的头发重新变得柔顺。 随着疾病越发严重,安格妮丝身上的异常逐渐明显,她越发不喜欢让女仆帮自己洗漱梳理,更何况她原本就不喜欢女仆服侍自己做什么事情。至于不喜欢的原因,安格妮丝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似乎与自己原来受到的教育有关? 尽管自己的大脑里填满了各种对自己来说无用且危险的知识,但从记忆的角落里,安格妮丝仍然发掘出了很多蛛丝马迹,这让她很肯定自己所受到的教育不只是这14年的人生中的。在这14年的人生之外,还有对自己来说更加影响深远的一段。虽然有关这一部分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她隐约记得在这段记忆中,她应该将这段记忆叫做“前世“? 理智告诉安格妮丝不能在日记里记录下这个名字,这部分记忆也不能直接写在日记里,她一直按照最开始的选择用梦境来代称。有时候她重新回顾之前的日记,觉得自己之前不够慎重的同时又在庆幸自己在日记中留下的许多疑点,让她能够在接近遗忘时又重新回想起来。 安格妮丝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心理状态,但她感到这些疑点似乎某种程度上是自己故意留下来的,以方便自己忘记时发现问题。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安格妮丝放下梳子打开了门,母亲走了进来。 “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我的安格妮丝。” 母亲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在安格妮丝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问道:“昨晚上做梦了吗?” “没有,妈妈。” “好,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吃早餐。” …… 当安格妮丝和母亲一起到达餐厅时,父亲已经在餐桌边坐下,正拿着报纸阅读。 父亲放下了报纸,微笑着看着安格妮丝和母亲在餐桌前坐好,说道:“早上好,我亲爱的玛丽安娜和安格妮丝。” “早上好,亲爱的罗伦佐。” “早上好,爸爸。” “安格妮丝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爸爸。我没有做梦。”安格妮丝回答道。 父亲的心情似乎明朗了一些。 “下午奥丽维娅和孔蒂先生要来拜访,这是正式的拜访。”母亲说道。 “嗯,我知道,我已经留好了下午的时间。”父亲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父亲罗伦佐·帕格尼有着伯爵爵位,在安格妮丝看来算是费内波特的新贵族一派。 安格妮丝知道一些帕格尼家族的故事。她的曾祖父抱残守缺,坚持着自己无用的姓氏的荣光,在从因蒂斯传来的工业革命中拒绝改变。祖父认为不改变必将在时代的浪潮中化为枯骨,于是与曾祖父决裂,乘着工业革命的东风成功重新跻身上层。到父亲这里,即使不算是新贵族的代表人物,却也至少是其中的中流砥柱,在参议院中占据了一席。 早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母亲送父亲出了门,而安格妮丝去琴房练习钢琴。 …… 下午三点,奥丽维娅·琼斯和音乐家埃德蒙多·孔蒂准时到来。琼斯女士难得穿着深绿色的长裙,戴着相配套的女士纱帽,头发仍然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孔蒂先生则是一位有着灰白头发和蓝色眼睛的绅士,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带着健康的小麦色。他穿着黑色上衣,里面是黑色单排扣背心和白色衬衣,打着白条纹领带,穿着黑色条纹裤子,戴着半高的礼帽和白色的手套,握着松木手杖,显得非常正式,头发却有些偏长而显得微微有些凌乱。 “下午好,帕格尼伯爵。您好,帕格尼夫人。我是埃德蒙多·孔蒂。”孔蒂先生以手按胸行了一礼。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的温和感,让安格妮丝想起了秋天红色的枫树,还带着一点奇怪口音,根据孔蒂先生的经历,安格妮丝推测这是受都坦语的影响,可惜公学中没有开设这门语言,她只能凭借自己在通过资料东拼西凑而学到东西来猜测。毕竟对贵族而言,南大陆的语言是粗鄙的。 孔蒂先生的表情很是严肃,行礼的时候带着一种奇怪的生疏感。 “下午好,孔蒂先生。罗伦佐·帕格尼,这是我的妻子玛丽安娜和女儿安格妮丝。”父亲微笑着向孔蒂先生介绍着,然后邀请孔蒂先生前往会客室。 安格妮丝走在了后边,她看向孔蒂先生。她看到孔蒂先生在迈出左脚的时候,左手也一起扬了起来,然后又挥起压了压帽子。 孔蒂先生看到安格妮丝在看着他,他向安格妮丝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有些许尴尬的意味。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想了想,仰头看着孔蒂先生的眼睛习惯性地轻声说道: “孔蒂先生,我听了新年音乐会,您的音乐非常棒。” 孔蒂先生笑了一下,他弯下了腰,也压低了声音对安格妮丝说:“我很高兴小安格妮丝能喜欢。”然后笑着向安格妮丝眨了眨左眼,,起身跟上了琼斯女士与父亲母亲。 几人在会客室坐下,女仆端上了饮品。父亲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孔蒂先生,您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安格妮丝也很喜欢您的音乐,我们很希望您成为安格妮丝的音乐老师。” 孔蒂先生的食指摩挲了一下杯壁,点了点头,“我也很高兴成为安格妮丝小姐的老师,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 安格妮丝听着父亲和孔蒂先生的对话,思绪逐渐飘远。孔蒂先生并不是安格妮丝离开阿诺德公学后父母给她请的第一位音乐老师。在这之前,安格妮丝的音乐老师是米勒先生。米勒先生是鲁恩人,在费内波特旅居了数年,在两个月前辞职离开,返回了鲁恩。 “南大陆确实战火纷飞,有好几次我都要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但付出是有回报的,我有好几个乐曲篇章的灵感来源就来自那里。”孔蒂先生说道。 “孔蒂先生对音乐真是一片赤忱。”安格妮丝听到父亲赞叹道。 父亲和母亲与孔蒂先生和琼斯女士闲聊了几句之后,孔蒂先生便离开了。礼仪手册强调拜访应该简短正式而轻松愉快,15分钟就足够了。 琼斯女士留了下来,并要求与安格妮丝单独交流。 “孔蒂先生是囚犯序列的序列八,他在一年前找到我们,主动接受了我们的保护与监视。经过一年的观察,我们认为他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信任的。”琼斯女士微笑着说道。 “一定程度上?”安格妮丝皱眉问道。 “是的,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囚犯序列容易失控,而孔蒂先生是序列八的疯子,有着容易失控的诅咒。即便现在可以确定孔蒂先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绅士,我们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会在什么时候由于诅咒而失控,因此我们对他的监控始终无法完全撤销。”琼斯女士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只是想问你,你是否愿意让孔蒂先生做你的老师?”琼斯女士问道。 “孔蒂先生不是已经成为了我的老师了吗?”安格妮丝歪了歪头。 琼斯女士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要装傻。你很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愿意让他成为你的神秘学老师?” “尽管孔蒂先生已经将囚犯序列的序列九和序列八的魔药配方上交了教会,但教会缺乏囚犯序列的相关经验。能够有一位同一序列的老师引导你无疑能让你的失控的概率降低一些。” “同时也更方便监控我和孔蒂先生?”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琼斯女士沉默了,最后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那么明天早晨来圣狄安娜教堂找我和孔蒂先生吧,玛丽安娜已经用她以前的功勋帮你换取了囚犯的材料,但你服用魔药还是要在教堂进行。”琼斯女士似是松了一口气。 第三章 圣狄安娜教堂 第二日,安格妮丝早早起来,和母亲一起坐上马车前往圣狄安娜教堂。母亲并没有带女仆,也给赫蒂放了假。 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后,马车停了下来,安格妮丝走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条大约两百米长的宽阔步行街。这条步行街被称为鲜花广场。它的中间是生机盎然的花坛,点缀着一朵朵鲜花,这些鲜花四季常开。两旁街道是花岗岩铺成的,在早晨七点左右的阳光下,仿佛湖水一般倒映着微光。步行街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双塔哥特教堂,从安格妮丝的位置看去就仿佛两颗枝干合生在一起的树木,再加上高大的玫瑰花窗和两侧的彩绘玻璃窗,整个建筑就显示出一种奇异的瑰丽宏伟的感觉。 “走吧。”母亲拉起了安格妮丝的手。圣狄安娜教堂前的步行街向来是不允许马车进的,也没有人要在这里显示自己的特权。富有和尊贵的人选择在这里步行以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甚至认为这是体面的一部分;而贫困的人,贫困的人没有马车。 安格妮丝和母亲走进了圣狄安娜教堂。无论进来多少次,安格妮丝仍然赞叹于圣狄安娜教堂的美丽。抬眼望去,教堂高阔的大穹顶就仿佛是浪潮一般的树冠一样,向前方延伸开去。两侧的方柱仿佛一颗颗树木的枝干,方柱拔地而起,在二十米高左右延伸出尖形的券,就仿佛是树木从自己挺拔的枝干上伸展出了自己的树枝。光线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下各色的光影,仿佛树林间草地上开放的花朵,带着生机盎然的色彩。 “大地承载着世人,” “就如同母亲怀抱着她的孩子。” 今天的弥撒仪式已经开始。母亲拉着安格妮丝坐在了走道两边的座位上,安格妮丝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听着主教的声音。主教是一位大约有着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她的声音在布道时带着一种慈祥而沧桑的感觉,尤其是闭上眼睛时就仿佛被母亲环抱着讲着过去故事。 “母亲从来应许,” “无论流泪的祈求,” “还是欢快的庆祝,” “母亲都垂听且关心。” “母亲必看顾着,” “无论功成名就,” “还是软弱困顿,” “母亲必张开双臂来保护。” “我们相信母亲对我们完全的爱,” “同样相信大地对我们平等的爱。” …… 安格妮丝和母亲静静地听着主教的布道,体会着这些字句在自己心中回荡的感觉。很快,主教的布道完成。安格妮丝站起身来,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了母亲。 母亲远远地向主教点了点头,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然后拉着安格妮丝向着教堂右侧边的楼梯走去。 安格妮丝跟着母亲上了楼,进了一间类似于实验室一般的房间。一打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安格妮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房间没有窗户,一个水晶球亮着红色的光,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线来源。 琼斯女士和孔蒂先生已经在房间里面。琼斯女士与母亲拥抱了一下,然后看向安格妮丝。 “准备好了吗,小安格妮丝?”琼斯女士板着脸说道。 “准备好了。”受到琼斯女士严肃表情的影响,安格妮丝郑重地点了点头。 “奥丽维娅,你别吓她。”母亲颇为无奈地对琼斯女士说。 “好了好了,玛丽安娜,我就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琼斯女士笑着说道。 “孔蒂先生会帮你配制魔药,看护你服用,教导你控制魔药的力量。”琼斯女士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认真地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麻烦孔蒂先生了。”母亲诚恳地望向了孔蒂先生。 “不会,毕竟安格妮丝现在是我的学生。”孔蒂先生笑着说。 “愿母神庇佑你。”琼斯女士看着安格妮丝说道,她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并回应道:“赞美母神。” 琼斯女士和母亲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安格妮丝和孔蒂先生。孔蒂先生走到安格妮丝对面弯下了腰并伸出了右手。 “重新认识一下,囚犯序列的序列八,疯子埃德蒙多·孔蒂,你的音乐老师和神秘学老师。” 安格妮丝看着孔蒂先生伸在自己面前手愣了一下。 “哦,这似乎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 安格妮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孔蒂先生的右手,孔蒂先生上下摇动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安格妮丝的手。 孔蒂先生似乎对礼仪不是很熟悉,至少一个绅士不应该主动要求一位女士握手,安格妮丝想道。 孔蒂先生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奥丽维娅告诉我你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有足够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她建议我不要把你当成小孩子,可以直接和你开诚布公地交流。” “我想问一下你,你真的愿意选择囚犯序列吗?奥丽维娅有没有告诉你囚徒序列很容易失控?要知道大多数正神教会对囚犯序列保持着高度防范的态度。”孔蒂先生有些严肃地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看样子奥利维亚给你说过这个。那她告诉你囚犯序列属于异种序列了吗?”孔蒂先生又问道。 “异种……”安格妮丝轻声念着这个词语。 “是的,这条途径在序列七就会开始异种化,它的名字叫做狼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孔蒂先生的眼神带着些许恍惚,声音也有些飘忽,在说完这些话后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不止这样,你选择这条途径,还要面对以血腥祭祀闻名的玫瑰学派,除非你愿意和那些肮脏的家伙一起堕落。”孔蒂先生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的神色。 看来孔蒂先生是节制派的啊。不过也对,纵欲派的人不可能选择主动接受正神教会的监控,而野生的囚犯序列也很难抵御这一条途径的诅咒,最终的结局恐怕也大多是加入纵欲派或者死于失控,很少有选择寻求正神教会帮助的。不过很奇怪,节制派应该也属于玫瑰学派的一部分,为什么他的话语中似乎没有把自己当做玫瑰学派的人?节制派现在就已经有人从玫瑰学派叛逃了?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选择囚犯序列吗?”孔蒂先生严肃地看着安格妮丝的眼睛,像是要透过那里看到安格妮丝的内心。 安格妮丝直视着孔蒂先生的眼睛,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孔蒂先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叹了口气。 “是啊,你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安格妮丝隐约听到孔蒂先生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我们开始配制魔药吧。”听到这句话,安格妮丝的呼吸一滞。 第四章 囚犯 “你不用紧张,序列7以下的魔药配制起来都很简单,只需要按照配方上的顺序,将材料按分量加入再搅拌一下就可以了,甚至比做化学实验还简单。配好了就可以直接服用,不需要什么仪式或者咒语,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嗯。”安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孔蒂先生拿出了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张给了安格妮丝。 “这是序列9囚犯的魔药配方,你先自己看一下。”孔蒂先生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烧杯、烧瓶等仪器和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盒一边说道。 安格妮丝看向纸张。 “囚犯:血浆果1颗+霜盐10g+奈瑟根粉末20g+卢法亚颠茄汁液3滴+纯水100ml+1只高原雪狼的全部指甲+完整的黑色曼德拉草1株” 后两项被红色的笔画了线。 “画了线的是非凡材料,其他的是辅助材料。”孔蒂先生看到安格妮丝盯着那两项,随口说道。 “说实在的,教会的仪器可比我之前用的高档太多了。”孔蒂先生清点了一遍实验台上自己摆放整齐的仪器赞叹道。 “开始配制吧,过程中我会给你讲解的。” 孔蒂先生拿起一个棕色广口玻璃瓶,用镊子从里面夹出了一颗红色的果实,放在了一个250ml的烧杯里。 “血浆果1颗,不需要压碎或者切割,它会自己化开。” 孔蒂先生拿起了一个透明玻璃瓶,瓶中是白色的粉末。他用天平称了10g,倒进了烧杯中。 “霜盐,10g。” 随后,孔蒂先生拿起了另一个透明玻璃瓶,瓶里是棕黄色的粉末,他将瓶子递给了安格妮丝。 “奈瑟根粉末,你自己称,记住是20g。” 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安格妮丝熟练地调平了天平,在一边放好了砝码,称了20g奈瑟根出来。 “嗯,化学学得不错。”孔蒂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拿起了桌上一个棕色玻璃瓶,用滴管从里面吸取了一些棕色液体。 “卢法亚颠茄汁液,1,2,3滴,好了。” “最后,100ml纯水。”孔蒂先生用量筒从桌子一端的大玻璃瓶里接了100ml出来,然后倒了50ml进去,用玻璃棒搅了搅,然后全部倒了进去。 “啊,你应该学过,这样更容易让固体粉末均匀分散到液体里面。其实,辅助材料的配制并不需要太严格,只是我最近在学习制药,要求严格一点。”孔蒂先生对安格妮丝笑了笑,也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烧杯里的液体泛着绯红的色彩。 “现在是重点了,非凡材料:1只高原雪狼的全部指甲和1株完整的黑色曼德拉草1株。这两个的分量要尽量准确,可以稍微少点,但不能太偏离。太多的话会给你带来精神问题,太少你的‘晋升’会失败。” 孔蒂先生拿起了放在实验台靠里的木盒,里面是两个小号的木盒。一个里面放着20片鲜红色色的指甲,另一个里面放着一株手指大小枝叶与根须完整的黑褐色的草药。 “1只高原雪狼的全部指甲,高原雪狼身上的全部材料都需要在低温下保存,一旦受热就会变质,给你调配的魔药或者仪式带来难以预估的影响。”孔蒂先生用镊子将指甲一片片放进了烧杯内的液体中。 指甲进入液体中,一点点沉没的并化开不见踪迹,液体也逐渐下降变得鲜红粘稠,并发出红色的微光,仿佛鲜血一般。房间内似乎更冷了。 “黑色曼德拉草,需要避光保存,遇到阳光就会化成灰。”孔蒂先生小心地拿起放进烧杯里,红色的微光汇聚到了黑色曼德拉草上,它在液体里舒展开来,一缕缕雾气从烧杯里升腾开来,烧杯内的液面快速下降,黑色曼德拉草的枝叶和根须快速收缩溶解,烧杯内的液体变成了一团果冻样的凝胶,澄澈而鲜红欲滴。 孔蒂先生把胶冻倒到了一个小碗里,递给了安格妮丝。 “好了,你的‘囚犯’魔药。” 安格妮丝捧起了小碗,犹豫了一下,凑到了嘴边。胶冻顺着碗壁滑进了安格妮丝嘴里,滑进了食道里。仿佛有荆棘在安格妮丝身体里生长出来,束缚住了安格妮丝。有什么声音一响而逝,安格妮丝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就消失了。 安格妮丝仿佛置身于幽暗的地牢,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光线似乎都消失了。安格妮丝尝试去寻找什么,周围似乎更加黑暗,没有任何生物,甚至没有任何实际存在的东西。不,安格妮丝觉得这不能用“地牢”来形容,更应该说是“虚无”,虽然安格妮丝想不起来“虚无”具体的定义。 安格妮丝莫名能够感觉到“虚无”中并不是没有任何存在,她感觉到其中有一种绝望感,却又和一种奇怪的平静混杂在一起。安格妮丝感觉到平静对她传来了一种吸引力,而绝望感中传来了一种排斥力。安格妮丝没有任何动作,顺着这股排斥力,眨眼之间眼前的黑暗就消失了,眼前仍然是昏暗的房间。 耳边传来难以理解意义的嘶吼声,重重叠叠,混乱而痛苦。安格妮丝难以抑制地皱起了眉头,她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甩了是头,耳边的嘶吼声逐渐低微。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听到了之前听不到的声音?”孔蒂先生问道。 “刚才看到了一片黑暗,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还听到了一些混乱而难以理解的嘶吼声,现在不是很明显,但还有一些微弱声音。”安格妮丝轻声回答道。 “不要去寻求那些声音的含义!”孔蒂先生严肃地警告道。 “我明白,琼斯女士告诉过我那些不该听到的耳语和不该看到的存在是不能去探究的。” 孔蒂先生似乎放松了下来,说道:“‘囚犯’对灵性的加强效果不是很明显,你服药前灵性也不是很强。但你刚刚服用还是有魔药力量溢出的现象,需要学习一些掌控魔药力量的方法。”他笑了笑,然后说道:“走,我们去对面的房间。” 安格妮丝跟着孔蒂先生走出了房间,随手拉上了门。 “砰!”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孔蒂先生和周围的几名大地母神的教士看了过来。 安格妮丝有些尴尬。 “孩子的失误。”孔蒂先生对几名教士笑了笑,然后拉着安格妮丝进了对面的房间。 第五章 训练 这个房间有着巨大的窗户,窗户上镶嵌着彩绘玻璃。光线透过彩绘玻璃照射在浅棕色的地毯上,带来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感觉。 “这是我常用的祈祷室,我一般在这里冥想。”孔蒂先生说道,“用自己舒服的姿势坐下吧。” 安格妮丝把鞋脱在了门边,然后赤脚踩在了地毯上。地毯很柔软,一点也不扎脚。安格妮丝往房间里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跪坐在了地毯上。 孔蒂先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懊恼地说道:“忘了你穿裙子了。算了,站起来吧。” 安格妮丝听话地站了起来。 “囚犯序列对灵性的加成效果不是很突出,但对身体的增强算是效果明显的。你刚刚服用魔药,对魔药力量的掌控不足,不懂得收敛,这段时间需要注意,尽量避免刚才的事情。”孔蒂先生严肃地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冥想可以帮助你收敛魔药的力量。首先,放空大脑,在脑海里想象一件简单的物品。” 安格妮丝集中注意力,在自己脑海里勾勒起了自己那本封面上有着压成的玫瑰样的花纹黑色日记本。她感到耳边的嘶吼声彻底消失了。 “好,然后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凭空想象出来的物品替换它。” 不存在的东西?安格妮丝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看到的那片黑暗,那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她试图回想自己看到的那片黑暗,但不知道为何,安格妮丝始终想不起来那片黑暗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安格妮丝随意勾勒出了一片灰色的海洋替换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那片海洋泛起虚幻的波浪,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仿佛沉淀了下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收束起了灵性,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感受到的踏实的感觉,四周一片黑暗,仿佛在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怎么样?”安格妮丝睁开眼后,孔蒂先生询问道。 “很舒服。”安格妮丝回答道。 “有看到什么彩色的斑块之类的东西吗?”孔蒂先生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 孔蒂先生犹豫了一下,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没事,按照这样的方法多加练习,很快就会掌握的。” 想了想,孔蒂先生又补充道:“记住是每天都要练习。这有助于你保持自身的状态。” “‘囚犯’魔药可以让我们身体增强,知觉增敏,掌握诸多犯罪技巧,比如用铁丝开锁,用汤勺挖地道,用随手得到的任何物品杀人。在教会的资料里,认为我们同时拥有沉默的外表和疯狂的内心,这是事实。” “虽然不论哪条序列的非凡者都在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但毫无疑问,囚徒序列在容易失控这方面上是处于靠前位置的。所以,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孔蒂先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安格妮丝也不自觉屏气凝神。 “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所以,用理智、身体、甚至是世界束缚自己的灵***望和疯狂,在非关键时刻不要放纵它们。”孔蒂先生缓慢而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安格妮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仔细咀嚼着这句话中的意味。 “对,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这句话。”孔蒂先生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 安格妮丝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说一些轻松的吧。”孔蒂先生笑了笑,缓解了一下沉闷的气氛。“我现在是你的音乐老师,在安排课程这件事需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你对上课的时间有什么要求吗?”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孔蒂先生,我什么时候上都可以。父亲和母亲不是和您商量已经好吗?” “他们希望每周上两次,分别在周一和周四。只是我还是希望问问你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意见。” “那你之前的米勒老师教了你什么?” 安格妮丝想了想,回答道:“视唱听音,还有一些乐理知识,米勒老师是一边教我钢琴,一边教我理论知识的。他比较重视打磨我的钢琴技巧。” 孔蒂先生对安格妮丝的回答不太满意,说道“算了,明天就是周四,我会检查一下你的掌握情况,嗯,应该叫做‘摸底测试’?” 安格妮丝顿了一下。孔蒂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笑着问道:“怎么了?不用紧张,只是看看你学到哪里了。” “我只是很久没有考过试了。”安格妮丝小声说道。 孔蒂先生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说道:“我们先下楼吧。” 安格妮丝和孔蒂先生一起走下了楼。她看到母亲和琼斯女士在彩绘玻璃下的长椅上坐着,聊着些什么。 “妈妈!”安格妮丝走了过去。 “看起来囚犯魔药对小安格妮丝的病情确实有帮助,不过还需要继续观察。”琼斯女士仔细看了看安格妮丝然后说道。 “走吧,我们先去训练场。”母亲拉起了安格妮丝的手。 几人走进了一条地下通道里。通道里长着树根一般的藤蔓,在黑暗中发出点点微光。在藤蔓之间有着一条条向上的阶梯通向地面。 几个人走了大约10分钟,从大约是第七个阶梯上去,来到了一个建筑的地下室。从地下室走出去,是一个像是俱乐部一样的地方,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这里是约瑟夫俱乐部,是费内波特城有名的射击俱乐部,提供格斗与射击训练。不过现在是早上,没有什么人来。”琼斯女士随口解释了一下。 侍者看到琼斯女士,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单独房间。这个房间大约有舞蹈教室那么大,在侧面有着几个小房间,大约是盥洗室与更衣室。 母亲带着安格妮丝去更衣室里换下了自己裙装。安格妮丝小心翼翼地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训练服。 母亲仔细打量了一下安格妮丝,皱了皱眉。 “这身训练服似乎不是很适合你,也许应该让服装店的人为你重做一套。” 安格妮丝向镜子里看去,镜中的少女一身白色的训练服,显得消瘦而苍白。安格妮丝明白了母亲皱眉的原因,这套训练服是比较宽松类型,显得自己有些太瘦。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两人走出了更衣室,琼斯女士与孔蒂先生已经换好了训练服在等待。 “我想,我们首先要测试一下你现在的力量。”琼斯女士看了一眼孔蒂先生然后说道。 琼斯女士给安格妮丝演示了一下测试力量的仪器的使用方法。 “先测左手,再测右手。” 安格妮丝按照琼斯女士的演示分别测了一下。 “左手280磅,右手300磅,大概与普通成年男子相当。”琼斯女士随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数值。 “可能与小安格妮丝原本比较瘦弱有关,原本应该再高一些的。”孔蒂先生说道。 “你最近大约需要好好适应一下自己突然增大力量了。”琼斯女士对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当然,我今天要教你的是基础格斗术。服用了魔药之后,你的身体素质已经不是问题,我可以直接开始教你。这之后除了周日,你每天下午的时间都需要到这里来,直到你的格斗术达标,同时我还会指导你枪械的使用方法,以及囚犯魔药能力的用法。”孔蒂先生说道。 “好的,孔蒂先生。”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琼斯女士推了推母亲,两人离开了训练室。 “我们开始吧。”孔蒂先生看到两人离开后,说道。 “我们先从什么开始?”安格妮丝问道。 “我们先从力量与耐力练习开始。”孔蒂先生露出了笑容,“魔药的力量已经让你拥有了足以媲美成年男子的力量,所以,这些练习要加量。” “今天的需要训练的就只是这些,之后一段时间的训练也是这样,直到你达到‘囚犯’应该达到力量与耐力标准为止。” 第六章 思考 中午十一点半,安格妮丝与母亲走出了教堂。 “小安格妮丝,记得让你母亲给你配点缓解肌肉酸痛的药或者给你按摩按摩,毕竟你母亲是专业的医师。” 琼斯女士看着安格妮丝有些僵硬的走路姿势,笑着说道。 “好了,奥丽维娅,我会的。我们要回去了。”母亲无奈地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对琼斯女士说道。 “好。玛丽安娜,希望下个月可以在教堂见到你。”琼斯女士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 “一定会的。”母亲认真地说道。 ...... 下午母亲给安格妮丝专门配了药水用来泡澡。在经过母亲的按摩后,安格妮丝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等你适应了之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母亲帮安格妮丝按摩时笑着说道。 “要多久才能适应啊——”安格妮丝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哀叹道。 母亲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妈,你还笑我。”安格妮丝忍不住翻过身来,看着母亲控诉道。 “其实只是因为你之前很少锻炼,所以才觉得难以忍受。” “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安格妮丝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母亲也沉默了,刚才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孔蒂先生告诉我囚犯魔药可以让我掌握诸多犯罪技巧,比如用铁丝开锁,用汤勺挖地道,甚至用随手得到的任何物品杀人,在之后的训练里他会让我逐渐熟练掌握这些。”安格妮丝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这是必要的训练。”母亲平静的说道。 “我明白的,妈妈。”安格妮丝闷闷地说道。 “怎么了?我的安格妮丝。”母亲温柔地问道。 “我只是,只是感觉不太习惯。”安格妮丝坐起身来,把头埋到了母亲怀里。女孩因为常年病痛显得比同龄人更娇小一些。 母亲摸着安格妮丝的头,轻轻地安抚着她。许久,安格妮丝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妈妈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其实并不想让我成为非凡者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安格妮丝。 ...... 安格妮丝坐在书桌前,摊开了那本封面上有着压成的玫瑰样的花纹的黑色笔记本。窗外的阳光已经逐渐趋于黯淡,却在天边映出了一片红霞。安格妮丝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1328年1月22日” “今天服用了‘囚犯’魔药。身体素质获得极大的增强。但是孔蒂先生教导的冥想未能成功,可能与灵性不足有关。”安格妮丝翻到了全新的一页写道。笔尖划破了纸张,安格妮丝翻起了这页纸,看着后面一页的墨迹叹了一口气。 安格妮丝接着在下一行写下了一句话。 “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所以,用理智、身体、甚至是世界束缚自己的灵***望和疯狂,在非关键时刻不要放纵它们。这是孔蒂先生告诉我的格言,他要求我永远不能忘记这句话。”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撕下了后面一页,将纸张垂直于横线折了一下,在占比较大的部分写道: “不是掌握,是消化。” “不是挖掘,是扮演。” “魔药的名称不止是象征,还是意象,更是‘消化’的钥匙。” 这句话是当时孔蒂先生告诉她格言时在安格妮丝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似乎本来就存在于她的大脑里,只是安格妮丝仍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话。她隐约想起这应该叫做“扮演法”,可以帮助自己消化魔药。而毫无疑问孔蒂先生告诉自己的格言是扮演“囚犯”的关键。 安格妮丝又看向之前写下的孔蒂先生告诫的话语,把“欲望”圈了起来。 欲望是什么?安格妮丝认为欲望是由人的本性产生的想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目前来说,安格妮丝认为自己最突出的欲望只是好好活下去,但这个欲望安格妮丝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束缚。加一些限定词,比如与家人和谐美满地活下去?还是应该选择稍微简单一点的,比如孔蒂先生的格斗训练好累,好想不去。这个欲望很好束缚,坚持一直去就可以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格斗课在达到标准之后应该就会结束,甚至可能在对格斗课的排斥心理消失之后这个欲望就会消失,还是需要找到自己一直存在,且需要被束缚的欲望。 至于束缚灵性,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安格妮丝服用囚犯魔药的目的。 “某种程度上来讲,真的去监狱里当一段时间的囚犯也许更有助于于我早日总结出扮演的守则,但父亲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如果直接向教会显示我知道扮演法也没有什么不好解释的,直接告诉他们来源于我的梦境就可以。不过,孔蒂先生作为曾经的节制派的人应该也知道扮演法,但他没有直接告诉我扮演法,说明这种消化魔药的方法在教会中应该算是不能直接言说的秘密?不能直接问他,可以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 “最重要的事情是向孔蒂先生询问一下他是如何消化囚犯魔药。不过扮演守则还是要自己总结,也许打听他在服用了魔药后的经历更好一点?” 安格妮丝又看了一会,将这张纸撕成了小块,塞进了嘴里,吞咽了下去。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走到了全身镜前,仔细观察着镜中的自己。少女仍然是一副消瘦柔弱,脸色苍白的样子,似乎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这双手不大,消瘦到能够看见明显骨节,手背青色的静脉清晰可见,甚至有的在抬起手指时会微微突起,指甲也缺乏血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但是这双手在今天的测试中用出了相当于成年男子的力量。 “孔蒂先生要求我的力量与耐力要达到‘囚犯’应该达到力量与耐力标准,这个标准具体是多大?记得成年男性的力量的最大可以达到440磅以上,是这个数值吗?”安格妮丝有些迷惑地想道。 “除此之外,今天服用魔药后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嘶吼声,在我的记忆里,这种声音一般是同途径高序列者发出的,而囚犯序列顶端的存在似乎存在一些问题?可惜具体的情况目前我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感觉上那些嘶吼声对我的的影响似乎比较轻微,是因为我目前序列较低的原因吗?” “唉,问题越来越多了。” “算了,睡觉。”安格妮丝离开了镜子前。 第七章 梦境 安格妮丝提着一盏灯走着,她看到前面是一个低矮的四合院,院门前挂着红色的圆灯笼,灯笼亮着,院门轻轻闭着,可以看到院里靠北方和东方的灯光亮着。 那应该是上房和厨房。安格妮丝突然想起来。 安格妮丝轻轻推开院门,木质的院门发出一声嘎吱的声音,打破了一片宁静。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了一般,一阵阵欢声笑语从上房和厨房里传来。 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安格妮丝向上房走去。她打起上房的门帘,向里面望去。 直直望去,是一间大房间。房间中间是一副画着山水的中堂和两边对联,对联上写着“事能知足常惬意,人到无求品自高”。下面是实木的桌子,桌子中央摆着写着“故显祖考张公讳宝树之灵位”的较大牌位,旁边还有两个稍小一些牌位,一个写着“先考张公讳知禄之灵位”,一个写着“显妣张太孺人闺名玲芳之牌位”。牌位前还立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梳着长辫,带着西瓜帽,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照片外面。照片前方不远处插着三支香,灰色的烟气袅袅向上飘荡着。 “慧珍回来了呀。” 安格妮丝看到右手边的茶几边围了好几个人,而几盘菜在上面摆着。菜很明显是刚端过来不久,有过年必须的丸子、卷帘子和酥肉,还有蒸得酥烂的猪蹄、羊大骨和安格妮丝最爱吃的炒牛犊肉,除此之外,还有凉拌的豆芽和带着些许碎冰的酸白菜。坐在茶几边三叔很是高兴地向她挥了挥手。 “嗯,回来了。玥玥呢?” “玥玥跑厨房去了,说是要帮着做‘红白面’。”三叔笑着说道。 “还叫‘红白面’呢,怎么还没改过来?”旁边的二姑笑道。 “是啊,一直没改过来。” 安格妮丝想起来,这是因为玥玥小时候听见“血面”这个名字,一直很害怕,说自己坚决不吃血面,奶奶还在的时候每一次做了“血面”的时候都骗她说做的是“红白面”。 安格妮丝看到门帘被打起,小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哟,慧珍回来啦。”小姑笑道。 安格妮丝接过小姑手里的托盘,帮忙把托盘里的三碗血面摆在了茶几上。 “嗯,回来啦。” “给你爷爷和你爸说准备吃饭了,他们应该在西边的房间里。”小姑随口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放下托盘走出了中间的大房间。她听到小姑对二姑和三叔笑骂道:“你们跟走亲戚的一样,连饭都不知道端的。” 二姑笑道:“好,好,我这就去。” 安格妮丝走到了西边的房间门口,她听到房间里爷爷的声音。 “在出生的时候我就算过慧珍的命,卦象显示,她禀赋聪明,宽厚善良,但也容易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做主张,而忽略他人的感受。现在看来和我算的差不多。”这是爷爷平静的声音。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是父亲的声音。 “是很好啊。”爷爷似乎有些叹息地重复着这句话,能够听到像是木制的手杖敲地的声音。 “在她母亲雪渊现在还活着的时候有这种性格已经很好了,而且父亲你还活着。”父亲突兀说道。 “是啊,至少我还活着。”爷爷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在门上敲了敲。房间里一下安静了,大约一两秒后爷爷的声音传来。 “谁呀?” “是我,慧珍。小姑让我叫你们吃饭。”安格妮丝回答道。 “哦,慧珍呀。好,我和你爸马上就来。”爷爷回答道。 安格妮丝走出了上房,进了厨房。恍惚间一睁眼一闭眼,就看到奶奶正准备从锅里舀出一碗碗羊肉汤。安格妮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放了一碗羊肉汤、一盘菜、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上去。 “慧珍能端住吗?”奶奶在托盘上又放了一只装了白酒的酒杯,然后转头问道。 “能的。”安格妮丝回答道,她发现自己的个头和瘦小的奶奶一样高。 “行,那小心些。”奶奶帮安格妮丝打起了厨房的门帘,安格妮丝走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是一片哀乐声,跪了一院子的人,前半个院子都是穿着白色丧服的人,而后半个院子则大多数是没有穿着丧服只是戴着白色绢花的人。她看到爷爷在最前面的中间,一身白色的丧服,一片织成的粗麻布从丧服的帽子前端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他旁边是是二爷、三爷、四爷、五爷,后面是不知道何时到队伍里的奶奶和几位爷爷的妻子及几位姑奶奶。 安格妮丝端着托盘走上前去,爷爷在火盆里放了引燃了几张纸钱,拿起了托盘里的酒杯,在火盆前倒成了一条弧线,然后将托盘里的饭菜和汤依次摆在桌案上,拿起了筷子插在米饭上。 “今日晚餐,父亲吃好喝好。”爷爷低声说了一句。 安格妮丝看到跪在后面的大姑奶奶默默垂泪,却没有哭出声来。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安格妮丝隐隐听到一个女声在自己耳边唱着。 爷爷又在火盆里扔了几张纸钱,带着院子里的人对着桌案磕了几个头,随后院子里的人大都走了出去,安格妮丝知道,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搭好了棚子,供他们吃饭。 安格妮丝没有往院子外面走去,她转身走进了上房。上房被改成了灵堂,桌子被移到了房间中间,上面放着香烛和灵牌。灵幡高高地挡住了桌子后面的东西,但安格妮丝知道那里放着太爷爷的水晶棺。桌子两侧摆放着好几个蒲团。房间靠北边的角落里是一个蒲团和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搪瓷盘子和一摞裁成纸币形状的纸张,搪瓷盘子里是鲜红色的墨水、叠的很厚的红色纱布和一个放在纱布上的长方形的印章。这是用来印纸钱的东西。 安格妮丝走到矮桌前跪坐下来,拿起印章在纸上印了一些纸钱,放在了矮桌旁边的纸箱里。她稍微抬起扭了扭脖子,目光被水晶棺下的一块黑色的东西所吸引。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走近了水晶棺,仔细看着水晶棺下面的东西。那是一片黑色的瓦片,下面压着一张黄色的纸张,纸张上面用鲜红的线条画着诡异而似乎可以理解隐藏含义的文字。瓦片遮住了纸张的大部分,只留下了一角,安格妮丝没有触碰,只是仔细看着,辨认着上面的文字的意思。 “这是符。”爷爷的声音从安格妮丝身后传来。 安格妮丝站直转过身去。爷爷站在矮桌旁边笑了笑,拉过来了一只蒲团,把搪瓷碟子和印章推到了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一只铅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拿着纸张仔细看了看,上面是一行和符上似乎是一种文字。 “认出来了?那就念一下吧。”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轻声念了出来。 “慧性来回清静路,真灵出入玄妙门。”这些字的发音和音调与平时说话全然不同。 眼前灵堂的色彩突然暗淡,仿佛照片逐渐褪色一般。安格妮丝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爷爷的手,爷爷没有反抗,任由安格妮丝拉着。 黑暗逐渐浸染着四周,安格妮丝呆呆地看到爷爷也在被黑暗逐渐浸染,而爷爷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松开了自己拉着爷爷的手,爷爷的身影逐渐变得暗淡,爷爷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轻轻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随后眼前的灵堂仿佛镜面一般破碎消失。 第八章 冥想的变化 安格妮丝突兀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用力握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喘了几口气,半天才回过神来。 “其实回想一下,这场梦中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会让我感觉到一种窒息感。”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下了床。 时间看起来还很早的样子,熹微的晨光只是隐隐透过窗帘。她感觉头微微有些发胀,像是看了一夜的晦涩难懂的书一样。身上也出了一身冷汗,睡衣布料都粘在了后背上。 安格妮丝在浴室冲了澡,漱了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感觉舒服了许多。 “比之前看起来要好很多。”安格妮丝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前病情严重时,每次前一晚做了梦,第二天就是一种灵性耗尽一样的状态,总是头痛,精神恍惚,甚至产生幻觉。而今天虽然仍然感到疲惫,但也只是处于正常的做了太长时间的梦而没有睡好的状态。 “不过待会还是请母亲看一下吧。” 安格妮丝走出了房间,走廊里还是黑漆漆的,女仆们还没有起来。安格妮丝打了一个冷战。冬天的凌晨还是有些偏凉,自己应该披一件厚实一点的衣服出来的,安格妮丝随意地想着。 她走到了自己的小书房里,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写道: “1328年1月23日” “感觉服用了魔药之后梦境似乎与之前有了一些不同。昨晚的梦境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让我感觉到窒息感,就像是自己毫无阻隔地感觉到了当时自己心里的感受?这场梦中的场景有什么特殊吗?”安格妮丝停下了笔,合上了笔盖,莫名地感觉到有点烦躁。 要是没有丢失那么多前世的记忆就好了。 安格妮丝重重合上了自己的日记本。 不对,我为什么会只因为想不起来前世的记忆就感觉烦躁?我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吗?安格妮丝动作突然一顿。 这是魔药力量的影响?安格妮丝想道,她没有急着冥想稳定状态,而是先仔细体会了一下这种感觉。 “不是很严重,但非常隐蔽,如果对自身的状态不够熟悉,很容易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自身的性格。如果不是我很少感到烦躁,也许会忽略这个变化。”安格妮丝仔细评价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起来。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黑色的海洋,海面波涛起伏,泛起一个个灰白的泡沫。安格妮丝的心灵逐渐平静下来,思维逐渐放空。她看到四周的黑暗逐渐消失,颜色鲜艳而互相重叠,覆盖着虚幻的雾气,带给她一种虚幻而又奇异的感觉,让她甚至不自觉地感到晕眩。 安格妮丝主动停止了冥想,跑进了盥洗室,干呕了一会,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笑了几声。 “似乎和之前孔蒂先生教导时冥想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不过符合他之后询问我时的描述,一会孔蒂先生来,得要问问他。” 安格妮丝走出了盥洗室,回到了房间。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笔记本。钢笔点在空白的一行,停顿了许久,然后写下了一句话。 “梦境似乎对我的冥想产生了一点影响。”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想了梦境中爷爷让自己读的那句话。 慧性来回清静路,真灵出入玄妙门。这句话究竟有什么特殊?直觉告诉她,这句话似乎影射着什么。而且,那种符文所用的文字,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类似于赫密斯文的作用。 不过虽然冥想出现了一些变化,烦躁感却彻底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冥想的效果,还是因为注意力被转移的原因。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早日完成魔药的消化。安格妮丝勾起手指敲了敲自己下巴。 安格妮丝合上了笔,把日记本放回了原位,走出了房间,窗外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 “小姐,您要现在就用餐吗?”女仆问道。 “不,等父亲和母亲下来后一起。”安格妮丝回答,她在餐桌前坐了下来,随意拿起了今天的报纸,看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标题“恶意垄断的源头——行会让商品更加昂贵”。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头,大致浏览了一下这篇文章。 这大概是为了某种政治目的做的宣传。安格妮丝没有探究背后的故事的兴趣,她将报纸翻到连载小说的部分,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当安格妮丝将新一期报纸上连载的部分看完后,父亲和母亲已经来到了餐桌前坐下。 “昨晚上睡得怎么样?安格妮丝。”母亲看起来心情不错地问道。 “妈妈,你帮我看看,我昨晚上做了梦。”安格妮丝拉着母亲说道。 母亲顿时紧张起来,仔细检查起了安格妮丝。很快,母亲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晚上没有睡好的疲惫,看来教会推荐的这种药物确实很有用。”母亲嘴角勾起了温柔笑容,略带线条感的面部轮廓显得更加柔和。 “我今天早晨起来也觉得和以前不一样,果然是这样。”安格妮丝用欢快的声音说道。 父亲望着安格妮丝和玛丽安娜,也跟着笑了起来。 早餐伴着欢声笑语结束了,安格妮丝在琴房随意练了一会琴,孔蒂先生就到了。 孔蒂先生今天又穿上了那天来拜访时穿的那身正装,只是提着一个琴盒。他打开了琴盒,里面是一把小提琴,这把小提琴的面板是优质的鱼鳞云杉,纹理均匀而正直,没有丝毫的疤节,看起来很是纯净。这把小提琴似乎使用了挺长的时间,但似乎由于使用者保养得当,琴板和指板上没有积累的松香和灰尘,光泽显得十分迷人。 “怎么样?喜欢吗?”孔蒂先生看见安格妮丝盯着这把小提琴,笑着问道。 “嗯,这把琴很好,很有魅力。”安格妮丝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赞美词,只好这样说道。 “这是在我最开始学习音乐时,父亲给我准备的琴。他告诉我,很久以前的贵族家庭,有的后代会选择成为吟游诗人,穿着红色的短上衣和黑色连体裤,戴着黄色的风帽,背着自己的费内波特琴,骑着马,从一个城堡到一个城堡,自己作诗、谱曲,去歌颂田园风光、歌颂英雄人物、骑士和牧羊女,于是在他们离家前,父亲就会送他们一把费内波特琴。吟游诗人已经近乎绝迹,小提琴也取代了费内波特琴,所以他送我了这把小提琴,我一直用它来演奏。”孔蒂先生抚摸着这把琴,眼中有些怀念地说道。 “你会演奏小提琴吗?”孔蒂先生问道。 “学习过,不过我主要练习钢琴。”安格妮丝回答道。毫无疑问,演奏乐器是贵族淑女的重要才艺,这与她们社交场合的魅力挂钩。在公学的时候,即使修习了很多课程,安格妮丝仍然每天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练习钢琴。 “好吧,钢琴很好,”孔蒂先生摊了摊手,“不过小提琴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好了,按照我们昨天商量好的,我要先对你做个摸底测试。”孔蒂先生从琴盒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眨了眨眼,说道:“我要先测试一下你的乐理基础。” 第九章 孔蒂先生的音乐课 安格妮丝踌躇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安格妮丝,有什么问题吗?”孔蒂先生奇怪地问道。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说道:“孔蒂先生,你知道的,我的疾病和梦境有关。” “是的,奥丽维娅女士和我说过。怎么了?你昨晚做梦了?你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帮你联系教会吗?不对,你告诉你母亲了吗?”孔蒂先生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向安格妮丝。 “没有没有,”安格妮丝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感觉很好。我想问的是,我昨晚上做了梦,然后今天早上冥想时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孔蒂先生放下了手里的纸张,问道:“什么样的变化?” 安格妮丝想了想,描述道:“我昨天冥想时见到的是一片黑暗,今天早上冥想时却看到了重重叠叠的鲜艳色块,还有虚幻的雾气。” 孔蒂先生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冥想成功才会看到的。没有什么问题。” 安格妮丝补充道:“但是今天见到的让我感到有些晕眩,有点泛恶心。” 孔蒂先生想了想,说道:“我今天会去教会里问问,明天格斗课给你答复。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可能只是对色彩比较敏感,不太适应的原因,不要太担心。” “好的,谢谢孔蒂先生。”安格妮丝露出了一点笑容,看着孔蒂先生点了点头。 “好,闲谈结束,我们要开始测试了。”孔蒂先生笑着说道。 接下来,孔蒂先生测试了安格妮丝的乐理基础,视唱练耳,最后让安格妮丝弹了一首练习曲。 “看得出来你的基础很扎实,尤其是乐理的基础知识。钢琴的演奏技法也很娴熟,只要继续练习,就没什么问题。”孔蒂先生若有所思地评价道。 “你原来的老师有想过教你作曲吗?”孔蒂先生问道。 “米勒先生教过我一些旋律创作方法。”安格妮丝回答道。 孔蒂先生点了点头,“那你有自己创作过吗?” “有创作过一些片段。”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弹一段出来我看看。”孔蒂先生坐了下来。 安格妮丝弹奏起来,孔蒂先生仔细地听着,一边打着拍子,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好了,停,足够了。”孔蒂先生皱着眉头说道,安格妮丝停了下来。 “会弹《骑士与牧羊女》吗?” “会。” “弹一下这首试试。”安格妮丝依言开始弹奏起来。 《骑士与牧羊女》是一首费内波特非常流行的乐曲,讲述了一个凄婉哀怨爱情故事,曲调很简单,却有很强的感染力,有很多乐器的版本。 安格妮丝弹奏了一段孔蒂先生就让她停了下来。 “我明白我之后应该教导你的方向了。”孔蒂先生说道。 “你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在乐曲中投入自己的感情,这一点在你弹《骑士与牧羊女》可以很明显地体现出来,它的曲调足够简单,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技巧,却需要演奏者投入感情来让自己讲述一个凄婉的故事,引导听众的共鸣。你很明显没有投入足够的情感。同样,这也是你创作最明显的问题。你会很多华丽的技巧,但只会用这些技巧堆砌出一首华丽而空洞的乐曲,没有足够的情感内核在其中,显得机械、生硬,而缺乏一定的音乐性,实验痕迹比较重。当然这可能也与你没有足够的人生经历有关。” “你不需要我教导你更多的技巧,只需要我来引导你感受乐曲中的情感。”孔蒂先生说道。 …… “1328年2月28日” “服用魔药已经一个月,格斗术的训练很是顺利,孔蒂先生甚至还给我增加了枪械使用的课程。但囚犯魔药给予我的能力的锻炼却没有达到孔蒂先生的预期。孔蒂先生认为这是因为我缺乏实战的锻炼的原因。他认为我应该跟着自然之心小队出几次任务。 “据孔蒂先生说,像我这种情况一般默认要加入教会,但目前教会似乎并没有联系我的打算。是因为我年龄太小还是之前疾病?或者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有一些我的身份的原因?不过孔蒂先生说他会和自然之心沟通的。” “我冥想时感受到的眩晕感已经几乎消失了,也许我真的只是不太适应鲜艳的颜色吧。记得当时孔蒂先生从教会那里得到的回答是可能存在一些恐惧症。就算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要再次说一句:真是离谱!” “孔蒂先生这段时间教我了一些基础的神秘学的知识以及一些实用的仪式,但说实话,我现在的大部分仪式都需要依靠灵性材料来完成。孔蒂先生提到他其实并不擅长这些,并建议我直接向母亲或者琼斯女士请教。事实上母亲已经在教导我这些了。这段时间学习仪式魔法,做了几个护身符,请人各给佩妮和弗兰克带去了一个,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带在身上。 “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我灵性不够强,而囚犯途径对灵性的加强作用也不是很明显。不过就算有这样的问题,我还是应该对这些仪式有所了解,毕竟有备无患嘛。可惜,估计在很长时间以内我都无法掌握占卜了。” “这段时间我询问了一些孔蒂先生在序列九时经历的事情。整合这些零碎的信息大致可以推测出孔蒂先生当时扮演的几个要点: “1把意识不能接受的冲动、情感等以及不符合时宜的欲望排斥到意识之外,这是自身主动的压抑。需要清醒的自我认知,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什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也需要对当下有些清晰的了解,明白什么时候是该束缚自己欲望,什么时候该放开自己的欲望。孔蒂先生在监狱里和其他罪犯以及看守斗智斗勇的经历就是很好的证明。这里必须称赞一下孔蒂先生,他讲故事真的很生动,还会加上自己的心理活动。 “2破坏着规则的同时也遵守着规则。囚犯既然是被关押在监狱里的人,那么他必然破坏了某种规则。但囚犯既然能够被关押在监狱里,那么不管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他仍然在遵守着某种规则。这也许就是囚犯和罪犯的区别。孔蒂先生说过他在因为一些冲动杀人后,失控倾向加重,但在被捕入狱后,失控的倾向似乎有所减轻。 “那么这里有个问题,孔蒂先生说当时他因为放纵欲望冲动杀人而失控倾向加重,并以此为证明说明束缚欲望的重要性。但如果放纵欲望就会造成失控倾向加重,那纵欲派是如何度过囚徒这一阶段的?总不可能所有的成员都是罪犯吧? “孔蒂先生说他入狱后失控倾向有所减轻,这是在暗示我扮演法?教会没有严格要求他不能透露?” “明天开始就放春假了,哥哥也应该要回来了。” 第十章 奥雷里奥 安格妮丝完成了今日的格斗训练,走出了俱乐部。她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前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性,穿着海军蓝的双排扣长外套和米色的紧身长裤,里面是纯白色的亚麻衬衫搭配着精致的领结,及膝的靴子擦得发亮。他正靠在马车上,礼帽被他取下来和手杖拿在了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正拿出了怀表看着时间。这是安格妮丝的哥哥,帕格尼伯爵的长子奥雷里奥。 “奥雷里奥!”安格妮丝惊喜地唤了一声,提起裙摆向奥雷里奥跑了过去。 奥雷里奥抬起头,笑着张开了双臂抱住了安格妮丝。然后轻轻弹了一下安格妮丝的额头,笑道:“还好母亲没来,要不然你的礼仪课恐怕要重修了。” “奥雷里奥!”安格妮丝有些羞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奥雷里奥投降一样地举起双手,灰蓝色的眸子带着笑意,他说道“先上车,我们先回家。” “你这次准备在家呆多久?”刚坐下,安格妮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两周吧,我毕竟已经加入了詹姆斯先生的项目组,之后还要跟着他去做实验。”奥雷里奥回答道。 “奥雷里奥,你看我已经好了,你不用这么努力的。”安格妮丝做了一个自己很强壮的动作,看着奥雷里奥说道。 奥雷里奥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安格妮丝,这个动作不是很适合你。”奥雷里奥笑着说道,安格妮丝的脸顿时红了。 “不要笑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奥雷里奥仍然笑个不停。 “不许笑了。”安格妮丝拳头握得更紧了。 奥雷里奥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你还笑!“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奥雷里奥肩膀上砸了一拳,奥雷里奥呛住了,捂住肩膀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来约瑟夫俱乐部不会真的是来练格斗的吧?”奥雷里奥揉着自己肩膀问道。 “是啊,你不信?”安格妮丝微微抬起了下巴。 奥雷里奥盯着安格妮丝许久,没有说话。他奇怪的目光让安格妮丝感到很是不自在。 “盯着我干什么?怎么半年没见,你的礼仪课就到了要重修的程度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开口没好气地说道。 “母亲说你病情有很大的好转,只是我没有想到你都已经好到能够去进行格斗训练的程度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去约瑟夫俱乐部玩的。”奥雷里奥有些郁闷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格斗术学习很顺利。”安格妮丝有些骄傲地说道。 “所以你就用来打我了?”奥雷里奥闷闷地说道。 “是你先笑我的!”安格妮丝反驳。 奥雷里奥一副非常伤心的样子,捂着自己的肩膀。 “真让我伤心,我刚从学校回来,知道你在约瑟夫俱乐部,就来接你了。谁知道你不但不欢迎我,还打我,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安格妮丝看着奥雷里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一点心虚。 “明明是你先笑我的。”安格妮丝忍不住小声说道。 “啊,好疼。”奥雷里奥揉着自己的肩膀,痛苦地说道。 难道是自己没有控制住力量,用的劲太大了?不会啊,明明自己三四天就可以把力量控制得很好了,安格妮丝想道。难道是因为带着怒气,没有控制好? “很疼吗?”安格妮丝带着一点歉意小声问道。 “很疼,你帮我揉揉。”奥雷里奥把身子侧了过来。 安格妮丝依言帮奥雷里奥揉了起来。 “对,就是这里。”奥雷里奥嘴角逐渐勾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安格妮丝准备收回手。 “等等,这里还有点疼。”奥雷里奥拦住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看着奥雷里奥,嘴角挂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还疼?” “嗯,还疼。”奥雷里奥捂住自己的肩膀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一拳打在了奥雷里奥的腹部。 “这样你就不疼了。” 安格妮丝转身怒气冲冲地下了马车。 …… 安格妮丝走进了自己房间,坐在梳妆镜前,镜中的少女皮肤白皙,脸颊带着一点潮红,眼神带着一丝浅淡的怒意。安格妮丝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点白色的小虎牙,眉眼弯弯。 打开的房门被敲了两下,安格妮丝转头看去,看到奥雷里奥捂着肚子扶着房门站在那里。 安格妮丝看着奥雷里奥的样子,笑得更加欢快,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来安格妮丝不生气了。”奥雷里奥苦笑着走了进来,随手关了门。 “我生气什么?”安格妮丝笑着说道,“很疼吧。” 奥雷里奥有些警惕地看着安格妮丝,回答道:“有点疼。” “下次你再欺负我,我就打你。”安格妮丝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威胁道。 奥雷里奥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真应该告诉母亲,你的礼仪课真的应该重修了。” “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的?”奥雷里奥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是教会的非凡力量吧。”奥雷里奥看到安格妮丝的反应,有些笃定地说道。 “你知道?”安格妮丝有些惊讶。 “我好歹是一个伯爵的长子。”奥雷里奥摇了摇头,叹息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父亲应该都知道吧。”安格妮丝肯定的说道。 “比如?” “比如母亲是教会非凡者小队的成员。” “知道。” “那你呢?” “我也知道。” “那你知道我的病是非凡因素造成的吗?”安格妮丝问道。 “我知道。”奥雷里奥点了点头。 “那你还选择莫根医学院!”安格妮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嘘,嘘,小声一点。我是那之后才知道的。” 安格妮丝沉默了,许久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我知道父亲其实不支持你选择医学院。” “伯爵的继承人大学读什么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其实说实话,在我看来学医还轻松一些。”奥雷里奥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笑着说道。 “嗯,我明白了。”安格妮丝闷闷地回答道。 “开心一些,现在我可没有欺负你。想想,你现在病已经好了,还学会了格斗术,我要是欺负你,你就可以揍我,是不是心情一下就好了?” 安格妮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安慰的?” “啊?不是你说的如果我欺负你,你就要揍我吗?”奥雷里奥极为夸张地说道。 安格妮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下,然后极为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你对非凡者了解多少?” “不是很多,我只知道教会和王室掌握让普通人获得非凡力量的方法。教会掌握的力量与自然有关,非常符合教会的名称,而王室则似乎与秩序相关。而费内波特大部分可能与非凡力量有关的事件都是由教会的非凡者小队处理的,据我所知应该是叫做自然之心;王室似乎也有相关的部门,这是王国的秘密部门,我只知道这个部门的名字,叫做王国特别事件统计调查局。其他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其实目前我应该算是自然之心的成员。” 奥雷里奥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毕竟你是接受了教会的帮助。”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起了不太相关的事情:“根据父亲的要求,我今年就会毕业,然后跟随父亲真正参与一些事情。”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问道:“来得及吗?” “来得及,其实父亲是去年12月的时候写信给我的。我成绩其实还算不错,毕业的要求已经达到,而且现在做的这个项目可以直接作为毕业课题。”奥雷里奥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要更加努力了。” 奥雷里奥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晚餐时间应该到了。” 第11章 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 晚饭后,父亲叫了奥雷里奥单独去书房谈话,母亲则带着安格妮丝去了琴房。 “克洛德已经通过了你加入自然之心小队的申请,明天你可以去见见你以后的队友。”母亲在油画下边的椅子上坐下,向安格妮丝说道。 上边的油画上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披着红色披巾的女子,她有着黑发褐瞳,双手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外面,女子长裙的袖口未曾系紧,露出健康的泛着红润的皮肤。女子的背后侧站着一位有着棕色卷发的男子,男子穿着棕红色的多利安式的服饰,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子,他的身影仿佛被无数镜面反射着一般,在女子身后影影绰绰。 “我知道了,妈妈。”安格妮丝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 母亲点了点头。“明天你不需要去教堂,直接去伊塔利大街的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就可以了。” “伊塔利大街的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好的,妈妈,我记住了。”安格妮丝重复了一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母亲点了点头。 “妈妈,自然之心小队是什么样的?”安格妮丝撑着脑袋问道。 母亲笑着揉了揉安格妮丝的脑袋,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们走在对抗危险的前线,他们是可敬的守护者。”然后,母亲似乎想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还有呢?”安格妮丝追问。 母亲没有回答,她叹息一般地呢喃了一句:“你永远可以相信你的队友。” 安格妮丝不满地拽住了母亲的胳膊,母亲回过神来笑着拍拍安格妮丝的脑袋,说道:“这不是仅仅通过语言就可以说清楚的,你应该自己去观察,去体会。”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我希望你能够在小队中一直保持谦虚的品格。我知道你似乎一直带着一些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的优越感,但我希望再你加入自然之心小队后能够放下。自然之心小队不论是队长还是普通的队员都是可敬的,我希望你能够主动向他们学习。”母亲有些严肃地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妈妈。” “希望你能够明白。”母亲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为了你加入小队后和队友的关系,你伯爵女儿的身份会被隐瞒下来。在自然之心小队里,你不是帕格尼伯爵的女儿安格妮丝·帕格尼,而是孔蒂先生的学生安格妮丝·斯宾诺莎。”斯宾诺莎是母亲原本的姓氏。 “以后你的音乐课缩减为每周周四一节。” “好的,妈妈。”安格妮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了,孔蒂先生说你最近钢琴水平有所进步,不让我来欣赏一下吗?”母亲笑着说道。 …… 第二天,安格妮丝早早乘马车前往了伊塔利大街。 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离圣狄安娜教堂不远,但在不同的街道上。 安格妮丝下了马车,眼前是一个五层的大楼。这座楼呈对称的十字结构。中央的主楼为“十”字较短的部分,看起来方方正正,高大的门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着深绿色漆的扶手的楼梯和楼梯前摆放的神秘的巨大蜥形纲动物骨架。门前有几级台阶,台阶侧边有一块大理石,上面用费内波特语刻着“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几个词。 安格妮丝走上了台阶,走进了楼里。左手边有一个像是保安室的小房间,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窗前的原木色桌子前坐着一位头发带着些许银丝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厚夹克。 他看到走进来安格妮丝,站起来打开了小房间的门。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吗?这里一般不允许随意进入。” “我找希克斯先生。”安格妮丝在大厅中站定,然后回答道。 “好的,您稍等。” 男人去屋子里拿了一个牛皮纸封皮的本子,他将本子翻到了靠后部分的一页,看了一眼,然后问道:“小姐,怎么称呼您?” “我姓斯宾诺莎。” “嗯......斯宾诺莎小姐,找到了。啊,安格妮丝·斯宾诺莎是吗?希克斯先生昨天早上告诉过我的,您会在今天来访。”男人似乎在那一页上找到安格妮丝的名字,很热情地向安格妮丝说道。 “您从楼梯上去,三楼右拐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希克斯先生的办公室,他今天已经来了,现在应该就在办公室里。” “感谢您,这位,嗯......先生。” “您叫我老休斯就可以。”老休斯没有在意安格妮丝的停顿,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重新说道:“谢谢您,休斯先生。” 安格妮丝依照老休斯的指引,来到了三楼右拐左手边第一间。房间外的牌子上有着费内波特语写成的“业务办”的字样。房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只有像是纸张翻页的声音传出来。 安格妮丝在门框上敲了三下。 “请进。”门内传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安格妮丝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采光很好,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斜着照到了原木书桌上。书桌后坐着一位看起来像是有三十多,接近四十岁的男人。他的五官深邃,黑发灰瞳,穿着黑色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穿的灰色高领毛衣的领。 他打量了一下安格妮丝,笑着说道:“玛丽安娜的女儿?安格妮丝·帕格尼?”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坐吧。”男人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你母亲和孔蒂先生申请让你进入自然之心小队,其实刚开始我是不太赞成的。你年龄有些太小,小队的工作其实不是很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学校里学习,而不是和邪教徒或者怪物们拼命。”希克斯先生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说道。 “但母亲说您通过了我加入自然之心小队的申请。”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 希克斯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奥丽维娅的一句话让我改变了想法。她告诉我,你已经服食了魔药,此后将永远与危险同行。让你学会辨别危险,应对疯狂的方法,总好过有一天危险来临,手足无措的要好。”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希克斯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笑了一声,调侃道:“根据奥丽维娅对你的描述,以及我从罗西阁下得知的你去年冬天做的事情,你可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啊。” 第12章 签订契约 “也许吧,乖巧无法帮我解决我面临的问题。”安格妮丝看着希克斯先生的灰色的眸子说道。 “说得对。”希克斯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你今天来是来见你未来的队友的?”希克斯先生问道。 “是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结。 “瑞塔今天轮休,克拉什、梅诺和贾斯汀在出任务,这两天回不来。其他人一会应该就到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们。” “好的。” “对了,你母亲希望你可以在小队里被当做普通人对待,所以在小队里你的姓名是安格妮丝·斯宾诺莎,记得不要露馅。”希克斯先生食指点了点桌面,补充道。 “我明白,这件事母亲昨天和我说过。”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未来的队长,克洛德·希克斯,你可以叫我克洛德队长。”希克斯先生站起身来,右手按胸,微微弯了一下腰。 “克洛德队长,您未来的队员,安格妮丝·斯宾诺莎向您表示感谢。”安格妮丝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笑着回应道。 克洛德先生笑着说道:“没想到有一天玛丽安娜的女儿会成为我的队员。” 安格妮丝有些迷惑的望着克洛德先生。 “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吗?玛丽安娜,奥丽维娅和我原来是一个小队的,她们还是我的前辈。”克洛德先生笑着说道。 “先不说这些,趁这会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先把契约签了。”克洛德先生摆了摆手,说道。 克洛德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两种契约递给了安格妮丝,都是一式两份。 “你需要签两个契约。一个是自然之心的,侧重于非凡力量方面的保密;一个是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侧重于这里进行的研究方面的保密。” “以生物研究所来遮掩会导致暴露的危险因素不会有很多吗?”安格妮丝忍不住开口问道。 “哪里容易暴露?”克洛德先生饶有兴趣地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比如做任务的人员出入记录,还有最重要的生物研究所的成果,相关试剂的使用记录,还有研究所的交流学习的活动,这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 “有关生物研究所的成果以及试剂的使用你不需要担心,毕竟我们的确有做相关的研究。”克洛德先生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毕竟小队里很多成员这么多耕种者和医师,只做战斗人员岂不是很浪费?”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在费内波特其实是高保密等级的研究所之一,毕竟虽然我们的重心没有放在研究上,但我们产出的重要成果还是有一些。交流学习的活动只有有着同样等级的研究院才会进行,而这种等级的研究院的人一般是了解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情况的。至于人员的出入记录,”克洛德先生嗤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有人监视这里人员的出入会被怀疑间谍罪。” 安格妮丝恍然地点了点头,低头仔细阅读了一遍自然之心的契约,这是五年契约。 “这份契约的保密条款和我去年十一月底签的那份很像。” 克洛德先生笑了一声,说道:“当然,那份契约本身就是根据自然之心入队契约的保密条款改编的。” 安格妮丝又拿起了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那份。 “伊苏利亚研究所实验室试剂管理?”安格妮丝用疑惑地看向了克洛德先生。 “是的,这是给你一个在这里的理由。”克洛德先生笑了笑。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随意地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两份契约的对应位置签了字并按上了自己的指纹。 克洛德先生收回了契约并分别加盖了自然之心和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印章。 “自然之心的契约也是需要保密的,至于研究所的,可以稍微宽松一点,但也比大部分要严格一些。”克洛德先生随口说道。 “我看你没怎么注意待遇的问题,所以我再给你说一遍。自然之心给你的周薪是7金里索,1金里索的保密和风险补贴;研究院试剂管理岗位是一个临时岗位,每周是16里拉。总的下来是每周9金里索6里拉。我知道你对这些其实不是很在意,但毕竟这是你依靠自己挣得的报酬,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不是么?”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金里索是费内波特货币体系的顶端,下一级的单位是里拉,最低一级是分。每个等级都遵从十进制,毕竟费内波特在背誓之战前曾经同时信仰着大地母神和知识与智慧之神。与鲁恩的货币转换率一般能够稳定在1金镑换1.2金里索左右。 “此外,我们一般每人每周轮休一天,据你母亲的说,你现在每周四还在上音乐课?” “是的,队长。” “那要不周四?” “我没有意见。” 克洛德收好了两个契约各一份,然后把剩下的一份递给安格妮丝并说道:“好,那就还剩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在这里进修的想法?” “不要急着回答我,你可以仔细考虑并和你父母亲商量一下。我了解过你之前的经历,你不到八岁就进入了阿诺德公学,用了三年时间不仅达到了毕业要求,还额外修习了几乎全部的语言类课程。此外,你当时毕业时理学成绩在所有同年毕业的学生中在前十以内,而你比他们至少要小7岁。” “以你的学习能力,不继续进修很可惜,不是吗?” “我会仔细考虑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这里的教学方式和学校里的方式有所不同,这里主要要靠你自学。” “导师会给你列个书单,你对照着书单自己学习,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去请教导师,你自学完成了,导师会给你出一张卷子,如果你能够做到及格的话,就可以根据你的兴趣加入课题组,参与他们的研究。只要你能够在毕业期限之前做出以你为主导的阶段性的成果,就可以毕业。” “怎么样?”克洛德先生笑眯眯地问安格妮丝。 “我需要考虑一下。”安格妮丝回答道。 “好,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好了,估计你的队友已经快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第13章 自然之心小队 克洛德先生迈步走出了办公室,安格妮丝跟了上去。 “研究所里提供三餐,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餐厅,餐厅在二楼的最西侧。”克洛德先生稍微放缓了脚步,偏头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这个点,他们大部分都在餐厅里。” 克洛德先生带着安格妮丝下了楼,来到了餐厅里。 餐厅的环境不错,偏暖色调的装修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气息,绿植的点缀更是增添了些许清新感。在餐厅的角落里有着一架钢琴,被深绿色的绒布罩着,看起来似乎由于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原因,隐隐积了一层灰尘。 餐厅里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些人,安格妮丝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大致有二十几人左右。 “运气挺不错,小队里今天该到这里所有正式成员都在这里了。”克洛德先生扫了一眼,笑了一声说道。 有几人看到了克洛德先生,停下了交谈,克洛德先生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了一个背对着他坐着,正在吃饭的金发年轻男士的桌前,抬手敲了敲桌子。 “还吃饭呢?”克洛德先生笑眯眯地说道。 那位年轻男士猛地被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口。 “队,队长,咳咳咳。” 旁边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有到警察厅交接案件资料的任务,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克洛德先生眯着眼问道。 年轻男士猛地站了起来,“队长,我已经交接完了。” “今天这么勤快?”克洛德先生疑惑地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的热闹的场面,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年轻男士看到安格妮丝,眼睛一亮。 “这位小姑娘就是我们的新队员吗?你好,我是尼加达·温蒂奇,序列八的‘驯兽师’。”尼加达笑着向安格妮丝打招呼道,他的褐色的眼睛非常亮,让安格妮丝有一种他的眼睛里会冒出星星的幻觉。 安格妮丝克制住自己后退的欲望,矜持地点了点头,回应道:“你好,尼加达先生,我是安格妮丝·斯宾诺莎,序列九的‘囚犯’。” 一位穿着酒红色带着花边长裙的女士笑着拍了拍尼加达的肩膀,对安格妮丝说道:“叫他尼加达就可以了,他还称不上先生。” 尼加达似乎很不服气地张了张嘴,被这位女士似笑非笑的眼神堵了回去。 这位女士对着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你好,安格妮丝,我是爱丽莎·瓦伦蒂尼。序列七的‘丰收祭祀’。” 周围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 “你好,扎格·麦凯恩,序列九的‘耕种者’。”这是一位黑发褐瞳的年轻男士。 “蕾妮斯·布兰迪,序列八的‘治疗牧师’。”这是一位灰发蓝眼的年轻女士。 “达莫·梅森,序列九的‘窥秘人’。”这是一位红发褐瞳的中年男士。 “皮尔斯·科伊尔,序列八的‘格斗家’。”这是一位棕发褐瞳,看起来很壮实的青年男士。 安格妮丝分别对他们点了点头,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外貌以及所在的序列和等级。 “克拉什、梅诺和贾斯汀今天不在,不过估计明天或者后天他们就能回来。瑞塔的话估计你明天就能见到。”爱丽莎笑着对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在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小队的人数,加上队长和安格妮丝自己的话,已经有12人,其中已知爱丽莎为序列7,队长估计也至少是序列7,甚至可能为序列6的生物学家。此外,还有3位序列8,加上自己3位序列9。剩余4个今天没有见到的人就算全部算成序列9,费内波特城中自然之心小队也已经不可小觑。 克洛德笑着点了点头,向爱丽莎问道:“你最近追查的案子怎么样了?” “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偷盗者途径的非凡者,我正准备抓捕他。”爱丽莎回答道。 “不要掉以轻心,偷盗者途径的非凡者大部分非常狡猾,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们逃脱。在进行抓捕前,记得带上‘3-1070’。”克洛德嘱咐道。 “放心,我会的。”爱丽莎点了点头,向克洛德保证道。 克洛德转向扎格,问道:“你最近培育的那株樟柳怎么样?” “已经成功生出了新根,估计能成功活下来。”扎格回答道。 克洛德目光转向蕾妮斯,蕾妮斯直接笑着说道:“研究方面已经和医院交接好了,准备进行双盲的随机对照试验;我负责的案子方面,和我联系的几个线人暂时没有发现那只恶灵的踪迹。” 皮尔斯接着说道:“我那边最近有收集到达莱尔那边有狼人的传言,正在确认情报的真实性和危险程度。 “好,保证自身的安全。”克洛德点了点头,转向安格妮丝,说道:“安格妮丝你先跟着爱丽莎,在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后,再完成入队任务。”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回答道:“好的队长。” “好了,你先和你的队友们熟悉一下,我还有一些文件要批复,待会见。”克洛德先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安格妮丝说道,然后对着餐厅里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转头离开了餐厅。 “吓死我了!”尼加达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说道:“为什么我明明完成了任务,看到队长还是感到心虚。” 爱丽莎撇了尼加达一眼,用带着些许嘲讽的语气笑了一声:“毕竟你偷懒都成习惯了,要是哪天你被队长开除,我都毫不意外。” “爱丽莎,我这明明是让做事更有效率。”尼加达忍不住道。 “呵,所以这就是你每一次交给队长的报告卡着最少字数线决不多写一个字的原因?” 安格妮丝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旁边的蕾妮斯轻轻拍了拍安格妮丝。 “不用管他们,他们每天都要吵那么一会,其实在我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挺好。来,我们在这坐着看一会,他们自己会停下来的。”蕾妮斯笑着说道,甚至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面包吃了起来。 第14章 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盗窃案 “蕾妮斯小姐......”安格妮丝想要说些什么,被蕾妮斯打断。 “叫我蕾妮斯就可以。”蕾妮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好吧,蕾妮斯,这个餐厅里的其他人......”安格妮丝有些迟疑地问道。 “啊,他们有的是自然之心文职人员,有的是研究所的普通研究员。”蕾妮斯笑着回答道。 “队长在普通研究员面前和你们谈论任务情况,真的不违反保密条例吗?”安格妮丝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们要么是经历过超凡事件,要么非常出色,是教会非凡者的备选,都是签过保密契约的。而且其实前面我们向队长汇报的只是手上不太紧急事情的例行汇报,真正重要的事情肯定还是要去队长办公室的,不能让没有相关权限的人知道的。”蕾妮斯随意地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扎格凑了过来,向蕾妮斯问道:“蕾妮斯,要打赌吗?” “赌什么?”蕾妮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赌尼加达和爱丽莎今天能吵多久。”扎格有些兴奋地说道,然后被达莫狠狠地在头上拍了一下。 “赌什么赌,有小姑娘在这里呢!”达莫死死揪住了扎格,对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尴尬地笑道: “小安格妮丝,如果有什么仪式魔法和占卜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文献库找我,我先带扎格去实验室了,他今天的数据还没有记录。” 达莫拉着扎格走了,安格妮丝还能听见扎格不满地说着“你是我表哥不是我父亲”之类的话,而达莫似乎恶狠狠地说了一声:“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蕾妮斯在旁边笑着说道:“达莫和扎格是远方亲戚关系,但扎格小时候家离达莫家不远,父母也比较忙碌,达莫有时候会帮他们带一下扎格,所以达莫有时候忍不住会对扎格的事情多操心一些。”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达莫看起来就和扎格的父亲一样。” 皮尔斯听到安格妮丝的话,在旁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扎格听见你这句话估计掐死达莫的心都有了。”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皮尔斯犹豫了一下,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道:“虽然有些冒犯,但我听说你所在的序列也是会加强身体的那种,我想,什么时候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切磋一下吗?” “皮尔斯!安格妮丝只有序列九!”旁边的刚刚还在和尼加达争吵的爱丽莎转头大声说道。 “我会小心控制,一定不会伤到她的。”皮尔斯紧张地摆了摆手说道。 “我想,在她晋升序列八之前,并不适合与你切磋。”爱丽莎说道,然后转头拉起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我们该走了,你需要了解一下接下来你需要参与案件情况。” 安格妮丝回头看向三人,尼加达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蕾妮斯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皮尔斯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 ...... 爱丽莎的办公室在三楼,门口只有一个房间编号,没有其他的牌子。 爱丽莎拿起钥匙开了门,房间被分成了两部分,里面似乎被改成了资料室的,而外面则是正常的办公室的样子,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沙发。 爱丽莎各安格妮丝倒了一杯水,说道:“你先坐,我去拿目前我手上案子的资料。” 安格妮丝依言捧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爱丽莎走进了里间,大约三四分钟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我目前接手的案子大致有两件,其中一件是教会内部的事情,你目前还没有权限了解;另一件就是之前给队长汇报的那个涉及偷盗者途径非凡者的盗窃案,你看看,我给你讲一下案情。” “2月13日,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向警署报案,说前一天晚上有人盗窃他们的东西。他们丢失了装在保险箱里的1万金里索现金。当天晚上那个保险箱是被锁在他们会长的办公室里,被三四个大汉守着,他们都没有看到窃贼的身影,而且保险箱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爱丽莎在旁边随口叙述着案情。 “2月22日在警察还没有找到这个窃贼的时候,铁匠行会再次遭遇了窃贼,这次有人看见会长夫人遗忘在会长办公室里的手包在他的眼前消失了。警察厅怀疑这个案件有非凡力量的参与,因此移交给我们自然之心。”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爱丽莎,说道:“这很明显针对着行会会长的某件物品,而且这个物品不大,能够装在保险箱,体积和一万金里索的现金可能差不多大,甚至可以装在手包里。此外,这件物品可能必须一直放在会长的办公室里,有不能被拿走的理由。” “会长办公室里有符合这个特征的东西吗?”安格妮丝向爱丽莎问道。 爱丽莎又露出她那有些嘲讽的笑容,说道:“很有意思的是当我问那两次晚上值班的行会成员,他们都一口咬定没有,问他们会长,那位会长也一直回答没有,但我能看出来这位卡曼会长其实有些焦虑的症状。啊,对了,他们的会长叫做奥西·卡曼。” 额,焦虑的症状,好吧,在一位曾经的“医师”的眼中,这些估计都是疾病。 “看来这件东西可能是来源不是很光彩。”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更有意思的是,在问过他们这些之后第二天,警察厅方面告诉我,铁匠行会要求他们不追查这个盗窃案了。”爱丽莎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而我发现他们会长办公室其实守卫更加严格了,而且当时我去问这位卡曼会长为什么撤诉的时候,他甚至对我还有些警惕,那种警惕很像是在逃嫌疑犯对警察的那种警惕。” “卡曼会长是野生非凡者?”安格妮丝问道。 “我之后审查了他的资料,初步判断他不是。”爱丽莎回答道。 “那他的身边可能有野生非凡者,也许那件物品也是具有非凡力量的物品。”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 “能够吸引很可能是命运隐士会成员的偷盗者途径非凡者的物品怎么可能不具有非凡力量?”爱丽莎嗤笑道。 看到安格妮丝疑惑地望着她,爱丽莎忽然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命运隐士会?” 第15章 窃贼 爱丽莎没有等安格妮丝回答,就直接解释道:“命运隐士会是一群偷盗者序列的野生非凡者组成的隐秘组织,似乎与第四纪的阿蒙家族,索罗亚斯德家族以及雅各家族相关,自诩为命运的隐士。他们定期展开集会,但地点不固定,教会很少追查到他们的踪迹。” 安格妮丝问道:“他偷盗卡曼会长的这件物品和命运隐士会有关?” 爱丽莎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不能确定。” “我们并不能肯定他是否是命运隐士会的成员,这只是我们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产生的推断。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行动究竟是代表命运隐士会还是只是自己的私自行动?这也是这个案子会被移交到我手上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我们并不知道这两次盗窃是否是他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做出的误导,我们推测的他可能寻找的非凡物品的大小也可能是错误的。” 安格妮丝沉默了,她晃了晃杯子,然后问道:“所以,我们该做什么?” 爱丽莎笑了笑,摊了摊手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能抓捕到那个的窃贼的话就抓捕了直接审问。” “不论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至于背后隐藏的问题,自然有其他人头痛,毕竟命运隐士会的事涉及了更高等级,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之心队员。”爱丽莎笑眯眯地说道。 “我已经通过‘3-1070’在铁匠行会的办公室提取到了一些这位窃贼先生的气息,可以用来追踪,但量不是很多,需要缩小追踪的范围。” “那我们有这位窃贼的其他线索吗?”安格妮丝问道。 爱丽莎笑了笑,没有直接说,而是开口解释起了案情。 “有一个问题,卡曼会长拥有非凡物品的消息是怎么被这位窃贼先生知道的,如果能排查出是怎么泄露的,甚至是找到泄露的对象,那么也许很容易通过他找到窃贼的线索。因此我询问过可能会泄露这件物品存在的人。调查之后我锁定了四个人,分别是卡曼会长他自己,会长夫人,打扫会长办公室的清洁工莉迪雅,还有会长的心腹亨利·谢林。”爱丽莎在纸上写下了四个人名。 “在盗窃案发生前一个月,卡曼会长的生活轨迹包括会长家、行会办公室还有一些社交舞会。根据我的调查,会长家,铁匠行会今年以来都没有新雇佣人。不考虑这位窃贼先生会变幻自己身材面貌的情况下,只有社交舞会可能会泄露。当然,看卡曼会长这副警惕的样子,我想,除非是他特别信任的人,否则只有在他喝醉的情况下才会泄露。” “会长夫人。会长夫人与卡曼会长的生活轨迹基本重叠,只是更加偏重于社交舞会一些。这位会长夫人有些爱炫耀,如果是她在与其他夫人攀比的时候泄露,我想,这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爱丽莎喝了一口水说道。 “如果是以上两位的话,那就很难排查了,毕竟社交舞会人员繁杂。”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爱丽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清洁工莉迪亚,她的生活很简单,两点一线,分别是铁匠行会和她在浅港区博格特街道的家。” “亨利·谢林,他每天离开铁匠行会后要到不远处的雷格拉区的火狐酒吧去坐一坐,然后回家,他家也在浅港区,但是是在稍好一些的皮埃尔街道。有时候他还会前往坚尼街。” 爱丽莎一口气叙述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些情况是警署所查到的信息加上我调查得到的情况得出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们应该先调查莉迪亚和亨利·谢林,检查火狐酒吧,浅港区的博格特街道、皮埃尔街道和坚尼街。虽然这比调查会长和会长夫人参加的调查舞会要小,但这也是很大的工作量。” “你还没有适应非凡者的调查方法。”爱丽莎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促狭地说道:“直接请达莫占卜是哪一个人泄露了这个消息是我们的一般做法。这位泄密者的身份只是选择题,因此很容易确定。” “额,我确实还不太适应。”安格妮丝失笑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么爱丽莎,既然我们手上有窃贼先生的气息,为什么不直接用这道气息来占卜他?”安格妮丝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问道。 “谁说没有让达莫占卜过?”爱丽莎撇了撇嘴,说道:“但是对方身上似乎有反占卜的手段,达莫占卜不到,这也是怀疑他是命运隐士会成员的原因之一。”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失望地问道:“那么占卜结果是谁?” “清洁工莉迪亚,达莫占卜到这位是在和妹妹交流的时候被别人听到的,并不是主动泄密。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我们通过达莫的画像从警署那里已经得到了他的身份。”爱丽莎拿出了一张素描画像,说道:“杰曼·穆迪,一个码头工人。” “所以我们下一步是追查这位穆迪先生?”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还要守着卡曼会长那个物品碰碰运气。”爱丽莎补充道。 “等待这位窃贼先生再次偷窃?他真的会再来吗?毕竟他已经失败两次了,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自然之心已经接手。”安格妮丝疑惑地问道。 爱丽莎回答道:“根据我的推测,这位窃贼先生可能真的盯上了卡曼会长,毕竟这件物品的确是一件非凡物品,只是守着碰碰运气。” “所以,如果在他再次来偷窃,直接抓住他更好,抓不到也没有关系。就算是他没有来偷窃我们也有其他的追查方法?”安格妮丝明白了爱丽莎的想法。 “是的。”爱丽莎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任务是什么?”安格妮丝问道。 “我下午会先带你去追查这位穆迪先生,让你积累一些经验。”爱丽莎笑着说道。 “那卡曼会长办公室那边呢?”安格妮丝问道。 “放心,我在会长办公室那里放了一些东西,只要那位窃贼先生动手,我就可以知道。”爱丽莎回答道。 “好了,情况就是这样。为了减少惊动那位窃贼先生的几率,下午的行动只有我们两个人参与。” 第16章 坚尼街 下午,安格妮丝跟着爱丽莎一起坐上了前往浅港区的马车。 “杰曼·穆迪是浅港区奥兰多货运公司的工人,今年28岁,父母双亡,没有结婚生子,三年前来到费内波特城,在这里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前几天被奥兰多货运公司辞退。”爱丽莎挥了挥从警署那里调来的资料,说道。 “这么干净的人际关系,很明显有问题,简直像个假身份。”安格妮丝从爱丽莎那里接过了资料,翻了一遍,然后说道。 爱丽莎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马车会在比较接近浅港区的街道,然后我们走过去,杰曼·穆迪住在坚尼街。” “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爱丽莎仔细打量了一下安格妮丝,然后翻起了旁边自己的工具箱。 安格妮丝迷惑地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安格妮丝。我只是刚刚发现你身上似乎有一种贵族气质需要收敛一下,怎么上车前没注意到呢?” 在上马车之前,爱丽莎就拿出了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学生装让安格妮丝换上。她自己则换上了一套颜色偏向深色调的衣裤,并改变了自己的发型,画了一些妆,显得似乎年龄大了一些。 爱丽莎选择的这两套衣服都是那种洗得很干净,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在衣角袖口这些地方发现一些被仔细缝补好的磨损之处,换上之后就很符合那种出身贫寒,但又努力让自己活得体面的那种人设。 “你身上的气质和这身装扮存在一些冲突之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最好还是遮掩一下。毕竟我们可能遇到那位偷盗者序列的非凡者。” 爱丽莎拿出两瓶看起来很相近但存在一些细微差别的粉底液,对比了一下安格妮丝的肤色,然后在安格妮丝的眼睛附近分别涂抹了一下。 “利用化妆技术,我们可以把内眼角修圆一点,眼尾端往下延一点,让眼睛的线条更加柔和,这样你的气质就会显得更加无害一些。”爱丽莎一边在安格妮丝的眼睛附近动作,一边随口说道。 “好了,你看看。”爱丽莎满意地端详了一下安格妮丝,然后将一个镜子摆在了安格妮丝面前。 安格妮丝看向镜子中,镜中的少女看起来岂止无害,简直显得有些......可怜。 安格妮丝虽然之前因为常年的疾病显得有些病弱,但是这个月以来,由于格斗课的训练和魔药带来的改变,再加上身为伯爵之女而培养出的气质,以及平时穿搭小心避免凸显这方面的特质,那种病态的柔弱感已经几乎被完全掩盖。但是今天,在换了一身衣服,去除了气质的影响,安格妮丝发现镜中的少女仍然是一副柔弱的样子。 安格妮丝突然感觉有些烦躁,这个认知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揭开了表面华丽的掩盖,露出了下面丑陋而干瘪的真实一样。 “你看,现在的样子就更符合浅港区的特点了。一个虽然家庭贫穷,但学习很好,希望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命运的教会学校女学生,而我是你的母亲最小的妹妹,目前你在我家中借住。”爱丽莎高兴地说着。 安格妮丝强行压下了内心的烦躁感,点了点头,应和道:“好的,爱丽莎,那我们的名字需要变吗?” “我想,你并不需要。而我,你就叫我爱丽·瓦伦吧。”爱丽莎笑了笑,说道。 “好,那,爱丽阿姨?”安格妮丝用一种调笑的语气问道。 “嗯,安格妮丝,怎么了?”爱丽莎故作严肃地回答道,然后和安格妮丝笑做了一团。 ......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无人的街角,安格妮丝与爱丽莎下了马车。 “从这边走。”爱丽莎朝着安格妮丝挑了挑眉,然后翻上了旁边的墙。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跟着爱丽莎翻了上去,并小心避免蹭到衣服。 “这边就是浅港区的皮埃尔街道。”爱丽莎小声地解释道。 “爱丽莎你好像对这边的街道很熟悉?”安格妮丝问道。 “我之前详细了解过这边街道的情况。毕竟我接手的案子大多都是这种需要暗中调查,避免打草惊蛇的。为了方便调查,提前了解好目标附近环境是必要的。”爱丽莎小声回答道。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爱丽阿姨了。”爱丽莎叮嘱道。 爱丽莎翻下墙,下面是一个阴暗的小巷,没有一个人。 安格妮丝跟着翻了下去,和爱丽莎一起走出了小巷。 皮埃尔街道还算整洁,爱丽莎带着安格妮丝很快走出了皮埃尔街道,来到了一个破旧而脏乱的街道,安格妮丝知道这就是坚尼街了。 坚尼街算是费内波特城相对底层居民居住的地方。由于是浅港区最靠近码头的街道,这里的居民大部分以码头工人为主,治安相对混乱。但又由于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着工作,却又不算是最混乱的街道。 街道的地面由于缺乏维护,有着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洼,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积水留存在里面,发酵出难闻的味道。有的不知是拆了一半还是倒塌了一半的房屋露出砖块的颜色,被调皮的孩子画上不明意味的图案。街道上缺乏管束的孩子对着从街口走来的两人指指点点,头发苍白的瘦弱老人坐在带着裂缝的墙壁的阴影下,在用从埃苏尔河边采来的芦苇编织着什么。 爱丽莎带着安格妮丝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楼下。 爱丽莎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揉得皱缩的纸张,仔细对了一下楼门口蓝色的门牌号,一副踟蹰的样子。 “姑娘,你找谁?”楼门口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用她苍老的声音问道,由于牙齿的缺损,她有一些吐字不清。 爱丽莎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问道:“请问杰曼·穆迪是住在这里吗?” “有礼貌的孩子啊。”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是的,就是在这儿。你们找那个粗鲁的家伙做什么?” 爱丽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还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戚感。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怜惜地说道:“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一看就知道。” “他住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今天我没见到他出来,估计在家。”老太太说道。 爱丽莎向老太太道了谢,和安格妮丝向楼上走去。 第17章 杰曼·穆迪 安格妮丝跟着爱丽莎一起上了楼。 楼道内阴暗而潮湿,有一种腐朽的气味,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在踩踏上的时候嘎吱作响。在这样的环境下,安格妮丝不觉提高了警惕。 爱丽莎似乎感觉到了安格妮丝的紧张,轻轻握了握安格妮丝手。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爱丽莎,爱丽莎对安格妮丝安慰性地笑了一下。 “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就是这里。”爱丽莎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木质的门,似乎刚换上不久,没有上漆,能看到被刮起来的木质纤维。 爱丽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杰曼,你在吗?” 安格妮丝疑惑地看向爱丽莎,爱丽莎对安格妮丝摇了摇头。 “咦,门怎么没锁?”安格妮丝看到爱丽莎手按在门上,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这很明显是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房间窗户开着,吹进来丝丝凉风。中间桌子上胡乱放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吃完却没有扔的罐头,还有一些被喝完的酒瓶放置得东倒西歪,但隐隐能看出似乎被分成了两堆。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股汗臭味,安格妮丝敏锐地察觉到了气味的来源,似乎是卧室的房间角落里堆在一起的衣服,这堆衣服上面有着已经干掉的水渍的痕迹和沾染的灰尘,安格妮丝没有翻动这堆衣服,她看向整个房间中的随机分布在房间地上的几只鞋,配对了一下。 似乎少了一只。安格妮丝用脚踢开了那堆衣服,底下并没有缺少的那只鞋。 安格妮丝看向爱丽莎,爱丽莎对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爱丽莎走到那扇打开的窗子边,看着窗外笑了一声。安格妮丝看到木质的窗棱飞快地长出了新芽,然后向窗下蜿蜒而去。 安格妮丝听到半声低沉的怒吼声,然后似乎被人捂住了嘴一样消失。很快,一个被藤蔓裹成一团的人影从窗外被丢了进来。 安格妮丝好奇地看向他。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看起来很壮硕,他的手脚和嘴巴都被藤蔓束缚住,随着他的挣扎在皮肤上留下被刮起的白色痕迹。 爱丽莎对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没想到今天还有其他收获,一个‘猎人’。” 男人挣扎的动作弱了很多,爱丽莎笑着看向他,问道:“杰曼·穆迪?” 堵住男人嘴巴的藤蔓松了开来,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教会的婊子......呜呜......”男人的嘴重新被藤蔓堵上。 爱丽莎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没有抓错人,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爱丽莎转向安格妮丝说道:“你去给外面的那位老太太说杰曼出问题了,需要帮忙。表情惊慌一点,嗯,就像看到死人一样的那种。” 杰曼挣扎的幅度顿时大了起来。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努力摆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向爱丽莎问道:“这样可以吗?” 爱丽莎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以后教教你。我去吧。” 安格妮丝看到爱丽莎身后的杰曼失去了意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 杰曼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已经不在自己家中,而是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他猛地坐了起来,感到自己全身酸痛,头也很晕,很想睡一觉。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只是癫痫发作的后遗症。”杰曼望去,看到白天那个年长的姑娘坐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酒红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多。而那个瘦弱的女孩则换了一身平整的驼色衣裤,虽然模样没有改变,却没有了那种柔弱感,甚至能让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杰曼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最后只是问道:“你们是为了铁匠行会的盗窃案?” “是的。”爱丽莎点点头。 杰曼骂了一句,嘴里嘟囔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爱丽莎饶有兴趣地看着杰曼,问道:“看来杰曼先生知道些什么。” 杰曼举起了双手,说道:“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明智的选择。”爱丽莎点了点头,她向后靠上了座椅靠背,说道:“请讲吧,杰曼先生。” 杰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5号那天,我听到两个......姑娘说铁匠行会会长有一点奇怪,其中一个姑娘说她发现每一次打扫的时候那位铁匠行会的会长和会长心腹都会盯着她,而且从来不让她碰一个小保险箱。有一次会长和会长心腹不在的时候,她打扫的时候想移开那个小保险箱,结果刚拿起来,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直到被会长呵斥放下,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超过十分钟了。”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没多想,直到8号我参加非凡者聚会的时候。当时聚会上有人收购非凡物品的消息,我就想起了听到的这个消息,就卖了出去。” “之后我听说有人从铁匠行会会长办公室里偷走了1万里拉的现金,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卖出去的消息。我当时有些害怕,出去躲了几天,但发现没有人来找我,就回来了。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早知道就多躲几天......还因为旷工被辞退......” 杰曼说话声逐渐小了下来,最后变成小声的嘟囔声。 “所以你认为那个收购了你的消息的人就是铁匠行会盗窃案的嫌疑人?”爱丽莎食指轻轻敲着桌子,笑眯眯地问道。 杰曼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回答道:“是的。” “你参加的非凡者聚会在什么地方?多久办一次?” 杰曼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在雷格拉区的火狐酒吧,大概十天一次,下一次的在这个月8号。” “好,感谢杰曼先生的配合。”爱丽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段时间就麻烦杰曼先生留在这里配合我们的调查了。” 爱丽莎站起身,安格妮丝跟着站了起来,向房间外走去。 “等等,先别走,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杰曼喊道。 爱丽莎转头笑了一声,回答道:“帕夫拉修道院。” 杰曼安静了下来。爱丽莎与安格妮丝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太阳斜着照过房檐,将这里分成两个世界。 第18章 弗兰克·李 “他说的这些,可信吗?”走出房间,安格妮丝向爱丽莎问道。 “你觉得呢?”爱丽莎问道。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头,说道:“虽然他说的很符合逻辑,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爱丽莎说道:“我根据他说话的时候的躯体变化,大致对他话语内容的真实度进行了检查。我可以确定他说的基本都在说实话。” “他的回答像是提前排演过一样,一次解答了我们大部分的问题,包括他的消息来源,怎么传递给窃贼先生,以及那位窃贼先生的线索,甚至就连他为什么被辞退都回答了。所有的细节都被补充得很完善,像是深怕我们破不了这个案子一样。”爱丽莎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轻声说道。 “这是这个案子背后的人对我们的误导?”安格妮丝问道。 爱丽莎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不是。” 爱丽莎没有继续解释,夕阳照射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让站在修道院院中的她像是一个圣洁的雕塑。 安格妮丝也不觉沉默了下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爱丽莎,你们问完了?”一个体格健壮,穿着教会教士制式服装的男人走了过来,问道。他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有着一头深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汗毛浓密。 爱丽莎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点了点头,回答道:“问完了。” 男人转头看向安格妮丝。爱丽莎笑着介绍道:“之前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们自然之心新来的小队员安格妮丝。” 男人点了点头,露出了爽朗笑容,安格妮丝发现这样一个人笑起来竟然带着一种奇怪的纯净感,像是春天雪水消融时长出的新生的小草。 男人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然后向安格妮丝说道:“感谢母神让我们相识。我是修道院的教士弗兰克·李。” 爱丽莎笑着介绍道:“弗兰克是母神虔诚信徒,目前是‘医师’,主持帕夫拉修道院这里的工作。”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同样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说道:“赞美母神。我是‘囚犯’安格妮丝·斯宾诺莎。” 弗兰克不该表现这样的,安格妮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了?”爱丽莎敏锐地注意到了安格妮丝的停顿,问道。 “啊,没什么,就是我之前有一位同学也叫弗兰克。”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那还真巧。”爱丽莎笑了笑,没有深究。 “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爱丽莎向弗兰克问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研究所求助。” 弗兰克摇了摇头,说道:“我最近带着修道院的孩子们开始播种,只是普通的种子,只是需要精心的照料,我准备教育孩子们种植的方法。唯一的问题是孩子们经常生病,我想要寻找一些能够给他们增强体质的方法。” “这方面的问题刚好蕾妮斯在研究,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她。”爱丽莎说道。 安格妮丝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好奇地看着弗兰克,心里始终有一种违和感存在。 “好了,那个‘猎人’就拜托你了。我给他用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至少一个月内他的非凡力量用不出来。”爱丽莎笑着说道。 “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弗兰克笑着点了点头。 “那回见。”爱丽莎笑着说道。 “回见。”弗兰克再次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说道:“愿母神庇佑着我们。” “赞美母神。”爱丽莎和安格妮丝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爱丽莎带着安格妮丝走出了修道院。安格妮丝回头望去,看到弗兰克站在修道院门口,橙色的夕阳照在他深金色的头发上,让他本就偏深的金色的发色一时间仿佛变成变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 帕夫拉修道院在浅港区的普迪思街的尽头,这里离坚尼街大致三个街区左右,算是浅港区唯一一个免费帮这里的居民看病的地方。也因此,爱丽莎和安格妮丝能够顺理成章地让杰曼的邻居把看起来发病了的杰曼送到这里。 街道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爱丽莎带着安格妮丝登上了马车,安格妮丝听到拉车的马打了一个响鼻,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安格妮丝看向爱丽莎,自从登上了马车,爱丽莎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目光有些飘忽地看着脚下马车的木质地板,似乎在想着什么。安格妮丝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爱丽莎。 许久,马车在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前停下,安格妮丝站起身来,和爱丽莎一起下了马车,走进了研究所大楼。 爱丽莎在走上楼梯之前拉住了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回头向爱丽莎看去。 爱丽莎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案子有些问题,你先不要参加了,我待会给队长汇报,请队长把你转到蕾妮斯那里,可以吗?”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没有什么问题,只要队长批准就可以。” 安格妮丝不知道爱丽莎联想到了什么,她也没有什么想去探究的想法。毕竟自己只是第一天参与自然之心的案子,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很了解,而她也没有想要主动追查下去的那种过重的好奇心。 毕竟只是一个案子而已,只要不需要她参与就与她无关。 ...... 第二天早晨,安格妮丝来到了伊苏利亚研究所,敲响了克洛德先生办公室的门。 “请进。” 安格妮丝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 “是安格妮丝啊。”克洛德先生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的样子,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队长,我是来给出您昨天对我在这里进修的邀请的回答的。”安格妮丝认真的说道。 “啊,是这件事啊。”克洛德先生坐直了身体,问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昨天和母亲商量了一下,认为不在这里进修对我可能是更好的选择。”安格妮丝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然后说道。 克洛德先生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好吧,我明白了,毕竟你们需要考量的因素有很多。” “当然,如果克洛德先生还是愿意给出需要阅读的书单的话,那实在是非常感激。”安格妮丝行了一个屈膝礼,笑着说道。 克洛德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母亲的原话吧。” 他从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递给了安格妮丝,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都是手写体。安格妮丝逐条看下去,发现都是书籍的名字,作者,出版社,以及需要重点阅读部分。 “玛丽安娜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书单了,”克洛德先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好,你从今天开始跟着蕾妮斯一起。她在生理、病理方面很有建树,你可以先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有问题就向她请教,多和她交流。嗯,她一般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实验室里。” “书单里还有一些有关超凡生物的书籍,你可以先阅读一下,增进一些对它们的了解,但这类书籍的阅读有一定的危险性,你最好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再看。” “这些书籍研究所里都有。普通的书籍你可以在图书室里找到,而有超凡知识的几个书籍,嗯,就是被标红了的那几个,你可以去找达莫,在达莫看管的文献库里有。普通的你可以借走,但有超凡的知识的那些你最好还是不要拿出研究所。” 第19章 梅拉 安格妮丝向克洛德先生道了谢,仔细收好了书单,离开了办公室。 她按照克洛德先生所说来到了实验室,在实验室外隔间里见到了蕾妮斯。 蕾妮斯正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露出底下米白色的衬衣,灰色的头发被绑起,整个人显得很是干练。 “小安格妮丝?啊,请稍等一下。”蕾妮斯拿起一个已经被翻开的一指厚牛皮纸封面的大笔记本,上面已经记录慢慢一页的数据,她拿起钢笔演算了些什么。 大致十分钟左右,蕾妮斯完成了演算,她满意地放下了钢笔,合上了笔记本。 “好了,走吧。”蕾妮斯从隔间的衣架上拿起了外套穿上,又拿上了一张已经填好的表。 “你的事情队长和爱丽莎都已经给我说过了。刚好今早我到这里不久就收到了那只恶灵在格罗斯街出现的消息,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除了你和我之外,达莫和扎格也会一起去。” “其实说实话,我们教会不是很擅长对付恶灵,这方面黑夜女神教会更擅长一些。虽然医师有着缝合灵魂的能力,但攻击方面我们有所匮乏。我们必须借助一些封印物和符咒的力量。” “对了,你还有猎魔子弹吗?”蕾妮斯问道。 “昨天和爱丽莎行动之前,我去领了十发,只是没有用上,都还在我这里。”安格妮丝回答道。 “好,十发足够了。”蕾妮斯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去大厅里等一下我,我去找队长交一下‘3-1024’的申请表,达莫和扎格应该也已经到大厅了。” 蕾妮斯拐去了克洛德队长的办公室,安格妮丝则径直下了楼,在楼下的大厅里见到达莫和扎格。 “早上好,安格妮丝。”扎格笑着向安格妮丝打了一个招呼。 而达莫则是笑着对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早上好,扎格,还有达莫。”安格妮丝也笑着打了招呼。 安格妮丝和扎格与达莫随意地聊了两句,蕾妮斯就拿着一个面纱走了下来。 “走吧,车上说。”蕾妮斯带着三人在研究所门口登上了一个较为宽大的马车。 ...... “安格妮丝还不太了解这个恶灵的情况,所以我再讲一边这个恶灵的资料。” “这个恶灵其实来源于一个‘冷血者’犯下的罪行。”蕾妮斯的声音平静而严肃。 “在去年应该有一个轰动了全城的案子,安格妮丝你可能知道。” “那个在浅港平克街发生的惨案?”安格妮丝回忆了一下,问道。 “是的,就是那个。”蕾妮斯点点头。 在去年9月,有人在浅港区平克街的一间闲置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个刚死去不久小女孩尸体,由于女孩的尸体太过惨不忍睹,在有偷拍了案发现场的记者将照片发到了报纸上后,在费内波特城里引起了轰动,甚至引发了一场对浅港区治安的大整顿。直到案子的凶手落网后很快被处以死刑,对警察厅的声讨的声音才逐渐减少。 “当时这个凶手是自然之心抓捕的?”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还是队长亲自带队,几乎所有的队员都参与了。”扎格在旁边说道。 “根据现场的情况,我们怀疑梅拉,就是那个小女孩很可能已经化成了恶灵。但尸体发现得又有些迟,当自然之心到达现场时,梅拉的灵体已经离开了现场。我们在抓捕那个‘冷血者’时,虽然感受到她化成的恶灵的气息,但由于重点放在了‘冷血者’的身上,而在‘冷血者’被捕后,她的气息也消失了。” “之后这几个月,她也没有再出现过,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而占卜也只是显示她在埃苏尔河两岸游荡,因此我们在埃苏尔河两岸的街道派出了一些线人监控有关恶灵的消息。” “今天早上,线人在埃苏尔河对岸的格罗斯街发现了恶灵的气息。而梅拉家就在格罗斯街,达莫的占卜也显示,今天发现的这个恶灵就是梅拉。” 安格妮丝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蕾妮斯手中的面纱。 “封印物‘3-1024’,宁静面纱,作用是让周围10米内所有生物平静下来,继而正常人进入睡眠状态,而鬼魂则进入冥界,而缺点是持有时间过长会将灵体扯入冥界。普通人的话1分钟就会睡着,1个小时灵体被扯入冥界,而非凡者并不会睡着,但在2个小时后会感受到冥界的拉扯,这种拉扯会随着持有时间的延长逐渐变强,序列9的非凡者会在3个小时时无法抵抗这种拉扯,序列8则可以延长到4个小时。而经过测试,普通鬼魂在2分钟内就会被送入冥界,随着鬼魂的增强,所需要的时间越久。”蕾妮斯介绍了一下这件封印物的作用。 “这一件封印物很适合今天的任务,可以帮我们让这位无辜的小姑娘安息。”蕾妮斯说着说着,话语逐渐低沉下来。 安格妮丝想起了当时自己看到的那张照片。女孩就像一个破碎的人偶,毫无声息地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放着一朵玫瑰花。她的四肢以一种扭曲的角度被摆放着,那绝对不是正常的人体所能达到的角度,除非这个人的四肢全部被扭断,软绵绵地任人摆弄。她的嘴巴似乎被刀子划开,又被黑线缝合在了一起,一直缝合到耳朵下面,让她保持了一种诡异而又恐怖的笑容。她的一只眼睛被挖了出来,黑洞洞的。最重要的,她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露出一块块青青紫紫的伤痕。 安格妮丝记得这张照片由于太过于诡异血腥,当时那第一批报纸在派送后不久就大部分被紧急召回了。她记得当时尽管沉溺于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情感也由于病情的影响逐渐淡漠,但在看到这张照片时也仍然能够感受到愤怒。 “所以,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只是拖延时间,让梅拉的恶灵不要离开‘3-1024’的作用范围就可以。根据先前的调查,梅拉的恶灵不算强。” “嗯,我记住了。”安格妮丝收回自己有些飘远的思绪回答道。 第20章 怨灵 马车在格罗斯街停下,安格妮丝和蕾妮斯她们一起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个荒芜了一段时间的房屋,看起来空荡荡的,但仍然能够看出来原来温馨的样子。 “这是梅拉原来的家,据说在梅拉死去之后,她母亲状态不是很好,因此她父母在犯人被处以死刑后很快搬离了这个地方。”蕾妮斯解释道。 蕾妮斯推开门走了进去,安格妮丝几人也跟了上去。 房间里由于几个月没有主人的打理,落了很多灰尘,几人的脚印清晰可见,走在最后的扎格轻轻关上了门。 “达莫,你......”蕾妮斯刚说出话,一阵细弱的哭声就出现了,不必言说,几人都望向了哭声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像是小孩子卧室的房间,房门上挂着织成的捕梦网。 “达莫,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普通人进来。”蕾妮斯对达莫说道。 “好,我在门口等你们。”达莫点了点头。 蕾妮斯戴上了面纱,向房间走去。 安格妮丝和扎格跟着蕾妮斯向那个房间走去。哭声逐渐清晰,听起来仿佛刚出生的猫崽一样,格外让人揪心。 “我先进去,扎格随后,安格妮丝在房间门口注意情况。”蕾妮斯轻声嘱咐道,她一只手掏出了枪,一只手轻轻打开了门。 安格妮丝感到一种有些阴冷的气息从这个房间传了出来,她左手轻点了两下太阳穴打开了灵视,这是她前不久成功固定的灵视“开关”动作。她看到卧室的床上蜷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哭泣声正是从她身上传来。 她站在了门外,而蕾妮斯和扎格走进了房间。 似乎感受到了几人的存在小女孩转过了身子,安格妮丝认出她正是梅拉,那个被残忍虐杀的小女孩。此时她的面容是完整的,四肢也可以正常活动,看起来很是可爱。眉毛弯弯的,带着眼泪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明亮。 蕾妮斯和扎格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你们……”女孩愣住了,她从床上下来,站到了地上,打量着他们。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女孩看着蕾妮斯有些迟疑地说。 蕾妮斯给扎格使了一个颜色,扎格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弯下腰说道:“我们是你父母的朋友。” 蕾妮斯无奈地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捂住了脸。 “父母……”女孩迟疑地重复了一声,又哭了起来。 “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我醒来爸爸妈妈就不见了……”女孩哭泣着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扎格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来安慰她,都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女孩的哭声逐渐变大,安格妮丝发现蕾妮斯和扎格都变得有些焦躁。女孩的哭声不太对,安格妮丝突然意识到。 “冷静。”安格妮丝推了一下蕾妮斯,在她耳边说道。 蕾妮斯清醒了过来,抬手将扎格拉了回来。 扎格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拔出了枪,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红色的血丝。 女孩的眼睛盯向了蕾妮斯,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着,渐渐地从她的一只眼睛中流出的不再是眼泪,而是红的,甚至是黑色的血污。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们了。”女孩的胳膊逐渐扭曲,不再能碰到自己的脸庞,血污逐渐流满了她的半张脸。 “原来我已经死了。”女孩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我死得太丑了,怪不得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女孩的四肢扭曲,血污沾在她裸露在外皮肤上,逐渐变成了黑色。 “为什么是我?我觉得好疼,真的好疼啊。”小女孩挣扎着站了起来,被折断的四肢却又让她倒在了地上。她的整个灵体变得若隐若现,仿佛即将崩溃。 “实在……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她说话开始断断续续,逐渐模糊的五官也狰狞的扭曲起来,一缕缕黑雾从她的灵体里逸散而出,凝结出奇异的絮状结构,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黑雾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只猩红的眸子,流露出无边无尽的怨恨。 梅拉的恶灵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安格妮丝只感觉一阵难以忍受的刺耳的声音穿入耳膜,让她不自觉地僵在原地。她看到蕾妮斯的身体也抖了一下,而扎格则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该死的。”蕾妮斯忍不住骂了一声,“先出去,这里太狭窄了。” 蕾妮斯在原地举起枪对准了梅拉的恶灵,扎格默契地一步一步先退出了房间。 黑雾在原地蠕动了一会,然后缓缓向窗户那边飘去。 “不能让她离开这里,我们还需要拦住她5分钟。”蕾妮斯果断地向梅拉的恶灵开了一枪,猎魔子弹穿进黑雾里,仿佛落入了沼泽一般。 从黑雾里又传出了一声尖啸,安格妮丝隐约从中能感受到一种痛苦的意味。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内心里似乎产生了一种让她难以理解的冲动,让她想要触碰到这只恶灵,就像是这种痛苦与构成安格妮丝的一部分存在产生了共鸣。 恶灵的痛苦对她产生的吸引力很不寻常,但现在并不适合试验。安格妮丝压下这种冲动,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她看到在恶灵在被蕾妮斯的猎魔子弹击中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速向外面飘去。 “外面是花园,我去外面拦截。”安格妮丝一边说道,一边快速跑向起居室的窗户。 蕾妮斯身后的扎格向恶灵开了一枪,被恶灵躲开了,但成功拖延了恶灵的移动速度。 “好,梅拉化成的恶灵虽然看起来攻击性不强,但还请注意自身安全。”蕾妮斯注意着自己和梅拉的恶灵之间的距离,随口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时间打开窗户,她侧身一脚踢碎了窗户上的玻璃,从那里翻了出去,绕到了梅拉卧室窗外的花园,中间安格妮丝又听到了几声枪响和两声恶灵的哀嚎。她看到只这么一分钟,那片黑雾已经穿过了窗户,来到了花园里,正快速向外飘去。 安格妮丝站定身子,双手持枪,开了一枪,成功击中了黑雾。 黑雾停在了那里,似乎抖动了一下。 第21章 攻击? 蕾妮斯和扎格从卧室的窗户翻了出来,拿着枪警惕地对着黑雾。 黑雾蠕动了起来,几人提高了警惕。 安格妮丝感到有些不对劲,她猛然喊道:“小心她的攻击。” 她的话音刚落,梅拉的恶灵就发出了一声极具有穿刺力的嚎叫,黑雾涌动起来,仿佛藤蔓一样向安格妮丝缠绕过去。 安格妮丝没有后退,而是就地开了一枪,击中了黑雾,引起一片抖动,却丝毫没有延缓恶灵的动作,黑雾缠上了她的脚踝。 没想到吸引到了恶灵的仇恨,安格妮丝有些无奈。虽然她之前有着触碰恶灵的冲动,但并不想要以这种方式。 安格妮丝从缠上自己的黑雾中感应到了一个精神体,这个精神体似乎在哭泣着,却没有安格妮丝想象中的那么有攻击性。自己前面判断错了?恶灵并不是想要攻击自己? 安格妮丝感到这个精神体对自己来说似乎太过弱小,自己似乎可以轻易摧毁她,然后接管整个星灵体。 安格妮丝悚然一惊,这个想法太过可怕,让她忍不住想检查自己是否被隐秘的存在污染了。 “放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被净化……我会好好躲起来……不会伤人的。”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哀求声将安格妮丝思绪唤了回来,她发现梅拉整个人几乎都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一条蛇一样,她的脑袋在自己的耳边,而其余的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一样,随意地扭曲缠绕,她的手脚依然是之前那副被扭曲折断的样子,随意地在身体两边耷拉着。 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不淑女的表情。 “梅拉,我们没有准备净化你。”安格妮丝解释道,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开口说出这句话,似乎是直接通过灵性传递了过去。 “我们是想要送你去冥界。你现在已经......你现在并不适合生活在现实世界里。”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继续通过灵性将解释传递了过去。 梅拉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该死的。”安格妮丝听到蕾妮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她抬头看到蕾妮斯举枪对着自己。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别开枪”,举起手蹲了下来,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蕾妮斯的枪口是对着梅拉。 “安格妮丝,你还能听见我说话?你有没有受伤?”蕾妮斯问道。 “是的,梅拉并没有伤害我。”安格妮丝回答道,然后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看不见我?” 如果按照她自己所见到的那种梅拉缠绕着自己的情形,那蕾妮斯应该可以看到自己是清醒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既然蕾妮斯问出了这个问题,说明蕾妮斯所看到的一定和自己所见的不一样,很有可能就是梅拉之前的那种黑雾状态。 蕾妮斯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能看到一片黑雾。” 果然,安格妮丝想道。她直接将想法通过传递给梅拉:“梅拉,你能恢复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的样子吗?” 安格妮丝听到梅拉小声哭了起来。 “我控制不了……我想起来就会变成这样……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安格妮丝听到梅拉哭着断断续续说道。 “我一喊疼你们就打我……你们打得我也好疼啊……我求你们别打了……你们还是打我……”安格妮丝听到梅拉委屈地哭着说。 安格妮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回答道:“对不起。我们当时听不懂你在这个状态下说的话。” “可是我控制不了……”梅拉哭着说道,她持续不断的哭声让安格妮丝有些头痛。 似乎这种情形下自己的情绪波动大了不少?安格妮丝这样想着。她顺着自己的直觉试探着将灵性探向梅拉的精神体,然后轻轻包裹住了对方。她似乎看到了一片灰色的海洋,而自己怀抱着梅拉在里面起起伏伏。 安格妮丝感受到从梅拉的精神体中传来了一种持续不断的痛苦。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被扭断,眼睛被挖出来,还有一把刀子划开了自己的嘴角。但在这持续不断传来的痛苦中,安格妮丝感觉到自己内心中出现了巨大的愤怒感,想要喷涌而出,却又被她自己压抑下来。 果然,自己的情绪变化幅度变大是因为与梅拉精神体的接触,就像是除了梅拉的感受,还有什么东西通过她与梅拉精神体的联系传递了过来。于此同时,自己也能够部分控制梅拉的灵体。与之前那种共鸣有关?这简直就像是一种献祭! 梅拉的哭声逐渐减弱下来,她的话语也不再断断续续。 “你不要继续了,很疼的。”梅拉向安格妮丝传递出了一个想法。 是啊,原来这么疼,难怪梅拉控制不住自己。安格妮丝有些叹息地想道。 “我曾经听说,一份痛苦,如果两个人承担,就会变成一半。”安格妮丝看着梅拉的灵体逐渐恢复原来的样貌,笑着说道。 蕾妮斯走上前来,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说道:“我为我给你带来的伤害道歉。”扎格也有些踟蹰地走上前道了歉。 “啊啊,没有关系。”梅拉有些害羞地摆了摆手,说道。 “还有一分钟。”蕾妮斯有些低沉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梅拉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情绪完全稳定了下来,外貌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安格妮丝断开了和梅拉精神体的连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位女士,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吗?”梅拉故作成熟地问道,她有些期待地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直接通过灵性将自己名字传递了过去。 “安格妮丝,我叫安格妮丝·帕格尼。” 她同时说道:“你可以叫我安格妮丝。” “谢谢安格妮丝。”梅拉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感到一股阴冷而腐朽的气息出现。开始了,安格妮丝叹了口气,没有做出祈祷手势。 她直接说道:“愿神庇佑你永远的安息,忘记每一个痛苦之日。” 梅拉点了点头,她一直看着安格妮丝,直到她的灵体荡起一阵波纹,化成一团透明的彩色光辉钻入了地下。 “再见,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梅拉的声音。 “再见,梅拉。”安格妮丝小声说道。 第22章 任务完成 叫上达莫后,四人离开梅拉家返回了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蕾妮斯没有急着去向克洛德先生报告任务情况,她先拉着安格妮丝去找爱丽莎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虽然梅拉攻击性不是很强,你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非凡事件总是充满着难以预料,也许只是一点点的遗漏,就会让我们未来追悔莫及。” 蕾妮斯抿了抿唇,有些懊悔的样子。 “今天是我掉以轻心了,当时梅拉一直在逃,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冲向你。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结果差点让你受伤。”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在焦急等待着爱丽莎的结论的蕾妮斯,想起之前刚回到研究所蕾妮斯就急着带自己先去检查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明明是自己应对失误的问题,偏偏蕾妮斯一直将错误归到自己身上。 “她身上有一些恶灵的味道,应该是之前沾染上的,这并不奇怪,一会去做一个驱邪仪式,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除此之外,我没有检查出安格妮丝有受到什么其他的诅咒,对她的心理测试也没有显示出什么问题。”爱丽莎终于停下了笔说道。 “好的。非常感谢你,爱丽莎。”蕾妮斯向爱丽莎感谢道,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的检查报告。”爱丽莎将自己整理出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不经意地在心理情况那里停留了一下,看到“正常”一词,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 “谢谢。”安格妮丝诚恳地道了一声谢。 “好了,我该做我自己的事情了,你们还要去找队长吧。”爱丽莎下了逐客令。 ...... “我要去找队长汇报这次任务完成情况,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蕾妮斯问道,两人刚从爱丽莎那里出来,向克洛德先生的办公室走去。 “嗯,我也一起去。刚好我也有事情要去找他。”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好。”蕾妮斯点了点头。 蕾妮斯敲响了克洛德先生的门。 “请进。” “队长,我来报告早上我们出任务的情况。”蕾妮斯直接了当地说。 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然后灰色的眸子转向了安格妮丝。 “你呢?”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请队长帮我联系一下琼斯女士。” “好。”克洛德先生随手从桌上取了一张便签,写了一段话,放到了桌旁的有着很大的叶子的不知名藤蔓上。藤蔓的叶子很快包裹住了这张便签,然后沿着茎,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到安格妮丝紧紧盯着这株藤蔓,克洛德先生笑着解释道:“这是教堂地底那株的分支,我想你应该知道。” 安格妮丝想起了服用魔药那天在教堂地下通道里见到的像是树根一样的藤蔓,点了点头。 “好了,安格妮丝在那边坐着等一会。蕾妮斯你先汇报吧,我听着。”克洛德先生说道,他桌子上仍旧摆放着没有批完的文件。 安格妮丝看到克洛德一边在文件上写写画画,一边听着蕾妮斯的汇报,时不时地抬头问些问题。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心多用?安格妮丝想道。不过非凡者做到一心多用并不奇怪。 安格妮丝没有去听蕾妮斯的汇报,而是低头回忆起今天任务自己的表现情况,她感觉今天自己表现得很糟糕。 其实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毕竟只是梅拉这种普通的小女孩化成的恶灵,而且还保持着大部分的理智,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小队应该也评价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不大,只派了一个序列8带着三个序列9去处理,而且还选择了并非攻击性的封印物。 但这不是我今天莽撞的理由,今天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这只是因为我运气好,如果是梅拉攻击性更强,或者换一个更强的恶灵来,在我缺乏对付鬼魂这类生物的能力的情况下,很容易受到伤害。其实说起来,对耕种者中低序列来说,其实也缺乏对付灵体类敌人的手段? 今天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在没有掌握能够独自对付恶灵的时候,就直接冲动地去独自阻拦梅拉逃离。这其实与我平时的性格有所差别,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这似乎与之前梅拉的痛苦对我产生的吸引有关,那种吸引让我有一种触碰她的冲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我的理智,让我潜意识地寻找独自面对梅拉的时机。 所以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对抗灵体类敌人的方法,以及缺少压制这种冲动的办法。如果遇到更强的敌人时不能理智地思考,毫无疑问会更加危险。 其实安格妮丝在压制了冲动时感觉到魔药消化了少许。也许这种冲动算是一种本能的欲望?将这种欲望囚禁也算是一种扮演? 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已经抵得上她之前一个月的消化进度了。依照她之前的消化情况,估计两年内都消化不完。但就安格妮丝所知,如果能严格地扮演,不超过半年就能消化掉魔药,最快的甚至只需要一个月。 还是早日向教会坦白吧。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安格妮丝看到蕾妮斯汇报完了任务情况,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说道: “我了解了,蕾妮斯你先回去吧,记得完成报告交给我。至于安格妮丝的驱邪仪式,你先不用管了,待会奥丽维娅会帮她做。” “好的队长,我明白了。” 蕾妮斯对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离开了克洛德的办公室。 “你找奥丽维娅和今天遇到的那个恶灵有关?”克洛德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让我想想,也许那个恶灵恢复生前的形态是你做的?”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梅拉其实保留了大部分的理智,只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当时......” “停,关于你怎么做到的,不要告诉我,你的情况我没有权限了解全部的内容。在我没有通过文件看到这些之前,我并不想让你直接告诉我。”克洛德先生有些紧张地制止了安格妮丝继续说下去。 “你还是待会直接告诉奥丽维娅吧。” “说起来你就进小队就两天,怎么参加的两次任务都能引出更大的问题。”克洛德先生有些无奈地说道。 第23章 情况 “我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吧。”琼斯女士熟练地倒了一杯水给安格妮丝,然后在躺椅上坐下,躺椅缓缓晃动了起来。 安格妮丝无奈地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下,先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 “我想申请重新做一次测评。” 琼斯女士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你今天遇到了什么?”琼斯女士凝重地看向安格妮丝。 “我发现我似乎与梅拉的痛苦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共鸣。”安格妮丝想了想,然后说道。 “那个叫梅拉的小女孩的恶灵?”琼斯女士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她不是很强。因为那个‘罪犯’杀死她的时候的手段有些特殊,我们当时还怀疑过那是否是一种仪式。但几经确认,发现确实并没有隐秘的存在做出回应,因此调低了危险等级。” “也许,那真的是一种‘仪式’。”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琼斯女士问道:“那位隐秘存在终于......”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那种共鸣究竟是我自己产生的还是受到其他力量的影响。” 琼斯女士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会上报的。” “其实之前爱丽莎女士对我做了一次普通的心理测评,但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安格妮丝拿出了之前爱丽莎给她的检查报告,说道。 “你没有主动隐藏自己的心理情况?”琼斯女士看了一遍检查报告,问道。 “没有,毕竟和一个因为被残忍虐杀而产生的恶灵精神连接了一段时间,出现一些心理问题是很正常的情况。而当时蕾妮斯女士就在旁边,这是无法隐瞒的。”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 琼斯女士眉头皱了起来。 “那就奇怪了,半个月前才对你做的测评显示你的心理情况依然存在一些问题,虽然爱丽莎测试可能比不上罗西阁下给你做的,但依然足够专业。” 其实在最初主动与自然之心接触时,安格妮丝就接受了一次对自己各方面情况的测评,随后又进行了很多次测评。而在半个月前,也就是她大致适应了“囚犯”魔药能力后,对她又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测评。虽然每次的倾向可能有所差别,但毫无疑问都包括了人格测试、灵感、以及当前的心理状况。 “你认为是今天的事情的影响?”琼斯女士问道。 “是的,我发现我在与梅拉精神连接时,情绪波动的幅度明显增大。”安格妮丝说道。 “尽管测评显示你的心理情况变得正常,你也依旧认为这可能有潜藏的危险?”她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我并不清楚这种变化背后的原因。”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甚至觉得这不是我的心理测评结果。” “我其实还怀疑是否除了我被影响了之外,爱丽莎是否也无形间被我身上的异常暗示了,但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毕竟研究所并不是教堂,母神对那里的监视可能偏弱一些。” 琼斯女士眉头皱得更深了。安格妮丝看着她皱成“川”字的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提醒琼斯女士这样久了会容易出现皱纹。 最后琼斯女士有些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需要相信神明的威能,你这样不像是一个虔诚的母神的信徒。” “是的,但毕竟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位隐秘的存在显示祂的力量,再怎样高估都是必要的。”安格妮丝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我们会安排人去检查的。”琼斯女士说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要申请一件能够让我在冲动的时候让我保持冷静的符咒或者封印物。” “这不是什么好的提议。”琼斯女士认真地说道。 安格妮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在与梅拉出现共鸣之后,我就产生了很强的触碰她的冲动。虽然我当时认为自己已经强行压抑住了,但从之后我的行动来看,我很怀疑我其实根本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我想,如果当时能压抑住这种冲动的话,这之后的许多问题也许都不会出现。”安格妮丝说道。 琼斯女士失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天真的理由?安格妮丝,这也许是你提出这个要求的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全部。” 安格妮丝摊了摊手,叹道:“好吧,我就是认为如果遇到敌人时不能理智地思考,毫无疑问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好,我之后会向教会提交申请,如果能够通过的话,自然会给你。”琼斯女士了然地回答道。 “我想我们该去找做测评了,罗西阁下在等你。” ...... 罗西阁下是一位有着如同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睛和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修女袍,看起来圣洁而又慈祥。 “你今天又不开心了。”罗西阁下开口道,她那慈祥而沧桑的声音让安格妮丝的心灵缓缓沉静下来。 琼斯女士没有进入这间房间,现在这里只有罗西阁下和安格妮丝两人。 “是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快乐是神赐给我们最宝贵的礼物,帮助我们承受住生活的重负和人间的不幸与痛苦。”罗西阁下用她沧桑的声音说道。 “但没有痛苦,我们就难以感受到快乐;没有不幸,我们就发现不了幸福。”罗西阁下带着安格妮丝一起净了手,然后引导着安格妮丝在房间的一个由藤蔓组成的床上躺下。 罗西阁下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走到了窗前。她有些粗糙的双手轻轻覆上了安格妮丝的眼睛,安格妮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罗西阁下轻声念起了她常在弥撒时念起的经文。 “伟大的母亲接受了我最热诚的祈祷,” “免除了我心灵的不幸与灾难,” “让感动充溢我的内心,” “引导我走向拯救之路。” 第24章 坦白 安格妮丝的精神逐渐恍惚,她感到四周似乎再一次被黑暗吞噬,黑暗却又逐渐散开,化为浓雾。安格妮丝感到一种奇怪的疲惫感从内心涌上,她没有抵抗这种感觉。 她的意识似乎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昏沉睡去,一部分漠然地听着罗西阁下向她问着一个个问题,看到罗西阁下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最后布置了灵性之墙向大地母神祈祷。 安格妮丝并没有听到罗西阁下向大地母神报告了什么,又收到了什么神谕,她只看到在仪式完成后,罗西阁下的面色和缓了许多。 安格妮丝看到罗西阁下收好了仪式材料,然后唤醒了自己。 安格妮丝睁开了眼睛,罗西阁下伸手拉起了她。 “你的变化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害处。”罗西阁下声音和缓地说道。 “你的确从梅拉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不会对你的自我造成冲击。”罗西阁下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从梅拉那里拿走了什么?”安格妮丝忍不住问道。 罗西阁下沉默了许久,就在安格妮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道: “人性,你带走了她的一部分人性。” “怎么可能?一个人的人性怎么可能被其他人拿走!”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反驳道,却又自己停下了质疑,她想起了自己在与梅拉精神体连接后的一系列表现。 “我并不清楚。”罗西阁下有些自嘲地笑道。 “我们认为每个人的体内都存在着来源于最初的神性,却不知道与之对应人性究竟来源于什么。有的人认为人性是某种人自有的天性,有的人认为人性是由于人类社会性而出现。”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人性究竟是什么样。人性既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恶毒的一面。” “我很高兴你从梅拉那里带走的是人性最温柔的部分——对弱小者的共情。”罗西阁下微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张了张嘴,最后问道:“那梅拉呢?” “我不知道。”罗西阁下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根据你的描述和现在的表现,我想你并没有拿走太多。” “她现在在冥界,少一些同情心,也许更容易让她存活下来。”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低下了头说道。 “感觉我真像一个小偷。”安格妮丝自嘲地笑了笑。 罗西阁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所以,与我联系的这位隐秘的存在,不仅没有从我这里收取了什么,反而赠予了我更多?”安格妮丝自言自语道。 “是的。”罗西阁下仿佛叹息般地说了一声。 “呵,只是与祂有所联系就带来不幸,祂的赠予需要我用什么来……” “安格妮丝,慎言!”罗西阁下严肃地说道。 “对不起,罗西阁下,我失态了。”安格妮丝闭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 罗西阁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情绪波动增大了一些,需要注意控制。” “也许还有魔药的影响,”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抬头问道:“罗西阁下,您认为‘囚犯’是什么样子的?” 罗西阁下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笑道:“扮演法?我以为你会遮掩一些的。” “没有必要,”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在这么久的历史中,教会不可能没有人发现扮演法。之所以没有这样的消息流传,可能是出于一些其他因素的考虑。” 罗西阁下失笑道:“好吧,的确是这样。但我只能告诉你不能流传的一部分原因。” “是什么?”安格妮丝问道。 “扮演法,不论你想要怎样扮演,我都需要提醒你一点——你永远要记得你只是在扮演。”罗西阁下非常郑重地说道。 所以不能告诉我的是非凡特性守恒定律?安格妮丝想道。 “我其实更希望你晚些知道扮演法。”罗西阁下轻轻将安格妮丝一缕碎发别到她的耳后,仿佛叹息着说道: “你还很年轻,自我意识还不够深刻,不够成熟,其实在我看来你慢慢掌握力量,一点点适应超凡,要更好一些。” “所以罗西阁下您更希望我暂时不要去扮演?”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西阁下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扮演法来自于你的梦境吧,恐怕你就算不想用扮演法也会有各种意外让你必须加快魔药消化速度。” “是的。”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其实一直以为你喝下‘囚犯’魔药就可以消化大半的,毕竟教会监控了你这么久。”罗西阁下有些自嘲地笑道。 “大约是因为我没有什么被限制的感觉?”安格妮丝有些迟疑地说道。 “也许吧,毕竟你一直是好孩子。”罗西阁下说道。 “我不是很清楚‘囚犯’怎么扮演,你自己有什么想法?”罗西阁下问道。 “我在服用魔药时,孔蒂先生曾经告诉我一个格言——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这段时间其实我一直在尝试‘心是身的囚犯’,但发现自己很难把握其中的要点,也许我应该先从‘身是世界的囚犯’试试。”安格妮丝说道。 “好,我们会配合你的。”罗西阁下笑了笑,又说道:“你毕竟缺乏一些人生的经历,还有着很好的家庭背景,除了你的‘疾病’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当然很难真正领悟‘心是身的囚犯’。” “安格妮丝,你心中最强烈的欲望是什么?或者换句话说,你有没有思考过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罗西阁下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在服用魔药之前,我只是想活着。”安格妮丝说道。 “那现在呢?” 安格妮丝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想,是探寻我‘疾病’背后隐藏的秘密吧。” 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一个很长远的目标。” “我明白。” 罗西阁下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她转而问道:“听说你在自然之心的最近两次任务都不算太顺利?” 第25章 罗西阁下的告知 “是的,”安格妮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先是跟随爱丽莎,但在审问一个可能知道窃贼身份的‘猎人’后,爱丽莎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认为我不应该继续参与下去。” 罗西阁下笑了笑,说道:“你当然不适合继续追查这个案子。” “为什么?”安格妮丝疑惑地问道。 “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是谁?” “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安格妮丝回答道。她突然想明白了,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想明白了?”罗西阁下嘿嘿一笑,说道:“费内波特城不像其他地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与政治相关,你父亲是站在废除行会制度一方的,你当然不能追查可能是你父亲一派的人做出的事情。” “我父亲?” “是的,就我所知,废除行会制度的提议就是帕格尼伯爵提出来的。”罗西阁下说道。 “我不知道。” “玛丽安娜知道。伯爵也许觉得你暂时没必要操心这些吧。” “也许。”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她转而问道:“但爱丽莎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她才更需要阻止你参与这件案子的追查。毕竟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新加入自然之心的平民,那这件案子会让你直接陷入政治漩涡中。”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看着罗西阁下说道:“其实当时在我们审问完那个‘猎人’的时候,我突然在爱丽莎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之前我借着自己心理测评出问题的理由,请琼斯女士多关注一些爱丽莎的情况。” “嗯,我知道了。奥丽维娅做事比较稳重,一般不会出问题。”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今天早上的任务呢?”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说道:“简直一团糟。” 罗西阁下笑了起来,说道:“你服用魔药获得的能力本身不擅长对付恶灵一类的生物。” “但最重要的是我今天因为......那个共鸣没能冷静地思考,冲动地独自去阻挡梅拉,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毫无疑问我......是我拖了后腿。”安格妮丝说道。 罗西阁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永远不能预料到自己以后会遇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我们能做的所有事情。” “我明白,只是我无法忍受我的失误给别人带来麻烦。” “你的队友不会责怪你,你只是忍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而已。”罗西阁下说道。 “我......好吧,是这样的。”安格妮丝难得的有些脸红。 “你其实不必介怀,让自己下一次做好就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失误的时候,在不会受到伤害的时候失误总好过在险境中失误。”罗西阁下说道。 安格妮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其实你的入队任务我大概可以猜出来一些。”罗西阁下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笑了笑:“和你今天早上的任务有一定的关联。” “由于梅拉的案子影响太过恶劣,教会决定清查一下费内波特城附近玫瑰学派的人。”罗西阁下说道。 “不算出乎意料。”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冷血者’是玫瑰学派的人?” “是的。”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说道:“大概在两三周之内就会进行,你的入队任务刚好赶上。估计到时候很可能是追捕某个玫瑰学派的成员。你这两周最好多参加一些小队的任务,多锻炼一下你的实战经验。”罗西阁下说道。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安格妮丝想了想,问道:“罗西阁下,你认为玫瑰学派在费内波特城可能存在的力量有多少?” “其实教会对玫瑰学派的打击是极严格的,更何况在费内波特城。因为一些原因,他们的中高序列一旦进入费内波特城就会被被发现。” “我想不会很多,你就在‘囚犯’途径,应该知道这条途径的序列7被称为‘狼人’。其实在每次红月变圆的时候,‘狼人’会失去大部分理智,长出满身的黑毛,本身的杀戮和嗜血欲望随之达到顶点,他们很难掩藏自己的行踪。” “而‘罪犯’途径虽然不会有这样的诅咒,但由于他们杀人的欲望比‘囚犯’序列更加强烈一些,我们对他们的监控更加严格。” “他们应该不会在费内波特城有太多的力量存在。到时候是教会的统一行动,你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在这样较大的行动下,你并不会受到多少关注。”罗西阁下笑眯眯地说道。 “你也可以寻求自然之心小队其他成员的协助,但依照他们的参与度,肯定会降低对你的评价。” “如果你能够在这项任务中追捕到,甚至杀死一些更高序列的玫瑰学派成员,很可能积累到足够换取‘疯子’魔药材料的功勋,等你消化完‘囚犯’后就可以直接换取材料晋升。” “这对你来说有天然的便利,不考虑情报等因素的影响,你遇到玫瑰学派的人的概率比其他小队的人都要大一些。”罗西阁下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说道。 罗西阁下这是在说非凡特性聚合定律?但序列9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吸引。安格妮丝想道。 “我知道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好了,我想你该回去了,你身上的恶灵气息已经消散了,至于你的测评结果,我想我还需要研究一下,估计明天会给你。”罗西阁下站起身说道。 “那我的扮演?”安格妮丝犹犹豫豫地问道。 “如果有需要的配合的地方直接告知我,毕竟是你自己的扮演。”罗西阁下笑道。 “谢谢罗西阁下。”安格妮丝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有些欣喜地说道。 “小丫头。”罗西阁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抬头说道:“快回研究所去,你已经在我这里待得够久了。” “好。”安格妮丝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26章 十天 “1328年3月3日” “今天在完成梅拉的恶灵任务后重新做了一次测评,目前罗西阁下尚未给出结果。当时罗西阁下向母神进行了祈祷,看来我这一次的变化很惊人。” “罗西阁下认为我从梅拉那里拿走了部分‘人性’。暂且认为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我是通过怎样的机制从她那里拿走的?在转换成我的人性中是否存在损耗?” “罗西阁下今天说没有人可以清楚地说出人性存在的依托是什么。的确,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存在,但毋庸置疑,每个人的人性都是一种依赖于自身的东西,要将一个人的人性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必然通过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机制排除了供者的印记,尤其是我没有感受到来自于梅拉的类似于记忆或者其他的影响。” “回忆一下今天这件事的发生始末:首先是梅拉回忆起自己的痛苦,随后我感受到了一种共鸣,并产生接触梅拉灵体的冲动。在接触梅拉灵体后,我感受到了情绪的起伏增大。这种增大,在我与她进行精神连接分担她的痛苦时达到了顶峰。” “在这过程中,我在与梅拉精神连接时似乎看到了一片灰色的海洋,很像是我自己冥想时所看到的。但冥想的物体必须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凭空想象出来的。这样看来,我所看到的那片海洋必然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与我的梦境相关?但我的记忆中不存在相关的信息,又是我遗忘的部分?还是我根本不知道?” “罗西阁下告知了我可能的入队任务的情况,提醒我多积累实战经验。罗西阁下对我真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小辈一样,可惜我无法对她完全坦诚相待。” “我想罗西阁下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 “1罗西阁下在失去父亲和未婚夫后就发终身愿成为教会的修女,从此侍奉母神,终身未婚;2母亲被罗西阁下抚养长大,她们的关系极好;3在我发病后,罗西阁下就接手了对我的治疗,在我与教会主动接触后,每一次测评的都是她负责,我与她较为熟悉,容易培养出感情。” “我的人性真的有增强吗?” “见到了之前休假的瑞塔。” ...... “1328年3月4日” “今日与蕾妮斯追查了一个和邪教徒有关的案子。真是可笑,一群并不了解神秘学的普通人妄图通过血腥的仪式沟通未知的存在,幸好没有被他们得逞。这就是人性之恶的存在吗?” “今天那群邪教徒的首领是我击毙的。这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蕾妮斯看起来很担心我产生什么心理障碍。人渣死不足惜,除了可惜我们没能早些发现他们的图谋,我并没有产生什么其他的负面情绪。” “弗兰克·李今天来找蕾妮斯了。蕾妮斯评价说弗兰克是教会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弗兰克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功勋,估计很快就能晋升序列7。” “罗西阁下给出了我的测评结果,和爱丽莎给出的差不多,没有什么可分析的。” “见到了之前出差没有见到的克拉什、梅诺和贾斯汀。” “琼斯女士带来了我申请封印物的结果。教会驳回了申请相关封印物的请求,只同意了我可以在必要时机使用相应的符咒,而相应的符咒会过几天给我。” ...... “1328年3月6日” “参与了一场抓捕吸血鬼的行动。啧啧啧,竟然还有非教会的吸血鬼敢在母神教会的区域里随意活动?” “哦,是野生的不了解情况啊,那没事了。” ...... “1328年3月8日” “今天是那天杰曼·穆迪提到的非凡者聚会的日子,不知道爱丽莎能不能成功抓捕到那个窃贼。今晚所有序列8都在研究所待命,可惜我是序列9。” “琼斯女士带来了给我的符咒。琼斯女士说这种符咒是利用一件封印物制作,效果可以保持一个月左右。它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屏蔽我多余的欲望和情绪,令我处于理智的状态。琼斯女士称之为平静符咒。” “说实在的,这个符咒的名字好……接地气。这个符咒的效果对我来说很有用,但我不能完全依靠符咒的力量。” ...... “1328年3月9日” “昨晚的抓捕行动似乎很顺利,小队成功抓捕到了那个窃贼,昨晚已经由教会接手后续事务。那个窃贼只是一个序列9的偷盗者,是谁帮他做了反占卜的准备?” “爱丽莎是否知道卡曼会长的那个非凡物品究竟是什么?教会会怎么处理卡曼会长隐藏这件非凡物品的行为?” “该死的,我不应该再考虑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我已经不参与了,小队也已经抓捕到了那名窃贼,而且后续事务也已经由教会接手。况且就像罗西阁下说的那样,我不应该追查可能是父亲一派的人做出的事情。” “但是,父亲参与这个案子了吗?如果参与,他参与到了哪种程度?父亲是知道非凡力量存在的,那他自己是否是非凡者?不过按照以前父亲的表现,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凡力量。但也有可能是在隐藏。” “罗西阁下说是父亲提议废除行会制度,奥雷里奥被父亲要求提前毕业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 “1328年3月9日” “今天参与了追捕一名魔女的行动。啧啧啧,魔女真是无处不在。” “休息的时候试了一下餐厅的钢琴,这架钢琴很久没有人使用了,需要调一下音,真是浪费啊。” “这几天的任务都很顺利,看来前两次任务的不顺利只是巧合吧。” ...... “1328年3月10日” “今天调了研究所餐厅钢琴的音,好麻烦,耗费了我近乎一下午的时间。不过调好后试着弹了一下,收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好评,也算是值得吧。” …… “1328年3月13日” “母亲举行了一场音乐沙龙,还邀请了孔蒂先生。孔蒂先生的音乐还是一如既往的具有感染力。”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越发地感觉这种社交场合让人厌烦。幸好没有人知道我的疾病症状已经大大缓解,我还可以装作身体不适离开。这也算是我的疾病给我带来的好处吧。” “我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有些夫人说我真是可怜类似的话语,真是可笑。” “其实说实在的,也许履行我作为父亲的女儿的职责,主动社交也许更有利于我消化魔药。但我似乎越发不习惯他们的虚伪的表现。我还是太过任性了。” 第27章 入队任务 “1321年3月17日” “加入自然之心已经过去两周了,这两周时间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实战能力方面的加强。这段时间里使用格斗和枪械方面的能力较多,而诸多犯罪技巧除了经常开锁之外几乎没怎么用。不过本来就是官方的非凡者,如果犯罪技巧用的还很多,也太过离谱了。” “根据这段时间的实战,个人认为知觉增敏是‘囚犯’魔药给我的能力中最潜移默化,也是最有用的一个,它强化了我的对自己所察觉到的一切的信息的处理能力,能够让我发现以前很多没有注意到的信息然后有效利用起来,弥补了我原本受限于个人的知识与经验,无法充足利用自己所发现的信息的问题。” “爱丽莎在完成铁匠行会盗窃案后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她负责的教会内部的案子上。她有时候休息的时候会拉着我给我补习演技和伪装技巧。好吧,这是很实用的技巧,而且学习起来很简单的样子。就是我最近在她身上感受到的不详的预感更强了,琼斯女士还没有发现原因吗?” ...... 安格妮丝走进了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餐厅,熟练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准备练习一会钢琴曲。 她最近已经将部分练习钢琴的时间移到了研究,毕竟研究所的这架钢琴不错,而且可以收获到研究所其他人的反馈,虽然他们有的人其实不是很懂这些,但音乐的感染力是不受限于知识的。 安格妮丝演奏起了孔蒂先生的《迪西随想曲》,这首随想曲是孔蒂先生较早的作品,c大调3/8拍,带有一定的迪西舞曲风格,让人很容易想起翩跹起舞的迪西女郎。安格妮丝在这段时间在将孔蒂先生的小提琴作品改成钢琴曲,这不仅有益于安格妮丝把握一首曲子的情感,同时也可以帮助安格妮丝掌握通过不同乐器的技法表现乐曲中情感的技巧,这首就是其中之一。 改编前首先要对原曲的设计布局有足够的理解,同时还要把握钢琴的性能,音域以及适合钢琴的创作手法。小提琴是旋律乐器,将小提琴曲改编成钢琴曲需要加入合适的和弦和左手伴奏。 安格妮丝请教了孔蒂先生他当时创作时的灵感来源,所想要表达的东西,然后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为了了解和弦的创作,安格妮丝参考了一些其他的钢琴曲目。她尝试在把握一首曲子的主旋律后,去掉主旋律,然后来感受和弦的进行。 安格妮丝在完成后演奏给孔蒂先生,得到了孔蒂先生的承认。但安格妮丝认为自己改编的钢琴版本相比较于孔蒂先生的小提琴原版,在轻快感上有一些缺乏,有一些使用小提琴跳弓技巧来表现迪西女郎轻盈舞步的片段未能完全通过钢琴技巧表现出来。就像孔蒂先生的评价——“你的乐曲比我的多一些温柔与优雅,当然这不是说你的不好,不同的作曲者总会带上自己的风格”。 安格妮丝完成了这首随想曲的演奏,餐厅里响起了掌声。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意,起身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然后和餐厅里的小队成员还有研究所的普通研究人员告别,走上了楼。 “安格妮丝,正好,队长找你。”蕾妮斯正从向楼下走去,似乎正要前往餐厅叫她。 “好,蕾妮斯,你知道队长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安格妮丝快走两步,跟上蕾妮斯,然后问道。 蕾妮斯笑了笑,调皮地眨了一下左眼,说道:“猜猜?” 安格妮丝过了一遍和自己相关的事情,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的入队任务确定了?” “安格妮丝,你直接说出答案就没意思了。”蕾妮斯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这很好猜嘛,队长会找我就只有那么几件事情,排除掉暂时不相关的事情,就只有入队任务了。” “好吧。”蕾妮斯有气无力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两人一起走到了克洛德先生办公室门前,蕾妮斯有些兴致不高地说道:“队长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安格妮丝忍俊不禁地说道:“谢谢啦,找个时间我专门弹钢琴给你听,曲子你来挑。” 蕾妮斯眼睛一亮,说道:“那说好了,不许抵赖。” “好,不会的。”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在办公室门上敲了敲,走了进去。 “队长。”安格妮丝看向克洛德先生。 “坐吧。”克洛德先生示意安格妮丝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拿着一沓文件翻着,安格妮丝偷偷扫了一眼,看到那似乎是许多人的资料。 “你已经入队两周了吧。”克洛德先生随口说道。 “是的。” “也该完成你的入队任务了。”克洛德先生从里面抽出了一页,递给了安格妮丝。 “你的入队任务已经确定了,就是去追捕这个人。” “玫瑰学派成员?”安格妮丝一眼就看到文件上标注的这一行字。 “是的,教会准备清理一下费内波特城附近的玫瑰学派成员。” “好。”安格妮丝仔细看了一遍文件。 “西奥多·雷斯利,序列9罪犯,在浅港区的博格特街道多有出现,曾在因蒂斯犯下多次攻击落单的少女的案件,受到蒸汽教会的追捕。”安格妮丝轻声念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在资料旁边,还有西奥多的照片。 “是的,这就是你今天的目标。你不论是抓到活的还是直接击毙都可以,教会不需要审问他们。也不需要通灵。”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我想问一下,教会清理玫瑰学派的行动开始了吗?” “还没有,这场行动先由自然之心小队开启,守望者会负责他们的中高序列,奥莉维婭也会参加。” “我可以看看其他追捕对象吗?如果我在做我的任务过程中遇到他们的话可以及时传回消息。” 考试周更新改变说明 由于作者进入考试周,现在只能靠存稿撑着,所以改成两天一更。也就是说今天没有更新,明天下午六点一更。 等过了考试周之后,再恢复更新,大概是要到5号的样子。如果中间哪天不想复习码了一章,也会放出来。 不过2号前估计是不可能了。 《诡秘之囚徒序列》考试周更新改变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章 任务开始 克洛德先生笑了起来,将那一沓资料直接递给了安格妮丝。 “当然,每个小队成员都必须要记住这些资料。” 安格妮丝一张一张仔细看了过去。除了安格妮丝的目标之外有8人,“囚犯”与“罪犯”途径的都有,里面有4个序列8,其余的都是序列9,在费内波特城各区都有分布。 “都是低序列。”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说道。 “是的,中序列的资料还没有下发下来,需要先由守望者筛选走里面较为危险的人,剩下的再交给我们。我们只知道一共有两个序列7,一个序列6。”克洛德先生回答。 “好,我什么适合开始我的任务?” “你现在出门就可以。”克洛德先生笑着说道。 “不会惊动其余人吗?”安格妮丝问道。 “不会,教会已经锁定了所有人的行踪,不用担心。” “好,我明白了。” “需要申请封印物吗?”克洛德先生随口问道。 “我想申请‘3-0791’。”安格妮丝说道。 封印物“3-0791”,名为腐败者的胸针。安格妮丝一直猜测这是“律师”序列7“贿赂者”的非凡特性制成的封印物,而且它的制作者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工匠”。 资料显示,佩戴它的人可以通过给予实际或象征意义上的“贿赂”,使得目标针对自己的攻击、防御或控制被削弱,即“削弱”;或使得目标骄傲,狂妄,心智降低,出现错判,即“狂妄”。而它的负面效果则为佩戴者会逐渐被影响理智,变得骄傲狂妄,更容易冲动,逐渐陷入混乱状态,犯错概率升高。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不易发觉。 “好,申请表填好交给我。”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叮嘱道:“你领了‘3-0791’就直接去做任务。记得带好必要的证件和警察厅的徽章。” “我明白。” “去吧。”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蕾妮斯依然等在门外。看到她,安格妮丝愣了一下,问道: “你今天没有实验安排?”安格妮丝问道。 “没有,其实一周前就已经做完了。前几天的那几个实验都是给弗兰克做出来的那个东西做的一些预实验,了解一下它的大致的安全窗,就是结果不太好。” 说到这个,蕾妮斯和安格妮丝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弗拉克试图开发出一种可以增强体质的可直接食用水果,在他培育好种子后,爱丽莎帮他将加速生长,得到了果实,蕾妮斯拿来了一些先做了一下安全性试验。 她切了一些喂给大鼠,结果大鼠吃了一口后身体在一分钟内长成了奶牛一般大小,然后进入狂暴状态,攻击性增强,在饲养间搞出一片混乱后,在3分钟时自己倒毙在地上,随后身体自己快速生长成了一团团不成形的肉瘤。 当时安格妮丝在实验室帮蕾妮斯打下手,毫无准备的两人随手制服了畸变的大鼠,然后花了很大的功夫把从破损的笼子里逃出来,满饲养间到处乱跑的正常大鼠捉了回去。 蕾妮斯认为这种植物果实的效果有些太强,于是通知了弗兰克重新培育一些效果弱一点的。目前弗兰克还没有培育出新的植物。 虽然蕾妮斯让弗兰克去培育新的植物,但她还没有完全否决这个植物。她取了一些植物的根、茎、叶混进喂养大鼠的饲料里,分别观察对大鼠的效果。但目前来看,对大鼠的效果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存活时间从3分钟延长到了10分钟,之后的结果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蕾妮斯很确定弗兰克培育出来的这种植物不是什么超凡植物,但结果确实难以置信地表现出了类似于超凡力量失控的结果。 为了防止每一次试验都对实验室造成破坏,蕾妮斯专门开发出了一种镇静药物,只要毫克级的剂量就可以使生长到奶牛大小的大鼠四肢无力,安静地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这种药物可以通过皮肤渗入体内,然后快速透过血脑屏障作用到大脑,达到镇静效果。 “我想问问你你的入队任务是否需要帮助。”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问道:“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蕾妮斯有些惊讶,问道:“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问一下,你用在大鼠身上的那种镇静药如果用在人身上会怎么样?” 蕾妮斯想了想,回答道:“普通人的话,估计按我们给那畸变大鼠的量,有很大可能造成呼吸抑制,甚至致死;如果是序列9的非凡者,预计和那些畸变大鼠的表现差不多;而序列8需要加大剂量,可能至少需要两三倍的剂量才能达到效果。” “怎么,想要用药来对付你的任务目标?”蕾妮斯笑着问道。 “不,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只是任务目标一个人的话,我并不担心。就是害怕如果他身边有其他玫瑰学派成员在。”安格妮丝解释道。 “这种药物毕竟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我对它的效果不是很肯定。我这里有已经得到验证的其他种类的麻醉药,已经做成了麻醉针,里面还添加了非凡能力抑制剂,一针至少可以让一个序列6都没有反抗之力,任人宰割。体积小,隐蔽,且方便携带。怎么样,要吗?”蕾妮斯笑嘻嘻地问道。 “当然,还有方便处理尸体的东西吗?”安格妮丝伸手拉住了蕾妮斯的袖子。 …… 安格妮丝一身洗得发白的教会学校女学生装扮,衣服虽然整洁却很明显能看到袖口等地方长时间磨损而露出了线头。她看起来苍白而单薄,眉眼柔和,抱着一个破旧而打了补丁的旧书包,走在了浅港区博格特街道上,“3-0791”、麻醉针还有枪支都藏在了衣服底下。 安格妮丝这样装扮的目的一是为了更符合浅港区的风格,让目标降低警惕,二是为了“钓鱼”。 教会的资料里只给出了西奥多常出现的地方,具体的行踪仍然要自己去探查。 安格妮丝在看到西奥多·雷斯利在因蒂斯犯下多次攻击落单的少女的案件并因此受到蒸汽教会的追捕的时候就想尝试一下能否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诱他出来。 就算因为之前梅拉的案子,玫瑰学派行事可能有所收敛,但安格妮丝不认为一个曾经犯下这样罪行的人会很快改变自己的本性。就算西奥多没有中计,只要能发现玫瑰学派的成员就是好的,顺着他们找到玫瑰学派的据点,到时候就可以联合队友一起端了这个据点。蕾妮斯已经在附近埋伏好了,她盯着自己这里,遇到突发状况可以及时策应。 第29章 见义勇为? 引别人主动找自己总比自己去找别人更加方便一些,而且不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引出来的人不一定必然是西奥多,毕竟玫瑰学派纵欲派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德性。如果来的人序列比自己高,就需要联合队友一起了。 安格妮丝保持着根据爱丽莎的教导最能表现出自己的柔弱感的忧郁的样子,缓缓向资料上提到的西奥多经常出现的小巷走去。 蕾妮斯就在附近埋伏,盯着这里,遇到突发状况可以及时策应。就算是自己被带走,蕾妮斯申请的‘3-1070’已经记录了自己的气息,可以保证顺利地找到自己。 现在是下午四点的样子,博格特街道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毕竟街道上住的大部分人都要工作。 安格妮丝感受到了几股视线的存在,这来源于她知觉增敏的能力。这些视线仿佛盯着腐食的秃鹫,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发动攻击。 安格妮丝装作毫无所觉地向前走去,她感受到那些视线一直死死跟着自己。她装作没有看清路踩到坑里崴到了自己的脚的样子,借着靠墙揉自己脚腕的时候用余光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至少四五个人盯上了自己,基本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人,只有一个是自己在克洛德先生那里看到过的,是一个序列8的“疯子”,不是自己的任务目标。 安格妮丝回忆起这些视线出现的时间,都是在自己走进这条小巷时出现的,而这条小巷里只有五六个人。 西奥多常在这里出现,而现在自己在这里又见到了其他玫瑰学派的成员,说明这附近有极大可能有他们的据点。也许自己跟着这个人就能找到他们的据点,在据点蹲守总会找到自己的任务目标,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这个序列8的“疯子”主动来找自己。 他序列比自己要高,据她所知,“疯子”相较于“囚犯”最突出的能力是可以自行且主动地牺牲理智,爆发欲望,以此换取力量,获得所有方面的提高。如果自己要对付他的话,必须一次就使他失去反抗能力,不能给他爆发的机会。 安格妮丝不着痕迹地稍抬高了抱着背包的手,在胸前按了一下,打破了某个预设的灵性枷锁。 一道阴影挡住安格妮丝面前的阳光,安格妮丝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去,是那个自己玫瑰学派的序列8‘疯子’,他衣衫有些凌乱,身上隐隐散发出各种不明的味道,其中最突出的是酒精味。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眼睛里还有些红血丝,脚步有些不稳。 他似乎喝醉了,安格妮丝想道。 “去去去!滚一边去!”男人转头对靠近其几人吼道。 安格妮丝看到其余几个盯上她的人有些遗憾地移开了眼睛,走开了去。最终整个巷子里只剩下了安格妮丝和男人两人。 “扭到脚了啊,要不要我来帮你揉一揉?”男人露出了一丝带着淫邪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随手将自己手里的背包扔了过去,然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开。男人一把接住了安格妮丝扔过去的背包,“嘿嘿”笑了两声,丢在了地上。 安格妮丝的背包里为了符合人设,真的装了几本厚重的文法教材,如果被砸到,还挺疼的。她成功“贿赂”了“疯子”,对他使用了“狂妄”。 男人追了上去,一把捉住了安格妮丝的肩膀。 “放......”安格妮丝的惊呼被男人打断,她的嘴巴被捂住。 安格妮丝感觉到男人呼吸间带着些许酒味的恶臭气味,她忍住向男人身上扎针或者拔枪抵着他头的欲望,装作无法抵抗但仍然努力挣扎的样子。 男人不知从那里摸出了一根绳索,向安格妮丝身上套去。安格妮丝努力让自己远离那根绳索,但看起来似乎非常徒劳无力。 安格妮丝看到蕾妮斯藏身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枪口,安格妮丝隐晦地摇了摇头,枪口收了回去。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疯子”,他似乎没有发现,安格妮丝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贿赂”的效果似乎还可以,安格妮丝想道。 就在绳索已经缚住了安格妮丝双手,就要缠绕上她的脖颈之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开她。” 挣扎的动作不自觉停止了,安格妮丝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抬头望去,她看到一个有着黑色卷发,棕色眼睛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个子不高,但挺壮实,穿着一身沾满黑色灰尘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衬衣和裤子,脸上也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像是刚从锅炉房里出来一样,安格妮丝发现自己看到过这个男人的资料,在费内波特铁匠行会盗窃案里。他是卡曼会长的心腹,亨利·谢林,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是非凡者,很可能是“通识者”序列的。 “我说,放开她。”亨利·谢林又说道。 一时间,空气分外寂静。 “哈哈哈。”“疯子”笑了起来,他停下了动作,站起身向亨利·谢林走去。他一脚踢开了之前放在了地上的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无人的街道上极为清晰。 “矮子你在对我说话?”“疯子”一把抓住了亨利·谢林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问道。 个子不高的男人涨红了脸,好吧,其实安格妮丝没有看出来他脸红没红。她只看到亨利·谢林一只手拉住“疯子”的肘关节,一只手灵活地从“疯子”的膝窝伸了过去。“疯子”没有反应过来,被一把掀翻在了地上。 安格妮丝随手挣开了缚住她的绳索,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退到了墙根,没有上前帮忙,悄悄地看起戏来。 她看到亨利·谢林扑了上去,骑在了“疯子”身上,狠狠地几拳打在了“疯子”的的身上。“疯子”也不甘示弱,两人在安格妮丝面前摔起跤来。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使用非凡能力,而是像两个普通人一样肉搏起来。 亨利·谢林逐渐陷入颓势,被“疯子”压制在了地上。 “真是麻烦。” 明明计划已经顺利地开始了,虽然不是最理想的发展,但也算是符合她期望的一种。可惜冒出来了一个搅局的亨利·谢林,明明刚开始占据了先手,偏偏还没打过对方。安格妮丝不知道亨利·谢林为什么选择肉搏,毕竟据安格妮丝所知他很可能是“通识者”途径,这个途径的非凡者不是很适合战斗。 他怕不是失了智。虽然自己气得不行,受限于自己官方非凡者的身份还得帮他。 果然“身是世界的囚犯”,想做的事情总会受到许多事情的制约。安格妮丝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魔药消化了一点。 第30章 审问 安格妮丝看着前面背对着她用标准的十字固束缚着亨利·谢林的“疯子”,拿出备好的麻醉针,乘机干脆利落地一针扎在了“疯子”身上。 “疯子”的表情逐渐惊慌,固定亨利·谢林的双手逐渐失去力量。 “臭......”安格妮丝没有等“疯子”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好了,我想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安格妮丝没好气地对亨利·谢林说道。 亨利·谢林讪讪地收回了胳膊。 “问你一个问题,西奥多·雷斯利在哪?”安格妮丝站起身来,伸出脚踢了踢“疯子”,问道:“知道就点头,不知道就摇头。” 可惜“疯子”似乎不是很配合,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情绪很激动地在地上挣扎着。 “看来这位‘疯子’先生似乎醉得有些厉害,我想你现在想骂,还想起来打我,是吗?”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蹲了下来,拍了拍“疯子”的腮帮子。 安格妮丝并没有准备避开亨利·谢林,毕竟已经教会已经确定了亨利·谢林确实是非凡者。由于他服务于行会,教会也不能将他当作野生的非凡者对待。 “我想,你可能需要醒醒酒清醒一下。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所有失去抵抗的大部分第一反应是想要骂人,明明已经任对方宰割了,不是吗?”说着,安格妮丝卸下了“疯子”的四肢关节。 “为了以防万一,我想还是断绝你所有抵抗的可能为好。”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 “疯子”喉咙里传出一声隐含着痛苦的声音,他看向安格妮丝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恐惧。 “安静一些。”安格妮丝有些不满地拍了拍“疯子”。 “其实我挺想试试你们对付梅拉的方法的。可惜,在大街上不能整得太血腥,要不然不太好收拾,很多手段不能使用。”安格妮丝抽出了一只小小的匕首,轻轻在“疯子”身上比划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让我回忆一下,先是折断了她的四肢。”说着,安格妮丝打量了一下“疯子”的身体,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有些麻烦,毕竟想折断你全身的骨头要费很大的劲。像我这样的柔弱的女孩子,可真是有些难以做到。”安格妮丝很是可惜地嘟囔了一声,她看到“疯子”似乎隐晦地松了一口气。 “我记得当时还挖走了她的一只眼睛,然后放上了玫瑰花。”安格妮丝做出一种仔细回忆的样子,然后用匕首在“疯子”的眼睛附近比划着,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疯子”眼中的恐惧愈盛,可惜他现在四肢都不能动,下巴也被卸掉,只有脸上的肌肉还能够主动抽搐几下,甚至触碰到了安格妮丝比划的匕首,划出几道血痕。 旁边亨利·谢林终于忍不住抖了抖,问道:“这位小姐,您......” 安格妮丝没有理他,而是盯着“疯子”道:“其实我倒是挺想直接杀了你通灵的,可惜你们这些扭曲的家伙不管身体还是灵魂,都像是被束缚着一样,单纯靠通灵和占卜很难从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真是麻烦,我还必须从你嘴里掏出来西奥多的位置。依照我的推理,他在这附近的据点,对吗?”安格妮丝匕首轻轻划过“疯子”的皮肤,一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疯子’先生,你现在愿意主动说出来吗?”安格妮丝用匕首的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问道。 “疯子”用力地点起了头,甚至不顾匕首锋利的刃在他的动作下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安格妮丝嗤笑了一声,将“疯子”的下巴复位。 “西奥多!快逃!”“疯子”刚刚恢复说话能力,立即大喊了起来,甚至不顾自己的下巴在张嘴大喊后再次脱臼。 安格妮丝脸色扭曲了一下,又有所感应一般地转头看向一边的窗户,成功看到自己的任务目标从窗户里探了一下头,又快速收了回去。 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安格妮丝意识到自己犯了错。“3-1070”的负面效果已经开始影响到自己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心里提高了警惕,必须尽快重新给“3-1070”构建灵性枷锁。 安格妮丝笑了起来,她有些嘲讽地在“疯子”耳边说道:“看来你的同伴不是很聪明,或者说你知道他必定会这样,所以故意坑他?” “疯子”脸色有点难看。 “算了,我敢肯定你刚才其实没想着配合我,不过我这会心情还不错,倒是愿意给你一个痛快。”安格妮丝收回了匕首,伸手轻松地扭断了“疯子”的脖子。 自己处理“疯子”的尸体在时间上可能有些来不及,蕾妮斯也暂时不适合出来,安格妮丝想道。 她视线随意扫过了蕾妮斯藏身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来,看向了亨利·谢林。 “亨利·谢林先生,”安格妮丝礼貌地笑了笑,并说道:“让你受惊了,我是自然之心的成员。你看起来是个善良的人,可否请你在我追捕另一个逃犯时帮我看着这位‘疯子’先生的尸体,封锁现场不要让普通人靠近。如果有人靠近,还请告诉他们是警察厅的在追捕逃犯。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的,是吗?我会很快回来的。” 亨利·谢林脸上肌肉抽了抽,回答道:“我......算了,好的。” 安格妮丝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之前看到西奥多的窗户所在的二层楼房跑去,顺带取出枪上了膛。 安格妮丝在楼门口减慢了速度,她看到门前正对着她有一个男人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拍着身上沾染的尘土。 安格妮丝在脑海中大致模拟了一下之前的场景:西奥多从楼门口冲了出来,向男人所在的方向跑去,撞到了男人的肩膀,男人倒在了地上,而西奥多继续向前跑去。 安格妮丝抬眼看向那个方向,那个方向不远处是个拐角,一个院子的院墙紧邻着街道,院子中是个二层小楼。 安格妮丝笑了一声,跑到了院墙旁边,翻进了院子,直接上到了二楼。二楼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人住。 她从过道中的窗户看了一眼下面的街道。她没有在街道上看到跑动的人影。 第31章 任务完成 安格妮丝又仔细向下看去,成功在院墙拐角后面找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安格妮丝看到西奥多靠着墙埋伏在那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被自然之心成员追捕,不快些去找玫瑰学派的其他人,而是试图埋伏自己,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点大病。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 啊,不对,西奥多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自然之心的成员,“疯子”只是喊了让他快跑。 但这就更不对了,一个比自己序列高的人让他跑,他还试图埋伏对方......算了,搞不明白。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和西奥多的距离,预计在十几米左右,二十米以内,但如果西奥多有所察觉,蹲下去就可以利用院墙躲开自己的子弹,而打空的子弹可能伤到街道上的普通人。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但还是要避免。 她从二楼的窗户翻了下去,在预先估算好的位置翻上了院墙,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落地后,安格妮丝迅速对着西奥多的胸口开了一枪。 这一枪直接从背后穿过了西奥多的左胸,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眼,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子弹进入的地方流了出来。 不是喷涌而出,安格妮丝想道。 她稍微上前了两步,又对着倒在地上的西奥多的眼睛开了一枪,才走上前去。 她蹲下身,伸手又扭断了西奥多的脖子,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对方已经死亡,才站起身,掏出证件和徽章对着街道另一边这里的围观群众道:“我是警察厅的特殊行动人员,这是一名在逃的罪犯,我已经击毙了他,麻烦你们找个人带上这枚徽章前往附近警局,告诉他们有两名在逃罪犯在这边被击毙,还请派些人来处理后续事宜。”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用类似于“化尸水”一样的东西处理尸体对教会名声有损,不知道蕾妮斯有没有跟过来。 没有人主动接过徽章,一时间空气有些静默。 安格妮丝无奈地笑了笑,正要收回手,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了许多补丁却看起来还算整洁的衣服的中年妇人接过了徽章。 “谢谢您,这位太太,请问怎么称呼您?”安格妮丝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问道。 “我姓温特。”妇人回答道。 “好的,温特太太。”安格妮丝递过去了1里拉纸币,说道:“这是对您帮忙传话的感谢。” ...... 自然之心很快就派了人过来帮忙收了尸,蕾妮斯也赶了过来。爱丽莎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小队派来收尸的人一起过来了。 亨利·谢林看到自然之心的小队成员,尤其是爱丽莎时面色有点不太好。在封锁现场的任务完成后,向安格妮丝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你倒是速度挺快,是我们里面第一个完成任务的,甚至还抢了一个。”爱丽莎笑着打趣道。 “只是倒霉这两个人都在这里而已,幸好谢林先生搭了一把手。”安格妮丝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道。 “哈哈哈,你明明是坑亨利·谢林和那个‘疯子’打了一架。”旁边蕾妮斯乐不可支地说道。 “亨利·谢林先生似乎是个还不错的人。”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 之前向蕾妮斯和爱丽莎说了一遍自己是怎样完成这个任务的,也顺带给爱丽莎解释了亨利·谢林为什么会被卷进来。 爱丽莎在听到安格妮丝试图让“疯子”直接带她去找西奥多的想法时都不是很赞成,在听到亨利·谢林卷入打乱了安格妮丝的计划后都松了一口气。 “是的,谢林先生真是个好人。”爱丽莎也感叹道,她严肃地看着安格妮丝道:“安格妮丝,今天幸亏谢林先生打乱了你的计划,不然你难道要和蕾妮斯去面对玫瑰学派据点未知的敌人?” “我真的没有这样想......”安格妮丝试图反驳。 “安格妮丝,”爱丽莎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她说道:“你在发现有多个玫瑰学派成员在这里的时候就应该主动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不是单打独斗的野生非凡者,我们是一个小队,我们不需要自己的成员去冒险。” 爱丽莎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总感觉语气有点凶。 安格妮丝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说道:“我明白。” 爱丽莎真的是误会了。 也许是自己年龄偏小,蕾妮斯和爱丽莎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当作小妹妹,甚至有的时候安格妮丝觉得她们在将自己当作女儿看待。 也许这是“母亲”序列女性非凡者的特色?感觉琼斯女士和罗西阁下也是这样。安格妮丝思维不自觉地飘了一下,马上收了回来。 她很早就从罗西阁下那里知道了这场清查玫瑰学派的行动,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大致是追捕某个玫瑰学派的成员。 这场由于梅拉的案子引发的对玫瑰学派的清查行动虽然是自己积累功勋的上佳时机,但她真的没有准备单枪匹马地闯进他们的据点里。就算是她想冒险,也不能随意让蕾妮斯陷入危机。 她最初是想引出自己的任务目标,可惜引出了“疯子”。于是她是想确定一下他们据点的位置,然后在据点附近蹲守自己的任务目标,决不会让“疯子”把自己带进据点里的。 在进入据点之前,不,她在能够推断出据点的位置的时候就会直接背刺“疯子”。就算自己对付不了,还有蕾妮斯策应。杀了“疯子”后,自己处理好尸体就会去附近藏好。为了应对方便处理尸体,避免其他玫瑰学派的成员发现,安格妮丝连方便快速处理尸体的“化尸水”都找蕾妮斯要好了。当然,用蕾妮斯话说,“这只是一系列能够高效分解构成人体结构的物质的酶溶液,能够在接触到尸体时快速分解所对应的底物,不需要加入其他物质”。 安格妮丝之前在拿到这“化尸水”的时候总感觉有些魔幻,她很害怕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这么小的玻璃瓶然后不小心倒到自己或者其他人身上。但蕾妮斯笑着安慰她,其实这种“化尸水”针对的是低灵性的死物,而无论是非凡者,还是普通人,只要还活着,都蕴含着很高的灵性,这种“化尸水”都无法分解。 当然,相应地,在非凡特性析出之前,“化尸水”也无法分解其尸体。可惜,安格妮丝全程都没有用上。 第32章 不详的预感 “我们目前浅港区的任务只剩下了1个人。”蕾妮斯说道。 “中序列的资料还没有发下来吗?”安格妮丝奇怪地问道。 “没有,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蕾妮斯耸了耸肩道。 “不管他们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做好自己的就好。”爱丽莎无所谓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扎格他们已经去了其他几个地方,说不定也已经有所收获了。”爱丽莎笑着说道。 “就我还什么都没干。”蕾妮斯无奈地叹息了一下,向爱丽莎问道:“你呢,爱丽莎?” “我本来的任务就是随时支援其他人。”爱丽莎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现在你的入队任务已经完成了,来帮我抓剩下的人吧。”蕾妮斯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回答道。 “好,既然你们任务进展得很顺利,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了。”爱丽莎笑着说道。 “爱丽莎,我们如果有事情的话去哪找你?”蕾妮斯随口问道。 “我去趟帕夫拉修道院,毕竟弗兰克不在,我去看看免得出什么问题。”爱丽莎微微转头笑着说道,她穿着那身第一次见面时酒红色花边长裙。 弗兰克需要晋升序列7“丰收祭祀”,需要去位于费内波特南部西利亚的大地母神教会总部的“丰收教堂”进修一段时间。现在帕夫拉修道院中教会的非凡者只有一个序列9,的确容易出问题,但安格妮丝总觉得有些不对。 “那好,我们到时候完成浅港区的任务了就去找你。”蕾妮斯笑着说道。 …… “说实话,除了你有固定的目标之外,我们都是划了一片区域,然后碰上谁就追捕谁。”蕾妮斯随口说道。 蕾妮斯也并没有换衣服,两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老师带着她的学生。在爱丽莎离开后,蕾妮斯就帮助安格妮丝给‘3-0791’构建了灵性枷锁,两人现在是在追捕最后一个低序列的目标。 “我被分配的浅港区本来有3个低序列玫瑰学派成员常在这边活动,1个序列8和2个序列9,现在被你杀了2个,只剩下了1名序列9了。” 安格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蕾妮斯要不是你帮我策应,我也没那个胆子在引出来一个序列8的情况下主动去杀他们。” 蕾妮斯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那当然。” 安格妮丝打量着四周,她们已经走到了皮埃尔街,四周的环境比之前都博格特街要整洁许多,街道上来往的人也已经多了许多,他们步履匆匆,看起来是赶着回去吃晚饭。夕阳已经在天边染出了些许的红霞,但大部分的天空仍然是清澈的蔚蓝色。 “蕾妮斯,你说,中序列的目标资料还没有下发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安格妮丝问道。 蕾妮斯陷入了沉思,最后耸了耸肩,说道:“不清楚,说不定守望者把他们都解决了,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谁让我们是在费内波特城,守望者总部所在的地方呢?” “也许吧。”安格妮丝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来什么结果,最后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两人随意地走着,安格妮丝仔细观察着走过的人群。这里是剩余的那个序列9经常活动的地方,但目前为止,两人仍然没有发现目标。 “不对,”安格妮丝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而拉住了蕾妮斯,问道:“我们小队和守望者的资料交接是谁负责的?” “尼加达,遇到这种大型的行动,我们小队的资料交接向来是他负责的。怎么了?”蕾妮斯问道。 这种分配很合理,尼加达是“驯兽师”,在小队驯养的动物向来是他负责的。就算不遇到这种大型行动,给出任务的队员传递消息往往也需要依靠这些动物。 安格妮丝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她忍不住抓住了蕾妮斯的胳膊。 “安格妮丝,你怎么了?”蕾妮斯有些紧张地问道。 “蕾妮斯,中序列的资料没有下发的事是尼加达给你传的信息吗?”安格妮丝紧紧抓着蕾妮斯的肩膀,问道。 “不是,是之前爱丽莎来的告诉我的。你知道的,当时你在和小队派来收尸的成员交接,她先找我聊了一会。”蕾妮斯虽然不明白安格妮丝为什么这样问,还是直接说了。 “爱丽莎说的。”安格妮丝喃喃说道。 “是爱丽莎说的,没有什么问题。”蕾妮斯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太对。”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苦恼地说道:“我想去帕夫拉修道院看看。” 蕾妮斯皱了皱眉,突然明白了安格妮丝的想法,她问道:“你在怀疑爱丽莎?” “也不算吧,但我总在她身上感到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安格妮丝有些苦恼地回答道。 “这不可能!爱丽莎是虔诚的母神信徒。”蕾妮斯脸色有些发白,她大声说道。 “是的,我知道,我们这边并没有向小队求助,她为什么主动过来,而且在知道我们任务一切顺利后还要逗留在浅港区?”安格妮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偏偏还是帕夫拉修道院。 蕾妮斯面色苍白,没有反驳,她看起来有一点伤心。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她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自己明明已经告诉了琼斯女士请她注意爱丽莎了,为什么最有可能出问题的还是爱丽莎? “对不起,蕾妮斯。也许我对爱丽莎的怀疑理由不够充分,让你生气了。”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不是,我只是......”蕾妮斯有些说不下去。 “蕾妮斯,你知道尼加达负责哪片区域吗?”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他应该没有被分配负责的区域,他是‘驯兽师’,在这样较大的行动中大部分负责传递消息。”蕾妮斯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想去找尼加达验证?” “不,蕾妮斯你去找尼加达,可以吗?”安格妮丝笑了笑,她看向帕夫拉修道院的方向,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去找爱丽莎。” 蕾妮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赞成,说道:“不,我是序列8,应该由我去找爱丽莎,你回研究院去找尼加达。”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蕾妮斯,如果爱丽莎没有出问题,那我只是去问问她,并没有什么危险;如果她真的出了问题,或者被其他人胁迫,那么就我们两个人是无法对抗的,我们必须向小队成功传达这个消息,你的能力比我全面,比我更有把握应对回去的路上可能遇到的状况。就算我陷入危险,在你请求到支援后,你带着‘3-1070’,通过气息你可以很容易追踪到我。” 第33章 狼人 “而且我们两个都只是低序列,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安格妮丝毫不留面子地说道。 蕾妮斯顿时一噎,张了张嘴才反驳道:“不是,至少......” “没事的,如果发现爱丽莎真的出了问题,我会直接躲藏起来。躲到你们抵达,我还是有把握的。” 安格妮丝打断了蕾妮斯的话语,眨了眨眼睛道。 蕾妮斯没有再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小腰包解下来递给了安格妮丝,并打开道:“瓶子圆一些的这瓶里的是我今天早上出来前制作的治疗用的药剂,细长的这瓶里的药粉是抑制非凡能力的发挥的毒药,剩下的几根针剂你知道,就是给你的那种麻醉剂。关于它们的使用方法你应该清楚。” “好,我知道了。”安格妮丝合上了小腰包,系在了自己腰上。 “好,那安格妮丝你自己小心。”蕾妮斯有些犹豫地说道。 “待会见,蕾妮斯。”安格妮丝笑容灿烂地说道。 ...... 这里是普迪思街,街道上空无一人,有些诡异,就连安格妮丝自己似乎也是这种诡异氛围的一部分。安格妮丝走在街道上,她的脚步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四周只有风吹过街道上的树木发出的沙沙声。 普迪思街的居民呢?安格妮丝脸色忍不住有些不太好看,希望没有他们出事。 突然安格妮丝感受到一缕微风从右边而来拂过自己的皮肤,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人形怪物扑在在了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他斜眼看向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看到他眼睛分明是人类的眼睛,却木然且冷酷,嘴里獠牙分明,脸上长满了黑毛,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明明是“狼人”的样子,安格妮丝的直觉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似乎是狼人毒性浸入身体一段时间转化成的类似狼人的怪物。安格妮丝想道。 她下意识地抬起握在手里的枪,对着黑毛怪物开了一枪,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肩,直接穿透了过去,没有流出血液。 他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直接向安格妮丝冲了过来,看起来左肩的伤势似乎对他影响不大。 安格妮丝估算了一下,侧身躲了开来。 他似乎没有什么理智了,速度不是很快,身体似乎有所加强,是因为狼人毒素还是原来就有这样的身体? 仔细观察他的伤口,很明显“猎魔子弹”对它的效果有所增强,与前面在“罪犯”身上的现象有所差别。很明显与之前的“罪犯”相比,似乎他更加拥有污秽与堕落的特质,是因为他是被“狼人”转化而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分析起来。 她又对着黑毛怪物开了一枪,这次从背后打中了他左侧肋骨的位置,子弹击碎了怪物的骨骼,又在前方的柔软的内脏的阻拦下滞留在了体内,但他仍然毫无所觉地站了起来,继续向安格妮丝扑来。 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异化成怪物了,没有痛觉,完全不害怕死亡,猎魔子弹的效果虽然有所增强,但自己没有把握在高速运动的时候准确地打中他的头颅。 “啧。”安格妮丝叹了一声。她就地一滚躲开了黑毛怪物,顺势将手枪收回,抽出了匕首。 安格妮丝乘怪物还没有转身,扑上去,骑在黑毛怪物背上,匕首准确地穿过肩胛骨下方位置,刺入心脏。怪物剧烈挣扎起来,安格妮丝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 原来这种怪物是有鲜血的,所以之前没有鲜血流出是猎魔子弹的原因?但看起来破坏心脏似乎并不能立即让他失去反抗能力,那么破坏气管应该也不行。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自己身上沾上的血液,她丢下匕首,一只手穿过怪物腋下,一只手搂住怪物的头颅,狠狠向后一按。 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了怪物的头颅似乎突然自由了一些。 她松开了手,黑毛怪物软倒在地上,头颅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随意地掉在了地上,没有了动静。 安格妮丝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蹲下身,仔细看向黑毛怪物的面容。透过浓密的黑毛和有些变形的脸庞,安格妮丝认出来这个黑毛怪物是克洛德先生那些资料里的一个,是一个序列9的“囚犯”。 只是这种怪物的生命往往很短暂,应该转化不久,他的主人在哪里?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街道尽头的修道院,这个由青石和大理石砌成的哥特式建筑伫立在夕阳下,墙壁上枯干的苔藓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起来近乎于黑色的血迹。往日近乎能够让虔诚的母神教徒感受到自己灵魂的罪恶的圣洁感,今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的诡异氛围影响下,无端地让安格妮丝感受到了一种阴森与压抑。 有极大可能在那里,安格妮丝想道。 “似乎没有必要去问尼加达了。”安格妮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普迪思街居民的消失,以及这里出现的“狼人”的侍从,无不印证着安格妮丝对爱丽莎出问题的猜想,只是自己明明已经旁敲侧击地请琼斯女士注意她,甚至直接告诉了罗西阁下自己在爱丽莎身上不祥的预感,都已经过去十天了,教会的速度不可能这么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该离开了,去找队长或者琼斯阿姨来处理吧。这里已经出现了“狼人”的踪迹,不论究竟是不是爱丽莎做的,都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事情了。 安格妮丝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没有等黑毛怪物的非凡特性析出,就快速地躲进了旁边空置的房屋里,脱下了外层沾染了黑毛怪物血液的伪装衣服,随意做了一些布置,就从房屋另一边翻了出去,进入了不远处的另一座房屋。 安格妮丝小心地看向街道,不让自己的身影被街道上的人看到。她看到一个精瘦的人影翻动着一下黑毛怪物的尸体,然后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如同尖刺般竖着,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风衣。 这应该就是黑毛怪物的主人了,她看到“狼人”一间一间打开房门搜寻了起来。 ...... “狼人”成功在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一套染血的学生装,他拿起衣服,感到指尖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他抽出了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根麻醉针后,冷笑了一声,随手掰断了,丢到了地上。 “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他身体经过多次加强,代谢能力大大增强,大部分的麻醉药物已经对他没有了效果,他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眩晕之类的感觉。 他随意地搜索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另一边的窗户。 他检查了一下,从这边的窗户翻了出去。他仔细检查起了地面,在不远处的一间房屋前,发现里面的草坪有着踩踏过的痕迹。 他推开了房屋门,缓步走了进去。 第34章 躲藏 这是一个二层的房屋,里面的地板是木质的。“狼人”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让自己的脚步在房间里回荡。 “小家伙,还不出来吗?”他有些阴森森的声音回荡在房屋里,给这间空荡荡的房间平添了几分诡异感。 没有人回应他,他一间间打开了房间搜寻起来,他似乎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迅速爬了上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逃得真快。”他嗤笑了一声,重新一间一间房间搜寻起来。 他在一个房间的阳台上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徽章,徽章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的,背面的别针朝上。 “狼人”走上前,将徽章拿了起来,就在这个瞬间,一种战栗的感觉感充斥全身。 “狼人”没有经过大脑,完全依靠本能地向一边偏了偏身子。 “嗤——” 是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他的肩膀似乎收到了一阵重击。 他偏头看向嵌入自己的肩膀的子弹皱了皱眉。伤口没有流出血液,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顺着弹道看向不远处房屋的房顶,看到一个黑影消失不见。“狼人”想要使出自己的法术,却没能成功。 “非凡能力抑制剂,猎魔子弹,大地母神教会的人,但看起来似乎只有一个人。” 他跳下了阳台,向那里狂奔而去。 不远处的房顶上安格妮丝收起了枪,快速离开了这个房屋的房顶,跳跃到另一个房屋的阳台上,爬上了这间房屋的阁楼。 一只黑色的乌鸦从阁楼的天窗飞了进来。这只乌鸦体型相较于普通的乌鸦要小一些,有着红色的眼睛,乌黑色的羽毛带着紫蓝色的金属光泽,白色的颈圈鲜明。 “收到,在帕夫拉修道院附近遇到‘狼人’。” 安格妮丝抽出了一张写好字的纸张,卷了起来,放入了乌鸦腿上的小管里。 安格妮丝轻轻抚摸了一下乌鸦,笑着说道:“谢谢你的帮助,罗斯,可惜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吃的,回去我请你吃大餐。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了。” 安格妮丝之前在离开第二座房屋时正好遇到了给她传信的乌鸦罗斯。罗斯是小队饲养的信使之一,有着超凡血脉。 罗斯轻轻蹭了蹭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在罗斯的眼睛里看到了人性化的担忧的情绪。 “放心,我并没有独自对付那个‘狼人’的想法,你离开之后我也会离开这个房屋,躲起来直到守望者们到达。” 罗斯用喙轻轻碰了碰安格妮丝的手,然后从窗户中飞了出去。安格妮丝也迅速收拾好自己来过这个房间的痕迹,快速离开了这间房屋。 罗斯带来了尼加达的信息:“守望者已前往帕夫拉修道院,四十分钟内抵达。” 根据这个消息,安格妮丝推断蕾妮斯应该已经成功将消息传递给了小队,这让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守望者们出动,这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安格妮丝的后顾之忧,至少说明她不需要独自去对付那个“狼人”,甚至很可能更多的强者。 两个序列等级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更何况她今天所有的原本只是针对低序列的非凡者,并没有带有较大杀伤力的武器或者封印物。毕竟她今天原本只是想要追捕一个序列9的“罪犯”,没有独自面对中序列的想法。 之前她先是在麻醉针中混入了一定量的非凡力量抑制剂,随后又使用“3-0791”对“狼人”进行了“削弱”。但即使对“狼人”多次削弱的情况下,她仍然只是伤到了对方,在“狼人”拥有较强的自我恢复能力的自我恢复能力的情况下,也可以说她之前做的一切并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这很正常,毕竟“狼人”的力量、敏捷、速度与自我恢复能力都经过了加强。就算她使用了非凡力量抑制剂,对方的能力除了黑暗类的法术,还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她能够打冷枪伤到对方,已经很不错了。 她前面打的那一枪没能杀死对方,那么现在对方必然已经警惕了起来,她再次出手必然无法达到更好的效果,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 从现在开始,到守望者到来之前,她必须要藏好,不能被对方发现,毕竟自己没有正面对付“狼人”的能力。她还需要重新为“3-0791”构建灵性枷锁,免得“3-0791”的负面作用影响自己的判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普迪思街的居民去了哪里,情况怎么样。 既然守望者很快就会到来,那么她也不必离开了,趁这段时间她可以顺带去调查一下普迪思街居民离开的原因去向。 安格妮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帕夫拉修道院,傍晚的阳光已经昏暗了起了,修道院的影子被拉长,遮住了一般的街道。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那黑色的倒影中仿佛隐藏着怪物般,安格妮丝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的不祥与压抑。 “还有三十几分钟。”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 “自然之心小队的责任。”安格妮丝低声呢喃道。 …… 安格妮丝面色有些不太好,她伸手小心地移开了火炉上干烧的水壶。壶里没有任何水,壶底已经破开了一个小洞,整个壶底都是黑黄色烤焦的痕迹。 “看起来烧了两个小时左右。” 安格妮丝拿旁边的铁钎挑开了火炉的盖子,看了一眼火炉里的情况,暗自下了结论。 两个小时前大概就是她和蕾妮斯与爱丽莎分开后不久,预计爱丽莎可能刚到帕夫拉修道院。 安格妮丝在躲藏“狼人”的同时走遍了普迪思街几乎所有的房屋,没有发现一个人。所有的房屋都是空荡荡地,所有的布置仍然停留在它们的主人前的那一刻,没有任何的改变。 有的房屋里晚餐刚摆上餐桌,有的房屋里厨房的案板上还摆放着没有处理完的食材。这些居民在离开前应该是在吃晚餐。 安格妮丝觉得他们吃晚餐有些早,但仔细想想这应该是平民阶层和贵族阶层的差别。贵族阶层的晚餐很多都是正式的晚宴,最恰当的时间一般是七点半或者八点半;而平民阶层则并不需要这一套繁琐的礼仪。 这些普迪思街的居民就像是同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吸引,忘记了自己手底下正在做事情,一齐走出了家门。 而他们的去向,最有可能的这附近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普迪思街尽头的帕夫拉修道院。 第35章 选择 “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安格妮丝在心底默默数着。 她随手收拾好自己在房间里的痕迹,准备离开房间。 在辗转几个房屋仍然没有追上安格妮丝后,“狼人”就不再追杀安格妮丝,返回了帕夫拉修道院。对他来说,很明显修道院的事情要比追杀安格妮丝重要。 安格妮丝也乐得如此,毕竟她是在躲避对方而不是在拖延对方的时间。在狼人离开后,安格妮丝成功找到了机会为“3-0791”构建了灵性枷锁。 安格妮丝猜测对方可能是通过她之前行为判断出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而且实力不强,而他们对自己一方的实力极为自信,认为自己对他们的计划没有什么影响,因此放过了自己;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对方专注于自己的计划没有精力管她。 安格妮丝不确定这附近是否只有“狼人”一人,她需要更加小心,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安格妮丝想道,她下意识地没有走正门,仍然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突然,安格妮丝正在翻窗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她转过头去,看向了帕夫拉修道院的方向。隔着房屋数层的墙壁,安格妮丝似乎看到了昏暗的夕阳下的帕夫拉修道院。 安格妮丝不知道帕夫拉修道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不好的事情,毕竟她似乎对那个方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的。 “污秽与堕落。”安格妮丝呢喃了一句,她从窗户上下来,飞速飞奔到房屋的二楼,然后从阁楼翻上了房顶。 安格妮丝向帕夫拉修道院看去,修道院的外表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这个由青石和大理石砌成的哥特式建筑伫立在夕阳下,有着藤蔓缠绕雕刻的八角形尖塔还反射着阳光。 她没有开启灵视去看修道院的,毕竟主动注视污秽与堕落的特质的存在无疑是一种作死,她并没有这种习惯。 安格妮丝默默地看了帕夫拉修道院片刻,顺着窗台跳了下去,走到之前的黑毛怪物的尸体所在的地方。“狼人”并没有处理他的侍者的尸体。 她远远地看向修道院,猜测着修道院里发生着什么。 突然她感到修道院里远远地传来了一种共鸣,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应该前往那里的冲动,而上次自己产生这种冲动是在梅拉那里。 她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掏出了一块符咒,用古赫密斯语念出了一个单词: “平静!” 安格妮丝感受到手中不知名材质的符咒变得越发的冰凉,她握紧了它,并将自己的灵性灌注了进去。 她感到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似乎逐渐远去,她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想起自己不论是快乐还是悲伤的记忆,却发现这些记忆虽然清晰如旧,自己却不再能对它们产生共鸣,就像是看陌生人的经历一样。 安格妮丝灰蓝色的眼眸逐渐深邃起来,甚至出现一点点黑色,又逐渐隐藏起来。 “真是可怕的效果。”安格妮丝抬头望向帕夫拉修道院,又仔细感受了一下。 安格妮丝感到那种冲动消失了。 “但是我还是想去帕夫拉修道院里看看。” 安格妮丝翻下了屋顶回到了阁楼内部。 “仔细分析起来,我之前的冲动里其实除了共鸣所引起的部分,还有我自己的想法的成分。” “我其实是有着我应该前往帕夫拉修道院的想法的,但又觉得那里太过危险,我的实力太过低微,想要离开这里。正是因为这两种想法在不断争斗,自己才会不断给自己找理由在修道院附近徘徊,而不是离开普迪思街,去寻找前来的守望者。” “明明在第一眼看到无人的街道,第一次看到房屋内的摆设的时候,我就明白这次的事情绝对有中高序列的参与。” 安格妮丝走下了楼梯,向大门走去。 “那种我应该前往帕夫拉修道院的想法来源于我认为作为自然之心的成员应该保护普通人,自己应该找爱丽莎寻求真相以及帮助替换弗兰克的教会同事的念头,而且我其实很明白我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而那种保全自身的想法是来源于我对母亲、哥哥、罗西阁下、蕾妮斯他们的牵挂,以及对小乌鸦罗斯的承诺。” 安格妮丝推开了房屋的门,走到了普迪思街上。 “我其实一直在找理由让自己去修道院里面看看,不是吗?” 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她拿出了一枚徽章,又抽出了一张纸条写下了自己的去向,穿在了徽章的别针上,然后放在了黑毛怪物的尸体旁边。 “情感和欲望真是容易让人软弱啊。不过我现在的行为让蕾妮斯或者琼斯女士知道怕是她们要骂我作死了。” …… 安格妮丝脚步轻盈地在修道院的走廊里走着。走廊里诡异地没有一个人,青石砌成地面在透过不大的窗户的昏暗光线下近乎显示出黑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谷仓干燥腐败的玉米叶的恶臭。 普迪思街的居民一共有三十户左右,如果都聚集起来的话,根据她对帕夫拉修道院的了解,应该只有修道院内院与教堂部分能够容纳得下。 安格妮丝在走廊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回廊,从这条回廊可以看到内院。安格妮丝向下看了一眼,马上移开了目光。 她看到了几团不断增殖的肉块,互相纠缠蠕动。 这些是什么? 由于肉块不断的增殖,安格妮丝难以看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安格妮丝面无表情,没有再向下面看去。 似乎是受到污染后的产物。安格妮丝想起前面感受到的污秽与堕落的味道。 安格妮丝自己当时并没有感受到有受到污染倾向,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能作为一般的例子。 “第一个发现,可惜现在不是去探查的时候。”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直觉告诉她下去检查会很危险。 她看向不远处的教堂部分,她隐约感受到自己应该做的是前往那里。 青石砌成的墙壁遮挡了安格妮丝的视线,而墙壁上开的小窗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安格妮丝迈步向回廊尽头走去。 “还有十分钟左右。” 第36章 帕夫拉修道院 安格妮丝藏在修道院教堂部分的二楼的动物装饰雕像后面,隔着缝隙看向下面。 教堂的大厅没有什么人,她只看到了爱丽莎,还有一个穿着大地母神教会教士服装的人倒伏在地上,毫无动静,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没有看到之前跑进来的“狼人”。 她感到自己身上的共鸣似乎来源于一楼的爱丽莎身上。 一种战栗感传遍她的全身,她没有转身,而是团起身子向侧边滚了过去。 动物装饰雕像破碎开来,向一楼坠落而下,只在这里遗留下了一片纯白的大理石碎渣。 雕像原来的位置上站着一个精瘦的人影,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如同尖刺般竖着,脸上有一个个肉瘤增殖,已经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风衣,安格妮丝根据衣服辨认出这是那个“狼人”。 “狼人。”安格妮丝从牙齿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呵呵呵。”这个人笑了一声,笑声有一种古怪感,带着一种大舌头的感觉。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向一边躲避,却只感到一股巨力将她抛了起来,她从雕像那里的缺口飞了出去,没有来得及调整姿势,就狠狠地摔在了一楼的地上。 安格妮丝只觉得自己剧烈的疼痛从全身上下传来,她的思维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她努力集中起了自己有些涣散的思维,然后强行翻起身,站了起来,拔出了枪,抬手对着跟着跳了下来的“狼人”开了一枪。 “狼人”偏了偏身体让子弹避开了要害,在安格妮丝没有反应过来时夺过了安格妮丝手里的枪,远远地丢开,然后一脚踢在了安格妮丝的肚子上。 安格妮丝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撞在了大厅里的柱子上。她“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软倒在地上。 “狼人”走到了安格妮丝身边,蹲了下来,从安格妮丝身上取走了“3-0791”,又搜出了安格妮丝身上的药物和符咒。 他低头仔细端详一下安格妮丝,笑了一声,在安格妮丝耳边说道:“这位小姐,之前在外面是你在骚扰我,是吗?” 安格妮丝努力地喘息了一下,咳出了一点血沫。 “你以为你会直接杀掉我,‘狼人’先生。”安格妮丝努力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说道。 “狼人”不置可否,一把揪住了安格妮丝的衣领站起身来,扔在了长椅上,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安格妮丝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几声。 “狼人”看着安格妮丝的样子,冷笑了两声,抬头看着“虽然比不上罗西·格雷斯,但瓦伦蒂尼小姐也是个勉强足够的替代品,不是吗?”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站在牧师位置上的爱丽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大地母神的符号几乎都被挡住了。 爱丽莎仍然穿着之前在博格特街道见到她时的衣服。但可以看到一个个肉瘤在她的脸上生长增殖,隐约能听到有着婴儿般尖利叫声从她身上传出。 安格妮丝注意到现在的爱丽莎仿若木偶一般。就算是看到安格妮丝的遭遇,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安格妮丝有些无力地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你似乎不是玫瑰学派的人?” “狼人”挑了挑眉,似乎对安格妮丝的反应颇为满意,他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不,我是。” 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用一种狂热的目光打量着爱丽莎,就像是看着一种艺术品。 “但是外面你转化的那个侍从是玫瑰学派的人。”安格妮丝又问道。 “是的。”“狼人”没有看安格妮丝,随口回答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狼人”终于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咬了咬牙,说道:“我不知道。” “哈哈哈......”“狼人”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哈哈哈.....大地母神教会的非凡者竟然不知道......”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她感觉“狼人”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 她向另一边移了移,离“狼人”远了一些。 “狼人”一把揪住安格妮丝,止住了安格妮丝向一边离开他的趋势。 “你在害怕?”安格妮丝看不清“狼人”的表情,但她认为“狼人”此时必然是面目狰狞的。 “你认为我疯了,是不是?” 安格妮丝斟酌了一下,说道:“每一个‘囚犯’途径的非凡者都要成为‘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了。”“狼人”似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紧紧地盯着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发现他有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给安格妮丝一种很顺眼的感觉,却盛满了恶意,还带着浓重的猩红。 “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狼人”诡异地笑了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 “我们崇拜着‘月亮’。” “‘原始月亮’的信徒!”安格妮丝一惊,她下意识地说道:“但你不是玫瑰学派的吗?” “哐当!”安格妮丝被“狼人”掐着脖子摁到了地上。寸寸黑毛从“狼人”的体表冒了出来,他掐着安格妮丝脖子的手上的指甲快速生长,在安格妮丝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道伤口。 “你怎么敢一直挑衅我?”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狼人”意兴阑珊地松开了掐着安格妮丝脖子的手,问道:“为什么不反抗?你之前在外面不是一直在试图削弱我吗?你那个封印物对我的效果我一直没解开,你为什么不试试?” “‘狼人’先生,我很清楚,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你的实力‘削弱’与否,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都可以轻易杀死我。”安格妮丝苦笑地说道。 “狼人”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一样,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他将安格妮丝扶了起来,然后说道:“你再说一遍。” 安格妮丝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狼人”急切地地摇晃着安格妮丝道:“快说!” “‘狼人’先生,你的实力远强于我,我打不过你。”安格妮丝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狼人”大笑起来,眼中的猩红颜色更深。 “很好,很好。” 突兀,安格妮丝感到一阵波动从帕夫拉修道院外传来。 第37章 变故 “狼人”似乎愣了一下,他眼中的猩红褪去了一些。 他松开安格妮丝,向外面望去,安格妮丝也跟着望去,她稍稍向后方移动了些许,手支撑在了腰后。 只见一只巨熊一掌拍击在内院的柱子上,掌下一片虚幻的黑色火焰熄灭。明明没到月亮升起的时间,一轮深红色的满月却突然出现,笼罩住了整个修道院。 内院中的土地化成了一滩沼泽,却在教堂门前停了下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 “大地母神教会的人,是你叫来的?可惜我主的气息封锁了这里,他们进不来这个教堂了。”“狼人”戏谑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面无表情。 “我们的“囚犯”小姐怎么不说话?” “狼人”看到安格妮丝的嘴角诡异地勾了起来,他猛然若有所觉地看向爱丽莎的方向,只见爱丽莎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陷入了挣扎,一条条藤蔓刺破大地飞速生长,向他涌来。 安格妮丝乘机抓住了被“狼人”随手扔在地上的符咒,同时用古赫密斯语念出了一个单词: “平静!” 她将自己的灵性灌注进去,感到符咒逐渐变得冰凉,努力甩动手臂向爱丽莎丢过去。 “爱丽莎!醒来!你必须醒来!只有醒来,你才能补救自己做的错事!你......”安格妮丝大喊道。 “该死地!你在做什么?”“狼人”一把掐住了安格妮丝的脖子,让安格妮丝剩下的话语停留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安格妮丝双手用力地抠住“狼人”的手,脸上却勾起一丝笑容。 “狼人”一把将安格妮丝甩出去,安格妮丝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转身大踏步向爱丽莎走去,一条条藤蔓向他涌来,被他扯断,又飞速被后来的填补上。 安格妮丝挣扎着爬了起来,摸到地上圆底瓶里的药剂,颤抖着手打开盖子向自己嘴里灌了四分之一。 她感到自己身上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却没有参与爱丽莎与“狼人”之间的斗争。 她的眼睛里黑色一块块地浮现出,就像是之前被遮挡而现在终于显现了出来。 她闭上了双眼,将自己剩余不多的灵性投入自己与爱丽莎的联系之上,没有理会自己身上青筋逐渐突起,耳边逐渐有嘶吼声传来。 之前她在到达这里时,就感到共鸣逐渐增强,尤其是在自己看到爱丽莎时,爱丽莎甚至主动构建了与自己的联系。 当时她甚至以为爱丽莎其实是清醒的,但在她分出一半的心力顺着联系感受到爱丽莎的精神体时,却发现爱丽莎其实将自己完全沉溺在了悔恨中,放任污秽与堕落的力量污染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爱丽莎似乎又可以感应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安格妮丝发现在自己被“狼人”揍的时候,之前自己唤醒进度极为缓慢的爱丽莎精神体的波动幅度骤然增大。 这一点在她主动向“狼人”开了一枪然后被踢飞时得到了明确的验证。 安格妮丝隐约感受到与梅拉不同,爱丽莎似乎并不是要自己帮助她分担悔恨,而是希望她还能够有机会为自己做的错事进行补救。 现在爱丽莎已经逐渐清醒,而自己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灵性弥散开来,覆盖住爱丽莎的精神体,阻挡住不断侵入爱丽莎精神体的红光中,她感到这红光就是污染爱丽莎精神体的罪魁祸首。 “就让我来看看,是谁的污染能力更强吧。”安格妮丝勾起了嘴角,她感到自己的思维逐渐恍惚起来。 ...... 安格妮丝恍惚间睁眼,她看到一根黑色的果梗挑着一团深棕色的水凝胶状物体凑到了自己的嘴边。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果梗上密密麻麻的棕黄色小点和水凝胶状物体里清晰的石细胞样的颗粒。 “父亲!不行,慧真还太小了......” 安格妮丝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的高领毛衣,一头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的女人拉住了抱着自己的人的胳膊。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对这个女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安格妮丝听到抱着自己的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是一个有些沧桑的老年人的声音。 “你现在什么都别说,我比你更清楚怎么照顾她。”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主动一口吞掉了眼前的水凝胶状物体,然后苍老的声音笑了笑,说道:“你看,慧真知道这是对她有益的东西,她自己会主动吃的。” 安格妮丝感到一股力量从环抱这自己的胳膊上传来,身后的人举起了自己,她终于看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爷爷.....”安格妮丝无声地念道。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在爷爷和眼前女人的逗弄下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向女人伸出双臂,被女人抱了过去。 “父亲,我明天就要去......了,可能至少一年内都无法回来。” 安格妮丝并没有听清女人说的地址,这不应该,自己的听力没有这么差。 安格妮丝听到爷爷地“嗯”了一声,说道:“好事好事,我们现在还年轻,还有余力帮你们照顾慧真,你和宿鹑可以先忙事业。不过宿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不行。” 女人没有说话,她轻轻将安格妮丝放在了炕上,然后逗弄了起来。 安格妮丝想要说出话来,却感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她想要拉住女人,却感到自己无法举起自己的胳膊。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看着第二天早上女人和自己与爷爷告别。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安格妮丝看着每天早上爷爷很早起来,去河湾里养牛的那家打来最新鲜的牛奶,给奶奶煮好喂给自己。 她看着爷爷和奶奶交替地将自己背在背上,带到地里,一起劳动。 她看着爷爷每天晚上喂给自己一点那种水凝胶样的东西,从果梗挑出一点到小勺刮出一层再到满满一勺。 她看着自己缠着前来看望自己的小姨,不让她走,甚至哭闹间隐隐透出“妈妈”的音节。 小姨抱着安格妮丝认真地说道:“慧真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旁边的爷爷奶奶还有和小姨一起过来的姥爷哈哈大笑了起来。 奶奶调侃地说道:“你要想的话也可以当慧真的妈妈。” 小姨的脸色有些绯红,她有些羞恼地说道:“阿姨不要调侃我了,我都还没结婚呢。” 奶奶和姥爷一起笑了起来,旁边的爷爷没有笑。 第38章 行善积福,作恶肇祸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一天天地长大,却又没有到足够懂事的年纪,爷爷奶奶逐渐不带自己一起下地。 她足够乖巧,爷爷奶奶也逐渐敢于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家中,村子里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也不担心会丢。 而用枕头在炕的角落里围上一块区域就会自己安静地呆在那里,直到他们回来的安格妮丝,有什么不让他们放心的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格妮丝也逐渐长到了三四岁,中间安格妮丝只见过两三次自己的母亲。 安格妮丝看着爷爷切出一块块三角的木块,仔细打磨,然后穿在一条细细的铁钎上,做成算盘,教给安格妮丝使用。 她看着爷爷用满是老茧的手抓着安格妮丝细嫩的小手写下“慧真”两个字。 她看着爷爷握着铅笔给安格妮丝写下“行善积福,作恶肇祸”几个字要安格妮丝一遍遍写下来记住。 她看到爷爷将自己送到小村庄里唯一一个小学,然后被老师叫去要求协助纠正安格妮丝握笔姿势的问题。 安格妮丝看着比自己年龄大五六岁的叔叔和姑姑们开始带着自己玩耍。 她看着自己跟着他们翻上外出经商的四爷家的矮墙,然后一起偷偷摘下院子里无人照料的苹果树上的青色果子,在渠边洗净了吃,然后被酸得直吐舌头。 她看着自己跟着他们一起从一堆稻草下摸出表叔爷家放养的鸡生的鸡蛋,然后九姑姑偷偷放在自家的铁罐煮熟,塞给安格妮丝。 她看着冬天叔叔们给喝过饮料的易拉罐加上手提的部分,然后从房间里的火炉里扒拉出一块合适大小的木炭放进去,在一起玩的时候让安格妮丝提着。 爷爷已不再喂安格妮丝吃那水凝胶样的东西,改而每天晚上由奶奶用一种药水擦拭安格妮丝的背心。 安格妮丝看到母亲终于带着父亲回来,而这次是接安格妮丝走的。 “爸爸,慧真也五岁了,我想带去城里上学,我们放假会带她回来的。” “应该的,应该的。”安格妮丝听到爷爷在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是一声叹息。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跟着父母去了城里,报名进了小学,因为差一些才满入学年龄,父母还给学校交了三千块钱。 她看到自己努力地改变着自己带着浓重乡音的口音。 她看到自己和父母逐渐熟悉起来,隔阂逐渐消弭。 她看到自己握笔姿势始终改不过来,最终父母放弃纠正。 她听说三叔家生了一个女孩,也被交给了爷爷奶奶养。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因为名字被同学们调侃,然后向母亲抱怨。 “妈妈,我可以改名吗?” 母亲停下了手里切菜的动作,看向安格妮丝。 “怎么了,慧真,你的名字很好啊。”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涨红了脸,憋了许久才说道:“同学们都说我的名字像尼姑的名字!”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你爷爷起的。”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乘着放假回老家缠着爷爷要求改名。 爷爷犹豫了许久,一边在纸上艰难地写着一边说道:“那就把‘真’改成‘珍’吧,反正音都一样。”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不是很满意,缠着爷爷,爷爷说什么也不肯改了。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一次次地在学校获得“三好学生”,不论是自己还是父母亲都认为理所应当。 她看到爷爷开始教给自己完全不同的现行文字的语言体系。 她看到自己一遍遍在爷爷的看顾下写下“神好清,心扰之;心好静,欲牵之”。 她看到三叔家的小妹妹总是远远地好奇地看着爷爷教导自己,然后在爷爷当天对自己的教导完成后跑来缠着自己带她出去玩。 她看到自己每次假期将近结束的清晨,总在睡得香甜的小妹妹的眉心落下一吻,然后离开。 她看到自己走过了小学,走过了中学,看着自己和爷爷一起打开了尘封许久的祠堂,一起走了进去。 “江河日下谁能止!时也命也......”安格妮丝看到爷爷仔细清理着牌位叹息道,他刮下了牌位上面的尘灰收集了起来,安格妮丝发现就算被清理地干干净净,自己仍然看不清牌位上的字。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走上前去拜了拜,安格妮丝突兀感觉到自己对身体有了掌控权。 “时机到了,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后结果怎样,只能由老天决定。你说对不对,慧珍?”爷爷叹息道。 “我不信。”安格妮丝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 爷爷看了安格妮丝一眼,没有回应安格妮丝的回答,而是一边缓缓擦拭着牌位,一边喃喃自语道:“污渎腐於,孰能净之?苦海浊辱,岂生明德?” “污秽中自然能开出最纯洁的花朵,苦海中也必将析出最甜美的糖晶。”安格妮丝接过了爷爷手中的牌位放到了原本的地方,她发现就算是这牌位拿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仍然看不清上面的字,似乎是有股力量遮挡了自己对这些字的辨认一样。 爷爷突然笑了起来,他盯着安格妮丝,仿佛透过躯体看到了下面的灵魂。 他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记住,行善则积福,作恶必肇祸。” “嗯。”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帮着爷爷扫下了梁上的灰尘,掏出了鼎中的积土。奇怪的是,明明祠堂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却偏偏没有任何的蛛网,而建筑本身也没有任何的损伤。 爷爷看了看打扫干净的祠堂,笑了笑,安格妮丝却并没有从中感受到欣喜。 “慧珍,你该走了。”爷爷看向安格妮丝说道。 “嗯,我该走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的身上逐渐飘出一丝丝的黑色,飘荡在空中,扩散开来。 原本就昏暗的祠堂的色彩愈发暗淡,色彩逐渐褪色。 安格妮丝听到爷爷仿佛叹息般念道:“宝知惟宿慧......”随后声音飘渺,逐渐不真切了。 黑暗逐渐浸染,最后眼前的画面镜面般破碎消失。 第39章 说个笑话?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思维恍惚了一下,眼前逐渐出现了红色的光芒,她看到自己被母亲玛丽安娜的拥抱着,眼前的玛丽安娜有着一种远超常人的魅力,还带着一种似乎圣洁的母性。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灵性似乎欢呼着流向眼前人的体内,然后化成一片片红色的光芒不断向自己身上延伸,却被一片漆黑的色彩吞噬。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身体的太阳穴一突一突,似乎耳边有着嘶吼声传来,心脏似乎在不断收紧。 安格妮丝对自己身上的异常毫不理会,她漆黑的眼眸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玛丽安娜的形象,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母亲有很多,不如再考虑考虑?” 眼前的玛丽安娜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其实也可以说,我没有母亲。”安格妮丝笑嘻嘻地说道。 她看到眼前玛丽安娜身上的红色的光芒有些茫然地闪动起来。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在说笑话,哈哈哈。”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灵性仍然不断地在向红色的光芒流动,灵性干涸的情况越发地强烈。 还比不上这些年自己强行搞事情时的状况,安格妮丝有些轻蔑地想道。 眼前的红光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暴动起来,灵性流失的速度骤然加快。 安格妮丝勾勒出自己冥想时勾勒出的那片黑色的海洋,安格妮丝身上逐渐有着一丝丝黑色蔓延出来,向着红光覆盖而去,红黑色逐渐夹杂在一起,互相纠缠。 “感谢梅拉和爱丽莎的帮忙,虽然不能够让我恢复多少力量,但你也只是一点点的零散力量而已,就让我看看谁污染的速度更快一点。”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灵性的流失越发快速,开心地笑了起来。 …… 外界,安格妮丝睁开了眼睛,她茫然了一下,澄澈得仿佛天空一般的眸子看向了眼前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不,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两个人了。 “狼人”已经完全化成了狼人形象,他的体表布满黑毛,嘴里獠牙分明,手爪尖利。而爱丽莎则已经淹没在藤蔓中,看不到肉体,只看到一片舞动的藤蔓。 四周的长椅表面被一个个深褐色的真菌覆盖,又迅速破碎脱落,孢子在空气中飘散,向“狼人”靠近,大部分被“狼人”体表竖立起的黑毛阻挡,少部分落在“狼人”皮肤上,快速地扎根生长起来,被“狼人”随手扯下,露出下面不断蠕动生长的皮肉。 一根根向“狼人”缠绕而去的藤蔓被“狼人”扯断,随手丢在在地上,断口的汁液渗出,滴落在青石砌成的地上,腐蚀出一个冒着黑烟的小坑,而藤蔓本身则仿佛被腐蚀了一般快速枯萎。 她没有理会仿佛不断跳动的太阳穴,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嘶吼声,直接站了起来,皱了皱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教堂。 自己几次前来帕夫拉修道院,并没有太过留心这座修道院内部的小教堂。但向来强大的记忆力让自己依然在脑海中存留了这座教堂大致的布置。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顶上没有被点燃的吊灯。吊灯的位置处于台阶正上方更靠下方长椅方向一点的位置,通过特定的发力可以让它掉下来砸到“狼人”。 吊灯极为简陋,只是6个被锯断的巨大动物獠牙中注满了灯油,被固定在一个铁圈上,三条系在铁圈上的铁链被挂在了一端延伸到穹顶的c字形的铁环上。 安格妮丝曾经帮弗兰克点过吊灯,她知道这个吊灯的分量不轻,虽然达不到能砸死“狼人”的地步,但“狼人”也必须要分一部分精力到这上面。 “这是今天第三次了,我今天算不算一直在恶心这个‘狼人’?毕竟都是那种不算危急,却又不得不处理的麻烦。”安格妮丝从被砸碎的青石中挑出一片合适大小,较为平整的碎片时想道。 她舒张手臂,用一种抛飞盘一般的姿势将青石碎片丢出,碎片准确击中了挂在c形铁环下方的位置,将三条铁链一起推了出去,并给开始下落的吊灯带来了一点向着讲台方向的初速度。于是吊灯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向“狼人”砸去。 “狼人”下意识地转身抬起手臂接住吊灯,然后被强大的动能带着跌倒在地,吊灯砸在了“狼人”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根尖利的动物獠牙刺入了“狼人”的腹部,有一根獠牙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划破了“狼人”的皮肤。 来自爱丽莎的藤蔓乘机将“狼人”和吊灯缠住了一起,捆成了粽子。 安格妮丝对这吊灯的效果暗自咋舌,这做吊灯上到底是什么动物的獠牙,效果这么好。 藤蔓一条条收了回去,安格妮丝看到爱丽莎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 安格妮丝看到爱丽莎身上酒红色的长裙已经破损,露出下面的皮肤。往日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红色的斑点,一颗颗增殖出的鲜红肉瘤从中不断生长,破裂,流出黄色的脓汁,然后不再生长。她酒红色的裙摆下,黑色的血污不断漫出,甚至还夹杂着泛紫的肉块。 安格妮丝惊恐地看着爱丽莎身上的变化,向爱丽莎飞奔而去。 爱丽莎没有将注意力投向安格妮丝的意思,剩下的几条藤蔓向缠上“狼人”的脖颈,不断绞紧。“狼人”脖颈上一根根黑毛立起,扎进了藤蔓里。藤蔓被破开的地方又长出了一点点新芽,钻进了“狼人”的皮肤里,不断生长起来。 安格妮丝奔上了台阶,没有理会倒伏在台阶上的“狼人”,直接拉住了爱丽莎。 “爱丽莎,你......” 爱丽莎抬头看向安格妮丝,肉瘤破裂的脸上已经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眸子还完好地看着安格妮丝。安格妮丝隐约从这双眸子里感受到了一种复杂的意味,这让安格妮丝不自觉地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爱丽莎提起自己的破烂不堪的长裙对安格妮丝行了一个屈膝礼。 第40章 阁下 爱丽莎提起自己的长裙对安格妮丝行了一个屈膝礼,尽管衣衫褴褛,面容狰狞,仍然带着一种优雅感。 “感谢您将我从祭品的境地救出,尊敬的阁下。” “爱丽莎,你在说什么呀,你需要教会的治疗。”安格妮丝奇怪而急切地说道。 爱丽莎看着安格妮丝蔚蓝得仿若天空般的眸子中有些许黑色的丝线弥漫出来,她的表情急切,眸子里却只是一片平静,毫无波动。 爱丽莎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她缓缓跪伏在了地上,低下头。 “尊敬的阁下,我愿向您献出我的灵魂和躯体,成为您的工具,为您达成一切需求,只祈求您——” 爱丽莎蠕动唇瓣,吐出沙哑的话语:“祈求您,宽恕安格妮丝·斯宾诺莎。” 一只苍白的手毫不在意爱丽莎脸上流淌的脓液,抚上她的脸庞。 “爱丽莎,你弄错了,我就是安格妮丝。” 爱丽莎闭上了双眼,没有看向眼前的人。 她只是说道:“祈求您对安格妮丝·斯宾诺莎的宽恕。”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感到很无奈,尽管自己早有预料。 她其实很喜欢爱丽莎,那次铁匠行会盗窃案中爱丽莎被自己表现出来的不善演戏所迷惑,硬生生拉着自己补习了一周的演技,直到安格妮丝表现出符合爱丽莎期望的演技才放过了安格妮丝。 刚开始每次安格妮丝去找爱丽莎,爱丽莎总会随手塞给安格妮丝一些小零食。在发现安格妮丝对零食似乎不是很热衷后,爱丽莎消沉了几天。在发现安格妮丝对研究所新培养出的植物很感兴趣之后,于是总会送给安格妮丝一些在安格妮丝入队前培育出的长得很好看的植物盆栽,让安格妮丝哭笑不得。 爱丽莎对安格妮丝的态度总给安格妮丝一种她把安格妮丝当女儿养的感觉,如果有可能的话,安格妮丝很希望自己和爱丽莎成为很好的朋友,所以她之前真的很不希望是爱丽莎出问题。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尽管早有预料,但爱丽莎现在的态度,真的很让安格妮丝不高兴。 这算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束缚了自己和爱丽莎此时的关系吗?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此时的魔药消化。 “‘平静’符咒对我的效果似乎已经开始消退了。”安格妮丝感受着自己内心的不适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安格妮丝眼中的黑色快速扩散,完全替代了之前的蓝色。脸上的急切完全消失,化成了完全的平静。 她没有再和爱丽莎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被绑在一边的“狼人”。 “狼人”一时间没有到注意安格妮丝和爱丽莎之间的事情,而是专注于挣脱捆住自己的藤蔓。 他的眼睛猩红,布满血丝,一声声的怒吼从他的嘴中发出,而束缚住他的藤蔓纹丝不动,即使有稍稍裂开的地方,就有一个个新芽从中生长出来,或缠住临近的藤蔓形成交联,或扎进“狼人”的皮肤里,与“狼人”逐渐融为一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她抬手从吊灯残骸上取下了一只獠牙,直接扎进了“狼人”眼眶,先是透明的晶状体融化流出。随之,她感受到手下眼眶后蝶骨的破碎感,鲜血混杂着脑脊液从眼眶中冒出,以一种黏度极大的状态缓缓流下,有的在“狼人”脸上黑毛上滞留,逐渐凝固成胶冻一样带着波纹的半固体。 “狼人”的挣扎顿时剧烈起来,一时间竟有少许藤蔓被绷断,只是吼声低微了些许。 明明这样致命的伤势,“狼人”却仍然活着,甚至用依然完整的那个眼睛狠狠盯着安格妮丝。 “主终有一日会惩罚窃取祂权柄的窃贼和窃贼的信徒的!” 安格妮丝冷笑了一声,一边加大了手中的力量,一边说道:“你的主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你的上级准备送你前往你主的神国,不知道你的主能不能接收到你的灵魂?” “你神秘学的启蒙老师没有教导过你吗?那些伟大的存在不是蜉蝣般的弱者可以接触的,即便是祂逸散的一点点气息。” 在安格妮丝手底下,“狼人”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 “也许为你主献身对你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安格妮丝感受到了完全的阻隔,獠牙已经近乎有一半没入了“狼人”的眼眶。 “狼人”已不再挣扎,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逐渐失去了力量,放任藤蔓将他紧紧捆起。 “安格妮丝·帕格尼.....”“狼人”的嘴里极轻微地传出了这句话语。 安格妮丝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用力搅了几下手中的獠牙,就拔了出来。 “狼人”已经永久失去了自己的神智。但尽管大脑已经遭受了不可逆的损伤,强大的恢复力仍然维持着他的呼吸的存在。 “真是难杀。”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手里的獠牙一遍遍划过了“狼人”的脖颈,直至割断了“狼人”的气管、动脉和静脉,神经甚至是颈椎,直至将“狼人”的头颅和身体分离了开来。从“狼人”的颈动脉喷出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衣服上,更多的流淌在了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滩血泊。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她转头看向爱丽莎。 “好了,在‘原始月亮’的气息消失之前,暂时不需要考虑其他威胁了。”安格妮丝强行拉起了一直保持着之前跪伏的姿势的爱丽莎。 安格妮丝认真地盯着爱丽莎说道:“不论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就是安格妮丝。” 爱丽莎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安格妮丝一手刀直接敲晕了她。 “为了防止你再说什么让我不高兴的话,你暂时还是睡一会吧。”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走向不远处一直被忽略的倒伏在一边的大地母神教会教士,检查了一遍,她发现这个人的脖颈上有一个个血洞就像是有人直接将指甲捅了进去一般。 “早就没有救了。”安格妮丝叹了口气,他的尸体僵硬而沉重,安格妮丝废了些许力气才将他的尸体整理好。 安格妮丝看向教堂外面,外面的满月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露出了深蓝到甚至漆黑的天空。 “已经快结束了。” 第41章 囚犯 安格妮丝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阴暗。这样的亮度很适合刚睁开眼睛的人,安格妮丝可以不需要调节自己的瞳孔大小就可以直接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 安格妮丝仔细环顾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全木制的房间,墙上和地板上的纹路很像是树根皮层表面的。房间不大,与安格妮丝的卧室差不多大小,但布置要紧凑得多,且没有什么装饰品。 安格妮丝感受到身下是一张有些硬的床,看到不远处有一张原木书桌,书桌上纸张墨水钢笔俱全。书桌旁边有一个书架,上面只放置着几本书,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房间的角落里,分隔出了一个隔间,安格妮丝猜测那应该是盥洗室。 房间没有窗户,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书桌上的一盏油灯。 安格妮丝坐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前,将手伸向桌上的钢笔,却在看到自己的手的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光洁的双手上长满白色的毛发,指甲尖利,就像狼的爪子一般,却并没有影响到作为人手的灵活度,至少安格妮丝没有感受到明显的不灵活感。 安格妮丝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镜子。于是她拿起书桌上的油灯,走向了角落里的小隔间。 安格妮丝缓缓推开了门,就像安格妮丝推测的那样,这确实是一间盥洗室,洗漱台,马桶等大部分盥洗室应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但偏偏没有镜子。 安格妮丝拉上了门,重新走回了书桌前,坐了下来。 她放下了手中的油灯,抬手抚摸上了自己的头。 尽管隔着一层毛发,安格妮丝仍然在自己的脸部感受到了与手上一样的毛发存在,五官也一定程度上移动了位置。 耳朵移动到了头顶上,在自己手摸上去的时候不适地抖动了两下。眼睛向两侧移动了些许,明明视野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自己竟然之前毫无感觉。 最突出的是鼻子和嘴巴,它们向前凸了出来。鼻子只有最前一点上没有覆盖上毛发,柔嫩得安格妮丝自己都不敢让自己尖利的指甲划上去,两边还各长出了几根胡子,自己拂过的时候不自觉地动了动。 此外还有自己屁股底下似乎被压到的不适感,安格妮丝站起身,手伸向自己身后,毫不意外隔着裙子触摸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自己似乎是在“狼人”的状态下,安格妮丝意识到了这点。 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有“狼人”的能力?她连“囚犯”都没有完全消化,怎么就直接跳过“疯子”到了“狼人”!为什么就这样自己还没有失控? 安格妮丝顿时感觉到有点惊悚,她仔细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记忆,却感到仿佛隔着雾气一般,朦朦胧胧地,就像是自己做的梦境一般。 她对这种感觉不陌生,之前每次自己“发病”第二天醒来就是这种感觉,当然随之而来的是自己缺失一部分普通的记忆,再增加一部分危险的记忆。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大多是前世的,而增加的一部分记忆则更多是与这个世界有关的知识。 安格妮丝暂时没有管自己身上的异常,而是仔细整理起自己的记忆,尤其重点是自己关于前世的记忆。 嗯,名字,没有忘记;身世,没有忘记;从小到大的大部分经历,额,早就缺失了很多;前世自己死亡的时间及原因,这部分记忆似乎在最开始就是残缺的。 安格妮丝仔细回想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反倒找到了自己多出了什么记忆。 她回想起了爷爷教导自己画符所用的语言的经历,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遗失了这些记忆,也不清楚算是遗失的记忆恢复了,还是算增加的危险记忆。 不过她在这个世界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过丢掉的记忆自己恢复的经历。 算了,丢失的记忆自己凭回忆能发现,算什么丢失。还是重新翻阅一遍自己的日记本,看看能不能找出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吧。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的异常上来。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多出了许多能力,这些能力包括“疯子”的和“狼人”的。 安格妮丝怀疑在自己模糊的记忆里,自己是不是直接将“狼人”析出的特性调了魔药吃了,甚至很有可能没有调成魔药直接吞了下去。 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毕竟自己的并不知道“狼人”的魔药配方,而就算是搞出这个事情的罪魁祸首知道,在教堂外有守望者和“原始月亮”的信徒在打架的情况下,又怎么在短时间内绕过他们弄到辅助材料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她担忧的隐患,包括“狼人”特性很大可能是被母神污染过的,以及自己没有完全消化“囚犯”就直接容纳了“疯子”和“狼人”特性会积累多少疯狂,而将这些疯狂隔绝的力量又需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 自己一闭眼一睁眼,就直接从低序列跳到了中序列,并且没有直接失控或者半疯,算是极幸运的事情。 在她记忆里大部分不一步步走上来,直接容纳更高序列的序列特性的,运气最好的也直接半疯了。 嗯,这部分记忆她有,她记得这个典型的幸运儿名叫卡维图瓦,狂妄地自称为“海神”。 虽然序列9到序列7和直接从普通的海蛇到半神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感觉到这些魔药中的疯狂暂时被某种力量隔绝了起来,污染也似乎被消磨掉了,至少她没有发现表现出的被污染征兆。 不过,还是需要谨慎一些。大地母神教会向来与原始月亮的信徒为敌,想来应该有一些特殊的检查手段。 而这次事件与原始月亮相关,教会对她这个当事人也应该比较重视,也一定会着重检查来自于原始月亮的污染。 现在自己的处境就是明证,她怀疑自己自己现在是在圣狄安娜教堂地下。 第42章 能力 算了,这些都不是当下就能解决的事情。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熟悉魔药带给自己知识,尽快恢复人类的形象。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拿起了笔,试图在纸张上记下自己的思路。 尖利的指甲划破纸张,发出无声的嘲笑。安格妮丝索性丢下了钢笔,在自己大脑中回忆起来。 安格妮丝仔细梳理起自己现在拥有的能力。 首先是“囚犯”魔药所给予的,身体增强,知觉增敏,掌握诸多犯罪技巧。可惜从自己服用魔药到现在这段时间,自己并没能充分使用自己所掌握的犯罪技巧。她入队接近二十天,使用最多的犯罪技巧竟然是铁丝开锁。 她大部分时候只是依靠着自己被增强的体质和学来的格斗术与敌人战斗,而犯罪技巧的使用相对较少。这主要是因为自己所掌握的犯罪技巧并不适合用在小队面对的大部分场景。 稍微高级一点的犯罪技巧是需要主动准备的,而官方非凡者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处在一种被动的状态。面对这些情况,不可能给你很多时间去谋划布局。 她所掌握很多犯罪技巧太过于迂回,在自然之心面对大量案子的情况下显得有些低效。在追捕敌人的时候,相比于花费很大精力去谋杀或者设陷阱,小队更倾向于直接找到对方打一架。任务完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关注下一个案子;完不成再考虑其他方法或者请求守望者支援。这样更加有效率一些。 而类似于爆破专家等这些不迂回的技巧,却又具有极大社会危害性。自然之心小队也不会作为常规手段来使用,教会又不是犯罪组织。 其次是“疯子”特性所给予的主动牺牲理智,爆发欲望,获得所有方面的提高的能力,这是一个爆发性的能力,安格妮丝还没有体会过,无法对它做出评价。 最后是“狼人”特性所给予的能力。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身体在受到改造后从而拥有的能力,包括自我恢复能力、力量、敏捷与速度全方面的增强,以及不比同序列的非凡武器差且自带毒性的手爪和牙齿。除此之外,安格妮丝除了本身正常人的状态,还可以主动变成狼人或者是狼的状态,而这种非人状态的维持并不需要消耗使用者的灵性。 另一方面是一些黑暗类法术,包括且不限于用狼人毒性转化类似狼人的怪物,通过噬咬在对方身上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口等。甚至安格妮丝还在记忆中找到令她不自觉泛恶心的内容,比如“狼人”可以通过啃食尸体来加速自己的恢复等。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能力,比如狼人或者狼形态不会被狼群主动攻击,除非自己主动挑衅它们;以及狼人的嚎叫声可以驱逐一些小动物等。这些能力安格妮丝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她感觉自己生活在山林里应该可以当个兽王。 至于“囚犯”序列的诅咒,目前她身上主要存在的是“狼人”的诅咒,即每次红月变圆时,就会失去大部分理智,长出满身的黑毛,杀戮和嗜血欲望随之达到顶点。嗯,当然,安格妮丝现在也不确定到时候自己长出来的是白毛还是黑毛。 除此之外由于“疯子”特性未曾消化,“疯子”的诅咒尽管大部分被“狼人”的诅咒所替代,仍然有一些残余影响与“狼人”的诅咒叠加,即平时更容易失控一些,满月夜“狼人”的诅咒会更强一些。 这算是她直接跳过了“囚犯”的一部分代价吧。当然,这样的代价相对于安格妮丝所获得的并不算什么。 安格妮丝有一种感觉,她必须在三年内完成这三个等级的扮演,否则这种隔绝力量很大可能会直接失效,所有积累的疯狂会一次性爆发,到时候她除了失控再不可能有其他的结果。 安格妮丝忍不住扶额并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叹气的次数格外多一些。 这个要求完全符合扮演法,一点都不勉强人,但这更让安格妮丝担心了。 毕竟以这个世界混乱而疯狂的风格,怎么可能有自己获得了这样的好处,却不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的事情发生。 她现在只能祈祷,自己付出的代价只会表现在自己身上,而不会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 如蜉蝣一般的凡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厄运的降临,并在厄运降临之前,做好自己能做的准备。 安格妮丝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将自己飘走的思绪重新移回自己的能力上来。 她开始尝试着让自己从“狼人”转换回正常人的状态。 她身上的白毛寸寸收回了体表,逐渐显露出下面裸露的肌肤。 五官缓缓移动,逐渐回到人类的五官该处于的位置,中间并没有出现意外。 安格妮丝松了一口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不出所料发现自己的尾巴没有收回去。 毕竟人类并没有这个器官,她之前没有想起来这一部分。 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在使用能力时如果潜意识中没有想起来,那么这个本该一起起效的能力模块并不会一起起效。 她由于习惯了没有尾巴的身体,在转换时没有意识到尾巴,那么尾巴的部分就不会变化。 就像是将一个原本被统合在一起完整的流化床给肢解了开来。原本下达一个指令,就可以完成对药材粉末的混合、捏合、制粒、干燥,就可以直接得到所需要的药物颗粒;而现在必须分别对各个部分分别下达工作的指令,才可以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 尽管知识都处于她的脑海中,但毫无疑问她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锻炼自己的能力。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自己所有的能力都变成了这样,还是只有“狼人”与“疯子”的能力。 这也许也是隔绝疯狂的副作用之一,安格妮丝产生了这样的判断。 这样的副作用是可以接受的,尽管对她使用能力造成了麻烦,但也可以她让她对自身能力的作用机制有更深的了解,安格妮丝带着自我安慰的意味想道。 她重新集中意识,成功收回了自己的尾巴。 第43章 罗西阁下的到来 “看起来你的状态还可以。” 旁边传来了安格妮丝熟悉的慈祥而沧桑的声音。是罗西阁下的声音,安格妮丝脑海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循着声音望去。罗西阁下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安格妮丝不知道罗西阁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既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要不是罗西阁下主动发出声音,她都不知道房门口站了一个人。 罗西阁下现在是完整的修女装扮,一身黑色的长袍,她花白的头发也被头纱遮住。 “罗西阁下。”安格妮丝轻声唤道,她犹豫了一下,向罗西阁下走去。 安格妮丝闻到罗西阁下的身上有一种夹杂着泥土的潮湿感和浅淡的血腥味的气息,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罗西阁下拉住了安格妮丝的手,她的手有些粗糙,尤其是虎口附近的皮肤,有着明显的老茧,在擦过安格妮丝的皮肤时带来一种明显的被触碰感。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又在脑海里思考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女人的手这样粗糙,总不可能是扮演“耕种者”产生太久产生的吧。 罗西阁下浅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许久才开口说道:“你昏迷了三天。” 安格妮丝惊讶了一下,便开口问道:“所以,今天已经23号了?” “嗯,现在已经是23号晚上了。”罗西阁下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母亲很担心你。” 安格妮丝微微沉默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只过了一晚上,最多不超过一天,没想到直接过去了三天。 原因是什么?灵性过度消耗?“狼人”特性对身体的改造?亦或者是完全隔离疯狂所需要消耗的时间? 安格妮丝脑海中分析着自己昏迷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嘴里下意识说道:“对不起。” “你做错了什么?”罗西阁下面无表情地拉着安格妮丝在床边坐了下来,板着脸问道。 “我......”安格妮丝愣了一下,她回想了一遍自己做的事情,找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我......这次我有些莽撞,让自己置身在了危险之中。” 罗西阁下不置可否,她松开了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奥丽维娅在帕夫拉修道院的教堂里找到你的时候被吓坏了。当时你一身白色的毛发,靠在爱丽莎身上,身体在逐渐向‘狼人’转变,奥丽维娅还以为你要失控了。”罗西阁下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安格妮丝柔顺的棕色头发。 “还好,最后确定你没有失控,只是“狼人”魔药异种化的力量。”罗西拉着安格妮丝在床边坐下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看起来很乖巧。 罗西阁下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天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格妮丝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可能无法也完全说上来。” 安格妮丝仔细注意着罗西阁下的表情。罗西阁下并没有露出不相信或者其他的表情,她只是默默看着安格妮丝,等待着安格妮丝的后续的解释。 “我能够清晰地记得我进入帕夫拉修道院之前的事情,但进入帕夫拉修道院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总感觉仿佛隔着一层什么,就像是梦境一般,醒来只能回忆起一些特别的场景。” “梦境......”罗西阁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好吧,我明白了。”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叙述一下。” “我在和蕾妮斯分别之后直接前往了普迪思街。在进入普迪思街不久我就遭遇了一个狼人转化的怪物,经过一番搏斗后我杀死了他。”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讲述起来。 “在杀死了这个怪物之后,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联系到狼人转化的怪物身上,我判断很可能是‘狼人’察觉到了他的下属的死亡,将要前来,于是我马上离开了现场,随意在一间房屋里脱下了染上怪物鲜血的外装,避免‘狼人’根据浓重的血腥味找到我。” “嗯,我到普迪丝街时候就发现整条街道上还有两边的房屋里没有一个人。还有那个怪物,我在杀死他后发现他是我之前在队长那里的资料中看到的玫瑰学派低序列成员中的一个。” “嗯,随后呢?”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变化,安格妮丝判断不出来她是否知道普迪思街居民消失背后的原因。 “我在脱下的那堆衣服里随手布置了机关,一旦衣服被拿起,必然会被加了非凡能力抑制剂的麻醉针刺中,但似乎对‘狼人’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安格妮丝说道,她当时是下意识地依照自己脑海中“囚犯”的犯罪技巧布置的,但也许是药效不够强或者剂量不足的原因,“狼人”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随后,我遇到了帮尼加达送信的罗斯,收到了守望者即将到来的消息。我在那个房屋的二楼阳台丢了一个徽章,引诱‘狼人’到那里,并在他拾起的时候用‘3-0791’完成了对他的‘贿赂’,然后在不远处的另一间的房顶上向他开了一枪,但可惜同样没能对‘狼人’造成太大损伤。” “嗯,当时罗斯帮我在埋伏的那个房屋二楼弄出了一些动静,造成我还在那个房屋的假象,才将‘狼人’引到二楼的。” “在知道我没有办法对付‘狼人’之后,我选择依靠普迪思街上的房屋躲藏‘狼人’的追踪。不过‘狼人’追踪了我一会之后就直接放弃返回了帕夫拉修道院。” 安格妮丝看到罗西阁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讲下去。 “我在普迪思街等待守望者到来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污秽与堕落的气息以及一种共鸣从帕夫拉修道院那里传来,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去那里的冲动,于是我使用了‘平静’符咒,随后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做梦一样,不是很清晰。” 第44章 记忆 “关于之后的事情,你记得哪些?”罗西阁下犹豫了一下,问道。 安格妮丝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艰难地回忆起来。 “我记得......我悄悄潜入了修道院,依靠自己对那里地形的了解,摸到了教堂那里。” 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罗西阁下安抚性的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 “然后......然后,我好像被‘狼人’发现了,我......我......”安格妮丝努力回忆着,但又卡住了。她有些烦躁,忍不住揪起了自己的头发。 她有些挫败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只有一些破碎的场景记忆。” “没关系,没关系,”罗西柔声安慰道,她将被安格妮丝揪住的头发从安格妮丝的手中拿了出来,“你记得什么就直接讲什么就可以了。” “......我记得‘狼人’掐着我的脖子......还有,我被‘狼人’甩在了地上。” “还有吗?” “我记得巨大的獠牙刺入了‘狼人’的腹部......有棕色的液体从‘狼人’的眼睛里流出,他眼睛里好像插着一根獠牙......还有......还有......” “‘狼人’和爱丽莎打了起来......‘狼人’的脸上.......爱丽莎好像也被污染了!” 安格妮丝惊叫起来,她下意识站了起来,被罗西阁下一把拉住。 罗西阁下双手环抱住安格妮丝,将安格妮丝固定住。 “冷静!冷静!安格妮丝,教会知道的,已经过去了,爱丽莎昨天就已经被带到西利亚的‘丰收教堂’了。” 安格妮丝平静下来,她其实并没有因为爱丽莎被污染的事情而癫狂。她有一种感觉,爱丽莎的污染其实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让她失态的是另一件事。 她在回忆到爱丽莎的面容时恍惚看到了一片灰色的海洋,虚幻的波浪起伏不定,泛出一片片泡沫,而自己在漂浮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是的,就是她冥想时所勾勒出的那片海洋,她在梅拉的案子中也曾经见到过。 相比于自己在冥想中或者梅拉的案子中所看到的,她现在所看到的似乎更加清晰了,也不再是以一种旁观的状态去观察海洋,而是主观地逐渐向海水中没入的视角。 这种感觉是那样的清晰,以至于她能够感受到这海水随着波浪淌过自己没入海水中的躯体,她能够感受到这海水并不是她之前所想象的那种清澈的水流,而是更类似于粘液之类的东西。她还能看到自己的下方有着一个个的黑色的斑点,但似乎因为与自己相隔很远,无法辨认。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她觉得就像是将纯净水在口腔中含2到5分钟,最后得到的因为包含着消化酶和食物残渣而有一定黏度的液体。 安格妮丝在恍惚看到这片海洋时,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无声的悲恸充斥了她的心灵,让她一瞬间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她下意识地停止了回忆,随即这片海洋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她逐渐平静下来,没有做出癫狂的事情。 “好了,好了,没事了。”罗西阁下有些沧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过来,安格妮丝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说话时的胸腔的震动。 她感觉到罗西阁下安抚性地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和背部,安格妮丝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残留还未消散的情绪让她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了罗西阁下有些干瘦的身躯。 良久,安格妮丝才松开了对方,她的脸有些发烫,不需要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有些发烫。 尽管费内波特人向来被认为热情开朗,熟悉的朋友见面互相拥抱被认为是一种社交礼仪。但说实的,安格妮丝真的很少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拥抱。 最开始是由于她身体原因,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刚服用魔药后的那段日子,她则专注于格斗训练,几乎所有的身体接触都是在与孔蒂先生或者琼斯女士格斗中。 而在研究所,社交礼仪则似乎不那么重要,蕾妮斯他们则要么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实验,要么风风火火地准备出任务。 自己总是刚进去就被蕾妮斯拉去,有时候是展示她新培育出的物种,有时候是她很兴奋地给她讲新开发出的药剂的动物实验数据有多么多么完美,甚至有的时候是蕾妮斯要进行毒理学实验,拉着她去当苦力,蕾妮斯在一边解剖小鼠,她在旁边立刻给内脏称重,几乎没有和别人打招呼的时间。 罗西阁下看着有着些许羞涩的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 “爱丽莎身上有明确的污染痕迹,已经被送到西利亚的丰收教堂了。”罗西阁下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好了,过两天应该有梦境与记忆方面的专家来给你做调查。你是这个案子的重要经历者,尽管从你今天的叙述中已经可以推测出一些当时的情况,但你记忆模糊的部分中很可能存在一些重要内容,我想我们可能还是需要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回想起来。”罗西阁下恢复了严肃,郑重地说道。 “嗯,我明白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你也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确定你是否受到了隐秘的污染,还有你在满月下的状态才能决定是否放你离开。” 安格妮丝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罗西阁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这里是圣狄安娜教堂的地下。” 果然,安格妮丝不觉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感受到体内“囚犯”特性的些许消化。 罗西阁下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或者还有什么需要吗?你至少要在这里生活半个月。” 安格妮丝毫不客气地问道:“能不能在这里加一面镜子?没有镜子感觉很不方便。” “好,还有吗?” 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嗯,这里纸笔都有。不过队长给我的书单上的书籍我还没有看完,可以带给我吗?” 罗西阁下点了点头。 “好,你把它们的书名写下来。还有吗?” 安格妮丝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试探地问道:“那,钢琴可以吗?” 罗西阁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安格妮丝道:“安格妮丝,你不要开玩笑。你知道的,不可能在这里给你装一架钢琴。” “开玩笑的,”安格妮丝嘟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想要一把小提琴。” 第45章 思考 “1328年3月23日” 安格妮丝在纸张上用费内波特语写下了日期。钢笔在末尾点下了一点,在那里停顿了一下,晕染出一个很明显的墨点。 安格妮丝将钢笔移到了下一行,开始书写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罗西阁下已经离开,安格妮丝在这不熟悉的环境下也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她下意识地写起了日记。 安格妮丝先是记录了自己记忆中20日那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停下了钢笔开始思考起来。 房间里极为安静,甚至只能听到油灯里时不时有火花爆开的声音。油灯中不知道烧得是什么动物的油,比大多数的蜡烛都要明亮,甚至没有什么油脂的异味。尽管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仍然不算昏暗。 但安格妮丝还是不是很习惯。她不喜欢没有窗户的房间,尽管这个房间不算逼仄,她仍然有一种压抑感始终盘旋在心底,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安格妮丝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日记上。 “罗西阁下今天向我询问了我之前经历的事情,这算是向我了解情况还是算是审问?”安格妮丝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又感觉自己写得不妥,将后半句话用钢笔划了好几道。她还是不满意,干脆用钢笔讲这句话涂成了色块,然后丢下了钢笔。 “罗西阁下的态度还算温和,但教会现在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这一次爱丽莎的事情很明显不是由我自己的意志主导的,这与我之前的疾病还有梅拉案子中发生的事情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暴露出我身上的隐秘并不是处于一个完全休眠的状态,甚至在存在非凡力量的情况下产生了质变。” “尽管我很想直接告诉他们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自己记忆的缺失是无法遮掩的。”安格妮丝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心累。 她并没有告知罗西阁下和教会自己之前的梦境其实是她的前世,毕竟在诡秘世界并不存在与她的前世有类似背景的国家,他们很难理解其中的很多事情。而罗塞尔大帝的经历更是让她觉得有些忌惮,尽管安格妮丝已经忘记他这样结果背后的原因,但她总觉得一旦暴露出自己与罗塞尔大帝的类似之处会引发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每一次教会的人问她梦见了什么的时候,安格妮丝基本只是叙述她依照这个世界背景改编的版本。毕竟她的梦境一般只是一个场景,很容易改编。 “我对这一次事情的记忆为什么会变得和我梦境中的前世一样?总感觉其中有一些隐秘,但当我产生探究的想法的时候内心里总有一种畏惧感,就好像一旦知晓,一切都会变得难以挽回。”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杂乱的想法,在纸张上写了一句话:“一个猜测:‘囚犯’序列扮演的重点在于自身的欲望因为各种因素不能实现的而产生被束缚感。”然后重新盖上了钢笔。 安格妮丝不知道这个扮演的猜测是从哪里来的,它在自己醒来时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这句话和“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的扮演守则很像,她甚至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对扮演守则的翻译,还是来源于其他的知识。 她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体内的魔药莫名其妙被消化了一部分,加上之前自己断断续续的一些消化,如果现在自己体内只有一份“囚犯”魔药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消化三分之二了。但是现在自己体内一共有两份“囚犯”,一份“疯子”和一份“狼人”需要消化。 安格妮丝能感受到自从罗西阁下承认这是教堂的地底之后,自己体内的“囚犯”特性在以一种不大但恒定的速度在不断消化,但这很明显与这个猜测是存在差异的。 “也许这是表观上的扮演与真正融入的差异?”安格妮丝不自觉手指点了点桌子。 安格妮丝一直猜测是不是大部分的教会都习惯将封印物与非凡者的监牢放在教堂地下。至少就她所知,黑夜女神教会与大地母神教会都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地下方便布置一些特殊的手段,而地上的话容易被察觉到异常? 她在刚醒来就根据自身所处的环境猜测自己现在在圣狄安娜教堂地下,但当时自己并未感受明显的魔药消化的感觉,至少比现在的消化速度慢得多。但在自己从罗西阁下那里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魔药消化的速度骤然变快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我终于确定了我现在被囚禁的处境?”安格妮丝有些迷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我昏迷期间莫名其妙的消化进度是怎么来的?” 安格妮丝重新拿起了钢笔,再一次在纸张上写道:“罗西阁下说将有梦境与记忆方面的专家来给我做调查,看起来教会对这次的事情很重视。但是探查我的那些记忆真的不会有些危险吗?” 安格妮丝自嘲地笑了笑。在安格妮丝的疾病显露出痕迹之后,教会就安排了一个“通灵者”尝试了解背后隐藏的事情。自然,这个“通灵者”并没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信息,而且听说他回去之后性格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似乎变得敏感忧郁了许多,总是陷入悲伤难以自拔,直到经过多次的净化才得以恢复。 从此以后,教会就不再尝试通过梦境或者记忆来从安格妮丝这里了解事情,而一直让安格妮丝自己讲述。 而这一次教会又一次尝试通过这样的手段来了解,看来真的是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了。 “希望这位专家好运。”安格妮丝祝福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回到自然之心吗?”钢笔划破了纸张,留下如刀割一般的痕迹。 “我身上的异常是否在这一次会被教会认定为会对他人造成损害?” 第46章 专家 安格妮丝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岁的女人,灰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浅灰色的眸子被金边眼镜微微遮掩。她穿着白色的上装,驼色的半身裙,带着一种优雅知性的美感。 安格妮丝见过这个人,她在费内波特城的社交场合有一定的名气,曾经参加过母亲举行的宴会。据安格妮丝所知,她名叫戴尔菲·贝恩斯,是费内波特大学莫根医学院的精神医学系的教授,年轻有为。 “贝恩斯女士,我没有想到是您。”安格妮丝有些感慨地说道。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帕格尼小姐。”贝恩斯女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无奈地说道。 安格妮丝感受到自己体内魔药消化进度似乎增加了一点。这让安格妮丝不觉诧异,是因为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将自己看成了教会的囚犯?只是先前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对上了人? 安格妮丝没有继续与贝恩斯女士闲谈,毕竟她只是自己母亲的客人之一,与安格妮丝仅限于认识,并不是特别熟悉。 “我需要怎么配合你?”安格妮丝直接问道。 贝恩斯女士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放了一只矮矮的蜡烛点燃,然后熄灭了房间其他的油灯。 “帕格尼小姐,我将催眠你,然后唤醒你沉睡的记忆,还请你信任我。”贝恩斯女士的话语明确而清晰,带着一丝柔和,很有亲和力。 “现在,还请你凝视蜡烛的烛光,集中注意力,不要眨眼。” 贝恩斯女士似乎在努力表现自己没有恶意,让自己的催眠显得光明正大。她在引导我不要对她的催眠产生排斥感。 也对,在我事先了解她的目的的时候,一旦我潜意识里就存在抗拒,那么很容易导致她的催眠失效。 安格妮丝没有立刻遵从贝恩斯女士的话语,而是先看着贝恩斯女士,说道:“贝恩斯女士,在你开始之后,请你千万小心。” 贝恩斯女士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安格妮丝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烛光上。 烛火微微跳跃,散发出淡淡的热量,让安格妮丝靠近火焰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烫。 安格妮丝感受到一股力量侵入了自己的意识,让自己意识微微恍惚,眼前的世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片微微散发着光辉的海洋构成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周围被风暴所笼罩,安格妮丝隐隐听到自己的无数思绪响起,看到自己所有的记忆不断闪过。 ...... 这是由费内波特语写就的日记。 “1328年3月27日” “距离贝恩斯女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了,听说她今天终于醒来了。但据说她表现得有些癫狂,总是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然后开始痛苦地尖叫并哭泣。听说教会安排了人去‘安抚’她,为她治疗。” “罗西阁下认为贝恩斯女士有些冒进,但还好她还记得提前记录好自己得到的信息。据罗西阁下说当她意识到不对进入房间的时候,我和贝恩斯女士都昏迷地趴在桌子上,而贝恩斯女士的手边放着一张写着字的纸张,上面记录了她之前从我这里得到的信息以及自己即将询问的问题。” “贝恩斯女士得到的信息印证了我之前提供的信息,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则证明了与我有关系的存在确实插手了这件事,尽管祂似乎表现出了对教会的善意。” “说实话其实我很好奇我和贝恩斯女士究竟看到了什么,能够让贝恩斯女士变得癫狂。但我需要抑制住我的好奇心,这是极危险的。” “我在25号晚上就醒了过来,而贝恩斯女士今天才醒过来;我依旧保持着理智,而贝恩斯女士陷入了癫狂。为什么我没有事情?是因为我在一次次疾病中逐渐产生了抗性?还是我对于这位隐秘的存在是特殊的?不,不,凡人不能将自己看得太重。我们都应该明白对于所有拥有着伟大力量的存在,自己只不过蜉蝣般微小。” “贝恩斯女士的症状明显相较于很久之前的那个‘通灵者’严重,是因为贝恩斯女士采用的手段的原因?亦或者是因为我的力量的增强让祂能通过我用出更强的力量?不,停下,我不应该妄图窥测一位隐秘存在的想法。” “罗西阁下说母亲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但一直不在我清醒的时候见我,就像是在避免与我说话。也许对母亲来说,她的孩子异种化是一种很大的打击。尽管从我走上‘囚犯’序列开始,这个命运是注定的,但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存在的缓冲时间竟然直接被跳了过去。意外就这样突兀到来,而我们谁也没能做好准备。” …… “1328年3月31日” “哥哥今天来看我了。他似乎很不高兴,话里话外都是对教会的不满,他认为教会监禁了我。这确实是事实,但是其实是事出有因的,奥雷里奥事实上算是错怪教会了。可惜我不能直接对奥雷里奥解释,只能暗示他。但我对教会的维护又招致了他新的不满。” “说实话,在奥雷里奥见到我之后,尤其是他在生气地阴阳怪气教会的时候,我的‘囚犯’魔药消化速度会提升一大截,这实在是让我哭笑不得。也许这是因为他坚信我真的被教会囚禁了?” “我岔开话题时询问了哥哥普迪思街居民的问题,但哥哥说他并没有听到普迪思街上的居民出什么事情,唯一的消息只有通缉犯逃入帕夫拉修道院,杀死修道院的主教的事情。是教会封锁了消息?” “我画出了‘狼人’的画像让哥哥帮忙调查一下他的身份。这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对‘狼人’的身份有些在意?” …… “1328年4月5日” “孔蒂先生来看我。他没有询问与非凡力量相关的问题,反而与我交流了很长时间的音乐,随后便离开了。他告诉我他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具有音乐天赋的少年,也许他会收这个少年做他的学生。” 第47章 满月之夜 “1328年4月14日” 纸张被揉得发皱,在边边角角还有许多钢笔的划痕,构成了诡异的图案。 “明天就是满月之夜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狼人’的诅咒,不过有着教会的帮助至少比我自己面对要轻松许多。就算出现了问题,也会立刻得到解决,我也不必担心可能伤害到他人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今天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一定的前兆,我的内心充满了烦躁感,身边所有风吹草动的信息都充斥在我的大脑中。这让我坐立不安,保持镇静的难度大大增加,简直像是患上了神经衰弱。是因为我的诅咒受到了加强的原因吗?” …… “安格妮丝!”罗西阁下用力拍了一下安格妮丝,安格妮丝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啊,罗西阁下,怎么了?”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脸问道,她的眼睛的巩膜上带着些许血丝,微微有些猩红。 罗西阁下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该去教堂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罗西阁下轻轻拉住了安格妮丝的手,向门口走去。 构成木门样子的藤蔓在安格妮丝的眼前扭动了一下,就向两边打开,罗西阁下拉着安格妮丝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空间,树根一般的藤蔓盘根错节地充斥了近乎整个空间,点点荧光从藤蔓上飘出,随着罗西阁下的向前走去,藤蔓缓缓向两边收缩而去,露出一条看起来不是很长的走廊。 安格妮丝跟着罗西阁下走出了这条走廊,来到了一条地下通道内。身后的藤蔓在两人走出之后立即重新填满了整个通道,从地下通道看去只能看到藤蔓构成的墙壁。 安格妮丝稍微集中精神打量了一下这条地下通道。她记得自己走过这里,就在自己刚服用“囚犯”魔药的那天,她跟着母亲、琼斯女士和孔蒂先生通过这条地下通道从教堂走到了约瑟夫俱乐部。 安格妮丝脚下没有停,大约一两分钟后,她就跟着罗西阁下走上了一个向上的阶梯。 从阶梯出去就是教堂。刚刚过了黄昏时间的教堂里已经没有了普通人,安格妮丝一眼看过去看到了大约五六个守望者的成员,而琼斯女士身处其中,正在对一个人说着什么。 安格妮丝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她微微有些失望。 她看向教堂的彩绘玻璃窗,可惜绘成抽象的花卉形象的彩绘玻璃色彩太过于斑斓,而窗外又光线昏暗,这彩绘玻璃窗近乎将教堂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我们到楼上去。”罗西阁下向琼斯女士点了点头,然后对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必须真正见到满月,才能知道满月之夜对你的影响有多大。” 安格妮丝乖巧地任由罗西阁下牵着自己走上了楼,走到二楼的尽头又走上了一个楼梯,来到了一个更类似于阁楼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窗户几乎占据了整个墙壁,安格妮丝认出来这是半个玫瑰花窗的样子,但似乎并不是最大的那个玫瑰花窗,而是侧面那两个的样子。 构成这个玫瑰花窗的异色玻璃比起下面的彩绘玻璃看起来要澄澈许多,尽管从这里看向外面的鲜花广场,依旧被一块块不同颜色的玻璃分割成了色彩斑斓的世界。 而房间似乎只占据了这边的方塔大小的一半,与玻璃花窗相对的是一扇对开的大门。 “就在这里吗?”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不,是在外面。”罗西阁下推开了房间一侧的门,安格妮丝看到了外面的天台。 天台不大,有着雕刻的藤蔓纹样的半高栏杆。安格妮丝走了出去,她抬头向天上,尽管只是过了黄昏的时刻,但已经近乎深蓝的天幕的东方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近乎赤红色的月轮了。 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了心中杀戮与嗜血的欲望瞬间沸腾起来,比之自己在地底的感受要强烈许多。 罗西阁下站在了天台门口,看着安格妮丝。琼斯女士也不知何时走了上来,站在了罗西阁下一边。 安格妮丝并没有精力理会琼斯女士的到来,她将自己近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压抑自己心中杀戮与嗜血的欲望上。她感受到自己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而天幕上的满月也逐渐向南方移动。 她感到自己的理智对身体的控制在逐渐下降,自己的本能让她变身为了“狼人”状态——她的体表长出了白色的毛发,指甲在逐渐变长,手逐渐变成了尖利的爪子的形状。 她感到自己较为舒适的视域稍大了些许,而之前在昏暗光线下模糊不清的景物逐渐清晰了起来。各种声音,各种气味充斥于她的感官,让她烦躁感更盛。就连夜风吹过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也仿佛风暴一般。 她忍不住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变化的手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毫无效果。 在这种烦躁感下,破坏的欲望似乎越发强大。 安格妮丝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烦躁感上转移开,她回忆起自己在普迪思街躲避“狼人”时的事情。她思考起当时“狼人”为什么没能通过气味发现自己不在第二间屋子里。是因为自己去过这个房屋里的所有房间,从而在整个房屋里留下了自己的气味吗?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思维逐渐迟滞起来,心中的烦躁感更盛。 月亮已经到南方,安格妮丝盯着天空上的红月想道。 “以后红色可能是我最讨厌的颜色了。”安格妮丝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有些暴躁地用自己的手爪抓上了地面,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她的指甲与地面的接触的地方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但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凝视着天幕上近乎赤红的满月,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狼人”的诅咒下苦苦挣扎,另一部分仿佛高悬于空中,冷漠地看着在诅咒下痛苦挣扎的自己。 第48章 提案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遵从着压抑杀戮与嗜血欲望的本能,在诅咒下挣扎着。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在嚎叫,又似乎自己只是沉默地蜷缩在地上。 她感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轮近乎赤红的月亮和自己,已经没有了别人。但依旧残存的那点理智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罗西阁下和琼斯女士都在这个天台上,她们在陪着自己。 但她仿佛又失去了视力与听力,既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也听不到她们的话语。她的视野里似乎只剩下了那轮赤红的月亮,耳边依稀有着些许嘈杂的声音。她听到好像有人对自己说着什么,却难以分辨清。就仿佛是很多话语重叠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其中具体的意义。 耳边的嘈杂似乎突然大了起来,她感觉那像是木门的开合声,一转眼又像是有人在争吵,再仔细听似乎是有人在温柔的安慰着自己。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动了动耳朵,让自己听清一点。似乎有着什么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在她的耳朵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转而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她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然后轻声唱着歌谣。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能够分辨歌谣中的歌词,因为她对这首歌谣的旋律太过熟悉。但她又有些怀疑自己是真的听清了这个唱歌的声音,还是通过旋律自己补全了其中歌词。 但不论怎样,她确实听到了这首歌。 “草露新芽雪融化” “世界缤纷檐下花” “炉柴的味道熏熏然” “呼吸声伴着星星闪动” “蜜糖和水晶凝成彩虹” “小小脚印连成画” “造物主的画笔啊” “体内奔流的血液” “随着流淌地河流”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身” “小麦色的皮肤和五月的光泽” “手心带着花香” 安格妮丝依稀分辨出这是母亲的声音。 ...... 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然后立刻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她下意识地紧绷起全身的肌肉,然后翻身跳下了床,险些摔在了地上。 她感到自己有些疲乏,好像耗尽了体力一般。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似乎擦过了一个人的身体,她向那里看去,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似乎被安格妮丝的动作惊醒,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向安格妮丝看来。 安格妮丝有些激动,然后想起自己刚才的非常不雅的动作,忍不住地抬手捂脸,然后看到了一双尖利的爪子。 原来自己还保持着“狼人”的形象,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恢复成人的状态。 “等等!”安格妮丝听到母亲稍微抬高了声音说道。 她疑惑地向母亲看去,尚未完全恢复成人眼状态的眼睛让她成功捕捉到了母亲稍稍有些迷糊的眼神。 “怎么了?妈妈。”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发现母亲愣了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说道:“没事,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她划着火柴点亮了油灯,房间里立刻亮了起来。 安格妮丝看到母亲带着些许失望看过安格妮丝的头顶,在注意到安格妮丝的视线后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于是将手边的油灯在桌上摆好,然后转身走了过去。 母亲本就身材高挑,而安格妮丝也因为之前疾病的原因尚未完全发育成熟。两人站在一起,母亲差不多要比安格妮丝高一个头。 母亲轻轻抱住了安格妮丝,她将下巴搭在了安格妮丝的头顶上,轻轻蹭了蹭安格妮丝的头发。 “妈妈!”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她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头顶。 母亲笑了笑,她抬手拨开安格妮丝捂住自己头顶的手臂,却再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安格妮丝棕色的头发。 “奥雷里奥挺想你的。”母亲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他上次来过。父亲呢?” 母亲拨弄了一下安格妮丝的头发才说道:“罗伦佐带着奥雷里奥接触一些事务。他最近挺忙的,还好奥雷里奥已经可以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了。” 安格妮丝下意识想到了铁匠行会盗窃案,她想到于是也直接问了出来:“是行会的事情?” 母亲很明显地惊讶了一下,随即了然道:“是罗西阿姨告诉你的?” 安格妮丝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当时接触到铁匠行会盗窃案的时候罗西阁下提到过父亲提议废除行会制度。” “是的。”母亲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隐瞒安格妮丝,说道:“最近之前很多反对的人开始支持罗伦佐的提议,罗伦佐在忙着完善他的主张写成的提案。”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总觉得同时有许多人转变对废除行会制度态度的事情必然另有隐情。但一来她对费内波特的政局虽然有一些了解,但也达不到窥一斑就可以知全豹的地步;二来她目前尚未进入社交圈,也就是说她目前可以快乐地享受自己的少年时光,不需要为这些背后的事情烦心,尽管事实上目前来看她的少年时光和快乐暂时搭不上边。 而铁匠行会盗窃案也早已与她无关了,她也暂时不想费太多心思在这些并不需要她操心的事情上面。 目前最重要的是她什么时候从这里出去。 这里非常有利于她消化魔药,在这近一个月里她对“囚犯”的消化进度大大超出了她之前接近两个月魔药消化进度的总和。如果她体内只有一份“囚犯”魔药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对“囚犯”的消化,可惜现在她体内有着两份“囚犯”特性。 如果再让她在这里待一个月的话,不,不需要一个月,只需要半个月,她一定能完成对“囚犯”的消化,这是一个很好的快速消化魔药的机会,安格妮丝并不想轻易放弃。 第49章 离开 很可惜,是否离开这里并不掌握在安格妮丝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教会手中。而安格妮丝又不可能为了留下故意让自己表现得会对其他人造成损害,毕竟与这相关都是需要与她的以后息息相关的事情,而不仅仅是一时。 根据罗西阁下当时说的话语可以知道教会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监禁主要是出于两个方面:一是自己可能受到一些污染;二是自己在满月下的状态需要确定。 关于污染的检测在她刚被守望者带回来的时候就做过了,之后又做了几次,教会得出的结论是“原始月亮”并没有污染安格妮丝。安格妮丝总觉得这个结论应该还有没有说出来的一部分,比如她身上存在着其他隐秘存在的污染。 当然,只要教会有着权限了解她的情况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情况,比如她的疾病,比如她很可能与隐秘的存在一些联系。有着其他隐秘存在的污染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在经过了年观察,教会已经认为隐秘存在对安格妮丝的污染暂时可以评定为不会主动对他人造成危害。 不过也许经过贝恩斯女士的事件,教会也许会重新评定。 而关于满月下她的状态,昨天已经测试过了,她昨晚确实成功压抑了自己杀戮与嗜血的欲望,但安格妮丝并不清楚自己算不算通过了教会的测试,毕竟她最后几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剩下了压抑自身的本能。而这种压抑自身的欲望的行为,甚至还让她的魔药消化了一些。 当然也许主动与罗西阁下说的话可能可以将她的想法列入参考?安格妮丝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安格妮丝没有再胡思乱想,她转而与母亲聊了起来,毕竟算起来她和母亲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没有见面说过话了。 ...... “1328年4月16日” “今天终于在清醒状态下见到了母亲。在和母亲的交谈中尽管母亲下意识地回避了她之前不愿意在我清醒的时候见我的问题,但可以看出她自己似乎已经想通了。” “感觉母亲对待我的态度比以前要温柔许多。是因为之前避开我的愧疚?亦或者是对我异种化而身负诅咒的悲伤?不过在我看来这至少比我之前在疾病状态下逐渐失去自己之前的记忆要好很多。至少我现在有一种直觉,我能够陪伴母亲直到她的生命尽头,而不需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自我,忘记一切。” “下午,罗西阁下带来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的消息。她告诉我教会内部对我的评定出现了分歧。主要的分歧集中在爱丽莎和贝恩斯女士的问题上,而之前罗西阁下提到的那两点都已经通过了。罗西阁下还提到这场分歧甚至又翻出了之前在她疾病刚显露出迹象时的那位‘通灵者’的遭遇。” “贝恩斯女士留下的信息中提到了她最后询问的问题是‘爱丽莎恢复自我意识的原因’。她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意外证明了爱丽莎恢复理智和与我相关的隐秘存在有着紧密的联系。根据西利亚传来的消息,爱丽莎身上受到的‘原始月亮’的污染几乎被另一种污染完全替代,她也丢失了她是如何恢复理智已经击败‘狼人’的记忆,但与贝恩斯女士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显示出类似于贝恩斯女士那样的癫狂。” “这些证明都证明了与我有联系的隐秘存在要比想象中活跃。此外参考我之前的告诉罗西阁下我在那天记忆变模糊的节点,教会认为这位隐秘的存在是主动插手这次有关‘原始月亮’的事件的。由此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位隐秘的存在向来不活跃,为什么这次会主动插手这件事情?这是否代表着这位隐秘的存在并不想之前评估的那么无害?针对这一点教会产生了分歧。” “罗西阁下告诉我,由于讨论还没有结果,还需要我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这并不出我所料,而且还符合我的期望,但还是让我不是很高兴。” “母亲明天必须要回去,毕竟目前是父亲有关废除行会制度的提案获得支持的关键时期,母亲的社交在这中间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 “1328年5月16日” “在这里度过了第二次满月之夜。也许是有了经验亦或者魔药被消化了一部分的原因,相较于第一次感觉轻松了很多。” “‘囚犯’早在5号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消化,目前在尝试扮演‘疯子’。嗯,那位总给我送饭的教士被我吓得不轻,他好几次差点以为我失控了。他的几次反馈让我的魔药消化进度增长了不少,胆子真小。可惜,最近他已经对我的扮演产生了抗性了。” “罗西阁下告诉我教会决定释放我,明天就可以离开了。我询问她教会讨论的结果,罗西阁下支吾了几声,最后才说道‘这是神的决定’。” “是母神的神谕?说起来母神对我似乎很关注,而罗西阁下也是母神的眷者。赞美母神!” “说实话在这里居住了接近两个月,突然一下要离开还挺舍不得的。不过相比起来,我更想念家里的柔软的床,明亮的窗户,还有窗外的鲜花。现在已经是五月了,想必窗外现在花团锦簇,一定很美。” ...... 安格妮丝跟着琼斯女士走出了教会的地下通道,明亮的日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射进来,让她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两个月她几次离开地下基本都是在黄昏已过,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乎没有见到过日光。她这两个月的生活简直就像是沉眠于地下,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不对,她是‘狼人’来着,安格妮丝想道。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稍微适应了有些刺目的阳光,她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向前面看去。 她看到教堂高阔的大穹顶就仿佛是浪潮一般的树冠一般,向前方延伸开去。两侧的方柱仿佛一颗颗树木的枝干,拔地而起。光线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下各色的光影,仿佛树林间草地上开放的花朵,带着生机盎然的色彩。 她仿佛置身于密林之中,而母亲与哥哥站在这密林之间,笑着看着自己。 第50章 抗争? 今天是周日,来教堂做礼拜的人很多。但在这个时间点,牧师早已做完弥撒,许多人已经离开,教堂里的人不算多。 奥雷里奥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他有些激动地走了过来,甚至顾不上自己在公共场合的仪态。 安格妮丝看到奥雷里奥旁边的母亲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奥雷里奥微微俯下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了安格妮丝,安格妮丝感受到奥雷里奥抱着自己的手臂非常用力。 安格妮丝迟疑了一下,也环上奥雷里奥,她用手轻轻在奥雷里奥的脊背上拍打了两下。 旁边琼斯女士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对走来的母亲说道:“玛丽安娜,你的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着,看着安格妮丝和奥雷里奥。 奥雷里奥终于想起了所处的环境,他松开双臂,仔细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然后转头对琼斯女士按胸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琼斯阿姨,感谢您送安格妮丝出来。” 琼斯女士笑着说道:“这是我的职责。” “安格妮丝很久没有回家了,我想尽快带安格妮丝回去,失礼的地方还请琼斯阿姨见谅。”奥雷里奥很是利落地说道。 琼斯阿姨点了点头,说道:“应该的。” “那回见,奥丽维娅。”母亲笑着道别道。 琼斯女士点了点头道:“回见,玛丽安娜,奥雷里奥,还有可爱的小安格妮丝。” “再见,琼斯女士。”安格妮丝认真地对琼斯女士说道。 琼斯女士笑着揉了揉安格妮丝的脑袋。 安格妮丝跟着母亲和奥雷里奥离开了教堂,走过了鲜花广场,坐上了马车。 从坐上马车开始,安格妮丝就有些奇怪地盯着奥雷里奥。奥雷里奥被安格妮丝盯得有些坐立不安。 最后,奥雷里奥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安格妮丝,你为什么盯着我?”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们的帕格尼先生今天很强硬啊。” 奥雷里奥耳尖微微发红,他咳嗽了一声,避开了安格妮丝的眼神。 母亲微微弯了弯嘴角,她开口道:“奥雷里奥最近帮你父亲处理一些事情,做得很不错。” “奥雷里奥好厉害。”安格妮丝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大声说道。 安格妮丝眼睁睁地看着奥雷里奥的耳朵都快红透了,他快速地捂住了安格妮丝的嘴,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再说你的礼物就没有了!” 安格妮丝举起自己的手表示投降,奥雷里奥才松开捂住安格妮丝嘴巴的手。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的互动,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看奥雷里奥确实窘迫,也没有再逗他。马车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安格妮丝看到奥雷里奥的耳朵逐渐恢复了正常。 安格妮丝笑嘻嘻地凑到奥雷里奥旁边,说道:“奥雷里奥你偷偷告诉我,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奥雷里奥灰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他看着安格妮丝,有些得意地说道:“你——猜——啊——” 安格妮丝有些不满意,她求助地看向母亲。 母亲只是笑着看着两人,没有理安格妮丝的求助。 “好吧好吧,我猜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一架新的钢琴。” 奥雷里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猜错了,比那要小巧地多。” “那是小提琴?”安格妮丝不确定地说道。 奥雷里奥又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忍不住双手抱住奥雷里奥的胳膊,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嘛。” 奥雷里奥严守阵地,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有些气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没有说话。 马车里一时间一片安静。 “生气了?”奥雷里奥凑了过来,问道。 “没有。”安格妮丝偏过了头,闷闷地说道。 奥雷里奥忍不住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被安格妮丝一把抓住,不满地盯着他。 奥雷里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在安格妮丝旁边坐下,轻声说道 “告诉你,你就没有惊喜了。”奥雷里奥灰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失望地说道。 不远处似乎有着喧闹的声音传来,安格妮丝透过了车窗的玻璃,看向了外面。 她看到一队很长的队伍从街道上走过,队伍里的人大多壮硕,服饰不一但大多沾满了各色的脏污,敏锐眼睛甚至让安格妮丝看到了队伍中人粗糙的双手。 安格妮丝看到他们手中拿着写着字的旗帜,安格妮丝看得很清楚,上面写着“拒绝废除行会制度”。她听到游行的人同样也在呼喊着类似于这个意思的语句。 安格妮丝感到马车停了下来,大约是因为游行队伍的阻挡。 安格妮丝转开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奥雷里奥。 奥雷里奥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走上前拉上了窗帘,说道:“我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嗯。”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奥雷里奥在安格妮丝对面坐下,看向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你知道的,受限于种种历史原因,费内波特在当初从因蒂斯传来的工业化的浪潮中并没有完全改革,而是遗留了行会这一问题。” “现在行会已经成为了费内波特发展的阻碍。嗯,用罗塞尔大帝的话说,就是这一制度更适合个体化,而不适合工业化。而且很多行会都是垄断性的,造成了很多商品价格的虚高,这很不利于费内波特的商品出口。” 奥雷里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在费内波特城以及一些大型城市行会实力还算比较小,一些小一点城市的行会几乎垄断了大部分的工匠。” “他们规定帮工和学徒的人数,不允许会员使用惯例以外的任何工具和方法生产,严格控制会员生产的商品数量,禁止会员削价销售。而在他们能够垄断的城市里,他们可以控制原料供应,要求本城开业的本行业工匠必须入会。甚至在有的城市里,他们还能参与市政。”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撩起了窗帘,看向了外面的游行队伍,说道:“但是工匠们支持,不是吗?” 第51章 行会制度的问题 “他们所宣称的对工匠很有煽动性。” 奥雷里奥有些无奈地看着窗外的游行队伍,叹了一口气。 “他们宣称自己将采用一切办法为所有会员提供平等的机会,避免商人的剥削。” “但哪有这样好的事情,他们自己内部区分了匠师和帮工,而一个帮工要升为匠师,有着严格的经济条件限制。事实上很多行会将其行会会员的数目固定了下来,限制帮工成为匠师。但可惜没有加入行会的工匠们大多并不清楚这些,他们只是被行会所宣称的那些吸引。” “那富裕的匠师们是行会制度的忠实拥护者了?”安格妮丝眼睛注视着外面的队伍说道。 奥雷里奥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也不完全吧。行会里非掌权者的富裕们其实也大多数对行会的一些章程不满,比如严格限制商品数量,禁止削价销售这些。但对一些章程的不满并不代表对行会制度的不满,他们大多依然认为行会制度是他们利益的保护。” 游行队伍走了过去,马车重新启动了起来。 安格妮丝放下了窗帘,看向奥雷里奥道:“听起来这其实是一个脆弱而僵化的联盟。” 奥雷里奥笑着摇了摇头道:“脆弱?他们并不脆弱。” 安格妮丝继续说道:“也许是我对这些不够了解,有些看低了行会的实力。依据你刚才讲的这些,我感觉这个制度不需要通过强制的手段,很容易就可以瓦解。” 奥雷里奥笑着看着安格妮丝道:“我们的小安格妮丝想出了什么点子?” 安格妮丝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算什么点子,我只是觉得有一些地方可以入手。” “首先他们的基础不够稳固。你提到帮工升为匠师有着极大的限制,而匠师才是他们的会员。帮工很难从行会中获的足够的利益,他们不会对行会太过忠诚,反而很容易对行会产生怨气。尽管行会的会员构成大都是匠师,但他们的主要劳动力只会是帮工。” “当帮工拒绝行会的组织,转而建立自己的组织时,行会将失去自己主要的劳动力来源。这个组织对待他们只要比行会好些,帮工们就会产生离开行会的欲望。只要能够保证帮工们离开行会没有阻碍,那么很容易就能让行会伤筋动骨。” “不过帮工们自己很难想到建立自己的组织,这需要一些力量的引导。” 奥雷里奥有些惊奇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这我没有想到。” 安格妮丝撇了一眼奥雷里奥,笑了一声说道:“你太高傲了。” 奥雷里奥伸手弹了一下安格妮丝的额头,笑道:“你说什么呢!父亲也没有想到这些,你这一句话嘲讽得可不是我一个人,母亲还在旁边看着呢。” 母亲忍不住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告诉罗伦佐的。” 安格妮丝挑衅地看着奥雷里奥:“看,母亲不会说的。” 奥雷里奥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前面说的这是第一点,还有呢?”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嗯,是的。之前说的方法比较适用于行会力量较弱大城市,而在行会力量较强的小城市,帮工们很难独立出来。所以在一些小城市需要一些其他的方法。” “因此就有了第二点,从富裕的会员身上入手。” “富裕的会员?我试过,拉拢他们有些难。”奥雷里奥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突然着急了?先听我说完。” “你之前提到很多富裕的匠师其实本身对行会的一些章程有些不满,但仍然认为行会制度是他们利益的保护。但这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可以替代行会的,更让他们满意的组织。我们可以针对他们对行会章程不满的地方来建立新的组织,例如允许他们使用自己认为更好的工具和方法,提供给他们销售到其他地方的渠道让他们能够销售更多商品,甚至帮他们联系建立的帮工组织等。” “不需要给他们太多的优待,只要能让他们发现这比行会更加有利可图,他们自然会选择脱离行会转而支持起新的组织。毕竟对行会这样的松散联盟来说,忠诚很多时候与给他们的利益挂钩。当然这样转变后的富裕匠师们估计不再是匠师,也许会转变为工厂主?” “这两点都是内部的问题。还有外部的一些措施,我想你和父亲应该正在进行?”安格妮丝神秘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奥雷里奥,调皮地眨了眨眼。 奥雷里奥想了想,说道:“政治上让他们不合法,以及经济上限制他们的发展?”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过应该还有一点,我记得父亲应该之前做过。” “在报纸为废除行会制度造势?”奥雷里奥想了想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是的,舆论的力量。还可以用得更加充分一点,之前父亲只是在报纸上发,其实还可以在通过流言等在各方面让行会制度失去支持。比如揭示行会制度的真正运作形式,让准备加入他们的匠人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告诉市民们行会限制商品的数目,禁止成员削价,让市民们不同情他们。” “这些很多父亲在报纸上发表过。”奥雷里奥说道。 “是的,是在报纸上。但是会看报纸的人至少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而这些人大多有着各种各样的考量,这些提到的琐碎的事情很多时候对他们来说已经损害不到他们的利益了。因此,我们需要拉拢到真正对行会的做法会产生愤怒的人——普通市民。” “普通市民?他们能做什么?” “不要小看他们,当他们能被组织起来的时候,国王也无法忽视他们。”安格妮丝笑眯眯地看着奥雷里奥。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有着非凡力量,不然也许可以将国王送上断头台?安格妮丝想道。 “你想试试吗?”安格妮丝看着奥雷里奥说道。 “不要吓我。”奥雷里奥接触到安格妮丝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伸手拍了一下安格妮丝的脑袋,说道:“总感觉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52章 奥雷里奥的礼物 回到家,奥雷里奥拉着安格妮丝避开了母亲,来到了书房,拉上了窗帘,然后神神秘秘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 “什么礼物这么神秘?”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看着奥雷里奥的动作。 “你打开看看。”奥雷里奥用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笑着接过了盒子,缓缓打开。 盒子中是一只看起来很精美的手镯,看起来像是银质的,上面有着紫色和蓝色宝石点缀的小花的装饰。看起来有些纤细,但安格妮丝目测刚好符合自己手腕的程度。 安格妮丝感到手镯给她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并没有给她非常危险的感觉。她皱了皱眉,伸手拿起了手镯。 “怎么样?喜欢吗?”奥雷里奥笑着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手镯,你从哪里得到的?”安格妮丝抬头看着奥雷里奥问道。 奥雷里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知道,所以才送给你。” 安格妮丝有些不赞成地盯着奥雷里奥,说道:“这些东西大部分很危险,你不是非凡者,最好还是少接触这些东西。” 奥雷里奥笑着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道:“我知道的。所以从手镯放进这个盒子中之后,我再没有打开过。” “好吧,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的。”安格妮丝有些不满地拨开奥雷里奥的手,严肃地问道。 奥雷里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专门托人从一位来自因蒂斯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成员那里得到的。怎么样?放心,我不会像那些沉迷于神秘学却对其中的危险一无所知的那些人一样随意前往那些非凡者聚会的。”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你用什么交换的? “只是一些金里索而已。最近我做得还不错,父亲提高了我的零花钱额度,拿出购买这只手镯的金钱轻而易举。”奥雷里奥毫不在意地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失笑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你不想知道这只手镯有什么效果吗?”奥雷里奥有些期待地问道。 安格妮丝配合地好奇地望着奥雷里奥,奥雷里奥满意地讲述起来。 “这只手镯主要有着两方面的能力。” “一是隐形,顾名思义,你可以通过触摸那颗蓝色的宝石获得隐形能力,隐形能力有着时间限制,一般最长是一个小时,否则会抽干......嗯,你的灵性。” “二是教唆,你可以通过触摸那颗紫色的宝石启动这个效果,然后通过自己的行为诱发矛盾,制造冲突。” “嗯,据那位蒸汽教会的成员说,这件物品的负面效果不算强,但前提是不能让自己的血液沾到宝石上,否则手镯会通过血液作为媒介施加诅咒,而诅咒的效果是不确定的,有可能是一些小恶咒,也有可能一些致命的诅咒。” 安格妮丝听着奥雷里奥的叙述,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女巫。” “嗯?你说什么?女巫?”奥雷里奥好奇地看着安格妮丝。 “我说这个手镯的材料中一定有着‘女巫’的特性。”安格妮丝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说道。 “‘女巫’,是非凡者的序列名称吗?” “嗯。”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听起来像是女性特有的序列。”奥雷里奥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的眼神顿时奇怪了起来,她看着奥雷里奥,没有说话。 奥雷里奥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也没有否定,而是说道:“也不算错,‘女巫’确实都是女性。” 奥雷里奥看着安格妮丝依旧带着些许古怪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问道:“‘女巫’都是女性,我说得没错啊。” 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但是选择成为‘女巫’的人不全是女性。” “还有男性选择成为‘女巫’?”奥雷里奥瞪大了眼睛。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真是难以置信。”奥雷里奥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他问道:“那这些的男性呢?都在这过程中死了?” “不,他们还活着。”安格妮丝逐渐忍不住,脸色古怪起来。 奥雷里奥看着安格妮丝古怪的脸色,隐约感受到暗示,他脸色不太好看地问道:“所以,这些男性都变成了女性?” 安格妮丝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奥雷里奥喃喃自语道,他抬起头问道:“你知道‘女巫’的前置序列名称是什么吗?” 安格妮丝拿起了手镯,指着蓝色的宝石,没有说话。 “教唆......教唆者?”奥雷里奥想了想,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补充道:“再之前,是‘刺客’。” “刺客......教唆者......”奥雷里奥重复了几遍这两个魔药名称,说道:“感觉与‘女巫’毫无关系。”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自己有些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似的。他说道:“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简直越想越可怕。” 他拿起手镯,有些沮丧地说道:“我给你换一个礼物吧,感觉这个礼物不太好,瘆得慌。”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笑着将手镯拿了回来,说道:“你都已经送给我,怎么还可以收回去。” 她将手镯带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手镯的大小刚好,紫色和蓝色的宝石映衬得安格妮丝的皮肤越发白皙。 “我觉得这个礼物很好,我很喜欢,不许再换别的。”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我告诉你‘女巫’的事情只是想警告你小心身边的一些漂亮女人。”安格妮丝凑到奥雷里奥旁边说道。 奥雷里奥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警告效果太好,以后我看到女人第一反应怕都是想一想她是不是男人变的了。”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地说道:“嗯......其实挺好辨别的。她们大多数比较......嗯,比较放纵。” 奥雷里奥哭笑不得地看着安格妮丝,问道:“你怕我被那些交际花们勾引走?” “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鲁了?你的礼仪课要重修了!”安格妮丝脸红扑扑地看着奥雷里奥,手底下一拳砸在奥雷里奥脊背上。 第53章 不确定结束时间的假期 奥雷里奥举起手告饶。 安格妮丝微微偏过头去,说道:“父亲是废除行会制度的主要提出者,你现在帮着父亲做一些事情,很多人无法对父亲下手时,就会盯上你。” 奥雷里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被包裹着糖衣的炸弹迷惑的。” “毕竟,我们的小安格妮丝都帮我们想出了这么好的方法,我怎么也不能掉链子对吗?”奥雷利奥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看奥雷利奥,问道:“父亲真的会采用吗?” “我想父亲一定会参考你的方法的。”奥雷利奥愣了一下,说道。 “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废除落后的行会制度。”奥雷里奥有些坚定地说道。 安格妮丝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道:“我想我还没有说,谢谢奥雷里奥的礼物。” 奥雷里奥揉了揉安格妮丝的脑袋,笑着“嗯”了一声,问道:“你下午想出去转转吗?” 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我下午想先去一趟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想去音乐家协会看看。” “去生物研究所的话......是不是不能带女佣?” “是的。”安格妮丝di 奥雷里奥点了点头,说道:“我下午陪你一起。” 安格妮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必要,我只是去问一些事情,你这段时间应该很忙,没必要陪着我浪费时间。” 奥雷里奥不太高兴地摇了摇头:“陪着自己妹妹怎么算是浪费时间?我又不是父亲那样根本脱不开身的情况,既然有办法抽出时间,当然要陪你啊。” “但是......”安格妮丝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奥雷里奥打断。 “你就给我一个能够偷懒的正当理由吧!你都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压榨我的,简直毫无人性。”奥雷里奥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安格妮丝即将出口的话语顿时梗住,换成了答应的话语。 “好吧,那下午一起去。” 奥雷里奥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我先去找父亲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奥雷里奥转身走了出去,安格妮丝看着奥雷里奥的背影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微微垂下,留下了一点阴影。 “感觉父亲有些过于着急了,为什么?但是看起来哥哥并不清楚原因。” “算了,看父亲是否会采用我的建议,又会采用我建议里的哪部分了。” 安格妮丝取出自己这段时间写的日记,又从书架上拿出了自己印着玫瑰花纹的黑色日记本。 “还要誊抄上去,真是麻烦。” ......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应该很快就能下来。”安格妮丝对奥雷里奥说道。 她带着些许歉意对着老休斯笑了笑,说道:“麻烦您了,休斯先生。” “斯宾诺莎小姐,您还是这么有礼貌。不过,您叫我老休斯就可以了。”老休斯无奈地笑了笑,端给了奥雷里奥一杯红茶。 安格妮丝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走上了楼梯。 ...... 安格妮丝抬手敲了敲房间的门。 “请进。”克洛德先生微微沙哑的嗓音传了出来。 “队长。”安格妮丝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克洛德先生依旧坐在他那张原木书桌后面,只是原本的高领毛衣换成了条纹衬衣外面套着灰色马甲,后面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克洛德先生看到安格妮丝,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你怎么今天就来了?我听说你今天早上才回的家。” 安格妮丝拉开了克洛德先生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想不管我什么时候来,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我不如早点来,将结果落实下来。这样不论是我还是队长您,都更加轻松一些。” 克洛德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安格妮丝。 “由于教会认为你现在状态还不太稳定,暂时不适合出任务。所以你有了一个暂时还不确定结束时间的假期。”克洛德先生说道。 安格妮丝接过了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自然之心小队对她的强制休假通知文件以及研究所的长期休假批准文件。 “当然,休假期间没有薪水。”克洛德先生说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当然。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入队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克洛德先生说道:“当然,毕竟你确实杀死了西奥多·雷斯利。”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又问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她取下了左手腕上的镯子,递给了克洛德先生。 “奥雷里奥今早送给我的礼物,是一件非凡物品。他说是从一位来自于因蒂斯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成员那里购得。”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克洛德先生笑着把镯子递了回去,说道:“克洛德确实是从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成员那里买来的。” 安格妮丝看着克洛德先生,问道:“我有点奇怪,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成员怎么会将非凡物品卖给一个普通人?” 克洛德先生失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自己买的,他是请非凡者帮他买的。” 安格妮丝想了想,问道:“是教会的人?” 按道理来说,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成员与哥哥之间的交易,即使是通过了其他人,克洛德先生也不应该知道得这么清楚。 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对方名字。 “奥雷里奥知道吗?”安格妮丝问道。 克洛德先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不过大概率不知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安格妮丝没有追问,她拿起文件袋,站起身来。 “等等,”克洛德先生叫住了安格妮丝,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安格妮丝道:“对了,你的薪资以及补助。” 安格妮丝接过纸条,大致计算了一下,发现接近20金里索。 她有些奇怪地问道:“我都没有工作满一个月,怎么就有接近两个月的薪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主动这么问。”克洛德先生失笑摇了摇头,说道:“其中9金里索6里拉是你的第一个月的薪资和补助,剩下的是一些补偿。” “因为强制休假?”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克洛德先生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将纸条收到了小包中,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安格妮丝走了几步,又转身说道:“队长,可以帮忙转告蕾妮斯一件事吗?请她周三轮休的时候到费内波特城音乐家协会找我,我会在那里等她。” 第54章 马尔科诺 下午的费内波特城音乐家协会人没有什么人,马尔科诺·科斯塔乘着闲暇的时间拿出了一本音乐入门的图书看了起来。 马尔科诺·科斯塔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不过他认为自己很幸运。他幸运地在自己还没有因为生活的重压而麻木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老师孔蒂先生。 他的老师在了解到他暂时失去了工作后,仁慈地介绍给了他音乐家协会前台的工作,让他得以获得一份轻松的工作。 马尔科诺听到了门外马车停下的声音,他放下了书,抬起头,看向门外。 门外的马车上走下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绅士,他穿着一身米色的长风衣,戴着浅灰色的宽沿帽。风衣的扣子没有扣上,可以看到他里面深灰色的马甲和裤子,以及领口处的棕色条纹领带。 他在走下马车后,转身向马车门口伸出了手。一只银白手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这只手看起来有些消瘦而苍白。 手的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这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士,嗯,这样的话应该称为“这位小姐”。这位小姐同样穿着一身米色的风衣,戴着上面坠着棕绿色缎带和白色轻纱的圆帽。这件风衣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宽松,露出了下面白色的方领衬衣的棕色边的领子。 马尔科诺看到这位小姐抬头向他看来,他看到她像是很久不见天日的样子,肤色看起来非常苍白,线条柔和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这位小姐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马尔科诺想道,她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是费内波特很多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 他看到两人向这里走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收好了书,站了起来。 这位小姐走到了前台,轻声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你好。请问孔蒂先生今天在吗?” 马尔科诺不禁动作一顿,看向了这位小姐。 ...... 安格妮丝敏锐地察觉到前台的这位先生动作僵了一下,她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孔蒂先生不在吗?”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观察起前台的这位先生。这位先生身上有着一股的松香味,看起来只比她大一点,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棕发灰眸,五官比较深邃,穿着一身协会前台制式的服装。双手上有着些许老茧,但不是很厚,没有达到影响手指灵活度的程度。安格妮丝推测他曾经从事过体力劳动,但又不算特别久。他的左手中指关节和虎口侧面的茧子比较明显,看起来他平时更习惯使用左手。 安格妮丝发现他双手指甲被剪得很短,几乎被肉包裹住,左手手指指尖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新生的薄薄的茧子,配合她闻到的来自于这位先生身上的松香味,安格妮丝判断他应该学了一段时间的小提琴,但应该时间还不算很长。 安格妮丝不觉产生了一个猜测,她笑容灿烂了些许,问道:“你是孔蒂先生新收的学生?马尔科诺·科斯塔?” 马尔科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反应,问道:“这位小姐,你找孔蒂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突然想起了孔蒂先生曾经告诉过他,他并不是孔蒂先生唯一的学生。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孔蒂先生的另一个学生?” 安格妮丝坦然地点点头。 马尔科诺惊喜地看着安格妮丝。 他一直没见到孔蒂先生的另一个学生,以为不会见到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对方。 当时他知道孔蒂先生有着另一位学生时,询问过对方的身份时,孔蒂先生犹豫了许久,最后只是告诉他对方是一位贵族小姐,而其他的怎么也不肯说了。 他问孔蒂先生自己什么时候能见到对方,孔蒂先生只说对方最近出了一些事情,以后能不能见到不是很确定。 他不知道对方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总感觉孔蒂先生对能够见到对方的这件事非常悲观的样子。 以前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孔蒂先生会觉得自己见不到对方,现在他明白了。 看这位小姐的样子,很明显之前病得很重。大概是孔蒂先生知道对方的病情,觉得她以后可能无力再来音乐家协会了,而自己也很难进一个贵族家。 不过今天这位小姐来了这里,看来是病情有所好转。 “我的名字是安格妮丝·帕格尼,你可以直接叫我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笑着开口说道。 马尔科诺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安格妮丝小姐。”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加‘小姐’,就叫我‘安格妮丝’。” 马尔科诺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安格妮丝。孔蒂先生正在楼上排练乐队,为下个月的音乐会做准备。” “好。”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 马尔科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陪你上去吧。”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不需要看着这里吗?” “好吧。”马尔科诺犹豫了一下,没有坚持,他点了点头,说道:“孔蒂先生在一号排练室。” 一号排练室是音乐家协会最大的一个排练室,几乎可以看成一个小的音乐厅。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那回见,马尔科诺。” “嗯,回见。”马尔科诺说道。 安格妮丝转身对奥雷里奥说道:“我们上去吧。” 奥雷里奥点了点头。 ...... 安格妮丝在楼梯口就听到了音乐声,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一号排练室的门口静静地听着。 这是一曲气势磅礴的交响乐,安格妮丝从中听到了高地,听到了荒原,听到了狂风,听到了骤雨;她还听到了人们在嘶吼,兵器在相接,天空阴沉着,黄沙弥漫;她听到有人哭泣着,化为白骨;她听到有人狂笑着,又倒毙在了战场上。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又是一首来自于孔蒂先生南大陆经历的交响曲。她并不了解南大陆情况,只知道那里的战火纷飞,冲突日渐加剧。 第55章 孔蒂先生的点评 安格妮丝一直听到里面的乐声逐渐平息了,才敲门走了进去。 孔蒂先生看了一眼安格妮丝,先对乐队成员嘱托了一些话语,才走了过来。 “孔蒂先生,下午好。”安格妮丝先开口道。 孔蒂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下午好,安格妮丝。” 他继而转向奥雷里奥,说道:“你好,帕格尼先生。” 奥雷里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孔蒂先生。” “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乐团的训练,我们去我的办公室。”孔蒂先生笑着推开了门,带着安格妮丝和奥雷里奥走了出去,三人又上了一层楼,走进了孔蒂先生的办公室。 孔蒂先生的办公室看起来很简朴,门边是一个黑色铁制衣架,窗边是一张原木书桌,另一边则是皮质沙发和一张矮矮的茶几。在茶几的一侧,放着一个铁制的黑色谱架和一架钢琴。 孔蒂先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三人在沙发上分别坐了下来。 “你看起来现在状态还不错。”孔蒂先生说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还好吧,就是看起来又不健康了,马尔科诺看我的眼神很明显以为我有着重病了。” 奥雷里奥有些不太满意地说道:“任何人看到你的脸色都不会认为你身体不错,何况你确实身体不是很好。” 安格妮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看,我哥哥也这样认为。” 孔蒂先生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好好养一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从小包里拿出了几张写满了曲谱的纸张,递给了孔蒂先生。 “我这段时间尝试自己谱了两首曲子。” 孔蒂先生拿过曲谱,仔细看了看,问道:“小提琴演奏?” “是的。”安格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因为当时条件有限,只有小提琴,我就尝试了一下。” “有名字吗?”孔蒂先生问道。 “没有,”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暂时只有序号。” 她在纸上分别标注的是“第一首a小调小提琴变奏曲”和“第二首g大调小步舞曲”。 孔蒂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手底下打起了拍子,轻轻哼唱了起来。 安格妮丝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孔蒂先生的评价,奥雷里奥有些好奇地仔细听着孔蒂先生的哼唱。 孔蒂先生大致将两首曲子哼唱了一遍,他想了想,说道:“我需要听一遍你用小提琴演奏的效果。” 他站起身,向柜子走去,安格妮丝急忙站了起来。 孔蒂先生将安格妮丝写的谱子放到了谱架上,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了自己的琴盒。 他小心地打开了琴盒,取出了琴和弓,仔细地给琴装上了肩托,给弓弦上了松香。 孔蒂先生将琴递给了安格妮丝。 “我想你对我的琴应该是比较熟悉的。”孔蒂先生笑着说道。 “当然。”安格妮丝小心地接过了孔蒂先生的琴,笑着说道。 “那么,我们先来讨论这首变奏曲。” “好的。” 安格妮丝没有看谱架上的曲谱,站好后径直演奏了起来。 她当然对自己谱写的曲子很熟悉。而在教会地底的这两个月,安格妮丝除了写日记,思考扮演方向以及一些有的没的,锻炼自己的能力之外,剩下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这两首曲子上。 魔药的力量对她身体的加强作用不仅体现在了战斗方面,同样对于她的小提琴演奏有着一定的益处,比如她的手指更加灵活,可以很轻易地完成左手拨弦等动作;她对力量的控制更加精细,在完成抛弓、顿弓等动作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右手的力度。 这是在不小心损坏了两支钢笔,以及当时给小提琴重新配了一把弓之后才逐渐重新得到的控制力。 当然,“狼人”的特性对她的身体加强效果比她当时刚服下“囚犯”时的加强效果要强许多,虽然安格妮丝已经有了锻炼自己对身体力量的控制力的经验,但教会地底也缺乏合适的场地和工具。因此,事实上安格妮丝仍然花了两三天完成了对身体力量掌控的训练,随后又花了接近一周的时间锻炼对身体力量的精细化掌控,至于一些其他的从魔药中获得的能力,更是花了大致一个月的时间才大致熟悉,但仍然不敢说完全掌握。毕竟她需要自己主动控制使用这个能力,这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孔蒂先生仔细听着安格妮丝对这首曲子的演奏,奥雷里奥则笑着看着安格妮丝演奏。 在安格妮丝放下琴的时候,孔蒂先生笑着说道:“你的小提琴技巧越来越熟练了。”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在教会地底每天都会做一些小提琴练习,就像她之前每天都会练习钢琴一样。 孔蒂先生没有多说这个,他转而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曲子中的快速大跨度越弦技巧使用太多了。”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她若有所思地等待着孔蒂先生接下来的话语。 孔蒂先生见安格妮丝仍然认真地看着自己,开口解释道:“你这曲子主旋律其实很好,带着一种清澈而透明的孤独和纯净的忧思,就像是清晨的湖边带着露珠的花朵。” “但过多的快速跨度越弦有些冲淡了你乐曲的纯净感,反而降低了这首曲子的感染力。我想,你应该知道合适且适度的技巧可以增强我们的乐曲的感染力,但过多的技巧容易让乐曲显得空洞呆滞。” “音乐是很神奇的领域。” “跳弓可以表现出轻快、细碎、富于弹性的效果;连顿弓则颗粒清晰,听起来像是珍珠落在地面,显得潇洒、华丽或者轻巧诙谐;快速大跨度越弦则可以让两条旋律在高低音区同时进行;而左手拨弦则可以与很多弓法配合,甚至可以充当主旋律的伴奏;打指则可以制造一种连绵不绝感觉。” “乐曲充满高难度的技巧尽管显得出色而神秘,但隐藏于音符下面思想和感情很容易被这些过多的高难度的技巧所稀释,从而让你的乐曲的感染力有所降低,就比如打指用得太多会显示得乐曲很呆滞一样。你总不希望自己的乐曲被评价为像是‘老太婆的笑声’吧。”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旁边奥雷里奥也。 第56章 忙碌的奥雷里奥 孔蒂先生某些时候很固执,他的观点更偏向于学院派。 当然事实上现在诡秘世界根本没有炫技派,孔蒂先生的观点是这个世界的主流观点。 炫技派的发展需要很多要素,小提琴的琴制,持琴方式、演奏场合从宫廷到音乐沙龙再到音乐厅的转变。而诡秘世界的发展历程中根本没有帕格尼尼式人物出现的机会。 至少在第五纪,不论是北大陆还是南大陆,根本没出现持琴方式漂亮优雅却限制了左手运动的巴洛克式小提琴。这是罗塞尔大帝的锅,尽管罗塞尔大帝也许是受限于自己原本的音乐素养,没能在音乐邻域有太大的建树,但在乐器方面却有着极强的存在感。无论是小提琴,还是钢琴,他们出现的背后都有着罗塞尔大帝的参与。 罗塞尔大帝时期之前,只发展类似于维奥尔的小提琴原型。而罗塞尔大帝成功制作出了小提琴。由于罗塞尔大帝制作出的小提琴音色更好,能够用出更多的演奏技巧,小提琴逐渐取代了原本发展出的琴制,并受到了许多音乐家的追捧。 最开始还是宫廷音乐会中。小提琴快速地在各国贵族的音乐会中扩散开来,因为贵族炫耀的风气。在罗塞尔大帝发起了工业革命之后,小提琴扩散到中产阶级家庭。随着公众音乐会的逐渐兴起,小提琴也成了音乐会的常客。同样,钢琴与小提琴的发展历程差不多。 而与钢琴和小提琴的遭遇相反的是吉他。相较于钢琴和小提琴,吉他显得有些过于“亲民”,而它的作用又有时候与费内波特琴有些重合。高傲的贵族们认为“我们有鲁特琴”就够了,于是吉他就成了小众的乐器,在这接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找到成功发展出来的机会,也许这与时代有关。 很不巧,由于罗塞尔大帝发起的工业革命太快,导致这中间的时间快速缩短,小提琴没能在这样短的时间中发展出较为成熟的技法来等待天才发扬光大。而巨变中的市民阶层尽管热衷于用贵族们流行的音乐会来彰显他们的身份,但没有时间沉淀的他们并不能立即拥有足够的鉴赏能力去鉴赏那些高技巧的乐曲,刚刚离开宫廷音乐会的小提琴手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音乐沙龙和公众音乐会的举办方法,尽管音乐是所有人类共通的语言,但毋庸置疑,新兴的市民阶层更倾向于更具有感染力的乐曲。 于是很可惜,在这个时代中并类似于帕格尼尼一般既能够的炫技,又能够让自己的演奏迸发出强大的感染力的领军人物出现。发展到现在,在整个小提琴领域,技巧不能损害音乐性无疑成为了一种类似于政治正确的事情。 安格妮丝笑够了,拿起了琴,她去掉了较前部分和较后部分乐段中的快速大跨度越弦,转而通过其他形式的变奏来表现,只留下了中间的那部分。 其实她之前使用这么快速大跨度越弦技巧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因为耐力大幅度增长,一直用快速大跨度越弦竟然一点都不累,于是一不小心就用多了。 孔蒂先生仔细地听着安格妮丝的演奏,手底下时不时打着拍子。 “这样听起来就好多了。”孔蒂先生笑着说道。 孔蒂先生从安格妮丝手中接过了琴,说道:“我想第10-14小节我们可以试试这样处理。” 他演奏一遍第10-14小节,然后看向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仔细思考了一会,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安格妮丝话还没说完,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屋里三人都看向了门口,安格妮丝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马尔科诺,他按胸行了一礼。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他微微纠结了一下,说道:“有人来找奥雷里奥·帕格尼先生,说是他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要他回去处理。” 安格妮丝下意识看着之前好整以暇坐在那里奥雷里奥,他现在正皱着眉头。安格妮丝觉得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两个他不是很熟悉的人,他一定现在已经哀嚎了起来。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看着奥雷里奥说道:“看来父亲并不愿意批给你这个假期,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奥雷里奥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但是,你待会......” “只要马车来接我就可以。”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奥雷里奥闻言也没有再犹豫,毕竟他也知道一般人根本伤害不到安格妮丝。 他向安格妮丝和孔蒂先生道了别,就下楼走了,而马尔科诺也跟着走下了楼。 孔蒂先生没有再关门。 孔蒂先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看起来你哥哥很忙。”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主要是父亲比较忙,奥雷里奥接手了一些父亲的事情,于是也忙了起来。” 孔蒂先生没有说什么,他看向安格妮丝,说道:“我们继续讨论你的这两首曲子吧,你刚刚说你准备怎么修改第10-14小节?” 安格妮丝笑着拿过孔蒂先生刚才放在了茶几上的琴,继续之前的话题,依照自己的想法演奏了一遍第10-14小节。 孔蒂先生笑着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可以试试。我们暂时将这段定为这样,先把整首曲子过一遍,再整体来看。” “好,那么,第18-26小节我想这样处理......”安格妮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修改想法。 ...... 安格妮丝放下了小提琴,看向了孔蒂先生。 两首曲子的修改基本已经完成,安格妮丝刚刚重新完整地演奏了一遍这两首曲子。 原本认真地听着安格妮丝的演奏的孔蒂先生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就连安格妮丝停下了演奏看着他都不知道,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安格妮丝的方向。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轻声唤道。 孔蒂先生回过神来,带着些许歉意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第57章 玫瑰胸针 安格妮丝有些关切地看着孔蒂先生,问道:“孔蒂先生刚刚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看起来您想得很出神。” 孔蒂先生失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一些事情。” 孔蒂先生的过去安格妮丝其实大致知道一些,从孔蒂先生自己的叙述以及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人提到的一些信息里得知。 孔蒂先生原本出身于费内波特城的小贵族,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以其音乐方面的才华闻名于费内波特。在大约十年前,孔蒂先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离开费内波特前往了南大陆,成为了玫瑰学派节制派成员,并成为了非凡者。在一年半接近两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孔蒂先生回到了费内波特城,并主动寻求大地母神教会的保护与监视。经过一年的观察,大地母神教会认为孔蒂先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信任。于是在大约半年前,成为了自己的音乐老师和神秘学老师。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孔蒂先生,而是问道:“孔蒂先生,你觉得我这两首曲子取什么名字好一些?” 孔蒂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曲子,你就没有一点起名的思路?” 安格妮丝只是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笑着。 孔蒂先生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了想说道:“你的那首变奏曲我倒是有些许想法,不如叫《湖边的清晨》。” 安格妮丝随手在整理好的曲谱的名字后面标记了上去。 “那小步舞曲呢?”安格妮丝问道。 孔蒂先生伸手在安格妮丝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自己想。”他哭笑不得地说道。 安格妮丝揉着自己被敲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孔蒂先生。 孔蒂先生无奈地笑了起来,说道:“不要耍赖。”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沮丧地收起了曲谱,说道:“那孔蒂先生,我今天先走了。” 窗外已经是接近黄昏的天色,已经接近六点。 “你等一等。”孔蒂先生伸手拦住了她。 他站起身,走到了衣架边,从自己的衣襟内侧摘下了一枚胸针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接过这枚胸针。这枚胸针不大,由金属制成,上面镶嵌着红色的琉璃,形状是一朵开放玫瑰和背后的三朵玫瑰花苞。 “这是?”安格妮丝疑惑地看向孔蒂先生。 孔蒂先生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安格妮丝,说道:“一个信物。它曾经有一定的非凡力量,现在已经失效。不过仍然可以证明身份。”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等待孔蒂先生把话说完。 “它现在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所以我现在将它交给你。如果你有机会话,可以凭借它去找凯因·切斯特,他是我曾经的老师。” “可是我估计也很难离开费内波特城。”安格妮丝忍不住说道。 “也许吧。”孔蒂先生带着些许难明的意味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至少比我要更有机会一些,我已经年龄大了,而且我也没脸去见凯因老师。” “我只是把它给你,不管有没有机会用到都没有什么关系。” 安格妮丝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敢见我的老师?”孔蒂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的动作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孔蒂先生就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我一直是一个胆怯的人。”孔蒂先生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夕阳,说道:“明明很早就消化了‘疯子’魔药,我却下定不了决心晋升‘狼人’,甚至最终还选择了离开,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 孔蒂先生语气逐渐激动,他面色逐渐潮红起来,甚至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绽露。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伸手按住了他,小声喊道:“冷静下来。” 孔蒂先生停下了自己的话语,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孔蒂先生向后靠到了沙发靠背上,闭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安格妮丝将玫瑰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安慰着说道:“孔蒂先生,我有机会一定会去寻找切斯特先生。” 孔蒂先生睁眼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凯因老师还在拜亚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她站起身来,向孔蒂先生说道:“那孔蒂先生,我先走了。” 孔蒂先生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这段时间仔细雕琢一下你的这两首曲子,我看看能不能加到6月20日的音乐会的曲目上。” “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再见,孔蒂先生。”安格妮丝见孔蒂先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于是说道。 孔蒂先生笑着挥了挥手。 安格妮丝向门外走去,走下了楼。 楼下马尔科诺依旧在前台后坐着,他点亮了一盏油灯,正翻着一本教材在看。 “马尔科诺。”安格妮丝轻声唤道。 马尔科诺抬头看了过来,看到是安格妮丝,他合上书起身走了过来。 “你要走了?”马尔科诺问道。 “是的,天色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问道:“你还要待在前台吗?” “啊,很快就不需要我了。”马尔科诺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孔蒂先生呢?” “孔蒂先生今天应该还需要排练一遍,然后是我的一节课。”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加油,期待你早日出师。” “嗯,谢谢。”马尔科诺也笑着回应道。 “孔蒂先生说我很有音乐天赋,依照我的进度,大致四五年就可以成为合格的小提琴手了。” “你在跟着孔蒂先生练习小提琴?”安格妮丝问道。 马尔科诺点了点头。 “那很好,孔蒂先生的小提琴技术很好。有他当老师,只要你肯下苦功,一定会成为有名的小提琴手的。” “嗯,我会努力的。”马尔科诺点了点头。 “那么,明天见,马尔科诺,我该回家了。” “明天见,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走出了音乐家协会的大门,坐上了马车。 第58章 特雷弗·阿卡多 嘈杂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安格妮丝轻轻撩起了窗帘。 距离她离开教会地底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她每天都前往费内波特城音乐家协会报道,修改自己两首曲子的曲谱。 孔蒂先生已经确定了安格妮丝的两首曲子将在6月20日的音乐会上正式演奏,而今天安格妮丝将要见到孔蒂先生推荐的这两首曲子的演奏者。 无论是出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出于安格妮丝对自己技术及名气的考虑,安格妮丝都不可能亲自演奏这两首曲子,因此孔蒂先生推荐了一位在费内波特城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来演奏安格妮丝的这两首曲子,而今天就是见面的时间。 除此之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蕾妮斯也会在今天到音乐家协会来找她。 窗外是费内波特城的重要街道,安格妮丝看着前面走过的游行队伍,神色莫名。 队伍里的人仍然大多壮硕,沾满脏污的服饰不一,粗糙的双手举着旗帜,安格妮丝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上面写着: “废除行会制度” “行会还我们的面包” 安格妮丝一时间失笑,她看着队伍缓慢地从前面的街道上走了过去,没有说话。 跟着她的女仆赫蒂好奇地凑了过来,说道:“啊,他们果然今天来游行了。” 安格妮丝微微偏头看向赫蒂,赫蒂脸上一窘,连忙回到了原位。 安格妮丝轻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对这场游行很了解?” 赫蒂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前天休假回家的时候听邻居说的,听说很多在行会帮工的人准备去游行。” “为什么突然要去游行?”安格妮丝问道。 赫蒂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很清楚。” 安格妮丝又问道:“你知道是谁牵头的吗?” 赫蒂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有,不过我没有注意。小姐你要是想要知道的话,我回去问问。”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她紧紧盯着走过的游行队伍。 “组织得很快,还能举一反三,只是可惜......”安格妮丝喃喃自语道。 “嗯,小姐,你刚刚说什么?”赫蒂没有听清安格妮丝压低声音的话语,她移动了一下,离安格妮丝近了些许问道。 “没有什么。”安格妮丝放下了窗帘,对赫蒂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游行队伍一时半会过不去,我们绕道走。” “好的,小姐。”赫蒂应道,她转身向车夫传达了安格妮丝的话语。 马车缓缓开动起来,绕过了游行队伍,向费内波特城音乐家协会驶去。 ......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走上三楼,轻轻敲了敲孔蒂先生办公室打开的门。 办公室里除了孔蒂先生还有一人。 这位绅士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眸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看起来有些白皙。他穿着黑色的马甲,里面是白色的衬衣,系着黑色的领结。 安格妮丝迈步走进了孔蒂先生的办公室,带着些许歉意说道:“对不起,久等了。” “也不算很久。”孔蒂先生笑了笑,说道:“我们才刚进来没多久。” 安格妮丝看向旁边好奇地看着旁边的金发男子。 “安格妮丝·帕格尼,孔蒂先生的学生,很高兴认识你。”安格妮丝主动伸出手道。 金发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特雷弗·阿卡多,小提琴手,希望你对我这个预计的合作者还算满意。” “当然满意,我很荣幸阿卡多先生愿意作为我这两首曲子的演奏者。”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特雷弗·阿卡多伸手虚握住安格妮丝的手摇动了两下,就松开了。 “我听埃德蒙多演奏过你的两首曲子,我很喜欢,所以我接受了埃德蒙多的邀请,作为你这两首曲子的演奏者。”特雷弗·阿卡多很认真地说道。 孔蒂先生的全名叫做埃德蒙多·孔蒂。 “谢谢你的赞美。”安格妮丝状似从容地说道。 “我想看看你具体的曲谱。”特雷弗·阿卡多没有废话,径直问道。 “好,那我就不废话了。”安格妮丝笑了笑,从包中取出了两张曲谱递给了特雷弗·阿卡多,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特雷弗·阿卡多是不是翻动纸张和小声的哼唱声。 特雷弗·阿卡多尽管不算费内波特城最著名的小提琴手,但也确实是“小有名气”,至少安格妮丝听说过他的名字。就安格妮丝所知,特雷弗·阿卡多在五六年前成名,但一直没有特别火过,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他自身水平的问题,是他对于自己演奏曲目怪异的挑剔。 特雷弗·阿卡多从成名以来真正参与演出的次数不多,他似乎也并不以演奏为生。他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显得很神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师承,至少安格妮丝没有找到有关于他的这些信息。她查阅过有关特雷弗·阿卡多的报道,发现在这些报刊上有关特雷弗·阿卡多背景的介绍都很少,无论是真实亦或者是流言。 这其实很奇怪,按道理来说,像特雷弗·阿卡多这样背景神秘的公众人物记者们应该更加对他背后隐藏的东西很感兴趣才对。 安格妮丝观察着特雷弗·阿卡多的表情,尽管从之前的话语中可以看出特雷弗·阿卡多对自己的曲子还算满意,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某些细节产生不满,从而选择放弃这次合作。 虽然她并不算特别重视自己能否在音乐方面做出什么成绩,但这毕竟是自己花了两个月谱出的曲子,她还是希望自己这两首曲子能够受到更多的人的喜欢。 特雷弗·阿卡多抬起了头,对着看着他的两人笑了笑,说道:“怎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安格妮丝微微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孔蒂先生则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样,决定了吗?” 特雷弗·阿卡多笑着说道:“当然,埃德蒙多。你很清楚我就是喜欢这样干净而纯洁的感觉。” 第59章 约定 “那么,合作愉快?”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 特雷弗·阿卡多同样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合作愉快,小安格妮丝。” 他拿起手中的曲谱,挥舞了几下,同时说道:“我需要一两天熟悉一下曲谱,然后再和你进行细节方面的讨论。” “好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借用一下3号琴房?”特雷弗·阿卡多转头看向孔蒂先生说道。 孔蒂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只要登记了就可以了,我这段时间不用。” “好,那3号琴房这几天就归我了。”特雷弗·阿卡多笑了起来,他起身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深灰色风衣,然后提起自己的琴盒。 “我先去练习你的这两首曲子,小安格妮丝。”特雷弗·阿卡多对安格妮丝说道。 “好的,阿卡多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可以,我今天应该会一直待在协会。”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么回见,埃德蒙多,还有小安格妮丝。” 特雷弗·阿卡多向两人道了别,转身离开了房间。 ...... 蕾妮斯·布兰迪从公共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沿着野百合街走了些许距离就看到了音乐家协会。 她走上了阶梯,走进了音乐家协会大开着的大门。 前台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制式的前台服装。大约是因为这个时间没有多少人,他正拿着一本书在那里认真地看着。 蕾妮斯稍微加重了些许自己地脚步声,少年抬起了头。 他放下了书,站起身来,问道:“你好,这位小姐,请问您需要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找安格妮丝·斯宾诺莎。” 马尔科诺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蕾妮斯,然后面色如常地说道:“安格妮丝今天叮嘱过我,你直接去5号琴房找她就可以了。” 他顿了一下,又解释道:“5号琴房在2楼。你从这边楼梯上到2楼后一直向前走,在右手边,可以看到门牌号。” “好的,谢谢。”蕾妮斯点了点头,道谢道。 她抬脚踩上了楼梯,然后有些窘迫地收回脚,提起了自己穿着的长裙的裙摆,而她看见天蓝色的裙摆上已经有了一个醒目的脚印。 她隐晦地转头看了一眼,大厅里除了前台的少年没有其他人,而少年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了手中的书籍上,并没有看向她。 蕾妮斯平时没怎么穿过裙子,毕竟她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实验室里,就是在出任务,而裙子无论是在做实验时还是在出任务时都是一个很不方便的装扮。 如果不是安格妮丝今天约的地点是音乐家协会,让她感觉自己不穿得正式一点很不礼貌,她绝对会直接穿着自己平时在实验室的穿着来找安格妮丝的。 她乘着没有人,有些不太雅观地提着裙摆快速地跑上了2楼,然后放下裙摆,恢复了稍微优雅些许的姿势向走廊看去。 走廊里没有人,但是有着隐约的乐声响起。蕾妮斯顺着走廊向里走去,她依照少年告诉她的话语注视着右边的门牌号,成功看到了“琴房5号”的标识,里面隐约有着钢琴的乐声从中传。 门是紧闭的,她稍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抬手敲了敲门。门内的乐声停了下来,她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琴房的门就被打了开来。 蕾妮斯看到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上下打量了蕾妮斯一眼,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向旁边站了过去,说道:“先进来吧。” 蕾妮斯走了进来,安格妮丝随手关上了门。她拉着蕾妮斯在琴房一侧的扶手椅边坐了下来。 “难得见你穿得这么正式。”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意说道。 蕾妮斯带着些许幽怨地看着安格妮丝,开口道:“麻烦死了,要不是你约我来这里,我一定不会这么穿。”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其实没有必要,又不是舞会或者晚宴,你完全可以穿风衣来这里,只要搭配合理就可以。” “啊啊啊!”蕾妮斯直接抱住了安格妮丝,一脸纠结痛苦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安格妮丝笑着推开了蕾妮斯,调侃道:“你还是找本礼仪方面的书书看看吧。” 蕾妮斯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有道理。” “好了,”安格妮丝站起身来,走到钢琴前坐下,微微偏头看向蕾妮斯,问道:“你想听什么。” “真的让我挑?”蕾妮斯眼睛一亮问道。 “当时说了好的。”安格妮丝微微低下头,摩挲着琴键的边缘说道。 距离她完成入队任务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从3月底到现在的5月底,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般,但那天答应蕾妮斯自己会找个时间专门弹给她听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安格妮丝依然准备按照自己的当时的话语履行自己的承诺,毕竟她向来不喜欢“抵赖”。 “都过去这么旧了,你竟然还记得。”蕾妮斯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实话,做实验的时候没有你配合我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安格妮丝随手在钢琴上弹了几个音节,看着蕾妮斯说道:“所以,你想听什么?” 蕾妮斯站起身来,走到安格妮丝身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被安格妮丝无奈地瞪了一眼。 “好吧,我要听《孟夏之夜》。”蕾妮斯没有理安格妮丝瞪她的那一眼,笑着说道。 《孟夏之夜》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有着多种乐器的版本,而钢琴版本算是其中不错的一个版本,安格妮丝曾经被孔蒂先生监督着弹奏过,为了体会如何通过乐曲表达欢快的情感。 “好,”安格妮丝将注意力移到眼前的钢琴上,认真地开始弹奏起来。 蕾妮斯走到了安格妮丝的一侧,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弹奏。 第60章 蕾妮斯与特雷曼 安格妮丝好笑地看着蕾妮斯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下楼梯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长裙有这么可怕吗?” 蕾妮斯抬头看向安格妮丝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毕竟我看不到自己的脚和底下的台阶,所以——啊——” 蕾妮斯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向蕾妮斯伸手,试图扶住她,但有人比她更快。 安格妮丝看到一阵黑色的雾气漫过,特雷弗·阿卡多出现在了蕾妮斯身后,一只手提着琴盒,一只手紧紧扯住了蕾妮斯的一只胳膊,止住了蕾妮斯下坠的趋势。 安格妮丝微微眯了下眼睛,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楼梯间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谢谢你,阿卡多先生。”蕾妮斯有些尴尬地从特雷弗·阿卡多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轻声道谢。 “额,不客气。”特雷弗看起来有些不适应地回答道。 蕾妮斯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紧紧扯住了安格妮丝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稍稍提起了长裙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特雷弗·阿卡多也提着琴箱默默走到两人的侧面,一起向下走去。 “阿卡多先生准备回去了?”安格妮丝没话找话地开口向特雷弗·阿卡多询问道。 “是的。”特雷弗·阿卡多点了点头,说道:“晚上还有点事情。” 安格妮丝视线扫过旁边看起来面无表情的蕾妮斯,对特雷弗·阿卡多说道:“阿卡多先生在有着自己的事情的情况下还愿意接手我这两首曲子的演奏工作,真是非常感谢。” 特雷弗·阿卡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不算忙,只是这两天有一些事情。这两天的事情忙完,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完全投入到排练上。” “最重要的是,遇到这样干净而又纯洁的乐曲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并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特雷弗·阿卡多带着一丝感慨说道。 “赞美母神。”特雷弗·阿卡多忍不住在胸前画出三角又划了一竖道。 “赞美母神。”安格妮丝不太明显地顿了顿,做出同样的祈祷手势道。 “阿卡多先生也是母神的虔诚信徒?”安格妮丝随意地询问道。 特雷弗·阿卡多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三人在沉默间走下了楼。 ...... 特雷弗·阿卡多送安格妮丝和蕾妮斯一起上了马车。 他轻轻敲了敲车窗,安格妮丝伸手打开。 “阿卡多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安格妮丝问道。 特雷弗微微偏头,视线扫过了蕾妮斯,然后对安格妮丝说道:“我明天再熟悉一天,后天会来找你。” “好,那后天见。”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后天见。”特雷弗·阿卡多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安格妮丝盯了他离去的身影几秒钟,伸手合上了车窗,放下了窗帘,转头对外面的车夫说道:“先去贝斯特大街。” 马车缓缓开动起来,车厢里只有安格妮丝和蕾妮斯两人,安格妮丝让女仆赫蒂留在了外面。 安格妮丝看着自从被特雷弗·阿卡多扶住之后就显得格外安静的蕾妮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因为不小心差点摔倒感觉很丢脸?”安格妮丝忍不住出声调侃道。 蕾妮斯白了一眼安格妮丝,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蕾妮斯的白眼,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和阿卡多先生认识?” 蕾妮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在西利亚进修的时候见过他。” “他是教会的人?”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蕾妮斯点了点头。又有些解释说道:“他当时教我们药剂学。” “所以,他算是你的老师?”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凑到蕾妮斯旁边说道:“你今天是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出了丑,所以纠结得不想说话?” “没有。”蕾妮斯像是毫不在意地立刻回答道。 安格妮丝勾起了嘴角,若无其事地说道:“感觉阿卡多先生对你很关注的样子。” 蕾妮斯捋了捋自己鬓角边的头发,随口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吧。” “那你和阿卡多先关系还不错了?”安格妮丝笑着问道。 “额,其实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蕾妮斯一脸尴尬,犹豫了一下,说道。 “为什么?”安格妮丝奇怪地看着蕾妮斯,开口问道:“我觉得阿卡多先生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啊。” 蕾妮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讨厌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给我带来麻烦的人。” 安格妮丝仔细观察着蕾妮斯,发现蕾妮斯说得很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迹象。 安格妮丝微微低头,凑到蕾妮斯旁边,笑着问道:“那你讨不讨厌我啊,我当时刚入队的时候......” 蕾妮斯皱着眉,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说道:“不讨厌。你是因为刚接触案子,没有经验,出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本质不一样。” 安格妮丝开玩笑般地问道:“所以,阿卡多先生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让你几乎不愿意和他说话。” 蕾妮斯脸色逐渐不好看了起来,她恶狠狠地揪着自己裙子的布料,像是这布料和她有什么仇一般。 “他就是个吹毛求疵的强迫症,还脾气很差,没事干还骂人。” 安格妮丝哭笑不得地将蕾妮斯裙子的布料从她手里抢救回来。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蕾妮斯故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对着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所以那次培训我走之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顿,你都不知道,当时他的脸色有多精彩。” 安格妮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她张了张嘴,只是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蕾妮斯。 蕾妮斯的耳根逐渐红了,她有些恶狠狠地瞪了安格妮丝一眼。 “你盯着我干什么!”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 蕾妮斯一把把安格妮丝扯了过去,固定住安格妮丝的双手,然后一只手向安格妮丝的胳肢窝挠去。 “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安格妮丝笑着扭动着躲闪蕾妮斯的手,告饶道:“你放过我,我不笑了。” 蕾妮斯恶狠狠地又挠了几下,威胁道:“这事你不许告诉其他人。” 安格妮丝笑着连连点头。 蕾妮斯松开了自己固定安格妮丝的手。 安格妮丝重新坐好,一边理着自己之前挣扎时弄乱的衣服和头发,一边问道:“所以,阿卡多先生一般是呆在西利亚?” 蕾妮斯点了点头。 第61章 普迪思街的老太太 “小姑娘,你还好吗?”眼前老太太关切的目光让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我没有事情。” 安格妮丝现在在普迪思街道上,这是她最近难得找到的能够独自出来的机会。 尽管很多信息她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获得,但她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普迪思街道居民和帕夫拉修道院的情况。 距离上次第一次见到特雷弗·阿卡多已经过去了三天。昨天她和阿卡多先生商讨了曲谱的细节问题,今天终于难得获得了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时间。她没有带赫蒂,自己装扮成教会学校女学生的样子来到了普迪思街,想要询问一些详细的情况。 根据奥雷里奥的说法,两个月前那天,普迪思街道的居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特殊,而帕夫拉修道院发生的事情也对外说是有通缉犯闯进去,杀死了临时的神父。 根据她那天从蕾妮斯那里获得的消息,由于教会动用了特殊的封印物,普迪思街道的普通居民并没有在那场非凡者的争斗中受到什么损伤,但教会的非凡者中除了那位直接被杀死的那位序列9神父和污染被来源于安格妮丝的污染所替代的爱丽莎,守望者中还有几人受到了“原始月亮”的污染,至今仍在西利亚接受净化。而帕夫拉修道院作为事件的发生地,目前已经经过了多次净化,但仍然不确定污染是否完全消除,因此被封锁了起来不允许普通人进入,以免造成危害。 这其中最无辜的就是弗兰克了,这个月中旬终于晋升完序列7“丰收祭祀”回来,结果自己负责的修道院莫名其妙就没了,最后只能选择到研究所或者费内波特城的几个教堂去。据蕾妮斯说,弗兰克最终选择了研究所,但没有加入“自然之心”小队,决定专心研究他的物种杂交。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格妮丝不知道为何感到心里一突,觉得很不妥当。但听蕾妮斯说,弗兰克做出这个决定后还挺高兴的,这几天都一门心思扑在了研究上,基本忘记了帕夫拉修道院的事情。安格妮丝放下了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担忧,毕竟就算有什么问题现在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当时询问蕾妮斯教会对于帕夫拉修道院事件原因的调查如何,蕾妮斯犹豫了一会才告诉安格妮丝,这次事件背后原因的保密等级很高,她没有足够的权限知晓。但两个月以来有好几位高级执事被查出来存在堕落的迹象,被送往西利亚审判。 这样的情形安格妮丝并不奇怪,出于一些她目前还想不起来的因素,大地母神教会确立了“大地”与“月亮”途径的神恩者和非这两条途径的“神眷者”两大体系,要求对于非神眷者获得的神谕,在无神眷者确认的情况下,视为无效。 尽管有着这两大体系的保证,但这是保证教会的神谕不会出问题,依然常有一些信徒或是神职人员被邪恶的存在蛊惑走上歧途,一点点堕落。这是不可避免的,教会只能加强对非凡者的监控,在发现苗头时及时处理。 而这次的事件看起来很大可能和教会内部存在一些关联。 “原始月亮”的信徒为什么会选择帕夫拉修道院?爱丽莎为什么会前往帕夫拉修道院?明明自己已经向琼斯女士和罗西阁下提醒了爱丽莎的异常,为什么爱丽莎还会出事? 安格妮丝仔细想了想,她觉得帕夫拉修道院并没有什么特殊,非要说的话,就只有非凡力量较为薄弱,离浅港区更近一些。 据安格妮丝所知,帕夫拉修道院修建于1258年,当时是埃苏尔河边的第一家修道院,目的是给来去的水手提供一个治疗的场所。这个功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怎么改变,帕夫拉修道院依旧给浅港区的居民提供着免费的治疗,真是可惜了。 老太太给安格妮丝端了一杯水,怜惜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坐下休息一会,看你的脸色,就像快晕倒了一样。” 安格妮丝哭笑不得地接过水,象征性地放到嘴边沾了沾。 她今天走到普迪思街道的时候有一群小孩子从她旁边呼啸跑过,她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抵抗,任由他们的撞击将自己带到在地。 而这位老太太就在旁边,她好心地扶起了安格妮丝,让她坐在旁边自己的凳子上缓缓。 这算是碰瓷吧,安格妮丝自嘲地想到,要是在自己没有加入自然之心的时候,自己一定是不愿意装柔弱来达到目的的。 在教会地下这两个月养成的苍白肤色成了最好的伪装,任谁看到她都会认为她身体不太好,更何况安格妮丝还故意调整了些许细节,让自己更显得虚弱。 “要是你两个月前过来,还能去帕夫拉修道院看看。”老太太遗憾地说道。 安格妮丝端着杯子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她抬头问道:“帕夫拉修道院还没有开放?” “还没有呢。”老太太了然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你这么问的话......是专门来帕夫拉修道院看病的?” 安格妮丝轻微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自从两个月前帕夫拉修道院被教会封锁之后,就再没开过了。”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婆婆,你住在修道院旁边,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还能发生什么?那个新神父被杀了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 “谁知道哪来的通缉犯,潜进了修道院里,估计是神父发现了他,就直接杀死了神父。” “那个新神父人挺年轻的,比我孙子都大不了多少,人也善良,谁知道会被杀,真是可惜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格妮丝也跟着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 “那住在修道院附近的人那天就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吗?”安格妮丝问道。 第62章 奇怪的事 “我们能看到,听到什么?就完全是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的一天,结果没想到那个新神父就突然被杀害了。”老太太很可惜地说道。 “但是......但是那通缉犯潜入修道院总是会留下踪迹的吧,”安格妮丝有些语无伦次,她小声地问道:“就没有人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老太太摇了摇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安格妮丝说道:“那天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倒是第二天法尔一家在自家房屋里发现了一套被扔在地上沾满血迹的衣服。” “啊!”安格妮丝小声惊呼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法尔太太发现的,她被吓坏了,直接报了警。警察刚开始还让法尔太太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发现那套衣服的房间,后来不知道调查出什么就直接把那套衣服收走了,没有什么下文。直到帕夫拉修道院的神父被通缉犯杀害的事情被报道出来,我们才知道了一些后续。法尔太太猜测那是通缉犯晚上留下的,很可能是因为沾上了神父的血,被丢掉了。”老太太很满意安格妮丝的反应,压低声音凑到安格妮丝耳边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时丢在不知道谁家的那身沾满了黑毛怪物血液的衣服,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那法尔一家还挺幸运的。”安格妮丝一副后怕的表情,她小声说道:“通缉犯都进到他们家了。” “是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法尔太太都被吓得病了一周。” “她那天晚上就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安格妮丝问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她的。”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法尔太太说他们那天晚上睡得特别沉,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 “其实法尔一家也算幸运,要是他们听到什么去查看的话,不小心撞上通缉犯就不好了。”安格妮丝说道。 老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可真幸运啊。” “那除了法尔一家,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安格妮丝问道。 老太太看起来谈性十足,她又故意压低声音对安格妮丝说道:“当然还有,小雷莫的病在神父被杀死的前几天莫名其妙好了,我当时问他的母亲佩兹太太怎么治好的,她死活不肯说。” “啊?”安格妮丝一脸惊讶,她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知道了吗?” “别提了,”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在神父被杀之后的第二天,小雷莫就被教会的人带走了。” “为什么?”安格妮丝一脸惊讶。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很清楚,但估计不是什么好方法,当时教会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佩兹太太的脸色特别苍白,都比得上你的了。” 安格妮丝一脸沮丧地点了点头。 “好吧,谢谢婆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小心地放下水杯,说道:“我想我该走了。” “你接下来要回去了吗?”老太太同样站起身问道 “不,我还是想去帕夫拉修道院看看。”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 “我刚刚都给你说了,修道院还在封锁中。”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 “嗯,但不去看看总是不死心的。”安格妮丝一脸苦笑。 “好吧。”老太太摆了摆手,说道:“你顺着街道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了,估计修道院那边还有教会的人守着。” “嗯,谢谢婆婆。”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 安格妮丝站在一家面包店门口的屋檐下看着不远处的帕夫拉修道院。 帕夫拉修道院完全迎接着夏天早晨的阳光,青石和大理石筑成的墙壁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让人看见就自然而然地心生肃穆。 安格妮丝一时半会没看到老太太所说的守在这边的教会的人,但应该就在这附近。毕竟修道院是因为可能存在未消除的污染而封锁的,在污染未被消除之前,教会不大可能再允许没有足够手段抵抗污染的人员进入修道院。 而显而易见,一般派来监督普通人不要进入的成员肯定不会是序列较高的成员,毕竟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据安格妮丝的推测,这个人有很大可能是自然之心的成员。 安格妮丝视线微微扫过四周的人,仔细辨认着。 她在一家杂货店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棕发的壮实身影,他正在和杂货店的老板说着什么。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向那边走去。 她径直走到杂货店门外,站到了一边,等待着对方和老板说完。 大概一两分钟后,对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安格妮丝。 他的视线在安格妮丝身上停留了一会,迈步向街道另一边走去,安格妮丝跟在了他的身后。 安格妮丝跟着对方来到了街道尽头的一间孤零零的房屋,对方拿出钥匙打开门,拉开了桌子一边的椅子。 “坐吧,安格妮丝”他看着安格妮丝笑了笑,自己走到了另一边。 安格妮丝走上前坐下,对方也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皮尔斯。”安格妮丝撑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道。 皮尔斯·科伊尔,自然之心小队的成员,战士途径序列八的“格斗家”,她在第一次前往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他还想和安格妮丝切磋,被爱丽莎阻止了。 皮尔斯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一点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已经两个月了吧,也确实好久不见了。” “听说你被教会要求强制休假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皮尔斯有些感慨地说道。 “要是你还在小队就好了,还能帮忙分担一下任务。” 安格妮丝对皮尔斯的话语有些哭笑不得。她摇了摇头,问道:“怎么,教会这段时间很忙吗?” “唉,自从帕夫拉修道院这边出事,教会的任务就突然多了起来,偏偏可以用的人手又减少了。这两个月的任务,很多都明令要求要非‘耕种者’途径和‘药师’途径的成员执行,搞得我、达莫、还有克拉什忙得不行。”皮尔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第63章 修道院的污染 “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安格妮丝开口安慰道。 皮尔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换了话题,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格妮丝撑着下巴笑着回答道:“找你有事。” 皮尔斯摆了摆手,说道:“可别,我可不信你在来之前就知道今天是我在这里值班。” 安格妮丝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有事,不过的确不是专门找你。” “我只是猜到在这里值班的很大可能是小队的人,至于是你还是别人我可不清楚。” “我、达莫还有克拉什以及几个守望者成员轮流在这边值班,每次半天。这半天也算是休息,说实话这两个月里,我已经失去好几个轮休日了。”皮尔斯开口解释道。 “要不是这件事情既不能不做,也不能转给警察厅,我们估计连这能休息的半天都没有。” “所以,帕夫拉修道院里的污染两个月了都没有净化完全?”安格妮丝问道。 皮尔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据说每一次净化完半天后,污染又会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出现,就好像修道院里有一个污染源一样。” “污染源......”安格妮丝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问道:“教会有猜测是什么了吗?” 皮尔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能在污染加重前及时净化。要是有猜测估计早就找到并处理了,绝不会把这里封锁这么长时间。” “连占卜都占卜不了?”安格妮丝问道。 “当然,与‘原始月亮’的污染有关的东西,谁敢占卜。”皮尔斯撇了撇嘴,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所以现在除了净化的人,谁都不能进去?” “嗯,其实挺尴尬的。刚净化完,无法顺着污染寻找源头;污染开始出现之后,又很快会扩散。不止净化的人担心留得太久不小心让污染扩散,调查的人也很快抵抗不住污染不得不撤出。”皮尔斯解释道。 “所以,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安格妮丝若有所思道。 “对。”皮尔斯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放下了一只撑着下巴的手,轻轻在桌子上点了起来。 “恐怕不止吧,那污染源是不是还常常在移动,很可能每一次调查都发现位置有所变化?要不然这么长时间,一点一点搜查进度的累积也足够找出污染源了。”安格妮丝抬头问道。 “我不清楚,我只是在这边值班,没有参与过调查和净化的事情。”皮尔斯摊了摊手,说道。 安格妮丝一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事,”皮尔斯向后靠到了椅背上,问道:“小队成员基本都知道这些。”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皮尔斯问道。 安格妮丝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递给了皮尔斯。 皮尔斯接过,展了开来。是一幅炭笔素描的人像,这个人有着剃得很短如尖刺般的棕色直发,五官深邃,有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那个据说和你打过架的‘狼人’?”皮尔斯问道。 “什么打过架!我虽然记忆不是很清晰,但也大致知道我是被单方面殴打的那个。”安格妮丝撇了撇嘴说道。 “那也算打过了。”皮尔斯将人像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你什么时候和我打一场?听说你在这次事件里意外晋升了。” 安格妮丝狐疑地看向皮尔斯,问道:“你知道?” “嗯,我问过队长你为什么会被强制休假。”皮尔斯点了点头,说道:“队长说你这一次意外服用了没有被调配成魔药的非凡特性,状态不是很稳定。” “队长没有说我是序列几?”安格妮丝问道。 “没有。”皮尔斯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无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说道:“好吧,等我状态稳定下来,就和你打一次。” 嗯,也就两三年,等体内的特性消化完。安格妮丝在自己心中调侃道。 “那说好了。”皮尔斯明显兴奋了起来。 他重新拿起了人像,问道:“你想要调查这个‘狼人’的身份?”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不是他在作为非凡者的身份,而是作为普通人时真正的身份。” 她前几天问过蕾妮斯,知道这个“狼人”名为杰罗姆·葛兰多,预计很可能是假名。之前在海上活跃了一段时间,是一个不大的海盗团队的成员,甚至赏金都达不到1000镑的那种,比不上后来的“烈焰”达尼兹。 “我想知道他最开始出现的地方,看能不能查出来他原本的身份。” 她当初委托奥雷里奥帮助自己调查这个“狼人”的身份,但很可惜,由于父亲要废除行会制度的问题,奥雷里奥追查“狼人”身份的事情由于分配的人手很少,进展不是很理想。 “你调查他干什么?你现在在休假期间,这又不是你的任务。”皮尔斯说道。 安格妮丝的眼神茫然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在意这个‘狼人’的身份,总感觉调查清楚他的身份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是不是......”皮尔斯开口问道,又停了下来。 “什么?”安格妮丝看着皮尔斯,等待着他的下文。 “没什么。”皮尔斯没有继续自己之前的话,他说道:“我帮你查查看。”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让蕾妮斯帮你查?”皮尔斯问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委托了,但蕾妮斯说这次的事情相关的资料很多都不对她开放,她不确定能不能查到。” “好吧,其实我也不确定。”皮尔斯叹了口气,说道:“又多了一个帮你查人的任务。”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谢了。要是实在太忙,推迟些也是可以的,我不着急。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没什么。” “算了,我还是尽量早些帮你查到吧。” “除了这两个事情,还有什么事吗?”皮尔斯问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原来帕夫拉修道院里的那些孩子去哪了吗?” 第64章 父亲的要求 安格妮丝刚走下了马车,赫蒂就着急地走到了安格妮丝面前。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伯爵先生在找你。”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微微偏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先去换身衣服,再去找父亲。” 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之前为了方便在普迪思街行动而换上的教会女学生装扮。 “但是伯爵先生已经等你等了好久了。”赫蒂有些焦急地说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再急也不能让我穿着这身去见父亲吧。” “这身衣服恐怕不怎么......合适。” 安格妮丝随口说着,向楼梯上走去。 “什么衣服不礼貌?”安格妮丝听到父亲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安格妮丝抬头向上看去,看到父亲在二楼的栏杆边有些面色不好看地看着自己。 “你去哪里了?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听到父亲问道。 她叹了一口气,抬脚向楼上走去。 “就去了一趟普迪思街。”安格妮丝边向楼上走去边说道。 “你不用换衣服,直接和我来吧。”父亲看到安格妮丝走上了楼,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跟着父亲走进了他的书房。 “爸爸,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安格妮丝问道。 父亲在书桌后坐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先问你,你今天穿成这样去普迪思街干什么?还不带赫蒂。” “嗯......就是去调查一点事情,穿成这样方便一点......带赫蒂的话我不好伪装。”安格妮丝团了团自己的手指说道。 父亲看着安格妮丝手底下的小动作,放轻了自己的语气说道:“我不是在责怪你,这只是普通的询问。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真的很让人担心。” 安格妮丝抬头看着父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爸爸。今天只是特例,我平常都是按时回家的。而且爸爸,现在一般的人根本打不过我。” “这跟打得过、打不过有什么关系!”父亲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说道:“费内波特城的局势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强大的个人武力有时并不是安全的保障,反而更容易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安格妮丝看着父亲笑了笑,走到了父亲旁边,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说道:“好的,爸爸。我知道啦。”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吧,你清楚就好。” 安格妮丝问道:“爸爸,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父亲有些无奈地靠在了椅背上,说道:“就是问你一些问题,和你告诉奥雷里奥的那些做法有些关联。” 安格妮丝松开了抓着父亲胳膊的手,问道:“那些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先说好,那些做法我大部分是根据奥雷里奥说的那些资料推出来的,有什么与实际不相符的地方可不光是我的问题。”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只是告诉了奥雷里奥,并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我只是想问你,这个方法你想了多久?我不信奥雷里奥刚说了这件事,你就可以直接想出来这样的方法。”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有些恍然地说道:“我其实3月的时候就知道爸爸你在推动废除行会制度了。我知道后也大致了解了一下相关的资料,只是没有奥雷里奥了解的那么详细。” “3月,也算不错了。”父亲低声喃喃自语了一下。 安格妮丝有些奇怪地问道:“就是3月,怎么了?爸爸。” “啊,没什么。”父亲抬头笑了笑,看起来有些高兴地说道:“你已经离开社交场合很久了,我想你也应该重新参与一些舞会与晚宴,宣告你的回归了。” “但是,爸爸......” 父亲摆了摆手,说道:“下周二杜兰特侯爵夫人会举办一场舞会,我想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不是吗?”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沮丧地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爸爸?”安格妮丝问道。 父亲摇了摇头,说道:“你记得为下周二的舞会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安格妮丝有些迷惑,她感觉父亲说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父亲并不值得为了这些事情在最近很忙的情况下专门等她这么长时间。 安格妮丝起身向门口走去,她突然转过了头,犹豫了一下问道:“爸爸,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呢?” “为什么失望?”父亲问道。 “比如,我让他们觉得我性格古怪,甚至觉得我有些......疯狂。”安格妮丝有些支吾地说道。 “安格妮丝,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小贵族。”父亲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父亲,我先回去换衣服了。” “嗯,晚安,我的小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转身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 赫蒂为安格妮丝换上了为舞会准备的礼服。这身礼服是昨日早上送来的,非常合身。 安格妮丝觉得父亲一定很早就决定要自己参加这次舞会,否则怎么会他前日要求自己参加今晚的舞会,昨天就有合适的衣服送来,今天就可以穿上。 这身礼服大部分是浅蓝色的,用着金色修饰。袖口和裙摆有着金色和棕色的条纹,点缀着些许以珍珠为花蕊的金色花草。腰身处用着大约有着三指宽的金色蕾丝材料收束,金色的缎带在领口处收紧,构成了v字领,边缘的些许流苏在肩头处垂下。 安格妮丝轻轻迈步向前走了些许,稍稍曳地的宽大裙摆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小姐,请先不要动。”正在帮着整理安格妮丝颈前的的项链的赫蒂说道。 “贝蒂和艾莉还在帮你整理裙子。”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安格妮丝皱眉说道。 “小姐,请不要皱眉。”赫蒂揉了揉安格妮丝的眉头,说道:“任何一条不该有褶皱都会让您看起来不再完美。” 安格妮丝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穿着礼服,戴着搭配完美的头饰、耳环和项链,画着完美而自然的妆容,身边的三个女仆在帮自己整理着全身上下的各个细节。 第65章 舞会 安格妮丝有些恍惚,她隐约觉得镜中的这个人不是自己,是一个和她有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容,唯独没有一样的灵魂的完美的人偶娃娃。 她不会像这样任由人摆弄,也不会穿着这样累赘的裙子去参加什么毫无意义的舞会。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么乖巧。 “赫蒂,你说,镜子里的人是谁?” 赫蒂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镜子,笑了起来。 “小姐,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赫蒂完全压不住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您再觉得完美也要等我们整理好。” “我没有。”安格妮丝认真地说道。 “是的,小姐只是在问我镜子里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是谁。”赫蒂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静静等待着女仆整理完自己身上的所有细节。 从她自教会地底回来开始,她魔药消化的进度就几乎停滞。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总是下定不了决心在家人还有朋友面前扮演,就像今天一样。 她贪恋着来自于家人和朋友的温暖,又畏惧着自己一旦开始扮演他们可能有的厌恶与恐惧的目光。 人毕竟还是群居动物,她即使再不在意自己的名誉,也没有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并非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人话语。甚至在有些时候,她还相当在意别人的话语,尤其是这些话语来源于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的时候。 不像在教会地底的时候,罗西阁下她们都知道自己是在扮演,就算是那位教士被自己吓到也有她们帮自己解释。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去扮演,并不需要担心会产生什么后续的问题。 而在这里,自己不可以向他们透露自己在做什么,而扮演也会产生很多后续的问题。毕竟她现在需要扮演的是“疯子”和“狼人”,都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名声。而她作为帕格尼伯爵的女儿,有不好的名声传出毫无疑问会对父亲产生影响。 尽管她那天拐弯抹角问了父亲相关的问题,父亲也给予了她“我们不是小贵族”的回答。依据她对父亲的了解,父亲的意思是不需要在意其他的人的看法,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会放弃安格妮丝。 其实也对,毕竟她患有重病的消息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费内波特城的社交圈里传开,之前三月时,母亲举办音乐沙龙,她就听见有些夫人在说“她真是可怜”类似的话语。 帕格尼伯爵家确实不是什么小贵族,甚至算是新贵族的中流砥柱,并无破产的担忧。由于祖父当初选择了和曾祖父决裂,也只有父亲一个独子,人丁也不算兴旺。 父亲的确不需要像小贵族那样,在家中的儿女出现重病、癫狂时,选择将他们送进修道院来减轻自己的负担,甚至美其名曰“去侍奉神”,对他们来说这些儿女最后的价值就是为家族搏一个美名。 但安格妮丝一直很不习惯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尤其是在自己故意的情况下。 她想离开家一段时间,直到扮演完成。但首先,她走上了“囚犯”序列这种一不注意就会失控的人;其次,她自己本身就很可能和某这些隐秘的存在有着联系;最后,她还一次容纳了“疯子”和“狼人”的特性,尽管目前来看她并没有失控,但毫无疑问,在她尚未完全消化“疯子”的情况下,“狼人”的诅咒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加强。 教会是不可能允许她这样一个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样的人离开费内波特城的。 如果她强行离开,很可能会被教会认为她出现了失控迹象,然后被教会通缉。 她想要离开是为了扮演,并不是准备完全放弃自己的身份,从此隐姓埋名,和自己的亲人朋友毫无关联。 “好了,完美。”赫蒂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全身上下,拍了一下手说道。 “我去告诉伯爵夫人。”旁边的贝蒂说道。 根据礼仪手册,年轻未婚女性必须要有年长女伴的陪同才能进入社交场合。 安格妮丝今年年初成为了非凡者,“疾病”不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从今年2月开始,她才开始参加舞会、晚宴,但必须要有年长女伴陪同及介绍自己的身份,而自己的母亲无疑是最佳的女伴人选。。 她向来不爱参与社交,但既然父亲要求了,她也会遵从父亲的意愿,去参加这场舞会宣告自己的归来。同时,她也想试试一些隐晦疯狂是否会有着同样效果。 如果可行的话,她也许并不需要离开费内波特城。 ...... 安格妮丝刚刚和母亲同舞了一曲,这是为了暗示她们两人都没有舞伴,也许母亲也有着让她重新回忆起跳舞的状态的想法。 安格妮丝当时其实稍微有些紧张,毕竟她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她很担心会踩到母亲或者是跟不上母亲的步伐。但幸好她在容纳了“疯子”和“狼人”特性后“身体增强,知觉增敏”的效果有所加强,她完美地完成了自己今天的第一支舞。 安格妮丝伸手轻轻端起桌子上的果汁抿了一口,她看着舞池中人们,微微勾起了一点嘴角。母亲之前已经被相熟的人邀请了,现在这边的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许其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觉得尴尬或者感到焦躁,但安格妮丝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些,自然也乐得在这边休息,甚至观赏其他人的舞蹈。 安格妮丝看到一位身穿棕色外装和黑色的漆皮长裤、长靴的年轻绅士向她走来,安格妮丝微微凝视了一下,然后在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看着对方。 对方的金色短发打理得非常得体,脸上带着优雅而完美的笑容。他走到安格妮丝面前,弯腰鞠躬,安格妮丝发现他弯腰的弧度近乎于完美的15°。 “这位小姐,我想请你跳支舞,可以吗?” 安格妮丝笑容显得越加明显,她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当然可以,杜兰特先生。” 第66章 雷欧纳多·杜兰特 雷欧纳多·杜兰特,杜兰特侯爵家的长子,比奥雷里奥要大四岁。她刚进入阿诺德公学时,雷欧纳多·杜兰特恰好刚毕业离开。但对方之前在公学里是风云人物,至少在她刚入学的那一年,对方的名字总是在她耳边提起,就连当时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她也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毕竟“雷欧纳多·杜兰特”这个名字不止学生们经常说起,老师们在讲课过程中也时不时地会提起来。 安格妮丝其实不是很能搞懂为什么雷欧纳多·杜兰特都毕业了,老师们和同学们还那么爱谈论对方。她当时问过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佩妮,佩妮当时回答道: “像雷欧纳多这样又绅士,又有着渊博的知识,还有着极强的领导能力和不凡的家室的人,未来必然会是费内波特政坛上的明星人物。” 于是安格妮丝懂了,重点是“未来费内波特政坛上的明星人物”。 杜兰特侯爵家与帕格尼伯爵家的交流在今年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在之前,两家的社交虽然算不得冷淡,但也不怎么热切。但今年的交流增多其实也不算奇怪,杜兰特侯爵和父亲一样都是新贵族一派的代表人物,在今年的特殊局面下,新贵族一派成员间的交流增多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就安格妮丝所知,母亲这半年来出席过很多次杜兰特侯爵夫人举办的舞会或者晚宴,而杜兰特侯爵夫人也同样出席过很多次母亲举办的舞会或者宴会,两家互相邀请在今年已经司空见惯。 不过安格妮丝出现在费内波特城的社交场合的次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毕竟她这半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待在了教会地底,剩下的时间她也并不怎么热衷于社交。 安格妮丝虽然今年年初才开始参加舞会、晚宴这些,但事实上,她离成年还早,并未正式进入费内波特城的社交圈,毕竟她还要2个月才会满14岁。 她对杜兰特侯爵一家仅限于见面可以认出来,这还是得益于她记忆力还不错。事实上,所有费内波特城的贵族,她见到的时候都可以认出来,毕竟她专门记忆过。 虽然安格妮丝没有想到雷欧纳多·杜兰特会来邀请自己跳舞,但她也不算意外。毕竟今天是杜兰特夫人举办的舞会,作为杜兰特家的长子,在看到她无人邀请的尴尬局面的时候,出于礼貌自然会选择前来邀请以避免她对这次舞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安格妮丝和雷欧纳多·杜兰特相伴进入了舞池。 安格妮丝发现雷欧纳多稍稍放慢了脚步,让安格妮丝率先走入了舞池,然后才在安格妮丝停下的地方引导安格妮丝开始跳舞。 安格妮丝感受到雷欧纳多的右手并没有用掌心贴在她的腰上,而是手心朝下,用大拇指的背面轻轻挽住了她;雷欧纳多的左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右手,并没有抬得很高,尽管没有抬到与肩膀呈水平线的状态下优雅,但这个高度对安格妮丝来说更加舒适,让安格妮丝不至于像是被挂起来一样。毕竟安格妮丝的身高只将将达到了雷欧纳多的肩膀,这还是她今天穿了高跟鞋的结果。 安格妮丝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么绅士,她都不好意思扮演了。 “你是帕格尼伯爵的女儿,奥雷里奥的妹妹?”雷欧纳多小声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嗯,安格妮丝·帕格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杜兰特先生。” 雷欧纳多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其实你叫我雷欧纳多就可以,我和奥雷里奥关系还不错。我也是阿诺德公学毕业的,算是你的学长。”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雷欧纳多学长。” 雷欧纳多笑着应了一声。 “你似乎并不常出现在舞会上。”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毕竟我还小,还没有成年。” 雷欧纳多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那么矜持的笑意,又很快收了回去,恢复了那幅优雅从容的微笑,速度极快,但安格妮丝很确定自己看到了。 “那你平时在家干什么?你两年多之前就从公学毕业了,天天在家待着岂不是很无聊?”雷欧纳多问道。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自己11岁从公学毕业的事情传得这么广? 不过雷欧纳多知道不算奇怪,毕竟他也是从阿诺德公学毕业的。如果真的和奥雷里奥关系还不错的话,且依旧对公学保持着不低的关注,知道这些不算奇怪。 “也不算无聊,”安格妮丝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要学习音乐,还要思考。” “你思考些什么?” “我思考这个世界。”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思考这个世界?”雷欧纳多笑了起来,问道:“你有思考出什么结论吗?” 安格妮丝笑意明显地看了雷欧纳多一眼说道:“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认知这个世界。” “当我面对太阳,我闭上我的眼睛,我感受到了温暖,开始想起众多火热的事物。” “但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太阳,我发现我思考的一切都消失了,太阳只是太阳,并不是我之前思考的任何事物。” “当我触摸着大地,我想起了秋天丰饶的收获,想到了填饱肚子的食物。” “我试图去咬大地一口,但大地不是可以去咬的事物。” “于是我发现我思考到的事物几乎都不是它的本身,因为我根本未曾全面了解我思考的事物。” “就像太阳不是我所想到的火热的事物,大地也并非我所想起的丰饶的收获。” “我们无法真正的认知自己所接触的事物,只能通过我们所认知到的东西来推测一个事物的全貌。就像失明的人触摸大象,以及通过小孔看豹子,仅仅了解了事物一部分的我们只能通过我们所了解的部分来推测,而这样往往无法得到正确的结论。” “失明的人触摸大象,通过小孔看豹子,我听过这两句话,这是罗赛尔大帝的语录里的。”一直沉默地听着安格妮丝话语的雷欧纳多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他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微笑,看起来似乎丝毫没有尴尬的样子。 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 第67章 雷欧纳多的反馈 “是的,来自于罗赛尔大帝语录。”安格妮丝说道。 “听起来你并不怎么相信依据自己的感官得到的信息所认知到的事物。”雷欧纳多说道。 “是的,的确如此。”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就像我闭上眼睛去感受太阳,会将太阳当成某种火热的事物;我依照我对大地的印象去思考大地是什么,会错误地将其与产生于大地者混淆。” “我们既然无法完全认知一个事物,依据自己的感官从一件事物上获得的信息来思考其真实的存在就成为了必然的事情。但我们的思考与实际相比总是存在着种种谬误。我们有时颠因为果,有时以果为因。我们总是将自己的想象错当为真理,甚至为此不断争吵。” “但很多时候我们从感官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能确定其真实。就像我们的眼睛有时会产生幻视,耳朵会产生幻听,嗅觉和味觉也会时而失灵,触觉同样常有失调症状。” “我们所依靠的五感常由于一些主观的因素而与真实的世界存在一些差异。就像同一瓶处于化学突变点的溴酚蓝溶液,有的人看到的绿色,有的人看到的是蓝色。那它到底是什么颜色?” “而同理,我们看到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是一个燃烧着的光球?是一颗光芒耀眼的星星?亦或者是永恒烈阳祂本身?” “安格妮丝,慎言!”雷欧纳多终于绷不住优雅从容的微笑,表情严肃地压低声音提醒道。 “啊,对不起。”安格妮丝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微微低头道歉道。 雷欧纳多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应该尊重神明。” “是的,我知道。”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我只是......”安格妮丝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得有些太多了。” 雷欧纳多摇了摇头,说道:“你只是讲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安格妮丝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认真地跳起舞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将近半圈过去,雷欧纳多小声问道:“你累了吗?需不需要休息?” 安格妮丝在化了妆后仍然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微微现出些许的潮红,看起来就像是经过了剧烈运动一样,和安格妮丝共舞的雷欧纳多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我想我需要去休息一下。”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她是故意让雷欧纳多发现然后好终止这支舞蹈。嗯,感谢爱丽莎的教导。 两人逐渐移动到了舞池边,才顺势离开了舞池。 雷欧纳多将安格妮丝送到了安格妮丝的座位边,有些关切地问道:“你需要医生吗?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谢谢。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 “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找我或者找我母亲都可以。”雷欧纳多没有强行坚持,嘱托了一句就离开了这个角落。 安格妮丝端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低眸看着果汁液面上的些许气泡,眼中若有所思。 她刚刚感受到了些许的魔药的消化,在她说出“永恒烈阳”之前,消化的量相对较小,完全比不得自己在教会地底吓那位可怜的教士时得到的反馈。但这至少说明这种方法其实是可行的,尽管进度比不得自己放开手脚扮演。 但有一个问题,她之前说了那么多,反馈最好的是在自己以太阳举例时“不小心”提到永恒烈阳,展现了自己潜意识里对神灵的不够尊重的一面之后。 的确,一个不尊重神灵的人,在这个神明真的可以降下威能的世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疯子。 但这与她的目的存在一些偏差,她之所以对雷欧纳多说那些是希望找到一个稍微无害一些,对她和父亲影响更小一些的扮演方式,让她可以不必离开费内波特城,而不是得到一个同样存在极大隐患的扮演方式。 某种程度上来讲,表现出不尊重神灵来扮演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私自离开,从而被教会宣告失控,发起通缉的危害性还要大。 她可以有着不信神的事实,但必须维持着尊敬神的表象,不可以直接利用这一点来扮演。 即便教会对于贵族们在大多数时候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包容,但这是在贵族们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尊敬的情况下。 倘若安格妮丝真的公开说自己不敬神灵,那么恐怕不仅正神教会们觉得她疯了,邪教徒们估计也觉得她疯得厉害。 这的确是最好的扮演,但估计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大地母神教会带走去检查自己有没有失控,或者又被什么存在污染了,这还是在她和大地母神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身的背景也有着特殊之处的情况下。 如果是什么普通人,估计很有可能会被带到教会地底监视起来,如果更惨一点,直接被教会审判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神灵的尊严不容亵渎。 这都算是约定俗成的一些事情,主动破坏者大多都比较惨。 就像她今天“不小心”说出一句稍显不尊敬神灵的话语,即便不是费内波特主要信仰的大地母神,即便就安格妮丝所知杜兰特侯爵家虽然不算什么虔诚的大地母神,也和永恒烈阳教会没有什么关系,也依旧会被安格妮丝这句话给惊到,即便安格妮丝只是举了一个例子。 她“不小心”提到永恒烈阳只是为了能够比较直观地对比各种不同的扮演消化速度的差别,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雷欧纳多与她不算熟悉,她能够从雷欧纳多那里得到一个比较真实的消化反馈。 而同样雷欧纳多也注定不可能将安格妮丝的这些话说出去,不说永恒烈阳在费内波特并没有多少信徒,安格妮丝这句话单独拿出来之后其实也不算对神灵不尊敬,毕竟就连永恒烈阳的教义都将赞美太阳当做赞美他们的神灵。如果真正要透露出安格妮丝不尊敬神灵,必须要放在完整的语境下,而这些话安格妮丝只对雷欧纳多说过,雷欧纳多,亦或者杜兰特侯爵如果真的要对父亲或者安格妮丝下手的话,也犯不着用这个来攻击。 毕竟安格妮丝这段话只是一个“失误”的举例。 嗯,稍等一段时间,还没码完 还差一点,大概十几分钟才能码完。 《诡秘之囚徒序列》嗯,稍等一段时间,还没码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雷欧纳多的评价 安格妮丝微微勾起了嘴角,摇了摇杯子里的果汁,看着舞池中一对对起舞的人们。 她准备再挑几个人试一试,毕竟能体现出自身的疯狂的类型有很多种,而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虽然不能使用那些危害性大的方式,但尝试一些危害性小的方式还是可以的,最多就是传出去一些她有些古怪的流言,亦或者那些被她挑到的人一交流发现对她的印象都不一样,觉得她在演他们玩,觉得生气罢了。 而这些可能的发展对于安格妮丝来说并不算什么。 ...... 雷欧纳多·杜兰特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书房门前。 “父亲。”雷欧纳多轻轻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 “舞会结束了?”杜兰特侯爵抬起头问道。 “结束了。”雷欧纳多点头说道。 “你见到罗伦佐家的小姑娘了?”杜兰特侯爵问道。 “我见到了帕格尼小姐,然后一起跳了一曲......半曲。”雷欧纳多点了点头说道。 “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杜兰特侯爵饶有兴趣地问道。 雷欧纳多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通过这短短的半个舞曲的时间,我并不能对她产生一个全面而真实的了解。” “不需要全面而真实,我只想知道你目前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兰特侯爵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说道。 雷欧纳多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说道:“首先身体方面,和传言完全符合,她似乎的确身体不是很好。尽管她化着妆,遮掩了一些,但我仍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色相较于大部分的夫人小姐要苍白许多。而且因为她的体力的原因,我和她甚至都没有跳完一整支舞曲。” 杜兰特侯爵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意外,安格妮丝·帕格尼的疾病在几年前就有了,你从阿诺德公学毕业的早,可能不太清楚,当时安格妮丝·帕格尼在学校晕倒了好几次,很多公学的学生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听起来很严重。”雷欧纳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帕格尼伯爵没有请求教会的帮助?” “当然请求了教会的治疗,但安格妮丝的疾病一直迁延不愈,”杜兰特侯爵摇了摇头,说道:“之前两个月,安格妮丝一直没有消息,罗伦佐给出的理由也是安格妮丝在接受教会的治疗。” “这么严重?”雷欧纳多皱了皱眉,问道:“她患有什么病?” “不知道,罗伦佐一直对她女儿的疾病讳莫如深,教会对她的病症保密等级也很高,打听不出来。”杜兰特侯爵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感觉像是与非凡力量有关......”雷欧纳多微微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觉得有可能。”杜兰特侯爵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奇怪了,如果帕格尼小姐的疾病和非凡力量相关的话,她应该会知晓非凡力量的存在,从而对神灵更加敬畏,但我怎么感觉帕格尼小姐潜意识里似乎对神灵并不算特别尊重。” “她不尊重神灵?话语里?”杜兰特侯爵原本好整以暇的姿态严肃了起来。 “其实她也没有说什么明显对神灵不敬的话语,但是在她说的那些话结合起来总给我一种她其实对神灵并不算尊重的的感觉。” “她当时是在和我讲她对事物的认知,以太阳作为了例子。” “她问我:‘我们看到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是永恒烈阳祂本身?’”雷欧纳多对杜兰特侯爵解释道。 “一个凡人会思考神灵的存在如果不是无知就是太过于疯狂,而通过仅仅这么短的时间的接触,我并不能分清她究竟是哪一种。”雷欧纳多说道。 杜兰特侯爵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你对安格妮丝还有什么其他的评论。” “嗯......也许还有想的太多?”雷欧纳多不确定地说道。 “想得太多?她怎么想得太多?”杜兰特侯爵笑着说道。 “我想没有谁会专门去思考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世界里的事物是怎样的吧,甚至将这些当成一个专门的事情,除非他是病了亦或者想要成为一个哲人。”雷欧纳多说道。 “我在和她跳舞的时候随意地问了她平时在干什么,在家待着会不会无聊,她给我的回答是她在家要学习音乐还要思考这个世界。” “我刚开始还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她之后给我讲了一大堆她思考得到的结论,还很有道理的样子,简直见鬼。”雷欧纳多有些无奈地说道。 杜兰特侯爵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想你需要对她多一点理解,你要知道,安格妮丝并不像是你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事物需要处理,她身体不好,很少参加社交活动,闲暇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许吧。”雷欧纳多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其实我不是很明白父亲你为什么要让我关注帕格尼小姐,虽然现在来看,她确实很奇怪。” 杜兰特侯爵收住了嘴角的笑意,说道:“你觉得如果同时给你和罗伦佐家的小姑娘一个问题,分别寻找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谁会先找到?” 雷欧纳多看起来很严肃地思考了一会,说道:“也许是帕格尼小姐?” “嗯?”杜兰特侯爵眼睛睁大,盯着雷欧纳多。 雷欧纳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你这么问的话我就知道你觉得我比不上帕格尼小姐了。” “那你也不可以直接这么说!”杜兰特侯爵有些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 “对不起,父亲,我错了。”雷欧纳多一脸严肃地认错道。 杜兰特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九天前,我们讨论的那几个方法,嗯,就是后来叫来奥雷里奥解释的那几个方法,就是来源于安格妮丝·帕格尼。” “那几个方法,我还以为是奥雷里奥提出来的。”雷欧纳多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她的思维很......广阔。” “所以我要你去了解一下安格妮丝·帕格尼。”杜兰特侯爵说道。 “但是父亲,既然你这么关注她,为什么不下去自己看看?”雷欧纳多问道。 杜兰特侯爵涨红了脸,拍着桌子恶狠狠地道:“罗伦佐那家伙都没有来,我眼巴巴地去看他女儿算什么事情!” 第69章 猜测 安格妮丝微微顿了一下,口中的话语微微卡了个壳。 “怎么了,安格妮丝?”母亲问道。 “啊,妈妈,没什么,我只是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安格妮丝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 母亲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安格妮丝微微闭上了眼睛,在马车的微微的颠簸感中仔细思考起了刚刚魔药消化的原因。 有人将自己之前舞会上的表现讲述给他人了?这个时间点,应该不是参与舞会成员对自己家人的讲述,他们应该还没有回到家。那么很有可能是舞会成员之间的相互交流,或者是杜兰特侯爵家成员的相互交流。 雷欧纳多·杜兰特将安格妮丝和他之间的交流告知杜兰特侯爵是一件发生概率很大的事情,而自己和雷欧纳多交流的那些,被杜兰特侯爵觉得自己有点疯是很正常事情。 ...... “1328年5月26日” “今天在舞会尝试了许多种不同的扮演方式,通过他们的反馈,大致能够推断出一个规律——与对方的世界观差异越大,得到反馈后所能够消化的魔药越多。” “我与我今天一起跳舞的舞伴中,所获得的反馈最好的还是从雷欧纳多·杜兰特那里,这是因为我故意流露出了我潜意识里并没有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对神明充满敬畏,甚至只是思维里稍对神明加以揣测就觉得自己在亵渎神灵,这无疑是我和这个世界的人世界观差别最大的地方。” “这让我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猜测,将‘囚犯’与‘疯子’,甚至‘狼人’结合起来,是否可以认为‘囚犯’序列在逐渐与自己的族群远离。‘囚犯’的扮演让这个序列的非凡者空间上亦或者可以说是处境上与其他人远离,‘疯子’的扮演则出现精神上与其他人的差别,而到‘狼人’阶段,这个序列的非凡者出现异种化,不再和人类是一个物种。” “这是一个与人类群体的同一性逐渐减少的阶段。这个过程就像在逐渐减少着这个序列的非凡者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感一样,完全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不过这也是这个世界所有非凡者途径的通性,就算不是异种途径,在晋升半神后也会具备一定的神话生物的特征,不再是完全的人类,只是异种序列体现得尤为明显罢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又与‘心是身的囚犯,身是世界的囚犯’又是如何产生的关联。” “这样看起来,这个过程似乎与欲望并没有存在着很深的关联。但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关联的话,玫瑰学派节制派与纵欲派的争斗又是如何产生的?” “类比于之前拿到推断,在这三个序列等级中同样是一个欲望逐渐被释放,理智逐渐被侵蚀的过程。‘囚犯’的欲望被束缚被压抑,‘疯子’开始尝试爆发欲望,牺牲理智释放力量,而‘狼人’则很容易被欲望控制,但也同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来看的话,‘囚犯’序列的递进性很强,完全就是在逐渐接近一个被欲望控制的非人的怪物,怪不得众多正神教会对这个序列充满了警惕。” “但这其中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狼人’时会充满杀戮与嗜血的欲望?即便是从生物的本能来看,杀戮也向来并不是一个生物欲望,只是一种为了获得足够生存的营养的手段,一个生物最本能的欲望应该是生存和繁殖。” “杀戮与嗜血很多时候反而与生物的这种本能产生矛盾,这更像是为了将这个序列的非凡者彻底将人类不再当做自己的而专门的诅咒。总是无法压抑满月时杀戮与嗜血的欲望的‘狼人’会逐渐冷酷扭曲,失去正常人类该有的感情也很可能是由于逐渐对自己原来的人类身份失去了认同感。如果结合后来的‘活尸’与‘怨灵’,这两个序列等级的诅咒都是将人类当做是自己的食物,但又不算是必须。这样来看的话,‘狼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个等级能否保持自己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是‘囚犯’序列不同扮演方式的一个重要的差别。” ...... 安格妮丝一身礼服走进了排演室,这是音乐会前的最后一次排演,今天下午音乐会就会正式上场了。 孔蒂先生在这次音乐会中需要指挥两支曲子,一首交响曲,一首协奏曲。 交响曲是孔蒂先生自己谱的曲子,就是安格妮丝离开教会地底那天下午安格妮丝在音乐家协会听到的那首曲子;协奏曲他则只是代为指挥乐队,阿卡多先生是独奏者。 嗯,是的,阿卡多先生在这场音乐会中除了她那两首乐曲,还有一首协奏曲的演奏任务。 孔蒂先生要演奏的这首交响曲被孔蒂先生自己称为“降e大调第20交响曲”,有四个乐章,时长大约30分钟左右,气势磅礴,规模宏大。 而协奏曲则是一首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也被阿卡多先生称为《月夜》,整部作品显得均匀齐整,充满了柔美浪漫的情绪,带着一种贵族气息,轻柔而庄重。整首乐曲由三个乐章构成,同样大致时长在30分钟左右。作曲者名为克林斯曼·怀特,安格妮丝并没有在费内波特城的贵族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依据这首曲子的风格,安格妮丝很确信这位作曲者是一位贵族。 这两首曲子分别是音乐会的第5首和第3首曲子,情感差别极大,而中间只有一首20多分钟的随想曲的调整时间。安格妮丝其实很担心孔蒂先生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感,从柔美浪漫及时让自己充满豪情,这对任何指挥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但当安格妮丝问阿卡多先生时,他却表示很相信孔蒂先生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两首曲子的指挥,然后对安格妮丝说她应该担心自己需要第一首上场那支《湖边的清晨》,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些没必要担心的事情担心。 是的,安格妮丝那首《湖边的清晨》被选做了这场音乐会的开场曲,这无疑让安格妮丝压力极大,尽管不是安格妮丝自己演奏。 第70章 忒修斯之船 安格妮丝走到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坐下,看着台上的忙碌的景象,微微出神。 其实她今天根本不必来这么早,但还是下意识地提早过来来看这一场排演的准备,尽管这些事实上这些准备工作与她没有什么关联。 “紧张了?”孔蒂先生走到安格妮丝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也还好。”安格妮丝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 孔蒂先生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我的第一首曲子将在音乐会上被演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早早地到音乐厅来,紧紧盯着每一处细节,深怕哪里出问题。” “当时我的表现要比你要紧张很多,毕竟当时音乐是我全部的事业。”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这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孔蒂先生你的第一首乐曲可是12岁就走进了音乐厅,当时的报纸上都把你称作‘百年难得一遇的音乐天才’。” 孔蒂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运气好一些。自己的确有一些功底,而我的父亲,我的老师在音乐方面又有一些人脉,我的乐曲可以成功传播出去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安格妮丝撑着下巴,看着孔蒂先生。 孔蒂先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成名太早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很多时候你的才华和地位并不相配的情况下。” “那时我可能比你还小一些,尚且不知道自己所认知的世界是多么的浅薄可笑,就被人们捧上了神坛。” “那时的我只是骄傲地将我所爱的,我所恨的,都投入到了音乐里,然后沉醉于人们的赞美,相信自己真的和人们的赞美一样‘才华横溢’。” “直到......我才认识到自己的缺陷,选择离开了费内波特城。” “那时的我就像是罗赛尔大帝讲的故事里那个询问为什么贫民们在没有面包吃的时候不吃肉汤的贵族一样。” 安格妮丝沉默地听着孔蒂先生,没有说话。 尽管她从很多途径对孔蒂先生年轻时发生的事情有着一定的了解,但她事实上也只是“了解”一下而已,很多事情不是亲历者,并没有办法体会对方当时的心境。 安格妮丝只知道孔蒂先生在费内波特城成名了一段时间后,选择了离开这里,最终前往了南大陆。 但一个年少成名的音乐家为何会离开自己的故土,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安格妮丝并不知晓。 孔蒂先生刚刚提到自己离开费内波特城的原因时语焉不详,很明显那段经历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提,必然是一件对他触动很大的事情,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坦然面对。 安格妮丝没有探询对方的隐私的习惯,这件事情安格妮丝也没有必须知道的必要。既然孔蒂先生并没有直接对她讲述出来,那么她也不会主动询问,以免触碰到孔蒂先生不愿意被人知晓的一些伤疤。 孔蒂先生蓝色的眼睛盯着安格妮丝看了很久,见安格妮丝只是听着他的话语,一言不发,他最终笑骂了一声,说道:“安格妮丝,你可真是......” 安格妮丝专注地盯着孔蒂先生,等待着孔蒂先生的下文。 “人年龄大了,老爱回忆之前的事情,说些年轻人不爱听的事情。我们说些别的。” 孔蒂先生止住了自己的话语,移开了自己盯着安格妮丝的视线,转移了话题。 “你最近在扮演?”孔蒂先生问道。 安格妮丝也没有在意孔蒂先生刚刚即将说出的评论话语,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尝试一些不同的方式。” “你的这个月参加的几次舞会的表现连我都听说了。”孔蒂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哦,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孔蒂先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想你自己应该有所猜测,比如你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奇怪的帕格尼小姐”,比如有很多人说帕格尼伯爵家出了一位‘哲人’,并一直在试图向其他人宣扬她那奇奇奇怪的理念。”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眉梢都弯了起来,露出了自己尖尖的虎牙,说道:“这就是我所期盼着的。” 孔蒂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扮演相比很多途径的扮演更加危险,很多时候我们自己的状态更加重要,他人的反馈反而是次要的。” “相较于其他途径的非凡者,我们更加游走于疯狂与失控的边缘,因此我们更加需要重视自身的状态。” “我当初晋升‘疯子’之后,我的老师多次要求我审视自身,以判断自己真实的性格、心理状态是否受到魔药的影响而发生过多的偏移。在那之后,他才要求我束缚疯狂,压抑欲望。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没有在我面前进行扮演,我会真的以为你变成了传言中的那个样子了。” “这很有必要,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估计还是很难发现?”安格妮丝问道。 孔蒂先生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安格妮丝,许久之后才说道:“安格妮丝,你以为非凡者是什么?” “从迈上非凡之路开始,非凡者就永恒与疯狂相伴,直至死亡。” “就像是罗赛尔大帝讲过的那个忒休斯的船一样,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从走上非凡之路开始,我们的体内的疯狂就逐渐积累,直至疯狂将我们湮没,只剩下一个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名字的怪物。” “我知道的。”安格妮丝插嘴道。 “我想这是必然的事情。要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总要付出相配的代价。只是非凡者的代价更大一些,从此与不幸和疯狂相伴。” 安格妮丝的话语停了下来,两人一时间同时沉默了下来。 “我们先不说这个。” 孔蒂先生面色不是很好地转移了话题,说道:“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要比我当初刚成为“疯子”的时候要好得多,甚至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还要活泼些许。当初消化魔药的那个阶段我可是熬得很痛苦,很多时候我差点以为我自己要失控了。” 第71章 开场 “应该有一部分是诅咒的影响,再加上我目前尚未自行且主动地牺牲理智,爆发欲望,以此换取力量。”安格妮丝用猜测的语气说道。 “我身上的‘疯子’诅咒大部分被‘狼人’诅咒所替换,只遗留了一部分残余加强了‘狼人’的诅咒,在没有满月的影响下,我大部分时候状态还可以。” “嗯,有可能。”孔蒂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对于你自身的性格和心理状态还是需要重视,不能因为目前状态不错而失去警惕。” “嗯,我记住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常在进行的,教会一直监控着我的心理状态,几乎每个月都会对我进行一次各方面的测评。” 孔蒂先生稍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有着教会的监控,那出现问题应该可以及时发现,你也可以及时针对问题进行调整。”孔蒂先生说道,安格妮丝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也该去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的排演了。”孔蒂先生抬头看向舞台,上面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开口说道。 “那期待您的演出,孔蒂先生。” ...... 安格妮丝坐在观众席上,音乐会已经开始,阿卡多先生已经演奏起了她的a小调小提琴变奏曲《湖边的清晨》。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观众席,感谢她越发敏锐的视力,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观众席上大部分人的肢体动作。如果距离不算太远的话,她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面部表情。她看到大部分人都认真地倾听着,于是安格妮丝放下了心,有些慵懒地向后靠到了椅背上,闭上眼睛仔细倾听起阿卡多先生的演奏。 尽管这首曲子是自己作的,自己也在排练时听阿卡多先生演奏了许多遍,但在音乐厅听到这首曲子,她依旧有着一些不同的感触。 她现在不需要考虑这首曲子哪里不够完美,是否需要修改,怎样处理更好。而是完完全全,将自己的思绪投入到这首曲子所描写的意境,所传达的情感上去。不需要考虑自己原本的思路,任自己的思维自由地发散,将自己曾经寄托在这首乐曲的东西完全抛开,将其完全当做一个从未听到的乐曲去幻想。 不得不说,阿卡多先生的小提琴技艺确实高超,尽管这一点安格妮丝已经在排演的时候有了很深体会。安格妮丝能够在阿卡多先生的演奏中感受到一种很清澈很干净的感觉,能够让人仿佛真的置身在夏日清晨的湖边,在安静的微风中和身边的草木和花朵一起享受着早上微风的吹拂。亦或者化成一株湖中的水草,与身旁绽放着鲜黄色小花的同类一起随着微微波动的水面起伏。 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看向舞台上的阿卡多先生。 阿卡多先生的站立姿势看起来微微放松却又不显得懒散,不是完全的静止,但也没有幅度过大的动作,持琴姿势也显得优雅而从容。他微微向后仰着些许身子,半阖着眼睛注视着琴弦,看起来完全投入了对乐曲的演奏中。 阿卡多先生在演奏小提琴时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纯真感,又带着些许贵族般的优雅,看上去赏心悦目。这也许就是尽管阿卡多先生不常参与却仍然能够在费内波特城的乐坛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之一。 安格妮丝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安心地享受起了阿卡多先生的演奏,直至阿卡多先生完成了最后一个音才睁开眼睛,看向了舞台。 舞台上阿卡多先生依旧保持着演奏的姿势,大致过了一两分钟后,他的琴弓离开了琴弦,同时左手也拿着琴缓缓垂落了下来。 安格妮丝跟着观众们一起鼓起了掌,阿卡多先生似有所觉,视线扫过了安格妮丝所在的方向,然后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离开了舞台。 安格妮丝也起身,在整个音乐厅持续不绝的鼓掌声中离开了观众席,走向了后台。 ...... “阿卡多先生。”安格妮丝找到了正在后台休息的特雷弗·阿卡多,他正小心而仔细地擦拭着刚刚演奏时落在琴上的松香粉末。 听到安格妮丝的声音,阿卡多先生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安格妮丝笑了一下,说道: “我看到你鼓掌了,看来我的演奏还算让你满意。” “当然,阿卡多先生的演奏远超我的预期,我完全沉浸在了您的演奏中。”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能够得到小安格妮丝的称赞是我的荣幸。”阿卡多先生笑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琴放在了琴盒中,然后笑着问道: “不去看看埃德蒙多?《月夜》是我和埃德蒙多搭配,不担心‘孔蒂先生’有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安格妮丝惭愧地笑了一下,说道:“阿卡多先生,您不要取笑我了。” 阿卡多先生重新拿起了琴和弓,然后把琴盒递到了安格妮丝手上,说道:“走吧,一起去埃德蒙多那里,《月夜》是第三首,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的休息时间。” ...... 安格妮丝重新回到了观众席,阿卡多先生和孔蒂先生都已经来到了台上,乐队已经就位。 安格妮丝仔细看着孔蒂先生,他已经做出了准备的姿势。 孔蒂先生将指挥棒收在了胸前,微微做出了蜷缩的姿态,整个音乐厅一时间近乎完全静默。 大致十几秒的静默后,他动作起来,动作轻柔而舒缓。乐队的小提琴和弦声随即轻柔而悠扬地响起,这是第一乐章的乐队主和弦部分,带着些许夜晚的静谧和幽深感。 阿卡多先生的演奏完美地融合了进来,婉转而仿若带着些许愁思,仿佛向往自由的贵族少女站在窗边吟唱着诗篇,在乐队的伴奏下显得越发鲜活。 孔蒂先生的视线时不时扫向阿卡多先生,配合着阿卡多先生的演奏,他的指挥动作越发地轻柔。 安格妮丝认真地倾听着他们的演奏,将自己缓缓地沉浸到了这首乐曲描绘的美好的夜晚中。 请假 现在还没往家走,估计回去八九点了。估计今天没法准时把这章发出来了。 昨天码了一半,看回去能不能码完发出来。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决裂的疑点 安格妮丝走下了楼梯,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安格妮丝放松地靠到了椅背上,微微阖上双眼,手指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微微叹了一口气。 明明昨晚音乐会回来已经很晚,睡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偏偏今天她还醒得特别早。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日光看起来差不多五点左右的样子,算起来她昨晚差不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样子。 已经有两三个月睡眠没有这么差的她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却偏偏没有丝毫的睡意。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时隔将近一个月,她昨晚终于收到了来自于皮尔斯的调查结果以及来自于队长的一个纸条。 消息是乌鸦罗斯送来的,当时她正在小书房的窗前写着日记,乌鸦罗斯直接停在了窗台上,然后用自己的喙敲击窗户引起了安格妮丝的注意。 安格妮丝打开窗户将罗斯放了进来,先去楼下的厨房里要女仆切了一盘苹果给罗斯端上来,才拿起罗斯送来的调查结果看了起来。 说实话,安格妮丝对于没能兑现自己在普迪思街时请罗斯吃大餐的约定还有些内疚,虽然是事出有因,毕竟自己再次醒来就在教会地底下了,离开教会地底之后就被小队强制休假,一直没有遇到罗斯的机会。 罗斯很聪明,尽管尚未掌握说话的能力,但也能通过各种方式将自己的意思清晰地表达出来。乌鸦是一种极为记仇的动物,虽然自己并没有欺负它,但安格妮丝很明显能感觉到罗斯有着些许的不满,思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兑现请它吃大餐这个约定。 于是,昨晚安格妮丝在询问了罗斯想吃什么后,让女仆各样都做了一小份,成功完成了约定。 女仆们在得知安格妮丝晚上要这么多食物,大呼小叫着“这样不健康”类似的话语,但最终还是听从吩咐将这些食物送到了安格妮丝的小书房。 皮尔斯的调查结果让安格妮丝吃了一惊。他成功调查出了“狼人”的多个曾用名及出现地点。 除了作为海盗时的“杰罗姆·葛兰多”这个名字,他还在费内波特多地有过踪迹,分别使用了不同的名字。但由于他并没有利用非凡能力改变过自己的面貌,只利用了一些化妆术,教会依旧找到了在不同时间下可能与他有关的一些记录。依照时间进行排序的话,他最初出现的地点应该是迪西海湾归属于费内波特的地区,而当时他所使用的名字为“杰米尔·帕格尼”,那时他还是一个“疯子”。 这个姓氏让安格妮丝内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毕竟使用“帕格尼”这个姓氏的人不算多。除了帕格尼伯爵一家,整个费内波特城,安格妮丝目前基本没有见到过其他与她姓氏相同的人, 当初祖父与曾祖父决裂后,与原本的家庭几乎完全断了联系,祖父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去见过,也从未主动谈起过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兄弟姐妹们。即便是安格妮丝曾经好奇地问起,祖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很早就和他们决裂,以后永不联系。 安格妮丝还是通过一些其他人的闲谈才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情。原本的帕格尼家族并非是费内波特城的贵族,帕格尼家族原本的封地事实上位于费内波特东部地区,接近与鲁恩王国交界的边境线。原本的帕格尼家族的爵位就是伯爵爵位,当初是曾祖父袭爵,按道理来说与曾祖父决裂的祖父应该没有资格继承爵位,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爵位最终由祖父继承了。 在罗赛尔大帝时期,在因蒂斯发起的几次战争中,即使并未处于与因蒂斯的战争前线,但原本就有着明显的衰败迹象的帕格尼家族快速衰落,而当时的帕格尼伯爵就是曾祖父。 罗赛尔大帝陨落后,工业革命的浪潮依旧存在,资本依旧在野蛮生长。曾祖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依旧死守着姓氏的荣光,坚决不肯改变。当初费内波特在罗赛尔大帝死后才选择抛弃贵族原本的坚守的家族不能说很多,但至少还是有许多与帕格尼家族差不多处境的贵族家族选择了投身新的浪潮中,杜兰特侯爵家族就是其一。 祖父在罗赛尔大帝陨落时还刚刚是少年,但他与曾祖父决裂时已经是青年。没有罗赛尔大帝的牵扯,许多贵族才能够下定决心去投身于新的浪潮中去。毕竟无论是罗赛尔大帝发起的工业革命,还是他发现的新航道,无疑都是些能够带来丰厚回报的东西,但在罗赛尔大帝在世时,因为他的一些操作,许多有些心动的贵族忌惮于他可能挖的一些坑,以及可能会带来的一些来自于自己国家执政者的猜疑,并不敢投入进去。而在罗赛尔大帝死后,这些疑虑无疑都消失了,许多家族都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祖父不满于曾祖父的决定,才最终和曾祖父决裂,自己投身了这样的浪潮中。 安格妮丝七岁后,祖父去世,父亲承袭了爵位。即使是在祖父的葬礼上,也没有其他姓帕格尼的人前来,祖父原本家庭的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安格妮丝一直以为这是因为祖父和自己原本家庭的人关系太过僵硬,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那个“狼人”如果真的名为“杰米尔·帕格尼”,最初出现的地点也确实是迪西海湾,那他很可能真的与原本的帕格尼家族相关。那么“杰米尔·帕格尼”是一个囚犯序列的非凡者,还是一个“原始月亮”的信徒,那原本的帕格尼家族呢?是否也与“原始月亮”的信徒存在着牵扯?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当初祖父与曾祖父决裂的原因肯定不是真的明面上对曾祖父抱残守缺的不满,肯定有着一些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深层次的原因一定与非凡力量有关。 第73章 晚宴 餐厅空荡荡地,只有她一人。父亲和母亲尚未起来,女仆们也大约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早到餐厅里来。毕竟,时间还有些太早,窗外些许熹微的阳光透过显得尚且有些浓重的雾气,让花园里的一切显得朦朦胧胧,带着些许清凉感。 安格妮丝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仆拿着今日的报纸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安格妮丝,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行了一礼,问道: “小姐现在需要用餐吗?”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我等父亲和母亲一起。” 男仆鞠了一躬,将报纸放在餐桌上,然后退了出去,没有再说什么。 安格妮丝拿起了报纸,随意地翻看起来。报纸上的新闻板块的内容大多都是她已经知道或能够猜到会发生的事情,毕竟奥雷里奥闲聊时总会给她八卦他在帮父亲处理事情时遇到的一些事情,而安格妮丝总是“不小心”会猜到后续会发生什么——毕竟“太阳底下没有新事”。 安格妮丝在报纸的讣告板块看到了一个讣告,是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会长的。 “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会长,奥西·卡曼先生去世,享年58岁。” “昨夜八时,卡曼先生在其庄园自杀身亡,让我们为他的离世感到哀悼。” “‘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绅士,’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的首席匠师亨利·谢林先生说,‘他总是在为我们未来的出路而感到忧心。’” “‘不管我与他是否持有相同的意见,我必须承认,卡曼先生是一位有能力的人,他在今年之前确实将铁匠行会治理得井井有条。’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的会员卡西姆·拉尔森对卡曼先生这样评价。” “葬礼将在下周天下午2时30分在圣赛利卡教堂举行。预计卡曼先生的遗体将在火化后送回他的故乡莫尔兹港。”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报纸放了回去。 “行会制度也许真的要完全被完全被取缔了。”安格妮丝轻轻的呢喃声在空荡荡的餐厅微微回荡了些许时间,就在空气中悄然消逝了,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 安格妮丝拿着一杯果汁,悄悄走出了宴会厅,来到了露台。 这是为庆祝昨日成功举办的晚宴,在协会会长的家中。 晚餐已经结束,绅士们聚在了一起喝着葡萄酒,而女士们则聚在起居室里喝茶聊天。 安格妮丝并不觉得女士们谈得内容如何有趣,她也暂时没有什么扮演的欲望,于是借着自己稍感到有些热的理由溜了出来,在露台上吹吹风。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安格妮丝听到身后有人对她说道。 “不,你猜错了,阿卡多先生,我其实是比较高兴的。”安格妮丝没有转身,直接回答道。 安格妮丝并不需要转身,就听出来这是特雷弗·阿卡多的声音,毕竟相处了一个月,如果她还不能记住对方的声音的话,那她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被强化了的听觉。 “也许吧,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至少我感觉,你的心情比你昨天要糟糕一些。”阿卡多先生走到了安格妮丝旁边,学着安格妮丝的姿势端着红酒杯向下方看去。 “从这里向下看去确实景色还不错。”阿卡多先生笑着说道。 “阿卡多先生,我想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昨天的心情也不美好?”安格妮丝偏过头,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 特雷弗·阿卡多先生偏了偏头,绿色的眸子看着安格妮丝的笑容,颔首说道:“是的,我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我昨天也心情很好。”安格妮丝转回了自己的头,看着下方说道。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直到我通过灵视看到你......” “你!”安格妮丝一脸愤怒地看向了特雷弗·阿卡多。 “你看,就像现在明明你表现出来的是愤怒,但我现在看到的却是蓝色作为主导。”阿卡多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怒容,一脸平静地看着特雷弗·阿卡多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其实很不礼貌,而且也很危险,阿——卡——多——先生。” “我知道。”特雷弗·阿卡多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安格妮丝,微微弯腰躬下上身,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毕竟我在教会看到过你的卷宗,小安格妮丝。” “不过我发现只要不探寻你的心灵,或者说去探索你某些方面的记忆,就不会受到来自于你的污——染——。”特雷弗·阿卡多重新直起身,摇了摇自己酒杯中的红酒说道。 “我观察了你一个月,得到了一个结论,你理智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任何时候通过灵视观察你,几乎都能够发现你一直处于一种思考的状态,即使什么时候有什么情绪波动,也影响不到你占据主导的蓝色。”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有一个问题回荡在我的脑海中,这么理智的你,当初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帕夫拉修道院?明明你当时才不过是一个序列9,按道理会主动躲开才对。” “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促成因素在这里发挥着作用。让我想想,是你背后的存在?” 安格妮丝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随口说道:“你选择演奏我这两首乐曲,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来调查我?” “那倒也没有,我也确实很喜欢你这两首曲子。”阿卡多先生随意地说道。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是教会要你来调查我的?” 阿卡多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收到教会的命令,不过我也没有被教会禁止。” “你担心我会对普通人造成危险?”安格妮丝问道。 “不,我当初投票时选的是应该放你出去。”阿卡多先生盯着杯中在不远处灯光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的酒液,问道:“看在我这么诚实地回答了你这么多的问题的情况下,小安格妮丝现在是否愿意告诉我去那里的原因了吗?” 第74章 立场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阿卡多先生绿色的眸子,开口说道:“人不可能总是理智的,而我和爱丽莎关系很好。” “是吗?”阿卡多先生微微偏头看向安格妮丝。 “看来你并不愿意告诉我原因。”阿卡多先生移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向露台下方的花园说道。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想法,随你相不相信。”安格妮丝也移开了自己看着阿卡多先生的眼眸,看向了花园说道。 “也对,很多时候真假并不是那么重要。”阿卡多先生轻轻摇晃着自己杯中的酒液,看着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阿卡多先生随手将酒杯放在了旁边的台子上,转过身,看向安格妮丝,绿色的眼睛带着些许深意,问道:“你今天早上应该看到了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会长的讣告,有什么想法吗?” 安格妮丝嗤笑了起来,问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从个人关系来看,我和他除了刚入队的时候接手过一个和铁匠行会有关的案子,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交集,我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过;从政治关系上来看,他只是我父亲想要扫入历史的尘埃中的那部分,天然地站在两个立场上。我和他基本算是处于纸张不同面的两个点,毫无关联,你难道还指望我因他的离世产生什么值得说道的情绪?而不是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感叹一声就翻过去不再看?” “你说的话突然长了很多。”阿卡多先生笑了一声说道。 安格妮丝顿了顿,说道:“只是说了我的一些想法。” “据我所知你之前曾经给帕格尼伯爵出过一些主意。而他们采用了你的主意,采取了一些措施。这些措施似乎对卡曼会长的精神状态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阿卡多先生点了点头,说道。 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说话。 “即便是这样,你也没有什么想法?”阿卡多先生问道。 “在我看来,大部分的时候‘立场’问题是首要的,而‘是非’问题是次要的。” “什么是‘是’,什么是‘非’,在很多时候都无法确定地判断。反倒不如直接站在一定的立场上来思考问题更加容易一些,至少这样做出的决定在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对己方造成什么损害。” “而既然我父亲站在废除行会的立场上,那作为他的女儿我自然不可能的对他抱有什么无谓的同情心。” 阿卡多先生一副很赞同的样子点了点头,看着安格妮丝说道:“不愧是帕格尼伯爵家的‘哲人’小姐。”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让我们来谈一些轻松的事情怎么样?” “我想现在的气氛已经不适合谈轻松的事情了。”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们来活跃一下气氛?” 安格妮丝瞥了一眼阿卡多先生没有说话。 阿卡多先生“噗嗤”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我们的小安格妮丝是真的生气了。” 安格妮丝正想说什么,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抬头向天空看去。 被增强的视觉让她即使在夜晚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天空中的事物,那是乌鸦罗斯。 “看来是自然之心找你有事。”阿卡多先生笑眯眯地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理他,静静地等待罗斯落在了露台边缘的栏杆上,伸手从罗斯腿上的小管中取出一张纸条,收到了手里,罗斯没有多等待,直接向天幕中飞去。 “你不准备在这里看看?”阿卡多先生问道。 安格妮丝抬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才展开了纸条,仔细阅读起上面的话语。 随着阅读,安格妮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突然抬起了头,看向特雷弗·阿卡多。 阿卡多先生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看起来你对纸条上所写的事情不怎么高兴。” 安格妮丝嗤笑一声,说道:“当然,谁会愿意去直面来自于母神的污染,尤其还是帕夫拉修道院这种有着未知污染源的。” “我想你存在着些许特殊,也许会带来一些惊喜也说不定。”阿卡多先生绿色的眼睛看着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看起来你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安格妮丝肯定地说道。 阿卡多先生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毕竟我是这个提议地支持者。” 安格妮丝紧紧盯着阿卡多先生许久,才转开了目光,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很坦荡。” “我向来很坦荡。”阿卡多先生仿佛收到了赞誉一样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说道。 “阿卡多先生,我之前还以为是蕾妮斯的问题,但现在看来蕾妮斯并没有错,你确实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人。”安格妮丝抿了一口果汁,说道。 “不过我想我和蕾妮斯不一样,我讨厌莫名其妙的人。”安格妮丝随口说道,然后端起自己的果汁,向露台外走去。 阿卡多先生笑了笑,靠在了露台边缘的栏杆上,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所以还是单纯地谈音乐比较好。” 安格妮丝转头看了一眼阿卡多先生,她看到阿卡多先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弯了腰,手中端着的红酒杯里的酒液洒了出来,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需要我通知教会吗?”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你......以为我要......失控了?”阿卡多先生捂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笑得有些喘不上气。 安格妮丝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我想任何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都不会觉得你还是正常的。”安格妮丝站在原地说道。 “哈哈哈,”阿卡多先生将酒杯丢在了地上,两只手抓着栏杆逐渐直起腰,才说道:“是啊,即便是在你曾经......原本......一部分的‘疯子’面前,现在的我看起来也更像是一个疯子。” “但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你确定你有将消息传给教会的机会,以及在我的面前保证自己的性命的能力吗?” 安格妮丝看到阿卡多先生的指甲逐渐伸长,上面布满了带着神秘符号和花纹。 第75章 战斗 “你......”安格妮丝皱起了眉,她空闲的左手轻轻握住了自己挂在自己腰间的一个有着铃兰图样装饰的护身符,抬头看着阿卡多先生,说道:“我暂时没有在你的身上感受到堕落的气息。” “是吗?”阿卡多先生笑着看着安格妮丝,他的目光盯着安格妮丝的左手,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握着它?” “让我看看,这个护身符看起来很像是罗西阁下的风格。是她给你的?可以用来通知她?”阿卡多先生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沉默,这个护符确实是罗西阁下给她的,在上次帕夫拉修道院事件发生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在遇到危急情况时缺乏通知教会的手段,罗西阁下专门为自己制作了这枚护符。毕竟自己并非“耕种者”或者“药师”序列的非凡者,很多教会常用通讯手段都不能使用。 “不过,你确定来得及?”阿卡多先生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身体的重心微微放低。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左手用力捏碎了护符,她身体上有寸寸白色的毛发长出,手部的指甲逐渐尖利起来,身体微微下躬。 “看起来你并不害怕我。”阿卡多先生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说道。 “我很好奇你的依仗究竟是什么?你和蕾妮斯关系还不错,应该对我的序列等级有所猜测才对。”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她确实对阿卡多先生的实力有所猜测。当时蕾妮斯说阿卡多先生在她进修的时候带她的药剂学,安格妮丝就猜测阿卡多先生当初是在扮演,而且很可能是“魔药教授”。 而“月亮”途径从成为吸血鬼后,魔药主材料基本都是血族或者是人类非凡者的非凡特性,阿卡多先生晋升应该不会太快,目前仍旧停留在序列6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阿卡多先生仍然是“魔药教授”,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抵挡一会,但只能够抵挡一会,很可能顾忌不到参加晚宴的那些人;而如果阿卡多先生晋升了“深红学者”,那自己还是快逃吧,目前“狼人”诅咒对她实力的影响还是很大,一旦他具有制造“满月”效果的能力,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不过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不高。 “在我主动攻击你的之前,你不需要猜猜我究竟做了多少准备吗?” 安格妮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阿卡多先生丢在了地上的酒杯,又忍不住想起了参加晚宴的人。她控制着自己回去查看晚宴参与人员的欲望,没有回头看,而是紧紧盯着阿卡多先生的动作。 “放心,房间里的人只是睡着了,我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阿卡多先生仿佛看出了安格妮丝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好好打一场了,在罗西阁下到来之前。”阿卡多先生话音刚落,安格妮丝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似乎都活化了起来,仿佛凝成了锁链向她束缚而来,这是在“吸血鬼”阶段就能够获得的“深渊枷锁”的能力。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来自于链条的束缚,并移动到了宴会厅透过窗户照出来的光照下,将拿在手上的果汁杯向阿卡多先生丢去,同时轻轻亲吻了一下左手手镯上的蓝色宝石,开启了隐身能力。 阴影枷锁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目标,逐渐消散。 阿卡多先生毫不躲闪,果汁杯砸在了他的身上,里面橙黄色的果汁洒在了他的衣服上,和之前酒液的痕迹混杂在一起,他背后黑气弥漫,一双虚化的蝠翼凝聚出来。 黑气边缘,一只只吸血蝙蝠飞出,在露台上扩散开来,同时向安格妮丝身影消失的地方飞去。 安格妮丝没有在原地停留,飞快地跑到了栏杆前,从露台边缘翻了下去,躲开了来自于吸血蝙蝠的攻击。 她蹬下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然后飞快地跑开,躲到花坛后面,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礼服裙摆,用撕下的布条将礼服的布料绑缚在了自己的腿上。 随后她站起身来,向露台方向看去,她看到阿卡多先生刚从空中落下,停在了自己丢下了高跟鞋的地方。 安格妮丝脚步轻盈地向阿卡多先生身后绕去,在接近他的时候加速奔跑起来。 阿卡多先生先生似有所觉,微微侧了侧身,安格妮丝手爪从阿卡多先生左臂上划过,带下了一片血肉,阿卡多先生的脸庞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些许。 安格妮丝主动停下了“隐身”,让自己地身影显露出来。 她挑衅地向阿卡多先生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血肉丢在了地上,然后将沾满阿卡多先生血液的手在左手手镯的宝石上擦过。 阿卡多先生的右臂上莫名出现了一道伤口,血流如注。 运气一般,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全部的手段?”阿卡多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随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支安瓿捏碎上部,将其中的液体倒在了左手臂上,肉丝蠕动,安格妮丝的手爪造成的伤口消失了。 “你行为看起来并不像是失控了。”安格妮丝笑了一声,尖锐地獠牙从安格妮丝嘴边露出,看起来带着些许危险。 她直接向阿卡多先生冲去,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阴影锁链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安格妮丝,就被安格妮丝冲到了阿卡多先生身前。 安格妮丝伸出手爪抓向阿卡多先生的脖颈,被他的手臂挡了下来,鲜血从被安格妮丝抓到的地方流出,滴落在了身上和地上。 而安格妮丝的左手手背也被阿卡多先生长满神秘符号和花纹的指甲仿佛扎入了一块豆腐一样随意穿透,流下一滴滴鲜血。 阿卡多先生微微抬起头,原本纯净得如同翡翠一般的绿色眼眸猩红而泛着血色,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背后虚幻的蝠翼扇动,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些许黑气。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头,成功在空中看到了阿卡多先生的身影。 她垂下左手,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手镯上的蓝色宝石,重新开启了隐身能力,让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了阿卡多先生的视野中。 第76章 嗜血 阿卡多先生微微皱了皱眉,背后的黑气快速弥漫,在花园地面上化为了一片安静蔓延的黑色火焰。 火焰很快扩散开来,覆盖了花园全部的地面。一时间,整个花园都是燃烧的黑色火焰,整个花园看起来都在静悄悄地燃烧。 不算浓郁的烧焦血肉和毛发的气味快速弥漫开来,地上之前掉落的血肉和滴落在液快速萎缩,随后化为一点点黏稠如沥青一般的液体。 阿卡多先生毫不在意这些气味,猩红眸子扫视着整个花园,仔细检查着花园各处火焰的状态。 但花园中依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地面的火焰也没有任何人运动的痕迹,他嗤笑了一声,目光看向花园中的树木。 一只只吸血蝙蝠从他的背后飞了出来,向花园中仅有的几棵树上飞去。 他缓缓落到了地上,背后的空气微微扰动,阿卡多先生下意识地凝聚出黑气,又放出了一群吸血蝙蝠。 安格妮丝不得不退开,躲开这群吸血蝙蝠,她直接停止了“隐身”,显露了自己的踪迹。 “你不躲了?”阿卡多先生转身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的赤裸的脚上带着些许烧伤的痕迹,上面白色的毛发早已被烧焦脱落,很明显之前安格妮丝并未躲到树上。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阿卡多先生的话语,直接向他扑去。 她刚刚之所以隐身更多是为了避免阿卡多先生停留在高空攻击,而她无法攻击到阿卡多先生的情况,那样无疑是很不利的,她必须让阿卡多先生落到地上。 “吸血鬼”的能力“黑暗之翼”所给予的飞行能力事实上是较为短暂的,更多的是带来一种速度上的提升,她完全可以等待阿卡多先生主动回到地面上。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阿卡多先生明知道罗西阁下即将到来还如此执着于和她打一架,但这样的局面无疑对她是有利的,她不需要担心阿卡多先生离开而对其他普通人造成伤害。 毕竟一个失控的中序列非凡者如果失去监控无疑会成为潜藏的重大不稳定因素,而现在他愿意停留在这里无疑是一件好事。 阿卡多先生扇动蝠翼,快速退后,同时从怀中摸出一直大约小拇指大小的具塞试管,拇指与食指稍稍用力,橡胶塞就被他拔了出来。 他停下了后退的动作,将试管中猩红的液体向快速向他冲来,距离已不足三四米的安格妮丝泼去。 安格妮丝从阿卡多先生拿出试管就开始减缓速度,在阿卡多先生将液体向她泼出的时候更是开始向侧面躲闪起来。 但距离实在太近,尽管有接近一半的液体洒落在了地面上,剩下的一半依旧洒在了一侧因为身穿礼服而大部分赤裸的肩膀上,迅速渗入进体内。 安格妮丝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声声混乱而痛苦的嘶吼声,随后似乎被什么隔离了开来,只留下了一股股难以忍受的烦躁感,就像当初她第一次经历“狼人”的满月诅咒之前,那种难以保持镇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尚且可以忍受,安格妮丝没有多加理会,只稍稍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扑去。 “看来剂量不太够。”阿卡多先生喃喃道,拐了个弯,向旁边躲开了安格妮丝的攻击。 安格妮丝强行止住了自己前冲的趋势,咬了咬牙,转过身,露出了些许笑容,开口说道:“罗西阁下要来了,你不着急吗?” “着急啊,但有什么用呢?”阿卡多先生背后的蝠翼轻轻扇动,他看着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 “怎么,感觉你自己状态不好,想让我主动离开了?”阿卡多先生笑着问道。 安格妮丝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猩红,透出了些许的烦躁感,她死死盯着阿卡多先生,没有急着攻击。 “真可惜,我现在就想和你好好打一场。”阿卡多先生没有再躲闪,扇动蝠翼,身影突兀出现在了安格妮丝身前,他布满神秘符号和花纹的指甲抓向安格妮丝的脖颈。 安格妮丝微微蹲下了些许身体,阿卡多先生的指甲从安格妮丝的头顶划过。 安格妮丝直接伸出双手......双爪抱住了阿卡多先生,然后微微抬高身体,张嘴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刺入了阿卡多先生的血肉。 她直接将嘴中的这块血肉撕咬下来,然后吐到了地上。 感受着口腔中的血腥味,安格妮丝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的眼睛猩红而带着些许嗜血,张嘴向阿卡多先生的脖颈咬去。 阿卡多先生及时收回了自己手,他双手抵住了安格妮丝的头颅,用力地压制住安格妮丝的脑袋,不让安格妮丝的獠牙接触到自己脖颈上的血肉。 他脸上的青筋暴露,表情狰狞。 安格妮丝微微转头,没有再以阿卡多先生的脖颈为目标,而是直接向抵着自己头颅的阿卡多先生的手咬去。阿卡多先生松开抵着安格妮丝头颅的手,躲开了安格妮丝的撕咬。 他凝聚出“深渊枷锁”,阴影锁链缠绕着着向安格妮丝下肢束缚而去。 安格妮丝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而是双腿离地,直接翻到了他的身后,躲开了阴影锁链。 她的双腿直接缠上了阿卡多先生的腰部,双手依旧紧紧抱住阿卡多先生,牙齿再度咬住了阿卡多先生的肩膀,却没有再撕咬,只是紧紧咬住。 阿卡多先生发出一声怒吼,一只只吸血蝙蝠飞出叮在了安格妮丝身上,安格妮丝感到自身气力和体内血液的缓缓流失,她加大了自己咬着阿卡多先生肩膀的力度,口中溢满了阿卡多先生的鲜血。 她感到自己腿上一痛,阿卡多先生长满神秘符号和花纹的指甲仿佛扎入了一块豆腐一样狠狠扎入了自己的腿上。他的双手用力,试图掰开安格妮丝紧紧缠绕着他腰部的双腿。 安格妮丝双腿更加用力地缠紧了阿卡多先生的腰部,手爪直接穿透了阿卡多先生的皮肤,刺入了他的皮肤。 第77章 嗜血的欲望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微微跳动,带来一缕缕胀痛感。她自身的理智似乎在悄然丧失,对自身的行为的控制力在不断下降,本能对自己身体的驱使力量在逐渐上升。 就像刚刚,在自己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撕咬下阿卡多先生肩膀上的血肉,甚至如果不是理智及时回笼,安格妮丝非常怀疑自己会将那块血肉吃下去,她直觉这是非常可能的事情。 “狼人”嗜血的欲望在这一会十分强烈,口腔中的血腥味更是加重了这种欲望,阿卡多先生的血肉的味道对安格妮丝充满了无比的吸引力。她一时间竟然有种这是一个具有一定挑战性但一定味道极美好的猎物,而自己则是一只正在捕猎的狼的幻觉。 从成为“狼人”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狼人”的嗜血欲望的威力,而之前那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嗜血的欲望一直被通过各种手段压制,即便是满月,她也没有像这会一样沉迷于鲜血和血肉的味道。 她的脑海里甚至充满了对咬断阿卡多先生的颈动脉,感受鲜血喷涌而出的渴望;她甚至幻想着将他的腹部的皮肤撕开,掀开带着些许脂肪的大网膜,然后自己就可以随意地啃咬起他柔嫩的内脏。 甚至就算是现在,她也在一边压制着自己脑海中对撕咬下自己的牙齿下这块血肉的渴望,一边又本能地加重自己咬着阿卡多先生肩膀的力度。 该死的,阿卡多先生之前泼到我身上的究竟是什么药物,安格妮丝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虽然这种药物对她的生命似乎不存在太大的威胁,但诱发嗜血欲望的效果却极为强烈。 安格妮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丝毫不敢动,她生怕自己一旦改变姿势就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獠牙凑向阿卡多先生的脖颈,就像自己脑海中的幻觉那样去咬断他的颈动脉。她有种预感,自己一旦那样做了,嗜血的欲望会更加难以压制,甚至会带来一些更加严重的问题。 不知道罗西阁下什么时候会到来,安格妮丝有些恍惚地想着,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罗西阁下应该快到了。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的眼前的皮肤在逐渐向着一种非人的苍白色转化,阿卡多先生的身躯似乎在逐渐变得纤细起来,但又似乎带着些许的佝偻。 安格妮丝无法看到阿卡多先生的正面,但她大致能够想象到对方现在逐渐变得怪异的面貌,她清晰的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异变了,因为她能够感受到阿卡多先生身上逐渐开始散发的一种让她厌恶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不污秽堕落,本质上更接近于满月时诱发她的诅咒的那种力量,让她心中越发的烦躁。 看起来阿卡多先生并未堕落,他只是单纯的失控,安格妮丝一边想着,一边将阿卡多先生抓得更紧。 在他开始异化之后,自己更加不能让他在罗西阁下到来前离开这里了,她不认为在这种状态下阿卡多先生会有控制自己不伤人的理智。 微微钝化的大脑还在想着,安格妮丝的眼睛就看到花园中的花草树木开始疯长起来,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同时束缚住。 草地开始软化,一只巨熊钻了出来并重新化成了一个身穿修女服饰的女人。 安格妮丝松开了自己的牙齿,白色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有些许狰狞的笑容。 ...... “现在感觉怎么样?”琼斯女士问道。 安格妮丝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玻璃花窗外一片黑暗,教堂中却被各种灯火照耀得一片辉煌,安格妮丝现在正坐在长椅上。她身上之前的伤势已经完全消失了,毕竟这对于罗西阁下来说只是触碰一下的事情。 身体上的伤势并不算什么,最危险的其实是她那难以压制的嗜血欲望。从之前被阿卡多先生的药剂激发之后,那种嗜血的欲望就在她身体内沸腾,即便服用了些许镇静药剂,也并未起到很好的效果。 这种状态虽然比满月时的诅咒要轻一些,但也不算好熬过去,最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这样要持续多久,只能看什么时候得到那种药剂的药理作用解析结果从而找到特异性的抑制药物。 罗西阁下之前收取了些许被洒上药剂的泥土,送去了研究所提取药剂成分并进行对应的多项试验。这种药物是阿卡多先生自己研发的,教会这里并没有备案,需要研究。 而罗西阁下在将她送到教堂交给琼斯女士后就去处理阿卡多先生失控的后续相关事宜去了。琼斯女士并未带安格妮丝去她的办公室,而是直接留在了教堂里。据她的说法,在教堂里更方便应对许多后续的状况,而安格妮丝对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压制自己的嗜血欲望上。 安格妮丝微微有些猩红的眸子注视着墙上那由麦穗、鲜花、泉水等符号簇拥着的简笔婴儿的生命圣徽,少许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说实在的,这种情况下“平静符咒”的效果非常对症。但教会认为“平静符咒”很可能会引发与她相关的存在在她体内的力量,从上次她在教会地底醒来后,就将大部分给予她的“平静符咒”给收了回去,只留下一块,要求她非危急情况下不允许使用。 而现在她并没有处于什么会危及到她的生命的险境下,使用“平静符咒”无疑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她也只能在这里只依靠自己去压制。 安格妮丝听到些许轻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罗西阁下!”琼斯女士微微转头,然后站起身,做出了祈祷手势,说道。 “安格妮丝情况怎么样?”罗西阁下问道。 “可能需要等待那种药剂的药效过去,或者研究所找到了特异性的抑制剂才行。”琼斯女士回答道。 第78章 执念 罗西阁下走到安格妮丝旁边坐下,少许粗糙的手轻轻握住安格妮丝随意放在长椅上的手。 “你先去忙吧。”罗西阁下对琼斯女士说道。 琼斯女士点了点头,转身向教堂外走去。 “想睡一会吗?”罗西阁下问道。 安格妮丝微微猩红眸子转到罗西阁下身上,点了点头。 罗西阁下笑了一下,伸手捂住了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那就睡吧。” 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从罗西阁下身上弥漫开来,安格妮丝只觉得一种难以抵抗的困倦传来,意识逐渐陷入昏暗。 ...... 安格妮丝睁开眼睛,带着些许光芒的眼睛在微微昏暗的光线下熠熠发光。 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安格妮丝通过房间的摆设辨认出这是罗西阁下的房间。 罗西阁下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视线紧紧地盯着她。 “醒了?”罗西阁下说道。 安格妮丝坐起身来,点了点头。她感到那种嗜血的欲望已经不再那样强烈,至少自己已经不需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压制嗜血的欲望上面。 “研究所已经研究出了特雷弗那个药剂的药理作用,从已有的药剂里找到了具有一定缓解作用的种类,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使用在了你的身上。” “虽然特异性不够高,副作用相对来讲会稍微多一些,但至少可以降低特雷弗的那个药剂的对你的影响,让你在等待药剂效果消失的时间能够更加平和。” “不过你在药效消失前的这段时间灵性消耗会加快,可能还会有不同程度四肢无力的症状,这是缓解药剂的一些副作用。”罗西阁下看着安格妮丝解释道。 “的确感觉轻松些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很不错了。” “主要是研究所最近效率不太高,要不然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配制出特异性的抑制剂了。”罗西阁下面色有些古怪地说道。 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看着罗西阁下,罗西阁下开口稍微解释道:“你这个月没去过研究所可能不太清楚,最近研究所......实验事故的发生率有些高。” 安格妮丝忍不住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这和一个多月前调到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弗兰克有很大的关联。 罗西阁下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她转而说道:“特雷弗开发的这种药剂更类似于一种诅咒加强剂,它能够一定程度上加强并诱使使用对象身上的诅咒发作,同时还具有诱导失控倾向增加的功能,算是一种能够对特定的使用对象造成损害,但在大部分的情形下并不能给使用者带来益处的药剂。” “虽然有着一定的价值,但适用的情形事实上是不算很多,教会以前没有专门开发过这方面的药剂,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费劲。”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头,说道:“但是我感觉这种药剂对‘囚犯’序列有着很强的针对效果。” “是的,但事实上很多时候失控者并不比正常的非凡者好对付。”罗西阁下赞同地点了点头。 “特雷弗开发这种药剂的目的更像是想要让你......失控,并顺理成章地杀死你。”罗西阁下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这句话。 安格妮丝忍不住气得笑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竟然和他有这么深的仇恨!” “事实上我也有一点失误。”罗西阁下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对教会的情况有着了解,知道常有教会成员和信徒被一些隐秘存在引诱而堕落。” “在这样的情况下,特雷弗算是走向了一种极端,他向来认为和隐秘存在有着联系的人危险性极大。他总是认为你对教会怀有着一些其他的目的,会对教会带来一些......损失。” “我知道他对我对你所持有的态度怀有着极大的不满,因此之前几年我向宗座申请,将他调到了西利亚,直到前不久帕夫林修道院的事情发生后,他才被调回了费内波特城。” “当时在是否放你出去的问题上,他投了赞成放你出去,我还以为他对你的态度有所改善,没有想到......”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问道:“所以他失控的根源很大程度在我身上?” “特雷弗太过于执着于他那种想法了。”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格妮丝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了一会,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他对我怀有极大的恶意,但当时他还没有变成怪物。” “直到罗西阁下你到来前他才......”安格妮丝的话语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我到的太晚了。”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又犹豫了一下,说道:“说不定我来得早一点,这件事还有逆转的可能。” 也不一定,想得阴暗一点的话,也许阿卡多先生正是感受到了罗西阁下的到来才完全失控的。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了,”罗西阁下变幻了一下坐姿,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说道:“你之前收到了克洛德的消息了吗?” “我收到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队长联系我,说需要征调我去协助调查帕夫拉修道院的污染源。” “看来你对这件事有着一些了解。”罗西阁下笑了一下,说道:“其实那不算是来自于自然之心的征调,而是来自于守望者,只是因为目前你仍然属于自然之心,才通过自然之心征调。” “在之前帕夫拉修道院的事件中,暴露出你对‘原始月亮’的污染抗性极强这个特殊之处,而教会对帕夫拉修道院污染的处理这段时间陷入了僵局,有人就想到了你。”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原本预定的是周二你和守望者一起进入帕夫拉修道院,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天应该足够我恢复状态了吧。”安格妮丝微微皱眉说道。 “最大的问题应该是需要对你的状态重新进行评估。”罗西阁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规定,必须要做的,不能仅凭你的感受来做出决定。” “那没办法,就看守望者怎么安排了。”安格妮丝丝毫没有仪态地瘫到了床上,罗西阁下无奈地笑了笑。 第79章 研究所的混乱 “守望者不可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你身上。如果明天对你状态的评估符合要求,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合格,他们也很大可能不会推迟这一次的调查。而更有可能让你参与下一次的调查。”罗西阁下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好。天快亮了,你还想睡会吗?”罗西阁下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刚睡醒了。” “那我帮你去找套洗漱用品。”罗西阁下站起身,向外走去。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脑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微微偏头看着罗西阁下的背影,突然开口,有些大声地唤道: “罗西阁下!” 罗西阁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安格妮丝。 “我......”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最终问道:“教会会同意我离开费内波特城吗?” 罗西阁下微微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也许需要向宗座申请。”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 安格妮丝走进了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她随意地和老休斯打了声招呼,就向楼上走去。 研究所的楼道里的人依旧不算很多,但也有一些,但基本没有自然之心成员的面孔。安格妮丝向他们打着招呼,同时有些随意地猜测自然之心的成员是去出任务了还是依旧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忙着自己的课题。 她走到自己非常熟悉的门前,这是蕾妮斯的实验室,她随意地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蕾妮斯并不在这里,实验室的隔间里更是只有她一人,但是隔着玻璃窗,安格妮丝可以看到实验室里面有着两三人正在将一只造型奇特的怪物开膛破腹,而旁边的实验台上还有好几只同样的怪物。安格妮丝眨了眨眼,随手从旁边挂的一排白大褂中取了一件穿上,推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 安格妮丝没有出声,而是走到侧面,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以避免自己妨碍他们。 走近前来,安格妮丝才发现这种怪物有着类似于成年大型犬类那么大,全身裸露,不曾被毛,皮肤微微泛着浅棕色。 它有着和它体型很不相称的较短的尾部,以及显得有些纤长并在光线下显得透明能够看清其中的动脉和静脉的耳朵。 它的微微张开的嘴巴的上唇呈分裂状态,露出了三对向前倾斜呈铲子状门齿,表面有着复杂的齿纹,表面泛着黄色;眼睛猩红而瞳孔明显。额骨的突起衍生出了对称骨枝,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泽。 它的颈背部脊椎的背棘突出,在皮肤表面显露出来,上面肌肉发达形成了明显的隆起。它的前肢却怪异地显得异常短小,肘部向后弯曲;后肢显得异常得强健有力,膝部是正常的向前弯曲。前后肢都仅有四趾。 安格妮丝看到他们从这种怪物的取下了一个大致比成年人巴掌大些的瘤状物体,这种瘤状物体带着些许粉红色,处于这种怪物的腹腔内部,只有打开腹腔才能看到,在不小心碰到时会有乳白色的液体溢出。有的怪物腹部膨大,打开时会流出微微泛黄的粘稠液体,甚至有的已经有些凝固。 安格妮丝忍不住开口:“这是它们的乳腺?” 一个人抬头,明显是认出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它们似乎有着杂交和身体改造的痕迹。”安格妮丝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的,这其实是弗兰克·李实验员的实验结果,我们来帮他处理一下。” 安格妮丝顿时对这种怪物失去了兴趣,她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知道蕾妮斯去哪了吗?” 男人说道:“她好像是去弗兰克·李实验员那里了。” “好的,谢谢,麻烦你了。”安格妮丝于是将白大褂脱下,走出了实验室。 ...... “弗兰克!你搞出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安格妮丝刚刚找了一个研究所成员问了弗兰克的实验室的位置,找到了地方,就听到实验室里一阵嘈杂声,类似于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和重物撞击的声音的混杂,随后安格妮丝听到了蕾妮斯的怒喝声。 安格妮丝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才小心地叩了叩门。 “谁?自己进来,我们现在没办法帮你开门!”安格妮丝听到蕾妮斯压着怒气回应道。 安格妮丝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强行收敛了起来,她压下门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混乱,地面上玻璃碎片和不知名的各色液体痕迹遍布,安格妮丝小心地避开了它们,走向了蕾妮斯和弗兰克的方向。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蕾妮斯正一只手死死压着一只比安格妮丝之前见到的长相更加猎奇的怪物,另一只手则在空中挥动着,似乎在缝合着什么的样子。 而弗兰克则正催化着一只怪物的生长,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他手底下的那只怪物从只有人类婴儿大小飞速地生长到牛犊大小,随后眼睛猩红地想要从弗兰克手底下逃出去,被弗兰克一拳打翻在地。 安格妮丝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她伸手帮弗兰克将倒在地上的怪物提了起来,那怪物顿时用力挣扎了起来,安格妮丝随口低声发出了一声“狼人”的嚎叫,那怪物顿时全身僵硬,瑟瑟发抖起来。 弗兰克惊喜地看向了安格妮丝。 “太好了,你这个能力真是太方便了......” 蕾妮斯微微偏过身,出口打断了弗兰克的话语,惊讶道:“安格妮丝,你怎么来了?”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一直没有收到我中的那种药物的特异性抑制剂,来看看被什么耽误了。” “特异性抑制剂,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蕾妮斯奇怪地问道。 她突然一拍脑袋,视线移向了安格妮丝,说道:“对不起,我忘记给你送过去了。” “在我办公室里,我陪你去取。”蕾妮斯松开了压着怪物的手,那怪物顿时快速增殖,身体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般,一半快速膨大,肌肉虬结,一半覆盖上光滑而柔软的毛发,显得纤细而柔弱。 第80章 测试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看着蕾妮斯又转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实验台上的残局。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帮忙蕾妮斯将怪物异变的尸体移到一边,然后从实验室的角落里找到了扫帚和拖把。 “我不着急的,”安格妮丝说道:“先把实验室打扫干净再去吧。” 蕾妮斯面色古怪地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闭上嘴点了点头,将正在研究着怪物崩溃原因的弗兰克一起拉过来,收拾起来。 ...... “这是今天早上根据研究所研究提取出的那种诅咒增强剂的样品得到的资料做出来的联合抑制剂。其实并没有添加什么新的药物,只是几种已有的原料药物的调配。不过由于要的有些急,只在动物身上做了一些必要的毒理学试验和药效学试验,并没有在人的身上用过,我不能肯定它的效果是否能够符合预期。” 蕾妮斯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只安瓿,一只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道: “因为时间太短,口服还要考虑崩解、吸收那些影响因素,我就干脆直接把它做成了注射剂。”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都一样的,反正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只会使用这一次。” 蕾妮斯叹了一口气,随口说道:“确实,它和那种有些......诅咒增强剂算是配套使用的,适用情况不多。” 她停下了话语,转而说道:“你是准备现在就用,还是待会回去使用?” “直接就在这里使用吧,”安格妮丝带着些许调侃的笑容地看着蕾妮斯,说道:“万一出了问题,我们的“医生”还来得及给我治疗一下。” “你这是身上的诅咒被增强,不是恶疾,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处理一旦药剂出问题可能引发的问题。”蕾妮斯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安格妮丝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而且我都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诅咒!你应该让琼斯女士或者干脆罗西阁下看着你用这种药剂。” 安格妮丝捂着自己的脑袋,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地看着蕾妮斯说:“你今天好暴躁啊。” “看起来你就算不用,诅咒对你的影响似乎没那么强。”蕾妮斯伸手将安瓿和一只新的注射器一起装到了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塞到安格妮丝腰间的小包中。 “嗯,是没有那么强了,晚上的时候就用了缓解药剂,那时的诅咒强度我就已经可以自己压抑住。”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赶紧去找琼斯女士,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了,”蕾妮斯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说道:“再不用,抑制剂都来不及发挥作用,那种诅咒增强剂的药效直接自己过去了。” 安格妮丝撇了撇嘴,说道:“是谁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啊。” 说完安格妮丝又皱了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这支抑制剂也可以?” 蕾妮斯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才说道:“没有没有,那是我开玩笑的,事实上研究所通过药动学试验发现生物体对那种诅咒增强剂的代谢极慢,预计你体内的血药浓度降到有效浓度之下至少要两三天,没这么快。” “好吧,”安格妮丝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抓住了蕾妮斯的胳膊,带着些许委屈的意味说道:“蕾妮斯,你变坏了。” 蕾妮斯视线有些心虚地飘了飘,说道:“好吧好吧,作为赔偿,待会我陪你去找琼斯女士可以了吧。” 安格妮丝得意地笑了笑,站起身,直接推着安格妮丝向门外走去。 “好,这是你说的,现在陪我一起去琼斯女士那。” “哎,等等,让我先把这几组实验数据处理好我们再走,就几分钟,就几分钟。”蕾妮斯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从安格妮丝手中挣脱,可惜她的力量完全比不得已经是“狼人”的安格妮丝。 “你说的不能再耽误了!”安格妮丝没有松开手,死死地拖着蕾妮斯向门外走去。 ...... 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出去,蕾妮斯靠着墙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测试没有通过?”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看着哈欠连天的蕾妮斯有些无奈地问道:“你困啦?昨晚几点睡的?啊,不对,我应该问你几点起的,睡了几个小时?” 蕾妮斯站直身子,随口说道:“跟睡了多久没关系,主要是我这会大脑没有兴奋起来。” 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说道:“怎么,你以前也没有达到没有实验做就犯困的地步啊?” 蕾妮斯认真地想了想,才说道:“可能是因为现在是下午了吧。而中午你去研究所找我之前我精神紧绷,耗费了太多精力,导致现在精力不济。” 安格妮丝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蕾妮斯,许久才说道:“要不是我对你有些了解我都差点信了你这鬼话,你以前座位实验之后接着出任务可没有精神不济过。” “不,我是说真的。以前的实验和现在的实验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现在的实验对我的心理压力要更大一些。”蕾妮斯认真地解释道。 “那......出去散散心?”安格妮丝提议道。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看你刚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没有通过测试。”蕾妮斯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没有通过,但只是认为我现在对诅咒的压抑如果受到较大的刺激的话很容易失效。只是没有办法参加守望者的一个任务了,正常的活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蕾妮斯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身上到底中了什么诅咒?” “看起来似乎对你的生命没有什么威胁,但好像对你的心理状态有很大影响的样子。” 她看着安格妮丝一副不准备回答的样子,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不愿意说就算了,你身上的秘密一直很多,但都是我没有权限知道的。” “你刚刚说让我出去散散心,你有带我去哪里的想法吗?”蕾妮斯问道。 第81章 阶级壁垒 安格妮丝支吾了一下,最后并没有说出什么,她并不知道费内波特城有什么适合散心的地方。 说起来,相比于大部分的费内波特城市民来说,她对费内波特城了解应该算是比较少的,即便这十几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费内波特城。 事实上,除了她所居住的若望区,她对费内波特城的印象中最直观的部分竟然是浅港区。 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巧合,除了刚开始那两个不算怎么顺利的任务,之后的她参与的任务,除了一两次在费内波特城周边小镇,大部分都是处于浅港区。浅港区之外的各区的任务她参与的次数总共算下来寥寥可数。 除此之外,她对费内波特城的很多了解事实上归根到底是来自于书本之上,无论是地图,还是一些人们的生活状态,她始终缺乏着一些真实的体悟。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年龄太小,后来则是因为进入了公学,再后来她发病离开学校,更是几乎不走出家门。 但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些原因,贵族的女儿们也大多是在一个个的舞会晚宴上虚与应酬,从不会投下自己骄傲的视线去看一看自己所居住的这座城市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们既没有那个想法,也没有那个精力。 稍加回想一下,安格妮丝突然发现,在自然之心的那段时间,竟然是她最自由的一段时间,即便有着一个个自然之心的任务要做,很多时候更是会被蕾妮斯拉去当苦力。但在蕾妮斯问起费内波特城有什么的时候,她首先去回想的竟然是这段记忆,而不是自己之前那更加漫长的贵族生活。 “看来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蕾妮斯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被我们的斯宾诺莎小姐邀请,去她的家中做客呢?”蕾妮斯笑着问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 她算是已经离开小队了,应该也不再需要按照母亲的要求,对小队的成员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答应蕾妮斯的拜访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她自己真实身份,而母亲也自然会知晓自己和蕾妮斯的关系不错。 其实这并不符合贵族之间的拜访礼仪。蕾妮斯并不是贵族,最多只能算是费内波特城的中产阶级。按照礼仪手册,一个中产阶级的成员想要拜访一位贵族需要极为繁杂的礼节。 大致流程是这样的:首先需要通过一位中间人引见,随后进入留名片环节。这个环节不等同于拜访,地位低者第一次去拜访通常只留下名片而不询问对方是否在家。最理想的方式是,地位低者坐在马车里,把名片给自己的仆人,让他送到要拜访者的门口,交给这家的仆人,再由这个仆人交给这家女主人,然后女主人决定是否接受拜访。 而进入拜访流程后,首先需要审慎地决定拜访时间——如果是下午3点到4点为正式拜访;4点到5点是半正式拜访,5点到6点是亲密拜访。除时间外,拜访还分为三种:一是来访者不想马上见到女主人,此时来访者会在大厅桌子的银托盘上留一张名片,名片会留到下午4点,到那时来访者再来拜访;二是来访者与女主人提前约好,女主人在家,可以直接接受来访;三是女主人的“在家日”制度,一般来讲,贵族家的女主人每个月总会留出一到两次的待客时间,来访者则趁这个时间前来拜访。 就像当初孔蒂先生前来拜访,就是遵守着这套礼仪。有琼斯女士引见,提前留下名片,约定好拜访时间,然后在第二天下午三点进行了正式拜访。 费内波特贵族的生活是高度仪式化的,安格妮丝认为这某种程度上是贵族们为了区分他们和中产阶级的一种手段。就比如在拜访方面,任何贵族可以都可以自由地在任何时间拜访中产阶级家庭,而中产阶级想要拜访贵族却需要要一整套繁琐的礼仪。事实上大多数贵族是决不会邀请下层阶级去家里做客的,因为这在他们看来这有损体面。 这种礼仪树立起了社会阶级壁垒,明确了阶级间的界限与区别。这种区别是隐秘而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就像很多贵族在表面上看来待人温和有礼,但内心却很多时候带着一种潜在的俯视感,不论是新贵族还是老贵族都是这样,安格妮丝自己也很多时候不能免于受到影响。 事实上,安格妮丝觉得这种礼仪实在是繁琐而低效。但受限于自己的身份,很多时候却又是她必须要遵守的。母亲事实上也并不喜欢这种拜访,但她把这看做是一种社会职责,为了帮助父亲巩固他的权力位置,以及团结一些有着交往的贵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的时候安格妮丝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家庭的女主人实在是太好了。 蕾妮斯直接询问自己能不能去自己家里拜访,与礼仪手册相悖。但首先蕾妮斯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其次自己并不算是什么家庭的女主人,而蕾妮斯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个时间点去自己家里已经可以算是亲密拜访了,想来带蕾妮斯去自己家里做客母亲也不会不高兴。 某些时候安格妮丝也并不想遵从贵族的那些冗杂的礼仪。 安格妮丝感觉自己其实也是有些被自然之心小队里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影响了。在今年之前,自己很多时候即使不喜欢那些礼仪,也会按照礼仪要求来做;而现在,安格妮丝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在自己心里找不这样做的理由。 安格妮丝并不想改,她并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循规蹈矩,内心散发着陈腐味道的传统贵族。之前她在公学中关系比较好的佩妮,据她所知已经活跃在晚宴和舞会上,之前她在这些场合遇到过几次,安格妮丝发现她已经满脑子的怎么展现自己的魅力,怎么去结交他人,自己已经和她没有什么太多的共同语言了。想来佩妮也是这样的感觉。 第82章 帕格尼和斯宾诺莎 “那走吧。”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马车应该就在鲜花广场外,你现在就可以去我家做客。”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蕾妮斯看起来有些惊讶,她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还以为要费些力气才行。” 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毕竟你从来没有在研究所提到过自己说的家庭背景,”蕾妮斯思考了一会,说道:“我大概是被尼加达、扎格那些家伙影响了。” “那群家伙一直觉得你很神秘,和自然之心的气质很不相符,他们觉得你有些时候就像是......”蕾妮斯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就像是误入大白鹅群里的黑耳鸢一样.....” “这么夸张?”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打断了蕾妮斯的话语说道:“你别编了,我敢肯定那些家伙不是这么说的。” 蕾妮斯毫无被戳穿的尴尬,笑着看着安格妮丝。 “我大概明白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那今天就让我们的‘医生’来调查一下,黑耳鸢究竟来自于哪里吧。”安格妮丝眨了眨自己右眼说道。 ...... “这边似乎是前往若望区的方向。”蕾妮斯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上次安格妮丝送蕾妮斯回家时,安格妮丝首先让马车去贝斯特大街将蕾妮斯送到家,才回的自己家。 音乐家协会处于卡瓦利尔区较偏西的地方,而贝斯特大街则更靠南一些,与埃苏尔河更近。若望区位于卡瓦利尔区西边,远离河流,更靠近费内波特城西北部的一个被称为奥卡布的小山包。 “我想我不至于回家还会走错路。”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蕾妮斯深深地注视着安格妮丝许久,才说道:“原来你是贵族,怪不得你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背景,我原以为......” 蕾妮斯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你原本以为什么?”安格妮丝有些好奇地问道。 “额,”蕾妮斯想了一下,才说道:“我以为你父母是学者?或者医生?毕竟你并不像我印象中贵族的样子,而且那时你问我的一些生理、病理方面的问题很有自己的一些见解。” “你印象中贵族是什么样子?”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问道。 “出门带着数十个仆人?说话用着咏叹调?”蕾妮斯笑着调侃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被逗笑了,内心里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至于,不至于,最多十七八个就够了。”安格妮丝也笑着说道。 蕾妮斯笑够了,才说道:“你应该不姓斯宾诺莎吧,我从没有听说过费内波特城有姓斯宾诺莎的贵族。”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其实姓帕格尼,斯宾诺莎是我母亲的姓氏。” “所以你是帕格尼伯爵的女儿?”蕾妮斯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帕格尼和斯宾诺莎......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蕾妮斯若有所思地喃喃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不起来了。” “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吧。”安格妮丝笑着问道。 “我母亲原来就是教会修道院长大的,在和父亲结婚前还是自然之心小队的成员。” 蕾妮斯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就是这个,我以前在西利亚的时候听一个守望者说过。” 安格妮丝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父亲迎娶一个在修道院长大的女孩当时让很多费内波特城的人大吃一惊,毕竟这在很多贵族看来“很不体面”。但这不是什么必须要隐瞒的事情,教会里还有人说起不算奇怪。更何况,琼斯女士本来就和母亲关系很好,守望者里有人知道很正常。 “这样的话,我就不紧张了。”蕾妮斯幅度很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当是去拜访一位自然之心的前辈了。” ...... 马车停了下来,安格妮丝看到蕾妮斯明显地深吸一口气。 安格妮丝压抑住自己脸上的笑容,率先走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向马车伸出了手。 蕾妮斯却没有配合安格妮丝,而是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向安格妮丝挑了挑眉。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挽住了蕾妮斯的胳膊。 “走吧,来看看的巢穴‘黑耳鸢’,我们的布兰迪小姐。”安格妮丝小声在蕾妮斯耳边说道。 蕾妮斯隐晦地白了安格妮丝一眼,随着安格妮丝走进了庄园。 “嗯,从那边走过去有一个我的小书房......我的卧室还要往里走一点......”安格妮丝径直带蕾妮斯上了楼,一边随口介绍着。 蕾妮斯有些好奇安格妮丝的书房,安格妮丝带着蕾妮斯走了进去。 “我小时候的一个愿望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属于自己的书房。”蕾妮斯有些感叹地说道。 “我想你现在应该是实现了的。”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所以才说是小时候的愿望啊。”蕾妮斯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总觉得......” 安格妮丝的话语被书房门的三下敲击声打断。 “安格妮丝,我听说你带了朋友来?”奥雷里奥的声音传来,安格妮丝清晰看到蕾妮斯紧张了起来。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打开书房门走了进来的奥雷里奥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奥雷里奥,我想你还没有询问我们现在方不方便进来。” “那我先出去重新敲门?”奥雷里奥挑了挑眉说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说道:“算了。” “这是蕾妮斯·布兰迪,我在教会关系很好的朋友。” 奥雷里奥的视线移向了安格妮丝旁边的蕾妮斯,按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你好,布兰迪小姐,我是安格妮丝的兄长,奥雷里奥·帕格尼。” 大约是看出了蕾妮斯的紧张,奥雷里奥只见了蕾妮斯一面,说了几句话,就转身走了出去。 “你不是说‘就当是去拜访一位自然之心的前辈’吗?”安格妮丝笑着调侃道。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蕾妮斯说话难得带上了一点委屈感,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又没有真正见到过贵族。” “而且,我前几周远远听到过一个在哈特尔街上的演讲,当时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你哥哥。” 第83章 提请审议 安格妮丝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她问道:“你还会去听街道上的演讲?” 蕾妮斯微微耸了耸肩,说道:“没有,我只是在轮休的时候恰巧看到街道上围了很多人,出于一种对公共安全的担心,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这应该是警察的职责。”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毕竟我们也拿着警察厅的徽章。”蕾妮斯眨了眨眼说道,她看起来紧张缓解了一些。 “好吧,当时奥雷里奥在讲什么?”安格妮丝随口问道。 蕾妮斯想了想,说道:“好像在讲什么行会压榨学徒帮工?他不是主要演讲者,好像是被演讲者请来的,只讲了一会就离开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说实话,你哥哥的演讲还挺有感染力的。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台上的一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着主讲人的演讲,显得特别严肃,下意识觉得他是一个挺严肃的人。”蕾妮斯评价道。 “不过他私下里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安格妮丝微微歪了歪头,说道:“是吗?我没有见过他板着脸的样子。” 蕾妮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道:“那是当然,在我们安格妮丝的面前,怎么可能忍心板得下脸呢?”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应该是他在家比较放松的原因吧?” “我能看出来,你哥哥在你面前特别放松,”蕾妮斯伸手帮安格妮丝把鬓角上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说道:“不过这也很正常,要是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这简直是来自于母神的馈赠。” 安格妮丝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蕾妮斯面带笑意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又开口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其实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小姐啊,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尤其是你在尼加达凑到你面前时那一退......” 安格妮丝忍不住扶额叹气。 “算了,不逗你了。”蕾妮斯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说道。 “说实话,我知道是你要抑制剂的时候就想问,但研究所和教堂那边人多,没有什么恰当的机会。”蕾妮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身上的诅咒是怎么中的,能不能解除,这些都不可以说吗?” 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回答道:“诅咒并非任何人种下,恐怕此后将以不同形式伴我一生。” 蕾妮斯张了张嘴,想要追问什么,但安格妮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好吧好吧,那诅咒增强剂呢?”蕾妮斯叹了口气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阿卡多先生昨晚上失控了。” 蕾妮斯动作顿了一下,才强行在自己脸上挤出了一点不是很好看的笑容,说道:“是吗?怪不得......他堕落了?” “不,只是单纯的失控并异变成了怪物。”安格妮丝仔细打量着蕾妮斯的表情,小心地说道。 蕾妮斯看起来有些怔愣,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教会因为堕落而失控的人太多,我差点都忘了就算没有邪神的引诱,非凡者本身也有很大的失控风险。” “之前我老偷偷骂他,现在仔细想想,他还是挺认真负责的,老挑我毛病也只是因为我有些天赋,希望我做得更好而已。”蕾妮斯微微低下头,说道。 “像他这样的人,死的时候是一副怪物的样子,而不是体面地离开,大概内心里很不高兴吧。” 安格妮丝只是安静地看着蕾妮斯,没有说话。 “算了,不说他了。”蕾妮斯微微低垂着自己的视线转移了话题,她问道:“你说你这次测试是为了参加守望者的一个任务,是准备离开自然之心进入守望者了吗?” ...... 安格妮丝斜倚在车厢座位后的靠垫上,眼神微微放空,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 “卖报!卖报!” “废除行会议案已被提交至王国参议院参与审议。” “艾尔撒议长宣布将加强对迪西地区沿岸的布防。” “贝斯特大街早上可真是热闹。”安格妮丝看着一个身穿正装的绅士走到报童身边,从他那里买了一份报纸。 “贝斯特大街可不算什么热闹的地方。”蕾妮斯笑着说道。 “这里住的人大多工作繁忙,来去匆匆,除了那些大的节庆日,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活动。” “不像哈特尔街那边,总能听到迪西舞曲的声音,还能听到许多演讲和辩论。”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马车停了下来,蕾妮斯走下了马车,隔着车窗向安格妮丝摆了摆手。 安格妮丝笑着看着蕾妮斯转身向自己家里走去。 “小姐,我们现在回去吗?”女仆赫蒂走进车厢问道。 “不急,你先去帮我买份报纸。”安格妮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赫蒂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很快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 油墨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冲入安格妮丝的鼻腔,她第一眼就看到一行加粗的标题——“废除行会议案被提交至王国参议院审议”。 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 “对不起,小姐,报童那里的报纸的印刷都比较劣质。”赫蒂看到安格妮丝皱起的眉头,有些懊恼地说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对赫蒂说道:“你给车夫说一下,我们去一趟哈特尔街。” 赫蒂转身走出了车厢,马车缓缓地行驶起来。 安格妮丝低头仔细阅读起标题下的内容来。 “前日,废除行会制度的议案被提交至王国参议院审议。” “该议案在今年年初由帕格尼伯爵牵头提出,随后获得了众多议员的高度支持。......该议案申请废除两百五十年前由国王维托里奥二世所赋予的价格制定权、税赋承包权等特权,并严厉打击行会干预市政的行为。......行会干预市政的乱象的存在由来已久。据悉,早在二十年前,诺里奇市政当局就向议院提请直接剥夺行会组织的特权......据可靠消息,该议案将在一周内进入正式辩论环节,并在今年内完成修正及表决。” 诺里奇市位于费内波特东部,是靠近塞维亚的一个小城。 安格妮丝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三个月......” 第84章 哈特尔街的演讲者 马车靠近哈特尔街,安格妮丝远远就听到了一群人的叫好声。 “果然热闹。” 哈特尔街这边由于有着一个极大的广场,很多大型活动举办地点的第一选择就在这里。 安格妮丝隔着车窗向叫好声传来的地方望去,那边人群汇集,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就算不凭借被加强的视力,安格妮丝也能看出汇聚在一起的那些人衣着虽然算不上极为光鲜,但至少大部分都是体面的。 安格妮丝让马车停在街边,没有带赫蒂就自己向人群汇聚的地方走去。 人群站得极为紧凑,要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很困难,安格妮丝没有尝试强行挤进去,而是转身爬上了不远处广场上雕像的基座,坐在上面向里面看去。 人群中央空出来了一个大致直径十米的区域,一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最中央。 安格妮丝看到他有些得意地伸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然后缓缓开口道: “今天,荼毒费内波特三百多年行会的行会制度终于即将走到他的尽头。” “这三百年来,他们吸吮着帮工的鲜血,踏着学徒的消瘦的身体,为他们真正的成员——每一个行会中那区区数十人的匠师创造财富。” “他们......” 安格妮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环顾了一下围着演讲者的人群,大多都是衣着体面的人,类似于工匠、帮工打扮的人极少。 根据演讲内容能够看起来演讲者对行会的了解程度很高,但演讲的对象不一定能产生足够的共鸣。但这也正常,真正的工匠、帮工哪有时间来哈特尔街听什么演讲,他们光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就已经费尽力气了。 不过这样的演讲发动舆论的力量是足够的,尽管听众不一定有多少共鸣,但也会留下行会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印象,安格妮丝暗自评价着。 安格妮丝坐在雕像基座上,听着对方的演讲。 “他们甚至对成员的自身也有着诸多限制,为了所谓的保证成员‘利益均等’推行成员共享制度,要求一位成员所购得的货物,行会的其他成员有权利提出要求来分享这批货物......” “不是这样的!”一声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安格妮丝看到人群的一角产生了一点骚乱。 安格妮丝循声望去,她看到了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熟人,铁匠行会的首席匠师亨利·谢林,那个试图“见义勇为”的疑似通识者序列非凡者。 亨利·谢林看起来比自己上次见到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他倒是换了一身看起来体面了些的衬衣和裤子,但依旧能看出来这身衣服洗得发白,边缘还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 “行会是为了增进成员的共同利益而建立的,成员共享制度只是为了消除某些成员的进货优势以及避免某些成员利用自有的资源囤积原材料牟利。”亨利·谢林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演讲者看着亨利·谢林挑了挑眉,语气古怪地说道:“你是铁匠行会的谢林代会长?” 亨利·谢林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看到演讲者明显兴奋了起来,他大声地向亨利·谢林问道:“我听说你们的前会长奥西·卡曼自杀的真实原因是违规胁迫议员,妄图逃脱法律的惩罚,是这样吗?” 安格妮丝看到亨利·谢林微微低下头,紧紧握住了拳头,许久没有开口,而演讲者似乎也被亨利·谢林的反应吓了一跳,悄悄后退了几步,咽了几口唾沫,大声道: “你不说话看来是的确有这件事。” 就在安格妮丝暗自站起身来,预备在亨利·谢林出手前救下演讲者时,他松开了自己的拳头,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怒吼道:“是的,我承认,而且我也参与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安格妮丝暗自摇了摇头,亨利·谢林看起来情绪不是很稳定,他这样情绪化的应对会将铁匠行会带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卡曼会长的事情既没有被定罪,报纸上也没有提到,一定是有着什么隐情,让站在废除行会制度一方的人放弃了利用这一点来攻讦,这个演讲者也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样的小道消息来质问。 但现在是亨利·谢林自己在这么多人前承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就算再有什么隐情,父亲他们也无法再当做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于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的想法,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一个这样好的进一步攻击行会制度的机会的,而铁匠行会恐怕会成为最大的牺牲品。 亨利·谢林以前恐怕是一心投入到了技术上,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吧,看起来卡曼会长把他保护得很好。否则的话随便换一个稍微有些经验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立刻都会矢口否认。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她联想到了自己进入自然之心时跟着爱丽莎接触的第一个案子,以及根据爱丽莎叙述,卡曼会长奇怪的态度。也许可以去找琼斯女士问问这个案子后续究竟查出了什么,说不定能知道卡曼会长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安格妮丝想道。 “但是我们行会真的没有压榨任何行会成员,我们会救济困难的成员,会在他们生病时去探视,带去两只面包,一加仑酒和一条熏肉......”亨利·谢林的话语听起来疲惫而沙哑。 演讲者打断了亨利·谢林的话语,问道:“但是你们将学徒和帮工看做行会的成员吗?” 亨利·谢林的话语顿住了,演讲者得理不饶人地说道:“一个行会至少五六百人,匠师一般三四十人,匠师占比最高的制表匠协会也只有七十余人,行会里面帮工和学徒占了大多数。” “对你们来说帮工和学徒只是廉价的劳工。帮工首先需要有足够支持开业的资金,才能获得晋升匠师的资格。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评价他们是否有晋升匠师的手艺,但评价标准是什么?全凭评审匠师的主观评价。有人统计了这些年晋升匠师的背景,里面行会匠师的孩子占了几乎三分之二!这是你们无可辩驳的!” “但是......但是......”亨利·谢林试图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地重复着单调的词语。 “此外,你们的‘不公平竞争’是什么东西?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句话——‘如果一个拥有新工具的鞋匠能在别人造20只鞋的一天里造70只鞋,那将是100或200位鞋匠的毁灭’。” “罗赛尔大帝曾经说过,一切腐朽落后的事物终将泯灭于历史的潮流中!” 听到演讲者的话语,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抽了抽嘴角。 第85章 无可逆转的衰落 在辩论上,一个工匠怎么可能辩得过一个很有可能是大学生的人,除非工匠诉诸于野蛮与暴力。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坐在雕像的基座上静静地看着亨利·谢林和演讲者的争吵,一直到以演讲者胜利,人们散去,只留下了亨利·谢林站在了那里。 安格妮丝看到亨利·谢林几次握紧了拳头,却最终放了下来,没有将争吵演变为一场斗殴。 安格妮丝跳下了雕像的基座,向微微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的亨利·谢林走去。 “在你没有吵赢的把握前,你不应该开口和他争吵的,从最开始对他的演讲视而不见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亨利·谢林抬头看过来,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根本忍不住。”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你是......当时追逃犯的那个自然之心队员?”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自然之心派你来监视我?我区区一个序列8竟然还能劳烦自然之心派一个队员来。”亨利·谢林语气很不好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不是,我只是恰巧遇上。” 亨利·谢林很敷衍地点了点头,安格妮丝不清楚自己的解释他是否相信了。 “我今天出来是想去议院那边,你要跟着吗?”亨利·谢林面无表情地问道。 安格妮丝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测评没有通过,守望者并不同意她参加对帕夫拉修道院的调查,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做,去看看亨利·谢林要去议院那边干什么也算是让自己不至于荒废时间。 “请稍等一下可以吗?我很快回来和你一起去。”安格妮丝说道。 ...... 安格妮丝很快跑了回来,她让赫蒂和车夫先回去,并取了一只面纱戴上。 尽管面纱并不能让熟悉自己的人无法认出,但这表明了一种态度,安格妮丝相信能够认出她的人会明白自己现在并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 亨利·谢林面无表情地等在原地,看到安格妮丝走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随后他非常利落地转身,向前走去,安格妮丝稍微跑了两步才跟上了他的步伐。 亨利·谢林走得很快,安格妮丝时不时地需要小跑一下才能跟上,她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长裙,而是选择了方便行动的深蓝色亚麻衬衣和斜纹棉布长裤,外套驼色风衣。 毕竟“狼人”对速度的加成并没有体现在平时的走路速度上。 “你为什么不能走快一点!”亨利·谢林有些暴躁地站住转身,又捂住自己的额头,稍微放缓了语气说道:“对不起,我有点情绪不稳。” 他没有等待安格妮丝,转身向前走去,步伐却稍慢了些许。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跟上。 “你应该才刚从初等学校毕业吧。教会连这样年龄的小姑娘都要派出去做任务吗?”安格妮丝突然听到亨利·谢林问道。 “没有,我很早就毕业了,只是看起来年龄小。”安格妮丝说道。 “是吗?”亨利·谢林扫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你看起来比我女儿年龄还小一些。”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安格妮丝突然开口问道:“你今天去议院做什么?报纸上都已经说了废除行会制度的议案已经进入了参议院的审议流程。” 亨利·谢林停下了脚步。 “不止是今天,其实这段时间我天天都会去议院。”看着安格妮丝,许久才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大概是还想挣扎一下。” “我比不上卡曼会长,他当会长时,即便情况再困难,成员数量也几乎没有什么减少。但在他自杀,我暂代会长后,每天都有很多成员退出,现在只剩下十几个正式成员了。” “但即便现在铁匠行会只剩下了十几个成员,我也希望‘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这个名字还存在着,而不是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泯灭在历史中’。” 亨利·谢林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她不是很能体会亨利·谢林的感受。上次在马车上和奥雷里奥谈了行会制度的一些问题后,她稍微查了些许费内波特行会的相关资料,这让她对行会无可逆转的衰落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在她看来费内波特行会的黄金期应该是在罗赛尔大帝出现之前。 那时的国王为了绕开贵族和领主控制城市的经济,赋予行会的权力包括且不限于税赋承包权、就业垄断权、价格制定权,那时的行会凭借着王权特许,在费内波特的许多重要城市中都有着极大的威势。 而国王需要行会在城市中实施垄断,协助他控制城市的经济,必要时还需要行会对地方政府施加压力以保障自身对城市的控制。行会作为国王与贵族和领主的斗争的工具,让很多贵族至今看行会都很不顺眼。 安格妮丝曾经在文献中看到过一个所有人的做法都很离谱的事情。 1132年,维托里奥二世曾经同意过一次取缔费内波特城织匠行会的申请。 当时的费内波特城市政当局提出,如果国王取缔织匠行会组织,那么市政局不但会完全承担行会在国王那里的一切职责,还将额外给国王提供一笔钱款。于是维托里奥二世同意并颁布了取缔费内波特城织匠行会的赦令。但之后,市政当局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于是国王又收回之前颁发的敕令,重新宣布了织匠行会的合法地位及其经济治理权威。 可以说,行会完全是国王手里与贵族和领主博弈的工具。 罗赛尔掀起工业革命,市民阶级和新贵族兴起后,行会在国王那里重要性逐渐降低,原本被国王赋予的一些权力也逐渐被限制甚至收回。 而行会对自身成员的掌控力也逐渐下降,原本的“一人一行业”制度逐渐被打破,他们不再能阻止行会成员自由地从事各种职业,整个组织自身也逐渐变得脆弱而僵化。 安格妮丝看着走在前面的亨利·谢林,微微摇了摇头。 父亲他们支持废除行会者很明显是看清了行会这个工具现在对国王来说可有可无,甚至很可能国王觉得行会已经成为了他发展经济的阻碍。而卡曼会长更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很多之前原本愿意庇护行会的人放弃了对行会的庇护。 现在行会被废除的根源很明显是在上层,单靠亨利·谢林以及一些不希望废除行会的人的努力根本无法逆转。 稍等 还没码完,需要等会???,大概半小时之内 《诡秘之囚徒序列》稍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穷途末路 所以事情究竟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呢? 安格妮丝看着亨利·谢林被一群警卫拉扯着,却依旧对着站在议院门口的父亲发出一声声的怒吼,心底有些茫然。 亨利·谢林在到达议院门前后就跟大致有近百个各种工匠打扮的人汇合在了一起,在议院前的路上静默地坐下。这群人坐在那里,从早晨坐到了正午,即使议院几次派人出来驱赶,都不曾离开。 于是国王忍不住了,派人来转达了最后通牒。 “汝等周知,鉴于费内波特各市长及市民之请求,朕已批准并通过《关于取缔费内波特行会制度的议案》进入参议院审议流程的申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之。” 如果这些行会的坚定支持者中有对政治的事情稍微敏感些的,自然明白国王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但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于是在经过最初的静默后,这群人就开始躁动起来。有人怒喝,有人沉默;有人站起了身,有人依旧坐在原地,仿佛旁边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而亨利·谢林是那站起身怒吼的一员。 廷臣仿佛没有看到这群人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收好了手里的东西,就转身离开,和他一起前来的国王护卫队重新将他护在了中央。 而议院再次派出人来驱赶这群在议院门前静坐的人们。 之前想要追上离开的廷臣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的亨利·谢林再也难以忍受,和驱赶他们的警卫们打了起来。 在亨利·谢林动手后,许多和他一起在议院门前静坐的那些行会的坚定支持者也选择了动手,成功将非暴力的静坐演变成了暴力反抗。 于是议院的警卫们不再只是驱赶,而是暴力将他们制服。 父亲是在那位廷臣宣读国王口谕的时候出来的。那些行会的坚定支持者暴动之后,也是他下命令将这些动手的工匠们暂且拘留起来,理由很充分——无视国王的谕令、妨碍议院的工作、动手打伤警卫。 安格妮丝看着亨利·谢林看向父亲的那带着恨意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 她取下了脸上的纱巾,走向了皱着眉头不断地给下属分配着任务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父亲看到安格妮丝走了过来,眉心的“川”字形越发明显。 安格妮丝刚要开口解释,父亲就开口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说道:“你晚上回去再给我解释,我先让赫拉格送你回去。” 赫拉格是父亲的贴身男仆。 于是安格妮丝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赫拉格上了父亲的马车。 “送我去圣狄安娜教堂可以吗?”安格妮丝问道。 赫拉格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当然可以。”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视线放空,看着车窗外缓缓向后移去的景色。 废除行会制度的议案已经进入了审议,行会的坚定支持者们也大部分被关了起来,以父亲为代表的废除行会一派一定不会轻易地让他们在行会制度真正废除前离开监狱,即便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最多制造一些像今天这样恶心人的麻烦。 可以说行会的废除已经成了定局了,而父亲、母亲和奥雷里奥应该很快能闲下来了吧,安格妮丝有些犹疑地想着。 安格妮丝始终觉得父亲对行会的废除有些急切,她有时候觉得在父亲推动行会废除的背后还有着一些她尚且不是很清楚的促成因素在。 但一方面这里是费内波特城,另一方面教会出于多方面的因素对帕格尼一家有着较高的关注,安格妮丝不认为有人能够暗地里插手而不被教会或者王室发现。 ...... “小安格妮丝,你又来找奥利维亚了?”一个紫色眼睛穿着黑色长裙的美貌女人笑着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是的,贝什米特女士。琼斯女士呢?” “守望者们早上从帕夫拉修道院带回来了一个,嗯,生物,奥莉薇娅去帮他们检查了。”贝什米特女士耸了耸肩说道。 “什么生物?”安格妮丝有些好奇看着贝什米特女士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贝什米特女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大致明白了。 守望者们很可能从帕夫拉修道院里成功找到了污染源。 “你着急找她吗?”贝什米特女士微微弯腰,笑着问道。 “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吧,”贝什米特,拉着安格妮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奥莉薇娅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琼斯女士就揉着额头走了进来。 贝什米特女士有些失笑地说道:“看,我就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安格妮丝也憋着笑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你怎么来了?”琼斯女士抬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不过也好,我刚好要去找你。”琼斯女士揉了揉额头说道。 “你跟我来。”琼斯女士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安格妮丝跟着离开了办公室。 “琼斯女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安格妮丝问道。 “你先跟我去做一次测试。”琼斯女士说道。 “守望者是不是找到了污染源甚至带回了相关的东西?”安格妮丝带着肯定的语气问道。 琼斯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先去做测试。” “哦。”安格妮丝乖乖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进测试的房间。 “等等,你先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趁你测试的时候解决。”琼斯女士问道。 “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当时铁匠行会盗窃案的调查结果。”安格妮丝小声地说道。 “好,”琼斯女士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去测试,我去找这个案子的卷宗。” ...... “还是没通过啊。”琼斯女士皱着眉看着安格妮丝的测试报告。 安格妮丝安静地坐在琼斯女士的旁边,没有说话。 “算了,我先去问问,你先在这边等一下。”琼斯女士拿着报告单站起身,向教会地底走去。 第87章 婴孩 安格妮丝严肃地翻看着蕾妮斯拿来的卷宗,微微揉着自己的额头。 琼斯女士给她的卷宗只有爱丽莎当初调查得到的内容,这个案子转到守望者后进行调查得到的结果需要申请通过后才能给她。 但即便是爱丽莎调查得到的内容也足够安格妮丝推测出一些东西了。 已知卡曼会长的确私藏了非凡物品,且该非凡物品有着“心理暗示”的能力,可以以特定的环境为媒介,暗示目标,让他不知不觉就遵循使用者的安排,或者强烈地,发自内心地不想违背某个承诺。 但这件物品在发挥作用后的三天内不能移动,否则的话会吞噬移动它的人的所有想法和思绪,使得其大脑一片空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直至变成白痴。 这样来看,卡曼会长很可能通过这件物品影响了一些来过他的办公室的重要人物在铁匠行会上的态度,甚至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控制对方的目的。 而如果卡曼会长不加节制地使用这件非凡物品的话,他还很可能使用这件物品来控制行会中的成员们,对他们进行洗脑,以保证他们对于铁匠行会的忠诚。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铁匠行会盗窃案后,很多原本对行会怀有着同情的议员对行会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们很可能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教会的调查结果。 同时如果想得再阴暗一点的话,之前亨利·谢林说‘卡曼会长在的时候,即便情况再困难,成员数量也几乎没有什么减少’,这其中是否也有着这件非凡物品的影响因素? 但依旧有一个疑点:一个区区铁匠行会的会长,是如何获得这样的非凡物品,又是如何有着这样的胆子暗算一些重要人物的? 卡曼会长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被人蛊惑了一样,而费内波特城铁匠行会盗窃案的发生也太过于巧合,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将卡曼会长的事情捅出来一样...... 而更加巧合的是,父亲提出废除行会制度不久,这个案子就发生了,甚至转到了教会的手里, 在安格妮丝的印象中有着类似于蛊惑能力的序列有三条:观众序列、刺客序列、律师序列。这其中刺客序列的“教唆者”更偏向于激化矛盾,挑起冲突,制造血案,这件事情并不像是教唆者的风格;而律师序列能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或引导目标的思维,令人感觉亲切,愿意相信,倒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可能;而观众序列从始至终都拥有着引导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能力,可能性最大。 这样来看的话,这件事情的背后如果真的有着一个引导着卡曼会长的思维的人,那他应该是...... 安格妮丝突然感到教堂地底爆发出了一种堕落污秽的气息,却又瞬间被压制下来,消失不见,让人不觉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感受错了。 安格妮丝迅速放下卷宗,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出来,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走到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贝什米特女士打开了门,问道:“怎么了,安格妮丝?” “贝什米特女士,教堂地底刚刚好像有什么在暴动,你有没有感受到?”安格妮丝问道。 贝什米特女士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并没有,我的感觉可能并没有你那么敏锐。”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好吧,琼斯女士待会应该会上来,到时候问她就可以了。” ...... 琼斯女士有些疲惫地走了上来,声音有些沙哑地向安格妮丝说道:“你跟我来,安格妮丝。” “虽然你的测试没有通过,但现在并不是要你去战斗,而是帮忙安抚一个......一些‘孩子们’。”琼斯女士解释道。 “就是刚刚教堂地底暴动的来源?”安格妮丝问道。 “你刚刚察觉到了?就是他。”琼斯女士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跟着琼斯女士走下了教堂的地下通道,从一条藤蔓般的树根中间的小道上去,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嗯,“房间”? 安格妮丝一眼看到了蜷缩在“房间”尽头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多的幼儿? 他将自己的头颅埋在了两膝之间,两只手环着自己的腿,全身似乎在微微颤抖着。他身上披着破烂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袍子,袍子的大小几乎能装下两个这么大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误入教会的走失儿童。 但这不正常,一个看起来三岁多的幼儿在教会地底,怎么看都是非常可疑的样子。 “守望者带回来的就是他?”安格妮丝忍不住问琼斯女士。 琼斯女士尚且还未来得及回答,那巨大的婴儿似乎听到了安格妮丝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安格妮丝看着他的面孔,微微呆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刚刚她所认为的与正常的幼儿没有什么差别的光滑柔嫩皮肤,其实一直处于一种不断变化的状态中,他四肢的胖瘦,皮肤的粗糙程度,肤色的深浅都一直在发生着改变,只是由于改变的差别不算很大,才没有被一眼发现。 而他的脸上虽然正常人的五官都有,但始终有着一种不协调感存在,让人感到不适。就像是不论男女,随意地把不同人的五官放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拼凑起来一样。同样,他的五官也在不断变化,这方面的改变对整个人整体形象的改变要更加明显一些。 还好,这在大地母神教会并不算猎奇,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至少比弗兰克搞出来的东西要正常得多。 安格妮丝环顾整个“房间”,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守望者。 似乎是察觉到安格妮丝内心的疑惑,琼斯女士说道:“一旦他身上的气息爆发,其他人在这个房间里都坚持不了多久,我就让他们先离开这里了。” 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虽然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三岁的幼儿身上存在着一些问题,但她尚且不清楚守望者需要自己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哄孩子吧? 指望她哄孩子还不如随便拉一个教会的成员呢,肯定比她哄得好。 琼斯女士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什么让你难以抑制的冲动吗?” 第88章 精神缝合 琼斯女士你大可换一种说法。 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虽然明白琼斯女士要问什么,但……用“难以抑制的冲动”这样的词,对象是一个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实在不是......很合适。 安格妮丝仔细感受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着共鸣,但很微弱,如果不是琼斯女士你专门问我,我几乎会忽略过去。” 琼斯女士皱了皱眉,说道:“这样的情况下能不能完成像和梅拉那次一样的交流?”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当时是梅拉主动和我交流的,我需要尝试一下才能知道。不过如果只是交流的话,最主要的还是需要我能够进入到那种可以直接感应到他的精神体的状态中,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好,我已经祈求了母神的关注。”琼斯女士想了想,又说道:“但你还是不要勉强,一旦感觉到不对就立刻停下来。”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需要和他交流些什么?” 琼斯女士说道:“我想,最重要的是了解他目前的情况,传达我们的善意。如果可能的话,请尽可能让他能够与我们交流。” “好的,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她微微低垂了双眼,灵性循着那微弱的联系探去。这次的共鸣实在是微弱,安格妮丝时不时的需要稍许暂停来仔细感应那种共鸣,才能准确地循着联系找到对方。 安格妮丝隐约感受到了一个脆弱的意识的存在,比之当初的梅拉还要虚弱许多。 他在那精神体中只占据了一部分的领地,安格妮丝隐约能够感受到那精神体中还存在着许多其他的意识,而这些意识更多地充满了同样的疯狂与堕落,又疯狂堕落得各有千秋。 在安格妮丝的眼中,刚刚与自己产生了接触的这个精神体只有那位于边角的一点点地方依旧保持着最纯洁的颜色,而其余部分都被不同类型的红光覆盖,嗯,是五彩斑斓的红。 安格妮丝皱着眉头问道:“琼斯女士,守望者对他进行了灵魂缝合吗?” “没有,”琼斯女士皱起了眉头,回答道:“他身上的堕落气息实在严重,守望者中没有人敢这么做,不过我们之前看他外在的状态对这一点有所猜测。” “你直接从他精神体方面观察的话,他的状态是什么样的?”琼斯女士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有些奇怪,”安格妮丝有些迷惑地蹙起了自己的眉毛,解释道:“像是不够成功的灵魂缝合。我在他的精神体中感受到了很多的意识,但他的精神体又似乎浑然一体。” “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些意识至少超过20个。” “这些意识中有多少能够交流的?”琼斯女士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如果这些意识中没有自我伪装的话,那么依旧保持相对的理智的,只有那个与我产生了共鸣的意识。” “好的,我知道了。”琼斯女士皱眉说道。 “需要我和他接触吗?”安格妮丝问道。 “如果能够保证你的安全的话。”琼斯女士说道。 “好的。” 安格妮丝灵性悄然探向了那精神体依旧纯洁的边角,试图与寄居其中的意识构建起联系。 “你是......母神派来救我的吗?”安格妮丝隐约感受到这个意识中传来这样的一个念头。 安格妮丝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传去了一个念头:“是的,这是母神的意志。” “我祈求了这么久......母神终于回应了吗?”传回来的念头隐约有些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母神终于愿意将我从这黑暗中带出去了吗?” “真的好可怕!奥兰多变成了怪物,尤诺也变成了怪物,他们......他们......他们在互相厮打着、啃咬着。” “他们要发现我了!快,快,带我走!”传回来的念头充满了惊慌感。 安格妮丝手底下拽了拽看着她的琼斯女士,脑海里却毫不犹豫地传回念头,说道:“他们不会注意你的,不必惊慌。” 同时她迅速地用灵性完全包裹住了那依旧纯洁的部分,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史迪奇。” 安格妮丝悄声向琼斯女士说道:“我想也许需要弗兰克·李提供一下当初帕夫拉修道院收养的孩子的名单,我怀疑这是当初那些孩子们的......缝合。” “其实我们之前也有这样的猜测,有人已经调取了帕夫拉修道院的孩子们的名单。” 琼斯女士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张写了大约三十几个名字的纸张,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通过自己的念头问道:“你看到珍妮了吗?” “......珍妮已经被吃掉了。”史迪奇的意识回答道。 “抱歉。那伊达呢?”安格妮丝又问道。 “伊达,伊达在和凯西和埃米利奥打架。”史迪奇语气有些古怪地回答道。 安格妮丝随口对琼斯女士说道:“他的精神体中的各意识之间的关系极为混乱。” 琼斯女士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如果能够增加理智部分占比的话,能否缓解这样的状态?” 安格妮丝语气有些古怪地说道:“我不是精神医生,我想琼斯女士你应该咨询专业人士。” “也对。”琼斯女士说道。 “那你有办法提高理智部分的占比吗?”琼斯女士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能想到让史迪奇,嗯,就是那个尚且能够交流的意识的自称,吞噬其他的意识,但这样造成的结果会怎样,我并不清楚。” 史迪奇的意识在不断呼唤着安格妮丝,安格妮丝脑海中通过念头不断和他闲聊着。 “那有办法让那些疯狂的意识恢复理智吗?”琼斯女士又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于是琼斯女士又补充道:“就像你在修道院里,嗯,就像......对爱丽莎那样。” 第89章 罗赛尔纪念展 “我并不记得‘我’是怎么做到的。”安格妮丝低垂着视线看着地面上的纹路,说道:“我更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即使听说爱丽莎目前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不确定与我有联系的那位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认为祂帮助爱丽莎毫无所求。” 琼斯女士凝视着安格妮丝,最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明白了。那我们选用最初的方案,尝试用传统的方法来慢慢祛除他的疯狂。” “但我们需要你在我们治疗期间时刻注意着他的精神体的状态,一旦其精神发生变化,你必须及时发出警示。我们必须在他身上那种堕落的气息爆发前,让参与到这个方案的成员们退到安全区域。” “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 “痛苦、恐惧”,安格妮丝在日记本的纸张上写下了这样的两个个词,随后丢下了钢笔,靠在了椅背上,左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当初我与爱丽莎产生共鸣的基础是什么?”安格妮丝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仅从梅拉与史迪奇这两次的事情上来看,内心充满较为纯粹的负面情绪似乎更容易与我产生共鸣。”安格妮丝随手在日记本上又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由于样本量极少,这个推断只是一个猜想,基于这个猜想上做出的一切推测均不能作为一切选择的根据。” 安格妮丝重新看了一眼上边的那两个词,许久才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她小幅度地甩了一下钢笔,从下面空白的行开头写道:“史迪奇身上有什么价值?为什么教会坚持要救他?” 她由看了一眼,随后合上了日记本,塞回了书架上,离开了房间。 ...... 接下来的两个月,日子突然平静了起来。 安格妮丝每天准时前往教堂,辅助教会的治疗人员祛除史迪奇其余意识里的疯狂,这项工作无疑有着极为巨大的工作量,毕竟足足有二十多个意识的疯狂等待祛除。 事实上,就连史迪奇也有着这样的需要,毕竟虽然他可以保持理智与安格妮丝交流,但与那样多疯狂的意识共存下来的一个意识,怎么可能完全正常的? 只是教会的治疗人员担心影响安格妮丝与他的共鸣,选择将对史迪奇的治疗放在了最后罢了。 废除行会制度的议案审议非常顺利,那些行会制度坚定支持者被抓进监狱依旧没有被放出来,费内波特城似乎突然间和平了许多,至少安格妮丝再没有在路上突然遇到支持两方的人的游行。 只是听奥雷里奥说,6月28日那天,亨利·谢林要求放他出去,他要参加卡曼会长的葬礼,只是监狱的管理担心他出去会逃走,造成更大的麻烦,没有同意。 安格妮丝依旧时不时地前往音乐家协会,孔蒂先生开始教她指挥了,并准备让她在10月的一场小音乐会上尝试一次。 ...... “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从教堂回来,脚刚刚迈进庄园大门,就听到奥雷里奥在喊他。 这几天,大约是因为废除行会制度推进较为顺利,奥雷里奥一下子闲了很多。 但大概是忙了好几个月,都形成习惯了,一下子闲下来,奥雷里奥似乎颇为不适应。明明当初还在吐槽着父亲压榨他,现在却时不时地主动找父亲要事情做。 而父亲会留在手里的事情又大部分是比较重要的,非自己办不可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奥雷里奥。 于是安格妮丝经常见到父亲有些嫌弃地把奥雷里奥赶出来,一把拉上门。而奥雷里奥摸着自己差点撞上房门的鼻子,讪讪地对着撞个正着的安格妮丝笑。 奥雷里奥笑着向安格妮丝问道:“费内波特城这一个月会有罗赛尔纪念展,你想去吗?” 安格妮丝心底又补充了几句,是的,奥雷里奥没有事情干就会来找她,然后拖着自己陪他。 不过,罗赛尔大帝的纪念展...... “罗赛尔纪念展?”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看着奥雷里奥。 “是的,今年是罗赛尔大帝逝世130周年,蒸汽教会在整个北大陆巡回举办着罗赛尔纪念展。” “老实说,我没想到他们会真的答应蒸汽教会在费内波特城举办罗赛尔纪念展,毕竟费内波特和因蒂斯的关系向来不好。” 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们下午展览结束后去。” 下午展览结束后?那大概要到6点左右了,那今天就早点从音乐家协会离开吧。 “好,那......下午你去音乐家协会接我?”安格妮丝随口问道。 奥雷里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连安格妮丝你都开始嫌弃我了吗?”奥雷里奥微微低垂着眼睛,一脸黯然的样子。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好说话!”安格妮丝严肃地说道。 “你今天下午就不要去音乐家协会了吧。我们下午一起从家里出发可以吗?”奥雷里奥于是直直地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问道。 安格妮丝张了张口,最后听到自己说出了一个单词。 “好的。” ...... 安格妮丝看着“日用展览厅”里的天鹅绒被子、镶金玻璃器皿、镀金抽水马桶等日常物品微微抽了抽嘴角。 她总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有些印象,但又不是很清晰,安格妮丝估计这应该是自己遗忘的那些记忆中的一部分。 她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个狂热的女性讲解员,而不是眼前这个一脸严肃,语气波澜不惊的讲解员。 蒸汽教会应该派个稍微有些激情的讲解员过来,安格妮丝暗暗想到,比如当初演讲的那个学生那样的,就比较适合。 “罗赛尔大帝设计的这些衣服还挺好看的,要不要我找衣匠给你定制几套类似风格的?”奥雷里奥右眼眨了眨眼,手肘撞了撞安格妮丝。 “算了,太过于浮夸,我不太喜欢。”安格妮丝无奈地说道。 “走出‘日用展览厅’,我们就来到了‘文献展览厅’。”讲解员的话语及时打断了奥雷里奥的话。 第90章 有问题! 安格妮丝认真地听着讲解员对各个重要文献的背景的讲解,没怎么说话。 “这本笔记中的内容使用了一种独特的符号书写。这种神秘的符号由独创罗赛尔大帝,至今没有被人破解,我们称之为‘罗赛尔文’。诸多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认为,这些笔记记载的内容应该是罗赛尔大帝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讲到这里,讲解员突然稍稍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参与过罗赛尔文的破解工作,不过可惜并没有取得什么有意义的成果。” “罗赛尔大帝设计的这种符号确实太过艰涩。”旁边一个贵族青年也出声感叹道。 安格妮丝将注意力放在他们之间的交谈上,视线转向了摊开的那本笔记,看起来颇为认真地扫了一遍。 “七月十二日,忍不了了,蹲坑蹲得人腿疼,我一定要先把抽水马桶做出来!” “七月二十日,工匠教会的人做得这都是什么东西!不过这正好方便了我大展神威。” “八月九日,这两天总感觉不在状态,就连对男爵夫人都不怎么能提得起兴致,我该不会是虚了吧?该死的,为什么通识者不加强身体!” “八月十一日,还好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这几天怎么几乎整个特里尔的人都显得有些委靡不振?不会是糟了什么邪神吧?” “八月十五日,好像恢复了,前几天的事情绝对有问题!但就连教会里的执事都不怎么清楚原因的样子。” “八月十六日,蒂尔夫人可真美啊。” 安格妮丝大致把摊开的那两页的内容扫了一遍,就移开了视线,随意地向讲解员问道:“罗赛尔大帝在世的时,有教导过自己的子女或者其他信任的人,如何解读他所设计的这种神秘符号吗?” 讲解员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没有,要不然的话,我们也不需要花这么多的精力尝试破解这些符号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过任何人都有一些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只不过罗赛尔大帝保存秘密的方式比较具有新颖而已,毕竟罗赛尔大帝向来是一个富于‘创造力’的人。” 讲解员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好,请大家移步,我们进入下一个展厅——‘温情的罗塞尔’。”讲解员看这群人不再提出问题,又开口说道。 “你对罗赛尔大帝的笔记感兴趣?”奥雷里奥稍稍落后了其他贵族青年些许,走到了安格妮丝身边,笑着开口问道。 “没有,我只是对他这种自己设计密文,来书写自己秘密的方式比较感兴趣。”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站住身,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笔记,开口说道。 “这样啊,”奥雷里奥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问道:“安格妮丝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安格妮丝趁着前面的人没有注意,悄悄瞪了奥雷里奥一眼,然后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讲解员大约是对这些诗歌和小玩具缺乏足够的情感共鸣,讲解得有些干巴巴,安格妮丝有些百无聊赖地跟着,走到了下一个展厅。 “这个展厅集中展示了罗赛尔大帝在艺术上的贡献,我们可以看到这里有她设计的几种乐器以及所有他在文学上具有影响力的小说手稿......” 安格妮丝一边听着,一边在一个展柜前停留了下来。 “吉他,”奥雷里奥站在了安格妮丝旁边,开口说道:“我听说过这种乐器,不过并没有怎么见到过有人用它演奏。” “是的,罗塞尔大帝制作的几种乐器中只有它不怎么幸运。” “你会演奏它吗?”奥雷里奥问道。 安格妮丝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虽然我的音乐老师没有教导过我,但它和费内波特琴的演奏方法有着些许相似的地方。” “那回去我给你买一把,你弹给我听听。”奥雷里奥笑着说道。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琴的演奏姿态可能没有小提琴和钢琴那么优雅。”安格妮丝故作严肃地说道。 ...... 奥雷里奥看着安格妮丝左腿踩着脚凳,右脚踩在地上并向右侧分开,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看起来有些生疏地持好琴,随手调了一下音,才抬头问道:“你想听温和一点的,还是粗犷一点的?” “粗犷一点的?奥雷里奥挑了挑眉,问道:“什么样的粗犷?”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算了,为了你能对它有个好的第一印象,还是挑首更符合你的认知的吧。” 安格妮丝稍微想了想,抿了抿嘴唇,开始演奏起来。 她看起来像是随手拨了三次琴弦,有些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左手,神色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是一首听起来悠扬而微带着伤感的曲子,奥雷里奥坐正了身子,认真地听着。 整首曲子大约演奏了接近十分钟,安格妮丝身体重心一直向着左边倾斜着,微微皱着眉头。 奥雷里奥等待安格妮丝演奏结束,很配合地鼓了鼓掌,问道:“很好听,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安格妮丝笑了起来,回答道:“《魔笛变奏曲》。” “很久没有弹过,有些生疏,有些地方出现了一些疏漏。” “是吗?反正我听不出来。”奥雷里奥耸了耸肩说道。 “不过,《魔笛》,好像是罗赛尔大帝写的童话中的一篇。” “是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这首曲子的作曲者是谁?听起来很好听。”奥雷里奥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说道:“索尔,不是现在出名的作曲家。” “确实没有听过。”奥雷里奥点了点头,见安格妮丝兴致似乎不是很高,转而说道:“你之前说吉他的演奏姿势不怎么优雅,确实没有说错。” 安格妮丝盯着奥雷里奥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奥雷里奥举起双手,妥协道:“即使这样,我们的安格妮丝依旧足够光彩夺目。” 安格妮丝这才轻哼了一声,将怀里的琴放在了桌子上。 请假 还没回到家,今天更新估计会迟。明天返校,九个小时的动车,提前请个假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天应该更不了了 今天回家有点迟,明天早上要早点起坐高铁,需要早点睡,今天欠的一更回到学校后会补上。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应该更不了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宴会的时间 安格妮丝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望着窗外已经有些残败的花朵,开口问道:“听说你们连庆祝成功的宴会时间都已经定好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奥雷里奥明白安格妮丝的意思。 废除行会议案推进得非常顺利,经过这三个多月的努力,所有的流程已经差不多走完,基本只差最后的宣布了。而为了庆祝目标达成,父亲他们预备在宣布废除行会后举办一次晚宴。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不能说定下来宴会的举办时间,只能说已经定好了宣布废除行会制度的时间。” “那不是都一样。”安格妮丝转身笑道。 “还是不一样的。”奥雷里奥有些认真地说道。 “定在了哪天?”安格妮丝没有在这个上面纠结,转而问道。 “10月6日,星期一。”奥雷里奥带着些许得意,笑着说道:“这是属于母神的日子,代表着新一轮的繁荣和枯败的起始。” 安格妮丝有些无语地看着兴致昂扬的奥雷里奥,忍不住出声打击道:“每一周都有一天是属于母神的。” “但是根据费内波特大学测算,那天会有褐星冲日。”奥雷里奥挑了挑眉说道。 “原来是这样,”安格妮丝认真地看着奥雷里奥,接着他的话语说道:“那天晚上也刚好是我第一次作为乐队指挥参与音乐会的日子。” “这是很多人一起商量的结果,虽然我和父亲都知道你那天晚上有音乐会,但不可能为了你而改变一群人的时间安排,尤其是里面还有拜尔斯王子。”奥雷里奥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我知道。”安格妮丝微微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所以我不准备参加你们的晚宴了。”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 奥雷里奥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被安格妮丝直接打断。 “我想,我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对吗?”安格妮丝笑意盈盈地说道。 “况且,我想这段时间我在那些家伙中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这段时间的扮演,不仅让安格妮丝得到了一个“帕格尼伯爵家的哲人小姐”的外号,还成功地让安格妮丝在社交场合与众多贵族小姐中显得格格不入。 拿那些家伙的话说,安格妮丝就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传教士一样,喜欢拉着别人宣扬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理念。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看到安格妮丝到来的时候,很多人的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以避免之后的麻烦。 事实上,从上个月开始,安格妮丝就已经不再使用这种方式扮演。她发现这种扮演方法下,自己的对魔药的消化已经极为缓慢,停留在大致三分之一后就近乎不再变动。 于是安格妮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参加晚宴和舞会,毕竟没有消化魔药的需求,这些社交场合对安格妮丝来说就是一种纯粹的麻烦,在父亲和母亲没有强制要求她参与的情况下,她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最多偶尔露个面,保证她依旧在社交场合中有着一定的存在感。 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探索出接下来消化魔药的方式上。但很明显,剩下魔药的消化不是她那些投机取巧的方法可以完成的,也许她需要采取那些更加传统的方式。 “情感和欲望真是容易让人软弱啊。”安格妮丝突然莫名其妙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奥雷里奥没有听清,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 安格妮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父亲,母亲还有你,那天都会去吗?” 奥雷里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那已经完全足够展示我们对宴会的重视了。”安格妮丝肯定地说道。 “你真的不准备去吗?”奥雷里奥有些头痛地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女孩子还是有着任性的权力的,不是吗?” “好吧,随你。”奥雷里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告诉父亲你不准备去的事情,我不会帮你说的。” ...... 10月6日,星期一。 “早上好呀,马尔科诺。” 安格妮丝走进音乐家协会,心情颇好地向马尔科诺打招呼道。 “早上好,安格妮丝。”已经一身制服站在前台的马尔科诺笑着回应道。 “晚上的音乐会准备得怎么样?” “你快别问了。”安格妮丝双手合掌,笑意盈盈地说道:“我都快紧张死了。” “看起来你准备得还不错。”马尔科诺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安格妮丝无奈得摊开双手,对马尔科诺说道:“还是乐队的问题。” “不过已经排练将近两个月,我个人觉得他们已经把孔蒂先生的《1号交响曲》演奏得不错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说实话,安格妮丝觉得孔蒂先生挺大手笔的,他直接就让才接触指挥不过数月的安格妮丝参加了今晚的音乐会,而且曲目直接是他的《1号交响曲》。 虽然《1号交响曲》是孔蒂先生早期的作品,但这并不妨碍这首曲子的价值,毕竟这是孔蒂先生年轻时期的代表作之一。 “说实话,安格妮丝,我觉得你来得有点偏早。”马尔科诺说道。 “乐队的成员还没有一个人到。” 安格妮丝今天的确到得有些早。 外面的天还有没有大亮,秋日清晨的薄雾带着些许的凉意,已经转红的枫叶上夜晚结出的白霜还没有消失,杉树上的各种色彩层层叠叠,远远望去仿佛油画一般。 “我只是有些待不住,”安格妮丝幅度很小地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每天这么早就开始值班了。” “浅港区的工人要比我还早一些。”马尔科诺摇了摇头,说道:“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敢偷懒。” “而老师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当然不应该懈怠。” 第92章 指挥 “你向来很认真,”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认真地说道:“我第一次指挥小提琴协奏曲一定要和你搭档,未来的大音乐家科斯塔先生。” “你别打趣我了,”马尔科诺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等我和你搭档协奏曲,恐怕还要好久。” “我相信你,”安格妮丝看起来有些兴奋,她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拍了拍马尔科诺的肩膀说道:“怎么样?你演奏协奏曲时想找人帮你指挥乐队的话,一定要先想到我。” “好吧,不过还早着呢,我要达到能够在音乐会上演出的程度至少还要三四年。”马尔科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那只是因为孔蒂先生发现你发现得不够早。”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 马尔科诺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很幸运了。” 安格妮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着从台子上拿起了送来不久的报纸。 油墨的气味充斥鼻间,安格妮丝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大加粗的标题。 “《关于取缔费内波特行会制度的议案》的审议结果将于今日早九点公布” “我想,孔蒂先生和我可能比你自己还要更有信心一些。”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她视线快速浏览了一遍下面的文字后,就了然地放下了报纸。 马尔科诺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 安格妮丝一袭黑色长裙,站在方台上。 她放下了微微举着的右手,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安格妮丝双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然后张开双臂,眉眼弯弯地示意他们站起身来,然后走下方台,矜持地鞠了一躬,转身快速地跑下了舞台。 “你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孔蒂先生笑着说道。 “乐团的成员们都很不错。”安格妮丝脸色有些红扑扑的。 “好的乐队可以完美地展现指挥的水平,”孔蒂先生伸手递给了安格妮丝一个手帕,说道:“你先擦擦自己脸上的汗,记得感谢一下乐队的成员们。” “当然,我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安格妮丝接过了手帕,却没有使用,毕竟她的脸上有妆容。 “我先去找乐队的成员了,孔蒂先生待会见。”安格妮丝看到乐队成员从舞台上走了下来,挥了挥手,有些风风火火地跑了开去。 孔蒂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 安格妮丝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女仆在帮她收拾着有些花掉的妆容和因为指挥时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姐,你真应该把这身裙子换掉。”赫蒂有些不满的说道。 安格妮丝小声地笑了一下,没有睁开眼,开口说道:“不用,回家了再说。” “但是黑色的长裙真的不适合你。小姐,你只有14岁!”赫蒂有些不满地说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给她补妆的女仆抬起了手,安格妮丝小心地睁开了眼,看着赫蒂说道。 “给乐队成员的礼物帮他们送到家里了吗?”安格妮丝一只手撑着脑袋问道。 “已经送过去了。”赫蒂回答道。 安格妮丝想起之前那些乐队成员的反应,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支乐队是孔蒂先生找来的,组建时间并不是很长,基本没有什么名气,但水平还可以。里面成员都很年轻,很多来自于塞维亚,带着些许迪西的色彩。 之前安格妮丝去道谢的时候那些家伙实在是太过热情,大约是因为安格妮丝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指挥了,面对安格妮丝的时候一下子放了开来,搞得安格妮丝走的时候都有些面红耳赤。 说实话这接近两个月的排练的对他们来说确实有些压抑,毕竟他们这两个月没有什么其他的收入。于是安格妮丝在知道他们的情况后,拿自己的一部分零花钱包了他们这两个月的食宿。 而这场音乐会后,想来名气打开后,他们的处境会逐渐改善,毕竟安格妮丝作为孔蒂先生学生,她作为指挥的第一次出场,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 而这支乐队表现得不错,自然会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只要他们在之后的表演中依旧能够维持比较高的水平,成为费内波特城比较著名的乐队也不是不可能。 “好了吗?”安格妮丝开口向整理她的头发的女仆问道。 “已经好了,小姐。”女仆小心地松开手,说道。 安格妮丝站起身来,看向了镜子里。 穿着黑色束腰长裙的女孩显得有些苍白消瘦,棕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装扮看起来确实和年龄不是很相符。 安格妮丝偏头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而赫蒂和女仆们则开售收拾房间里属于安格妮丝的物品,没有跟上去。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先向孔蒂先生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笑着转过头去,看向一身翻领正装的马尔科诺。 “马尔科诺,晚上好呀。” 马尔科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好,安格妮丝。” “你今天指挥得很好。”想了想,马尔科诺补充道。 “谢谢。”安格妮丝笑着在马尔科诺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着马尔科诺说道。 舞台上场务人员走下了舞台,看起来下一场马上就会开始了。 “《塞维亚狂想曲》。”马尔科诺见安格妮丝将注意力投向了舞台,开口说道:“坎图大师的作品。”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舒缓着自己的身体,看着一个个子不高,头发花白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上了方台。 “汉密尔顿先生。”安格妮丝小声嘟囔道。 马尔科诺转头看了安格妮丝一眼,没有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舞台。 不得不说汉密尔顿先生以及这支演奏的乐队水平都很不错,完美地表现了《塞维亚狂想曲》中那种自由欢快的感觉,很有感染力,让这会有些疲惫的安格妮丝都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 她手底下不自觉地跟着乐曲的节奏挥动着,视线紧紧跟着汉密尔顿先生的动作。 安格妮丝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穿透全身的心悸感,她的心脏跳动速度骤然加快,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 第93章 “安格妮丝” “你怎么了,安格妮丝?”被安格妮丝突然坐直的动作打扰,马尔科诺转头低声地问道。 安格妮丝面色苍白,看起来很不正常。 “我......”安格妮丝有些颤抖,她小声说道:“抱歉,我有点不太舒服,想要离开一下。” 话音尚未落下,安格妮丝就站起了身,除了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毫无异常地离开了观众席,向过道走去。 “安格妮丝?”马尔科诺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 孔蒂先生视线转了过来,看到安格妮丝的异状也站起身跟了上去。 “孔蒂先生?安格妮丝她......”马尔科诺有些担心想要开口问些什么。 “我去看看,你在这待着。”孔蒂先生随口说道,没有理会马尔科诺的反应,就径直走了出去。 马尔科诺想要问些什么见状也只好有些不安地留在观众席上。 ...... 安格妮丝只觉得一种近乎窒息的不安感萦绕心头,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但自己该去的地方...... 自己该去那里? 安格妮丝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无比焦躁,似乎即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在某个地方,而自己必须在场,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安格妮丝始终想不起来,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小姐?” 走廊中,身后跟着拎着东西的两个女仆的赫蒂看到安格妮丝的身影疑惑地出声。 飞快的脚步停了下来,安格妮丝的视线转了过来,她有些泛着猩红的双眼盯着赫蒂,赫蒂和两个女仆下意识地噤了声。 “赫蒂?”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小......小姐,怎么了?”赫蒂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问道。 “你......”赫蒂看到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去……生物研究所,找……克洛德·希克斯队长。” “告诉他......告诉他......安格妮丝请求罗西阁下的帮助。” 赫蒂一惊,却没敢开口。 突然,原本看起来安静毫无异状的安格妮丝顿时狂奔起来,转瞬间,赫蒂眼前就不见了安格妮丝的身影。 “小姐要去哪里?”身后的小女仆这才小心开口问道。 赫蒂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脚步飞快地向音乐厅外走去,甚至丢下了手中的东西跑了起来。 ...... 安格妮丝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恍惚,她看着“自己”走出了演奏厅,看着“自己”要求赫蒂向罗西阁下求助,她看着“自己”跑出了音乐厅。 她看着“自己”用着明显异于常人的速度在大街上奔跑,引来人们的惊呼。 她感到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内心里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俯视感,看着“自己”的一切行动。 但是这不对,自己应该惊慌一点,恐惧一点,痛苦一点,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平静,她应该像那时一样...... 那时?什么时候? 那时一样?什么样? ...... 安格妮丝飞快地奔跑在大街上,人们的惊呼不能打扰到她,她唯一的想法只是自己应该再快点。 脚上的高跟鞋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在刚出音乐厅后就将它们丢了,因为这双鞋影响行动。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妥当,毕竟自己现在的速度很明显不是正常人能够办到的。尽管这个时间点街道上的人不算很多,但并不是没有人,而那些看到的人很有可能会因此怀疑非凡力量的存在。 也许今天之后教会会对她现在的行为进行处罚,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她脑海中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速度再快一点。 那种不安感已经将自己淹没,仿佛窒息一般,甚至还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愧疚感。 她不能够形容自己心中现在究竟是什么样,也许是惊慌?也许是恐惧?也许最适合的词语反倒是“五味杂陈”? 安格妮丝有些自嘲地想道,但她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再快一点,快一点到今晚父亲他们举办宴会所在的地方,否则又会来不及了,只可惜身体的限制并不能让她发挥完全的实力。 不对,她为什么要说“又”? 算了,没有什么关系。 ...... 安格妮丝脚步逐渐缓慢了下来,她已经能看到这座庄园的护卫了。 很明显今天这座庄园戒备森严,毕竟奥雷里奥说过,拜尔斯王子会在今天到来,加强守卫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安格妮丝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踩在地上的赤裸双脚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已经被磨破了皮肤,在身后留下一道不知源头在哪里的血痕。 安格妮丝看到守卫明显戒备了起来,她无奈地笑了笑,向前走过去。 “这位小姐,这里不可以进。”一个守卫拦下了她。 “抱歉。”安格妮丝随口说道,脚下的步伐丝毫没停。 “你……”守卫面色一紧,想要拿出武器却没能完成。 所有能看到安格妮丝的守卫都明显恍惚了一下,面色狰狞,似哭似笑,张着嘴似乎要哭嚎的样子,却最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安格妮丝乘机走了进去,守卫们都陷入了这种诡异的状态,没有任何阻拦。 …… 安格妮丝在台阶前停了下来,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 “我,怎么在这里?” 她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清晰地辨认出自己所处的地点。 这地方虽然不能说她能够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的地步,但至少不算陌生,毕竟她这几个月来过这里很多次。 这是勒桦庄园,杜兰特侯爵的资产,也是今晚父亲他们的庆祝晚宴的举办地点。 她记得刚刚自己明明还在音乐厅内听着汉密尔顿先生的乐曲,怎么突然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明明自己给奥雷利奥说了自己今天不来来着……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 她伸手缓缓推开门,看向了门内。 她原本只是有些泛着猩红的眼睛顿时如同被鲜血浸过一般。寸寸白毛从她的身上生长出来。 第94章 荆棘信标 玛丽安娜感受着身上逐渐发生的异变,充满痛苦的哀嚎声充斥着耳畔。 这场刺杀看起来是蓄谋已久,不仅有专门的人引走了今天带来的大部分护卫,而且还将他们困在了这里,无法向其他参与宴会的人呼救。 这里是在勒桦庄园庄园内部,这些刺杀者能够进来,甚至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救他们,让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毕竟对面的这个人实力强于她。她在离开教会的时候只是“医师”,经过了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她在战斗方面更是不怎么擅长。 而对方是“猎人”序列的中序列强者,战斗力明显强于自己。 自己唯有凭借着当初罗伦佐送给自己的这件“荆棘之环”才能稍加周旋。 但这件非凡物品需要她付出的代价并不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和精神上都在出现着某种异变,她很清楚这是某种未知来源的污染。 如果是尚在教会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立刻停止使用这件物品,请求教会的净化。 不,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发生了异变......罗伦佐和奥雷里奥在自己的身后,不论如何她都不能退后,唯有依靠这件物品,自己才能在这场战斗中坚持下来。 她已经有些看不清敌人的面容,她的视野中一片灰蒙蒙,一切所能看到的事物都有着诡异的扭曲感。但莫名地,她能够感受到这个房间中所有的气息,或者说情绪?她能够感受到敌人仿佛戏弄猎物一般的愉悦,以及那种让她无比憎恶的感觉,能够感受到奥雷里奥的焦急和无力,能够感受到罗伦佐心中的愤怒以及......悲伤? 奥雷里奥之前受伤了,她很想帮他看看,治疗一下。但是不可以,她能够感受到奥雷里奥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如果自己能够坚持到别人发现,坚持到教会的支援到来,那不论多重的伤,教会自然能够给他治愈。但如果......没有如果! 刚刚她隐隐能够感受到门口站了一个人,那种气息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有一种陌生感。 是教会的人吗? 玛丽安娜心中隐隐出现了些许希望,但又不敢肯定。 她努力阻挡住敌人的火鸦,眼睛却下意识地投向门口。 “你在看什么?”敌人笑眯眯地问道,却没有转头。 “没有人会进来的,这间房屋已经被封锁了。”敌人笑着说道。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过身去,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 他感觉自己远远得被抛飞了出去,身上的骨头似乎都发出了脆响。 他重重地被摔在了地上,内脏似乎都移动位置。 一道白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是“狼人”! 这里怎么会出现“狼人”?而且这个“狼人”的眼睛血红,明显处于一种非理智的状态中...... “你......” 一瞬间他的大脑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他想要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来拖延时间,就看到自己的双臂飞了出去,而后断口的疼痛感才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狼人”没有理会他,随手又扯下了他的右腿。 大量的鲜血从他断口的三处流出,他只感觉自己身体的热量快速流失,身上的力气都在不断消失。 “狼人”眼中的血红似乎减弱了些许。 “谁让你来刺杀的?”有些嘶哑的女声从“狼人”嘴里传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猜啊!猜到了我就告诉......” 他话语尚未说完,意识瞬间模糊了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以及四处散落的四肢。 而“狼人”没有再向他看来一眼,直接转身向伯爵夫人走了过去。 ...... 安格妮丝伸手缓缓抱起了停止战斗后软倒在地的母亲。 母亲看起来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安格妮丝很清楚母亲这样的原因是什么,这个知识是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的,但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荆棘之环”,或者应该称为“荆棘信标”,激活它可以获得自己所希望获得的力量,但同时它也会将使用者逐渐转化成为“灵魂寄送者”,这是不可逆的过程,激活的时间越长,转化程度越深。 而“寄送者”寄送的什么,安格妮丝有着大致的猜测,这让她感到无力而痛苦。 母亲开启“荆棘信标”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转化早已接近完成,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 自己如果再来早一点...... “安格妮丝?”奥雷里奥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 这个白色的身影很符合传说中的“狼人”形象,尖利的手爪,嘴里獠牙分明,体表覆盖着寸寸白毛,只有身形还带着些许安格妮丝的影子。 他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身来。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他,看起来有些呆呆愣愣的,她抱着母亲,没有任何动作。 “杀了我!杀了我!” 玛丽安娜看不清怀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但这个气息的带着一种熟悉感,她也能够感受到敌人的气息在这个人的手底下消失,对方应该不是敌人。 怀抱着自己的人毫无动静,她忍不住焦急起来,她的手掌紧紧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好。”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但她有些想不起这个声音属于谁。 她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心中骤然放松了下来。 “安格妮丝,你?”奥雷里奥有些惊恐,刚刚站起的身体又跌落在地上,他看到安格妮丝身上的染着鲜血的白毛消失,变回了正常的人形。 他看到安格妮丝从腿边抽出了一把匕首,径直刺入母亲的心脏,嘴中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念出了八个音节。 “安格妮丝!”奥雷里奥眼睛发红,他看到安格妮丝缓缓抽出了匕首,丢在了地上,摘下了母亲手上的一支指环,缓缓站起了身。 她缓缓走到了奥雷里奥的身前,他没有任何动作。 安格妮丝缓缓蹲下身体,将一支药剂放在了他的手里。 “治疗药剂。” 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些许喑哑。话音刚落,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全程都没有理会自己的父亲。 在这属于大地母神的一天,新一轮繁荣与枯败的起始。 第95章 祈求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月光,那弧形的新月只在天空中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就消失了。但事实上即使是今天月亮尚且留在天空的时候,那有些淡淡的绯红光线也不足以把夜空照亮。 这种时候,只有人类自己造物,那些不同种类的灯光才可以解决照明的问题。 守在庄园门口的男仆帕克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伯爵一家今天都不在家,但庄园依旧灯火通明,不能跟随着他们出去的男女仆们忙着为主人们的回来做着准备。 帕克今天并不需要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他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在庄园门口,在发现庄园主人们返回的马车时即使告诉其他的仆人们,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管家先生走的时候要求他们迎接的工作不能太过于随意,免得破坏伯爵先生一天的好心情,因为伯爵先生今天参加的这个晚宴是极为重要的。 帕克并不能理解这两者之间的逻辑,但这并不重要,他只需要按照男仆长的安排去做就好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忍不住抖了抖身体,他应该再套一件外套的,他忍不住想道。 十月的费内波特城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昼夜温差已经逐渐开始变大,毫无疑问男仆的制服对于这样的天气已经显得有些单薄。 但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他不必为自己的生计担忧。 他听说今年有许多工匠们,尤其是行会曾经的帮工和学徒们担忧自己的如何度过这个冬天,因为他们即将在这个秋天失去自己的工作。如果不能在入冬前找到足以养家的工作,那可以想象这个冬天会如何难捱。 帕克又抬头看向街道尽头,那里仍然空无一人。他稍微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晓这场晚宴会持续多长时间,不得不一直留在这里等待。否则一旦错过,受到伯爵先生的惩罚是小事,一旦丢掉工作,自己就和那群工匠一样,要为这个冬天而担忧了。 “你在等父亲他们回来?”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吓得帕克忍不住抖了抖。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树木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束腰长裙的女孩,他认出来这是安格妮丝小姐,今天她出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装扮。 “小姐?”帕克连忙鞠了一躬,心底感到有些奇怪。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马车在哪?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 一阵风吹过,帕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帕克涨红了脸,一脸尴尬,心底有些忐忑。他和这位小姐接触不多,毕竟他只是一个入职不久的普通三等男仆。他不是很清楚这位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有些担心自己这样有些失礼的动作会不会引来斥责。 “你可以先去房间里待着,父亲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安格妮丝小姐皱了皱眉,视线有些空洞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说道。 “但是,但是......”帕克想要说男仆长今晚给他安排的工作就是待在这里等待伯爵先生的到来,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一时之间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 “算了,你跟我过来。”安格妮丝话语毫无余地,直接转身向里走去,帕克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安格妮丝径直上了楼,向自己的小书房走去。 “你守在门口,在我没有出来前,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我。”安格妮丝随口吩咐道。 想了想,她又说道:“如果有人不理会你的提醒的话,告诉他们,后果自负。明白了吗?” 帕克连忙点了点头,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书房。 这位小姐身上的压迫感好强,在安格妮丝走进去之后,帕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位小姐单独一个人是要做什么。 他的地位并没有接触这个庄园的主人们的机会,他对这些人所有的认知完全来源于那些有些碎嘴的女仆们私下里的窃窃私语,他只听说这位小姐有些古怪,不怎么喜欢很多人的服侍,只有在舞会或者晚宴前繁琐的梳洗打扮时才会允许除了除了她的贴身女仆之外的仆人来帮忙。 帕克感觉这位小姐确实有些古怪,他完全没有看到这位小姐是什么时候进到庄园里来的,他两次抬头之间的间隔并没有超过一分钟,这位小姐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而且,他跟在这位小姐后边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位小姐还存在着一些古怪的地方。他发现,这位小姐......似乎并没有穿鞋,而且身上隐隐有着一些......似乎是血腥味? 帕克悚然一惊,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这个灯火通明的庄园顿时阴暗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似乎越发地冷了。 他有些不安地在原地徘徊起来,既不敢进去,又不敢离开。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自己的五感似乎也越发敏锐起来,,他能够听到房间里安格妮丝小姐似乎拉动了一边的方桌,然后他就再也听不到什么。 隔了一会,他身后的门被打开,他心底一惊,连忙转过身去,然后闻到了一种像是甘菊纯露混杂着坚果精油的味道,安格妮丝小姐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透过被拉开的房门,看到原本摆在房间一边的方桌被拉到了书房中间,上面的花瓶被移到了书桌上,上面干干净净得,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想去庄园门口守着的话,最好穿一件外套再出去,我可不希望会有人说帕格尼家苛待自己的仆人。”他听到安格妮丝小姐开口说道。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安格妮丝小姐。”帕克连忙点头哈腰应道。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径直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没有再理会帕克。 而帕克在安格妮丝离开后,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脚步飞快地下了楼,跑到仆人房,拿了一件外套,跑到房屋外,才感到安心了许多。 第96章 三种选择 “真是冷血啊,安格妮丝。”安格妮丝颓然地瘫到在床上,捂住自己的眼睛。 自己竟然还有尚且足以支撑自己思考理智,安格妮丝有些自嘲,她以为自己会疯掉甚至直接失控。 她感到自己的心底仿佛漏了一般,心中的悲伤痛苦在逐渐消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从她杀死母亲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当初自己走出房门时让她恨不得原地自裁的痛苦与悲伤就已经不那么强烈,甚至就连因为这些情绪诱发的嗜血杀戮的欲望都已经变得可以控制,甚至比之当初诅咒被诱发时还要轻一些。 明明当时离开父亲和奥雷里奥所在时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已经难以控制自己嗜血杀戮的欲望,害怕伤到奥雷里奥和父亲。 她现在甚至能够扛着自己眼前的无数幻觉,耳边不知道算不上是呓语的声音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勒桦庄园,为什么父亲母亲他们会在那里遇到刺杀,为什么父亲送给母亲的指环会是“荆棘信标”,以及——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是的,她现在眼前充斥着无数的幻觉,在她杀死母亲之后。 时而是母亲软倒在地的样子,时而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上身人形下身似是鳗鱼却又长着骨质足的类人形生物,又时而只是盯着自己的一双不知属于谁的充满歉意的眸子。 但更多的时候,仅仅只是一片血色。那片血色中好像有着什么发生,但自己看不清楚。而这种时间的占比越来越长。 她的耳边又有着不同的女声不断念着同一句话,而其中有的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当她搜索自己的记忆的时候却又觉得模糊,想不起来。 不过这也没有那么重要,安格妮丝有些自嘲地想道。 毕竟她能分辨这句话内容,因为她之前杀死母亲时念出的也是这句话,用着自己前世从爷爷那里学来的那种语言。 “苦海浊辱,流浪生死!” 这是她那些危险的知识的记忆中一个简化的仪式的一部分。通过这个仪式,她杀死了母亲,截胡了母亲的灵魂。 毕竟“荆棘信标”的转化不是仅仅死亡就可以摆脱的。或者说,当转化达到一定的程度后,“灵魂寄送者”已经近乎成为了“荆棘信标”背后存在所有物,直接杀死的话灵魂会自然而然地被背后的存在拿走,但不杀死的话“灵魂寄送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背后存在控制,下场会比死亡更痛苦。 通过这个仪式了截胡的灵魂之后,可以通过不同手段来祛除被转化的部分,然后重新投入“轮回”。 哦,不对,诡秘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轮回”,不过可以通过其他手段重新开始人生。 唯一的问题......只是祛除转化部分后,灵魂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样子...... 安格妮丝感觉到自己床前出现了一个人,她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看向了对方。 “罗西阁下。”安格妮丝坐起身小声地唤了一声。 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安格妮丝,许久才说道: “安格妮丝,每个生命都是处于成长、繁盛和衰败的过程中。生长,衰败,凋零,年复一年,一生又一生。” “我明白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安格妮丝最终没有说出什么真正有意义的话语,她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她似乎想给罗西阁下说母亲是她杀死的,但又觉得没有必要,罗西阁下肯定知道;她也想说这次刺杀很有蹊跷,但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罗西阁下知道得肯定比自己要多;说她心里有些不太好受?安格妮丝又说不出来,随着占据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悲伤逐渐流失,安格妮丝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些空洞茫然。 “你想要离开费内波特城?”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内心中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再在费内波特城停留下去,会有更加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况且,离开的话,也许奥雷里奥会更加好受一点,安格妮丝想起之前奥雷里奥看着自己的眼神,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要在心情激动的情况下做决定,你这种行为更像是在逃避。”罗西阁下皱眉说道。 “我想得很清楚,”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况且,我已经向母神祈求并获得了母神的回应。” 之前她在书房直接向大地母神祈求,想要离开费内波特城,这也许是想要获得离开的批准最快速的方法,而母神也直接对她的祈求进行了回应。 “先去教堂吧,等待教会讨论出方案。”罗西阁下叹了一口气,说道:“罗伦佐没有什么事情,奥雷里奥的伤势已经被治好了。” ...... “依照母神的神谕,教会讨论得到了三种方案,你现在有三种选择。”罗西阁下说道。 安格妮丝听着罗西阁下的话语,目光有些游离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衣角。 “第一种,‘安格妮丝·帕格尼’疾病恶化,难以治疗,最终死亡。如果你想对你罗伦佐和奥雷里奥也隐瞒的话,教会会帮你假死并办好新的身份,让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真的认为你因病去世,而你则明面上与教会毫无关系,但实际是教会的线人。” “第二种,‘安格妮丝·帕格尼’感于母神的教义,发下誓愿从此离家终身侍奉母神,以修女的身份为母神传教。教会不会限制你去哪里传教,只要你明面上遵守修女‘三愿’即可。但如果你不主动向教会求助的话,教会也不会主动给你更多的支持。当然如果你愿意承担更多责任的话,教会也愿意给你更多支持。” “第三种,‘安格妮丝·帕格尼’以‘神眷者’的身份成为教会执事,直接调往其他地区。这个不就类似于黑夜女士教会的‘红手套’,你需要直接以教会外派人员的身份完成任务,教会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支持。” “那么,你选择哪个?” 第97章 艾拉·波耶西亚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会,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除了第一种,其他两种似乎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只要她依旧姓“帕格尼”,那么她无论是成为修女还是以“神眷者”的身份成为教会的执事都代表着帕格尼伯爵与教会的联系加深,而她不能直接代替父亲做出决定。 毕竟她会直接离开费内波特城,而带来的影响却需要父亲和奥雷里奥面对。 “我希望能和父亲交流一下。”安格妮丝向罗西阁下说道。 “好。”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说道。 ...... 安格妮丝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顺着透过窗户望向了窗外。已经接近天亮了,安格妮丝已经能看到天边的启明星。 父亲轻轻敲了敲半掩的房间门,然后走了进来。 “安格妮丝。”父亲轻声唤道。 他的眼睛带着些许血丝,眼底有些青黑,看起来晚上并没有休息。 “父亲。”安格妮丝站起身来,许久才开口道。 父亲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问道:“罗西·格雷斯阁下说你想找我商量一些事情?”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要离开费内波特城,教会给了我三个方案。” 似乎终于尘埃落地一般,父亲点了点头,他平静地说道:“是的,离开对你来说会更加轻松一些。”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直接说道:“第一种,我以教会为我办的新身份成为教会线人,而‘安格妮丝·帕格尼’从此病逝,我与‘帕格尼’这个姓氏再无关系。” “那第二种呢?”父亲声音听起来平静地问道。 “第二种,我发下誓愿成为教会的修女,离家传教。”安格妮丝转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说道。 “第三种,我成为‘神眷者’,外派到其他地区。”安格妮丝没有等父亲询问,接着说道。 安格妮丝听到父亲问道:“你想选择哪个?”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状。 “如果我说,我想选第一个呢?”安格妮丝转过身来,笑了一声说道。 安格妮丝看到他右手五指骤然用力,死死抓住手杖,手臂微微发抖,手背骨头和静脉血管清晰地显露出来。 “如果你想选第一个,就不会要找我商量了。”父亲看起来依旧平静地说道。 安格妮丝骤然转过身去,抓着窗沿的手指因为用力变得青白,大理石的窗沿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些许的石头碎末掉在了地上。 “是啊,”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明明理智告诉我,第一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轻松的一个选项,我竟然发现自己的内心里不想选?” “我只要给罗西阁下说一句话,帕格尼伯爵家就会少一个拖累名声的小姐,我也不需要再考虑所作的事情是否会影响帕格尼伯爵家的处境。只要办一场葬礼,‘安格妮丝·帕格尼’就可以直接和母亲一起葬在墓园,你和奥雷里奥很快就可以将母亲和我一起遗忘,而我则可以从此自由自在......” 手底下的大理石窗沿被安格妮丝抓下来了一块,安格妮丝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石块,停止了话语。 父亲沉默地看着安格妮丝。 许久安格妮丝才开口道:“抱歉。” 父亲轻声开口问道:“你对我有怨气?”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直接顺着墙壁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腿上。 “因为什么?因为这场刺杀的原因?还是因为‘荆棘之环’?亦或者纯粹只是因为玛丽安娜......死亡?”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 父亲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安格妮丝旁边,犹豫着,最终只是站在了那里。 “这次不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没有任何意见。”父亲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 父亲缓缓蹲了下来,从衣袋中取出了一个头冠放在了安格妮丝身边。 “我原本想要等你成年再把这顶头冠送给你,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是有机会的话,就拿着这顶头冠去费内波特东部博迪威亚的安瓦城堡,那里你也许能找到很多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答案。” 父亲放下头冠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安格妮丝悄悄抬起头,望着父亲的背影,泪流满面。 ...... 罗西阁下走进了房间,看到安格妮丝坐在椅子上,盯着一个头冠愣神。 这顶头冠看起来精致小巧,看起来像是簇拥着一个水滴的两个枝条。 安格妮丝抬起头对着罗西阁下点了点头,随手将这个头冠翻了下来,改成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决定好了吗?”罗西阁下在安格妮丝对面坐下,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选择第二种教会可以帮我再伪造一个身份吗?毕竟我如果用修女的身份扮演的话,可能会对教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你决定选第二种了?不再考虑考虑?”罗西阁下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丝迟疑。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好了,第二种对我来说更加自由一些。” “好,”罗西阁下没有再询问,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身份?” 安格妮丝视线盯着窗外熹微的晨光缓缓说道:“一个初出茅庐的赏金猎人,孤儿出身。” “这个好办,你希望这个身份的名字叫什么?对家乡及教育经历有什么要求吗?”罗西阁下点了点头,问道。 “艾拉·波耶西亚,接受过中等教育,其他没有什么要求。”安格妮丝说道。 “你可以再想想,熟悉一点的经历更方便你伪装。”罗西阁下说道。 “我想都没有什么差别,”安格妮丝视线微微低垂,低声说道:“毕竟不管是什么我都只是在书本上了解过。” “好,我明白了。”罗西阁下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奥雷里奥醒来了,你想去看看吗?”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奥雷里奥大约不是很想见我。” 没有等罗西阁下再说什么,安格妮丝直接问道:“这场刺杀是教会接手还是统计调查局接手?” 第98章 他已经疯了 “教会接手了,毕竟你母亲出身于教会。”罗西阁下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才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罗西阁下无奈地伸手将安格妮丝鬓边散落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摇了摇头,说道:“教会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查。” 安格妮丝握紧了手中长裙的布料,许久才开口说道:“如果调查有了结果的话,我希望能够告诉我。” “当然,你是应当知情的。”罗西阁下拉着安格妮丝的手站起身来。 “去睡一觉吧,睡一觉会感觉好些。” ...... “他是早上自己来自首的。”琼斯女士轻声说道。 “他说这次刺杀是他委托的。” 安格妮丝跟在琼斯女士身后走着,听到这两句话冷笑了一声,问道:“是吗?他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是因为帕格尼伯爵发起废除行会制度,以及记恨帕格尼是伯爵将他关在监狱里,让他错过了铁匠行会前会长的葬礼。”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沉默地走着,走廊上只剩下了一阵两人的脚步声。 “推他出来背锅简直是把别人当傻子。”安格妮丝轻声开口说道。 琼斯女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但看出来也没有办法。” “我们调查过后发现亨利·谢林确实有过买凶杀人的行为,而刺杀帕格尼伯爵的人也确实是来自于他选择的那个势力。” “哪个势力?”安格妮丝问道。 琼斯女士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科西亚党,算是费内波特城的一个黑帮。” “一个黑帮?”安格妮丝同样停下了脚步,看着琼斯女士问道:“亨利·谢林凭什么认为这个黑帮能成功刺杀一个伯爵?”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感觉到奇怪。”琼斯女士缓缓叹了口气,说道:“但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个黑帮事实上是有着因蒂斯那边的背景。” “所以科西亚党很有可能是因蒂斯埋在费内波特城的钉子?”安格妮丝问道。 “但科西亚党为什么现在才冒着暴露的危险来刺杀?要是在废除行会制度的议案的审议尚未通过的时候来刺杀,理由会更加充分一点。” “这同样是我们疑惑的地方。”琼斯女士说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很快来到了一个监牢一样的地方,琼斯女士向守卫递过去了一个徽章,守卫向两人行了一个礼,将两人放了进去。 两人走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不算阴暗,被分成了两个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对面的隔间。 “提审亨利·谢林。”琼斯女士说道。 跟着两人走进来的守卫点了点头,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亨利·谢林已经定罪了?”安格妮丝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虽然流程还没有走完,但他参与了刺杀已经是确定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其他的杀人案。”琼斯女士解释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跟着琼斯女士在房间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安格妮丝看到亨利·谢林走进了另一边的隔间。 亨利·谢林一眼就看到了另一边的安格妮丝,看起来心情颇好地向安格妮丝打了一声招呼。 “又见面了,自然之心的小姑娘。” 安格妮丝抬头看着亨利·谢林的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谢林先生。” “哈哈哈,的确,这样确实不算一个舒适的见面场景。”亨利·谢林笑着说道。 “虽然我前两次见到你的场景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场景。” 安格妮丝手中的笔突然断了,琼斯女士有些担心地看向安格妮丝,安格妮丝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谢林先生,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达到见面可以闲聊的地步。” “确实,确实,你是来审问我的。”亨利·谢林像是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处境,开口说道。 “所以你们想问什么?” 琼斯女士抢先开口问道:“你委托刺杀任务为什么会选择科西亚党?” “为什么会选择科西亚党?”亨利·谢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开口说道:“费内波特城最有名的杀手组织不就是科西亚党吗?” “哦,不对,你们是教会的非凡者,杀人本来就不需要委托他人。”亨利·谢林阴阳怪气地说道。 安格妮丝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说道:“谢林先生,请你好好说话。” “我只是在解答你旁边这位女士的问题而已。”亨利·谢林笑着说道。 “你委托科西亚党所付出的报酬是什么?”琼斯女士没有理会亨利·谢林的阴阳怪气,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铁匠行会剩下的所有金里索,大概有十万多金里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亨利·谢林叹了一口气说道。 “没有其他的?”琼斯女士补充问道。 “没有。”亨利·谢林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忍不住转头向琼斯女士看了一眼。 琼斯女士没有理会安格妮丝又开口问道:“你在科西亚党委托任务时接待你的人是谁?” 亨利·谢林撇了撇嘴,说道:“我不认得。” “如果对方在你面前你是否能辨认出来?”琼斯女士脸上毫无波动,直接又问道。 “应该。”亨利·谢林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琼斯女士问了几个问题,又把之前的问题翻来覆去问了很多遍,才停止了审问。 守卫带走了亨利·谢林,琼斯女士这才看向安格妮丝。 “我之前差点以为你会直接冲过去打他。”琼斯女士说道。 “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我知道那没有什么用。”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看起来很得意。”安格妮丝偏过头去,开口说道:“毫不隐瞒自己干了什么,‘3-1597’没有任何反应。” 在“3-1597”作用笼罩的范围内,如果有人说出假话的话,“3-1597”会自动做出惩罚。 “他已经疯了,而今天早上报纸上刊登的消息是伯爵夫人被刺身亡,而伯爵先生及其长子重伤,生命垂危。” “他估计委托的时候也没想着刺杀成功吧。”安格妮丝嗤笑了一声,说道:“现在的情况估计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看来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家人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报复了。” 琼斯女士转过头来,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了,就在今天早上。” 第99章 “教会可以查,但你不可以” “今天早上全都死了!怎么死的?”安格妮丝瞬间转过头来,死死盯着琼斯女士问道。 “亨利·谢林自己杀死的。”琼斯女士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他是在杀死自己的妻女之后才自己跑来自首的。” “当时他一身鲜血,但看起来还算冷静。”琼斯女士想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他竟然......”琼斯女士没有说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你说他已经疯了的原因。”安格妮丝目光看向了对面空荡荡的隔间,低声说道。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安格妮丝问道。 “他说是因为当在报纸上看到伯爵夫人死亡,伯爵和伯爵长子重伤的消息之后,知道自己和家人逃不出教会和王室的追查和报复,不如自己先让他们解脱。”琼斯女士说道。 “我前两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安格妮丝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琼斯女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盯着安格妮丝说道:“他的问题教会自然会有专家来验证,我这一次来只是常规审问。” “我想,现在需要谈谈你的问题。”琼斯女士说道。 “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琼斯女士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避开了琼斯女士的双眼,视线移向了自己的脚下,没有说话。 琼斯女士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现在至少要比去年的时候要好一些。”琼斯女士看着安格妮丝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去年的时候我在教堂休息室见到你的时候,你那种冷静的反应甚至让我下意识地怀疑你是不是玛丽安娜的女儿。” “那现在呢?”安格妮丝抬起了头,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 “我能看得出来你内心里很不好受。”琼斯女士无奈地摇了摇头。 “去年的时候我担心你太过冷静,希望你能够更加情感丰富一些;而现在我又担心你太过于感性,觉得你理性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琼斯女士站起身来,将安格妮丝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老是很尊敬地叫我‘琼斯女士’,其实我一直更希望你能够叫我‘琼斯阿姨’或者‘奥莉薇娅’阿姨。” “我和玛丽安娜一起出身于修道院,那时候修道院还有很多孩子。我们两个从小关系就很好,玛丽安娜是看起来最乖最温柔的一个,而我就比较闹腾,有时候还会和别人打起来。每一次被罗西阁下抓住,哦,当时罗西阁下是我们的院长,玛丽安娜都一脸乖巧地给罗西阁下说是别人先动手的,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乖的玛丽安娜会骗人呢,明明有时候其实是我惹出来的事情。”琼斯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慨。 “其实玛丽安娜向来比我要聪明很多,但也更追求稳定的生活。”琼斯女士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是非凡世界的事情就是这样地不讲道理......”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琼斯女士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叫我一声‘琼斯阿姨’或者‘奥莉薇娅阿姨’吧,等你成为修女之后,我恐怕更是很难从你嘴中听到了。” 安格妮丝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抬头盯着琼斯女士的眼睛许久才小声叫了一声: “奥莉薇娅阿姨。” “嗯。” 琼斯女士紧紧地抱住了安格妮丝,将安格妮丝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 安格妮丝伸手推开了房门,看向站在房间中的那个人。 “父亲。”安格妮丝看着父亲,轻声开口道。 “安格妮丝。”父亲有些踟蹰地开口道。 他没有等安格妮丝开口回应,就直接有些急切地问道:“我听说你和奥莉薇娅一起去审问那个自首的工匠了?”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想要追查这场刺杀?”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是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我不许!”父亲有些激动地说道,手杖重重地敲在了地面上。 安格妮丝平静地看着父亲,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父亲的话语卡壳了,下意识地避开了安格妮丝的视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看起来父亲对这场刺杀的主导者有所猜测。不,或许你甚至知道主导者是谁。”安格妮丝死死地盯着父亲的眼睛开口道。 “我......”父亲左手用力地握住了手杖,却没有说出什么。 “父亲你不能说?”安格妮丝又开口问道。 “唉——”父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佝偻了不少。 “我的确知道。”父亲看向了窗外秋日看起来有些浅淡的阳光,目光看起来有些复杂。 “但也确实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安格妮丝紧跟着问道。 “因为主导者的身份?又或者是因为这场刺杀背后的原因?” “我不能说。”父亲目光低垂,轻声说道。 “那父亲你准备告诉谁?”安格妮丝走到父亲身前,目光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开口问道。 “我不能说,”父亲避开了安格妮丝的目光,说道:“至少现在不能说。” “而这场刺杀,教会可以查,但你不可以。” “我也是自然之心的队员,很快更是会成为教会的修女。”安格妮丝死死盯着父亲说道。 父亲视线看向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竟然从中看到了一点祈求。 “好吧,”安格妮丝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我答应你。” “教会已经决定了,在参加过这周末母亲的葬礼后,我将在下一个属于母神的日子里发下誓愿,正式成为修女。” “下周一吗?”父亲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手杖,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参加仪式的。” 父亲转身离开了房间,安格妮丝转头看向了窗外。 秋日下午的阳光看起来有些浅淡,天空看起来非常蔚蓝。 第100章 别离 “这艘轮船将顺着埃苏尔河而下,直到迪西海湾。”罗西阁下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你既然中途准备去博迪威亚看看,可以在塞维亚下船,去乘坐火车。” “我知道的,罗西阁下。”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一身黑色的修女袍,头发被白色的头巾包裹住,除了面容和双手,全身上下再无一丝肌肤显露。 “教会虽然在南大陆的力量不强,但还是有一些执事在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我会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那么,孩子,愿母神赐你平安,我会一直为你祈祷。”罗西阁下做出了祈祷手势。 “愿母神赐您平安康健。”安格妮丝同样在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道。 她牵起罗西阁下的右手,亲吻了一下罗西阁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罗西阁下将安格妮丝拥入怀中,贴了贴安格妮丝脸颊,就放开了安格妮丝。 “蕾妮斯。”安格妮丝说道。 蕾妮斯一把抱住安格妮丝,眼泪流到了安格妮丝肩膀上。 “好了好了,随时保持通信?”安格妮丝抹了抹蕾妮斯的眼泪无奈地说道。 “好,你一定要记得。”蕾妮斯伸手擦了一下流到了脸颊边了泪水说道。 “嗯。罗西阁下,还有蕾妮斯,再见。”安格妮丝提起了脚边的皮箱,点了点头说道。 “再见,安格妮丝。”蕾妮斯挥了挥手道 “愿母神庇佑你,安格妮丝。”罗西阁下在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转身登上了甲板。 她转头望去,看到罗西阁下又向他挥了挥手,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中想起了罗西阁下在教堂里的嘱托。 “你在使用‘安格妮丝·帕格尼’的身份的时候要记得遵从修女‘三愿’。” “我会的,罗西阁下。” “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的修女。” “外在与内心的沉默,谦卑端庄待人,我相信你能够很轻易地达到,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快乐是神赐给我们最宝贵的礼物,帮助我们承受住生活的重负和人间的不幸与痛苦。” “每一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会向你说这句话,而在你离开费内波特城的前夕,我依然要向你强调这些。” “你今年走上非凡之路后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这很好。” “但在玛丽安娜离开后,你身上的压抑感就越来越重。我明白你心中的痛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早些从痛苦中走出,一个不快乐的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明白,罗西阁下。” “愿母神免除了你心灵的不幸与苦难。” “‘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发泄,你可以不必像身为‘安格妮丝·帕格尼’时那么束缚自己,而我希望你能够在身为‘艾拉·波耶西亚’更加快乐一些。” “‘嬉笑者面具’是我早年得到的一件非凡物品,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你可以预设一个固定的面貌,这个固定的面貌在设定成功后至少半年内无法改变。而你使用它时,它可以按照你预设的面貌,改变你的面容、身形,甚至是气味,让你更加成功地伪装。但是你要注意,这个非凡物品的负面效果会逐渐改变你的思维,让你逐渐将他人的生命当做自己的玩具,直至你自己的生命也被这个面具玩弄。” “我希望你不要过于长时间地使用它,并约束自己及时反省自己在使用这个面具期间的行为,以保证自我不被它改变。从这方面来看,‘安格妮丝·帕格尼’的身份又有着补充作用。 “我知道了,感谢您,罗西阁下。” 安格妮丝微笑着向罗西阁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人群向远处望去,看到一架马车前,父亲拄着手杖望着她。 安格妮丝想起母亲的葬礼上父亲拄着手杖,静默地看着泥土将黑色的棺材一点点遮掩,而奥雷里奥站在父亲身后,目光有些涣散。 她想起授衣仪式上父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而奥雷里奥没有来。 安格妮丝想起自己跪伏在地上,亲吻着脚下带着些许秋日的白霜的大地。 “你有什么请求,孩子?” “我请求慈悲的母神,接受我进入这修会,” “我愿奉舍弃名利、财富,以及所有世俗的欢愉,” “请求母神的爱和神圣的恩典,” “愿母神引领我的走向完美之途。” “你已舍弃了家人和好友,舍弃了物质和过去一切美好的、痛苦的记忆,” “已决定从此所作的一切,都以无私的爱为出发点,” “从此神贫,守贞,无私,” “以挚爱之心对待这个世界。” “去吧,孩子。洗脱你对世俗的眷恋,愿你的肉身接受这谦卑的衣袍。” 安格妮丝想起罗西阁下解开自己的发带,有些冰冷的剪刀剪断了自己长发,棕色的发丝落在如镜面般反射着光影的银白色托盘上,罗西阁下为自己戴上了头巾,包裹住了自己的短发和脖颈。 她想起自己跪在罗西阁下膝前念着誓言,教堂两侧的修女唱起了赞美诗。 “我,以安格妮丝·帕格尼之名,在此向母神起誓,在主教和罗西阁下的见证之下,将一生持续不悔地遵守,无私、守贞与神贫的美德......” 她想起在赞美诗声里,罗西阁下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戴上了戒指,为自己又披上了一层黑色的头巾。 安格妮丝向父亲方向看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人走过才回过神来。 “我似乎还欠父亲和奥雷里奥一个道别。”安格妮丝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她向着船下挥了挥左手,就转过身没有再向船下看去,提着皮箱转身进了船舱。 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皮箱,走到了船舱的窗前。 安格妮丝默默地外面和家人依依惜别的旅人们,罗西阁下看到安格妮丝的面容,又伸手挥了挥,安格妮丝笑着摆了摆手。 她的视线又望向了父亲的方向,她看到奥雷里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望着轮船的方向。 安格妮丝看不清奥雷里奥的表情,但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船开了。 第一卷卷末总结 这本书是5月31日发出的第一章,而今天9月13日发出了第100章,第一卷恰好结束,总共215911字。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内容上坚持这么长时间,写这么多字。 这一卷中间有请过3次假,但......我应该还算不上是鸽子精吧( ̄︶ ̄),至少更新的时间都保持在了下午6点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七点。 这两天重新看了一遍我自己写的东西,觉得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存在问题: 1.节奏的问题。 前四十章有些过于紧凑,帕夫拉修道院的事件高潮太早,导致这个事件结束后就有了二十多章左右的偏日常内容,导致故事发展显得平淡。 其实后面来看,帕夫拉修道院的事件其实完全可以推迟一点。或者应该直接将阿卡多的事件提前一点?又或者应该在中间安排一些小事件? 但作者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而且考试周请假那段时间耗尽了作者的存稿,也没办法提前改。想要合理地发展小事件,或者提早阿卡多的事件也不是很现实,而我又没有足够地信心在临时修改大纲的情况下确保剧情不脱离掌控。 于是就这么按大纲写下去了...... 所以,我准备请假一天,调整好第二卷的架构,尽量避免这个问题。 2.叙述的问题。 大概是有点强迫症?我老是习惯性地把一些东西描写得太过于细致,但这在网文写作里大概是不需要的,导致有的时候一章显得有些“水”。 比如作曲的那两章,确实完全可以缩减一点,重点应该放在玫瑰胸针上。 说实话,我那两章也写得挺痛苦,毕竟我不是音乐专业,要查好多资料,又要把那些资料调整得符合诡秘世界的背景。而你们看得也痛苦,毕竟那两章里大部分的内容确实不是你们想看的东西。 这个已经在改了,真的(〃 ̄︶ ̄)/! 后面好几次更新迟就是因为发现细节太多,在那里删,甚至直接推倒重写。比如今天这章,其实原来是按照时间叙述的,而且有好多修女授衣仪式和发愿仪式的内容,写了之后自己看了一遍觉得不满意,最后干脆直接通过回忆闪退来写了。 3.暗示的问题。 大概是作者埋伏笔水平的问题,有些地方埋的伏笔太容易被忽略?或者太有误导性? 比如安格妮丝冥想的那片海洋......真的不是混沌海!不是混沌海!不是混沌海! 还有主角的前世......说实话,我已经放弃治疗了,决定到时候可以揭开的时候直接一篇番外说清楚。唔,在名火的群里的朋友应该已经知道我前世番外要起的名字了。 还有,作者老喜欢在事件发生后再解释原因,比如那个“狼人”的问题,直到皮尔斯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解释完。 虽然我当时埋了一个我自我觉得的伏笔,‘狼人’在死前叫出了安格妮丝的全名“安格妮丝·帕格尼”。 这一点很不好,网文的解释还是最好早些。 其实在有的书友在那里提出“‘狼人’为什么不杀主角”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提前解释的机会,于是干脆放弃治疗,按照大纲写了。 4.对话的问题 这篇文里,不同人物之间的对话是比较多的,但...... 就像水群水着水着一天就过去了......文里面也是,聊着聊着一章就没了...... 我发现对话虽然有利于我塑造人物形象,但多了会让剧情推进会变慢,所以...... 还是应该减少一些对话的篇章。 5.更新的问题 这应该也是“水”的原因之一。 但是——改不了,毕竟作者不是专职,能拿来码字的时间就那么点,而且手速就那么快。 偶尔加一更还行,但进化二更兽......别退化就谢天谢地了—— 除非哪天作者进化成了触手怪...... ————————分割线 关于主角的形象,大概现在每个人有着自己的理解。 不过我最初想要塑造一个在神性和人性之间不断挣扎的人的形象。 这也是我选择那句“慧性来回清净路,真灵出入玄妙门”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现在不能说。 但似乎写着写着,发现人性太多了?而且她也不怎么挣扎?感觉还挺坚定的。 ???????(笑容勉强)还是我笔力不够的原因。 于是就对她的形象有了新的理解。 不过关于安格妮丝的性格,倒是还符合预定。 在安格妮丝关于前世的梦境中,通过她前世的爷爷的话语提到了我想要的形象。 “禀赋聪明,宽厚善良,但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做主张,而忽略他人的感受” 除了善良好像没怎么体现,其他的通过安格妮丝的不同选择体现了出来,还算符合预期的。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安格妮丝的性格会产生一些变化,这里就不能透露了。(≧?≦)ゞ ————————分割线 说实话,当时写这篇文是因为诡秘的同人太少了。 但是......现在诡秘的同人多了,我怎么就没时间看了呢! `(*>﹏<*)′ 怎么一个总结都快赶上更新了○(^皿^)ツ┏━┓ 第1章 塞维亚新来的修女 塞维亚的四季似乎不是很明显。即使已经进入了十一月,这里的大部分的树依旧是绿的,草也是青的,花海也依旧烂漫,如果不是偶然看到了教堂边枫树悄然变黄变红的落叶,谁都难以察觉到秋天的脚步。 牛羊照旧自顾自地啃着青草,晒着太阳,淡定得不可一世;埃苏尔河边的鸽子,野鸭吃饱了就扑腾扑腾跳到河里洗澡;路边的猫儿懒洋洋地侧卧着,好奇地打量着走过的路人。 农场边的风车缓缓旋转着,酒馆里时不时地传出些许笑声,广场上捧着经典的圣徒雕像仰望着不远处大地母神教堂塔楼的尖顶。 大地母神教会两周前来了一位新的修女,经常会在弥撒仪式上弹起羽管键琴,有时候还会在教会医院护士不够的时候帮忙打打下手,许多信徒们都有些好奇。 码头边的孩子会很骄傲地向大人们说起,自己看见这个姆姆是从来自费内波特城的船上下来的,然后被大人记下来作为下一次聊天时谈资。 而见过这个修女的夫人们都在嘀咕,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就去当修女了呢? ...... “修女,你可真是个漂亮的修女啊!”老太太笑呵呵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手底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开口说道: “谢谢。” 旁边的小教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安格妮丝看过来的时候连忙低下了头,注意力投向了手里的工作。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小教士的反应,仔细地为老太太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笑着说道: “好了,女士,这一次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但以后走路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 老太太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您的孩子会来接你吗?”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他们很快会来的。”老太太回答道。 “好,那这段时间让义工来照顾您。”安格妮丝笑着说道,将手底下的东西收拾归拢到小箱子里。 她提着小箱子走出了房间,小教士也跟着走了出来。 “你刚刚脸红了,帕格尼修女。”小修士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感觉到了,这是我的问题,来源于我错误的虚荣。” 小教士有些紧张地摆了摆手,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不,不是的......塞维亚的人只是比较热情,你要理解,帕格尼修女。” “那位女士只是比较喜欢你,才这么说。” “我明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转而说道:“不过,说实话,我对医学方面的了解其实不是很深入,并不适合过多地参与对病患的治疗工作。” “是吗?我觉得你挺专业的,我们总是缺人手。”小教士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小幅度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晚祷将要开始,我该回去了。” “愿母神庇佑你。”安格妮丝熟练地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 “愿母神庇佑你。”小教士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安格妮丝解下了围裙,走出了医院。 塞维亚的晚风轻柔而带着些许凉意,让安格妮丝有些发热的脸庞逐渐恢复。 安格妮丝蹲下身,捡起了路边的一片枫叶,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平静,”安格妮丝手指搓动着叶柄,让叶片在自己的手中旋转起来,她声音轻柔地对叶片说道:“很美好,但是我该离开了。” “你听到了吗?我说,我该走了。”安格妮丝手指的力度稍稍加大了一些,指间中的叶柄断裂,叶片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安格妮丝怔愣了一下,丢下了手中剩下的叶柄,转身向教堂走去。 ...... “帕格尼修女。” “帕格尼修女。” 安格妮丝一一向对自己打招呼的教士和修女们笑着欠身回礼。 “科内特主教。”安格妮丝向主教微微欠身行礼道。 留着长长的胡须的主教也笑着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走进了修女的队伍里。 晚祷开始了,安格妮丝跟着修女们唱起了赞美诗。 “赞美您,生命的源泉,” “赞美您,万物的母亲,” “赞美您,一切繁荣和枯败的掌控者啊” “我们是你寄居在地上的众儿女,” “愿您以恩慈和良善约束我们,” ...... “我们听从你的引导,” “我们的口传扬赞美你的话,” “求母神怜悯我们,帮助我们,” “赞美母神!” 晚祷结束了,教士和修女们就就离开了礼堂,安格妮丝停留在原地等待着科内特主教。 “孩子,怎么了?”科内特主教收拾着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想我该离开了,科内特主教。” 科内特主教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说道:“也对,你确实已经停留了两周了,记得当时你只是准备看看我们怎么传教的。”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真的不想留下来吗,孩子?”科内特主教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缓缓摇了摇头,才开口轻声说道:“我有我该去的地方,科内特主教。” “是啊,你是打定主意要去南大陆传教的。”科内特主教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 “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走?”科内特主教问道。 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我会在属于母神的日子里启程,前往博迪威亚。” “后天啊,好,我知道了。”科内特主教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那你明天可以好好在塞维亚转一转,塞维亚还是很美的。” 安格妮丝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向礼堂外走去。 “帕格尼修女!”科内特主教稍微提高了声音唤道。 安格妮丝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科内特主教。 “你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修女的。”科内特主教许久才开口说道。 “我相信‘帕格尼’之名终有一日会成为修女的典范,事迹会被记载在《圣徒传》上。” “谢谢你的祝福。”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礼堂。 今天更新会迟一点 今天满课,字还没码,估计更新到晚上了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更新会迟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章 计划 安格妮丝走进了房间,伸手拉住了门,她在桌前坐了下来,目光投向了放在桌上的信件。 这是她在一周前收到的,来自于孔蒂先生。 “......愿你原谅我没有在你离开费内波特城时为你送别,我向来认为离别的那一刹那,无论是对于自己亦或者是真正舍不得你离开的人,都是一种折磨......” “......你的哥哥前两天拿着一把吉他来向我请教如何演奏,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毕竟我并不是很了解这个乐器的演奏方法......不过他对你演奏时的姿势和一些指法还有一些记忆,并讲给了我......我没有想到你对这么冷门的乐器的演奏方法还有着研究......” “......马尔科诺在小提琴上的天赋很高,我想最多三年,顺利的话也许只要一两年,他也许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乐师。不过我不希望他将太多的时间放在为他人演奏上面,这是对他的天赋的一种浪费......” “......我想,也许我应该告诉你一些有关我的老师凯因·切斯特的事情,虽然这些也许已经是一些过时的信息。” “我的老师,凯因·切斯特,是玫瑰学派节制派的人。在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节制派在拜亚姆许多事务的负责人,并着手准备晋升‘怨魂’了......”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但当时凯因老师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停留在罗思德群岛,除非遇到重要的事情,否则他只有在每年年终的时候才会穿过狂暴海,回到南大陆......倘若你有着寻找他的想法的话,我想前往拜亚姆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安格妮丝十指交叉握拳抵在自己的眉心,微微叹了一口气。 “......拜亚姆......拜亚姆......” 虽然自己目前尚未消化完“疯子”和“狼人”,但配方的事需要早做准备,她并不准备再次不加调制,直接吞服特性晋升。 她想要拿到配方,就无法绕开玫瑰学派。凯因·切斯特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途径,虽然安格妮丝觉得想让对方交易给她“活尸”这样的中序列魔药配方依然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至少已经有了着手的地方,也不能要求太多。 安格妮丝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接下来的旅程应当这样安排:” “先从塞维亚前往博迪威亚,去那里的安瓦城堡看看,这事关帕格尼家族的一些隐秘。从那枚‘荆棘信标’来看,帕格尼家族的隐秘和‘灵魂寄送者’有关,而在我所留存不多的有关前世的记忆中,‘灵魂寄送者’似乎一直是我致力于清除的,他们似乎和......” 安格妮丝丢下了钢笔,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身体微微颤抖,许久,她才松开了自己抱着脑袋的双手,拿起了钢笔,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八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字符。 “毁形灭性”“覆是为非” 字符在刚写下就开始顺着安格妮丝写下的笔画一点点化为灰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安格妮丝看着消失的字迹没有说话,移动钢笔换了一行又重新从开始的地方字迹工整些地写了一遍同样的八个字,字迹同样化为灰烟在空气中消散。 安格妮丝没有再写这八个字,转而面无表情地用费内波特语写道: “离开博迪威亚后,我可以换成‘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前往迪西海湾,然后从埃斯科森港出海,一路前往拜亚姆。” 这一次字迹没有消失。 “这趟旅程不必太急,我可以进行扮演,或许还可以接取一些赏金任务,缓解一下我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毕竟我离开的时候只带了我来自于自然之心,以及两次音乐会的报酬,加起来不到一百金里索,准确地说一共只有97金里索4里拉。” “愿母神原谅我依旧存留着对财富的追求之心。” “在拜亚姆我需要寻找到凯因·切斯特,否则的话也许只有前往南大陆才能完成我的目标了,那样会麻烦很多。” “而如果能成功找到凯因·切斯特,我可以想办法直接在拜亚姆完成晋升后再前往南大陆。” 安格妮丝合上了钢笔,站起了身,从盥洗室打了一盆水,看向了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修女的房间里是没有镜子的,因为修女不应该始终关注自己的容貌,这代表着内心依旧存在着虚荣。 水中女孩的面容的线条带着些许柔和感,一眼看过去总觉得有些清瘦,灰蓝的眼睛带着一种平和,看久了会觉得有些缺乏生机。 安格妮丝转身从皮箱中拿出了一个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安格妮丝感觉到面具逐渐化开,有一种波动从面具中传出覆盖了安格妮丝全身。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长高了一些,原本在授衣仪式上被剪短的头发逐渐长长,沿着头巾长到了肩膀边,从布料下露了出来,依旧是棕色的。 安格妮丝低头看向水面,水中面容的线条明了了许多。褐色眼睛,脸色红润,五官显得有些英气。按道理有着这样的五官应该会给人一种开朗热情的感觉,但偏偏这张脸现在面无表情,带着些许冰冷。 安格妮丝微微勾了勾嘴角,水中的人看起来似乎在嘲讽对方。 “失误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扶额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这段时间得想办法给这个身份搭配一套方便而合适的服装。” 安格妮丝伸手摘下面具,面具与面部连接的地方一条条肉丝浮现出来,随着距离的增大一条条断裂。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身高缓缓减小直至恢复原样,头巾下原本因为有些挤而让她感到不适的头发也渐渐恢复原样。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将面具放回皮箱。 她坐回书桌前,拿钢笔在笔记本上写道: “我忏悔,我因为他人对我容貌的赞美产生了虚荣的自觉。” “我忏悔,我内心对宽慰他人的痛苦的工作存在着推辞之心。” “我忏悔,我......” 第3章 安瓦城堡 安格妮丝提着自己的皮箱走出了修道院高高栅栏间的大门,她走向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早安,埃里森先生,愿母神庇佑你。”安格妮丝带着平和的微笑看着马车夫说道。 “早安,帕格尼修女,我想这趟送你的任务能够到我这里就已经是母神的庇佑了。”马车夫笑呵呵地说道。 “毕竟,这趟旅程斯宾教士给我的报酬可不低。”马车夫伸手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皮箱,放在了马车上。 “谢谢。”安格妮丝在马车夫接过皮箱时笑着点了点头道谢道。 “你比较缺钱?”安格妮丝抬脚登上了马车,但没有走进车厢,而是在外面的坐下来问道。 “唉,也不算吧,只是我得想想法子,存一点钱,让我的小儿子去学点技能,他才刚从教会的周日学校毕业不久。” “以前的话交些会费,直接丢去给行会的匠师老爷们去当学徒就好了,但现在......”车夫叹了一口气。 “现在......行会制度取消了......”安格妮丝喃喃地说道。 “是啊,行会制度取消了,”车夫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就是麻烦,乱得很,得一个个打听清楚。” “那些匠师们离开行会后,有的短时间内不准备收学徒,有的还在收;有的要看孩子怎么样,有的只要交点钱就好;有的要交的钱多,有的要交的钱少,都不太一样。以前这些都是行会管的。” 安格妮丝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算了,这些事情不该给修女你说的。”马车夫笑了一下,对安格妮丝说道。 “不,宽慰信徒的心灵也是母神的修女们的任务。”安格妮丝笑了笑,又开口说道:“只是可惜,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的确,有时候向别人发发牢骚会轻松一些。”马车夫点了点头说道。 “我有时候被家里的那个骂得心里憋屈,也不能在酒馆里和那些家伙们说——那些家伙会狠狠地嘲笑我的,就会跑去向斯宾教士倒苦水。”马车夫笑着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点了点头。 “不过说实话,我有时候觉得我还算是挺幸福的。”马车夫笑着说道。 “修女,我们要走了,你不进到车厢里吗?”马车夫拉起了缰绳,向安格妮丝问道。 “在出城前,我准备坐在外面看看。”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马车夫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塞维亚可真是一个美好的城市,帕格尼修女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 “我之前听我的一个旅客说过,塞维亚的生活能治愈每一个疲惫的心灵。” “伦安尔大道那边年初的时候搬过来了一对年轻夫妻。好像是因为他们原本的孩子被人杀死了,他的妻子刚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在塞维亚待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妻子现在也已经恢复了,他们又怀了新的孩子,他们现在决定在塞维亚定居下来。”马车夫随口说道。 “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开心的好事。”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哎,说起来,帕格尼修女,你去博迪威亚后还回来吗?”马车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回来了吧,我不应该回来。” “为什么?”马车夫抬头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大家都挺超喜欢你的。” 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微笑摇了摇头,许久才说道:“我想我的命运在南大陆。” “这是来自母神的指引?”马车夫问道。 安格妮丝笑着没有说话。 “好吧。”马车夫叹了一口气说道。 马车在辘辘声中向城外驶去,时间还太早,道路上没有什么人。安格妮丝视线随意地看着道路两旁夹杂着些许枯黄的树叶的青草,以及依旧怒放的塞维亚菊。 “教堂的钟声要响了。”安格妮丝开口说道,她扭头看向在层层叠叠的枫树掩映中冒出尖顶的教堂塔楼。 “当!” 空灵悠扬的钟声响起,回荡在了安格妮丝的耳畔。 ...... 博迪威亚市距离塞维亚并不遥远,早上出发,傍晚就已经到达了城市边缘的小镇。 博迪威亚相对于塞维亚要稍稍偏东一些,嗯,或者说更靠近鲁恩。从这里出发前往迪西海湾,和从塞维亚出发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港口要小很多。 安格妮丝提着皮箱在已经几乎被荒草覆盖的道路上走着,这条前往安瓦城堡的路很明显已经年久失修,但又没有达到完全无人经过的地步。 她之前在塞维亚的那两周就已经打听到了博迪威亚的安瓦城堡的位置,到达后她直接让马车夫自己去寻找旅店住下,等明天天亮后自己回去。而安格妮丝则在向小镇里的教堂报备了自己的行踪后直接前往了安瓦城堡。 安格妮丝摩挲着手中的头冠,看向山崖上眼前依稀可见的城堡的影子。 她在小镇中向神父询问过安瓦城堡的情况,得到了一个还算符合她的预料的消息。 神父告诉她安瓦城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博迪威亚这边的帕格尼家族成员一直在离开,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就神父所知,目前安瓦城堡里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帕格尼”,这个人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这位神父是在六年前来到博迪威亚的,那时安瓦城堡虽然已经衰落,但还不像现在这么萧条。 安格妮丝用力将衣角从荆棘上扯了下来,看了一眼留在了荆棘上的布条,继续向前走去。 她直接穿着一身修女服就上了山。她并不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将自己要来这里看看的事情告诉了很多人。 安瓦城堡是帕格尼家族曾经的居住地。父亲说,很多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能够在这里得到解答。 她的确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帕格尼家族的隐秘似乎与她的前世存在着些许关联。比如那个要不是母亲使用安格妮丝还难以辨别的“荆棘信标”,也比如安格妮丝在母亲死后才产生的一点新的疑问——她为什么会出生在帕格尼家。 有些疑问不得到回答,那些未知的答案就会一直折磨着一个人的内心,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因此安格妮丝决定去直面她那些疑问的答案,无论这些答案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抬起没有提着皮箱的那只手,拉响了城堡的大门前的铃。 第4章 帕格尼伯爵 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面容枯瘦的老人从上面探出头来,安格妮丝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缩了回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城堡的大门打开,刚刚的老人站在了门边,安格妮丝发现对方穿着一身极为老旧,甚至打着补丁的管家服,不论是样式还是配色都还是罗塞尔大帝之前流行的,已经被淘汰了近乎两百年。 “请进来,安格妮丝小姐。”老人的声音嘶哑,让安格妮丝忍不住想到了从树干上脱落的树皮。 “你怎么认得我的?”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老人没有说话,在安格妮丝走进之后径直关上了城堡的大门,然后直接向城堡里走去。 安格妮丝抬脚跟上,视线打量起这座城堡。这并不算一个宏伟的城堡,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辉煌。高大的建筑遮挡了阳光,显得有些阴暗。青苔几乎布满了所有不曾受到阳光照射的墙根处,爬山虎已经成功抵达了三楼的窗台。喷泉早已干涸,花园也很久没有被温柔对待,里面杂草丛生,但依旧有着些许坚强的落新妇结出了一个个蒴果。 安格妮丝跟着老人上了楼,似乎有些年久失修的楼梯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两侧的扶手看起来也已开始在湿润的环境中腐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长出一个个蕈菌。 “你现在是在为谁服务?”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地向楼上走去。 他在三楼拐向了一边的走廊,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伯爵先生会在明天早上见你。”老人在门口转过身说道。 “请安格妮丝小姐早些休息。”老人向安格妮丝弯腰行了一礼后,就径直离开了。 安格妮丝站在门口,盯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在对方转过拐角后才收了回来。 她缓缓迈步走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一直在被好好打理,并不像外面的楼梯和走廊那样年久失修。 房间的大小和安格妮丝在费内波特城帕格尼庄园里的房间差不多。房间的一侧是卧房的模样,而另一侧摆放着三个几乎已经摆满书的书架,书架前是一个原木书桌,和茶白色的软垫靠背椅。书桌右手边是对开的窗户,稍稍有些发黄的薄窗帘被放了下来,而深绿色的厚窗帘尚未拉上。书桌的对面是一副看起来技艺很高似乎有些老旧的油画。 安格妮丝将手中的皮箱放在了书桌,仔细端详起对面这幅油画。油画上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和两个男孩。 画里的一家中的三个男人都有着和安格妮丝相似的棕发蓝眼。而这对夫妻的装束则是费内波特刚建国的时候的穿衣风格,没有经过罗赛尔大帝改良。男人一身铠甲,披着紫绒披风,左手捧着头盔,右手按着腰边的佩剑。而女人穿着紫色丝绒织成的长裙,上面带着婉约卷曲的花草纹样,背后有着精致的褶皱,裙摆长长拖在身后。女人的身前簇拥着两个衣着精致的男孩,一个看起来大约有十几岁,而另一个只有七八岁。 安格妮丝可以通过他们的服饰判断出来这家人很可能只有子爵、男爵甚至是只有骑士勋爵,因为在这种服饰盛行的时候,非伯爵、侯爵、公爵是不允许穿金、银丝绒织物的,而紫绒织物也只有子爵、男爵可以穿戴。 “这是第几代帕格尼的画像?”安格妮丝靠在书架上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并不认识画上的人。费内波特城的帕格尼庄园里并没有多少之前帕格尼家族成员的画像,这也许和祖父和曾祖父的关系有关。 她没有再看这幅画,转身看向了书架上的书,她的视线扫过一本本书的书脊。 “《炼金术溯源》,《维托里奥二世的争议》,《低阶仪式解析》,《如何做一位优秀的廷臣》......” 安格妮丝皱着眉想了想,最后抽出了《如何做一位优秀的廷臣》翻了起来。 一行字映入眼帘: “当你的恶棍国王拉起其他人的手的时候,不要将自己的嫉妒表现得那么明显。” ...... 在启明星依旧挂在天空中,朝阳尚未从天边露出自己的痕迹时,安格妮丝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在窗前完成了例行的祈祷。 她站起身,静静地倚靠在窗前,又抽出那本《如何做一位优秀的廷臣》阅读起来。 从昨天那个老管家送她到这个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不,准确地来说,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人活动的痕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既没有听到仆人打扫的声音,也没有在窗前看到任何人在院中走过,这座城堡中仿佛空无一人一般。 这种情况正常也不正常。如果从世俗方面来看,这无疑是奇怪的,一个曾经有着伯爵爵位的家族,无论如何也不该在王国的统治依旧鼎盛的时候衰落成这样,家族成员也不该离开得这么彻底,即便真正继承爵位的人已经和家族决裂。 而从非凡方面来看,这又是合理的。无论从那个很有可能是帕格尼家族成员的“狼人”,还是那个来自于父亲的“荆棘信标”来看,帕格尼家族都充满着秘密。而在非凡世界,秘密往往和危险挂钩。这样看来,帕格尼家族成员纷纷离开,又是很正常的选择。 但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六年前的时候,安瓦城堡里依旧有帕格尼家族成员存在呢?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为什么不早些离开? 安格妮丝一边百无聊赖地翻动着书籍,一边思考着帕格尼家族存在着的种种疑点。 天色渐明,晨光从窗口照进来,投下了一片明亮的影子。安格妮丝转身离开窗前,将手中的书籍放回了书架。 “叩!” “叩!” “叩!” 有人在房门上节奏均匀地敲了三下,声音适中,听起来很有韵律。 安格妮丝走上前去,打开了门,抬头看向门外的人。 她忍不住愣了一下,呆在了原地。 房间外的人见到安格妮丝的反应,轻笑了一声。 “安格妮丝,好久不见。” 第5章 “信标”转化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卡多先生。”安格妮丝迅速平静了下来,开口说道。 眼前的人虽然已经不再是一副金发绿眸的样子,但面容没有发生改变,安格妮丝依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恰好相反,我已经期待在这里见到你很久了。”阿卡多先生笑着说道。 “是吗?”安格妮丝抬头平静地看向阿卡多先生,问道:“我很好奇,你当时明明确实失控了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活着?”阿卡多先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安格妮丝没有说完的话语。 “大地母神教会的‘特雷弗·阿卡多’确实失控死亡,而博迪威亚的‘特雷弗·帕格尼’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安瓦城堡。” “怎么样,对于我的解释你还满意吗,小安格妮丝?”阿卡多先生笑着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了门。 “所以我应该称呼你为......‘帕格尼先生’?” 特雷弗·帕格尼将投向了书桌对面那幅油画的视线收了回来,侧目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你也许可以直接称呼我为‘曾祖父’?”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站在门边。 特雷弗·帕格尼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非常明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六个月前的你更加可爱一点。” “帕格尼先生,我想我们不需要再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很清楚,你我对彼此都抱有着恶意,如果......”安格妮丝皱着眉说道。 “不,”特雷弗·帕格尼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依旧一脸笑容地说道:“我只是希望给你多留一些思考的时间,但是如果你着急着知晓那些事情的答案的话,我也不会阻拦。” “至于恶意,之前的‘特雷弗·阿卡多’确实是想要杀死你,而现在的‘特雷弗·帕格尼’并没有这个想法。” “那么我亲爱的小安格妮丝,你确定做好了了解真相的准备吗?” 安格妮丝沉默地转身,从自己的皮箱中取出了父亲给自己的那顶头冠,然后看向了特雷弗·帕格尼。 “好吧,好吧,”特雷弗·帕格尼深深地看了一眼头冠,一副无奈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坚持的话。” “今天你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认真回答。” 他又看了一眼书桌对面那幅油画,转身走了出去。 安格妮丝跟着向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油画,若有所思地转身跟了上去。 ...... 这更像是一个储物间。 安格妮丝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物品,随意地摆放着,像是扔进来后就从来没有收拾过一般。有类似于项链、戒指之类的首饰,也有类似于刀枪之类的武器,还有的只是一本书,一张相片,一幅画。 安格妮丝一件件打量着这间房间里的物品,猜测着这些物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起来在它们被使用前,你也不能轻易地辨别出它们。” 特雷弗·帕格尼随意地拿起了一张被丢在地上相片,手指拂过着上面笑得纯真的女孩。 灵性灌注,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种特殊的波动围绕在了特雷弗·帕格尼的身边,点点红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脚尖用力,远离了特雷弗·帕格尼。 “安心安心,我并没有准备营造‘满月’。”特雷弗·帕格尼轻笑了一声,他身边的红色光芒汇聚在相片上,照片中的女孩的身影在空中浮现出来。 “她是我最小的女儿,她叫夏拉。”特雷弗·帕格尼看着空中女孩的身影开口说道。 女孩向着特雷弗·帕格尼张开双臂,特雷弗·帕格尼只是笑咪咪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女孩似乎有些生气地撇了撇嘴,身影消散开来,重新化为了光芒向地下散落开来。 安格妮丝这才有些警惕地走上前来,开口问道:“这是属于这位......姑奶奶的东西?” 安格妮丝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称呼。 特雷弗·帕格尼看了安格妮丝手中的头冠一眼,才说道:“不,这是她哥哥康纳尔的东西,嗯,就是你祖父的。你手上的那顶头冠才是属于她的。” “我不记得我祖父有这样一个妹妹。”安格妮丝说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在成年前就被我杀死了。”特雷弗·帕格尼依然满面笑容地说道。 安格妮丝的话语哽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特雷弗·帕格尼一会,最后只是平静地问道:“这些都是‘荆棘信标’?” “原来它们应该被叫做‘信标’?”特雷弗·帕格尼笑着问道,他环顾着四周摆放杂乱的物品,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说的是那种和夏拉的头冠以及你戴的指环相同的东西的话,那么是的。”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当初在成为修女的仪式之前,安格妮丝就请求罗西阁下将要为自己戴上的戒指换成了原本属于母亲的“荆棘之环”。 自从仪式上戴上之后,安格妮丝再也没有取下过。 “‘信标’,确实很贴切。”特雷弗·帕格尼难得露出了一丝冷意,随意地将照片丢在了地上,转身向前走去。 “这么多‘荆棘信标’是怎么来的?”安格妮丝抬脚跟上。 特雷弗·帕格尼意味难明地看了安格妮丝一眼,开口说道:“每一个‘帕格尼’都是......嗯......‘灵魂寄送者’,你也是这么称呼的吧?” “而每一个‘帕格尼’最强烈的情感相关的物品就会转化成‘信标’,就像康纳尔的那张照片,夏拉的头冠,以及你手上的指环。”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枚指环是属于你父亲罗伦佐的‘信标’?而听说前不久伯爵夫人遇刺身亡?”特雷弗·帕格尼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格妮丝手上的指环问道。 “康纳尔没有告诉罗伦佐‘信标’转化的事情?或许告诉了但罗伦佐不在意?” 安格妮丝拇指摩挲着指环,小臂微微颤抖。 “我想我父亲是否知道与我所需要知道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帕格尼先生。”安格妮丝声音平静地说道。 第6章 奥拉迪乌斯的交易 “可是我想说。”特雷弗·帕格尼满脸笑容地看着安格妮丝的表现,他转身向前走去。 房间尽头放着一幅被绿色绒布遮掩的画,特雷弗·帕格尼走上前去扯下了覆盖在画上的绒布。 这幅画上的颜料很厚重,色彩丰富,画中的人看起来很立体。画中的女人黑发褐瞳,穿着白色长裙,披着红色披巾,一脸冰冷地看着前方。 “我想你应该见过类似的画。”特雷弗·帕格尼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盯着画说道。 安格妮丝当然见过,就在帕格尼庄园的琴房里,供人休息的椅子的上方。 不同的是:帕格尼庄园的琴房里的画中有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而这幅画里只有女子一人;琴房里的画中,女子看起来健康而鲜活,而这幅画中看起来却带着非人的冰冷。 “这幅画和帕格尼庄园的那幅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画的?”安格妮丝随口问道。 “当然,这幅画出自我手,而庄园的那幅画出自于康纳尔。”特雷弗·帕格尼转头看向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画里是谁?”安格妮丝又问道。 “你不认识?”特雷弗·帕格尼诧异地问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特雷弗·帕格尼。 “哈哈哈,不认识......你竟然不认识......”特雷弗·帕格尼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他弯下腰,捧着自己的肚子。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特雷弗·帕格尼恢复平静。 特雷弗·帕格尼的目光有些涣散,他抬手虚空描摹着画中女子的形象。 “你知道我在费内波特城时为什么会产生想要杀死你的想法吗?”特雷弗·帕格尼的嘴角重新带上了他习惯性拥有的笑容,他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 “因为我恨。”没有等待安格妮丝回答,特雷弗·帕格尼就直接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又不直接杀了你,偏偏要对你使用诅咒增强剂吗?”特雷弗·帕格尼死死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因为我又想要让你杀了我。”特雷弗·帕格尼面色复杂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我的想法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实现。被拴在木桩等待屠宰的牛羊怎么可能被留有反抗的力量呢?它们就连自己如何死亡都无法选择。”特雷弗的语速骤然加快,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愤感,但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 “为什么这么比喻?”安格妮丝忍不住开口问道。 “哈哈哈,为什么?”特雷弗又笑了起来。 “为什么?因为帕格尼家族就是祂的储备粮啊!” 特雷弗喘着粗气,微微闭上了眼睛,静默地站着。安格妮丝也安静地看着特雷弗,没有说话。 许久特雷弗才睁眼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康纳尔是否将帕格尼家族的历史详细地给你讲过,但有些事情他尚且没有了解,就直接与我决裂离开了家族。” “‘信标’什么时候第一次出现?我想没有人比帕格尼家族更对这件事情有发言权了。”特雷弗·帕格尼死死地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我想你注意到了昨晚你住的那个房间中的油画,”特雷弗·帕格尼偏过头,看着安格妮丝说道:“我相信你的观察力,那幅画那么明显,你不可能没有对画上的内容加以思考。” “那幅画的内容是帕格尼家族的先祖维斯帕西·帕格尼一家,维斯帕西在特伦索斯特帝国时就效忠了卡斯蒂亚家族,在费内波特王国建国后成功获得了男爵爵位。”特雷弗·帕格尼讲述起帕格尼家族的历史时带着一种奇怪的冷漠感。 “当时北大陆四国互相攻击的局面给了先祖维斯帕西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但爵位的提升并没有那么容易。即便他当时就已经是‘魔药教授’,在神明依旧行走于大地的第四纪依旧太过于弱小。直到他死在‘苍白灾难’中,都没能成功成为‘子爵’。” “‘苍白灾难’里,不仅维斯帕西先祖死亡,他的妻子,他的长子也相继死在了那场席卷整个北大陆的灾难里,只剩下了他的小儿子奥拉迪乌斯怀着满腔的恨意与‘信标’背后的存在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原本只是普通血族成年者的他获得了迥异于原本途径的非凡能力的力量。” “我记得我的父亲是这样叙述的,”特雷弗·帕格尼看着安格妮丝,缓缓说道:“他的力量并不局限任何一条途径,更像是完全取决于他是否足够得想要这样做。他的实力似乎与他的内心的力量挂钩,在他强的时候完全可以与半神甚至是圣者比肩,而弱的时候他完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血族男爵。” “他成功成为了当时费内波特国王最信任的将领,在‘苍白灾难’过去后获得了伯爵爵位。但在进入第五纪后不久,奥拉迪乌斯就莫名其妙地自杀身亡了。”特雷弗·帕格尼冷笑着说道。 “这是史书上的话语,而帕格尼家族后来所有的真正掌权者都知道,奥拉迪乌斯只是遵守了与祂约定而已,他自杀后的尸体上没有他的灵的存在,而是被祂收走成为了祂的食物?又或者是藏品?” “奥拉迪乌斯在他自杀前的那些日子,他疯疯癫癫地画了许多画像。” “喏,”特雷弗·帕格尼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画像,说道:“那些画像上都是这个女人。” “奥拉迪乌斯自杀后,帕格尼家族的噩梦才刚刚开始。”特雷弗·帕格尼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 “奥拉迪乌斯一共只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从他们的父亲死亡后的第一天开始,两人开始不断地梦到一片海洋。在梦里的海洋中,他们看到了自己父亲画中的女人,手中提着父亲面容扭曲的头颅,带着笑意远远地仰头盯着他们。” “在发现即使求助了教会,他们依旧会连续做着这样的梦之后,惊恐的两人将自己父亲画的画像全部烧毁,所有物品都变卖,搬离了费内波特城。他们甚至就连奥拉迪乌斯死后析出的特性他们都没敢使用,直接贡献给了大地母神教会。”特雷弗·帕格尼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 “这些做法在刚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确实起了效果,在刚来到安瓦城堡的时候,两人确实都没有再做梦,他们后来的晋升都很顺利,就连失控的倾向都相较于其他本途径的非凡者要轻很多。” 第7章 无效的反抗 “但过了后,两人惊恐地发现,梦境又开始了,这一次女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不远处,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献上自己的头颅。同时他们也获得了与自己的父亲相似的力量,所发挥的实力远超过自己当前的序列。” “他们对自己莫名其妙获得的力量感到惊恐,他们再次尝试了更多方法来祛除这种诅咒却毫无效果,他们只能惊恐看着梦境中的女人不断接近他们。” “弟弟首先崩溃了,他试图自杀,但让两兄弟绝望的是,他们连自杀的权利都已经失去了。每当他内心产生自杀的想法时,他们内心的所有痛苦与不安都会一点点消失,就仿佛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吞噬了一般,让他们强制性地恢复冷静,用这种可笑地方式让他们重新产生活下去的欲望。” “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们最初尝试了很多方法试图逃离这种命运,包括且不限于不结婚生子、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非凡者、让自己的孩子走其他的途径,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不结婚生子的帕格尼成员会在某个时间莫名其妙地爱上某个人,身为普通人的帕格尼家族成员也依然会拥有那种与奥拉迪乌斯先祖相同的力量,走上其他途径更是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所亲近的人的面容出现在梦境中女人手里提着的头颅上。那时的帕格尼家族没有一个的成员是安然离世的,他们都会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自杀身亡,灵从尸体上莫名消失。” “祂就像是养着自家的牲畜一样,等待着帕格尼家族成员结婚生子,然后在某个最适合的时间点收割帕格尼家族成员的灵魂,就像是等待牛羊肥美了,屠宰他们吃肉一样。”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很多次,在第五纪初期的帕格尼家族成员身上。祂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帕格尼家族成员宣布了对帕格尼家族成员生命的所有权,并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离。”特雷弗·帕格尼冷漠地说道。 “在经过初期的无谓的反抗之后,帕格尼们终于认清现实,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对自己所获得的力量来源的探索上面。他们发现自己从祂那里获得的力量本质来源于祂对帕格尼家族成员的隐蔽污染,在祂的关注下,这种污染几乎找不到方法祛除,会随着家族的血脉不断地流传下去。” “每一个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从出生时就已经被祂污染,每一个帕格尼对来自于祂的力量的使用会不断地加强这种污染。随着一代代的成员更迭,这种污染也在一代代变强。当时发现这一点的先祖因此推断,终有一日,帕格尼家族的某一个新出生的孩子的污染会达到顶峰,而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不可以预料了。” “这是预言?”安格妮丝忍不住插嘴问道。 “不,这是推理。”特雷弗·帕格尼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反应,转而继续讲述道:“帕格尼家族成员不甘于自己必然在某一天自杀身亡的命运,他们又开始做起了新的尝试。” “在一次偶然间,有人发现自己可以将自己身上那种奇怪的能力转移到与自己最强烈的情感相关的物品上,使之变成一种特殊的非凡物品,而自己本身虽然会因此失去那种被诅咒的力量,但也因此能够延缓梦境中女人靠近的速度。” “这是在制作‘信标’?”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是的,这个房间里的那些物品都是这样来的。”特雷弗·帕格尼意味难明地笑道。 “通过这种方法,帕格尼家族第一个安然离世的成员终于出现了。”特雷弗·帕格尼的话语难得带着着些许惆怅。 “于是帕格尼们通过仪式固化了这种行为,让每一个帕格尼都会自然而然地将那种能力转移到物品上去,只有家族的掌权者会被祛除仪式的效果。于是从此帕格尼家族只有每一代的掌权者会自杀身亡,而普通成员则往往可以安然离世。那时的贵族们并不了解帕格尼家族的情况,甚至调笑帕格尼家族的掌权者是消耗品。” “当然,这已经很好了。唯一的问题就只是:原本一个成员身上的污染会随着其自身的死亡而被祂与其灵魂一起收回,而现在这些污染的大部分会留存在这些‘信标’上,随着物品一直存在下去。” “大部分的‘信标’会被留在安瓦城堡,但总有少部分会随着帕格尼家族成员意外死亡流出,成为除了属于帕格尼家族成员的非凡特性之外的新的污染源,不清楚上面污染之恐怖的人甚至将这些东西当做难得的非凡物品。” “帕格尼们直到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多了,才发现了祂对帕格尼家族成员的‘优厚’。”特雷弗·帕格尼的笑容中嘲讽意味十足。 “不像是帕格尼们天生地可以使用来自于祂的力量,直至到达祂预定的收割时间,那些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在接近完成转化后,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性格突变,甚至有些人会逐渐变化成怪物,就像是失控了一样。” “而祂仿佛是满意于帕格尼家族这种被动地传播祂的污染的行为,减少了对帕格尼家族的限制,甚至还赐予了帕格尼们新的能力。” “祂仿佛是想要帕格尼们成为‘灵魂寄送者’的统领一样。帕格尼们如果没有制作‘信标’,就可以天生地感应到新生的‘灵魂寄送者’的存在,甚至在遭遇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时可以掌控对方的身体。” “但大约就像罗塞尔那个家伙说的那样,给的多了反而容易产生仇恨?不像是那些由于通过‘信标’的强大的能力而对祂无比崇拜的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们,帕格尼家族的成员大多数对祂抱有着一种仇恨感,祂选择帕格尼家族可真是让人......” “不过我想,祂也不在意帕格尼家族对祂的态度?” 第8章 面目全非 “祂从来不曾在意过帕格尼家族的信仰?”安格妮开口问道。 特雷弗·帕格尼转头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至少在帕格尼家族,祂从来没有过发展信徒的行为,也从来没有理会过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信仰别的神灵。” “我一直认为,祂的所有行为更类似于将帕格尼家族当做自己所养的牲畜。就像牧羊人保证着牛羊们活着,保证着牛羊们肉质肥美,却从不会在意牛羊们是畏惧他还是爱护他。。”特雷弗·帕格尼带着一丝莫名地笑容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祂几乎不会主动对帕格尼家族成员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们会时常梦到那个女人,死后的身体上从来没有灵的存在,帕格尼们几乎都会认为祂只是他们的幻想。” “帕格尼家族成员也很少向祂祈求,祂自己很少主动展露自己的力量。我所知道的唯一一次是在一百八十年前了。那次神迹波及到了整个世界,影响持续了接近三天。”特雷弗·帕格尼有些漠然地说道。 “我能够感受到是祂的力量影响了整个世界,但我无法知道祂干了什么,”特雷弗·帕格尼难得带着一丝茫然地说道。 “那么这和帕格尼家族有什么关系?”安格妮开口问道。 特雷弗·帕格尼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当然有关。祂这次显露自己的力量过后,帕格尼家族污染累积的进度骤然加快,原本至少还需要五代才会面临的污染顶峰立刻就成了当前就要面临的事情。” “而更让我恐惧的是,完成了‘信标’转化的帕格尼家族成员不再做那个梦了。” “我发现那些成员身上的污染在悄然的消失,而我身上的污染在莫名其妙地增加,即使我从成为帕格尼家族的掌权者后从来没有使用过祂给予的力量。” “康纳尔出生后,我检查了许多遍,才确定他身上的污染似乎只是比之前的出生的帕格尼家族成员严重一些,没有达到质变的程度。他的表现也在一遍遍地向我说明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而他甚至比一般的帕格尼家族成员要乐观快乐很多。” “但令我恐惧的是,他童年时竟然问我为什么帕格尼家族的人会害怕梦中的女人,他觉得梦中的那个女人很有亲切感。” “除此之外,他一直没有显示出什么其他异常的地方,直到夏拉出生。”特雷弗·帕格尼面容有些扭曲地说道。 “夏拉出生时,她的身上污染的程度是我前所未见的。”特雷弗·帕格尼有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画像。 “我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她时,那种程度的污染让我惊恐而畏惧,让我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我不能......”特雷弗·帕格尼的身体有些颤抖。 “如果她真的是污染达到顶峰的那个孩子,那我是不可能杀掉她的;如果她不是,那我的行为就是杀死了我自己的孩子。” “于是我忍着我杀死她的欲望,看着她成长,她是那样纯真与美好,看起来和帕格尼家族的样子格格不入,但所有的帕格尼家族成员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康纳尔。” “但这让我越发地恐惧,我不由地想起了康纳尔童年时告诉我他觉得梦中的那个女人很有亲切感的事情......” 安格妮丝皱着眉听着。 “在她成年前一天,看着她一脸笑容地对我说她很期待明天得到我送给她第一顶头冠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我下意识地使用自己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甚至包括祂所给予我的。” “她死了,尸体上没有灵,我原本为她成年所准备的那顶头冠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转化成了‘信标’。” “哈哈哈......”特雷弗·帕格尼捂着自己的脸笑了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 特雷弗·帕格尼终于平复下来,他的嘴角又带起了那种笑意。 “傲慢!彻头彻尾的傲慢!很可笑吧,因为自己的偏见,我杀死了自己的女儿,而康纳尔也因此与我决裂。他带走了夏拉的头冠,把属于他自己的‘信标’,属于他的那张照片留在了这里,从此他的‘信标’一直没有改变过。” “康纳尔一直只对外说是因为不满于我对待罗赛尔大帝变革的保守态度,从来没有说出过决裂的真正原因。” “我在城堡里待了很久,才终于想明白我一直试图欺骗自己,相信我有足够的理智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但事实上我内心的惊恐早已让我变得面目全非,从我惊恐于污染积累的速度骤然加快开始。” “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不再排斥祂的力量,我尝试着用祂给予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我甚至还想方设法永久控制了一个因为使用‘信标’被污染的血族,利用这个血族的身份加入了大地母神教会。” “是的,就是‘特雷弗·阿卡多’。”他一脸笑容地看着安格妮丝,但安格妮丝没有任何反应,他看起来颇为无趣地继续说道: “但祂丝毫没有理会,大地母神教会也没有任何拒绝。” “我不明白大地母神教会是不能发现祂的污染,还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视而不见?” “我利用‘特雷弗·阿卡多’的这个名字在大地母神教会待了一百多年,留下了很多疑点,教会竟然从来没有因此调查过我?”特雷弗·帕格尼冷笑着说道。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祖会说帕格尼家族早已被抛弃了,我不相信历代帕格尼家族奇怪的力量,莫名其妙地自杀,以及先祖们无数次的求助,教会和王室会不知道帕格尼家族的问题?但他们从来没有理会过。” “从奥拉迪乌斯先祖选择与祂交易开始,帕格尼家族就再也逃不了了。”特雷弗·帕格尼嘴角又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祂一定和神灵们,至少和大地母神达成过......” “帕格尼先生!慎言!”安格妮丝一脸严肃地打断了特雷弗·帕格尼的话语。 第9章 尊敬的阁下 特雷弗·帕格尼笑着对安格妮丝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这么说。” “帕格尼先生,这里是费内波特。”安格妮丝说道。 “你可以不相信神明的仁慈,但绝对不能不相信神明的威能。” 特雷弗·帕格尼看着安格妮丝一笑,开口说道:“我知道。” 他转头看向了眼前的画像,没有再说这些,转而继续讲起安格妮丝的祖父康纳尔的事情。 “我一直知道康纳尔很有能力,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从一个与家族决裂的小少爷走到那样的地步。他竟然真的能够乘着从因蒂斯传来的浪潮爬上高位,甚至成为阿米尔卡雷二世极为信任的廷臣。”安格妮丝难得在特雷弗·帕格尼的脸上看出来了一丝骄傲之意。 “当国王的使者送来阿米尔卡雷二世的书信,暗示我将爵位的继承人定为康纳尔的时候,我顺水推舟地直接将爵位传给了他。” “我的所作所为大约还是对康纳尔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他结婚很迟,生子也很迟,还只生了罗伦佐一个孩子。” “罗伦佐身上的污染虽然依旧有所增强,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借着‘特雷弗·阿卡多’的身份在暗地里观察着他,康纳尔虽然有所察觉,但并没有阻止我。” “奥雷里奥出生,依旧没有什么问题。”特雷弗·阿卡多眼神有些茫然。 “我不禁怀疑起先祖的推断,忍不住怀疑是否我们都错了。直到你出生——” 特雷弗·帕格尼转过头来缓缓说道:“我终于明白先祖为什么会说污染达到顶峰时出生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可以预料了。” “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曾企图远远地看一眼,但我的灵性在警告我不能这么做,我心中的恐惧在叫嚣着让我逃离这个地方,”特雷弗·帕格尼死死盯着安格妮丝,一词一顿地说道:“而我恍惚间感觉到是梦中的那个女人抱着你,而你的手中抓着一缕缕头发一样的丝线。” “那些丝线大部分在向远处延伸,有几缕连接着我,康纳尔,罗伦佐和奥雷里奥,哈哈哈......”特雷弗·帕格尼又笑了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特雷弗·帕格尼,她的眼睛澄澈得仿佛天空一般。 特雷弗·帕格尼笑了很久。 “康纳尔和罗伦佐早已完成了‘信标’转化,他们对你的异常毫无所觉,除了我之外,只有奥雷里奥有所察觉,但他似乎并没有产生像我这样的恐惧。” “我决定观察你会做些什么。你的一切行为表面上就好像是普通的人类孩童,最多就只是比其他孩子聪明许多。” “但你的灵性一直在顺着那些连接着我们的丝线消耗。而与此同时我身上的污染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消失。” “你就像在不断收集这些污染一样,这在罗伦佐与玛丽安娜向教会求助后虽然在一段时间内有所减缓,但从来没有没有停止。” “我不禁怀疑,因为向祂换取力量而在我们身上留下的这些污染究竟是使用祂力量的代价,还是祂原本的目的?” 特雷弗·帕格尼神色激动,他的身体在不断发抖,声音更是有些尖锐刺耳。 “祂也许仅仅只是需要一个将祂的污染带进......” “帕格尼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静下来。”安格妮丝看着特雷弗·帕格尼的样子,开口说道,,她的眼睛有些深邃,里面有着一丝丝细碎的黑色丝线浮现而出。 特雷弗·帕格尼看着安格妮丝的眸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捂住了自己的脸,弯下了腰。许久,他才抬起头来,却没有再看向安格妮丝,只是笑着说道:“好,帕格尼家族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 “我观察了你许久,甚至被罗西·格雷斯认为对你存在着极强的恶意,并因此将我调去了西利亚去冷静。” “是啊,我的确对你怀有恶意,祂通过超过千年的污染累积,终于让罗伦佐和玛丽安娜孕育出了你。这一千六百多年,帕格尼家族那么多的人都因此而亡,只是为了你!” “我在西利亚待了整整六年,终于想明白,无论祂想要你干什么,都不是我可以阻止的,我的一切行为都是没有用。” “我在那里听到因为你‘疾病’加重,寻求教会的帮助的消息就想笑。这是噩耗?这分明就是祂想要增强你的力量的动作而已!” “我听着你选择了‘囚犯’序列,‘囚犯’,呵,可真是符合。你人类的身躯下究竟囚禁着什么?这个牢笼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你的心灵和记忆无人可以触碰,随着你掌握非凡力量,你甚至可以无视污染,去接触别人的灵。你仿佛从来不在意教会对你的不寻常的之处的看法,教会也同样对你的不寻常视若不见,即使你的异常表现得有多明显!”特雷弗看起来有些愤懑,他扭过了头,视线又投向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一种仿佛叹息一般的目光看着特雷弗·帕格尼,她眼中的黑色的又隐藏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看到纯净的蔚蓝。 “看,就像你现在这样,你终于不想再伪装了?” “你这样的目光?是在嘲讽我吗?”特雷弗·帕格尼看着安格妮丝的样子大笑出声。 “不,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勇气。嗯......一个凡人一直在试图去揣摩神明的想法,很有勇气。”安格妮丝嘴角带上了一抹看起来极为真诚的微笑。 “是啊,我一直试图揣摩神明的想法.....”特雷弗·帕格尼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些叹息,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墙上,终于开口问道:“安格妮丝?还是尊敬的阁下?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依旧是‘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笑着开口说道,看起来平和而又温柔。 “看来应该是‘这位尊敬的阁下’。”特雷弗·帕格尼带着些许的嘲讽之意说道。 第10章 回收 “你似乎对我的存在有所猜测?”安格妮丝带着些许柔和的微笑看着特雷弗说道。 “我期待阁下的出现很久了,”特雷弗带着些许嗤笑,说道:“从安格妮丝诞生起,我就已经等待着真正与阁下交流的一天的到来。” “你很早就见到安格妮丝了。”安格妮丝听起来像是在叙述事实地说道,她的嘴角带着一抹平和的笑容。 “那不是你,至少不是完全的你。”特雷弗笑容越发地讽刺,他看起来放松地倚靠在了墙上,话语有些含糊地说道:“我能够感受到安格妮丝身上的特殊,但她总给我一种缺少着什么的感觉。直到我利用杰米尔的视野在帕夫拉修道院才终于明白她缺少了什么。” “哦?你发现了什么?”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神性,她身上那种让我恐惧的神性在悄然地被隐藏起来。”特雷弗帕格尼死死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她出生时我看一眼都会觉得恐惧,但为音乐会准备的那段时间见到她,我的直觉告诉我用灵视来看她是没有危险的。” “我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个月,竟然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特雷弗嗤笑道。 “明明在帕夫拉修道院,我透过杰米尔看到的她,是让我感到了恐惧的。” “安格妮丝告诉教会,帕夫拉修道院里发生的事情她记忆不是很清晰,就好像是每次她发病时的梦境一样。” “于是我不禁产生了一个猜想,也许她那所谓的‘疾病’的作用,并不只是如想我所想的那样回收污染呢?”特雷弗看起来有些激动,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 “她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每次所梦到的梦境很明显和普通帕格尼家族成员的梦境存在着极大的差别,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总说自己随着梦境会丢失一部分的记忆,如果将这与她日渐减弱的神性联系起来,再加上很明显她的力量并没有随着污染的回收而增强,反倒在每一次的梦境后都会显得虚弱,这样看来,她的身上的一些东西在被分离出来,产生了一个新的存在。” “很明显,新产生的这个存在才是真正掌控着力量的。这个存在在帕夫拉修道院里有所动作,导致安格妮丝对她在帕夫拉修道院经历的事情记忆不清。” “你的推理能力还算不错。”安格妮丝笑吟吟地对特雷弗评价道。 “一个凡人总是去思考神明为什么会这么做,祂这么做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即使神明不去处罚这样做的人,这个人自己也会因此感到痛苦。”特雷弗·帕格尼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地说道。 “但是我还是很好奇现在阁下你想要做什么呢?”他的话语状似无意,却带着些许试探地开口问道:“回收祂的污染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安格妮丝’环顾了一圈整个房间,开口说道:“这个房间里,除了你面前的这幅画,不都是‘信标’吗?” 她微微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然后说道:“除了你没有‘信标’,奥雷里奥的‘信标’不在之外,其他大部分帕格尼家族成员的‘信标’都在这里,尤其是尚且活着的帕格尼家族成员的。” “你送走了其他的帕格尼家族成员,留下了他们的‘信标’,是在害怕我?害怕我在回收你口中的‘污染’的同时也带走他们的灵魂?” 安格妮丝带着平静而温和的笑容,看着特雷弗·帕格尼问道。 特雷弗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你应该知道,距离对我是没有用的,无论多远,他们的灵魂对我来说都是触手可及。而且他们的灵魂早已成为了‘灵魂寄送者’,在可以预期的未来里他们都会前往祂......”安格妮丝又补充道。 “求阁下您不要说了……”特雷弗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却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这更像是一种无力而倔强的目光,安格妮丝似乎感到什么,皱了皱眉,话语顿了顿。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道:“我不会祈求阁下您的仁慈,但只希望您看在安格妮丝的父亲,哥哥都是帕格尼家族成员的份上让他们能够安然离世。” 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看着特雷弗,房间里的“信标”悄然漂浮而起,一缕缕灰色近黑的雾气从其中弥漫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片灰色的海洋。 特雷弗的身上也有着一缕缕灰黑色雾气弥漫出,他的面容突然扭曲,看起来有些痛苦。 “既然如此希望我放过他们的灵魂,你又何必一直试图激怒我?”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叹息问道。 安格妮丝一脸平静地看着特雷弗,开口说道:“我现在没有一起带走他们的灵魂的能力,他们的灵魂也没有让我取走的价值,你的灵魂同样也是。” 特雷弗像是一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安静地看着灰黑色的雾气从自己体内飘出向那片灰黑色雾气构成的海洋汇聚而去。 “其他的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从出生起都是彻底的‘灵魂寄送者’,没有拯救的价值,他们的力量也早已转移到了‘信标’上,并没有什么我必须从他们的灵魂上获得的东西。” “只有祂会对这些灵魂感兴趣。” 特雷弗猛地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灰黑色雾气构成的海洋环绕着安格妮丝,她的话语穿透雾气,听起来朦朦胧胧。 “关于帕格尼家族的事我很抱歉,”雾气后安格妮丝笑容依然柔和,声音有些缥缈地说道:“从今往后,帕格尼家族将失去祂赐予的能力,但新生的帕格尼家族成员的‘灵魂寄送者’的转化程度将一步步降低,直至恢复成正常状态。” “只要他们不主动去使用那些遗留下来的‘信标’,或者有人主动与祂达成新的交易。” 今天应该会迟一点 今天更新估计会迟,至少六点多是没有办法的了。实验室连着停了好几次电,笑死,色谱根本跑不完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应该会迟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章 天人不死 一声接一声的啼哭在安格妮丝耳畔,混杂在磅礴的雨声,听起来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安格妮丝看到脚下不远处的碎石路上有男有女,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身上,手上,脸上掺杂着雨水及污泥,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别哭了!”一个牵着孩童的妇人小声低斥道,那草草扎着羊角髻的孩童反倒哭得更大声,直到被妇人狠狠敲了下脑袋瓜,哭声才渐低下去。 “巨浪来了!快走——”队伍后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妇人一改方才的怒容,神色惶惶地将尚在抽噎着的孩童抱在怀里,随着涌动的人群急匆匆地向前跑去,两脚却是打了个滑,陷在了泥泞中挣扎不得。 滔天的巨浪向着她倾覆而下,妇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紧紧抱着孩童微微颤抖。 “娘——”孩童沾满污泥的手抱住了妇人的手臂,瞳孔紧缩。 “散——” 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在他们身前,吐出了一声古朴的音节,巨浪骤然凝固在了半空中,随后化成了细密的浓雾在雨中散开。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妇人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放下怀中的孩童,跪在地上不断叩拜。 孩童满眼好奇地看着前面一身白色长裙,披着红色披巾的身影,也跟着母亲叩拜起来。 女人没有理会她们,身影一闪就又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里。 “慧真师妹出手可真快。”一个听起来极为温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身后响起,听起来似乎带着些许惆怅。 “雪渊师姐。”安格妮丝转过身,微微行了个礼。 “恰巧遇到,能救下还是救下。”安格妮丝看着远处在滔天的巨浪下匆忙逃命的人们,神色淡淡地说道。 “终末之世,凡人要活下去,还是难啊,难啊......”雪渊师姐也跟着安格妮丝向那群人望去,微微叹气说道。 “都是尽己所能而已。”安格妮丝眼中带着些许莫测的意味说道。 “不说这些。”雪渊师姐似乎是觉得这话题有些沉重,转而问道:“慧真师妹是准备返回宗门了?” “是的,这一次调查结果需要向掌门师尊汇报。”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道。 雪渊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段时间中原多有妖孽,师妹路上小心。” ...... “沧海骇浪如山,五河波涛尽起,沿岸凡人皆流离失所......” “中原战火连绵,有部分宗门弟子参与其中,沙场周边百里,尽皆化为焦土......” “昆仑界碑消失,主峰崩塌,有天火摧残荒圮......” 大殿内气氛肃穆,淡烟袅袅在空中消散,只留下些许清幽的气味。大殿里只有安格妮丝的话语声回荡,呼应着殿外瓢泼的雨声。 “终末之世,终末之世啊!”侧座的道袍老者露出了一抹愁容,长声感叹道。 首座的掌门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有些呆呆地望着大殿外的大雨,檐下的雨珠如断线一般 “掌门?掌门?”侧座的老者轻声唤道。 “啊,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掌门终于移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着安格妮丝笑了笑,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过来,慧真,到近前来。” 安格妮丝站起身,走到了掌门身前。 掌门抓住了安格妮丝的手,将一枚玉佩放在了安格妮丝手心里。 “道衍宗第二十三代掌门惟致今将掌门之位传与弟子慧真,众祖师共鉴!” 安格妮丝终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掌门。 “掌门!”长老也一脸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慧真,以后便有劳你了。”掌门露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地说道。 安格妮丝微微低头垂眸,神色看起来有些幽深。她没有再多言,只是俯下身,缓缓在地上一个叩首,黑色的发丝从肩膀上散落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神色。 “好好好。”掌门笑容慈祥地说道,他的眼睛中似乎浑浊了许多,原本只是带着些许灰白的发丝,在几句话的功夫竟然白了一半。 “去吧,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掌门额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眼睛中有着些许灰翳浮现出来。 安格妮丝又在地上用力叩首,站起身后深深看了掌门一眼,转身慢慢走出了大殿。 “江河日下谁能止,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掌门,你......”原本想要问什么的长老突然面露惊恐,看着掌门身上的变化。 掌门此时面色晦暗,双目青黑,一副病入膏肓的衰败模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沧桑的脸庞上浮现出几分不可遏制的悲怆之色,他一字一顿,刚刚还有些颤巍巍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海沸山崩!星河颠倒!” 每念出一个字,掌门的面容就愈发苍老一分,面庞上的神色愈发凄切,紧闭的双目流下了两行血泪来。他的嘴唇、手指、身躯不断哆嗦着,声音滞涩,面皮、头发、胡须一点点开始干枯褪色。 “掌门!掌门!”长老惊恐地连连呼唤了数声,见不能唤回掌门的理智,他转头试图跑出去叫慧真回来,却被掌门伸手一把拉住。 “慧真!慧真!”长老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向殿外喊道。 “毁形灭性!覆是为非!” “瓦解云散!天地空空!” 似乎是预见了什么,掌门一改面上的凄切之色,干瘪的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竟是紧闭着双目疯狂大笑起来,古怪的大笑声几乎穿透整个大殿。 长老的面色更加惊恐,他的眼鼻都有些许的血迹渗出,见无法将自己的手臂从掌门的掌下抽出,竟直接将自己的手臂扯下丢弃,向殿外狂奔起来。 “道——道——道!好个道化万物!” 三个重复的“道”字掺杂着桀桀桀的大笑声在大殿回荡不止,掌门的身躯狂颤,瞬间已是形容枯槁,几乎只剩下了一副伶仃的骨头架子。 大殿外,撼天震地的雷霆声响起。 大殿内,响彻大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向外奔逃的长老难以抑制地回过头来。 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直上云霄。 “天—人—不—死—万—劫—难—复—” “江—山—不—老—永—世—长—存—” 窗外的雷霆声没能盖住掌门拼尽生机最后吼出的字句。 而掌门在吼出最后一句话时气息一滞,头颅一垂,整个人在长老面前从身躯末端寸寸化为灰烟在空气中消散得一干二净,长老只看到些许灰黑色的雾气向他涌来。 第12章 救不得 “定!” 一声古朴的音节在长老身后响起,灰黑色的雾气在距离长老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被阻拦下来,不断翻滚着,想要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长老有些惊魂未定地向身后看去。 大殿门口一道白色长裙,披着红色披巾女子的身影在瓢泼大雨遮掩的阴沉天色下看起来有些诡异,顺着檐角不断滑落的水珠在她的身后仿佛形成了新的水幕,溅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长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肩膀站了起来。 “慧真,掌门他......” “慧真师妹!你......”一个有些激动的声音伴着雨声传来,打断了长老的话语,有些却在看到大殿内的模样时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宿淳,稍等等吧。”长老微微叹息地对宿淳说道。 安格妮丝从始至终没有理会旁边发生的事情,注意力集中在那团灰色的雾气上,许久才开口道:“师尊......”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幽深,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他化道了?” 长老面色灰败地点了点头。 “他说了什么?”安格妮丝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长老问道。 长老面色难看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没有追问,只是从怀中取出玉佩,丢向了那团不断翻滚的灰黑色雾气。 那团灰黑色雾气争先恐后地向玉佩中涌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安格妮丝抬手接下从空中落下的玉佩,转头看向了一边看起来被发生的事情所震惊的宿淳,开口问道: “宿淳师兄,你有何事?” 宿淳看起来有些尴尬,支吾地开口说道:“我,我......” 安格妮丝侧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对方,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我没有什么事情。”宿淳微微低下头,说道。 安格妮丝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开口说道:“雪渊师姐一两个月以内,必会归来。” 宿淳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却在视线扫过长老的断臂后不自觉地收了回来。 “慧真,你......” “长老,你身上有伤,先去治疗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慧真没有理会宿淳的话语的意思,低垂着眼眸说道。 “好。”长老点了点头应道,上前拾起了自己的断臂,然后对旁边的宿淳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了大殿。 宿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心的安格妮丝,最终转身跟着长老走了出去。 整个大殿里似乎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和殿外传来的连绵的雨声,安格妮丝抬头有些嘲讽地看向祖师牌位,又低头有些漠然地看向手中的玉佩。 “天人......” 一声叹息消散了风雨声里。 ...... 无数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幕。 头顶原本微微泛着电光的阴沉乌云不知何时隐隐地带上了些许灰黑色,看起来似乎壮大了许多。 “快逃!” “你们不要命了吗?”有清醒过来的人撕扯着嗓子大吼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惶恐不安地想要四散奔逃。 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他们,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震,眼前出现了重重幻象,心底痛苦与恐惧弥漫,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不少人倒在地上瞬间就没有了声息。 “慧真,那些人......”宿淳下意识向不远处的那个人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漠然地看着大地上的惨状的背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眼前的人问道:“掌门,不救一下他们吗?” “救不得。”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心底如同被冰霜覆盖一般。 他下意识地抬头向前面的人,却只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这世间无数天灾的景象。 山川河流,亭台楼阁悉数在她的眼中轰隆瓦解,一道道的血迹,一棵棵凋谢的草木,还有与天火混杂在一起的灰黑色雾气。 那是万物消逝的模样,宿淳苦笑了一声,没有再多加言语。 ...... “慧真!你就不怕天谴吗?” “慧真施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身后一道道无能的叫骂声似乎对安格妮丝没有任何影响,她静静地坐在石台,周身灰黑色的雾气弥漫连接着身后的人,视线紧紧盯着头顶不远处的说不出什么颜色的晶体,与之隐隐呼应。 她的眼中一片漠然,仿佛早已不存在半点似人的情感。 “天人!哈哈哈!不愧是天人!”有人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一切,抬手抹了脖子,血水汇聚成溪流,顺着石阶蜿蜒而下。那人的尸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怒睁的双目却死死盯着石台上的那道身影,仿佛依旧在诅咒对方。 她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那人的尸体上一团灰黑色的烟雾飘起,如同归流一般向她周身的雾气中汇聚而来,而她的眸子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头顶不远处的晶体。 她皱了皱眉,身后的一道道声音渐渐消失,周身的灰黑色雾气终于汇聚成了灰黑色的海洋,上方的晶体终于有了动静,一道如同河流的灰黑色雾气从中奔涌而出,与安格妮丝身边的灰黑色海洋连接起来。 她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波动,眼眸低垂,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 “掌门,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安格妮丝的胸口瞬间豁出好大的一个窟窿,却没有任何鲜血流淌而出,只有着些许灰黑色的雾气从窟窿的边缘飘散而出,刚刚连接上的灰黑色的雾气河流波动了一下,又重新稳定了下来。 “宿淳。” 她平静地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 宿淳的眼中带着难以度量的仇恨,周身都仿佛带着些许的冰霜。 “谁能想到这场所有修行者都知道的终末之劫,竟然只是一场为了将他们都骗进这个秘境的骗局。” “谁能想到他们强逼着得到的逃离终末的方法,竟然只是一个布局了数千年的陷阱。” “从数千年前老祖的预言,到惟致师叔化道前的话语,你究竟布局了多久?” 宿淳的眼中带着些许癫狂,提剑狠狠地向那条黑色雾气河流劈去,安格妮丝却只是漠然地看着,没有任何举动。 那条灰黑色的雾气河流,似乎并不与宿淳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他的剑刃只是划过空气,最终落在石台上。 宿淳停下了自己癫狂的举动,看向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只是漠然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天人!天人!天人!” “果然,天人不死,万劫难复!”宿淳看着安格妮丝大笑起来。 “是啊,天人不死,万劫难复。”安格妮丝随意地看了一眼宿淳,重新抬头看向上方的晶体。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宿淳提剑向安格妮丝走来,神色带着癫狂。 他提剑再次向安格妮丝挥去,安格妮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闷哼了一声,忍了下来,只是伤口处一丝丝的灰黑色雾气散逸。 她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专注地看着晶体。 “因为我废了?哈哈哈。”宿淳癫狂着笑着,再一剑向安格妮丝捅去,带出来一缕缕灰黑色雾气。 他伸手向安格妮丝身上散逸的灰黑色雾气抓去,竟然成功抓到,握在了掌心里。 安格妮丝终于投来了视线,看着神色癫狂的宿淳,皱起了眉头。 宿淳一把将手中的那缕灰黑色的雾气向自己嘴中塞去,眼中满是癫狂,一缕纤细的灰黑色雾气从晶体中涌出,与宿淳连接起来。 “你会后悔的。”安格妮丝认真地对宿淳说道。 “我还能后悔什么?”宿淳又一剑向安格妮丝捅去,伸手抓住安格妮丝伤口中散逸出来的雾气,嘲讽地问道。 “我只会后悔我在护山大阵里遇到你,因为你的天赋把你带到了惟致师叔面前。” 安格妮丝不再说话,任由宿淳吞噬着她身上的灰黑色雾气,重新将视线投向晶体。 晶体内的灰黑色雾气仿佛逐渐在枯竭,从中涌出的灰黑色雾气河流逐渐纤细,直至最终与安格妮丝和宿淳的连接断开。 晶体的颜色通透起来,看起来仿若琉璃一般,散发出如雪的光芒。随后白光一闪,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宿淳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癫狂的笑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恐怖的波动席卷了整个秘境,宿淳的话语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的腹腔中。 安格妮丝的面色难得出现了些许紧张,她手中浮现出了一个个纯净的白色光团,眼前的空间浮现了一个漩涡,光团飞快地顺着漩涡消失在了这个秘境。 而后,一片粘稠的灰色海洋海洋悄然浮现,快速扩散开来,吞没了安格妮丝和宿淳,以及整个秘境。 “得悟道者,常沉苦海。” 第13章 祂?“我”? 安格妮丝骤然惊醒,睁开双眼,带着些许迷茫。 她坐起身,皱着眉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得悟道者,常沉苦海......”安格妮丝有些茫然地吐出几个音节,又下意识地睁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自己嘴中的话语。 “我在说什么?”她下意识地一惊,仔细回想起自己刚刚说出的话语,只感觉到自己头痛欲裂,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在跳动,让她有一种难以发泄的暴躁感,耳边似乎有着不知来源于何物的哀嚎声响起。 “灵性耗尽?”她皱着眉苦笑,自从走上非凡之路后,除了在帕夫拉修道院以及音乐会后的那次晚宴,她很少主动将灵性耗费得如此彻底,毕竟‘囚犯’序列原本就容易失控,如果再经常耗尽自身灵性,陷入精神恍惚,幻觉增加的状态中无疑会更加增加自己的失控倾向,这毫无疑问是需要尽量避免的。 安格妮丝微微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起灰色的海洋,她勾勒了数次,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好像......勾勒不出?” 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之前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安格妮丝莫名地感到身体有些发寒,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天边的红霞一会,才微微闭上了眼睛,重新冥想起来。 她就像是初学者一样,在脑海中重新开始勾勒起自己那本封面上有着压成的玫瑰样的花纹黑色日记本,她非常轻易地就完成了这个步骤。 安格妮丝感觉自己轻松了一些,头痛似乎有所缓解,耳边的哀嚎声似乎在悄然远去,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开始按照当初孔蒂先生教导她冥想时的步骤开始尝试替换那本黑色日记本。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用自己之前冥想时的所用的那片灰色海洋,转而勾勒出一棵仿佛被什么火焰灼烧过的无叶之木,她成功用无叶之木将那本黑色日记本替换,进入了冥想状态。 安格妮丝的身体和心灵都宁静了下来,耳边的哀嚎声彻底消失。仿佛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慰着她,安格妮丝感觉到自己抽痛的大脑似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在无限延伸,跨越了空间,似乎连接上了很多她尚且不清楚的对象。 安格妮丝心中不觉浮现了一丝警惕,没有去触碰那种联系,只是很普通地借助冥想去恢复自己的状态。 她在自己的状态稳定些许之后就停止了冥想,看了一眼只在山后露出些许红色的光芒的落日,转身在书桌后坐下。 “看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冥想的对象的问题。”安格妮丝从皮箱中取出了日记本,拿出钢笔,若有所思。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看向窗外,左手掌心撑在自己的脸颊,食指一下一下隔着头巾轻敲着自己的耳后。 “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不可以?”安格妮丝有些迟疑地想道。 她仔细地回忆起当初孔蒂先生教导她的时候的话语: “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凭空想象出来的物品替换它。”安格妮丝小指无名指微微用力,打开了钢笔笔盖,在新的一页开始写下了这一句话。 “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是这里。” “但是,之前不存在,现在存在......”安格妮丝有些迟疑地又合上了笔盖,握着钢笔指尖轻点桌面,深吸了一口气。 “是祂干了什么?” “灰色的海洋......这代表着什么?”安格妮丝丢下了钢笔,靠在了椅背上,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特雷弗向我叙述我出生时的情景的记忆尚且清晰,随后的记忆又一次变得像是一场梦境,但还好,有些地方可以零零碎碎地回想起来。” “特雷弗似乎认为我不是‘我’,至少不是完全的‘我’,”安格妮丝皱着眉,努力回忆着:“他在帕夫拉修道院借助那个‘狼人’杰米尔的视野看到的我像他在出生时看到的我一样让他恐惧......” “借助他人的视野?”安格妮丝突然睁开了眼睛,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个词组,然后用横线连接了起来。 “冥想时感受到的联系,和特雷弗话语里提到的借助他人视野的能力,是否有所关联?” “这不是重点,暂且放下,待会可以去找特雷弗求证。”安格妮丝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维。 “我对帕夫拉修道院时的记忆和今天那段时间的记忆一样,这说明......” “我记忆会像梦境一样的原因也许和当时掌控身体的‘我’出现了变化?”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不是我吗?”安格妮丝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我又有着一定的记忆,是‘我’认为我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又或者是因为我与‘我’的联系太过于紧密,她无法完全屏蔽我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只能屏蔽掉重要内容?” “那么一直以来影响我的,是我一直认为的祂,还是‘我’?”安格妮丝手掌紧紧握住钢笔,在笔杆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我向来以为有一个祂在影响我,第一个原因是我对能够很清晰地察觉到有些我本应该知道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有所缺失,而我也大致有着预感这些记忆对于现在的我极为危险。” “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对‘原始月亮’的污染几乎可以无视,尽管目前我并不明白‘原始月亮’究竟是什么,但隐约有种感觉对方位格极高。” “第三个原因是我莫名其妙与梅拉、史迪奇他们的共鸣,这种共鸣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以自身的负面情绪为祭品,与我产生了联系。” “如果是有一个祂在影响我,那么这些事情自然可以轻易解释。” “而如果是‘我’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是人格分裂?亦或者某个存在在试图掌控我的身体?” “也许要依靠‘观众’序列的能力才能找到真相。让我想想也许要序列7?或者序列6?不对,还得考虑我的心灵和记忆所带的污染。” 估计更新要到八点了 和室友出去吃饭还没回去,更新应该会晚一点 《诡秘之囚徒序列》估计更新要到八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章 阿特利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所忘记的那些事情只是祂认为我不应该记得,我的力量并不足以对抗祂的意志。但现在看来如果是‘我’的话,也许我还有可能从我的心灵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但我所携带的污染是个问题。” “特雷弗当初曾经提到过,只要不去探究我的心灵和记忆,就不会受到来自于我的污染。反过来讲,我所携带的污染应该是主要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一旦试图探索我的心灵和记忆就很容易受到污染,当初的刚发现我的疾病时派来的‘通灵者’和帕夫拉修道院事情发生后的贝恩斯女士都是试图去探询我对一些事情的记忆而性情大变或者疯疯癫癫。” “那个“通灵者”据说经过多次的净化才得以恢复,而贝恩斯女士在我离开费内波特城的时候据说虽然依旧有些疯癫,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他们的‘恢复’真的是恢复吗?既然我的污染和‘灵魂寄送者’的转化相关,他们的灵魂是否已经出现了变化而尚且没有被察觉到?毕竟他们都只是序列7。” “从帕格尼家族自第四纪末期而始,至今仍与来自于祂,暂且认为是祂,的污染纠缠不休的命运来看,我身上的污染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一个能从费内波特建国,到现在仍然保留着伯爵的爵位的家族,就算是借助了很多祂所给予的力量,但我不相信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整个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半神以上的非凡者,尤其是从始至终帕格尼家族对祂所给予的力量抱有着极大的警惕之心。” “即便真的像特雷弗所说的那样,祂可能与神灵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对帕格尼家族的遭遇袖手旁观。但在超过千年的时光里,帕格尼家族对于祛除污染的方法的研究从未取得什么进展,足以见这种污染之难缠。” “那么两个序列7的非凡者凭什么来抵抗这种污染的转化?从他们要恢复正常都是花了很长时间来看,教会也没有为他们直接祛除污染。要么是教会也没有祛除他们的污染的方法,要么是掌握了祛除这种污染的方法,但并不准备为他们出手。” “前者说明这种污染来源的位格很高,而后者则代表着教会,甚至神灵的某种态度,很难说究竟是那种情况。” 安格妮丝皱起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们都是教会的人,他们的事情自然有教会的人头痛,我现在并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我需要考虑的只有,如果我想要借助‘观众’的力量去探索我自己的心灵,首先必须要确定他们有着抵抗我所携带的污染的能力。” “而我所带的污染位格很高,半神以下估计都没有办法抵抗,也许直接去寻找合适的‘观众’序列的非凡物品更适合我?” “那么我之后的任务需要再加一个了。”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点亮了书桌上的蜡烛,借着烛光在日记本上记录起自己之前从特雷弗那里得到的信息。 这次的日记写了接近两页,安格妮丝才停下笔,合上了日记本。 她站起身,将日记本收到了皮箱里,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黄昏时间的安瓦城堡有些昏暗,在破败的环境映衬下带着些许诡异莫测的感觉,看起来就像费内波特古老传说里的吸血鬼爵士的古堡。 然而这城堡的主人也确实有着吸血鬼的身份,还曾有着伯爵爵位,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城堡里极为安静,就连那黄昏隐约的晚风声,爬山虎叶片上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隐约间似乎构成了一首带着些许寂寥的乐曲,让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 “管家先生。”安格妮丝凭借隐约的感觉,在楼梯边找到了对方。 “安格妮丝小姐。”老人向安格妮丝鞠躬道。 “......帕格尼先生在哪里?”安格妮丝直截了当地问道。 管家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躬身向安格妮丝递了过去。 安格妮丝伸手接过,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管家就开口对安格妮丝说道:“伯爵先生说,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通过我来转达。” 管家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伯爵先生说,他并不想再见到您,希望您能够理解。”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管家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城堡里的任何东西,小姐您都可以随意使用。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也可以随意地呼叫我,只要拉一下您房间床前的铃就可以。我的名字是阿特利·帕格尼,您可以直接叫我阿特利。” “你也是帕格尼家族的人?”安格妮丝看着老人问道。 阿特利犹豫了一下,说声音沙哑地道:“我是帕格尼家族旁支出身。” “‘灵魂寄送者’?”安格妮丝问道。 阿特利点了点头。 “看你的装扮,服侍帕格尼先生应该很久了吧。”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阿特利犹豫着点了点头。 “‘吸血鬼’?”安格妮丝又问道。 阿特利再次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这些,转而说道:“我需要一个女式礼帽,一件长款皮衣,一套衬衫和裤子,以及一双长筒靴。” “好的,它们会在明天早上出现在您的房间。”阿特利没有询问安格妮丝索要这些衣物的原因,躬身说道。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阿特利又向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 “好的,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您想现在用吗?”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好的,请您跟我来。”阿特利转过身,带着安格妮丝向一侧的房间走去。 “今天的晚餐,头盘是黑鱼子和博迪威亚火腿,第一道菜是费内波特面,主菜是香草生腿煎牛仔片,再配上餐后的......” 沉默的老人难得有些喋喋不休地介绍起自己做好的晚餐,安格妮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认真听着对方的讲述。 第15章 疑问 晚餐后,安格妮丝回到了房间。 她对于这顿晚餐很满意,阿特利的厨艺还算不错,尽管他在安格妮丝赞扬的时候一直在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因为特雷弗和他很少进食正常食物。 不过安格妮丝感觉阿特利内心里其实对安格妮丝会赞扬他的厨艺有些高兴,而且他那皱纹满布的脸上也难得柔和了些许。 安格妮丝打开了阿特利递给安格妮丝的纸张。 可真是嚣张。安格妮丝失笑。纸张上的字迹安格妮丝认识,这是特雷弗·帕格尼的字迹。他在费内波特城以特雷弗·阿卡多的身份帮安格妮丝演奏她的那两首乐曲时,字迹就是这样的。 他还真是生怕教会发现不了‘特雷弗·帕格尼’和‘特雷弗·阿卡多’是一个人。不过他这样做也正常,只是可惜教会没有配合他的打算。安格妮丝摇了摇头。 不过,这样看来,也许教会真的和祂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教会对自己的态度向来还不错。 也许......算了,现在思考那些事情根本没有用,增强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安格妮丝没有再想教会的事情,低头看向手里纸张上的内容。 安格妮丝的表情在看到称呼的时候不觉有些精彩。 “尊敬的安格妮丝阁下,” “感谢您对帕格尼家族的仁慈。但请您原谅我失礼举动,因为我的内心被怨恨充斥,很难在您面前保持维持贵族应有的体面,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我才能保证自己能够和您理智地交流。” “我想您醒来后一定会有着很多疑问,而我将在这封信中对您的一些疑问进行解答。” “首先,我需要对您做了什么进行总结。” “您听我讲述了帕格尼家族的经历,回收了我以及那个房间中所有‘信标’的污染,并告知我,帕格尼家族新出生的成员的灵魂转化程度将逐渐降低,直至恢复正常。” “感谢您对帕格尼家族的仁慈,不过,我想我需要提醒您,帕格尼家族中只剩下您的哥哥奥雷里奥的‘信标’并没有被您回收,如果您不希望他的‘信标’流出的话,也许您需要及时前往费内波特城。” “当然,也许您有更好的回收他的‘信标’的方法。”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回收了‘信标’的污染?”安格妮丝难得地自言自语道。 她今天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自己回收“信标”的场景,有关这些场景的所有记忆似乎已经被屏蔽。 那个“我”在急着回收帕格尼家族的“信标”?“信标”对那个“我”有什么价值?是她的力量来源?安格妮丝不觉联翩,但她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能得到一些难以确定的猜测。 不过......奥雷里奥的“信标”?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些动摇,她伸手抚摸着“奥雷里奥”那四个字,眉宇间有些复杂。 “现在返回费内波特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安格妮丝语气肯定地自言自语道,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了复杂的神色。 在她已有的计划里,短时间内并没有返回费内波特城的选项;而奥雷里奥作为帕格尼家族成员本身已经是完全的“灵魂寄送者”,“信标”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奥雷里奥实力组成的一部分,如果他能够知道怎样使用的话。 只要能够保证奥雷里奥的“信标”不会因意外流出,被非“灵魂寄送者”使用就好。而作为伯爵之子,除非奥雷里奥主动将自己的“信标”给予对方,他的“信标”很难被别人拿走。 此外安格妮丝还有着一种直觉,就算“信标”流出,她也能够循着某种联系找到,无需担心丢失的问题。 安格妮丝清晰地知道这些,但她仍然可耻地内心里产生l回去看看的想法,尽管她才离家不久。 但这是不应该的,安格妮丝低垂眼眸,微微苦笑。 “情感和欲望可真是容易让人软弱......但也许我应该给奥雷里奥写一封信来提醒他?”安格妮丝叹息了一声,视线向接下来的内容扫去。 “我想您已经发现自己与某些对象的联系有所加强,您应该已经对那些对象有了了解。” “是的,那些对象是整个世界里的‘灵魂寄送者’,包括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以及由于这么多年来帕格尼家族‘信标’流出而产生的其他的‘灵魂寄送者’。” “我在尚且拥有祂赐予的力量的时候可以凭借这种联系借助他们的视野,影响他们的行为,甚至在长时间对方自身的意识出现问题如情绪处于极端状态、昏迷、失控的时候直接取代对方,我想您也一定可以做到这些,不过可能与在我身上存在一些差别。” “当然,在我身上,只有序列等级与我相等,或者低于我的人才能被我控制,这就是‘特雷弗·阿卡多’的由来。不过,在我身上的污染被您回收后,我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了。”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 特雷弗介绍得这么详细,似乎很笃定我并不清楚那种联系应该怎么使用?安格妮丝不觉挑了挑眉。 特雷弗知道些什么?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过极端情绪,总感觉这个描述和我与梅拉和史迪奇的共鸣有着些许相似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联系。 安格妮丝继续向下面的内容看去。 “根据我这些年对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的观察,他们之中有部分人产生了对祂的崇拜,成为了祂的信徒,如果您想要建立崇拜祂的教会的话,他们应该是极好的对象。” “当然,我的意见对您只是一个参考,您一切的决定只取决于您的意志。” “帕格尼家族这些年来积累了很多藏书,您可以随意阅读。如果您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阿特利可以帮助您向我转达。” “特雷弗·帕格尼敬上。” 特雷弗这是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认为我会有建立对祂的崇拜的教会的想法?安格妮丝皱起了眉头。 又或者,他只是想对我说,帕格尼家族的成员并不是一个好的发展祂的信徒的对象? 第16章 猜想 特雷弗·帕格尼通过阿特利给她的信确实解答了她的一些疑问,但同时又让她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安格妮丝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将手中的纸张折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然后随手取了一张纸,拿起笔开始书写起来。她准备将自己觉得可以直接询问特雷弗的问题在纸上写下,看看特雷弗是否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会认真地回答她的疑问。 ....... 安瓦城堡的清晨比塞维亚似乎要冷一些,树上摘下的野果上都带着一层薄霜。整个城堡中最明显的声音就只有钻进各个缝隙里的风声,给人一种莫名的寂寥感。 在这里似乎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已经入秋许久了。 安格妮丝在吃完早餐后去周围转了一圈,大约是由于帕格尼家族存在着些许秘密的原因,城堡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住户,这里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只与森林及野兽为伴。 当然,这对于非凡者来说似乎也并不奇怪。荒野中的城堡埋葬着一个家族的秘密,这是非常符合小说的展开。 安格妮丝微微调侃地想道,打开房间门走了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昨天自己向阿特利索要的那套衣物被熨得平平整整地挂在衣帽架上,而书桌上用钢笔压着一张背朝上的纸张。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先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那张纸阅读了起来。 “尊敬的安格妮丝阁下,” “您向我询问我笃定您不了解联系的原因,我可以告诉您这基于我多年对您的状态的观察而产生的推断。当然,如果您在之前人生中有意隐瞒这种能力的话,我自然也得到的是一种错误的推论。” “您向我询问帕格尼家族成员利用祂给予的力量付出了什么代价,我只能告诉您,每个人付出的代价都不一样。” “比如我在使用这种力量后,会不断地重温我的噩梦,一次次清晰地梦到我杀死夏拉的整个过程;我的父亲,上一任的帕格尼家族掌权者,则始终沉湎于存在着帕格尼家族各代先祖的幻境中,终日接受着来自他们的诘问。” “帕格尼家族一直认为,你会痛苦于什么,你的代价就是什么。” “但这种代价似乎又可以增强我们的力量。我们发现,越是痛苦,所获得的力量就越强,梦中的女人靠得越近,距离被祂收割也越近。” “某种程度上来讲,帕格尼家族的成员如果没有转化‘信标’的话,他们在即将被她收割的那段时间,是他们最强的时候。” “我们认为,我们所获得的力量更像是通过我们的痛苦与祂达成共鸣,利用这种共鸣发挥出祂的力量。而我们转化成‘信标’则是一种通过神秘学手段将我们最强烈的情感与祂污染一起固化了的中转器,当我们激活的时候只是让那种情感通过祂的污染与祂开始共鸣,然后发挥出力量。” “祂的污染更像是让我们的灵魂更加接近祂,更加容易与祂产生共鸣,传递祂的力量。” “这也是我们自称为‘灵魂寄送者’的一部分原因。” “藏书室第三排书架的第二层有一些帕格尼家族对于祂给予的力量的使用方法的心得,希望可以给您一些参考。” “此外,关于您世界上有多少非帕格尼家族的‘灵魂寄送者’的问题,同样在藏书室可以找到答案,在第五个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有着帕格尼家族这些年来记录的非本家族的‘灵魂寄送者’资料,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她将手中的纸张放了下来,她准备一会就去藏书室看看。 特雷弗的描述给安格妮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帕格尼家族成员依靠自身极端的情绪与祂产生共鸣,从而发挥出祂的力量;而她可以与处于极端情绪下的人产生某种本质不明的共鸣,与对方达成某种联系。 只是她与帕格尼家族成员在共鸣中的所扮演的角色不同:帕格尼家族在共鸣中处于主体位置,是共鸣的发起者;而她则处于客体位置,是共鸣的回应者。 这说明了什么?安格妮丝不敢想下去,她隐约对此有些许猜想,但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深究下去。 “是‘我’?”安格妮丝隐隐嘟囔了一句什么,将纸张收了起来。 她走到了衣帽架前,将那一套衣服衣服取了下来,放在了床上。阿特利似乎考虑到了逐渐转凉的天气,给她的这一套衣服很明显是秋冬季的装扮。 长袖的米白色丝光细纺衬衫,黑色的紧身裤,灰色格子的毛毡宽檐帽,以及棕色皮质长筒靴。至于咖啡色的长皮衣,安格妮丝目测了一下,预计能到她的膝盖旁边。 安格妮丝解开了自己头巾和修女袍之间的扣子,脱下了修女袍,穿上了这一套衣服。修女袍似乎影响了阿特利对安格妮丝的尺码的估测,对安格妮丝微微有些偏大,尤其是衬衫有些宽松。不过裤子倒是长度刚好。 她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长款的皮衣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宽大的斗篷,显得她有些矮。 “不过这件皮衣内部有一些兜,倒是方便装东西。” 安格妮丝从皮箱找出了“嬉笑者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镜中的人的血肉和皮肤就像是融化的蜡块一样,飞快地重塑。 不多时,镜中就出现了一个棕发褐眸,五官红润英气,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这是她之前在塞维亚预设的艾拉·波耶西亚的面貌,比安格妮丝·帕格尼的年龄要大一些。 安格妮丝随意地活动了下身体,然后拿起放到一边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撩了一把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她又有些不太满意地将帽子取了下来。 “衬衫和裤子有些紧,头发应该扎起来。” 她设定艾拉的身高比安格妮丝要高10cm,对安格妮丝合身的长裤在艾拉身上就成了九分裤,还微微有些紧。 而对于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少女有些宽松的衬衫,在一个已然发育成熟的女人身上有些偏紧,这应该是少女和成年女人的衬衫剪裁存在差别的原因。 “过几天去镇上的成衣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衬衫和裤子售卖。” 安格妮丝随手将散落的头发编成了辫子,重新带上了帽子。 “我想得不错,艾拉·波耶西亚这样的穿着打扮还可以。” 第17章 藏书室 安格妮丝最初给罗西阁下的要求,就是艾拉·波耶西亚是一个孤儿出生,接受过中等教育,初出茅庐的赏金猎人。而罗西阁下帮助安格妮丝办的这个身份完美地达到了她提出的几个要求。 根据“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证明以及罗西阁下提供的背景资料,艾拉出生于费内波特城附近的小镇奥利尔,父母是香料商人。在她小的时候,父亲在出海时意外身亡,母亲没有再嫁,孀居抚养她长大,支持她接受了师范类中等教育。 艾拉在一场意外中接触到了非凡力量,并因此成为了非凡者,由此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向往,但由于母亲尚在,她依旧安安稳稳地留在小镇上,但私底下找关系参与了许多格斗训练。今年年初,她的母亲意外病故,无牵无挂的艾拉直接以家里的不动产以及商铺为抵押还清了因为为母亲治病而产生的欠款,放弃小镇安逸的生活,通过父亲遗留的关系成为了赏金猎人,决定外出冒险。 罗西阁下为安格妮丝办理的身份可以说考虑得极为周到了。她甚至考虑到了安格妮丝可能很难迅速转变自身的气质,表现得像一个普通人,专门为安格妮丝选择了一个家庭条件较好的身份。她在给安格妮丝这个身份的相关文件时甚至对安格妮丝说,“帕格尼修女”只需要隔一段时间在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报备一下,保证没有失踪就好,安格妮丝可以直接以这个身份出海。 安格妮丝也觉得直接以“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出海就不错。如果没有意外,她看完藏书室里相关的文献之后,就会离开安瓦城堡,去博迪威亚确定自己的赏金猎人身份后,直接出海,毕竟她来安瓦城堡最根本的目的就只是为“信标”的事寻找一个答案,其他所有获得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是意外的惊喜。 根据安格妮丝的想法,艾拉·波耶西亚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安格妮丝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扮演好这样的人,毕竟她向来被责任所束缚,很难像艾拉那般自由。 “以‘安格妮丝·帕格尼’的身份,即便走出费内波特城,也只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牢笼,毕竟束缚我的,是我自己。” 安格妮丝微微苦笑,她突然对“囚犯”有了新的感悟。 “安格妮丝·帕格尼”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她始终都在考虑自己的一切行为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是否会对父亲的名誉受到影响。尽管克洛德队长当初增加调笑过安格妮丝并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但事实上安格妮丝很清楚自己其实不断揣测着父亲的态度,哥哥的态度,教会的态度,以及其他人的态度,她被这些东西绊住了手脚,循规蹈矩,战战兢兢。 “所有禁锢的来源从来只是你自己,这也许也是一条扮演法则。可惜我‘囚犯’魔药已经消化完了,我可真不是一个有天赋的非凡者。”安格妮丝微微显露出了一丝自嘲。 人可以欺骗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灵。安格妮丝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自由的,甚至直到现在,她仍然束手束脚,不管是因为修女的身份,还是因为她身上的秘密,亦或者是其他琐事。 甚至就连为“艾拉·波耶西亚”准备合适的衣服,安格妮丝都不敢自己在塞维亚买,就因为她在塞维亚吸引了很多信徒的注意,她害怕自己在买衣服时被认出。 但这事实上都是安格妮丝自己的选择。 她的确很羡慕“艾拉·波耶西亚”的背景描述中的这样一个不存在的人。“艾拉·波耶西亚”可以随意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可以大笑,可以随意地外出,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拒绝自己肩上的责任,直接推开他们,跑去冒险。 “很可惜,我是‘安格妮丝’,而不是‘艾拉’。” 安格妮丝又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取下了“嬉笑者”面具,脱下了衣服,收到了皮箱里。 ...... “安格妮丝小姐,藏书室就在这里了。”阿特利推开门,向安格妮丝鞠了一躬说道。 “好的,谢谢你,阿特利。”安格妮丝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我的荣幸。”阿特利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在安格妮丝走进藏书室后帮安格妮丝拉上了门。 安格妮丝仰头打量着这里。 与其说这是一个藏书室,不如说这是一个私人图书馆。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遮挡了些许光线,甚至需要梯子才能爬上去。书架上摆满了不同的书,有着包括羊皮纸在内的各种材质。不同材质的纸张气味充斥鼻间,这是知识的气味。 安格妮丝能够察觉到一股隐隐有些熟悉的强大力量笼罩着整个房间,抑制了这个房间中的许多股或光明,或黑暗,或混乱,或邪恶的气息。 “看来这应该是帕格尼家族对祂给予的力量的一种应用。”安格妮丝若有所思。 门边放着一个高大的柜子,每一个抽屉上贴着标签,写着对应书架的位置以及收藏文献的类别。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拉开了“五排一层”的抽屉,翻看起里面的有着书名、摘要以及位置的卡片。 她看到了一个名为《“信标”流出记录》的卡片,按照上面的位置在书架上找到了对应的笔记,打了开来。 这更像是每代帕格尼家族掌权者对自己在任期间家族成员“信标”流出时间、原因、是否收回及目前在外总数的统计。 安格妮丝随意地扫了一眼前面的内容,就直接跳到了最后面。 这是特雷弗的记录,上面写着: “除罗伦佐及奥雷里奥的‘信标’外,共流出‘信标’九十八件,收回二十四件,目前在外‘信标’数量共计七十四件。” “七十四件,那能转化多少‘灵魂寄送者’啊。”安格妮丝忍不住叹息道。 第18章 余罪教团 笔记上的字迹极为整齐,看起来主人写得时候很认真。 “玫瑰学派中有人在有意收集流出的‘信标’,依据现有信息可以推测,有二十件以上,或许甚至接近三十件的‘信标’最后流向玫瑰学派。玫瑰学派背后情况复杂,不建议尝试回收。” “另有同样超过二十件的‘信标’流向余罪教团。余罪教团为非帕格尼家族‘灵魂寄送者’中祂的崇拜者组成的教团,祂对自己信徒的态度尚不明确,暂时不建议尝试回收。” “剩余不到二十件‘信标’通过联系可知分布于南北大陆各地,可在探明情况后判断是否可以追回。” 最后一行字迹和之前的有着些许差别,笔划看起来很用力,甚至划破了书页,安格妮丝能够感受到笔迹的主人在写下这句话时激荡的心情。 “那是祂所需要的,不是我们的责任!”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记录放了回去,然后重新在柜子的对应抽屉里翻找起来。 “帕格尼家族似乎有着探索‘信标’主要分布的范围的方法,这应该是他们对能力的一种应用。” 安格妮丝一张张翻动着抽屉里的卡片,脑海中思索着。 她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张写着《南北大陆“灵魂寄送者”概况及相关资料》的卡片后,就合上了抽屉。 她随即拉开了“三排二层”的抽屉,一片片翻过后,从中取出了一堆写着《缄默之音》,《情绪转化》以及各种类似名字的书籍。 她依照着自己找到的这些卡片上记录的书籍位置,一次性在书架上找到了相应的书,拿到了藏书室的书桌边翻看起来。 ...... 藏书室的门被敲响,安格妮丝终于从一堆书籍中抬起了头。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打开了藏书室的门。 不出所料,门外是阿特利。阿特利按胸微微鞠躬,开口问道: “晚餐已经准备好,安格妮丝小姐需要用餐吗?” “好的,我现在过去。”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随手关上了藏书室的门,跟着阿特利向餐厅走去。 “根据帕格尼家族先祖的理论,如果想要发挥出祂赐予的力量,便需要以自身的情绪为共鸣,内心对做成一件事的欲望为引导,以自己理解的形式将祂的力量发挥出来。” “这种情况下发挥出的力量倾向与使用者自身的情绪相关,倘若以正向的情绪为共鸣的基础,那么所发挥的力量在治疗、保护等方面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而倘若以负面的情绪为共鸣,那么所发挥出的力量在诅咒、伤害等方面具有极强的优势。” “很明显,帕格尼家族利用祂的力量存在着两种,但是藏书室里的文献大多研究的是与负面情绪相关,为什么帕格尼家族会更倾向于负面情绪的研究?是因为那个‘你会痛苦于什么,你的代价就是什么’的原因?” 安格妮丝一边拿着勺子向自己嘴里喂着干酪,一边有些神思不属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安格妮丝小姐是对今天的开胃菜不满意吗?”阿特利端上了一盘海鲜饭,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味道正好。我只是在思考刚刚的一些问题。” “安格妮丝小姐有什么疑问可以给我说,或许我可以帮您转达给伯爵先生。”阿特利点了点头说道。 “那倒没有必要。”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直接开口问道:“阿特利,你在使用祂的力量时是否以正向情绪为共鸣基础过?” 阿特利愣了一下,看起来情绪复杂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使用过,在成为伯爵先生的管家之前。” 安格妮丝张了张口,还没继续问出来,阿特利就直接说道:“安格妮丝小姐是想问为什么我们很少以正向情绪为共鸣基础是吗?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阿特利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依靠正面情绪共鸣换取得到的力量会弱一些;况且对于帕格尼家族成员来说,纯粹的负面情绪和纯粹的正面情绪,前者更容易达到一些。”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向阿特利道了谢,专心吃起饭来。 ...... 安格妮丝在书桌前坐下,有些百无聊赖地翻动着书桌上的书籍。 她想了想,翻开了晚餐后自己从房间里取来的笔记,翻到新的一页开始书写起来。 “以情绪为共鸣基础,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都能够产生作用,但相对来说依靠正面情绪换取得到的力量更加弱小。” 安格妮丝想了想,在下一行写道。 “如果不考虑换取的力量的用法,这是否说明负面情绪的本质更加接近祂,更加容易与祂产生共鸣?” “那么,我能否使用这种力量?” 她合上了本子,继续翻看起书来。 ...... 安格妮丝在窗前结束了例行的晚祷,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墙上那幅画着奥拉迪乌斯的油画,隐隐发出一声叹息。 她准备去探索自己所具有的那种联系了,即便她尚且不清楚主动去尝试这种联系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但不论她是否愿意,这种联系确实已经存在于她的身上,不因她的意志而转移。 “可惜我并不擅长占卜,不然还可以占卜一下我主动去尝试这种联系的行为危险程度怎么样。” “不过其实也占卜不了什么。这种联系很明显与祂相关,即便擅长占卜的人也很容易被受到干扰甚至误导。”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犹豫。 她微微阖上了双眼,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无叶之木,进入了冥想状态。 安格妮丝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在无限延伸,跨越了空间,似乎连接上了很多不同的对象,安格妮丝已经知道,那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寄送者”。 她无师自通地将自己的灵性投入其中的一个联系。 随即,她的视野似乎微微扭曲,无数光影闪过。 第19章 余罪教团的少年 “仁慈的神啊,我愿献上我的一切,请求您不要全然将我抛弃。” 一片黯淡阴影笼罩着安格妮丝所有的视野,眼前影影绰绰,无法看清任何事物。 她只能隐隐听到一个微微显得有些喑哑的声音在祈祷着,带着些许痛苦和悲伤。 说实话这个声音与好听根本搭不上边,不过安格妮丝觉得这倒是有点像是正处于换声期的少年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投向声音的来源,眼前的光影逐渐清晰并明亮起来,安格妮丝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交握的双手,摆着一副标准的祈祷姿势,然后是石块铺成的地面以及身体主人黑色的长裤。 安格妮丝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她正处于一种主观的视角,眼前所有的景象都仿佛蒙着一层灰色的薄纱,给她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耳边的祈祷声骤然消失,安格妮丝有些奇怪地环顾四周,眼前的视野随之转换。安格妮丝很容易得出了结论,自己视野转换的原因是这个身体依照她的想法偏转了自己的头部,很明显她在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这里后直接掌控了这个人的身躯。 但这个身躯主人的意识并没有因为她而死去,因为她能够感受到另一个意识同样存在于这个身躯中。 她有种感觉,自己可以随意地抹除那个意识的存在,也可以重新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对方,她对那个意识有着完全的掌控。 安格妮丝没有急着将控制权交还给对方,而是随意地控制着这个身体站了起来,缓缓转动着身体和头部,视线扫过了整间屋子。 她看到了一个石室,空气中微微有着些许潮湿感。整个石室看起来有些简陋逼仄,只有一个书桌,一个边柜,一个木床。石室的一边有着一个小小的方窗,透过方窗可以看到外面绯红的月亮。 安格妮丝走到书桌前,桌上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她低头阅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笔记是用鲁恩语写的,安格妮丝不禁庆幸自己还好修读过鲁恩语。 “祂是谁?” “老师从没有告诉过我祂的尊名,他只说我们要感悟我们灵魂中与祂的联系,让自己接近祂,侍奉祂。” “老师告诉我,我们是祂的学生、祭品、护卫,是祂的所有物。” “我们使用祂的力量,践行祂的道路,最终归于祂,成为祂的一部分。” “我追问老师,祂的神名是什么?” “老师一脸狂热地吐出了两个我听不懂的音节,然后给我解释道,这两个音节的意思是无穷无尽的苦难。” “那两个音节似乎有着神秘的力量,带着我一种莫名的震撼感,也许这就是神名的力量,我想我也许从听到那两个音节的时候就已经在向祂靠拢了。” “我询问老师,为什么我们要叫‘余罪教团’,而不是像那些教会一样将神之名冠在教团上?” “老师告诉我,祂的神名尽管只有两个音节,但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意思,并不是仅仅他粗浅解释的那句话。” “教团的教义就来源于那两个音节。我们认为人之一生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欲望、不理智、无知都是引发苦难的根源,让我们犯下无数的罪恶。但欲望是身为人所必有的,感性更是一个人会有怜悯所必须的,知晓自己的无知才到行走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我们必然坠落于无尽的苦难中,成为祂的一部分。” “我们身为人的罪恶无穷无尽,因此我们名为‘余罪教团’。” 安格妮丝随手合上笔记本,收到了桌上。 “余罪教团。”安格妮丝意味难明地念了一遍。 她打开石室的门,向外看去。 这似乎是一个不知道位于那里的修道院,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只有绯红的月光给地面铺上一片朦胧的薄纱。 安格妮丝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这个身体所穿着的服饰,只是普通的鲁恩男士的正装,很明显不是符合修道院氛围的装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修道院里。 门外走廊里一个穿着黑夜女神教会教士服装的人看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德莱塞,你有什么事吗?” 安格妮丝心中忍不住皱了皱眉,竖起食指贴在了嘴唇上。 对方低声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德莱塞,你不是女神的信徒,尚且不清楚,女神的教会不像其他教会,晚上没有大静默期。”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清楚。” 对方爽朗地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毕竟你只是意外在这里住一晚而已。” “你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对方问道。 安格妮丝低头有些尴尬地问道:“我想问一下......盥洗室怎么走?” 对方愣了一下,忍着笑意摇了摇头说道:“你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了。” 安格妮丝向对方表达了感谢,表情严肃地向盥洗室走去。 她在盥洗室的洗漱台边站定,接了以池水,看向了水面上的面容。 不出安格妮丝的预料,是一个有着少年感的面容,褐发黑眸,经典的鲁恩人长相,安格妮丝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安格妮丝随即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了身体里的那个意识,她的视野猛然拔高,仿佛从高空俯视起了对方。 少年面上骤然出现了激动,他没有理会带着些许脏污的地面,径直在地面上跪下祈祷了起来。 “主,主,是您吗?” 安格妮丝皱着眉,没有理会对方。 少年对安格妮丝没有应答没有丝毫的怨言,他只是有些兴奋地小声祈祷道:“感谢主愿意使用我的身体,愿主对我的身体足够满意。” “仁慈的主啊,愿您宽恕我的懦弱和怀疑,我愿献上我的全部,只愿与主融为一体......” 安格妮丝对少年的发言不自觉地有些黑线,她没有再理会少年的祈祷,将自己投入这条联系的灵性收了回来。 眼前光影闪过,少年的身影和话语扭曲模糊,安格妮丝重新感受无数联系。 “投入灵性太多会直接取代对方对身体的控制。” “不要余罪教团。”安格妮丝怀着这样的想法,小心控制着自己投入灵性的量,触碰了另一条联系。 第20章 凯因·切斯特的行踪 安格妮丝再次看到了那股暗淡的阴影,影影绰绰间她看到一个身穿水手服壮实男人在下面走着。 她感到自己的视野随着男人的走动在移动,她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明悟,这一次与她有联系的人就是下面这个人。 她的视野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这是一个皮肤黝黑,头发一缕缕卷起,肌肉虬结,看起来极具力量感的男人,安格妮丝推测对方应该是南大陆人,至少也是殖民地的土著居民。 安格妮丝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敲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船长。”她看到这个人对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人行了一礼,那是一个脸庞苍白,眼窝深陷,眸色浅棕的男人,唇上留着两撇黑色的胡须,莫名地给人一股冰冷阴森的感觉。 他的周围环绕着几个其他的男人,都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眼神宛如野兽。 “麦维提,调查得怎么样?”船长带着一丝阴冷笑意,对着麦维提招了招手问道。 “已经清楚了,船长。”麦维提走上前,将自己脑袋搭在了对方的膝盖上,身躯紧紧地倚靠着对方的小腿,有些得意地笑了一声,说道:“凯因·切斯特前几天去奥拉维岛,是因为节制派的任务。” “做得好,麦维提,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船长问道。 麦维提黝黑的皮肤上竟然露出了些许的潮红,紧紧盯着船长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 船长蹲下身来,伸手看起来很轻柔地抚摸着麦维提的面容,发出了些许闷闷的笑声,他猛地掐住了麦维提的脖颈,看着对方面部充血,在自己的艰难地喘息。 麦维提没有进行任何反抗,有些泛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船长,肌肉虬结的双手有些无力地抓着船长的衣物。 船长的面孔诡异地扭曲起来,带着些许的兴奋和贪婪,无数破碎的狂乱情绪在眼底晃动,嘴角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在麦维提双手从船长的衣袖上滑落时,船长也缓缓松开手,麦维提有些无力地跪在地上咳嗽起来,脸上浸满了病态的餍足。 船长像拍打小狗一样拍了拍不住咳嗽的麦维提,狰狞的神情瞬间褪去,用赞许的口吻说道:“我很满意,麦维提。” “要继续吗?”船长抚摸着麦维提的后颈问道。 安格妮丝连忙将自己的灵性收回,退出了冥想状态。 “啊啊啊啊!辣眼睛!我眼睛瞎了!”安格妮丝捂住自己的脸庞,不再注意自己的矜持,心底有些奔溃。 “这些联系的对象都是什么人啊!”安格妮丝有些无奈。 “第一个联系的是余罪教团的少年,最后祈祷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安格妮丝松开了手,有些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 “第二个联系的应该是纵欲派的人......”安格妮丝想起自己看到的东西,深刻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能要了。 安格妮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忘记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转而思考起正经的事。 “还好还好,从......那里得到了切斯特先生的行踪。”安格妮丝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目前可以确定切斯特先生在奥拉维岛。”安格妮丝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右手两指夹着钢笔,缓缓摇动着,脑海中思考着自己从两人的话语中得到的少的可怜的有用信息。 “切斯特先生在奥拉维岛是因为节制派的任务,而纵欲派在打探切斯特先生的行踪和目的。” “纵欲派想干什么?” “不过这倒是一个与切斯特先生见面的极好借口,看来还是有必要对麦维提加以关注。”安格妮丝想道,她有些无奈地放松腰部,瘫在了座椅上。 “但是,是真的辣眼睛啊......” 她这样瘫了好几分钟,才坐了起来,拿起钢笔,在日记本上面写上了“奥拉维岛”一词,并着重标记。 “此外还有余罪教团,仅从德莱塞来看,尚且看不出余罪教团的行事风格,帕格尼家族似乎也对余罪教团语焉不详。” “而那个黑夜女神教会教士对德莱塞是态度也很好,是不知道德莱塞余罪教团成员的身份?还是本身就有问题?” “怎么还是需要我加以关注的。”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些联系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余罪教团的成员,之后也许可以再找找。”安格妮丝叹了口气。 “第一个目标差不多已经完成,还有第二个目标——尝试我能否使用帕格尼家族的那种能力。” “以自身的情绪为共鸣,内心对做成一件事的欲望为引导,以自己理解的形式将祂的力量发挥出来。” 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桌上点燃的蜡烛,决定尝试一下自己能否把那支蜡烛灭掉。 “嗯,形式是化为了一阵风?”安格妮丝想着。 “但以什么情绪为共鸣?”安格妮丝有些犹疑。 她还没有决定好自己用来共鸣的情绪,就突然发现烛光开始摇曳不定,灯光忽明忽暗,却始终不曾灭掉。 安格妮丝有些奇怪地将视线转移过去,烛火骤然稳定下来,不再晃动。 “是我做的?”安格妮丝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灯火再度摇曳起来。 “看起来我并不需要共鸣这个步骤。”安格妮丝终于确定这是自己造成的。 “但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安格妮丝看着只是抖动却坚强地没有熄灭的烛火,叹了一口气。 “似乎和帕格尼们的描述有极大的差别,很明显我使用起来比他们容易许多,效果也比他们弱很多。是我的特殊?还是因为我使用这个能力尚且不熟练?” “不过,虽然效果极弱,我还是要注意收敛我的欲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明天再去藏书室看看。”安格妮丝合上了钢笔,收起了笔记本,决定今天先睡觉。 ...... “安格妮丝小姐,你确定今天就走吗?”阿特利帮助安格妮丝打开了城堡大门,随口问道。 安格妮丝抬头望向了城堡某个房间的窗户,笑容矜持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的目标已经达成,帕格尼先生想必也已经不耐烦了吧。” 阿特利对安格妮丝的话语不置可否,只是很标准地鞠了一躬说道: “那祝您一路平安,安格妮丝小姐。”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走出了城堡。 城堡的大门缓缓合拢,里面荒芜的花园一点点被门扉遮掩,最后化成一条线消失在了安格妮丝的视野中。 安格妮丝向前走了几步,回望了一眼安瓦城堡,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顶,向山下走去。 第21章 博迪威亚 博迪威亚的港口不算繁忙,毕竟距离不远就有着费内波特内陆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城市——塞维亚。 但博迪威亚的港口存在又是必要的,毕竟博迪威亚这边有着天然的深水港。相较于由于位于埃苏尔河入海口而受潮汐影响较大,常常出现港口水深不足,甚至需要人工开挖航道,并标志船舶出入港口的安全路线的塞维亚,博迪威亚的港口天然位于深水岸段,低水位时的天然水深就已经达到了港口要求,潮差也更小,许多矿石船都喜欢停泊在这里,而不是塞维亚。 只是相比于塞维亚由于兼为海船和河船服务而产生的巨大货流量,博迪威亚就显得惨淡了许多,两个相距不远的城市之间出现了巨大的经济差别。 安格妮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将帽子戴在了头顶,扫了一眼明显相较于塞维亚冷清许多的大街,给车夫递了一张五里拉和一张一里拉的纸币(依照前面对金里索和金磅的转换设定,五里拉相当于8.33苏勒),道了一声谢。五里拉是雇佣费用,而一里拉则是感谢的小费。 说实话,相较于博迪威亚,安瓦城堡下的那个小镇似乎离塞维亚要更近一些,但偏偏王国在行政上将那个小镇划归了博迪威亚而不是塞维亚。 要不是她必须要去那里的安瓦城堡,从塞维亚坐火车前往博迪威亚才是明智的选择。 她从安瓦城堡所在的山上来,在小镇的成衣店买了对“艾拉·波耶西亚”更合身的衬衫和裤子,找好了去博迪威亚市区的马车,在小镇住了一晚,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说实话从小镇找前往博迪威亚市区的马车并不好找,要不是她花“重金”雇佣,打动了这个急需用钱的马车夫,说不定她要等好几天才能从小镇离开,前往博迪威亚。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微微叹了一口气,她需要尽快找到今晚住宿的旅馆,免得露宿街头。 “波耶西亚小姐,感谢您的慷慨。”马车夫看到安格妮丝递给他的两张纸币,明显高兴了一些,对“我想我需要提醒您,博迪威亚这边晚上治安不是很好,您最好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旅馆住下,免得遇到意外。” 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有什么推荐的旅馆吗?” 马车夫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最好的当然是市中心广场的那家,但价格很贵,住一晚甚至要一金里索以上,那是给大人物住的。” “一般而言,价格在1到3里拉一天的旅馆住宿条件都已经很不错了,相对也比较安全,不过晚上最好还是堵好门,免得有窃贼。像那些一天几分的旅馆就比较危险,即便有人公然入室抢劫,也没有人会管。” “分”是里拉的下一级货币单位,同样是十进制。但说实话,安格妮丝以前很少拿到面额单位为“分”的纸币,因为她根本用不上,直到她离开费内波特城使用这种面额的纸币次数才多了些。 “越靠近市中心广场的旅馆越贵,越靠近城市主干街道的旅馆越贵,越贵的旅馆相对越安全。而那些位于郊区,城市小巷角落里的旅馆大多都比较危险,甚至常有命案发生。”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听起来对博迪威亚治安的判断是依靠街道的偏僻程度来判断?” 车夫迟疑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安格妮丝的说法。 “好的,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安格妮丝向车夫道了谢,递过去了一张五分的纸币,然后转身提着皮箱走上了街道。 她在一家尚未关门的书店里买了一张博迪威亚的地图,直接借着街边的路灯灯光看了起来。 安格妮丝之前其实记忆过博迪威亚的大致地图,但一来那张地图已经有些过时了,二来毕竟她没有来过博迪威亚,单纯地看地图始终不够真实,还是比不上直接拿着地图在博迪威亚街道上认路。 她现在的位置是在博迪威亚的巴维彼得大街上,巴维彼得大街是博迪威亚的主干道之一,依照车夫的理论,她可以直接在这条街上找一家旅馆住宿。 但安格妮丝在听了车夫的话语后突然有了直接找一家偏僻街道的旅馆住宿的想法,看看有没有可能让赏金猎人“艾拉·波耶西亚”今晚就开张。 毕竟据她了解,帮助警察厅抓捕罪犯也是赏金猎人工作的一种。 “算了,还是明天去警察厅查看完赏金任务标价之后再仔细考虑第一单任务做什么吧,今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嗯,绝对不是安格妮丝想了想那种旅馆的卫生条件,以及曾经的旅客很可能在那些旅馆的床上干了什么,不禁望而却步的原因。 安格妮丝顺着巴维彼得大街走走停停,观察着街道两边的店铺,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目标,走了进去。 吧台后坐着一个有些昏昏欲睡的女人,右手臂支在吧台上,头一点一点地,眼看就要睡过去。 安格妮丝单手提着皮箱,走上前,在吧台上轻敲了两下。 “女士,很抱歉打扰您,不过我想这个时间应该还是您的工作时间。”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女人猛然惊醒,刷得站起身来。 “抱歉,抱歉!”女人连连鞠躬,一脸歉意地说道。 安格妮丝对着女人安慰地笑了笑,目光扫过吧台后面的价位表。 “单人房(无窗),每天一里拉,” “单人房,每天一里拉五分,” “双人房,每天两里拉三分......” 安格妮丝开口对女人说道:“我要一间普通单人房。” “好的,好的,您住几天?”女人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登记的本子,向安格妮丝问道。 “我想我应该先住一天,如果你们住宿条件还不错,而且我也需要的话,我会来续房。” 女人让安格妮丝在本子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姓氏,然后说道:“好的,一天一里拉五分,钥匙押金五分,一共两里拉,钥匙押金会在您退房时还给您。” 安格妮丝没怎么犹豫地递了两张一里拉的纸币过去,女人从后面的钥匙柜里取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安格妮丝。 “你的房间在二楼东侧3号房,愿母神保佑您有个好梦。”女人鞠了一躬说道。 “好的,谢谢你的祝福,赞美母神。”安格妮丝笑着道了谢,提着皮箱向楼上走去。 第22章 博迪威亚的警察厅 安格妮丝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这个房间还算干净整洁,但摆设微微显得有些老旧,看起来这家旅馆应该已经开了比较长的时间了。 大概是由于博迪威亚临海的原因,房间微微有一些发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至少安格妮丝检查了一下,衣柜被褥这些并没有出现霉变的迹象,这倒是一件幸事。 安格妮丝取下了帽子,放在了衣帽架上,然后将手提箱放在了书桌上。 说实话,她的手提箱极轻,目前里面除了“安格妮丝·帕格尼”的修女袍、她的那本日记本、钢笔和墨水,以及一些伪装需要的必要材料,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毕竟不像是“安格妮丝·帕格尼”需要遵守神贫的规则,“艾拉·波耶西亚”身上多一些东西没有什么问题。 她在离开费内波特城的时候就带了哥哥送她那只手镯,孔蒂先生给她的玫瑰胸针,从母亲手上取下来的“荆棘之环”,父亲给她的头冠,罗西阁下给她的“嬉笑者面具”和“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证明,以及她自己那本有着玫瑰花纹的黑色日记本、手枪和97金里索4里拉现金。 “荆棘之环”和夏拉的头冠已经在安瓦城堡被祛除了污染,不再具有“信标”的性质,她也直接将它们留在了安瓦城堡。 在换成了“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后,“嬉笑者面具”自然是戴在了脸上,玫瑰胸针被她别在了衬衫上,手镯也戴在了手上,而现金和身份证明为了方便使用,直接装在了钱包里带在了身上,手枪也别在了腰间。 而手提箱里除了日记本,都是可以重新买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 安格妮丝打开地图,开始规划起明天的行程来。 她准备在博迪威亚待一周左右,适应一下赏金猎人的身份,然后启程前往迪西海湾。 嗯,她目前尚在国内,最适合她的任务当然是协助警察厅抓捕通缉犯。像那些寻人、寻物的委托对她来说又困难又耗时,毕竟她只是路过这里,在博迪威亚没有什么情报来源。 “艾拉·波耶西亚”这个身份原本就是登记在册的赏金猎人,但协助抓捕逃犯需要从警察厅那里拿到警察厅下发的搜查令,所以明天她准备先去警察厅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任务,接取下来;再去码头看看去迪西海湾的船一般什么时候开,最好预订好合适的船票。 这张地图很明显是新出不久的,上面的内容极为详细,不仅市政大楼、警察厅这些公共服务建筑在上面有标注,一些比较著名的景点、商店、餐馆也有着标注,甚至在背后的板块上还有一些关于这些地方的评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旅游地图。 安格妮丝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一年甚至半年前,她估计会更关注这些地方,但是现在—— 她的手指顺着街道的线条描绘着,大脑里浮现着博迪威亚市区的大致情况——她在下意识地将这张地图装入脑中,让自己即便脱离地图也能够对博迪威亚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自己现在处于巴维彼得大街的中段,向前走大致一百米,路口右转就会进入萨博斯大道,沿着萨博斯大道走到尽头就是博迪威亚的码头;而如果在萨博斯大道和马特亚大街交汇路口左转,就可以到达警察厅,这也是她明天的第一个目的地。 当然,安格妮丝很肯定这张地图上一定缺少了一些小巷,而这些小巷某种程度上来讲,对有着赏金猎人的她更为重要一些,毕竟这些小巷里一般藏污纳垢,是人渣们最喜爱的地方。 因此安格妮丝明天还有个任务——她至少要进一些小巷里去看看,确定一下博迪威亚的偏僻小巷里大致是什么情况,嗯,也算是实地考察。 ...... 安格妮丝早早起来,没有做早晨的祈祷,毕竟她现在是“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而不是“帕格尼修女”。 艾拉只是大地母神的浅信徒,一个月都去不了一次教堂的那种,没有早晨起来祈祷的习惯。 她在楼下的餐厅用了早晨,就出门向警察厅走去。她没有坐公共马车,而是自己走路过去,顺便观察博迪威亚情况。 很明显博迪威亚较之费内波特城和塞维亚,街道要冷清许多,人们的精神状态也明显要差一些。 即便是巴维彼得大街这样的城市主干道之一,也能看见有流浪汉裹着露出里子的棉被在商铺门面边的檐下睡着,然后被早起开业的店铺老板拿着棍子赶走。 那些流浪汉里有的四肢粗壮,很明显曾经从事过很久的体力劳动,但现在已经失去了经济来源,流落街头。 他们躲避着店铺老板挥舞着的棍子,远远逃开,带着满身的尘土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最后拐入了小巷,不知去了哪里。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走进了警察厅大楼里。 看起来博迪威亚的警察厅公务非常繁忙,她这么大的一个人走进了楼里竟然没有多少人理会她,也不知道是觉得她看起来没有威胁还是单纯地因为她看起来太坦然,没有什么不第一次来的紧张感。 这可不行,万一有什么通缉犯走进大楼扫射,或者想要邪神子嗣在这里降临什么的...... 安格妮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摇了摇头,直接拦下了一个从一间办公室抱着一沓文件的文职人员。 “这位先生,请问负责悬赏公告发布以及赏金猎人的搜查令下发的地方在哪里?”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意问道。 这个文职人员一下子呆住了,他身后的办公室里愉快的谈话声也突然间消失,一群人向安格妮丝看了过来,安格妮丝能清晰地分辨出有些人眼中带上了些许警惕,有些人则好奇地看向安格妮丝。 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大,之前站在桌前穿着制服的老警察对安格妮丝拦下的文职人员说道:“你先去送档案吧,我来带这位小姐过去。” 那个文职人员连忙点了点头,向安格妮丝致歉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第23章 安托万·加德纳 “这位小姐,请跟我来。”老警察对安格妮丝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他走出了办公室,带着安格妮丝向大楼另一侧的走廊走去。 他带着安格妮丝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好几个埋首于卷宗的警官。 老警官走到一个中年警官的桌前,手指在桌角敲了两下。 “哈里曼,这位小姐在找负责悬赏公告发布以及赏金猎人的搜查令下发的地方。”老警官说道。 哈里曼从一堆卷宗里抬头,看向了安格妮丝,他的眼底有着些许青黑色,看起来睡眠似乎有些不足。 安格妮丝礼貌地笑了笑,说道:“艾拉·波耶西亚,登记在册的赏金猎人。” “有执业许可吗?”哈里曼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随手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张证件递给了哈里曼。 “准备以后在博迪威亚活动?”哈里曼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很厚的册子,一边登记着证件上的信息一边问道。 “不,只是准备赚些钱。”安格妮丝很诚实地说道。 “啊,我明白,我明白,”哈里曼抬起头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说道:“只要报酬合适,赏金猎人基本什么都做。” 哈里曼将证件还给安格妮丝,说道:“你是在费内波特城登记的,博迪威亚和费内波特城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我想我需要评估一下你的水准。” “接取警察厅的赏金任务的要求你应该知道吧。”哈里曼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问道。 “当然,如果这里和费内波特城的要求没有什么差别的话。”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安格妮丝在拿到“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证明后了解过相关的要求,无非就是一些基本条例: 对任务保密、行动费自己承担、恰饭工具自备,伤害到无关平民、造成非死刑犯死亡不支付赏金并追责,执行他们布置的违法任务被捕视情况给予一定帮助、个人违法行为或因他方委托违法被捕不给予任何支持...... 说实话这些条例对于行走在灰色区域的赏金猎人来说约束力也就那样,就算是要求里提到的可以获得警察厅的“帮助”的情况,也没有赏金猎人会指望,毕竟谁知道警察厅是不是只是客气一下。 不过关于不支付赏金的那些大部分赏金猎人倒是记得清楚,毕竟谁也不愿意忙活了半天,一分钱也拿不到。 “好,我看你的资料里有擅长格斗,这里恰好有一个抓捕任务。”哈里曼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个档案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仔细阅读起来。 目标名为安托万·加德纳,是暴力社团斯特兄弟会的成员,警察厅月初因一起杀人案发布了对他的通缉令,赏金有250金里索。档案里有着他日常活动范围,但警察厅没能执行对他的抓捕,而是将他的抓捕任务放在了赏金任务里,主要原因是安托万逃到了亚特街。 档案里写得很清楚,斯特兄弟会在亚特街有着较大的势力,里面干什么的人都有,有抢劫的,有偷窃的,有贩售违禁品的,算是博迪威亚的一个毒瘤。 安格妮丝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警察厅明知斯特兄弟会的情况依旧没有着手清除,不过无非就是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亦或者一些不可以说出来的其他更加黑暗的原因。 毕竟根据档案上的情况,亚特街里大多住得是一些瘾君子,流莺之类的人,旁边几条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如果是正规的警察进去,估计还没到达目标所在的地方,目标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提前跑了。 安格妮丝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哈里曼,哈里曼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我接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 安格妮丝左手将帽子压低了一些,右手揣在皮衣口袋里握住手枪。 嗯,手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某种程度上只是一个补充,毕竟“狼人”最好的武器是她的手爪和牙齿。 她只是为了让盯着她的人猜到她身上有枪。安格妮丝在走进这条街的时候就感受了很多怀着恶意的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对于知觉经过数次增强的她来说,这些视线就仿佛针刺一般,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些视线的来源。 走在这些地方总要显露出一些实力,要不然的话就要解决一堆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安格妮丝随手捉住伸向她口袋的手,微微抬头看向了对方。 手的主人是一个苍白而枯瘦的男人,眼窝深陷,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瘾君子。 男人试图挣开安格妮丝抓住他的手,安格妮丝满怀恶意地笑了笑,手上用力直接让这只手的腕关节错位,让男人嘴中发出一声哀嚎。 “安静点,这位先生,你似乎不是很聪明。”安格妮丝对着男人露出一丝带着恶意的微笑,然后安格妮丝扯着惊恐的男人走进了一个无人的胡同里,才松开手。 男人看起来很熟练地直接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脱臼的手搭在脑壳上看起来有些搞笑。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抬脚踹了踹对方,问道:“你以为我要揍你?” 男人有些瑟缩地抬头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然后被安格妮丝眼中带着的些许恶意吓得低下了头。 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同样蹲了下来,露出些许带着恶意的笑容,扯着对方的头发,强制让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 “你是斯特兄弟会的人吗?”安格妮丝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安格妮丝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像你这种表现,应该是斯特兄弟会里的小垃圾吧。”安格妮丝笑眯眯地问道。 “你......” 男人瞬间面色涨红,试图说些什么,却在安格妮丝带着恶意的笑容里败退下来,没有说什么。 “放轻松,问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今天就放过你。”安格妮丝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着说道。 “认识安托万·加德纳吗?”她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第24章 亚特街 “我......我......”男人的话语有些支吾,但最终还是在安格妮丝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这倒是巧了,安格妮丝摩挲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镯的紫色宝石,脸上的笑意加深。 “来,讲讲安托万·加德纳是个什么样的人。”安格妮丝抓着男人的肩膀将男人拖了起来,按在了一边的木箱上,甚至还仿佛老友一般帮着男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男人的表情有些惊恐,半天没能说出话。 “这是怎么了?先生,你看起来有些紧张,需要我帮你放松一下吗?”安格妮丝笑意加深,其中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男人有些战战兢兢,连忙说道:“我......我跟他不熟。” “哦,你们不都是斯特兄弟会的人吗?”安格妮丝一脸疑惑地问道,她又伸手扯住了男人的头发,让男人的视线投向自己。 男人哭丧着脸说道:“我只是一个外围成员,他是核心成员,我都没和他说过话。”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安格妮丝夸张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抓住男人头发的手。 “像你这样的人当然只能是外围成员,哪像安托万·加德纳。” “即便杀了人没能处理好首尾,被条子们查出来注意到,只要逃到亚特街来,斯特兄弟会自然就会庇护他,不像你......”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男人的面上露出了些许不甘,心底微微发出了些许冷笑。 “看你前面抱住自己头熟练的样子,偷窃失败被人拖到小巷里殴打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你也是斯特兄弟会的人吧,他们有管过吗?” “不,不是这样的......” 男人的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些什么,安格妮丝对着男人露出了恶意慢慢的笑容,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自己回想一下。” “不要说以前的,只看今天。我把你拖进小巷里,应该有很多人看到吧,里面应该有不少斯特兄弟会的成员。这么长时间,有人来管你吗?”安格妮丝笑嘻嘻地问道。 男人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承认吧,你就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家伙。”安格妮丝盯着男人逐渐发红的眼睛,笑容逐渐扩大。 男人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睛逐渐带上猩红,终于抬头看向了安格妮丝,声音嘶哑地问道:“这位小姐,你一直在这里对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想想,你一直在挑拨我和兄弟会的关系,是想要我背叛兄弟会?我对你有什么价值?关于兄弟会的消息?” “哟,还有些脑子,”安格妮丝笑意越发地加深,站起身来,俯视着男人,说道:“只可惜,脑子还不够好。” “你对我没有什么价值,”安格妮丝看到男人听到这句话后很不服地试图站起身反驳,直接笑嘻嘻地掐住了男人的脖颈,说道:“你就只是一个外围成员,我能从你这里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都比不上杀掉一只鸡有用。至少,杀掉一只鸡还能给我带来一个美味的晚餐,而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呢?”安格妮丝盯着男人的眼睛问道。 逐渐窒息的感觉让男人逐渐恐慌起来,他双手用力,试图掰开安格妮丝掐住他的脖颈的手掌,却在安格妮丝被魔药强化过的力量下显得如同婴儿般柔弱。 他张大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却由于被压迫的甲状软骨,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安格妮丝笑着问道:“你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男人。男人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停滞许久的魔药消化进度开始提升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安格妮丝带着些许恶意问道。 男人面色涨红,双手无力地抓着安格妮丝的手掌,两眼都有些翻白。 “哦,我忘记了,对你来说,这个姿势要说出话来有些困难。” 安格妮丝松开了手,男人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起来,他惊恐地看着安格妮丝,手掌撑着地向墙根退去。 “咦,你不是想说些什么吗?”安格妮丝俯下身来,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是我领悟错了。”安格妮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向男人伸出手来。 “不不,我有话要说!”男人惊恐地惨叫出声。 安格妮丝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问道:“你想说什么?” “女士,您在找安托万·加德纳对吗?”男人举起了双手,说道:“您我知道他住在哪。” “哦,你和他不熟,怎么知道他住在哪的?”安格妮丝眯起眼睛,有些怀疑地问道。 “他是亚特街不能惹的人之一,我们都知道!”男人连忙开口说道。 “是吗?带路吧,我恰好有生意要和他谈。”安格妮丝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 安格妮丝跟着男人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屋前。 男人有些狗腿地对安格妮丝解释道:“亚特街都是这样,这里原本就是失败者的街区,空屋很多,找不到原主人,不需要交房租。每天都有新的人来,也每天都有新的人离开或者死亡......” “这样啊。”安格妮丝看起来很敷衍地说道,男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 男人走到门前,抬起手试图敲门,却听到身后些许声响,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到安格妮丝不知何时已经在手枪上装好了消音器,快步走上前,神色平静地抬起枪口,“砰”地一枪打中门锁,伸手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男人下意识地呆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房屋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下意识地站起身,同时伸手向外套下摸去。 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抬枪对着安托万·加德纳伸向外套下的小臂旁开了一枪。 子弹打穿了安托万·加德纳的衣袖,擦着手臂而过,钻进了沙发里。 安托万·加德纳的手瞬间僵住了,他慢慢举起双手,脸色苍白难看。 “别,别冲动......” 第25章 痕迹 安格妮丝持枪一步步靠近安托万·加德纳,脸上的笑容不减。 安格妮丝持枪走到了安托万·加德纳身侧,安托万·加德纳举着双手没有动弹。 “别开枪,我......” 安托万·加德纳瞬间伸手抓住安格妮丝的手腕,试图夺过枪来,安格妮丝的手却丝毫不动。 “真是麻烦——”安格妮丝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掰开安托万·加德纳抓自己手腕的手,随手一扯,直接让安托万·加德纳的两只手的腕关节错位。 她微微叹了口气,将安托万·加德纳掀翻在地上,同时顺手把枪收回枪套。 她蹲下身来,随手卸下了安托万·加德纳的四肢关节。 安托万·加德纳发出了一声惨叫,被安格妮丝直接撕了一块窗帘塞住了嘴,安格妮丝有些嫌弃地说道:“安静一点。” 安格妮丝从安托万·加德纳身上搜出了一只左轮手枪,一把匕首,和一只钱包。 安格妮丝打开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一共只有不到三十金里索。 “穷鬼!”安格妮丝有些嫌弃地对着安托万·加德纳骂了一声,安托万·加德纳闻言眼睛一片猩红,被卸掉的四肢却使不上什么力。 房屋外的男人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停歇,小心地探出脑袋看向了房间里。 “你......”男人惊恐地看着房间内的惨案。 “怎么了?”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男人,笑着问道。 男人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声音逐渐降低,问道:“您不是说和他有生意要谈吗?”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脚下的男人,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确实是有生意要谈,不过生意有很多种。” “我抢他的钱也是生意,拿他的命换钱也是生意......”安格妮丝满面笑意地说道。 安托万·加德纳瞬间激动起来,被堵住的嘴中发出了一声声的哼声,身体主干不断用力,却连坐起来都困难,毕竟安格妮丝连他的髋关节都卸掉了。 男人一脸惊恐。 “你在害怕?”安格妮丝奇怪地看着男人,问道:“为什么?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男人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又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下连忙点了点头。 “......有趣......确实很有趣......”男人哭丧着脸说道。 安格妮丝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还没有体会到有趣的地方。” 男人的面色越发惊恐起来,他看起来摇摇欲坠,几乎都要跌坐在地上。 “不过也对,安托万·加德纳实在是太弱了。”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捕猎者不会觉得用老鼠夹捕获一只老鼠有趣,不过如果是用枪瞄准一只凶兽,那一定会满怀期待。”安格妮丝的声音仿若梦呓,男人却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缩到角落里。 “鲜血和危机才能够让捕猎者兴奋起来......” 安格妮丝猛然转过头,问道:“你躲起来干什么?” 男人难以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他面部肌肉抽搐,试图让自己露出点笑容,却最终只是失败地哭丧着脸,走到了安格妮丝身前。 “我......我只是想找个东西靠一下。”男人声音有些发抖地解释道。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不过没有时间给你休息了,你去这个房子的储藏间找找有没有编织袋......” “好,好......”男人连忙落荒而逃。 “不要想着逃,我可是盯上你了的......”安格妮丝带着笑意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吟顺着走廊传入了男人的耳畔,让男人下意识地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 男人低着头,将一个编织袋递给了安格妮丝。 “不错,没试着逃。”安格妮丝伸手接了过来,笑着看着男人。 男人身体一抖,瞬间将手收了回去。 “来,搭把手,把安托万·加德纳装进去,记得给里面塞点布进去。”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他......他还没死!”男人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 “我当然知道他没死,”安格妮丝笑着看着男人,挑了挑眉说道:“不过用编织袋装方便一点,更容易搬运不是吗?” 男人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拿着编织袋,顶着安托万·加德纳要杀人的目光,从他的头顶将编织袋套了下去。 “不需要那么细心,反正他嘴巴被塞住了,再痛也叫不出多大声。你还要把他搬到外面的那个手推车上,要是拖太久被其他人发现了的话......”安格妮丝把玩着从沙发垫里抠出来的弹壳,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继续起手底下的动作。 “相信我,被人发现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问题,但对你来说......” “毕竟就像罗塞尔大帝说的,绵软的柿子总是更容易被捏成其他形状不是吗?”安格妮丝抬起头,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些恶意满满的笑容。 男人咬了咬牙,手底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也粗暴了很多,安托万·加德纳痛苦的闷哼声隔着编织袋传了出来,而男人不再理会,直接系上了编织袋袋口处的绳子,然后用力将编织袋扛在了自己肩膀上,有些吃力地向门外走去。 安格妮丝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跟着男人走了出去,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然后用力拉上了房门。 她趁着男人去找编织袋的时候收拾了房屋内自己留下的痕迹。这并不算困难,毕竟她原本就只开了两枪,安托万·加德纳更是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被安格妮丝撂倒废了活动能力。 可以说除了沙发上的那个弹孔和被子弹打坏的门锁,整个房间都看起来毫无异常。 而在收拾好房间里的痕迹后,安格妮丝甚至还有闲心去看看被她派去找编织袋的男人的情况。 而不出安格妮丝所料,男人在储物间里很轻松就找到了编织袋,却拿着编织袋在那里磨蹭半天不回来。 安格妮丝甚至能够看到男人神情变幻莫测许久,最后咬了咬牙,拿着编织袋返回。 男人在寻找编织袋的时候将储物间翻得一片杂乱,而安格妮丝并没有帮他收拾的想法。 毕竟总要让斯特兄弟会发现一些痕迹,不是吗? 安格妮丝看着男人的扛着编织袋的背影,露出了些许笑容。 第26章 任务完成 男人将安托万·加德纳丢在了手推车上,扶着膝盖喘息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向安格妮丝。 这个手拖车原本就是被扔在房屋后的庭院里,似乎是这个房屋原主人还在居住的时候用来给花园除草时倒杂草的那种。而很明显,这架手推车在安托万·加德纳或者之前的几人主人的手里发挥了更多的用途,安格妮丝在上面发现了菜叶子,土壤等各种痕迹。 之前安格妮丝在检查痕迹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个手推车,发现手推车还算完好,就决定直接拿这架手推车把安托万·加德纳给送出亚特街了。 安格妮丝没有再压榨男人,她直接走进储藏间里随手塞了几个装着破布的袋子扔在了安托万·加德纳的身上,遮掩了即使塞了些布透过编织袋依旧可以看出的隐约人形。 “走吧。”安格妮丝摆了摆下巴,笑着对男人说道。 男人一时间没有领会安格妮丝的意思,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下,愣了一下才认命地走上前,握住手推车的把手,推动了手推车。 ...... 安格妮丝让男人在萨博斯大道的路口附近的角落里停下,自己直接将装着安托万·加德纳的编织袋扛在了肩上,沿着马特亚大街向警察厅走去。 路上的人有些惊诧于安格妮丝扛着编织袋的动作,不过看安格妮丝是向着警察厅而去,又下意识地收回了目光。而安格妮丝也并不在意路上的行人都脑补了什么,她径直扛着编织袋走进了警察厅。 下午的警察厅看起来依旧忙碌,安格妮丝直接在一群警察惊异的目光里将安托万·加德纳到了办公室门口,透过一群被动静吸引的人看向办公室里的哈里曼。 安格妮丝笑着说道:“哈里曼警官,任务已经完成,记得付钱。” 哈里曼站起身,走到了被安格妮丝丢在地上的编织袋前,解开了袋口的绳子。 首先露出的是一双看起来软绵绵的双脚,上面并没有什么用来束缚的绳子之类的东西。 哈里曼皱了皱眉,问道:“他已经死了?” 安格妮丝瞬间反应过来,说道:“没有。” 安格妮丝直接扯掉了装着安托万·加德纳的编织袋,露出了里面的安托万·加德纳。 安托万·加德纳被安格妮丝有些粗暴的动作扯到,被塞住的嘴巴发出一声虚弱的闷哼,他已经在手推车一路的颠簸中昏迷了。 哈里曼皱着眉头看着安托万·加德纳有些扭曲的四肢,没有说话。 “这些被卸掉的关节都是可以复原的。”安格妮丝笑着解释道。 她直接伸手将自己之前卸掉的关节接了回去。 “就是可能后面会出现一些不适感,不过至少这样不见血。”安格妮丝站起身看着哈里曼说道。 哈里曼点了点头,说道:“任务完成的不错,我们已经认可了你的水平。” 他走回办公桌前登记了安格妮丝任务完成的情况,然后又开了一个250金里索的支票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跟着走上前去,身后几个年轻的警察将依旧昏迷着的安托万·加德纳架了起来,向楼梯走去。 “250金里索,市里的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领。”哈里曼说道。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支票。 “波耶西亚小姐,你还准备接取任务吗?”哈里曼问道。 “当然,有钱赚谁会拒绝呢?”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波耶西亚小姐有什么感兴趣的吗?”哈里曼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 “斯特兄弟会有没有其他的赏金任务目标?” 哈里曼挑了挑眉,站起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这里有很多,波耶西亚小姐希望接什么样的任务?”哈里曼问道。 “我可以都看看吗?”安格妮丝笑着问道。 “嗯?”哈里曼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格妮丝。 “我想我可以多接一些,而且需要大致了解一下那些人有价值。”安格妮丝带着一抹笑容说道。 “万一我在做其他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把有价值的目标失手打死,那我不是亏大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波耶西亚小姐,你可真狂妄。不过这是合理的要求。”哈里曼直接将文件夹递给了安格妮丝。 “这是警察厅有关斯特兄弟会的赏金任务及目标资料,波耶西亚小姐可以在这里阅读,但不能带出这个办公室。” “谢谢。”安格妮丝看起来很诚恳地道了谢,拿着文件夹大咧咧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翻看起来。 ...... 安格妮丝走出警察厅,沿着马特亚大街走到了萨博斯大道的路口。 她返回了之前停下的角落,只看到孤零零的手推车停在角落里,而推着它的人却早已不见。 “果然跑了,软柿子好拿捏,我明明警告过你的。”安格妮丝小声笑了一下,没有理会手推车,径直转身离开了角落,沿着萨博斯大道向码头走去。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不要后悔。” ...... 尽管处于北大陆南端,十一月的海风还是微微带上了些许冷冽。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压了压自己头顶的帽子,以免不小心被码头边稍大的海风给吹飞。 停泊在码头边的船只大吃水较深,而码头工人依旧忙碌着,从那些船上卸下一袋袋的矿石,装到不远处的手推车上,运到不远处的铁道边。 安格妮丝很清楚,作为难得的沿海深水港,博迪威亚的定位和不远处塞维亚那种处于河流入海口的港口不太一样。 一些吃水较深的大船,尤其是矿石船,更喜欢停泊在博迪威亚,然后走铁路运送到其他地方。 事实上,博迪威亚算是费内波特的重工业重镇。博迪威亚市政局还算明智地借助自身的地利,成功发展起了一个在全国范围有一定名气的重工业城市。 不过很显然,相较于临近的塞维亚,以重工业立身的博迪威亚很明显繁荣度要差一些,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博迪威亚的大街上就已经冷清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安格妮丝主观的感受。安格妮丝对博迪威亚的具体情况并不算太了解,她只是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有关博迪威亚的大致介绍。 她又不是博迪威亚市政局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必要了解得那么详细。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码头上的情况就走进了“博迪威亚票务公司”的售票处。 第27章 博迪威亚港 售票厅里冷冷清清,里面只有两三个旅客,售票窗口更是只开了一个。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大厅的布置,一眼看到了立在一边的木板,卓越的视力让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上面贴着的白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客船信息。 安格妮丝转身走到看木板前,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蓝宝石号,目的地为普利兹港,途经......” 安格妮丝阅读着上面的信息,她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快乐安娜号,目的地为埃尔斯米尔港,周二至周日期间早八点出发......” “具体票价如下:三等座3里拉,二等座6里拉,一等座9里拉......” 安格妮丝成功找到了自己所关注的轮渡,嗯,姑且称之为轮渡,每天有着两班。 第一班早上八点出发前往埃尔斯米尔港,晚上会从埃尔斯米尔港返回,每天一个来回;第二班下午两点出发,第二天上午返回。 两班轮渡的目的地都是位于迪西海湾费内波特控制区的埃尔斯米尔港。 埃尔斯米尔港位于迪西海湾的大岛沃桑圣岛上,安格妮丝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有关这个岛屿的介绍。 那里有着最热情的迪西女郎,最欢快的迪西歌舞,最正宗的迪西馅饼,以及,北大陆最炎热的气候。 当然,现在是即将入冬的十一月,等她离开博迪威亚怎么也要到11月20日了,冬日正是最适合前往迪西海湾的季节。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塞维亚和博迪威亚也算是广义上的迪西海湾地区,很多人将这边的海岸线视作迪西海湾的北部海岸线。不过大概因为背靠内陆,塞维亚和博迪威亚和人们印象中的迪西海湾还是有一定的差别,尤其是博迪威亚。 当然,根据安格妮丝的感受,塞维亚的市民更加要更加热情一些,毕竟那个会对她说“修女,你可真是个漂亮的修女啊”的老太太给她的印象很深刻。 至于博迪威亚,目前来讲,她对这里的印象还是一个有些冷清,市民会在自己的岗位上打瞌睡的城市,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同的身份以及自己初来乍到,尚且没有来得及深入感受的原因,毕竟她昨天才到这里。 安格妮丝打算在离开博迪威亚后通过沃桑圣岛转道向苏尼亚海上进发。 说实话,某种程度上来讲,从迪西海湾直接前往南大陆要近很多,毕竟越过迪西海湾最南方海岛上的埃斯科森港就会进入狂暴海海域,而穿过狂暴海,就可以抵达南大陆。 但可惜根据孔蒂老师的信件,凯因·切斯特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会停留在苏尼亚海上,只有每年年终的时候会回到南大陆。 安格妮丝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凯因·切斯特在南大陆停留的那短短的几天里成功找到对方,况且根据她前些日子从那两个纵欲派成员的谈话,凯因·切斯特目前由于节制派的任务停留在奥拉维岛。 凯因·切斯特身上有节制派的任务,纵欲派又明显会对凯因·切斯特有所动作,安格妮丝并不能确定今年凯因·切斯特是否会按照惯例前往南大陆。 相较于被动地等待,安格妮丝更倾向于自己主动前去寻找,至少这样就算出现什么意外她也有着采取其他措施的机会。 售票窗口前的人已经买完票离开了,安格妮丝走上前去。 窗口前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士,她看着安格妮丝,露出了一抹很灿烂的笑容,说道:“这位女士,你想要买去哪里的票?” 安格妮丝也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问一下,去埃尔斯米尔港的轮渡人多吗?” 售票员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很认真地说道:“不是很多,一般一趟最多只能卖出四分之三左右,如果你要去的话,开船前买都来得及。毕竟从博迪威亚这边去沃桑圣岛的人不多,很多人都喜欢从塞维亚那边走,那边的客船多一些。”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啊,所以我不需要急着买去那边的票?” “对,就算你早上的票没有买不上,下午还有一趟。当然,如果你有紧急事情,需要赶时间,我建议你还是提前把票买好,倒时候直接上船就行,免得误了时间。” 安格妮丝笑着感谢了售票员,问道:“那可以提前一周买票吗?” 售票员惊诧地看着安格妮丝,仿佛安格妮丝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她张了张嘴,最后才有些尴尬地说道:“女士,对不起,前往埃尔斯米尔港的船票我们目前只提前一天出售......毕竟不算太远,只要一天就可以一个来回,并不需要那么早......”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没有丝毫尴尬,她平静地向售票员表达了感谢,走出了售票厅。 安格妮丝伸手按了按帽子,对自己没能成功买到前往埃尔斯米尔港的船票不算意外,她在看到每天都有两趟来往埃尔斯米尔港和博迪威亚的船只就大致有了预料,问问售票员也只是确定一下。 到时候走之前直接来这里买就好了。安格妮丝看了一眼依旧忙碌的码头,心底盘算起今天晚上的晚饭该吃什么。 “要不去试试博迪威亚的迪西馅饼是什么味道?”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她在塞维亚就尝过那里的迪西馅饼,但不同的地方的做法总是有些许不同。 她今天心情还算愉快,那个偷窃未遂的男人给她提供了很多“疯子”魔药的消化进度,“艾拉·波耶西亚”第一次赏金任务也完美完成。 虽然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比如她给那个男人挖的坑,又比如她新接取的几个任务。但也不需要急于一时,至少去吃一顿自己感兴趣的晚餐的时间也还是有的。 “也许可以找家杂货店买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那家的迪西馅饼好吃?”安格妮丝这样想着,视线扫过街边的小店。 第28章 小米洛 安格妮丝坐在餐馆里,心情愉悦地等待着自己的菜品端上来。 根据她之前的打听,这家店是附近几个街区最好吃的一家,尽管门店的装修不是最好的。而安格妮丝发现,这家餐馆的顾客基本都是平民,而菜单上菜品的价格也说明了这一点。 这家店的价格不算贵,至少对安格妮丝来说是这样。她大致参考了一下店内的老板娘的意见,最后点了一份迪西馅饼、一份浓香博迪威亚火腿和一杯甜冰茶,总体下来只花费了1里拉1分,多出来的那一分是属于甜冰茶的。 安格妮丝其实不是很能搞清楚依照传统的用餐礼仪,迪西馅饼应该在什么时候吃,毕竟这种食物似乎什么时候吃都没有问题,有的人把它当早餐,有的人当午餐,而她现在将这种食物当成了自己今天的晚餐。 安格妮丝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在心底提醒自己,她已经离开了费内波特城,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时时注意各个细节的“帕格尼小姐”,她现在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自己每餐吃什么,吃多少。她完全可以点两份香料起司牛排,或者将海鲜面和费内波特烤鸡一起点,只要她吃得完。 她当然吃得完,安格妮丝不禁失笑,两份主菜的量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或许量有些过大,但对于一个“狼人”来说...... 不过安格妮丝并不准备这样干,安格妮丝抬头透过窗边的玻璃看向外面的街道,她并没有给“艾拉·波耶西亚”这个身份加一个大胃王的人设的打算。 安格妮丝并没有在码头上花费多长时间,现在才不过四点多,对于吃晚饭来说其实有一点早。这家店里的顾客目前只有她,在她点好菜之后,后厨才传出了烹饪的声音,老板娘则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看到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窗户外面经过,顺着萨博斯大道向这边走来。 她的目光不禁被这个小男孩吸引,视线随着对方的走近而移动。 这个男孩黑发褐瞳,五官看起来很好看,不过身体似乎不太好。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走路时脚步轻而缓慢。安格妮丝能够感受到男孩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清澈,但也许是他的阅历并不足以让他掩盖内心的自己内心的想法,安格妮丝发现,男孩的眼神里有一种让看似平静却波涛汹涌的东西,就像是被烧成灰烬的树叶,一时半会没有塌陷下去,保持着原有的形状。 但吸引安格妮丝并不是这些,而是她在离开费内波特城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共鸣,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安格妮丝很难辨别出这次的共鸣的基础是什么,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和希望,仇恨和热爱的感情,简直比来源于疯子的情感还要混乱。 安格妮丝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的身上会有这种混乱的情感,尽管男孩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外表看起来也很正常。如果不是安格妮丝的灵性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孩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危险,她已经想要考虑是不是应该直接换成“安格妮丝·帕格尼”的身份去教会举报一下了。 她没有尝试着顺着这股共鸣去联系男孩,男孩看起来并不需要安格妮丝的帮助,而安格妮丝目前也并没有什么必须与男孩联系的理由,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男孩向这边走来。 男孩在餐馆的门前停下,向坐在门口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下午好,惠灵顿太太。” 老板娘笑着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小米洛,下午好,还是去莫里斯太太家?” 叫米洛的男孩对着惠灵顿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早点过去还可以给莫里斯太太傍边忙。” “好吧,”惠灵顿太太微微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不满地说道:“莫里斯太太应该去你家给你做饭的,按照你的身体情况,每天都要走几遍这么一段距离,实在是......” 男孩礼貌地笑了笑,说道:“还好,这段距离对我来说并没有很累。” 惠灵顿太太没有再说这些,转而开口问道:“要休息一会吗,小米洛?” 男孩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整个餐厅,看到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看着男孩走了进来,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只是在男孩看过来的时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男孩向安格妮丝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休息了一会,就向惠灵顿太太道谢离开了餐厅。 安格妮丝咬了一口带着浓浓肉香的迪西馅饼,看着男孩走出去的身影,没有选择跟出去,而是向惠灵顿太太问道:“那个小男孩看起来并不是很健康,怎么他家人还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 惠灵顿太太有些叹息地说道:“可怜的小米洛,他的家人都出事了。”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放下了手里的迪西馅饼,问道:“怎么回事?” “他父亲母亲在当初修防波堤的时候出事了,”惠灵顿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就剩下丹尼尔和他相依为命。” “前些日子,他哥哥丹尼尔也失踪了,就剩下小米洛在这里,还好丹尼尔离开前将小米洛托付给了莫里斯太太。” “失踪了?”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失踪的?” “不清楚,”惠灵顿太太摇了摇头,说道:“警察追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丹尼尔,恐怕是出事了。” “愿母神给予丹尼尔平安。”安格妮丝在胸前画出了祈祷姿势,说道。 惠灵顿太太同样做出这样的手势,和安格妮丝说出了同样的话。 安格妮丝重新拿起盘子里的迪西馅饼开始吃起来,浓郁的肉香在安格妮丝的弥漫开来,安格妮丝暂时收敛了自己的思维,默默地感应着那股逐渐走远的共鸣。 对方和她的距离逐渐拉大,而联系始终未曾断开。 第29章 交流 安格妮丝喝完了最后一口甜冰茶,向惠灵顿太太道了谢,离开了餐馆。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凭借着自己与小米洛之间的联系跟了上去。 小米洛的不正常之处显而易见,不管是出于正经的教会成员的身份,还是出于对未成年少年心理健康状况的关爱,安格妮丝都很难对小米洛的情况视而不见;况且,根据之前梅拉和史迪奇的情况,在发生共鸣的那一刻,对方估计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和他的联系,不论自己是否去找他。 不过说实话,这些都是借口而已,安格妮丝微微笑了一声,她随意地顺着街道走着,在寒风吹来时微微压了压帽子,看起来和一般的行人没有任何区别。 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安格妮丝自己对小米洛的情况产生了兴趣。 安格妮丝的脑海浮现了自己之前记下的博迪威亚的地图,对小米洛的移动方向进行了判断。 小米洛顺着萨博斯大街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拐进了一个小道里。他的移动速度不是很快,大概是受限于自己的身体状况。 小米洛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窥探,在安格妮丝顺着联系向小米洛所在位置走去的时候在原地停了一会,然后向更小的道路拐去。 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脚下加快了速度,向小米洛所在的地方赶去。 ...... 小米洛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安格妮丝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来到了他所在的地方。 他站在一个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里,看起来有些虚弱地倚靠着墙壁,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对面。 安格妮丝在小巷口停顿了一下,走上前去。 “这个季节的墙壁应该已经有些偏凉了,我想身体不好的话还是要尽量减少倚靠它们的次数。”安格妮丝开口说道。 小米洛转头看了安格妮丝一眼,站直了身体,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您说的是对的,这位女士。” 安格妮丝摘下了自己帽子,向小米洛露出了一丝友好的微笑,问道:“我是艾拉·波耶西亚,怎么称呼你,这位小先生?” “米洛·马德兰,你也可以和惠灵顿太太她们一样叫我‘小米洛’,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露出了一抹看起来很纯真的笑容,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嗯,你好,小米洛。”安格妮丝走近了小米洛,蹲下身子,左手轻轻搭在了小米洛的肩膀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您好,波耶西亚女士。” 小米洛点了点头,用自己看起来很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安格妮丝的面容。 “我好像对您有着一种天然好感,让我很想接近你,想要向您倾诉我的一切;但是我的灵感告诉我,您身上有着一种很恐怖的特质,贸然接触会给我带来危险,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自己的所能从您的身边逃开。” “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小米洛嘴角挂着纯真的微笑,向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偏了偏头,挑眉看着小米洛道:“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是的,我想我已经选择了相信您,波耶西亚女士,我想要相信您。” 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你的灵感似乎很高?” 小米洛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是半个‘秘祈人’。” “你的父亲,或者你的母亲是‘秘祁人’途径的中序列?”安格妮丝并没有感到惊讶,她只是平静地问道。 “是的,我的父亲是一个‘隐修士’。”小米洛很清晰地回答道,他目光从安格妮丝的面容上收了回来,看向了安格妮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左手。 “不过在两年前他和母亲一起死在了重修防波堤的时候。”小米洛露出了一丝看起来很纯真的笑容,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我很抱歉。”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我很高兴。”小米洛摇了摇头,笑容纯真地说道:“我觉得没有他们,只有我和丹尼尔的日子生活很愉快。” “你哥哥......”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询问。 小米洛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带着些许神秘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丹尼尔在哪里。”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想要开口询问。 小米洛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对着安格妮丝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待会要去莫里斯太太家吃饭,这是丹尼尔的安排,好孩子应该听大人的安排。” “如果波耶西亚女士您愿意晚上来找我的话,我想我会告诉您的,反正您能找到我不是吗?”小米洛认真地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问道:“莫里斯太太家离这边远吗?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小米洛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小巷外的房屋,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波耶西亚女士,不过莫里斯太太家就在外边。”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顺着米洛的视线看向了外边的房屋。 “好的,我会来找你的。”安格妮丝低下头看着小米洛说道。 “那期待您晚上的到来。”小米洛露出了一丝纯真的微笑,转身向小巷外走去,走进了之前的那栋房屋。 安格妮丝目送着小米洛的身影离去,自己也离开了小巷。 ...... “那家伙说了今天和他一起到安托万家去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吗?” 铺着红色绒毛地毯的房间里,一个带着些许阴沉的声音问道。 “斯诺那家伙一直坚持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他说只是那个女人找上他,说自己有生意要和安托万谈,而且威胁他,他才带着那个女人去安托万待的地方去的。” 一个听起来有些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斯诺那家伙拿我们当傻子吗?他以为我们没查到他们的行踪?”阴沉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他很兴奋地带着那个女人到安托万藏身的地方的时候明明很兴奋,他推着手推车离开亚特街的时候也一路毫无反抗,储物间和客厅地上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这叫没有关系?” “很明显他一定和那女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将女人带到了安托万藏身的地方,然后帮女人杀了安托万,然后两人一起用手推车带走了安托万的尸体。” “很明显是两个人合谋干的,他以为我们猜不到?” 第30章 伯尼·斯特 安格妮丝藏在房间的角落里安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 她在和小米洛分别后就直接赶到了亚特街,她隐藏自己的行踪开始寻找起那个跑掉的男人的踪迹。 对于一个非凡者来说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很简单,唯一的问题是她要在亚特街所有人眼前隐瞒自己的行踪,毕竟她并不清楚亚特街上有多少人是斯特兄弟会的成员。所以她干脆直接开启了手镯的“隐形”功能,以她的灵性强度,能够保持“隐形”一个小时过些。 她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找到了男人,因为男人正提着一堆行李匆匆往亚特街外跑,动静实在是太明显了。 男人的行为并不出安格妮丝所料,安格妮丝早就预料到男人逃走后会选择离开斯特兄弟会,只要他听到斯特兄弟会开始查安托万的事情,以男人胆小怯懦的性格第一反应一定是跑;而更不出安格妮丝所料的是,男人在行色匆匆往外跑的时就直接被几个人抓住了,他提了一堆行李,行色匆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而安格妮丝不觉得这样明显的有问题的表现不会引起斯特兄弟会的注意。 男人被抓住后直接被带到了一个房屋里开始审问有关安托万的事,直到听到斯特兄弟会成员的交流安格妮丝才知道男人的名字叫做斯诺。 安格妮丝让斯诺吸引火力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初来乍到,并不能判断这条街上有哪些人是斯特兄弟会的成员,也不可能找人询问。让斯诺背一下锅,她跟在后面一下子就见到了很多尚且没有在赏金任务里留下姓名的斯特兄弟会成员,同时也大致知道了这些人在斯特兄弟会里的大致地位,显而易见,并不怎么高。 她并不害怕斯特兄弟会追查到她,但能避免一群黑帮找茬还是会让人愉快许多,她可以躲在后面了解一下斯特兄弟会的情况。 警察厅与斯特兄弟会相关的赏金任务也算比较多,大部分是中上层成员的,有一部分是秘密任务,大部分是对案犯的通缉任务,总体下来大致有三十几件,不过可惜眼前这两个人身上没有赏金。 说实话安托万·加德纳的罪名在这些任务里不算起眼,只是时间较近而已,安格妮丝看到的那些任务中比他罪名大的还有很多,有一个叫伦恩·朗博的成员甚至被指控策划了超过五十起谋杀案件,但由于这他从不曾自己亲手杀人,策划案件的痕迹也不足以定罪,警察厅无法将这个任务作为通缉任务下发,不过倒是在秘密任务里有,要求暗中抓捕对方。 斯特兄弟会的首领伯尼·斯特身上同样有秘密任务,他被指控是多起抢劫、绑架、谋杀案件的主谋,参与毒品贩卖,操纵博迪威亚的赌博业、色情行业,从事职业性犯罪活动,但尚且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一旦找到的话,死刑实锤。秘密任务要求追查伯尼·斯特的罪行,拿到其犯罪证据。 安格妮丝不准备那么麻烦,像伯尼·斯特这样的人很符合她对于自己的“侍者”的要求,只要将他转化为自己的“侍者”,不管是证据还是其他的赏金任务都会很简单,等“侍者”的保质期过了或者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如果有了有关他的通缉任务,说不定还可以直接拿他的尸体去换赏金。 不过,她准备先确定对方的实力,再继续下一步计划。 声音阴沉的人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无用的话语,而声音嘶哑的人不断应和,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在找好了一个无法被发现的角落后就直接藏了起来,关闭手镯的“隐形”效果。 她并不清楚这些人审问斯诺要多久,浪费有限的“隐形”时间对安格妮丝来说并不明智。她在跟着抓斯诺的人到这里后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安格妮丝听了一堆有关斯特兄弟会的琐事之后,才终于等到了审问斯诺的人的回复。 “算了,你继续去审问斯诺,我先去给先生汇报情况。”声音阴沉的人说道。 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声音嘶哑的人行礼出去,声音阴沉的人在整理了一些东西后,也走出了房间。 安格妮丝开启“隐形”跟了上去。 声音嘶哑的人顺着楼梯向上走去,看起来他在斯特兄弟会里的地位还算比较高,一路遇到的大部分成员都在向他行礼,剩下的也大部分和他点了点头,看起来都是他的平级和下级。 安格妮丝也得以认记住了许多斯特兄弟会的成员,她看到了几个身上有着赏金的目标,不过这样的情况下很明显并不适合进行抓捕,安格妮丝只是看了看他们,对他们的实力进行了评估。 声音阴沉的人走进了一个装饰看起来极为奢华的房间,安格妮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的伯尼·斯特和他座椅附近的几个其他兄弟会成员,里面有三个人身上有赏金。 伯尼·斯特看起来大致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双手上有着很明显的老茧,层层的交叠在一起。安格妮丝大致能够推测出那些老茧的来源,包括且不限于各种剑、枪支,这个人大概是使用了很长的时间的各种武器。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安托万身上有什么秘密,能让一个黑帮老大这么注意?不过看起来伯尼·斯特似乎会很多武器的使用,看起来就像是“战士”序列?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等级。 声音阴沉的人走到房间中间行了一礼,向伯尼·斯特说道:“先生,我们抓住了斯诺那家伙,但斯诺一直不说那个女人是谁。” 伯尼·斯特将注意力转了过来,他皱着眉敲了敲的额头,开口问道:“必须抓到那个女人,敢挑衅我们,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安格妮丝一边听着两人的交谈,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置。房间里装饰足够奢华,不过看起来主人并没有足够的审美能力。 奢华的饰品的在视野范围的连续交叠不仅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美,反而由于搭配不当相互冲突,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今天更新应该会迟一点 还没码完,晚上有实验讲解,更新会迟一点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更新应该会迟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章 第一个“狼人侍者” 声音阴沉的男人条理清晰地向着伯尼·斯特汇报着,安格妮丝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的汇报一边查看着房间里的各种摆设,小心地绕过旁边伯尼·斯特身边的几人走到了几人身后。 几分钟后,男人汇报完毕,转身走出了房间。 安格妮丝转过身,看着伯尼·斯特皱着眉看着桌上的文件,手指在桌上轻敲。 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突兀出手,凭借着“狼人”的敏捷一瞬间放倒了伯尼·斯特座椅附近的所有守卫,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要做到这些并不算太难,她只花费了几秒的时间,伯尼·斯特只来得及察觉到不对从他的座椅上站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停留,身体顺势扑向伯尼·斯特。 这个过程的时间极短,伯尼·朗特尽管发现了不对,但一方面安格妮丝没有关闭“隐形”,伯尼·斯特只来得及通过气流来判断安格妮丝的方位,另一方面安格妮丝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伯尼·斯特的身体才刚刚开始做出躲避的动作,就被一只已经狼人化的手爪掐住的脖颈,按到了地上。 座椅倒在地上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着大脑感受到的窒息感,伯尼·斯特终于找到了对方的位置,他没有试图掰开紧紧掐住自己脖颈的手,而是根据之前地感受直接攻击向对方身体的薄弱之处。 对方没有任何的闪避动作,硬生生地承受了他的攻击,他能够感到对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动摇。 他听到这个人轻笑了一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战士’的力气有点不够哦,斯特先生。” 是个女人,伯尼·斯特脑海中划过了这个想法,他瞬间根据对方的性别改变了自己的攻击方向。 女人另一只手压住了自己的双手,伯尼·斯特试图将双手从女人的压制下抽出,却悲哀地发现这个女人的力气远远超过他,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女人却纹丝不动。 这女人绝对是一个序列等级高于自己的非凡者,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伯尼·斯特脑海中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动作,思考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可能会招惹到这个女人。 耳边的女声带上了些许笑意,话语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听到女人笑着对他说道: “我对你很满意,斯特先生,来做我的‘侍者’吧。” 随即,脖颈处传来一阵被野兽噬咬的剧痛,他感觉到一种麻木感从伤口处扩散开来,他的思维逐渐迟滞。 伯尼·斯特心底忍不住冒出了一种恐惧感,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在逐渐流逝。伴随着麻木的扩散,身体似乎逐渐在变得扭曲,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的伤口处似乎有一股瘙痒感在弥漫,逐渐扩散到全身,但似乎又和最初的瘙痒感有所差别。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以他现在的姿势看不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个可恶女人紧紧按住了自己,他无法抬起头来。 不对,这是“主人”,他应该尊崇她,他不可以这么说她。 他是主人的所有物,应该...... 不,不,不,他是斯特兄弟会的首领,怎么可以臣服于一个暗算他的女人! 但是...... 安格妮丝缓缓松开了掐着伯尼·斯特的手,站起身来,她关闭了“隐形”,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忍不住吐了一口带着血液的唾沫,冷漠地俯视着躺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不断挣扎。 男人的身体逐渐扭曲变形,一寸寸白毛从男人的衣服下冒出,双唇间冒出尖利的獠牙。挣扎间,他原本合身的衣物被不断的翻滚压出一道道褶子,肩胸和双臂的衣物被撑得鼓鼓囊囊,看起来他的衣物质量很不错。只是可惜他的那双鞋,被无法控制的后肢利爪撕开了皮革,尖利的指甲露了出来,让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 由于不正常的晋升,安格妮丝每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时都需要自己主动控制每一个能力模块的运作;而反过来讲,她每一次使用能力,也可以自己主动控制能力模块是否发挥效果。她每一次变身,如果脚上穿着鞋的话,往往都主动控制自己不要将脚步化成利爪。至于身上的衣物,大约是由于自己原本身材的影响,变身“狼人之后”更接近于流线形,倒是没有爆衣之担忧。 伯尼·斯特看起来很痛苦,面容扭曲,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沉吼声。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伸手扯下了一节窗帘塞进了伯尼·朗特的口中。伯尼·朗特的声音有些大,安格妮丝并不准备惊扰到斯特兄弟会的其他成员,只好委屈一下自己未来一周里的“侍者”了。 她又给自己之前打晕的守卫补了几下,保证在短时间内这些人不会醒来。然后坐到一边,盯着伯尼·斯特身上的白毛发起呆来。 她变化“狼人”之后是冒出白毛,自己转化的“侍者”也是身上冒白毛,“狼人毒素”转化的“侍者”的“狼人”形象和主人的相符? 安格妮丝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自己不挑食,但这么一个肮脏的家伙,要不是为了一次多注入点“狼人毒素”,加快他转变的速度,她才不会张嘴咬。 安格妮丝想到这里,忍不住跑到房间配备的小盥洗室里,盛了一口水,仔细地漱了漱口,才走了出来。 房间里男人的挣扎逐渐轻微,身体已经完全发生了“狼人”化的转变,安格妮丝之前咬出的伤口在狼人所携带的强悍恢复力之下已经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 伯尼·斯特突兀睁开眼睛,看向了站在一边正观察着他的安格妮丝。 “主人。”伯尼·斯特弯腰向安格妮丝行了一礼。 安格妮丝扫了一遍男人的形象,开口道:“变回人形。” 伯尼·斯特恭敬地点头,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利爪以及寸寸白毛,重新变回了那个斯特兄弟会的首领。 安格妮丝打量了一遍,最后盯着男人木然冷酷的双眼。 “眼神带点愤怒。”安格妮丝皱着眉头开口道。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冷酷暴虐。 安格妮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伯尼·斯特一眼,转身击碎了窗户跳了下去。 今天迟一点 今天满课,晚上还有一节,这一章还没码完。嗯,就是这样。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迟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章 疯子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 夜晚的斯特兄弟会一片静谧,但尚且还没有到成员们休息的时间,准确地说,他们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亚特街的据点无疑是斯特兄弟会的总部,自从成为了博迪威亚最大的黑帮之一,再也没有人能够在这边闹事。 但是今天,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早上的时候,被外人进入亚特街带走了一个核心成员;刚刚又是同一个人潜入了首领的办公室里,打晕了他的守卫,然后击碎窗户逃了出去。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斯特兄弟会的成员们只看到了一个穿着棕色长款皮衣的身影闪过,然后就失去了目标。 被突发事件整懵了的成员们在首领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里匆匆忙忙去追查刺客的行踪,但由于反应迟了一步,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刺客早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刺客都摸到据点来了,还连尾巴都抓不住!”伯尼·斯特一把扫落了桌上的所有文件,指着站在房间中间的成员们骂道。 “都给我出去查,查那个女人的踪迹!”伯尼·斯特抬脚把倒在地上的椅子一脚踢到了站在房间里的成员身上。被椅子砸中的倒霉家伙连动都不敢动,低着头听着伯尼·斯特的怒吼,不敢开口。 “要是查不到那女人的踪迹,你们都给我去喂鲨鱼!”伯尼·斯特恶狠狠地说道。 成员们唯唯诺诺地应和,一个成员小心地抬头看向了暴怒的首领,被首领眼中的冷酷暴虐吓得瞬间低下了头。 ......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亚特街这边的闹剧,她在从斯特兄弟会的据点离开后就径直顺着与米洛的联系准备前去赴约。 转化得到的“狼人侍者”是有一定的自主行动能力的,毕竟他们的生命并没有被剥夺,只是受到了“狼人毒素”中所蕴含的非凡力量的影响而发生了“狼人化”,被安格妮丝掌控。 安格妮丝相信伯尼·斯特能够妥善地处理今天发生的事情,即便他的智力、性格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狼人毒素”的影响,但这一切都可以推到他受到的刺杀和挑衅上。 嗯,不能自己主动脑补原因的下属不是好下属,安格妮丝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容。 这一次也许可以说是自己给自己背锅?安格妮丝一边快速地以“狼人”的形态在楼顶上飞奔,一边随意地想着。 带着些许绯红的月光洒下,“狼人”敏锐的视力让安格妮丝能够清晰地看见下面街道上所有的情况。 安格妮丝稍稍抬头看向在逐渐趋于完整的绯红色的盈凸月,微微叹了口气,再有三天就会到这个月的满月的日子,这几天该注意一点了,不过“疯子”消化了一些,已经不像刚从教堂地底出来那么难熬了。 “囚犯”特性当初在教会地底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消化,“疯子”的魔药在费内波特城时消化了一半后进入了停滞状态,今天消化进度又重新开始向前移动,如果能够保持下去的话,预计只需要两周过些,她就能完成对“疯子”特性的消化。 安格妮丝回顾了一下今天的行为,认为这次的消化进度主要来源于今天对斯特兄弟会采取的行动。 斯特兄弟会的成员现在应该大部分知道,有个女人今天早上跑去威胁恐吓斯诺带路,带走了核心成员安托万·加德纳,晚上又潜入他们的据点,摸进他们首领的办公室,敲晕了首领的护卫,然后跳窗逃走。 在不知道非凡力量的普通人眼里,以一个人的力量来挑衅整个黑帮确实是一件有些疯狂的事情,不过对于非凡者来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今天所作的事情在普通的斯特兄弟会成员看来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这样的话...... 如果结合自己之前在费内波特城的扮演,也许“疯子”扮演的守则之一就是——行为不同于常人? 安格妮丝脚步慢了下来,最终在一个房顶上停了下来。 她没有感受到自身魔药的大幅度消化,只有些许零散的消化进度提升,应该是来源于自己的行为在斯特兄弟会成员间的传播。 看来不对,那应该是什么? 安格妮丝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点,她之前在费内波特城的扮演陷入了僵局,“疯子”特性的消化进度停滞,她在今天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背后的原因。 “我在费内波特城的扮演与今天有什么差别?”安格妮丝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她在费内波特城时用一些离谱的理论让其他贵族觉得她因为思考而癫狂,尽管事实上那些理论安格妮丝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她其实是在胡扯...... 安格妮丝突然顿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她在费内波特城扮演时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不正常的,而今天她做出的所有行为其实在她自己心里觉得是没有问题。 疯子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疯狂的,这就是自己在费内波特城的扮演陷入僵局的原因,也是今天她的“疯子”特性消化的原因。 安格妮丝感受到体内“疯子”特性的大幅度消化,嘴角勾出的笑容越发明显,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神清气爽了许多,大脑的运转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疯子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果然,这就是‘疯子’的扮演守则了。”安格妮丝将散落在鬓边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脚下重新开始移动起来。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不过我还是要去赴约。” ...... 小米洛双手从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腋下穿过,将男人从楼梯上拖了下去。 波耶西亚女士答应了他会在晚上到他家来,他需要将房间整理干净,这是接待客人的礼帽。 像男人这样的垃圾......已经不是他处理的第一个了。 真是可笑,看到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就觉得这个房屋对他们完全开发了吗? 小米洛稍微停下来休息了一下,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对他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即便是采用拖这样的姿势,他也没有办法一次性将男人拖到地下室里去。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面色阴晴不定。 一道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看起来你需要帮助,对吗?亲爱的小米洛。” 今天依旧会迟 刚做完实验,今天预计还会迟。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依旧会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章 放任自己不断坠落 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意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想起门口地板上散落着的染着血迹的器具,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 她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看到小米洛借助自己布置在房间里的机关重伤了闯入家中的男人,然后上前拿着小刀割了男人的脖子,整个过程中,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说实话,小米洛设置的机关是真的狠,对于没有非凡力量的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 男人在打开门走进房间时,触动了一根普通人很难看清的鱼线,当他走到门前时,先是一条床单从房顶飞了下来,罩在了男人头顶,男人顿时慌乱了起来,踉跄了几步,身体却再度扯动了几根鱼线。在几声轻微的滚动声后,在头顶上方,鱼线勾着的几把榔头、菜刀和砍肉刀往下掉,直接将男人开了瓢,几个绑上了注射器针头的玩具飞镖从四面八方带着风声飞来,狠狠扎在了男人的身上。 说实话,安格妮丝感觉自己和小米洛比起来,小米洛才像是服用了“囚犯”魔药,掌握了用随手可得的物品杀人技能的人。 小米洛看起来有些懊恼,他松开了手,将男人丢在了地上,站起身,按胸向安格妮丝鞠了一躬,带着些许歉意说道:“对不起,波耶西亚女士,让你看到了这些,我原本准备想在你来之前先把垃圾丢到地下室去的。” “这个人是谁?”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 “街上的混混。”小米洛一脸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从丹尼尔‘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已经试图闯进我家里好几次了。” “这样啊,”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笑着说道:“那么这些机关是为了不经允许闯入你家里的人准备的?” 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无论任何人。” “好吧,”安格妮丝凝视了小米洛一会,最终耸了耸肩,开口问道:“需要我帮你处理他的尸体吗?” “不用,”小米洛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你是客人,处理垃圾是主人的事情,不应该扔给客人来做。” 他说完就低下头,重新抓住男人的双肩,继续将男人向地下室拖去,安格妮丝无奈地看着小米洛的动作,然后转身走回了客厅。 客厅里其实算不上一片狼藉,男人触碰的所有机关都是对准他自己所在的位置的,而他都没能成功走过玄关,他在客厅留下的唯一痕迹,只有鱼线划过墙壁产生的嵌入墙壁的凹痕。 安格妮丝走到沙发上坐下,目光悠闲扫过空中交替的鱼线,微微点了点头。 小米洛返回了一次客厅,将门口的血迹打扫干净,几种器具重新归位,然后回房间换了一次衣服,才坐到了安格妮丝旁边。 “让您久等了,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一脸严肃地对安格妮丝说道,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看起来只是一个试图装作成熟的小孩,然而他刚刚做的事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做得出来的事情。 “也不算很久,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事情,就让我们趁着这个美好的夜晚开诚布公地谈谈吧,米洛·马德兰先生,”安格妮丝也从没有将小米洛视作正常十岁左右的孩子,她平静地看着小米洛说道:“今天下午我们见面的时候,一个神秘的联系在我们之间产生了。” 说实话,小米洛是安格妮丝第一次与一个尚且能够正常生活的人发生共鸣产生联系,尽管安格妮丝并不认为小米洛是一个正常的人。某种程度上,这是她第一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通过言语与自己共鸣的对象交流对方通过共鸣感受到了什么的机会。 “是的,这是一个神秘的联系。”小米洛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你感受到了什么?”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问道。 “我的痛苦与欢乐与你构建了联系,你将视线投向了我;我可以以我所有的悲欢换取自己的攀升,或者放任自己不断坠落,等待你来拥抱我。”小米洛带着些许的笑意,对安格妮丝说道。 “那么你想要怎样选择?”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你的拥抱对我来说带着超出一切的诱惑。”小米洛带着一丝向往说道。 “这听起来不是一个美好的选择。”安格妮丝有些困惑地说道。 “不,这是我想要的。”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因为困惑的紧蹙的眉头,笑着解释道:“我并不想抛弃那些悲欢,也许那些悲欢给我带来痛苦,带来疯狂,让我很多时候并不能理智地思考,会不够小心而陷入危险;但也恰好是因为这些,我才会觉得能够破坏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期望落空,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我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他们是谁?”安格妮丝问道。 “你没有猜到吗?”小米洛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不怎么在意安格妮丝的话语,直接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真是可笑,他们觉得让我成为一个天生的半个序列九对我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小米洛带着些许冷笑说道。 “可是从我小时候那种诡异的呓语几乎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让我无法听到他们还有丹尼尔的话语,惠灵顿太太、莫里斯太太她们甚至以为我是天生的聋子。” “我因为那些呓语而哭泣,因为那些呓语睡不着觉,他们却只以为是我天生爱哭,爱闹腾,每次我哭的时候,他们都只会直接将我丢在一边,等我自己安静下来,只有丹尼尔会来哄我,抱着我。” “直到我长大,终于学会了从那无法逃脱的呓语声中辨认出别人的话语,我依然记得第一次听清丹尼尔在给我唱摇篮曲的时候的情景,尽管当时我还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我能够感受到他在试图安抚我。” “我刚开始的时候听不清别人的话,上不了学,他们也不管,只有丹尼尔每天下课拿着他以前的教材叫我识字。” “但是他们,他们竟然想要献祭丹尼尔!” “他们以为一个八岁的孩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尤其是我这个直到三四都没能学会说话的家伙!” “他们该死!” 小米洛面色有些狰狞,而安格妮丝一言不发地听着小米洛的讲述。 第34章 不正常的孩子 小米洛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没有再说下去,他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抖动。安格妮丝平静地看着小米洛,等待着他恢复正常。 许久,小米洛放下了自己捂着眼睛的手,看向安格妮丝,他似乎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重新带上了些许带着纯真的笑意。 “抱歉,我失态了。” “不,看起来你很愿意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事情,这是一个好的发展。”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的状态,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在今天下午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小米洛眨了眨眼睛说道。 安格妮丝的表情却越发严肃,开口问道:“你天生就能够感受其他人对你的态度,而这些还会一直存留在你的记忆里,对吗?” “似乎是这样的,”小米洛目光有些放空,他似乎在回忆自己之前的经历,大概半分钟后他才开口继续说道:“确实是这样的,我到现在仍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他们每一次看我的那种眼神。”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问道:“你似乎从最开始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观?” 小米洛看起来对安格妮丝的话语有些迷惑,他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安格妮丝,似乎在等待着安格妮丝给她解释。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问这个,转而说道:“你的灵感似乎很高,在半个序列九的阶段就拥有了听到隐秘存在的呓语的能力,而就我所知,这一般是‘秘祈人’的序列八‘倾听者’的能力。” 小米洛没有在意安格妮丝之前的问题,点了点头,视线看向摆在茶几上的水杯,晃着自己的双腿,声音带着些许嘶哑说道:“是的,我能够听到,从始至终。” “你似乎知道你耳边的呓语的存在并不是一种正常的情况?”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问道。 小米洛突然笑了,他抬起头,看向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茫然。 “是的,我知道,但我并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安格妮丝紧紧盯着小米洛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却只看到了一片荒芜的茫然。 “你知道一般具有这样的能力的‘倾听者’往往很难存活超过五年吗?而你现在已经至少十岁了。”安格妮丝视线依然紧紧追着小米洛的眼睛,开口问道。 小米洛微微偏过头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起来你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特殊之处。”安格妮丝很肯定地说道。 “是的,我知道。”小米洛转过头来,眼中的茫然越发地加重,他看着安格妮丝,又似乎没有看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够感受到我和丹尼尔不一样,而且我会下意识地知道是我有问题,而不是他。” “我想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安格妮丝很肯定地说道。 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许久才笑了一声,才开口说道:“是的,我好像从潜意识里就知道正常的孩子是不会像我这样的。” “我一直知道,正常的孩子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不会像我一样下意识地去揣度别人对我的态度,去猜测他们是否爱我。” “正常的孩子应该会爱自己的父母,而不是因为他们不爱我就不去爱他们。” “正常的孩子不会因为自己的父母想要献祭自己的哥哥就决定杀死他们。” “正常的孩子也不会让自己大脑里充斥着各种的杀人计划,然后一步步地去实施。” “正常的孩子更不会在杀了自己的父母后冷静地收拾现场。” 小米洛脸上逐渐带上了怨愤,安格妮丝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又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些沉重。 “但是那又怎样,就算是我身上确实有不正常的地方又怎么样,谁能够在那些充斥耳畔,无法摆脱的呓语中保持自己的正常吗?能在父母天天想着献祭的时候保持正常?” 小米洛看起来有些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尖利,下意识地提高声音又在理智返回时主动压低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底气不是很足地说出了这句话。 安格妮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小米洛打断。 “是的,我知道,就算是没有这些,我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小米洛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到了膝盖上,声音有些闷闷地说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抬手在小米洛的头顶揉了揉。 小米洛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动。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确做了错事。” 小米洛直起身挥开了安格妮丝放在他头顶的手。 “是的,波耶西亚女士,我知道,一个好孩子不应该天天想着怎么杀死别人。”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地说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小米洛偏了偏头,带着些许笑容,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小米洛嘴角的弧度微微皱了皱眉,很肯定地开口说道:“你因为自己的不同而感到痛苦,你的内心觉得那样才是对的,你一直否定自己。” “我没有......”小米洛下意识地开口反驳。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小米洛的反驳,话语丝毫不停地说道:“你向往着你口中的‘正常孩子’,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正常孩子的样子,但你很清楚即便是自己外表表现得再‘正常’,都不能改变自己不是这样的事实。” 小米洛将自己的视线转到了一边,没有再看安格妮丝,低声开口说道:“不表现得正常一点,会被送进疯人院的。”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小米洛的头发,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你的事情,明明我都还没有开口问你这些。” 小米洛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理会安格妮丝摸着他的头发的手,他沉默了一会,最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下巴搭在了上面。 “是的,我的确想找一个人,告诉他我做过的所有的事情。”小米洛声音闷闷地说道。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开口问道:“那么你对丹尼尔干了什么?” 第35章 丹尼尔的去向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小米洛抬头看向安格妮丝说道。 “所以你当时说你知道丹尼尔在哪里,确实只是表示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 小米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安格妮丝说道:“对,他去了海上,好像是苏尼亚海上的罗思德群岛,他是自己离开博迪威亚的,我只是让其他人认为他失踪了而已。” “丹尼尔在离开前把辞职信,还有一些对其他人的嘱托纸条都交给了我,只是都被我烧了,没有按照他的话交给对应的人。” “他们好几天没有见到丹尼尔,我也应和他们说自己好几天没有见到丹尼尔回来,丹尼尔于是就被认为是失踪了。” 安格妮丝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米洛动了动嘴唇看着安格妮丝,许久才低声说道:“因为他要去干一件危险的事情。” “我想让人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小米洛的声音带着些许恍惚,他的神色也带着同样的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出声叫了小米洛一声,小米洛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了安格妮丝。 “丹尼尔要去做什么?” 小米洛张了张嘴,目光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最后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他没有确切地告诉我,但我有一种感觉,他是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他走的时候......简直不像是我认识的丹尼尔。” “他只是很生硬地告诉我他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说莫里斯太太会来帮我做饭,让我帮他把辞职信和那些纸条交给对应的人,然后就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如果不是我追问,我连他要去海上都不会知道。” “以前他就算是半天不回家,都会提前嘱托好一切事情,告诉我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那天他根本没有说这些!他直接提着行李箱离开,一点都没有给我说,就离开了家。” 安格妮丝皱着眉,有些语焉不详地问道:“丹尼尔已经选择了自己的信仰了吗?” 小米洛笑着说道:“您是想问丹尼尔是不是信仰着真实造物主,对吗?波耶西亚女士。” 安格妮丝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小米洛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丹尼尔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这些。” “但波耶西亚女士,您应该已经推测出来了,我的父母是信仰着真实造物主的,他们是极光会的成员。” “丹尼尔一直没有和我谈过信仰的问题,但他也从来没有走入过大地母神的教堂,极光会的人也从来没有找上过我们。” “在他们死亡的时候,我和丹尼尔因为年龄偏小,没有加入极光会。但他们是知道我们的,他们不可能真的放任我们完全游离在外,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是丹尼尔做了些什么。”小米洛神色有些淡淡地说道。 “丹尼尔的年龄比我大,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比我长;在我待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外面奔波工作,我不知道他遇见了哪些人,又去了哪些地方。” “我都不知道......” 小米洛声音逐渐变小,直至不再发出声音。 安格妮丝叹了口气,抱了抱小米洛。 “听起来你并不希望丹尼尔加入极光会?”安格妮丝在小米洛的耳边问道。 “是的。”小米洛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你自己呢?”安格妮丝放开了小米洛问道。 “我也不想。”小米洛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但是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要迈上非凡之路的话,加入极光会是必然的选择,‘秘祁人’途径掌在极光会的手中。”安格妮丝平静地开口说道。 小米洛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安格妮丝,沉默着。 他许久才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说道:“我知道。”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再说话,安格妮丝也没有再说。 小米洛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看着安格妮丝问道:“波耶西亚女士,你一直在问有关我的事情,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关心的事情呢?” 安格妮丝顺着小米洛的意思将注意力从之前的话题上移开,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关心什么?” “唔......”小米洛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脸颊上点了点,说道:“比如,我们之间的联系能干些什么?”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你知道这种联系能干些什么?” “是的,”小米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纯真的笑容,说道:“从今天下午这种联系出现开始,就有一个耳语在我的耳边向我诉说它的作用。” 安格妮丝脸上的肌肉忍不住一抽,刚准备开口询问的话语不禁卡了个壳。 “我没有听到。”安格妮丝抬起手,扶额叹息道:“那些不该听到的话语虽然并不总是毫无意义,但你主动去聆听它们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会对你的状态造成极大的影响,而且话语里的内容大多也是隐藏着陷阱......” 小米洛开口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说道:“可是这次的耳语给我的感觉和你身上一样,让我恐惧的同时又给我一种想要靠近的安心感,和我以前听到的那种诡异的呓语完全不一样。” 安格妮丝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小米洛似乎感受到了安格妮丝的怪异,小声开口问道:“怎么了,波耶西亚女士?” 安格妮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着小米洛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我可以通过这种联系向您献祭我拥有的,来换取我想要的。”小米洛看起来很认真地说道。 “不论是我的痛苦,还是我的欢乐,亦或者是我的疯狂,我的欲望,我都可以将他们献祭给您,来换取超越的力量。” “我并没有这种力量。”安格妮丝很肯定地说道。 “也许吧。”小米洛露出了那种纯真的笑容,说道:“不过这些不重要,我的痛苦与欢乐在这种联系会让我逐渐与你接近,最终我将坠入你的怀抱,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之前一直在把我当做什么?”安格妮丝凝视着小米洛的眼睛问道。 小米洛摇了摇头,笑容纯真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应该把您当做什么,但我知道我应该是您的什么。” “我是您的学生,您的祭品,您的护卫,也是您的所有物,我从您那里找到我的答案,我也将最终归于您。” 第36章 尝试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双手的温度骤然丧失,变得冰冷,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那个余罪教团的成员德莱塞的笔记本上看到的话语: “老师告诉我,我们是祂的学生、祭品、护卫,是祂的所有物。我们使用祂的力量,践行祂的道路,最终归于祂,成为祂的一部分。” 她抬眼看向小米洛,神色不自觉地携带上了些许冷漠。 “这是你从耳语里听到的?”安格妮丝问道。 小米洛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拉着安格妮丝皮衣的衣角问道:“波耶西亚女士,您生气了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对您说这些,但我不想骗您。” 安格妮丝抬眼看向小米洛,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看着小米洛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可以给我说这些?” 小米洛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能够感觉得到您并不想听到这些。” 安格妮丝不觉蹙紧了自己的眉头,脑海中开始思索起为什么小米洛会觉得自己不想听这些,是耳语?亦或者是联系?还是纯粹通过直觉? 小米洛看了看安格妮丝的脸色,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抓着安格妮丝的衣角,站在一边。 安格妮丝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她的脑海中思绪杂乱,就像是一团乱麻。小米洛的话语就好像丢开了一直以来的遮羞布,将一切暴露在了空气下。 明明之前小米洛说过很多次,他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他恐怖,又让他安心的特质,她却一直选择性地视而不见。她在说着小米洛身上的异常时,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的异常。 安格妮丝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小米洛,问道:“之前下午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我通过联系观察你?” 小米洛点了点头,说得:“当您注视我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身边的耳语声增大。” 安格妮丝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我们做个尝试。”她突然说道。 小米洛连忙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半阖上眼,迅速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无叶之木。 眼前一缕缕黑色的丝线在空间里蔓延,以一种神秘的状态延伸出去,仿佛一根根头发一样。 安格妮丝控制着自己的灵性收束起来,意识漫过这一缕缕联系,最终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她能够感受到这一缕联系的对象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联系似乎与其他存在一定的差别,在安格妮丝的感受里,这缕联系似乎若隐若现,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稳定。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灵性顺着联系蔓延而去,成功看到了小米洛,依旧是仿佛蒙着一层灰色的薄纱的视野,自己半阖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小米洛站在自己的身前,看起来在想着什么,和之前看到余罪教团的德莱塞和玫瑰学派的麦维提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安格妮丝试探着通过灵性直接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 “小米洛?” 小米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他抬头看向半空中,又低下头看向安格妮丝靠在沙发上的身躯,开口说道:“波耶西亚女士,你在我心底说话!” 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些扶额的冲动,她也看到自己的身躯似乎想要抬起手,连忙转移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要说出声来,只在心底告诉我。”安格妮丝向小米洛传递出自己的想法。 小米洛点了点头,嘴巴没有活动,安格妮丝却听到小米洛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是这样吗?波耶西亚女士?” “不错,接下来我会尝试着通过你的身体做一些事情,你不要害怕。”安格妮丝在内心里点了点头,用尽量温柔的态度向小米洛说道。 小米洛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逐渐增大了自己在这条联系上的灵性的投入,她感到一个弱小许多的意识被自己挤到了一边,而她的意识取得了对小米洛身体的主导权。 安格妮丝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小米洛身体的感官与安格妮丝自己的感官存在一定的差别。也许是因为身体所走的序列,亦或者是灵感的原因,安格妮丝通过小米洛的身体,所感受到的世界似乎不太一样。 她现在依稀能够感受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有人......不,应该不是人,在房屋外的街道上飘荡,不远处阴暗狭窄的街道上,麻木绝望的阴霾在上空弥漫。 安格妮丝并没有听到小米洛一直说的呓语声,安格妮丝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她虽然控制了小米洛的身体,但并没有真的接触特性?但这样也不对,自己现在不同的感官又是怎么回事?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半阖着眼的躯体,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就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普通人一样。 但这不对,这和小米洛的描述不符。 “小米洛?”安格妮丝在心底问道。 “我在这里,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安格妮丝向小米洛问道。 小米洛一时半会没有出声,安格妮丝安静地等着小米洛的回答。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蒙上一层绯红的薄纱,窗外的树木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小米洛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我能够看到,能够听到,感官好像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没有办法掌控我的身体。” “和之前看到和听到的有差别吗?”安格妮丝再次问道。 “没有。”小米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她暗自留心了这件事,没有再问什么。 她的目光看向插在门后的鸡毛掸子,随手从上面拔了一根羽毛放在了茶几上。 她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她没有依照帕格尼家族所总结出的规律先利用情绪的共鸣,直接进入了第二个步骤。 “我希望这根羽毛漂浮起来,旋风会在下面托住它,让它不再飘落。” 安格妮丝目光凝视着那片羽毛,她清晰地感到一股力量顺着联系来到了小米洛的体内,一点点微风从小米洛的手掌中形成,聚集在羽毛下,羽毛缓慢而稳定地从茶几上向上飘起。 第37章 献祭 安格妮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她看着羽毛缓缓地向上移动,最终飘飘荡荡停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抬起手一把抓住了羽毛,气流消失,通过联系涌来的力量也消失不见。 “波耶西亚女士,这样使用力量会有副作用。”她听到小米洛说道。 “什么副作用?”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下一步走路会有想跳一下的欲望。”安格妮丝听到小米洛认真地说道。 安格妮丝尝试控制着小米洛的身体向前走一步,就发现右脚仿佛要脱离控制一般地踮了起来,又在她的控制下抬起,向前迈了一步,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安格妮丝抽动着嘴角,在心底问道:“看起来是可以克服的。” “但是波耶西亚女士,它并没有消失,依旧存在。”小米洛很认真地说道。 安格妮丝继续控制着小米洛的身体向前走了好几步,在每一步迈出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先迈出的那条腿会先做出将要跳起的动作。 “波耶西亚女士,让它完成吧,完成之后,这个欲望就会消失。”小米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安格妮丝不再强行控制,她感到小米洛的身体向前跳了一步,随即安格妮丝重新控制着小米洛的身体向前走了一步,她的控制终于恢复了正常。 “你是怎么知道的?通过耳语?”安格妮丝在心底问道。 “不是的,波耶西亚女士,在您成功使用了这种力量之后,我的内心好像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会有什么副作用。”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她回忆自己在安瓦城堡尝试之后的感觉,她只记得自己在尝试之后就去睡了觉,没有收到任何会有什么副作用的预感。 是因为没有成功完成?还是因为她的特殊?安格妮丝决定回去之后再尝试一下。 “你还有什么自然而然知道的东西吗?”安格妮丝在心底问道。 “我知道使用这种力量所做的事情影响越大,副作用也会越大。”小米洛沉默了一会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这种方式似乎和我献祭我所拥有的来换取力量有些差别。”小米洛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知道献祭换取力量会得到什么?”安格妮丝在心底问道。 “我知道。”小米洛很肯定地说道,他的话语毫无犹豫。 “其实......如果波耶西亚女士您需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小米洛又有些迟疑地说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在心底说道:“需要你献祭的都是你所拥有的东西,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抛弃。” 安格妮丝听到小米洛似乎带着些许羞涩笑了笑,话语间有些雀跃地对安格妮丝说道:“不,属于我的不一定就应该留在我这里,我想要把我对您的赞颂献祭给您。” 安格妮丝:? “波耶西亚女士,请把我的身体掌控权给我,您注视着我就好。”小米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安格妮丝并没有拒绝,收回了大部分自己投入的灵性,她的意识重新回归了旁观者的角度,小米洛的意识重新掌控他的身体。 安格妮丝看到小米洛毫不犹豫地走到了安格妮丝的身躯前,以一种祈祷的姿势跪在了安格妮丝膝前,话语仿佛梦呓一般。 “波耶西亚女士,我愿献上我赞美您的言语,以悦乐您的心灵,愿您赐我安息在您的指引。” 安格妮丝:? 她很清晰地听到了小米洛的祈求,不仅是在自己身体的耳畔,同时也通过自己内心的那种联系。 她看到了一片灰色的海洋,黑色发丝一样的丝线从自己的身体里延伸而出,在海洋中飘荡连接向一个个不同的地方,有的人已经在她的视野里,他们的身体逐渐被灰色浸染,仿佛是溶解在了海水中,只剩下了一个面容扭曲的头颅,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则尚且在她的视野外,黑色丝线绵延而出,看不到边际。 安格妮丝顺着祈求找到了一条黑色丝线,她的意识触碰了那条黑色丝线。 与祈求一起传来的,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话语。 她的意识随意地扫过了那些话语,忍不住老脸一红。 安格妮丝不知道小米洛从哪里学来了这么多浮夸的彩虹屁,什么“您就像降临在我的世界里遥不可及的梦”,什么“您是永不落幕的天边的辉光”,什么“我对您的崇拜和敬畏有如面对星辰”...... 这都是什么噩梦,为什么我要听这些恐怖的话?明明这些赞美并不像是形容我的,好吗! 安格妮丝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她开始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该拒绝这场献祭。 “为什么要拒绝?”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内心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一道声音。 随即,她感到一股力量不知从哪里涌出,自己难以抑制地顺着联系回复了一句: “如你所愿。” 随即,安格妮丝感到裹挟着自己意识的力量顺着联系涌入了小米洛的体内,之前在安格妮丝的感受里一直若隐若现的联系丝线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视野里小米洛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安格妮丝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明悟,小米洛的直觉预感会增强,他可以依靠直觉,在自己脑海里形成画面。 “你是谁?”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她只是很平静地在自己的内心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方似乎只是笑了一声,随即她的内心里出现了一句带着赞扬语气的话语:“早些找到‘观众’序列的物品吧。” 随即安格妮丝眼前的灰色海洋消失了,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小米洛。 小米洛对着安格妮丝笑了一下。 “我获得了‘直觉预感’的能力。”小米洛对着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我知道。”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道:“不过你献祭的那些......太浮夸了。” 小米洛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黯然,他有些蔫蔫地说道:“您不喜欢吗?但是那些都是我想说的,您在我的心里真的就像永不落幕的......” 你应该赞美的不是我啊,我还想要拒绝来着。安格妮丝忍不住苦笑,眼看小米洛有重复那些话语的趋势,她连忙开口打断,问道:“你献祭的那些话,还可以继续说出来?” 小米洛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可以依旧这样对您赞美,但无法再用那些话语赞美其他任何人,也不会产生对他们像这样赞美的欲望。” 这不就是固定了一堆专属彩虹屁嘛,安格妮丝的内心不觉有些崩溃,所以同意这样的献祭会显得有多自恋啊! 但是这场献祭最终回复是通过我自己,安格妮丝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安格妮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一手搭在小米洛的肩膀上说道:“今天很晚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小米洛点了点头问道:“那波耶西亚女士,你会再来找我吗?”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不过我一周后就要离开博迪威亚了。” 小米洛皱着眉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没有说什么,他接着问道:“那波耶西亚女士会再通过联系注视我吗?”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小米洛有露出了那种纯真的笑容,带着些许雀跃说道:“我也会时常通过联系向您祈祷的。” 第38章 赏金任务 安格妮丝回到了旅馆,走进盥洗室洗了一把脸,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并不仅仅是因为小米洛的献祭的赞美令她尴尬,更多的是因为最后出现在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 “献祭啊......”她看着镜子中的女人不觉露出了一丝苦笑,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的口型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 镜中的女人五官英气,棕发褐瞳,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 这不是她的脸,这张脸是“艾拉·波耶西亚”的,而她是“安格妮丝·帕格尼”。 安格妮丝抬手摘下了嬉笑者面具,面具与面部连接的地方一条条肉丝浮现出来,随着距离的增大一条条断裂。 镜中的少女矮了些许,清瘦而柔和的面容看起来带着些许苦恼,她微微颦着眉,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看。 安格妮丝的内心里有着疑惑,她忍不住回忆起自己那些模糊的记忆。抛开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模糊的前世记忆不谈,仅在今年她就已经有过三次记忆模糊的情况。 帕夫拉修道院,勒桦庄园,还有安瓦城堡。在帕夫拉修道院后,自己莫名其妙服食了“狼人”的特性;在勒桦庄园,自己莫名其妙闯过了守卫的阻拦,出现在了父亲和母亲的被刺杀现场;而在安瓦城堡,自己对于特雷弗的话语的记忆出现了模糊。 “你可以掌控我的身体,是像我掌控德莱塞和小米洛那样吗?”安格妮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找到‘观众’序列的物品的事情的优先度要提前了。” 安格妮丝苦笑一声,再次随意地打开水龙头,在自己的脸铺了些水,拿起旁边的毛巾,用力地擦了几下,镜中的人的脸色看起来似乎缓和了些许。 安格妮丝对着镜子逐渐将自己的面色调整到平和,戴上“嬉笑者面具”,走出了盥洗室。 她拿出了自己笔记本,开始记录起今天的事情。 ...... “早安,女士!” 安格妮丝抬脚走进了咖啡厅,站在吧台后的服务生笑着跟安格妮丝打着招呼,她活力满满的声音驱散了安格妮丝内心因为昨日的事情带上的些许阴霾。 安格妮丝露出了些许微笑对着服务员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早安”。 “女士,早餐想吃什么?我推荐巧克力牛角面包配泡沫咖啡!”服务生笑着问道。 “嗯,就像你推荐的,巧克力牛角面包配泡沫咖啡。”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好的,稍等,女士。”服务生转身走回了后厨。 安格妮丝在不远处的桌前坐了下来。 她看到有几个人没有坐下,直接站在了吧台前,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端着咖啡吃着,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敏锐的听力让安格妮丝完全听清了几人的话语。 “斯特兄弟会好像有大动作。”一个男人说道。 “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人声音里带着些许忧虑问道。 “听说是昨晚他们的首领被人刺杀了,今天他们满城地在找刺客。”之前的男人说道。 “唉,”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服务生叹了一口气,低声咒骂了几句:“越来越乱了,前一阵子废除行会,就搞得街上的流浪汉多了好多,晚上走夜路越来越吓人,那些黑帮也......” 服务生降低了自己的声音,嘴里嘟囔着,却没有用能让人听清的声音说出来。 “说实话,如果市政厅敢派人到那些黑帮的赌场门口守着,抄了他们运钞的武装马车,他们绝对会成为博迪威亚的英雄,市政厅的资金一定会充盈一大块,说不定哪个一直享有盛誉的家族就会从此变成一坨狗屎......” “闭嘴!”刚刚说话的人被旁边的人狠狠地捣了一下,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你想要自己的尸体晚上被从港口上丢下去就直说!” 那边的聊天声瞬间消失了,只听到了几个人“咕噜咕噜”喝咖啡的声音。 “女士,你的早餐来了。”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到了安格妮丝的桌前。 “好的,谢谢。”安格妮丝笑着对服务生道了谢,拿起面包吃了起来。 ...... “该死地,我们都在这条街上逛了一上午了,就根本没打听到那女人的一点线索。既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知道她穿着一件长款的棕色风衣,还有斯诺那家伙一直形容的什么冷酷,疯狂。谁能就凭借这些在博迪威亚找到人啊!”男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里走着,对旁边的同伴抱怨道。 “疯,那女人当然疯得不行,哪个正常人会没事干自己一个人潜入一个帮派总部啊......”男人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你可闭嘴吧,首领没气到杀人已经不错了。”同伴没好气地说道。 “谁知道那女人怎么潜入的,根本没人看到她。”男人带着些许郁闷说道。 他们一直走到了街道的尽头,两人转身向一边的小巷拐去。 突然,两人同时脑后一痛,意识瞬间模糊起来,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第五个。” ...... 安格妮丝两手抓住了将要倒下的两人,将两个人一起拖到了角落里。 这些赏金目标本就是普通人,抓起来没有什么难度,更何况对方的首领还是自己的卧底。 安格妮丝从伯尼·斯特那里获得了他派出的人的名单及负责范围,依照名单来抓效率非常高。 不过这两个人是她预备今天抓的最后两个,毕竟还有好几天,任务完成得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吓到警察厅就不好了。 安格妮丝随意地将两人塞到了编织袋里,然后扛在了肩膀上,速度飞快地向警察厅跑去。 虽然这两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在警察厅给的赏金任务列表里,但之前几次的经验告诉她,警察厅也不介意收到一些其他的罪犯,毕竟斯特兄弟会的家伙随意拉出一个人,就算罪行没有达到直接枪毙的程度,直接关那么几年绝对不算冤枉。 这倒是省了安格妮丝处理非赏金任务成员的功夫,毕竟让安格妮丝自己处理的话,估计这些成员都会变成尸体被丢到海边,不仅污染环境还浪费时间,搞得血呼啦擦的也麻烦。 既然警察厅愿意接手,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第39章 赛妮亚女士 安格妮丝随意地将两人丢到了地板上,看向站起身向着自己走来的中年警官。 “埃里斯·哈尔,赏金任务目标,再附送一个沃特·谢特,你们一直追查的班戈巷杀人案的作案者。”安格妮丝笑眯眯地看着哈里曼说道。 “波耶西亚小姐的效率可真高。”哈里曼话语间带着些许感叹说道。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他们找我的效率太高了。”安格妮丝笑眯眯地说道。 “人都跑到我面前,不把他们送来,实在是太浪费他们的心意了。” 哈里曼警官的动作忍不住顿了一下,才走到了地板上的两个编织袋前,蹲下身子,抬手打开了编织袋,让两人的面容露了出来。 “确实是埃里斯·哈尔,”哈里曼警官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另一个人,口中对安格妮丝说道:“至于沃特·谢特,关于他的罪证我们需要调查一段时间,如果确认是他做的,我们会给你补发赏金。当然,如果你现在手里就有他作案的证据的话......” 安格妮丝抬手打断了哈里曼的话语,说道:“我获得证据的手段并不是你们所希望见到的,得到的证据也是不符合流程,没有足够的效力的。我初来乍到,有关寻找证据这件事,你委托侦探,或者委托其他赏金猎人,都会比委托我强。” 安格妮丝有关这两人的情报来源于伯尼·斯特,她总不能说是斯特兄弟会的首领告诉她的。 “好吧,那暂时就只有埃里斯·哈尔的赏金了,300金里索。”哈里曼警官走回了桌前,给安格妮丝开了一张300金里索的支票,递给了安格妮丝。 “需要我们给你提供一些其他的衣物吗?”哈里曼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看来警察厅的消息足够灵敏。”安格妮丝瞥了一眼哈里曼笑着说道。 “当然,警察厅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线人的。”哈里曼笑容爽朗地说道。 安格妮丝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每一个来找我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一笔收入。” “不过如果警察厅愿意派出一些警卫来协助我,我会很高兴,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能把斯特兄弟会一网打尽。”安格妮丝神色莫名地看着哈里曼警官说道。 哈里曼警官脸色僵了一下,干笑了两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警察厅也很难通过像这样的计划。” 安格妮丝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对着哈里曼警官说道:“好吧,不过我今天是趁着他们对我的实力不够了解,才抓住了这几个人,但他们被抓的消息估计已经被斯特兄弟会的人知道了。” “等之后他们行事谨慎起来,估计就很难这么轻松地把他们抓捕起来了。”安格妮丝叹了口气说道。 哈里曼倒是没有任何的遗憾,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感谢您,波耶西亚小姐,如果您遇到了那些赏金任务上的对象,还请继续将他们送到这里,警察厅很愿意和您合作。” ...... 安格妮丝在装饰奢华的房间里解除了自己的“隐形”。 伯尼·斯特早就感到了安格妮丝的到来,将自己手下支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对着安格妮丝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从一边的桌下拿出了一个小手提箱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取下帽子放在桌上,接过了行李箱,打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里面是一套黑色的长裙和长款手套,长裙肩侧位置有着镂空的碎花。 安格妮丝拿起裙子,走进了盥洗室。 她只是脱下了皮衣和衬衫,将长裙套了上去,遮住了下身的长裤以及别在腿侧的手枪,只要她需要,就可以直接撕掉长裙过长的裙摆进入战斗。 随即她将衬衫上的玫瑰胸针取了下来,别在了长裙上,然后在两只手上戴上了黑色的长款手套,手镯被戴在了手套外面。 她随意地将自己脱下的衣服叠起,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伯尼从一边递给了安格妮丝一件长长的黑色斗篷,安格妮丝接过披在了自己身上,系好了系带。 “我在街口等你。”安格妮丝一边将自己的衣物和帽子装在手提箱里,一边轻声开口说道。 “明白,主人。”伯尼站正,低头说道。 “叫我赛妮亚女士。” 安格妮丝低笑了一声,开启了“隐形”,提着手提箱转身从窗户边跳了下去。 她之在伯尼这里换上裙子是打算参加一场打着舞会的名义举办的非凡集会,伯尼·斯特作为野生的序列9“战士”,很清楚当地的非凡者集会在那里举办。 安格妮丝今天的收入总计1350金里索,再加上昨天抓的安托万·加德纳,她的存款已经飙升到了1696金里索3里拉9分。 她现在完全有底气去非凡者集会看看有没有自己想买的,要是碰到“观众”序列的非凡物品,直接就解决了自己列表里的第一项事情。 不过,安格妮丝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高,毕竟一般而言,“观众”序列的非凡物品效果都很好,一般很少有人愿意将他们拿出来卖。 安格妮丝对这场非凡集会并没有投入太多期望,她只是想看看非凡者集会是什么样子。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真正的非凡者集会。 安格妮丝在角落里解除“隐形”,戴好兜帽,提着手提箱走了出去,她在街口站定。 一辆马车十来,在安格妮丝身边停下,伯尼·斯特面容在帘后露了出来,他在马车边向安格妮丝伸出手。 安格妮丝低低地笑了一声,一手搭在伯尼·斯特的手上,一手提着裙子迈上了马车。 “晚上好,伯尼先生。” “晚上好,赛妮亚女士。”伯尼·斯特也一本正经地向安格妮丝问好道。 他随即像是向第一次前接触非凡的人解释一般对安格妮丝说道:“我们将参加一场在地下举办的舞会,我们将在那里找到我们所期盼着的禁忌的知识。如果对自己所见到的感到困惑,请保持沉默,我们需要对那里所见到的一切警惕。” “嗯,我明白的,伯尼先生。”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马车辘辘向前而行,夜晚的浓雾逐渐笼罩了街道,只有些许轻轻的马蹄声隔着浓雾传来,是参加舞会的其他人。 马车停了下来,安格妮丝跟着伯尼下了马车,这里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庄园,庄园的大门大开着,酒香与歌吟远远从庄园的房屋里传出。 第40章 舞会 伯尼走到了庄园门口的黑装侍从前,拿出两枚硬币,侍从躬身对他行了一礼,给他递过来了两张面具。 伯尼转身将一张面具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接过面具戴上,挽着伯尼的胳膊踏着脚下的红色的迎宾地毯向前走去。 “这里的主人是博纳尔,他主要做走私生意,在苏尼亚海上有一批合作的海盗,他们负责劫掠,把货物送到博迪威亚港,然后再由博纳尔销赃。”伯尼低声向安格妮丝解释道。 “那些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普通民众买没有购买力,但那些上流的人物有。所以他会定期举行舞会。” “嗯......虽然是叫做舞会,但实际上是一次交易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个世界的都有。”伯尼的话语带着些许含糊,但安格妮丝听清也听懂了他的话语。 她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问道:“门槛很高?” 伯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当初也是托关系才拿到门票的。” 眼前房屋紧闭的大门敞开,无尽的光亮涌出。安格妮丝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她微微掩着鼻子向前看去。 漫长的走廊通向内部,两侧分出一条条小道,里面的硬币碰撞声和歌声交汇在一起,形成一段忘我的乐曲。 “这里是博迪威亚最繁华的地方。”伯尼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耳畔响起。 安格妮丝在面具下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声音低沉地回应道:“当然,这里的生意看起来比银行都好。” 她的视线扫过两侧房间里的一张张赌桌,最后停留在一张和这里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的桌前,那张桌子前的几个人根本没有赌徒的豪气万丈,看起来就像是银行的会计,机械式地洗牌抽牌,财富因输赢在他们的手底下转移。 安格妮丝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房间里的另一张赌桌上,一个女人声音尖利地叫嚣着让荷官发牌,身后的男人和她的肢体纠缠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割裂了开来。 伯尼留意到安格妮丝的视线,低声解释道:“那女人她每次都来,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听说已经欠了巨额的赌资。” “走吧。”安格妮丝声音带着些许冰冷,脚下不停,挽着伯尼向前走去。 两人终于走过了漫长的甬道,步入了真正的舞厅,乐声萦绕在耳畔,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起舞。巨大的吊灯悬在众人的头顶,将整个大厅映照得犹如白昼。 “离聚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要参加聚会的人应该都在舞厅里了。”伯尼低声对安格妮丝说道。 “来一曲?”安格妮丝站在原地听了一段正在演奏的乐曲,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我想我的舞技应该还算不错。”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赛妮亚女士。”伯尼声音带着笑意应和道。 安格妮丝脱下了身上的斗篷,伯尼牵起安格妮丝戴着手套的手,行了个礼,和安格妮丝一起迈入了舞池。 侍从们举着放着硬币与黄金的托盘在人群中穿行,交易的货物就像是酒水一样被放在托盘里,在人群中传递,安格妮丝的视线扫过那些货物,她的灵性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都只是一些普通的物品。 安格妮丝在舞池里展现了难以置信的熟练,长裙的裙摆随着旋转散开——毕竟她在离开费内波特城前的那几个月里参加了数十场舞会,尽管她常常伪装自己的体力连一曲都不能完整地跳下来。 她放在伯尼肩膀的手时不时用力,带着伯尼踏着乐曲在舞池的人群中不断穿梭。 她的视线扫过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们,猜测着对方的身份,暗自记下了人群中可疑的人物的装扮。 安格妮丝的视线扫过了一对看起来毫无异常的男女,她觉得那两个人很有意思。年轻的男人有着灰色的眸子,棕色的头发,五官深邃,舞步熟练,举止坦然,表现出一种经常出入上流场所的样子;而和他一起跳舞的那个少女则眼神慌乱,舞步蹩脚——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花花公子和被骗进不良场所的普通的无知少女。 但他们身上的细节告诉安格妮丝,这两个人的身份恰好相反——那个少女才是出生上流社会,而男人是真正地伪装成虚假的上流人士的人。 虽然少女的舞步蹩脚,但从她下意识间落脚抬手的动作来看,她很明显是经受过专门的礼仪培训,再加上她身上的那套精致的长裙、搭配合理的首饰,以及合适的妆容,她的家庭条件就算是在上流社会也至少在中等水平。少女看起来比安格妮丝自己的真实年龄要大一点,但绝对还不到成年的年纪,按理来说这样的年纪要来舞会这些社交场所需要有更加年长的女性陪着。 而男人看起来舞步熟练,但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与上流社会的审美标准存在一些差异,他的视线同样不断在舞池中人群的身上不断扫过,看起来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一般跑到舞会上来找人的......怕不是来抓小三的侦探吧,安格妮丝在心里暗自笑了一声。 伯尼在安格妮丝耳边轻声说道:“我想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安格妮丝笑着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两人伴着乐曲声逐渐向舞池一侧移动而去,伯尼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带兜帽的斗篷披在身上,安格妮丝也取回自己的斗篷重新披上,抬起手臂,重新挽上了男人的胳膊。 两人沿着舞厅后甬道继续向下走去,眼前的走廊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是安格妮丝敏锐的知觉告诉她自己正在顺着甬道向地下而去。 甬道上的灯光逐渐昏暗起来,直至换为一只只颜色惨白的火烛,标示出甬道的边际。 阴影里有着其他脚步声传来,安格妮丝知道那是其他参加交易会的非凡者。事实上她现在也是在阴影里行走——对于大部分非凡者来说,在一片阴暗里视物算不得什么难得的事情,当然某些序列除外。 安格妮丝抬手将兜帽往前拉了拉,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房间,房间里的人们围成一圈,那很明显就是今天非凡聚会的地方。 安格妮丝和伯尼走进房间,她的视线扫过,这个房间呈圆形,四周开了十数个门,门后是一片黑暗的甬道。这个房间就像是蛛网的中心,那些甬道就像是从中心放射而出的蛛丝,通向不同的地方。 房间里已经大致有六七个人坐在座位上,戴着庄园附赠的面具,都穿着斗篷戴着兜帽。 第41章 聚会 “‘野狼’先生今天带了一位新的成员来,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坐在主位上的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听起来就像是被人在喉咙上割了一刀一样。 安格妮丝没有让伯尼开口,而是用一种极为温柔优雅的腔调开口道。 “‘青色’,叫我‘青色’女士就好。” “好的,‘青色’女士。”那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安格妮丝用一种优雅的做派,跟着伯尼随意地找了两张椅子坐下,房间里重新陷入了一片静默,没有人再说话,期间又有两个人走进房间,找了两个椅子坐了下来,看起来应该是老成员。 许久,坐在主位上的人从桌下拿出了一只手提箱,从中拿出了一架天平放在了中间的圆桌上。天平的托盘上带着斑斑锈蚀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用不规范的称量仿佛称量过强酸强碱一样。 他重新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开口说道:“看来其他人不会来了,今天应该就只有我们这些人。” “那今天就由我开始吧。”安格妮丝对面的一个人视线投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听声音是个男人,他开口说道:“我要出售一件物品。” 众人的视线都向他投去,安格妮丝也带着贵族的仪态饶有兴趣地看向开口的男人。 男人拿出了一个铁制的巴掌大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纯白的手套,上面带着些许斑斑的血迹。 “我称它为‘污迹手套’,它可以用来治疗疾病,即便是绝症,只要没有发展到终末期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延长生命。” “污迹手套”?倒是一个好名字,安格妮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镯,她发现自己和奥雷里奥至今都没有给这只可怜的手镯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么它有什么样的负面效果?”一边有人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它不可以在日光下进行穿戴,必须在月光下小心穿戴,但成功戴上之后就不会有影响。除此之外,用来治疗疾病的话,使用者自己也会随即获得一种疾病的症状,与需要治愈的疾病的严重情况相关,不过只是获得症状,不是获得疾病。” “你的意思是,只可以对其他人使用,不可以对自己使用?”旁边的人问道。 安格妮丝瞬间对这件物品的话语失去了兴趣,对于有着极强自愈能力的“狼人”来说,本身对于有治疗效果的物品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需求,而相较于一个需要通过其他人才可以进行治疗的非凡物品,直接去找大地母神教会换取一些治疗用的药剂不是更好吗? 但聚会的其他成员对于这件非凡物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最后这件物品成功被之前开口提问的人买走。 安格妮丝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将“污迹手套”和用来购买它的现金放在了天平的两端,天平两臂微微摆动了一下,保持了平衡。 “交易成功。”那人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看来那个天平是某种可以裁定两件物品价值的非凡物品,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里移开。 第一次的交易成功达成,聚会的其他人也依次开口,或求购某些物品,或出售一些非凡物品,或提出一些委托,有的达成,有的流产,期间安格妮丝也出手花了400金里索补充了10发“净化子弹”、10发“驱邪子弹”以及20发“猎魔子弹”。 安格妮丝见人们的交流逐渐减少,用着温柔优雅的腔调开口道:“我需要一件可以让人拥有与‘心智体’交流能力的物品。” “我可以出金里索交换,也可以用一些神秘领域和超凡世界问题的答案作为交换,你可以对这些知识提出自己的要求,但我不一定能够完全满足。” 人们安静地听着,没有人开口。 “好吧。”安格妮丝轻声叹了一口气,气氛变得沉默,直到坐在主位上的人宣布聚会结束。 伯尼拉着安格妮丝站了起来,走进了一条甬道内,安格妮丝看到聚会每个人都顺着不同的甬道向上走去。 甬道里依旧昏暗而安静,只有一支支蜡烛缓缓燃烧的声音。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缓缓向前走着,隐约的乐曲声从前方传来,这条甬道的尽头依然是舞厅。 她隐隐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头顶上方传来,她分辨出那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安格妮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向前走去。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枪击案发生了,不过也不一定,安格妮丝平静地想道。 不过这暂时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听声音是带着消音器的,目的应该是谋杀。不过如果真的是谋杀案的话,庄园里的聚会估计会提前结束,在那些上流社会的重要人物离开前没有人会愿意报警——对于他们来说,名誉更为重要。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早些离开。 安格妮丝在走进舞厅前将交易得到的子弹绑在了腿上,放下了斗篷的兜帽,而伯尼脱下了斗篷放进了储物柜里。 安格妮丝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的样子,挽着伯尼的胳膊走进了舞厅,她表现出让自己的大部分重量倚靠在伯尼身上的样子,又看起来在努力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 这并不困难,斗篷遮蔽了安格妮丝大部分的身体动作,更何况安格妮丝有着极丰富的装柔弱经验。 舞池里依旧是一片热烈的场景,看起来并没有人听到那声枪响。 不过,也对,舞池里这么热闹,除非是有人在这里开枪,否则没有人能听到发生了什么事。 伯尼扶着安格妮丝向舞厅外走去。偶尔有视线扫过他们的人都一脸了然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他们。 安格妮丝看到自己之前注意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和少女依旧在舞池里,两人明显都带上了一些隐藏在平静下的焦急,很明显他们要找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安格妮丝用带着一点喑哑的嗓音低声在伯尼耳边说道:“我们回去吧。” 伯尼看起来歉意而得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揽住安格妮丝的肩膀向舞池外走去。 房屋外的灯光微弱昏暗,只能看到灰蒙蒙的雾气与漆黑——这并不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停在那边的马匹偶尔发出一声唏律律的声音,马夫的身影靠在一边休息。 “先生和女士要离开了吗?”这边的侍者扫了一眼安格妮丝躬身问道。 “是的。”伯尼点了点头,他没有再理会侍者,直接将安格妮丝抱上了马车。 “走吧。”伯尼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马车辘辘地开动起来。 第42章 维森特·波洛 马车到底还是成功驶出了庄园。 在车夫驾着马车从庄园的铁门里驶出不久,夜幕下就传来了一声轰鸣的巨响,安格妮丝随手拉起了窗帘,隔着灰蒙蒙的雾气,她依稀看到庄园房屋主体高处房间的墙壁不知被什么炸的稀烂,炫目的火光在那里燃烧。 人们混乱的哀嚎声、尖叫声、争吵声从浓雾里传来,安格妮丝能够隐约地想象出人们衣衫不整地从房屋里冲出来的场景。 “这是谁干的,可真是嚣张。”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随口问道。 “高处的房间是博纳尔经常待的地方。”伯尼说道。 “啊,这可真是捅了一个大篓子,不过你是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的呢?”安格妮丝语气夸张地说道。 “先生,我们要继续走吗?”马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安格妮丝笑嘻嘻地看着伯尼,没有说话。 “当然,那里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伯尼的声音冷酷地说道。 安格妮丝笑着放下了窗帘,窗帘遮蔽了外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 今天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动静颇大,但在场的人也大多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去那里的目的也不怎么光彩。 安格妮丝盯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目光中带着些许思索。她现在尚且难以预测明天报纸上会将这件事情怎么报导,但安格妮丝相信这件事情的部分真相绝对会被隐瞒下来,至少很多人去过那里的事情会被隐藏。 但在这场事件中的伤亡情况是做不得假的,无论如何,都会被归为一起极其恶劣的事件,就看是谁会背锅。 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这场舞会最初的举办目的就是为了交易一些走私来的物品,同时还嵌套着非凡聚会。 而自己今天在那里见到的,其实也有很多疑点。 作为一个为上流社会的人士举办地下交易会的地方,在那里见到赌徒并不意外,见到利用赌博来洗钱的人同样也不算意外,但见到的那个沉迷赌博,欠下巨额赌资,却仍然通过那种手段留在那里的那个女人...... 一个欠下巨额赌资的女人,怎么还能留在那里?是她资产雄厚,尚且还没有破产? 但如果是那样,就不会说她是“欠下了巨额赌资”;同样看那个场景,赌桌那边的人也不怎么尊敬她。 那么她出现在那里是为了什么?这是第一个有问题的地方。 而第二个有问题的地方,舞池里的那对奇怪的年轻男女,他们很明显是去那里找人的,他们想要找谁?是否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第三个有问题的地方,自己在甬道里听到的那声带着消音器的枪响,既然装了消音器,很明显是不希望别人发现,而枪声在那段时间只响了一次,看来对方是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这声枪响是否和之后的爆炸有着关联? 此外,作为庄园主人博纳尔,是否还活着?为何他经常待的地方会发生爆炸?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场意外是否和非凡力量有关? 这场意外说实话和安格妮丝的关系并不大,但安格妮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走进庄园的房屋开始。 那个庄园里,无论是气味,还是场景都让安格妮丝有一种不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如果稍微重口味一点的话,安格妮丝觉得她都可以用这样的一句话来形容——就像是走进刚刚做过鸟氨酸和精氨酸脱羧实验的实验室一样。 安格妮丝倒不是觉得恶心,她只是觉得那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让人们产生某种躁动——而那种躁动绝对是有害的。 而同样,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尚且还没有结束,自己绝对还有遇到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人。 安格妮丝随手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本,将自己的感受记录了下来。随后她将来自于伯尼的皮箱和自己之前在下了马车后就立刻找了个角落换掉的长裙收了起来。 她想了想,通过联系向小米洛说了一句晚安后,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 安格妮丝扛着两个今天自己选定的斯特兄弟会的赏金目标走进了警察厅。 警察厅今天的气氛严肃了许多,身穿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面色看起来都不大好看。 安格妮丝对于他们会这样的原因心知肚明,她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哈里曼警官的办公室。 “只是推测而已。”这是一个她没有在警局里听到过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什么推测?”哈里曼警官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不耐烦。 安格妮丝将两人丢在地上,看着和哈里曼警官交谈的年轻男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有着灰色的眸子,棕色头发,五官深邃,赫然是自己昨天在庄园的舞池里见到的那对奇怪的男女里的年轻男人,他露出来的脖颈、左手上缠着纱布,脸上也多了好几道擦伤的痕迹,看起来昨天他伤的很重。 不过他现在和昨天自己见到的形象很不一样,他现在嘴里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眼神里带着些许兴奋,他在看到安格妮丝进来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些许兴味地上下打量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年轻男人的视线,径直对哈里曼警官道:“刚刚恰好碰巧遇到,我就把他们送来了。” 哈里曼警官依然先打开了编织袋,确认了一下两人的情况,便给安格妮丝开了支票。 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来到了编织袋前,叼着香烟翻动着两人的身体。 “身上没有打斗的伤痕,导致他们昏迷的是脑后的重击。如果是他们两人结伴,而你同时将击倒的话,这说明你的战斗力和他们相比......” “现在他们在这里,而不是我被他们送去亚特街,我的战斗力强于他们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安格妮丝笑眯眯地打断年轻男人的话。 年轻男人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变大,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没错,确实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维森特·波洛,很高兴见到你,艾拉·波耶西亚小姐。”年轻男人伸出右手,微笑地看着安格妮丝。 第43章 波洛先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哈里曼警官告诉你我的身份的?”安格妮丝笑容不变,扫了一眼在一边沉默地翻着档案的哈里曼警官问道。 “哦哦,当然不是,波耶西亚小姐,我倒是希望我可以直接从哈里曼这里得到你的信息,但是哈里曼那家伙可从来不会将这些东西透露给无关的人。”维森特耸了耸肩说道。 “不过您从来没有准备隐瞒自己的身份,因此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推理就可以知道你的身份。您是最近才来到博迪威亚的,而在你来博迪威亚的第二天,就来警察厅拿到了搜查令,而我恰巧知道,那天是威尔伯警官带您来的哈里曼警官这里......” “好了,波洛先生,不必说了,我觉得这不是推理,而是打听消息的能力。”安格妮丝打断了维森特大段的推理,说道:“不过,你似乎有什么事?” 维森特在安格妮丝说出“这不是推理”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尴尬,但在安格妮丝后面的话语问出后又带上了些许笑容。 “是的,波耶西亚小姐,我的确有些事情想要请求您的协助。”维森特说道。 “只要报酬合适,赏金猎人基本什么都做;但反过来,如果没有报酬,我不会帮你的。”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波耶西亚小姐,我想您应该先听听......”维森特不依不饶地说道。 “够了,维森特!你这个蹩脚侦探,帮帮贵妇抓情妇,接些找猫找狗的委托就够了,而不应该插手那个案子!你很清楚这个案子是要命的!”旁边的哈里曼警官恶狠狠地怒吼起来。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她大约猜到维森特想要委托她的事情与什么有关,不过哈里曼警官的态度...... 看起来维森特和哈里曼警官的关系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好一些,这个相处场景,忍不住让她想起了当初费内波特城自然之心小队的达莫和扎格。 安格妮丝抬起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并顺势挡住了自己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她语气轻快地开口道:“哈里曼警官,还有波洛先生,看起来你们有一些自己的私事要处理。” “我先离开了,愿母神赐予你们愉快的一天。”安格妮丝抬了抬帽子,走出了房间。 她脚步轻快地向警察厅外走去,今天在警察厅遇到维森特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完全意外。 她之前有着预感,庄园的那件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自己还会遇到和庄园的事情有关的人或者事情。 她昨天去庄园参加聚会,在舞池注意到了维森特;今天又在警察厅遇到了她,这么看来,是否就是文森特与她存在某些神秘的联系?维森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昨天维森特去庄园是准备找谁? 安格妮丝已经走出了警察厅,她抬头看了看博迪威亚早晨明媚的阳光,走到了报刊亭边。 她拿起一份报纸,丢下了一个一分的硬币,走到路边的树低下,靠着树干先快速地翻了一遍。 安格妮丝在报纸的角落里找到了有关昨天的爆炸案的内容,只有一个标题和短短的一句话的内容。 她的目光在标题下停留了一下。 “昨日,纽林庄园发生了一起爆炸案,目前已造成3人死亡,28人受伤,有关爆炸发生的原因仍在调查中。” 安格妮丝目光随意地扫过这上面的文字,将报纸合上折好。 “对一场爆炸来说,这个伤亡的比例似乎有些不太对啊。”安格妮丝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些人急着跑出去,出现了踩踏事故,那28个人根本不会受伤。”维森特的声音从安格妮丝右侧传来。 “这28个受伤的人里,包括波洛先生你对吗?”安格妮丝合上报纸,笑着看着维森特说道。 “是的。”维森特直截了当地说道。 “看来,波洛先生你想要委托我的事情和这个案子有关。”安格妮丝语气肯定地说道。 维森特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这起案子的不简单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波洛先生是否准备好了足够的报酬呢?”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看着维森特说道。 维森特环顾了一下四周走过的行人,开口说道:“波耶西亚小姐,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来谈这件事情。” ...... “我就直说吧,波耶西亚女士,按照市政厅给出的收入标准,我算是低收入群体。”两人在咖啡厅刚刚坐下,维森特就径直开口说道。 “你既然很清楚自己无法承担委托我的费用,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能够打动我?”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看着维森特说道。 “无论是钱财,还是秘密,报酬的本质只是给予足够的让对方感兴趣的东西,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波耶西亚女士您对我感兴趣。”维森特灰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哦?我的哪些举动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看着维森特说道。 “波耶西亚女士,当你......嗯,扛着那两个人从走廊走过来的时候,”维森特脸颊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开口说道:“你看过来的时候,在哈里曼身上只停留了一下,随后便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而在你走进办公室后,虽然你在和哈里曼说话,但我能够感觉到你始终把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你对我关注完全超出了一个人对陌生人的关注......更像是那种侦探看到解开谜题的关键的线索时的眼神。” 安格妮丝并没有否认自己当时的行为,而是笑眯眯地问道:“你是怎么确定我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 “我的直觉。”维森特凝视着安格妮丝的表情,低声说道:“我能够感觉到你的视线。” “看起来波洛先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安格妮丝舒展身体,靠在了身后松软的椅背上,意味莫名地说了一句。 “那么波洛先生,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对你感兴趣?” 维森特放在桌上的双手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没有说话,两人间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服务生端来了两杯咖啡,安格妮丝接过来放在了自己手边。 “好吧,波耶西亚女士,”维森特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的确并不清楚您因为什么而对我感兴趣。不过既然您对我感兴趣,我相信我身上一定有着什么您需要,或者想要知道的东西。” “所以您愿意听听我想要委托您什么吗?”维森特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第44章 奇怪的委托 安格妮丝头也没抬地开口说道:“来讲讲吧,你想要委托我些什么。” “这要从我一周前接到的一个委托说起。”维森特叹了口气说道。 “波洛先生就这样透露自己的委托不太好吧。”安格妮丝抬起头,挑了挑自己的眉问道。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真的......” 维森特有些暴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长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扫了一眼维森特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好了,说吧,我不会透露出去的。” 维森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在一周前接了一个奇怪的委托,调查银色玫瑰号上的一个普通船员。” “我当时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虽然感到很奇怪,但因为对方给的酬金很足,还是接了下来。但是,随着我的调查,我才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跟踪了他好几天,那个船员一直都在好几个毒贩之间游走,购买并注射各种毒品,丝毫没有回港口的意思,也没有见到银色玫瑰上的其他船员来找他,就好像他已经被他的船长抛弃了一样。” “他几乎一直处在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我尝试了好几次,试图套他的话,都失败了。” “直到前天的凌晨,我发现那个船员死了。” 他的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等待安格妮丝的接话,又似乎只是在营造一种渗人的气氛,而安格妮丝只是安静地看着维森特,没有说话。 “我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死亡的,那是我调查他的第五天,前几天的调查都没有得到什么结果,所以我决定尝试直接逼问他。” 听到这里,安格妮丝的面色不禁有些古怪,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维森特的讲述:“打扰一下,你做委托的风格一直是这样的吗?” 维森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道:“这应该不重要吧......”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耸了耸肩,说道:“好吧,这确实不重要,你继续讲吧。” “我从窗户爬进了他家里,发现他倒在地上,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看到了母神的神国一般。我检查了他的死亡现场,发现他是死于注射了过量毒品而出现的呼吸麻痹。” “他的死很扯,你知道吗?我在他的尸体旁边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一个被用过的注射器。这么大的注射器,整整一管。”维森特举起双手,比划出了注射器大致的大小,安格妮丝依据他两手间的距离,大致推测出那应该是一支60毫升的注射器。 “他把里面的所有药液直接打到自己的身体里?简直是在搞笑!”维森特语气忍不住有些激烈。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地问道:“所以你觉得不是他自己这么做的?” 维森特点了点头,说道:“对。” “因为船员已经死了,所以我将这几天的调查结果和他死亡的疑点写到报告里,给了委托人。说实话,委托人的态度也很奇怪,我觉得我并没有调查出什么,委托人却说我完成的很好,甚至好付给了我更多的报酬。” “离开委托人那里之后,我始终感觉有些奇怪,所以去码头问了银色玫瑰号的情况,得知银色玫瑰号从回到码头之后一直没有出海,船长、船员也一直没有在码头露面。” “我感觉有些不对,所以去警察厅去查有没有银色玫瑰号的其他船员的消息,才知道银色玫瑰号的其他船员也在前天凌晨死于注射了过量毒品而出现的呼吸麻痹。” 安格妮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轻声开口道:“听起来是在灭口。” “对,不过和我调查的那个船员不一样的是,其他的船长和船员是死在一起的。” 维森特也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看起就像在平复心情。 “于是我去调查了银色玫瑰号上一次出海的原因,得知他们是在为博纳尔运一些货物。”维森特的讲述不像之前那样详细。 “所以,显而易见,银色玫瑰号这一次运回来的货物有问题。”维森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 “我去依旧停在港口的银色玫瑰号上调查......发现有问题的是一只皮鼓......那带着浅褐色的鼓膜......还有那上面那种萦绕不散的气味......”维森特的神色微微恍惚,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 “波洛先生。”安格妮丝坐直了身体,用手里勺子的柄敲了一下自己咖啡杯下面的盘子。 维森特瞬间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仿佛被惊吓到一般向后仰了仰身体,后背撞上了椅背,他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安格妮丝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静静地等着维森特平复下来。 “抱歉,这几天思考的事情让我的精神不是很好。”维森特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着维森特,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波洛先生是怎么调查出有问题的货物的?你对皮鼓的样子描述得很详细啊,听起来就像是见过一样。” 维森特面色有些难看,用手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目光集中在安格妮丝的眼睛,开口说道:“我找到了一个见过它知情人,从他的口中得知的。” “是吗?这位知情人逃脱了被灭口的命运?他可真幸运。”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 她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转而说道:“你在调查出那只皮鼓的存在之后呢?” 维森特点了点头,继续讲述起来:“我知道每次帮博纳尔运送货物的船回来,他都会在纽林庄园以举办舞会的名义,举办地下交易会。所以我通过一些关系拿到了参加的资格,希望能够在那里有所发现。” “那么你的调查结果呢?”安格妮丝拿着勺子,随意地在咖啡杯里搅动,向维森特问道。 “虽然我没能找到我所期望的,但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维森特死死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 第45章 维森特的委托 “那场表面上的舞会就很奇怪,作为举办者的博纳尔,一直没有在舞厅露过面。而且我是第一个到达舞厅的,但是舞会已经开始了,乐队一直在演奏着乐曲,即便舞池里空无一人。在我后面来到舞厅的人似乎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在到达舞厅之后就直接开始跳舞,而且侍者也直接就开始端着放着要交易的物品在舞池里穿行。” 安格妮丝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尚且不算什么。”维森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发现了另一点让我在意的地方,我发现在舞会中途,有八个人前后离开舞厅,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离开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十分钟。而在四首舞曲的时间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舞厅,然后有的直接离开,有的重新回到舞池跳舞。” “而在他们回到舞池后不超过五分钟,三楼的一个房间就发生了爆炸。”维森特皱着眉说道。 安格妮丝轻点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她抬起头向维森特问道:“你觉得这场爆炸和离开的那八个人有关?” 维森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确定。但是离开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个让我有些在意。” 他的目光投向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会。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维森特。维森特笑了笑,重新开口说道:“那是一位女士,穿着黑色的长裙,举止优雅,舞技极好。她的长裙上别着一枚玫瑰胸针,那枚胸针上的图案我曾经在银色玫瑰号上见到。” “和他一起跳舞的那位男士的体型和打扮很让我眼熟,我在他们离开后思考了许久才终于想起,那是斯特兄弟会的首领,伯尼·斯特。” “看来这位女士和斯特先生关系不菲。”安格妮丝笑着拿勺子搅了搅杯中里的咖啡说道。 维森特双手按到桌面上,缓缓说道:“而让我更加在意的是,这位女士应该和伯尼·斯特关系不是很好才对。” 安格妮丝放下了勺子,笑了一声,说道:“谁知道呢。” 维森特没有说话,视线死死盯着安格妮丝,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道:“好了,波洛先生告诉了我这么多,是想要委托我什么呢?” 维森特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看着安格妮丝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问道:“波耶西亚小姐,你不好奇这位女士是谁吗?” 安格妮丝低声笑了一下,说道:“你想说,那个人是我,对吗?你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不论我说什么,你都首先会从我的话语里寻找能证明你自己的想法的细节。” 维森特抬起头,扫了一遍安格妮丝,许久才说道:“波耶西亚小姐,你可真不像是一个赏金猎人。” 安格妮丝向后靠在椅背上,笑着看着维森特,说道:“你这话不对,赏金猎人可不是完全依靠武力的。” “说真的,波耶西亚小姐,比起赏金猎人,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出生上流社会的小姐。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来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来当赏金猎人?”维森特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波洛先生,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能够毫无隔阂地交流自己过去的事情的程度。” “抱歉。”维森特毫无诚意地说道。 “波洛先生,你之前说有事情想要委托我只是一个托辞吧,”安格妮丝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笑着看着维森特说道:“你只是因为觉得我像是你昨天在纽林庄园里见到的那位女士,想要盘查一下我有没有问题而已。” 维森特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会,波耶西亚小姐,你误会了。”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说道:“那么波洛先生,你到底想要委托我什么呢?” “我想请波耶西亚小姐保护我去一趟亚特街。”维森特说道。 安格妮丝端起杯子喝下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口咖啡,看着维森特,笑了一声。 “你是想要去找伯尼·斯特先生验证?不过你和我一起去亚特街——你确定没有打着将自己送上门的想法?” “要不我直接帮你把伯尼·斯特先生绑来吧?这样你就不用去亚特街问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维森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怎么样,波洛先生,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看着维森特问道。 “波耶西亚小姐,现在并不适合开玩笑。”维森特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说道。 “波洛先生,我没有在开玩笑。”安格妮丝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只要你付给我足够的报酬,我就可以为你实现。”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波洛先生。” 维森特开口道:“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波耶西亚小姐。” “当然。”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但是波耶西亚小姐似乎不怎么愿意去亚特街?”维森特看着安格妮丝缓缓说道。 安格妮丝觉得有些好笑,失去了耐心。她抬手将自己鬓边散出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说道:“看来你还是希望去亚特街看看。” “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但对于报酬,要么是350金里索,要么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调查出的皮鼓的。” “怎么样,你接受吗?”安格妮丝问道。 维森特摩挲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杯的杯壁,点了点头。 “好,那么交易达成。”安格妮丝主动伸出手,维森特愣了一下,也伸出手,轻轻握住安格妮丝的指尖。 “希望波耶西亚小姐不会觉得我之前冒犯。”维森特说道。 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她勾了勾嘴角问道:“波洛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去亚特街” “午餐后。”维森特说道。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帽子,站起身。 她走了两步,又转头对还坐在原位的维森特说道:“波洛先生,给你一个忠告,以最快的速度去教堂祈祷一次吧,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主教,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 维森特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疑惑,他看着安格妮丝,似乎在等待着安格妮丝的解释。 而安格妮丝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她径直走出了咖啡厅。 明天请个假 昨天去打了第三针的疫苗,然后今天早上左胳膊就开始又肿又痛,下午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码字效率超低,整整一天一共才码了三百字,还好前几天积累了一章存稿。 但是明天满课,这状态估计码不完一章,提前请个假。也不知道这胳膊几天能消肿…… 《诡秘之囚徒序列》明天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华斯·卫斯理 今天天气很好,昨天晚上那灰蒙蒙的雾气丝毫不见踪影。 安格妮丝提着一只小皮箱走到了博迪威亚的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前,径直走了进去。 她在与维森特告别后就直接回旅馆取了自己的修女袍,找了地方换回了“帕格尼修女”的身份,然后来到了教堂。 说实话,她原本是没有在博迪威亚到教堂报备的打算的,但维森特告诉她的事情很明显与玫瑰学派有关。 不论现在这边的自然之心的小队有没有发现银色玫瑰号的命案与非凡力量相关,既然她有着大地母神教会修女的身份,她都应该提醒博迪威亚教会。 早已过了晨祷和弥撒的时间,教堂里的人不算很多,安格妮丝拦下了一个走过的教士。 她在胸前画了一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然后轻声向教士问道:“请问神父和修道长在吗?” 教士没有急着回答安格妮丝的问题,而是先低头看向安格妮丝右手的无名指,在看到上面的戒指后,才向安格妮丝点了头,开口说道:“请跟我来。” 他转身向教堂里走去,安格妮丝抬脚跟了上去。 博迪威亚的教堂风格和费内波特城的不太一样,涂着白漆的砖墙和铺着带着些许温柔的浅黄色的大理石地面,在透过巨大的窗户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亮堂。 “好了,到了,院长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她现在应该就在里面。”教士转过身对安格妮丝说道。 “非常感谢您。愿不曾因为我的需求,而打扰您的事情。” 教士在胸前画出了祈祷手势,笑了笑说道:“母神教育我们应当聆听他人的需求,这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情。”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也做了同样的动作,轻声说道:“赞美母神。” “赞美母神。”教士点了点头,转身向回走去。 安格妮丝抬手轻轻在办公室的门前扣了扣,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一个年老的修女,脸上的褶皱纵横交错,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她看向安格妮丝的灰色眼睛带着一种悲悯的平和,带着笑意的嘴角仿佛有一种母亲般的温柔。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孩子?”她站起身,轻声开口道,她的目光看向安格妮丝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帕格尼修女,我叫帕格尼修女。”安格妮丝将自己手中的手提箱放到门边,走到了老修女身前。 她牵起老修女的右手,吻了吻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老修女伸出双手抱住安格妮丝,贴了贴安格妮丝的脸颊,抬手在安格妮丝眉心画了个三角,又在上面画了一竖。 “帕格尼修女,嗯,我收到过你的消息,来自于里德神父。”老修女放开了安格妮丝,牵着安格妮丝走到办公桌前,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依苑杜华院长。”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孩子?”依苑杜华院长问道。 “我是来找博迪威亚自然之心小队的。”安格妮丝径直说道。 依苑杜华院长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她站起身,按了一下房间一侧的铃,安格妮丝隐隐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铃声逐渐向教堂背后传去。 “感谢您,依苑杜华院长。”安格妮丝点点头说道。 依苑杜华院长露出了一丝笑容,摇了摇头,看着安格妮丝问道:“我们身为母神的仆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职责。”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准备在修道院落脚吗?”依苑杜华院长问道,她转身坐回了办公桌前。 安格妮丝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依苑杜华院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问道:“你准备在博迪威亚待多久,孩子?” “大概一周左右吧。”安格妮丝有些不确定地道。 “那么你在博迪威亚的这一周,我又多了一个需要关照的灵魂了。”依苑杜华院长带着些许笑容说道。 “啊,对,是这样的,依苑杜华院长。”安格妮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依苑杜华院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房间门被敲响的声音从安格妮丝身后传来,安格妮丝转身望去。 “看起来我打扰了你们的谈话,依苑杜华院长。”走进来的是一个有着深棕色的卷曲头发,蓝色眼睛,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的皮肤带着健康的小麦色,四肢看起来有些粗壮。 依苑杜华院长看了一眼男人,就对安格妮丝说道:“他就是博迪威亚的自然之心小队的队长,华斯·卫斯理。” “这位是来自费内波特城的帕格尼修女。”依苑杜华院长对华斯·卫斯理介绍道。 安格妮丝站起身,向华斯·卫斯理伸出手,对方笑着伸出手握了握。 “看来是你在找我,帕格尼修女。有什么事情吗?”华斯问道。 “我今天得知了一些事情,有关昨晚纽林庄园的爆炸案,我觉得教会有必要知道,因为这个案件有可能和玫瑰学派相关。”安格妮丝说道。 “帕格尼修女,请稍等一下。”华斯说道,他的视线扫向依苑杜华院长,院长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依苑杜华院长是普通人?”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不,不是,”华斯摇了摇头,说道:“你要讲的和玫瑰学派有关,她要得到神眷者批准之后才可以知道——你明白的,在对待生命学派和玫瑰学派的事情上,必需要谨慎。” “我记得费内波特城似乎并没有这么严。”安格妮丝皱着眉说道。 华斯挑了挑眉,说道:“博迪威亚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整个教区也只有一位神眷者坐镇。” “好吧。”安格妮丝没有在这上面过于关注,这是本地教区的事务,与她并没有太多关系。 “昨晚我去了纽林庄园——那里有非凡者聚会。直到爆炸案发生的不久前,我才离开纽林庄园,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些存疑的地方......”安格妮丝轻声讲述起来。 第47章 有什么问题吗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你刚刚告诉我的信息:你得知纽林庄园会借着地下交易会的掩护,在那里举行非凡者聚会,你参加了这一次的非凡者聚会。在非凡者会结束后,你听到了一声枪声......”华斯总结道。 “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安格妮丝打断华斯的话语,出声强调道:“装消音器和不装消音器的枪声是完全不同的。那枪声就是从我的头顶上传来的,我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嗯,我的序列对听觉有一定的加强作用。” “好,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华斯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听到了这声枪声,觉得这场地下交易会发生了意外,为了避免麻烦,决定提前离开。”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是的,毕竟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估计会排查参加者的身份,我的身份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理解的,”华斯笑了笑,说道:“而就在你离开之后不久,爆炸就发生了。” “对,距离那声枪声大概五分钟左右。”安格妮丝补充道。 “那你是怎么得出这场爆炸和玫瑰学派相关的结论的?”华斯问道。 安格妮丝面色有些复杂,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孔蒂先生的玫瑰胸针,放在了桌上,说道:“我的神秘学启蒙老师是一个寻求教会庇护的前玫瑰学派成员,而在今天早上,我认得的一位女士告诉我她从一位侦探那里得到消息,这个胸针上的符号在帮助纽林庄园的主人博纳尔运送东西的船上出现过。” “我们知道这个符号。”华斯看了眼玫瑰胸针,没有接过,只是点了点头:“你认识的那位女士告诉过你那个侦探的身份吗?”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她称那位侦探为波洛侦探,她说自己警告过波洛侦探,为了自身的安全,最好早些向教会求助,只是不知道那位侦探有没有来。” 华斯点了点头:“波洛侦探......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和神父接洽的,感谢你专门来提供消息,帕格尼修女。” “纽林庄园的案子有没有被转到自然之心这里?”安格妮丝问道。 华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估计警察厅并没有在纽林庄园爆炸案中发现非凡力量的线索,不过估计待会就得找警察厅接手这个案子了。” “看来我给你们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安格妮丝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华斯耸了耸肩,说道:“越早得知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越是幸运,玫瑰学派向来是我们打击的对象。”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好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如果我发现了其他的线索,会来这里告诉你们的。” “如果,我们想要联系你的话......”华斯跟着站起身,看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对华斯说道:“可以去萨博斯大道那边惠灵顿太太开的餐厅留信,我会经常去那里。” 华斯点了点头,在胸前熟练地做出了祈祷手势,笑着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愿母神庇佑我们成功找到隐藏在这场爆炸案背后的阴谋。” 安格妮丝也同样在胸前画出祈祷手势,笑着说道:“愿母神庇佑我们。” 她提起自己之前放在门边的手提箱,走出了办公室。 ...... “走吧,我们出发。”安格妮丝压了压自己头顶帽子的边沿,对维森特·波洛说道。 “我们不做一些伪装吗?”维森特跑了几步,追上安格妮丝的脚步,问道。 “我用不着。不过,你觉得你需要?”安格妮丝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了一遍维森特勾了勾嘴角说道。 维森特左手的手杖有些不安地在地上点了两下,疑惑地看向安格妮丝。 “波洛先生,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安格妮丝笑着扫了一遍维森特全身,说道:“亚特街本身就归属于斯特兄弟会,不论你做不做伪装,当你走进亚特街的时候都会被斯特兄弟会的人发现。我还是建议你选择委托我把伯尼·斯特先生绑给你,这会更加轻松一点......嗯,价钱一样。” “波耶西亚小姐,你不要开玩笑了。”维森特苦笑着说道。 “我从来没有开玩笑过。”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维森特看着安格妮丝,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再说话。 “好吧,看来波洛先生依旧坚持自己之前的委托。”安格妮丝耸了耸肩,带着些许叹息说道:“那么维森特先生,为了躲开搜查我的人,成功把你带到亚特街,我想我们需要走一些不太寻常的道路。” “准备好了吗?波洛先生。”安格妮丝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向维森特问道。 维森特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下变得有些不安,他张开嘴试图问些什么。 “算了,不论你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安格妮丝没等维森特问出口,就直接一把抓住维森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可能不太舒服,忍耐一下。”在维森特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格妮丝就一只手紧紧抓住维森特的两条腿,一只手抓住墙头用力,纵身翻了上去。 “等......等等......”维森特才终于说出话。 “为了安全地到达,你只能稍微忍耐一下了。”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没有将维森特放下来。 她直接沿着墙头撒腿向亚特街跑去。 ...... “好了,那边的那个最高的楼就是斯特兄弟会的,额......据点?基地?”安格妮丝在角落将维森特放下来,指着不远处的三层楼房说道。 维森特捂住肚子,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顺着安格妮丝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伯尼·斯特的办公室就在三楼,我上次就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打晕了伯尼·斯特那家伙的护卫,然后又从窗户翻了出来,估计他们这次会加强对窗户的监控,我们可能需要想些其他的办法才能进去。”安格妮丝看起来有些得意地说道。 维森特看安格妮丝的眼神不觉带上了一下古怪。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第48章 她这是在找死吧! “不,没有什么问题。”维森特立即摇了摇头,说道。 安格妮丝看着维森特笑着说道:“伯尼·斯特那家伙的赏金任务其实挺适合侦探的——收集他的罪证。怎么样,大侦探波洛先生要不要试试看?” “我们怎么上去?”维森特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话语,移开了捂着肚子的手低声问道。 “当然是顺着楼梯上去啊,不能走窗户,就只能走楼梯了啊。”安格妮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维森特,理所当然地说道。 维森特脸上肌肉忍不住抽了抽,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等着。”安格妮丝笑了一声,说道,她的身影一闪,翻上了墙消失在了维森特眼前。 维森特将视线投向那座楼房,仔细观察起来。他看到楼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灰色帽子的守卫,前面的街道上还有两队人在不断巡逻,路线交叉,看起来守卫确实算是比较森严。 不久,安格妮丝扛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守卫从墙上跳了下来,另一只手里拿着一顶灰色的帽子。 “这个人和你的体型比较像,你把他的衣服换上。”安格妮丝说道。 而维森特没等安格妮丝开口,就已经伸手开始扒昏迷的守卫的衣服了。 “换好之后,记得给这个人补上一下,嘴里再塞点东西,免得醒得太早发出声音。”安格妮丝见维森特丝毫不需要自己提醒,微微点了点头,随口嘱托道:“待会我会在楼里弄出一些动静,你乘机直接上三楼,楼梯上去的大房间就是伯尼·斯特的办公室,伯尼·斯特那家伙这会正在那里。至于怎么让自己不被怀疑地到达那里,不需要我教你了吧,波洛先生。” 维森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问道:“你不准备和我一起见斯特先生?” 安格妮丝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还在怀疑我啊,波洛先生。” “当然没有,”维森特立即否定,他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怀疑你,怎么还敢委托你带我来亚特街。” “是吗?”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说道:“放心,我会及时去找你的,不会让自己的雇主被斯特先生打死。” 维森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了,待会见,波洛先生。”安格妮丝笑着按了按自己的帽檐,翻到了一边的墙上,几分钟后维森特就看到她毫不遮掩地向斯特兄弟会据点的楼房走去,“叭叭”几枪击中了楼前护卫持枪的手臂,脚下毫不停顿地走了进去。 维森特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格妮丝的动作,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没多久,楼房里传来了连续的枪击声。 “她这是在找死吧!”维森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动静是真的大,他觉得整个亚特街应该都听见了这边的枪声。 维森特将被自己扒了衣服的人往角落的阴影里塞了塞,然后从角落里走了出去,将灰色帽子的边沿压低了一些,同时将枪从腰侧的枪袋拔出,随手上了膛。 ...... “又没赏金,这是第多少个来着?”安格妮丝随手按着手下的人的头撞在了墙上,将在猛烈地撞击下昏迷过去的人丢到了一边,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算了,记不清了。”安格妮丝耸了耸肩,顺着走廊向前走去。 她目前为之尚未遇到任何有效的阻挡,尽管这很有可能是事情发生太过突然的原因,但也不能掩盖负责守卫方面的人无能的事实。 安格妮丝从这个据点的正门闯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目前据点的守卫还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一路见到的所有守卫几乎都是凭自己的想法行动,没有接受指挥的痕迹。 虽然对一个走上既加力量,又加敏捷,还加感知的序列的非凡者来说,对付一些手里没有大型杀伤武器的普通人实在是一个无比简单事情,但也不至于这么轻松。 虽然伯尼已经成为了她的“侍者”,但也才仅仅两天时间,大楼的守卫力量分布还未被调整。 “不过只是一个黑帮,组织架构混乱,信息传递低效,指挥缺乏能力是必然的事情,不能要求太高。”安格妮丝随意地向前走去,她准备今天将据点的所有身负赏金的目标给提现了,之后就可以专注于玫瑰学派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接取警察厅的赏金任务只是为了让作为赏金猎人“艾拉·波耶西亚”有些名气,相对来讲,无疑还是与玫瑰学派相关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至于维森特的委托,只是一个顺道的事情。 纽林庄园的事情是一个引子,牵扯出了玫瑰学派的些许线索。从目前她已知线索,尚且还推测不出多少事情。 已知博纳尔手下的银色玫瑰号从海上运来了一个皮鼓样的非凡物品,而银色玫瑰号的船员随后都蹊跷地因为注射毒品过量而死,很容易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银色玫瑰上的船员是被灭了口。 随后纽林庄园发生的事情,根据维森特所言可以看出,主导者的目标极为清晰,而且极有可能是先杀死了目标,然后通过爆炸来处理痕迹。 至于和银色玫瑰号的事情的关联,尚且需要确认,不过存在关联的可能性极大。 安格妮丝随手向一边开了一枪,击中了赶来的守卫持枪的手臂,对方枪口一偏,子弹钻进了一侧的墙壁,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弹坑。 安格妮丝脚下用力,瞬间出现在了守卫的身前,随手从守卫因中枪而力量减弱的手里拿走了手枪,然后扯住了守卫的另一条胳膊,轻而易举地将这个人用力抡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没赏金的。”安格妮丝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唯一能对她有所安慰的,就只有今天的行为对她的魔药消化有一定的帮助了。 安格妮丝推开了面前稍显沉重的门。这是一个稍显宽大的房间,一半的面积被分割成了三个铁笼一般的监牢,另一半的面积则显得有些空荡荡,摆了几个染着血迹的金属做成的各种器材。 安格妮丝目光扫过这些,在蜷在监牢的角落里的斯诺身上停留了一下,转向了房间另一边的木门上。 迟一点 今天会迟一点 《诡秘之囚徒序列》迟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艺术品吗 安格妮丝却没有走向那一扇关着的木门,而是走到了关着斯诺的监牢前,看向斯诺对面的稻草堆,嗤笑了一声。 “这位先生,我想......稻草堆应该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安格妮丝笑嘻嘻地说道。 稻草堆毫无动静,安格妮丝挑了挑眉,直接抬起左臂,将枪口对准了稻草堆。 “所以,这位先生,你不准备出来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吗?”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充满恶意的笑容,问道。 稻草堆抖了一下,一个男人翻了出来,这是一个长相极具亲和力的男人,面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成年,毫无攻击性,甚至还会引起让人保护的欲望。他举着双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啊,是伦恩·朗博先生,”安格妮丝一脸恍然地笑了起来,问道:“没想到朗博先生竟然会有钻稻草堆的爱好,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伦恩·朗博身上有着秘密任务,要求暗中抓捕对方。他被指控策划了超过五十起谋杀案件,但从来不曾自己亲自动手杀人,策划案件的痕迹不能作为证据来定罪,警察厅无法将这个任务作为通缉任务下发,只能作为秘密任务下发。 “啊,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的,女士。”伦恩·朗博看起来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女士您可真是敏锐,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躲在稻草堆里。” “不过这里也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舒适的地方,”他紧紧盯着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道:“和女士交流确实应该找个气氛良好的地方,至少环境得舒适一点。”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女士,请您暂时不要开枪!”伦恩·朗博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之前显得有些不紧不慢的语调瞬间紧张起来:“我想我至少还有一些拷问的价值。” “拷问的价值?”安格妮丝被伦恩·朗博的话语逗笑了,她保持着举着枪的手不动,缓缓向前迈了一步:“你有什么被拷问的价值,来讲讲。” “我知道伯尼·斯特的所有罪证,以及他干的大部分的隐秘事情。”伦恩·朗博说道。 “这么看来,你还是伯尼·斯特的心腹了?”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伯尼·斯特那家伙很信任我。”伦恩·朗博举着双手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轻声说道:“但他既吝啬又脾气暴躁,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认为我们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我不满意他很久了。” “摊上你这样一个心腹,伯尼·斯特可真是倒了血霉。”安格妮丝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她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伦恩·朗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抬脚缓缓向监牢门口迈了一步,见安格妮丝没有什么举动,就加快了步伐,到被铁链系住的监牢门口才停了下来。 “女士,我想可能需要您开一下监牢的锁。”伦恩·朗博叹了口气,说道:“钥匙在......”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调转枪口,对着铁链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铁链的连接处,铁链断裂开来。 伦恩·朗博闭上了嘴,用身体一侧的肩膀推开了监牢门,缓缓走了出来。 “感谢您,女士,”伦恩·朗博脚步不停,径直向安格妮丝走来,脸上带着令人放松的笑容,安格妮丝察觉到他的话语间带上了带着一种非人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他。 “你看,你与伯尼·斯特是敌对的,我对伯尼·斯特那家伙也一样有着不满,我们是天然的盟友,你不需要这样警惕我,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的,不是吗?” 观众?律师?诈骗师?结合他的赏金信息,说不定是个教唆者?安格妮丝心中忍不住警惕起来。 “所以,女士,先将枪口放下来,怎么样?”伦恩·朗博用一种让安格妮丝全身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要冒出来的声音说道。 说实话,伦恩·朗博的这种说话方式并不符合安格妮丝的审美,让她忍不住有些恶寒。 安格妮丝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举着枪的手,却没有将枪收进腰间的枪袋里——她准备看看伦恩·朗博想要干什么。 “来吧,讲讲,你能够告诉我什么。”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谈谈?”伦恩·朗博笑容温和地说道。 “你看,这里的空气污浊得令人几欲作呕,环境杂乱得让人心生烦躁,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不是吗?” “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安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陶醉地说道:“你不觉得这种混杂着血腥和潮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会想到混杂着雨水的血液吗?那可真是美妙,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伦恩·朗博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要不是安格妮丝始终注意着他的表情,她几乎都不会发觉。 “还是说,你不这么觉得?”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看着伦恩·朗博,轻声问道。 伦恩·朗博维持着自己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样啊?你也喜欢这种感觉?”安格妮丝向伦恩·朗博迈了一步,她清晰地看到伦恩·朗博面色僵硬了起来。 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困惑的表情出声问道:“你这样的表现......是在拒绝我的靠近?你真的有着合作的想法吗?” “不是的,女士......”伦恩·朗博看起来非常无辜地摆了摆手,说道。 安格妮丝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语,抬起手向伦恩·朗博的肩膀伸去,问道:“所以,你愿意......” 安格妮丝的话还没有说完,伦恩·朗博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机一般,身体非常灵巧地向侧方一闪,躲开了安格妮丝的手。 “来成为我新的艺术品吗?”安格妮丝笑着将自己的话语说完。 请假 请假一天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你这是在污蔑我了 “你不愿意啊?”安格妮丝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身体非常轻盈的向后而去,与自己拉开距离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跑呢?明明是你说的我们可以互相信任。” 伦恩·朗博的脸色看起来极为难看,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话语,飞速向后退去,身体在阴影里逐渐溶解。 “原来是一个可爱的小‘教唆者’啊,”安格妮丝带着些许恶意笑了起来,视线顺着伦恩·朗博一瞬间的移动而变幻,她脚下微微用力,迅速跟上了伦恩·朗博。 “你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身上鲜活的血肉的气息对我来说就像黑夜里的明灯,已经送到了我的眼前的猎物,怎么可以让你跑掉呢?” 安格妮丝伸出的手尚未触碰到伦恩·朗博,一把染着些许血光的匕首就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刺向安格妮丝的心脏。 尖锐的锋芒刺破安格妮丝肩部的衬衣,下面的皮肤几乎都感受到了匕首冰冷的温度,似乎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刺穿皮层,划开下面的肌肉和脂肪层。 但已经不可能了,安格妮丝的变化成“狼人”形态的双手已经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伦恩·朗博握着匕首的手腕,匕首的锋芒划过可怜的衬衣的布料,露出了些许白皙的皮肤。 “用的力挺大的,”安格妮丝非常诚恳地说道,她的另一只手爪上尖锐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伦恩·朗博另一只手腕:“但选的攻击方式与部位不太对......也许是对我来说。” 安格妮丝另一只手挥了挥从伦恩手里夺来的匕首说道:“你对于我的实力的判断好像存在着有些失误,竟然会试图从正面攻击来攻击我的心脏,你真的做过‘刺客’吗?还是说你服用的魔药没有给你这些知识?” 伦恩·朗博涨红了脸,也许是因为被安格妮丝扭断的手腕太疼。 安格妮丝随意地将匕首丢在了地上,然后抱起伦恩·朗博,丢在了房间一边染着血迹的木台上。 “你从最开始就没有被我‘说服’,对吗?”伦恩·朗博头顶冒着冷汗,声音嘶哑地问道。 “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可是真心希望我们可以互相信任的。”安格妮丝笑容灿烂地说道。 “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艺术品,”安格妮丝抬起手,食指轻轻划过伦恩·朗博的脸侧,缓缓说道:“我也正好缺少你这样的。” “疯子!”伦恩·朗博头顶的青筋不自觉地暴露出来,恶狠狠地骂道。 “你这是在污蔑我了,”安格妮丝带着些许不满低声说道,她俯下身,在伦恩·朗博的耳边说道:“我是在非常真诚地提出我的建议,你这样的态度可真是让我伤心。” “不过,你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安格妮丝低声笑道,她尖利的獠牙刺破了伦恩·朗博颈侧的皮肤,狼人毒素顺着伤口飞快地进入血液,和之前从手爪造成的伤口进入体内的毒素一起,快速地改造起他的身体。 伦恩·朗博凄厉地哀嚎起来,安格妮丝吐了一口血沫嫌弃地看了一眼他。 “别喊太大声,我可不想你这会喊哑了嗓子,待会变乖的时候没法回答我的问题。”安格妮丝双手捂住了伦恩·朗博的嘴巴,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伦恩·朗博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映出了安格妮丝眼中的恶意,以及嘴角诡异而疯狂的笑容。 安格妮丝笑着站起身,没有再看身体在逐渐扭曲变形的伦恩·朗博,转身走向了一直蜷缩在监牢角落里的斯诺,皱着眉将斯诺的身体转了过来,她伸手拍了拍斯诺的脸颊。 “昏迷......面色苍白......嘴唇发绀......皮肤湿冷......” 安格妮丝伸手撑开了斯诺紧闭着的双眼,又伸手探了探斯诺的鼻息,感受了一下他胸腔的起伏情况。她又伸手稍用了一点力才打开斯诺的嘴巴,忍不住皱了皱眉,她闻到了一股让她有些厌恶的味道,这股味道在她走进纽林庄园时闻到过。 “牙关紧闭......间停呼吸......瞳孔已经扩大了......以我的能力根本救不回来,更没法让他从昏迷中醒来。”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致命的外伤,症状也像是中毒,胳膊上有很多注射的针孔,有的已经存在了很久,有的是新的,再加上嘴里这股味......有人给他注射了什么药物?怎么看起来又像是利用毒品注射过量来灭口?” “至于嘛......这样杀人,难道说斯诺身上有什么秘密?这样的手法,和银色玫瑰号的案子有关?”安格妮丝微微眯了眯眼。 “可惜我对通灵不算擅长。”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学过通灵仪式,但说实话,成功率一直不高。 “但现在也只能尝试一下了,还好这会斯诺还没完全死,向母神祈求的话也很容易得到回应。伦恩·朗博会藏在这里,估计有极大的可能知道原因,待会必须问问。”安格妮丝从皮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几个棕色小瓶,依次在斯诺的身体周围洒下了甘菊纯露和坚果精油等材料,然后保持冥想的状态,低声以赫密斯语诵念道: “一切繁荣和枯败的掌控者,” “我祈求生命的力量,” “我祈求母亲的眷顾,” “我祈求您让我与斯诺的灵性沟通。” 低沉缥缈的声音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回荡,安格妮丝感受到一股柔和而的力量笼罩了自己,她感到自己的灵性在这股力量的引导下缓缓蔓延出来,眼前闪过了一道一道不同颜色的光华,最后看到一个显得有些支离破碎的世界,外面的微光风暴混乱异常。 安格妮丝心中明白这代表着斯诺的“心智体”,而看起来已经濒临死亡的对方状态相当不乐观。 看来必须要尽快问完自己想要的信息,安格妮丝立刻将自己的灵性蔓延过去,穿过变得越发混乱的“风暴”。 安格妮丝看到了蜷在地上,身躯透明模糊的斯诺。 第51章 怀疑 安格妮丝没有耽误时间,径直向斯诺问道:“告诉我你最近被注射药物的原因。” 斯诺有些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周围的光与影随之变化,交错地描绘出了审讯室的场景。 安格妮丝看到伦恩有些恭敬地站在一个穿着黑色正装,脸色苍白的男人后面,微微低着头,而男人如红宝石般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斯诺,笑着问道:“你弟弟真的没有告诉你些什么?”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从他上次出海,我就没有见过他!”斯诺极为惊恐,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听起来有些尖利。 “海登先生,看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伦恩在一边有些可惜地补充道。 海登皱了皱眉,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线索又断了,博纳尔那家伙到底把东西藏哪了?” 伦恩没有出声,只是低垂着头。 “既然他不知道,就没有价值了,博纳尔那家伙选择的手法还不错,就是费钱了点,不过挺有那什么......人文关怀的。” “我把他们用的药的配方还原了出来,做出了这么一支,给他用上吧,记得要确保他完全死亡。”海登取出了一管药剂和一只注射器放在了伦恩手里,笑着说道。 “是,海登先生。” “好了,我今天待得太久了,必须离开了。”海登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说道。 “真是烦人,今天怎么又是晴天......” 海登的身影消失在了审讯室里,而伦恩则在斯诺的挣扎中将药剂注射进了斯诺的体内。 画面逐渐迅速变得模糊起来,无数无关的画面开始闪过,看起来是斯诺进入了谵妄状态,安格妮丝看到外层的微光风暴开始与内层混合,一声声的混乱呓语开始在“心灵世界”内部响起,光影间无数画面明明灭灭。 他快死了,安格妮丝心底产生了这样的认识。 安格妮丝语速飞快地向斯诺问道:“告诉我你弟弟的信息。” 交错的光影飞速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比斯诺要年龄大些的人,一脸络腮胡子,穿着一身有些脏污的水手服,四肢粗壮,看起来挺有力气。 斯诺话语迟缓地说道;“他是银色玫瑰号的船员......” 耳边的呓语声迅速扩大,安格妮丝看到思维风暴开始在“心灵世界”内部随意地肆虐开来,整个“心灵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他总说自己会在海上发财......”斯诺的话语依旧迟缓。 一道思维风暴笼罩而来,安格妮丝感到数不清的微光拍打在了安格妮丝的身上。 “算了。”安格妮丝叹了口气,她感到自己探入斯诺“心灵世界”的灵性被飞速消耗,而眼前斯诺朦胧的身影也被风暴击碎,化为了无数微光没入了风暴中。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灵性,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斯诺呼吸彻底停止。 依然算是一场成功的通灵,安格妮丝默默在自己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赞美了一次大地母神。 经过思维风暴的摧残,她只觉得审讯室里真的是非常安静,只有伦恩压抑的喘息声和时不时的哀嚎声。 那个海登先生在调查银色玫瑰号的船员,为了找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被博纳尔藏了起来,安格妮丝站起身,默默地思考着,他是不是委托维森特的人? 不知道这种药物从中毒到致死需要多长时间,如果不是很久的话...... 那个海登先生会不会还没走远?安格妮丝扫了一眼接近转化完成的伦恩,如果对方折回的话,会不会恰好碰到维森特? 伦恩是斯特兄弟会的人,但从斯诺的记忆来看,他实际上忠于那个海登先生,而海登先生是银色玫瑰号的事件的知情者。 维森特不惜冒险坚持要求来这边要见到伯尼的原因,也许不止是他早上说的因为在纽林庄园见到的自己和伯尼,估计还有些一些其他的。他说不定调查出了一些其他的线索,但早上并没有说出来,毕竟“艾拉·波耶西亚”和维森特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信任,尽管维森特看起来愿意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自己身上。 安格妮丝一直觉得对方委托的重点并不是见到伯尼,而是来到斯特兄弟会在亚特街的据点,这里有什么特殊? 安格妮丝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视线扫了一眼已经进入了转化的尾声的伦恩,伦恩的“狼人”形态不像伯尼那样肌肉虬结,甚至看起来具有一种流线的美感,看得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该说不愧是走“魔女”序列的人吗?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在自己心底想道。 她听到审讯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转身拔枪看向门口。 只有一个人,依脚步的韵律来看,是维森特。安格妮丝仔细听了几秒,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维森特怎么会到这里来?是跟着自己一路来的,还是说这里就是他的目的? 如果是跟着她来的话,维森特应该是还没有放弃对她的怀疑,倒也情有可原。 但如果这里就是他的目的的话,那他是为了斯诺?还是为了那个海登先生? 在这样的巧合下,安格妮丝真的很难不多想。 她的视线扫向刚刚转化已经完成,还躺在木台上喘息的伦恩。 “收起自己的狼人化特征。”安格妮丝皱着眉说道。 伦恩缓缓点了点头,呼吸声骤然变得粗重,面容看起来痛苦而扭曲,身上的白色毛发,唇间尖锐的獠牙,以及尖利的手爪缓缓被收起,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 他仿佛终于完成了什么极为艰难的事情一样,身体骤然放松下来,脸上苍白而没有血色,看起来就仿佛经受了酷刑一般。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伦恩的转化似乎比伯尼痛苦而艰难许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安格妮丝视线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脚步声逐渐逼近。 对方在门口停了下来,敲了两下门,然后就沉默了下来,似乎在等待里面的人的回应。 会迟亿点 实验还没有做完,估计做完就八点多了。今天更新会迟一些。 《诡秘之囚徒序列》会迟亿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 今天这章码不完了,争取明后天补回来吧……otz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伦恩·朗博的回答 “波耶西亚小姐。” 没有得到安格妮丝的回应,维森特便一手持枪推开了被关着的大门。在看到紧紧盯着门的安格妮丝时忍不住愣了一下,但又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举着的手枪的手放了下去。 “你一直跟着我?”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问道。 维森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忍不住被虚弱地躺在木台上的伦恩吸引了过去。 “他是......”维森特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瞥了一眼伦恩,随意地说道:“伦恩·朗博,伯尼·斯特的心腹,一个被指控策划了超过五十起谋杀案件的变态。” 维森特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伦恩·朗博,似乎在确定安格妮丝对他的身份介绍的真假。 “别看他了,”安格妮丝转身向斯诺的尸体所在走去,随口说道:“来看看这个人,我想他对你来说应该更重要一些。” 维森特收回自己的视线,跟着安格妮丝向监牢走去。 他在斯诺的尸体边顿了下来,戴上手套检查了对方的各项生命体征后,皱着眉嗅了嗅对方口腔的味道,查看了手臂上的针孔。 “死因很熟悉是不是?”安格妮丝在一边意味不明地问道。 “他应该刚刚离世吧。”维森特声音有些低沉,他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问道:“你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活着。” 维森特语气肯定地问道。 “是啊,”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身体靠到了一边的铁制栏杆上,说道:“他的死亡大概有一分钟?还是两分钟?就在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之前。” “那个时候你在审讯伦恩·朗博?”维森特站起身,脱下了手套转而问起了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 “是啊,”安格妮丝也站直了身子,轻声说道:“毕竟比起救人,审讯别人对我来说更简单一些。” 维森特沉默了一会,表情认真地问道:“你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确实得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信息。”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听说过‘海登先生’这个名字吗?” ......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身穿见习督查制服的男人抱着一堆档案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被房间里的烟雾忍不住呛得咳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叼着着烟斗靠在椅背上盯着桌面的纹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男人,将手中的档案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一丢,伸手推开了一边的窗户。 “队长,警察厅里有关纽林庄园爆炸案和银色玫瑰号船员死亡案的资料都拿来了,这两个案子的交接都已经完成。” “多谢。” 华斯点了点头,将烟斗丢在了一边,站起身,将被丢在沙发上的档案重新归拢好,放回桌上,似乎在验证什么一般,极有目的地翻找着什么。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男人见华斯开始查看起档案,转身轻轻地向门外走去。 “等等,艾登。”华斯没有抬头,出声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队长。” 艾登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华斯,等待着华斯开口。 华斯手中拿着几个刚刚从那堆档案里抽出的档案,递给了艾登说道:“这是那些银色玫瑰号死亡的船员们的尸检结果,你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毕竟在有关死亡的事情上,你要更加专业一些。” 艾登点了点头,将档案接了过来,他仔细阅读了许久,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怎么样?有看出什么吗?”华斯问道。 “我觉得我需要去看看他们的尸体。”艾登抬起头看向华斯,说道。 “好,”华斯直接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在追查博纳尔通过银色玫瑰号运来的东西?”维森特看着伦恩问道。 安格妮丝一脸平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没有说话,之前她引出了这个话题后就让维森特直接问伦恩了,毕竟她并不是真的审讯了伦恩,很多事情她并没有从伦恩这里得到了线索。 她微微皱起眉,看向了审讯室的天花板,她能够听到楼上有着十数个人跑动的声音传来。 是守卫们终于发现了自己来了审讯室?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这些人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行踪,可真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她能够感觉到伯尼·斯特目前还停留在三楼的办公室里,似乎是正在发怒,应该是正在依照自己身份训斥守卫的队长,没有主动插手对她的寻找,给自己的守卫挖坑。 果然,还是斯特兄弟会的守卫太费了吗?明明自己撂倒的那些人后就直接丢在了地上,丝毫没有遮掩。 “是的,我们追查了很久了,才得知那件东西是通过银色玫瑰号送来的,博纳尔那家伙很狡猾,用了很多不同的船只来运货。”伦恩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让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昨晚纽林庄园发生的爆炸是你们做的吗?”维森特接着问道。 “不是。”伦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说道:“那场爆炸应该是博纳尔为了脱身自导自演的。” “是吗?”维森特带着些许怀疑,低声说道:“但是那场爆炸死的三个人,尽管尸体都被重度烧伤,警察厅依然能辨认出那是博纳尔、他的助手,以及纽林庄园的管家。” “博纳尔死?哈哈哈......”伦恩喘息着大笑了起来,语气讽刺地说道:“他怎么可能舍得死,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因为一场爆炸死去,更不可能因为一场爆炸就重度烧伤。” 安格妮丝微微眯了眯眼睛,打断了维森特正准备开口的问话。 “波洛侦探,我想我们需要换个地方继续审问他了。”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容说道:“我想,斯特兄弟会的守卫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维森特闭上了嘴巴,安格妮丝伸手扛起了尚且处于虚弱状态的伦恩,打开了另一侧的紧闭的木门走了进去,维森特扫了一眼斯诺的尸体,也抬脚跟了上去。 第53章 我想要完成我的委托而已 门后是一个旋转上升的楼梯,没有窗户,极为昏暗。这个楼梯可以直达三楼,原本是专门为首领准备的通道,毕竟在斯诺兄弟会发展起来之前,很多时候审讯还需要首领的参与,甚至亲自动手。在这处建筑被斯诺兄弟会占据之前,这个楼梯原本是一个安全梯,可以直接从三楼到达户外平地的那种,在这处建筑被兄弟会接手后才被改造成这样。 说实话有着伯尼这个“内奸”,她对斯特兄弟会的这个据点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的斯特兄弟会的成员。她原本是准备搞出点动静,让维森特能够成功到达三楼藏好——毕竟带着维森特的话动手不是那么方便,自己顺便看看之前被自己坑到牢里的斯诺怎么样了,然后从这里直接上三楼。但没有想到不仅遇到了斯诺被杀,牵扯到银色玫瑰号的事情,维森特也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安排到三楼去,而是跟着自己到了审讯室。 虽然并没有引起什么麻烦,但说实话安格妮丝还是不太高兴,她扛着伦恩脚步飞快地顺着台阶向上走去,维森特不得不跑起来,才勉强跟上了安格妮丝的脚步。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一扇沉重的大门阻断了前路。 “这里出去就是三楼。你呆在这看着他,等我几分钟。”安格妮丝将扛在肩上的伦恩丢在了地上,伸出手试探着推了一下大门,门后有锁链的声音传来,看起来是在门后用锁链将这道门锁了起来。 “拖着他往后退一点。”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维森特连忙扯着看起来有些虚弱的伦恩往后退了两步。 安格妮丝稍稍退了几步,抬脚向门上踢去。 先是铁链绷断的声音,随后是厚重的门板倒在地上声音混杂在飞扬的粉尘里传入耳中。 一片光亮瞬间照进了楼道里,维森特不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安格妮丝却直接抬脚走了出去,从门里出去是窗边的走廊,离伯尼的办公室门大概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刚刚安格妮丝推门发出的锁链响动的声音以及一脚把门踹掉的动静引来了伯尼办公室的门口守卫的侧目,一人刚刚转身,准备过来查看情况。 安格妮丝脚下稍加用力,一眨眼便跨越了十米的距离,到达了办公室门前。 转身的那个人看到安格妮丝的身影尚且还没有喊出声,就被她抬手打晕,身影毫不停留地出现在了两个守卫的身后。 她伸手摁住两人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然后随手丢开他们,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最后一个守卫身前。 对方咽了口唾沫,举起了双手。 “出什么事了?”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非常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安格妮丝笑了一下,反手捞起了剩下的这个守卫的身体砸向了走出的这个人。 毫无准备的对方被守卫的身体砸倒在地,安格妮丝跟着迈进了办公室。 安格妮丝环顾一边房间里的人,有着详细资料的她大致判断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整个房间里大致有十个人,其中有六个是伯尼的守卫——毫无疑问,在上次的“刺杀”后,伯尼身边的守卫力量是有所增强的——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 这些守卫站在伯尼的附近说实话显得有些挤,他们在安格妮丝将守卫丢进来的时候就抬起了自己持枪的手,将枪口对准了走进来的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动作有些夸张地向着房间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视线凝聚在伯尼的身上,笑着说道:“下午好啊,伯尼先生,再次见到你可真是让人高兴。” 伯尼的脸上带着些许阴沉没有说话。 “真是冷淡啊,伯尼先生。”安格妮丝用一种浮夸的语气说道,她的视线移到了离伯尼远些的其他人的身上。 “啊,凯里先生,林德先生,哈维先生,还有罗兹先生,”安格妮丝笑容灿烂地一一向他们打招呼,很是高兴地说道:“见到你们也很让人高兴。” “这位小姐,你可真是嚣张。”一边的男人对着安格妮丝冷哼了一声,安格妮丝看向了对方,啊,是有着280金里索赏金的林德先生。 林德冷笑着说道:“原来上次就是你来刺杀的首领。” “啊,不不不,”安格妮丝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能说刺杀呢......” “开枪!”林德丝毫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话语的意思,直接对守卫说道,守卫闻言下意识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了安格妮丝身后的门板钉入了后面刷着白漆的墙壁里,而安格妮丝已身体一闪,直接来到了林德的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安格妮丝手指摩挲着对方喉结附近的皮肤,有些叹息地在林德的耳边开口:“你可真是一个急躁的人啊,林德先生。” “放开林德先生!”一边的守卫顿时急了,移动枪口,指向了安格妮丝。 “你们的手可不能抖啊,”安格妮丝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她抚着林德的脖颈的手缓缓握住了半个脖子,笑着说道:“嗯,说实话,我挺怕枪声的,我听到枪声就会忍不住握紧自己的双手......” 她抓着林德肩膀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林德顿时哀嚎出声,众人的视线忍不住投向了他被安格妮丝的手掌捏变形的肩膀。 “哎呀,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被刚刚的枪声吓到了。”安格妮丝毫无诚意地揉了揉林德的肩膀,林德又发出了一声哀嚎。 “好像把这块的锁骨捏断了,”安格妮丝在脸上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些许慌张,说道:“怎么办,林德先生,碎裂的骨骼不会刺穿血管和神经吧,说不定还会刺穿你的肺尖,不过看你还能呼吸......” “够了!”伯尼一脸愤怒地出声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 “你究竟想干什么?” 安格妮丝将视线转向了伯尼,笑容灿烂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接了一个让别人来和你见一面的委托而已,我想要完成我的委托而已。” 第54章 拉夫尔 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房间里的几个人脸色忍不住都是一黑,伯尼也跟着握紧了拳头。 “小姐,我想这应该不符合与别人见面的礼仪。”对面的人说道,安格妮丝的视线也跟了过去,看向了说话者。 赏金310金里索的维尔德先生,安格妮丝露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说道:“是这样吗?黑帮的成员见人也是先通过中间人引见,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仆人,然后再确定拜访时间?我以为你们不这么做,而是直接把人绑来的。” 维尔德忍不住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嘴里的话语却都被噎在胸口。最终还是伯尼开口说道:“我想这和我们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关联,而是取决于是不是我们的朋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格妮丝,旁边的几个成员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伯尼。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直接开口说道:“原来伯尼先生派人追杀我是因为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啊。” “这可真是让人伤心。”安格妮丝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她抚着脖颈的手毫无征兆地在林德的脑后敲了一下,林德的身体瞬间软倒在座椅上。 对着安格妮丝的几支枪几乎同时扣下了扳机,而安格妮丝握着肩膀的手却也同时飞快地扯起了林德的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几个血洞出现在了林德的身上,鲜血从里面喷涌而出。 “林德先生可真是倒霉,被自己的同伴开枪打得这么惨,还好我提前打晕了他,让他不必清醒着遭受这样的痛苦。”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几人气得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紧紧扣着扳机却不敢用力。 “这几枪还好都不致命,”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手指撑开了林德中枪的大臂的伤口,将里面的弹壳扣了出来,鲜血顺着安格妮丝弯曲的指关节的一滴滴流下:“就是不知道再来几枪可怜的林德先生还能不能撑得住。” “你们还要开枪吗?”安格妮丝笑嘻嘻地问道。 “真是讨厌,你们为什么要开枪呢?”安格妮丝将林德小心地放回了座椅上,抬起头看起来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可是价值280金里索啊。” 安格妮丝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抬手拔出腰间的枪,扣动扳机击中了一个守卫握着枪的手。 其他几人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安格妮丝的身影却消失在了那里,几颗子弹打中了挂在墙上画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孔洞。 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剩下几人的身前,巨大的力量从安格妮丝击中他们的手上传来,他们难以握紧手中的枪支,手枪向天花板飞去,被误触的手枪枪口飞出子弹,在天花板上留下黑色的痕迹。 “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拿着枪为好。”安格妮丝在最后一个守卫的身边停下,伸手看起来心情不错地在守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 “你一个人就想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伯尼快速地反应了过来,声音低沉地问道。 “伯尼先生你可误会我了。”安格妮丝笑嘻嘻地说道。 “我可是很有诚意地带着委托人来见你,你看,我可没有主动让你们的成员流血。”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林德就在那边......” “明明林德是你们打伤的呀。”安格妮丝一脸委屈地说道。 伯尼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要见我的人在哪?” 安格妮丝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几人的脸上的表情几乎同时一滞,全身的肌肉几乎都戒备起来。 “哎呀,不要这么紧张,我又没干什么。”安格妮丝笑嘻嘻地将挑了挑眉说道。 “伯尼先生做好见你的准备了,”安格妮丝站在原地提高了些许声音喊道,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记得把伦恩先生一起带过来。” “你把伦恩怎么了?”维尔德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似乎想要冲上来,被旁边的人抬手按了回去,这个人身上没有赏金,但是安格妮丝认得对方,这是伯尼的助理拉夫尔。 “我没干什么呀。”安格妮丝一脸无辜说道,她的视线一一扫过房间里的几人,在几人面色变得越发不好看的时候收了回来。 “就是你们的伦恩先生身体太过虚弱,我给他养养身体。” 维尔德怒吼了起来,但被拉夫尔死死抓住。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看着维尔德和旁边抓着他的拉夫尔,判断着对方和伦恩的关系,等着维森特的到来。 ...... 维森特拖着伦恩走了进来,维尔德刚刚平静下来的状态在看到显得极为虚弱的伦恩时又怒吼了起来。 安格妮丝却没有理会他,抬脚向门口的两人走去,顺路将之前掉在地上的枪支踢得远了一些,蹲下身将伦恩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总算见到伯尼先生了,不过,伯尼先生的心情应该不是特别美好,”安格妮丝站起身,笑着说道:“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回答你想问的问题。” 维森特看着房间里的景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话:“下午好,伯尼先生。” “我想我不是很好,这位先生。”伯尼冷哼了一声,语气嘲讽地说道。 维森特面色有些纠结地扫过了房间里的其他成员,安格妮丝笑容满面地说道:“你想要单独和伯尼先生谈?早说嘛,我绝对可以给你创造一个完美的单独见面环境。” 维森特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话语,而是按胸鞠了一躬,然后才向伯尼问道:“伯尼先生,很抱歉我和您见面的经历不是很愉快,我今天只想问您一件事情。” “您11日晚为什么要在沃尔夫餐厅宴请银色玫瑰号的船长?” 伯尼挑了挑眉,奇怪地问道:“我不记得我......” 拉夫尔瞬间站起身,打断了伯尼的话语,视线死死盯着维森特问道:“您是在查案?这位先生,我记得您是一位侦探?”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视线紧锁在了拉夫尔的身上。 第55章 伯尼先生快逃! 博迪威亚综合医院。 作为博迪威亚建市的时候就存在的医院,它有着与城市一样的悠久历史,教堂和警察厅与它的距离都不超过两个街区。 无人认领的意外身亡者和没有亲友愿意认领的执行死刑者的尸体都会被送到这里来,交给学生们进行开刀练习,贡献出自己最后的价值;而死亡原因存在疑点的尸体,也会被送到这里,等待专家们进行详细的尸检。 而毫无疑问,这些“专家们”大多与大地母神教会存在着或深或浅的关联。 华斯带着艾登推开了铁门,走进了停尸间,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些许。 华斯拿着报告,按照上面的序号找到了对应的铭牌。 “第一个,瓦伦丁·克利夫兰,银色玫瑰号的船长。” 他抓紧铁柜上的把手,一个沉重的铁柜被他抽出,艾登带着手套上前,和华斯一起将铁柜摆在了地上。 两人推开了铁柜的盖子,些许诡异的味道从里面飘逸而出,露出了里面僵硬的尸体。 “医院对这些尸体的保存实在太过于粗糙了。”艾登忍不住抱怨道。 华斯耸了耸肩,说道:“至少还没有腐烂不是吗?毕竟他们不是那么专业。” 艾登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打开自己带来的工具箱,着手检查起尸体来。 ...... 布置奢华的办公室里。 “是你瞒着你们的伯尼先生约的那位船长吧。”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这位小姐,你是在污蔑我!”拉夫尔看起来极为愤怒,大声反驳道。 安格妮丝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偏着头想了想,对着维森特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记得银色玫瑰号的船长前天死了?” 维森特有些诧异地看了安格妮丝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银色玫瑰号的船长和他的船员前天凌晨一起死在了沃尔夫餐厅的包间里。” 安格妮丝视线饶有兴趣地扫了扫拉夫尔,又转头向维森特问道:“不过看起来警察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传唤伯尼先生?不然你们怎么会天天派出成员骚扰我。” 维森特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接安格妮丝的话,视线在伯尼和拉夫尔身上极为仔细地打量着。 “我并不记得我有预约过沃尔夫餐厅。”伯尼皱了皱眉说道,这一次拉夫尔没有打断伯尼的话语。 安格妮丝没有开口,把视线放在了拉夫尔身上。 “伯尼先生,您真的没有预约过沃尔夫餐厅吗?”维森特重复问道。 “没有。”伯尼的眉间看起来极为不耐烦。 “那11号晚上您在干什么?”维森特问道。 “我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伯尼的眉头深深皱起,眼睛里的暴虐逐渐显现出来。 “只有您一个人?”维森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怎么可能!当然还有好几个守卫!”伯尼暴躁地怒吼出声。 “那拉夫尔先生呢?您又在做什么呢?”维森特话语转向拉夫尔问道。 “我在处理伯尼先生交给我的事情。”拉夫尔面色平静地说道。 “真的是伯尼先生交给你的事情?”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姐,您是什么意思?”拉夫尔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安格妮丝笑嘻嘻地说道。 “拉夫尔先生,你处理事情的时候是您一个人吗?”维森特在安格妮丝开口前,连忙问道。 “当然不是。” “那你可以说一下和你一起的人的身份吗?”维森特接着问道。 “事关机密,恕我无可奉告。”拉夫尔皱着眉头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引得房间里几人转头向她看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伯尼转头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向维森特问道。 维森特摇了摇头,说道:“伯尼先生,我想我暂时没有了。” “好,那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伯尼脸色狰狞地说道。 “你今天这样挑衅我们......” 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偏了偏头,看着伯尼,出声打断伯尼的话语:“我今天可是很友好的,伯尼先生不要乱说。” 伯尼的桌面被他自己一拳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他怒视着安格妮丝,胸腔不停起伏。 “伯尼先生是准备和我再打一场吗?”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伯尼刚刚开口,安格妮丝的身影却已经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拉夫尔的身后。 安格妮丝一只手径直向拉夫尔的肩膀抓去。 旁边的维尔德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拉夫尔扯过,挡住了安格妮丝伸向拉夫尔的手。 安格妮丝看着乘机向维森特冲去的拉夫尔,无奈地耸了耸肩,顺手敲晕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维尔德。 维森特毫不惊慌举起刚刚从腰间枪袋中拔出的枪向拉夫尔扣动了扳机,拉夫尔侧了侧身,但这一枪还是击中了拉夫尔的左大臂。 安格妮丝也同时敲晕了旁边刚刚放松下来又被突然的变故整懵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个守卫。 拉夫尔面上带着痛苦,身体却毫不犹豫地继续扑向维森特,他的右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带伤的左手仿佛毫无影响地抓住了没能及时退开的维森特。 “停下!”拉夫尔厉声喝道。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敲晕了房间里除了伯尼之外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你在试图威胁我?拉夫尔先生。”安格妮丝这才转头看向挟持着维森特的拉夫尔。 拉尔夫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说实话,你的反应速度似乎让我有些意外。”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不过在我动手之前,你似乎早就准备冲向维森特了?” 拉夫尔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没有回答安格妮丝的话语,而是看向了伯尼。 “怎么,等着伯尼先生来救你?”安格妮丝笑着盯着他说道。 “看起来不是。”安格妮丝话语肯定地说道。 “伯尼先生快逃!”拉尔夫没有理会安格妮丝的话语,开口喊道。 伯尼深深看了一眼拉尔夫,从窗户边翻了出去。 而安格妮丝毫无动作,只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的明天一起发吧 写了几遍不太满意,想重新写,和明天的一起发吧。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的明天一起发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先生”是谁? 笑声里,一直倒在地上被众人忽略的伦恩伸手抓住了拉夫尔的手掌,阻挡了刺向维森特的匕首。 伦恩手微微用力,扯断了拉夫尔的手腕,将从拉夫尔的手中夺来的匕首丢到了地上。 拉夫尔发出了一声闷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盯着伦恩。 “你什么时候......”拉夫尔不可置信的想要问些什么。 而伦恩对他的话语毫不理会,只是控制住拉夫尔,伸手将之前被他控制的维森特推到一边去。 安格妮丝拉着维森特后退了一步,笑着打断了拉夫尔的话语。 “拉夫尔先生,伯尼先生已经走了,你并不需要继续伪装。”安格妮丝凑近拉夫尔的耳边,低声说道。 “据我所知,你的举动和你往日的表现并不是很相符,我可不认为一个从不尊敬首领的助理会为了让首领逃走而甘愿让自己置身险境。” 拉夫尔挣扎的动作逐渐安静下来。 “不必否认,你对伯尼先生的态度非常明显。而你刚刚的行为......你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危险的事情?”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因为什么?有人来救你?还是你觉得我并不会杀了你?”安格妮丝的视线紧紧盯着拉夫尔问道。 “亦或者是两种都有?” 拉夫尔的脸色不觉有些难看,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但被伦恩紧紧抓住,根本动弹不得。 安格妮丝嗤笑一声,说道:“看起来我今天没有杀人带给你了一些错觉。” “不过也没什么,我今天确实不想杀你,”安格妮丝抬头示意伦恩放开拉夫尔,抬起手抓住拉夫尔的肩膀,轻声在他的耳边问道:“告诉我你留下来的目的吧,拉夫尔先生,坦诚一点不好吗?” 而拉夫尔一脸难看,一言不发。 “还是说,这样的场景与你的预想不怎么相符?”安格妮丝问道。 拉夫尔却突兀抬起自己完好的左手,掌心中一点银光一闪而过,抬手向安格妮丝的喉咙刺来。 安格妮丝瞬间抓住他的左手腕,将他掌心里的刀片取了出来,抓着手腕的手也也随手捏断了拉夫尔的手腕。 “看起来拉夫尔先生的想法很坚定。”安格妮丝对着阳光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这片刀片。 “唔,一个普通的刀片,你真的认为可以做到杀了我?”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拉夫尔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看起来拉夫尔先生自己也不觉得。”安格妮丝笑嘻嘻地说道。 “这位小姐,你不要装傻了,”拉夫尔突兀开口,脸色阴沉地说道:“伦恩原来是你的人。” “你派他到斯特兄弟会监视我们的动作这么久,今天终于准备出手了?”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不,既然你会过来,那你应该不会是他背后的人,应该只是一个执行者......而且,从前天开始,你就开始出手了......” “你今天说是因为他的委托而来,应该只是一个幌子。” 安格妮丝忍不住面色有点怪异,却没有说话。 “应该是你们决定除掉斯特兄弟会了。”拉夫尔话语一转,语气紧张而肯定地说道。 “你说的不错,警察厅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安格妮丝顺着拉夫尔的话语,笑嘻嘻地说道:“你们真的不准备挽救一下吗?” 拉夫尔却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得意,冷笑着说道:“你们想要借着扳倒斯特兄弟会,牵扯到先生的身上?做梦去吧,先生早就准备放弃伯尼那家伙了。” “是吗?但斯特兄弟会就这么倒了,他竟然不觉得丢脸?”安格妮丝面色古怪地说道。 拉夫尔脸色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紧张,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不少。 “先生不会出手的,伯尼借助先生的力量起家,又妄图摆脱先生,先生早就准备放弃他了。” “是吗?”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伸手抚上拉夫尔的肩膀,低声问道:“所以,就准备把银色玫瑰号船员的事情嫁祸给他?但是伯尼是为谁办事,怎么可能有人不清楚呢?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让你如愿呢?” “你......你......”拉夫尔脸色越发难看,话语间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说,现在斯特兄弟会被扳倒,伯尼逃走,如果他再知道你们的先生很早就准备放弃他,而银色玫瑰号船员的事情又要被你们嫁祸给他,你说,他会仇恨谁呢?” “你们不可能如愿的。”拉夫尔却平静下来,只是平静地反驳道。 “是吗?”安格妮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说道:“赠与的越多,反而越容易产生仇恨,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而且,伯尼很清楚银色玫瑰号的事情不是自己干,你今天的行为也很明显,他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知道,只要他告诉警察厅,那真正的凶手不是也很明显吗?” 拉夫尔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看起来你并不担心,让我想想,你主动让伯尼逃出去......你们要灭口?”安格妮丝问道。 拉夫尔的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银色玫瑰号的事情应该对你们很重要的吧,你们应该不止是灭口,还要造成伯尼畏罪潜逃的假象?”安格妮丝盯着拉夫尔说道。 “如果没有我,你们的计划应该是有可能成功的。”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不过,在这个计划里,虽然你只是一个牺牲品,却是关键之一。” “毕竟,真正去沃尔夫餐厅的是你,而你在银色玫瑰号船员的死亡中起的作用也是毫无疑问的,你确实很忠心,不过,有些手段却并不需要考虑到你自己的意志......” 拉夫尔的神情一变,张开的嘴还没有合上,就直接被安格妮丝抬起卸了他的下巴。 “来,睡一会吧。”安格妮丝伸手敲晕了拉夫尔。 “好了。”安格妮丝看着拉夫尔的身体倒在地上,转身看向维森特,说道:“现在你可以去审讯伦恩了,我想这里是一个足够安静而安全的地方。” “我想没有必要了,”维森特面色有些复杂,低声说道:“我今天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 “好吧,”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拉夫尔口中的先生是谁吗?” 维森特的面色忍不住古怪起来。 第57章 你是非凡者 “你之前一直在骗他?”维森特问道。 “我没有骗他啊,”安格妮丝摊了摊手,说道:“我只是在叙述事实以及询问他而已。” “只是你也没有否定他。”维森特在安格妮丝的话语后补充道。 “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干嘛要否定。”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 “所以,你说的‘警察厅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吓他的?”维森特问道。 “我说了,我只是在叙述事实。”安格妮丝说道。 “那伦恩先生......”维森特转过头,看着只是站在一旁的伦恩,随口问道。 “伦恩先生大概需要去帮一下伯尼先生吧。” 安格妮丝看着伦恩转身也从窗户边跳了下去,平静地说道。 ...... “目前看来,这些人的身体都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异变。”艾登站起身,转身对华斯说道。 房间的地面上已经摆满了铁柜,盖子都被取下放在了地上,里面的一具具尸体都被仔细地缝上了刀口,看起来毫无异常。 “队长,你看,这个尸体的门齿及犬齿都出现了异常的生长,犬齿出现了少许的向后弯曲的情况,而臼齿变得宽大而长,外侧出现了发达的切刃,这样的牙齿对于撕咬,以及切断生肉非常有利。”艾登掰开了一个尸体的口腔,对着华斯讲述道。 “有点像是狼的牙齿特征。”华斯说道。 “是的。”艾登点了点头,伸手将尸体翻了过来:“此外,他身体的脊柱也出现了变化,你看,他的脊背看起来有些怪异,其实是因为他的脊柱变得比常人平直了许多,而且椎体大小趋于平均化,这应该会对他日常的行动造成较大的影响,尤其他还是水手这种体力劳动较多的职业,按理来说如果他天生就是这样的话,会出现一些明显的病变,但我发现他的腰部的劳损还没有达到形成疾病的程度。” “此外,他的尾骨也出现了异常的增生,骨盆也变小了一些,”艾登指着尸体上臀部上方明显突起说道,然后将尸体重新翻了回来:“他的胸骨甚至变成了八节,肋骨也与普通人有一定的不同,锁骨已经出现了退化,并且新出现了内脏骨。” “还有他的四肢......”艾登仔细述说着自己的发现,而华斯没有打断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死亡前都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异种化特征,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么看来,波洛侦探当初接到的委托目标应该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变才会终日沉溺于毒品所带来的的幻觉中。”华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艾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自己的身体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他们会感受不到,而且这些人里并不都是这样的表现。” 他走到另一个尸体前面, “这个就是波洛侦探的委托目标,我发现仅从他的尸体上来看,他的死亡时间的比我们所知道的他真正的死亡时间要早好几天,还有好几个也是这样。” “之前尸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华斯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毕竟他们推断死亡时间大多还是通过尸斑、胃肠内容物消化程度、膀胱尿量那些来判断的,这对于正常的尸体来说没错,但对于这种死后还在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的尸体就不行了。”艾登他伸手摆正了尸体的头部,说道:“他的死亡原因甚至和之前的那一具不太一样,这个人根本不是死于波洛侦探所说的毒品注射过量所致的呼吸麻痹。” “他身上的这股味道......”艾登皱了皱眉说道。 “怎么了?”华斯问道。 “没什么。”艾登摇了摇头,示意华斯来看看,华斯皱了皱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上前看了看,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艾登。 “他面色苍白,因为他的血液循环早就停止了,而血液会自然而然地向下走,出现血液坠积。”艾登抬手剪开了被缝好的刀口线,轻声说道:“你看,他的血管是干瘪的,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破裂。事实上,我怀疑他在被注射那一管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这才会被波洛侦探惊讶,竟然能将整整那一管全部注射进去。” 艾登缝好这个刀口,走到尸体双脚位置。 “你看,他的小腿和脚的颜色。”艾登说道。 华斯将视线投向尸体的双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而艾登伸手在脚上按了按。 “他的脚和小腿肿胀发紫,按压而不褪色,这是明显的晚期尸斑的表现,只是在他的身上这块尸斑大了一些,之前尸检结果把这当成他有静脉血栓的表现。”艾登随口说道。 “所以他究竟死了多久。”华斯开口问道。 “至少有一周多了,甚至更久,和之前尸体的异种化应该是同时开启的,我不能完全确定这个时间,因为从他们的尸体上来看,这些转变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所以,他们应该都是在回到博迪威亚之前,就出现了这样的转变?” “我想是这样的,”艾登手中翻动着这具尸体的四肢,嘴里说道:“我其实有些怀疑,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在缓缓走向死亡,才会试图通过毒品来麻痹自己,但很明显,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已经死亡,那些毒品,其实对他没有太大的作用,唯一的作用只是把他腌入味了而已。” ...... 安格妮丝和维森特一起走出了警察厅。 “我还没有支付我的报酬,”维森特转过头看着安格妮丝,开口说道:“去咖啡厅坐坐?” “好的,维森特先生。”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两人一起走到了早上的那家咖啡厅,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人来喝咖啡了。 “你是非凡者。”维森特语气肯定地说道。 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等着他后面的话语。 “你应该还和教会有着很深的关联。”维森特语气肯定地说道。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58章 破碎的行尸 维森特的视线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许久才开口说道:“好吧,既然您并不愿意谈起有关您的事情,那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您当时说报酬是告诉您我是如何调查出皮鼓的存在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 维森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地开口道:“这个消息确实是一个知情者告诉我的,只是她的存在比较特殊。” “什么形式的特殊?”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维森特似乎被安格妮丝的话语所惊醒,微微叹了一口气,才对安格妮丝说道:“波耶西亚小姐,她是一具破碎的行尸。” “囚犯”的活尸?还是与“收尸人”途径有关的生物?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等待着维森特后续的话语。 “我是在试图从银色玫瑰号上调查出一些线索时遇到她的。”维森特手指抖了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事情:“她当时是倒在载货舱的一个高大的木箱后的,我在刚进入载货舱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直到她自己出声。” “说实话,她的面容如果不是染着血色眼眸几乎都可以被认成一颗碎裂匏瓜,血淋淋地,似乎被剥去了皮肤;露出的手掌完全是由惨白的骨片交织,看起来仿佛随时会破碎散开;在她拖着自己的身体移动的时候甚至会发出碎玻璃一样的声响,但偏偏说话的时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当时吓坏了,下意识地想要跑出载货舱,但她迅捷而灵敏,在我跑出载货舱之前就直接抓住了我。” “很难说她是怎么想的,她在抓住我之后并没有杀死我,而是询问我到那里去准备干什么。” “在得知我的目的之后她直接告诉了我银色玫瑰号送来的那只皮鼓有问题,她甚至还仔细描述了那只皮鼓的……”维森特的面色逐渐困惑了起来,叙述的话语逐渐停止,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额角,似乎开始回忆什么。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她描述的那只皮鼓的模样了。” 波洛侦探去过教堂了?看起来博迪威亚的自然之心小队效率还不错。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想你记不清皮鼓的模样是一件好事。”安格妮丝开口道。 “我不认为那具行尸将皮鼓的存在告诉你是想做好事。” 维森特看着安格妮丝,视线中带上了些许思索。 安格妮丝想了想,问道:“你有将这个行尸的存在告诉教会的人吗?” “我......”维森特脸上带上了些许疑惑,许久才摇了摇头。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什么?波洛侦探。”安格妮丝面色严肃地问道。 “我......我......”维森特话语间带上了些许支吾,脸上也显示出了些许迷惑:“我也不知道。” “但你告诉教会皮鼓的存在了,对吗?”安格妮丝再次开口问道。 维森特点了点头。 这个行尸想干什么?安格妮丝眉头忍不住皱得更紧,她通过维森特传达了皮鼓的存在,但又不让维森特在教会面前说出自己的存在,看起来她不愿意暴露自己,但维森特偏偏在自己的面前说出了她的存在,这又意味着什么? 而且她还拥有着让维森特不在教会面前说出自己的能力,她是怎么做到的?是自己本身的能力?还是通过封印物? 安格妮丝一时间无法想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于是转而问道:“维森特先生,您是今天早上和我道别之后就去了教堂是吗?” 维森特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对皮鼓的模样失去记忆,是教会做的?” “也许,”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如果真的是教会做的话,他们应该只是想保护你。” “包括让我忘记一些我本应该记得的事情?”维森特视线紧紧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如果是他们的话,是这样的。”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看起来教会隐瞒了许多事情。”维森特语气肯定地说道。 安格妮丝视线投向了窗外人烟稀少的街道,说道:“有些事情的隐瞒是必要的。” “是吗?”维森特挑了挑眉,语气带上了些许好奇,出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安格妮丝转过头,看向维森特,问道:“侦探先生,你觉得非凡者是什么?” “超人的力量?还是诡异的手段?” 维森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吧,波洛先生,那些诡异的非凡力量带来的大部分都是不幸。” “看起来波耶西亚小姐对于非凡者的存在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维森特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并不是我的理解独特。”安格妮丝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但神色依旧莫名地看起来有些冰冷,她并没有等维森特说话,就直接开口转移了话题:“维森特先生,你之前是怎么告知教会的?” ...... “目前看来,应该是博纳尔通过银色玫瑰号运送了波洛先生提到的那只皮鼓,而那只皮鼓应该是一个危险的封印物,很可能达到了‘2级’甚至‘1级’,会不断地导致周边的人发生异种化的转变。而出于隐瞒自己所运送的物品的目的,亦或者是为了遮掩这些船员身上的异变,博纳尔,或者是他背后的人选择了将这些船员灭口。 “那爆炸案的那三个死者......真的是博纳尔,他的助手,以及他的管家吗?”艾登说道。 华斯耸了耸肩,说道:“乔伊占卜过了,的确是他们三人,但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很可能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被谋杀,爆炸案很可能是为了遮掩什么。” “所以我们还要调查他们真正的死因?”艾登问道。 “不止,我们真正的重点是要查这场爆炸的目的?”华斯转头说道。 “我们先去看一下他们的尸体,然后叫上乔伊他们去纽林庄园看看。” 第59章 凶手留下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你给教会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从你接到委托,到纽林庄园发生爆炸,所有的经历,只是在某些细节上并没有详细叙述?教会的人也没有对这些细节进行询问?”安格妮丝皱了皱眉问道。 “神父后来问过一些问题。”维森特说道。 安格妮丝偏了偏头,等着维森特的解释:“他在我说完这些事情之后让我在休息室等了一会,然后出去了几分钟,回来之后问了我的委托人,以及在纽林庄园爆炸发生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之类的问题。” 看起来那时华斯队长应该是已经找到了神父,后面的事情应该都和自然之心小队有关,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这方面的事情。 “波洛先生,你去亚特街见伯尼·斯特应该不止是为了问他与银色玫瑰号的船长在沃尔夫餐厅的预约的事情吧。” 维森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那个预约确实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沃尔夫餐厅预约记录本上记录那晚的预约情况那页是被人撕了的,我是通过询问餐厅的工作人员才得他在那天晚上银色玫瑰号的船长是和伯尼·斯特有约,但这尚且并不完全确凿的消息其实并不足以让我去亚特街。” “但你最后问的是这个问题。”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维森特苦笑着点了点头,许久才说道:“是的,我并不能确定他的回答是否真实,所以那些事情趁着您在那里引出的混乱里,去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我不记得你说过自己对斯特兄弟会据点的结构有着了解。” “波耶西亚小姐,您不要开玩笑了,您既然当时相信我自己有着能够独自到达三楼的能力,肯定是知道我对斯特兄弟会的据点结构有着了解的。”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在调查银色玫瑰号运送的货物时翻过他们的账目,发现在他们出航前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笔可支配的钱款,而这笔钱款很可能来源于斯特兄弟会。” “其实这并不意外,”维森特耸了耸肩,说道:“毕竟银色玫瑰号虽然是主要帮博纳尔从海上运送一些货物回来,但他们也不拒绝接受一些其他人的委托,唯一的奇怪之处,只是斯特兄弟会给的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些。” “但这是在他们没死的情况下。”维森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所以我趁乱摸到了斯特兄弟会的档案库,查了一下他们那段时间的账目,发现斯特兄弟会确实在那段时间有一笔钱财不知去向,而且和银色玫瑰号收到的那笔数目基本吻合。” “所以你当时觉得银色玫瑰号的事主要由斯特兄弟会主导?”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维森特笑了笑,说道:“如果仅仅是银色玫瑰号的事的话,是有可能的;但如果再加上纽林庄园的事的话,就不可能了。” “依照伦恩先生所说,如果博纳尔真的是假死,那能将他这样的人逼到需要假死的地步,绝对不是斯特兄弟会能够做到的;而如果他是真的死了,那更能够说明斯特兄弟会只是一个背后的人的工具了。” ...... “你们感受到了吗?”华斯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两人,开口说道:“纽林庄园的这些暗道看似是往地下在走,但事实上是在向楼上走去。” “的确是这样,这边应该就是非凡者聚会的位置了。”艾登点了点头,打量着这个阴暗的房间说道。 华斯视线四处打量起周围的门扉。 “队长,这边的地面有点奇怪。”乔伊皱着眉说道,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青年,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深邃,目光紧紧盯着主位座椅下的地面,手中紧紧握着一只卜杖。 华斯转过身,顺着乔伊的视线看去。 “是这里?”华斯蹲下身体,伸手摸向地面,看着乔伊问道。 乔伊点了点头,艾登也凑了过来。 华斯抬手敲了敲,皱了皱眉。 “底下是空的。”他抬头说道。 “‘3-040’没有发出预警。”乔伊出声道。 “你们退后。”华斯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 他移开了座椅,伸手摸索了几下,移开了下面的地板砖。 “看起来这里是一个存在了很久的密道。”华斯看着下面有些陈旧的梯子说道,梯子看起来并没有接受过很好的保养,表面带着些许木刺。 “我先下去。”华斯转身看向两人,又对着乔伊说道:“你注意‘3-040’的反应。” 乔伊点了点头,华斯转身顺着梯子爬了下去,乔伊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卜杖。 “好了,你们下来吧。”华斯的声音从洞口下传来,卜杖一只没有什么异状,乔伊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乔伊将卜杖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第二个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艾登在他之后。 “我检查了,这里应该是我们从大门进来后的那个走廊的右侧,旁边的房间放着赌桌。” “刚刚的那个梯子上的木刺并不像是天然就有的,有点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之后才出现的,而且时间不长。”乔伊出声提醒道。 华斯闻言重新走回了梯子前。 “队长你看,这些木刺的内侧依然是木质的淡黄色,而外侧却已经发黑。”乔伊拨了一下上面的一根木刺说道。 “会是凶手留下的痕迹吗?”华斯问道。 乔伊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占卜一下?” “小心一些。”华斯点了点头说道。 乔伊走到了旁边房间里的赌桌前,随意地找了一张纸写下了一句话: “旁边房间中梯子上的木刺是杀死博纳尔者留下的痕迹。” 从自己的手腕上解下了末端系着紫水晶的银链,脸上的表情迅速沉静下来,他左手持握着链条伸出,紫色的水晶悬停在纸张的上方,静止不动。 他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灵摆。 灵摆轻微地摆动着,带着银链做起了顺时针的运动。 “是凶手留下的痕迹。”乔伊看向华斯说道。 第60章 必然的事情 “博迪威亚是在近一百多年才发展起来的,”维森特笑了笑,对着安格妮丝说道:“那些势力基本都与博迪威亚的发展相关。” “最初资助伯尼·斯特的奥斯瓦尔多勋爵,也就是波耶西亚小姐您向我询问的人,他的祖父原本是博迪威亚铁匠行会的会长,在置办下巨额的家产后成功从穷困潦倒的道芬勋爵手里买下了封地,得到了‘勋爵’的头衔。” 安格妮丝刚刚向维森特询问了伯尼,或者说斯特兄弟会背后的人的身份。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上个月国王刚刚签署了取缔行会制度的法令,如果这位奥斯瓦尔多勋爵是行会会长起家的话,他现在应该不会太闲。” 维森特笑着看着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说道:“我听说奥斯瓦尔多勋爵今年一直频繁出入各种宴会。”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奥斯瓦尔多勋爵昨天其实也去了纽林庄园。”维森特出声补充道。 安格妮丝抬头,问道:“这位勋爵先生是你去纽林庄园的目的之一吗?” 维森特摊了摊手,说道:“不是,不过挺巧合的,我在很早之前接到过勋爵夫人的委托,对这位勋爵先生有一定的的印象,而我昨天刚好在舞池里看到了他。”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昨天的舞会上有八个人离开过舞池,这位勋爵先生是八个人之一吗?”安格妮丝问道。 维森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过他受伤挺严重的。” 安格妮丝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看着杯中缓缓散开的奶花,没有说话,视线中带上了些许思索。 维森特看着安格妮丝许久,带着些许歉意开口说道:“抱歉,波耶西亚小姐,今天早上......” 安格妮丝抬起头,笑着耸了耸肩,说道:“我理解,作为一个侦探,拥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只是想要试探我而已。” “那昨天晚上,我看到的是您吗?波耶西亚小姐?”维森特视线紧紧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盯着维森特,微微勾了勾嘴角。 ...... “能够造成这样的痕迹的......这个凶手手上恐怕是镶着刀子吧。”艾登在整个房间里走了一圈,转身回到了梯子前,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梯子说道。 “看起来这边找不出来什么异常了。”乔伊也转了回来,说道:“我们可能需要查一下昨天晚上来过这边房间的人的名单。” “只能这样,”艾登开口,皱着眉说道:“不过昨晚这里不仅举办了一场普通人的地下交易会,还举办了一场非凡者聚会,恐怕我们会查出来一堆有问题的人,要分辨出来谁是真正的凶手恐怕不太容易。” “也许我可以尝试着占卜一下。”乔伊转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华斯。 华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走吧,我们先去爆炸的地方看看。” ...... “波耶西亚小姐,您也许不知道,当您站在舞池里的时候,您看起来就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维森特笑了笑,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是吗?感谢你的赞美,波洛先生。” “而我出于职业素养,恰好有着不错的辨认他人的能力。”维森特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对安格妮丝说道:“即便您在舞池的时候脸上带着面具,身上的打扮也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我依然能够认出您,不管是从身形,还是从气质来看。” “当然,您应该也没有专门伪装自己的身份。”维森特想了想,又补充道。 “所以,你想问什么,波洛先生?”安格妮丝微微侧身,用左手撑着自己的头侧,轻声问道。 “我想知道,”维森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和您中途离开舞池,是否与非凡者有关。”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非凡者’的存在的,嗯?波洛先生?就我所知,大部分的普通人对于神秘,或者说是超越自然的力量的存在是怀疑的。”安格妮丝有些慵懒地开口问道。 “我......”维森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是我几年前接过的一个委托。” “那个雇主是一对夫妻,他们新搬进了一个庄园,但那个庄园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开口之后,维森特就不再犹豫,话语流畅地说道:“他们委托我调查庄园产生这些怪事的原因。” “我调查了几天,始终无法调查出问题所在,于是那对夫妻就请了一个这边享有盛名的通灵者,那个通灵者很快就解决了庄园的问题,那是一个年轻女人。” “我当时因为那对夫妻转而委托别人不太服气,那个通灵者于是让我亲眼看到了庄园里的恶灵,然后告诉了我非凡者的存在。” 这样的表现,不太像官方的非凡者,是灵教团的人?她这么干,是怎么活到“通灵者”的,亦或者,她是想要将维森特发展成灵教团的信徒?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出声问道:“那个‘通灵者’还在这里吗?” 维森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天晚上回去就有警察厅的人来找我,说那个‘通灵者’是通缉犯。” “原来是这样,教会没有更进一步地问你更多的事情?”安格妮丝问道。 “确实有人守了我一段时间,但后面她没再出现过,听说是逃走了,教会在确认了这些,要求我签了一份保密协议之后,也没有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维森特说道。 “那你还算幸运。”安格妮丝看着维森特,语气带着些许调侃说道:“这就是你遇到破碎的行尸,还能和对方交谈的缘由?” 维森特苦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隔了几年,还会再遇到非凡事件。” “不过,既然银色玫瑰号送的货中有着非凡物品的存在,而他们又是为了博纳尔从海上运送货物,那他举办的地下交易会中会有非凡物品的交易其实也是必然的事情。”维森特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思索,恍然说道。 第61章 追奉邪神 “昨晚纽林庄园里,那个和你一起跳舞的小姑娘是谁?你有没有告诉教会她牵扯进了这次的案件?”安格妮丝想了想,开口问道。 维森特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我曾经的一位委托人,我是在纽林庄园遇到她的,她当时临时委托我找她一个女人,说是她曾经的一个朋友,但直到爆炸案发生我们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早上我在神父那里提到过她的存在。”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了,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波洛先生。” 她拿起旁边的帽子抖了抖,清晰地看到维森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的表情,在安格妮丝作势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转变成了急切。 “波耶西亚小姐,请等一下。”维森特终于开口挽留道。 安格妮丝笑着停了下来,目光看向维森特,挑了挑眉。 “我......”维森特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波耶西亚小姐,请问我怎么做才能成为非凡者?” 安格妮丝坐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维森特,一直看到维森特有些不自在时才出声说道:“你都和教会签了保密协议了,我不相信你还看不出来接触非凡力量最好的途径是什么。” 维森特张了张嘴,看得安格妮丝忍不住一笑。 “看起来波洛先生对于加入教会有所顾忌,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总要付出些什么的道理。” 维森特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看起来对于是否应该说出自己之后的话语有些犹豫。 “相比于生命与繁殖,我对于寻求事物背后隐藏的秘密更加感兴趣。”维森特踌躇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你可真是个挑剔的人,波洛先生,”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说实话,你也许思考得太多了。” “教会虽然确实更倾向于生命方面,但并不是说没有掌握其他方面的力量。不过一般来说,只有立功的神职人员或者虔诚的信徒,才可以挑挑拣拣。”安格妮丝缓缓说道。 维森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准备说些什么。 “当然,如果是在背誓之战前,”安格妮丝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维森特瞬间闭上了嘴,仔细听起了安格妮丝的话语:“费内波特还同时信仰着大地母神和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时候,你应该会更加容易一些,毕竟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掌握的力量更加倾向于知识。因蒂斯和鲁恩那边的蒸汽与机械之神同样也掌握了知识的力量。” “当然,他们所掌握的知识的力量各有倾向。”安格妮丝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感谢您告诉我这些。”维森特感激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将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顶,站起身,想了想,又凑到维森特的耳边,低声说道:“请记住,除了七大正神教会,其他所有掌控着非凡力量的隐秘组织都信奉着邪神,而加入这些隐秘组织的人大多都会在邪神的影响下堕落,最终失去自我,只知道追奉邪神......” 安格妮丝话语顿住,没再说下去,站直了身体,对着维森特点了点头,走出了咖啡馆。 她望着天边已经有些微微显得有些白亮惨淡的日光,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只知道追奉邪神啊......‘感悟我们灵魂中与祂的联系,让自己接近祂,侍奉祂’不也是这样吗?” 安格妮丝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帽子,向街道尽头走去。 ...... “爆炸摧毁了所有的痕迹,”乔伊对着华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边已经找不到异常了。” 华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们去银色玫瑰号。” 他低声说道。 ...... “银色玫瑰号......”安格妮丝看着不远处随着波涛轻微摇晃的巨大船只,脚步停了下来。 三支尖利的桅杆直指天空,中间的桅杆上有着一条残破的红绸在海风中飘扬。能够看出船身上曾经漆过,但很明显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这些漆或破碎,或被污渍染成了陈旧的颜色,看起来反而给船只增添了一些残破感。 安格妮丝观察了一会,脚下微微用力,纵身跃上了甲板,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非常明确地投向了甲板下的一处。 “这种感觉,”安格妮丝走到了自己感觉到异常的地方,低头看向了甲板下:“和我当时在纽林庄园感受到的有点像。” “不过要弱许多......是残留?”安格妮丝的视线搜索起银色玫瑰号。 “下去看看。”安格妮丝顺着阶梯向下走去。 ...... 刀刃割裂空气的啸声在耳边响起,伯尼下意识地向一侧翻滚,瞬间滚出去几米远,才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攻击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和伯尼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对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伯尼,与伯尼沉默相对。 “伯尼,回来吧,我会帮你向勋爵求情的。”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伯尼丝毫没有理会男人的意思,缓缓从自己的枪袋中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并不愿意对我留手吗?”男人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对,我都已经追杀你了......” 伯尼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枪口对准了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刀光影一闪,一颗子弹被弹开。 “我对你太熟悉了,伯尼,”男人脚步缓缓向前,轻声说道:“我看到你的动作就会知道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伯尼只是木然地看着男人,将手中的手枪收回了枪袋里。 男人脸上露出了些许喜色,就看到伯尼的身体上寸寸白毛生长而出,面目逐渐变得狰狞,獠牙与利爪泛着森冷的光泽。 “你......”男人脸上刚刚露出了些许惊愕,一道血光带着凌厉的冷意从一边的阴影中而来,准确地从背后刺入男人的心脏。 伯尼木然的眼睛泛起了些许波动,看向了握着匕首的伦恩。 伦恩随手抽出了刺入男人心脏的匕首,鲜血喷溅而出。 “主人让我来帮你。”伦恩放任男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伯尼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地上男人的尸体,身上的白毛缓缓收回皮肤下,伸手抓住伦恩向街道尽头飞奔而去。 调整更新频率 下周开始考试,更新变为两天一更。 《诡秘之囚徒序列》调整更新频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可疑之处 “真是令人厌恶的味道。”安格妮丝掩着鼻子缓缓地顺着阶梯向下走去。 之前她在走进纽林庄园时感受到的那种让她不适的诡异味道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在纽林庄园感受到的还要浓重很多。 安格妮丝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在一个已然死亡,即将爆炸的鲸腹中一般,让她内心的不适仿佛不止出于心理。 载货舱的门是虚掩着的,安格妮丝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那稍显厚重的木质门,木门便在门轴的“吱扭”声中开启了。 安格妮丝一手持枪,缓缓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杂乱的房间——一个个带着腐朽痕迹的货架和或打开或合上的木箱带着些许的黑色的发霉痕迹,地面上被随意丢弃的杂物乱七八糟地阻挡着来人的脚步。 看起来银色玫瑰号的船员在卸货之后并没有认真收拾这里——当然他们也已经无法收拾了。 安格妮丝在门口停了下来,细细感受着整个货仓中的动静。 安格妮丝的耳朵分辨出了波涛声,船只随着波涛起伏时木板之间的挤压声,铁索被绷直时轻微的声响,以及仿佛什么东西被气体冲开的轻微的“噗嗤”声;木头腐朽的气味,海水渗入的潮湿气味,以及一种腐败的气息在安格妮丝的鼻间充斥着,让安格妮丝的注意力忍不住向一个方向投去。 那是一个高大的木箱之后,安格妮丝缓步向那边走去。 她小心地转过了木箱的拐角,让它不再遮挡自己的视线。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地血呼啦擦的破碎烂肉和碎裂的布料,看起来像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将它们从自己所扎根的骨头上撕裂了下来,随意地丢弃在了这里,有的地方有着发黑的血迹从它们与地面的接触的地方渗出,那些血迹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流动感。 这堆烂肉的量看起来量并不小,它们布满了木箱后的整一片地面,几乎是整整一个人的份量。 在发黑的血迹的覆盖下,真正的皮肉远看隐隐有一种惨白的色泽,也许是因为失去了自己所赖以生长的养料来源,带着一种很快即将腐朽的干瘪感。 “这都几天了吧......”安格妮丝并没有走近查看,而是停在了原地,她在这堆肉上感受到了行将就木的腐朽感,但依旧隐隐有一种诡异的生机在这堆烂肉中残留,尽管这股生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消散。 “这些烂肉的生命力可真强悍,不知道我身上的要达到序列几才能达到这样的情况。”安格妮丝忍不住比较了一下。 隐隐有着一声更加清晰的“噗嗞”声在耳畔响起,听起来似乎是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什么地方流了出来,同时她也感到了那种让自己不适的味道更加浓郁。 “这是什么案发现场实况啊……”安格妮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背后长着眼睛一般,缓缓离这堆烂肉远了一点,眼睛仔细观察起附近的状况。 “和这些烂肉混在一起的碎布虽然被血迹所浸渍,但依旧能看出来原本的质量不错,如果这些碎布是来自于这些烂肉的主人的话,至少能说明这个人并不是水手或者海盗之类的身份。” “旁边那个木箱上划痕很重,还有着些许骨白色的碎片残留,联系波洛侦探的话,这些划痕很有可能是那个破碎行尸留下的,那这些烂肉......” 安格妮丝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维森特提到过了破碎行尸。 “记得波洛侦探当时说‘她露出的手掌完全是由惨白的骨片交织,在她拖着自己的身体移动的时候甚至会发出碎玻璃一样的声响’,那时那个行尸应该几乎已经全身大部分只剩下骨头了,这些肉怎么感觉是来自于那个行尸的身上......” 安格妮丝看着货箱上交叠的划痕,脑海中下意识地模拟起了一个人挣扎的场景。 “如果真的是来自于那个破碎行尸身上,那么是谁将她身上的肉给剥离下来的?” “博纳尔?奥斯瓦尔多勋爵?亦或者是银色玫瑰号的某个船员?” 安格妮丝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许多可能的人,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似乎都不太可能。 “还没有那个破碎行尸自己干的可能性搞。”安格妮丝反而感觉这样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不过,维森特并没有提到这些烂肉的存在,是他当时没有看到这些,还是他没想着提起?”安格妮丝皱着眉头。 “还有,银色玫瑰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天了,除了维森特,至少应该还有警察厅派人来调查,那些人没有发现这些烂肉吗?” 安格妮丝思索了片刻,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她转而搜索起其他有用的线索。 …… “有人跟着我们。”乔伊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华斯,肯定地说道。 华斯转过头,问道:“有危险的预感吗?” 乔伊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 他微微闭了闭眼,然后转身想花坛边的几棵树后走去,没几分钟,他就带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的身上缠绕着些许绷带,身上原本得体的衣裙显得有些狼狈,看装束是昨天来参加舞会的人。 “这位小姐,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事?”华斯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少女的面上带着些许忧虑,在听到华斯的问话时看起来有些尴尬,支吾了一下才问道:“你们是警察厅派来调查昨晚的爆炸案的吗?” 华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来调查纽林庄园爆炸案的相关线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位小姐?”华斯凝视着少女,声音低沉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从昨天就已经被封锁,昨日参加舞会的人员也已经被疏散。” “你出现在这里真的很可疑,小姐,我想你应该先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旁边的艾登也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我……”少女看起来有些慌张,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没有……我的意思我是来找我的一个朋友的……我不是可疑人员……” 见华斯几人面色没有什么波动,少女最后有些颓然地说道:“好吧,我是溜进来的。” 第63章 船上发生了什么 少女的胳膊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又被自己的主人悄然压抑住。 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你想要找谁,小姐?”华斯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女,出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帮助你。” “我......”少女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找我的姨母......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 “1322年5月3日,” “这是我随银色玫瑰号的第一次出海航行的第二天,真正的航行远不像故事里讲的那么精彩,经过了刚开始一段时间的兴奋之后就只剩下了对风暴的忐忑以及对吹得人头痛的凛冽海风的不习惯,当然还有逐渐显现出来的晕船症状——昨天实在是太难受早早就睡了,今天一整天我也只是在抛锚停泊的那段时间里吃了一点点面条。母神啊,怜悯怜悯您虔诚的信徒吧......” 这是她在一个难得整洁些许的舱室中找到的,她发现的时候,这本日记被藏在了舱室的床下的最深处,而其主人是一个名为“哈尼·兰伯特”的人——这是日记本扉页的署名。 安格妮丝认为这位“哈尼·兰伯特”应该至少是一位专业技术人员——她并不认为普通的水手们会有这样的闲心和能力写下自己随船航行的日记,况且仅从文字的习惯和这一页工整而还算优美的手写体来看,这本日记的主人至少经历过一定的文法教育。 舱室的环境也不像是一个水手的房间——有些过于整洁了,看起来房间的主人有着整理自己房间的习惯。 安格妮丝直接跳过了大部分的内容,翻到了最后一篇。 这篇日记的字大大小小,非常潦草。 “1328年11月1日,” “今天摆弄六分仪的时间更长了,天上的太阳在我的眼中总是有着重影而难以确定位置——我的视力已经变得很差了。当然,身上的变化并不只是这样,我的听力同样如此,我想这或许是那位特殊的客人给我们的诅咒,因为伊登他们几个也是这样。”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冰冷,思维越来越迟钝,船长说我只是太累了,然而我自己很清楚并不是这样,我能够感觉到我是在逐步步入死亡。” “船长最近也出现了些许状况,他总说自己腰痛,走路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也许是之前积年的劳累和海上潮湿的气候破坏了他的健康。不过看起来他没有像我们一样出事,这倒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当时是留在船上的。” “船长说他不准备再出海航行了,回到博迪威亚就好好休息,他最近爱上了生鱼片,也许可以和他的妻子开一家餐厅。而银色玫瑰号以后完全可以交给雷蒙德,他已经非常优秀,可以独自承担远洋航行的任务了。” “书写对我来说已经越来越困难了,这应该是我最后写下日记,虽然我本来也没写多少。” “记得当年刚登上银色玫瑰号的时候还暗自决定要记下在银色玫瑰号上的每一天的生活,没想到过去了六年连一本日记本都没有写完。” “距离博迪威亚已经只有一天的航程了,希望我能够活着回到那里。” 安格妮丝大致扫了一遍整篇日记,目光回到了“特殊的客人”那里,停留了一会,开始向前翻来。 很明显,这位“哈尼·兰伯特”以及一些银色玫瑰号的船员的身体在这次航行后产生了某种异变,而且他们很清楚自己身体的异变的源头是什么。 “1328年9月17日,” “那个女人......不,那具尸体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上船了。” 整整一页,就只有这样一句话,能够看出来“哈尼·兰伯特”在书写这句话的时候极为惊恐,笔迹带着明显的颤抖。 看起来“特殊的客人”很有可能就是维森特提到的那具破碎的行尸,安格妮丝若有所思,不过不知道船上的人干了什么,吸引了这个行尸上船,而且看起来这具行尸并没有伤害船上的人的性命。 她向后翻了翻,“哈尼·兰伯特”似乎并没有心思记日记,直到将近一个月后才继续记录起自己返程时的见闻,以及自己身体状态的逐渐恶化过程,偶尔才出现“这应该是那位特殊的客人的诅咒”之类的字眼。 唯一有价值的话语只有中间一篇中的一句:“那位特殊的客人寻找的东西已经不在银色玫瑰号上了。” 看起来寻找某个东西就是行尸上船的原因。 安格妮丝重新向前翻去。 “1328年7月20日,” “一位尊贵的先生登上了我们的船,他看起来神秘而优雅,船长对他毕恭毕敬,看起来应该是来自上流社会的大人物。” “船长要求我们要将这位先生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但说实话,就算是我们最好的东西在这位先生的眼里恐怕也是难以入眼的粗鄙之物吧......” 安格妮丝继续向下看去,连着几篇都是“哈尼·兰伯特”出航的经历和对刚刚提到的“这位先生”的好奇。 “1328年8月27日,” “我被选中了!作为那位先生的仆从!” “1328年9月12日,” “他是来自深渊的恶魔!他终于离开了银色玫瑰号!” 接下来就是9月17日的那篇,安格妮丝合上了笔记本,她大致能够梳理出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但仍然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 ...... “小姐,你能够确定你的姨母昨天确实在这座庄园里吗?”华斯有些严肃地问道。 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每次都来这里,还经常待在这里不回去......” 她看起来对于之后的话语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她每次都会在这里欠好多钱,气得外祖父常常想把她赶出去......” 少女有些不适地抖了抖胳膊,抓了抓自己的手。 “小姐你是昨天爆炸案的亲历者,在昨天的人群疏散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的姨母吗?” 少女紧紧盯着华斯的眼睛,迅速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64章 明天会发生什么 艾登忍不住看向了华斯,而华斯却仍然看着少女,没有理会艾登。 “昨天统计爆炸案的伤亡人员的时候,没有人提到过疑似你姑母的人。”华斯有些严肃地说道。 “他们根本不在意的,”少女的话语逐渐带上了一些怨怼之意,她抓着自己的左胳膊肘的右手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低着头说道:“除了母亲,除了母亲......” “小姐,”华斯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话语,带着点安慰的意味说道:“既然你的姨母在纽林庄园待了很久,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知道你姨母踪迹的人。小姐你的身上还有伤,我们可以顺道送你去教堂治疗。” 少女点了点头,又犹疑着说道:“姨母虽然出嫁了,但她一直不喜欢别人用‘文特夫人’来称呼她,她一直对自己的婚姻很不满。” “那我们应该怎样称呼她?”华斯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她以自己本来的姓氏为荣,她更喜欢自己被别人称为‘道芬女士’。”少女轻声说道。 ...... “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伯尼看着有些虚弱地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的伦恩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你尽全力的一击的后果太严重了。” “呵,如果我不出手帮助,你还准备被那个家伙拖上多久?”伦恩收回了扶着墙的手,毫不示弱站直了身体,出言反讽道。 伯尼摇了摇头,伸手扶住了伦恩,开口解释道:“我承认,他对我太过了解,否则的话,我不至于被他给拖在那里,但我对他的了解也是同等的,不至于被他击败。” “主人给我的命令是尽快解决对你追杀,然后带着你一起藏起来,你被拖在那里越久,带你离开离开追杀你的人的视线的难度越高。”伦恩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追杀你的人就只有那家伙一个吧?”伦恩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一点嘲讽,抬头看向伯尼说道。 伯尼哑口无言,沉默地扶着伦恩坐到了椅子上。 “说实话,虽然我并没有进入你的斯特兄弟会的最核心,但也能够看出,支持你的那位勋爵大人早就着手将你赶出斯特兄弟会了。”伦恩饶有兴趣地看着伯尼说道。 “那位勋爵大人尝试过好几次让其他人取代你的位置,这一次是终于产生了直接杀你的心思......” “朗博先生,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存在的危险,我想你应该好好休息。”伯尼皱着眉打断了伦恩的话语,有些生硬地说道。 然而伦恩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依旧喋喋不休地说道:“没事,这里很隐秘,之前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说实话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那个助理背后的小动作,我不信你作为建立者......” 伯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伦恩的问题,转身向房间外走去。 伦恩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挡住了伯尼的去路,笑着说道:“反正不管你原本有什么打算,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就告诉我呗。” “我知道,行了吧。”伯尼话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难道都不生气吗?那家伙可是背叛你,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直接杀了他的。”伦恩语气听起来很是夸张,眼睛里却是一片平静。 “他可不算背叛,他本来就是勋爵的人。”伯尼嗤笑了一声,说道:“朗博先生,你们才是兄弟会里目的不纯的人。” 伦恩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伯尼,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 他转身坐回了椅子上:“不过虽然我加入斯特兄弟会的目的不纯,但可是很认真的在完成交给我的暗杀任务的,也没干过什么多余的事情,海登先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我做。” “而且这几年来,你不仅稳定地给我提供暗杀目标,还给我提供不错的食宿条件,我对斯特兄弟会还是挺有感情的。” 伯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不过,说实话,伯尼,”伦恩动了动,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一点,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勋爵先生想要让你背负的罪名牵扯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伯尼有些疑惑地看向伦恩。 伦恩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对于这件事情知道一些,毕竟海登先生就在调查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一些事情。” “据我所知,海登·埃尔维斯似乎并不怎么敢出现在城里。”伯尼面色有些古怪地说道。 伦恩的话语忍不住顿了一下,憋红了脸说道:“没有这种事情,海登先生只是......” ...... “‘哈尼·兰伯特’对自己提到的那个人最有效的描述是‘他是来自深渊的恶魔’这样一句,那么这里的‘恶魔’究竟是因为恐惧而做出的夸张的描述,还是有所指代......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很明显那个人绝对是有着非凡力量的......至于是指代意义上的‘恶魔’,还是真实意义上的‘恶魔’,还需要调查。” “还有那个被行尸告知波洛的皮鼓......仅依据‘哈尼·兰伯特’的日记来看,应该就是那个行尸寻找的东西,而且很有可能被那尚且无法明确身份的人带走了......但那个皮鼓必然曾经在银色玫瑰号上待过一段时间,否则行尸不会找上银色玫瑰号......” 安格妮丝向着自己感应到的自己两个侍者的所在位置走去,心中做着各种思考。在银色玫瑰号上的搜查废了不少的时间,绯红的月亮已经到达了正头顶,月亮已经接近圆满了。 明天就是满月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很确信,明天这个满月之夜并不会有多安生。 即便是看起来自己和银色玫瑰号以及纽林庄园的爆炸案似乎暂时看不到多少牵扯,但她总有一种预感,不管自己怎么做,明天绝对会有与这些事情有关的事情找上自己。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感觉真是糟糕......”安格妮丝捂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明天啊......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总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在尝试到正神教会的地盘上做出血案吧?” “总感觉很有可能发生的样子......” 第65章 这个点绝不是为了说一声早安 “最初,海登·埃尔维斯让我们追查一个男人。”伦恩表情严肃地对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根据自己和他们的某种神秘学意义上的联系,找到了自己两位“侍者”藏身之处,她尚且还有些问题询问他们。 “但那个男人很狡猾,每一次我们追查到与他相关的线索的时候都会迟上一步,就好像他能够提前知道我们即将到来,所以先一步离开一样,而且我们能用的人手不多,教会对我们......”伦恩接着说道。 “我记得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记得当时教会还抓了好几个......我记得,叫做原始月亮的信徒?”伯尼插嘴道。 伦恩没有反驳伯尼的话语,只是平静地回应了伯尼的前半句话:“是的,是接近五个月之前。我们在开始调查他的半个月之后失去了他的踪迹,但随后查到他跟着银色玫瑰号一起出海了,但那时,他已经出海两天了。” “海登·埃尔维斯于是暂时停止了对他的调查,只要求我们一旦银色玫瑰号返回就立刻向他汇报,于是十天以前,银色玫瑰号抵达港口后,我们就立刻汇报了海登先生。” 伦恩无奈地耸了耸肩,低声说道:“但是海登·埃尔维斯好像已经对银色玫瑰号没有那么感兴趣了,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非常笃定地认为银色玫瑰号只是起到用来遮掩真实的迷雾的作用,不过他依旧让我们继续调查银色玫瑰号的情况,虽然他已经认为我们不能从银色玫瑰号上获得什么重要的消息了。” “但很明显,有着一股力量在阻拦我们对银色玫瑰号进行调查,我们的人已经被对方锁定了,每一次在尝试调查的时候都会遇到对方的阻拦,但我们偏偏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因为每一次出手的势力各不相同,甚至离谱的时候,还会遇到教会的人......” 伦恩扫了一眼伯尼,看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连我们找的一些侦探,也没能调查出什么......包括主人今天您今天带去的那位波洛侦探......这种情况一直僵持到了前天早上,在我们始料不及的情况下,银色玫瑰号的船员都已经被灭了口。” 伦恩面上露出了一些无奈。 “海登·埃尔维斯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愤怒,他甚至不顾危险直接进了城......” “为了斯诺?”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 伦恩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斯诺是一个银色玫瑰号船员的哥哥,他算是比较容易的一个......。” “海登·埃尔维斯并没有从斯诺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安格妮丝语气肯定地说道。 “是的,不过银色玫瑰号不止一个船员......”伦恩理所当然地说道。 ...... “我们去找谁调查那位‘道芬女士’?”艾登跟着华斯向门外走去,开口向华斯问道。 “昨天晚上在纽林庄园的人没有多少省油的灯,我不认为这些人的话语足够可信,我们是否需要借助一下......”他的话语间带着些许忧虑地说道。 华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和乔伊去联系吧,明天你和他先去找亲历者调查。” 艾登有些疑惑地看向华斯,华斯笑了笑,说道:“我明天先要找一位知情者问一下。” ...... “尊敬的波耶西亚女士......” 祈祷声在耳边层层叠叠地响起,安格妮丝径直从床上坐了起来,收束起自己的灵性,随即辨认清了祈祷人的身份。。 是小米诺,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视线扫过窗外,只看到了天边熹微的晨光。 这才接近六点钟的样子!她昨晚......不,今早接近四点才回来,才刚睡下一个多小时!安格妮丝唉声叹气地重新趴在床上,拢起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难得对自己稍有动静就会醒来的睡眠产生了一点哀叹。 然而不到一秒钟安格妮丝就重新爬了起来,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小米洛这个时间祈祷绝对不是为了说一声早安......虽然这几天他天天会提供一份没什么用的叫早服务......但绝对不是这个点。”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灵性顺着自己和小米洛之间的联系蔓延了过去,蒙着灰色薄纱的视野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发现小米洛现在正在惠灵顿太太的餐厅里。 “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的声音响起,安格妮丝清晰地察觉到小米洛只是在他的心底和自己对话,而他本身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惠灵顿太太和一个棕发蓝眼的中年男人对话,安格妮丝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是华斯队长。 看起来华斯队长调查很可能遇到了某些需要询问自己的事情,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借助着小米洛的五感观察着华斯队长。 “波耶西亚女士,他是不是您之前让我留意的人?”小米洛问道。 安格妮丝在之前给教会留下联络方式之后,就请求小米洛帮自己留意一下留在惠灵顿太太的餐厅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不,也不算快了,毕竟以她的预感,今天晚上就很有可能发生大事了,教会昨天才开始着手调查已经有些迟了。 安格妮丝一边从皮箱中拿出修女袍往自己身上套,一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早就去惠灵顿太太那里了?”安格妮丝在心底随意地向小米洛发问。 小米洛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波耶西亚女士,这是您第一次有事情需要我,我想要认真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些无奈,她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推开窗户,纵身翻了出去,同时随手将刚刚打开的窗户拉住。 “没必要这么早,你年龄还小,要好好睡觉。而且早上这么早出门,不怎么安全。”安格妮丝忍不住在自己心底嘱咐起来。 小米洛笑了起来,心底和安格妮丝对话的声音瞬间欢快了起来。 “您是在关心我吗,波耶西亚女士?” 安格妮丝被小米洛的问话噎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时候险些险些碰到旁边的花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说话,小米洛已经接着说起了话。 “您放心,我借口这几天经常有人在我家门口徘徊,直接住到了惠灵顿太太这里。” 第66章 她应该到那里去 仅从表面上来看,小米洛找的理由没什么毛病,他家门口之前确实有人在徘徊,这样看起来只是一个惊恐的孩子借住到好心的餐馆老板娘家里而已。 当然,看起来惠灵顿太太实在是一位勤劳的人,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为早餐做准备了。 安格妮丝伸出自己揣到修女袍下的手,小心地推开了餐馆的门。 “来得太早了,我们还......”惠灵顿太太听到推开门的声音,转头对着门口大声说道,却在看到安格妮丝的时候顿了一下。 安格妮丝让自己动作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含着些许笑意对着惠灵顿太太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在看到她的时候立刻站起了身的华斯队长,在胸口做出了祈祷手势,笑着说道:“感谢母神让我们刚好相遇,看起来您有事情找我,卫斯理先生。” “赞美母神。”华斯队长看起来稍微松了一口气,同样做出了祈祷手势:“很抱歉我需要打扰一下您的早餐,帕格尼修女,但是我确实有急事找您。” “那我们到去教堂吧,卫斯理先生。”安格妮丝含笑点了点头,径直转身走出了惠灵顿太太的餐厅。华斯队长对着惠灵顿太太歉意地笑了笑,转头跟了上去。 “这位修女看起来年龄比珍妮大不了多少。” 惠灵顿太太目光顺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停留了一会,低声对着自己的丈夫说道。 “贵族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惠灵顿先生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回去。 小米洛转头看向安格妮丝的背影若有所思。 ...... “我们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找你是想要问一下当时的情况。”华斯耸了耸肩,带着些许歉意说道。 “我明白,刚好我昨天也调查出了一些事情,想要告知你们。”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两人走进教堂的时候,安格妮丝在正在晨祷的神父、修女和信徒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 “你......” 安格妮丝笑了一下,对着带上了点无奈的华斯队长说道:“走吧,华斯队长,我想我们调查的这件事情更加紧急一点。” 她在楼梯口遥遥对着生命圣徽做出了祈祷手势,低声念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加快了脚步跟着华斯队长上了楼。 “昨天晚上我们在调查纽林庄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私自潜入的女孩,名叫苏珊娜·格雷戈里,在寻找她的姑母。”走进办公室,华斯队长随手拉上了门立刻开口说道。 “她或者她的姑母有问题?”安格妮丝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皮箱,开口问道。 “不确定,她确实有点奇怪,”华斯队长摇了摇头,说道:“因为苏珊娜之前在爆炸案里受了伤,所以借着让神父给她治疗的机会,我们对她身上的污染情况也进行了检查,目前还没有得到结果。” “所以,是想要问我前天晚上有没有见到她的姑母?”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问道:“她姑母长什么样?” 华斯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根据这位格雷戈里小姐,她的姑母沉迷于赌博,经常待在纽林庄园不回去,据说已经欠了很多钱......” 沉迷赌博?欠钱?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刚刚走进纽林庄园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开口道:“我见到过一个符合这样的描述的女人......” 华斯瞬间停下了自己描述的话语,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安格妮丝会意地仔细讲述起自己当时见到女人的位置和对方的形象。 “看起来很可能就是这位女士。”华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您之前说,您也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我们。”华斯重新抬头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从皮箱里拿出了自己之前在银色玫瑰号上找到的那个日记本,小心地递给了华斯队长。 “我想您有必要看一下这个日记本上的内容,从今年的7月看起应该就可以了。” ...... 她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小巷。 纯黑的裙摆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摇曳,裙角上尘土的痕迹看起来非常明显。 帽檐遮住了她苍白的面孔,古怪而潮湿的气息在她的身上隐约散发出来,偶尔有路人好奇地瞥来一眼,也无法看清她的样貌,只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阴郁和冰冷。 女人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照在自己身上的熹微的晨光,冬日的博迪威亚算不上暖和,但也绝对不能说寒冷,昼夜温差更是不怎么大,但她只觉得自己通身冰凉——就像死人一样。 不,准确地说她就是一个“死人”,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尚且“活着”,她只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向这个地方而来。 于是她这个“死人”跨越了狂暴海,来到了这个在她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想着来看看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包括她的这身皮肉——她在登上这片大陆之前背叛了自己的血肉,只带着一身苍白的骨骼。 但在她走到阳光下的时候就后悔了,她只觉得只剩下一身苍白色的骨骼的自己丑陋无比——于是她找了一身还算顺眼的皮肉,就像活着的时候穿上衣服一样,将这身皮肉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用着这身皮肉,她顺着自己的感觉去找那个一直吸引着她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理所当然,她没有找到。 她终于忍不住,杀死了那个让自己不高兴的家伙,然后用自己在那里找到的炸弹毁灭了自己的痕迹——这很简单,这些知识原本就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觉得不高兴,也许是因为自己自己在杀人的时候不小心损伤了这身皮肉,让她为了遮掩自己露出骨骼的双手不得不带上手套? 但没什么,这身皮肉一直在腐烂,就像之前属于自己的那些血肉一样——她终有一日也会抛弃它。 女人目光看向已经带上了些许烟火气息的庄园,她能够感觉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在那里。 她应该—— 到那里去。 第67章 献与合鸣 “华斯队长,我想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安格妮丝在讲述完所有需要告知自然之心的事情后,出声提醒道。 华斯队长的面色也不觉带上了些许凝重,点了点头。 “很明显,对方从好几个月之前就开始布局了,而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安格妮丝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声说道:“我想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了。” “也许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开启最终的计划,而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她轻声提醒道。 “我们现在知道的,就只有一个男人很可能从海上带来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引诱了一个行尸上了银色玫瑰号,导致了船员的异变......” 华斯嘴里喃喃地说着,手下意识地拿出了一只烟斗,又看到了坐在他的对面的安格妮丝,讪讪的笑了笑收了回去。 “也许吧,我的确更宁愿相信船员的异变与行尸所寻找的东西有关,那个东西很有可能在这本日记中提到的那个男人的身上,而那个行尸并没有诅咒人异变的主动能力。”安格妮丝没有理会华斯的小动作,径直说道:“我不清楚这位哈尼·兰伯特先生为何会如此推测,但我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自己身上的异变是因为来自行尸的诅咒的话......那么这个行尸很有可能相当于一个高序列。” “听起来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华斯耸了耸肩,语气中有些严肃:“我想我们的确需要提前为你提到的这种可能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找到哈尼·兰伯特提到的那个先生,以及搞清楚他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您这段时间也获得了什么消息,希望您能够及时告知我。”华斯看着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说道。 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当然,不过我现在想先找一下那位苏珊娜·格雷戈里小姐了解一下她姑母的情况,我对她有些好奇。” 华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关这件事情......请便,帕格尼修女。” 他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严肃地说道:“对了,我想我需要告诉您,帕格尼修女,眷者阁下听闻您的到来非常高兴,他希望能够见您一面。” 安格妮丝的动作忍不住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一切诞生者终将通向消亡......”什么声音低沉地在空间中响彻,女人忍不住有些茫然看向四周,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四周。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到达这里的,她只记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庄园,但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教堂——她觉得这是一座教堂。 她不认得这是什么神明的教堂,这座教堂看起来压抑而空荡:艳红皲裂的天花板和地面仿若覆盖着鲜血,隐隐有着微光从地下透露出来,带着一种金红的霞光;四周的彩绘玻璃上是一个个面容古怪而扭曲,姿势奇特的怪人......不,不是人,只能称作怪物,一眼看过去,这些怪物似乎在怪异地舞动;那些扭曲的彩绘玻璃构成了教堂的所有边缘,让整个教堂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圆形;整个教堂里没有长椅,没有讲台,没有代表神明的圣徽,好似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教堂。 她知道这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当然这并不重要——她能够感受到这里到处充斥着对她的吸引——某种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她找不到,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焦躁,对一直在自己耳边响彻的声音近乎充耳不闻。 “......以彼之骨敲响彼之皮,一切承诺者将以己身献与彼之合鸣......” 叙说者对于她的态度毫不在意,只是不紧不慢地叙说着。 ......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缓缓推开了眼前有些沉重的大门。 她并不知道博迪威亚教区的眷者阁下见自己是为了什么,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见的。虽然当初教会给自己的选项中有着成为母神的“神眷者”的选项,但她并不觉得这个选项适合自己——不论是出于自己所走的途径,还是出于...... 说实话,如果没有银色玫瑰号和纽林庄园这档子事,她估计最多给教会报备一下自己的行踪,绝对不会连着往教会跑。 毕竟当初自己选择第二个选项,获得这个修女的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向教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并不会损害教会的利益,也愿意让自己的这个身份在母亲不在后成为教会与帕格尼家族的联系证明,但她个人希望在在这个身份之外有着一定的自由——而教会也同意了。 当然,在知晓了帕格尼家族的事情之后,她对于教会的反应又有了更多其他的理解——当然,这些理解只是揣测。 ——尽管,凡人不应该揣测神明的想法,而教会对待她的所有态度最终都与神明有关。 她一直觉得教会对她的态度太过于宽容了些。 不说别的,仅从每一个探索自己的心灵人会莫名其妙发疯或者出现性格改变来看,正常情况下绝对会被关起来——虽然这些疯狂都是可以治疗的。 还有教会竟然允许自己走“囚犯”途径——据她所知,教会对于这条途径的人不应该这么宽容。 孔蒂先生在取得教会的庇护后一直投身于音乐,每天不是在自己家,就是音乐家协会,对自己能够离开的费内波特城的事情丝毫不报期望,她虽然对于教会对孔蒂先生的监控并不算熟悉,但也知道那绝对是超过教会对自己的监控的。 有些时候,安格妮丝觉得,教会那些监控自己的措施,与其说是监控,更像是一种庇护。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跪坐在生命圣徽前的高大的身影,对方似乎是在祈祷。她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祈祷的话语—— “母亲从来应许,” “无论流泪的祈求,” “还是欢快的庆祝,” “母亲都垂听且关心。” “母亲必看顾着,” “无论功成名就,” “还是软弱困顿......” 安格妮丝没有打扰对方,只是定定地站到墙边,微微低垂下头。 第68章 戈特莱斯 安格妮丝在弥撒仪式中听过很多次这样的祷词——或者准确地说这并不是祷词,信徒们往往将这一段称为“母神的恩召”——这是作为一个大地母神的“信徒”必然知道的事情。 虽然安格妮丝很清楚自己并不能算是什么虔诚的大地母神的信徒,但是这些东西她在离开费内波特城之前都仔细阅读过——作为一个“大地母神教会修女”的必备积累。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神秘学符号的意义: 六芒星往往代表着阳性力量与阴性力量的结合,而将二者拆开后,正三角形代表着阳性,而倒三角形代表着阴性力量。 蛇杖向来代表着疗愈与中立——蛇以每年蜕皮被认为代表着更新,木棒则象征着脊椎骨代表着灵性力量沿着中脉升起,如果再结合盘旋在上面的蛇形,甚至还可以认为灵性力量作双螺旋状向上推进。此外,蛇杖又同时隐含了“性”的含义,又可以表示疗疾养伤之根本来源于创造生命之力量。 而这两者都被认为是祈祷手势的构成元素,安格妮丝忍不住悄咪咪地猜测,祈祷手势的寓意是否就是来源于这些。当然,真正的原因也许刚好相反——更有可能是因为神明选择了这些,这些符号才被赋予了这样的神秘学意义。 “帕格尼修女,希望我没有让您等待太久。”高大的身影终于停下了祷告,站起身来。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抬起头,径直问道:“我想,我应该因多一次聆听母神的教诲的机会而感激。” 她顺势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神眷者——说实在的,教会除了对“吸血鬼”这条序列的非凡者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之外,就比较热衷于......比较喜欢“战士”序列了——虽然大地母神教会和战神教会确实关系比较好。 暗白偏黑的肤色,黑色卷曲的短发,棕色的眼睛,大且圆的鼻头,以对方的面部特征来看,他确实是一位土生土长的费内波特人——还是近海地区的人。 但以对方的身高来看......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管承不承认,刨除弗萨克人,费内波特人相对于因蒂斯人和鲁恩人,平均都要矮一点。 而眼前的这位神眷者很明显身高不怎么正常,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对方是“战士”序列的了。 对方笑了一下,问道:“只是‘应该’吗?”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如果不因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感到快乐,也没有生存的威胁,那么这个生命为什么还要不断前进,去改变自己?”眷者阁下声音柔和而低沉地问道。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应该分点心神去思考一下为什么眷者阁下只说“这个生命”,而不是一般常用的“这个人”,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想着,这真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只是要她回忆一下有没有在某一秒思考过什么...... 安格妮丝沉默了下来,看着眷者阁下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说一句“生命可贵,丰收可喜”能不能过关? ...... “就在银色玫瑰号出海之前,我们抓过好几个‘原始月亮’的信徒。”艾登一边啃着迪西馅饼,随口说道。 “我记得那些邪教徒已经接受了审判。”乔伊随手给艾登递过去一杯水补充道。 华斯仔细的盯着放在桌上的名单,手中拿着烟斗无意识地把玩着。 “不过,当时那些家伙的确说过自己在寻找着什么人......”乔伊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似乎在回忆什么。 “那些家伙有些并没有被‘原始月亮’污染,我记得当时从从这些家伙的身上得知这群邪教徒在寻找一位名为戈特莱斯的人。”他回忆了一会,才低声说道。 华斯点了点头,伸出手将名单向乔伊推过去,然后拿出烟斗吸了一口。 乔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拿着卜杖的手,杖尖划过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最后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下来。 华斯目光瞥向了这个名字,随口说道:“科尔克拉夫·加尔米耶,7月20日随银色玫瑰号出海,目的地为提亚纳港,没有回博迪威亚。” “我想,我们可以调查一下这位先生。” ...... 女人迈出脚步缓缓地向自己心中的教堂中心走去,她觉得自己应该走向那里。 那个叙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形成了一曲交响的乐曲,但是她不想听这首乐曲中包含着怎样的意义。 她在自己所希望停下的地方停住了脚,环顾四周。 彩绘玻璃上的诡异舞动的怪物形象似乎成为了影片一帧帧的图像,而在自己的眼中,这一帧帧的图像似乎已经连接了起来,在她的眼中构成了一段诡异的舞蹈。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四周的图像仿佛在追着她一样,画面中诡异舞动的怪物在跟着她一起移动起来。 “不......”女人下意识地出声,这道声音传入了她自己的耳中,让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道声音黏腻而低沉,听起来就像是腐烂发臭的尸体在说话一样。 不对,她之前她的声音还是悦耳动听的——因为这身皮肉的主人的声音也是悦耳动听的。 她闻到了一种腐烂发臭的味道,她环顾四周,寻找这股味道的来源,最后低下了头。 女人看到液体从纯黑的裙摆下渗了出来,原本干燥的衣裙已经完全被浸湿。 她颤抖着扯下了手套,手套的最上方粘下来了些许带着奇怪色泽的柔软碎屑。 而在露出来骨白色上方,是一道道不断流下的液体,最上面覆盖的东西则看起来非常柔软而黏腻。 女人凄厉地叫喊起来,扯下了另一只手套。带着破碎的骨刺的手掌从骨白色上方撕去了那黏湿的条条褴褛,露出了下面苍白而赤裸的骨白色。 带着奇怪色泽的液体留存在骨白色上,仿若生长在埋葬死者处的点点霉菌。 女人......不,破碎的行尸的身躯颤抖着,看向头顶和脚下艳红皲裂的天花板和地面。 金红的霞光如同鲜血般流动着,她终于认出了这些是什么。 这就是一直吸引她的,曾属于她的东西——被戈特莱斯亲手剥下的东西。 第69章 将双足交于舞蹈 安格妮丝忍不住为自己刚刚那一秒钟的茫然扯了扯嘴角。 “我想,也许最初是因为舍不得浸泡着自己的蜜糖?” 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不明的情绪,混在这稍显空旷的房间有些冰凉的空气中。 “但现在看来,当初做出选择的最初的想法从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 安格妮丝微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然后重新恢复了自己应该保持的端庄和严肃。 眷者阁下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我想你并不需要保持这样,帕格尼修女。”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母神是宽容的,是慈爱的,祂很愿意倾听自己的孩子的呼唤。” “你完全可以更加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点,生命应该是鲜活的。” 安格妮丝笑了笑点了点头:“我想,做一个合格的修女应该是‘安格妮丝·帕格尼’的责任。” 眷者阁下看起来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忍不住叹了口气,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说道:“我想,‘合格的修女’应该还没有达到让一个人成为,如果有一天所有有关修女守则的记录都被丢失毁坏,人们依然可以从这个修女身上找回所有的标杆的程度。” 安格妮丝配合着露出了些许笑容,出声解释道:“我想遵守修女的守则对我来说应该更加有利一些。” “当然,我也很喜欢鲜活的生命,因为仅仅看着就觉得足够美好了。” 眷者阁下盯着安格妮丝许久,终于开口说道:“看来你有着属于自己的想法,帕格尼修女,祝福你。” 他停顿了一下,出声问道:“你夜晚想要留在教堂......或者修道院吗?”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房门被敲响,安格妮丝看到华斯队长走了进来。 安格妮丝站起身,对着眷者阁下行了个礼,准备转身离开房间。 “母神会注视着你的,帕格尼修女。” 不,有更多人比她更需要母神的注视。 安格妮丝在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笑着对眷者阁下说了一句“赞美母神”,然后对着华斯队长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 “母神庇佑着您,格雷戈里小姐。” 安格妮丝目光平和地看着这位自己曾经在纽林庄园见过的小姐,轻声说道。 “修女?”这位小姐微微抬了抬自己的眉毛,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出声说道:“神父刚刚离开。” 安格妮丝笑了笑,在少女的旁边坐了下来,目光平和地注视着少女,温和地开口道:“神父的职责是关照您的健康,和我并不冲突。” “好吧,好吧,”少女看着安格妮丝,让自己的嘴角勾了勾,说道:“但是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点。” “你想要关照我的灵魂对吗?小妹妹,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少女让自己的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安格妮丝,她将自己的身体偏转了过来。 “原谅我对着你,叫不出‘姆姆’这个称呼。” 安格妮丝压抑住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的肌肉,出声道:“你可以叫我‘帕格尼修女’。” “好的,帕格尼小妹妹。”少女让自己笑着说道。 “我们说些什么呢?” 安格妮丝想了想,出声问道:“你受伤的时候,害怕吗?” 少女愣了一下,笑着起来:“你问得太直接了,小修女,这样问对于受过伤的人有些不够友好。” “抱歉。” 安格妮丝轻声说道,目光注视着少女。 “好吧,好吧,”少女耸了耸肩,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 “受伤之前,没有害怕,受伤之后突然就怕了起来。”少女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左臂,反应过来之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胳膊肘。 说的是实话,安格妮丝脑海中划过这样的想法,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更加柔和一点。 “说实话,没有人能想到一直被认为安全的环境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少女微微低垂着眼睛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出声补了一句:“毕竟那么多人在,竟然还有人敢......” 安格妮丝静静地听着格雷戈里小姐的讲述,她能够轻易地察觉出少女这段话里,除了第一句话是说得实话,后面就只是在胡扯——毕竟格雷戈里小姐很明显并不怎么会说谎。 安格妮丝看着少女,轻声说道:“意外永远会有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是迎接意外。” 少女笑了起来:“你这样说话可真不像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小修女。” 安格妮丝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抱了抱女孩,她的手微微擦过了少女的左臂,清晰地发现少女的左臂轻微地抖了抖。 ...... “海登·埃尔维斯潜入了城中......他们......之前已经去追捕......但被逃掉了。”华斯忍不住拿起烟斗,嘴里有些含混地说道。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眼前和自己之前调查时得到的照片给人的感觉迥异的房屋,面色带着些许凝重。 “不过,报告的信息......之前离开时已经发出去了,我离开前也向眷者阁下汇报过了。”他声音带着些许低沉道。 “科尔克拉夫·加尔米耶,或者说是‘戈特莱斯’实在是太过于有恃无恐了,我们必须小心,即便根据消息,他只是在乘坐银色玫瑰号出海前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明白,我们知道的,队长。”艾登低声说道。 华斯视线扫过了天边耀眼的日光,即便是冬日的下午,博迪威亚的晴天也足够地温暖。 ...... “真是完美。”男人将自己的手抚上眼前的这具骨架。 他缓缓将之前跌倒在地的骨架扶起,仿若碎玻璃碰撞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彻起来,看起来骨架就好像在颤抖。 “现在,你已经摒弃了来源于本能的欲望,你将在狂热中开始舞蹈,就像是一块跳跃的骨白色火焰。” “来吧,让我们拍击鼓面,口诵祝词。将双足交于舞蹈,无休无止,直至终结。” 第70章 月亮升起的时候开始 “你手臂上的伤口,需要我帮忙吗?”安格妮丝目光平和地问道。 格雷戈里小姐收回手臂的手不禁顿了一下,然后伴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收了回去。 “没有......”格雷戈里小姐想要出声否定安格妮丝的想法,却直接被安格妮丝的话语打断。 “它一直在痛,是吗?” “只是一点擦伤而已,并没有出血,我想并不需要太过于重视它。”格雷戈里小姐低声说道。 安格妮丝目光平静地投向少女的左臂,停留了许久,直到格雷戈里小姐有些不适地将左臂动了动。 “我认为你应该更加礼貌一些,帕格尼修女。”格雷戈里小姐随口说道,带着些许抱怨的意味。 安格妮丝只是笑了笑,抬起头看向格雷戈里小姐,声音平静地说道:“我想您应该更加重视一些这个伤口,虽然它确实没有出血,但并不是因为伤得不重,对吗?” “您可以更加信任教会一些,格雷戈里小姐。我想,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安格妮丝紧紧盯着格雷戈里小姐说道。 格雷戈里小姐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从裙摆下面露出的黑色的尖头舞鞋,沉默了一会,才出生道:“是啊,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掌握非凡的力量,当然是教会的人最有可能。” 她停顿了一会,才转过头看向安格妮丝说道:“你是教会隐藏的掌握非凡力量的人,是吗?” 安格妮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安静地看着格雷戈里小姐。 格雷戈里小姐看了安格妮丝好一会,才抬头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你看上去就像那些那些文学作品中那种圣徒的形象一样,带着那种......那种......” 安格妮丝实在无法抑制自己想要抽动的嘴角,忍不住出声道:“格雷戈里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 “我知道,我知道。”格雷戈里小姐连连点头道。 安格妮丝放弃了在这一方面继续纠结的想法,出声说道:“你的伤口上带着腐朽堕落的力量,它要经过净化。” 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牙齿,没有说话。 “你是在担心造成这道伤口的人?这就是你一直想要隐瞒这道伤口的原因?那个人是你的姨母?”安格妮丝突然说道。 格雷戈里小姐瞬间转过头来,盯着安格妮丝。 “看起来是这样的。”安格妮丝自言自语道。 “你现在可真不讨喜,帕格尼修女。”格雷戈里小姐带着些许怒意道。 安格妮丝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些,其实神父之前已经净化了伤口上的那些,但是它并没有得到好的处理......” “不,你只是想要试探我,帕格尼修女!”格雷戈里小姐一把推开了安格妮丝,站起了身:“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只手按住了格雷戈里小姐,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奈地说道:“我想您需要小心一些,否则您手臂上的伤口会立刻出血。” ...... “帕莎小姐是最好的舞者。” “真的吗?是私心还是公认?” “她对舞蹈充满热忱,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真的吗?是纯粹的渴望还是因为虚荣?” “她有活力,有激情。” “那么,就让她将自己献与对舞蹈的渴望,她会成为最好的领舞的,不过也许需要她抛却一些小小的东西。” 艾登拿着手中的信纸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华斯,华斯只是点了点头。 艾登将信纸翻了个面,上面依旧是和之前字迹完全一样,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对话记录。 “我想我编排的舞蹈应该已经足够完美,领舞者也即将就位。” “她将敲响生命的鼓点,引领一切承诺者加入合鸣。” “一切伴舞者将载歌载舞,无休无止,直至终结。” “戈特莱斯·维图斯” ...... “其实你知道这些的,不是吗?格雷戈里小姐。”安格妮丝一边小心地包扎着少女身上的伤口,一边低声说道。 “否则,你也不会说出你姑母的事情不是吗?”安格妮丝松开自己的手,抬起头说道。 格雷戈里小姐闭着自己的嘴没有说话。 “说真的,如果你真的在教堂里还抱着能够瞒住教会的想法,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可以被我称为‘小妹妹’。”安格妮丝笑着坐了下来,看着对方说道。 “你以为你这样说话就能够掩饰你比我还小的事实了?”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说道。 “一个成熟的人是不会拿年龄来说话的。”安格妮丝抬了一下眼睛,随口说道。 格雷戈里小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不过你其实挺勇敢的。”安格妮丝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不怎么惊恐。” 格雷戈里小姐撇了撇嘴,说道:“好吧,一个勇敢到差点死在自己的姨母变成的怪物手底下的家伙。” “那不是你的姨母。”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而且你似乎有所预料。” 格雷戈里小姐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道:“她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不像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姨母了。” “那个时候虽然她和文特先生关系不太好......但她还没有离婚,”少女犹豫着,才开口说道:“直到她在剧院认识了一个男人。” “他说,他叫科尔克拉夫·加尔米耶,是一个剧作家。” ...... “我记得我之前教过你这支山峦之下发源的舞蹈的,你应该在月亮升起的时候跳起它。” “来吧,我想这不会难到你的。” 男人一只手一起握了住骨架的尺骨和桡骨,面带笑容地说道。 他背着一只手,微微躬下腰,看起来就像是舞会上准备邀请对方跳舞一样。 “你看,你总说你的金主先生充满活力,所以你也应该充满活力;你的金主先生充满激情,你也应该充满激情。” “那么,现在,你的金主先生已经充满激情,你也应该和我一起了。” …… 修道院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安格妮丝几乎紧贴着墙根走到了尽头的房间。 一阵韵律奇特的鼓声隐隐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心跳像是踏着节拍跳动了一下,才恢复正常;内心的一阵烦躁感悄然升腾起来,眼中的世界几乎都带上了些许血色。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赤红如血的满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空上,让整个世界蒙上了些许绯红的薄纱。 第71章 遭遇 苏珊娜·格雷戈里觉得自己绝对是倒霉透顶,她就不应该出门。 她只是想要去找一下波洛侦探,谈一下有关取消自己的委托的事情——就像之前几天做的一样。 毕竟现在很明显姨母身上已经出现了某种她不清楚的异变,而且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而波洛侦探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像个自视过高的神经病,但至少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更像一个温情的绅士,甚至有些嫉恶如仇。而自己的这个委托很有可能让这位侦探先生陷入危险之中。 她尚且还记得当时“姨母”那满是骨刺的利爪完全是对着自己的心脏来的,如果不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奇怪地偏移了方向,最后伤到了她的左臂,那么她绝对会成为纽林庄园中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说不定会被当做爆炸案的受害者。 说实话,她总感觉早上在一片废墟中从昏迷中醒来的自己根本不像是她自己,她很清楚,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不会那么镇定。 她根本无法忍受来自于伤口的疼痛,也无法不在那种境遇下产生惊恐,更别说在看到那几位先生后选择跟上去了——她感觉那样的自己更像是被剥夺了某些东西,麻木而冰冷。 就像自己刚刚看到了那些人。 是的,就像那些人,那些诡异地扭动着自己的肢体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将自己的灵魂已经卖给魔鬼的木偶,在操纵者的提线下载歌载舞。 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想笑,她认得这里面的好些人,甚至看到了好几个被父亲或者外祖父介绍过的大人物。而现在他们穿着依旧正式,但常伴着他们的手杖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笨拙地抖动着自己的肩膀和双臂,皮鞋在地上踏出奇异的节奏。 这场异变是在一片平静的氛围中发生的,甚至平静到带着些许滑稽。但是她只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不安和战栗,在一段时间里甚至让她失去了一定的语言能力。 这股恐惧感并不是毫无道理,因为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来自遥远的地方的鼓声就莫名其妙和她的心跳声应和起来,她对自己的手脚基本失去了掌控权,和那些人一起踩着节拍跳起了舞蹈,而且和他们一起顺着街道一起向一边载歌载舞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在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后,她大约能够猜到这很有可能和非凡的力量相关。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手脚停止舞蹈,只能想方设法改变自己行进的方向,让自己逐渐偏离舞蹈着的人流,进入小巷。 小巷里没有什么人,很有可能是去围观外面街道上跳舞的人群了——她之前看到过的,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对着载歌载舞的人们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笑着模仿起舞蹈,然后加入载歌载舞的人流中。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她至少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人群,然后......然后去教会求助。 而且,她大概有着预感,自己估计要一路跳到教会了。 巷口冷不丁蹿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格雷戈里小姐猝不及防,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该死的!” 两人都摔倒在地,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骂了一句。 除了现在这种情况,不管什么时候她摔倒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最多只是有些痛。但是现在她的手脚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根本不可能自己爬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撞到自己的人,心中的怒气不禁消失。 这是一个黑发褐瞳的小男孩,五官很好看,刚刚的跑动让他有些苍白的面孔上带上了些许血色,看起来似乎健康了些许。 男孩带着些许慌乱抬起头,视线和格雷戈里小姐对上,眼神里浮现出了些许惊讶。 “你之前见过帕格尼修女?”他出声问道。 格雷戈里小姐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地攥住了男孩的手臂,努力让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的抖动的肩膀和手臂不要影响自己的举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平和一点:“你认得帕格尼修女?” 男孩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帕格尼修女是个很好的人,她很温柔。” 格雷戈里小姐微微抽了抽嘴角,问道:“你有办法带我去找她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说道:“好的,我去找一个手推车。” “谢谢你,小先生,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男孩对着她笑了笑,小声说道:“米洛·马德兰,帕格尼修女常常叫我‘小米洛’。” ...... 安格妮丝眼中带着猩红,死死地盯着房间里不远处的木桌上昏暗的煤油灯。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满月正在影响她,嗜血与杀戮的欲望在她心底升腾,让她难以抑制地释放出了“狼人”的状态,尖利的手爪刺透被褥嵌入了床板中。 但她至少还能冷静地思考,安格妮丝平静地想道。 这一次的诅咒相较于上一次似乎要强烈一点。 她大概知道症结在哪,因为从鼓声响起之后,她就闻到了那种让她厌恶不适的那种味道,弥漫于全城,混杂在空气里。 她因为这种味道而厌烦,就像是睡眠时有蚊子或者苍蝇的嗡嗡声,算不上让人愤怒,但足够让人暴躁。 当听到鼓声的时候,安格妮丝大概就知道自然之心小队没能成功阻止对方施行自己的计划。 借助小米洛的眼睛安格妮丝看到了城内街道上的景象。 看起来就像是是某种庆典之日的大游行一样,看起来带着某种欢快,但事实上处处充斥着诡异感——而且看起来像是一个仪式。 安格妮丝能够感受到自己前几天才得到的侍者,伯尼先生也莫名其妙加入了载歌载舞的人流之中,而且还是最先开始跳的那一批——明明他还在被自己的前主人追杀。 她一直有预感自己无法完全杜绝银色玫瑰号案件对自己产生影响,但说实话目前对方干出的事情只是波及到了一自己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狼人侍者”,她都难以置信竟然只是这么轻松。 安格妮丝蜷起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 不论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作为被动的一方也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应对,毕竟她目前仍然不知道对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第72章 你有想问我的事情吗? 华斯大步行走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那些看起来麻木而恍惚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身影。棕色卷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蓝色的眼眸里仿佛燃着火焰。 他穿过群魔乱舞的人流,金红的光辉洒过了他走过的整条路,舞蹈的人们在他走过之后眼中的麻木与冰冷散去,目光看着四周充满惊恐,四肢诡异的舞动慢了些许,却又在数秒钟后似乎重新被什么迷惑了一般什么重新投入了其中。 无数藤蔓于是在他的身后刺透大地,疯狂滋长,快速束缚住了街道上重新变得迷茫的人们,强行固定住了他们的四肢,止住了他们的不停歇的舞动。几个身穿大地母神教会教士袍或修女袍的人立即将这些人带到了路边。 “交给我们吧。”带着些许沧桑感的女声在他的身后响起,“只是让他们停止自己这些一点没有艺术感的舞蹈,我们还是可以做的。” 华斯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本就全无表情的脸上神色越发冰冷。 ...... 男人拎起了手提箱,从布置得极为典雅的房间里走出,随手摘下了衣帽架上的宽檐帽。帽子上的羽毛看起来就仿佛展翅欲飞的鹰的尾羽一般。 他戴上帽子向外走去,鞋跟在木质的地板上踏出了一声“噔”的声响,然后才是从身后的鼓声。 他仿佛有些吃惊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看起来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又重新抬脚在地上踏了一下,让自己的脚步声和鼓声一起响起。 他看起来有些满意地笑了起来,让自己的脚步伴着鼓声在房间里响起。 他突然漫不经心地向着楼梯边阴暗的角落里看去,看起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啊,你来了,小吸血鬼。”他嘴角含笑道,“我记得......你的名字是海登·埃尔维斯。” 海登没有说话,他的身体紧紧绷着,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表面微微凸起,尖利的獠牙从嘴边显露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拉开的弓,似乎随时可能弹射而出。 他似乎没有察觉出海登的意图,按着自己的宽檐帽转过头,仿佛在回忆: “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找我,不过我一直不想见你,所以只好找了一些办法,免得麻烦......希望你没有因为这些小玩笑而生气。” 戈特莱斯微笑着低下头,看起来非常优雅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很愿意和你交流,我记得你对“圣维图斯之舞”很感兴趣,是想要尝试一下吗?......你看,只要你愿意,现在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怎么样,高兴吗?” 绯红的月光从他身后没有关闭房门的房间窗户里照射而出,和地上的肉块混合成一地的发黑的血色,巨大的房间中央的那个鼓面上,一个被剥夺到只剩下苍白的骨骼的女人在跳着奇异的舞。 淡白的骨片和骨粉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而下,在鼓面上堆积成仿佛山峦上的咸水湖边的盐晶一般的样子,让鼓面显得仿佛带上了些许血红。 戈特莱斯偏了偏头,看起来有些困惑,有些奇怪地问道: “怎么了,你不打算过来吗?” 海登猛地跳起,一群虚幻的蝙蝠从他的身后飞出,遮挡了的视线。 戈特莱斯没有动,只是看着蝙蝠群消失后空荡荡的角落,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胆子好小的一个小吸血鬼,怪不得连城都不怎么进。”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纸,拿到自己的眼前。 “算了,让我看看剧本下一步是怎么写的。” “嗯,市中心广场......这可不好办,现在估计那边都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在我没有在这里搞出大量血案,甚至还帮他们抓了几个信原始月亮的情况下放我一马......” 他偏了偏头,仿佛在聆听着什么,然后耸了耸肩,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见!” “什么,你说我不是‘戈特莱斯·维图斯’,也不是剧作家?哎呀,这有什么关系!谁会在意这个?戈特莱斯......科尔克拉夫......还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身体逐渐转化成一种虚幻、粘稠的黑色液体,向着门外飞速涌去。 “反正只要这场山峦之舞足以愉悦神明,让神明投下注视就足够了。” ...... “我们怎么进去,”格雷戈里小姐看着眼前紧闭着的修道院以及周围的高墙,“说实话,我总觉得如果我们不想一个好一点的办法,我们绝对会被抓住,然后关到禁闭室里去的。” 小米洛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格雷戈里小姐,脚步停了下来,松开了手推车。 “哎哎哎,”格雷戈里小姐着急了起来,低声说道:“你.......” 小米洛没有理会她,直接上前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向了小米洛。 “我没想到修道院晚上竟然不锁门。”格雷戈里小姐吃惊地喃喃道。 小米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太好地说道:“这位小姐,你一定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副惊讶地样子,“哎呀,被你看出来了,怎么办?” 小米洛扫视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修道院,目光最终投向了一个方向。 “你说,母神会不会惩罚我啊......”格雷戈里小姐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天空说道。 “母神是宽容的。”一个平和的声音在自走廊中的昏暗里响起,安格妮丝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 “只要是祂的信徒都是祂的孩子。”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赤红的满月。 “你似乎不是很喜欢修道院,格雷戈里小姐,你愿意讲讲原因吗?”安格妮丝勾了勾自己的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问道。 格雷戈里小姐目光深深地看了安格妮丝一眼,笑了起来,说道:“帕格尼修女,如果从小长辈恐吓你的话都是‘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到修道院去’这样的话,你会在见到修道院的时候高兴吗?”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确实。” “那么,除了这个,你有想问我的事情吗?帕格尼修女。”格雷戈里小姐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73章 中心广场 “看来你意识到了。”安格妮丝深深地看了格雷戈里一眼,说道。 她松开扶着的墙,眯着眼睛看向修道院高墙外的天空。 “是您让我摆脱他的操控的吗?”格雷戈里小姐有些急迫地说道,“您......” “我并没有做什么,”安格妮丝出声打断了格雷戈里的话语,低声说道:“我想是教会的力量,毕竟那股力量只是一个诱使堕落的种子,而教会应对与‘堕落’有关的力量其实挺熟练的。” “那您......” 格雷戈里小姐想要问些什么,但安格妮丝打断,她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我没有那样的能力,甚至某种程度上,我只掌握了伤害别人的力量。” 格雷戈里小姐有些惊诧地看着安格妮丝,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不相信?”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格雷戈里小姐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是那种战斗......”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声来,格雷戈里小姐的话语声逐渐变小。 安格妮丝在自己的胸前画出了祈祷手势,嘴中似乎是念了几句忏悔词,才抬头对着格雷戈里小姐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格雷戈里小姐。” 她的目光投向了格雷戈里小姐依旧舞蹈着的手脚,“你来找我,是想要寻求教会的帮助的吧,为了你现在还在......” “不,不是这个,”格雷戈里小姐似乎看出来了安格妮丝想要说什么,她大声地说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安格妮丝忍不住顿了一下,问道:“谁?” “维森特·波洛,我之前委托的一个侦探。”她飞快地说道,似乎觉得只是这样不够,又立刻出声说道:“我当时委托他寻找姨母,他和我一起去过纽林庄园。” 安格妮丝的面色诡异起来,勾了勾嘴角说道:“波洛侦探?” 格雷戈里小姐连忙点头。 “波洛侦探昨天来过教堂,”安格妮丝想了想,出声解释道:“他当时因为案子牵扯到了非凡事件里面,来教会求助过。” 格雷戈里小姐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安格妮丝看着少女,最后还是出声问道:“你不担心你的母亲吗?” 格雷戈里小姐的动作顿时僵硬了起来,她沉默了一会,才难以抑制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了一声。 “你猜到了,对吗?”少女抬起头,声音有些喑哑地说道:“我之前给你讲过的。” ....... “唉,就这么一个小城,还派一个......”戈特莱斯看着坐在中心广场边的长椅上的身材高大的黑色卷发神父,嘴里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他按了按自己的头上的宽檐帽,缓步走上前。 “晚上好,索罗阁下,看来我们很有默契......”他取下了头上的宽檐帽,按在胸口,躬身对着高大的身影行了一礼。 “我不觉得我会在这里遇见你是因为默契,”索罗阁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绯红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阴影,“只是因为你必须到这里来而已。” 他的身上燃起了晨曦一般的光芒,逐渐向四周撒去,看起来光明而圣洁。 “真是精准的判断,可惜我现在没有手为你鼓掌,”戈特莱斯泰然自若地说道,他的嘴角赞叹般地弯起,“我应该想到的,即便是一直守在这样一个小城,神眷者依旧是神眷者,尤其还是讨厌的‘战士’序列的神眷者。” 他忽然化成了一滩虚幻的黑色粘稠液体,消失在原地,在五米外重新凝聚出自己的身体。 而他刚刚所在的地方,一把沉重宽厚,仿佛光芒凝聚而成的双手巨剑劈在了地面上,无数细密的裂纹以巨剑的落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你生气了?”戈特莱斯有些吃惊地问道,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索罗阁下,似乎是想要从索罗阁下的脸上找到一些自己所希望看到表情。 “说实话,我觉得我在博迪威亚一直很乖巧的,”他随手将自己手中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顶,然后掰着自己手指开始细数自己在这边做过的事情,“我来这里就只是给一位女士当了一段时间的婚姻咨询,然后为了谋生接受了一位先生的雇佣做了一段时间的经济顾问,还帮你们抓住了几个原始月亮的信徒......” 他的话还没说完,巨剑的光芒就已经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的身影重新化为的虚幻的黑色粘稠液体,从巨剑下溜走,在不远处凝聚出来。 “至于吗?”戈特莱斯看起来有些困惑,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地看着索罗阁下,“我就只是想要在博迪威亚办个庆典,编了一曲舞,让市民们跳一下,然后借市中心广场做个舞台而已,至于吗?” 他看着前跨一步,双手持剑,向自己劈来的高大身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淡蓝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体四周燃起,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从他的身上扩散开来,头顶布满数不清的神秘花纹的弯曲山羊角将有着羽毛装饰的宽檐帽顶起,上面的羽毛在淡蓝色的火焰的灼烧下快速萎缩,蝙蝠羽翼般的翅膀刺破背后的衣物快速伸展开来。 他的眼眸里瞬间有着岩浆般的火焰升腾而起,凝聚成索罗阁下的样子,口中则吐出了一个满是污秽与恶臭之意的恶魔语单词: “缓慢!” 索罗阁下的动作稍稍凝滞了一瞬,但随即动作几乎不变地将手中的巨剑继续向戈特莱斯劈去。 但这一瞬已经足够了,戈特莱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巨剑的攻击范围之外。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喜欢变成这个样子,”戈特莱斯随手将自己头顶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破破烂烂的宽檐帽丢在了地上,扯下了自己因为身躯膨胀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物:“毕竟实在是有些废衣服,而且也不怎么符合我的审美。” “我并不想和你打,”戈特莱斯收敛了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看着全身覆盖上了仿佛晨曦凝聚的银白色铠甲的索罗阁下,“可惜看起来你不会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 他打开自己一直提着的手提箱,数不清的单薄影子自手提箱中涌出,拉长的尖叫和嘶喊交织成河流,向着索罗阁下缠绕而去。 第74章 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道芬家族曾经是有着勋爵的头衔,但因为外祖的父亲当时负债累累,不得不......” 格雷戈里小姐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看着安格妮丝平静的眼神,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外祖父甚至曾经......”她的微微含糊了一下,才说道:“他当时唯一的财产就只有一把猎枪,直到外祖母与祖父结婚之后,经济状况才有所改善。” “外祖母和姨母的母亲其实不是同一个人,”她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才说道,“据说外祖母在与外祖父生下母亲之后,莫名其妙地和一个画家走了。” “据说当初祖父很愤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天拿着猎枪找他们,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们。” “后来外祖父和姨母的母亲结婚了,生下了姨母,但不长时间姨母的母亲也去世了,祖父就没有再婚。” 安格妮丝脑海中回忆起当时格雷戈里小姐讲述起这些时的样子,脸上没有太多的反应。 她只是突兀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上浮现的晨曦般的光芒。 “全都是出于欲望。” “你在说什么,帕格尼修女?”格雷戈里小姐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毫无波澜地说道:“这场戏剧已经完成,观看者也该给出自己的回应了。” “但是在观看者给出回应时,那些被迫参与庆典的群众演员会怎么样?”她有些茫然失措地看向浮现在那炫目光芒下水波一般折射着色彩的镜面,“就算只是注视,只是注视……” 格雷戈里小姐奇怪地看着安格妮丝,出声问道:“帕格尼修女,你在说什么?” ...... 索罗阁下下意识单膝跪地,将巨剑插在了自己的身前,他身体周围的光影隐隐发生了些许变化,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 但是那无数道影子交织而成的河流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也没有接触索罗阁下。 它只是将索罗阁下的周围悄然围了起来,无数单薄的影子在上面闪烁,各种在上面浮现,看起来就仿佛只是一个包围着自己唯一的观众的镜面。 “其实我并不想以这种状态打开它的。”戈特莱斯遗憾地看着自己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身体,“我应该用一种更加绅士的姿态,来邀请我期待的观众来观赏这一出戏剧。” “不过戏剧的筹备者因为太过投入而无法注意自己的形象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形态,只是看着向市中心广场涌来的人群笑了起来,“只要这场戏剧的效果足够好就足够了。” “你看,丈夫为了谋求财产与妻子结婚,又因为既贪恋情人的美色也舍不得财产心生毒计选择设计让妻子背叛,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真的背叛了自己,而情人也并不忠于自己......” 戈特莱斯笑了起来。 “许多年后,曾经的妻子与妻子的情人的女儿,一个优秀的舞女,也因贪恋金主能够提供的优渥生活,被金主拿走了她所引以为傲的皮作为交换;她的魂灵为了找回自己的皮回归自己的故乡,却被情人的女儿的皮囊所吸引,背叛了自己的皮肉,当看到被自己夺来的皮囊腐烂时又对抛弃自己的皮肉悔恨不已。” “说实话,这两个人真的挺像的,你说是不是?虽然他们没有血脉上的联系。” 索罗阁下只是哂笑了一声,伸出燃着晨曦一般的光芒的手击碎了自己面前的镜面,没有说话。 数不清的碎片滑落下去,仿佛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空中折射出一个个惨白的幻影。 “人们总把看似理智的推论奉为统治者贡在王座上,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把自己拱手交给了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所带来的疯狂。” 戈特莱斯平静地看着索罗阁下的动作,他似乎站在镜面之外又似乎身处于镜面之内。 “昨日的欢愉常常会成为今天的悔恨,理性往往遵从着本能的暗示——那种最纯粹的欲望。” 他仿佛舞台上的演员,吟哦着晦涩难懂的终场词。 一道道的镜面在城市的上空悄然浮现,炫目的光芒在空间中不断闪烁,藏在角落里的人混杂惊骇和难以置信看着自己周围的镜子,或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或僵硬地站在原地仿若木偶,或仿佛要躲开自己所看到的的一切更加向角落里退去。 他们都全情投入,旁若无人,人生百态在无数镜面里交错呈现,他们的身影映在镜面上变成了单薄的影子,他们的声音回荡在无数的镜面间交杂在一起,最终只能听到拉长的尖叫与嘶喊。 而在市中心广场,无数镜面环绕的中心,戈特莱斯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镜面的景象,许久,才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的啜泣声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泪水沿着沿着指缝边的眼角滑落。 “这正是我所喜爱的,”他放下手,露出了脸上残存的泪痕,和嘴角勾起的无比灿烂的笑容,“多么美妙的充斥着欲望的感觉啊。” 虚幻的黑色粘稠液体从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嘴巴里溢出,在那些环绕他的镜面间不断穿梭折射,涌向上那些映在镜面上的单薄影子,人们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迷醉,仿佛身陷最美妙的梦境。 他的目光穿越上空的镜面,看向笼罩着绯红色的月光的夜空。 ...... “我该走了。”安格妮丝低下头看向手脚依旧在不断舞动的少女,又稍稍抬起看向推着手推车的男孩。 修道院的高墙仿佛屏障般隔绝着虚幻的黑色污泥的进入,镜面的边缘在那里破碎,仿佛晶莹的雪花。 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 “仅仅这个舞蹈并不会夺取你的生命,”安格妮丝重新低下头看着格雷戈里小姐,说道:“只要你不要走出修道院。” 安格妮丝弯下腰,提起了自己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放在墙边的手提箱,站直身体,向修道院外走去。 她的精神已经无限拔高,肉体上所产生的令人烦躁的感觉在这样的状态下近乎毫无痕迹,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连接着自己的那些黑色的丝线。 “你听到了什么?” “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安格妮丝的心底回响起了当时小米洛的回答。 一道黑色的丝线悄然浮现出来,飞速地从虚幻变成凝实。 “您是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啊......” 她的耳边回荡起了伯尼平静的祈祷,她的眼前出现了蒙着灰色轻纱般的景象。 那是无数闪烁着炫目光芒的镜子,以及镜子中央那个燃着淡蓝色火焰的身影。 第75章 第几份疯狂 这也许是看到这片灰色的海洋最清晰的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这片灰色海洋海面的下方起起伏伏,黑色的丝线从自己的体内延伸而出,在海洋中飘荡连接向一个个不同的地方,连接着一个个逐渐被灰色浸染的扭曲面容,而其中一条在迅速变得凝实的丝线的末端正是伯尼平静的面容。 安格妮丝却暂时没有理会这条黑色的丝线,她正盯着自己的面前的这道身影,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当然只是精神上的感觉。 “我期待相见很久了。”这道身影带着笑意说道,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克制,但是隐约又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有些心魂荡漾,让人产生一直渴求的欲望。 不是那种狭义的,只是因为生命的本能而产生的那种欲望,而是一些更加强烈的东西,这些东西会更加广阔,但也更加具有潜藏性一些。 但是安格妮丝发现自己只是感受到了这种感觉,下意识地评价了一下,然后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道身影的面容上来。 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对于这道身影的面容感到有些熟悉,又隐约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也许是因为她想起了这个面容所代表的意义——黑色直发,深褐色稍显细长的眼睛,以及那种非常典型的鹅蛋脸,和她前世的样子很像,但安格妮丝觉得这不是她印象中前世的自己。 她,又或者也许应该称祂,穿着一身看起来极为华贵的大红曲裾,三支金色的发钗将及腰的长发绾在脑后。 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些发抖,她对这样的打扮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见过。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毫无痕迹。 这道身影看着安格妮丝反应带着不明的意味笑了一声,“我想这些外在没有什么可注意的。” 安格妮丝的眼前模糊了一下,那华贵的衣饰消失了,只能看见一身毫无装饰的简单的白色的长裙,红色的披巾从肩上滑下,遮住了她在有些宽大的衣袖下显得极为纤细的手臂。 安格妮丝目光紧紧盯着这道身影的眼眸,她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觉得不适的来源。 这个身影的眼中隐隐带着一种俯视着她的姿态,以及那种一直闪烁着的带着评判意味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尽管看起来优雅,但安格妮丝总觉得这些笑意是时刻准备着对着别人的错误表达嘲笑或宽容。 这些看起来几乎毫无遮掩,以至于安格妮丝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仿佛是面对这最严苛的考官。 “我当然不会遮掩,”这道身影仿佛知晓安格妮丝在想什么,“谁会对自己遮掩呢?” 安格妮丝终于第一次开口,她清晰地察觉出了自己声音中的干涩:“我不觉得我是你。” “真可爱,”这道身影笑了起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当然,你当然不是我。” “我是‘慧真’,而你是‘慧珍’,”这道身影停顿了一下,又否定道:“不,你甚至不能算作‘慧珍’,你既认同着自己所认为的慧珍记忆,又认同着‘安格妮丝’的身份;而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所自限的一切,只是让自己被所有真实的回忆所淹没。” “我所认为的慧珍的记忆?”安格妮丝下意识地重复道。 慧真看着安格妮丝的反应,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你想要知道?” “记忆不会被遗忘,只会被掩藏,你想要自己看吗?” 安格妮丝看着慧真嘴角的笑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丢失了许多记忆,也曾想希望自己能够回忆起,但从自己身上的问题,以及帕格尼家族的过去,她能够很轻易地推断出,自己的记忆绝对存在着一些问题。 而眼前慧真的话语也很明显证实这一点,“被所有真实的回忆所淹没”,安格妮丝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描述,慧真嘴角的笑意甚至让安格妮丝有一种全身发冷的感觉,仿佛赤裸着身躯,站在冰天雪地里。 “你一直在试图通过各种方法寻找那些记忆,为什么现在有了一次恢复所有记忆的机会,却了选择退却?”慧真收敛了自己的嘴角的笑意,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慧真。 “算了,就算你想要,我也不会同意。”慧真看着安格妮丝反应,有些意兴寥寥地说道,“你目前没有承载全部的记忆的能力。” 慧真的目光从安格妮丝的身上悄然离开,看向了海洋的深处,安格妮丝目光跟着她转了过去。 “我没有想到你在获得尊名,这么快就会让人诵念它,”慧真平静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犹豫得久一些。” 安格妮丝看到脚下的海水仿佛在剧烈地涌动,灰黑色的淤泥被海水的涌动翻了起来,让这些海水变得更加浑浊,隐隐有着波涛声在耳边响起。 “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说道,“天平两端的衡量,从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慧真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安格妮丝,出声说道:“当然,选择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代价是持续许久的事情。如果你想要借助你的侍者的身体发挥你暂时无法使用的力量,仅仅他的死亡是不足以支付代价的。” “记住,当疯狂累积至三份时,永久的改变将会发生。” “而这一次,也许就是第二份疯狂......当然,你也许可以早些解决第一份疯狂......” 慧真的声音仿佛被波涛声所淹没,落在安格妮丝的耳中如同梦呓。 ...... “哦,”戈特莱斯视线投向了那些涌入中心广场的人群,“看起来我吸引到了一位不该被触碰,不该被找到的存在。” 灰黑色的雾气隐隐从伯尼颈部早已愈合的伤口逸散出来,隐隐的裂纹在伯尼的头部、躯干、四肢上浮现出来,灰黑色的淤泥从那些裂缝中流出,然后升华成灰黑色的雾气,向着那在镜面间穿梭折射的黑色液体包裹而去。 蒙着灰色轻纱般的视野和眼前的景象悄然融合,安格妮丝抬起手看向天空中映射着无数单薄影子的镜面中心。 她的眼睛清晰地和那燃着淡蓝色火焰的人影对上,然后她看到那个人影迅速地模糊了起来。 第76章 迷醉 安格妮丝只觉得这个人在她的感官中如此明显,就像是纯粹的白纸上的一滴墨迹,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的时候注意力就会被吸引。 他要跑了。 安格妮丝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这是在她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第一个想法。 她看到那个燃着淡蓝色火焰的人影在瞬间变得透明虚幻,然后出现在了高于现实的神秘世界。 她看到了一个个难以描述的形体,还有一些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还有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蕴藏着无尽知识的明净光华在那里映射,而那道燃着淡蓝色火焰的人影就在那个神秘的世界中穿行,然后在一个莫名的地方脱离了透明虚幻的状态。 安格妮丝的脑海中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念头——灵界。 她看着燃着淡蓝色火焰的人影,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尽管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暂时离开了现场,但安格妮丝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所处的方位,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在这种状态下,只要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下,那么她永远就不会失去对方的踪迹,更何况这个人在她的眼中如此的明显。 而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安格妮丝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眼前的场景。 她看到了被镜面包裹住的眷者阁下的神色,愤怒与挣扎在他的脸上不断切换,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如晨曦般的光影落在所有向市中心广场涌来的人群周身,化成了透明的墙壁,而安格妮丝所借助的伯尼的身躯也处在被包裹的范围中。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眷者阁下,没有说话。她闭上了眼睛,看到那些在镜面上映出单薄影子的人,贪婪与迷醉在那些人的身上交织,欢愉与苦痛诞生与道德所禁忌的行径,来源于生命本能的欲望早已支配了他们。 依旧停留在港口边的银色玫瑰号的货仓地上,在清理过后的地面悄然渗出了无数粘稠的血液,流淌成了一道道鲜红的瘢痕,看起来如同光滑的树枝,又像是缠绕裹覆的藤蔓,而那渗出血液的裂缝处则如同果实般鲜红。 城市角落里的房屋,华斯击碎了少女的骨架,但是那些雪白得如同山峦上的咸水湖畔的盐晶般的骨粉在鼓面持续不断的震动中或悄然地渗入皮鼓之上,在一阵阵的震动中显露出神秘的图文,或洒落在地,汇入依旧黏腻的血水之中。那些沾染着血水的肉块伴随着鼓声汇合堆积,渐渐显露出树木疙瘩般的瘤体的模样,看起来甘美多汁,微微渗着淡黄色的液体。 安格妮丝的目光近乎在一瞬间扫过了整个城市,她的目光最终投向了高空中那些映射着无数单薄影子的镜面,拉长的尖叫与嘶喊在镜面间回荡,将躁动的气息留存在了整个城市。 灰黑色的雾气在镜面的折射间快速折射,笼罩住随着波涛缓缓晃动的船只和已经几乎显露出树木疙瘩状的血肉。 那些血肉如同暴露在春日的阳光下冰雪的一般快速消融,随着波涛起伏的船只也仿佛经过了许久的风化般迅速灰飞烟灭,城市上空的镜面悄然破碎,最终三粒带着不同纹路的灰褐色种子悄然出现在了安格妮丝手中。 “欲望不会消亡,但是可以转化,”安格妮丝睁开眼睛,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低着头的眷者阁下,她知道眷者阁下的注意力在自己现在所寄托的伯尼身上,“无法满足的渴求可以重新成为埋藏的种子,直至在浇灌下生根发芽。” “当然,我更希望在很长的时间里它们只是不会被满足的渴望,但这只能依靠你们自己。”安格妮丝将其中的两粒种子递给了索罗阁下。 “感谢您。”眷者阁下没有抬头,沉声说道。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看了一眼从迷醉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人们,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 挂满各种各样的戏服的更衣室里,戈特莱斯的身影悄然浮现。 “哦,”他随意伸出手指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殷红滑腻的痕迹在他的手指上浮现,“可真是令人迷醉的吸引力。”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令人眩晕的血腥的香气在他的指尖扩散开来,在房间里悄然流淌掩盖住了扩散开来的硫磺味,灰黑色雾气悄然浮现出来,仿佛锁链般缠绕住戈特莱斯的身影。 淡蓝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上悄然熄灭,神秘的花纹从他的身上消失,他毫无遮掩地站在了房间里。 “我还以为您只是传说。”他毫无畏惧地说道。 “欢愉与痛苦的结合诞生出欢欣的火花,”他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用着一种缓慢的语调背诵着,“流淌的河流浇灌着......” “......祂无法触碰,无法找到,但一切被祂看到的永不会被遗忘......” 灰黑色的雾气在他的身前凝聚成了人形,借助着伯尼的身体的安格妮丝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戈特莱斯停下了自己的话语,贪婪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的身影,鲜血自他的眼睛汩汩流出。 “您可真是充满了吸引力,”他用着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让人沉迷,仿佛染着朱砂般的颜色的山峦......” 安格妮丝扫了他一眼,却将视线投向了四周。 她看到雪白的墙面化为了放尽鲜血的肉块,挂满戏服的衣架变成挂着光滑的皮的苍白长骨,那黑色的地面显得有些柔软,仿佛血液干涸了的大静脉的管壁。 “您......”戈特莱斯试图张口说些什么,刚刚形成的身影又重新消失,缠绕着他的灰黑色雾气悄然收缩,快速渗入了他的皮肤。 戈特莱斯停止了自己的话语,抚摸起了自己的皮肤,然后笑了起来。 “您降下的残余竟然愿意与我合为一体,看起来我的天命需要改变,”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地坐在了地上,“也许我应该摒弃之前的欢愉,看看您的谋求。”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站起身随意地从一边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戏服,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77章 行尸综合征 夜晚的波涛起伏不定,血红色的几乎处于看起来静止的海面的正上空。 白狼静静地蜷缩在海边的断崖的上方,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眸泛着些许嗜血的猩红色。 安格妮丝的意识重新回归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一种难以忍受的虚幻感以及对鲜血的渴望包围了她的整个意识,让原本只是站立在断崖顶的白狼的忍不住蜷缩起来。 闪着蓝色光芒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红月,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在满月的照射下,不断活化升腾的灵性充斥着整个世界,而伴随着对于周围世界充满活力的感知,安格妮丝突兀有了一种奇异的空虚的感觉。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沉寂而冰冷,仿佛冻结已久的干尸。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自己肺脏,自己的所有的器官几乎都在不断溶解消失,她甚至觉得很快自己身体就会变成一个只有的皮囊的空壳,然后化成一缕缕雾气扩散到周围的空气中。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觉。 安格妮丝的理智清晰地告诉她,自己的身体依旧是实质且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活力。只要现在有别人,亦或是她自己将自己的腹部的皮肤和肌肉划开,揭开覆盖着所有内脏的大网膜,就能够看到下面拥挤在一起的泛着代表着生机的柔嫩的肉色的肠子。只要仔细一些,这个过程甚至不会流出多少血。 当然,划开的速度要快一点,或者也许需要一点东西来抑制伤口的愈合。否则的话,皮肤和肌肉的创口就会在强大的自我恢复力下飞速痊愈,然后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液作为曾经受创的证明。 安格妮丝难以抑制自己这样的想法,她几乎用尽全力在寻找着自己并未消失的证明。她甚至忍不住产生一种利用伤害来寻找自己依旧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据的想法,尽管她知道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很不正常。 安格妮丝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来源于某种虚无与否定的妄想。她清晰地知道这样的感觉绝对就是自己使用原本自己所不能使用的力量的代价——一种意志及心理障碍。 安格妮丝甚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疯狂。 自己刚刚转化得到不久的“侍者”伯尼在这次某种意义上与“神降”本质差不多的行为中烟消云散,甚至直接彻底被力量同化,无论是肉体亦或者是意识都没有一点点的残留。 在这个过程,安格妮丝清晰地接收了伯尼的意识对于他自己身体的全部感受——安格妮丝不觉得这种感受有什么不同。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只是相对来讲,伯尼的意识并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坚持多久,在他的身体崩溃之前,他的意识就已经被彻底转化,然后化成了灰黑色雾气的一部分。 说实话安格妮丝其实挺惊讶的——她原本以为伯尼的身体坚持的时间只会再短一点的,毕竟从伯尼念出尊名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说实话,伯尼的身体竟然能够支撑到安格妮丝解决博迪威亚的事情,然后顺着踪迹找到罪魁祸首,已经完全超出了安格妮丝的预料,尽管当安格妮丝找到对方的那一刻,伯尼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也许可以叫,行尸综合征?”安格妮丝自己有些好笑地想道。 安格妮丝突然想到了那个她一直没有见到过的破碎行尸,又想到了那个将日记留在了银色玫瑰号上的船员,还有化成了灰黑色雾气的伯尼。 “某种程度上来讲,伯尼算是死得最快,最干脆的?”她的目光盯着依旧挂在天空上的血红色的满月,心中有些百无聊赖地想道。 “好像突然失去了实感。” 安格妮丝仔细地感受着一直存在着自己的心底的烦躁感,以及沸腾着的嗜血与杀戮的欲望,这些感觉与那种虚无的感觉交杂在一起,以至于她甚至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不试试自己会不会流血呢? ...... 格雷戈里小姐在苍白的冬日的阳光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修道院一片平和,透过玻璃花窗的晨曦仿佛一片蝴蝶身上的斑斓翅膀,微微潮湿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昨夜的尖叫与哀嚎声似乎从不存在,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臂和双腿依旧残留着些许舞动的感觉。 她在小教堂的长椅上坐直身躯,目光看向四周。 她没有找到昨天送自己到修道院来的小男孩,只看到了一个至少有五六十岁的样子的修女,灰色眼睛看起来有些悲伤,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您......”格雷戈里小姐下意识地开口,却又在老修女的注视下不得不停住,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但老修女只是带着一种纯然的悲悯注视着她,然后开口道:“抱歉,我......” 格雷戈里小姐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捂着自己的耳朵缓缓向后退去,目光却没有离开老修女的眼睛。 格雷戈里小姐有些慌乱,修道院的小教堂本就不大,有些偏大的石砖铺成的地面不算平整,她被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面上,粗糙的石面在她手掌平滑的皮肤上又添了一道痕迹。 老修女站起了身,格雷戈里小姐下意识地爬了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 “那位苏珊娜·格雷戈里小姐怎么办?” “她,”华斯叹了口气,一只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她算是幸运的,但也非常不幸。” “幸运地没有被行尸杀死,幸运地被我们提前祛除了污染,也幸运地提前离家,而且没有在鼓声中失去理智。” “但她确实非常不幸......”华斯沉默了起来,他停顿了许久,才说道:“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无能。”他最后肯定地说道,“阴谋开始于几个月前,所有去过纽林庄园的人都被埋下了种子……” “是的,这是我们的责任。”有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高大的身影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但她首先依旧需要接受检查。”眷者阁下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们没法不小心谨慎……” “毕竟我们一直行走在悬崖边缘,堕落的深渊一直隐藏在我们的身边。” 请假 感冒了,有点发烧,请个假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走了 安格妮丝在关张的咖啡厅窗前减缓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对着玻璃上的倒影微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毫无疑问,倒影中的女人面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褐色的眸子里满是烦躁不安,浅棕色的头发显得有些杂乱,向来红润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 安格妮丝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倒影里的面容,然后才收回视线。 她知道这是自己所扮演着的,在帕格尼修女之外的身份,赏金猎人艾拉·波耶西亚。 安格妮丝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的手向下滑下,在耳边停留了一下,最终放了下来。 她知道在鬓边的头发的遮掩下,一枚璀璨发光的翡翠耳钉正在左耳上,而她同样很清楚这枚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耳钉究竟有多危险。 毕竟作为昨天收回的三枚“种子”之一,安格妮丝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把这一枚一起交给眷者阁下。 “因为它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安格妮丝看到身穿白裙,披着红色披巾的慧真的身影出现在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旁边,“而且说好的,找观众序列的非凡物品,这一个已经完全达到了要求。” 安格妮丝视线扫过了慧真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地收了回来。 她转身继续向码头走去。 博迪威亚码头的早晨显得有些热闹,但安格妮丝的视线扫过,只看到了一张张带着惊惶的脸庞。 她看到有着身穿大地母神教会教士服装的人待在码头边,时不时拨弄着手中的一只圆盘状的物品,目光在一个个旅客和水手间流转,然后收了回去,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走进了售票厅。 “一张去埃尔斯米尔港的二等座。”安格妮丝出声说道,她的目光没有投向售票员,只是微微飘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中随意地递过去了一张1金里索的纸币。 售票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从旁边撕下来了一张纸质的船票,抬起头看向了安格妮丝。 “啊,女士,是你!”售票员有些吃惊的话语将安格妮丝微微有些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她终于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售票员。 她扫了一眼售票员,发现这是那天自己来博迪威亚港时遇到的那位售票员。 安格妮丝礼貌地笑了笑,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是你。没想到女士您还记得我。” “当然,我记得您,要提前一周买去埃尔斯米尔港的票的女士。”售票员笑着说道,“你要离开博迪威亚了吗?”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想了想还是早些出发更保险些。” 售票员点了点头,将船票和找零一起递给安格妮丝,“反正庆典已经过完了,后面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安格妮丝接过找零的动作顿了一下,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博迪威亚这边每年都有昨晚上的那种庆典吗?” 售票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每年都有的。”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了声谢,将零钱和船票收回了自己的口袋,转身走出了售票厅。 “快乐安娜号......” 她的目光扫过了依旧站在那里的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脚步毫不停顿地向停在一边的船只走去。 “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担心买不到票。”安格妮丝扫了一眼有些空荡荡的船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将自己的手提箱抱在了怀中,舒展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劳驾。”有些温和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看到伦恩在对方让开走道后提着手提箱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 “波耶西亚女士。”安格妮丝的眼睛瞬间睁开,看到小米洛提着一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皮箱向自己挥手。 安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站起身来。 “你......”安格妮丝话语顿了一下,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帮着小米洛提起了他的行李,放在了行李架上。 “你坐我旁边。”安格妮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小米洛连忙点头,伸手抓住了安格妮丝风衣的衣摆。 ...... 哈里曼警官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端起旁边已经有些偏凉的咖啡一口喝尽。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身上又多了几处绷带的维森特·波洛侦探走了进来。 “这么早就加班呢?”维森特随意地在办公室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见哈里曼警官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开玩笑的。我懂,我懂,是你昨晚上没回去。” 哈里曼警官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压下了自己站起身给这个人一拳的欲望。 “那位艾拉·波耶西亚女士的赏金任务相关案子的事情都弄完了?”维森特立刻开口问道。 “没有,牵扯到的比较多,而且她还多送了好些人......”哈里曼警官叹了一口气说道。 维森特耸了耸肩,随口说道:“没事,反正那位波耶西亚女士已经走了。” 哈里曼警官抬起头,盯着维森特。 维森特笑了笑,说道:“今天早上......不,凌晨,那位波耶西亚女士找到我,让我转告你,她要离开博迪威亚了,与博迪威亚警察厅的合作也已经结束了,她已经收到了所有她该得到的赏金。” 哈里曼警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维森特放松身体,靠在了沙发背上,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许久,他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也要走了。” 哈里曼瞬间抬头,看向了维森特。 “我准备去伦堡看看。”维森特没有停顿,出声说道。 “费内波特和伦堡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善。”哈里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维森特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祝你好远。”哈里曼警官扯了扯嘴角,开口道。 “当然,祝我好运。”维森特伸了伸懒腰,动作僵了一下,龇牙咧嘴地站起身。 “我走了。”他在门口停了下来,转头说道。 “滚吧。”哈里曼警官笑骂了一句。 维森特笑了笑,脚步不再停留,皮鞋与木地板的敲击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第79章 埃尔斯米尔港 安格妮丝注视着镜子里少女的面容。 理性告诉她那是属于自己的脸,安格妮丝·帕格尼,帕格尼伯爵之女,即将前往南大陆的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的面容。 但是安格妮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认不出自己的面容,即便安格妮丝很清楚那就是自己。 “是的,正因为你清楚那是你自己。”穿着她的那身大红曲裾的人影出现在镜子中安格妮丝身影的旁边。 “这是你所期望的吗?”安格妮丝的目光投向镜子中的红色的身影,低声问道。 慧真的神色带上了些许迷惑,她皱着眉盯着安格妮丝。 “你应该知道,我不拥有期望。”她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微微俯下身。摘掉“嬉笑者面具”后身上的衣裤稍显宽大,于是她稍稍将衣袖向上拉了一下,然后打开客房中盥洗室的水龙头。稍显冰凉的水溅在赤裸的皮肤上,微微有些困倦的感觉顿时被抛在了一边。 安格妮丝随手取下了一条毛巾,用水打湿,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擦了几下,才重新看向了镜中。 “因为我发现,之前的有些选择似乎不是我做的选择。”安格妮丝说道,“那些是你做的吗?” “你觉得那不是你做出的选择?”慧真嘴角带上了些许嘲讽的微笑,看着安格妮丝说道,“我明白,你觉得我们是分开的,我也这么觉得。” “但事实上无法改变的本质是,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一旦我们拥有着相同的记忆作为凭据,那么我会做出的选择也是你会做出的选择。” 安格妮丝将毛巾放了回去,才重新抬头看向了镜中,“所以,那些......确实是你?” 慧真笑了一声,说道:“不,那是你,因为我不存在,如果从本质上来讲,我最多只能算作一些记忆的倒影。” 安格妮丝捏了捏自己左耳上的翡翠耳钉,问道:“所以你才需要它?我想我也许可以叫它‘深渊耳语’?”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说道。 “对你来说算不上。怎么,它不好吗?”慧真一只手贴在了镜面上,盯着安格妮丝问道:“它让你获得了感知和影响他人的欲望的能力,也能够将我投射到现实中,这难道不够好吗?”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之前那取下的“嬉笑者面具”。 “挺好的,”安格妮丝伸手戴上了“嬉笑者面具”,“它当然更偏向于欲望方面,毕竟是受到了污染的。” 慧真盯着面容逐渐变化的安格妮丝,笑了一声,“反正......污染影响不到你,这些污染反而加强了它的作用,对于除你之外的大部分非凡者反而有了更强的作用。” “为什么我认得‘艾拉·波耶西亚’?”安格妮丝盯着镜子里出现的面容,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呢,为什么我认得你?” “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慧真重新站直身体才说道。 “这是第二重疯狂。”安格妮丝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第一重就是我身上因为走上这条序列而获得的诅咒?” “对,其实如果没有直接用特性跳到‘狼人’的话,那些诅咒的影响不足以形成疯狂,”慧真嘴角勾出了一点意味难明的笑容,“而现在,对你来说第一重疯狂就是‘鲜血渴望’,第二重疯狂就是......嗯,‘行尸综合征’,你起的名字。” “如果你早点消化掉魔药的话,第一重疯狂应该就会消失,恢复原本的一个诅咒。” “我知道了。”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投向镜面的目光,转身推开了门。 “对了,‘余罪教团’的人应该感受到了博迪威亚发生的事情,”安格妮丝听到慧真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听起来好像带着些许幸灾乐祸,“你想好怎么忽悠他们了吗?” 安格妮丝的脚步忍不住在盥洗室门口停了下来。 “‘余罪教团’到底是什么情况!”安格妮丝忍不住在自己的脑海中询问起来,但慧真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差别。 “波耶西亚女士,您怎么了?”小米洛有些诧异地看着安格妮丝。 “没什么。”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松开了自己抓着门把手的手,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好吧,”小米洛没有在意安格妮丝的有些敷衍的回答,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伦恩先生刚刚过来,他找您有事。” “谢谢。”安格妮丝伸出手拍了拍小米洛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你有问他有没有打听到你哥哥的行踪吗?” 小米洛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问。”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随手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宽檐帽,推开客房的门,走了出去。 伦恩正用着一种百无聊赖的姿势靠在墙上,走廊顶上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斜斜地投下一片阴影。 “你出去走走吗?”安格妮丝转过头对着小米洛问道。 小米洛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休息一下。”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对着伦恩说道:“好吧,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 沃桑圣岛的埃尔斯米尔港中的夜风带着令人迷醉的花香和酒精的气息,灯红酒绿的场景看起来和对岸的塞维亚及博迪威亚完全不同,深黯的蓝色仿佛最上等的蓝宝石,年轻的女孩五颜六色的裙摆轻盈地飘荡在风中。 “‘学徒’酒吧隔一段时间就有......聚会。”伦恩低声在安格妮丝耳边说道。 “灵知会?”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 伦恩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伦恩,又蹭了蹭自己的手镯,嗯,她之前已经给这个手镯非常敷衍地起了一个“奥雷里奥的赠礼”的名字。 “你之前和他们又联系?”安格妮丝笑着问道。 伦恩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不能去,明天也许可以看看,我们今天看看其他的酒吧。” 安格妮丝随意地推开了街边一家酒吧的门,温暖的空气中酒精的气息浓重了起来,身穿制服的侍者端着银白色的托盘走动,杯中金黄色泛着气泡的液体流淌着各色的闪光。 安格妮丝的目光被人群中间那稍高于地面两层的台子上的人所吸引,年轻的男人一身仔细的燕尾服,正侧面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们,灵巧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舞动,而流畅的乐曲声却几乎全部被酒吧里的喧嚣所掩盖。 请假 这几天没办法更新,预计从27号开始恢复日更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剧院 “他是一个好的钢琴师。”安格妮丝随意地摇晃着杯中黄金一般流淌的液体,对着旁边的伦恩说道,最纯粹的蓝色的眼睛映在杯中的酒水与空气的交界面上,映出隐隐的蓝色的微光。 “我以为你会更加喜欢这里热闹的人群。”伦恩耸了耸肩说道。 安格妮丝勾起嘴角开始笑,她将自己的身体斜倚在墙上,用一种看起来极为放松的姿势,扫过了酒吧里的人们。 “我不太喜欢看这些人,这里只有那位钢琴师能让我感到舒服一些,”安格妮丝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伦恩看向几个人,“而其他人,比如那几个家伙,我只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仿佛尸体般的腐臭。” 伦恩将自己的视线投了过去,看到了几个喝得烂醉的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们觉得新收到的钱必须想方设法立即花掉它,所以他们沉溺于感官的享受,让自己像是从酒桶里捞出来......他们的活着几乎毫无价值。”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在自己本该迎来的终结前现将自己淹死在下水道里,人们也许会在他们腐烂成一具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谁的尸骨之前将他们捞出来,然后告诉人们这些家伙荒谬的死亡原因,然后惹来成为知道他们的人的谈资......” “我有些搞不懂你在这种地方都在关注些什么。”伦恩用着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他们的存在在这里很正常,至少我觉得很正常。” 安格妮丝没有改变自己的视线,只是盯了眼前的人群一会,又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眼前的场景,才重新将自己的目光投在自己杯中的酒水上,蓝色的倒影和金黄的酒液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就好像是拙劣地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样。 “我以前不会这么想的,”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以为......对我的影响没有这么大。” “至少在船上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那些放纵自己沉溺于感官的诱惑的人的气息会这么让人窒息,甚至让我忍不住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甚至想要放纵我自己的疯狂。” 安格妮丝将自己从拿到手里之后从来没有饮过一口的酒水看起来毫无异常地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脆弱的玻璃杯底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我应该离开这里。”安格妮丝转过头看向伦恩说道。 伦恩耸了耸肩,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在了一边。 深深的夜色被各色的灯光下染得不那么纯粹,微凉的晚风吹散了皮肤上从酒吧带出来的令人头昏脑涨的暖洋洋的气息。 安格妮丝的面色悄然地放松了些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面色不那么僵硬。 “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位钢琴师的乐曲的。”安格妮丝让自己微微勾起了些许嘴角,“虽然他还有点青涩。” “如果在一两个月前,我还挺愿意帮他介绍一位愿意为他投资的人的。”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那他还真不走运。”伦恩看起来随口说道。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灯红酒绿,不怎么宽的街道彩色与灰色交织。有的房屋的外墙的一半爬满了带着已经转变成红色的枫藤,依稀的灯光从窗口透露出来,隐约的歌声飘散在晚风里。 “那边是什么地方?”安格妮丝抬头向歌声传来的方向问道。 “是个快要开不下去的剧院。”伦恩顺着安格妮丝目光的方向看去,出声回答道。 “快要开不下去?”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的,”伦恩点了点头,耸了耸肩说道:“因为一些事情,听说那个剧院的老板已经快要破产了,虽然它之前还挺受欢迎的。” “但看起来他们还在排演剧目?”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问道。 伦恩的面色忍不住有些古怪,“只是剧院的女主角,她似乎想要以一己之力拯救整个剧院。”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高了自己的眉毛,“我有些感兴趣了,”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一边的伦恩,问道:“这个时间我们能进去吗?” 伦恩的面色忍不住古怪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我觉得这些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约束力。” “也许。”安格妮丝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 昏黄的路灯投下了些许有些暗淡的阴影,恢弘的大理石门柱和精美的金色浮雕与古典交融,让人能够想象出来白天这座剧院应该是怎样的辉煌的景象。 门口看起来倒也干净,地面上没有什么烟头或者灰尘,墙上也没有什么污渍,只有几幅尚没被工作人员揭下的宣传海报,上面有着“”的字样。 即便从外观来看这座剧院依旧在营业,但安格妮丝依旧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荒凉破败,甚至在昏黄的灯光下传达出了一种阴森感。 大门紧闭着,安格妮丝随手推了一下,门轴的“嘎吱”声传来,隐约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女高音的歌唱声顿时变大了不少。 纯白的大理石建造的弯折楼梯,扶手则用红色的大理石点缀,两侧雕琢着奢华厚重的浮雕,些微蜡烛的烛光在光滑的地面上闪耀。安格妮丝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了焰火的后面和上方露出了些许烟熏出的黑渍,让那些彩绘的图案显出些许陈旧感。 大堂红色丝绒座椅边缘以金色点缀,高空空荡荡地,看起来好像缺了点什么,整个剧场看起来似乎显得有点昏暗深沉。两侧的宽敞舒适的独立包厢则远远观察着舞台和下方的座椅,看起来仿佛带着些许超然感。 “别再提黑暗,忘却这些恐惧,”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 “我的话语能温暖并抚慰你,” “让我带给你自由,” “让白天带走你的泪水,” “我在这里,在你身旁陪伴着你,” “守护并引领你,” 舞台上的身影互相应答着,唱着属于自己的台词。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摘下了属于自己的宽檐帽,在前排的座椅上坐下,打量着舞台上的身影。 第81章 女主角 安格妮丝在台上的两道身影停止歌唱时鼓起了掌。 “女士,您......”舞台上的女主角用一种稍显僵硬的姿势转向了安格妮丝所在的方向,语气中仍然残留着些许仿佛歌唱般的感觉。 “非常到位且出色的表演,也许还缺一个在你们排演的时候配合你们的小提琴手?”安格妮丝用一种不容否定的语气说道,“毕竟没有音乐的伴奏,你完美的歌声总是遗留下了一点缺憾,而看起来乐手似乎并不准备为剧院做出一些额外的工作。” 安格妮丝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笑着说道:“放心,我的小提琴技术不算太烂,而且我不准备收钱。” 女主角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看起来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的......好的,谢谢您,女士。”她看起来有些慌乱地说道。 “您请跟我来。”女主角转过身,右脚先是向前踢出,脚尖斜斜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左脚追逐着右脚,用着一种几乎不着力的姿态,以与右脚相反的姿势落在了左脚前,而她的上身在整个过程中几乎完全保持着,下颌保持着一种几乎算作睥睨般的姿势俯视着前方,宽大蓬松的裙摆却在她的动作下明显地向上飘起,又在她停下后缓缓落地。 整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地做出来的,女主角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身体僵硬了一下。 “走吧,”安格妮丝已经跟在了她的背后,用一种完全可以称之为戏谑的语气说道:“你准备带我去见你们的经理?或者直接找一把琴?” 而伦恩则毫无动作地坐在原地,有些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台上没有任何举动的另一道身影。 女主角的姿态更加僵硬了一瞬,才不怎么流利地出声说道:“我......我觉得直接找一把琴就可以......我明天告诉布莱曼先生就可以了......”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将拿在手中的宽檐帽斜斜地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那么希望我今天能在小姐您这里面试通过。”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意说道。 女主角的姿态看起来越发地僵硬了起来,她几乎是逃跑一般地迈开了自己的步伐,比起常人轻盈许多的步伐动作在她的脚下看起来几乎毫不费力。 安格妮丝勾起嘴角随意地跟了上去,目光紧紧地盯着女主角的步伐,隐隐有些若有所思。 ...... “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个房间。”安格妮丝笑着对着女主角说道。 她们刚刚在一个稍显杂乱的房间停下了脚步,有些生锈的铁链系在门上,但整个房间门口却非常干净,看不到什么灰尘。 “对对,不是这里。”女主角有些慌乱说道,她继续迈开了自己的步伐,微微杂乱了一些的步伐在一个稍显宽大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间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仿佛蕾丝阳伞般被悬挂在空中的蓬松平直的裙摆。十字交叉的两条金属杆在那些裙摆的下方,连接着相对的的两排有些陈旧的木质柜子。那些金属柜的下方,一个个挂满了各种不同的戏服的衣架上带着些许尘土。 女主角直直地走向了衣架后的一个木质柜子,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看起来稍显陈旧的琴盒。 “这是施特莱斯先生的小提琴,很久没有用过了。”她小心地将琴盒递到了安格妮丝的手上,抬起头用着一副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她褐色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安格妮丝,安格妮丝突然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原因,女主角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太大了,让人忍不住感到有些不适。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动作小心地将琴盒放在了房间中间的长桌上,打开了琴盒。 “这把琴保养得很好。”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女主角。 上过白蜡又被绒布擦亮的琴身看起来就让人心情舒畅,琴弦没有一点生锈,琴码也很端正。 女主角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反应。 安格妮丝低头装上了琴托,小心地给琴弓上好松香,拿起琴随意地拉了两下。 “就是音不太准了,不过这很正常。”安格妮丝心情很好地拿着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校起音。 而女主角站在一边紧紧地注视着安格妮丝的动作,她用着一种极度端正的姿势对着安格妮丝,腰部挺立,两肩向下用力收,看起来绷得很紧。 “我们出去试试。”安格妮丝站起身用下颚和左肩夹住琴,拉了一段流畅而清楚的音阶后放了下来,笑着看着女主角说道。 女主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踩着自己那种轻盈的步伐走了出去。 “来一段。”安格妮丝站在乐池里对着女主角眨了眨眼睛,开口示意道。 女主角想了想,她微微放松了身体,目光带着些许愁绪。 “怀着柔情想起我,” “当我们已然分别,” “承诺我你会尝试,” “当你又一次发觉,” “你渴望放下与释然,” “若你曾有片刻闲暇,” 安格妮丝的琴声追上了女主角舒缓流畅的歌声,一起在大厅里响彻。 “我们从未说过,” “爱将常青不辍,” “或如大海不曾转移,” “......从没有一天,” “我不想念你。” “这是谁?” 站在舞台另一边的身影近乎完美地接上了女主角的歌声,安格妮丝看起来像是投入地演奏着自己的乐曲,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舞台上的两人。 “变化多大啊!” “身上已毫无稚拙小姑娘的影子,” “她应该不记得我了,” “但我记得她。” “我们从未说过,” 女主角游刃有余地接上了自己的唱段,带着些许不外露的炫技。 “......你终将想起我!” “完美!”安格妮丝放下自己的琴,看向女主角。 女主角看起来比之前坦然了许多,她用着一种大大方方的姿态向安格妮丝行了个礼。 “女士您也配合得很好。” “我知道。”安格妮丝拿着琴跳出了乐池,站到了舞台上。 “当然,莎拉·施特莱斯小姐一直以让人沉醉的天籁般的歌声让人迷醉。”伦恩转过头,玩笑般地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女主角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才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一般地耸了耸肩,弯起自己的嘴角对着安格妮丝说道:“女士,请叫我莎拉。”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安格妮丝认真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女士?” 第82章 ‘使徒\’与‘容器\’? “你对莎拉感兴趣?”伦恩的视线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她很有意思,不是吗?”安格妮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很明显不应该属于那里,虽然她的排演任务完成得很好。” 安格妮丝回头看向被夜色所遮掩的剧院,饶有兴趣地说道。 “‘十分感谢您,波耶西亚女士。’”安格妮丝模仿着莎拉的语气,“很可爱,不是吗?虽然她刚开始有点警惕我。”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寻求些许有关塞格尼斯剧院的信息。”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对于这方面只是有点兴趣而已。”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剧院的穹顶上少了点什么,比如,一个庞大的水晶灯?光靠那里面装的那点蜡烛可不足以照亮整座剧院。” “是的,这家剧院确实失去了他们的水晶灯,”伦恩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地说道,他甚至忍不住不带任何其他意味地笑了一声,“我觉得他们应该恨不得自己没有装过那盏水晶灯。不知道过几天他们预定的演出的时候准备拿什么照明?” 安格妮丝莫名地感觉到有点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事情,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砸死了几个?” 伦恩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死人,但是伤了好许多人,有意思的是那盏灯反而毫发未损。” “除了这个,还发生了什么?”安格妮丝忍不住挑高了自己的眉毛,出声问道。 “在疏散人群的时候有人在剧院门口刺杀巴特莱勋爵。”伦恩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水晶灯坠落的时候他也在坠落点不远处,但是毫发未损。” “看起来剧院只是倒霉地被选做了刺杀地点。”安格妮丝转过了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与我们无关。” “您这样认为的吗?”伦恩看着安格妮丝,又恍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确实应该这样认为。” 安格妮丝忍不住侧目用奇怪的眼神向伦恩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 “十一月十七日,” “可以确定我在借助祂的力量的时候对我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不仅仅是所谓的“第二份疯狂”。目前来看包括且不限于下意识地会因对方沉溺于感官的诱惑而产生厌恶感,因他人对自我实现的追求而产生欣赏感。如果这些是祂的原因的话......那可真是奇怪——祂不应该对蝼蚁有好恶之偏向,除非这些与祂所持有的权柄有关......” 安格妮丝提起笔,等待了片刻,让日记本上的墨迹干透。 “你明明知道没有祂,你想要骗谁?”脑海中的声音响起,安格妮丝目光投向煤油灯外边反光的玻璃灯罩,慧真嘴角勾着些许嘲讽意味脸庞映在了上面,“你会这样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自己,毕竟他们不像是‘活着’,而你偏偏不喜欢你的‘行尸综合征’。” “为什么没有祂呢?”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灯罩上的面孔,在脑海中回应道。 “‘我’在面对博迪威亚的局面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有祂插手的机会,于是让自己的‘侍者’念诵了祂的尊名......” “这个‘祂’在这中间能够获得什么?”慧真打断了安格妮丝的假设,直截了当地提出了疑问。 “‘祂’的想法不应该由我预测,”安格妮丝露出了些许笑意,“也许是因为‘祂’对本来就对将要降临的那位有着敌意,不希望看到对方成功;又也许是因为‘祂’对大地母神教会有着善意,也愿意通过提供帮助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又或者只是因为想要借助‘祂’的力量的人有着特殊之处,于是‘祂’在对方请求的时候做出了应答。”慧真直接补完了安格妮丝的回答,“这就是你想好的用来忽悠余罪教团的人说法了。” 慧真带着些许嘲讽意味说道:“一个眷者?那‘祂’的眷者可不算少,整个帕格尼家族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算是,而你很明显比他们特殊,毕竟连你的‘侍者’念诵‘祂’的尊名都能够得到回应。” “也许不止是‘眷者’,”安格妮丝平静地解释道,“还是某种有着特殊意义的‘使徒’与‘容器’。” “‘祂’隐于暗处,而我将作为‘容器’供‘祂’使用。我接受着‘祂’的庇护,让我享受过无以比拟的甜腻的蜜糖的滋味,而作为代价,我应当为‘祂’经受血液腐败的恶臭;我因‘祂’而诞生,接受了‘祂’所给予的力量,那么作为回报,我也应当以‘祂’的欲望为自己的欲望不是吗?” 玻璃灯罩映射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安格妮丝,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对吧?”安格妮丝平静地看着灯罩映出的脸庞,低声说道。 “这是你想问的?”慧真沉默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手底下的日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慧真的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看起来颇为认真地说道。 “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灯罩上的眸子,“看起来我足够特殊。” “你当然足够特殊。”灯罩上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叹了一口气的样子,“你是唯一真实的,只有你有着属于自己的欲望。” “你在说什么?”安格妮丝皱起了眉头,用着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眼灯罩上的脸庞,“我在说怎么拿‘祂’的存在忽悠余罪教团。” 慧真看了一眼安格妮丝,脸庞从玻璃灯罩上消失了。 ...... “‘学徒’酒吧......”安格妮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看着在酒吧进出的一个个披着长长的斗篷的人,“我还以为我们这么穿,在这边会显得有些奇怪。” “这是这家酒吧的特色。”伦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用一种就像是在恐吓人的语调回答道。 安格妮丝耸了耸自己的肩,让自己的说话语气就像是昨晚歌剧排演时的咏叹调,“为什么我的内心这样地激动?哦,今晚的聚会给了我太多的期待。” 没码完 没码完,今天好困啊,之后补 《诡秘之囚徒序列》没码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蓝山花”女士 安格妮丝斗篷下的目光打量着上面酒吧内的情况,整个酒吧红色与黑色的色调交织,从而让它的风格并非是那种常见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红酒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神秘感。但台上的乐师用小提琴偏偏演奏着舒缓的音乐,一种莫名的割裂感不觉油然而生。三三两两的披着宽大斗篷的宾客在角落里聊着什么,看起来几乎是在密谋着什么邪恶的事情一样。 这家酒吧几乎毫不遮掩自己的不同,不论是披着斗篷的宾客,还是个人奇怪感觉的氛围,都异常得太过明显了,安格妮丝想道,作为一个隐秘组织在沃桑圣岛的据点之一。 “请跟我来。”一个身穿侍者制服,戴着白色的面具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只露出了些许下颌的侍者扫了一眼伦恩,目光在安格妮丝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躬身说道。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毛,跟在了侍者的身后。铺着镶着金边的黑色地毯的地面走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各式的油画,有的是一身白色的长裙,撑着伞站在缀满白色小花的树篱前的少女,还有的是一身黑色的风衣,撑着手杖踩着嶙峋的怪石,望着脚下的雾海的流浪者。 安格妮丝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这些油画有着什么样的意味,她只是和伦恩跟着侍者来到了一个包厢门口,停下了脚步。 侍者伸手以一种特殊的韵律敲了数下门,门内传出了几下金石敲击的声音。侍者仔细聆听了片刻,伸手帮着安格妮丝与伦恩打开了包厢的门,安格妮丝的视线扫过了露出的些许场景。 这个房间看起来足够宽大,至少安格妮丝不能通过侍者打开的些许缝隙将房间一览无余。房间里黑暗占据了绝大多数,只有些许摇曳的烛火作为光源照亮了小片的地方。 不过黑暗不足以影响安格妮丝对房间的观察,她已经看到了一个可以坐七八人的大桌和坐在桌边的四个戴着兜帽斗篷的人。 侍者微微弯下腰做出了邀请两人进入的手势,安格妮丝微微颔首,便和伦恩一起走了进去。 “‘错认者’先生介绍一位新成员,‘错认者’已经依照聚会的规定进行了担保。”坐在上首的身影开口道,他的视线盯着安格妮丝看了两秒,说道:“怎么称呼你?” “‘青色’。”安格妮丝用自己之前的那种咏叹调说道。 “好的,‘青色’女士。”主持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再没有人来了。” “我们开始吧。”他说道,他看向伦恩说道:“我这里得到了你上次要的东西的线索,你想要交换吗?”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毛,而伦恩只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需要评估一下线索的价值。” “合理的要求。”主持者点了点头,“我想我们待会可以单独交流。” 伦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主持者没有再说话。 “我希望购买一些消息,”一边的另一个人几乎无缝衔接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用着一种嘶哑的声音,“我想知道博迪威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根据信息的价值付出报酬。” 安格妮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没有人愿意回答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失望,明显做了伪装的声音稍稍低了些许。 “好吧。”他坐了回去,看起来准备等待其他人的发言。 之后终于成功了两宗有关非凡材料和非凡物品之间的交易,而安格妮丝对于这些东西暂时没有什么必须的需求,她只是观察着几个人,内心这些人的特征做着评估。 这场聚会的主持者是一位有些年长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很沉稳值得信任,但安格妮丝觉得对方的序列应该不算高,至多中序列。她能够察觉到这个人的内心存在着很强的烦躁与焦虑,以及奇怪的使命感。 之前开口询问博迪威亚的人则是一个年轻女人,她身上隐隐有着些许阴冷的气息,有点像是和尸体亦或者和怨灵打交道比较多的途径的非凡者。而在她开口询问博迪威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安格妮丝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比较强烈的欲望,看起来对方对于博迪威亚的情况也不算是特别急需。 至于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将自己几乎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中,和伦恩当时差不多,应该是“刺客”序列的非凡者;而另一个在之前开口售卖药剂,看起来不是“药师”,就是“耕种者”途径的“医师”。 安格妮丝对几个人做了个大致的判断,才缓缓开口道:“有人了解‘余罪教团’吗?” 房间里的人的面色几乎都怪异了起来,之前询问博迪威亚的消息的年轻女人径直开口向安格妮丝询问道:“你能付出什么报酬?” “金里索,”安格妮丝不假思索地说道:“亦或者你想要获得什么消息的话也可以,但我会评估你给我的消息的价值。” “好,我要消息,”年轻女人当即应答道,“我们待会单独交流。”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主持者扫了几眼房间里的所有人开口道:“如果希望从酒吧这边获得一些报酬的话可以找我。” 房间里没有人应答他的话语,主持者也似乎不感到奇怪,只是对安格妮丝说道:“好了,‘青色’女士,单独的房间在那边,你可以和‘蓝山花’女士去那里交流。当然,‘蓝山花’女士知道规则。” 安格妮丝跟着这位“蓝山花”女士一起站起了身,走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安格妮丝看到“蓝山花”随手拿出了5里拉,几乎眼睛都不眨地丢在了房间一边的台子上。 她看着安格妮丝随口解释道:“哦,这样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之后的交流被分享。”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毛,对于酒吧的人品并不怎么信任。 “好了,继续我们的交易,你很幸运,我对于余罪教团的算是比较了解,而大部分费内波特的非凡者应该听都没听过余罪教团。”“蓝山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你希望换取什么消息?”安格妮丝也在一边坐下来问道。 “你知道,我希望获得博迪威亚的消息。” 第84章 余罪教团的信息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我的确有一些有关博迪威亚发生的事情的信息,但我不觉得我从你这里得到的消息与我所知道的消息价值对等。”她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平视着眼前的人。 “我可以免费告诉你,这一次博迪威亚发生的事情的确不简单,知道得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安格妮丝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毕竟博迪威亚的事情牵扯到了一位邪恶的存在,虽然安格妮丝现在还想不起来这位被她破坏了好事的家伙是哪个邪神,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眼前的这位女士去找死,至少眼前的这位女士的身上没有让她厌恶的感觉。 “当然,我想你其实也明白博迪威亚的事情不简单,不然也不会选择交换博迪威亚的消息。” 面前的“蓝山花”女士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安格妮丝的所谓“免费”赠送的消息透露出的信息,还是在觉得安格妮丝在拒绝交易博迪威亚的信息。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提醒,”“蓝山花”许久才用着那种嘶哑的嗓音开口说道,“看起来你确实知道很多。” 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内心叹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位女士出乎意料地敏锐,她忍不住反思自己的提醒是不是有些多余。 “那作为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蓝山花”女士抬起头说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蓝山花”女士从一边的拿过了几张纸,拿起旁边的钢笔蘸了一下墨水,流畅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了安格妮丝。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她用那种嘶哑的嗓音开口道,“你可以根据你所知道的在后面写下答案,而我也会在另一张纸上写下我所知道的余罪教团的信息。” 安格妮丝伸出手接过了这张纸。 “谁因博迪威亚的事情死去了?”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仅从这位“蓝山花”女士的问题来看,对方似乎对博迪威亚的事情已经了解了一些,甚至也有可能已经了解了很多。 就她所知,这次博迪威亚的事情虽然几乎波及了全城的人,但死去的人只能算一般多——当然仅仅类比同样波及范围的超凡事件。 与这次的事件有牵扯的死亡包括银色玫瑰号的所有船员,纽林庄园的谋杀案中的博纳尔以及他的助手和管家,还有格雷戈里小姐的所有家人,以及那个随船来到博迪威亚的行尸......还有伯尼。 普通的市民并没有在这场变故中出现死亡,至少在安格妮丝借助伯尼的身体之后没有出现死亡。而她也不认为“蓝山花”小姐这个问题的重点会在被波及的普通市民身上。 而在这些与博迪威亚的事件相关的死亡里,银色玫瑰号的船员和博纳尔与他的亲信是因为被灭口而死亡,格雷戈里小姐的家人是因为戈特莱斯选择借用她家,行尸是仪式的主持者与被害者,而伯尼是因为不足以承受她借用的力量而崩溃。 这些死亡的人的身上都牵扯到了很多的线索,比如银色玫瑰号和博纳尔死亡既可以引出戈特莱斯,也可以引出牵扯到了戈特莱斯的计划中的那位奥斯瓦尔多勋爵以及海登;格雷戈里小姐的家人的死亡也可以引出戈特莱斯选择她们家祸害的原因以及在博迪威亚做的事情;行尸则可以引出戈特莱斯到底在中间那段离开博迪威亚的时间里做了什么;而伯尼......可以引出她。 对方希望通过这个问题能够获得什么信息,完全取决于对方关注什么,而安格妮丝并不清楚“蓝山花”女士更重视什么。 虽然安格妮丝之前感觉“蓝山花”女士对于得到博迪威亚的消息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但安格妮丝并不觉得对方不会好好分析自己到手信息。 不过目前来看,只要对方不去查戈特莱斯在博迪威亚搞事的动因,应该不会查到那个邪神;当然如果对方要查的话,也会先调查到戈特莱斯,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戈特莱斯是“恶魔”序列,而且他因为之前的事情,处于自己的监控中。 她在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钢笔在下面写下了一个个人名,包括伯尼。 “交易愉快。”“蓝山花”女士和安格妮丝交换了自己刚刚写下的东西,扫了一眼,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自己收到的东西,发现对方几乎写了满满一页。 “交易愉快。”安格妮丝说道。 “......一般公认余罪教团诞生于第五纪初期,但是他们内部认为自身的诞生时间更早......他们的说法有着不同,有的说他们诞生于第四纪末期,还有一些较为离谱的说法包括诞生于第三纪甚至第二纪......有关第五纪之前的说法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余罪教团崇拜的神灵在两百年前几乎不被认为存在,这位神灵几乎从未回应过他们的祈祷......一百八十年前,有教团的成员触怒他们的神灵,据说罪名是‘以不当方式爱神’......之后神灵几乎没有回应过教团成员的祈祷......有部分成员认为他们的神灵已经抛弃他们......” “......余罪教团的成员以普通人居多,尽管确实掌握了非凡力量,但很少制造超凡事件,尤其在‘神罚’事件之后......他们几乎算不上非凡者组织......几乎没有人了解他们所掌握的途径......” “......余罪教团几乎不在在费内波特活动......但是他们对于费内波特的帕格尼家族怀有一种奇怪的憎恨?但他们之间也不曾敌对......这种关系的几乎从最开始就存在......似乎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灵有关......” “......他们追求着一种几乎理想化的完美,但又对自己所追求的抱着一种悲观态度......他们的教义疑似与他们获得力量的途径有关......表现在外在就是越严格遵守他们的教义的成员越难缠......” 这怕不是“比较了解”吧,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分明是“非常了解”。 她认真浏览了一遍纸张上信息,然后认真地用桌上的烛火点燃了纸张。 第85章 “和谐之音” “蓝山花”女士很明显与余罪教团有着极深的联系,甚至很有可能是余罪教团的成员。 安格妮丝不认为一个没有关系的人会去详细了解教团内部的有关教团起源时间的争议这样的问题,不过至少这位“蓝山花”女士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安格妮丝身上有什么特殊。 安格妮丝和伯尼离开了“学徒”酒吧——伯尼带着安格妮丝从酒吧的后门走的。 神色匆匆的男人裹着风衣或者斗篷路过,有些成对的人互相嗅着对方的领口。 安格妮丝的目光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和塞格尼斯剧院的破产有关?” 伦恩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巴特莱勋爵。” 他只说了个名字。 “配方?”安格妮丝问道。 伦恩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明白了。” 安格妮丝的目光打量了一遍伦恩,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伦恩变成女性的样子,评价道:“你长得不错,可惜了。” 毕竟一个只剩下几周的生命的“侍者”既很难,也没有价值去晋升。 伦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不解地看着安格妮丝,而安格妮丝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打算,只是说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最好先查查巴特莱勋爵。” 伦恩点了点头,没有询问,只是向着巷子外离开。 安格妮丝的目光转向了一边。 一个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扶着墙的男人刚刚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在对方抬起手捂住嘴的时候看到了指腹上的老茧以及肿起来的手腕。安格妮丝能够感受到对方混乱而茫然的思绪,以及让对方几乎说不出话来的疲惫。 安格妮丝认出了对方就是昨天的酒吧钢琴师,一个用白色的手绢包裹着自己的头发,披着颜色灰暗的蓝色斗篷的女人伸手扶住了他。 她看到男人站直了身体,有些无奈地抬手帮女人拉起了斗篷的兜帽,然后两人一起向着一边的街道走去。 “要么控制,要么早些适应,”安格妮丝有些苦恼地伸手扯了扯自己斗篷兜帽的边沿,“不然的话太影响我思考事情了。” 黑色的斗篷掠过墙角,安格妮丝向着剧院的方向奔去。 ...... “莎拉,”安格妮丝扯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笑着看着已经换好了服装的女人,“看起来我来得有些迟了。” 莎拉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从安格妮丝宽大的兜帽斗篷移到了安格妮丝颜色偏浅的棕色的发丝上,又移到了安格妮丝被“嬉笑者面具”改变成褐色的眼睛上。 “不,您依照您的时间安排就好。”她露出了一点笑容,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她对自己的态度和昨天相比有了很大的差别,安格妮丝几乎是瞬间分辨出了莎拉态度上的差别。 昨天她看着安格妮丝的目光里几乎满满都是惊惧与警惕,直到后面发现安格妮丝不准备对她做什么才平静了些许。 而今天,安格妮丝看着莎拉褐色的眸子,她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些许迷醉。 “你在想什么?”安格妮丝将自己的斗篷搭在了一边的衣架上,才转身看向莎拉问道。 莎拉看起来有些迟疑,带着些踌躇的意味看着安格妮丝问道:“您向孔蒂先生学习过小提琴,对吗?”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随手给琴弓搽着松香。 “是的,您就是。”莎拉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昨晚就确定了。” “孔蒂的学生没有波耶西亚。”安格妮丝随口说道,她收起了松香,将琴弓小心地放好。 “音乐是没有办法骗人的,”莎拉有些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我对现世的音乐很熟悉,我很肯定......” 安格妮丝出声打断了莎拉的话语,带着一种饶有兴趣般的意味,“对现世的音乐?” 莎拉顿时停止了自己的话语,安格妮丝感受到了她几乎难以抑制的慌张,然后发现她又在看到安格妮丝的眼睛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知道您昨天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发现了,”莎拉很快开口道,“是的,您肯定是发现了。” 她自言自语般重复着自己的想法,看起来仿佛在坚定自己的想法。 “您正是因为发现了我的特殊才选择一定要帮我伴奏,不是吗?”她抬起头看向了安格妮丝。 “那只是因为你很可爱,就像一个天使。”安格妮丝笑着贴近了莎拉,在莎拉的耳边说道,“你纯粹的欲望让人心醉。” “我......”莎拉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棕色卷发下露出的耳尖上甚至带上了些许的赤红,让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一种自己成了调戏无辜少女的恶霸的感觉。 当然,安格妮丝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确实不太对,但她没有想到莎拉这么容易害羞,表现得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看起来你准备告诉我你是谁了。”安格妮丝仿佛若无其事般站远了一些,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莎拉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她看着安格妮丝盯着自己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您可以称我为‘和谐之音’。” 她看着安格妮丝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快速地补充道:“施特莱斯先生吸引一直在灵界游荡着的我,我和他达成了有关他的女儿的协议。” “你看起来也太像人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深深地看着她,莎拉,不,“和谐之音”几乎瞬间慌乱了起来。 “我......”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说道,“我一直在学习......想为了完成我和施特莱斯先生的协议......我不能吓到他的女儿......”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昨天为什么畏惧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不,您不是,”“和谐之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决道,却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中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至少以前不是,现在我不知道。” 她低声说道。 第86章 相悖 “我很久之前见过您。”“和谐之音”说道,她想了想,说道,“以前的您。” “您曾经埋下了许多种子,”她有些斟酌着自己的语言说道,“而我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这似乎与你之前表现出的畏惧没有什么关系。”安格妮丝微微偏了偏头说道。 “和谐之音”露出了些许纠结的神色,许久才面色古怪地说道:“因为您来到了现世。” “来到了现世?”安格妮丝重复道。 “您从来不会真的来到现世,”她有些迟疑地说道,“您从来都是无法触碰,无法找到的。” “无法被触碰,无法被找到,”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她抬起头笑着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无法被满足的渴望同时诞生出欢愉与痛苦,欢愉与痛苦的结合诞生出欢欣的火花,欢欣的火花埋下不息的种子,不息的种子诞生于心底,只在无法预期的未来生根发芽。”“和谐之音”轻声说道,“不管您现在相不相信,我们一直能够感受到您的存在,尽管您大部分的时候更像是一个象征。”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无法触碰,无法找到,”“和谐之音”缓缓说道,“不仅是我们对您,也是您对我们。” “在您出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您更像是一种诱惑,维持着我们的欲望的存在。” “灵界生物也会有难以抑制的欲望吗?”安格妮丝忍不住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呢,”“和谐之音”有些感叹地说道,“我们也是活着的。” 安格妮丝微微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您现在也是了。” 她用着自己那种迷醉的目光打量着安格妮丝,眼中的迷醉逐渐淡去。 “您身上只遗留了不多的诱惑的特质。”她用一种评价的语气说道。 “不息的渴望永远无法触碰,无法找到,那么只有它不真正存在的时候才会满足这样的象征。”安格妮丝近乎冷酷地说道。 “和谐之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她看起来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那么您现在畏惧我吗?”“和谐之音”突然问道。 安格妮丝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您似乎也不是您所说的,一个普通的人而已。”“和谐之音”摇了摇头说道。 “你想说的是‘普通’,还是‘人’?”安格妮丝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觉得我在说‘普通’。”“和谐之音”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有些艰难地说道。 “我想你应该明白人有各种各样的,”安格妮丝看起来只是随口解释道,“毕竟与你达成协议的那位施特莱斯先生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和谐之音”解释道,“他甚至没有掌握非凡力量,只是......敏锐一些......能够将他创作的乐曲传递到我的耳边。” “这不是一个幸运的特质。”安格妮丝非常肯定地说道,“艺术有些时候就像一个桥梁,但一端常常难以承受这份联结的重量。” “所以他与我达成协议,希望我能够让他的女儿免于他所遭受的那些不幸。”“和谐之音”点了点头解释道,“即便平庸一些,普通一些。” 安格妮丝没有问“和谐之音”能在这个协议中获得什么,她只是微微感叹地摇了摇头。 “可惜这位小姐似乎也是一个天才。”安格妮丝感叹道,“莎拉·施特莱斯一直以让人沉醉的天籁般的歌声闻名,即便她还很年轻。” “她以她的父亲为傲,我能够理解,”“和谐之音”点了点头说道,“尽管这与施特莱斯先生的期望以及我需要做的相悖。” “所以你做了什么?”安格妮丝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只是让她不能唱歌,”“和谐之音”笑着说道,“我也会替她完成她所需要做的。”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现在又不像人了。” “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说道,“也一般无法理解。我敢肯定那位施特莱斯小姐估计都恨死你了。” “和谐之音”愣了一下,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只是我与施特莱斯先生之间的协议。” “好吧,”安格妮丝说道,她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好吧,今晚的排练要开始了吧?” “我以为您只因为感兴趣我而已。”“和谐之音”有些诧异地说道,“这场戏剧最后的演出要在周末呢。” “我很期待这场戏剧最后的演出,”安格妮丝勾起嘴角,对着“和谐之音”说道,“但你每一次的演唱我也很期待。” “无与伦比的美妙,嗯?” 安格妮丝眼睁睁看着“和谐之音”的耳尖又红了。 她怕不是只学会害羞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 ...... “十一月十八日,” “无论是余罪教团的存在还是帕格尼家族超过千年的遭遇都说明祂对其他生物并非是‘无法触碰,无法找到’。仅从帕格尼家族的先祖奥拉迪乌斯能够与祂达成交易,借用祂的力量,就足以证明祂并不是无法接触的;而一百八十年前发生在余罪教团的‘神罚’事件同样也证明了祂并非只是一个符号一般的象征,完全能够对现世产生影响。” “但‘和谐之音’却认为祂‘从来都是无法触碰,无法找到的’,这看起来似乎与事实相悖,毕竟以上提到的存在矛盾的地方,是谁错了吗?亦或者背后足以解释这些的隐情?” ...... “巴特莱勋爵是埃尔斯米尔的执政官。”伦恩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道,“一直有传言,他成为执政官是受到了一些家族的支持。” “而这几个月,一位新星,康拉德·布鲁诺,受到了他们的钟爱,他们似乎觉得这位布鲁诺先生更能代表他们的意见。”他有些意味难明地说道。 “看起来原因似乎是显而易见。”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 “太显而易见了。”伦恩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咖啡杯,耸了耸肩道。 “那么我该去刺杀这位勋爵先生吗?”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第87章 埃尔斯米尔没有什么差别 “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吗?”安格妮丝笑着说道,“不然的话,你拿不到后续的配方不是吗?” “之前刺杀发生在剧院,”伦恩看起来有些无奈,“那场刺杀的失败不仅使得人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勋爵先生周围的保护力量也得到了增强,警惕也提高了不少。” “所以,”安格妮丝笑着往杯子里加了点糖,拿茶匙搅了搅,“这场刺杀对你来说太难了?” “这是一场既没有必要,风险也极高的刺杀。”伦恩目光炯炯地盯着安格妮丝,开口说道,“而我知道您也是这么想的。” “您只是对背后的人已经刺杀的原因感兴趣,不是吗?”伦恩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安格妮丝随口说道,“我只是在等待剧院周末的演出的期间想找一点事情做而已。” “而这场轰动的刺杀无疑是一个好的调查对象。”安格妮丝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我明白了。”伦恩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会尽力的。” 他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礼貌,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我会尽力为您献上足以取悦您的游戏。” 安格妮丝不禁被自己刚刚灌进嘴里的咖啡呛了一下。 伦恩按胸行了一礼,打开门走了出去。 “波耶西亚女士,您......”小米洛有些犹豫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安格妮丝拍着自己胸口转过头,看到小米洛站在被推开的房门边,有些犹豫地看着安格妮丝。 “您还好吗?”小米洛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没事,”安格妮丝压下自己的咳嗽,转而问道:“你要出去吗?” 小米洛点了点头。 “要我陪你吗?”安格妮丝站起身,将杯子里还没喝完的咖啡倒掉。 “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从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长风衣,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期待。 “那我们走吧。” 安格妮丝笑着将自己的宽檐帽戴在了头上。 ...... “和博迪威亚一样,白天看起来很安宁。”小米洛看着来去匆匆的人们,突然转头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但是?”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 “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些阴霾在阴暗狭窄的地方弥漫。”小米洛目光看着不远处酒吧侧边的小巷,有着裂纹的地面上脏污的积水聚成的水洼依稀可见,被水浸湿的报纸、碎裂的砖块等垃圾藏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你可以找些不同的地方。”安格妮丝扫了一眼说道,“总能找到一些差别的。” “您去过很多城市吗?”小米洛抬起头,让自己的视线投向安格妮丝的眼睛。 “只去过几个,”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毕竟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几乎都不出门。” “那您喜欢你小时候待的城市吗?”小米洛问道。 安格妮丝回想了一下费内波特城,还有奥雷里奥,罗西阁下,还有蕾妮斯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算是喜欢。”她说道。 “但是我不太喜欢博迪威亚。”小米洛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说道,“丹尼尔总是忙前忙后,为了挣到买面包的钱,但有时候忙了一天还是只能空手回来;惠灵顿太太的总是愿意给那些流浪汉一个工作的机会,但在她被黑帮勒索的时候那些人只敢躲开;莫里斯太太对孩子们很慈爱,但是莫里斯先生总是会在喝醉了的时候打她。”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等待着小米洛接下来的话语。 “博迪威亚一直是这样的,”小米洛停顿了一下说道,“埃尔斯米尔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以前一直想着,是不是因为博迪威亚堕落了,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才会表现成那样,城里才会有那么多流浪汉和黑帮,那些无能的人才会寻找比他们弱小的人发泄。”小米洛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毕竟我一直能够感受到那些堕落的神灵最喜欢的麻木绝望的阴霾,始终徘徊在博迪威亚的上空。”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我认为的那样。”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了小米洛眼中那些在他有些稚嫩的想法下没有塌陷下去,保持着原有的形状的脆弱的伪装在悄然崩塌,汹涌的黑暗在他的眼中翻滚,看起来仿佛就要将他淹没。 安格妮丝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作为半个秘祁人,小米洛哪怕平时表现得很正常,也依旧会有些偏激。 “你愿意在某些时候回到博迪威亚再去看看惠灵顿太太和莫里斯太太他们吗?”安格妮丝蹲下身,伸出手按住小米洛的肩膀问道。 小米洛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博迪威亚。”安格妮丝松开手,伸手打开了小米洛攥起来的拳头,“没有人能喜欢一个城市的方方面面。” “某些时候你总会觉得它有些讨厌。”安格妮丝扯了扯嘴角说道。 “我觉得我挺喜欢我小时候待的城市的,”安格妮丝拉着小米洛的手向前走去,“但实在对那些玩弄权术的政客喜欢不起来。” 安格妮丝半垂着目光看向自己脚下砖头铺成的,算不得多么平坦的道路。 “你总是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她低声说道,“他们总有秘密瞒着你。” “你完全不清楚他们心里什么重要一些,他们究竟更爱自己家人,还是更爱那些律令。”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抓着小米洛的手,然后在意识到的时候马上放松了些许。 “就算是你质问他,他也只是一脸平静,甚至冷静地询问你愤怒的原因。”安格妮丝的脸上几乎带上了嘲讽的笑容,“然后当你准备做出不符合他的计划的事情的时候,他又主动示弱,将你和他之间的所有情谊作为筹码,来让你听话......”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话语,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下来。 “挺讨厌的,”安格妮丝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但不影响我喜欢其他的方面。” “不过也是因为喜欢,才觉得那些让人讨厌的地方特别刺眼。”安格妮丝低头看着小米洛说道。 小米洛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关切地看着安格妮丝,“您说的是您的亲人吗?” 安格妮丝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您是帕格尼伯爵的女儿吗?”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突然问道。 第88章 倘若天命出乎意料 “哪位帕格尼伯爵?”安格妮丝随口问道,直到看到小米洛有些迷惑的眼神才笑了起来。 小米洛看着一脸认真的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波耶西亚女士不认得帕格尼伯爵。”他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那帕格尼修女呢?” “帕格尼修女已经发誓侍奉母神。”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说道。 “您似乎并没有返回您曾经的生活的打算。”小米洛非常肯定地说道。 “的确暂时没有。”安格妮丝目光看向一边卖着迪西馅饼的小摊,有些花白的头发从老板娘包裹着的暗紫色的头巾下露出,浓郁的肉香在她有些过于敏锐的鼻腔里是这样的明显,于是她说道,“我不想说这个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 “老去想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总会被尽头的墙壁堵住,但转过头说不定大街就在身后。”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眨了眨眼睛,“甚至等一等说不定会发现面前的墙也不高,直接翻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或者不怕麻烦,直接把墙拆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小米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吃点东西吗?”安格妮丝问道。 小米洛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于是松开了手,从那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迪西馅饼,老板娘看着安格妮丝有些慈爱地笑了笑,特意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递给了安格妮丝。 “你的。”安格妮丝将一个递给了小米洛。 “我记得迪西馅饼好像要配甜冰茶来着......”她环视着周围的店铺,试图找出一家能够买到甜冰茶的店铺。 小米洛摇了摇头,直接抓着纸袋啃了起来。 “您似乎挺喜欢这样的搭配的。”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记得当时在惠灵顿太太的餐厅你的桌上就是这样的。” “我以为这是默认的组合,”安格妮丝有些惊诧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难道不是吗?” “没有什么问题,”小米洛几乎头也不抬地说道,“只要你觉得符合口味,怎么吃都可以。” 安格妮丝双手感受着透过纸袋传来的温度,笑着在花坛边上坐了下来。 “的确,只要符合口味,怎么搭配都可以。”安格妮丝将包裹着的纸袋向下扒拉了一下,“所以,如果我觉得只吃它也很好的时候,我也可以单独享用它。” 浓烈的肉味混杂着香料的味道在她的口中绽放开来,混杂着小块碎苹果酸甜的口感,她的目光看着依旧在街边叫卖着的老板娘,金黄的余晖在她的一侧映下,她抬头对着安格妮丝笑了一下。 “罗西阁下说得对,”安格妮丝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母亲也说得对。” 她应该真正地在内心放下那些一直束缚她的东西,也应该......向下......而非向上攀登。 ...... “十一月十九日,” “变化也许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我能感受到的,却只是一瞬间。” “只是一次白昼与黑夜的改变、劳作与休息的穿插、愉快与烦恼结合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印象、景象和形象杂乱堆积,对过去紊乱回忆和对未来迷茫猜测汇成激流奔腾而过,其来龙去脉几乎完全理不清。只有现在那微乎其微的小小一部分存留在脑海中,活的实质、生的意义仿佛在那一瞬间全然明了。” “不是对才华和力量的倾倒,不是对所谓高尚灵魂的体味,这些都太廖若晨星了,尽管他们的音调和色彩总会引起我的激情;我应该期待的,是那些最常见的,对幸福的全然憧憬,从对个人的小天地走进广阔的世界。” “倘若我的天命出乎我的意料,那么我的情绪是不应当只属于个人的,代之以对一般的人的爱,这不是将自己当做神明一般的俯视,而仅仅是一种因为生命的存在而产生的感动。” “那些也许看起来渺若微尘的人们,那些没有天国也没有尘世襄助的人们,那些很难确定自己最终的归处的人们,他们怀着渺茫的希望,欢喜于些微令人惬意的安慰。” “我会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天哪,这多美好!” “我不该目光低垂,望着脚下的尘土。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也会轻盈到仿佛微尘般消散。” “这些人们之前曾经怎样生活过、爱恋过、痛苦过、欢乐过,之后他们也会这样,这是一种伟大的事情,仅仅看到这种伟大的事情其中的一部分总是太过片面了,而片面的获胜所带来的的恶总会多于善。”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笔,许久才放下。 “你真的想了这么多?”玻璃灯罩上的脸庞用着一种仿佛睥睨般的眼神看向侧面的纸张——也许只是因为这个角度实在太不方便了。 “也许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写出来用来忽悠的?”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 “哲人小姐。”慧真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说道。 ...... 钢琴师感到一天的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他停下自己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在烧。 他抬起手,用嘴唇碰了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确实烫得不行,还有些硬硬的。 应该是又肿了,他想,他身上最灵活也最有价值的东西,此时居然又肿了。 他演奏了多长时间了?钢琴师想道。 他将自己的整个双手哗啦一下浸入眼前的冰水里,一直到没过手腕,刺痛的感觉逐渐变钝最终被麻木取代。 烛火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的光线微微闪动,钢琴师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擦干水,转身走入大厅。 吧台后穿着侍者服的人对他挑了挑眉,调出来两杯酒放在了吧台上,他在那浅棕色的流淌的液体表面看到了烛火纯粹的反光,就像她眼睛一样。 是的,就像莎拉的眼睛一样,钢琴师想道,于是他一起拿起了这两杯酒,仰头将这两杯酒一口气一饮而尽。 “嘿,这样喝,小心喝醉了。”吧台后的穿着侍者服的人对他说道。 钢琴师只是笑了笑,对着他摆了摆手,就推开了一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天边的夜色就像是最上等的蓝宝石,微凉的夜风拂过他有些发烫的脸,有些灰暗的蓝斗篷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树燕一般,落在了他的面前。 明天补 明早要讲的ppt还没做完,今天的明天再补吧?(ˉ﹃ˉ?) 《诡秘之囚徒序列》明天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勋爵先生的野心 钢琴师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 他想干什么?他应该干什么? 有些迟钝的大脑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他只是呆呆愣愣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让这只树燕在自己的手指上栖息片刻。 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些微的钝痛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他几乎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用了点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其实不需要使这么大的力,用力收回的双手击打在了自己的腹部,仿佛拍击皮鼓般的声响仿佛是顺着他的骨头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些许,因为他完全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那手指只是轻轻地放在上面,在他躲开后抬起,小心翼翼抚在他的脸庞上,些微的颤抖顺着贴着他的脸颊的肌肤传递了过来,眼前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水光。 他几乎从这双浅棕色的眼睛里听到了莎拉正一声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那天籁般的声音正带着无边无际的哀愁,仿佛来自于散逸着芳菲与馥郁的风的母神神国。 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莎拉是在为自己而哭泣,他感到自己欢喜得都快要疯了,他想要大叫,想要跑到路中央像疯子一样唱到声带出血声音哑掉。 但随即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突兀涌现,因为根本没有他所期待的声音,那天籁般的声音已随着她离开塞格尼斯剧院就消失了。 别傻了,钢琴师想道,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就应该在剧院的水晶灯的光线下炫目得仿佛玛瑙,让所有想起她的顾盼的人都痴醉得仿佛身处梦境,而不是陪着他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灰蒙蒙湿漉漉——不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在这满是脏污的环境中。 于是他目光游移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眼前的人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已经凑够了参加周末那场演出的钱了,我们去看看你的那位导师想要做什么,好不好?” 那闪烁着水光的浅棕色眸子只是流露出了些许不赞成,她缓缓摇了摇头,小心地避开他肿起的手腕,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在黑暗中静默的教堂。 ...... “你觉得这场刺杀是这位巴特莱勋爵自导自演?”安格妮丝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知道得出这个结论意味着什么吗?” “其实不算意外,虽然看起来这位勋爵先生的处境不算好,但......”伦恩按了按自己头顶的黑色礼帽,勾了勾嘴角说道,“他周围的安保力量绝对不少。” “甚至在这场刺杀案发生之前就已经超出平常的规格了,”他语气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绝对超出了‘学徒’酒吧能够派出的刺客的能力范围。” “为什么不是他在刺杀发生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预兆呢?”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伦恩缓缓摇了摇头,“因为他的安保力量布置存在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漏洞。”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那种看起来仿佛只是无意的,但依照我对于这方面的了解,正常布置的话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漏洞。” “听起来你对安保力量的布置很了解。”安格妮丝随口说道,“你觉得这些漏洞是故意留出来的?” “除非这位勋爵先生......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睿智。”伦恩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 安格妮丝觉得伦恩似乎其实是想说除非这位勋爵先生蠢。 “也许他是想要捉住刺客?”安格妮丝伸展身体靠在了沙发垫上,随口问道,“问一问背后的指使者?” “是的,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没有谁比这位被刺杀者更了解自己的处境了,”伦恩说道,“让我感觉到奇怪的其实是那个谣言。” “那个有关康拉德·布鲁诺已经取代了巴特莱勋爵获得了那些家族的支持的谣言。”他抬头紧盯着安格妮丝。 “不管康拉德·布鲁诺如何厉害,那些家族如何信任这个人,巴特莱勋爵都是埃尔斯米尔当下的执政官,而且距离去职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不管那些家族对巴特莱勋爵有多不满,他们都不会贸然放弃巴特莱勋爵。”他轻声说道。 “不管是用利益方面的退让,还是威逼,”伦恩说道,“他们都会尽量争取这位曾经靠他们登上执政官位置的先生,但绝不包括采用直接刺杀这种手段。” “除非他们的想法已经完全相悖。”安格妮丝说道。 “是的,除非他们的想法已经完全相悖了。”伦恩重复道。 她目光打量着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侍者”,突然觉得自己的侍者似乎......其实挺有想法的。 “看起来你已经得出了结论了,”安格妮丝突然露出了那种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来讲讲,你得出的最终结论是什么......” “要么,巴特莱勋爵依旧与那些家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他想要取信与什么人,想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已经与那些家族决裂,”伦恩说道,“要么,他真的就像传言中一样,已经处于绝境中,确实已经完全与那些家族的想法相悖,那些家族想要斩草除根,而且他不怎么聪明。” “还有更多情况......”安格妮丝补充道,“但那意味着这位勋爵先生恐怕有着一些其他的野心......” “也许那些刺客真的是那些家族派的,在他们看来巴特莱勋爵也是他们可以信任的伙伴,”安格妮丝说道,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报纸,“但是巴特莱勋爵却已经单方面地背弃了他们,他想要选择更有希望的一方。” 她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 “......议长对发生在埃尔斯米尔港的塞格尼斯剧院刺杀案表示关切......‘我们将选派一些更年轻的,更有能力的人前往埃尔斯米尔港,对这个案件展开调查’。” “毕竟是恶性事件。”安格妮丝有些叹息地说道,“算了,与我已经无关了。” “明晚听完歌剧,我们就离开。”安格妮丝抬头说道。 “遵从您的意愿。” 伦恩的面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用着一种很恭敬的态度点了点头。 明天补缺的那一更 笑死,和室友吵架导致码不完了,笑死。笑死,她没事我还有事呢 《诡秘之囚徒序列》明天补缺的那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歌剧 “疑云后的首次盛会,”安格妮丝笑着读着报纸上的话语,“首席女高音能够扭转命运?” “看起来塞格尼斯剧院的处境真的不妙,”她笑着说道,“不过至少观众还没有全都跑掉。” 安格妮丝看着排着长队走进剧院里的人笑着对着伦恩和小米洛说道。 这是安格妮丝这几天来首次看到剧院的门口出现这样热闹而嘈杂的景象,马车在剧院门口来去,绅士各色的帽子顶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晃动,女士们各色的裙摆在被擦得反光的台阶上掠过,侍者穿着金红配色的礼服,戴着白色的手套回答着宾客们的疑问。 “看起来他们想要用大量的蜡烛代替之前碎裂的水晶灯。”伦恩看着角落里一排排白色的蜡烛说道。 小米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剧院里的场景。 安格妮丝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票据对着旁边的侍者说道:“带我们去五号包厢。” 侍者笑着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按胸鞠了一躬,抬手引着三人向着台阶走去。 安格妮丝一只手牵着小米洛,目光忍不住在各个台阶两侧用着一种艺术的姿势擎着蜡烛的雕像上流转。 “你们的费明经理可真是个人才。”安格妮丝有些感叹地说道,“毫无违和感。” “其实这些蜡烛是这些雕像原本的装饰。”侍者笑着对着安格妮丝解释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三人一起走进了包厢。 “舞台前的蜡烛已经点亮,”侍者对着安格妮丝鞠了一躬,“剧目很快会开始。” “好的,谢谢,”安格妮丝目光扫过舞台下方已经准备完成的乐队,点了点头。 侍者小心地拉上了门,走了出去。 小提琴合鸣的声音已然响起,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 “这和我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小米洛趴在包厢边的护栏上,轻声说道。 “的确不太一样,”安格妮丝缓缓走到他的身侧,“你可以仔细看看。” 她的目光扫过大堂的角落里的那一抹披着暗淡的蓝色斗篷的身影和旁边曾被她注意到很多次的钢琴师,以及他们身后不远处警惕地注视着舞台的几个人。 “希望今天的剧目能够演出顺利。”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旁边的小米洛听清了安格妮丝的话语,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目光投在了舞台上,不再移动。 “佳肴美酒,载歌载舞,” “今夜大肆庆祝,迎接胜利队伍,” “归来拯救我们!” 舞台上的剧目已然开始,安格妮丝的目光却仍然停留在观众席上。 “您在看什么?”伦恩悄然来到了安格妮丝的身边,向安格妮丝问道。 “你看那里,”安格妮丝伸出手指向对面更靠近舞台的一个包厢,“你认得他是谁吧。” 那是一个有着浅棕色半长卷发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 “......巴特莱勋爵,”伦恩瞬间认出了对方,“他......” “真是多灾多难,”安格妮丝感叹了一声,转头用带着些许兴味的眼神看向伦恩,“你说,他是否在等待着你或者其他人的刺杀?” 伦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待下去吧,”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舞台,“希望这场剧目至少顺利完成。” 她的目光投在舞台上的“莎拉”,露出了带着兴味的笑容。 ...... “父亲曾提及一位天使,” “我时常梦想祂会出现,” “如今当我唱歌时,我能感受到祂的存在,” “我知道祂就在此地。” 莎拉几乎是缩在大堂有些宽大座椅上,浅棕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身影。 原来观赏自己的歌唱是这样的感觉,她的思绪发散着。 “不知怎么地,我知道祂一直在我的身边,” “祂是看不见的守护神。” 歌声的故事曾经是她的梦境,而现在她知道这些并不会发生。 她曾经如此希望者舞台上的那个东西指引她,守护她,就像曾经祂指引着父亲一样,但最终......她只能感受到失望。 她感受到旁边的人缓缓伸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双手,如夏日的阳光般的温度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双手。 是夏尼,她缓缓从舞台上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夏尼的手,这双手之前在几乎无休无止地演出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尽管她知道现在这些伤害已经被母神的仆人治愈。 她缓缓地拉起了这双手,将自己的脸庞靠在上面,然后闭上了眼睛。 “音乐天使在我脑海中歌唱!” “音乐天使在我脑海中歌唱!” 音乐天使已经不需要在她的脑海中歌唱,因为她的天使已经在她的身边。 一切将在今晚结束!一切将在今晚结束! 莎拉在自己的心中发誓道。 ...... “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伦恩看到站在护栏前的人看向自己藏身的阴影说道,浅棕色半长卷发的男人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睛,在照亮了整个舞台和大堂的光线之下几乎快要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他想了想,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我之前确实不准备来。” “即便这是你曾经收到的任务?”巴特莱勋爵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香槟,看着这个主动从阴影中的人说道。 “不是任务,只是交易。”伦恩说道,“而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交易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选择出现在我的面前?”巴特莱勋爵饶有兴趣地问道。 伦恩摘下自己的帽子,缓缓行了个礼,递出了一张被折好的纸条,说道:“我的主人希望我把这个交给您。” 巴特莱勋爵伸手接过了纸条,却没有急着打开。 “你的主人是谁?”巴特莱勋爵看着伦恩问道。 “主人说您已经知道了。”伦恩平静地说道,“您远比外界传言的要有智慧,您的野心远超他们的预料。” “这是你的主人说的?”巴特莱勋爵勾着嘴角问道,“你的主人还说什么其他的了吗?” “主人还说了,像你这样的人,哪怕做梦都会很累。”伦恩面色毫无变化地说道。 “你主人可真是不客气,”巴特莱勋爵笑了起来,“她不想见见我吗?” 伦恩只是弯腰鞠了一躬,缓缓退到了阴影里。 “我这令人作呕的怪人,在深渊里忍受烈火灼烧,” “却暗自渴求天国,偷偷地,偷偷地......” 耳边低沉的男声缓缓地吟唱着,巴特莱勋爵收回了自己看着阴影的视线,脸上的笑容收敛,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第91章 天赋有时候是诅咒 “波耶西亚女士,您给他的字条上写了什么?”小米洛看到伦恩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走到护栏边,拿起香槟灌了一口,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能够帮助他取信于一些人的东西,”安格妮丝笑了笑,“也许能够帮助他实现一些他所渴求的东西。” 她的目光投向巴特莱勋爵所在的包厢,遥遥对着看向这边的勋爵小先生举了举杯,勾了勾嘴角。 “莫再言及黑暗,” “忘了这些恐惧,”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 “我的话语能温暖并抚慰你,” “让我带给你自由,” “让日光带走你的泪水,” “我在这里,在你身旁陪伴着你,” “守护并引领你。” ...... 莎拉伸手抓紧了旁边的人,她看到那些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向着后台走去。 “走开,因为陷阱已经布好,等待猎物上门。” “别担心。”夏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莎拉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然后将自己的手也覆盖了上去。 “如怒火淹没灵魂,” “如浓烈欲望开启心扉,” 莎拉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倚靠在旁边的人的肩膀上。 “这最终的门槛,” “是何不可言喻的秘密?” “我们将知晓。”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已下定决心,” “已下定决心,” “已越过了不归点,” “现在已无法回头,” “我们的激情戏如今终于揭幕,” “不论是对或错。” “最后一个问题,” “还要等多久......” 她仿佛看到了几人穿过了走廊和排演室,最终站在了帷幕间。 “何时血液才能沸腾,” “沉睡的花蕾才能绽放出花瓣?” “何时火焰终将......” “耗尽我们?” 整个剧场仿佛静默了下来,安格妮丝看到跟着那位莎拉·施特莱斯小姐和钢琴师来到剧场的几人双手持着枪,缓缓从幕间走出。 舞台下的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将这仅仅当做剧目的一场。 舞台上的女主角视线从这些人的身上掠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位女士,我想你需要......”一位几乎快要走到舞台的灯光下的先生沉声说道。 “现在结束了,” “夜之音乐!” 女高音的歌唱声几乎划破了夜空,舞台边缘,幕间的蜡烛几乎瞬间熄灭,整个大堂陷入了黑暗中,宾客们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剧院。 安格妮丝伸手按住了几乎是瞬间站起身的伦恩和小米洛,“不要做什么举动。” 两人动作停了下来,重新坐回了原处。 安格妮丝的目光投向了舞台,她看到舞台上的女主角消失了,空气中轻微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混杂在宾客们的尖叫声中,毫不起眼。 她所感受到的“和谐之音”的气息几乎充斥了整个剧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 安格妮丝瞬间扭头看向和钢琴师坐在一起那位施特莱斯小姐。 与坐在座椅上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在两人面前勾勒出来。 “你!”钢琴师下意识地抬起身体护住自己旁边的人。 “我很高兴。”“和谐之音”只是笑着看着安格妮丝,“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 “不,”莎拉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从来没有明白过......” 她突然停下了话语,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和谐之音”露出了一点笑容,“终于有什么取代了你心中音乐的地位......” “为什么?”莎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眼前面容。 “天赋有时候其实是诅咒,”“和谐之音”轻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的父亲其实更希望你当一个平庸一点的人。” “这才是你的父亲的期望,”她的目光柔和地打量着莎拉,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勾勒出的身影重新化成了轻微的涟漪,然后消失在了剧院中。 “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离开位置。” 剧院经理近乎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剧院中,一边的侍者重新将蜡烛一支支点起。 “请不要恐慌,是意外......只是个意外。” 那些慌乱的绅士和淑女们终于停下了自己尖叫声,在重新出现的光明中平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十分抱歉,”经理有些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已经拉上了帘子的舞台,“演出将在十分钟后继续,请各位再耐心稍等片刻。”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在您等待的时候,请欣赏一段芭蕾的表演。”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舞台下的乐池中指挥和乐师们慌乱地翻着谱架上的乐谱。 “谢谢。”红色幕布前的经理深深地鞠了一躬,从幕布前钻了进去。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出了包厢,在门口停了下来,看向跟着男主角一起向着这边走来的,那位之前在舞台上开口的先生。 “女士,”这位先生看着站在门口,明显是等着他们的安格妮丝,皱起了眉毛,“我想我需要向你问一些问题。” “我知道您想要问些什么,”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左手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戒指,“我们可以去安静一点的地方,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的。” 眼前的这位先生顺着安格妮丝的动作看向了安格妮丝手上的戒指,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这位......”眼前的先生话语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女士,看来您知道我的身份。” “埃尔斯米尔自然之心小队队长,沃顿·菲尔顿,”他严肃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希望您告诉我您对于这件事情所知道的一切。尽管,按理来说,您不应该出现剧院里。” 安格妮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谁愿意错过一个灵界生物的演唱的剧目呢?” “灵界生物?”沃顿几乎是瞬间抓住了重点,“您是说那位顶替了莎拉小姐的那个......女主角。” “当然是她,”安格妮丝笑了笑,“我说的还能是谁呢?” 今天回家 今天回家,请个假 《诡秘之囚徒序列》今天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和谐之音”的想法 “艺术总能让人沟通一些出乎意料的存在,”安格妮丝聆听着从乐池传来的小步舞曲的声音,对着面前的人低声说道,“而对于施特莱斯先生来说,他的天赋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您是说,这个灵界生物出现在这里的根源需要追溯到莎拉小姐的父亲?”沃顿神情严肃地问道。 安格妮丝转头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沃顿队长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为什么施特莱斯先生会去召唤一个危险的灵界生物?”他重新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主动召唤,”安格妮丝耸了耸肩,“但他确实与这位来自灵界的存在达成了协议。” “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沃顿队长问道。 “有关他的女儿,”安格妮丝看着舞台上重新穿上了服装,有些恍惚地看着台下的莎拉,“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免于因为自己的天赋遭受像他一样的不幸。” “他不应该随意地信任这样一个非凡的存在,”沃顿队长皱着眉说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我不清楚这个。” 沃顿队长看了安格妮丝片刻,才重新开口问道: “您之前几天的晚上,与这个灵界生物……相处了一段时间,”沃顿紧紧盯着安格妮丝,“你对祂有更多的了解吗?” “唔,我确实还知道一些,不过我更喜欢直接称‘她’。”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笑,“比如我们应该称她为‘和谐之音’,比如她其实不仅可爱迷人,而且容易害羞……” “女士,”沃顿队长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有些严肃地看着安格妮丝,“您还记得您的身份吗?” “恕我直言,”沃顿队长迎着安格妮丝的视线说道,“您现在表现得并不像一个合格的修女。”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我知道,”安格妮丝轻声说道,“但是我现在扮演的不是严格遵守修会约定的修女,而是一个有着任性妄为的资格的赏金猎人......” 她的目光在缓缓向着舞台前走去的莎拉身上停顿了些许时间,才转头看向沃顿队长,“所有我在扮演‘艾拉·波耶西亚’时所犯的罪责,我都会在......恢复修女的身份时向母神忏悔,” “而现在,我想母神的仆人暂时不需要来关照‘艾拉·波耶西亚’的灵魂。”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考虑这位‘和谐之音’是否具有迷惑人心的力量了。”沃顿队长有些严肃地说道。 “您不需要和我说这些,我只应当说出我知道的,”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耸了耸肩,“然后知道我应该知道的。” “既然这是您的职责,”安格妮丝随意地说道,“那么得到什么结论,应该采取什么措施都是您需要考虑的事情。” ...... “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有些关切地看向推开包厢门走进来的安格妮丝,“您......” 安格妮丝笑着揉了揉小米洛的头发,打断了他要问出的话语。 “我们明天早上离开这里。”她微微蹲下身体说道。 “这件事情结束了?”伦恩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以为还需要配合教会的调查。” “教区的眷者阁下了解一切,”安格妮丝站起身,看着下方向着舞台投出自己手中的花束的人们,“而这件事情本来自然之心小队就没有必要插手。” 她的目光对上了舞台上微微带着茫然的女主角,安格妮丝对着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微笑。 ...... “为什么帮助我?”巴特莱勋爵看着手中的字条带着些许疑惑自言自语般问道。 耳边没有任何应答的声音,巴特莱勋爵却笑了起来。 “但是我的确需要帮助。”他将字条夹在了自己怀中的笔记本里。 “时世、我的信念,哪一个更杂乱无章?” “夜晚、我的逆境,哪一个更乌黑深黯?” 他看着自己笔记本扉页上的诗句,笑了一声。 ...... “博迪威亚也有像塞格尼斯剧院这样的地方吗?”小米洛抓着安格妮丝手问道。 “有的。”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小米洛点了点头,抓紧了安格妮丝的手。 “除了您所关注的,其他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小米洛低声说道,“一般的普通。” “这个世界本来大部分的人就是普通人。” 小米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投向安格妮丝桌边的煤油灯的灯罩和灯罩旁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八音盒,然后收回了目光。 “那么,晚安,女士。”他抬起头说道。 “晚安,小米洛。”安格妮丝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桌上的物品,笑了笑,低声说道。 随着门轴发出的“吱扭”声响,小米洛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发现我了。”八音盒中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感叹声,几乎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很正常,”安格妮丝笑了笑,“小米洛本来就很敏锐。” 八音盒的轮廓变得模糊,最终从安格妮丝的桌上消失,安格妮丝眼前仿佛变成了溅了一滴水的水面,些微的涟漪缓缓扩散开来,最终莎拉的面容在安格妮丝的面前勾勒出来。 “你可真是胆大,”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你的事情在教会那边还没完全结束呢。” “我只是害怕又找不到您了。”“和谐之音”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眼前的面容。 “和谐之音”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朵。 “不会找不到的,”安格妮丝叹了口气,说道,“你该返回灵界了吧。” “和谐之音”摇了摇头,“我还想留在现世。” 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只是留在现世?” “这是你的自由,”安格妮丝笑着说道,“并不需要问我。” “和谐之音”耳朵越发地红了,有些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我……我还想要留在您的身边。” 第93章 年轻的检察官 “这是你的渴求吗?”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问道。 “和谐之音”点了点头,紧紧地盯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打量了她几秒钟,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对我有利的要求,”安格妮丝向着眼前的人伸出手,低声说道,“而且,谁能拒绝可爱而又迷人的你呢?” “和谐之音”下意识地抬起手搭在了安格妮丝的伸出的手上,然后仿佛才反应过来,耳尖又红了些许。 “那么,你愿意来当我的信使吗?”安格妮丝想了想,才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和谐之音”说道。 “和谐之音”连忙点了点头。 “那就得设计一下召唤你的语句了。”安格妮丝松开了手,转过身拿起了笔,扯过来一张纸,对着“和谐之音”低声说道。 “我写给您吧。”“和谐之音”低声说道,她伸手拿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纸笔,流畅的三行古赫密斯文出现在了纸张上。 “遨游于上界的灵,永不停歇的遵从韵律者,独属于......” “和谐之音”停下笔,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 “艾拉·波耶西亚吧。”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独属于艾拉·波耶西亚的信使。”“和谐之音”放下笔抬起头向安格妮丝看去。 “你喜欢什么?”安格妮丝突然问道。 “和谐之音”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喜欢的......我喜欢乐曲。” ...... “伯尼·斯特,一个普通的黑帮掌权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他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受到祂的青睐,得到祂的响应,为祂献出己身......” 女人的嗤笑声在他的旁边响起,带着几乎毫不遮掩的嘲讽,“你还在意外这些?我以为你早就应该有所预料了。” 女人肤色深黯,有一双蓝到近乎发紫的眸子,看起来就仿佛春夏时那漫山的蓝山花,她的身上却又隐隐带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爱莉,”有着灰色的眼睛,灰色的头发,戴着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地看着女人,“我并没有意外什么,只是在思考......” “不要叫我‘爱莉’!”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和你们没有那么熟。” 男人叹了一口气,“爱莉,但是你还是帮我们查博迪威亚的事情了。” “我早已背离你们,”女人冷冷地说道,“我也早已放弃了你们那无谓的教义。” “这一次我只是在帮助你,因为你寻求我的帮助,雅宁斯。”她将手中的几张纸拍在了桌上,“如果是以教团的名义,我绝对不会插手。” 雅宁斯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桌上的几张纸。 “帕格尼修女?”男人扫了几眼,忍不住抬头问道。 “对,帕格尼家族的人,”女人嗤笑了一声,“得到祂的宠爱的家族。” “所以是她借助祂的力量解决了博迪威亚的事情?”男人忍不住皱眉道,“而祂响应伯尼·斯特也是因为她。” “很明显,不是吗?”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自以为是地遵从那些无谓的教义,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祂对帕格尼家族的重视......” “爱莉......”雅宁斯严肃地看向了女人。 女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这位帕格尼修女恐怕在帕格尼家族所有的成员里也是非常特殊的那种,” 雅宁斯仔细地阅读着纸张上的话语,突然抬头说道,“尽管祂总是愿意向帕格尼家族的成员借出力量,但就我所知,也仅仅是帕格尼家族的成员,从来没有给与某个成员有关的人借出的情况。” 女人只是听着,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还有这位赏金猎人,艾拉·波耶西亚,”雅宁斯皱着眉说道,“伦恩·朗博现在跟着她,斯特兄弟会的解散也与她有关,而伯尼·斯特在斯特兄弟会解散后就消失了,直到博迪威亚的事件发生的时候才出现。”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也许发生了什么……”雅宁斯停顿了一会才说道:“这位波耶西亚女士恐怕也有可能与帕格尼家族……或者玫瑰学派一些人有所关联。” “就我所知,伯尼之前并不是祂的信徒,”雅宁斯说道,“他应该不是完全自愿地为祂献出己身的。” “我还以为与教团有关,”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多像啊。” “我们只会献出自己,而不会献出他人。”雅宁斯抬起头,看着女人说道。 “是你们的教义教你们献出自己,”女人冷笑着说道,“你们也是‘他人’。” 女人停下了自己的话语,两人之间突然静默了下来。 “你还能活过几次共鸣?”女人开口问道。 ...... “欢迎来到埃尔斯米尔港,”巴特莱勋爵向着对面棕发蓝眼的二十多岁的青年男性说道,“帕格尼检察官。” “希望你早些告知我有关你的刺杀案的细节,”年轻的检察官目光仔细地扫过了周围的人群,“我是为了审判而来。” “那有关埃尔斯米尔港的‘地方检察官’的设置……”巴特莱勋爵问道。 “在处理完有关你的刺杀案的事情之后,我会担任埃尔斯米尔的第一任‘地方检察官’,为期一年,”年轻的检察官将目光投向了巴特莱勋爵,“专门处理‘严重案件’的诉讼。” “感谢你,”巴特莱勋爵笑着说道,“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年轻的检察官带着几乎完美的笑容说道,“议院里的一些议员先生对你提出的诉讼程序改革方案很感兴趣,也希望在埃尔斯米尔港设置‘地方检察官’能够有不错的效果。” “我也是这样期待着的。”巴特莱勋爵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为了埃尔斯米尔港更好的未来。” “为了费内波特更好的未来。”年轻的检察官点了点头,他一只手从旁边的侍者手里接过了手杖,披上了斗篷说道。 “记得将我的吉他送到我的住处去,”年轻的检察官对着侍者叮嘱道,“送过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走吧,带我看看你的埃尔斯米尔港,”年轻的检察官说道,“巴特莱执政官。” 第94章 “狼人”的狩猎 海湾边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正午时节的暴雨几乎遮蔽了整个世界。雨水已经在有些杂乱的街道中汇成了有些脏污的水流,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外活动。 但是还是有人在的,比如试图从某些捕猎者的手下逃出来的猎物。 男人急促的喘息声和因为沉重的脚步落下而水花飞溅的声音混杂在雨声中,却显得更加明显。一个全身湿透的身影捂着自己的肩膀自拐角处出现在了小巷中,从他肩上流下的雨水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男人的目光四下看了一眼,停留在小巷尽头积压多日的垃圾堆上。雨水从垃圾堆的顶端向下倾泻,泛黄的污水从地面的角落里流出,汇进向着街道一边流出的水流中。 男人猛地纵身踩着垃圾堆翻上了小巷尽头的墙,却在墙头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墙那边的小巷,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一起从衣领中流进去,在他的脊背上蜿蜒。 “疯子......”男人忍不住低声骂道。 带着些许恶意的轻笑声穿透雨幕传来,他看到好整以暇地站在对面的小巷中央戴着宽檐帽,穿着长款皮衣的女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消失了,然后他感到一股力量从他的背后传来。 他从墙上摔了下来。 男人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闭上了嘴。 “毅力不错。”女人带着满满的恶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长款的皮衣的下摆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摇曳,雨水顺着皮衣的纹路流下,滴落在地面,在顺着街道流出的水流上点出一点点向外扩散的涟漪,然后淹没在雨滴砸下的涟漪中。 “你可以再逃一会。”皮衣的衣角向外移动了一些,然后停留不动,女人带着恶意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了过来。 男人忍不住想要骂出几句脏话,却又在皮靴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中闭上了自己的嘴。 那女人简直有病,男人忍不住想道,他的命又值不了多少金里索,甚至只是在费内波特和鲁恩有赏金,像这个女人这样等级的猎人的目标难道不应该是那些受到所有国家通缉,赏金上千金里索的大海盗吗?对这样的人来说,狩猎他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十几分钟之前他还安稳地坐在酒吧里喝着自己用了两个一分的硬币换来的难得便宜的南威尔啤酒,而几分钟后的现在,他却像是一个被恶狼盯上的绵羊一般,死命地逃窜,进行自己最后的挣扎。 关键是那女人就像是在玩弄着自己的猎物的狼,因为不饥饿,所以将自己的捕猎当做是一场游戏。 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惹上了这样的疯子,作为一个赏金只有几百金里索的普通海盗头目,他很清楚什么人是自己惹得起的,什么人是自己惹不起的,毕竟他还想搞一笔钱就退出这个行当。 而和女人有关的......他基本只接触过流莺...... 雨声影响了他的听力,让他听不清几步以外的动静,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呼吸声。他感到眩晕,长时间的奔跑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几乎趴在了地上。 “放弃了吗?”女人叹息般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带着些许失望。 皮靴触碰地面的敲击声混在显得有些喧嚣的雨水中,并逐渐清晰起来,他清晰地察觉到这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前方。 “抬头。”耳边带着些许恶意的女声响起,一股力量径直按住了他的额头,强行以一种几乎要将他的脖颈折断的姿势让他将头抬了起来,从他脸上流下的雨水几乎是强行灌进了他的口中。 他努力睁开眼睛,试图透过自己眼前近乎形成了帘幕的雨水看清这女人的面容,但宽檐帽下的面容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扭曲,只有嘴角的那点带着些许疯狂而欢愉的笑容是那样的清晰。 男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眼中只剩下了女人嘴角那疯狂而欢愉的笑容。 小巷的角落里安静了下来,世界似乎再无声息。 ...... 安格妮丝站起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散布到了她的整个身体,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属于“疯子”那部分的特性终于完成了消化,而“狼人”的那部分也出现了能够感受到的轻微的消化迹象。 不枉她这一路过来忙前忙后,狩猎的适合的海盗。 “疯子”部分的消化之前在博迪威亚就已经步上了正途,但依旧是花了十几天,直到现在,到达提亚纳港消化完成。 而关于“狼人”部分的消化…… 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隐约摸到了一点有关“狼人”的扮演——当她将自己所狩猎的海盗仅仅当做些许支持她生活的资粮,当成满足自己胃口的食物,那么夺取他们的生命就像是一场天经地义的捕猎,在她多次完成这样的狩猎之后,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特性的消化。 但是安格妮丝依旧觉得自己似乎尚且没有找到合适的扮演方式,对体内的“狼人”特性迟缓的消化进度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她接下来需要认真揣摩“狼人”的扮演方式,争取在找到凯因·切斯特之前完成对“狼人”的消化。 “我的第一重疯狂还在吗?”安格妮丝看向映照着自己的面容的水洼问道。 慧真的面容出现在了安格妮丝在水洼中的影子的旁边。 “已经拥有的疯狂,虽然已经减弱了维持其形成的因素,但其影响一时半会不会消失。”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看着脖颈被扭成一种怪异姿势的尸体,从尸体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水和地上浑浊的污水混杂在一起,几乎浸透了整个人。 安格妮丝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然后才伸出手,将有些分量的尸体扛在了自己肩上。 “好歹是今天的劳动成果,不能够浪费。”安格妮丝叹了口气。 还没回家 还没回家,今天更新和明天一起吧 《诡秘之囚徒序列》还没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差异 达米尔港,鲁恩在苏尼亚海上的殖民岛屿之一。 安格妮丝抬起头盯着墙上层层叠叠地贴满的各式各样的悬赏令,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宽檐帽。 她推开门走进了旅馆,里面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因为淋雨而湿透的衣物上的冰凉缓解了些许。 顺着长款皮衣的纹路流下来的雨水落在了地面上,形成了一摊摊水渍。 安格妮丝在门口的临时放的毛毡上跺了跺脚,抖了抖身体,将能够流下来的水都留在了自己的脚下的毛毡上。 然后她的目光在被开成酒馆的一楼转了一圈,雨天这里没有多少人,她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在这里成功找到了正拿着一杯南威尔啤酒喝着的伦恩。 安格妮丝走到伦恩所在的桌前,拉开了伦恩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打听到了吗?”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伦恩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站起了身。 安格妮丝没有动,目光看着伦恩。 “米诺想要和您谈谈。”伦恩开口解释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站了起来,将椅子推了回去。 “好吧,”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我也确实需要回房间换一套衣服。” 安格妮丝是不太想再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狩猎了,今天如果不是害怕动作慢的话这个狩猎对象跑掉,她原本是准备在旅馆窝上一天的。 而且她还是有些低估了海岛地区雨天的威力,说实话,她甚至感觉这像是风暴之主在往脚底下泼水,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心底想道,而这似乎还是这边普通的雨天。她外面穿的长款皮衣如果是在费内波特城,完全能够防住一年里大部分的雨水的,然而今天...... 安格妮丝伸手解开皮衣的扣子,抓紧自己皮衣里面的衣料上拧了拧,成功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水。 伦恩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挑了挑自己眉,将目光投了过去。 “怎么了?”安格妮丝问道。 伦恩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他目光躲闪地说道,“您比之前似乎......豪放了许多。” 这家伙在说什么?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高了自己的眉毛,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起自己的“侍者”来。 他是不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反思起来。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煤油灯的灯罩,耳边响起了慧真难以抑制的笑声。 安格妮丝的视线停留在了灯罩上。 “你才发现吗?”慧真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你才发现你的‘狼人侍者’自主性过于高了吗?”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对着伦恩说道:“请先出去。” 然后她伸手将人直接推出了房间,“砰”地一声拉上了房门。 “是因为他与我建立了心灵之间的链接?”安格妮丝走进了盥洗室,对着出现在镜中的慧真说道。 “你说呢?你又不是没见过其他的‘狼人侍者’。”慧真笑得几乎发颤,“在灵魂方面,来自你的心灵感染的优先级是高于狼人毒素的。” “所以当我利用狼人毒素感染他人转化侍者,一旦‘侍者’与我建立心灵方面的链接,那么来自我的心灵的感染就会覆盖狼人毒素所建立的链接?” “嗯哼?”慧真笑着耸了耸肩,“狼人毒素感染了神志的‘侍者’可没有这么灵活。” “那身体呢?”安格妮丝看着镜中的人说道,“我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什么其他的变异......” “而且他的保质期也没几天了。”安格妮丝用着一种近乎叹息般的语气说道,“他用来打听那些海盗的消息还挺方便的。” “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们的感染存在于灵魂和心灵,”慧真稍微平静了些许,但仍然勾着嘴角说道:“以太体及以外,与我们无关。” 安格妮丝没有再说话,只是凝视着镜子里仍然勾着嘴角的人,许久才说道:“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慧真勾着嘴角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你之前笑得太浮夸了。”安格妮丝看着镜中的影子低声补充道。 慧真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投向镜子的视线,将自己湿透的衣物脱下丢在了洗漱台上,伸手拧开了里侧淋浴。 稍显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扑下,安格妮丝有些惬意地抬起头让水流冲刷在自己的脸上,将自己的头发朝脑后捋了过去。 然后她站直身体,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侧边的镜子,她看到慧真依然留在那个位置,一身华贵的红色曲裾,安静地看着自己。 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有再将自己的视线投向镜子。 ...... “伦恩说你想要和我谈一谈?”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问道,她侧着身坐着,两只手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小米洛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扯了扯自己衬衣的边角,才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说道:“我好像打听到了丹尼尔的消息。” 安格妮丝的动作停了下来,放下手,转头认真地看向小米洛。 “你想要去找他吗?”安格妮丝问道。 小米洛安静了下来,扯着自己手底下的布料,沉默了许久。 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我不想,”小米洛抬起头说道,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坚定,对着安格妮丝说道:“我现在不应该去找他,我还太过弱小。”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抓住了小米洛的肩膀,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小米洛的头发。 “你知道我会帮你的。” “不,”小米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应该请求您帮我。” 他伸出手将安格妮丝放在他的脑袋上的手拿了下来。 “这是我的事情,而且您不应该将我当做小孩子照顾,”小米洛说道,“在博迪威亚我就已经发誓会守卫您,赞美您,而不是让您来照顾我。” “而且您的年龄其实并不比我大多少,”小米洛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修女模样的您才是您的真实年龄。” 啊这...... 安格妮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她要告诉小米洛说自己并不止“安格妮丝·帕格尼”这一段人生吗? 好像其实也没什么,安格妮丝想道,毕竟小米洛在最开始就已经窥见自己的部分真实,而这对于小米洛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于是安格妮丝将自己被小米洛拉下来的手放在了小米洛的另一个肩膀上,低声说道:“但是我的年龄并不应该从这具身体的出生开始计算。” 第96章 囚禁着什么? “女士,您知道重点不是这个,”小米洛皱着眉说道,“你知道我想说的是前面那些。”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应该将自己真正想说的放到后面。” 小米洛有些憋屈地抿了抿嘴,“但是我跟着您离开博迪威亚真的不是希望您养我的,您都不让我做是什么事情。”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了,所以我们的小米洛是希望能够帮我。” 她松开抓着小米洛肩膀的手,然后拿起刚刚放在一边的毛巾继续擦起头发。 “那......”安格妮丝想了想,“你先跟伦恩学学吧,我还挺需要一个帮我探听消息的人的。” 她对着小米洛眨了眨眼,“而且伦恩先生保质期快到了。” “我明白了,”小米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还是很好哄的,安格妮丝看着小米洛走出去的身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将自己手中的毛巾挂回了盥洗室,目光扫了一眼镜中。 慧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走出了盥洗室。 ...... “你有什么事情吗?”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笔,有些无奈地低声说道,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声唤道:“......‘和谐之音’。” 些微的涟漪在房间里扩散开来,桌上的煤油灯中的火焰隐隐晃动了些许。 一只不比安格妮丝的手大的夜莺在安格妮丝的手边勾勒了出来。 “因为您来这里了。”“和谐之音”悦耳的声音仿佛夜莺的鸣唱般响起。 “因为这里的特殊?”安格妮丝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夜莺的脊背上的羽毛,“我感受到了,中央那里死火山的地洞里有灵界的力量。” “就连这边的腌肉都有灵界的气息残存。”安格妮丝低声带着笑说道。 “您想去灵界看看吗?”“和谐之音”问道。 “你希望我去?”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还是代表某些其他的一些......” “只是我!”“和谐之音”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激动,“我想带您去属于我的地方看看。” 安格妮丝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摊开在自己的桌面上的笔记本收了起来。 “先不急,”安格妮丝伸出手指让“和谐之音”站在了上面,“我想给你起个人类的名字,怎么样?” “这样我在其他人面前叫你的时候就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了。”安格妮丝用手指缓缓地抚摸着“和谐之音”的脊背上的羽毛说道。 “和谐之音”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颅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指。 “好。”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说道:“南丁格尔,小夜莺。” “和谐之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南丁格尔,”“和谐之音”说道,“这是独属于您对我的称呼。”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捋了捋“和谐之音”脊背上的羽毛。 “你也可以给我起个独特的称呼。”安格妮丝让自己露出些许笑容说道。 “不......”南丁格尔低声说道,“......女士。” 安格妮丝觉得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自己并没有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我只是说我称呼您‘女士’就可以了。”南丁格尔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指说道。 “好吧,”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走吧,要我去岛屿中央的地洞里吗?” “不需要,”南丁格尔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掌说道,“就在这里,我的力量足以带您进入灵界了。” 安格妮丝看到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的小夜莺消失了,些许的涟漪从那里缓缓扩散开来。 房间仿佛消失了,一道道难以描述形体的虚幻透明事物在周围显现出来,所有的颜色都变得鲜艳分明却重叠在一起,灰蒙的雾气则淡至虚无地弥漫笼罩着一切。七道不同颜色的明净光华在深处,在高空缓慢游动着,它们似乎拥有生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似乎变了些许,她觉得自己抬起了手,却只看到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灰黑色雾气在翻滚着,从黑色的丝线中散逸而出。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看起来仿佛是冒着气泡的灰黑色海洋在不断地翻腾着,给人一种无比粘稠的感觉,甚至仿佛已经成为了黑色的淤泥。些许的灰黑色的雾气从那些气泡里散逸出来,在海洋上漂浮着。无数黑色丝线从海洋中向着不知名的地方放射而出,灰黑色的雾气从这些丝线里翻腾而出,在灵界鲜艳的颜色下似乎显得有些朦胧。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似乎是挑了挑眉,然而看起来只是灰黑色海洋上多冒了些许气泡。 “人类的身躯下究竟囚禁着什么?”安格妮丝突然想起了特雷弗当时的话语。 真不好看,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想道,她还是比较喜欢人类的形象。 灰黑色的海洋翻滚了起来,安格妮丝看到之前似乎给人无边无际的感觉的灰黑色海洋悄然消失,她又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无数黑色的丝线从她握紧的手中飘散而出,看起来就像是什么触须一样。 苍白的皮肤隐约呈现出骨白色,灵界的色彩仿佛在皮肤下游动。 和刚才的色彩完全不一样,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 她没有看到她之前在房间里穿上的衬衣,只看到粗糙而宽大的苎麻做的洁白的衣袖,衣袖下皮肤有着刺痛感不断传来。 切肤之痛,安格妮丝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语。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摸到什么应该戴在自己头顶的带子或者帽子什么的东西,只摸到了有些柔软的头发。 安格妮丝放下了手,看向了前方,她感到了许多隐隐的呼唤从不同的地方传来。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唤道,“你只带进来了我的灵体。” “女士,”小夜莺在她的手上浮现了出来,蹦蹦跳跳看起来有些焦躁的样子,“对不起,我没有料到会这样。” 安格妮丝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了,没有什么关系。” “属于你的地方在哪里?”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第97章 南丁格尔的宫殿 “很不错的地方,”安格妮丝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很不错的地方。” 她笑着看向了南丁格尔,宫殿中的蜡烛熠熠生辉,无数面镜子映射着烛火的光辉,光影晃动间,隐隐的色彩仿佛是在安格妮丝呈现出骨白色的皮肤下游动。 那些镜子中的影子虚幻而朦胧,而且有着层层叠叠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既有着这个宫殿堂皇的景象,也有着各种各样比这所宫殿还要显得奇诡的景象,从而使得这些镜子里显出了各种各样浓郁而艳丽的颜色。 “这里比我之前想象的要亮得多。”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小夜莺的身影消失,然后安格妮丝看到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至少在她的感觉里很近的地方,近乎虚幻透明的涟漪构成了一个仿佛人形的模样,那些涟漪在不断向外扩散而去,然后在接触到宫殿中的那些镜面的时候悄然消失,看起来就像是进入了镜子一样。 “这就是‘音乐天使在脑海中歌唱’的原因?”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那些从人影中扩散而出的虚幻涟漪在安格妮丝话语中仿佛停顿了一下,安格妮丝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了之前几次南丁格尔的模样。 如果她现在是人类的模样的话,一定又羞红耳朵了,安格妮丝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些镜子代表的是......心灵的门户?”安格妮丝拿着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虚幻的人影点了点头道。 安格妮丝很难描述自己在这近乎短短的词语中听到了什么。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听到了小提琴委婉缠绵的独奏,又似乎是管风琴的庄重优美的和鸣;仿佛有着八音盒清脆干净,又仿佛带着女高音的华丽高亢。 安格妮丝近乎惊叹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南丁格尔虚幻的身影。 “我喜欢你的声音,”安格妮丝说道,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点了点头,用着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南丁格尔。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那些在整个宫殿扩散的涟漪有停顿了些许。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她又害羞了。 “女士......”安格妮丝听到南丁格尔用着一种近乎无奈的语气唤道。 安格妮丝憋住了自己的笑意,转移了话题。 “你的宫殿的镜面看起来似乎是有数的?”安格妮丝问道,她的视线停留在一面镜子上,“那些最为热忱的人?” 安格妮丝看到虚幻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 “而且还在不断增减?”安格妮丝看着某处的镜子消失,另一处又有一面新的悄然冒出,低声问道。 “这取决于他们,”南丁格尔说道,“只要他们足够热爱,又足够有天赋。” “这样啊,”安格妮丝低声说道,“以前你就是在这里发现那位施特莱斯先生的?” “属于他的那面在这里存在了许久。”南丁格尔声音低沉了些许,听起来就好像是大提琴了。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一面面镜子。 “莎拉以后不会入迷了,”南丁格尔突然说道,“当幻象之门敞开的时候,她所珍视的每一瞬回忆会让她辨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安格妮丝叹息了一声,抬了抬手,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回忆是一件宝物。”安格妮丝最终说道。 南丁格尔停下了自己的话语,然后说道:“他们还在这里。” 安格妮丝感到南丁格尔似乎是用着一种炯炯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觉得您会对他们感兴趣的。”南丁格尔听起来有些兴奋地说道。 安格妮丝看到扩散的宫殿中的涟漪开始紊乱起来,看起来甚至有些难以捉摸。那些布满了整个宫殿的镜子仿佛移动了起来,炫目的光线在宫殿里不断折射,安格妮丝一瞬间觉得那些仿佛是电光。 最终那些镜子的移动停止了,安格妮丝的面前出现了两面镜子。 他们是谁?安格妮丝下意识地看向了两面镜子中的景象。 她在一面镜子中看到了皑皑的白雪覆盖着赤红的山峦的顶部,河流在草原上蜿蜒出数道的弯折,有些荒芜的高地上有着一团团的荒草随着风游荡。 她在另一面的镜子里看到了衣着考究而优雅的人们载歌载舞,各色的烟花在天际绽放,衣不蔽体的人们瑟缩在黑暗中,冰冷的警卫站在光与暗交接的地方。 “您可以从这里听到他们心中的歌曲。”南丁格尔声音几乎是从整个宫殿中传来。 安格妮丝有些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抚上了第一个镜面,她听到了一曲气势磅礴的交响乐。 “这是孔蒂先生的,”安格妮丝肯定地说道,“这和当初的那首是一个系列。” 安格妮丝突然想到自己当时刚从地底离开的那天在音乐家协会的听到的那首交响乐,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孔蒂先生一直是这样,”她松开了自己抚在镜面上的手,“他很多时候都会停留在对南大陆的回忆中。” “那这个应该就是马尔科诺了,”安格妮丝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只能是他。” 安格妮丝伸手抚上了第二个镜面,许多矛盾而带有戏剧感的音乐顿时响彻在安格妮丝的脑海中,大多数都只是一个片段,各式各样,但都只能看到一个雏形。 安格妮丝松开了手,有些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有着些许孔蒂先生的风格,”安格妮丝低声评价道,“但很明显他自己的想法更多。” 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会,才说道:“他真的很有天赋。” 她看着镜面的景象中,那些衣着华贵的人群中,一个苍白瘦弱,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冷静地打量着载歌载舞的人群的少女。 “看来是想要将我也写到他的音乐里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 然后她看到那个少女突然一只手扶住旁边的墙壁,几乎是直挺挺地晕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群一片慌乱。 安格妮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抽了抽嘴角。 “他对我到底存在些什么印象啊!” 第98章 准备接触 “12月1日,” “处于鲁恩的殖民岛屿的达米尔港与之前我所经过的地方已经有了较大的差异。大约是已经处于苏尼亚海上的原因,这里会有一些海盗上岸,而且对自身的行踪的遮掩并不那么认真,也许是因为这里常会有一些人与那些海盗合作,为那些海盗们销赃,就像是博迪威亚的博纳尔那样。” “尽管我已经进入鲁恩的统治区一段时间了,但至今尚且没有感受到纯正的鲁恩特色。迪西海湾地区尽管有一部分是由鲁恩统治,但两国控制区之间的差异并不算太大,准确来说,迪西海湾就只有一种特色,那就是迪西的特色,与费内波特和鲁恩都不一样。而达米尔港则是带着苏尼亚海的特色,那些几乎对自己与海盗存在联系都不怎么遮掩,甚至引以为傲的人,而那些海盗尽管尚且没有达到光明正大地在街道上走的地步,但也常能见到一些伪装得很敷衍的海盗,比如戴了顶假发,涂黑了眉毛就敢跑来喝酒的家伙,甚至还有毫不伪装的。” “当然也许对他们来说并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毕竟海盗们大多秉持着‘活在当下’的态度,而且真正能够猎杀海盗的人并不算多,毕竟对许多人来说海盗们的报复并不算好解决。” “对我来说海盗们的报复仍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当然,仅对于如果那些海盗就像传言里提前集情报,围堵乘坐的船只,然后用火炮轰击。对于这样的报复,虽然我也有着解决方式,比如借助祂的力量,亦或者求助于南丁格尔,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可以随意采用的方式。至于其他的报复方式,我倒是不算太过于担心。” “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选择了那些小海盗团的成员,这些家伙很多反而比大海盗团的人更加可恨——至少那些大海盗团尚且还有着他们的首领定下的规则。他们大多数抱着一种捞一笔就走的想法,做事几乎百无禁忌,他们身上所散逸出来的气息几乎让我恶心——那种平庸的恶,就像是沉积着腐烂的淤泥。而他们,除非他们把自己卖了去领赏金,很少有富有到随意使用火炮的财力——一艘能够在苏尼亚海的风雨中航行的海盗船几乎就足以让他们倾尽所有了。” 钢笔的墨迹在这里停留了一会,才继续向下写了下去,隐约的嗤笑声在书写者的耳边回荡。 “而倘若庇护他们的大海盗们愿意为他们出头,那么借助祂或者南丁格尔的力量就不再是一件亏本的事情。” 安格妮丝忍不住抬起头,目光投向了煤油灯的灯罩。 “你希望借助‘祂’的力量?”慧真用着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哎呀,我还以为除非又有博迪威亚那种情况,你绝对不会再产生应用那些力量的想法呢。” “毕竟会积累‘疯狂’。”安格妮丝用钢笔的笔尖在纸张上划了一下说道。 “毕竟你现在还只是一个‘狼人’。”慧真带着些许笑意说道。 “倘若你用的力量不太超越你现在所能承受的,”慧真用着一种近乎蛊惑般的语气,低声说着,“那么你最多只是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思绪,而这些阴暗的思绪很快就会在某个瞬间消逝。” 安格妮丝将钢笔的笔盖盖了回去,合上了笔记本。 “那么我之前在博迪威亚获得的‘行尸综合征’呢?”安格妮丝目光紧紧盯着灯罩中的影子问道,“它什么时候能够随着时光逝去?” 灯罩上的人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当你明白一些事情的时候。” “看来它是你所选择的,”安格妮丝说道,“因为什么?因为它让我无法认出我自己?” 灯罩中的人没有说话。 “我与你似乎不怎么一样。”安格妮丝突然说道。 “你当然与我不一样,”慧真说道,“你拥有的记忆只是一小部分......” 安格妮丝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头发,“你知道我说的是我的灵体出现在灵界时的形象。” 慧真映照在灯罩上的面容看起来带上了些许新奇,她深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 “我感到你内心里产生了一些恐惧,”慧真勾了勾嘴角说道,“你在恐惧什么?” 安格妮丝平静地看了慧真在灯罩上的面容一会,才开口说道:“也许只是有关存在的本身。” “你对自身存在的未知。”慧真肯定地说道。 “不,不是未知,而是一知半解。”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慧真勾着嘴角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看着灯罩里的人,然后扯下一张纸,写下了八个字符。 “毁形灭性” “覆是为非” 安格妮丝看着在纸张上仿佛粘稠地流动着的字符,扯了扯嘴角。 “看,”安格妮丝看着灯罩上的人,“不一样了。” ...... “德莱塞最近怎么样?”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他最近向祂祈祷仍然没有获得回应,雅宁斯先生。”听起来显得温和的声音回答道。 “他是自那次事件以来,教团中唯一获得祂的回应的......”雅宁斯仿佛是叹息了一声,“亚尔曼,希望你的学生不曾让祂失望。” “我相信德莱塞。”亚尔曼依旧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说道,“您对博迪威亚的事情的调查有获得什么结果吗?” 雅宁斯点了点头,他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个被保存得整整齐齐的牛皮档案袋,“我想教团需要接触一下这位波耶西亚女士。”他看着亚尔曼说道。 亚尔曼小心地解开了缠在纽扣上的带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艾拉·波耶西亚,”亚尔曼浏览了一边上面的东西之后,看向了雅宁斯,“还有安格妮丝·帕格尼?” “我有些怀疑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雅宁斯有些语焉不详地说道,“我觉得我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查。” “你知道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帕格尼家族,”亚尔曼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祂的要求。”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接触这位波耶西亚女士。”雅宁斯目光紧紧盯着亚尔曼说道。 “好,我会去确定合适的人选。”亚尔曼点了点头。 些许微小的战栗感仿佛自灵魂内部生出,两人的心跳似被捶打的铁砧一般猛跳,雅宁斯与亚尔曼两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西方。 “是祂?”雅宁斯喃喃地问道。 “是祂。”亚尔曼兴奋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召集教团的成员。” 雅宁斯有些无奈地看着亚尔曼以着一种往常走路绝对不会采用的速度离开了房间,他低下了头,目光看向被塞到了自己的手中的档案。 “只是认识?”雅宁斯缓缓翻动着纸张,“也许不止。” 第99章 渴望——铭记 “我曾尝试过在纸张上写下这八个字,”安格妮丝手指轻轻抚摸着纸张上那仿佛粘稠流动着的字迹,“在塞维亚的时候,那时我完全无法将他们在纸张留存下来。” “在你的记忆里,这八个字符是什么?”灯罩上的慧真安静地看着安格妮丝道。 “我不记得那么多,”安格妮丝有些茫然地说道,“在我的印象里,在我的前世,它一直意味着敌对,意味着灾难。” “我的印象里这八个字符与‘灵魂寄送者’有关,”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会才说道,“而我似乎曾经认为这就是‘灵魂寄送者’不应该存在的原因。” “你现在觉得它有所不同?”慧真似乎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问道。 “我现在觉得它应该在说我自己的存在。”安格妮丝死死地盯着灯罩上的面容说道。 “这两者有什么矛盾吗?”慧真近乎理所当然地说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的确没有什么矛盾,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并不需要想明白,”慧真平静地说道,“在你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没有必要了解它。” “多长的时间?”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反问道。 “这需要看你。”慧真说道。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目光从灯罩上移开,低下了头,抚摸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什么时候能够完全祛除母亲灵魂上的污染?”她低声问道。 “你终于忍不住了?”慧真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够忍更久。” “特雷弗曾经告诉我,‘我’回收了那个房间里的所有‘信标’的污染,而之后我发现这只戒指确实不再拥有‘荆棘信标’的特性。” 安格妮丝沉默地盯了慧真一会,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但母亲的灵魂上的污染依旧留存着。” “我觉得其实在对你来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必要让你的母亲重新活过来。”慧真用着一种极为冷静的语气说道,“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她需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安格妮丝许久之后才问道。 “也许四五十年?”慧真有些不肯定地说道,“也许更久?” “我知道了。”安格妮丝紧紧盯着慧真说道,然后转移了话题,“我需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够拥有承担记忆的能力?” “什么时候都可以,”慧真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看有没有意义。” “那什么样才是有意义的?”安格妮丝近乎不依不饶地问道。 慧真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很想去看那些记忆?” “但不是所有,”安格妮丝紧紧地盯着灯罩上的面容说道,“我只是想要找到从那些记忆中找到我需要的,我现在能够接触的信息。” “你倒是对那些记忆非常自信。”慧真有些嘲讽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我的记忆是很多事情的最终答案。”安格妮丝扯了扯嘴角说道。 慧真深褐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许久没有说话。 “那么你可以有意义地逐步去承担一些记忆。”慧真突然说道。 “你确立一重渴望——铭记,一个足以引发力量的共鸣的渴望。”慧真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增强并改变它,让它在你的灵魂中引发共鸣,”慧真近乎急促地说道,“然后它将成为你的渴望,你会得到实现你的渴望的力量。” “这就是帕格尼家族应用‘信标’,借用力量的本质?”安格妮丝突然平静地问道。 慧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痛苦中往往蕴藏着人心底最深的渴望,”安格妮丝近乎喃喃地说道,“而欢乐在许多情况也与心底的渴望相关。” “你其实很明白,我虽然有着找回那些记忆的欲望,但他们尚且无法成为我的渴望。”安格妮丝抬起头盯着灯罩上的面容说道。 “是的,我知道,”慧真平静地说道,“我指的不是你本身,你需要铭记的不是你自己的记忆。” “铭记渴望,足够有价值的渴望,”慧真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然后用你铭记的渴望从我这里来交换你的记忆。”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慧真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安格妮丝,出声提醒道:“渴望不被满足会引发痛苦,而你获得你的记忆也同样有可能会引发疯狂。” 安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那么祝你好运。”慧真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只要你愿意,那枚‘深渊耳语’也可以对你有所帮助。” 安格妮丝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曾经所期盼的与常人没有任何差别,而此后我所渴望的将是不断啜饮他人内心的火焰。我内心的火焰因他人内心的火焰而存在,我将追寻那些渺渺无望中依旧存在的期盼。” 钉在左耳上的翡翠隐约闪过些微的光芒,安格妮丝恍惚间感受到了自己灵魂的震颤,她依稀看到囚禁在自己身体里的无比粘稠的灰黑色海洋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灰黑色雾气翻滚遮蔽了所有的上空,与海洋之间几乎没有了界限。 她几乎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然确立了第一重的渴望——铭记,而她也已获得实现自己的渴望的力量——一切拥有渴求者在她的眼中将如星辰般明亮,向她有所求者皆将对她献上秘密,凡她所记下的将永不遗忘。 安格妮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永不遗忘……” …… “既然你们有了报复的决定,也做出了报复的行为,”安格妮丝目光有些失望地扫视着歪歪斜斜在船上倒成一片的人,沉声说道:“那么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们的灵魂满是腐臭,”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蹲下身,用依然保持着狼爪模样的手敲了敲旁边海盗头颅,“现在,向我祈求让你活命。” “求您……”手底下的海盗几乎马上说道。 安格妮丝的眼中闪过了无数画面,然后低头带着些许嗤笑看向了海盗。 第100章 祈求我让你活下来 “既然你享受支配他人生命的感受,那么我也可以享受一下支配你的生命的感受。” 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脖颈处的皮肤,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海盗几乎是瞬间被扯断了喉管,聚集成股的鲜血顺着泛着血光的指甲滴下。 “船长。”安格妮丝勾着嘴角看向了尚且歪歪斜斜倒成一片的一群人,她的目光精准地看到了尽力将自己缩在后面的男人。 “请过来。”她带着几乎可以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标准微笑,却浸满了恶意,紧紧盯着男人。 她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记得应该称呼你为劳伦斯船长。” 劳伦斯船长前面的海盗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下,下意识地向一侧避开,安格妮丝看向他的视线中间几乎毫无遮挡。 劳伦斯船长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安格妮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向着劳伦斯走去,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的海盗在安格妮丝有了向这边走来的动作时几乎发挥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瞬间就以或跑或爬的方式逃到了一边。 “你在渴望活着。”安格妮丝按住了撑着自己的双手,想要退后的劳伦斯,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她感觉到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祈求我让你活下来。”安格妮丝又说道。 安格妮丝感到手底下的人的身体颤抖的幅度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不断增大,几乎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祈求我......”安格妮丝重复的话语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刺向自己心口的寒光打断。 安格妮丝毫不费力地用自己的手爪击碎了劳伦斯手里在刚刚的战斗中就已经濒临破碎的的刀刃,折断对她来说无比脆弱的手腕,然后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她感受到自己的渴望似乎有所触动,隐约粗重的嘶吼声仿佛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绝望而愤怒的味道,就像是即将坠入死亡的人试图抓住自己手边最脆弱的稻草。隐约的火焰的烧灼感在她手爪处男人鲜血沾染的地方产生,她看到些许闪烁着的亮光停留在了那里。 “原来是这样。”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她抬起头,看向眼中已经浸满了疯狂与绝望的男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勇敢的家伙,”安格妮丝忍不住带上那种恶意满满的笑容,“再来一次。” 男人几乎毫不在意自己的被折断的手腕和之前就已经带上的无数伤口,忘记了自己的防御,却没有忘记自己所拥有的技巧,近乎疯狂地向着安格妮丝攻击而来,超越常人的力量与敏捷发挥出了远超的效果。 “原来是一个‘战士’,看起来还是一个幸运的家伙,”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嗤笑说道,“你在最开始的战斗中就应该这样拼命。” 她几乎是随意地将男人身上的血肉伴着褴褛的衣物撕扯下来,仿佛捕猎的恶狼撕扯下猎物薄弱处的皮毛与血肉,耳边男人愤怒的嘶吼声仿佛与她自自己的渴望中感受到的重合了起来,猩红的颜色几乎涂抹了周围的所有地方。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粗重的呼吸听起来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异感,安格妮丝隐约感受到了什么的形成,她看到那些沾染在自己手爪上的闪烁亮光聚集成了一朵染着血光的花朵。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到眼前的男人脸上显现出了疯狂而痛苦的神色,他的四肢逐渐变得畸长,周身破损的肌肉几乎肉眼可见地开始腐烂,一颗又一颗凸起的肉瘤在已经找不到完整的皮肤的血色中膨胀。 “失控?”安格妮丝平静地用自己的手掌穿过已然变得黏腻的胸膛,将掌控着鲜血的流动的器官径直从身体上摘下,已然染上了腐臭味的鲜血自连接断开出喷涌而出,异变的身体顺着外来的力量跌倒在地,没有再爬起来。 “几位先生,”安格妮丝随手将手中尚且在不断膨胀收缩的器官丢在了地上,看向了向着不远处试图从船舷上跳下去的人,“我想你们应该做出一些更明智的选择。” 安格妮丝看到周围尚且能够握得住武器的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已经无力反抗的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 “明智一些,不要试图做出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安格妮丝带着恶意满满的笑容说道,“祈求我让你们活命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任何一个海盗发出声音。 “你们以为我不会放过你们?”安格妮丝有些失望地看着这些海盗,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问道。 “不,不,不,”安格妮丝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当你们祈求我让你们活命的时候,你们的生命是掌握在过去的你们的手中的。” “所以,有人来祈求你们的命吗?”安格妮丝视线扫过所有人。 “或者,”安格妮丝恶意满满地笑了起来,“你们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 ...... “我想德莱塞是最好的选择,”一个身穿经典正装的男人声音有些干涩说道,“他是我们之中唯一接触过祂的,我们还有谁有着这样的资格去......” 雅宁斯有些叹息地接着男人停顿下的话语说道:“德莱塞应该明白,拥有了殊荣,他的责任也随之而来。” 亚尔曼的目光下意识地向着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褐发黑眸的少年,少年用着一种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了他,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德莱塞笑着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责任。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位波耶西亚小姐很有可能知晓有关祂的事情,我就应该早些去找到她。”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些许带着哽咽与啜泣的呼吸声。 “德莱塞,德莱塞,”男人近乎叹息地说道,“原谅我们这些懦夫吧。” ...... “只有你们几个可以活下来。”安格妮丝有些失望地看着跌坐在自己面前的五个人,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足够了。”安格妮丝自言自语地说道。 “带着他们的头颅去换赏金吧,然后回到这里,”安格妮丝蹲下身子,在几人的面前用几乎渗人的温柔语气说道,“你们不会试图看我能不能找到你们,对吗?” “去吧,”安格妮丝站起身,轻声说道,“希望你们足够听话。” 第101章 不要吓到其他人 “波耶西亚女士,”小米洛登上了船舷,目光扫过甲板上一滩滩的殷红痕迹,出声向安格妮丝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等伦恩回来了就走。”安格妮丝目光没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随意地说道,“看那五个家伙能够回来几个。” “女士,”小米洛的视线随着安格妮丝的目光移向了安格妮丝的手掌,在他的视野中那里空无一物,但有着仿佛即将消逝的炽热感从那里传来,“您的手中......” “我的战利品?”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相对于我的本来目的,他的价值尚且不足,但如果运用在一些其他的方面,又足够有用。” 在安格妮丝的视野里,自己手上的这个染着血色的花朵正在自己的力量下缓缓向回收缩,仿佛植物的逆向生长一般,逐步向着自己最初的模样转变,而她的脑海中,也同样浮现了有关它的信息。 “一份普通的绝境中的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死于可悲的黑暗生物的虐杀,有人很清楚,这个人在绝境中爆发出了多强的渴望,尽管这反而让猎杀者更加惊喜。” “倘若不去消耗它,那么它将始终以无法被满足的种子留存在你的身边;如果尝试去使用它,那么也许你能够收获到一些出乎意料的效果,但毫无疑问,它必然不再存在。” “尝试着将他种植在其他人的心中,它将从其他人的心中汲取养分生长,也许它会变得更加平庸,又也许它会发挥出超出凡俗的力量;或者可以用它来改变某些受到曾经的生者影响的物品,当然,效果也许并不符合预料。” 安格妮丝忍不住想起了南丁格尔所提到的“您曾经埋下了许多种子”,那些所谓的“种子”也许就是某些不同的渴望。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特雷弗曾经提到的那些试图逃离自身命运却莫名其妙失败的事情,失去自杀的欲望,想要孤独终身却莫名其妙爱上他人,安格妮丝忍不住揣测这些究竟是通过收取欲望达成的,还是通过种植欲望达成的。 她暂时无法完全搞清楚这些,安格妮丝伸手将已经完全化成了种子模样的渴望放在了自己的衣兜里,这是她铭记下的第一份渴望,她刚刚已经向慧真询问了,这样等级的渴望并不足以换取自己的回忆,安格妮丝准备将它留下了,看看有没有更有用的地方。 而且,还有一些问题,例如渴望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让她收取渴望,以及自己收取渴望后是否会对对方造成损害?毕竟劳伦斯最后失控并被她杀死,她无法排除劳伦斯的失控是否有她收取了对方渴望的因素。 而这些都是她之后需要进一步探索的。 她又从自己的衣兜中拿出了一个合起来的铁制卷烟盒递给了小米洛,这是她刚刚从被她杀死的海盗怀里搜出来的,装了劳伦斯船长析出的非凡特性。 “你先帮我将它收起来,”安格妮丝说道,“等遇到非凡者聚会的话我们可以将它卖出去,这种受到原主人死前影响较少的特性应该不难卖出去。” 小米洛用力点了点头,将铁制卷烟盒收到了自己手中的皮箱里。 ...... “五个只回来了一个?”安格妮丝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好,伦恩。” 安格妮丝低声唤道。 伦恩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人瞬间惊恐起来。 “那四个家伙,”安格妮丝似乎回忆了一下,“一个直接逃了,一个去想要用拿那些尸体的头颅换来的赏金雇人来杀我被伦恩处理了,还有一个......” 安格妮丝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眼前的人,“被你杀了。” “你可真是一个狠人啊,布兹先生。”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杀你的同伴呢?他已经从我这里活了下去,为什么在你那里却活不下去呢?” “因为他对您不敬,他......呃......”布兹用自己最快的语速惊恐地叫道,话语却一半被噎在了自己的胸腔中化成了些许气音。 “不,只是因为你觉杀掉他更能取信我,我原本还以为你不算不可救药。”安格妮丝带着些许嗤笑说道,布兹的眼中瞬间变成了绝望,然后他的脖颈向一侧弯折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人活着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盯着眼前布兹放大的瞳孔,“不过,加起来的赏金有两千多,接近三千镑了。” “麻烦你将他的尸体处理了,伦恩,”安格妮丝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手对伦恩说道。 伦恩点了点头,走上前将尸体扛了起来,跳下了船舷。 “小米洛。”安格妮丝低声唤道。 “怎么了,女士?”小米洛走上前,问道。 “好恶心,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安格妮丝低下头,小声说道,“你说,这究竟是我自己想要这样做,还是因为我还没有消失的‘毁灭狂热’?” “我无法给您建议,女士。”小米洛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吧,我们收拾一下,好歹不要让自己的带太多的血腥味,不应该吓到其他乘船的人。” “本来还想着如果能留下足够的人的的话,让这些家伙直接开船送我们离开的话也不是不行。” “女士,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吧,我知道。” ...... “拜亚姆,”安格妮丝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船票,目光投向了一侧店铺的橱窗,“我为什么不能去班西港?” “没有什么不能去的,”慧真的面容在怀表的表盘上隐隐绰绰,声音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只要你做好迎接大雾的准备。” “大雾?”安格妮丝忍不住问道。 “嗯哼,”慧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鲁恩殖民史上遇到的一次莫名其妙的损失,你在书上看到过的。” “三百年前,鲁恩第一次在这里的大雾里损失了超过五百人,”安格妮丝用陈述的语气说道,“班西港的存在……” 慧真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用不肯定的语气回答:“打个招呼?或者回应一下?”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明白了。” “13节的速度航行三天半,然后,”安格妮丝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慷慨之城’拜亚姆,”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那里,也许已经可以找到切斯特先生的行踪了。” “麦维提他们针对切斯特先生的阴谋似乎快要开始了。” 睡过了 睡过了,明天一起发吧 《诡秘之囚徒序列》睡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拜亚姆 “罗思德群岛的首府,‘慷慨之城’拜亚姆,神灵许诺的流淌着奶和蜜酒的宝藏之地,鲁恩王国在中苏尼亚海殖民统治的重要支点,香料贸易和妓院行业是这里的重要经济支柱。”安格妮丝站在窗边看着逐渐靠近的陆地低声对着小米洛说道,“这边矿藏丰富,土地异常肥沃,妓院遍地都是,非凡材料和神秘学相关的地下交易在这里也相当频繁......” 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边有为数不少的实力强大的官方非凡者,大部分海盗并不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露面,不像那些小港口,当地的官方非凡者都不敢管这些海盗。” “博迪威亚也没有海盗敢光明正大地露面。”小米洛认真地说道。 “当然,”安格妮丝笑了一声,“毕竟教区的眷者阁下在那里。” “好了,”安格妮丝收回了放在窗边的双手,转身从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宽檐帽,“把我们的行李收拾起来吧,该准备下船了。” ......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遨游于上界的灵,永不停歇的遵从韵律者,独属于艾拉·波耶西亚的信使。” 些许的涟漪在房间中扩散开来,安格妮丝看到蜡烛微微摇晃了一下,小夜莺的身影在安格妮丝的手掌中凝聚出来。 “女士,您想要召唤我不需要这么麻烦。”小夜莺用轻快的声音说道,“您只要用赫密斯语呼唤我就可以了。” “我知道,”安格妮丝手指缓缓抚上了小夜莺脊背的羽毛,“但是这样更有仪式感一些,而且我有些事情想要你帮忙。” 小夜莺有些欢快地蹦跳了两下,然后从安格妮丝的手掌上跳了下来,化成了莎拉的模样。 “您请讲。”安格妮丝听到南丁格尔用着更加欢快的声音说道。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伸手摸了摸南丁格尔的脸颊,“为什么你还在使用莎拉的面容?” 眼前的灵界生物在安格妮丝的疑问中显得有些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耳朵稍微红了些许,“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人类模样?” 安格妮丝有些疑惑地问出了声:“不知道?” “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模拟出的人类形象总会让人轻易察觉到异常,”南丁格尔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当时第一次出现在施特莱斯先生面前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不是人类了。” “我有些好奇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毛,“待会你回来愿意让我看看吗?” 南丁格尔点了点头,等待着安格妮丝接下来的话语。 安格妮丝将桌上的信纸折叠起来放到信封里,小心地用火漆封上了封口,然后将一直别在自己衬衫的玫瑰胸针取了下来,递到了南丁格尔的手中。 “请你将这封信和这枚胸针交给凯因·切斯特先生,然后......”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方便且愿意的话,请你将回信带回来。” 南丁格尔点了点头,身形逐渐虚化,些许的涟漪扩散开来,然后消失房间里。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望着南丁格尔所在方向的视线,重新投向身前的书桌,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同时向后靠向了椅背。 她微微阖上了自己的双眼,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无叶之木。 “麦维提。”安格妮丝的意识漫过那些从自己的灵体中延伸而出黑色发丝一样的丝线,最终找到了自己曾经接触过的这缕联系。 她小心控制着自己的灵性投入,让自己的灵性顺着联系蔓延而去。 蒙着一层灰色的薄纱的视野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眼前,身穿水手服的壮实男人正在一个音乐嘈杂,灯火通明的红色建筑里走着,他正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走廊中走着。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观察起建筑的风格以及各种装饰,麦维提怀中的那个女人皮肤偏向古铜色,黑发天然微卷,有着明显的本地人种的特征,在麦维提的怀中显得温柔驯服。 “啊这,有点像是‘红剧场’,”安格妮丝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是在什么地方,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为什么每一次看这个家伙都在即将少儿不宜的时候啊!究竟是我看的不是时候,还是纵欲派的那些家伙的日常生活的基调就是这样啊!” 从上次在帕格尼家族的安瓦城堡发现麦维提之后,安格妮丝偶尔监视过几次对方,大多数以对方准备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告终,安格妮丝发现这位麦维提先生的兴趣范围实在是有些广。 “不过,‘红剧场’,”安格妮丝通过视野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苏尼亚海域最出名的地方之一,“和传闻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她今天中午才到的拜亚姆,找好了旅馆之后就联系南丁格尔准备想办法接触切斯特先生,还没来得及到拜亚姆比较著名的地方转一转。 不过白天的时候“红剧场”应该也不会让人进去转,安格妮丝突然想道,她通过两人走进的房间的小窗看到了外面已然阴暗下来的天色,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神秘风情的拜朗女孩,有热情火辣的费内波特女郎,有开放诱人的因蒂斯少女,有高大健美的弗萨克姑娘,有保守文静的鲁恩女士,有温柔驯服的本地人,”安格妮丝有些挑剔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还是本地人多一些。” “不过,这位麦维提先生的同伴呢,”安格妮丝想起了麦维提所在船只上的船员,“麦维提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到拜亚姆来的。” 无论是作为海盗船还是普通的商船的一员,麦维提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在港口下船。 “除非麦维提在度假。”安格妮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纵欲派在拜亚姆这边有着针对节制派的阴谋,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可能有着放假这种事情。 “总感觉纵欲派和节制派矛盾都已经完全摆到明面上来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收回投入的灵性的念头,让自己盯着视野中的两人的动作。 第103章 贵圈真乱 凯因·切斯特端正地坐在椅背上,一身稍显古典的正装,整个人一动不动,而且无法观察到因呼吸而产生的胸腔的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上隐隐有着灰暗的颜色笼罩,乌黑的头发微微带着些许卷曲,看起来就仿佛石塑的雕像一般。 他突然直直地将自己的头转向了房间的角落,看起来就仿佛是被操纵着转过头的人偶。他的目光毫无波动,甚至显得有些无神,但能够明显地看出他正一动不动,或者也许可以说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着隐约的涟漪从未知的地方扩散而出。 那些涟漪缓缓汇集起来,化成了一只小夜莺的模样,看起来脆弱而稚嫩的爪子中抓着一封用红色的火漆封缄的信件和一只他曾经非常熟悉的玫瑰胸针。 凯因·切斯特的目光中出现了些许波动,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凯因·切斯特先生,”小夜莺将信件和胸针放在了凯因·切斯特的膝上,然后用着一种欢快且悦耳的声音说道,“女士让我将这封信和这枚胸针送给您,以及如果您方便且愿意的话,请您将回信交与我带给她。” “您的女士是谁?”凯因·切斯特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他放下手将玫瑰胸针拿起,目光有些复杂地打量着上面的痕迹。 “唔,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小夜莺跳上了空出来的座椅扶手道。 凯因·切斯特先生没有再说话,将玫瑰胸针放了下来,拿起信件打开了封缄,从里面抽出了信纸。 “尊敬的凯因·切斯特先生,” “请原谅我直接通过南丁格尔向您送信的冒昧举动,原本我应该带着孔蒂先生交给我的玫瑰胸针来拜访您,他是我的音乐和神秘学老师。 “出于对目前的形势的观察,我认为我应该早些联系到您,但不应该贸然来见您,毕竟有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家伙在试图监视着您。 “我想您应该知道那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家伙是哪些人,而且绝对超出我对这些家伙的了解。我在今年十一月初的时候得知麦维提在调查您,他在调查您去奥拉维岛做什么,我想您应该知道麦维提是谁。 “根据这一个月以来我对麦维提的观察,我认为麦维提所在的海盗团在进行着一场针对您以及节制派在罗思德群岛地区联络点的袭击,而且重点是为了破坏您这段时间的某项任务,我想您应该知道是什么。 “我想您应该对这些已经有所警惕,毕竟他们的动作不算小,而且已经与您有所交锋。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暂时没有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的计划也依然在持续。 “此外,他们的某些成员也在对罗思德群岛地区的一些掌权者进行渗透,倘若您对他们的行为有所调查,应当已经有所了解。那些打着社交名义的某些活动是他们选择的主要途径,而这些活动大多为世俗所禁忌。 “倘若您愿意相信我所说的,那么希望您能够抽出些许时间回信,南丁格尔会将您的回信带给我。 “您学生的学生, “艾拉·波耶西亚。” 凯因·切斯特将信纸收回了信封,然后看向了小夜莺。 “您的女士应该是已经来到了罗思德群岛才给我写信的吧。”他低声问道,“她有过来见我的打算。” 小夜莺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您的女士可真是一个又直白又矜持的矛盾的家伙,”凯因·切斯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了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肌肉,而显得有些扭曲恐怖的笑容,“和小埃德蒙多有点像,都不那么像传统印象中的费内波特人。” 小夜莺偏了偏头,没有说话。 凯因·切斯特站起身,用一种近乎是飘过去的动作来到了书桌前,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了几句话,折了起来,然后和玫瑰胸针一起递给了南丁格尔。 “将这枚胸针给她带回去吧,”凯因·切斯特摩挲了一下胸针说道,“既然小埃德蒙多把这枚胸针送给她了,那这就是她的东西了。” …… “那家伙是你的下一个客人?”男人轻柔地抚摸着女人的头发问道。 “麦维提在说谁?”听到男人终于说出了一些有实质性内容的语音,安格妮丝打起了精神,用拇指抵住了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继续看下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才是重点。 “放心,相比起他,”女人抬起上身吻了吻男人的唇角,“你的身体更让人迷恋。” 女人环住男人身体的双手缓缓地拂过男人的脊背,逐渐向下走去。 男人伸手捉住了女人的双手,拉到了头顶,同时动了动身体,有些恶狠狠地说道:“谁会相信一个‘红剧场’的女人在床上的话?” “唔,”女人轻哼了一声,“反正我现在是相信的。” 安格妮丝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从这两人的交谈来看,所谓的“那家伙”是这位女士的下一位客人,而她如果想知道“那家伙”是谁,就需要看到麦维提离开后的事情。 而麦维提,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对这个“那家伙”是抱有想要接触的想法,还是抱有着恶意想要做些什么? “那希望你待会也是这样相信,”男人一边动着身子,一边在女人耳边说道,“希望我和他交流的时候能够从他那里听到符合你告诉我的评价。”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脸庞,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有些惊悚的联想,忍不住有种“贵圈真乱”的感觉。 她的灵性似乎被触动了些许,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投在联系上的灵性,看向了房间内。 些许的涟漪扩散开来,小夜莺用爪子抓着信纸和玫瑰胸针的身影勾勒了出来。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说道。 “女士,您好像有些脸红。”小夜莺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 安格妮丝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好了,把回信给我吧。”她轻声说道。 第104章 谦卑 “亲爱的波耶西亚小姐,”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关于你在来信中提到的那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家伙,我很高兴且期望你之后能够谨慎地处理有关他们的事情,那些家伙放纵而狂热,在遇到有关他们的事情的时候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 “而有关我们之间的联系,倘若你方便的话,请允许我通过这位南丁格尔小姐来联系你,她是一位很好的信使。” “至于有关我们的见面,这只能由你来做出选择。” “凯因·切斯特。” 从他的措辞来看,他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份的,安格妮丝随手打开了煤油灯的灯罩,将信纸折起来放在了火焰上方,看着火舌逐渐攀上了信纸,灼出了黑黄的焦痕。 仅从切斯特先生的第一段话来看,切斯特先生对于处理纵欲派的事情比较严肃,但算不上无力,他会提醒我注意不要受到纵欲派的影响,而不是让我直接离开这里,节制派在罗思德群岛的处境目前应该还算不上绝望。 如果再考虑到节制派这些家伙的精神状态,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需要明天去探听一下最近罗思德群岛发生血案的情况,这段时间里应该有不少与纵欲派有关,从那些血案的情况也许可以更加充分地推测出切斯特先生他们的处境。 安格妮丝松开了手,让剩下信纸完全被火舌吞没,些许余烬触碰到两侧灯罩化为粉末。 而麦维提那些家伙,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仅从那些家伙那里很难客观地分析事件的整体态势。 说实话对于时常在放纵的狂热与冷酷的嗜血之间交替的这些家伙,很难找到他们对自己所作的事情的满意标准在哪里,毕竟设置标准这种事情是准备进行“节制”才干的事情,这些家伙只要没有把事情做到极端都会不满意。 “至于见面......”安格妮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女士,您想要见切斯特先生吗?”安格妮丝听到小夜莺这样问道。 安格妮丝抬起手臂,看向用爪子抓住自己的手指停下来的身影。 “我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我现在人已经在拜亚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怎么想我都必须参与节制派与纵欲派之间的那些事情。” “我有办法将切斯特先生带过来。”南丁格尔用自己的喙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指说道。 “重点不是我能不能见到他,”安格妮丝笑着捋了捋小夜莺脊背上的羽毛,“而是我见他就意味着我已经准备参与到玫瑰学派两个派系间的争斗中了。” “当然其实我只有一个选择。”安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小夜莺的头颅,“毕竟切斯特先生是我老师的老师,我想要获得‘活尸’的配方的话他是最优的选择......” “而且纵欲派的那些家伙说实话真的不怎么让人愉快,”安格妮丝微微低垂下眼眸,“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腐臭得让人想毁灭。” “说实话,我在费内波特城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低序列的信徒的档案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 “这位波耶西亚女士在四天前杀死了几乎整整一个海盗团的人之后就乘船直接前往了拜亚姆,那个海盗团就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男人用温和的声音叙述着事实上充满血腥气的事情,甚至显得带着些许诡异,“这个人活下来只是因为这位波耶西亚女士没有追杀他。” “这位艾拉·波耶西亚女士……”褐发黑眸的少年面色古怪地听着男人的讲述,将右手中的手杖换到了左手,然后用右手理了理自己头上黑色的半高礼帽,“难道主喜欢这种风格的信徒吗?” 温和声音的男人听到少年的话语忍不住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说道:“德莱塞,祂从来没有同意过我们称呼祂为主,而且我们不应该妄议祂对信徒的选择。” “但是主......”德莱塞在男人的视线中闭上了自己的嘴,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老师。” 他抬起头看向了亚尔曼,“我们是否应该先见一见这位从波耶西亚女士手下幸存的先生,来增加一些对这位陌生的女士的了解?” “德莱塞,”亚尔曼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他收回了自己温和的语气,“你应该明白,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其他人,而提前让自己的内心存在对他人预设性的印象容易让自己对他人的认识存在偏见。” “尤其是波耶西亚女士这样很可能受到来自伟大的存在的神谕指引的人,”亚尔曼有些严肃地说道,“她做出的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很可能是遵从祂的意志。” “所以,”德莱塞看着亚尔曼问道,“您才在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强调她杀死了几乎整个海盗团的人?” 亚尔曼用自己灰色的眸子注视着德莱塞,缓缓说道:“我是在提醒你,这位波耶西亚女士并不是一个手段温和的人。” “而且这很有可能代表着祂的某些态度,”亚尔曼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些海盗身上也许有惹怒祂的地方。” “你在接触她的时候需要更加注意一些,”亚尔曼几乎严肃地说道,“我们绝对不能再度惹怒祂。” “我明白了,老师,”德莱塞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谨慎地做出所有的决定。” 亚尔曼点了点头,让自己的面色缓和下来,“波耶西亚女士前往了拜亚姆,而拜亚姆最近有一些事情发生,与玫瑰学派有一些联系。” “您是说,”德莱塞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很有可能是祂的意志?祂要波耶西亚女士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与玫瑰学派有关?” 亚尔曼微微低垂下双眼,嘴中默念了几句,似乎在进行忏悔,然后才抬起头,严肃地对德莱塞说道:“德莱塞,你应该更加谦卑一些。” 他严肃地看着德莱塞许久,而德莱塞也带着些许忐忑等待着他的下文。 亚尔曼最终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明明我也一直在揣摩祂的意志。” 第105章 尝试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总忍不住让她联想到飞天水螅般的身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看起来并不像是现实中的人的面容有着一种仿佛来自于想象的吸引力,色如雪花的双眸和颜色微显黯淡感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起来有种透明感的发丝似乎在遵从着空气中的波动而舞动,而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南丁格尔身上的衣饰—— 那些看起来时而厚重时而单薄的衣料看起来总感觉有一种超出时代的新潮,看起来就像是海边的浪花;腰缘坠了一圈看起来极纤细仿佛触须般的纤维,同样随着空气中的波动而舞动着,末端些许细微的膨大让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出这些纤维呈现着一种隐藏的连续状态,就像是隐藏在优美的韵律下的琴弦。 安格妮丝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那么明显,但可惜南丁格尔敏锐地看出了她的想法。 “您想笑就笑吧,”南丁格尔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原本以为现世的人会觉得这是美的,明明从他们那里的印象来看,人们会喜欢这些。” 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压下自己的嘴角。 “的确是有一种美感,”安格妮丝柔声说道,“不过对于人们普遍的审美来说,稍微有些难以理解了。” “而且,”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的印象来自于那些走在艺术前端的人,他们中许多人的审美本就超出常人,如果以他们的总体审美作为参考,” 安格妮丝忍不住在自己的嘴角又挂上了些许笑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你让自己呈现出的形象有些太过于夸张了。” 南丁格尔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安格妮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没有什么关系,”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本来你就是特殊的,没有必要非要让自己去依照其他人的想法改变。既然这是你认为自己应该拥有的形象,那么让其他的家伙来认识你就可以了。” 看见南丁格尔依然一脸严肃的样子,安格妮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如果遇到了不得不让其他人看不出你的特殊的情形,按照符合其他人理解的程度来做个伪装出来就好。” “好了,”安格妮丝随手取揉了揉南丁格尔的脸颊,“我想要去一个地方调查和验证一些东西,你想陪我吗?可能需要隐蔽一些。” 南丁格尔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形象上移开,“您要去哪里,女士?” “唔,”安格妮丝迟疑了一下,用着一种不怎么确定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红剧场?” 南丁格尔的耳尖瞬间红了些许。 ...... “红剧场,”安格妮丝看着眼前占地面积极广的红色建筑,挑了挑自己的眉头,“从外面看起来真是名不虚传地热闹。” 从这边的街角来看,那边人来人往,马车交替,毫无深夜的感觉。 “怪不得很多海盗甘愿冒着落网的风险都要慕名来这边看看。”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 “女士,您要怎么进去?”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些微的涟漪在安格妮丝的右耳边出现又消失,玛瑙色的耳钉与左耳的翡翠耳钉相比看起来有一种奇怪的不对称感。 安格妮丝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耳,“当然是走进去。” “但是进去的都是男性!”南丁格尔的声音大了些许,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焦急。 “又没有规定女性不可以来这里消费,”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说道,“南丁格尔,你怎么就在现世学了一堆刻板印象。” “女士,您......我......”耳边的声音支吾了几句然后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安格妮丝都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语。 “安心安心,”安格妮丝带着笑意说道,“我只是在开玩笑,红剧场里人员混杂,来自各方的势力都有,甚至说不定会会有自身实力强大的非凡者或者某些背景深厚的家伙来寻欢作乐,现在的我绝不应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所以您准备潜入?”南丁格尔似乎松了一口气问道。 “嗯哼。”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应道,“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可以给我指引方向,规划一个足够安全的路线,我是绝对不会直接来这里的,我可不想在这里搞出一份疯狂。” “明白了,女士。”南丁格尔认真严肃地应道。 “好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保持无声无息的状态了,”安格妮丝低声说道,“接下来麻烦你了,南丁格尔。” 耳边的传来了南丁格尔严肃的应声,安格妮丝抬起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红色建筑门口,仿佛不甘心般地低声嘟囔了一声:“早晚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去一次。”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依旧戴在手腕上的手镯“奥雷里奥的赠礼”上的蓝色宝石,她的身影开始一寸寸消失,最终无影无踪。 ...... “一位幸运海盗的浓郁欲望气息。”安格妮丝蹲在房梁上看着下方身体交叠,极致投入的男女,她的视线扫过在自己掌控几乎已经成形的绯红的花朵,面色忍不住古怪起来。 “原来只要渴望爆发时我的距离足够近,就可以进行铭记。”安格妮丝想了想,只是看着手中成形的花朵,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 “而且这份渴望应该是来自下面这位男士的,从我感觉到的欲望的情况来看,下面那位女士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渴望。”安格妮丝伸出手稍微触碰了一下已经成形的花朵,然后低下头又看向了下面越发激烈的动作。 “看起来仅仅这样的程度并没有对这位男士造成什么影响。”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重新将注意力投到了自己手中的绯红花朵之上,“而当时劳伦斯失控就发生在这种程度的时候,这么看来我铭记他们的渴望并不会造成失控。” “那么,后续的动作,”安格妮丝缓缓将自己的灵性投入到手掌里的花朵中,“这样会不会对对渴望的主人造成影响?” 第106章 跟踪 绯红的花朵缓缓收缩,最终转变成了种子的模样,而安格妮丝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下方的两人。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看到下方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不对,是有变化的。 她看到男人面色铁青地站起了身,披上了一边的浴袍,然后用力推开了门,走了出去,门扉与墙壁的碰撞声让床上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女人似乎颤抖了一下。 然后安格妮丝敏锐的听力让她听到外面隐约有着对话声传来。 “......我要换个姑娘......” 啊这......好像搅黄了这位女士的生意...... 趁着刚刚的混乱无声无息地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向着大开的门外走去的安格妮丝忍不住用有些歉意地目光看了正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着衣服的女士一眼。 正努力拉扯着衣服遮蔽自己的身体的女士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直直向着安格妮丝所在的方向看来,安格妮丝悚然一惊,视线直直地对上了女人的眸子。 这种视线中警惕又有些冷酷的特质,并不像是一位普通人所应该拥有的。从她的眼神来看,这位女士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慌乱。安格妮丝平静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士,让自己记住了女人的特征。 这是一位有点像是混血儿的女士,有着一定的本地人种的特征,比如肤色偏深,头发微卷;但又有着一定的经典的鲁恩人的特征,比如深邃的眼眸和稍微偏浅的瞳色。 说实话,安格妮丝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个美人。从安格妮丝这个角度看过去,结合这位女士那双带着特殊的特质的眸子,有一种奇异的风情。 而且她的面容总给安格妮丝一种熟悉感,好像她在哪里见过似的,安格妮丝不觉得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似乎是没有看到什么,女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认真地整理起自己刚刚套到身上的衣物,安格妮丝无法再看到这位女士的眸子,这样看起来她又像是一个普通的本地姑娘了。 这位女士绝对不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来红剧场是有什么目的,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再向那位女士看去。 南丁格尔选择的安全路线经过了她所在的房间......而且我的灵性直觉没有给我预警...... “女士?”耳中南丁格尔的声音让安格妮丝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稍稍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您沿着右边的走廊,走过两个房间右转后的第一个房间,您寻找的那位女士就在那里。”南丁格尔说道。 这才是她今天来红剧场的主要目的,寻找那位和麦维提共度良宵的那位女士,看看能不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不是专门打扰别人寻欢作乐。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直直向着南丁格尔所说的房间走去。 这并不是一个比较远的距离,以安格妮丝的速度即使是要保证自己的脚步无声无息也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了南丁格尔所说的地方。 “里面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一个男人。”南丁格尔又在安格妮丝的耳边说道。 房门紧闭着,而根据南丁格尔所说,除了那个和麦维提有所接触的女人之外还有一个男人,也许是这位女士的客人,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进行推开房门之类可能吸引里面的人注意的动作。 安格妮丝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的一侧,皱着眉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房门上,她清晰地听到了喘息和呻吟声从里面传来,看起来里面正在进行着某些交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放开自己对铭记渴望的控制,又一朵绯红的花朵在安格妮丝的掌中凝聚了出来。 看来这个距离依旧处于铭记渴望的有效距离之中,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看着绯红的花朵成形,然后缓缓将自己的灵性投入了绯红的花朵。 不多时安格妮丝听到了房间里男人的脏话声。 安格妮丝心底暗暗告罪了一声,没有去整理出现在脑海中的信息,认真地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房间里混乱了一会,然后安静下来,安格妮丝听到显得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走近了房门,她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些许。 安格妮丝看到一个袒露着胸膛的光头男子探出了身体,她看到因为汗液湿透而显得有些透明的纯白衬衫下露出了些许隐约的青蓝色。 这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脸颊两侧胡须浓密,深棕色的眼眸中满是恼怒。 一个本地人,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想道。 她有一种直觉,当时麦维提提到的就是这个人了。 安格妮丝的视线在他手臂部位的衬衫下露出的些许青蓝色停留了一会,然后投向了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容的胡须上。 脸上的胡须有着伪装的特征,而且说实话,这个人穿衬衫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他平日里应该不怎么会选择这种衣着。 不过本地人一般都会选择全蓝或全白的塔拉巴衫,这很正常,衬衫这种东西都是来自于鲁恩在这里的殖民。 男人一边从的衣帽架上扯下外套套在了自己身上,一边向着房间外走去。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扫了一眼房间内同样能够明显看出懊恼的女人,转身跟上了走出房门的男人。 她一路盯着男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红剧场,穿过街巷,一路时而在某些地方换装,时而拐弯,时而在某些地方直接翻越墙壁,向着东南而去。 有一定的反侦查技巧,而且对这一路也足够熟悉,看来有着需要隐秘行动的身份,有极大可能是反抗军。 这样看来,之前看到的衬衫下的青蓝色极有可能是海蛇图案。 安格妮丝蹲在房顶上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看着男人又翻过了小巷的墙壁,来到了旁边的道路上,无声无息地跳了下来,跟在男人的身后。 如果这些反抗军真的想要和纵欲派合作,那他们的首领可真不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想道。 毕竟就她所知,他们的“海神”卡维图瓦可就只是一个半神,和纵欲派合作说是与虎谋皮都太轻了点。 第107章 态度 沿着这个方向,安格妮丝正离开“慷慨之城”最早期的范围,道路逐渐变得狭窄而肮脏,建筑大多有木桩支起,底层放空,与拜亚姆城区的风格迥异。 他们警惕而安静,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静默中的房屋,这里的安静与城区的热闹喧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敏锐的知觉感受到了一些房屋中有着警惕的视线在无人的街道上扫来扫去,似乎在警惕着入侵者,他们的视线在扫过前面走进街道来的男人时,微微停留了一会,又向着街道口移去。 还好有提前开隐身,安格妮丝伸出手按了按在稍微有些大的风中不怎么安定的帽子,而且这个时间还要监视街道,看来是真的有不少反抗军聚集在这里了。 “女士,您向前左手的第四栋房屋中有着一位序列7的存在,”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中响起,带着隐约的提醒意味,“他似乎正在等待前面的这位先生。” 安格妮丝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走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躲到了右手的两栋房屋中间有些狭窄的空隙中。 “序列7,”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声音几不可闻,“对于反抗军来说已经算是重要力量了,看来我跟踪的这位先生在反抗军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底层的人物。” “能够判断他是哪条途径的吗?”她低声问道。 南丁格尔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从他的特征来看应该是一个‘梦魇’。” “‘梦魇’。”安格妮丝忍不住啧啧了一声,她的目光看着男人按某种韵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那栋房屋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我想去听听他们之间的交流。”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我会帮您遮掩,不让他们发现。”南丁格尔认真地说道。 ...... 男人从腰间取下了左轮手枪,放在了橱柜上,然后拿起一边的木制酒杯,旋开一边的酒桶底部的龙头,里面稍显浑浊的酒液飞快地流到了杯子里。 “卡拉特。”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卡拉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端着木制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接近满溢的酒水向着地上洒落了些许,然后他仿佛毫不受到影响地伸出手将龙头重新旋紧,让酒水的流动停止。 “晚上好,祭司大人,您不该来这里的,这里对您来说太过于危险了。”卡拉特用着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是来提醒您的,”祭司用自己苍老的声音说道,“因为您最近所做的事情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处境很有可能带来更多的威胁。” “我不太懂您说的。”卡拉特将自己手中的木制酒杯放在了桌上,然后抬起头说道。 “不,您其实很明白我的意思,”祭司用着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语气说道,“玫瑰学派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他们不仅是风暴之主教会、黑夜女神教会、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这鲁恩的三大教会的敌人,同样也是永恒烈阳教会、战神教会、大地母神教会、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敌人……” “我们只是接受他们的资助,”卡拉特用一种讽刺的语气说道,“难道神的仆人已经想要改变他的信仰了吗?” “你!”祭司木杖重重地在地板上一敲,怒气冲冲地向前走了一步。 “对不起,”卡拉特似乎后悔于自己刚刚的话语,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他们的支持其实很重要。” 祭司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您明白就好。” “我只是不明白,难道我们就只能依靠他们吗?”卡拉特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实在看不出来那些家伙和鲁恩人有什么区别?他们一样地贪婪,一样地残暴,一样地……” 卡拉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他们现在资助我们只是因为鲁恩在这里的力量足够强,他们想要给鲁恩找些麻烦,”卡拉特声音低沉地说道,“如果他们同样处在鲁恩所在的位置上,他们做出来的事情不会和鲁恩人有什么差别。” “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当初扫荡那个据点,杀死父亲和叔父他们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费内波特人和弗萨克人,然后因蒂斯人满脸笑容地从他们手里买走了布迪和母亲……” “卡拉特。”祭司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青年,用叹息般的声音唤道。 “对不起,祭司大人。”卡拉特端起木制酒杯狠狠灌了一口才说道,“我没有办法信任他们,我想不明白父亲在接受他们资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法。” “您不需要信任他们,”祭司声音低沉地说道,“他们不是伙伴。” “他们利用我们来对抗鲁恩,我们也同样利用他们来争取我们所希望得到的一切。”祭司带着些许叹息说道。 “我明白,”卡拉特说道,“我也是准备这样对待玫瑰学派的。” “不一样,”祭司低声说道,“选择合作伙伴也同样需要考虑得失,就像你捕猎时不仅需要考虑自己选择的武器是否能够让自己轻松制服猎物,还需要考虑这把武器是否太过于沉重以至于会折断自己脚下的树枝。” “我考虑了。”卡拉特紧紧握着木制酒杯的把手说道。 祭司安静地凝视了卡拉特一会,才出声说道:“那么就是因为您对于他们在一些事情上的态度不够了解了,我想也许您其实还没完全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我……”卡拉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最近有去弗萨克帝国接受教育的机会,我想你也许可以去看看,”祭司低声说道,见卡拉特有些迟疑,他笑了笑说道:“有我和埃德蒙顿在这里,我会等你回来再晋升去侍奉神。” …… 安格妮丝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窗户下,脚步飞快地走出了街道。 “这位老祭司是一个挺有智慧的人,”安格妮丝随意地说道,“他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的。” “所以?”南丁格尔有些迟疑地问道。 “所以我可以去睡觉了。”安格妮丝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些许轻快,“不过之后还是需要把这些告诉切斯特先生。” “啊,对了,”安格妮丝似乎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你知道找到卡拉特之前的那个房间里的女士的名字吗?” 请假 请个假,明天或者后天补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反向推理 “拉妮。”南丁格尔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 “没有姓氏?”安格妮丝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姓氏。”南丁格尔语气肯定地说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她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无论是因为地位太过低下,还是因为不被承认,亦或者纯粹是因为她的母亲不知道拉妮的父亲的姓氏,甚至也许她的母亲根本不知道拉妮的父亲是谁,对于拉妮来说都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那么按照她的血缘,她的姓氏应该是什么?”安格妮丝看向不远处依旧灯火辉煌的红色建筑,低声问道。 “他的父亲......”南丁格尔停顿了许久,才出声说道:“有关她的父亲的信息受到了干扰。” “哦,受到了干扰。”安格妮丝意味难明地重复了一句,能够干扰一个灵界生物借助灵界获得信息的本能,看来这位父亲并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拉妮身上有非凡特性?”安格妮丝 “她是完整的‘罪犯’。”南丁格尔说道。 “完整的‘罪犯’,”安格妮丝皱了皱眉,“‘罪犯’序列的序列7‘连环杀手’就拥有了干扰占卜和通灵的能力,而能够干扰你......” “我其实不是那么擅长......占卜,女士,”南丁格尔忍不住出声说道,“以我的能力作为参照可能不那么准确。”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好吧,那我们不再讨论拉妮女士这位神秘的父亲的事情,毕竟这暂时只是拉妮女士的事情,和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我需要关注的是,为什么她依旧停留在红剧场?”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望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建筑的视线,低声说道。 “......以及她是否和玫瑰学派或者拜火教有着关系?”安格妮丝低声补充道。 “她曾经离开过,但是又回到了那里。”南丁格尔说道。 “看来这其中有一些故事,”安格妮丝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从这其中的原因也许就能够得知这位拉妮女士的立场。” 南丁格尔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她那段时间的经历与纵欲派相关,但对于她来说应该不怎么愉快。” “那么这么看来,这位拉妮女士对于纵欲派没有什么好感了?”安格妮丝随意问道。 “可是她这段时间里又和纵欲派有所牵扯。”南丁格尔出声说道。 安格妮丝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出声说道:“那么也许你需要给我详细讲一下这位拉妮女士的经历。” ...... 拜亚姆的早晨有一种奇异的宁静和神秘感,尚未升起的太阳将海天的交界处染成了金色的一片,然后波光粼粼地在海面上闪烁跳跃,浑浊不透明的海水撞在海边是礁石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考虑得久一些。”凯因·切斯特稍显飘忽的声音响,他几乎是用“飘”这种动作向着礁石而来,“你对我们的事情并不是全然不了解。” “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安格妮丝露出了些许笑容说道,“其实我的立场从最开始就是确定的。” “您是孔蒂先生的老师,而我是孔蒂先生的学生,”安格妮丝站了起来,“而且我确实不是很喜欢纵欲派的风格......” “那些家伙真的不怎么让人愉快。”安格妮丝微微低垂着眼眸说道。 凯因·切斯特目光直直地看着安格妮丝,许久才用自己的有些飘忽的声音说道:“看来你是一个很果断的人。” “不,我不是,”安格妮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因为这个决定很好做而已,而且有些事情我想要早些告知你们。” “有关你之前提到的事情?”凯因·切斯特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麦维提与本地反抗军的一位名为卡拉特的成员有所接触,那位卡拉特存在着与纵欲派合作的心思,不过一位‘海神’祭司反对卡拉特的这种想法,并提议卡拉特前往弗萨克学习。” 凯因·切斯特点了点头,“卡拉特的父亲曾是本地反抗军的小首领,在不久之前鲁恩对反抗军据点的清洗中被杀死。”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红剧场一位名为‘拉妮’的姑娘与纵欲派有着联系,她似乎在为纵欲派的人提供着某些情报方面的协助。” 凯因·切斯特眉间动了动,然后声音飘忽地说道:“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安格妮丝安静地看着凯因·切斯特,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您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凯因·切斯特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片刻后才出声说道:“是的,我有。” “你有加入我们的想法吗?”凯因·切斯特问道。 安格妮丝愣了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 “因为你是大地母神的信徒?”凯因·切斯特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动作忍不住顿了一下。 凯因·切斯特微微勾了勾嘴角,带上了一点看起来僵硬扭曲的笑容,出声解释道:“虽然小埃德蒙多一直不敢联系我,但我一直在关注有关他的消息的,他有了学生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所以,您知道我......”安格妮丝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在看到‘艾拉·波耶西亚’的时候就直接用‘安格妮丝·帕格尼’代替了。”凯因·切斯特平静地说道。 安格妮丝无奈地揪住了自己鬓边的头发,“啊,的确很好摸清......” 凯因·切斯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颇好地解释道:“‘帕格尼修女’离开了费内波特城,在博迪威亚‘帕格尼修女’与‘艾拉·波耶西亚’同时出现,随后‘帕格尼修女’的踪迹消失,‘艾拉·波耶西亚’一路来到了这里......” “所以,您就判断‘艾拉·波耶西亚’是‘安格妮丝·帕格尼’吗?”安格妮丝忍不住问道。 “不,因为你昨晚联系我,我才将‘安格妮丝·帕格尼’与‘艾拉·波耶西亚’划上等号的,”凯因·切斯特低声说道,“尽管你在外的信息不多,但我想你是不会将自己老师的信物交给别人的,而且在给予自己老师的老师的信件的末尾署上别人的名字的人。” “您这是反向推理,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说道。 第109章 就在这几天 “您这是首先预设‘艾拉·波耶西亚’是我,然后找出不可能是别人的证据,而不是先找到证据,排除‘艾拉·波耶西亚’不是我的可能。”安格妮丝忍不住说道。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你应该允许我的思路有所不同,”凯因·切斯特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很清楚,我们的思维异于常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毕竟我们曾经是‘疯子’。”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凯因·切斯特点了点头,“我在看到‘艾拉·波耶西亚’在达米尔港所作的事情的时候还对你的精神状态有所担忧,但现在看来,你对你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得还不错。” 切斯特先生已经收到了达米尔港发生的事情,安格妮丝忍不住思考起节制派是否在达米尔港存在联络点,毕竟只是过去了四天,以当前诡秘世界的消息传递速度,虽然算不上非常快,但也不能说慢了。 毕竟无线电这种高科技,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已经出现,但还没有解决迷雾海、苏尼亚海上天气变化剧烈,存在诸多影响电磁传播的因素的问题,应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当然如果有“信使”的话都不是问题,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她点了点头,看着凯因·切斯特,说道: “我当时可能的确受到了一些‘毁灭狂热’的支配。” “‘毁灭狂热’?”切斯特先生皱了皱眉问道。 安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切斯特先生,您应该知道我是帕格尼家族的人。” 切斯特先生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代价?”他声音飘忽地说道。 “毕竟想要获得什么,总是要付出什么,”安格妮丝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只是我用来代替称呼‘狼人’诅咒的词语,我的代价是‘行尸综合征’。” “我以为费内波特城的帕格尼不会去使用那种受到诅咒的力量。”切斯特皱着眉问道。 “但是命运不会发生变化,”安格妮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诅咒并不会因为不使用那种力量而消失。” “更何况,”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除了对于非凡毫不了解的人,我们谁不知道成为非凡者就意味着从此与疯狂与危险相伴。” 切斯特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信标’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切斯特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 “我没有‘信标’。”安格妮丝摇了摇头,打断了切斯特的话语。 切斯特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安格妮丝,许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的‘狼人’魔药消化完了吗?”切斯特突然问道,“有没有获得‘活尸’的配方?” 他突然一拍脑袋,看着安格妮丝有些懊恼地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扮演法’?” 安格妮丝突然感觉切斯特先生的气质仿佛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身上的虚幻感突然减轻了许多。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直接说道:“‘狼人’的......我大概已经消化了一半吧。” 在那几乎一整个海盗团的人的赏金都到他的手里之后,她在“狼人”特性上的消化进度大幅度飙升,让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一种“质量不行,数量来凑”的感觉。 “那你已经可以准备接下来晋升的事情了,”切斯特点了点头,“你之前的配方是来源于帕格尼家族还是来源于大地母神教会?” “最开始的‘囚犯’是孔蒂先生调的,而之后......”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用配方。” 她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没有用配方?”切斯特先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一直平静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惊诧。 “这算是祂的馈赠,”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虽然特性是来自于一个堕落了的帕格尼家族的成员。 切斯特先生点了点头,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没有再谈论这件事情。 “那你接下来的‘活尸’的配方应该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得吧。” 安格妮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找您的目的之一。” 切斯特先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虽然按道理来讲,我不应该将配方透露给你,毕竟你之前都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准备加入我们了。” 他微微笑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不过......如果你通过什么其他的手段获得配方我也不能阻止你,比如某个让人不愉快的家伙随身带着配方然后落到了你的手里。” 安格妮丝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忍不住学着他眨了眨眼睛。 她听明白了切斯特先生的意思,“让人不愉快的家伙”是她在信件里对纵欲派的人的称呼,而切斯特先生的意思就是如果她能够捉住或者杀死一个纵欲派的人,切斯特先生就愿意给她“活尸”的配方。 当然,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家伙”应该是有可能获得且带着魔药配方的,而会随身携带魔药的,只能是对配方有需要,而且刚刚获得没来得及完全记住的那种——这个人应该有晋升需求,但是是否真的获得了魔药配方并不重要。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我会带着某一个让人不愉快的人来找您的。” ...... “‘特亚提瓦’,翻译就是‘水果里的肉’,”伦恩将面前坚实的‘特亚纳’外壳推到了安格妮丝身前,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斥了安格妮丝鼻尖。 安格妮丝的视线投向伦恩衣袖下露出的些许白色的毛发,然后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侍者”。 脸上暂时还没有露馅,手上也暂时还看不到,但是手臂上已经完全无法抑制住“狼人”化的趋势...... 看来保质期就在这几天了,安格妮丝低下头,拿起餐具将向自己嘴里喂了一口混合着水果甘甜的肉末,海盐的味道与香料的味道散发开来 有点可惜,伦恩这个“侍者”还挺好用的,安格妮丝忍不住想道,毕竟大部分的琐事和有关情报方面的工作都被伦恩承担了,而且还完成得挺不错。 “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吗?”安格妮丝突然抬起头问道,“也许你到时候可以换一种形式跟在我身边。” 如下 欠的那一章还没码完,困.jpg啊,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以后绝不绝不能请假 《诡秘之囚徒序列》如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0章 决定 伦恩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安格妮丝。 “遵从您的意愿,女士。”他平静地说道。 遵从我的意愿,安格妮丝用手中的勺子捣到了“特亚纳”坚实的外壳,停了下来,如果真的想继续追随的话,是不会这样说的。 不过,一个依旧保持着大部分自我意志的“侍者”......虽然如果要求的话,伦恩是不会拒绝的。 “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到了时间,你会获得永恒的安眠的。” 她收回了自己看向伦恩的视线,随意地问道:“小米洛学习得怎么样?” 伦恩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面色有些古怪地出声说道:“小米洛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不过他也许更适合学习审问。” 安格妮丝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伦恩。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看来他不怎么擅长询问,你不需要考虑他的事情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安格妮丝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张字条和一张画在不大的纸上被折叠起来的小像,“帮我找到这个人的踪迹,他就在蓝山岛上。” 伦恩伸手接过了字条,看向了上面的内容,那里只有一个名字——“血刃”西温·布朗。 安格妮丝选择了这位刚刚成名不久的海盗,她在麦维提的视野里曾经见到过,是一个序列7的“狼人”,而且相比麦维提,更受他们船长的赏识——这是她选择这位的原因之一,毕竟他比麦维提受他们船长的赏识。 如果仅仅是为了捉住或杀死一个符合切斯特先生要求的人,对安格妮丝来讲,无疑麦维提更加容易一些,毕竟她已经完全掌控了麦维提的生命。 但如果从利益的角度来讲,无疑选择另外的人,尤其是相比麦维提更加受他们的船长赏识的人,是更加合适的事情。 这样安格妮丝可以继续通过麦维提来获得一些自己需要的情报,而且让麦维提在他们船长那边的重要性增加。此外,在一些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操控麦维提背刺一些家伙。 虽然安格妮丝觉得直接操控麦维提背刺是一种效率极低的应用方式。 此外,依照之前的经验来看,将对方当做资粮的狩猎对体内特性的消化有益。 安格妮丝发现出于自身需要的狩猎有着较好的消化效果,即便是完全为了消化;但为了正义之类的理由的狩猎消化效果极差,甚至几乎没有。 她选择的这位西温·布朗,是一个挺......“特立独行”的“狼人”,他不像许多“狼人”那样直接凭借自己的手爪作战,主要原因是他有一个攻击型的封印物。 这个封印物是一团赤红的血肉,可以在战斗时化成赤红的长刀,而且在使用时会在一定范围形成一个让对手情绪失控,增加堕落倾向的领域。但是每一次战斗都会对血肉造成损耗,需要进行补充。 安格妮丝曾经在自己的视野里见到过这位西温·布朗先生补充血肉的行为,实在是不怎么让人愉快。 “我见到过他的悬赏令,他的赏金有2300镑。”伦恩下意识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出声提醒道:“重点是他在哪,他现在对我的价值要超过他的赏金数额。” “我明白了。”伦恩将纸条与小像折了起来,收到了自己的兜里。 “记得注意不要暴露自己,他不是你之前追查的那些小海盗团的成员可比的。”安格妮丝出声提醒道。 “我明白。”伦恩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不再说话,低下头,重新吃起自己的午餐。 “特亚纳”坚实的外壳中的肉末逐渐减少,她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才用手中的勺子从里面挖出了少许肉末。 “怎么了,女士?”伦恩抬头问道。 安格妮丝摇了摇头,放下了勺子。 “有些有必要探寻的事情发生了,我需要去看看。”她伸手拿起一边的宽檐帽戴到自己头上说道。 伦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安格妮丝走出了餐厅。 …… “你做好出任埃尔斯米尔港的‘地方检察官’的准备了?”中年男性特有的稍显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隐隐带着些许担忧的意味。 “刺杀案相关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年轻的男声稍显冷淡,“我觉得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巴特莱勋爵。” “给各方一点接受的时间是必要的,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浪费,帕格尼检察官。”巴特莱勋爵微微带着些许叹息说道。 “我们已经等待了半个月了,”年轻的检察官出声说道,“我不认为继续等待下去那些家伙的态度会出现什么值得期待的改变。”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巴特莱勋爵点了点头说道,“但我们同样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一些琐碎的事务,以及你的私人安全做好准备。” 年轻的检察官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轻快了些许,“你不必担心我,我有着一些自保的手段。” “好,”巴特莱勋爵深深地看了年轻的检察官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周后,应该就是我们的第一次开庭了。” …… “一份普通的意乱情迷的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沉迷于肉体的欢愉,并将这些当做神明赐予的琼浆,尽管这些的来源也成为了他这份渴望的终结。” 随后的信息与安格妮丝之前在第一份取得的种子上得到的信息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这份绯红色种子的形象与第一份染着血色种子有一定差别——而且上面还萦绕着数缕灰黑色的雾气。 此外……她还记得之前的这份种子的描述并不是这样的。 她之前看到的是—— “一份不断成成长的意乱情迷的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沉迷于肉体的欢愉,并将这些当做神明赐予的琼浆,他沉迷于此而且期望这些更多一些。” 应该去找那位拉妮女士的客人看看,变化的根源应该在那位先生的身上,安格妮丝看着稍显强烈的阳光,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想道。 第111章 拉妮 “哦,教科书式的分尸现场。”安格妮丝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啧啧了一声。 眼前尸体的的各个部件之间已然完全失去了连接,只有淋洒在地面上的稠浓的血色仿佛象征一般地连接他们,依然留存着些许流动的感觉。 原本存在于内的器官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尸体的附近,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仪式感。 小滴小滴的殷红喷溅在数米范围内的墙壁、地面以及各种家具上,留存着一种仿佛以及在向下流动的状态,令人目眩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所以这位先生的死亡造成了信息的改变,以“普通的”为描述代表着渴望的主人死亡,这份渴望不会再发生变化;而以“不断成长的”为表述则代表着渴望的主人依旧存活,这份渴望依旧存在继续发展的可能...... 上一次的那位劳伦斯船长如果没死的话,第一份种子应该也会呈现出类似的描述,安格妮丝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第二份种子,将自己得到的第三份种子,属于卡拉特的那份拿出来摆在了一起。 “一份不断成长的意乱情迷的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将肉体的欢愉当做逃避痛苦的麻醉剂,可惜这些只是暂时的,当然倘若他多沉迷一些也会许有质变。” 渴望的主人是否依旧存活对种子的存在有着本质上的影响,安格妮丝手指轻轻拨弄着手掌中的种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手里的种子的主人就只有卡拉特还活着了。 还有第二份种子上萦绕的那几缕灰黑色雾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她的污染还是来源于渴望的主人自己。 而如果是来源于渴望的主人自己......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心底产生了些许猜想。 “这份渴望的主人沉迷于肉体的欢愉,并将这些当做神明赐予的琼浆,尽管这些的来源也成为了他这份渴望的终结。” 安格妮丝重新思索了一次这句话中隐含的意味,肉体的欢愉的来源成为了渴望的终结,几乎是明示了这位先生的死亡原因——被曾经给予他愉悦与快乐的人所杀死。 这句话几乎让她瞬间联想到了那位拉妮女士,她依旧对这位拉妮女士的眼神中警惕与冷酷的特质记忆犹新。 倘若这位先生因为什么原因惹怒了拉妮女士,她几乎毫不怀疑这位拉妮女士会直接通过杀死这位先生来解决问题。 而且这种风格......实在是太“罪犯”了,看起来像是某些崇拜恶魔的仪式,虽然这位先生所有的身体算得上依旧“完整”地留在这个房间里。 安格妮丝目光再次环视了一遍房间里的所有细节,小心地避开了血迹,离开了房间。 血迹尚未干涸,杀死这位先生的人应该没有走远,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如果杀死这位先生的人真的是在进行某些取悦恶魔的仪式,甚至就是在召唤深渊中的恶魔的话...... 那无疑会对接下来的一些事情造成不小的影响,甚至极有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纵欲派的谋划,安格妮丝从不怀疑纵欲派的人的脑回路,他们总是在一些造成破坏的事情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安格妮丝毫不怀疑,这位先生死亡现场的残忍以及浓重神秘学意味完全足以引来代罚者的关注,只要有其他人发现这个分尸现场。 不过这也节省了举报的这个举动,但需要提醒切斯特先生。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呼唤了一声,“帮我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切斯特先生。” “好的,女士。”耳边南丁格尔应声道。 隐约的血腥味充斥鼻间,安格妮丝的目光投向了小巷。 ...... “该死地。”女人忍不住骂道,带着冰凉的质感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随时保持着最方便攻击的姿势,深切的危机感萦绕在她的内心,不断引发着内心的焦躁。 她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影子,但她知道必然有人在追逐着自己,尽管这个推断只是来自于她的直觉。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的直觉曾经无数次地救过她。但她很清楚,直觉告诉了她危机的存在,但能否逃离危机完全取决于她自己,她已经从曾经的惨烈教训中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她讨厌自己,也讨厌带给自己不幸的所有人,以及这整一个仿佛深渊一般的世界。 不管拜亚姆的外表有多光鲜亮丽,但她总能闻到刺鼻的铁锈味、腐臭味、石楠花味,来自于那些被清除的“异教徒”,消瘦而褴褛的本地人,以及在红剧场这样的地方寻欢作乐的海盗和鲁恩人。 母亲叫她拉妮,于是往来的妓女和男人们也这么轻蔑地称呼她,并说“妓女的女儿也是妓女”。 那些男人恶心地笑着,和怀里的女人说着下流话,有的甚至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这没有什么关系,她是天生的罪犯,她身材娇小,手脚灵活,躲开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轻而易举,还能顺便摸走他的钱包。如果不是担心伤害客人,红剧场不给她饭吃,她完全能够顺便踩断伸手的人的腿骨。 当然每一次,母亲都知道客人的钱包是她拿走的,然后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事情。 软弱、绝望,这是她对自己的母亲的唯一的印象,就像红剧场中的大部分女人一样。 但是她总感觉母亲好像又不太一样,母亲似乎又怀着一种莫名其妙且无助的期待。 母亲总会告诉拉妮,她自己曾经有着多么好的父亲,多么好的兄弟,然后又总想着怎么离开红剧场,而且把她带出去。 拉妮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莫名其妙且无助的期待,除了皮肉生意,母亲根本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 留在红剧场,至少不愁吃穿。拉妮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足够幸运,至少不会像那些普通的本地女人一样时不时地卷入打架和死人的事情里,偶尔还要接受鲁恩人嫖完不给钱。 她从红剧场悄悄溜出去过很多次,清晰地知道外面是什么样。 但是每一次母亲都很生气,这是母亲会对着她发脾气的事情之一。 每一次母亲骂过她,都会伤心地关上门,一遍遍数着她悄悄藏下的那一点点连在外面活一周都坚持不下来的钱财,然后一遍遍地重复告诉她,她一定能够带着拉妮出去。 可惜母亲连她八岁都没坚持过去。 请假 拜访长辈,今天更新估计码不完了。笑死,过年几乎没多少码字时间。 这都是欠的第二更了。哭唧唧(╥_╥)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德莱塞 危机的直觉只能够告诉危机的存在,无法解决危机,就像拉妮当初同样没有救下自己的母亲。 母亲死于一场群体“聚会”,拉妮清晰地感受到了危机的存在,但可惜母亲并不在意她的话语,又或者并不是不在意,只是舍不得,毕竟客人出手阔绰大方,对她存钱离开的计划大有助益。 “聚会”的负责人甚至懒得检查这些作为“道具”的男男女女的死活,直接将他们像破布一样丢掉,拉妮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母亲从那一堆像尸体或者真的是尸体的人里找出来。 拉妮总是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母亲死去后离开红剧场,毕竟当她离开后,饥饿、寒冷便与她相伴,即使她是一个天生的“罪犯”。甚至在她成长到少女的模样时,她同样遭受到了母亲当年遇到的事情,而她依旧像母亲当时一样没有足够能力反抗,即使她对危机的直觉依旧灵敏。 苏尼亚海是一片混乱的地方,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鲁恩人龌龊而残暴,却将这些当做特权;那些所谓温顺的本地人虔诚而愚昧,为着那所谓的“海神”将沾满血腥当做荣幸;而还有一些人不在意这些东西,他们只是想要将世界变成深渊。 拉妮从礁石边跳了下去,感受着咸湿的海水淹没自己的口鼻,忍不住无声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她现在和那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坚持的那些早已被证明只是一种莫名其妙且无助的期待,而她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竟然真的在某些时候相信母亲所说的那些只是年少的天真无知而已。 母亲所期待的那些人,虔诚而愚昧,软弱而无能,比之红剧场最绝望的妓女也不差分毫,就像是从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躺在了坟墓里,只等待最后的土填下。 母亲从来没有认清这些,但是她应该认清。 拉妮努力让自己避开冲向礁石的水流,避免自己随着水波砸在礁石上,不远处港口的船只遥遥在望,心中的些许危机感逐渐消失。 杂乱的回忆在拉妮脑海中不断涌现,她同时深吸一口气,向着不远处的船只游去。 ...... “看来这位拉妮女士并不愿意见到我。”安格妮丝看着礁石下的波涛低声说道。 “最重要的是您刚刚放弃了捉住她的机会。”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 安格妮丝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手掌中泛着冰冷的光泽的漆黑花朵,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灵性输入进去,漆黑的花朵缓缓收缩逆向生长,逐渐转变为漆黑的种子。 “一份不断滋生的愤怒的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本不该存在对深渊之外的期盼,但浸入污水的烛火却用自己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只可惜周围依旧是漆黑的。” 安格妮丝的思维快速浏览过这一段信息,里面的内容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停止了自己对这颗种子的灵性的注入。 眼前漆黑的种子几乎在瞬间又重新成长为泛着冰冷的光泽的漆黑花朵,些许灰黑色的雾气同时从里面逸散开来,缠绕在花朵上。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重新向其中注入了些许灵性,漆黑的花朵再次在安格妮丝手中化成了一颗漆黑的种子。 安格妮丝稍微等待了片刻,停止了自己对其中灵性的注入。 “也许我不应该放走她,”安格妮丝看着自己手中重新化为漆黑的花朵的种子沉默了一会,才出声说道,“她有些特殊。” “您只是对她产生了些许作为人的怜悯,”南丁格尔说道,“我不认为您刚刚的行为能够造成怎样的区别,我相信只要您愿意总是能够见到她的。。” “作为人的怜悯,”安格妮丝轻笑着重复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因为之前我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安格妮丝用着平静的声音低声说道:“那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污泥之中的确能够长出纯洁的花朵,但更多的会” “过去的她需要怜悯的时候没有获得应该获得的怜悯,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怜悯的时候再试图给予她怜悯简直是一个笑话。” 安格妮丝用一种几乎是嘲讽的语气说道。 “她不是小米诺,小米洛在迷茫,而拉妮……”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拉妮满心都是愤怒,甚至……” 安格妮丝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自己的话语,转而用有些疑惑的语气说道:“我有些好奇她的‘罪犯’的特性的来源……” “我总感觉我似乎在哪里见长得像她的人……” …… “拜亚姆。” 一身黑色正装的鲁恩少年提着皮箱,目光投向喧闹的码头,落日的余晖在天边投下了仿佛轻纱般的影子。 “德莱塞……先生。”一个五官深邃,皮肤呈现小麦色,四肢粗壮的典型鲁恩人模样的男人走上前对少年行了一礼,稍显激动地说道。 “安东尼。”德莱塞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我们已经为您联系好了旅店。”安东尼接过了德莱塞手中的皮箱,笑着对德莱塞说道。 “好,”德莱塞没有阻止安东尼的动作,平静地点了点头,率先迈开了脚步,“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已经为您做好了准备,”安东尼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了德莱塞身侧,“那位女士并没有怎么用心遮掩她的行踪……” 他停顿了些许,然后带着些许兴奋对安格妮丝说道:“我为您安排的旅店与她与她的同伴入住的旅店是同一家。” 德莱塞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了安东尼,“你有联系那位女士吗?” “我们在等待您的决定。”安东尼认真地看着德莱塞说道。 德莱塞握着手杖的手微微用上了些许力量,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尽管有些太过于冒昧,”德莱塞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应该早些拜访那位女士。” “明天,只要她在,”德莱塞的声音加重了些许,拄着手杖的手露出了青色的静脉,“我们就去。” 如下 转了十六家亲戚,笑死,都快趴下了。 《诡秘之囚徒序列》如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 西温·布朗 些许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涌上了男人的脊背,男人条件反射地扑向侧方,在地上爬起来,寸寸黑毛自体表冒出,尖锐的指甲快速生长,眸光瞬间变得冷酷。 弹痕在男人几秒之前的位置出现,男人抬起冷酷的眼眸看向从巷口走来的人影。 “‘血刃’西温·布朗,打个招呼,”带着一点笑意的女声从那里响起,女人随意地将手中的枪支别在腰间,扬起笑容说道,“虽然很希望我们第一次见面能够愉快一点,不过……” 女人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带着寸寸白毛的尖利手爪挡住了男人袭来的带着寸寸黑毛的尖利手爪,同样冰凉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些许的兴奋自安格妮丝的眼中逐渐显露,带着恶意的笑容在嘴角悄然勾起。 “你可真是个足够让人满意的‘猎物’。”女人用低缓的声音说道。 “我想你的选择不够明智。”男人用稍显嘶哑的声音说道。 两人几乎同时向后退去,带着赤红色的血肉顺着男人的手臂蔓延而上,男人手掌虚握,流淌着血红色的长刀在他的手中快速凝聚出来,些许仿佛利齿般的痕迹仿佛刻痕,杂乱无章的呓语声向周围蔓延开来,似乎能够诱发人心底的狂躁与冲动。 “也许,不过我们本来就应该做一些不怎么明智的事情,不是吗?”女人看着男人的动作,带着恶意的笑容逐渐扩大,她的目光投向男人手中的赤红长刀之上,“这把刀的食欲可真强。” 无法被她人观测到的绯红色的种子出现在女人手中,一缕灰黑色的雾气缠绕其上,女人随意地将上面的灰黑色雾气挑下,将灵性灌注其中,灰黑色的雾气蒸腾开来,散逸到女人周身。 西温·布朗感到些许的晦暗感自不远处的女人的身上出现,泥沼般的阴影出现在心底,无声的悲恸与难以名状的痛苦流淌开来,在心底营造出一种沉甸甸地压抑感。 女人笑着挑了挑眉,用一种轻快的声音像是解释一般说道:“你营造你喜欢的环境,我也营造我喜欢的环境……” “艹。”西温·布朗嘴中骂了一句脏话,带着白毛的影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心底的压抑感仿佛梗在了喉咙间,阴暗的思绪杂乱地从他的脑海冒出,让他几乎难以凝聚起自己的注意力来抵挡袭来的攻击。 他抬起手臂用赤红色的长刀拦住向着他袭来的身影,女人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宽檐帽触碰到刀面立刻绽裂开来,无人可见的绯红色种子自女人的手中落下,掉落在赤红色的长刀上消失不见。 些许的绯红色自落点飞速地扩散开来,直至布满整把长刀,看起来仿佛褪色了一般,些许的利齿痕迹几乎完全消失,血肉诡异地蠕动起来,长刀般的形状完全消失,带着赤红色的血肉几乎包裹了男人的整个手臂。 女人猛地向后几步,脚尖用力向上腾空而起,在墙壁上一撑,整个人翻上了一旁的高墙。 “看起来起效速度不慢,”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用自己的尖利的手爪飞快地将自己被血肉包裹住的手臂卸下来向安格妮丝本来所在的方向丢去的男人,拔出腰间的枪对准男人完好的左侧手臂开了一枪,“食欲与追求繁殖所带来的欢愉欲望的结合……” 西温·布朗向一侧翻滚试图躲开飞来的子弹,拇指大的血肉被带走,大片烧灼的痕迹在血肉消失的地方出现,他的眼中逐渐带上了猩红色。 他抬起头看向举着枪居高临下对着他的女人,无尽的疯狂气息在他的眼中流露而出。 …… “波耶西亚女士已经出去了,”男孩看着自己面前拄着手杖,一身整齐的正装的鲁恩少年认真说道,“如果您想要找她,请等到下午再来。” “非常感谢。”少年认真地摘下帽子按胸行了一礼,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眼中带上了些许疑惑。 “您还有事情吗?”男孩皱了皱眉问道。 “哦,”少年瞬间反应过来,“如果波耶西亚女士回来,请你告诉她,德莱塞·曼达安希望能够拜访她,如果她愿意的话……” “我会告诉她的。”男孩没有等少年说完话,径直说道。 些许仿佛被压抑着的呻吟隐约在房间里响起,男孩绷着的面色忍不住一变。 少年皱了皱眉,目光忍不住投向了房间里一瞬,然后收了回来。 “需要帮助吗?”德莱塞犹豫了一下,出声问道。 “我想不需要,”男孩面色瞬间变得冰凉,声音中也仿佛带上了冰霜,“请下午再过来。” 德莱塞没有说话,再次按胸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门口。 等待在不远处的安东尼看向了走来的少年,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位女士……” “她已经出去了。”德莱塞声音平静地说道。 “是我们的失误。”安东尼瞬间低下头说道。 德莱塞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巷。 …… “理智和力量。”安格妮丝看着眼前几乎完全失去理智满身黑毛,近乎疯狂地向自己扑来的狼人,低声叹了一口气,“以及爆发的杀意与求生的” 她侧身避开扑来的狼人,些许灵性投入到自己手中刚刚完全成形的混杂着血色与惨白的冷光的花朵中,花朵快速收缩,一缕灰黑色的雾气悄然缠绕在了花朵上。 刚刚落地的狼人仿佛瞬间被熄了火一般,有些茫然地转过身。 安格妮丝停止了向花朵中输送的灵性,尚未完全化成种子的花朵快速重新生长,不远处的狼人身上的茫然快速消失,疯狂的气息重新锁定了安格妮丝。 “盯上我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越发明显,“我很高兴。” 她猛地向后一仰,避开了几乎要划过她的脸庞的利爪,一手在一旁的墙壁上一撑,纵身直接从狼人的头顶越了过去。 第114章 完成 满是黑毛的尖利手爪重重地击在砖垒的墙壁上,泛着淡青色的砖块“砰”地爆碎,顺着带上了少许倾斜感的墙壁摔了下去。 “动静有点大,恐怕有人注意到这里了。” 安格妮丝皱着眉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墙壁,听着远处隐约出现的喧闹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些许的灵性注入了混杂着血色与惨白的冷光的花朵,满身黑毛带着疯狂气息的狼人茫然了一瞬。 满是染了血色的白色毛发的尖利手爪几乎立刻毫不犹豫地向满身黑毛的狼人的脖颈抓去,在他身体本能的躲闪下刺破了尚且结构完整的臂膀处的皮肤,一根根黑毛竖起,试图让带着白色毛发的利爪离开。 尖利的手爪于是径直抓住了下面的骨骼,顺着皮肉找到数根骨骼的连接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入其中,另一只看起来干净些许的尖利手爪不知何时固定住了狼人躯干,两只手爪隐约紧绷了一下,随即第一只手爪刺入的地方,骨骼、筋膜、皮肉齐齐分离,自由的一端掉落在地。 赤红的鲜血顺着手腕处的白色毛发向下滑落,在地上溅成数道数道血色。与野兽无异的吼叫声被打断在喉咙中,化成带着愤怒的呜咽声。 灵性飞速注入混杂着血色与惨白的冷光的花朵,獠牙在距离手臂一掌处停顿了一下,随即扳机被扣动的声音响起,烧灼的痕迹在狼人的眉心出现,数颗布满血迹的金属弹壳穿透狼人的头颅,掉落在地,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焦黑的血痕。 重新变回人类的左手依旧染着血色,快速地将手中的枪支插回腰间的枪袋。 安格妮丝随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几个弹壳,拿出了一个锡盒将吞噬完来自自己前任主人血肉、布满绯红色不断蠕动的诡异血肉装入其中,随手在表面布下了一层灵性之墙,然后一只手将刚刚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断臂拿起丢在狼人的尸体上。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唤了一声。 些许的涟漪出现,南丁格尔的声音出现在了安格妮丝耳边:“女士。” “请帮我把狼人的尸体和这个东西带到切斯特先生那里,”安格妮丝摇了摇手中的锡盒,挑了挑眉说道,“我带这些东西过去不太方便。” “好的,女士。”南丁格尔的身影在安格妮丝身前凝聚了出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身上的装束变成了一套在腰间坠着些许褶子做装饰的蓝紫色长裙,看起来仿佛夜色下自湖中走出的女妖。 安格妮丝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对南丁格尔点了点头说道:“很漂亮,这身和你设计的模样很搭。” 南丁格尔伸手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锡盒,视线和安格妮丝的对了一下就快速避开,她的耳尖微微红了些许,躬下身按住了狼人的尸体和被安格妮丝丢在那里的断臂,些许的涟漪扩散开来,南丁格尔和狼人的尸体消失不见。 安格妮丝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些许笑意又快速收敛起来,然后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混杂着血色与惨白的种子,上面缠绕的数缕灰黑色雾气有些剧烈地翻腾着,隐约有汇入她周身散逸着的浅薄的灰黑色雾气的趋势。 她快速将自己的灵性探入自己周身散逸的灰黑色雾气,这些灰黑色雾气飞速消失不见,种子上缠绕着的灰黑色雾气平静下来。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将种子随手收了起来,下意识地抬起手,又在抚到自己的头发的时候反应过来。 “待会得去重新买一顶帽子。” ...... 德莱塞在染着血迹的巷前停下了步伐,沉甸甸的压抑感出现在心底,仿佛泥沼般的阴影。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迈步走进了小巷,在一滩带着烧灼痕迹的血迹前蹲下身。 “是受到‘猎魔子弹’伤害的黑暗生物的血液。”安东尼跟了上来,看着这滩血痕说道。 德莱塞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刚刚那位波耶西亚女士应该就在这里。” 安东尼有些疑惑地看向德莱塞,德莱塞开口解释道:“这里有和我曾感受到的主......祂的力量类似的痕迹。” “那我们......”安东尼出口的话语尚未说完,德莱塞就摇了摇头。 “波耶西亚女士看来的确有事,”他转身走出小巷,“我们就按照那位小先生的说的,下午再过去。” ...... “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目光看向稍显脏污的玻璃窗中的身影,低声打了一声招呼,她的目光看向依旧保持着“狼人”模样的西温·布朗的尸体,以及和锡盒摆在一起的一只铁制卷烟盒。 “那是他的非凡特性,”切斯特先生稍显透明的身体从玻璃窗中走了出来,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他死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失控倾向,按理来讲会形成诡异的封印物,但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其中有......污染,完全可以用于调制魔药。” 安格妮丝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与你有关。”切斯特目光直直地看向安格妮丝,有些飘忽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不怎么明显的波动。 “是的,”安格妮丝目光平静地对上了切斯特先生的目光,“我也觉得与我有关。我杀死他之前做的事情和我之前在达米尔港杀死一个海盗团的船长之前做的一样,那个海盗团的船长的特性也......非常干净。” 切斯特先生沉默了一瞬,出声问道:“还是和帕格尼家族的诅咒有关?” “算是我完成一些事情的附带。”安格妮丝带上了些许笑容解释道。 切斯特先生沉默了一会,才用有些飘忽的声音说道:“我不怎么清楚帕格尼家族的事情,更不清楚你的一些特殊力量的来源,但我明白得到往往伴随着付出,尤其是和神明相关......”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才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多注意一些。” “我明白的,这真的只是完成一些事情的附带。”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出声补充道: “我甚至大概都能够猜出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原因……他死前的欲望已经不完全受他掌控了。” 第115章 能换吗 切斯特先生深深地看了安格妮丝一眼,隐隐带着些许灰暗感的身影来到了狼人的尸体前。 “你需要的东西在他的衣兜里。”他用稍显飘忽的声音对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目光打量了一遍眼前狼人的尸体,最后在狼人残破的上衣前襟内侧的衣兜处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中摸了摸衣兜,然后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骨片,上面满是焦黑的痕迹,似乎是来自于肩胛部位。 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的文字,属于高地语和赫密斯语。两份不同语言的文字内容相同,安格妮丝能够看出来属于赫密斯语部分的刻痕明显要新一些,似乎是最近才刻上去。 她目光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文字的内容。 “‘活尸’:完整死亡丧钟花一株+一只寒霜怨灵完整外皮+猩红食人花叶片5片+荆棘之心汁液50ml+狼雪10g+鬼针草花朵干粉10g。” “死亡丧钟花和寒霜怨灵外皮是非凡材料,”切斯特先生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其他的都是辅助材料。”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把玩着锡盒的切斯特先生,弯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切斯特先生。” 切斯特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的动作,目光投向了狼人的尸体,稍显飘忽的声音带着些许郑重:“‘活尸’的诅咒是渴望人类温热的血液和新鲜的血肉,相比‘狼人’满月失去大部分理智,杀戮与嗜血的欲望增强的诅咒来讲更加强大。” “‘活尸’的诅咒并不止是在满月的时候出现,只是在满月的时候会尤其严重,达到顶峰。因此,对抗‘活尸’诅咒并不仅仅是满月时的事情,在平时也需要注意。” “刚刚晋升‘活尸’的时候,其他人受伤时的血液会有很强的吸引力,不时产生的饥饿感也很容易让刚晋升者难以控制自己伤人的欲望。” “过于长时间的饥饿感不仅会引发难以抑制的进食的本能,还容易导致进入虚弱状态,战斗力下降......” 切斯特的话语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不够新鲜的食物无法解除这种状态,我所说的‘不够新鲜’包括所有并非刚刚猎杀并烹饪的食物。” “也就是说一旦晋升‘活尸’,就不能吃正常的饭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插嘴道。 “等你晋升‘活尸’,那些食物对你来说已经完全不需要了,”切斯特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一日三餐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必要的事情,你所需要应对的只有不时产生的饥饿感,而饥饿感的产生周期往往是以数天、数周计算。” 安格妮丝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完全地非人......感觉生活质量下降好多啊......” 切斯特先生忍不住愣了一下,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停顿了一会才说道:“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到时候就会不那么想吃......” 安格妮丝感觉自己从切斯特先生的不怎么明显的表情和话语里硬生生看出来了一种纠结感。 “好吧,我知道了,”她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嘴角带上了些许笑意对切斯特先生说道:“如果切斯特先生帮助的话,我很愿意出一份力......” “‘纵欲派’的事情......”切斯特先生目光投向了一旁狼人的尸体,“你杀的这个人是塞尼奥尔手下的大副,你拿他去换赏金的时候,最好通过一些隐蔽一点的渠道。” “‘血刃’西温·布朗,我在杀他之前就已经打探清楚他的身份了,对猎杀他的后果也有所预料,”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对他的猎杀,于我而言,价值远超他身上的赏金,猎杀他的举动让我对‘狼人’的消化进度前进了一大截,更何况利用他我从您这里获得了‘活尸’的配方,我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不过如果我想要获得更大的价值的话可能需要寻求您的帮助。” 切斯特先生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你直接说你想说的吧。” “他的特性以及非凡物品交给您的话能够达到更高的价值,”安格妮丝直接说道,她的目光扫过了锡盒,“至少这份特性对您来说是有价值的。” 切斯特先生视线投向了锡盒,“看来他的非凡物品出了一些问题。” “我想也许需要‘鉴定师’重新鉴定一下这个非凡物品的作用,”安格妮丝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心虚,“......它的作用和负面效果可能发生了一些改变。” 切斯特先生目光投向了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忍不住将自己的视线稍稍偏移。 “它现在已经从食欲变成了食欲与追求繁殖所带来的欢愉欲望的结合了......” ...... 隐蔽一点的渠道......安格妮丝随意地将装着狼人的尸体的麻袋丢在地上,只要换了赏金就会被人知道的,只是迟和早的问题…… 除非找人代为领取,再通过复杂的操作拿到赏金,但以纵欲派的风格这么干不是害人嘛,安格妮丝微微摇了摇头,不如早些安排好小米洛的事情。 她将目光投向柜台后对她扛来的东西习以为常的老板,伸手敲了敲柜台。 “波耶西亚女士?”老板打了个瞌睡,看向安格妮丝丢在地上的麻袋,“换赏金?” “是的,”安格妮丝平静地点了点头,“一个两千三百镑的。” 虽然拜亚姆是鲁恩的殖民地,处于风暴教会的势力范围,但费内波特,或者说大地母神教会在这里也有着一些隐秘的据点,而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大部分时间这些据点会开展一些情报交流,处理东西的业务。 老板站起身走出柜台,打开麻袋看了看,西温·布朗人类的面容露了出来,之前切斯特先生附身他的尸体,让他死后脱离了狼人状态。 老板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安格妮丝。 “‘血刃’西温·布朗?”他皱着眉问了一句,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安格妮丝。 “能换吗?”安格妮丝笑着问道。 “能换,”老板说道,“三天……大概需要三天走完流程。” “好,我三天后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手,随即反应过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愿母神佑你平安。” 老板深深看了安格妮丝一眼,沉声说道:“愿母神佑你平安。” 第116章 打算 “那位德莱塞先生有说他什么时候来拜访吗?”安格妮丝随手将手中新买的灰色格子花纹的宽檐帽戴在自己的头顶,对着站在一边的小米洛问道。 “我当时告诉他,如果想要找您,请下午再来,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间。”小米洛皱了皱眉说道。 “那按照社交礼仪,应该会在三四点钟,”安格妮丝从自己的风衣的衣兜里取出怀表看了看,“他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来敲门了。” “好的,那我先去......”小米洛点了点头,伸手将桌上的报纸拿了起来。 “稍等,小米洛,”安格妮丝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小米洛,“先不急,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小米洛看着安格妮丝认真的表情,隐隐带上了些许不安,“您可以等德莱塞先生拜访过后再......”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小米洛的肩膀,“但是在我们的谈话需要在德莱塞拜访前。” 她蓝色的眸子紧紧打量着小米洛的显得有些紧绷的面色,斟酌了一下才出声说道:“我需要你去跟着他,帮我观察余罪教团的情况。” “余罪教团?”小米洛有些紧绷的面色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是的,余罪教团……” 安格妮丝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低声说道:“算是一些崇拜着......” “您的信徒?”小米洛似乎看出了安格妮丝想要说什么,径直说道,“您希望我去观察他们?” “将你对他们的观察结果告诉我,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任务,”安格妮丝缓缓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还对你有着一些其他的要求。” “我会想办法委托德莱塞他们安排你在鲁恩那边继续你的学业,”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在那里认真学习,在非凡的世界,知识是危险但也是力量,我不希望你成为仅仅依靠着魔药所给予的力量的那种非凡者。” “无论是文法还是理学,同样是你的实力的组成部分,能够在很多时候协助你,让你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这是我对你要求的第二点,尽全力去学习有用的知识。” 小米洛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安格妮丝,等待着安格妮丝接下来的话语。 “最后一点,有关你的晋升及神秘学的知识的学习......” 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会,出声说道:“极光会在鲁恩王国那边有着相对较强的势力,如果你......” “我不会向他们所崇拜的神灵祈祷。”小米洛出声说道。 “依照你的想法,”安格妮丝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过你至少得要先成为完整的序列九,你不是还说要自己解决你的事情吗?” “鲁恩王国那边的环境只要不引起教会的注意就比较安全,适合你在低序列时的晋升,不过魔药配方以及所需要的材料需要你自己获得,当然我也会帮你......”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我知道的,女士,”小米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早些晋升的。” 安格妮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小米洛的头,“除此之外,神秘学方面的知识是必须掌握的,你虽然已经掌握了赫密斯文,但不够精通,依旧需要加强。” “仪式魔法以及占卜通灵等手段我和伦恩之前教导过你,不过那些都只是神秘学基础,你需要继续深入学习,毕竟按理来说秘祈人途径是比较擅长这些的。” “如果你遇到问题也可以通过我们之间的联系来问我,或者……”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召唤我的信使。” 安格妮丝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字条递给了小米洛。 “你可以称呼她为南丁格尔小姐,这上面是召唤她的语句。” 小米洛接过纸条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折叠起来收回了自己的衣兜。 “我会认真完成您的要求的,”小米洛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您的身边?” 安格妮丝露出了一丝魔鬼的笑容,出声说道:“至少中序列,或者你在学校的成绩能够达到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标准。” 小米洛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安格妮丝问道:“那我平时除了问您问题,还可以向您祈祷吗?” “当然,”安格妮丝伸手揉了揉小米洛的头发,“我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也会去鲁恩那边找你的。” …… “波耶西亚女士,德莱塞·曼达安,”少年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安格妮丝,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按着自己的胸口认真地躬身行了一礼,出声说道:“很高兴见到您。”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几乎完全无法联想到和她当初所遇到时说出的离谱话语的少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摘下头顶的帽子,微微行了一礼。 “艾拉·波耶西亚,”安格妮丝出声说道,“或者如果你更愿意用我的另一个名字我会更加高兴……”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疑惑的少年,微微勾了勾嘴角。 “安格妮丝·帕格尼!”德莱塞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怪不得雅宁斯先生……”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平静地看着德莱塞。 “怪不得雅宁斯先生明明说我们要联系‘艾拉·波耶西亚’女士,偏偏又给了我很多‘帕格尼修女’的资料要求我必须看完……”德莱塞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重新恢复自己的语调,“教团一直不被允许接触帕格尼家族,雅宁斯先生……” 德莱塞逐渐沉默了下来,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你的身上有主的气息。”他突然说道,他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些许光亮。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伸手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一颗混杂着血色和惨白的冷光的种子,将上面的灰黑色雾气挑了下来:“你说的味道是这个吗?” 德莱塞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安格妮丝挑着灰黑色雾气的手指,看起来有着疑惑地皱着眉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几乎冷笑着说道:“那很遗憾地告诉你,这并不是来源于你口中的主,而是因我对一个狼人的猎杀而产生。” 第117章 余罪教团的教义 “主赐予您了祂的力量,”德莱塞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道,“不过主对待帕格尼家族向来不同......”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手中的混杂着血色和惨白的冷光的种子收了回去。 “不是赐予,”安格妮丝看着手中的灰黑色雾气缓缓缠绕上自己的手指,渗入皮肤,“只是为了完成一些事情所必须要拥有的力量。” 德莱塞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想要开口,安格妮丝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 “帕格尼家族很早就推断出来了我出现的必然,而这也意味着帕格尼家族超过千年的命运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德莱塞听着安格妮丝的话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没有插话,静静地等待着安格妮丝后续的话语。 “倘若祂有着足够的人性,那么想必对我的到来抱有着期待,”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毕竟我对祂的侍奉是如此的理所应当,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 “从私心来看,我因祂而诞生,接受着祂的庇护,祂是如此的宽容,我与祂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亲密,远超此世之间的任何人,那么什么样的人能够比我更有资格成为祂的‘使徒’?” “倘若抛弃私心,能够协助祂实现祂的欲望又是如此的令人感到荣幸的一件事情,祂本身厌恶着血腥的藤蔓,本能的触须,但又期望着人们不要懂得顺天知命,愿意用尽全力去与必然的痛苦对抗。” “倘若以祂的欲望为我的欲望,那么对我来说是一件如此崇高而荣耀的事情......” “尽管您这样说,”德莱塞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依然有着一种感觉,您并不像您所说的那么情愿......” 安格妮丝听到德莱塞的话语,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了起来。 “但是祂所需要的就是这样,”安格妮丝轻声说道,“‘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期盼是什么,苦痛来自于哪里,祂永不遗忘的又会是什么?” 德莱塞听着安格妮丝的问题,仔细想了想,出声回答道: “老师曾经说过,如果询问一个人希望怎么死,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因为一个人如何填满生与死之间的空洞取决于他心底埋藏最深的欲望。” “人的欲望决定了他是谁,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如果不遗忘我们心底最深的渴望,那么无论遇到了怎样的事情,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人的本质就不会改变,因为欲望塑造了一个人的形态。”德莱塞平静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我们的力量来源于我们内心的欲望,来自于我们的欲望与主的共鸣,倘若我们不断剥离自己作为人的部分,让我们的欲望不断接近主所希望的,就能够不断靠近主的存在......” 安格妮丝听着德莱塞的话语,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尽管德莱塞没有像上次那样说的那么露骨,但其中的意味仍然让她想起来上次德莱塞一脸兴奋地说着要“献上我的全部,只愿与主融为一体”的场景。 不过,德莱塞所说的这些给了安格妮丝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她曾经在哪个地方听到过这样的话语,只不过并直接将“欲望”称作“欲望”,而是用一个其他的词语来称呼。 安格妮丝一边听着德莱塞的话语,一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试图从其中找到那个词语。 “......老师也曾经说过,痛苦迫使我们骤然清醒,世界在愤愤然的眼里变得通明透亮,倘若有人冷漠到毫无痛苦,那么他要么清醒到足以比肩神明,要么愚昧到只能成为一个废人。” “只是你们的教义?”安格妮丝突然插嘴问道。 “这是我的老师对于教义的解读。”德莱塞出声说道。 “那么你自己的想法呢?”安格妮丝问道。 德莱塞愣了一下,思考了许久,才出声说道:“人的欲望让他们用尽全力去企图逃脱必然的命运,但身为人的罪孽和对生命的热爱往往带来无限的痛苦,激情的行为看起来总像是垂死的挣扎,解决苦痛的期望总是仿佛绝望。” 他停顿了一会,笑着抬起头说道:“不过解决问题的方法越少,人的思考越活跃,总有人能够启示他人,尽管很多的时候不一定能够以直立的姿势获得或者做出启示。”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你和你老师的想法似乎不太一样。” 德莱塞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好吧,我大概能够想象出你们的会是什么样子的了,”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以你们的情况,不应该将祂直接称为主。” “依照你之前所叙述的你的老师对你们教义的解读,你们所遵从的只会你们共同认同的欲望,而不一定需要一个有着自主的想法的主。” “你们在试图通过接近这位神灵来获得力量,并认为欲望决定了存在,但人类怎能完全理解神明的欲望,每个人对于欲望的理解都是有差异的,想要达到所有人都能够与这位神灵达到共鸣,要么这位神明不” 安格妮丝用一种郑重的眼神看着德莱塞说道,德莱塞缓缓皱起了眉头,看着安格妮丝张了几次口,最后才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您是想问,我们为什么需要神灵?”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安格妮丝皱了皱眉说道。 “我……”德莱塞开口,又停了下来。 “也许你需要与你的老师以及其他教团的成员讨论一下。”安格妮丝说道。 德莱塞握了握自己手底下的把手,最终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安格妮丝行了一礼。 “是的,我的确需要。”他向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便向门口走去。 “稍等,德莱塞先生,我还有些事情……”安格妮丝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德莱塞几乎是瞬间回过头,看向安格妮丝。 “请讲,女士。” “我希望您能够带小米洛前往鲁恩王国。” 第118章 一份真诚的蕴满祝福的渴望 满身白毛的怪物蜷缩在有些狭小的床铺上,尖利的手爪扯过的枕头露出了里面微微发黄的枕蕊,汗液不止一次完全浸透了床铺上的蓝色格子被单,留下一道道泛白的痕迹。 “伦恩。”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出声唤道。 满身白毛的怪物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白毛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褪去,露出了典型的费内波特人接近海湾地区人种暗白的皮肤,白色毛发的边际最终停留在了脖颈以下,从被汗水浸透而显得皱巴巴的衣领处微微露出。 “女士......”伦恩抬起头,有些朦胧失焦的棕色眼眸本能地寻找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黑色的发丝在汗液的作用下有些凌乱地粘在脸庞上,“您回来了......对‘血刃’的狩猎成功了吗?” “当然,你可以对我多一点信心,”安格妮丝伸手将伦恩脸庞边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到了一边,将他极具亲和力,看起来仿佛刚成年的面容露了出来,“你可以睡了,我不会让人打扰到你的。” “我相信您,女士......”伦恩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眼中露出了些许追忆之色,“我记得您当时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你的艺术品......” “你当时可不怎么愿意。”安格妮丝微微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 “我后来才知道您只是在扮演......”伦恩扯了扯嘴角说道,“您其实并不将这样的怪物当做什么艺术品。”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伦恩有些痉挛的手臂拉直放在他的身旁。 “......您其实更喜爱善良正直的人,哪怕那个人平凡而平庸......像我这样自己跳到堕落的泥沼中的人其实从来不是您所喜爱的......”伦恩无法收敛的尖利的手爪划破了安格妮丝的衣袖,他仿佛受惊了一般将自己的手爪紧贴在自己身体边。 “在遇到您之前我谋杀过七十三个人,在成为‘教唆者’之前我就这么做了......我最开始杀的人是我的一个觊觎我母亲的男人,当时我藏在衣柜里,母亲将我拉了出来......”伦恩的话语含糊了些许,然后喘息着停顿了许久。 “我没能反抗成功他,但我之后杀死了他,我从不觉得这是我需要忏悔的......”伦恩说道,“我杀死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很像我母亲的女人,我对我自己的母亲下不去手,但是看到她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杀意......” 安格妮丝一脸莫名地听着伦恩一个个地向着自己讲述着他曾经杀死过的人,内心深深觉得伦恩真的是“罪犯”的好苗子。 “......在我杀死第十三个人的时候,我遇到了海登先生,他说我长得不错,适合走‘刺客’序列,他给予我‘刺客’魔药,我为他办事,这很公平,虽然我其实有些时候有点厌恶他......”伦恩的眸子中微微带上了些许茫然。 “......在我杀死第三十四人的时候,我遵从海登先生的命令加入了斯特兄弟会......” “伯尼·斯特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有些愚蠢......”伦恩几乎毫不客气地说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他对待自己斯特兄弟会的成员不错,但他真的把斯特兄弟会当做自己的势力,甚至觉得他的那位勋爵先生真的可以只做他的资助者......他的野心产生得极为愚蠢......但又无法足够狠心去完成自己的野心......” 安格妮丝静静地听着伦恩的述说,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帮伯尼·斯特杀了二十三个人,帮海登·埃尔维斯杀了三十一个人,出于我自己的欲望杀死了十八个人.......对于这些人,我忏悔我杀死他们的行为。” 伦恩喘了一会气,才低声说道:“但是我绝不为我杀死的第一个人忏悔。” “如果饮不上来自天国的琼浆,那我就去喝深渊中流出的污水,女士。”伦恩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 安格妮丝沉默着没有说话。 “女士,如果我早些遇到您......”伦恩越发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又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请您将我的骨灰洒到海上的波涛中......最好离陆地远一点......”伦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的特性......如果能够形成对您有用的封印物......如果无用的话您还可以在非凡者聚会上换些金里索......” “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伦恩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露出了些许笑容,低声说道:“女士,请您给予我安眠吧。” 些许灵性的触动在安格妮丝的脑海中产生,安格妮丝注视着重新蔓延上伦恩脖颈的白色毛发和伦恩渐渐轻微的呼吸,微微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伦恩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混杂着黑暗力量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白色的毛发渐渐自褪去,露出了下面光裸的皮肤,伦恩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扭曲的神色,脖颈和额头上些许青筋显露出来,靠在身侧的重新恢复成人类形态的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下的被单。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唤道,“能唱一首安魂曲吗?” 些许低沉的吟唱在房间里响起,伦恩的神色重新变得和缓而平静,安格妮丝同样感受到自己心底变得无比平和。 “......亲爱的人啊! 安静的睡吧! 一切将不会去打扰, 一切将无法去回归, 一切将无需去改变......” 伦恩的呼吸逐渐消失,紧闭着双眼看起来无比平和,就像是在阳光下躺在草地上睡着的学生,弥漫着流光的黑色胶冻自他的微张着的口析出。 安格妮丝伸手小心地将伦恩的特性收到了锡盒中,然后看向自己手掌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的花朵,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些许灵性投入了手中的花朵中。 “一份真诚的蕴满祝福的渴望,” “他很早就一头栽进了深渊,不过在生命中终于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感受到了光辉的温暖——尽管算不得明亮。他深深期望着自己所见的光辉永不没入黑暗,尽管他深知鲜血与死亡永将同行。” 第119章 换取 “十二月十一日,” “伦恩和小米洛都离开了,重新变成一个人。” 笔尖在这里停留了一会,留下了一团深色的墨点,才重新被提起,继续写下去。 “不,不是一个人,还有南丁格尔在。” “‘狼人’利用对狼人毒素的控制直接杀死自己的‘侍者’的话,会造成‘侍者’完全的狼人化;而利用污染杀死自己的‘侍者’,会造成他完全溶解消失。不过在狼人毒素感染的末期去剥离狼人毒素,同样会造成自己‘侍者’的死亡,如果配合‘狼人’的控制,能够逆转‘侍者’身体上大部分明显的狼人化,不过这种方式极为痛苦,如果不能搭配与南丁格尔唱出的安魂曲有着同等效果的安抚灵魂的能力,那么无疑是一场折磨。” “南丁格尔的歌声中蕴含的非凡力量,目前尚且难以估量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但至少如果不是我的灵体存在特殊,她的歌声完全能够轻易控制我,当然现在她的歌声对我也存在着极大的影响。这样的能力让我忍不住想起了传说中的美人鱼,当然美人鱼是非凡生物,而南丁格尔是灵界生物。” “南丁格尔曾告诉过我,她能够随意地控制自己歌声的非凡效果,当初埃尔斯米尔港的那场歌剧是她完全抑制了自己歌声中非凡能力的结果。不过目前看来她的歌声的能力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某些时候可以借助她的歌声来控制一下我的状态。” “目前看来,南丁格尔歌声中蕴含的非凡能力与一般的非凡生物与非凡者存在着不同,就比如她之前的安魂曲无法与安魂师的安魂能力等同,至少她无法完全抹平对象的欲望,而更类似于通过自己歌声的感染力,让对象处于与自己歌声表达的情绪类似的状态中。” “余罪教团的目前看来对与我的接触保持着较为谨慎的态度。尽管我今天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在质疑他们的信仰的意义,德莱塞也依旧非常冷静,表现得并不像是一个狂热的信徒。”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他们的诉求,不过能够看出来余罪教团的成员至少并非那种狂热到让自己理智都蒸发掉,然后强迫他人爱自己的神的那种信徒,当初德莱塞面对祂时的表现也许......是太兴奋了?” “德莱塞应允了有关小米洛的事情。能够看出来,他将我请他照顾小米洛当做了我对余罪教团的......一种认同。余罪教团在鲁恩的势力足以保证小米洛接受良好的教育,倘若小米洛能够认真学习的话......不过目前小米洛最紧要的事情是要好好学一学鲁恩语。” “因渴望——铭记所获得的力量,目前来看,最为常用的似乎是‘凡我所记下的将永不遗忘’这一点,尽管‘永不遗忘’的仅仅是指那些被我铭记的欲望。那些‘花朵’和‘种子’尽管看起来是出现在了我的手中,但是事实上只是一种神秘学意义上的形象。当我将他们‘铭记’下之后,这些渴望会一直跟随我,就像我随意地将那些‘种子’丢在我的衣兜里,即便我换一件衣服,当我想拿出这些‘种子’时,我依旧能从这件不同的衣服的衣兜里将它们摸出来。” “目前来看,我的渴望——铭记主要是在一个人欲望爆发的时候进行,并且在铭记之后通过某种神秘学的联系对他人的欲望有了一定的掌控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对方欲望的爆发,外在的表现就是‘花朵’化为‘种子’。不过,如果对方欲望爆发太过于强烈,就会冲破我对这些欲望的抑制,就像拉妮的那份愤怒的渴望,数次将我化成的‘种子’重新催生成‘花朵’。当然拉妮的那种是最为极端的情况,如果我不完全将欲望抑制,即不完全将‘花朵’化成‘种子’,那么就像是西温·布朗那样,正在勃发的欲望能够轻易将我的抑制冲破。当然,如果对方已经死亡,那么这份欲望就完全可以随我处理。” “目前我铭记欲望时,对方的欲望都处于爆发状态,我对它们的处理主要是抑制这些的欲望。在合适的时候,我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催生欲望的爆发。不过,需要寻找一位合适的对象,也许红剧场中的宾客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有关欲望的信息只能在被完全抑制的状态下读取,这也许是因为勃发的欲望处于变化的状态中,从而无法得到准确的信息。不过,在变化情况下读取信息并非是无法达成的,直觉告诉我这与我的实力有关。” “被铭记的欲望有着可以影响封印物的能力与负面效果的作用,而封印物的形成与其中蕴含的特性主人的死前的状态息息相关。明明利用这些欲望的种子改变封印物,或者直接种植到其他人心中会失去我所铭记的欲望,这个能力却偏偏被称为‘永不遗忘’,这样看来这里‘遗忘’的标准也许存在着一些......需要慎重理解的地方。倘若符合我的猜测,那么这种能力尚且存在着一些可以扩大的应用范围。” “至于有关对‘拥有渴求者的识别’,以及‘向我祈求者将献上秘密’,对这些能力的运用尚且需要进一步的摸索。” “另外,有关德莱塞今天提到他的老师对欲望的理解,我曾经在梦境中听到过类似的描述,也许我向祂祈求,能够得到答案。” 笔尖离开了纸张,安格妮丝将笔盖合上,等待了片刻,让日记本上的墨迹干透,将日记本合了起来。 然后她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一边的煤油灯罩,慧真的面容在灯罩上显现了出来。 “你确定现在就准备拿伦恩的欲望换取你曾经的记忆吗?”慧真用带着些许叹息的声音说道,“虽然这是你铭记的第一份能够达到标准的欲望。” “我确定,”安格妮丝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的种子在安格妮丝的手掌中显现出来,一缕黑色的丝线悄然地缠绕在了种子之上。 “那么祝你好运。”慧真平静地说道,安格妮丝手中散发着光芒的种子渐渐消失,些许暗淡的色彩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眼前,安格妮丝精神微微恍惚了起来。 第120章 人心道心 “......慧性来回清净路,真灵出入妙玄门......” 耳边稍显沧桑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述说着什么,眼前黯淡的颜色悄然鲜艳起来。 眼前束着冠的老人一头白发,用有些恍惚,却又有一种端详意味的目光看着自己。 安格妮丝几乎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脱口而出。 “……爷爷……”安格妮丝紧紧咬住自己的双唇,在自己的内心叫出了这个称呼。 “……恍恍乎不可见之……竟旦夕而忘言……” 眼前的老人依旧用着稍稍沧桑的声音低声说着,这声音仿若耳语,安格妮丝发现自己难以听清对方的声音。 “......道心天成……几若天人……” 安格妮丝用尽全力去听老人说了些什么,却只听到了其中寥寥几个词语。 “惟致师兄?” 一旁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有些疑惑地向白发老人看了过来,白发老人仿佛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着安格妮丝和蔼地笑了笑。 “你可愿做我的弟子?”他微微躬下身子,紧紧地看着安格妮丝的眸子问道。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且不知你俗世中姓名为何?”眼前的老人捋着自己苍苍的胡须,沉吟问道。 “我……没有名字。”安格妮丝听到自己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 安格妮丝看到眼前的老人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道:“你该行慧字辈,至于另一个字……” “掌门?”一边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白发老人。 眼前的老人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意味难明的语气说道:“就用真字吧。” 眼前的颜色倏忽黯淡,安格妮丝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些许重重叠叠的吟诵声萦绕耳畔,安格妮丝难以抑制地集中精神去聆听其中的内容。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眼前的色彩渐渐鲜艳起来,安格妮丝抬起头向前望去。 声音的来源是不远处高台上花白头发的老者,安格妮丝发现自己正跪坐一侧的蒲团,手中是一片刻满字的玉简。 “慧真,此句何解?”高台上的老者似乎察觉到了安格妮丝的心不在焉,出声点了安格妮丝的名字。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出声说道:“人心之危,在于不定,故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道心之微,在于千丝万缕,故当择其要者而一之。惟精惟一,此所以人心、道心之取其同也。” “人尝言:人心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鬒眉而察理矣。微风过之,则湛浊动乎下,清明乱于上,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故当去芜存菁,时时而澄之。” “道心杂于方寸之间,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人心、道心之异者不独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也。故当理其一者而治也。” “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 安格妮丝发现自己回答的话语渐渐迟疑了些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才继续说道: “……纵天理之公,亦不当灭人欲之私。形性之生者皆原于性命之正,此所以人之为人耳。”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叙述,平静地看着高台上的老者。 “不错。”高台上花白头发的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投向安格妮丝的视线。 “……道心之劫,为者有三,一曰立心之劫,二曰人心之劫,三曰道心之劫……三劫既过,即名得道……” 安格妮丝目光紧紧盯着高台上的老者,认真地听着老者的讲述,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三劫难过者,浊辱伴于身……多因人心之执而生妄心,故惊惧生于内,贪求存乎外……” 眼前的色彩渐渐黯淡,耳边老者的声音渐渐消失。 冰冷的大殿里,白发老者用有些沧桑的声音讲述着。 “慧真,你道心天成,无立心之劫之扰,故今日我会直接教你如何以引动道之真意……” “……言语之中蕴含着特殊的力量,尤其是道文,昔年宝树法师曾将道文铭刻在铜鼎之上制成可以让立心之人借以使用道之真意的法器……” “……道心会影响修士引动道之真意的力量,故每个修士的具体力量均有不同……” “……道心越近乎天心者,所能够引动的道之真意越强,但所面临的道心之劫也越难度过……” 安格妮丝听到自己出声问道:“师尊,这似乎和长老讲的……” 眼前的白发老者笑了一声,出声说道:“他所讲的是适用于常人的清况。而你道心天成,与常人有所不同。” “人心之劫,道心之劫,最重要的是保证人心与道心之间的平衡。” “人心不定,易使人产生改弦更张的想法,造成道心不稳;而道心微明,执着过深易侵蚀人心,最终难以避免地化道。” “控制人心,节制道心,这是你需要永远记住的事情。” “这样看来,人心之劫和道心之劫并非是在具体的时间就会发生的劫难。” 安格妮丝听到自己这么问道。 “人心之劫和道心之劫是在每一个周期中会发生的,每度过一次劫难,相应的人心、天心就会发生蜕变,直至道心愈贴近天心,人心愈贴近修士的本质。”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点了点头。 “来试试,随意念一句你想到的道文……” 老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沧桑感,安格妮丝隐约感到眼前老人的视线中又带上了些许端详的意味。 “大道无情……” 安格妮丝听到自己沉吟了一瞬,直接低声念道。 那种声音听起来仿佛九天之上的寒冰,听起来苍凉至极。 一种莫大的威慑降临,安格妮丝仿佛又回到了博迪威亚自己利用伯尼身体的时候,那种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即将悄然溶解在伟大的存在之中的感觉。 安格妮丝眼前瞬间一黑,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许久才松开。 眼前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房间,安格妮丝将目光投向了玻璃灯罩。 “我的‘行尸综合征’加重了。”她低声说道。 “哦,算是幸运的一种情况。”慧真平静地说道。 “这些记忆虽然有用,但并不像我曾经所处的时代,我从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经历。”安格妮丝又出声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慧真的表现依旧平静。 第121章 思考 “这段记忆发生在我所能够记住的那些之前?”安格妮丝出声问道,“我记得‘慧真’是我最开始的名字,知道后来我求他给我改个名字......” “是的。”灯罩中的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闭了闭自己的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 “他们修行的方法与‘灵魂寄送者’非常相似,但又明显要更加......正统。”安格妮丝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没有什么需要猜测的,‘灵魂寄送者’的确来源于他们,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慧真几乎是随意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意味难明地笑了笑。 “只不过是‘几回沧海变成尘’了而已。”慧真最后补了这样的一句话。 “灵魂寄送者”的来源......本质没有区别......“几回沧海变成尘”,这么来讲,“灵魂寄送者”只是因为某些条件的改变,导致“灵魂寄送者”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得到足够的力量?亦或者是曾经有着抑制污染、逆转转化的方法,就像记忆之中所提到的“控制人心,节制道心”,这些东西在某些事情之中丢失了? 安格妮丝有些头痛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从这一段记忆之中获得了不少信息,但更多的疑问因此而产生。 而且,记忆之中的“慧真”,很明显存在着一些问题,“道心天成”,“几若天人”,还有最后给看这段记忆的她来了一个痛击的“大道无情”,都给了安格妮丝一种不妙的预感。 “......为什么会直接选择......那句话?”安格妮丝沉默了许久,最后省掉了主语,直接说道。 “毕竟完全可以相信师尊有足够兜底的能力,并不需要考虑太多。”慧真缓缓勾了勾自己的嘴角,轻声说道。 “师尊......”安格妮丝皱着眉停顿了一下,才出声问道:“我以为他是......” 安格妮丝的话语停顿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慧真笑了笑,径直说道:“你的爷爷?” 安格妮丝迟疑着点了点头。 “的确可以算是一个人,”慧真平静地说道,“一样的道心,一样的人心,一样的记忆,那他们就是一个人。” “听你这么说,我又不敢确定了。”安格妮丝勉强勾了勾嘴角说道。 慧真听起来很愉快地笑了两声,出声说道:“如果你拿到后面的记忆就会发现,他们将自己的道心和人心当做自己的本质,毕竟他们修炼到最后,除了道心和人心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除了道心和人心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安格妮丝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当然这也是必然的事情,”慧真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难明的意味,“不论是人心之劫还是道心之劫,不论是能够渡过还是不能够渡过,都会永久地改变这个人,然后最终将这个人塑造成自己的人心与道心的形态。” “他们从其中得到,但也从其中失去,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慧真停顿了一下,继续出声说道:“大部分的修士,都无法抵御道心,甚至是来自于自己的人心的侵蚀,当他们立心之前,甚至立心之初认识的人在他们经历数劫之后再次见到他们时,几乎没有人能够仅凭他们那时的模样认出他们是谁。” 安格妮丝心中突地震动了一下,低声说道:“这和‘灵魂寄送者’完全一样。” “当然一样。”慧真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出声。 安格妮丝同样不再说话,只是思考着自己所得到的信息。 “那我呢?”安格妮丝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我似乎依旧没有立心之劫。” 房间里除了安格妮丝自己话语声没有任何声音。 安格妮丝有所预料地笑了笑,不再询问,只是收起了桌上的东西。 许久,她站起身,没头没尾地出声说道:“你说,我积累到三份疯狂,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安格妮丝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杯里的“拜亚姆黑兰德”,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太习惯。”安格妮丝伸手将酒杯推到了远了一些的地方,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毫无食欲。 她的内心中满是带着负面意味的杂乱思绪,仿佛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说:“反正吃不吃并没有什么关系,也完全尝不出来什么味道,那为什么不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事实并不是像自己内心中那些带着负面意味的杂乱思绪那样,这些饭菜对来说并非吃不吃都没什么关系,“狼人”尚且没有不吃饭就活下去的能力。 安格妮丝甚至怀疑,如果她再不吃这些东西的话,估计就在明天或者后天,她就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不吃饭而饿晕的“狼人”,毕竟她从那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已经第四天,除了被南丁格尔盯着的时候,几乎再没有真正吃进去过任何东西。 安格妮丝知道这是“行尸综合征”开始真正影响她的生活的先兆。经过一次的加强之后,这份疯狂已经真真切切地达到了她无法通过自身的意志力来避免其造成的影响的程度。 想办法消除或者减弱“行尸综合征”一时间变得迫切了起来,而对其的解决方法……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有着一个“观众”途径的非凡物品,但是是受到来自于邪神的力量污染的。 虽然根据慧真的说法,那上面的污染并不会对她造成污染,但安格妮丝其实挺担心那些污染拥有某些未知的作用,在她处理自己的疯狂的问题时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 毕竟如果她想要解决这份起因于运用了超过自身能够承受的力量的疯狂,一般的调解手段是没有用的,只有进入自己的内心杀死代表着这份疯狂的部分,才能够完全祛除疯狂的根源。 而用一个被来自于邪神的力量污染了的非凡物品进入自己的内心去杀死代表着疯狂的部分,谁知道出来的是正常的还是疯狂的自己。 第122章 血腥仪式 这几天,安格妮丝参与了数次拜亚姆的这边非凡材料和神秘学相关的地下交易,试图获得一些有关调制“活尸”魔药的材料有关的信息。辅助材料的获得并不算太难,安格妮丝花了些金里索,基本都已经拿到手或者已经得到了购买途径,但非凡材料...... 死亡丧钟花与寒霜怨灵都是较多在南大陆出现的非凡材料,苏尼亚海上虽然并非无法获得,但需要一定的人脉关系。 而对于安格妮丝来说,在拜亚姆这样的地方经营足够的人脉并非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事情,反而不如求助于切斯特先生,或者干脆想办法坑死一个纵欲派的“活尸”,直接拿特性来调配魔药来的方便。 说实话安格妮丝感觉自己自从离开费内波特城,想法越来越刑了,如果被曾经自然之心小队的队友知道,怕是至少得要拉去检查一下失控倾向。 安格妮丝站起身,在桌上放下了三苏勒的纸币,径直走出了餐厅。这些钱财完全足以付桌上这些食物的费用,还能留下算是比较丰厚的小费。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女士。”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 “你知道切斯特先生在哪里吗?”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南丁格尔沉默了片刻,出声说道:“切斯特先生在蓝山岛东部的丛林之中。” “丛林之中?”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看来切斯特先生是有什么事,不过不知道是为了节制派的任务还是……为了纵欲派的那些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勾勒出了无叶之木。 意识漫过那些从自己灵体中延伸而出的黑色丝线,安格妮丝熟练地找到了属于麦维提的那缕,将少许的灵性投入进去。 蒙着灰色薄纱的视野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眼前,黑色的礁石和应当属于浅白色的沙滩伴着蓝山岛已然明媚起来的阳光,深绿的棕榈树干暗褐色的叶鞘隐约带着些许暗红的血迹,礁石凹陷而形成的天然洞穴里,数个一人高的光滑圆石周围有着形成莫名形状的一指深小沟,里面形成了黑褐色的近乎膏状物。 像是个血腥祭祀的现场,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从阳光照射方向来看,这一处应当属于于蓝山岛某处临海的西岸,只是不知道是否处于蓝山岛的西部区域。他们所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方,就是茂密的丛林。 他们在干什么?安格妮丝投向了不远处的人。 麦维提所在的海盗团的船长,以及船上的大副、二副等几人跟在了一个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两米宽的平整石头。 安格妮丝看着石头附近的东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副完整干尸摆在了两米宽的平整石头上,能够看出干瘪的皮肉下嶙峋的骨架。内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尸体周围,似乎经过了某些处理,带上了些许偏深的颜色。有些泛黄并带着发黑的血迹的裹尸布被团成了一团放在了石头的一侧,一些带着尚且有些湿润的肉屑的尸体处理工具被丢在了地面上。 除了平整石头上的尸体,还有四个奄奄一息的人被绑在了石头四角处的一人高圆石上。他们身下干涸的血迹连接到了一指深的小沟,惨白的面容带着无比扭曲的痛苦,呻吟声已经几不可闻。 真是血腥的仪式,看来纵欲派这几天没有怎么派比较重量级的非凡者来报复我就是为了这场仪式,安格妮丝不禁有些恍然,不知道现在向风暴教会举报,代罚者能不能来得及阻止这场仪式的完成。 从视野中来看,这场仪式已经开始了。 毕竟是在风暴教会的势力范围里搞活祭,还是应该找他们来处理。不过需要考虑风暴教会应急管理能力…… 安格妮丝总有一种代罚者会迟到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似乎毫无缘由。 如果代罚者参与阻止这场活祭的完成,那么风暴之主教会可以借此理由清理一次蓝山岛这边原始而血腥的祭祀传统,毕竟本地海神的信徒也依然保持着血腥祭祀的传统。 不过,如果代罚者没能阻止这场活祭,风暴之主教会甚至更加有理由去清理血腥祭祀,就是比较丢面子…… 安格妮丝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努力地清理着自己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的阴暗思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竟然觉得这些思绪有理有据,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可以冒出这样的想法,但不能毫无缘由地将这些想法当做事实。 安格妮丝保持着自己通过联系获得的视野,脚下却没有停下来,依靠自己通过魔药获得的敏锐的直觉分辨自己所在的方位及周围的情况走回了自己所住的旅馆。 依照视野中所见,平整石头上的干尸应该就是仪式的中心,而周围的四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仪式的祭品。 依照那具干尸的骨骼特征,大致能够看出是个南大陆人,而且曾经被制作成了木乃伊……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掌握这种仪式的具体知识,毕竟除非是成为高级执事并负责相关的事务,否则大地母神教会是不会教导与这种血腥仪式有关的知识的。 但是,倘若以仪式最基础的知识来推测,如果这场仪式是向神明祈求的仪式,而向神明祈求的仪式中祭品最基础的作用是吸引相关神明的注意,那么依照纵欲派以及他们信仰的神明的风格,这种半死不活的祭品算不上一种好的选择。 他们要么会更加放纵自己的本能一点,要么更加血呼啦擦一点,这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情况并不符合他们的审美。 而如果这场仪式的目的是为了那具干尸,那么这四个祭品的作用可能性就多了。 有的仪式可以用来夺取祭品身上的某些东西,有的仪式可以利用祭品来营造某些影响,还有的仪式,祭品只是单纯的材料。 安格妮丝尚且无法推测出这场仪式真正的目的。 第123章 阴暗思绪 安格妮丝伸手扯下了一张空白的纸张,右手拿起了桌上的钢笔,手底下快速地画了起来。 阴暗的礁石与仅仅勾勒出形状空白一片的海滩形成鲜明的对比,平台上的干尸以及四周被绑在原石上痛苦扭曲四个人让画面形成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感。 “请将这幅画送给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如果切斯特先生需要的话,请帮助一下他。” “不过,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安格妮丝想了想,低声补充了一句。 “好。”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安格妮丝感到些许的微风拂过,空气中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她伸手拿走了安格妮丝手中的画,“您呢?” “我?”安格妮丝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去想办法举报。” ...... 再往前走几个路口,就能到达海浪教堂所在的街道了。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手中另一份只有巴掌大的图画,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折起来揣到了自己兜里。 说实话,依照风暴之主教会的风格,想要举报某些事情,实在不是一件方便的事情。 不过......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过身看向缩在一边街道角落里向着过路行人祈求的乞丐,微微挑了挑眉毛,走了过去。 乞丐的动作微微僵硬了些许,然后恢复了正常。 “你跟在我后面两天了,”安格妮丝嘴角带上了些许带着恶意的笑容,上下扫视了一遍褴褛的衣衫下稍显魁梧的身躯,轻声说道:“你们船长的命令只是监控我?” 眼前的刚刚还保持着镇定的人几乎是瞬间向后退去,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随意地伸手按住了试图逃走的人的肩膀。 “不喜欢在这里?”安格妮丝轻声说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聊。” 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在两边的楼房遮挡下几乎完全处于阴影里的小巷,带着恶意的笑容不觉灿烂了些许。 手底下的身体丝毫未动,安格妮丝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衣衫褴褛的男人。 “不愿意去?”安格妮丝平静地看向男人的眼睛,“你也许应该明智一点,至少我还没有直接选择拿你的尸体去换赏金。” “毕竟......”安格妮丝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逐渐加深,“你们船长派出的并不止你一个人,你觉得他们去了哪里?” 男人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 “你的赏金是最低的,”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用稍显失望的声音说道,“不过虽然你的赏金不算高,但好歹我还是能拿你换上两百多镑。” 男人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安格妮丝轻轻伸手按了按自己头顶灰色格子花纹的宽檐帽,缓步跟了上去。 …… 海浪教堂不远处的路口。 衣衫褴褛的男人停了下来,深色的裂纹从男人的脖颈、躯干、四肢上浮现而出,隐约的灰黑色雾气不断从裂缝中地散逸出来。 从路口经过的人有些惊恐地看向衣衫褴褛的男人,飞快地离开了男人周围,不过半分钟就以男人为圆心,周围空出数米的一圈。 在人们惊恐的目光下,男人的面色逐渐变得痛苦而扭曲,灰黑色的雾气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几乎看不清雾气里的面容。 数声不同来源的尖叫声在街道上响起,灰黑色的雾气悄然消散,原地只剩下了几件褴褛的衣衫和从破烂的衣兜中露出的黑色墨水画出的照片。 …… 安格妮丝远远看着几个身穿风暴之主教会的教士服的人跑到了地上的那一堆衣物前,转身离开了街道。 “负担有些重了。”安格妮丝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尽管她只是在一个人的身上投入了些许那些灰黑色的雾气,然后不去控制,让对方直接被那些力量溶解而已。 她之前强迫这个纵欲派派来监控她的人念诵了尊名,然后控制着对方来到了离海浪教堂所在的街道不远的地方,直接杀了对方。 这些举动并不像上次一样足以形成疯狂,但消耗的灵性严重增加,而且内心中不断浮现的阴暗思绪几乎在一瞬间让她难以控制自己。 说实话这种灵性耗尽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安格妮丝的身上了,毕竟她一直在避免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毕竟囚犯序列本来就是一条很容易陷入疯狂,甚至落入失控境地的序列。灵性耗尽所带来的失控倾向加重有时候也许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造成所有的一切崩盘。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无法抑制的烦躁和嗜血的欲望在心中不断升腾,难以忍受的虚无感似乎笼罩了她的全身,仿佛自己整个人在溶解消失。 脑海中不断升腾的阴暗思绪几乎难以抑制,许多安格妮丝曾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细节都不断地涌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她时而母亲手上从未离开过的“荆棘之环”,时而想起罗西阁下在最开始见到自己时意味难明地看向母亲的目光,以及当初母亲因自己告诉教会她被某些存在诱惑后父亲眼神中被失落所掩盖的其他意味。 母亲的死亡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毕竟她是自己的孕育者,安格妮丝几乎难以抑制地产生这样的想法,教会和王室都很有可能参与到了勒桦庄园的那场刺杀,或者并没有参与但是坐视了刺杀的发生,父亲甚至也很有可能…… 安格妮丝伸手掐了一把自己,让自己被阴暗思绪所淹没的大脑稍微清醒些许。 教会和王室已经坐视了帕格尼家族超过千年,没必要再针对母亲,她的情况和帕格尼家族的成员又没有什么区别。 安格妮丝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脑海中的思维,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推开了房门。 她的目光看向了窗户上有些透明的身影,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低声说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第124章 荐享仪式 “你的状态不是很好。”切斯特先生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安格妮丝能够听出其中带着些许关心的意味。 他为什么关心?因为孔蒂先生还是因为...... 安格妮丝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脑海中杂乱的思绪,轻声说道:“灵性消耗有些过度,我刚刚想了一些办法将那幅图画送到了风暴之主教会的手里。” “送去了风暴之主教会?”切斯特先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用飘忽的声音问道:“有关那场仪式的?” 安格妮丝缓缓点了点头。 “把风暴之主教会拉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切斯特先生声音有些飘忽地自言自语着,“要推测出你画出来的那幅画中的仪式所在地点对于风暴之主教会来说算不上一件难事,不过希望他们不曾轻敌......” 安格妮丝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忍不住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切斯特先生。 “纵欲派在苏尼亚海域的主力都集中在了那里,”切斯特先生对着安格妮丝笑了笑,“普通的代罚者恐怕不足以破坏这场仪式,恐怕得要一位高级执事。” 他的话语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用着一种微微叹息的声音说道:“有关这场仪式的事情我已经向缇妮科尔殿下汇报了,不过我不能确定殿下能否及时派人来。这些年来,纵欲派在各地的活动越发频繁,殿下和几位阁下都实在是忙碌,无论是南大陆还是苏尼亚海上......” 安格妮丝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些年?” 切斯特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埃德蒙多还没有离开的时候,纵欲派的活动还没有这么频繁。”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总感觉自己应该想起来些什么,但记忆里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 隐约的触感出现在自己的头顶,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切斯特先生轻轻抚在自己头顶的手臂。 “这是殿下与阁下们需要思考的问题,”切斯特先生飘忽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柔和,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缇妮科尔殿下值得信赖。” 安格妮丝感觉自己脑海中杂乱的思绪似乎平静了些许,她缓缓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这场仪式......” “这个仪式一般被称为荐享仪式,主要是通过补全来启用某些特殊种类的封印物,”切斯特先生平静地说道, “你应该能看出来,这场仪式的目的是为了祭台上的那个木乃伊,”切斯特先生平静地说道,“那个木乃伊被命名为了‘奥兹的沼泽’,曾是纵欲派祭献给‘欲望母树’的祭品,原本应当在他的躯体中存留一半的灵在那场献祭仪式中完全被磨灭,但原本就是半神层次的躯体受到了神明力量的浸染而能够发挥出更加诡异的力量。” “通过荐享仪式,能够给‘奥兹的沼泽’临时补全所缺失的灵,从而使他能够被真正启用起来,不过他所发挥出的力量偏向与荐享仪式所临时补全的灵的偏向有关。” 切斯特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 “依照他们这一次的荐享仪式的表现,憎恨会完全浸染这份临时寄托在他的身上的灵,那时所形成的强大的活尸应该会比较擅长‘诅咒’。” 安格妮丝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不过……” 切斯特先生似乎陷入了什么思考,皱着眉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们会选择启用这样的封印物,恐怕不止是之前想的,仅仅是针对我们,恐怕还有一些其他要做的事情……” “……他们这些年所做事情的目的越来越不明了,甚至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仅仅是为了造成仇恨、恐慌和灾难……” 安格妮丝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没有出声。 “如果仪式成功,一个半神等级擅长诅咒的活尸……”切斯特先生的目光微微有些恍惚,他突然转过头,看向安格妮丝。 “你最好早些离开蓝山岛。”切斯特先生有些飘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严肃。 “您似乎已经在做如果他们的荐享仪式成功应该如何应对的准备了。”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切斯特先生缓缓点了点头,“纵欲派会选择直接在蓝山岛上完成荐享仪式恐怕是有所倚仗,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 “我也许可以帮助您,至少对于封印物,我完全能够搞出一些对纵欲派来说不可控的破坏……”安格妮丝目光紧紧地盯着切斯特先生,低声说道。 “就像你前几天让我重新鉴定的那个……”切斯特先生似乎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那个肉块一样?” 安格妮丝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你来说也是不可控的吧。”切斯特先生用飘忽的声音说道。 安格妮丝苦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没找到其中的规律。” 事实上安格妮丝觉得恐怕很难找到什么规律,毕竟每个人的欲望都是不相同的,每一种欲望与封印物产生的反应都是不同的“惊喜”。 切斯特先生打量着安格妮丝的神色,飘忽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认真。 “杰克斯和我一样是‘怨魂’,塞尼奥尔目前处于‘活尸’的阶段,他手下的几个助手,西温·布朗已经被你杀死,麦维提、亨特利他们是你比较适合的对手……” 安格妮丝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力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选择合适的对手的。”安格妮丝笑了笑说道。 “荐享仪式的完成预计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希望风暴教会足够注意你送去的图画,”切斯特先生轻声说道,“你最好先恢复好自己的灵性,有什么事我会召唤你的信使通知你的。” ...... “送来这幅图画的人……”身穿水手服的男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苏尼亚的海风赐予的沧桑,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也许同样不怀好意,但图画上的内容我们也不应该忽视。” 第125章 反应 “这个人通过未知的手段磨灭了送来这份图画的人的身体和灵,让我们没有办法通过通灵的手段来追查对方的身份,”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和形象不相符的严肃,“留下的这幅图画和这身衣服,都无法通过占卜得到有用的结果。占卜这身衣服的主人,我们只能占卜得到一个在昨天被人杀死的流浪汉;而对画出这份图画的人的身份占卜,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如果使用的占卜语句过于直接,甚至会触碰到一些无法描述的存在......” “这是对我们的挑衅!”有着一头黑色的天然卷发的青年愤声说道。 “是一次挑衅,”身材魁梧的男人看了一眼青年,低沉的声音中同样带上些许愤慨,随后又快速恢复平静,“所以我们必须接下对方的挑战,而且我们绝对不能输。” 他伸手将桌上的图画推到了中央,“这是对方给我们留下最大的线索,经过对比,图画中所描绘的场景所在的位置,是蓝山岛东部的一处海滩......” “那我们还......”黑色卷发青年几乎是瞬间站起身,又在身材魁梧的男人的视线下缓缓坐了回去。 “对方的手段不容小觑,我们需要做好准备,不能让主的名誉受到损伤,待会我去向考特曼阁下报备这件事情,同时尝试请求乔戈里阁下的支援,而你们去做好足够的准备,”男人收回了自己看向黑色卷发青年的视线,依旧用自己低沉的声音说道:“图画中的仪式有着明显的南大陆特色,无论对方是什么途径的非凡者,你们都多拿一点‘净化子弹’备用。” 男人目光环视了一遍房间里的众人,低沉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警告,“‘净化子弹’针对怨魂和活尸,你们最好提前将子弹换好,一旦看到就直接开枪,不要给对方机会。” ...... 安格妮丝无意识地擦着自己手中枪支,眼眸中似乎没有焦距。 她通过冥想的协助以及不时的小憩恢复了大部分的灵性,但是如果想要达到最好的状态,一次深度的睡眠才是恢复灵性的最好方式。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心中挂念的事情,还是来自于“狼人”本能的警惕,都无法让她在这段时间里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身边不时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从睡眠中惊醒,下意识地做好反击的准备。 “不过至少头不痛了。”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枪收到了腰间。 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放在一边的皮箱,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黑色笔记本翻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字条。 黑色墨水写下的字符隐隐带着些许粘稠的流动感,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不小心从沼泽中沾出的淤泥,隐隐的潮湿气息悄然充斥了鼻腔,给人的感官甚至比她最开始写下的时候更加的诡异。 安格妮丝看着上面的八个字符,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桌上煤油灯的玻璃灯罩。 “这八个字......”安格妮丝看着在灯罩上悄然显现出的面容,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些许犹豫,“似乎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然会发生变化,”慧真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毕竟哪怕它被装在你的皮箱里,人的以太体外显的气场也依旧会对它造成一定的影响,改变它的同时,也吸收这些影响之中所蕴含的力量。” 慧真的声音中莫名带着些许古怪的意味,“而且毕竟你写的这八个字带着一些特殊的意味,如果你再多放一段时间,它说不定都能够根据这些字中的意味对附近所在的人造成一些影响了。” 安格妮丝的目光不由得重新打量向自己手中的字条,挑了挑眉看向了上面“毁形灭性,覆是为非”八个字。 “会出现什么样的影响?”安格妮丝低声问道。 “类似于让周围人的信念发生变化?”慧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对于依靠道心的人来说是几乎能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但对于依靠魔药力量的人来说,作用没有那么强。” “那如果我不依靠它自身,而是直接一次性引动这张纸条上现在所寄托的力量呢?”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玻璃灯罩上慧真的面色隐约古怪了起来,“如果你依旧愿意遵循上面的内容,估计能在一瞬间造成几重‘人心之劫’和‘道心之劫’同时出现的那种效果,力量所笼罩的范围内,至少能够造成大部分人的失控。” 慧真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评估着字符上现在所寄托的力量等级,片刻后出声说道:“不过目前范围,大概在激发处半径十米内。”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字条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女士。”南丁格尔的声音响起,些许的涟漪扩散开来。 安格妮丝伸手点了点一边的皮箱。 “能将我的行李暂时送到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吗?”安格妮丝轻声说道,“这一次之后,我无法确定会不会回到这个旅馆。” ...... “我们还不出发吗?切斯特先生。”面容上看起来,有些显得过于瘦了的青年低声问道。 “还有一位小姐会来帮助我们。”身影有些虚幻的男士低声说道。 “一位小姐?”青年下意识地疑问出声,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位您一直关注的......” 青年话语没有说完,目光就投向了远处。 隐隐带着些许白色的影子几乎是一闪而过,直至接近他们不远的地方才慢了下来。 是一个飞速奔跑的“狼人”,白色的毛发从衬衫和长款皮衣下露了出来,利爪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出金属般的光芒。 对方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白色的毛发与尖利的手爪飞快消失,露出了下面光洁的皮肤。 是一个棕发褐眼的女人,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对着他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随意地拢了拢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风暴之主教会的人已经找到了仪式所在的地方了。”他听到女人对着切斯特先生说道。 请假 今天好困,有点写不下去。以及,后天19号返校,估计也码不了字。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 情势 安格妮丝小心地隐藏着自己,凭借麦维提的视野来判断远处属于非凡者的战场上的情况。 代罚者和纵欲派的战斗正当激烈,纵欲派果然对有人阻止有所准备,尽管根据当时他们看到代罚者时的表情来看,他们可能没有预料到来阻止他们的是代罚者。 隐约的绯红色月光从带着陈旧的三角帽,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散发了出来,并瞬间扩散到了周围,暗红色的圆月状饰品上的一枚枚绯色宝石亮起,象征月亮的符号和诸多神秘标识似乎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这是相当克制节制派的非凡物品啊,安格妮丝忍不住地咂舌,几乎在这位船长拿出这件饰品模样的封印物的时候,安格妮丝的脑海中就悄然地冒出了一个的名字——“深红月冕”。 纵欲派的人选择拿出这样的封印物,看来是对这一次的事情抱有着相对较大的重视,而他们所重视的...... 安格妮丝这段时间所获得所有有关玫瑰学派的信息快速在她的心中掠过,随即目前尚且未知的切斯特先生的任务以及纵欲派越发频繁的活动被安格妮丝打上了需要注意的标签。 安格妮丝记得自己最开始与麦维提构建联系,就是麦维提调查了切斯特先生前往奥拉维岛的目的向他们的船长汇报。而之后她监控麦维提的很多时候,麦维提和他所在的海盗团大部分时候在劫掠海上的商船,一些时候在讨论怎么对付苏尼亚海上的节制派成员,偶尔的时候还能看到麦维提和一些海盗团的成员因为各种原因骂风暴之主教会。 根据安格妮丝对他们的观察,这些纵欲派的成员甚至都已经达到了将节制派当做敌人的地步,尽管他们和节制派都是玫瑰学派的成员。他们的态度无疑承袭于纵欲派的高层,而高层会出现这样几乎撕破脸的态度...... 安格妮丝努力收敛住自己的逐渐变得负面的思绪,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通过麦维提所看到的战场上。 祭台周围的地面上随意丢弃的白骨快速地聚集在了一起,几个看起来不怎么协调骨架站了起来,向着代罚者冲去。 而代罚者没有让安格妮丝失望,准备还算充分,至少那位之前切斯特先生提到过的杰克斯正与一位风暴教会的高级执事交手,而普通代罚者成员凭借着“净化子弹”成功地击碎了冲来的骨架,身材魁梧的男人手中一道道风刃飞出,阻挡住了大部分纵欲派成员的靠近。 “就我所知,他们还在战斗,”安格妮丝低声说道,她没有断开与麦维提的连接,眸光似乎有些涣散,“纵欲派用上了一个能够营造满月效果的非凡物品,而代罚者......” “这一定是针对我们的!”过于消瘦的青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是当然,安格妮丝向着青年的方向转过了头,面上毫无反应地继续说道:“目前还不知道代罚者带了什么样的封印物。” 切斯特先生的身影在安格妮丝的身边浮现了出来,灰色的眼眸中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安格妮丝,稍显飘忽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许厌恶:“‘深红月冕’会让我们痛苦到失去战斗能力。” “那......”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下来,她有点想象不来如果给“深红月冕”加上求生欲、追求繁殖所带来的欢愉欲望,或者一些其他的欲望结合后,追求繁殖所带来的欢愉欲望会变成什么样。 “那我们等能看到纵欲派和代罚者的战斗进行一段时间了再去?”安格妮丝转而问道,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带着些许苦恼。 视野中,苍白的寒霜飞快地从脸色苍白的男人脚下扩散开来,冰冷的气息似乎隐隐地让周围的人战栗了一下。 穿着水手服的青年张开了双臂,带着神圣气息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淡金色的光辉快速地融化了脚下的寒霜,笼罩在了伴随着寒霜突破风刃冲来的那位船长身上。 “尽管代罚者和我们的目的相同,但他们应该不怎么愿意让我们插手,”安格妮丝轻声说道,“教会所保存的各式各样拥有诡异能力的封印物有很多,而针对与南大陆相关的非凡者,他们一定会选择带上拥有神圣力量的强力封印物。” 极端消瘦的青年向安格妮丝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看向了切斯特先生。 “是的,你们现在不需要去,”切斯特出声说道,“你们两人暂时一组一起行动,目标是没有去那里的纵欲派成员,文森特知道去哪里寻找他们。如果有需要的话......” 切斯特先生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记得联系那位南丁格尔女士。” 看来切斯特先生并不愿意让我们参与到有可能有半神出现的战斗中,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出声问道:“那您呢?” “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加入战斗的机会。”切斯特先生声音飘忽地说道。 安格妮丝觉得切斯特先生其实是想说有没有能坑一把纵欲派的机会。 “高序列的非凡者能够发现您的幽影。”安格妮丝断开了与麦维提的连接,目光认真地说道。 切斯特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带上了些许弧度,他的身影快速淡化,在稍显飘忽的声音中消失。 “我明白。” 安格妮丝目光看向了一旁极端消瘦的青年,按了按自己头顶有些皱了的灰色格子宽檐帽。 “你们的其他人也是去处理那些没有参加仪式的纵欲派成员了?” 文森特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 “纵欲派在苏尼亚海上有一个序列5,三个序列6,八个序列7,以及十几个接近二十个低序列的成员。”极端消瘦的青年向安格妮丝解释着,手底下的纵欲派的成语唤醒的死尸被摁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现在大部分的中序列的成员都去了仪式那里,”文森特看向安格妮丝,出声说道,“切斯特先生认为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清理这些被留下来的人,而不是去参与那边仪式的事情......” “然后如果情势不妙,立刻撤退?”安格妮丝眸光中映着据点中被围攻的“活尸”,打断了文森特的话语,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没有代罚者参与,”文森特带上了些许苦笑,“切斯特先生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第127章 雷电之矢 “切斯特先生尽管从来没有说出来过,但我知道他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一直是我们所有人能够活下去......”过于消瘦的青年随手拧断手中行尸的脖颈,给予其中被强行留下来的灵本该拥有的安眠。 安格妮丝同样随手抓住了向自己冲来的行尸的脖颈,微微用力。 “但纵欲派的事情是我们的责任,一些人的死亡总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尽管切斯特先生一直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我们......”文森特收回了自己投向安格妮丝的目光,用安格妮丝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是学派少有的成功让自己的学生离开的人。” 安格妮丝挨个清理着行尸,没有对文森特的话语做出回应。 她很清楚,切斯特先生成功离开的学生是指谁。 玫瑰学派对成员的严密控制,依靠的是深入灵魂的誓言契约。而孔蒂先生能够离开玫瑰学派,要么是尚且处于没有达成誓言契约的阶段,要么是孔蒂先生,或者更有可能是切斯特先生,付出了一些她目前尚且难以知道的代价解除了孔蒂先生的誓言契约,而想要解除与神明有关的誓言契约,想必所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小。 安格妮丝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注意力专注地投向与行尸混在一起,眼神木然冷酷毫不犹豫地冲来的活人,这些人在战斗中逐渐长出了寸寸黑毛,嘴里的獠牙与尖利的手爪在拜亚姆逐渐西斜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芒。 确实和自己的侍者不一样,安格妮丝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这些‘侍者’都要杀死吗?” “他们和那些死尸没有什么区别。”文森特隐隐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好。”安格妮丝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她的目光看向与不远处被围攻的“活尸”,眼中微微波动了些许。 ...... 魁梧的男人皱着眉挥出一道道风刃攻击着眼前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男人,脑海中隐约带上了些许疑虑。 这些人基本都是苏尼亚海上悬赏榜上有名,而且极为残忍的大海盗。 但即便是大海盗,在很少有人敢在蓝山岛上选择强行与代罚者对抗,毕竟这里有着考特曼阁下坐镇。 对于海盗来说,在海上与在陆地上有着本质的区别,海盗船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实力。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在遇到教会与殖民地驻军追捕时,他们宁愿选择制造混乱,然后趁乱逃离。 而现在,魁梧的男人看向了洞穴中的祭台,乔戈里阁下与敌方的战斗时发出的雷击击碎了洞穴的上方的礁石,明显属于血腥祭祀仪式的祭台在那些海盗的保护下没有被碎裂的岩石掩埋,但却不可避免地暴露在西斜的阳光下,让代罚者们在收到的真正地看清了祭台的模样。 魁梧男人几乎在一瞬间就确信这那张收到的图画并没有夸大这场血腥祭祀仪式的邪恶,甚至还因为只是图画而显得有所淡化。相比起来,“海神”的信徒所习惯的所谓血腥祭祀仪式只能说是原始而非邪恶了。 即便是出于代罚者的责任,他们也必须阻止这场仪式成功,尽管很明显将图画送来的存在所希望的也是这个。 海浪在魁梧男人的控制下从远处向着祭台覆来,魁梧男人的脸色隐隐苍白了些许。身后青年张开双臂,神圣的光辉撒下,在向着魁梧男人冲来的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留下烧灼到近乎融化的伤痕,数颗携着淡金色光辉子弹从各个代罚者身上发出,向着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各处击去。 雪白的冰霜向着海浪覆来的方向飞速蔓延,海浪的峰头迅速凝固,混杂的碎石留存在阳光下,闪烁出晶莹光芒的色彩,后方浑浊的海水漫上光滑的斜坡为峰头的高度添砖加瓦。 脸色苍白的男人侧过身体,躲过大部分带着淡金色光辉的子弹,同时尽量缩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手臂挡在身前。数颗子弹击中脸色苍白的男人的手臂,黑绿色的气体从带着烧灼痕迹的伤口处扩散而出,周围显得黝黑皮肤快速淡化为苍白,缓缓蠕动,带着血丝的眼眸近乎变化成鲜红色,显示出仿佛近乎疯狂的冷酷恶意。 半空中略显透明的人影发现了下面的异状,一声带着愤怒的人类难以听到的尖啸扩散开来,在礁石间回荡,下方的所有人都仿佛感到自己的脑袋被重重来了一锤,视线似乎被血色模糊,呼吸间有血腥的气息被带入了肺中,耳中充满了嗡嗡声。 而半空中略显透明的身影瞬间消失,隐隐冰寒的气息弥漫开来,祭台周围的冰霜悄然加厚了些许,一只显得有些苍老的手掌抓住祭台上的木乃伊,带着满脸皱纹的身影在祭台旁显现出来,随即与木乃伊一起变得虚幻透明,难以描述的鲜艳色彩在出现的身影周围流淌,随即两道身影飞快接近于无形。 乔戈里阁下愤怒地哼了一声,头发违背自然规律地张了开来,根根分明,缠绕起电光。闪烁着雷光的弓箭出现在他的手中,半空中乌云层叠,变得灰暗。银白色的电光自乔戈里阁下的发丝交缠于弓箭之上,以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向着祭台上的尸体而去。 乌云间粗大的闪电落下,叠加在弓箭之上,彻底的银白仿佛来自于神明的怒火,降临在祭坛之上。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彻,碎裂礁石的灰尘混杂着银白的冰屑,些许暗褐色的尘土混杂其中几乎毫不起眼。 一缕缕的电光飞快地扩散开来,四散开来的黑暗生物们的身体都瞬间僵硬了些许,随后又在数道飞向他们的风刃下跌倒在地。 “带回去绞死这些海盗,同时追查这个人的踪迹。”隐含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乔戈里阁下有些苍白的脸庞带着些许阴沉,哗啦的海浪翻滚,天空的乌云隐隐更加阴沉。 第128章 切斯特先生知道什么? 灵性隐约波动了些许,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侧身躲过飞来的毒火,脚下微微用力,出现在了敌人的身旁。 尖锐的利爪径直扣住了对方的脖颈,沾满血色的指甲几乎毫无阻隔地嵌入皮肤,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气管上环状的骨骼随着手爪的用力断裂了开来。 “南丁格尔,帮我注意一下周围。”安格妮丝随手将胸腔大幅起伏的人丢在地上,轻声说道。 脑海中无叶之木快速勾勒出,黑色的丝线闪烁着晦暗的光芒,蒙着灰黑色薄纱的视野在眼前浮现。 银白色的电光闪过,安格妮丝看到无数细小的电蛇在自己之前看到的纵欲派的成员身上跳跃,数道风刃附着高速旋转的狂风,重重地击在他们的身上。 “带回去绞死这些海盗,同时追查这个人的踪迹。”安格妮丝听到明显压抑着怒火发出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她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半空中。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面色阴沉,即便看起来只是平静地站在半空,但整个人给安格妮丝的感觉,似乎是随时准备冲出去,用雷光将这些被制服的海盗的淹没。 安格妮丝目光扫过了自己在视野中所能看到的所有,然后快速地断开了自己的联系。 长满黑毛的利爪尚未接触到她的皮肤,便在隐约的涟漪中僵硬了一下。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随意地将接近自己的黑毛怪物掀翻在地,压低声音唤道,“切斯特先生没有接近那场仪式所在的地方吧?” “切斯特先生在远处观察了那里的战况,刚才开启‘隐身’远离了那里。”南丁格尔的声音直接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 “他在向这个方向而来吗?”安格妮丝目光看向远处在围攻下越发左支右绌的“活尸”,轻声问道。 “他......”南丁格尔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疑惑,“他没有。” 切斯特先生不来这边?安格妮丝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去做什么? 从场面上来看,风暴之主教会看起来是成功阻止了仪式,但从之前听到的高级执事的话语的内容来看,至少有一个人在他们的围攻下成功逃走。 而被代罚者抓住的人里......安格妮丝飞快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刚刚看到的人,迅速意识到逃走的人是纵欲派的“怨魂”杰克斯。 ......似乎还带走了祭台上的木乃伊,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杰克斯会毫不迟疑地带着木乃伊逃走究竟是因为见势不妙直接放弃,还是因为已经达成了目标,不需要再抵挡代罚者? 而切斯特先生是否是发现了什么?毕竟看起来切斯特先生对这个所谓的荐享仪式了解不少。 安格妮丝心中无数猜想闪过,转头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文森特。 “我们必须撤退了。”安格妮丝突兀开口道。 身体上已然长出了寸寸黑毛的消瘦青年有些疑惑地看了安格妮丝一眼,尖锐的利爪划破了黑毛怪物的胸腔森白的肋骨被暴力折断。 他随手将胸前汩汩流着泛紫的血液的黑毛怪物丢开,脚下用力,身体落在了安格妮丝的旁边。 “你刚刚得知了什么?”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放纵派的那个‘怨魂’杰克斯带着那个木乃伊逃走,风暴之主教会派出的那位高级执事因此非常生气。”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愤怒的代罚者接下来必然会......打击不属于教会的非凡者,”安格妮丝斟酌了一下用词,低声说道,“而我们在这里战斗的动静不小,而且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现在风暴之主教会已经腾出手来,恐怕在极短的时间就会来处理我们这边。” “所以要么以绝对的力量直接杀死他,要么......”安格妮丝目光看着因为几乎完全失去理智全身显现出晦暗的色彩的男人,黑绿色的气体从伤口中缓缓散逸而出,失去血色的血肉缓缓蠕动,仿佛在渴求着鲜血。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看了一眼文森特。 “那我们必须想办法完全摆脱他,”文森特面色严肃地说道,“他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大部分理智。” “我有办法让他在一段时间中没有攻击的欲望。”安格妮丝目光扫了一眼自己手中染着血色的花朵,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过,你之前说纵欲派在苏尼亚海上有着三个序列6,但目前我们这里有一个,仪式那边有一个被风暴之主教会抓住,”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看着有些消瘦的青年低声补充道,“我们必须对一直没有出现的那个人有所预防。” “我去告知洛兰女士。”文森特点了点头说道。 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凯因·切斯特感受着那股找不到具体位置,也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压抑感,内心中不自觉地产生难以抑制的焦躁。 虽然出于未知原因风暴之主教会派出了远超他的期待的力量来处理荐享仪式的事情,但这场仪式仅以目的来看依旧是完成了,“奥兹的沼泽”所缺失的那部分灵依旧得到了补全,虽然因为仪式受到了影响不算完美,但至少已经达到了能够启用的标准。 代罚者明显对荐享仪式缺乏了解,将目的集中在了击败纵欲派的成员与破坏祭台上,而几乎完全忽略了作为祭品的那四个人。 毕竟仪式一旦成功开始,神秘学的联系就已经在“奥兹的沼泽”与祭品之间构建,祭品最根本的灵性会向着“奥兹的沼泽”流淌,直至目的达成,即便是死亡也无法中断仪式的进行。而仪式繁琐的形式只是外在的显示,最核心的只是最开始的那些步骤,即便是祭台被破坏也只会产生影响而无法中断。 凯因·切斯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然这也算不上意外,风暴之主教会的风格本就是这样,他甚至有些惊讶代罚者竟然没有选择直接杀死祭品来破坏这场仪式。 不过,这样一来,风暴之主教会也必然会参与到对抗纵欲派的阴谋中。 第129章 狩猎 “你应该跟着他们一起撤退,我有自己的途径。”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随意地按了按自己头顶的灰色格子宽檐帽,转身看向在自己身后停了下来的消瘦青年。 “切斯特先生嘱咐我与你一组,”文森特难得地皱了皱眉头,对着安格妮丝坚持道,“那么我们离开也应当相互照应。” “相互照应也有分头行动的方式......”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对着文森特说道,在青年即将开口时径直说道:“而我之后有些私事要办,并不希望你参与进去。” “你是跟着切斯特先生的,应该知道我的身上有一些秘密。这些秘密与我的背景有关,我暂时并不希望让你们牵扯进来。”安格妮丝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出了近乎冷漠的话语。 “你可真是直接。”极端消瘦的青年听着安格妮丝的话语,沉默了一瞬,最后只是有些干巴巴地说道。 安格妮丝揣在兜里的手微微伸展了一下,认真地摇了摇头。 “只是我觉得在很多时候把话直接讲明白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安格妮丝刚刚放下的手忍不住又抬起了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帽子,脸上却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那么祝你顺利,”文森特听着安格妮丝话语,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失笑,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我会随其他成员们一起离开蓝山岛,然后中转穿过狂暴海前往南大陆。” “如果你之后会前往南大陆,可以去帕斯河谷的兰萨纳寻找我,”他看着安格妮丝,伸出手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前胸,带着些许笑容说道:“如果你去那里寻找我,我一定会知道的。” “好,”安格妮丝看着文森特的动作,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要联系我的话可以直接召唤我的信使,她的召唤语句是‘遨游于上界的灵,永不停歇的遵从韵律者,独属于艾拉·波耶西亚的信使。’” 文森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这段语句。 “那一路顺利。”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文森特挥了挥手,些许黑色的毛发冒出,然后灵巧地跳进了林间,几乎瞬间失去了身影。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目光,用极低的声音唤道:“切斯特先生现在在哪里?” “他回到了拜亚姆,”南丁格尔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然后什么都没有做。”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心中闪过了些许思绪。 “看来切斯特先生认为纵欲派必然会返回拜亚姆,”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忍不住因为自己的推测咂了咂嘴,“在拜亚姆搞事,可真是......” “算了,如果他们真的在拜亚姆搞事的话,风暴之主教会的‘海王’阁下不可能不管,”安格妮丝微微摇了摇头,“我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安格妮丝在脑海中思考起怎么杀死一个牺牲理智后头脑不清晰的“活尸”,她有着预感,在完成这一次狩猎后自己就能完成对“狼人”的消化。 “那个‘活尸’去哪里了?”安格妮丝低声问道。 “他在你们撤退后游荡到了森林里。” ...... “‘奥兹的沼泽’里的灵能够支持不启用其中的力量支持三天或者连续做出半神等级的三个诅咒,随后就会被其中的黑暗力量消磨殆尽。”些许粗粝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仿佛尖锐的器物在冰面上摩擦。 “三个半神等级的诅咒足够了,”阴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满意的意味说道,“足以保障我们的任务完成。” “神明之子需要生灵纯粹的仇恨来滋养,而我们作为神明的仆人自然需要为神之子排忧解难。” ...... 对付一个“活尸”,需要做什么准备? 最正确的答案当然是使用一些带有神圣特质的圣水、圣光、圣火之类的东西给这个彻底的黑暗生物造成神圣伤害;或者想办法召唤雷电,来克制浸泡在黑暗中的亡灵,然后利用其他的手段杀死对方。 而如果两个办法都不能采用,又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神圣特质的东西不止会对对方造成伤害,对她造成的影响也不低。由于她本身的黑暗特质,带有神圣特质的非凡物品在她的手上即便不会对她自身造成伤害,也会在用出的时候出现大幅度的衰减,以她目前的情况,只能正常使用不依靠神秘学手段的“净化子弹”。 而以“活尸”的防御,即便“净化子弹”对他的伤害有加成,也同样需要多次集中同一个地方。 即便这个“活尸”现在不怎么清醒,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受到了不低的伤害,她想要对付对付也需要花不低的力气。 如果只是让对方失控,安格妮丝有一些方法,但她希望能够使用对方的特性来配制魔药,那么就需要让对方在正常状态下死亡,毕竟她不能赌仅靠自己抑制对方的欲望能否在一个非凡者失控的状态下析出的特性不形成诡异的封印物。 而如果不选择会让对方失控的方法,那所采用的手段就必须“正常”一些。 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了出现在自己身边一身蓝紫色长裙的少女,轻声说道:“待会能多唱几遍安魂曲吗?我不希望他感受到痛苦。” 南丁格尔的歌声能让痛苦在人的心中消失,而根据她之前的体验,她的歌声要对“活尸”产生影响完全没有问题。生物对痛苦的感受是一种保护自身的本能,即便有的时候生物并不在意一些伤害,但来自身体的本能却天生会对这些伤害做出应对。 南丁格尔没有问什么,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看向了林间缓缓游荡的黑色身影,缓缓露出了一点微笑。 手中缓缓绽放的血色花朵在灵性的作用下快速收缩,最终完全化为种子的模样,她用极低的声音对南丁格尔说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130章 狩猎完成(重口预警) 满身白毛的影子从林间闪过,以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瞬间扑在了衣衫褴褛却全身大部分的伤口已经恢复的“活尸”的后背上。 茫然游荡的“活尸”在感受到自己背后的震动时下意识地躬下身,试图将出现在他背上甩下去,身上一根根黑色的,坚硬的长毛透过褴褛的衣服刺向安格妮丝,不断变长的牙齿和指甲让姿态越发狰狞。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的声音在簌簌作响的林间回荡,她双腿反剪起来缠住“活尸”的脖颈,腰肌用力带动大腿扭转,直接将没能及时对她奇怪的动作做出反应的人掀翻在地。 缥缈的歌声带着些许的冰冷质感响起,彻底的寂静感回荡在了所有听到这歌声的人的心底,试图起身的“活尸”茫然了一瞬,随即满身白毛的影子再度压在了他的身上,带着金属特有凉意的枪管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枪声几乎是瞬间响起,仿佛打中钢铁的声音紧接着出现,带着焦痕的压扁的小铁饼掉落在地上,些许带着黑黄的焦痕出现在了太阳穴的位置,那里的皮肤仿佛受到灼烧仿佛纸张一般皲裂,露出了下面苍白无血色的肉块,接近皮肤的部分仿佛受到了烧灼而变得有些干硬。 “活尸”似乎呆了一下,随即剧烈的挣扎起来,依靠双腿将自己固定在“活尸”身上的安格妮丝下意识地用没有拿枪的手勾住了“活尸”的脖颈,让自己的身体不会因“活尸”的动作掉下来。 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刚刚造成的焦痕,她清晰地看到那里周围的皮肤逐渐变得苍白,皮肤下仿佛长出了肉芽般缓缓蠕动着,又在接近焦痕时停了下来,那种仿佛渴望着什么一般的蠕动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尸”等级的自我恢复能力被“净化子弹”所携带的力量抑制了,安格妮丝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耳边稍显缥缈的歌声大了些许,手下“活尸”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带着凉意的枪管再次递上了那个位置,枪声再度响起,淡金色光辉瞬间闪耀而过,黑黄色的焦痕扩大了些许,带着灼烧痕迹的子弹嵌在了那层只有半指厚的薄薄皮肉中,然后在“活尸”再度出现的挣扎动作中掉落而下。 安格妮丝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让枪口不曾离开它应有的位置,食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森森的白骨染上些许焦黑,“h”形的裂缝上有着些许的焦黑的碎屑掉落而下。 霜白色是冰层从“活尸”的身下蔓延而出,周围的树木与灌木飞快地挂上晶莹的冰凌,半空中飘落起苍白的雪花,常年不变的绿色快速枯萎,染上腐朽的气息,其中淡黄色的木质快速收缩,灰黑色的树皮在沉重的树冠的重压下发出脆弱的声音。 隐约的呜咽啜泣声在周围响起,带着难以描述的压抑,又在缥缈的歌声中逐渐平静下来,只留下些许明显的凉意。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些许,这是在“活尸”超凡力量的作用,难以避免。 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却还是忍着麻木用力勾了下去,淡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碎裂的骨片划破了下方的血管,带着腐臭味道的泛黑紫色的鲜血溅开,洒落在“活尸”肩膀处褴褛的衣物和安格妮丝皮衣下露出些许的衬衣袖口,些许黑绿色的气体从伤口处扩散而出,在空中悄然消散。 耳边缥缈的歌声越来越大,飞快地开始生长的血色种子在持续不断的灵性作用下又不断地重新收缩,在萌发的状态与种子的形态间不断地往复。 他还没有死,安格妮丝看着那缓缓扩大的伤口与“活尸”越发激烈的动作,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他的头颅还不算破碎。 她再度扣动了扳机,让枪中留存的最后一发“净化子弹”留在“活尸”的脑海中,然后收回手将自己的枪别回腰间的枪袋中。 带着白毛的手爪直接用尖利的指甲插入了带着焦痕的伤口中,隐约的烧灼感在触碰到焦痕时出现,混杂了血液的棕褐色液体浸湿了白色的毛发,她毫不犹豫地抓着骨骼破裂的边缘用力顺着破裂的森白骨片边缘扳起。 碎裂的感觉清晰地顺着坚硬的森白骨片传递而来,她松开手将尖利的指甲径直刺入扩大了些许的伤口中,黏糊的感觉沾染在手指的末端上,她皱了皱眉,直接控制着让自己的指甲伸长了些许。 “活尸”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染着血色的种子竟在一瞬间飞速地生长起来,直至化为花朵。缥缈的歌声带上了些许诡谲感,从单纯的平和寂静似乎带上了些许麻木的意味。 他的周身有着飓风卷向周围,带着冰凌的树木在无法抵挡的力量下向外倒下。 安格妮丝在“活尸”的动作前直接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掌顺着伤口塞进了“活尸”的头颅中,尖锐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手指所遇到的些许阻隔,让原本分工明确的部分混合在了一起。 棕褐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流出,带着黑色斑点的白色碎块随着安格妮丝在飓风的影响下抽出手掌的趋势被带出。 痛苦的呻吟带着最后的高亢响起,随即无力地消失,抬起的两只手爪抽搐了一下又松了开来。 平静下来地尸体在安格妮丝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的手掌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抬起头说道,“帮我带着他离开这里,我没有足够时间站在这里等待他的特性析出。” “好。”南丁格尔飞快地来到了“活尸”的尸体旁,些许的涟漪扩散开,倒在地上的尸体与穿着蓝紫色长裙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这里。 安格妮丝目光看向向远处着这边而来的飓风,微微摇了摇头。 随即,她的身影从霜雪覆盖下的腐朽区域消失,只有一道白影飞快地掠过林间,向着远处而去。 第131章 第一个和第二个诅咒 拜亚姆的街道依旧算得上热闹,看起来和之前毫无差别。天空也一片晴朗,只有几片洁白的云朵,和安格妮丝所来的方向那边几乎遮挡了整片天空的阴云完全不一样。 她目光隐晦地打量着周围人的情况,心中忍不住染上了些许疑惑。 依照她之前的推测,切斯特先生极有可能发现了什么,并认为纵欲派会在拜亚姆搞事,因此没有与她和节制派的其他成员会和,直接前往了拜亚姆,但现在拜亚姆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模样...... 是她猜错了?还是只是因为纵欲派还没有开始搞事?亦或者纵欲派已经开始了他们最终的计划,只是仅仅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如果是她猜错了,那么切斯特先生回到拜亚姆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纵欲派还没有开始搞事,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留下这么长的时间,使得希望阻止他们的人能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而如果是纵欲派已经开始了他们最终的计划,那么风暴之主教会是否发现了纵欲派的动作? 安格妮丝看这样晴朗的天空,心中对这一点产生了些许怀疑。 她更倾向于后两个猜想。 从她走进拜亚姆后,心中就有了一种隐约的压抑感,仿佛有些许的黑暗在这座城市的角落中出现,然后逐渐浸染开来。 说实话,这座罗思德群岛的首府,鲁恩王国在中苏尼亚海殖民统治的支点,表面确实足够光鲜亮丽,内里也足够堕落血腥。香料贸易和妓院行业都是足够“吃人”的行业,却偏偏是这里经济的两大支柱。 如果不是这里一直有着足够多的实力强大的官方非凡者,估计不止海盗会像在那些普通的殖民小岛上肆无忌惮地横行,那些邪教徒也会十分钟爱这里。 那些有着各种各样死因的本地人是如此之多,之前受到那个“活尸”的超凡之力影响而出现的幽魂并不算少,如果不是南丁格尔的歌声让那些幽魂安抚下来,估计要费上不少功夫才能将那些幽魂处理掉。 说实话,安格妮丝甚至有些同情风暴之主教会在拜亚姆的代罚者小队,毕竟他们不止有本地信仰“海神”的“异教徒”要处理,时不时地还要兼职追捕被发现的海盗,再加上这些因为各种原因痛苦死去的本地人...... 即便并非所有都会产生能够造成非凡影响的幽魂,但也绝对比北大陆的概率要高。 不过“水手”途径的一些能力挺克制亡灵的,安格妮丝忍不住摇了摇头,而且就她所知,风暴之主教会在拜亚姆有好几支代罚者小队。 她扯了扯自己断裂的衣袖,走进了街边的卖衣帽的店铺,因为袖口沾染了“活尸”腥臭的血液和脑浆,走在城里有些太过于惹人注意,她直接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将那片衣袖撕了下来“毁尸灭迹”。 破了总比染着血迹好解释。 没用多久时间,她换上了一身干净黑色柏柏尔女装,这是当地常见的款式,上身穿上棉质长袖,下身穿上宽松的长裤,然后在上衣外套上及至大腿的裙衫,在肩部用胸针别起来。这样穿倒是算得上宽松而舒适,不过在安格妮丝看来这样的衣服样式更偏向礼服一些。 而且...... 安格妮丝回忆着自己的在店铺的老板眼中所看到的清晰可见的血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争吵声和哭闹声混杂着从旁边的店铺中传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路边的杂货店,穿着塔拉巴衫的老板面色狰狞地将旁边的货架推倒在地,围着罩裙的老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安格妮丝目光紧紧盯着老板满是血丝的眼睛,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更大的喧闹声响起,安格妮丝转头循声望去。 那是一群消瘦到几乎皮包骨头的本地人,将两个穿着鲁恩军装的人围在中央。 不知来自哪里的力气让他们从自己蜷缩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满是风霜的古铜色面容狰狞,因消瘦而显得偏大的眼珠几乎完全被猩红的色彩占据。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掌,十数朵泛着冰冷的光泽的漆黑花朵几乎挤满了手掌的上空,看起来仿佛随时会有几朵掉落在地上。 但是还有更多的花朵在快速地被勾勒出来,冰冷的光泽随着花朵的开放不断闪烁,安格妮丝忍不住冷了下来。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有些严肃地唤道,“切斯特先生现在在哪里?” ...... “憎恨埋藏在心底,只是沾满鲜血的荆棘;而一旦被放出,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头发花白的老人声音中带着些许虚弱的颤抖,他的面容泛着黯淡的黑色,浓郁的血腥气在他的身上弥漫,全身的衣物带着湿痕,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本来挺直的身躯似乎佝偻了些许。 他的目光完全低垂着,停留在自己脚前方的地面上,丝毫不敢看向自己的前方。 他身前不远处放着婴孩模样的布偶有着一块明显质地不同的手臂,上面布满皱缩的纹路,黏黏答答泛着漆黑的色泽,隐隐有一种阴冷的湿润感,奇异的凸起在上面时不时地出现,顶端的皮肤被绷起显得有些透明,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祭品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那么这三个诅咒在这片土地上所发挥出的效果会更加强大。” “第一个诅咒用来诅咒这片土地,所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黑暗将拥有更强的侵蚀能力,神圣将被来自于这片土地上生物心底的黑暗所熄灭。” “第二个诅咒用来诅咒所有身处这片土地的生物,他们的一切憎恨在这片土地上都无法再被隐藏,因憎恨而燃起的火焰将在这片土地上熊熊燃烧,直至足够的鲜血将憎恨的火焰熄灭。” 老人低沉的声音停了些许,然后继续说道:“第三个诅咒尚未使用,我们......” “会......用......上......的......” 夹杂着混乱与疯狂呓语声的话语仿佛某种尖利的嘶吼,老人的耳朵和口鼻中冒出了汩汩的鲜血,他微微呆滞了一下,随即身躯显得有些透明,也更加佝偻了些许。 请假 有点事,还没开始码字,请个假。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祝您一切顺利 “原来在这里。” 安格妮丝看着有着稍显脏乱的玻璃窗的房屋,墙壁和台阶上泛黑色的腐朽痕迹在拜亚姆正午的阳光下硬生生地让这间房屋带上了些许阴森,潮湿的气息混合着木料腐朽的味道,对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会有一种奇怪的不适感。 之前她杀死的那个“狼人”西温·布朗就是被送到这里的。 这座房屋的主人对它并不怎么重视,但依旧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住在这里——毕竟如果完全没有人的话,这所房屋会完全成为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 不过很明显这个上了年纪的管家实在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打理这样大的一个房屋,如果这位主人什么时候想起来,想要到这里来居住恐怕需要花费不少的精力来修缮。 切斯特先生之前让她把西温·布朗的尸体送到这里那次,说是可以“借”这里的房间一用,因为只有在这个管家想起来检查房间时,将痕迹完全复原,就不会被发现。 那么这一次,恐怕切斯特先生也是“借”了这里的房间来休息,然后等待应对纵欲派。 他已经给了节制派命令,在这次事件中撤退,那么就绝对不会回到已经无人的节制派在这里的据点,毕竟据点人员的突然离开,绝对足够引人注意。 安格妮丝熟练地翻越了栅栏,攀上屋顶,然后跳进了阁楼里。 她安静地站在阁楼带着青黑色的霉斑的地板上,陈旧的地板在轻微的震动中发出明显的吱扭声,也许是因为在某些过去中曾经被雨水或者仅仅只是潮湿的气息完全浸透而出现弯折。 隐约的喘息声似乎从自己的脚下稍远的地方传来,安格妮丝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拉起了阁楼带着明显的扎手的木刺的隔板。 她大概知道切斯特先生身处的位置,以及明显纵欲派已经出手,他却还停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安格妮丝循着声音顺着走廊向前走去,新的漆黑花朵在她的手中渐渐勾勒出来,不断地绽放又重新收缩,点点血色的斑迹在上面浮现出来,仿佛能够感觉到其本来所归属的主人的痛苦。 她在一个与其他房间看起来毫无差别的房间门口停下,用特殊的韵律轻轻扣了扣门,然后不待得到回答直接推开。 耳边的喘息在敲门声响起时就停顿了一下,随即带上了些许压抑。 安格妮丝的目光径直投向房间侧边的椅子上,有些虚弱地靠在椅背上,面色带着明显的惨白的切斯特先生就坐在那里。 他身上虚幻飘忽的感觉彻底消失,但身上的冰冷与苍白却更加明显,甚至有着些许莹白的小冰晶在他所在的座椅旁边的桌子、周围的地面上浮现出来,与房间的腐朽潮湿感混杂在一起,更加增强了阴森感。 “我能够帮您抑制这些欲望,您愿意相信我吗?”安格妮丝缓步走上前,目光直直投向切斯特先生染上些许血红色的眼眸说道。 切斯特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清晰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然后快速收敛起来,目光投向那带着点点血色斑迹的漆黑花朵。 灵性飞快地投入进去,在花朵定格在即将绽放的状态,随即快速收缩,直至彻底化为漆黑的种子。 血色的斑迹随着花朵的收缩快速消退,最终只剩下点点轻微的痕迹,印在种子上,仿佛诡异的花纹。 眼前切斯特先生的身上重新带上了些许的虚幻飘忽感,身体缓缓漂浮起,那些莹白的冰霜随即消失,只留下了些许的水痕。 切斯特先生身影缓缓浮现在了安格妮丝的身边。 “你......”他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带着些许飘忽意味的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格妮丝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疑惑,维持着不断投入的灵性看着切斯特先生。 “纵欲派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切斯特先生转而轻声说道,“我应该会去找他们,为缇妮科尔殿下或者几位阁下......或者风暴之主教会成员的到来争取时间......”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问道,“他们会选择直接在风暴之主教会的势力范围做出这些事情,恐怕还有隐藏更深的底牌,您......” “这是我的责任。”切斯特先生抬起手又放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中。 缓缓勾勒出的带着金红色霞光的花朵仿佛接近黄昏时的暮空,又像是鲜红的血色,安格妮丝目光盯着新呈现的花朵,最终只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什么也没有做。 “那我会在城里转转......”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我希望你首先保证自己活着。”切斯特先生的声音中失去了些许飘忽的意味,转而带上了更多认真,目光紧紧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这也是我想对您说的。”安格妮丝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她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张字条,上面黑色墨水写下的字符隐隐带着些许粘稠的流动感,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不小心从沼泽中沾出的淤泥,隐隐的潮湿气息悄然充斥了鼻腔。 “如果您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使用它......”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您直接念诵祂的尊名,然后用灵性引发它,可以影响半径十米内的所有存在,让他们失控。” “祂是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安格妮丝用都坦语缓缓说道。 切斯特先生点了点头,将字条收了起来。 “您在使用它时记得闭眼。”安格妮丝又忍不住补充道。 “好,”切斯特先生带上了些许笑容,伸手揉了揉安格妮丝的头发,“说,祝我一切顺利。” “祝您一切顺利。”安格妮丝低垂下自己的眼眸,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以后只能让这个房屋成为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了。”有些飘忽的声音带着些许感叹,有些透明虚幻的身影在闪烁中消失,安格妮丝目光快速地投向有些脏污的玻璃窗,窗外各种各样的争吵声混杂在一起,最终仿佛形成了让人心烦意乱杂乱的嘶吼声。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坐在了房间另一边还算干净的座椅上,轻声唤道,“在这里,能像上次一样将我的灵体带到灵界吗?” 第133章 向这里垂下您的眼眸 透明淡化的身影在带着深红色的光芒中飞速凝实,带着奇诡色彩的手术刀仿佛极为轻巧地出现在深红色的光芒中。 凯因·切斯特感到自己的胸口的衣服被扯开了一道缝隙,随即刺痛在自己的胸口浮现,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仿若雷鸣,带着黑暗气息的血色几乎浸染了胸口所有的衣物。 他没有低头向下看去,但也知道那里大致的情况,一缕缕肉芽在不断冒出,向着被划开的地方不断蠕动,试图将那处被划开的伤痕恢复原状,但来自于不知名非凡物品的力量在那处伤痕留下了奇诡的力量,阻止着自己胸腔的重新封闭。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失的迅速枯萎,这本不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怨魂”原本就不该流出这么多的鲜血,能够流出这么多血液只有他还是“狼人”的时候。随着晋升他的生命似乎早就在不断枯萎,他的身体中早就没有这么多的鲜血,心脏也早就不是他的弱点。 但来自于那不知名的非凡物品的力量强行让他退出了“灵体化”的状态,甚至让他的身体强行“活”了过来。 杰克斯是真的对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即便他通过自己的手段避免了“深红月冕”的力量,这不知名的非凡物品的力量也非常明显地在针对他。 但这是必然的事情,切斯特没有理会出现在自己胸口的伤口,他伸手扯开了一直在他怀中的只有巴掌大的一幅牛皮纸包裹的画作。 上面被白色的冰霜覆盖的山峦与染着漆黑的灌木与荒草的草地带着奇异的色泽,带着深黯色彩的不知名生物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颠仆扭摆的纤毛时而仿佛猩红时而仿佛带着透明的深黯。 但下一眼看去,上面的所有色彩又仿佛完全不存在,只遗留着一张勾勒着些许黑色的线条的画布,其空白处甚至比之正常的画布本身还要白。 切斯特手臂端正地将画作举在自己的身前,漆黑的色彩快速地染上他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飞快地浸染了他的双眸。胸前的血色同样消失,只剩下一片深黯,带着尘泥的衣服完全变成了仿佛冰霜的纯白,胸前的伤口只留下了些许深黯。 仿佛晶莹的冰霜飞快地扩散开来,前方他所能看到的走廊中长时间受到潮气浸染而长出的青苔在一瞬间化成仿佛枯萎的黑色。走廊中些许的血迹化成点点深黯,青色的石板仿佛只是凝上了冰霜,变成了莹亮的白色,让原本有些昏暗的走廊变得明亮至极。 切斯特感到自己心底的压抑感也在一瞬间消失,杰克斯的身影在他身前不足五米出快速勾勒出来静止不动,身上的皮肤,毛发,衣物都和他一样变成了完全的黑白色,手中之前带着奇诡色彩的手术刀也只是边缘有着些许黑色的银白刀片。 切斯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没有感到自己脸上的任何肌肉,只有嘴巴所在的地方露出一抹漆黑与纯白的缝隙。 他举着画作的手臂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缓缓向前走去,黑白的色彩随即向前扩张,直至木板样的门在他的眼中映照出来,一条条深黯的线条在完全莹白的底色下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缓缓伸手小心地将牛皮纸重新包裹在只有巴掌大的画作上,周围走廊上的莹白与深黯的色彩快速消失,切斯特身上大部分漆黑的色彩同样消失,双眼却依旧遗留着苍白的色泽,他的眼前依旧是一幅黑白的图画,空出的右手快速地推开自己身前的门。 只拥有着黑白色彩的婴孩模样布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即色彩快速地从一边明显不协调的手臂上开始逐步出现。 切斯特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尖利的指甲下意识地伸了出来,划破了手中的牛皮纸。棕色的牛皮纸一片片地落下,上面的色彩快速消失,只留下带着些许阴影的色彩。 婴孩模样的布偶一侧明显不协调的手臂快速地带上青黑色,上面布满皱缩的纹路中带着些许深棕色的痕迹,泛着漆黑的色泽粘液从中点点流出,奇异的凸起时不时地扩大缩小,顶端的皮肤被绷起带上清晰的透明感,些许的苍白色蒙着被绷起的泛着青的皮肤仿佛要从那些奇异的凸起中钻出来。 夹杂着混乱与疯狂呓语声的尖利嘶吼出现在切斯特的耳边,他的思维恍惚了一瞬,随即快速清醒过来,耳中流下汩汩的鲜血,瞬间化成一条条漆黑的线条。 “神之子”斯厄阿! 切斯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样的想法,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手中的画作,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那只有黑白色,明显与整个布偶不相协调的手臂。 是祂的一部分! 否则“梅伦特的画作”根本无法在一开始对布偶造成影响,他也会在打开门的那一瞬直接死去。 但他仍然必死无疑,切斯特清晰地知道这一点。脑海中恍惚与清醒快速交替,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完全化成“梅伦特的画作”上一抹漆黑的墨迹。 那么就在这里遗留下自己最后的痕迹,切斯特微微咬了咬牙,有些滞涩的灵性循着那带着深厚而粘稠的阴暗气息触碰上自己腰间衣兜中的字条,位于嘴部那带着漆黑与纯白色彩的缝隙一张一闭,有些滞涩的赫密斯语与夹杂着混乱与疯狂呓语声的尖利嘶吼声混杂在一起。 他所选择的祈祷语句无比简短,似乎希望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本来也不算太长的尊名念出,甚至都显得有些不够庄重。 “我祈求您,” “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祈求您向这里垂下您的眼眸......” 粘稠的黑色的淤泥翻腾着从切斯特的衣兜中流出,灰黑色的雾气快速散逸而出,笼罩了整个地下室,黑白色快速地从地下室中褪去,无尽的负面思绪在那些黑色淤泥出现在视野中时从脑海中涌现而出。 切斯特感到手掌般的东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些许带着冰凉感又仿佛液体般的物质快速淹没了自己。 再请一天假 做了一天实验,还要写任务书,感觉脑子要炸了。实在码不下去字,写了六百多字,又不满意给删掉了。 今天干脆早点睡。 《诡秘之囚徒序列》再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抱歉 做完实验往回走,笑死,又是没有更新的一天明早应该没有实验,争取码完 《诡秘之囚徒序列》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暗红的颜色 安格妮丝借着切斯特先生的祈祷的定位从灵界中向着他所在的地方探出了自己些许的力量。 随着她的灵体一起进入灵界,因此飘荡在随她一起出现的灰黑色海洋中的那一朵朵拥有着漆黑色彩的花朵,在灰黑色的浸染下飞快萎缩,然后快速沉没而下,在灰黑色海洋中划出一道道有些虚幻的黑色丝线。 安格妮丝感到清晰的吸引感在她将力量从灵界探出后持续出现,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加剧。 那是她的身体,安格妮丝清晰地知道这一点。之前南丁格尔在将她的灵体带到灵界之后,她便让南丁格尔回去将自己的身体带离拜亚姆,毕竟拜亚姆正在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对于没有自主的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的身体来讲,继续留在拜亚姆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她的目光几乎是毫无阻隔地投到了那几乎完全被黑白的色彩所浸染的地下室中,有着一只不和谐的手臂的婴孩模样的布偶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黑色的毛发与青黑色的皮肤在那婴孩模样的布偶身上出现,它周围的黑白色几乎是瞬间消失,夹杂着混乱与疯狂呓语声的嘶吼声更加尖利了些许。 安格妮丝并不想听对方的话语,她有些厌恶对方身上的那种完全的放纵与疯狂的气息,她用属于自己的力量包裹住身处地下室的切斯特先生,然后几乎随意地引动了被他放在身上的那张字条的力量。 婴孩般模样布偶的大部分躯体仿佛向着各个方向肿胀而起,看起来很难弯曲,皮肤却仿佛逐渐变得乌青松弛,带着几乎僵化的皱纹。一道道的裂缝从它逐渐变得鼓胀的躯体上出现,那些被分割开的皮肤看起来有着一块一块补丁般的形状,而下方的色彩却带着难以描述的黯淡。一块块仿佛瘘管般的孔洞在顺着裂缝在各个地方出现,隐约泛着黄褐色液体的粘稠汁水从其中渗透而出,看起来仿佛变得甘美多汁。难以忽略的嘶嘶声顺着瘘管般的孔洞随着汁水而带出,仿佛盐巴般纯白的晶体在孔洞边凝结而出,随着轻微的震动落在地上。 就像一块烂掉的匏瓜,安格妮丝心底悄然出现这样的想法。 不过一部分的混乱对于整体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在缓缓恢复正常的那只手臂,一道道的裂缝和孔洞缓缓弥合起,乌青松弛的皮肤逐渐变得漆黑,而对方也已经感受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她感受到了和地下室中那只明显不协调的手臂完全相同的力量,在灵界的影响下,仿佛就在旁边,又仿佛身处远方。 明净的光华在周围闪耀,安格妮丝看到了一株被浇上了石油的巨大树木,上面几十上百条伸展的枝丫凸起着一个又一个奇怪事物,顶端构成了手臂的形状。“树干”之上,一个又一个布满血丝的黑白眼珠到处滚动着,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动滴落。 祂来了,不过祂的手可真多。 安格妮丝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随即灰黑色的海洋剧烈的翻腾,扬起极高的粘稠浪花,扬来的扭曲“树木”的枝条上被埋在其中,陷入黑色的淤泥里,甚至被灰黑色的雾气所浸染,仿佛被溶解一般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头发金黄,眼睛鲜红,身穿有着无数神秘符号,缠绕邪异藤蔓的黑色哥特式长裙,巨大如城堡的布娃娃也在明净光华的照耀下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城堡大小的巨型布娃娃快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前跨一步,张开了紧闭的嘴巴。 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但那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却似乎遭遇了决堤洪水的冲刷,往后出现晃动,扬起了一条条凸起奇怪事物的手臂。 那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僵直了一瞬,一个个古赫密斯语单词以超出人类想象的方式重叠在一起,形成直刺灵体的嘶吼。 绯红色的月光在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头顶浮现,穿透现世与灵界的屏障,在那里形成一片有些虚幻的圆形红色“幕布”,隐约的场景在其上缓缓浮现而出。 祂在向“被缚之神”祈祷,安格妮丝下意识产生这样的想法。 灰黑色的雾气剧烈地蒸腾而起,将城堡大小的巨型布娃娃一起笼罩。暗红的颜色飞快地将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笼罩,灰黑色的海洋下意识地剧烈翻腾,向着绯红色的月光与暗红的颜色扑去,而几乎是同时,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从安格妮丝的视野中消失,只有明净的光华与各种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在被浪花所覆盖然后染上灰黑的色泽。 跑了? 安格妮丝忍不住愣了一下,翻腾着的海洋逐渐平静下来,灰黑色的雾气缓缓沉降。 有着骨白色的皮肤,握着无数黑色的丝线,穿着粗糙而宽大的苎麻做的洁白的衣服的形象凝聚出来,灰黑色的海洋消失不见。 她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闭着那双鲜红色的眼睛的巨型布娃娃,缓缓在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是节制派的首领......”安格妮丝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蕾妮特·缇尼科尔......” “是的......”巨型的布娃娃在安格妮丝开口时就快速缩小,然后化成了一个有着一头淡金顺滑的头发,长相艳大气,花纹繁复但色泽深暗的黑裙的女子,“您......”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安格妮丝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我想你现在看到我应该不会受到污染,至少灵界生物是可以直视我的。” 猩红如血眼眸缓缓露了出来,眼前的金发女人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宫廷礼。 “愿您原谅我之前的失礼,”她用带着明显的谦卑的声音说道,“您身上浓郁的迷醉与梦幻让我的贪婪不断回应,请原谅我需要靠着闭上眼睛才能抵御各种矛盾的欲望的侵蚀。” 第135章 无可剥夺 怒斥声、哭喊声从头顶传来,拉妮听着外面的声音,嘴角扯出嘲讽般的笑意。 难以忽略的潮湿气息在房间中弥漫,尸体碎块所发出带着腐烂气味的恶臭顺着泛黑的腐臭血液画成的六芒星弥散开来。不明意味的晦涩祷词污秽而堕落,淡蓝色的火焰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留下冰冷的色泽。 “一个流淌着罪恶而堕落的鲜血的小家伙......”难以分辨其主人性别的声音在阴暗的地下室中回荡,带着氨水般的味道的刺鼻气息混杂着隐约的硫磺味道,让人头晕目眩。 拉妮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淡蓝色火焰中的身影,难以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拜亚姆范围内的黑暗被加强......”难以分辨其主人性别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明的意味,“现在这里真是一个混乱的地方......” “你召唤我是为了什么?”难以分辨其主人性别的声音这样问道。 全然平静几乎诡异的声音响起,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我期望获得您的帮助,让这一切毁灭……” ...... “你似乎对我的存在有所了解?”安格妮丝有些好奇地看着金发红眼的女人几乎完全平静的眼眸,之前面对那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时蕴含的那剧烈的愤怒与痛恨仿佛只是她所感受到的幻觉,但那一瞬间绽放又快速回缩成种子模样的带着点点灰斑的浅白花朵又证明了她之前所感受到的一切并非幻觉。 “有关您的传说一直存在......”金发红眼的女人眼神微微波动了些许,随即平静了下来,“当我还受到神灵的眷顾的时候,神灵曾经向我描述过您的存在。” “欢愉与痛苦的结合诞生出欢欣的火花,流淌着欲望的河流浇灌着禁忌的种子,在虚幻中生根发芽。”她用都坦语带着飘忽的意味念诵着显得有些古老的祷文,特定的语言让这些语句带上了奇异的韵律。 “无法被满足的期盼诞生出无可比拟的甜蜜,枯萎的贪婪在年月中留存,直至在更加光明的年代被赐予新生。” “您是每个走上‘囚犯’与‘罪犯’途径的非凡者所渴求的,但也是每个知晓您的非凡者所畏惧触碰的;”她声音平静而缓慢,似乎在自己的脑海中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每个生灵都能从您这里找到自己所渴求的东西,但神灵也说您也许并不拥有那些......” 她的话语带上了些许迟疑,猩红如血的眼眸低垂着,目光中带着些许茫然。 “那么我拥有什么?”安格妮丝饶有趣味地听着她的叙说,低声问道。 “神灵说,您也许事实上无可剥夺。”金发红眼的女人仿佛普通人一般,毫无实际意义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自己猩红如血的眼眸,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无可剥夺......”安格妮丝收回的自己看着金发红眼女人的目光,隐约的灰黑色雾气缓缓扩散开来。 她在灰黑色的雾气扩散到金发红眼女人附近之前抬起头,灰黑色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透出了丝丝缕缕血红的漆黑花朵,眼前燃着火焰的红色建筑看起来如同往日一般通明,甚至比之往日更加鲜红,看起来仿佛是被鲜血染就。 怒吼的海盗与哭喊的女人在她的视野中带上了极大的比重,衣衫不整的男女奋力从火红的色彩中冲出,鲜血般的火光仿佛缠绕着他们的巨蛇,温暖的颜色却带着死亡的意味。 几不可察的淡蓝色混杂在带着鲜红与昏黄的火焰外围,隐约的阴影混杂在焰光之中,看起来构成了一个哭泣的女人的模样。 安格妮丝的眸光重新投向了眼前金发红眼的女人,几缕灰黑色的雾气缠绕起来,化成一团仿佛眼泪一般的黑色宝石,向着金发红眼的女人飘去。 “也许你需要它,”安格妮丝看着金发红眼的女人伸出手小心地接住黑色的宝石,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如何利用它来抵御你所不愿意接受的侵蚀。” “感谢您......”金发红眼的女人低垂着眼眸,双手捧着黑色的宝石,小心地行了一礼,有些迟疑地称呼道:“......女士。” “你的下属期待着你解决拜亚姆的事情。”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丝丝缕缕的灰黑色雾气飘散而出,她转身迈了一步,周围透明虚幻的感觉完全消失,灼热的光影在四周闪动,满是恐惧的尖叫与愤怒的吼声充斥耳畔,她身后一缕缕的灰黑色的雾气从带着深黯的色彩的漩涡中缓缓飘出,连接在快速勾勒而出的有着骨白色的皮肤女人模样身后。 “十秒?”安格妮丝感受着骤然加强的吸引力,微微挑了挑眉,“绰绰有余。” 霜白色的冰层瞬间覆盖了整个红色建筑,她的身影从火场中消失,出现在弥漫在腐烂的恶臭的地下室。 染着淡蓝色火焰的身影与满身鲜血的女人被霜白色的冰层覆盖,硫磺的味道混杂在带着氨水般的气味的刺鼻味道之中。 安格妮丝皱着眉头投向满身鲜血的女人的肚腹,新鲜的生机与女人绝望的气息交织。 “算了。”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按在了满身鲜血的女人身上,灰黑色的雾气散逸而出,包裹住女人全身,深黯的漩涡快速扩大开来,一个个难以描述形体,甚至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蕴藏着无穷无尽知识的明净光华快速闪过。 而逐渐缩小的深黯漩涡中,灰黑色的雾气在冰霜下有着深黑邪异的皮肤的身影的头顶敲了敲,满是神秘花纹的羊角骤然破碎,虚幻黏糊的黑色液体与冰霜的碎屑混杂,灰黑色的雾气缠绕其上,将其一起拉入深黯的漩涡之中。 有着浅灰色石壁的洞穴中,安格妮丝睁开眼眸,看了看被冰霜包裹的满身鲜血的女人。 “在灵界使用......力量似乎不会带来新的疯狂,但在现世强行使用......”安格妮丝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心中越发杂乱的阴暗思绪。 “估计会持续很长时间,”安格妮丝摇了摇头站起身,“再来一次,新的疯狂绝对会形成。” 她又低下头,看向脚边的满身青黑,头部伤口出带上了点点黑斑尸体,俯身将手从尸体头上的伤口塞了进去,从中摸出了黄铜色的子弹。 估计要到十八号 最近要做的实验和要交的东西太多,更新不稳定,估计要到十八号左右。 没有办法稳定更新,但如果码完了一章,会直接发出来。实在抱歉。 《诡秘之囚徒序列》估计要到十八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水逆退散 笑死,最近太点背……晚上从实验室出来结果下雨,好不容易吃上饭结果被社区打电话,一打开健康码发现变成了黄码。 笑死,最近简直水逆…… 《诡秘之囚徒序列》水逆退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天生的罪犯 “来自欲望母树的存在依旧足以对他的特性造成足够的影响。” 耳边的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安格妮丝目光看向拉妮身上的冰层在来自洞穴外已经不算明亮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色彩,慧真的身影在上面倏忽浮现而出。 “我想对我来说其实和普通的特性没有什么差别,”安格妮丝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翡翠耳钉,微微挑了挑眉头说道,“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危险,这还是离开博迪威亚时你告诉我的。” “是的,”慧真忍不住笑了一声,“来自祂的污染无法对你造成影响,不过......” “不会被满足而无法开花结果的种子和永远干渴而企图饮干他人的......”慧真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若无其事地说道:“它们可不太一样。” “无法得到浇灌的欲望在不加干预时会在无望时选择点燃自己。”慧真语气似乎带上了些许奇怪,“而在相反的情况下,它所具有的高度的侵蚀性会通过各种方式污染它所能够接触到的东西,然后......” 慧真的声音停了下来,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觉得你的描述有些熟悉。”安格妮丝说道,慧真只是平静地看着安格妮丝。 “好吧,”安格妮丝微微耸了耸肩,“我明白你的意思。” “回归你最初想说的,”她轻声说道,“你想告诉我,如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其中污染所可能通过各种方式产生一些更大的危害。” 安格妮丝看到慧真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需要将它暂时保存起来......” “所以,你需要尽快使用它晋升......” 安格妮丝自己的声音和来自慧真的声音几乎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安格妮丝看着在带着晶莹色彩的冰层表面晶莹色彩中微微闪烁的身影,忍不住挑了挑眉。 “‘毁灭狂热’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在我的身上消失,而且配方的一些辅助材料辅助也还没有拿到手。”安格妮丝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目光紧紧看着慧真的眼睛说道,“我还没有做好生吃特性,然后让自己积累到第三份疯狂的准备。”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慧真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拜亚姆的地下交易恐怕要萧条一段时间。”慧真用和之前几乎毫无差别的声音说道。 “南丁格尔会帮我找到他们。”安格妮丝笑着挑了挑眉说道。 “好吧,”慧真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凝视着安格妮丝,“处理它的方法你应该知晓......” “当然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的话......”慧真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很高兴你可以尝试一下不同于魔药的容纳特性的手段。” “比如?”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 “比如直接通过一些仪式让特性转移到你的身上......” “荐享仪式......”安格妮丝下意识地低声喃喃道,她抬起头下意识地想要问出声,就看见慧真在晶莹的色彩中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身影快速消失不见。 安格妮丝看着日光下冰层有些晶莹的色彩,许久才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手中一缕的灰黑色一点点地缠绕到黄铜色的子弹上,点点锈斑一般痕迹逐渐布满了黄铜子弹。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了冰层中满身鲜血的女人。 ...... “殿下。” 切斯特先生没有抬头,低垂着自己的眼眸行礼道。 金发红眼的女人看着从切斯特身上向着自己手中黑色宝石缓缓涌入的灰黑色雾气,若有所思。 “你......”金发红眼的女人抬起头,看着眼前眼眸中完全带上仿佛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的男人微微停顿了一下,原本就显得极为平静的语气中的一点疑问转换成了完全的陈述:“你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等待影响褪去。” 切斯特张了张嘴,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在最后引动的力量......”金发红眼的女人将目光投向了已然无法看清之前模样,仿佛一团腐烂的果子一般模样的东西,“与费内波特的帕格尼家族有关。” “是的,”切斯特点了点头,“是我的学生的学生,安格妮丝·帕格尼赠予我的一张符咒。” “安格妮丝·帕格尼......”金发红眼的女人目光扫过了自己手中的黑色宝石,微微点了点头,“她帮助了你,那么在她需要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帮助她。” 切斯特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行礼道:“我明白,殿下。” “你可以晚点回南大陆。” 金发红眼的女人收回自己看向黑色宝石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身影与腐烂的果子一般的东西一起消失在了地下室。 ...... “拉妮女士,”安格妮丝看着在冰层完全褪去后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的女人,声音几乎毫无波动地说道:“我们需要离开这里,风暴教会很快会开始对蓝山岛周围海域搜查。” 拉妮目光缓缓投到了安格妮丝身上。 “你是上次追杀我的那个人。”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是的,”安格妮丝让自己露出了一点礼貌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拉妮女士。” “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拉妮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让自己直视着安格妮丝眼睛道。 “因为新的生命在你的身体之中孕育。”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手,又在中途硬生生地改变了些许方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 “一个会成长为天生的罪犯的小东西?”拉妮嗤笑了一声。 “低序列并没有那么容易将自己的非凡特性遗传给自己的孩子。”安格妮丝目光扫了一眼拉妮的肚腹,带着叹息说道。 “哈哈哈......”拉妮按住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罪犯’的非凡特性......所以那个将非凡特性留给我的男人......竟然是个中序列的非凡者?” 第137章 态度 耳边混在在笑声间的话语声尖利仿佛哀嚎,安格妮丝看着眼前满身鲜血的女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一只手在女人下意识地闪躲中击在了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抓住了女人的即将倒下的身躯。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唤道。 “女士,”隐约的涟漪扩散开来,南丁格尔伸出手从安格妮丝手中接过了女人的身体,“您要带上她吗?” 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自己手中丝丝缕缕血红越发鲜艳的漆黑花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原本的想法是杀掉她......或者像对伦恩那样......”安格妮丝看着女人尚且平坦的肚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当再附加上一个尚且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 “您是心生怜悯了吗?”南丁格尔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会,然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不......”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只是......不需要。” 安格妮丝毫不犹豫地停下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位手中有着‘狼雪’的先生现在在哪里?” “他和自己的伙伴在......那些诅咒开始的时候离开了拜亚姆城,现在正乘船向着奥拉维岛而去。”南丁格尔回答道。 “奥拉维岛?”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他在往东而去......” 安格妮丝目光扫了一眼南丁格尔怀中的女人,轻声说道:“我们也去那里。” ...... “我并不希望说谎和欺骗,我承认我拿了63磅土豆,但那仅仅是因为贫困。”衣衫褴褛的男人紧紧盯着坐在上面的年轻法官,大声说道。 “布兰德先生雇佣了被行会驱逐的我,给了我一份新的工作,我很感谢他,”男人大声说道,“但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女儿都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男人有些激动地前倾了身子,带动着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 “你愿意与他和解吗?”年轻的检察官看向一边的商人问道。 “我不愿意。”商人几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男人说道。 “我如果不偷窃,他们很快就会死去!我难道要看着他们去死吗?” 一旁的警卫上前将几乎向前扑去的男人扯了回来,在男人有些偏黝黑的肢体上勒出一道道泛白的痕迹。 年轻的检察官看着下面有些混乱的局势微微恍惚了一瞬,随即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回过神轻轻敲了敲桌子。 “威廉·戴尔森偷盗土豆行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盗窃罪罪名成立,依照费内波特王国治安法案,判处威廉·戴尔森进入矫正院做一个月的苦工并归还盗窃所得......” 敲锥的声音响起,年轻的检察官看到挣扎的男人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自己,然后躬身行了一礼。 “第一次开庭的感觉如何?”巴特莱勋爵看着二十多岁的棕发蓝眼的青年,露出了一丝微笑问道,“帕格尼检察官。” “老实说,不是很好,巴特莱执政官,”年轻的检察官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个案子就让我陷入了迟疑。” “那个63磅土豆的盗窃案?”巴特莱勋爵挑了挑眉问道,“因为证据不足,还是因为......” “不,都不是,”年轻的检察官摇了摇头,“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景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巴特莱勋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年轻的检察官。 “在我帮助父亲废除行会制度的时候,”年轻的检察官带着回忆的神色轻声说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一些瓦解行会的方法,建立一个将行会的帮工组织起来的劳工组织,通过一些行会之外的利益收买行会的匠师,以及通过报纸、流言甚至是市民抗议的方法为废除行会造势。” “真正施行的......重心放在了后面的两种方法上。”巴特莱勋爵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年轻的检察官点了点头,“第一种方法因为许多因素,施行得不是很好。” 他似乎想着什么,用一种极轻的声音开口道:“阻力很大,父亲几乎完全放弃了这一部分。” 巴特莱勋爵意味莫名地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问道:“我有些好奇告诉你这些方法的人。” 年轻的检察官没有说话,在侍者的帮助下取下了自己肩上的披风,将自己的手杖放在了一边。 “她已经离开了费内波特。”年轻的检察官平静地说道,他的目光看向了被小心地摆放在壁橱上的吉他,面色有些复杂。 巴特莱勋爵目光跟着年轻的检察官一起转了过去,仿佛只是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乐器?” 年轻的检察官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轻声说道:“吉他。” “今天开庭遇到的这些案件,”年轻检察官转移了话题,带着些许嘲讽说道,“我怀疑其中很多是那几个家族的人‘精心挑选’的。” “‘叛逆罪’,‘重罪’,‘轻罪’,”年轻的检察官嘴角的冷笑几乎毫不掩饰,“他们选给我的伪造货币案、妻子杀死丈夫案、自杀案、强奸案、抢劫案和盗窃案,” “可真是完全按照治安法在挑案件。”年轻的检察官径直说道。 “他们在通过你对这些案件的判决来判断你的倾向,”巴特莱勋爵带着笑容说道,“就像你对于这个盗窃案的判决,相对于过往季审法院的判决来讲,你所做出的审判无疑是轻了许多,而他们也能够得知你的态度——你并不是那种会用自己的一切维护法律的人。” “我只是觉得如此之多,如此广泛的行为需要用失去生命来惩罚......”年轻的检察官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至少让市民偷窃5里拉的财物就会被判处死刑,是我们的问题。” 巴特莱勋爵目光紧紧盯着年轻检察官灰蓝色的眼睛,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说,”他带着些许笑容对着年轻的检察官说道,“帕格尼先生。” 第二卷章末总结 第二卷大概就到这里吧,感觉下一章放到这卷似乎有点怪怪的。所以今天就再写一点章末总结吧,之后反思有什么新的感想再来改。 说实话,这一卷真的是算得上是......命途多舛,从2021年9月15日一直写到了2022年3月19日,一共289051字,比第一卷字数要多一些。 这期间其实遇到过好几次卡文,就是那种坐在电脑前,打开码字软件,即便脑海中很清楚要写什么,但就是完全写不下去那种,然后干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说实话,自我感觉这一卷要比上一卷写得稍微好一些,大约是因为这一卷主要是在海上,而且安格妮丝也不像在费内波特城那样受限颇多。 不过目前来看仍然存在许多问题,比如博迪威亚的事件。当时写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但是之后自己重新读的时候,就发现节奏显得有些拖沓,还没有完全将整个事件讲清。 此外还有很多人反应的升级太慢的问题......事实上,从全文到现在,安格妮丝年初成为非凡者,现在才到十二月下旬。只是因为写得太多,显得有些慢。也许应该砍掉一些支线? 说实话,如果真的想要快速升级的话,安格妮丝直接生吃特性是完全可以的来着φ(>w<*)。 事实上按照原本的大纲,安格妮丝到这里状态并没有这么好,甚至应该是算得上有点半疯的状态,而且切斯特先生原本应该死掉的。但...... 实在是有点下不去手啊!(嗯,亲妈不想刀自己女儿,而且原著已经够刀了) 不过这样一来,安格妮丝对自己的异常就接受得有些太过于坦然?了,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潜移默化地被污染取代一样。 从之前“道心”和“人心”的理论,安格妮丝事实上并不能算得上是“慧真”,或者说暂时只有一部分是“慧真”。 她拥有的记忆是“慧珍”的(有关“慧珍”是什么情况会在下一卷提到),欲望也与“慧真”有所不同。 事实上,安格妮丝暂时只有“铭记”的欲望与“慧真”相同,那么大家猜猜看这是“慧真”的“人心”还是“道心”?(^_?)☆ 好了,暂时就写这么多吧。 第1章 活尸 “你要的狼雪,一共二十克。” 面前的中年男人用一种将极为小巧的黑色盒子放在了桌上。 安格妮丝目光扫了一眼小巧的黑色盒子,转身将房间的窗帘拉了起来。 “我需要确定一下。”安格妮丝在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中年男人的浅褐色眼眸。 中年男人轻哼了一声,看着安格妮丝有些小心地拿起了黑色盒子,没有说话。 隐隐的冰冷感从盒中雪白的粉末上散发出来,安格妮丝用自己的稍长的指甲轻轻触碰了一下粘在壁上的一点,点点的青黑痕迹出现在了指甲尖端。 “的确是狼雪。”安格妮丝抬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么我与你的交易已经完成。”中年男人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冷硬。 “是的,交易愉快,奥兹尔先生。”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摘下自己头顶的灰色格子宽檐帽,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自己所在的稍显狭小的房间。 酒精的味道与人们的汗臭味混杂在一起,争吵声、欢呼声、费内波特琴的的弹奏声混杂成嘈杂的声音,让安格妮丝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安格妮丝一路推开了所有醉醺醺地阻挡着自己离开酒馆的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让她有些不适的酒馆,在呼吸到外面带着海洋的腥咸味的空气时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她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已经渐渐开始强烈起来的日光,将怀中的黑色盒子藏得更深一点,然后看起来心情颇好地顺着依然带着些许潮湿的水泥地面向着一边的旅馆走去。 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从旅馆中的走出的两人身上。 一个人是个头中等,看起来大概不到1米75的样子的男子,肤色偏黄,又带着点晒黑般的感觉,轮廓较为柔和,但眼窝深陷,有明显的费内波特北部地区高原的人血统。 而另一个人是身材高大却略显佝偻的男子,满身的不协调感。两只眼睛一高一低,两个鼻孔一大一小,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条粗壮一条瘦弱,而脸上左边肌肉略微松弛,导致嘴角有点下垂,而右侧正好相反。 人体炼成的产品?安格妮丝几乎瞬间明晰了这个人的身份,她在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以及圣狄安娜教堂的地底见到过类似的造物......以及一些比眼前的人更加奇形怪状的。 不过眼前的人身上的不协调感明显不是因为制造者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单纯因为他的诞生不算成功而已。 安格妮丝没有遮掩自己的视线,平静地打量着两人。 和眼前的人一起的那个人她也曾经见到过。在拜亚姆那家算是费内波特,或者说是大地母神的联络点那里,当时她在那里换西温·布朗的赏金,这个人就在店里喝着拜亚姆黑兰德。 佝偻着高大的身体的男人将自己的目光投了过来。目光快速地在安格妮丝身上扫过,然后在安格妮丝手上的戒指处停留了一下。 他用一种稍显尊敬的态度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和身旁的人说了什么,旁边明显是费内波特人的男人同样向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转身向着一边走去。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走进了旅馆中。 她推开了房间门。头发微卷,肤色偏深,有着偏浅的褐色眼眸的女人安静地坐在桌边,在房门发出咯吱的声响时向这边看了过来。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女人,转身将头顶的帽子摘下,脱下身上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今天觉得怎么样?拉妮。”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拉妮偏浅的褐色眼眸没有从安格妮丝的身上移开,但也只是盯着安格妮丝,没有开口。 安格妮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拉妮,然后看着自己的手中被点点血痕处几乎变得透明的花朵,微微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算可以。”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走进卧室,拉住了房门。 她拉起了卧室的窗帘,然后从一边桌上的皮箱中取出了烧杯等各种器具,然后将有着斑斑锈迹的黄铜子弹、有着点点猩红痕迹的叶片、装满黄绿色的液体的小瓶,以及怀中的黑色盒子拿了出来。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出声唤道。 “女士。”隐隐的涟漪扩散开来,南丁格尔的身影在安格妮丝身后出现。 “帮我注意一下,”安格妮丝手中动作飞快地将各个辅助材料按照配方上的量加在一起,带着冰凉气息白雾从盛装着材料的烧杯中升腾而起,“周围的情况和我的情况。” 南丁格尔微微点了点头,稍稍后退了一步,目光看着安格妮丝的身影,没有说话。 泛着隐隐的青黑色液体在烧杯中微微波动,安格妮丝拿起带着斑斑锈迹的黄铜子弹,隐隐的灰黑色雾气缠绕在上面,斑斑的锈迹飞快扩散开来,她径直将这变得有些疏松的黄铜子弹沉入了青黑色的液体中,眨眼被完全淹没。 一个有一个的气泡冒出,液体一点点地变得漆黑,最终变得黏腻,里面有着一缕缕仿佛蛆虫般的液体在游动。 安格妮丝拿起自己烧杯将那黏腻的液体倒在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玻璃杯中,然后抬起右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嬉笑者面具”,面具与面部连接的地方一条条肉丝浮现出来,随着距离的增大一条条断裂。 然后她拿起桌上盛装着漆黑粘稠液体的玻璃杯,将魔药全部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仿佛腐烂了许久的血肉的味道在嘴里快速扩散开来,然后隐隐的冰冷与麻木感仿佛从消化道扩散了开来。 她感到自己的精神仿佛被从自己的身体上抽离出来,看到一块块的青黑痕迹在自己的皮肤上出现,原本饱满的皮肤快速干瘪下来,缕缕黑红色的液体从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以及各处溢出。 无叶之木在安格妮丝脑海中快速勾勒出,她骤然睁开自己的眼睛,目光卧室角落里的全身镜。 第2章 打算 安格妮丝看着角落里的全身镜忍不住微微出神。 她感到自己似乎有些模糊淡化了。不是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而是某些说起来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切割成两部分,一部分依旧带着来自于不知多久之前的旧影,让镜中的人依旧带着一点点鲜活,另一部分与一些很难形容的东西一起,被关进某个牢笼,然后悄然腐烂。 然而事实上这些东西在她离开博迪威亚之前的那个晚上就已经被从她的身上切割下来,丢弃在了角落,安格妮丝伸出手勾勒着镜中的人的面容,干瘪的皮肤在手指划过后一点点恢复饱满,但依旧显得苍白而无生机。 她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离开博迪威亚前是什么样子,也许比镜子里的人更加鲜活有生机一点? 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倒影,或者说她从离开博迪威亚之后就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倒影。 她不太愿意照镜子,所有能够充当镜子对她来说的唯一作用就只是与慧真交流,唯一对她有用的作用。 每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身影,一边是理智在告诉她,那是自己的影子;而另一边她的心中又有着声音在说——那不是你。 “行尸综合征”让她在离开博迪威亚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死去,而死去的人不该拥有属于自己的镜中倒影。 一具行走的尸体在阳光下映照出的一团黑峻峻,只属于腐烂了一半的血肉以及依附在上面的各种小生物;而游荡在世间的怨魂从镜中向外望去,只能看到属于别人的身影。 “世界属于活着的人,而死去的人只能做一个有记忆的朽烂陈尸。”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一边因她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语而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正准备开口歌唱的南丁格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感到隐隐的冰凉感仿佛覆盖了自己的灵体,干瘪的痕迹从她的身上完全褪去,只留下些许苍白的色泽,她感到体内的魔药消化了些许。 “也许我需要一套新的衣物。”安格妮丝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衬衫上有些显得猩红的痕迹,对着南丁格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南丁格尔在安格妮丝的话语中微微放松了些许,向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身影在涟漪中消失不见。 安格妮丝转头仔细打量了一遍镜子中的人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 除了显得苍白无血色之外没有什么更多的问题。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嬉笑者面具”戴在了脸上,打开卧室的门,走出了房间。 安静地坐在桌边的拉妮径直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了安格妮丝衬衫上的猩红痕迹。 她站起身,向安格妮丝走来。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停在原地。 拉妮在离安格妮丝不到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伸出手抹了抹安格妮丝的衣领,有些黏腻的液体粘在了拉妮的手指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你自己的血液。”拉妮突然出声,用肯定的语气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显而易见。”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拉妮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现在看起就像是以前被我刚杀死的人的尸体一样,”拉妮说道,她带着一种温柔又隐隐有些可怖的笑容对着安格妮丝说道,“你如果期盼着死亡,可以让我来动手,而不是自己动手,然后在你身上的黑暗力量下化成恶灵。” 安格妮丝听着拉妮的话语,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祂暂时还不会允许我享受死亡的宁静。”安格妮丝带着些许笑容,轻声说道。 拉妮脸上的神色逐渐嘲讽,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回了桌边。 ...... 说实话带上拉妮这样一个有些复杂的孕妇实在是有些麻烦,安格妮丝任由稍显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扑下,然后聚集成股顺着有些苍白的肌肤流下。 尽管从拉妮这段时间的态度来看,她对在自己的身上孕育的新生命并不重视,甚至某种程度上甚至算是有些仇视,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个孩子对于拉妮来说必然是伤痛大于喜悦。 但对于安格妮丝来说,只要拉妮不自己选择将胎儿打掉,那么她就需要考虑怎么带着一个月份尚小的孕妇一起上路。 毕竟生命可贵,丰收可喜,她的另一个修女身份并不允许她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一个还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的模样的孩子直接离开这个世界,即使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死活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她曾有着杀死对方母亲的打算。 安格妮丝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然后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手掌中依旧绽放着的沾满血痕的漆黑花朵,冰冷的色彩隐隐闪烁。 她一点点地输入灵性,沾满血痕的漆黑花朵快速萎缩,然后又重新绽放。 拉妮依旧在愤怒,在憎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拉妮能够愤怒憎恨的东西有很多:她的身世,她的遭遇,甚至是安格妮丝对她召唤恶魔的计划的破坏,都可以是拉妮所愤怒的东西。 但拉妮无疑也是理智的,她已经很清楚她之所以在安格妮丝这里活着只是因为她所孕育的新生命,因此即便她痛恨着这个将在几个月后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也仍然没有动手。 她在最初试探发现自己无法从安格妮丝手中逃脱之后就开始用各种方法小心试探安格妮丝对她的限制程度。然后在发现一直悄然监视她的南丁格尔时顿时收敛,转而改变自己的态度,开始用一些方法试图改变安格妮丝的态度。整个历程让安格妮丝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拉妮的行为是极为正常的。作为一个“罪犯”,冷静是她必然拥有的素质。 而安格妮丝也不准备表现得太过于强硬,毕竟新年快要到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够过得愉快一些。 第3章 缠梦玫瑰 “我们在奥拉维岛停留一段时间。”安格妮丝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有些潮湿的头发,随口说道。 对面的拉妮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站起身,随手将毛巾搭在桌边的椅背,转身走进了书房,南丁格尔的身影在些许的涟漪中显现出来,她手中镶嵌着红色的琉璃的玫瑰胸针吸引了安格妮丝注意。 “切斯特先生有话要你带给我?”安格妮丝问道。 南丁格尔点了点头。 “他希望与您见一面。”南丁格尔平静地注视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撑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 “切斯特先生现在在哪里?”安格妮丝问道。 南丁格尔面色古怪了些许,低声说道:“从拜亚姆向奥拉维岛而来的船只上。” 安格妮丝忍不住面色古怪了些许:“他知道我来了奥拉维岛?” “根据我的观察他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南丁格尔摇了摇头说道。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我知道了,等他到奥拉维岛之后,我会去见他。” “他还让我将这枚胸针送给您。”南丁格尔补充道,她向书桌走近了一步,将自己的手中的胸针放在了安格妮丝的手边。 安格妮丝伸手将玫瑰胸针拿了起来。 由镶嵌着的红色琉璃构成的玫瑰在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下闪烁着鲜血一般的光泽,隐约的流光在那朵朵开放玫瑰中流动,而背后缠绕起来的荆棘看起来却无比暗淡。 “‘缠梦玫瑰’,对安格妮丝来说也许有用,也许没用的非凡物品,”南丁格尔用切斯特先生的声音说道,“如果不使用的话只能维持一年内依旧有效,使用的话效果最多只能保持半年。” “在目标睡眠时激发,会诱发与目标内心潜藏的欲望最相关的梦境,同时使用者也可以进入目标的梦境之中。” “但需要注意,如果在目标的梦境中对目标的影响较大,会让目标意识到问题并引发目标潜意识的攻击欲,使用者如果在梦境中受到损伤会导致自身精神的损伤。” 安格妮丝听着南丁格尔模仿切斯特先生说出的话语,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放在桌边的手提箱,相似风格的有着一朵开放的玫瑰与三朵玫瑰花苞的胸针被取出放在了旁边。 “这是我送给安格妮丝的礼物......”南丁格尔面色平静地说出犹豫的语气,“如果她愿意接受。” “切斯特先生看起来挺喜欢胸针,尤其是玫瑰胸针。”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笑。 “您要接受吗?”南丁格尔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毕竟......这算是长辈送的东西。” 南丁格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而且这样能让切斯特先生少挂念一些我之前给他的那个纸条。” 南丁格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还要麻烦告诉一下切斯特先生我就在奥拉维岛。”安格妮丝看着南丁格尔转而说道。 “好的。”南丁格尔点了点头说道。 她的身影随即伴随着一圈圈向外扩散而出的涟漪从房间中消失,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玫瑰后有着缠绕的荆棘的胸针拿了起来。 “使用这个东西,进入别人的梦境......”安格妮丝一点点地旋转着手中的胸针,红色的琉璃在阳光下闪耀着鲜血一般的光泽,“我的灵体真的不会直接把别人的梦境污染吗?” 她将玫瑰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衬衫上,然后拿出了钢笔和自己黑色的笔记本。 “只对无需怜悯的对象使用吧。” ...... “我有着预感,你会成为我们的同伴。” 发白如雪,脸庞没有明显的皱纹的老者穿着黑色的短外套,杵着结实的手杖。 佝偻着高大的身体的男人张了张嘴,看起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不是现在。”老者笑容满面地开口补充道。 佝偻着高大身体的男人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加入你们的打算,”他出声说道,“我只是为了教会的事情而来......” “议会会讨论你所带来的消息,”老者笑眯眯地说道,“不过除此之外......啊,忘了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史迪奇。”佝偻着高大身体的男人说道。 “史迪奇先生,我个人还有一些事情我想要与你聊聊。”老者笑容满面地开口道。 “什么事情?” “比如你被强行催化生长的不协调的身体,被强行缝合在一起却偏偏仍然能够保持理智的精神。” 佝偻着高大身体的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凝视着老者,许久才出声问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你身上的这种状况是不合理的,身体与精神属于一个整体,应当处于分裂的同一。”老者想了想,出声解释道。 佝偻着高大身体的男人有些迷惑地皱起眉头:“对不起,我没有听懂。”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出声说道:“你的身体显示你的精神应当仍处于不够协调的状态中,但目前来看,你的精神已经达到了初步的整合,这有些奇怪。” 佝偻着高大身体的男人挑了挑眉,伸手在胸前做出了祈祷姿势,用一种虔诚的态度说道:“感谢母神的恩赐。” “赞美母神!” ......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愿意跟我一起出来。”安格妮丝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拉妮,挑了挑眉问道。 拉妮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然后皱着眉头,视线下意识地扫视着一边的街道。 “不管我留在旅店还是和你一起出去,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她随口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报纸。 “那可能今天要多耗一点体力,”安格妮丝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看看这附近有哪些可以打猎的地方。” 奥拉维岛原本是一座存在诸多非凡生物的原始岛屿,尽管在狩猎时代结束人类的乡村和城镇逐渐发展起来后这些非凡生物资源逐渐变少,但依旧算得上是自然资源丰富。 拉妮的面色几乎难以抑制地带上了一下古怪,然后点了点头。 需要整理一下大纲 一晚上才码了六百字……说实话,有点选择恐惧症,纠结接下来的剧情。 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一下大纲。 《诡秘之囚徒序列》需要整理一下大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章 交流 “你看起来对这些事情很熟悉。”拉妮看着安格妮丝直接在溪边用一种极为流畅动作快速地将自己手中的鱼开膛破肚,然后抹上一路过来顺道采摘的香料和盐腌了烤了起来。 “这没有什么难的,”安格妮丝抬起头挑了挑眉说道,“魔药中所蕴含的知识能够增强对许多技能的学习能力。” “不,”拉妮紧紧盯着安格妮丝,带着少许试探的意味,“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的感觉和这些......很不相符。” “哪里不相符?”安格妮丝将自己手中的鱼翻了面,抬起头问道。 “你应该衣着考究,妆容精致......” “然后在那些愚蠢的舞会晚宴上端着装着果汁的酒杯对着一群卷毛狒狒露出所谓完美的笑容?”安格妮丝露出些许带着恶意的笑容,打断了拉妮的话语说道。 拉妮没有再说话,只是打量着安格妮丝脸上明显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安格妮丝低下头,认真地烤着自己手中的鱼。 “你所表现出来的嘲讽的恶意是虚假的,”拉妮突然说道,“你虽然确实并不喜欢你提到的那些舞会晚宴,但你其实并不在意他们。” 而且几乎并不遮掩自己曾经是上流社会的一员的事情,拉妮吞下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看着安格妮丝。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试图与这样一个给她强烈的危机感的人交流,尤其自己还完全处于对方的控制之下。 但她的直觉又在告诉她,这样没什么关系,对方虽然之前有杀死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准备现在动手。 而现在,对方对自己暂时抱有着一定的宽容,她也突然想说些什么,尤其是当对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拉妮觉得对方一定会听自己的话语,然后说些什么。 安格妮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出声问道。 “我没有看出来,”拉妮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一种‘直觉’?”安格妮丝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我差点以为你其实是‘观众’。” 安格妮丝没有给拉妮插话的空隙,径直说道:“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 拉妮动作停顿了一下,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直接问我,”安格妮丝说道,她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对着拉妮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轻声说道:“我来自费内波特城,曾经有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母亲死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想再应付那些人,就离开费内波特城当了一个赏金猎人。” 费内波特城?费内波特王国......大地母神教会一直宣扬生命的可贵,拉妮点了点头。 “你似乎有着很多的疑问?”安格妮丝打量着拉妮,开口问道。 “是的,”拉妮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你明明想杀了我,但又放过我......” “我以为你疑惑的是为什么你会从红剧场出现在我这里。”安格妮丝勾起自己的嘴角说道。 拉妮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但那位先生或者女士将我交给了你。” “好吧,冷静的思考,”安格妮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那你觉得你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因为这个孩子,”拉妮面色有些复杂地抚上了自己的肚腹,“你并不想杀死他。” “也许,”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说道,“但我并不是没有对你的选择抱有期待。” 拉妮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有什么选择?” “你未来的选择,”安格妮丝嗅了嗅自己的手中的烤鱼,开口说道,“过去的选择无法改变,你和我聊起来暂时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杀掉了那些除了自己的选择以外的所有道路上的自己,”安格妮丝将直起身体,随意说道,“所以只说未来就好。” “未来的选择......”拉妮的面色带上了些许迷茫,然后低下头说道,“你也许比我还清楚。” “我不清楚,在你做出选择前没人能清楚你会选择哪一个。”安格妮丝随手将烤鱼撕开,“我只知道你试图让自己和那些你憎恨的东西一起毁灭,但我不清楚你究竟是在憎恨什么?” “红剧场?拜亚姆?亦或者是你所遭遇的一切?还是仅仅是你自己?”安格妮丝看着面色越发僵硬的拉妮说道。 拉妮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许久才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道。 “我最开始讨厌母亲,讨厌那个让母亲生下我的那个男人,讨厌母亲口中的那些本地人,也讨厌害死母亲的人,”拉妮面色有些恍惚地说道,“后来我发现我其实也讨厌红剧场,讨厌拜亚姆,讨厌苏尼亚海,甚至讨厌……” 她的话语停顿了下来。 “整个世界。”安格妮丝出声接着拉妮的话语说道。 拉妮一动不动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啊,整个世界……”安格妮丝用一种苦恼的语气说道,“恨不得整个世界早点终结?” “那你仅仅召唤恶魔可无法完成你所期待的事情,”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轻声说道,“毕竟一个普通的恶魔恐怕连拜亚姆都终结不了。” 拉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安格妮丝。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我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错误的?”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了声,“没觉得,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奇怪而扭曲,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其实挺正常,但偏偏是在有问题的地方正常,”安格妮丝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上层的人在利用每一次高尚的冲动和每一场人类的悲剧给自己捞好处,底层的人苍白憔悴,但丝毫不明白自己会在这样的处境中的原因。” “稻草一般的底层人即便对自己周围的人怀有善意,努力抓住每一丝希望,但在上层人所选择的有益道路下只能仿佛泡沫般破碎……”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话语,拿起被自己撕开的烤鱼咬了一口。 “呵……”安格妮丝轻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 “我和你不一样。”拉妮出声说道。 “当然不一样。”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明天再发吧 晚上突然头痛咳嗽,有点害怕,然而昨天才做完核酸码了一半一千多字,明天早上不去实验室,明早再继续码完吧 《诡秘之囚徒序列》明天再发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封校了 笑死,图书馆都不让进了 《诡秘之囚徒序列》封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章 两个月 那天的交流对安格妮丝与拉妮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太多的影响,只是让拉妮在大部分时候表现得沉默许多,也看起来乖巧了许多。 许多时候,安格妮丝回头,都看见拉妮紧紧跟着自己,用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所有动作,不论安格妮丝是单纯地去街道上逛逛,还是想要去参加当地的非凡者聚会,亦或者是想要去费内波特在这里的联络点接收一些消息。 拉妮想要从她对自己的观察中得到一些结论,安格妮丝清晰地知道这一点,而这些结论必然会影响拉妮之后的选择。 “差别就是你会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放弃杀死自己原本准备杀死的人,”拉妮在安格妮丝的话语结束后说道,“比如说我。” “不,这不是差别,”安格妮丝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真正的差别是我将杀死他人当做一种手段,而你将杀死他人当做自己的目的。” “如果因杀死一个人而失去的东西,比得到的东西更多,那么杀死一个人就是一件不值得去做的事情。” “你杀掉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这样的权衡吗?”安格妮丝记得拉妮当时问道。 “每一次。”安格妮丝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 安格妮丝随手拉上门,隔绝了拉妮的视线。 “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看着不知何时坐在了房间角落里椅子上的有些虚幻的身影,低声说道。 “安格妮丝,晚上好。”切斯特先生的声音仍然带着虚幻飘忽的特质,充满仿佛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的眼眸看起来只是被画上去的。 “您的眼睛......”安格妮丝用一种犹疑的态度问道。 “只是使用非凡物品的一点代价。”切斯特先生勾起了嘴角带上一点几不可见的带着安慰意味的笑容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南丁格尔说您希望与我见一面。” “是的,出于我的一些私心,”切斯特先生的面色渐渐收敛了自己嘴角的那点笑容,轻声说道,“也出于一些......其他的因素。” “您想要向我问什么,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不,我没有准备向你什么问题,”切斯特先生出声否定道,“我只是普通地想与你见一面,” “以及......”切斯特先生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问问你之后的安排。” “您暂时不准备回南大陆?”安格妮丝挑了挑自己的眉头,下意识问道。 切斯特先生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声音中隐约带上了些许无奈的意味。 “殿下希望我先等待影响褪去。” 安格妮丝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那双带着仿佛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的眼眸。 她抬起手在切斯特先生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切斯特先生头部随着她的双手的移动而转动,但那双眸子毫无动静。 “您的眼睛......”安格妮丝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现在并非真正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事物。” 切斯特先生摇了摇头,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眼眸的正前方中央。 “我能看到这里,”他声音平静地说道,“只是无法看到自己眼前的所有景色。”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永久的负面效果,在长时间不启用那件非凡物品之后就会逐渐褪去。”切斯特先生说道。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安格妮丝一点点地打量着切斯特先生的表情,但只看到了完全的平静。 “您愿意用这段时间来指导我吗?”安格妮丝转而问道,“我准备在奥拉维岛停留一段时间,已经找好了可以合适的房屋,在靠近森林的那边。” 切斯特先生听着安格妮丝的话语缓缓点了点头。 ...... “我们会在这里居住两个月。”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拉妮说道。 这是一所远离这座港口城市的小屋,有着长着少许青苔的砖砌外墙,带着明显的鲁恩风格——凸窗、壁炉还有雕花的装饰线。房屋不大,但层次丰富而不拥挤,甚至还带着些许精致优雅的感觉。安格妮丝尤其喜欢这间小屋的阁楼房间,白色调的在装饰和倾斜屋顶上的天窗,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明亮而舒适。 安格妮丝原本只是准备租一个房屋,但在来这里看过之后忍不住干脆将这所房屋买了下来。而这所房屋的原主人本来就准备将它卖出,可惜因为这所房屋所处的地方实在偏僻,只好退而求其次。 她随手将自己手中的皮箱放在了很明显在不久前被打扫干净的地上,然后将自己头顶的灰色格子宽檐帽挂在了门边的衣帽架上。 “我雇的人已经打扫好了这个屋子,”安格妮丝说道,“不过,以后对这个屋子的打扫需要我们自己来。” 她对着拉妮笑了笑,“我暂时还没找好合适的管家和佣人。” “你刚刚才说我们在这里只居住两个月。”拉妮出声说道。 “哦,我只是想找一个在我离开后能帮我看着房子的人。”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 她随意地歪在的了起居室的丝绒沙发上,看着打量着房屋的布局的拉妮,笑着说道:“阁楼房间属于我,你可以从二楼有两间卧室随意选一间。” “好的,我待会去看看。”拉妮点了点头说道。 安格妮丝坐直自己的身体,将茶几上的花瓶往中央挪了挪,然后抬起头看向拉妮,“对了,还有我的一位长辈会在段时间经常出现在这里。” “你的长辈?”拉妮几乎是瞬间将自己的目光向安格妮丝投来。 “他的目的主要是指导我......”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说道。 “他是你的老师?”拉妮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安格妮丝仿佛没有听到拉妮的话语,话语毫不停顿,“不过他可能比较忙,不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拉妮看着安格妮丝平静地点了点头。 第6章 奥克法 “这是您的信件。”酒馆的老板从自己的柜台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安格妮丝。 “好的,感谢您先生。”安格妮丝对着老板点头,笑了笑,扫了一眼信件封口处带着铃兰花模样的火漆,拿起老板刚刚放上了柜台的酒杯,然后丢下了两张一苏勒的纸币,“麻烦再准备一份炸凤尾鱼、一份水煮章鱼须和两份炸海鳗牛角饼。” “好的。”老板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满意地转过身,目光看向了整个店里。人们的低声调笑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酒馆带上一种“嗡嗡”的背景音,走道上只有几人站着,但因为酒馆不大,让走到自己的目的地显得有些艰难了起来。 “劳驾。”安格妮丝对着挡在前面的男人说道。 前面的男人转过头来,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她清晰地记得这个人。 这是一个个头中等,看起来大概不到1米75的样子的男子,肤色偏黄,又带着点晒黑般的感觉,轮廓较为柔和,但眼窝深陷,有明显的费内波特北部地区高原的人血统。 上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和身上有着明显不协调感的人体炼成产品一起离开旅馆,估计有不小的可能与大地母神教会有着一定的联系。 安格妮丝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没有看到身上带着明显的不协调感的人。 “啊,抱歉。”男人向一侧避开,带着些许歉意说道。 安格妮丝笑着对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了角落的桌边,坐了下来。 拉妮收回了打量酒馆中的人的视线,看向了安格妮丝。 “这所酒馆是......很多客人都是费内波特人。”拉妮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知道拉妮其实是想说这里是费内波特的联络点。 “当然,”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很正常不是吗?虽然这边是属于鲁恩王国的范围,在风暴之主教会的势力之下,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总喜欢聚在一起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拉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你可以尝尝它们,”安格妮丝伸手将刚刚放在桌上盛装着点缀着些许辣椒粉的红白嫩肉的木盘向拉妮推了推,“之前我听说这家酒馆做的味道不错。” “的确不太一样,”拉妮随意地拿起桌上的小叉叉起一块,尝了一口说道,“不太像本地人对章鱼的做法。” “带上了一些费内波特的特色。”安格妮丝笑了笑,随手将属于自己的那份牛角饼撕开,轻声说道,“而且奥拉维岛和罗思德群岛一样是属于鲁恩的殖民地。” 拉妮沉默了一下,低下头也按照安格妮丝的做法一起撕开了自己的牛角饼。 “不管这里是谁的殖民地,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拉妮咬下了一口牛角饼,轻声说道,“不管是鲁恩人还是反抗军,都没有什么区别。” 拉妮停顿了一会,才突然说道:“虽然母亲以前常常怀念她的亲人,但我知道她其实是被她的父母卖到红剧场的,我去找过。” “他们看起来麻木而消瘦,和大街上的其他本地人没有什么区别,信仰着海神,”拉妮轻声说道,“我看了他们不短的时间,看着他们把自己最后的女儿也卖了,然后在风暴之主教会对‘异教徒’的清洗中死去。” “那你觉得他们可恨吗?”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拉妮的眼中带上了些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用一种极轻的声音说道,“我最开始知道他们做的事情的时候很想杀掉他们,但突然觉得母亲不会高兴我这么做,所以我只是看着他们。” “听起来还有‘然后’?”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后来我发现他们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拉妮缓缓低下头说道,“他们和其他人甚至认为将自己的女儿卖掉对他们和他们的女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很正常,”安格妮丝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不论是那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总要先活下去才能考虑其他。” “就像他们一样?”拉妮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安格妮丝问道。 安格妮丝在拉妮的视线中缓缓点了点头。 拉妮沉默了下来,低下头,认真地吃起了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已经被扯烂的牛角饼。 ...... “女士!”稍显温和的男人声音在安格妮丝身后响起,安格妮丝皱了皱眉,看到身旁的拉妮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的枪袋处,转过身向身后看去。 是之前店里的男人,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拉妮,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女士,您好,奥克法·康纳克里斯......”男人快步走到安格妮丝附近,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来到海上的‘耕种者’序列?”安格妮丝上下扫视了男人一眼,微微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你给我的感觉不像大地母神教会的人。” 奥克法的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些许苦笑,他动作清晰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有什么事情?”安格妮丝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奥克法面色带上了一点犹豫,然后在安格妮丝的视线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史迪奇告诉我,如果想要寻求帮助......” “史迪奇?”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奥克法的话语在安格妮丝开口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尴尬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你想要向我寻求帮助?”安格妮丝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奥克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其他的某些原因?” 奥克法脸上带上了些许尴尬,没有第一时间说出答案。 “你先回去吧。”安格妮丝转过头看向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拉妮,“我迟一些回来。” 拉妮扫了一眼奥克法,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们也许需要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谈一谈。”安格妮丝打量了一遍奥克法脸上的神色,出声说道。 第7章 来自蕾妮斯的信件 “史迪奇让你来找我的?”安格妮丝随意地将自己头顶的灰色格子宽檐帽摘下,丢在了桌上。 说实话,安格妮丝并没有预料到史迪奇会向自己求助,毕竟那天在旅馆门口遇到时,尽管看起来史迪奇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但大地母神教会会派这样一个在很大的意义上不算成功的人体炼成产品出来,必然有着特殊的用意...... 而当时离开费内波特城时,大地母神教会给她的承诺......史迪奇向自己求助,究竟是他不知道还是出于一些其他的原因。 “是的。”奥克法微微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倒是没有之前那种犹豫尴尬的模样,只是小心地打量着安格妮丝的神色。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同样仔细打量着奥克法的神色,她清晰地看到奥克法的面色在她的视线下微微僵硬了些许。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我在塞维亚向达米尔港的船上遇到了他,”奥克法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开口回答时面色逐渐缓和了些许,转而努力让自己带上了些许和缓的笑容“您知道,他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比较惹人注目,而且,他还在......一些事情上帮助了我......” 安格妮丝看着奥克法微微挑了挑眉,开口说道:“你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奥克法微微愣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僵硬地开口说道:“我很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好的,我明白了,”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他有什么事情?” 奥克法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史迪奇只是说......他需要来自您的帮助。” “没有其他的话?”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 “没有,”奥克法缓缓摇了摇头道,“他说您是知道的。” 安格妮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奥克法投来的视线中隐隐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疑惑。 “好吧,”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 大地母神教会缝合了史迪奇体内的那些意识,而安格妮丝那时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她只是监控着史迪奇身上的污染,辅助教会的人祛除他意识里的疯狂。 史迪奇会在这里向她求助,要么与他身上的污染有关,要么是因为他体内的疯狂,而这两方面一不小心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的,我和史迪奇仍然住在镶金酒杯旅店,他一般只有晚上才会出去。”奥克法松了一口气般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稍等,”安格妮丝出声道,她目光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黑色软质帽,“不要忘记了你的帽子。” “感谢您,女士。”奥克法动作停了下来,伸手拿起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愿母神赐予你美好的一天。” 奥克法的动作明显地僵硬了些许,他抬起手在胸前做出了祈祷姿势。 “赞美母神!”他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声音说道。 ...... 安格妮丝小心地揭起了信件封口处带着铃兰花模样的火漆,将里面折叠起来的信纸展开。 这是一份来自于伊苏利亚生物研究所的信件,发信人是蕾妮斯·布兰迪。 “前几天收到了你的信,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博迪威亚,准备经过迪西海湾前往苏尼亚海。虽然你在努力写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我能够看出来,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有可以告诉我的不高兴的事情我很愿意听。” “你的兄长,奥雷里奥先生,成为了迪西海湾的埃尔斯米尔港新任的地方检察官,来自于你的父亲,帕格尼伯爵的推动,不知道你会不会在埃尔斯米尔港遇到他。我听闻这其中存在着一些特殊的博弈,似乎在为着某些变革做准备,这是我前一段时间偶遇奥雷里奥先生时他告诉我的,可惜我并不明白这些,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容易明白这些......我不应该将这些写在一封不知道会经过谁的手的信中。” “弗兰克这段时间完成了一些课题,他的‘成果’在研究所里制造了许多惊恐,尽管他的这些‘成果’确实非常符合他确定这些课题的目的......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弗兰克做出的‘成果’很危险,尽管它们是用一些没有什么危害的东西杂交而来。研究所的有些人甚至认为他堕落了,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教会对他的态度,虽然如果不牵扯到他做的课题和实验的事情他挺正常的。” “我已经攒够功勋准备晋升,也许下一次给你写信时我已经成为了‘丰收祭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在西利亚进修,你寄来的信队长会转给我。队长说等我晋升完可以选择加入‘守望者’或者到某个教区教堂去担任主教,当然选择留在费内波特城的‘自然之心’小队也可以,或者也可以像弗兰克那样到研究所去......” “......其实我挺想去找你的,守望者的话只有有任务才可以,主教的话只能停留在自己最开始选择的那个地方。你有没有做出在哪个地方停留的打算,如果有这样的打算的话可以早点告诉我,我去那里当主教等你。” “哈哈,我都能想象到你看到这里时的那种不赞成的眼神,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我会留在‘自然之心’小队,毕竟爱丽莎在西利亚完成治疗后没有回小队,她去了克亚提霍那边的‘自然之心’小队,虽然我大概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选择,但......我觉得挺可惜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这封信,亲爱的安格妮丝,但我觉得我应该将这封信寄出去。” “愿母神赐予你平安康健。” 安格妮丝看着信件末尾的署名,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第8章 史迪奇的察觉 “蕾妮斯......”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己手中写满了字的信纸收了起来,然后拿过了一张信纸,快速地写了起来。 “收到了你一个多月之前的发出的信件,海上形势复杂,我也称得上是漂泊不定,这封信算得上是几经波折才来到了我这里。” “不过现在南丁格尔小姐愿意担任我的信使,如果之后你的信件可以通过她送到我的手里。” 安格妮丝手中的钢笔微微顿了顿,然后直接用费内波特语快速地写下了南丁格尔的召唤语句。 “遨游于上界的灵,永不停歇的遵从韵律者,独属于艾拉·波耶西亚的信使。” “之前的一个月我忙于一些曾经不怎么做的事情,有些时候我会想起罗赛尔大帝曾经提到过的忒休斯之船。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感受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水流过会有湿痕,火烧过会有灼痕,一年的枯荣回转表象看起来没有改变,但一切新的都不再是旧的......” “......你不需要在意上面的这些话,我原本只是想给你解释为什么之前一个月没有给你写信,风暴之主教会的人又开始满苏尼亚海地追杀反抗军,事实上海上的反抗军是给南大陆的反抗军背了锅,或者说,海上的反抗军必须背锅。但因为风暴之主教会的行为,这段时间海上的态势又突然紧张了一些。” “之后的两个月我会在苏尼亚海上属于鲁恩王国的殖民岛奥拉维岛停留一段时间,等待海上的形势缓和一些,同时等待一个特殊的同行人的状态稳定一些,然后我会应该会前往南大陆。”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怀孕的人需要注意什么?” 安格妮丝将自己写满字的信纸小心折叠起来,收在了信封中。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低声唤道,“将这封信送给蕾妮斯·布兰迪。” “好的,女士。”南丁格尔在涟漪中显现而出,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信件,然后身影从房间中消失。 安格妮丝站起身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她看到切斯特先生稍显虚幻的的身影在窗外显现出来。 “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站起身打开了窗户,笑着说道:“下午好,您可以敲敲窗户提醒我。” “你在给你的朋友写信,”切斯特先生稍显虚幻的身影穿过打开的窗户出现在了房间里,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对着安格妮丝点点头道,“我不想打扰你。” 安格妮丝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好吧,切斯特先生,我们可能要早点开始今天的课程,”安格妮丝笑着说道,“我待会在天黑前需要出去一趟。”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人的事情。” “大地母神教会的事情?”切斯特先生隐隐地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一下,径直说道:“你需要注意原始月亮的信徒。” “原始月亮的信徒?”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挑了挑眉,“生命学派有人在这里?” 切斯特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下来。 所以史迪奇向自己求助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体内来自“原始月亮”的污染被生命学派的人诱发了出来或者再次被污染了?不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奥克法的状态不会那么正常,耕种者途径的低序列非凡者不会在接触过这个邪神的污染之后安然无恙。 安格妮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生命学派在奥拉维岛这边派了一位‘命运议会’的议员,”切斯特先生开口道,“他不是信仰‘原始月亮’的那些派系的人。” 切斯特先生对生命学派在奥拉维岛的势力似乎有不浅的了解,安格妮丝听着切斯特先生的话语点了点头。 是因为玫瑰学派与生命学派特殊的敌对关系?亦或者与他之前在奥拉维岛的任务有关? 安格妮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各种猜测,面色毫无改变地说道:“我明白了,切斯特先生。” ...... 高大却略显佝偻的身影在带着少许红色的夕阳的辉光中缓缓登上了塔楼,不协调的四肢很明显给他的行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身修女袍的身影,顺着对方的视线一起看向了塔楼不远处繁忙的港口。 “你来了。”安格妮丝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带着明显的不协调感的身影。 “是的,我收到了您的讯息,”史迪奇对着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他看着安格妮丝身上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袍,有些犹豫地说道,“帕格尼......姆姆。”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啊,你这样称呼没有错,”安格妮丝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笑意,“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是成年的样子,所以羞于开口?” “您......”史迪奇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无奈,“您比在费内波特城的时候......活泼,不,直率,不......” “我明白你的意思,”安格妮丝打断史迪奇的话语,“不过我想我们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 史迪奇隐隐松了一口气,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下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要请求您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因为教会的任务见到了一个人,他对我精神与身体的状态不相符表现很好奇。”史迪奇看着安格妮丝解释道。 “所以他想要研究你?”安格妮丝出声道。 史迪奇缓缓摇了摇头,“他只是提醒我,毕竟我是教会的人。但是后来出现的一个人看到我的时候的表现有些奇怪。” 史迪奇面色逐渐困惑地说道,“而且他的表现也有些奇怪。”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静静听着史迪奇的述说。 “我能够感受到他看起来正常的外表下隐藏极深的疯狂和残忍,以及隐隐的像是谷仓干燥腐败的玉米叶的恶臭,”史迪奇轻声回忆道,“而且在他靠近的时候,我能够隐隐感受到我体内有什么被引动,然后又被强行压抑.......” “就像......”他目光盯着安格妮丝,声音渐渐变小,许久才看着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就像当时在圣狄安娜教堂地下,您每一次提醒他们暂时离开之前一样。” 第9章 疑点 “你怀疑他堕落了。”安格妮丝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 史迪奇忍不住抬起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带着些许烦躁。 “如果是在教会,当我肯定这个人已经受到了邪神的引诱,走在了堕落的道路上之后,直接向眷者阁下报告就可以,”史迪奇说道,“但生命学派不乏信仰‘原始月亮’的人,他们对这方面的处理与我们并不相同。尽管根据我所了解的,这位议员先生并不信仰‘原始月亮’,但我们并不清楚他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学生或是其他生命学派成员的原因而受到影响......” “你认为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然会受到影响,”安格妮丝看着史迪奇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语,“不,你认为生命学派......的情况比你或者教会预期中更加严重,你担心或者说害怕这背后的所意味的那些。” 史迪奇愣了一下,最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应该传信给教会,”安格妮丝说道,“这种情况对于教会来说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预料到的,我不认为教会派你来到这里之前没有为出现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 “事实上,我已经向教会传讯说明了情况,”史迪奇说道,“但我并不清楚教会是否在这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他停顿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论如何,我都需要做好我一切能做的。” 教会很可能因为史迪奇的异常诞生不能完全信任他,安格妮丝听着他的话语,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即便史迪奇没有说他教会让他联系生命学派的人是为了什么,但从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的任务重要,还没有达到让他因知道其中的一些的隐秘而感到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的态度来看,教会必然没有告诉他一些更深层次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教会有更深的安排,让他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更符合教会的计划。 安格妮丝认为史迪奇将这件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他需要考虑的事情的重点并不是生命学派中“原始月亮”的信仰问题,毕竟只要他们的议长阁下没有出问题,“原始月亮”的信仰问题就不会立即爆发出来。与此相比,这件事存在着更多需要细思的古怪。 从大地母神教会会派出史迪奇这样的人体炼成的产品联系生命学派开始,这件事情就存在着种种疑点,即便所联系的是生命学派中不信仰“原始月亮”的议员。 首先,教会会使用这样的手段与生命学派这样的隐秘组织联系就存在着问题。对于正神教会来说,生命学派这样崇拜“原始月亮”,而不信仰象征绯红之月的黑夜女神的隐秘组织,是必须打击的对象,更何况生命学派与大地母神教会同样掌控着“药师”序列。即便教会与生命学派确实存在联系,也绝不会以任务的形式派史迪奇来联系,这不仅不够隐秘,而且还极容易失控——毕竟史迪奇的状态确实不够稳定,派遣一位尚且没有被其他势力明了身份的神眷者是更好的选择。教会为什么会将这个任务交给史迪奇,选择他究竟有什么原因? 其次,会选择奥拉维岛这样的鲁恩王国的殖民地来进行见面同样存在着可以深究的地方,毕竟费内波特王国在苏尼亚海上并不是没有殖民岛,而因为背誓之战的原因,费内波特王国及大地母神教会与鲁恩王国及鲁恩王国几大教会的关系即便不算敌视但也只能说是普通,而风暴之主教会对苏尼亚海上的其他信仰也充满了排斥。相比起来,更北一些归属于弗萨克殖民地的加尔加斯群岛显得更加友好一些。安格妮丝不认为教会与命运议会这样的选择背后没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安格妮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思绪,然后她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请求您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史迪奇再次重复道,“我担心因为一些因素诱发我体内的污染爆发。” “见生命学派的人?”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史迪奇说道,他看起来脸上带上了些许无奈,“他们今天给我发讯说晚上见面,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而且时间有些紧张,我没有得到教会的回复。” “类似于早上起来感觉今天晚上适合见面,所以给你发讯说约定晚上?”安格妮丝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容,开口道。 史迪奇看起来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 “好,”安格妮丝带上了些许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见这个人。” ...... “这一批子代植株显示出了明显的劣化现象的存在,怀疑可能存在未知的变异。”灰发蓝眼的年轻女士翻看着一份份的实验记录,皱着眉头对着旁边的实验员说道。 “我们明天复苏一些原代植株,重新设计实验来寻找其中的影响因素。”她将手中的实验记录本合起来递了回去。 “好的,蕾妮斯女士。”旁边实验员接过了蕾妮斯递过来的实验记录本,点头道,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有没有可能是诱导剂的影响?” 蕾妮斯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说道:“我们暂时没有办法直接确定,可能的影响因素有很多,需要一个一个确定。” “好的,女士。”实验员点了点头道。 蕾妮斯看着实验员似乎有些沮丧,开口安慰道:“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即便有着母神赐予的力量,我们也无法每一次都做出我们预期的结果。” 实验员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今天的实验已经完成了,”蕾妮斯拍了拍实验员的肩膀,笑着说道:“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休息。” 蕾妮斯有些无奈地看着实验员有些沉闷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研究所。 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间的房门,目光投向停留在置物架顶端叼着一封信的不到巴掌大的小夜莺,些许的涟漪从夜莺的身上扩散开来尚未消失。 她瞳孔收缩的些许,然后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您好,女士,”她开口道,“您来出现在这里......是有给我的信件吗?” 第10章 信念 夜莺将信件放了下来,看向了蕾妮斯,清脆的声音从她的身上发了出来。 “这是女士给你的回信,”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下午的时候就让我给你送了过来,但你一直在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和研究所里,我不愿意进去,所以在这里等你。” “好的,谢谢您,女士。”蕾妮斯面色看起来缓和了许多,拿起了夜莺放下的信件,将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安格妮丝的!”蕾妮斯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瞬间抬起头看向了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夜莺。 夜莺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没有想到我第一次因为私人的事情收到通过信使送来的信件竟然是安格妮丝的,她离开费内波特城才几个月......”蕾妮斯收回自己的目光,抿了抿嘴,带着些许复杂意味。 “她还好吗?”蕾妮斯轻声问道。 ...... 安格妮丝目光快速地扫过眼前房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是一个普通的房屋,没有残留的堕落气息。 “你们约定来这里?”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史迪奇走上前拉响了门铃,两秒一次,总共三次,他看着安格妮丝解释道,“这是与他们约好的。” 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敏锐的听觉让她听到了房屋里椅子腿划过木质的地板的声音,然后是清晰的手杖敲击地板发出的笃笃笃的声音,听起来这根手杖挺结实,然后声音逐渐临近,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安格妮丝看到了一位穿黑色短外套,杵结实手杖的老者,他发白如雪,脸庞没有明显的皱纹,眼睛位置戴着个遮住全部视线的黑色眼罩。 “请先进来。”老人对着史迪奇点了点头说道,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但从他全身的动作来看并不是因为存在会影响到伤病之类的问题,看起来反而像是克制着快步走开的本能。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向减慢了自己的脚步。 “您不必这样做,”老者察觉到了安格妮丝的动作,没有转过头向安格妮丝看来,直接开口说道,“很抱歉,只能这样见您和史迪奇先生,我今早起床,忽然有了预感,那就是今天晚上非常适合与史迪奇见面,但同样一旦太阳落山我不能睁眼看任何事物,而且需要保持心态平和......” 安格妮丝听着老者的话语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但同时也大约明白老者这么做的原因。 “但你仍然在接近我的时候预感到了危险。”安格妮丝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开口道。 老者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实上当您注视我的时候,我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老者说道,“我能够察觉到您没有恶意,但我的本能仍然让我想要离开您的视线。” “恐惧最根本的来源也是一种本能的欲望。”安格妮丝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老者似乎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三人在起居室里坐了下来。 “今天只有我与你们交流。”安格妮丝根据自己视觉以外的所有知觉给予自己的反馈,知道老者将自己手杖靠在了沙发边的置物架上,清晰的清脆声音告诉安格妮丝那并不是一个放手杖的好地方。 这位先生应该不算有钱,而且没有经历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安格妮丝在自己的内心下了这样的判断。 而且事实上史迪奇之前担心的根本不存在,安格妮丝在自己心中忍不住摇了摇头,尽管她尚且无法清楚知道这位先生具体是序列几,但从他给自己的感觉来看有极大的可能是半神等级。 安格妮丝并不认为这样的高层成员不会察觉到自己周围有人已经信仰了“原始月亮”,说实话安格妮丝很怀疑史迪奇会在老者这里遇到那个极有可能受到了污染的生命学派的成员本身就是老者所期望的,而其中的目的就有可能与这个事件背后隐藏的那些有所关联。 “议会愿意答应你们所提出的,”老者开口说道,安格妮丝察觉到老者紧紧注视着史迪奇所在的方向,“至于那些需要交给你们的资料你今天就可以带走,希望你们在奥拉维岛上的力量足以将这些资料送到你们的教会封存。” 教会向生命学派要某些方面的资料?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什么样的资料教会自己没有收集到需要与生命学派交换?还是说只是借口而已? “这些资料中的内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足够危险,”老者继续开口道,“希望你与你的同伴足够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我足够相信这一点。”安格妮丝听到史迪奇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道。 “好。”安格妮丝感到老者的语气隐隐带着些许奇怪。 老者说完这个词语后许久没有开口,房间里一时间完全安静下来。 “我原本还对史迪奇特殊的状态充满疑惑,”老者第一次转过头看向安格妮丝,突然开口道,“但当我见到您的时候所有疑惑已经完全解开。” “可惜我自己并不明白。”安格妮丝摇了摇头,径直说道。 “不同的灵魂往往很难达到同一,必然的分裂是永恒存在的,”老者开口说道,“唯有在某些情况下不同的灵魂可以因为某些原因紧密结合在一起。” 安格妮丝微微挑了挑眉。 “您应该明白,这是一种来源于主观精神的力量,在很多时候片面而有限地外显在一个人的思想与情感中,甚至看起来与逻辑概念及一些人们公认的永恒本质相对立......” 安格妮丝听着老者逐渐长篇大论起来的话语,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开口打断了老者的话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安格妮丝开口说道,“而我更愿意用一个词语来概括它。” 安格妮丝在老者的静默中缓缓开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更愿意称之为信念。” 第11章 请首先保护好自己 “史迪奇是母神虔诚的信徒。”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目光看向了史迪奇,带着些许笑容说道。 老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安格妮丝重新闭上了眼睛,听着史迪奇与老者之间的交流,没有再发言。 从他们之间的交流来看,教会与生命学派中非“原始月亮”信徒达成合作的基础在于玫瑰学派与生命学派的敌对。 而教会则以超过半年多以前的费内波特城帕夫拉修道院发生的惨案是玫瑰学派成员做的为理由,报复玫瑰学派。 说实话安格妮丝觉得这样的理由很离谱,而且她心中始终有一种感觉,无论玫瑰学派还是生命学派,与教会的关系应当都属于必然的敌对关系,尽管她暂时想不起来具体的理由。 但如果仅从逻辑来推导的话,玫瑰学派与生命学派有着同样的共性,那就是这两个隐秘组织都诞生于第五纪初期,且内部存在着两种派别,尽管他们出现两个派别的原因不同。生命学派中是因为它原本就是以绝对理性者自居的非凡者与崇拜“原始月亮”的信徒在七大教会的压力下组成的联盟,而玫瑰学派中则是由于信仰的神灵的改变而出现纵欲派与节制派的分裂...... 不,也许不止,安格妮丝在心中对自己刚才的推测补充了一句,就她所知,玫瑰学派中并非没有“原始月亮”的信徒。尽管黑夜女神才是掌控着“月亮”的权柄的神明,但安格妮丝总觉得用“月亮”来代指黑夜女神有一点奇怪。 当然,这一切暂时只是来源于安格妮丝的感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也不会采取行动寻找可以验证这种感觉的证据,毕竟大地母神与黑夜女神神明的隐秘必然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否则自己也不会仅仅只有感觉没有记忆。 而生命学派中的非“原始月亮”信徒会同意与大地母神教会合作是更加让安格妮丝奇怪的一点。生命学派原本就是第五纪初期时在七大教会的压力下勉强杂糅在一起的联盟,对于官方非凡者的警惕不是通过普通的手段可以打消的,除非...... 在这之前就首先与生命学派高层达成了默契,安格妮丝在心中更加确信这一点。她目光看了一眼前夜晚笼罩着绯红色月光的空无一人的街道,然后偏过头看向了史迪奇。 “你的队友什么时候会到来?”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明天。”史迪奇回答道。 “那你今晚最好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安格妮丝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皮箱随口说道。 “我明白,”史迪奇用力点了点头,“我今晚会去尽量无人的地方,不会回旅馆,避免一旦出现问题对这里的居民造成危害。” 安格妮丝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露出了些微无奈的笑容。 “也许你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帮助?”她开口说道。 “是的,”史迪奇带着些许惊喜的意味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 ...... “我以为你说的‘无人的地方’会更加接近人类生存的区域一些。”安格妮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口说道。 “这种地方事实上更加适合我战斗。”史迪奇面色带上了些许能够看出来的舒缓,看起来非常不协调的身体却动作异常轻松熟练地让斜在自己身前的树枝与藤蔓移开,开口说道。 他并不准备让自己战斗,安格妮丝清晰地从史迪奇的话语中提取到了这个信息,她没有说什么,将自己之前为了方便行走而脱下的鞋袜拿高一些。 说实话夜晚的森林中视力的作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头顶无数层从矮到高的植株层层叠叠,完全看不到天空,白天的时候阳光难以触到这里,夜晚的月光也同样几乎被完全隔绝。 而除视觉之外的其他知觉,在魔药的数次加强后让她能够很轻松地让她构建出自己周围的场景。 脚下横躺的树藤,黏答答的泥土,还有一些细小的硬壳类物体,有的是脱落的树皮,有的是鸟类的产物,还有一些是隐藏起来的虫子,通过一种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但又隐约熟悉的微观触觉传递来所有相关的信息,经过魔药加强过后的皮肤让她足以在这样的森林里行动自如。 而周围在上方水滴落时发出细微的“噗嗤”声的泥泞土窝,在史迪奇的控制下悄然改变位置的缠绕在一起的树木和藤蔓,以及时而拂过衣物和皮肤的树叶上蒙着的薄薄水雾,和头顶从各个空隙中流下的绵绵细雨,同样在不断向她的大脑传递着这种在附近活动着的生物的信息,但安格妮丝却感到她得到了难得的轻松,因为这片森林是如此静谧。 “我之前还没有这么深入这片森林过。”安格妮丝低声说道,她有些惊叹地看着史迪奇伸手掐住一条从藤蔓间探出头的两根手指粗细的浅褐色小蛇的脖颈。 “那我们晚上也许可以在这片森林里得到一顿美味的夜宵,这是母神的恩赐,”史迪奇伸手掰开了小蛇的嘴巴,让安格妮丝看了看它嘴巴里的模样,“这不是一条毒蛇,它没有毒牙,没有毒牙就没有办法注射毒液。” “可惜敌人不会让我们这么悠闲。”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她仔细看了一眼小蛇的眼眸,然后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方向,耳边近似于大型鸟类掠过林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清晰可闻。 “是的,我知道,这条蛇是敌人的眼睛,那边的蛞蝓也已经告诉了我对方的存在。”史迪奇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身边响起,安格妮丝看到周围的树枝与藤蔓飞速的生长交织,将自己与史迪奇的身影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 刺耳的声音响起,布满神秘符号和花纹的尖利指甲带着安静的黑色火焰折断数层交织在一起的树枝与藤蔓,然后在一条带着丝丝血色花纹的藤蔓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请首先保护好自己,姆姆,”史迪奇不协调的身体诡异地膨大了起来,条条带着血色花纹的藤蔓从他的身上生长而出。 “然后,再请您多注意一些我的状态。” 第12章 真正的人 夜晚的奥拉维岛足够安静,尤其是占据了岛屿大半部分面积的丛林中,即便在不久之前的战斗痕迹依旧残留在这里。 当然,很难说这些战斗的痕迹对这一片丛林来说是破坏还是与之相反。 泥土构成的小道已然完全被各种植物淹没,现在安格妮丝的身旁堆满了半人高的不知名的植物。这些需要植物学家仔细辨认其归属,并用自己的名字为其命名的植物几乎完全堵塞了安格妮丝身前藤蔓屏障的中的空隙,让人完全无法通行。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哪怕是她晋升“活尸”之前,在这样的丛林中通行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对她来说需要多加注意的,是史迪奇明显不再稳定的状态。 并不是因为史迪奇现在的外形有多么骇人,只是因为史迪奇身上明显扩散的堕落的气息。 大地母神教会的人体炼成产品总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史迪奇只是因为诞生不算成功而始终存在着一种不协调感,那种不论男女,随意地把不同人的一部分放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拼凑起来的感觉。 而现在,这种不协调感与堕落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给予了安格妮丝有些熟悉的感觉...... 眼中有些虚幻的黑色丝线散逸出点点的红色光芒,与眼前的夜晚的森林重叠,投向史迪奇的体内。 “帕格尼......姆姆。”史迪奇有些困难地开口道,他的眼睛现在带着浑浊的红色,既不清澈也不明亮,有一种肮脏的感觉,不像之前看起来舒服。 他受到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论是来自于他自己,还是来自于敌人。 之前的战斗在安格妮丝看来完全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层层叠叠从矮到高的植株几乎成为了史迪奇肢体的延伸,他表现出的能力更是诡异难测,安格妮丝几乎无法判断其能力来源的特性等级。 而敌人在与史迪奇战斗了一段时间时候更是表现出了惊讶的姿态,然后几乎完全放弃了抵抗,留下“你必然加入我们的话语”,然后死在了史迪奇的剧毒下。 说实话这种死法在安格妮丝看来有些好笑,即便敌人未完全表现出自己的实力,但也足以看出这是一个生命学派的人造吸血鬼,处于序列7或者序列6。 安格妮丝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因为这位先生没有认真扮演过“药师”,还是只是单纯地没有做好应对剧毒的准备,亦或者是因为希望死在史迪奇手下而放弃抵抗,但很明显,他死前遗留下的话语对史迪奇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当然,这其中也许有着一些安格妮丝尚且不清楚的因素存在,且绝对与教会有关,安格妮丝暗暗猜测,她几乎可以确定教会在史迪奇身上有所谋划,毕竟史迪奇无疑是特殊的。 不论是傍晚史迪奇请求安格妮丝与自己一起去见生命学派的人的时,安格妮丝没有因他向自己请求得知与他有关的事情;还是据他所说,教会派给他的联系生命学派的奇怪任务;亦或者生命学派的人的奇怪态度,无疑都体现了这一点。 他在帕夫拉修道院事件中诞生,即便在安格妮丝与教会其他成员的干预下稳定了自己的状态,但与“原始月亮”的关联仍然存在。 安格妮丝看着史迪奇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你需要稳定自己的状态。”她开口道。 “他说的那句话......”史迪奇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在上一次见生命学派的人的时候......他也这么说。” “他说什么?”安格妮丝走向倒在安静燃烧的黑色火焰中的尸体,随口问道。 “他说‘我有着预感,你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史迪奇目光跟随着安格妮丝的身影,轻声说道。 “那你自己是否希望相信?”安格妮丝回头紧紧盯着史迪奇的眼睛问道。 “我......不愿意。”史迪奇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 “既然不愿意,那么重点就不应该放在自己是否会依从他们所说,”安格妮丝在尸体边缓缓蹲下身,“而是应该去思考他们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给我一个盒子。”安格妮丝说道,她从反应过来的史迪奇手中接过了看起来有些脏污的金属制的的卷烟盒,将伤口下轻微地膨胀和收缩着的仿佛依旧活着随着脉搏跳动的非凡特性装了进去,然后递给了史迪奇。 “他的尸体交给我吧。”安格妮丝抬起头,看着史迪奇眼中渐渐褪去的红色,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堕落气息渐渐消失,点点红色光芒从虚幻的黑色丝线上褪去,隐没在夜晚的丛林中消失。 “刚死掉的非凡者尸体是制作活尸的不错的对象。” “您现在真的和在费内波特城的时候很不一样......”史迪奇看着摇摇晃晃站起的尸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因为我在费内波特城不会干这种把敌人的尸体做成活尸的事情?”安格妮丝折下身边的树枝戳了戳活尸已然僵硬的肌肉,随口道。 “不......”史迪奇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您似乎......请原谅我我有些冒犯的话语,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史迪奇,让自己的嘴角扯出一点笑容,“难道在费内波特城的时候你觉得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现在更加自然一些,也更加......”史迪奇有些苦恼地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我想说,如果是在费内波特城的时候,您之前应该会选择通过我们之间的联系来稳定我的状态。”他想了想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瞬,然后平静地开口道:“也许只是因为你现在缺乏引起共鸣的基础,况且从最开始,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比较微弱,你现在对自己的状态的掌控力也更强......” “是的,就是这样,”史迪奇露出了笑容,不协调的面庞让这抹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您现在相信我能够稳定自己的状态。” “那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更愿意将这种手段放在更加迫不得已的时候采用吧。”安格妮丝随意开口道。 第13章 去看看它 安格妮丝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通过那虚幻的联系干预史迪奇的状态,并非如同史迪奇所认为的那样,是因为相信他能够依靠自己稳定自己的状态,而是单纯地通过联系判断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采取这样的行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安格妮丝并不认为自己继续依靠这种联系去干预史迪奇的状态是一件好事,大地母神的谋算、原始月亮的影响同时存在于史迪奇的身上。目前尚且无法确定史迪奇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奥拉维岛是否受到了某些强大的力量影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否意味着这些强大的力量的主人也将自己的加入了这些谋算......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在自己的眼前快速浮现出的虚幻联系,既然目前并没有将这缕联系斩断,那么就意味着对方并不介意她通过联系监控史迪奇。 而无法通过史迪奇向自己请求得知有关他的事情,需要仔细探究其中的原因。 安格妮丝看着活尸缓缓走上屋前的阶梯,天边的出现在东方的启明星在他的头顶上方带着深蓝底色的黑暗天空露出明亮的光芒,阴沉沉的夜色悄然带上了纤细的雨滴,顺着脏污的裤管流下。 她随手推开了房门,烛火的光芒映入了安格妮丝的眼帘。 拉妮平静的脸庞在烛火的光影中明明暗暗,目光紧紧盯着门口安格妮丝的身影。 安格妮丝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毫无异状地走进,身后跟着的活尸跟了进来,随手拉上了门。 “艾拉,你带了客人......”拉妮刚刚开口的话语停了下来,她有些惊诧地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身后的活尸,又打量了一遍安格妮丝。 “一个死人......不,活尸?”她目光投向了安格妮丝。 “是的。”安格妮丝将自己仍然不断向下滴落着雨水的宽檐帽和皮衣丢进脏衣篓,捋了捋有些潮湿的发丝。 她皱着眉看向活尸身后拖出的泥水的痕迹,拉起了地窖的挡板,活尸径直跳了下去。 “待会需要麻烦你收拾一下地面了,”安格妮丝转头对着拉妮道,“我得先处理一下尸体。” 她没有等待拉妮的回答,就跳下了地窖。 “啪嗒。” 挡板落下,将地上的通道遮了起来。 拉妮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然后一只手拿起面前灯烛,一只手拢住烛火,同时站起身,顺着走廊缓缓向前走去。 ...... “这里看起来可真糟糕。”男孩明显不同的口音吸引了旁边的人的注意,在看到他身上崭新的黑色小西装与与笔直的长裤与一旁一手按着头顶的半高礼帽,一手握着手杖的年轻绅士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里不应该用长音,在鲁恩语里,这里会选择短促的......”年轻的绅士几乎下意识地开口纠正道。 “好的,我明白,接下来你有很长的时间来纠正我的语言问题。”男孩开口打断了年轻绅士的话语,流利的费内波特语从他的口中蹦出。 “我很不喜欢这里,”他的目光看向泛着隐约的淡黄色的天空,这里几乎看不到天上的日光,“肮脏、阴冷、恶臭......” “我们不会在这里久待,”年轻的绅士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只是需要从这里转道去阿霍瓦郡。” “那我们能在这里多待几天吗?”男孩转头看向年轻的绅士道。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里吗?”年轻的绅士有些诧异地问道。 “但是这不影响我去看看它,”男孩理所当然地说道,“女士说过,没有人能喜欢一个城市的方方面面,我想看看我所讨厌的究竟是能够翻过去的矮墙,还是必须被拆掉的高墙。” 年轻的绅士了然地点点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待几天,我带你好好看看这片‘希望之地’、‘万都之都’,贝克兰德。” ...... 安格妮丝目光看着清理干净自身后乖巧地躺在铁床上,一动不动地闭上眼睛的活尸,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仪式银匕。 这具属于生命学派的人造吸血鬼的尸体无疑算得上是比较珍惜的制作活尸对象,即便她将其中的非凡特性回收交给了史迪奇。现在留下的这具躯体即便是不用来制作活尸,也是不错的蕴含灵性的材料,稍高于同等阶的其他序列非凡者的尸体,算是“药师”这条序列的非凡者尸体的特色。 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不对他们的尸体做好处理,也很容易在外界的某些影响下出现活尸化这样打扰逝者安眠的事情,这也是她之前能够轻松唤醒这具尸体,操纵他走回这里的原因。 但这样的尸体依旧需要进行一些处理,否则无法长期保存其中的灵性,而这并不需要她将这具尸体完整地制作成木乃伊。 而她也想拿这具尸体尝试一下向自己祈祷,让这具尸体的灵长留一半在体内,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 安格妮丝沉思了一会,拿起银匕,灵性从银匕的尖端流出化成灵性之墙封闭了整个地窖。 隐隐的欧白芷精油气味随着烛火的燃烧在地窖内弥漫开来,安格妮丝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活尸,用赫密斯文低声念诵起了咒文。 “不息的期盼啊;” “你是无尽的苦痛;” “你是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我祈求一定的帮助,” “祈求你让他一半的灵停留在躯体内,协助我对他的驱使。” 隐隐的灰黑色薄纱笼罩了她一半的视野,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了浸染着浑浊的红色光芒的幽魂,将近消散的灵体体内充斥着一团团杂乱的黑色丝线,她下意识牵动自己的灵性,将自己手中的染着血色的种子投向了他,那是她最开始收获的那颗渴望的种子,来自被杀死的海盗船长。 血色的种子快速地抽条生长,无数的枝条飞快地缠绕住整个灵体,杂乱的黑色丝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快速地没入渐渐抽条的种子中,浑浊的红色光芒在血色的种子散逸出的灰色色雾气里消散,完整的黑色丝线从抽条发芽的种子中长出,连接到了安格妮丝的手中。 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眼前的灰黑色薄纱与捆缚住灵体的枝条全部消失,昏黄的烛火摇曳出隐约的光影,活尸安静地仰卧在铁床上,看起来与之前毫无差别。 评阅老师好认真 评阅老师太认真了……从八点改到十一点 《诡秘之囚徒序列》评阅老师好认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章 卡帕斯 “这份渴望曾失去其根植的土壤,又在今天重新被种植在已然干涸的残躯,渴望着重新获得丰硕的养料。但现在它将饮干其中残余的一切,直至重新让它无法被满足。” “受到这份渴望的影响,他将永远处于极度警惕状态,但它渴望着你重新将它拾起,得到新的浇灌。” 活尸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中睁开眼睛,泛着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安格妮丝,泛起了紫青色的皮肤下肌肉僵硬而紧绷,无法再恢复的伤口里外翻的皮肉边缘带着泡过水的泛白色,面色带着活尸特有的僵硬与麻木。 安格妮丝仔细观察了一遍活尸的全身上下的状态,从一旁的铁盘中用持针钳夹起了缝合针,针尖刺在外翻的皮肉上,僵硬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抬头看向了活尸的眼睛,泛着猩红的眼睛浑浊而冷漠,看不出任何变化。 “放松。”安格妮丝开口道。 针下的皮肉在一瞬间松弛了些许,安格妮丝稍稍用力,针尖顺利地穿过依旧僵硬的皮肉,被持针钳从另一侧扯出。 “虽然你的尸僵与和下意识的肌肉紧绷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安格妮丝看起来随口说道,她的眼睛盯着手下穿行的缝合针,余光却注意着活尸的眼睛,“但这根针无法承受过大的力量。” 她感受到手底下皮肉再度松弛了些许,安格妮丝微微点了点头。 这场仪式中会选择通过种下渴望的种子将一半的灵束缚在活尸的体内是下意识的行为,仿佛在之前她做过很多次,但会造成的影响却尚且不清楚。 脑海中出现的信息也更加偏向于对渴望的影响,有关可能造成的影响的描述也只有“永远处于极度警惕状态”这一句。 从仪式结束后活尸让自己原本就在尸僵的影响下足够僵硬的肌肉更加紧绷来看,所谓的“极度警惕状态”并不完全准确,以她的判断来看,这种状态更像是“极度恐惧”。 如果再结合这份渴望的来源......说实话安格妮丝原本以为那份渴望所对应的是求生欲,当然如果说这份恐惧是因求生欲而诞生也说得通,但这很明显更类似于产生这份渴望的那个海盗船长临死前的状态,这具尸体的主人或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强烈的恐惧——渴望的种子受到产生者的影响也许比她原本以为的更大。 从之前活尸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自己的命令会下意识的遵守,甚至足以对抗潜意识中的本能;当她没有直接下达命令时,他也会根据话语里的意思来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么看来,通过这种方法在尸体里留下的灵比她所预期的要更多一些,甚至还保留着一定的思考能力。 安格妮丝剪断手下的线,除了伤口泛白的边缘凑在一起而显露出的裂痕,根本看不到缝合的痕迹。 “蕾妮斯教的技能没想到会用在这里,”她看着看起来不再那么狰狞的伤口,突然笑了一声,“以后会用到的次数恐怕不少。” 她抬起头看向活尸猩红而浑浊的眼睛,活尸在安格妮丝的目光中坐起身。 “下来吧,以后叫你卡帕斯。”安格妮丝转身向着地窖出口走去,“需要给你化点妆,不然你现在实在是太显眼了。” “虽然奥拉维岛只是鲁恩的殖民地,但我可不准备刚得到自己的第一具活尸就要被迫让你重新去当一具真正的尸体。” ...... “我什么时候可以返回费内波特?”史迪奇递过自己手中的皮箱,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这需要等待宗座的命令。”有着一头黑色卷发,肤色暗白偏黑,高鼻深目的青年开口回答道。 “那如果我遇到了需要报告的事情......”不协调的面庞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出声问道。 “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情,可以通过联络点将消息传回教会;而如果事情紧急或者严重......”青年面色有些严肃,“立即联络乌特拉夫斯基阁下。” “乌特拉夫斯基眷者阁下?”史迪奇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是教会在苏尼亚海上有负责这里的事务的神眷者阁下。”青年点了点头,解释道。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嘱托道:“不要去联系除眷者阁下以外的圣职者。” “我明白。”史迪奇点了点头,“我应该如何联系乌特拉夫斯基阁下?” “你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青年开口道,“乌特拉夫斯基阁下会在近期来到这里,你会从联络点那里接到通知的。” “好的,我明白了。”史迪奇在自己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愿母神祝福你,洛雷托。” 青年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也在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愿母神祝福你一切顺利,史迪奇。” 史迪奇静静地站在码头上目送船只远去,晨间的光辉让平时碧蓝色的海洋带上了金色。 “凋零者将逝去,然后复生;而新生者必会信服生命可贵,丰收可喜。” 他虔诚地在自己胸前再次画下祈祷手势,转身离开了码头。 ...... 安格妮丝端详着活尸的脸庞,手指勾起一点瓶中的液体,抹在活尸的鼻梁一侧。 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安格妮丝清晰地发现活尸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安格妮丝合上瓶盖,提高声音开口道。 门把手被按下,拉妮的身影从被推开的门后显露出来。 “我们今天出去吗?”拉妮看了一眼活尸,没有迈步,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安格妮丝道。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活尸,开口说道:“当然出去。” 拉妮点了点头,转身拉上了门。 安格妮丝收回目光看向活尸,刚刚那一刻,如果拉妮再向前迈一步,她毫不怀疑,活尸,不卡帕斯会直接出手攻击拉妮。 而从拉妮的反应来看,毫无疑问,她一向灵敏的直觉也给予了她不能往前走的预感。 而以卡帕斯接受过中序列魔药改造过的躯体和现在活尸化的状态,安格妮丝并不认为拉妮能够躲开卡帕斯的攻击。 “看来只能先让你留在这里守门了。” 安格妮丝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了回去,随口说道。 第15章 关键 “离新年还有三天。”安格妮丝看着早晨忙碌起来的码头城市忍不住感叹道。 “我想你没有将今天计算在内。”拉妮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后出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是没有将12月的最后一天计算在内。”她随意地开口解释道,没有理会拉妮有些疑惑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广场花坛边的长椅上的老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却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眸的老人,标准的鲁恩绅士的打扮,面容看起来慈祥而和蔼,他身侧摊开放着一张黑色的毡布,有着深蓝色的背面图案的牌堆在上面杂乱地摊放着。 安格妮丝倾斜身体靠近拉妮,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拉妮忍不住面色怪异地看了一眼安格妮丝,然后转身向着一侧的街道中走去。 而安格妮丝则是迈步向着老人走去,坐在了老人身侧的牌堆另一边。 “这位女士,要试试塔罗占卜吗?”老人目光看向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看起来特别慈祥的笑容说道。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老人杂乱地放在自己身边报纸上的牌堆,唯一正面朝上的牌上有着占据了大部分面积的轮盘,轮盘上方天使手中的宝剑尖端正指向着自己。 “完整的占卜没有必要,”安格妮丝抬头看向老人的眸子,露出了一丝笑容,“对我的问题来说,只抽一张牌就足够了。”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熟练地洗好牌放在了黑色毡布上。 安格妮丝平静地看着老人的动作,拿起最上边的牌翻开。 “恶魔牌,正位。”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离安格妮丝更近的尖利羊角带着着墨绿的颜色,脚边骷髅般的人痛苦地抓着系住自己脖颈的锁链。 “不,是逆位。”老人拿起一边的牌堆,拽住整个毡布将原本朝向自己的一侧转向安格妮丝道。 “啧,谁是占卜者?谁是问卜者?”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老人,“好吧,我想没有必要解读了。” “你比我所想象得更加温和。”老人抬头盯着安格妮丝灰蓝色的眼眸说道。 “我以为你是因为......有所了解才会选择与我见面。”安格妮丝看着老人将手中的牌堆放在黑色毡布上,忍不住出声说道。 “不,我并不了解,”老人耸了耸肩,“这只是因为如果我今天来到这里会遇到一些好事情......” 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吧,开个玩笑,”老人看着安格妮丝有些无语的表情,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当然有所耳闻,带来痛苦的欢愉,永不停歇的期盼,隐而不宣之神。” 安格妮丝听着老人的话语,忍不住挑了挑眉:“我并不知道这个。” 老人眨了眨眼睛道:“只要能够指向,并且那么所指向者愿意回应,那么就是有效的不是吗?” “嗯,很有道理。”安格妮丝随手拿起了身旁翻开的恶魔牌,“那么为什么见到我会是好事呢?大部分占卜者应当都不愿意遇见这张牌。” “但收到这样的启示是无法避免的不是吗?”老人露出一丝笑容,将恶魔牌放回牌堆,整副牌递给安格妮丝,“我原本以为你也许与我一直所等待的有关,但目前来看,并不是这样。” “那看来今天遇见我是一件坏事。”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是一件好事。”老人说道。 他看着安格妮丝似乎想要张口问什么的迷惑眼神,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这不该由我开口告诉您。” “好吧,”安格妮丝点了头,“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坦诚一些。” “你应该会更喜欢坦诚一些的交流方式。”老人道。 “是的,的确是这样,”安格妮丝思考了一下,确定地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一个疑问,关于生命学派和大地母神教会......” “哦,当一个人成功之后,总有很多人从这个人的成功里获得一些灵感,”老人意味难明地说道,“除了谋划者,应该只有你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我只是一个天天忙着协调各种矛盾的可怜管家而已。” 安格妮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目光在向着广场走来的拉妮身上停下。 她转头露出些许笑容对着老人说道:“我刚刚让拉妮买了两支甜筒,你要吃吗?” 老人的面色呆滞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缓缓开口道,“女士,拿冰激凌来诱惑一个消化系统脆弱的老年人,是一件很不淑女的行为。” 安格妮丝伸手接过拉妮手中的甜筒,耸了耸肩,“当淑女实在是太累了。” 她转过头,拿起其中的一支舔了一口,将另一支举起。 “所以,要吃吗?” 老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要。” ...... “费内波特城那边传来消息,预备等新年过后正式推行《帕格尼法案》。”有着浅棕色半长卷发的巴特莱勋爵带着一丝调侃意味的笑容着对着眼前的年轻绅士说道。 “勋爵先生......”年轻绅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却怔忡了起来。 “哦,或者我应该称之为《保护贸易及商业免受非法限制及垄断法案》。”巴特莱勋爵收敛了笑容,面色严肃了些许,开口说道,“里面最重要的一条,任何契约,以工会形式或其它形式的联合、共谋,用来限制州郡间或与外国之间的贸易或商业,均属违法。” “走了半年的流程,也该真正展现结果了,”年轻绅士低声说道,“影响总是比流程的结果出现得要早许多。” “事实上结果出来前的影响相比于结果出来后的影响,是细雨与风暴之间的差别。”巴特莱勋爵低声说道。 “迪西郡是费内波特与鲁恩接壤重要地带,法案正式实施后的风波必然不小,”巴特莱勋爵目光紧紧盯着年轻绅士,“你应该明白,‘地区检查官’本来就不是为了那些零碎的案件而多设立的。” “你所该登上的舞台,也许很快就会有新的名字,比如——经济法庭。” 第16章 猜测 刚刚下起的蒙蒙细雨将放在窗外的花叶打湿,才将将干燥不久的地面再度在纤细的雨水中湿润起来——海岛上的雨水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尽管据说这已经比九月的风暴已经好了许多。 安格妮丝站在书房的窗边,伸出一只手,感受着带上些许冰凉的雨水,沉默地思考着白天的事情。 那位老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值得疑惑的地方,毕竟他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遮掩,甚至在主动对安格妮丝进行暗示。 无论是最开始那张翻开的命运之轮,还是之后他说自己只是生命学派“一个天天忙着协调各种矛盾又老又弱的可怜管家”,都无疑表明了他生命学派高层长老会的管理者,命运议会的议长的身份。 而有关对方来见自己的目的,也同样非常清晰,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借口——他希望验证她是否与对方一直等待的事情有所关联,而目前他无疑已经从这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安格妮丝直觉自己应该对对方一直等待的事情有所了解,但偏偏无法在自己现有的记忆中找到相关的信息,这样来看,对方等待的事情应该存在于自己消失的记忆中,而且很有可能涉及到更高层次。 而因此出现的疑问——为何对方依旧认为“是一件好事”,仍然是需要探询的问题,她并不认为一位序列1的“水银之蛇”会毫无缘由地对其他人表达善意,尽管在她的残存的记忆中对这位“水银之蛇”有着极好的印象。 安格妮丝几乎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大地母神教会和费内波特王室卡斯蒂亚家族对帕格尼家族堪称诡异的态度,这些情况很难与今天遇到的分开来看。她不认为出现这样的状况是毫无原因的,除非曾经对他们有所帮助,亦或者以后他们可以得到什么。 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帕将手上的雨水擦干,目光看向整齐地叠放在书桌上的塔罗牌。 记忆中,对方一直在受到另一条“水银之蛇”的追杀,当时对方外在表现出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并在不久之后不得不死亡,“重启”为一位医生的孩子。 而从今天对方的状态来看,明明是一位序列1的神话生物,偏偏让自己表现出苍老的状态,从对方能够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广场来看,对方状态应当至少良好。 但既然显露出老人的状态,那不可能毫无意味。老人即便身体状态再好,也必然会有步入坟墓的一天,而对于一条“水银之蛇”来说,自主选择的死亡意味着重新开始。 而对方会选择“重新开始”,必然有所原因——要么如同自己记忆中的那样,为了躲避另一条“水银之蛇”的追杀,要么是为了洗去疯狂。 而从对方会不怎么遮掩地与自己见面来看,会出于后者的原因更大一些。 安格妮丝擦拭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现在思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对方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选择对自己释放善意,不管是出于记忆中不错的印象还是因对方释放的善意而产生的好感,她目前应该做的都应该是坦然接受。 而现在她所应该思考的,应该是自己得到的史迪奇相关的事件与背后的谋划的提示。 当一个人成功之后,总有很多人从这个人的成功里获得一些灵感,安格妮丝把玩着手中的塔罗牌,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得到的话语,是谁获得了成功?获得了什么样的成功?又是谁因这场成功获得了灵感?获得了什么样的灵感?又为何只有她与谋划者知晓其中的关键? 如果抛开其他的一切,仅从这句话来分析,那么她会知道其中的关键,必然与她不会毫无关联,她要么是获得成功者,要么是获得灵感者,至于具体是什么,在她残破的记忆中暂时还找不到线索。 而获得的成功,与获得的灵感,目前尚且没有足够的信息,但安格妮丝怀疑,史迪奇因“灵感”而产生,但“灵感”在哪一方面,信息不足,暂且无法判断。 至于谋划者......尽管这么想算得上冒犯,但安格妮丝目前倾向于大地母神,毕竟仅仅史迪奇是因为大地母神教会的任务而来到奥拉维岛,大地母神就绝对不可能毫不知晓。 而大地母神可能的目的...... 安格妮丝有些苦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她感到自己的分析陷入了僵局。 她将自己手中的塔罗牌丢在桌上,目光投向窗外因淅沥的雨声而显得越发静谧的下午,微微叹了一口气。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低声唤道。 小夜莺的身影伴随着波纹出现在安格妮丝的身旁。 “帮忙买几套男士的衣物,适合切斯特先生和卡帕斯的都要,”她轻声说道,“切斯特先生冒雨过来恐怕衣裳会湿透。” 南丁格尔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房间。 ...... 无事发生的日子里,时间过得仿佛都快了许多,尽管这只是区区三天。 自从来到海上之后,要么在收集海盗的消息,要么离开陆地乘船前往自己下一个目的地,亦或者是参加各种各样的非凡者集会,这三天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只需要摸索适合自己的扮演活尸的方法,在下午接受切斯特先生教导的日子,让安格妮丝几乎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周末或者假期。 安格妮丝拉起被子挡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到自己身上的阳光,装作自己没有感到阳光的温度。 一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她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打开门。 “艾拉,”门外果不其然是拉妮的身影,她目光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微微挑了挑眉,她走进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以为您不会愿意让一年的最后一天在赖床中消失大半部分。”拉妮让自己的目光看向安格妮丝,带着些许戏谑道。 “不,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愿意从今年睡到明年。”安格妮丝耸了耸肩道。 第17章 真实的憎恨,迷茫的欲望 “您今天看起来很有活力,”拉妮有些诧异地说道,“不像前两天看起来那样......阴沉。” 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你说的是这样吗?” 她的脸色渐渐带上毫无生机的惨白,她抓着房门把手的手部的肌肤完全失去血色,清晰地显露出下方青色静脉血管,皮下点点无法清晰明辨的仿佛血液凝固的暗红泛紫斑纹若隐若现,看不清楚界限,构成诡异的网状图样。 她定定地看着拉妮,腐朽倦怠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流露而出,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憎恨与愤怒,语调中渐渐带上了冷森森的气息。 “我觉得......这不是阴沉。”她用带上了些许喑哑的声音说道。 拉妮面色微微凝固了一瞬,许久才恢复正常,勉强让自己带上笑容。 “您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地开口说道。 “一年的最后一天,总要让自己和他人都开心一些。”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明显的异样从她身上快速消失,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笑容轻声说道。 拉妮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 “您.....”她看着安格妮丝迟疑地开口道。 “怎么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问道。 “没什么,”拉妮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有两位先生刚刚留下了拜帖,希望在下午拜访您。” 拉妮说着,忍不住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卡帕斯在他们来的时候攻击了他们,但轻易被其中一位高大的先生压制,在另一位一位先生说这是您的活尸后才被放开。” 知道她有新活尸的只有史迪奇,安格妮丝几乎瞬间明白了其中一人的身份,会和史迪奇一起来拜访她的人有极大可能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人。再考虑到会选择留下拜帖这样偏向正式拜访的方式,她应该在之前不认得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她原本的贵族身份。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了。” 拉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出了房间。 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看向拉妮的目光,随手关上门,视线转向了角落的镜子里。皮肤惨白的女人看起来毫无生机,没有被睡裙的布料遮挡的右手肌肤缠绕着仿佛血液凝固的斑纹暗红泛紫斑纹,最终隐没在睡裙浅棕色的布料中消失不见。 而没有被镜子映照出的,安格妮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泛着冰冷的光泽的漆黑种子抽出一条条的枝条缠向她的右手臂,内侧新生的枝条妄图刺透她的手臂,却在没入她的皮肤时快速枯萎,虚假的憎恨愤怒引动着她外显在眼眸中的情感,将冷静的思绪掩藏起来。 安格妮丝随意地停止投入灵性,收起手中的种子,看着镜中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的女人,眼中带上些许复杂的意味。 “真实的憎恨,迷茫的欲望,”她看着镜中手臂上消失的斑纹,轻声自言自语道,“可惜,要么丢失灵魂,要么失去生命。” 自从上次仪式中下意识地借助渴望的种子将卡帕斯的灵束缚在尸体中,卡帕斯因此而诞生了极度警惕的特质后,她几乎瞬间产生了通过自己手中渴望的种子,蒙骗自己的心灵,从而帮助自身扮演的。 切斯特先生之前教导她节制派针对“活尸”阶段总结出的格言时说到过:“活尸”并非是毫无理智,只知渴望血肉的嗜血者,而是诅咒下异于活人的憎恨者,因而“活尸”沉溺于黑暗,充满愤恨恶意,不愿回归安静的长眠。 安格妮丝很认同切斯特先生所说的这些话语,玫瑰学派千年来对“囚犯”途径的探索确实总结出了足够有效的格言。 但可惜,她在扮演时遇到了问题——她伪装出的恶意对“活尸”的扮演来说毫无效果。 与他人的交互对于“囚犯”序列来说似乎不那么重要,反而更注重于自己内心的差异。她在刚服下“活尸”魔药时,内心中骤然明悟自身已经完全非人,便已消化了些许魔药,即便旁边只有南丁格尔在。 安格妮丝不知道其他的“活尸”在扮演时是否遇见了这样的情况,但很明显,对她来说,欺骗自己的心灵也许是唯一有效的解决办法。 而对她来说,其他种类的渴望种子不多,只有会诞生出憎恨的种子很多,毕竟之前纵欲派在拜亚姆搞事,便诱发了那里居民的憎恨。其中的许多,在拜亚姆的事件后,就不再需要她消耗灵性使这些种子沉寂,从有关它们的描述来看,其中有极少一部分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完全放弃了这些欲望,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在那次的事件中以及之后丧生,毕竟他们憎恨着鲁恩,憎恨风暴教会,安格妮丝忍不住怀疑,拜亚姆是否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数场屠杀。 这段时间拜亚姆附近海域成为了海盗活动的禁区,奥拉维岛甚至也受到了影响,各种小道消息乱飞,但确切的消息极难得到,毕竟事态尚且没有平息下来。 但无论怎样,这些欲望对她来说极为有用。这些无主的欲望无法被她种在她自己的心灵中,甚至只要真正接触到她的心灵的时候便会快速枯萎。但仅仅催化强行令它们重新勃发,她便可以主动配合受到其中的影响,然后外显出来。 她收回看向全身镜的目光,从衣柜中取出自己的衣服,快速换好,走下楼去。 活尸卡帕斯安静地缩在起居室的角落里,目光警惕地盯着拉妮的身影。 茶几上倒扣的拜帖极为显眼,安格妮丝却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去,而是有些头痛地看着卡帕斯身上新出现的伤口和破损的衣物,有些头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自己去换一套衣服。”她对缩在角落里的卡帕斯道。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拜帖直接掠过了上面的套话,投向了最后的署名。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低声道。 第18章 乌特拉夫斯基阁下 安格妮丝的脑海中存在着有关乌特拉夫斯基的记忆,对方是大地母神的神眷者,信仰虔诚,在信仰大地母神后前往鲁恩王国的首都贝克兰德贝克兰德,成为了大地母神教会在贝克兰德丰收教堂的主教。 而对方会在今天来拜访她,甚至选择了正式拜访这种偏向仪式化的社交的方式必然不会是因为大地母神教会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因为更为私人的事情。 安格妮丝计算着时间,返回房间取下了“嬉笑者面具”,换回自己那身黑色的修女袍,扫了一眼镜中的人的模样,她抚摸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伸手在胸前画出了祈祷手势。 “慈悲的母神啊,愿您宽恕我虚荣傲慢的罪,以恩慈和良善约束我。” 她又看了一眼镜中的修女,直到那双眼睛里充满平和,才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拉妮在看到走下楼的安格妮丝时呆滞了一瞬,然后微微挑起眉头,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艾拉?” “你可以称呼我为帕格尼修女。”安格妮丝在自己胸前画出祈祷手势,带着平和的笑容轻声说道。 拉妮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拉妮的纠结,而是目光投向房门的方向,轻声说道:“客人来了。” 她伸手拉开房门,脚步平缓地走出房屋。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史迪奇身旁的高大身影上。这是一个标准的弗萨克人长相,受到魔药的影响,身材高大越发高大起来,仿佛小山一般。当他走过来的时候,午后难得明媚的阳光都被遮挡住,但受限于阳光照射的角度,没有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从面容来看,他正处于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阶段,正是一个人刚刚成熟明了自己的内心的阶段。 “乌特拉夫斯基阁下。”安格妮丝微微低头躬身,在自己胸前画出祈祷手势。 “帕格尼修女。”中年男人稍显刚硬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低沉柔和,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对方的面容,他的眉毛浅淡而稀疏,眼中平和的平和与被压抑着的残暴结合在一起,她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我想您有一些需要去书房谈论的事情,”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她将目光投向史迪奇,带着平和的笑容说道,“也许你可以先与拉妮聊聊天?” “好的,帕格尼姆姆。”史迪奇不协调的脸庞上带上一缕笑容,点了点头应道。 “我以为你这里会至少有一个生命圣徽。”乌特拉夫斯基在跟着安格妮丝来到书房后,目光环视了一圈房间的摆设轻声说道。 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张开自己的右手,荆棘指环在穿入房间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枚象征修女身份的戒指,它是在我的右手无名指上而非左手无名指上不是吗?”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修女的戒指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时,象征具有修女的心性;而修女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时,象征......”他目光跟着投向了那枚戒指,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内容,“信仰占据了内心的所有,再无余地给予世俗的婚姻。” “你可真是诚实,”他倏忽明白了过来,他微驼背部,看向安格妮丝,“你对自己的精神生活毫不遮掩。” “您是母神的眷者,我并不愿意对有所你欺瞒,”安格妮丝仰起头看向乌特拉夫斯基浅蓝色的眼睛,“我向母神祈祷,认同且愿意遵守母神的教义,却并不是母神虔诚的信徒。” 她抬起手在自己胸前画下祈祷手势,“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母神宽恕我的罪,履行我应承担的责任。因为人可以欺骗他人,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哪怕母神眷顾着你,关注着你,你也不愿意为母神而努力吗?”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地再次在自己胸前画出祈祷手势,没有说话。 “好吧,我明白了,母神不曾拒绝你,但你出于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拒绝了母神。”他点了点头,目光环顾了一番房间中的沙发和座椅,然后走到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安格妮丝忍住自己抬起手扶额的冲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房间中的沙发对于这位身材高大的弗萨克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狭小了一些。 她抬腿走到沙发的另一侧坐下,目光注视着乌特拉夫斯基浅蓝色的眼眸中不断变幻的残暴与平和,声音柔和地念诵起近乎诗篇般的话语。 “他的崇拜能力成了他种种恶行的根源:以不当方式爱神的人,会强迫别人也爱他的神,”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些许冷漠,“而若是碰上谁敢拒绝,便要把谁杀掉......”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眼睛,许久才睁开。 “感谢您的提醒,”他声音中重新带上了些许柔和,浅蓝色的眼眸看向安格妮丝道,“我刚刚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才与您今天前来的目的有关。”安格妮丝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乌特拉夫斯基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今天前来的目的之一,史迪奇说你能够稳定他的状态,那么也许你也能够对我现在的状态有所帮助。” “事实上,唯有母神会介入的时候,”安格妮丝摇了摇头道,“否则会造成一些也许你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一下你的情况,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安格妮丝在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失望的时候连忙补充道。 “我曾经犯过严重的罪行,做过凶残的海盗,”他浅蓝的眸子看向安格妮丝,露出了一点笑容,显得更加平和了些许,“母神的教义将我从心灵的地狱拉起,让我为过去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被生命纯粹的喜悦所感动,但我在最近的忏悔发现,过去的那个喜爱杀戮,狂热于战斗的我仍然存在着我的心底,试图重新控制我的行为,让我背离母神的教义。” 安格妮丝沉默地在自己的胸前画出祈祷手势,然后才轻声说道:“也许你现在更希望向母神忏悔?” “是的,这的确是现在我所希望的。”乌特拉夫斯基站起身,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带上了些许疲惫。 “也许你可以等待片刻再忏悔,”安格妮丝定定地看着乌特拉夫斯基,突然开口说道,“我想通过一些方法看一看你的状态,只是需要你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更需要母神的允许。” “当然,我来找你本身就是母神允许的,”乌特拉夫斯基点了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再压抑你内心的残暴。”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第19章 建议 乌特拉夫斯基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当不再压抑自身的残暴的时候,我会有极大的可能攻击你。” 他停顿了一下,出声说道,“我是一个序列6的‘黎明骑士’,”他看起来带上了些许严肃,“我非常擅长战斗。” “我相信这一点。”安格妮丝微微颔首道,她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请相信我对你的攻击有着应对的能力。” 她轻声说道:“我同样是一个序列6的非凡者。” “那么,既然母神允许,”乌特拉夫斯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相信你。”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俯视着对面的安格妮丝,脸庞的肌肉一点点扭曲,神情随之变得异常凶恶。 沉重宽厚,仿佛光芒凝聚成的巨剑的双手巨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前跨一步,书房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对他来说只能算得上是咫尺——他几乎瞬间出现在了安格妮丝面前,明显的震动感从他落脚的地方扩散而出。 安格妮丝没有闪躲,而是同样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脸色悄然带上了苍白,极致的愤怒与憎恨出现在她的眼中,霜白色的冰层从她的脚下向着乌特拉夫斯基蔓延而去,整个房间的温度快速下降,空气中的水分悄然凝聚成苍白的雪花,然后在接近乌特拉夫斯基周围明净圣洁的光辉时逐渐融化成水滴。 十四岁,不,马上十五岁的少女身体足够小巧灵活,她收缩身体,几乎完全完全钻进了乌特拉夫斯基的怀中,双手巨剑携带着劲风从她的身侧劈砍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黑色修女袍衣袖处的布料应声而裂露出下方毫发无伤的苍白皮肤,安格妮丝却毫不停留地用带着暗红泛紫斑纹的双手搂住乌特拉夫斯基的脖颈,雪白的冰晶在她接触到对方皮肤的双手下蔓延而出,又在触碰到对方身上银白色铠甲的时快速融化。 “一个好消息,母神允许我影响你的状态,”她纵身翻到乌特拉夫斯基的背上,凑在他的耳边说道,“但有一个坏消息,乌特拉夫斯基阁下,你弄坏了我的地毯。” 她看着自己手边完全凝聚而出的带着惨白冷光的花朵,毫无迟疑地将自己的灵性投入其中。 手边的花朵快速收缩,化为了带着惨白冷光的种子,乌特拉夫斯基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庞上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手中的双手巨剑与身上的银白色铠甲化为晨曦般的光点消失。 安格妮丝松开自己抓着乌特拉夫斯基的双手,从他背上跳下,暗红泛紫斑纹从她右手上消失,她眼中的憎恨愤怒同步消失,只有苍白的面容依旧留存着。 “感谢您的帮助,帕格尼修女。”他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安格妮丝,缓缓蹲下身体,对着她温和地笑道,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乌特拉夫斯基阁下,”安格妮丝看向他浅蓝色的眼眸,之前显露出的残暴了无痕迹,只留下如教堂中神父常有的平和,“我需要提醒你,我只是更加有效地压制住了潜藏的杀戮欲望的爆发,而这份欲望在你的那种状态中占据了较大的比重,当它被抑制的时候对你的那种状态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但是这份欲望不会消亡,无法满足的渴求会成为埋藏的种子,积累营养在心底重新生根发芽。”安格妮丝严肃地说道,“事实上,我建议你回一趟费内波特,将你的情况上报圣堂那边,教会有很多擅长医学的人;或者找一位值得信任的中序列或者高序列的‘观众’序列非凡者,他们很擅长解决精神方面的异常。” 她想了想,又开口道:“从你的状态来看,不再压抑的你看起来几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我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这几乎像是失控的前兆。” “像是那种在魔药力量的影响下改变了人格者,冷酷,残忍,漠视一切。”安格妮丝轻声补充道。 乌特拉夫斯基在安格妮丝的话语中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一点。” “事实上,我联系过教会,他们对我的问题无能为力,认为这不是简单的心理疾病,还夹杂了失控的倾向。如果我无法战胜它,我恐怕会最终失控成为怪物。”乌特拉夫斯基声音带上了些许低沉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那么‘观众’序列中序列7以上的非凡者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我无法信任他们,”乌特拉夫斯基坦然说道,“心理炼金会那帮邪恶疯子掌握了‘观众’序列的魔药配方,我无法判断能够帮助我的‘心理医生’是否是他们的成员,教会中并无‘观众’序列的成员。” 安格妮丝突然想起在费内波特城时,那个被自己搞疯的“观众”序列的专家,那似乎是一个“心理医生”。既然教会并无“观众”序列的成员,那么教会会同意这位“心理医生”试图从她这里获得帕夫拉修道院事情的经过背后恐怕存在着疑点。 安格妮丝思维跑了一瞬,又瞬间收回,“那也许‘观众’序列的非凡物品也能对你有所帮助。”她说道。 乌特拉夫斯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是的,这也是我的想法。” “这中间你如果再次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可以来找我,”安格妮丝开口说道,“如果那时候我离开了奥拉维岛,你可以联系我的信使。” “嗯,我的信使是个小夜莺。”安格妮丝缓缓说出召唤南丁格尔的咒文,然后带着笑容道。 “我也会在......一段时间后离开苏尼亚海前往鲁恩王国的首都贝克兰德,担任那里教堂的主教,”乌特拉夫斯基说道,“教会认为继续待在苏尼亚海上不利于我状态的稳定,避免杀戮,多感受生命本身的喜悦有助于改善我的问题。”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突兀开口问道:“史迪奇的事情这么快就能够解决?还是说,过一段时间,教会就不需要负责他的事情了。” 乌特拉夫斯基面上带上了明显的错愕,他稀疏的眉毛挑起,沉默着没有开口。 第20章 立心之劫 乌特拉夫斯基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安格妮丝的问题。 他仿佛刚刚安格妮丝根本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一般向安格妮丝温和地道了谢,然后带走了被他的剑劈出一个大洞的地毯,约定过一段时间等地毯修好或者他买好新地毯再来拜访安格妮丝。 说实话安格妮丝不是很在意地毯的事情,她当时说乌特拉夫斯基损坏了她的地毯也只是一种随意的调侃行为,否则的话她不会选择离开书房再处理这件事情。 但乌特拉夫斯基很明显比较在意这件事情,大约是出于一种......欠人人情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还上的心理。 “你是否有什么需要的......”乌特拉夫斯基用温和的声音向安格妮丝问道。 “作为修女,我不当为自己的需求要求任何物品。”安格妮丝带着最平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但关注同袍的需求也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情,”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补充道,“我在离开博迪威亚时带了一个并非母神信徒的男孩离开,在拜亚姆时托付了一位先生将他带去了鲁恩......” “我的请求是,在他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时可以向您求助。” “我想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事情,”乌特拉夫斯基浅蓝的眼眸带着最纯粹的平和,“母神教导我们赞扬生命的可贵,我们不当拒绝稚嫩新芽的请求。” 安格妮丝摇头笑了笑,手中摆弄着茶几上牛皮纸包,明显的颗粒质感透过薄薄的纸张,这是史迪奇离开前留下的,说是作为新年礼物及上次帮助他的感谢。 “这些种子只要接触到水分和土壤就可以快速生长,自主繁殖,让所扎根的土壤泥沼化,并束缚攻击任何攻击您的生物,嗯,是的,它们的判断标准是对您的攻击行为,”史迪奇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将装着种子的牛皮纸包递给安格妮丝,“您请放心,它们对低温和干旱有着极强的抵抗力,应当能适应南大陆的气候......” “就是......我还没有解决对火焰抵抗力很弱的问题......”史迪奇看起来更加不好意思地说道。 培育出的带非凡力量的正经植物,安格妮丝当时脑海中下意识地出现了这样的评价,作为一个人体炼成产物,史迪奇仅从创造能力来看,似乎算不上失败品。 她将牛皮纸包收了起来,看向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拉妮,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忍不住扯了扯自己裂开的衣袖,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拉妮轻声说道。 “是的,的确是这样。”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你事实上并不信仰大地母神。” “的确如此。” “那你信什么?”拉妮定定地看着安格妮丝,突然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听到拉妮的问题,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为自己向往的一切而挣扎者......” 她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会有人记住他们的一切。” 拉妮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腹部中央交握住。 房间安静了许久,她突然开口道:“我想在晚上钟声响起时和您说一些事情。” “好的,”安格妮丝下意识地露出一丝笑容,“我期待着新年钟声的到来。” 她面色如常地站起身,走向楼上的卧室。 在门锁弹出的声音响起时,她靠在闭合的门上抬头地看向角落中的全身镜。 异常苍白的皮肤上一块块暗红泛紫的斑块显露而出并渐渐溃烂流出脓血,血红的丝线渐渐布满盯着镜外一切事物的眼球,黑红色的液体从眼角、鼻子、耳朵、嘴巴缓缓溢出。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安格妮丝丝毫没有理会镜中人可怖的形态,而是有些茫然地说道。 “不,的确是这个,但不光是这个。”她轻声说道,布满血丝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镜中。 慧真的身影一点点在镜中人的身旁勾勒出来,安格妮丝缓缓地开口道:“我不仅仅想要这样。” 慧真目光平静地看着安格妮丝,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的声音毫无波澜。 “立心之劫......”她平静地开口道,“那你想要什么样?” “我想要......”安格妮丝的声音停顿了下来,“我想要为自己向往的一切而挣扎者,都能获得挣扎的力量。” 慧真注视着渐渐消失的溃烂痕迹的目光,渐渐带上了些许复杂。 ...... “你说,我这封信是不是等明天早上再送过去更好一些?”蕾妮斯看着随着空中波纹的荡漾显现而出的小夜莺的身影,忍不住开口说道,“和给她的新年礼物一起。” 小夜莺听到蕾妮斯的话语,停下了接过信件的动作,歪了歪头,没有发出什么的声音。 “我之前刚刚收到安格妮丝的信件的时候,特别想立刻写好回信,让你送过去,但偏偏想说的话特别多,”蕾妮斯几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后来想了想,有些话可以一封信一封信地慢慢说,毕竟有你在。” “她之前让我整理怀孕的人需要注意的事情,肯定是正面临着这样的事情,要不然不会向我求助,毕竟她是去宣扬母神的恩慈,孕妇正是最能......” 蕾妮斯几乎显得喋喋不休的话语尚未说完,一圈圈的波纹突然再次在眼前的小夜莺身体周围扩散而出。 “女士现在需要我。” 一声带着些许焦急的清脆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蕾妮斯停下了自己的话语,看着渐渐消失的波纹微微皱起了眉头。 ...... “对于一切欲望来说,起点往往是迷茫,而终点往往是自毁,”慧真看着抬起手擦拭着顺着脸庞的曲线流下的黑红色液体的安格妮丝,声音平静地说道,“在这中间,生命的蠕虫被欲望束缚着群舞摇曳,要么忘形狂喜,要么痛苦生怨.....” “所以,你想说什么?”安格妮丝用自己血丝渐消的眼睛看向镜中慧真稍显细长的深褐色眼睛,开口问道。 “你应当明白在这样的世界中存在这样的欲望的意义。”慧真声音中的复杂几乎完全无法遮掩。 “我......”安格妮丝开口,却突兀停住,她目光移向一侧渐渐扩散开的波纹。 “南丁格尔?” 第21章 回答我 “女士。”南丁格尔的身影出现在房间的一侧,色如雪花的双眸中惊喜与恐慌混在在一起,其中的意味几乎难以完全完全分辨。 “您......”她开口试图说什么,却又最终停下,只是安静地看着安格妮丝,她的注意力几乎完全投在安格妮丝的眼眸中,仿佛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看向镜子的目光,用带着问询意味的眼神看向南丁格尔,没有说话。 南丁格尔最终似乎带着挫败的意味向着安格妮丝缓缓俯下身,以一种带着朝圣意味的五体投地的姿势完全伏在了地上。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放下了自己擦拭着不断顺着脸庞流下黑红色液体的手,缓缓蹲下身,带着黑红色痕迹的手轻轻按在南丁格尔叠放在一起的双手上。 “你在恐慌什么?”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女士,请原谅我拥有私心,”南丁格尔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她叠放的双手在安格妮丝的手覆上时隐隐颤抖了一下,“当我发现......您的差异时,我不曾向您告知。” “有什么差异呢?”安格妮丝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叹息,黑红色的液体顺着她脸庞的边缘滴下,从她放在南丁格尔双手上的指缝中流入,“人总是无法在信仰与私欲之间做出抉择,灵界生物也是一样。但遵从私欲唯有在真正试图全心去信仰者的身上才能造成低人一等的情结,因此产生的痛苦才是让他与众不同的根源。” 南丁格尔的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她几乎是瞬间将自己低下的头抬起,将自己的目光死死停留在安格妮丝的脸庞上。 “也许你需要一段时间的思考。”安格妮丝收回自己覆在南丁格尔双手上的手,轻声说道。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慧真平静地看着镜子外边的身影。 南丁格尔缓缓起身,向安格妮丝躬身行了一礼,身影在一阵波纹中消失。 “你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安格妮丝在南丁格尔的声音从房间中消失后才开口道。 “铭记的渴望的确你想做的不是吗?”镜中的慧真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平静的笑容,“它无需你去做什么,只需要你去看,去明晓,不会因无法做到而痛苦,也不需要被迫抛弃一些东西......” 安格妮丝听着慧真的声音,渐渐眯起自己的眼睛,她打量着慧真在自己与南丁格尔交流时重新带上的平静面具,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你似乎比我更加......感性一些,”她凑近镜子,手掌贴在镜面上,低声说道,“我还记得在博迪威亚时第一次见到你,你说‘从来没有离开过所自限的一切,只是让自己被所有真实的回忆所淹没’。” “我并不认为我是一个会停留在过去发生的事情止步不前的人,而且你这样的话语看起来只是平静的叙述,但仔细思考话语中的意义,就能够发现你既舍不得将回忆抛开,又痛苦于这些回忆......” 安格妮丝看着慧真微微颤动了些许的眼睛,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开口道:“你选择让我确立铭记的渴望是因为那些记忆中的内容?” “什么时候的记忆?”安格妮丝的话语在慧真闭上双眼时急切了些许,“我所缺失的慧珍的记忆?亦或者是上一次看到的‘慧真’的记忆,还是更早之前?” 慧真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却也没有从镜子中消失,安静地停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告诉我。”安格妮丝声音重新平静下来,带着命令般的语气开口道。 “应当属于你的全部。”慧真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眸子带着难明的意味看着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应当属于我的全部?”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眉头,慧真却没有再说什么。 “好吧,那我们聊一些别的,”安格妮丝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以一种陈述的语气缓缓说道,“铭记的渴望的确属于我。” 慧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呵,”安格妮丝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心......人心。” 她收回了自己看向镜子的目光,转身打开门走进了盥洗室。 ...... 一年的最后一天对于奥拉维岛上大部分的居民来说仍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旅居的鲁恩人甚至午夜后在码头放了几个烟花,即便安格妮丝居住的地方靠近郊外也能看得到。 “离钟声的响起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看向烟花的目光,看向有些纠结地一口口吃着安格妮丝做的饭菜的拉妮,随口说道:“如果你要和我讲的话很长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我以为像你这样出身很好的人不会学习做饭这样的技能。”拉妮抬起头,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安格妮丝,开口说道。 “你想和我说这个?”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事实上,我是和母亲赌气才学的。” “有一次和母亲吵架,她不说不再给我饭吃,然后我赌气就去自己学怎么做饭了。” 拉妮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 “你如果想笑可以笑出声,”安格妮丝随意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这没有什么值得尴尬的。” 拉妮抬起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了一些,才抬头看向安格妮丝开口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您告诉我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安格妮丝看着拉妮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只是不曾在安格妮丝的身上发生,她在自己的内心中补充了一句。 她忍不住在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快速收敛起来,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向看着自己的拉妮,似乎注意力并不完全在这里。 “所以,您为什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拉妮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我是说,我事实上算是您的俘虏不是吗?而您原本是想要杀了我的。” 安格妮丝的目光终于完全投向了拉妮。 “这个问题你在十天前曾经问过我,也从我这里得到了答案,”她带着标准的微笑缓缓说道,“我并不想杀死你的孩子,也对你的选择抱有一些期待。” 请假 请假,做答辩ppt 《诡秘之囚徒序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章 渴望——启明 拉妮没有在安格妮丝给出回答后立即开口,她一瞬间很难描述拉妮脸上的表情,她似乎在安格妮丝的目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房间一瞬间完全安静下来。 窗外的烟花声穿过遥远的距离,最终完全平息下来。 “咚——” “咚——” “咚——” 从圣德拉科教堂宏伟钟楼上传来的钟声敲响了新年的序曲,安格妮丝站起身,走向窗边。 “新的一年。”她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开口道。 身后的脚步声向着她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了她的身后。 “是的,新的一年,艾拉。”拉妮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看向拉妮。 “给我一个姓氏吧,艾拉。”她在安格妮丝的目光开口道,带着一种不知为何产生的温柔笑意,她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的眼睛,“我的确应该做出一些新的选择。” 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下又一下,“为了一个......不曾生而有罪的......小东西。” “那么......桑托斯,”安格妮丝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说道,“作为我的赞美与祝福,希望它让你满意。” 安格妮丝没有给拉妮开口询问的机会,带着稍显复杂的心情,向拉妮道了晚安。 ...... “我没想到对拉妮说的那么多话语里,只有最开始告诉她的那句低序列不会将非凡特性遗传给自己的孩子最有效。” 安格妮丝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显得有些虚幻的花朵与一旁已然枯萎的漆黑的种子,忍不住耸了耸肩。 “这是有迹可循的不是吗?”慧真的声音突兀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房间角落中的全身镜。 一段与她曾经看到过大半相同的信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一份已然消逝的毁灭渴望。” “这份渴望的主人本不该存在对深渊之外的期盼,但浸入污水的烛火却用自己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只可惜周围依旧是漆黑的。她曾经满心期待要给自己孩子一个和她截然相反的成长环境,可惜她很清楚周围的漆黑只会塑造出一个新的天生的罪犯,那不如一起毁灭在鲜血的祭坛上。” 安格妮丝一只手拾起枯萎的种子,抬起头看向镜中慧真的身影。 “这份渴望同样达到了换取你的记忆的标准。”慧真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开口道。 “我以为我改变渴望后达成的协议会作废。”安格妮丝将手中枯萎的种子放回手中,嘴角带上了些许嘲讽般的笑容说道。 “你依旧在铭记着他人的渴望不是吗?”慧真平静地看着安格妮丝说道,安格妮丝的话语没有引起她额外的波动。 “等待一段时间吧,”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虚幻的花朵,伸手打开了一边书桌上的皮箱,从皮箱的暗格中取出了被自己收起来的“缠梦玫瑰”。 由镶嵌着的红色琉璃构成的玫瑰在灯光下闪烁着鲜血一般的光泽,隐约的流光在胸针上那朵朵开放玫瑰中流动。 “你试图探究她内心潜藏的欲望?”慧真看着安格妮丝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朵虚幻的花朵尚未完全形成,而过去的渴望却已经消逝,”安格妮丝将玫瑰胸针拿起,“虽然我并不清楚一个人失去有效的欲望会发生什么,但......” 安格妮丝清晰地看到镜中慧真的脸庞上难得渐渐带上了嘲讽般的表情,她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 “我想你忘记了自身携带的......污染,”她最后的词语专门用上了带着强调意义的一字一顿,“被污染者必然会成为信徒。” 安格妮丝将手中的玫瑰胸针放下,嘴角带上一缕笑容。 “这样看来你的态度与我一致。” 慧真深深看了一眼安格妮丝,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虽然‘毁灭狂热’的影响已经在你身上完全消失,但你的立心之劫尚未完全渡过,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尝试一下无法渡过立心之劫的后果。”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慧真的身影就完全从镜中消失,充分表达了她不愿意回答安格妮丝的态度。 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收回自己看向镜中的目光,将手中的玫瑰胸针重新放回暗格,拿出自己的黑色笔记本,开始书写起来。 “渴望——启明,” “‘共鸣’——一切生者及其遗物所拥有的渴望以其所特有的频率振动,某人注视着它们,并以同样的频率反馈属于自己的影响。” “‘传承’——欲望的种子在这里永久存留,直至一日某人将这些种子重新在丰腴的土地上种下。” “‘慰藉’——因渴望而诞生的痛苦在某人的手中抚平,或被从根源上带走。”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书写,看着自己的笔迹挑了挑眉,然后用极小的字在“共鸣”、“传承”及“慰藉”后写下了“影响欲望或通过欲望赋予其力量”、“种下欲望”及“稳定欲望冲击或夺走欲望”几行字。 “偏向辅助的能力,非常适合传教,”安格妮丝随意地评价道,“对‘罪犯’的高序列有克制之处,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她的话语突兀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才重新动笔在几行字上方的空白处写下“使用难易”几个字。 她在“共鸣”后写下“影响欲望容易,但赋予力量较难”,然后停顿了一下,又写下“奥拉迪乌斯”与“帕格尼”。 她又在“传承”后写下“极容易”一词,然后提笔将“传承”勾了起来,打了一个问号。 她思考了一会,又拿起笔在“慰藉”后写下“稳定容易,但夺去很难”。 她放下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写下的东西许久,才拿起笔将“共鸣”一行中的“注视”圈了起来,然后在一旁写下“梅拉”、“爱丽莎”、“史迪奇”三个名字。 她停顿了一会,在最下方又写下了“初级阶段”与“污染”这样两个词。 安格妮丝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走向窗边,凌晨的天空带着浓重的深蓝色,看起来一片暗沉。 第23章 不会再停下 空旷的房间中没有额外的声音,角落里昏暗的烛火浅浅映照着一边虔诚祈祷的小鹿雕塑,鹿角上缠绕的花朵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壁橱,在小心地摆在壁橱中的吉他上投射出精巧的阴影。 窗外的灯光已然完全消失,黑暗已完全笼罩了整个世界,但人们的踪迹却未曾完全停止,辚辚的马车声渐渐变大,又在车夫的呼喝声中停止。 “少爷,我们回来了。”侍者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没有回应他话语的声音出现,但平稳的脚步声却开始响起,并越来越近。 “你直接去休息吧,”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年轻的男子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沙哑,“让帕特拉齐一会给我送碗解酒的燕麦粥来。” “好的,少爷。”侍者的声音混在房屋门打开的声音中响起,月光下年轻的检察官的影子顺着打开的房门投射进来,侍者对着他行了一礼,接过了他手中的手杖和礼帽,点亮了房屋中大部分的烛火,就转身离开了房屋。 年轻的检察官却安静地站在显得有些空旷的地面上没有什么动作。 “啪嗒。”侍者离开时小心带上房门的动作在安静的夜晚中如此明显,年轻的检察官仿佛突然惊醒了一般,他脚步有些踉跄地瘫倒在沙发上,目光稍显呆滞地看着屋顶上显得有些过于色彩鲜艳的男人、女人、动物、植物,以及圣徒。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飞快地坐起身,目光投向安静摆放在壁橱中吉他。 他忽的站起身,有些跌跌撞撞地将摆在那里的吉他取下,在壁橱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随意地拨弄了几下琴弦,看起来不甚熟练地弹奏起来,断续的琴声隐约连成了一段有些熟悉的乐曲,不止一个不协调音的存在昭示着他几乎完全的初学者的身份。 他终于停下了拨动自己手底下的琴弦,以非常不规范的动作将吉他抱在自己的怀中,房间中完全安静下来。 “我有些头痛......”年轻检察官轻微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安格妮丝,你帮我揉揉......” 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琴身上,闭上眼睛。 许久,他的声音再度在房间中响起。 “......我真是个无能的人......” ...... 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眼前蒙着灰色薄纱的场景被窗外深蓝色的天空完全替代,她松开了自己抓着窗台的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荆棘之环。 “奥雷里奥在呼唤你。”慧真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角落里的全身镜中。 “我知道。”安格妮丝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你想回去看看吗?”慧真没有开口,但安格妮丝透过那双向来几乎不会透出什么情绪的深褐色眸子知晓了她想说的话语。 “不,我不会。”安格妮丝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抬起手捂住镜中人影的深褐色眼眸,人影熟悉的面孔在她的眼中渐渐变得炫目而模糊,她感到自己呼吸困难且头脑眩晕,眼前的景象几乎只剩下一片模糊。 “我已经选择了离开,就不会再停下。” 她感到一条条的裂纹在她的手掌下蔓延开来,脑海中几乎浮现出镜中的人影伴随着一道道裂纹的蔓延逐渐破碎的场景。她几乎能想象到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裂纹中消失,但眼前只有白色色块与红色的色块混在一起,又在悄然化成一片混沌的灰色。 “你的立心之劫已经完成,行尸综合征随之消失,”慧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感叹的意味,“而我,将会在下一个道心之劫的季节里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 “当然,我们的协议长期有效,”耳边慧真的声音渐渐缥缈起来,“如果你愿意,就会知道怎么做。” 安格妮丝放下自己毫发无伤的手掌,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在不断上升,又似乎在不断坠落,一道道或深或浅,或明或暗,变幻莫测,混乱而嘈杂的波动一股脑向着她涌来,混合成尖锐而刺耳的噪声,向着她的脑海中钻去,悲伤,欢乐,怨恨,感激......就仿佛是各色的颜料被倾倒在一起,混成的看不清颜色的浓浆。 她感到自己的眼前仿佛是无数密密麻麻铺开的各色小点,大部分在不断地变幻莫测,唯有极少部分或纯粹而平静,或混乱而浑浊。 而还有极少数,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缠绕着灰黑色雾气的小点,几乎下意识地探出自己的意识拂过那带着雪白色的花朵,灰黑色的雾气随着她的抚慰而被带走,雪白的花朵带上了些许清澈与温柔。 她睁开眼睛,眼前混沌的灰色几乎完全消失,破碎的镜中只余下了安格妮丝自己穿着衬衣的身影。 一块块的碎片中映射而出的都是同一双眸子,带着纯净而澄澈的蓝色,又有着一个个黑色的小点浮现又消失。 ...... 迪西海湾地区的冬天清晨带着潮湿的凉意,露珠顺着树叶上的脉络滑落。 年轻的检察官在灰色的不知名雀鸟的歌唱声中醒来,预示着阴天的云层泛着轻微的灰色。 他坐起身,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又因自己的混在身体的疲乏中意外舒畅的精神挑了挑眉。 “少爷,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端着托盘的管家推开房门,带着优雅的微笑开口道,“如果您想要清醒地在宴会上多呆一会,姜汁汽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年轻的检察官站起身,带着稍显无奈的笑容。 “事实上我觉得我这会的状态挺好的,帕特拉齐。”他莫名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说道。 “我也觉得您昨晚抱着吉他弹了一晚非常值得纪念。”管家挑了挑眉说道。 “也许......是因为安格妮丝帮我揉了揉?”年轻的检察官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眼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振奋。 “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小姐觉得您应该找一位合格的吉他教师。” 年轻的检察官在管家的话语中无奈地耸了耸肩,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显得青翠的花园。 “也许。”他缓缓开口道。 第24章 坠入 安格妮丝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看着曾经出现在自己手中,那些失去自己的主人的种子一点点下坠,最终沉入灰黑色的海洋中,而那些尚且有着主人的种子则汇入了她眼前那无数密密麻麻铺开的各色小点,隐藏在不同颜色小点的光芒下。 如果用好听一些的修辞来形容,展现在她眼前的就仿佛各色的星辰,一刻不断地向着周围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然后在她眼中渐渐显露出一朵朵色彩各不相同或虚幻或真实的花朵;如果用一些不那么让人舒适的比喻,当然,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形容也许更加贴切一些,那些小点就仿佛角落中长出的大片的苔藓,又像是布满水华的池塘或湖泊。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所见这些实在是过于壮观了一些,极端微小的生物所发出的波动汇合在一起,最终显得无比宏大,让她几乎在最开始的一瞬间觉得一个个去明辨这些小点究竟属于谁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而还有一些更加吸引她的注意,那是一缕缕缠绕着灰黑色雾气的黑色丝线从那灰黑色的海洋中向上升起,带着莫名的波动,精准地投入那不同颜色的小点。 这些小点又看起来与周围的小点有所不同,在安格妮丝的眼中,他们看起来真实又带着迷幻的色彩,也更加靠近灰黑色的海洋。隐约的深色纹路流淌在他们的表面,而其中的许多更是有着一缕缕的灰黑色雾气从其中散发而出,沿着散布其上的纹路流动。 那是余罪教团与帕格尼家族的人,安格妮丝几乎瞬间明了了他们的身份,当然还有一些其他获得并使用了信标的人。 他们在无法逆转地靠近灰黑色的海洋。 他们终有一日会与这片灰黑色的海洋融为一体。 安格妮丝突兀想起了当初特雷弗·帕格尼向她讲述的帕格尼家族的历史,以及他用极端冷漠态度说出的话语—— “他们发现自己从祂那里获得的力量本质来源于祂对帕格尼家族成员的隐蔽污染。” 以及那句带着一定的嘲讽意味的—— “在接近完成转化后,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性格突变,甚至有些人会逐渐变化成怪物,就像是失控了一样。” “也许这就是根源,”安格妮丝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托住一颗几乎要坠入灰黑色海洋中的光点,却只看到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汹涌地投入光点内,那光点绽放出有着鲜血般红艳的色彩的花朵,几乎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完全坠入到灰黑色的海洋中,“而一旦开始我便并没有办法逆转。” 那颗坠入灰黑色海洋的光点缓缓漂到了她的手中,安格妮丝的眼前闪过一个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的身影。 男人看着身前与自己一起倒在地上的人疯狂大笑着,几乎要超他的身体所能容纳的鲜血自他的胸腔、肚腹汹涌而出。 他挣扎着爬起身,丝毫不在意满是皱褶的肠子混在鲜血中流出,直至流淌到因鲜血浸染而变得泥泞的地面上。 “感谢您......” “感谢您......” “赞美您......无光之海......” 男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了起来,他的动作渐渐静止不动,目光投向了几乎只有着灰白的色彩的林地边缘。 安格妮丝看到灰黑色的雾气从男人身体所有被打开的地方散逸而出,自他身体中流出的鲜红血液快速变得污秽腐臭,嬗变的痕迹几乎出现在了男人身体的每一处,他本就不完整的皮肤看起来仿佛飞蛾褪去自己的蛹一般脱落湮灭,露出不断被浸染融化的鲜红内里,而这鲜红的内里同样在灰黑色雾气的浸染之下不断融化,最终只剩下一团不断变幻的灰黑色雾气。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光点,她眼前所看到的灰黑色雾气莫名消失,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身影自光点中一点点构建而出,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向着安格妮丝缓缓鞠了一躬,然后灰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冲刷掉他的身影上的所有色彩。 安格妮丝松开了自己的手,那道身影伴随着光点从她的手中滑落而一点点消散,最终没入深处的黑暗中,在她的眼前遗留下一颗有着鲜血般红艳的色彩的种子。 “一份已然消逝的牺牲渴望,” “他期待着,获选赴汤蹈火者在他的胸膛啜饮红色的露水,伴他同行者能看到死亡在他的身后而生命在他的身前,而苍白寒冷的怒火将从太阳到太阳之间燃烧,直至透明的冠冕踏过金红的地毯。” 安格妮丝目光环视过自己的周围,无穷无尽的灰黑色之中,各色的种子环绕在她的周围,而在更远更深的空间中,无光的黑暗完全吞没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 “斯宾塞......”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他回归了......他坠入了祂。” 房间中一片安静,仅有一点点的呼吸声回应。 “他有着祂的注视。”男人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复杂的意味。 “这本就是祂活跃的季节,”另一个声音平静地陈述道,“那一瞬间祂几乎注视了所有,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感受到的。” “斯宾塞很幸运。”男人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 “德莱塞从那位波耶西亚小姐那里带来的那位米洛·马德兰先生仍然在观察贝克兰德。”男人似乎觉得不应该开启之前的话题,转而说道。 “德莱塞之前来信说过,这位米洛·马德兰与同年纪的其他孩子似乎不太一样,”另一个声音饶有兴趣地说道,“根据德莱塞的观察,他几乎有确立自身欲望的痕迹。” “是的,”男人赞同道,又带着些许迟疑补充道,“不过他是天生的秘祁人。” “但这就是祂所选择的不是吗?”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几乎浑然不在意,“无论我们是谁,是怎样的人,我们终将坠入祂的怀抱,成为祂的一部分,直至祂让我们再度攀升。” “到那时,欢欣的火花将再度燃起,不息的种子也将再度生根发芽......” 第25章 弗兰克真的没有被污染吗? 安格妮丝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各色的光点在她的眼前消失,新生的阳光带着朦胧的光影穿透她身前的窗户,停留在了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温度的皮肤上。 但伴随着阳光涌进来的,除了新生的光影,还有嘈杂的,仿佛无数个人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什么的声音。 当然,准确来讲,这并不能被称为“声音”。这种“声音”并非属于她过于敏锐的耳朵所接收到的信息,而是来源于更深层次的部分。这是代表着他们的主人的不同波动,将某些信息传递给了安格妮丝。 而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对这样乱七八糟,嘈杂难辨的声音接受良好,甚至感觉她现在所听到的“声音”比昨天晚上的要悦耳许多。 就像隔壁装修与餐馆里邻桌的宾客在说话的那种区别。 是的,就像是自己身旁不远处的人在向其他人述说着什么的那种感觉。 “贪婪的投机者,严苛的掌控者......”安格妮丝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渐渐活跃起来的城镇,“还有或野心勃勃、或心怀不甘的......” 她停下了自己的话语,没有做出最后的定义。 她松开自己扶着窗台的双手,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其中渐渐变大仿佛忧郁的小提琴曲般的声音。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声唤道。 几乎在安格妮丝出声的下一秒,轻微的波纹就从房间的角落里扩散而出,那双色如雪花的双眸带着被发现的狼狈与慌乱,看向了安格妮丝。 “我很高兴新的一年里我的小夜莺早早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安格妮丝看着南丁格尔的反应,忍不住饶有兴趣地偏了偏头。 南丁格尔看起来明显下意识地抑制着自己躲开安格妮丝视线的欲望,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似是尴尬又似是祈求的意味。 “蕾妮斯小姐召唤我,让我把她的回信和新年礼物一起送过来。” 安格妮丝伸手接过南丁格尔送过来的不大的礼盒,沉吟了一下,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她一只手虚虚地搭在了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离开的南丁格尔肩上,回过头勾起嘴角问道:“那么我的小夜莺有想要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南丁格尔眼中的慌乱愈盛,耳尖却在安格妮丝将自己的手臂搭在她另一边的肩膀上时带上了如同鲜血般的红色。 “有......有的。”她的话语中带上了明显由紧张所致的结巴。 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放了下来。 “那么我也有回礼,”安格妮丝用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想我的信使小姐应该不介意在帮我将新年礼物送达后回到这里吧?” 南丁格尔几乎在听到安格妮丝这句话后飞快地拿起了安格妮丝收拾在一起的东西,身影伴随着扩散而出的波纹,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像个小孩子。”安格妮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她耸了耸肩,伸出手打开来自蕾妮斯的礼盒,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两个小盒子,其中一个更加小一些的那个盒子,装着看起来像是食物,但又形状奇特,气味古怪的东西。 安格妮丝谨慎地没有去触碰那个盒子,而是拿出夹在两层盒子中间,明显超出正常的厚度的信件。 “原谅我没能在收到你的来信后立即给你回信,亲爱的安格妮丝,希望这封信后面附上的内容对你有所帮助。” “之前你在来信里说你会在奥拉维岛停留一段时间,等待海上的形势缓和。事实上,我这几天得到了一些消息,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海上的局势恐怕会越来越复杂,等待局势的和缓恐怕遥遥无期。” “圣堂这边同样也是这样的局势,这里的许多事情我暂时没有权限了解具体的内容,但从西利亚这边的执事们的动向来看,教会这段时间在许多事情上的态度都有些奇怪。教会对伦堡那边的态度......严肃了一些,教会内部也要求教士们加强自我审视,守望者与自然之心们要更加注意防范自身的堕落,事实上,我有些担心弗兰克.......”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给我一些不太妙的感觉,无论是教会还是世俗,就像你曾经形容的,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如果你在我身边,必然能够看出些什么,你总是对这些变化更为敏感一些......” “但不论如何,新的一年必然会发生一些之前不曾出现过的改变,我们惟能做的只是向着母神祈祷,祈祷这些改变是向着更好的方向。” “随信一起送来的是我和弗兰克要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弗兰克的那个是他最近的研究得到的成果——一种在教会看来可能不太合适的东西,但是弗兰克认为你可能需要,因为你身边没有教会耕种者的跟随……嗯,这是他的原话。” “我难以理解弗兰克为什么要将它做成了糕点的模样,因为事实上并不建议把它当做食物来使用。获得了它的特质的生物会在一段时间内拥有孢子植物的一些特征……不是指外表上,而是指生殖的方面,而且可以强行绕开不同物种间的生殖隔离……所以,请千万保管好这件物品,否则我怀疑会导致一个地区物种的爆发。” “而我要送给你要更加普通一些,是一大瓶治疗用的药剂,里面有着使用一百次的剂量。对南大陆出现的大部分疾病都有效果,不过对于严重的患者只能够延长生存期,无法完全根治,对外伤也没有什么疗效。如果你自使用,它应该能使用很久。如果你在传教的时候使用它,恐怕就像是将一滴墨水滴入海洋里,所以,真的不考虑让我来帮你吗?” 安格妮丝嘴角抽搐着将信纸放下,将面前更小的那个盒子放到锡盒里,又拿腊仔细地将盒子的所有缝隙封住。 “所以,弗兰克真的没有被污染吗?” 安格妮丝忍不住疑惑道。 她谨慎地将锡盒用报纸包起放进自己的皮箱中,然后套上风衣,戴上自己的帽子。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间。 “还差切斯特先生的。” 第26章 垂怜之日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切斯特先生示意安格妮丝在自己对面坐下,有些意外地出声问道。 “事实上对我来说,什么时候出发都没有区别,”安格妮丝顺从切斯特先生的意思,坐在了方桌另一边的椅子上,“我只是需要考虑一下,那位同行的女士的身体情况。” 她看着切斯特先生露出了一抹笑容,“而现在我得到了朋友的帮助,再加上那位女士本身就是‘罪犯’。我想,平安抵达南大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南大陆的局势......”切斯特先生露出了一丝苦笑。 “有区别吗?也许南大陆那边的环境还更加友好一些。”安格妮丝耸了耸肩,“从我们离开拜亚姆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海上死去的本地人不算少。” 切斯特先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切斯特先生您的眼睛的问题。”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切斯特先生眼睛那里,那双眼眸深处依旧残留着仿佛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让这双眼睛非常地引人注意。 “影响的褪去需要时间,”切斯特先生停下话语,估量了一下影响残留的程度,说道:“大概还需要两周。” 安格妮丝露出了些许踌躇,想了想才开口带着少许的试探意味问道:“事实上,我很好奇,切斯特先生,这个影响实在有些独特。” “它看起来似乎太过于温和了些,”她轻声说道,“毕竟这是您在那场战斗中选择使用的非凡物品。” 事实上,安格妮丝不仅觉得这样的影响独特,还有些想问,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一个能够影响到天使的非凡物品的负面作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褪去的,但这明显涉及了节制派的一些秘密,而她之前在拜亚姆的时候已经拒绝了加入玫瑰学派的邀请。 “事实上并不温和,只是因为我们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切斯特先生思考了一下,只是这样开口解释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那么两周后与您一起启程,”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随意的意味,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您应该对穿越狂暴海更有经验一些。” “所以,你到南大陆去准备做什么?”切斯特先生在安格妮丝的话语声中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出声问道。 “名义上,帕格尼修女是去南大陆传教的。”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 “那么实际上?”切斯特先生非常配合地问道。 “实际上,”安格妮丝收起撑着自己的下巴的手,坐直身体,“我大概是想看看那里,”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容,“也许我会做些什么。” ...... “我很高兴你回到了这里,南丁格尔。”安格妮丝推开门,看到房间角落里的身影,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必会遵从您的意志,女士。”南丁格尔色如雪花的双眸一点点地抬起,最后停留在安格妮丝看着自己的眼眸上,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我之前为您谱写了乐曲,”她几乎没有等待安格妮丝的回应,径直说道,“想作为献给您的礼物。” “我很期待。”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我很希望这首乐曲能够首先被您欣赏,”南丁格尔的态度渐渐多了一种彻底的坦然,“即便我同样很确定如果您首先听到这首乐曲,必然不会允许这首乐曲传入其他人的耳中......” “为什么?”安格妮丝放轻声音问道。 “因为我很清楚一百八十年前您愤怒的原因,”南丁格尔色如雪花的双眸渐渐变得平静起来,“您并不希望有人通过非凡的力量传播您的名,您将这定义为不当的行为。而无论是我的这首乐曲还是‘淡白之影’的那幅‘安息日’的画作,其中蕴含了我们最深切的欲望,即便是通过最普通的承载,也会有着非凡的展现……” “淡白之影?”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看来您尚且没有取回那段记忆,”南丁格尔停下了自己要说的话语,转而解释起来,“他曾是一个人类,一个‘余罪教团’的成员。” “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个人,”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我现在更加好奇你的这首乐曲,你是否已经给它命名?” “垂怜之日。”南丁格尔几乎下意识地说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有做出什么评价。 “你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份礼物送给我?”她放下手,看着南丁格尔问道。 “我的心灵。”南丁格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灵性之墙几乎在她出声的时候就在周围浮现了出来,安格妮丝的耳边自今天早上就存在的噪音完全消失。南丁格尔的身影化为虚幻的波纹在灵性之墙内不断回荡,虚幻的门扉似乎悄然被打开。 仿佛缥缈女声合唱与悠扬的小提琴合奏同时响起,互相回应,听起来宁静而和谐。低沉浑厚的男中音的加入,严肃的气氛几乎瞬间打破了那份宁静。而随之而来男声的合唱与女声的合唱交替出现,恢弘感几乎能够完全占领所有聆听者的心灵。 安格妮丝几乎能够想象出当这支乐曲在有着悲悯的天使雕像与彩绘的殿堂响起,被汇聚起来的声音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力量 “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安格妮丝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的描述,即便是其中不存在非凡之力的影响,这首曲子在她现有的记忆中无疑无疑远超所有的乐曲,拥有着极端的打动人心的力量。即便是使用着弥撒曲这样仿佛远离世俗的合唱套曲格式,仍然因为那大多数的弥撒曲少了一些的庄敬,多出一丝的婉恋颂美,而显得不那么遥远。 而倘若再加上非凡之力的配合......实在是有些可惜。 安格妮丝呼出一口气,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认真听着这段最后的童声合唱鲜花般纯净明快的曲调。 “我很喜欢。”安格妮丝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南丁格尔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南丁格尔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安格妮丝几乎轻易地就从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找到了极端的狂热。 洞开的心灵门扉......安格妮丝抬起手抚上南丁格尔的脸庞。 “我很荣幸,我的小夜莺,”她轻声说道,“所以回应我的邀请吧,陪着我去体味这个世界,在我的这份礼物之后。” 隐约的波动自她的身上扩散而出,南丁格尔的眼中渐渐宁静了下来。 第27章 邪神无疑…… 安格妮丝并不意外南丁格尔会答应自己,就像是生命最纯白的最初不会拒绝自己本能的欲望诱惑,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份欲望得到满足的行为也往往最难以被拒绝。 南丁格尔选择对安格妮丝洞开自己心灵的门扉,让她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所演绎出的最完美的乐曲,而随这首乐曲一起传达给安格妮丝的,还有她在思考后对安格妮丝的问题的回答,她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我想在您的身边不息跃动,侍奉您,悦乐您,直至我所有的振动停歇,在您的指引中坠入您的怀抱,成为您的一部分。” 安格妮丝一时觉得自己的一部分难以抑制地感到尴尬,而另一部分又似乎觉得南丁格尔这样的表现是理所应当的;一时又觉得她应当开始习惯这样的遭遇了,无论是南丁格尔,还是余罪教团,都是这样的表现,包括小米洛,唯有帕格尼家族是特殊的...... 安格妮丝的礼物如她的预期让南丁格尔的满意,尽管这份礼物安格妮丝自己有时觉得这也许不应当被称为一个礼物—— 她主动构建了与南丁格尔的联系,如同与小米洛之间那般,而南丁格尔对此满怀欣喜。 这算得上是安格妮丝第一次主动构建与他人的联系,而一切再一次证实了她之前的推测,这种联系本质就是一种“污染”,就像她眼前那一点点延伸包裹住那纯白的光点的灰黑色雾气,还有那随着联系构建而显现出的连接着那纯白的光点的黑色丝线。 她几乎已经看到终有一日,那颗纯白的光点会划过最优美的痕迹,坠入灰黑色的海洋中。 安格妮丝同样也真正感受到了这一份的联系形成的基础,或者说这种“污染”扩散的媒介——来源于对方心底的痛苦。 安格妮丝忍不住想起了小米洛所“听”到的尊名和命运议会的那位所告知的尊名—— “不息的期盼,无尽之苦痛,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带来痛苦的欢愉,永不停歇的期盼,隐而不宣之神。” 还有南丁格尔最初告诉她的那些话语—— “......无法被满足的渴望同时诞生出欢愉与痛苦,欢愉与痛苦的结合诞生出欢欣的火花,欢欣的火花埋下不息的种子,不息的种子诞生于心底,只在无法预期的未来生根发芽......” 当并列起来看时,“痛苦”明显是极为重要的因素,尤其是在尊名中,这必然是代表着一些方面的特质,而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这些痛苦极有可能与心中的欲望有关。 而目前与她产生过联系的人,无论是费内波特城时的怨灵梅拉、小队成员爱丽莎、意外诞生的史迪奇,还是在博迪威亚时的小米洛,都符合这一点。 但如果再结合更多,如帕格尼家族,余罪教团成员,和那些因“信标”而产生了联系的人,这样的推论似乎又不那么准确...... 有关这样的推断尚且还差一角,才能让内里所隐藏的露出全貌。 “无论怎么看,这样的特质绝对是邪神无疑......”安格妮丝忍不住露出苦笑,看向天空中难得明媚的阳光,“余罪教团不知道有没有上几个正神教会的名单。” 对奥拉维岛的大多数人来说,新年只是一种较为奢侈的概念,生计才是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新年的第一天,还是已经过去了十天,都没有什么差别——他们都不会停歇。 海盗们依旧在海上游荡,最多因为风暴教会的严查而稍有收敛;冒险家们依旧在官方与海盗间以他们独有的准则为导向汲汲营营,看起来利益依旧是无往不利的东西;而更多的,那些最为普通的本地人,仍然挣扎着,甚至没有空隙去抱怨自己作梗的命运,但他们在心底却总会在某一瞬间想起这些。 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耳边各式各样的絮语没有任何的变化。 史迪奇昨天传来了消息,想和她再见一面——他希望安格妮丝是以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 说实话史迪奇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只是稍加思考,能够找到很多原因,比如因为在风暴教会的势力范围,或者大地母神教会修女的装扮太过于引人注意;但如果再更加深入,又会有些奇怪,毕竟能够找到的大部分原因都是能够解决的。 对安格妮丝来说,唯一不能解决的就只有修女身份本身的意味——大地母神教会的成员。 所以史迪奇究竟想要做什么?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目光看向前方的周围逐渐茂密起来的丛林。 她能够感到史迪奇的存在,他身上的焦躁感几乎隔着大半个丛林传递了过来。 从这样的情绪来看,史迪奇的状态不那么好,但安格妮丝非常确定这其中并不存在堕落的意味,暂且可排除史迪奇因为自身状态不好而请求帮助的可能。 而且史迪奇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安格妮丝仔细分辨着耳边的絮语,伸手按了按头顶的宽檐帽。 她的身影灵巧而快速地穿过丛林,看着渐渐显露出来的两道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奥克法·康纳克里斯,”安格妮丝按着自己头顶的宽檐帽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史迪奇,“我以为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助,史迪奇。” “我的确需要您的帮助,女士。”史迪奇面色有些难看地摇了摇头道。 “与他有关?”安格妮丝偏头看向奥克法,挑了挑眉问道。 “不,他是有其他的事情。”史迪奇努力缓和自己的面色,开口解释道。 “好吧,”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缓声道,“看来你需要我帮助的事情奥克法先生可以做知情人。” 史迪奇脸上带上了些许为难,他张了张嘴,又停了下来。 “也许你可以在上次的荆棘花酒馆等我,奥克法先生,”安格妮丝了然地看向奥克法,笑着开口说道,“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办不是吗?” “好的,波耶西亚女士。”奥克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丛林,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迟疑,似乎只是为了得到这样的一句回应。 安格妮丝看着奥克法的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将目光投在了史迪奇身上。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第28章 倘若圣洁无法拥有实际价值 “倘若圣洁无法拥有实际价值,即便将苦难加诸自身也不能将邻人的苦难减轻多少,我们是否还应该眷恋表象的圣洁?” 安格妮丝以为自己并未预料到史迪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当史迪奇用那双一高一低的眼睛看着她,稍显高大的身体微微佝偻着,身上传来的焦躁渐渐化为有些沉重的疲惫,安格妮丝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觉得史迪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很自然的事情,她只是没有预料到史迪奇会将问题问得这样直接。 史迪奇告诉安格妮丝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于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正因为这样的事情必然会自然发生才显得悲哀。 堕落对于大地母神教会的成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于陌生的词语,而引发这些的也许是某些资料与某些物品,又也许是耳边响起的呓语。 史迪奇向安格妮丝提到了一个名为“洛雷托”的大地母神教会教士,对方是之前接应史迪奇的人,并将史迪奇从生命学派那里拿到的资料带回了费内波特。 而史迪奇收到了费内波特那边传来的洛雷托堕落的消息…… 而且,安格妮丝看着史迪奇,似乎他和洛雷托的关系不错,而且从他的讲述来看,史迪奇会参加这次任务与洛雷托不无关系。 安格妮丝突然完全明白了史迪奇之前提出的那看起来有些突兀的要求,希望安格妮丝以艾拉·波耶西亚的身份而非帕格尼修女的身份,就像她所推测的那样,大地母神教会修女的身份本身绝不会允许她说出这样的回答—— “倘若你认为圣洁成就的是巨大的幻觉,那么就舍弃像大多数人那般眷恋表象的秉性,为那些在苦难的柩衣里挣扎的人隔开孽生的悲苦。” 史迪奇看着安格妮丝,突然笑了起来,他努力提起那因为面部肌肉不协调而下垂的嘴角,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狰狞。 “您果然会选择这样的回答,”他带着看起来显得有些怪异的笑容说道,声音中带上了隐约的轻松,“您果然......” “看来你在问我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就是想听到我再说出一遍你的答案,对吧?”安格妮丝出声打断了史迪奇的话语,她仰起头,看向透过密林照射下的几缕阳光,目光停留在一片有些残缺的叶子上。 史迪奇没有说话,用自己不置可否的态度做出了回答。 看起来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清晰明了,耳边的絮语也向着安格妮丝告知着史迪奇的想法——他想改变大地母神教会成员容易堕落的现状。 真是……无畏,但值得赞叹,安格妮丝感到自己有一部分有些冷漠地想道。 “算了,你究竟做出了什么决定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有自己觉得真正重要的事情。”安格妮丝对着史迪奇眨了眨眼睛。 “你想要离开大地母神教会了,”她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觉得无法从大地母神教会那里得到真相。” 史迪奇点了点头,没有否定。 “但你并非是背弃了对大地母神的信仰,也并不相信那些原始月亮信徒的蛊惑。”安格妮丝目光紧紧盯着史迪奇的眼睛,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史迪奇露出一丝对他来说最自然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么你需要明白,对你来说,在生命学派中想要保持自我的独立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安格妮丝面色渐渐带上了些许严肃,她一点点打量着史迪奇的面色,而史迪奇对着安格妮丝眨了眨眼。 “事实上,当我第一次感受到您的时候,我就明白,女士,您已经给予了我这样的能力,”史迪奇开口道,“只要我足够坚定,也愿意付出代价。” “好吧,”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我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尽管我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史迪奇一点点打量着安格妮丝的神态,许久突然开口道:“不,您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也许您之前并不知晓,但您现在一定知晓。” “看来你觉得你足够了解我。”安格妮丝收敛了自己脸上带着的那一丝微笑,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 “我也许了解一些您,”史迪奇开口解释道,“但我了解的只是身为‘安格妮丝·帕格尼’亦或者是‘艾拉·波耶西亚’的您,” “而对于剩余的那部分,”史迪奇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稍显得坚定一些,“或者也许是更多的那部分,我唯一能够相信的,是我与其他的所有人没有什么差别,这是本就定下的规则。” “你什么时候得知的这样的规则?”安格妮丝问道。 “很早,也许在帕夫拉修道院的时候。”史迪奇认真地回答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 “当我第一次感受到您的时候,我最为突出的感受是您身上庞大而活跃的侵蚀性……”史迪奇用听起来有些重复的话语说道。 “并非教堂地底?”安格妮丝皱着眉问道。 “是的,在帕夫拉修道院,我感受到了一种毫不抑制的感染与侵蚀,并短暂地将目光投向过我。”史迪奇毫不犹疑地说道。 “我对此没有清晰的记忆,但我以为你那时还没有诞生?”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那时还没有形成完全的我。”史迪奇的话语中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低声说道。 “所以当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难以抑制地觉得您不应该是那样的形象,那看起来太过于虚幻,”史迪奇说道,他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安格妮丝,“我觉得您做为‘艾拉·波耶西亚’的更加符合那种给人侵蚀感的真实。” “也许那只是因为所谓的上流社会推崇保持足够的距离......”安格妮丝带上了些许笑容开口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史迪奇开口道。 安格妮丝闭上自己的嘴,看着史迪奇,等待着他的话语。 “请原谅我这样的评价,”史迪奇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缓缓说道:“那时您的表情一直在端着,看起来很假,但是假得很漂亮,看起来就像是放在店铺最精密的橱窗中用来展示的那种精心设计的人偶,价值连城但绝不自然存在。” “表情管理是很重要的一门课程,拿他们的话来说,要随时都表现得非常优雅,就像天鹅那样......”安格妮丝耸了耸肩道。 “天鹅才不高雅,”史迪奇笑了一声,“天鹅只是动物,它们天生就长得那样,和所谓的优雅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啄人的时候很凶。” “也许吧,”安格妮丝耸了耸肩,“也许正是因为足够虚幻所以才具有真实的感染力……” 她放轻了自己的声音,转而问道:“乌特拉夫斯基阁下还在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乌特拉夫斯基阁下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史迪奇平静地说道,“一切会发生在他离开后。” “好吧,你已经完全做出了选择,”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愿你的所有选择绝不模棱两可。” 第29章 金发男子 这个时间点相较于酒馆的生意最好的时间,稍稍有些偏早。但荆棘花酒馆里,人们的低声调笑声已经混杂在了一起,让整个酒馆带上了“嗡嗡”的背景音,各色各样的酒香味夹杂在一起,安格妮丝忍不住吐了一口气——对于海上的人来说,泛黄的酒液似乎是一种必须品,就像是礼帽手杖对于鲁恩的绅士,珠宝玫瑰对于因蒂斯贵妇,以及音乐舞蹈对于大部分的费内波特人。 安格妮丝随意避开斜倒在过道上浑身酒气的金发醉鬼,目光看向了旁边捧着一杯起泡酒喝着的男人。 “奥克法先生。”安格妮丝在男人的对面坐下,随手将自己头顶的灰色格子宽檐帽摘下放在了桌边,她将目光投向那杯带着仿佛晚霞般的浅黄色的酒液,细密的气泡吸附在玻璃的壁上,带着朦胧的透明质感。 费内波特起泡酒,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的男人。 “我以为海上的酒馆会更加偏爱烈酒一些,”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看来这里的老板对你的印象很好。” “只是因为我和他在费内波特的时候是旧识。”奥克法带着些许的苦笑说道。 “那你现在呢?”安格妮丝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些许笑意,“你准备在海上做些什么?” “我加入了一些宝藏猎人的固定团队。”奥克法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杯壁,目光看向安格妮丝问道。 “宝藏猎人,”安格妮丝挑了挑眉,“看来你有着一颗冒险的心。” “每一个听过吟游诗人的歌声,看过迪西舞女的弗拉曼科舞的费内波特人都会想着独自攻破堡垒。”奥克法耸了耸肩说道。 “也许还会向往着和自己的情人在金橘花丛中接吻。”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说道。 “哦,也许因蒂斯人会更有可能采取这样的行动。”奥克法挑了挑眉道。 安格妮丝笑出了声,“我想他们是直接采取行动,并不需要存在着‘向往’。” 奥克法在安格妮丝的笑声中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奥克法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安格妮丝许久终于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她耸了耸肩,坐直身体,左臂弯起,手背轻搭在自己的脸颊边,用一种听起来极为柔和的腔调说道,她用了已经许久没有使用过的费内波特语。 “你以后还会返回费内波特吗?”她将自己的身体向着奥克法微倾,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 奥克法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微微怔愣了一瞬,随即面色看起来几乎毫无改变。 “说实话,我现在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微微耸了耸肩,用一种自我调侃的语气回答安格妮丝的问题,“现在还太早了些,我还只是一个擅于在船上种植些植物改善大家生活的医师。” “说不定哪天我就死在了某一场冒险中,”他将自己的视线投在了手中的酒杯,声音放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安格妮丝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凝视了奥克法数秒,又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叹息了一声,“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没有谁能够说得清。” “所以,海上的人更喜欢只看现在。”奥克法笑着说道。 “的确,应该更注重现在,”安格妮丝说道,“所以你有什么事情?” 她目光移向一旁斜倒着的醉鬼,挑了挑眉,“这是你们团队的成员?” 她凝视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一个‘纵火家’?” “哦,是的,波耶西亚女士。”奥克法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 安格妮丝没有移开自己盯着醉鬼的视线,也没有开口说话对奥克法的话语做出回应。 斜倒在一旁的醉鬼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歪歪扭扭地转了转身体,突然偏头看向了安格妮丝。 “‘伯劳’小姐,你如果再看下去,我会以为是你对我普普通通英俊的脸孔着了迷。”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打量了一遍之前一直没有将自己的脸露出来的人。这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男子,有着三七分的金色短发和碧绿色的眼睛,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一个北大陆人。 他身上穿着白衬衣,套着黑马甲,但偏偏带着一种放荡不羁的艺术气息,相似的感觉安格妮丝在费内波特的音乐家协会中见过很多,不过从对方双手上的茧子来看,他应该从来没有拿起过某种乐器。 “事实上我只看到了你应该有一周没洗过的头发。”安格妮丝随意地将自己的宽檐帽移了个位置,平静地说道。 “事实上我昨天才洗过,”男子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淋一次雨就成了无用功。” 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突然开口问道:“‘伯劳’?” “海盗们给你的外号。”男子说道,他停顿了一会,看起来有的欲言又止,旁边的奥克法看着男子的反应,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了男子的嘴巴。 男子伸手拽下了奥克法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一只手勾住了奥克法的脖颈,这位“医生”几乎面色扭曲地向着男子歪倒而去。 “安心,奥克法,我没准备说什么,”男子低头看着奥克法道,他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只是准备给这位小姐解释一下她的外号。” “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姿势,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事实上,我更想给他来一针能够毒哑人的药剂,不管哪一种都行。”奥克法有些费力地伸手拨开男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狠狠地说道。 至少还只是毒哑,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想,有着‘猎人’同伴的人应该很容易能达成一些共识……” “比如,交涉这种工作绝对不能交给他,即便他不开口的时候看起来有足够的资格?” 第30章 意味 奥克法的话语让安格妮丝微微睁大了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带上了一笑容。 而一边的金发男人拿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奥克法。 “看来一个人对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往往缺乏一定的准确性,奥克法先生,”安格妮丝上下打量着这个见过好几次面,在社会意义上最多只能算是熟人的人,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揶揄,“我之前认为你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的想法有些太过于武断了。” 奥克法笑着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介绍一下自己吧,这位‘纵火家’先生,”安格妮丝也同样没有在意奥克法是否回应,只是将目光转向金发男人,“我还没有得到你的名字。” “安德森·胡德,”奥克法几乎在安格妮丝话音刚落就说道,“您可以直接叫他安德森,女士,抱歉,我本应早些为您介绍。” “好吧,安德森·胡德,”安格妮丝向后让自己的脊背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是你想见我?” “是的……”金发男人在安格妮丝的视线里点了点头,停顿了一瞬,又说道,“想认识认识你。” “因为在我杀了‘血刃’西温·布朗后知道了我的名字?”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事实上在这之前你的名字就已经在一些海盗间小范围流传,”安德森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了一些,开口说道,“他们原本准备组织一些人......没想到又传出来你杀死了‘血刃’,又没有受到报复......” “我很期待他们原本的计划。”安格妮丝嗤笑了一声。 “他们但凡还有绿豆大小的脑子没有完全泡到酒精里,就应该立刻放弃。”安德森说道。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会审时度势,胡德先生,”安格妮丝说道,她的目光看向刚刚走进酒馆的男人身影,伸手将放在桌上的灰色格子宽檐帽随意地戴在了头上,“只是受限于暴怒的风暴之主教会的动作,不得不推迟自己的计划。” 安格妮丝的身影几乎在她完全站起身的时候就消失在了桌前,而下一刻,被帽檐的阴影遮住大部分脸庞,露出几乎惨白的下颌的女人,用皮下布满暗红泛紫斑纹的右手掐住酒馆门口男人的脖颈丢到门外。 她转头看了下意识站起身的两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带上了冷森森气息的声音顺着门口吹进来的风来到了安德森与奥克法的耳畔。 “容我失陪片刻,我不太想给酒馆老板添麻烦。” 奥克法与安德森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个头中等,轮廓柔和的费内波特人随手在桌上丢下了一张钞票。 “你可真乖,奥克法。”金发男人看着奥克法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奥克法抬头看了安德森一眼,金发男人抬手在自己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走吧,去看看你好奇的。”奥克法收回自己的目光道。 …… 两人在门口并没有看到什么,既没有惨叫,也没有血迹,只有转过身似乎准备往回走的安格妮丝和她身后还保持着正常温度脖颈折断的尸体。 “你不需要向他问什么吗?”安德森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 安格妮丝看了安德森片刻,开口道:“只是被派来盯我的人而已,无用……且恶心。” 安格妮丝在这个人还没走进荆棘花酒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刺耳起来,带着目标指向自己的满是恶意的黏腻。 她下意识地重新拾起了自己一个多月没有操作过的流程,等待惊恐的海盗向自己求饶从而了解对方做过的事情,然后随手扭断海盗的脖颈。 安格妮丝在像一个月前一般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光影时突兀明白了过来。 因对自己生命消逝的恐惧而发出的祈求没有什么信仰的存在但最为真诚,而真诚的祈求会让祈求者敞开对着被祈求者敞开自己的心灵。 共鸣的频率在失去门扉的阻挡后几乎毫无遮掩地传递而来,将拥有者的秘密暴露在她的眼前。 繁琐的外表下是同一本质下的衍生,归根结底都属于“共鸣”,与她站在那片不知道归属于哪里的海洋中观察那些带着不同颜色的光点没有什么不同。 这比她之前所预估的效果要大的多——她原本以为这种“共鸣”所携带的信息只是欲望相关,甚至在南丁格尔敞开心灵的门扉赠与她乐曲时她都是这样以为的。 而更重要的是之前她高估了自己使用“共鸣”的难度,如果仅仅是通过“共鸣”来获取信息,她几乎感觉不到付出的灵性。 这样看来自己之前以为是因为确立“渴望”的代价——耳边各式各样的絮语也很有可能是“共鸣”的表现——这说明即便她不曾主动使用“共鸣”也仍然存在。 那么这其中的意味…… 安格妮丝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向走向这边的两人。 “而且我想我刚刚说了只是‘片刻’。”她开口道。 安德森露出一点笑容举起双手道:“抱歉,我们没有想到你速度这么快,不愧是‘伯劳’。” “伯劳,贪食凶猛,喜欢一击毙命,”安格妮丝随口道,“是这个原因吗?” “不,”安德森开口否定了安格妮丝的猜测,“我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你丝毫不遮掩自己做过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宣示领地的‘伯劳挂尸’。” 安格妮丝意味难明地勾了勾嘴角,开口道:“那这海上应当有不少人可以叫‘伯劳’。” “那应该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伯劳羽毛艳丽。”安德森在安格妮丝说完后开口补充道。 “呵,羽毛艳丽,”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你有意分开说是在尝试称赞我还是在试图挑衅我?” 安格妮丝没等安德森做出反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有意识与无意识的共存。” 她停顿了一下,完全直白地说道:“你对我有所求,胡德先生。” 安德森深吸了一口气,径直点了点头,快速说道:“是的,波耶西亚女士。” 第31章 第四纪末期的遗迹 “刚刚奥克法向您说明了我们的身份......”安德森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下耸了耸肩开口道。 “宝藏猎人,”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道,“看来是和你们的‘本职工作’有关的事情了。” “是的,”安德森点了点头道,“你是我们需要的‘专业人士’。” “哪方面的‘专业人士’?”安格妮丝听着安德森的话语挑了挑眉,“也许我们需要换个人更少的地方仔细聊聊,。” “那这个人......”奥克法目光看向安格妮丝身后的尸体。 “他因为在鲁恩被通缉来到海上不久,还没能干下什么事给自己积累些赏金,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监视我,”安格妮丝随意地说道,“就只有鲁恩那边的,让荆棘花酒馆的老板帮忙把他的死讯转给鲁恩那边就好了。” 奥克法与安德森对视了一眼,奥克法开口道:“那么波耶西亚女士,荆棘花酒馆二楼有符合要求的地方。” ...... “我们几个月前偶然在狂暴海上发现了一处遗迹,”安德森缓缓开口道,“我们初步判断这处遗迹曾是第四纪末期的一座城市,从风格上来看与第四纪拜朗的遗迹有相近之处,很有可能曾经信仰死神。” “我们最初发现它是被卷入狂暴海的险流里,偏离了预计的航道。”安德森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带上了难以遮掩的艰涩,“最初,它看起来和西拜朗的普通城市没有区别,甚至看起来更加......繁华。” “但是?”安格妮丝问道。 “只要不被遗迹里不知名的幻觉蒙蔽双眼,就会发现那处遗迹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活尸,”安德森说道,“那是一座活尸的城市。” 一座活尸的城市,安格妮丝忍不住咂舌。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能够对付活尸的非凡者?”她问道,“我想偏向太阳与神圣的那些序列的非凡者可能更加符合要求一些。” “不,那些活尸的攻击欲望很低,”安德森摇了摇头道,“而只知道赞颂太阳的白痴的力量出现反而会引起那些他们的仇恨,即便只是封印物的力量。” “事实上不只是偏向太阳与神圣的序列,”奥克法开口补充道,“我,安德森,还有团队里成员,以及封印物的能力只要被他们注意到,即便不是用来攻击,也会引起他们的仇恨。” “他们,实在是太多了。”奥克法看起来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们有试过‘收尸人’途径的封印物吗?” 狂暴海,第四纪末期,活尸的城市,仇恨大部分序列......这些描述让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联系起苍白灾难以及冥皇的陨落。 “我们当时携带过一个,”安德森道,“那些活尸的态度千奇百怪,有的很尊敬,但有的就直接当空气,还有的反而像是被杀了全家......” 安德森停了一下,耸了耸肩道:“哦,我差点忘了他们全家早都死光了。” 尊敬、不在意、仇恨,这种矛盾的态度......安格妮丝自动排除了安德森的废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你在描述那些活尸的态度,他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的交流?” 安德森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而奥克法径直对安格妮丝说道:“如果主动去迎合那座遗迹里不知名幻觉的影响,将他们当成活着的居民对话完全没有问题。” “主动迎合‘幻觉’的影响?”安格妮丝重复道。 “我在上一次的探索中,不得已之下做过这样的尝试,”奥克法对安格妮丝解释道,“目前可以肯定,幻觉中那些居民的态度与现实中的活尸的行为完全一致,我通过改变幻觉中居民的态度可以让活尸不再追杀我。” “但沉浸在幻觉中的时间太久,会渐渐诞生出强烈的留在那里的想法......”奥克法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团队在那处遗迹的一部分减员就是这样出现的,他们的记忆、思考问题的方式完全没有异常,但就是发自内心地将留在那里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 这种“不知名的幻觉”绝非是幻觉那么单纯,甚至表现得像是一种来源未知污染,安格妮丝看着奥克法,明白了奥克法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奥克法的描述让安格妮丝感到有些熟悉,她无法抑制地生出了些许探究的欲望。 “那么你们邀请我是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方面的协助?”她开口问道。 “事实上,是我在与史迪奇闲聊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有关您的消息,并从这些信息里推断您会制作活尸。”两人对视了一眼,奥克法开口说道,“他通过我卖出了一份诞生自人造吸血鬼的封印物,而在我询问尸体的时候他告诉了我您已经将人造吸血鬼的尸体带走。” “我向他提起拜访您的时候,史迪奇也建议我最好约您出去,或者与他一起去拜访您,因为您的住所那里多了一个活尸守卫,史迪奇认为我打不过他。” “噗嗤。”奥克法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侧的安德森,安德森在奥克法的视线下举起了双手。 “我想我打不过的活尸必然不是诞生于普通人的尸体,而最近也没有有一些名气的非凡者在奥拉维岛失踪的传言,”奥克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安格妮丝认真道,“因此我猜测您的活尸守卫是用从史迪奇那里带走的人造吸血鬼的尸体自己制作的。”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承认了奥克法的推测:“我的确对活尸方面的知识有一些见解,尤其是对南大陆那边的活尸制作。” “那么我相信您的能力。”奥克法笑着对安格妮丝点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事实上,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预备两天后的上午十点出发。”安德森回答道。 “那么我会在两天后上午九点准时到达港口。”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道。 番外 她1 在她的记忆里,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一个正常世界。 稳定的社会秩序,平常而忙碌的人流,都让她没有在最早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的异常。她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然后走上自己所期待的工作岗位——她是喜欢这样的,即便需要遵守正常社会以及因自己的选择而束缚在身上的条条框框,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真实可被抓住的—— 让她能够确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是自己在消逝前一刻所产生的幻觉。 “不存在的独立”,她记忆中自己唯一的特殊之处,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个名词的含义,她那时只觉得记忆,亦或者是其中蕴含的某种东西对自己的影响过于强大了而已。 直到她在偶然间看到网上的那则恐怖预言—— “当群星归位之时,混沌将从地底升起,伟大的最初将会苏醒。” 她起初也没有在意这样的预言。 无论是在现在的她已然忘却只残留着些许印象的曾经还是她现在依然拥有的过去,人们总是乐此不疲地预言末日到来——天灾,人祸,以及所谓神明的惩罚,都是那些预言中几乎必然存在的主角。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渐渐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中异常的存在——扩散的诡异,萌芽的邪教,她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正无法逆转地一步步滑向深渊,而无论是毫无察觉的普通人还是已然察觉到的特殊行业者都无法阻止。 让她终于明悉真相的,却是一次偶然。 她能够在记忆里找到那一段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在上一刻发生。 那些人送来了一具需要她鉴定死因的尸体,而这具尸体在其中的灵魂依旧停留时进行了一场看起来可笑却又无疑有效的仪式。尸体的名字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唤起了对当时的她来说已然沉寂依旧的记忆—— 周明瑞......周明瑞...... 她仍然记得当自己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涌出的绝望,或者应该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回顾所有的记忆都会给她一种只是前一刻发生的感受。她仍然记得自己在一瞬间绝望后难以抑制的疯狂—— 当时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人类应当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的文明拥有足以抵御这样一位神明的苏醒的能力? 卑微又狂妄的想法,却是她当时心中最为强烈的欲望,愿意为此抛却一切。 倘若是在更早或是更迟的时候,她大约......不,必然只会悲观地对这样的想法宣判死刑,唯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真正地在自己的心底渴望能够做到——如果一切事不关己,亦或者已经真正明白了其中的绝望,什么样的人会愿意抛弃一切只为了去完成一个无望的目标? 理想主义者——亦或者更难听一的另一种类型——偏执狂。 明白其中的必要,却尚不能完全明白其中令人绝望之处的人最容易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身为人时并不是天生的理想主义者,她只是用自己的手段将自己一点点变成了一个偏执狂—— 于是她将永远拥有这样不息的期盼。 她几乎将自己与这个欲望的存在等同,而用尽一切手段去满足这样的欲望对她来说几乎就是维持自己存在的本能。 只是——这是一个扭曲的世界,那“伟大的最初”是一个扭曲的神明,而她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也只能采取扭曲的手段。 什么是独立的自我?每个人都像是不等量的液体,由不知道多少种颜色混合而成,又分别装在大小不同的容器里。自我的形成就像纯净的白水被倒入不同的颜料,直至具有自己独特的底色然后主动拒绝其他颜色的汇入,又或者直至容器被装满、颜料溢出或直接将容器撑爆。 “不存在的独立”,倘若将她当做一个“容器”,那么永不停歇地接受着不同来源的“颜料”改造的“人”是否算是独立?倘若她将自己当做一种颜料,那么毫无保留去融入他人的人是否能算作存在? 不存在的独立,存在的不独立。倘若她身为人,那么她必然是某些存在最佳的侵蚀对象;而倘若她去做这个侵蚀他人者,那么她将无孔不入。 那位“伟大的最初”在她身为人的时候侵蚀了她,而当她选择放弃自己独立的存在时,她反而潜藏在了祂的每一份力量中,她是寄生者,是不存在者—— 于是她隐而不宣。 她剥除了自己那时除了最强烈的欲望之外的所有,让那些东西尽管依旧被她所拥有却不再对她造成影响——拥有太多者总是容易在类似于这些东西的影响下改弦易辙。她小心地保存着每一个愿意跟随她者的记忆与欲望,期待着它们某一天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身上再一次生根发芽。 愿意跟随者——绝非处于人类世俗意义上的定义,而是向她祈求者,亦或者是在某一瞬间想做某件事并在之后选择维持者。 是的,她所需要的仅仅是某一瞬间。 强烈的欲望总是太过于容易消逝,但在某一瞬间触动那条隐秘的联系却也同样没那么困难。 困难的是在更长的时间里维持自己的欲望同样强烈。 欲望的消逝与更易是轻易的,欲望的维持却是痛苦的。维持欲望存在最基础的办法就是永不满足,然后再加上时不时类似于浅尝辄止的接近——对于身为人者必然会带来一种强烈的痛苦,甚至在人类文明的时代里用在他人的身上必然是被人所厌恶的手段。 欲望的存在也会塑造拥有欲望者。而每一次欲望的塑造都会在拥有者的身上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就像是平整的纸张被弯折,看似并未失去什么,却永远再难恢复。 而这样的过程同样是一种绵延不绝的痛苦,无论是因塑造而转变的过程,还是转变后面对亲近者在某一瞬间骤然陌生的眼神—— 只要身为人,所渴望的就绝不会只是一样东西。 而她却期待着这样的痛苦,因为痛苦存在,几乎等同于她自身的欲望便存在。只要她的欲望永不停歇,那么—— 她将永远陷入无尽的苦痛里。 而她将永不停歇。 第32章 出发 临时改变计划意味着需要处理一些事情,而对安格妮丝来说,这些事情绝不算多——拉妮的安排,以及之前新年时与切斯特先生一起启程的约定。 但安格妮丝认为这些都算不上什么问题——将拉妮交给切斯特先生就好。 这本就是安格妮丝这段时间产生的想法,只是施行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拉妮正处于欲望的更易阶段,而安格妮丝并不认为自己对于拉妮来说是一个好的引导者。毕竟,人唯有在真正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事情之后才会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拉妮在安格妮丝这里,看上去是同行者,甚至是安格妮丝需要照顾的人,但究其最开始,她是安格妮丝的囚犯,是安格妮丝监视的人。拉妮同样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未向安格妮丝的决定提出什么异议。 而安格妮丝同样只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的确是她的意愿,尽管她并没有经历过足以支持这样的欲望诞生的事情。 她的欲望并不是通过一些更加常见的途径获得,而是来源于她那些破碎的记忆——或者某些更加隐秘的东西。 某些东西隐藏在了她的灵魂深处,然后在某些因素的激发下生根发芽,就像是已然过饱和的溶液,稍有震动就会有着晶莹在沿着所有可攀附的东西生长。 而对拉妮来说,她的生命开始的那一部分,她的母亲为她点燃了足以取暖的干柴,只是现在已经熄灭,唯有余温留存;她生命到现在为止的这半段,仇恨与自我憎恶占据了她生命的所有,然后在拜亚姆的那一天,爆发出毁灭她自己与周围的火焰。 人性的崇高存在常常在痛苦中体现或是诞生,但痛苦中所诞生的并不全是崇高的。 人心中的恶意难以避免,绝望总会让人选择将自己心中埋藏最深的恶意释放出来,而安格妮丝却期待着拉妮能够在新诞生的希望中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恶意。 希望总是重要的。 就像吃一串葡萄,有些人从最好的那颗开始吃,有些人从最坏的那颗开始吃,两者同样痛苦,前者吃到的只会越吃越坏,而后者吃到的总是最坏的那颗。但总归是不同的,因为后者还有希望,而前者只剩下回忆。 而安格妮丝希望所有人都会是后者,当然也包括拉妮。 拉妮现在并不会对安格妮丝的决定,而切斯特先生对安格妮丝的决定也有足够的理解。 他只是稍显遗憾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安格妮丝定下新的约定—— “那么我们就在南大陆见吧,凯撒港是个不错的地方,”切斯特充满仿佛骨屑又像是雪花的色彩的眼眸仍然完全异于常人,他看向了安格妮丝别在衣领处的胸针,“我送你的那枚胸针看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饰物。”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衣领处的胸针,镶嵌着的红色琉璃构成的玫瑰在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下闪烁着鲜血一般的光泽,隐约的流光淌儒她的指尖下。 “哪怕不作为饰物。”安格妮丝记得自己笑着这样答道。 除了拉妮的安排,还有自己遵从内心的欲望所买下的房屋——她拜托了史迪奇,出于某种偶然间的直觉,她觉得也许史迪奇会用到。 而乌特拉夫斯基阁下拿走的地毯就只好由史迪奇来处理了。 所以,安格妮丝现在就只提着一些皮箱,里面装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属于自己的老师孔蒂先生的玫瑰胸针,史迪奇和蕾妮斯赠予她的种子和药品,弗兰克送她的“糕点”,她已经包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里索和一些仪式材料。而她所拥有的非凡物品,留在她身上的,就只有用来保持“艾拉·波耶西亚”身份的“嬉笑者面具”,哥哥送她的手镯“奥雷里奥的赠礼”——她离开博迪威亚就没怎么用过了,毕竟海上的风格更适合把敌人都杀掉;博迪威亚得到的那颗种子伪装成的翡翠耳钉“深渊耳语”,以及切斯特先生送给她的“缠梦玫瑰”。 猎杀海盗所获得的几乎都已经被她通过各种非凡聚会或者是通过切斯特先生出手——对于一个“活尸”来说,自身才是最重要的非凡武器,当然还有自己制作的活尸——卡帕斯正像个护卫一样站在她的身后。 她并不曾主动去追寻这些——毕竟“财富”并不存在于她所追寻的欲望里,于是她也算不上违背“神贫”的准则,当然“艾拉·波耶西亚”并不需要遵守这些。 安格妮丝伸手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港口。 九点的奥拉维岛港口绝对算得上繁忙,毕竟它处于“罗思德群岛-托斯卡特”航线上,而且岛上本身自然资源丰富。 海水的咸腥味混杂着水手的汗味,间或夹杂着些许安格妮丝能够通过自己的嗅觉清晰分辨出来的血腥味,也许是来源于一些需要搏斗一番才能捕获的水产品,又也许来源于更加残酷的交易,当然也有可能是来源于往来的人们本身。 卡帕斯看起来实在有些过于紧张,但至少没有直接出手攻击周围的人——安格妮丝在之前给予了他不得攻击的命令。 看来相较于活尸本身的特质,掌控者的命令拥有更高的优先级,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自己观察卡帕斯的目光。 她抬起手,按上卡帕斯的肩膀,布料下紧绷到几乎痉挛的肌肉冰冷如铁。 “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卡帕斯泛着猩红的眼睛说道,“当然,再之后周围的人......你还是需要克服一下。” 卡帕斯的眼中仍然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掌下的肌肉更加紧绷了些许,甚至有一种下一秒这些早已失活的皮肉会将她之前缝合的针线绷断的感觉。 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收回了自己搭在卡帕斯肩膀上的手,看向了不远处的船只,然后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来往的人群。 “走吧,先去处理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家伙。” 第33章 丹尼尔 安德森之前提到,他们会在今日早上十点启航离开奥拉维岛的港口,而安格妮丝选择在九点就与他们会面,并不是出于早些到早些认识这样的更加正常的理由,而是为了处理类似于现在这样的情况。 带有恶意的絮语完全无法忽视且一路跟随着她从未消失,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必须将这件事情搞定了才能专心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毕竟这样的恶意足够恶心与烦人。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除了处理拉妮和房屋的事情,她同样尝试寻找那天试图盯梢她的那群海盗。 很可惜,当她循着盯梢的人的记忆前往那群海盗的接头地点,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安格妮丝因此合理怀疑,那群海盗里有一定的可能有掌握一些拥有预知手段的非凡者亦或者类似的非凡物品。 毕竟,他们离开得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些。 说实话,安格妮丝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有些怀念之前的“狼人侍者”伦恩,毕竟打探消息,监视寻人伦恩都算得上在行,“刺客”的能力以及他本身的魅力也非常适合做这些事情。 而如果她通过人们心中的絮语来寻找,那不仅需要对方正好处于她能够聆听的范围内,还需要在她聆听时对方正好心中闪过对她的恶意,而非思考着一些其他对方所渴望的事情——人心在大部分的时候总是太过于浑浊了些。 安格妮丝并不怎么想花太多时间与精力在这些事情上,毕竟盯梢她的这群海盗并不值得。而倘若对方对她有什么谋算,找上她是必然的事情,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而今天,无疑就是对方找上她的时机。 港口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许是一个很难追踪他人的地方,毕竟这里的人流量足够大,足够复杂。 但对于安格妮丝来说,散发着针对她的恶意的人在人群中就像是黑暗中的灯火一般明显,毕竟当这份恶意针对她时,那种黏腻阴冷的絮语就像是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无法忽视对方的所在。 那是一个苍白而消瘦的男人,穿着一身显得脏破的棕色水手服。安格妮丝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巴,没有看清对方的五官,毕竟脏破的水手帽足以遮挡对方大半个脸部。 这个人在引诱她跟上去,安格妮丝明白了这个男人动作中的意味。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卡帕斯,向卡帕斯下达了攻击这个男人的命令。卡帕斯一瞬间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在周围的人走过时带来的气流扰动中再度僵硬起来。 他迈步向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走去,高大而干瘦的身躯完美地避开了路过的水手。 看来在不影响掌控者的指令执行的情况下,这样的活尸会首先选择满足自身的本能,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宽檐帽,迈步同样跟了上去。 当她跟着两人来到某处不知属于何人的仓库门口时,正看到猩红的血液与带着腐臭味的脓血在地上混杂,划出一条曲折而蜿蜒的痕迹,而这条痕迹的尽头,身上布料破裂露出缝合痕迹的卡帕斯已经将男人按在了地上,而黏腻阴冷的絮语依旧足够大,这让安格妮丝确信卡帕斯还没有将这个男人杀死。 仓库地面上洒落的包括内脏、血肉与尸骨在内的仪式魔法的材料提醒了这里曾被布下的陷阱。安格妮丝的目光投向仓库尽头倒在地上的桌前那大致半个小臂高的人形雕像,那雕像有着巨人独特的竖直单眼,头部朝下,双脚被链条捆住,连接着上方。 “极光会的人?”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们在海上最近应该更加低调一些。” 被卡帕斯压制的男人听见安格妮丝的声音骤然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安格妮丝几乎能够幻听到男人脖颈将要断裂的声音。 “‘伯劳’艾拉·波耶西亚。”男人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个名字。 而安格妮丝看着男人似乎有些熟悉的五官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语,只是对着卡帕斯说:“擦擦他的脸,把他丢出来。” 卡帕斯在安格妮丝说完后扯着自己的已然沾满血污的袖子抹了抹男人的脸,提着男人的衣领站起身,来到仓库门口,将男人丢在了安格妮丝脚边。 然后卡帕斯的动作停了下来,泛着猩红的眼睛看向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上下扫了一眼卡帕斯身上的血污,以及衣服破口出已经绷断的缝合线。 “先换套衣服,”安格妮丝说道,“待会再给你缝合一次,你换好衣服后去找安妮密酒号,告知安德森我很快会过来。” 卡帕斯安静地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皮箱,转身消失在了木箱中,而安格妮丝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 “丹尼尔。”安格妮丝蹲下身平静地唤出男人的名字。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好不容易撑起的手臂松了下来,又一次全身伏在了地上。 “你翻个身躺平可能更加轻松一些。”安格妮丝认真地说道。 丹尼尔听完安格妮丝的话语后从善如流地翻了个身躺平,视线死死地盯着安格妮丝。 尽管卡帕斯之前给男人擦脸擦得更脏了一些,但至少近距离之下,安格妮丝能够更加清晰地辨认出男人五官和小米洛的相似之处。 丹尼尔的帽子在之前与卡帕斯的打斗中早已掉在仓库里,露出了黑色的头发,上面应该是在翻滚时沾上了尘土与血污。褐色的眼瞳露了出来,里面着充满恶意与疯狂。 “你和小米洛长得很像,”安格妮丝放轻声音说道,“你们兄弟的五官都很好看。” 丹尼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安格妮丝。 “但你们的眼睛不太一样,”安格妮丝继续说道,“小米洛眼睛中的东西很矛盾很复杂,痛苦和希望,仇恨和热爱,我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而你的眼睛......”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视线与丹尼尔的视线完全碰撞在一起,“你的眼睛里只有疯狂。” 第34章 怪物才是真实 安格妮丝很清楚什么样的人会有丹尼尔这样的眼神——无论是她身处费内波特还是身处苏尼亚海,她都见到过拥有这样眼神的人。 在这样的世界里,疯狂总是共通的,安格妮丝忍不住有些感叹。 “小米洛在埃尔斯米尔应当就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有关你的行踪的消息,”安格妮丝放轻了声音道,“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向伦恩询问有关你的消息。” “而在达米尔港......”安格妮丝话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什么,才继续说道:“他说自己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但事实上他几乎已经确定了你在哪里......” “而当时,”安格妮丝似乎回忆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发现你在做与你们的父母曾经做过的相同的事情——” “你的父母为了他们的主想要放弃你,”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说道,“而你想要放弃谁......” 丹尼尔在安格妮丝的话语尚未说完就捏紧了拳头,向着安格妮丝的脸庞挥去,而安格妮丝随手捏住了丹尼尔几乎完全只有皮肤包裹着骨头的拳头。 “我想你不应该向我挥舞你的拳头,”安格妮丝随口说道,“毕竟低序列的‘秘祈人’和‘占卜家’一样‘身娇体弱’......” 安格妮丝话语间忍不住顿了一下,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偏偏选择“占卜家”来类比,这样“慷慨”地向一个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说出另一个序列的名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她能够做出的。 安格妮丝默默将这样的异常在自己心底记了下来,看向了丹尼尔。 “小米洛......”丹尼尔神情恍惚了一瞬,又在下一秒变得疯狂而狰狞,他的脸庞、手掌,以及所有其他裸露于外的皮肤都凸显出一根又一根青黑色的事物。 “祂在痛苦什么?祂在怀念什么?”他的声音像是怒吼又像是梦呓。 “祂在后悔什么?祂在期盼什么?” 一句句不甚明晰的疑问在丹尼尔的口中翻来覆去,一颗颗的诡异的凸起在丹尼尔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渐渐成形,他的嘴角仿佛在越来越大声的怒吼声中崩裂,露出森白的牙齿。安格妮丝看着丹尼尔的异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下意识地展开手掌,布满深紫近黑污迹的种子在她的手中渐渐清晰,又在下一秒崩裂开来—— 安格妮丝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抑制丹尼尔的欲望。 安格妮丝闭了闭眼睛,毫不犹豫地提起丹尼尔的衣领,尖利的牙齿咬上丹尼尔的脖颈。 “在灵魂方面,来自你的心灵感染的优先级是高于狼人毒素的。”来自于慧真的话语一瞬间闪过安格妮丝的脑海,那么面对来自神明的掌控又会怎么样? 她抑制了“活尸”的本能,向着丹尼尔的身体里注入狼人毒素。 咸腥的血液自牙齿刺入的地方流下,寸寸白毛覆盖上皮肤覆盖住皮肤上诡异的凸起,原本就已在与卡帕斯的打斗中破损的衣物几乎完全崩裂,尖利的獠牙带着森白的色泽扣在了下唇上。 安格妮丝松开了丹尼尔几乎已经毫无用处的衣领,抬起手将自己脸颊蹭上血污以及沿着嘴角流下的鲜血拭去,站起身看着丹尼尔翻滚挣扎。 尖利的呓语......不,或许更像是怒吼顺着渐渐形成的链接浮现在安格妮丝的耳边,然后又在链接完全建立时消失,就像是通讯时有一方拔了网线一样。 安格妮丝一瞬间为了自己脑中浮现的想法感到好笑,又忍不住为自己会选择这样的比喻感到疑惑,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得到答案的事情。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喘息着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人形的丹尼尔,开口道:“怎么样?清醒了些吗?” 丹尼尔扯了扯自己已经完全破烂的衣服,尽量遮住比较重点的部位,然后才抬起头,面色有些扭曲地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因为你只有一段时间能活了?”安格妮丝问道。 丹尼尔沉默了片刻,才看着安格妮丝开口道:“不,因为主的声音消失了。” “真实造物主应该会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安格妮丝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丹尼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又快速平静下来。 “我很感谢你会因为小米洛救我......”丹尼尔开口道。 “不,控制你是我必然会做的事情,”安格妮丝抬起手打断丹尼尔的话,“如果你没有在我的面前失控,我仍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哪怕小米洛可能会因为你杀死了我而怨恨你?”丹尼尔沉默了片刻,问道。 “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你更适合待在正神教会里。”丹尼尔许久才看着安格妮丝说道。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没有回应丹尼尔的话语。 “你需要我做什么?”丹尼尔也不在意安格妮丝的回应,出声问道。 “我希望你去鲁恩的阿霍瓦郡,在你的‘保质期’结束之前见小米洛一面。”安格妮丝说道。 丹尼尔的面色顿时复杂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好,这同样是我的期望。”丹尼尔说道。 他站起身,让自己的目光平视安格妮丝。 “主在告诉我,让我找到你,”丹尼尔说道,“又在告诉他人不要遇到你......” “也许你的主认为遇见我对你来说是一场赐予。”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道。 丹尼尔没有再说话,转身向他之前埋下陷阱的仓库中走去。 安格妮丝看着他的背影,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看向了来时的道路。 “很大一部分非凡者肯定会觉得变成‘异种’能够再神志清醒地活一段时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安德森的声音从一堆带着鱼腥味的木箱后传来。 “可惜无法消除已经出现了异变的怪物才是真实,”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正常的人形才是虚假。” “真巧,”安德森咧起嘴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有见识的人想得总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安格妮丝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平静地说道:“走吧,离预定时间没有太久了。” …… 笑死,在医院从秋天待到了下雪,还没回家,这疫情搞得,再待下去就得跟着一起给自己开艾司唑仑了…… 《诡秘之囚徒序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 她2 文明的消逝对于神明来说总是太过于轻易。她在那之后很少再去回想那对她来说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她只要她去回想,那些场景依旧如同上一刻发生般从不曾消逝。 那一座座城市在她的眼前或是轰隆瓦解,或是崩塌堆叠;那一棵棵草木在她的身边或是染上难以理解的颜色疯狂滋长,或是骤然凋谢化为飞灰。 那一个个人......她在一瞬间与所有人一起活着,又在一瞬间与他们一起死去,只留下一颗颗绝望的种子以及她永远不会抛弃的痛苦。这些从此留在了她的底色中,然后一点点沉积凝固,成为她的一部分。 这是一场伟大者普通的苏醒,一场微小者同样普通的毁灭。 而她只是虚幻地目睹了一切,然后用尽全力留下了虚幻的一切,再无其他。 那在文明诞生之前就存在的“灵界”同样在这一场盛大的烟花中毁灭,从此之后这场文明的繁盛的图景只能从那一片片的断壁残桓上闪过的光影,以及脑海中纠缠在一起的记忆中看到——除此之外,再无手段。 她曾经一直信奉,人不能为死去者做什么,只能为存活者尽自己的力量,而那时她的选择也无有不同,即便她已然放弃了自己身为人的存在。 但当她顺着与最初遗留的力量,从那些与此融合的不知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生物的双眼看向这场文明的尸体——她从未发现记忆竟如此吸引人沉溺。 也许是因为她因不存在而留下的独立让她有时太过感性了一些,她有时会这样调侃自己。 她总会选择放纵自己的沉溺,这同样是自她心中诞生的欲望,让她不至于完全迷失在那卑微而狂妄的期望中——即便每一次都会有无尽的痛苦诞生。 但痛苦同样也会成为她的力量,而且她一直天真地坚持着她所相信的——未来谅必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她很清楚自己心中存在的希望与这样一个绝望的世界格格不入,但这是她的选择。 她在自己绝望时却诞生了永不熄灭的期望,让自己永不停歇,她会采取所有的的手段去实现自己的期望。 最初的伟大存在并不在意自己身上新出现的寄生者,即便她已然潜藏在了每一处——她实在是太过于微小,即便她充斥着对于最初的恶意。 这就像人不会在意自己吸入的氧气,吃下的葡萄糖会去往哪一处的细胞——会有人在意这些分子是否有自己的私心吗? 她的力量并不足以对最初施加什么样的影响,反倒是她因着融入了祂拥有了因她坚持的欲望而诞生的力量,哪怕这力量扭曲而矛盾。 她很快等来了会有人在意她的“存在”的时刻——对她来说几乎就在那场毁灭的下一刻。 很难说最初苏醒后那场影响几乎没有边界的分裂持续了多久,在她那并不存在的感官里,似乎无法去期望结束的那一刻,又似乎仅仅只是一晃神。 “堕落母神”,“混沌之子”,“欲望母树”......最初曾经孕育与创造了祂们,最初的分裂也同样波及撕裂了祂们的一部分,而这同样是一场难得的机会。 那两位自最初分裂而出的神明,同样将这场分裂当成了一场盛宴,属于祂们的圣诞之宴,但这场宴会同样也为祂们酿成了苦果——复数的源质打破了祂们脆弱的平衡。 “天尊”,“上帝”,她咀嚼着祂们在上个文明中的名字,她仍然存在于祂们之中,她看着祂们在聚合的本能中挣扎,她平静地做着自己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她更进一步地加强了祂们这种源自本能的欲望,这种欲望来源于祂们本身也来源于已然分裂的伟大存在。 她是如此期待着天尊与上帝因无法克制的聚合本能而沉睡的那一天,祂们的敌人是祂们对方也是祂们自己,是已然消逝的伟大存在。 她也被祂们当成了同样来源的存在,她能想起自己发现这一点时难以抑制的发笑欲望。 这样的定义没有问题,她早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最初分裂前的一部分微小意志在最初分裂后试图促使最初分裂的人格进一步聚合,她在祂们每一个的体内。 她融入了最初——这是唯一确定的事实。 她渴望着人类能够拥有抵御神明的力量,但在那之前,她先成为了最初的神明的一部分。 这是她最开始时的那个选择。 她同样也明白祂们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意志在聚合的本能中消逝——这来自于分离的本能,她同样增强了祂们追求独立自我的本能。 聚合与分离,看起来矛盾的本能又在某些时候相辅相成,同时存在的割裂又让祂们无法控制地争斗,祂们都想成为主导,想要成为独立的那个人格。 生物总追求着自我的独立,而在这个世界中,她总是难以辨别这样的本能究竟是属于生物自身,还是来源于那创造万物的最初。 与那位伟大者靠得越近,越感受到祂各种意义上的无所不在。当然,这并不值得吃惊,就像后世中那既虚假又真实的创世神话—— “造物主从混沌中醒来,打破了幽暗,制造了第一缕光,自己则彻底融入宇宙,化身为万物……” 她有时怀疑,是否写下这句话的那个人类曾在某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属于最初的辉光,又或者在睡梦中逆溯着时光的痕迹,穿越早已毁灭的上一个,甚至更多个灵界,看到那万物诞生的辉煌景象。 然而事实上这些可能都没有,那只是人类对自己理想中的造物主的下意识赞颂,那位最初的造物主也同样从不曾彻底融入宇宙,而是在脚下的这座星球沉睡,然后苏醒、分裂,顺带带走无数凡人的生机。 对人类来说,消失的造物主才是好造物主,就像人类编写的创世神话那样,相比于一个沉睡着,可能在下一刻苏醒的造物主,造物主“彻底融入宇宙”才是人类所希望的,无论是过去的人类还是之后的人类,都在述说着造物主以自身滋养宇宙的神话,述说着人类的臆想。 但她必须有时候让这一点成为事实,因为当世界不处于神明的统治下后,历史才会成为属于人类的历史。 而她与祂们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保证最初绝不真正复活。 第35章 艾德雯娜·爱德华兹,很高兴认识你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安德森看着站在船舷边,全身紧绷着注视着周围的人群的卡帕斯,思考着自己的话语。 “他显得更有自主意识。”安格妮丝看着卡帕斯,说出了安德森想说的话。 “就是这样!”安德森下意识地拍了一把刚到他旁边的奥克法的肩膀,奥克法脚下一个趔趄,看向安德森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一点危险。 而安德森似乎对自己的动作完全没有意识,声音中带着激昂。 “如果不是他气场的色彩完全是深黑,我甚至以为他只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脑子有病的人......安格妮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如果卡帕斯有着完全的思考能力,会怎么应对安德森的评价。 至少现在来讲,这句话只能算是普通的感叹,甚至某种程度上算是赞扬。 “那只是因为有些东西压制了他对于血肉的本能渴望。”安格妮丝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向着卡帕斯走去,随口说道。 卡帕斯对周围所有可能伤害他的活人的恐惧以及抑制自己攻击欲望的痛苦传递了过来,随着距离的靠近,渐渐让安格妮丝几乎像是感同身受,待在一群活人中间对卡帕斯来说还是难以适应。 但至少卡帕斯还是认真执行了自己的命令。 安格妮丝抬起手,卡帕斯近乎本能地微微俯下身体,让安格妮丝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房间在哪里?”安格妮丝转头向安德森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奥克法回答了安格妮丝的问题,“请跟我来。” 安格妮丝放下了自己搭在卡帕斯肩膀上的手,对着奥克法点了点头。 “麻烦了。” 掌控一艘普通的能够在深海航行的船只对于非凡者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获得一艘拥有非凡能力的船只。 一艘不需要船员、水手,甚至不需要活人的“幽灵船”对于“船长”来说是挑战但也是在苏尼亚海上讨生活最理想的伙伴。 毕竟如果面对自己的敌人,亦或者遭遇非凡,普通人很多时候是消耗品,但普通的船只偏偏需要他们来航行。 而毫无疑问,这是一艘普通的船只,但这在苏尼亚海上是最常见的——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或是足够自信的实力,亦或者已经完全走投无路,苏尼亚海上的非凡者谁会上一艘已经被“船长”掌控的幽灵船呢? 安格妮丝打量了一遍在未来一段时间属于自己的客舱,算是属于起居室用途的房间角落里,一张足以躺下一个人的桌子非常吸引视线,一看就知道必然原本不该属于这间客舱,而用途也显而易见——这必然是给卡帕斯准备的。 “我喜欢这张桌子,”安格妮丝目光扫过见缝插针出现在房间里的绿色植物,开口对奥克法说道,“非常感谢。” “您满意就好。”奥克法看着卡帕斯自觉地躺在了角落里的桌子上,眉角抽了抽,开口说道。 “我需要见见你们的团队成员吗?”安格妮丝收起卡帕斯随手放在桌边的皮箱,随口问道。 “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奥克法回答道。 安格妮丝偏头看了奥克法一会,饶有兴趣地开口说道:“我想我还是应该了解一下自己未来的同行者。” “除了我和安德森之外还有两个人,”奥克法说道,“一个战士途径的非凡者,一个通识者途径的非凡者。” “猎人,耕种者,战士,通识者……”安格妮丝忍不住咂了咂舌,“你们团队的配置还挺齐全。” “事实上,我们这些人并不常聚在一起活动。对于大部分宝藏猎人来说,”奥克法在安格妮丝话音落下后说道,“我们只是在有探索目标时聚集在一起,在完成这个目标后分开,然后又在下一次因为同样的理由聚集在一起,直到因为一些更加无法抵抗的理由彻底分开……” “比如死亡。”奥克法停顿了一下,放轻声音说道。 “看来你们的友谊足够坚韧,”安格妮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那么我更有必要认识一下他们。” “二十分钟后我们启航。”奥克法说道。 “我会准时参加的。”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道。 …… 给卡帕斯缝合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哪怕丹尼斯的陷阱给卡帕斯身上增添了更多的伤口,二十分钟的时间也已经完全足够——安格妮丝只需要保证卡帕斯露出来的部分维持表面的“正常”就好。 船只的启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奥拉维岛的港口见证了太多的船只来去。 这里并不像是费内波特城。 安格妮丝抬手按了按头顶的宽檐帽,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自己离开费内波特城时的场景。 她一瞬间似乎尝到了甜美的泥土填满口腔的味道,又在下一瞬间,这些感受似乎随着海风飘然散尽。 “这艘船现在属于艾德雯娜。”安德森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身后响起。 安格妮丝微微侧过身,看向走来的安德森。 “艾德雯娜来海上没几天,还是一个菜鸟,但……”安德森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些船员都是你口中的这位艾德雯娜女士组织的。”安格妮丝说出了安德森未尽的话语。 “我一直想不明白……”安德森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渐渐变成了足以被安格妮丝听见的嘟囔,“……除了辫子还有哪里迷人。” “迷人的并非我,而是照亮灵魂的知识。” 平静的女声在侧后方响起,带着少许独属于少女的清脆与纯净。 安格妮丝挑眉看了安德森一眼,转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当然,出于尊敬应当称为女士。 她有着曲线具有美感的鹅蛋脸和高挺的鼻梁,浅蓝色的眼眸仿若清泉,和安格妮丝发色相似的棕色头发简单挽起,鬓边散下几缕碎发。 她穿着具有因蒂斯风格的领口有着繁复花朵状装饰的外套和深色的及膝裙,身上的书卷气让她如果抱上几册书,看起来就会像是尚且身处校园的学生。 如果她年龄再大一点,气质显得更沉稳一些,也许又会看起来像是老师。 而现在,这位看起来和苏尼亚海上的气质并不相符的女士没有将注意力投向安德森,而是用自己浅蓝的眸子看着安格妮丝,似乎刚刚只是随口反驳了一下安德森的话语。 “艾德雯娜·爱德华兹,很高兴认识你,艾拉·波耶西亚女士。” 第36章 夜晚 “奥克法向我们保证你是最了解‘活尸’的那部分人之一。” 安格妮丝清晰地从艾德雯娜的双眼中看到了好奇,但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只能听到平静。 一个真正的“活尸”当然足够了解活尸,安格妮丝不禁失笑,更何况切斯特先生这段时间的教导已经补足了她在“玫瑰学派”所拥有的相关非凡知识方面的缺失——孔蒂先生毕竟只是低序列的非凡者。 而看起来切斯特先生似乎得到了“节制派”高层的授权,在教导安格妮丝时完全是有问必答。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谦虚地承认了艾德雯娜的话语。 “我同样也相信这一点,”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想你就是那位‘阅读者’途径的成员了。” “是的。”艾德雯娜简短地回答,而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浅蓝色的双眸中渐渐浮现出点点纠结。 她想问我的受教育程度,安格妮丝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而后她倾听着耳边的絮语,从中分辨出了属于艾德雯娜的那个。 果然,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哎,我们的招聘师女士又要开始面试了!”安德森看起来有些兴奋,在安格妮丝将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咧着嘴笑了一下。 “我完成了师范类中等教育。”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师范类中等教育?”安德森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安格妮丝即便不倾听耳边一闪而过的絮语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看起来不像吗?”安格妮丝抬手按了按头顶的宽檐帽,嘴角勾起笑容说道。 “我以为你至少出身于贵族。”安德森说道。 “感谢你的赞扬。”安格妮丝眨了眨眼道。 “我们先去底里纽斯港接我们最后一位同伴,然后向西前往迪西海湾的埃斯科森港,转道向南。”艾德雯娜说道,她目光看向忙碌的船员们,离开港口的船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 “我们前一段航程会走前往南大陆的航线之一,沿阿提斯——曼克——皮文岛进入狂暴海前中部,然后我们会主动偏离航线,前往我们的目的地。”艾德雯娜有些严肃地说道。 安格妮丝在艾德雯娜讲述时,大致在自己脑海描绘了一下整个行程。 “这样看来我们的目的地离南大陆还挺远,离迪西海湾反而更近一些。”她思考了一下说道。 “的确是这样。”艾德雯娜点了点头。 “那么愿我们的行程顺利。”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那么风暴在上,愿我们行程顺利。”安德森伸出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道。 安格妮丝忍不住表情怪异地看向安德森。 “既然到了海上,多少信一点。”安德森咧开嘴嘿嘿笑了一声。 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海天相接处,如羽毛般的云朵划过半边天空。 ...... 整个航程不算远,但也差不多要花费一周的时间。 安格妮丝当天下午在船上见到这次团队的最后一人,那位“战士”途径的非凡者,一位“黎明骑士”,他从罗思德群岛南边的底里纽斯港上船。 这是一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弗萨克中年男人,有着一头浅棕的卷发,五官深邃,身高看起来有两米二三,名叫斯巴斯涅列基。 说实话,安格妮丝第一次在海上见到非官方,而且没有成为海盗的“战士”途径的中序列非凡者——“战士”序列成为海盗在苏尼亚海上挺常见,就像那位同样处于“黎明骑士”的神眷者乌特拉夫斯基阁下,也曾做过海盗。 大概有一部分地理因素,毕竟苏尼亚海上弗萨克人真的不少,安格妮丝暗自点头。 当然,在大部分普通人看来,冒险家和海盗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恶名远扬。 卡帕斯对斯巴斯涅列基的应激反应严重,如果不是安格妮丝的命令,他在见到斯巴斯涅列基的下一刻就会出手攻击。 必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黎明骑士”所拥有的低神秘度的神圣光明特质会对卡帕斯造成不适,但还有一种可能的因素,安格妮丝按着自己头顶的宽檐帽看着在仰头大笑的斯巴斯涅列基,微微眯了眯眼睛。 “波耶西亚小姐,”斯巴斯涅列基看向靠在装着酒水的木桶边的安格妮丝,举起来自己手中的酒杯,烈朗齐的酒香远远地钻入安格妮丝的鼻腔,“欢迎加入我们。” 安格妮丝让自己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点了点头,也举起自己手中感到酒杯,“我对这个遗迹很感兴趣。” 熟悉的旋律自旁边传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乐声响起的地方,那边尚且还不知道名字的船员弹起了吉他,安德森拍着手大笑的声音在夜色下翻滚的海浪声中显得极为清晰。 “爱的罗曼史,”艾德雯娜随口说道,“罗赛尔大帝在他与王后玛蒂尔达·阿贝尔的婚礼上第一次演奏了这首乐曲。” “嘿,我听说这是罗赛尔大帝找了一位来自费内波特精通费内波特琴的音乐家,专门为那场婚礼谱写的。”安德森有些兴奋地说道。 “这只是出于这首乐曲融合了费内波特民间费内波特琴旋律特色与因蒂斯风格的一种传闻,”艾德雯娜说道,“吉他虽然是个不常见的乐器,但确实是罗塞尔大帝自己发明的,他能够谱写出第一首适合吉他音色的乐曲不算奇怪。” 安格妮丝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会弹吉他的人不多,”安格妮丝看向刚刚弹奏完这首乐曲,有些兴奋期待地看着艾德雯娜的船员,出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学会的?” “我曾祖父的曾祖父曾经是因蒂斯的宫廷乐师。”船员有些失望地收回自己看着艾德雯娜的视线,回答安格妮丝道。 曾祖父的曾祖父......一共七代人,安格妮丝心中忍不住浮现了些许感叹。 “波耶西亚女士会有这样的问题......”斯巴斯涅列基看向安格妮丝,有些好奇地问道,“看来你对吉他也有了解?” 艾拉·波耶西亚是香料商人的女儿,但父亲早亡,母亲孀居,不应有这样的闲心思学习一种冷门乐器,安格妮丝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准备摇头。 但又在下一秒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灵性微微触动,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乐曲。”安格妮丝放轻自己的声音道。 “您要来一首吗?”那位依然不知晓名字的船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开口道。 “好。”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船员递来的吉他。 她思考了一下,没有选择踮起右脚,而是随意地坐在一边的木箱上,将自己的右腿搭在左腿上。 有些痕迹一旦留下了就不会消失,安格妮丝忍不住在心中微微摇了摇头,比如说仪态的教育。 她挨个拨了拨琴弦,确定了一遍各个弦的音准,才开始弹奏起来。 舒缓的前奏过去,安格妮丝放柔声音唱起。 “那些关于大海上的故事,” “已不再神秘。” “我迷恋着小说里的文字,” “你正在经历。” “我的狂热与痴迷写成信,” “越洋陪着你。” “我在这个无风无雨的夜,” “彻夜思念你。” ...... 不算多长的一首歌,但在安格妮丝终于停下弹奏后,围在一起的人安静了许久。 “虽然您选择的这首歌曲吉他只是陪衬,”那位仍然不知道名字的船员首先反应了过来,叹了一口气道,“但我能听出来,您比我弹的好。” 而安德森、艾德雯娜和斯巴斯涅列基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很多,他们相视了一眼。 “很优美的演奏,”艾德雯娜带着标准的笑容评价道,她看了围在一起的船员一眼,“不过我想我们该休息了。” 然后她看了安格妮丝,以及安德森与斯巴斯涅列基一眼,说道:“我们还要早点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已知的信息中推断出更多。” 第37章 图画 “从建筑风格来看,这座遗迹有着明显的特伦索斯特帝国的痕迹,但又有着一定拜朗帝国的痕迹。”艾德雯娜从文件袋中抽出数张炭笔绘成的图画说道。 安格妮丝敏锐的目光让她看清了放在最顶上的那张图片,那是一座由石头筑成的巨大而恢宏的建筑,穹顶之上蔓延而下一根圆杆,下面坠着巨大的烛台,周围的的墙壁上有着看起来像是金属质地的玫瑰以及特殊风格的丝绸装饰,整体的风格在违反常识的扭曲中又带着一种特殊的秩序。 “这是一座剧院的外观?”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安德森肯定道。 安格妮丝循着声音转头问道:“你画的?” “是的。”安德森扬着眉毛说道。 安格妮丝看了看渐渐开始挤眉弄眼的安德森,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物品的质感表现得很清晰,真是精湛的画技。” “当然,”安德森嘴角咧开,露出一排白牙,向后靠在椅背上,“终于有人肯说一句实话。” “如果你愿意喝下我专门给你调配的药剂,”奥克法将桌上的图画一张张按顺序钉在原本钉着海图的大木板上,“愿意称赞你的作品的人会更多。” “那算了,”安德森毫无形象地瘫在靠背椅上,“我还挺喜欢用我普普通通浑厚有磁性的声音的。” 艾德雯娜仿佛没有听到安德森的话语,在奥克法完成自己手中的工作后,声音平静地再次开口: “从上一次安德森和奥克法探索遗迹的经历来看,遗迹中所有的活尸居民,会周期性前往这座很有可能是剧院的建筑。” “这些颅骨里的东西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萎缩得连肉干都没留下的家伙竟然似乎还有音乐鉴赏能力......”安德森一脸认真地说道,然后他似乎所觉地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小声咆哮出声的卡帕斯。 “当然,你颅骨里的东西应该会更大一点,嘿,你经历的时间还没有太久。”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耸肩说道:“我很抱歉,但是卡帕斯只是一个活尸。” “他刚刚的那声差点让我以为......”安德森的声音在奥克法的视线下渐渐变低。 “好吧,讨论遗迹,讨论遗迹,”安德森在自己嘴前虚虚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目光扫了一遍周围所有看着他的人,“最重要的是讨论遗迹。” 队伍里有个“猎人”,讨论事情的效率果然会低很多,安格妮丝抬手支在桌上,随意地撑起自己的下巴,目光一个个扫过钉在木板上的图画。 第一个图画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古城门,一边有着尖顶的望楼,另一边却又是只有瞭望口的无顶门塔,隐隐的阴影痕迹渲染在城墙上,看起来像是氧化后的血迹。 第二张图画就是之前被摆在最上面的那张,类似于剧院的建筑。但旁边还有着两幅建筑外观,一副是空荡荡的广场,破碎的大理石阶梯混杂着尘土,破碎的圆窗上带着蛛网,一个个干瘪的尸体歪七扭八地游荡在其中;而另一幅是完好的景象,马车和人群向着剧院涌去。 第三张是一个类似于教堂般的建筑,风格繁复阴郁,但没有与这种风格更加搭配的琉璃镶嵌而成的花窗,而是看起来像是有意留下极多切割棱面的水晶,被纤巧的金属细框拢住。 在这张图画旁边,绘着一个披着宽大斗篷的雕像,完全无法看清雕像的面容。从环境来看,这个雕像处于旁边图画中的教堂里,藏在两面墙相接处的角落里,两边有着切割棱面的水晶窗透出的光幕交织,看起来仿佛两扇门扉。光幕交织处的前方大约两三米,有着一个仿佛北大陆传统坟墓前的石碑样的石板,上面画着一行鬼画符。 安格妮丝转头看向安德森。 “嘿,不要看我。”安德森说道,他耸了耸肩,“我并不认得那行文字,连属于哪种语言都不知道的那种。” “我甚至在离开这座教堂后,就忘记了那行文字长什么样,唯一的印象就是挺有美感,所以......”安德森看起来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就凭借自己的回忆随便画了画。” “奥克法也是这样,”安德森用自己的胳膊肘怼了怼奥克法,咧开嘴嘿嘿一笑,“对吧?” 奥克法右手随手痛击了安德森左侧第10根肋骨下沿,看向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是的,波耶西亚女士,”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我当时和安德森一起看到了这块石碑,同样无法回忆起这行文字。” “哪怕我并不自诩拥有极好的记忆能力,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在短短几分钟内忘记这样重要的信息。”奥克法说道,看起来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庆幸。 “因此我们都认为这是非凡能力的影响。”斯巴斯涅列基开口说道。 “还有一个猜想,”艾德雯娜开口说道,“这座遗迹中同时还存在能够引起‘幻觉’的非凡力量,我们无法确定这行文字究竟存在于现实中还是存在于那让所有人一起看到的‘幻觉’中。” “是的,”奥克法点了点头,“由于到达这座教堂时我们已经身处遗迹时间太久,甚至已经有队员因为‘幻觉’永远留在了那里,我们的确已经像刚进入遗迹时那样清晰分辨现实与‘幻觉’。” “我们目前只能凭借我们知道的信息分析,”艾德雯娜说道,“从充满遗迹的活尸来看,这里必然曾经受过死神之力的影响。” “我想这是无可否认的,”斯巴斯涅列基点了点头,“更何况它还处于狂暴海之中,这让我联想起了一直在海上流传的宝藏传说。” “‘死神的钥匙’!”几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死神的钥匙”,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据说在狂暴海的某个隐秘地方,死神遗留的宝藏正等待着持有特定钥匙的人找到并打开,这是海上排名第一的宝藏传说。 但在安格妮丝的记忆里,存在的那零零散散有关死神相关的碎片给予了她一个明确的信息,“死神的钥匙”也许真的存在,但如果真的想要打开死神的遗迹,那位“死亡执政官”才是关键。 而那位“死亡执政官”,安格妮丝手指在桌上交替点了点,她听到安德森嗤笑了一声。 “算了吧,”安德森嗓音难得带着些许的低沉,“如果真的和‘死神的钥匙’相关,我们上次根本无法活着回来。” 第38章 推断 安格妮丝非常赞同安德森的话语,真正与神明有关的遗迹对于中低序列的非凡者来说,绝不是机遇,而是灾难。 而会提出这样的猜想的斯巴斯涅列基,安格妮丝视线瞥了一眼对方,忍不住若有所思。 战神教会与黑夜女神教会一定会非常关注死神的遗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后安格妮丝又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似乎与这几条途径可以互换有关,脑海中又一次闪过新的念头,在下一刻,她在自己记忆角落中的碎片里找到了更加适用于这样的情况的词语。 它们是“相邻途径”,所以...... 一瞬间,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刺痛几乎蔓延了整个灵魂,似乎来源于脑海,来源于心脏,又似乎哪里都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发源于想象之中的幻痛。 又在下一瞬间,这种刺痛似乎全部消失,亦或者只是聚集在了某一处她尚且无法辨析的地方,只余下精神上难以抑制的疲惫,隐约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但当安格妮丝选择去倾听的时候完全消失。 安格妮丝收束了自己的思绪,没有再去思考任何问题,只是向后靠向了椅背,随意地听着几人的交流,许久没有开口,直至几人讨论起了活尸。 “波耶西亚女士,”艾德雯娜看向安格妮丝,“关于城里的活尸您有什么想法?” “我想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安格妮丝开口道,“我们并没有准备去杀死城里所有的活尸。” “嘿,”安德森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般,“如果有人这么想,那一定是脑子被活尸给吃了。” 安格妮丝视线顿时停在了安德森身上,卡帕斯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下一刻,安格妮丝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说道放轻声音说道:“如果胡德先生愿意慷慨献身的话,我想卡帕斯并不介意。” 安德森立刻举起了双手,“我发誓,我只是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罗赛尔大帝说过的话。” “哦,罗赛尔大帝也许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安格妮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给卡帕斯留下了一直用眼神威胁安德森的命令。 罗赛尔大帝版——不知道谁说的就是我说的,是吧......安格妮丝心中有些好笑,脸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她移开目光,继续了之前的话语。 “那么第二点,这座遗迹的真正占主导地位的究竟是活尸还是那场‘幻觉’?”安格妮丝表情严肃起来,直起身说道。 “目前已知在‘幻觉’中的行为可以影响现实中活尸的态度,决定它们是否会对我们进行追杀,”安格妮丝放慢语速,“那么,这样看来,探索那‘幻觉’中的内容也许更加重要一些。” “是的,”艾德雯娜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已知如果我们过于沉浸在那场‘幻觉’中,永远留在那里的风险会增加,甚至几乎难以幸免。” “那么这就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安格妮丝说道,“我们需要分析一下之前的牺牲者的经历,争取能够从中发现一些也许能够有所帮助的线索。” “嘿,‘牺牲者’,这个词语可真……”安德森没有说完自己的话,只是咂咂嘴,摇了摇头,“如果早几年,也许我也会这么说。” 安格妮丝看了安德森一眼,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我有一个猜想,”艾德雯娜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归纳了那几位永远留在遗迹中的先生的经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是在剧院里听到了歌声。” “是的,我还记得埃克斯说那里的歌声很动听,”奥克法摇了摇头,“而我什么都没听到。” “然后那些家伙就渐渐地忘记了现实,向遗迹中活尸的模样转化,”安德森摊了摊手,“直到我们想带他们离开遗迹,他们甚至出手攻击我们。” “看来我们找到了一部分的因素,”安格妮丝说道,“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几人都点了点头,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想还有一个需要提前想到的状况,”安格妮丝想了想说道,“如果在某些情况下,遗迹的规则发生改变,所有的活尸都敌对并攻击我们,我们如何不让自己永远留在那里?” 几人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奥克法看着安格妮丝苦笑道:“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没人可以解答.....” 奥克法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来当宝藏猎人,总要有死在某个遗迹里的觉悟。”斯巴斯涅列基哈哈一笑,随意地说道。 安格妮丝环视了几人一眼,点了点头。 有人有所倚仗,有人将知识置于生死之上,还有的人真正笃信不将生死放上天平,绝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 “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站起身,随手将放在一旁的宽檐帽戴在头上。 “那么请容许我回房间休整一下,思考一些更为细节的问题,”安格妮丝按着宽檐帽微微躬身,“卡帕斯也需要一些更为细致的维护。” “好的,感谢您,波耶西亚女士。”艾德雯娜点了点头道。 安格妮丝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卡帕斯同样从角落里站起身跟在了安格妮丝身后。 比白天凉许多的海风拂过,让安格妮丝觉得自己精神上的疲惫缓解了些许。 她看了一眼天上绯红的月亮,以及不曾月亮的光芒下隐匿的星星。 “金星……”安格妮丝低声,又立即摇了摇头,“是的,金星。” 她随意对向着自己打招呼的船员点了点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念道。 隐约的波纹扩散开来,南丁格尔身影在安格妮丝的声音还没落下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面前。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安格妮丝轻声说道,“我亲爱的南丁格尔。” 第39章 狂暴海 南丁格尔的出现总带着不同的乐曲,这是自从安格妮丝无法抵挡地聆听起周围所有人心中的絮语后发现的事实。 而这一次南丁格尔的出现伴随着费内波特琴演奏的优美缠绵的小夜曲,让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微微放松,难以抑制的疲惫扩散,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样的音乐能够动听到所有人都不愿离开?”安格妮丝没有迟疑,直接开口问道。 “也许并不是歌曲迷人,”南丁格尔想了想回答道,“而是歌曲所描述的美梦,会将所有人带去的那个不存在的世界迷人。” 安格妮丝按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的确,人类自身所见的一切与想象之中相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苍白。”安格妮丝许久之后才低声自语。 “女士?”南丁格尔有些好奇地出声道。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南丁格尔,声音带上了少许慵懒的沙哑。 “如果门扉足够光明夺目,”安格妮丝缓缓开口,“怎样才能看清门后面有什么?” “那大概......是让自己的视线穿过黑暗的狭缝?”南丁格尔有些不肯定地回答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南丁格尔在自己的视线下渐红的脸颊。 “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女士?”南丁格尔忍不住开口道。 “没有问题,很有道理。”安格妮丝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直起身,认真地点了点头。 南丁格尔耳尖一瞬间难以抑制地红透,手掌握了握,又松了开来。 “我......您看起来不太舒服,女士,”南丁格尔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需要我给您唱歌吗,女士?” “当然,”安格妮丝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想要一支小夜曲,如果是摇篮曲,那就更好了。” “我的荣幸。”南丁格尔认真地点了点头,波纹缓缓散开,她的身影消失,而安格妮丝面前的茶几上新出现的八音盒装饰华丽,轻柔甜美的旋律一点点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安格妮丝在平和的曲调中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 待在船上的日子从某些角度来讲算得上无聊,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又算得上新奇。 船员们想尽各种办法试图引起艾德雯娜的注意,但艾德雯娜脑子里只想着让这些人好好学习。 哪怕已经做好计划前往已经确定存在许多危险的遗迹,艾德雯娜的教学计划也没有停止,安格妮丝有时会去听听她给船员们讲课——拿她的话说,学习是每一刻都要进行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因为任何理由停止。 安德森招猫逗狗惹人嫌,安格妮丝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纵火家”战斗力尚可,某个船员,不,整艘船上的船员一定会敲晕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奥克法则加深着海上对于大地母神教会信徒的刻板印象,在船上种各种奇怪的植物改善大家的生活。这样看来,自己的这个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当得一点都不称职了,安格妮丝有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而斯巴斯涅列基,这位“黎明骑士”则看起来爽朗却与普通船员有着明显的距离感,带着少许传统意义上的“骑士”特质,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至于安格妮丝自己,她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出什么属于“活尸”的恐怖地方,但船员们总对她怀有畏惧,尤其在卡帕斯跟随在安格妮丝身后时。 “我没有准备吃掉你的尸体。”安格妮丝在又一次听到船员一瞬间恐惧的心声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 心声几乎瞬间从絮语化成了尖叫,安格妮丝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看着船员仓皇地跑开。 “哈哈哈哈......”安德森的笑声带有着明显的辨识力,安格妮丝放下揉耳朵的手,转头看向身后的阴影。 安德森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另一只手扶在墙上。 “非凡特性如果不想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安格妮丝几乎脱口而出。 而话音刚落,安格妮丝自己就愣了一瞬,这样说话绝不是她自己的风格,但这句带着甚至带着些许羞恼意味的话语又给了她一种难以抑制的熟悉感。 就像......就像...... 安格妮丝停在了那里,半垂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翻滚。 “真没想到......”安德森没有将自己的话说法,在那里摸着下巴打量着安格妮丝咂着嘴。 然后他又看着安格妮丝现在的状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看起来又像是刚从棺材里翻起来的失忆古尸了。”安德森小声感叹道。 安格妮丝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自己的思绪,离开通道径直前往甲板。 艾德雯娜、奥克法和斯巴斯涅列基都已经来到了甲板上,面色凝重地看着天空。 那里气流成形,盘绕成风,呼啸着笼罩了看不到边际的大片区域,里面光芒晦暗,染着幽深感的闪电一道又一道划过,照得周围场景宛若末日。 “风暴?”安格妮丝低声道,又在下一刻摇了摇头,“不,里面还蕴含着灵界气息。” “在许多神秘学书籍里都有着这样的记载,”艾德雯娜表情严肃地说道,“死神陨落时的伟力不仅改变了南北大陆间海洋的气候环境,让它充满天灾,险流众多,以狂暴为名,而且还打破了真实与虚幻之间的阻隔,污染破坏了对应的灵界,让两边互相影响......” “我们没有从罗思德群岛那边的长尾岛走就是为了尽量避免遇到这种情况,”那边的大副一边怒吼着指挥船员一边随口说道,“我们必须偏离安全航道,那边走的话偏离安全航道后要走更长时间。” 安格妮丝随手指挥着卡帕斯上前一起帮忙。 “我能感觉到那云层中孕育的幽暗闪电极为危险,”安格妮丝视线扫向了海面下的阴影,她隐约看到一条条血淋淋的手臂在挥舞向上,“而且还有海面下还有神秘在酝酿。” “这是到达遗迹前的最后一段航程,”斯巴斯涅列基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离开这片乌云覆盖的范围,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第40章 风暴 这是安格妮丝真正见识到狂暴海的恐怖,之前她只在书籍的记载中想象过狂暴海。 眼前的风暴尚未完全成形,但已经有瓢泼的雨水倾泻而下,带着清晰的咸湿气味。船只顺着海浪摇晃着,浪花拍击在船舷上,水花在甲板击起大片的水雾,留下连片雪白的泡沫。 船上的水手足够熟练,在之前就已经没有任何慌乱地完成了放下风帆的动作,掌舵控制着船只缓慢而坚定地迎着海浪顶着狂风而上,避免因横向受风而翻船。 每隔片刻,便有船员大声向着艾德雯娜和大副报告着船只动力状态,甲板上尚未回到船舱中的船员熟练地在船只的摇晃中保持着平衡,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浪高超过到三米,风速已经超过十三米每秒,根据测算,风暴中心处于我们的东南方大致一百二十海里处。”艾德雯娜严肃地报出一组数据。 “我们目前处于风暴的边缘,航行方向远离风暴中心,离目的地还有三个小时的航程,燃料足够。”艾德雯娜平静的声音穿透雨幕,传入每个船员的耳中,“埃薇琳娜号并不是偏重的船,不需要担心因为海浪太高船首悬空而折断。” 安格妮丝听着艾德雯娜平静的话语,瞬间明白了艾德雯娜这样说话的目的,遭遇风暴在狂暴海上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主动偏离罗塞尔安全航道是一件有着巨大风险的事情,即便只是遇见原本司空见惯的风暴,也会在船员的心中留下恐惧的阴影,如果置之不理的话遇到特殊情况最终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为难以抑制的绝望。 “安德森,奥克法,”艾德雯娜简短地喊道,“注意船员的状况,及时救助。” “波耶西亚女士,”艾德雯娜看向安格妮丝,“还需要您和斯巴斯涅列基一起观察船只周围的情况,指导船员避开异常力量汇聚的区域。” “在狂暴海我们无法使用灵界相关的法术,容易出现意外情况。”艾德雯娜沉着地说道。 “好的。”安格妮丝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船首。 狂风送来冰冷的雨水,一部分沿着领口钻入,将内里的衬衣浸湿,另一部分顺着长款皮衣的下摆流下,在甲板上溅出一片片水花,留下一点点向外扩散的涟漪,然后淹没在雨滴砸下的涟漪中。 安格妮丝的视线透过晦暗的雨幕看向波涛汹涌的海面,褐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一点点细碎的黑色在眼底浮现又悄然消失,她感到自己的精神悄然拔高,看着周围的一切。 混杂在一起的喑哑嘶吼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安格妮丝感到陈腐的味道充斥在了自己的口鼻间,脑海中浮现出海面下海底一具具骷髅挣扎爬起,森白的色彩在近乎深黑的海水中飘荡,带着泛白腐肉的一条条手臂挥舞着向上海面附近伸来,掉下一个个带着细碎的丝状边缘的肉块。 所有被风暴笼罩的海域都是这样的情况,安格妮丝目光环视着周围,但在大部分区域里一时半会并不会影响到海面上正在行驶的船只。 只有那些灵界影响更为明显的地方,安格妮丝将视线投向那在自己的视线中渐渐有形成迹象的漩涡,漆黑纤细的丝线在她的视线停留后开始一点点构建出,她看到在晦暗的雨幕中几不可见的漆黑的烟雾一点点浮现。 “左前方七十五米,”安格妮丝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注意新形成的漩涡。” 一边的斯巴斯涅列基在安格妮丝出声后几乎立刻看向了那渐渐成形的漩涡,身上晨曦般的光芒一点点燃起。 冰冷的寒意和难以形容的恶臭在船只距离完全形成的漩涡最近的时刻传递过来,而众人也在这样一个几乎特定的角度看清了那自漩涡中浮现的东西—— 那是一个奇异的生物,看起来像是有着眼、嘴、触手下肢的类似软泥构成的人形,全身沾满的粘液和泥浆般的东西在一点点地滴下,漆黑的烟雾从它的身上不断向周围扩散着,在水面上留下仿佛油污般的痕迹。 它似乎沉睡着,尚未完全醒来,唯有那仿佛触手般的肢体顺着波涛微弱地摆动。 “咳咳咳......” 最靠近左侧船舷的船员跌倒在地,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颈弯折了自己的身体,难以抑制的咳嗽声自他身上传来,深褐色的黏液自他口中滴落。他的另一只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伸向了自己的背部,用力抓挠着,在衣服上留下一条条血痕。 “远离左侧船舷!”奥克法大声喊道,同时向着倒在地上的船员奔去。 斯巴斯涅列基也同样持着晨曦凝聚成的双手巨剑靠近了船员,明净圣洁的晨曦洒在船员以及来到船员身边的奥克法身上。 “没救了。”奥克法检查了一遍船员,站起身退后一步道。 “该死的!”一名手持着鱼叉的船员红着眼怒骂道。 他狠狠地看着距离渐远的诡异生物,抬起了持着鱼叉的手臂。 “不要攻击!”艾德雯娜喊声传来,安格妮丝的几乎同时出现在了试图将自己手中鱼叉向那奇异生物丢去的船员身边,抓住了船员的手臂上,船员的手臂瞬间僵硬,投掷的动作停了下来。 冰霜自安格妮丝的脚下蔓延开来,这一侧的甲板上全部染上了惨白的痕迹,瓢泼的雨水化成细碎的冰碴落在甲板上,几乎所有的船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真是让人清醒的能力。”安德森打了个喷嚏道,又看着倒在地上的船员叹了口气。 “它尚未醒来是我们的幸运。”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松开了抓着船员的手,船员有些颓丧地放下了持着鱼叉的手臂。 “说实话,我不太想承担这样的工作。”安德森低声道。 赤色的乌鸦自他的手中飞出,落在了倒在地上的船员身上,艳红的火光映亮了船员的脸颊,然后留下一道道灼痕。 是那天会弹吉他的船员,安格妮丝在看清船员的面容后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是安格妮丝下一刻的念头。 她收回了自己看向船员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仍旧投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第41章 灯塔 震耳欲聋的飓风从海底蹿起,夹杂着大量的蔚蓝直冲上方,幽深的闪电如同虚空的裂口,不断出现又不断因自愈而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狂风闪电始终没有平息,天空甚至越发晦暗,完全无法通过天色来判断时间。 “我们快到了。”奥克法突然开口道。 “嘿,”安德森随手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流下的雨水,“事实上是已经到了。” 没有更多的人参与他们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所有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渐渐在天水相接处显现出的那点微弱的光芒。 所有海上的人都熟悉这样的光芒。 “从光线的强度来看,应用的是罗塞尔大帝之前的技术,用煤油灯作为光源,通过浮在水银中的透镜系统,看守灯塔的人通过装置控制透镜系统,将光线投射在海面上。”艾德雯娜看着遥遥在望的灯塔,开口说道。 “这很正常,”斯巴斯涅列基说道,“死神在狂暴海掀起风浪是在第五纪之前。”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艾德雯娜点了点头,向着船员发出指令,“控制好速度和方向,我们准备停靠。” “遵令,船长。”一边的船员笑着抬手抚着帽檐行了个礼,向后面跑去。 哪怕灯塔的光芒遥遥在望,但真正看到陆地依旧花了超过半小时的时间。 安格妮丝微微眯起,依旧带着细碎的黑色的眼睛看向了晦暗雨幕中那黑峻峻的影子。 她看到漆黑与血色交印的丝丝缕缕,如同包裹蚕茧一般将眼前的这座岛屿包裹,那些无法探知的丝线末端伸入未知的地方,染着隐约的灰黑的色彩。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眼底细碎的黑色消失。 “他们和我们一起上去?”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的船员们,在艾德雯娜身旁小声问道。 “他们会留在船上。”艾德雯娜开口道。 “的确,”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停留在岸边也足够危险了。” 埃薇琳娜号上的船员足够熟练,但即便是这样,靠近灯塔指引的港口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港口一侧有着昏暗的灯光的小屋里的人似乎发现了靠近的埃薇琳娜号,从房屋中走了出来。 “该死!”安德森的脸色在看到那撑着伞,提着马灯的人影后难看了起来。 “是埃克斯......”奥克法同样脸色不太好,低声说出了来者的名字。 “看来是你们曾经的同伴。”安格妮丝抬手按着头顶的宽檐帽,低声道。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靠近了船舷。 提着马灯的男人动作很标准地指挥着埃薇琳娜号完成了停靠,然后抬头仔细打量起船舷边的人。 安格妮丝敏锐的视觉让她看到了男人干瘪的脸庞以及嘴角渐渐浮现出来的一抹笑容,这抹笑容看起来轻松而快乐。 下一刻,安格妮丝看到男人丢下伞,动作夸张地招了招手,张开嘴巴,大声喊道: “嘿——嘿,是小奥克法和安德森吗?”男人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后,成功钻入了船舷上的人的耳中。 安格妮丝看见安德森收敛了自己难看的脸色,几乎将自己的大半的身躯倚靠在了船舷上,探身对着下方喊道:“嘿,埃克斯,这么叫他,奥克法可生气了。” “放屁,”下方的人带着笑意骂了一声,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少许的虚幻,“绝对是你这么说他才生气。” “胡说,”安德森看起来痛心疾首地拍了一把船舷,“奥克法是这样的人吗?” 安德森与底下似乎名为“埃克斯”的人的闲聊似乎毫无异常,但那肉眼可见的干瘪面庞以及那双从湿漉漉的衣袖下露出的干瘪双手却提醒着所有人他身上的异常。 “你们要下船吗?”提着马灯的人开口问道。 “水手要留着看东西,”安德森似乎毫无戒备之心地回答道,“我和我的朋友们要进城里采买点东西补充下物资。” “那你得让水手们待会收起舷梯,多安排点人守夜,不要去听那些不该听到的声音,”提着马灯的人笑容满面地说道,“这片海洋晚上总是充满‘惊喜’。” “当然。”安德森看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后退一步,离船舷稍远了一些。 “他已经和城里的那些东西看不出区别了,”奥克法低声叹息道,“尽管思维似乎仍然清晰。” “收起船舷,多派人守夜,不去听异常的声音......”艾德雯娜皱着眉头似乎想着什么。 “多做点预备措施没有坏处,”斯巴斯涅列基开口说道,声音爽朗,“哪怕那位不幸的先生不说,我们也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不是吗?” “她是刚刚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没法挖掘出其中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不甘心。”安德森耸了耸肩,看起来没心没肺地说道。 “我们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艾德雯娜说道,她抬头看向周围的船员,“如果遇到异常,你们......” “船长,您无法为我们准备好一切,”一个年轻的船员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既然我们来了海上,踏上了这场狂暴海上的冒险,我们就已经做好的准备......” “我想未来海盗将军的船员总不能连怎么应对海上的非常规事件都要自己的船长教吧?”年轻的船员带着少许的玩笑意味回答,“五海上的人可不会给我们自己‘辞职’的机会。” “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小看狂暴海上的异常。”艾德雯娜沉默的一下,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离开后,你们的安全只能依靠你们自己,我只能给你们的留下之前约定好的联系手段,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开口继续说道,声音带着少许的疑惑,“除此之外,我需要你们有人去那边的灯塔上看看,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年轻的船员似乎有些奇怪,开口问道:“那船长你不去自己查探吗?” 艾德雯娜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城里的一切才是解开所有谜底的前提。” 安格妮丝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将自己的目光投下了那高耸在崖边的灯塔。 “不管是什么,至少可以为黑暗中的人点灯。”她随口说道。 晦暗的雨幕中,敦实的塔身上的带着少许泛黑的痕迹,也许的青苔又也许只是雨水的湿痕。 第42章 纳瓦拉城 “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安德森让自己的步伐稍稍偏移,离提着马灯的男人近了些,出声问道。 “挺好,”也许名为“埃克斯”的家伙笑呵呵地回答道,“这里的生活比海上安逸得多。” “我以为你并不会适应安逸的生活,”安德森的面色稍显古怪地说道,“你又不是奥克法那家伙……嗷——” 安德森动作夸张地惨叫出声,捂着自己最下沿肋骨上的皮肉。 “你俩还是这样。”提着马灯的男人哈哈一笑,感叹了一句。 奥克法没有理会安德森,只是带着少许表面的笑意看着提着马灯的男人。 “这里至少不会走进一个房间就看到一排‘德高望重’的人物坐在老式的椅子里窃窃私语,”提着马灯的男人正经回答着安德森的问题,“所以我不需要担心有人会为我犯下的‘酷行’折磨我……” “嘿,海上的冒险家哪个不是无可饶恕的恶徒,我以为你早就承认这一点!”安德森语气诧异地大声道。 “……至少这里真的足够安逸……而我已经老啦……”提着马灯的男人在安德森的话语后沉默了一瞬,才仿佛感叹般说道,“……就像一场美梦……” 就像一场美梦……安格妮丝在他们身后缓步走着,在心中咀嚼着男人的话语。 “到了。”提着马灯的男人突然开口道,安格妮丝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 这是安德森第一幅图画上的场景,一个古城门,有着第四纪末期的风格。一边有着尖顶的望楼,另一边却又是只有瞭望口的无顶门塔,晦暗的夜色中只能看到城墙上隐隐的阴影痕迹,带着明显的陈朽的味道。 “这门有什么名字吗?”艾德雯娜出声问道。 “有什么特殊的名字?”提着马灯的男人呵呵笑道,“这不过是一道普通的城门。” 安格妮丝一手按着自己头顶的宽檐帽,抬起头向上看去,细碎的黑色出现在她的眼底,影影绰绰的火光在她的眼前浮现,尖利的长矛刺穿消瘦却矫健的身体,猩红的血液顺着深灰色的城墙缓缓流下,无声无息地被吸收。 “我就不进去了,”提着马灯的男人的抬头看着城门许久,出声说道,“我今晚并不能离开港口太远。” “当然,”安格妮丝开口道,她伸手随意地推开门,“这是你的职责。” 缥缈不停歇的管弦混杂着纯净不带任何杂质的歌声在下一刻顺着夜风来到了安格妮丝的耳边,安格妮丝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 “你们听到了吗?”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我也听到了。”艾德雯娜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安德森和奥克法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斯巴斯涅列基在几人将目光投来的同时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表情看起来有些难看。 安格妮丝清楚他脸色变化的原因,毕竟不久之前才在分析的时候将在歌剧院听到歌声认定为高风险的因素。 “天籁之音,”旁边有声音道,“就像是天使的圣歌,不是吗?”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那是一个有着灰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穿着黑白两色的礼服,拿着红橡木手杖,看起来就像是北大陆常见的将要赴宴的绅士。 “好久不见,亲爱的奥克法......”年轻男人在几人将视线投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副上流社会最常见的优雅笑容,“还有......该去喂鲨鱼的安德森。” 安德森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 “丁梅斯戴尔,我见过好多人像你这样打扮......”安德森的笑容看起来实在有些欠揍,尤其是配合着他那副思索的动作。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一拍手,表情恍然,“因蒂斯一个伯爵的宴会上,这个伯爵特别喜欢看年轻男人这样打扮,每次他的宴会后都至少有一个能得到他的投资!” 他在内涵什么......安格妮丝忍不住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安德森。 “至少现在去过这位伯爵宴会的是你,安德森,”名为“丁梅斯戴尔”的年轻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说道,“而我现在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财富与尊重。” 他没有等待安德森再次开口,目光看向了乐声来源的方向。 “这是阿利亚德尼·亨伯特的歌声,”年轻男人有些漫不经心地介绍道,但他的神色却分明彻底地沉迷在了那飘渺不定的歌声中,带着异样的亢奋与痴迷,“纳瓦拉城中最为著名的阉伶,听说他是伯爵的情人。” 阉伶歌手,安格妮丝曾经在历史文献上看到过这些人,他们最初出现的时间随着众神时代的大量资料的失落已经无法考据,但少量出土的第四纪历史文献中确实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而他们的消失却是确定的——这是罗塞尔大帝的功劳。 人类总能为自己的欲望做出残忍的事情,无论是更偏向本能还是看起来出于一些高尚的目的。 年幼的男童声音洪亮清澈,仿若天籁,可等到他们到了发育期,他们的嗓音就会迅速低沉下去,大多数时候连最为普通的女性角色都无法担任。在这些男孩到达发育年纪之前,将其阉割,他们就将拥有比女性更胜一筹的宽广的音域,再加上超出常人的肺活量,他们的歌喉是“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具有的,如此清脆、有力而又甜美”,就像孔蒂老师曾经向安格妮丝感叹过的,这些人是人类历史的悲哀,却是音乐发展的瑰宝。 “你们很幸运,”年轻男人说道,“今晚有纳瓦拉城的庆典,阿利亚德尼会在菲尼克斯歌剧院演唱他为庆典献上的歌剧,伯爵与伯爵夫人也会在今晚出现在那里,做出面向每位市民的演讲。” 身旁也许归属于贵族的马车驶过,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快速掠过街道两旁衣衫褴褛挤挤挨挨的贫民。 安格妮丝转头向后望去,那古老的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得极远,在璀璨的灯光以及浮动的暗香里几乎消失在了晦暗的夜幕中。 第43章 “幻觉” 夜幕中大部分的景色晦暗难辨,唯有剧院的灯火照亮了城内大半的天空。被特意打磨过形状的玻璃将室内辉煌的灯火反射而出,穿过绘着目前难以理解其中意味的图案的花窗,将周围映得仿若白昼。 剧院前被特意拓宽过的道路边,侍者傲慢又谦逊地等待着,穿着特制服装,只在一侧装饰的羽毛高高地在空气中挥舞着。 马车边的随从们手脚并用踢打着路旁试图围上来的贫民,不让这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惊吓到脆弱的“上等人”。 从马车上走下的贵妇人,带着丝绸长手套,用束腰扎出纤瘦的腰肢,然后借助裙撑打开巨大裙摆。被精心烫出最完美的弧度的长卷发上插满华丽到夸张的发饰,她们高高挺起胸膛,抬起头,涂着厚重妆容的脸庞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用手帕或羽毛扇遮着鼻子,目不斜视。 被她们挽住的男伴,金闪闪的衣袖和镶嵌银丝的衣服闪着亮晶晶的光,蓬松缀满不对称花边的衣摆随着他们的动作浮动。 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蔓延,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了房间里各色的雕塑、绘画、挂毯。 花香混合着脂粉香水的气味有一种怪异的迷醉感,安格妮丝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我预订的包厢,”年轻男人说道,“阿利亚德尼还没有到,他总是先要在教堂完成晚堂弥撒,才会来到歌剧院。” 说着,他呵呵笑了一声,对着安格妮丝几人躬了躬身,“所以,请允许我失陪,这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 安格妮丝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大部分的“上流人士”来说,相比于观赏歌剧,这里更重要的职能恐怕是社交游乐,这和费内波特没有什么区别。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费内波特的大部分城市中,各种剧目前后的社交活动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必言说的惯例。 而年轻男人提到今天所谓的“伯爵”和“伯爵夫人”会在这里做出面向所有市民的演讲,会出现在这座剧院的“上流人士”恐怕会更多,这对于有着刚刚跻身“上等人”的年轻男人当然是不能错过的机会。 年轻男人自然地与安德森互相嘲讽了几句,离开了房间。 安格妮丝缓步靠近房间一侧的栏杆,看向下方的舞台。 猩红的帷幕紧闭,能够容纳百人的座位空空荡荡。穹顶之上坠下的巨大的烛台点满了灯火,周围的的墙壁上金属质地的玫瑰以及特殊风格的丝绸装饰有着一种奇特的精美感。 “整体看来,这里的风格更加偏向特伦索斯特帝国一些,”安格妮丝随口说道,她没有收回自己打量整座剧院的目光,“有拜朗风格的痕迹,但并不是最主要的,更像是建筑师在设计这座剧院的时候将拜朗帝国的一些美学上的观点融合了进来。” “是的,这与上一次探索到的结论并不相符,”艾德雯娜点了点头,“如果仅从我们刚刚看到的这些推断,这里更有可能是在特伦索斯特帝国的统治下,而非之前所认为的信仰死神。” “我突然想起了四皇之战之后紧接着就进入了苍白年代,”安格妮丝神色平静地说道,“铸成最后结果的因素总在更早的时候出现,也许这里就是一处证据。”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实的,”艾德雯娜眼中闪耀着奇异的神采,“那么这里对拨开笼罩着第四纪末期到第五纪初期的迷雾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嘿,清醒一点,我们的两位学者小姐,”安德森耸了耸肩道,“我们首先得考虑能不能活着出去。” “我们从进入城门就已经陷入了之前所说的‘幻觉’里,”斯巴斯涅列基表情严肃,“我们一直只能看到一个‘正常城市’。” “我们上一次也是这样,”奥克法说道,“直到我们找到了这场‘幻觉’的‘破绽’,才真正看清了这座城市。” “很明显,这次‘幻觉’‘升级’了,我们要比上次更仔细一些......”安德森随意地说道,在安格妮丝看向他后咧开嘴露出了笑容,“哦,‘升级’这个词是我从罗赛尔大帝的小说里看到的。” “我记得你在船上说过,你们上次找到的‘破绽’是教堂那座上面有你无法辨识的字迹后的人形雕像,”安格妮丝掀起长款皮衣的下摆,毫不顾忌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开口说道,“你非常确认那绝不会是死神的雕像。” “是的,因为我在教堂更中心的地方看到了死神的圣徽和......祂的塑像,”安德森摊了摊手道,“嘿,没想到曾经与诸位神灵争锋的死神竟然是邪神。” 所有正神教会的成员都知道划分正神和邪神的最基本的标准之一,那就是邪神有近似智慧生灵的形象,而正神只得象征符号组成的圣徽。 “塑像......”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也许这只是第四纪的习惯?” “我更愿意相信是这里的主人出于某个目的,故意塑造死神的人形雕像。”艾德雯娜表情严肃地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 “我想我们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找到这一次‘幻觉’的破绽?”奥克法小声说道。 “也许我们要找到一个一直在转的陀螺?”安德森带着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看来你是罗赛尔大帝忠实的读者,”安格妮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过,也许这是一个有用的思路,不过更有用的应该是向黑夜女神祈求祝福。” 艾德雯娜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幻觉’与‘梦魇’并不能简单地视为同一种现象。” “幻觉......梦魇......”安德森嘿嘿笑了几声,声音极低地咀嚼着几个词语,“......一场美梦。” 安格妮丝敏锐地听到了安德森嘟囔般的话语,转头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一缕露出白牙的微笑。 “也许我们可以去教堂看看,”斯巴斯涅列基说道,“上次的‘破绽’也许这次同样有用。” “我并不这样认为,”艾德雯娜摇了摇头,“这场‘幻觉’将我们引导到了这座剧院,必然有内在的意义。” “两次的差异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信仰方面,我不认为这一次的教堂和之前他们去过的教堂没有差别。”艾德雯娜停顿了一下,开口补充道。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非正神的教堂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是最危险的地方,嘿......”安德森嘿嘿一笑,“所以......” “所以我们首先需要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在去教堂以及......这场歌剧开始前。”奥克法在安德森继续开口前说道。 第44章 伯爵夫人 哪怕是再不起眼的特质,也会在时光中一点点顺着皮肉浸润骨髓。 安格妮丝随意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金黄色的酒液在烛火的光芒下闪烁着光芒,附着在杯壁上的细碎气泡在酒液的震荡中破裂,又在下一刻重新形成。 就像哪怕她在费内波特城从来不热衷于宴会,甚至由于自己有意的扮演在费内波特城的社交圈中获得了一个在贵族的认知中不算正向意义的“哲人小姐”的名声,但有些行为对她来说仍然是下意识的。 只有在这一刻,安格妮丝才想起,自己离开费内波特城才刚刚超过三个月,尽管在她自己对自身人生刻度的感受上,这三个月所有的经历加起来已经远远超过她在费内波特十四年的总和。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人,微笑的看着仿佛孔雀开屏般展现自己的青年。 “很有意思,”安格妮丝在自己的嘴角勾出一抹最得体的笑容,“您是一位毫无疑问的博学的绅士。” 然后她在有些得意的青年再度开口前用幅度不大却又足以让对方看到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包厢。 “抱歉,”安格妮丝随手将没有喝过一口的酒水放在了一侧侍者手中的托盘上,语气中带着似乎诚挚的歉意,“但是请原谅我的失礼,我的同伴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安格妮丝没有在意自己这句话后青年眼中隐含的恼怒,以及被打扮成随从的卡帕斯按住后有些生硬的告别话语,离开了宴会厅,回到了包厢中。 “我还以为波耶西亚小姐沉迷于这奢靡而甜蜜,诱人又昂贵的宴会无法自拔了。”安德森刻意用一种仿佛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 “这种宴会很无聊,”安格妮丝漫不经心地将自己手中顺来装样子的羽毛扇丢在桌上,“但不可否认,如果想要知道一些特定的消息,在这种宴会上与一些人交流是最方便的。” “就像从这些所谓的上等人话语中可以推测出的,这里所处的更为详细的时间阶段就很有意思。”安格妮丝毫无羞涩地在卡帕斯的协助下取下裙撑,解开束腰,露出下方笔直的长裤,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罗赛尔大帝改良女式服装真是功德无量,安格妮丝将自己脱下的衣服随意地丢在了角落里。 “我在这里能够找到的文字资料中看到了一点信息,”艾德雯娜点了点头,说道,“接近三十多年前,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夜皇陨落,北大陆新生的国家与南大陆拜朗帝国的关系紧张,各教会都在打击自己传教范围内信仰死神的各种教派......” “四皇之战已经发生,苍白年代还没有开始。”安格妮丝径直说出了自己从艾德雯娜话语中得出的信息,然后露出了少许看起来饶有兴趣的笑容。 “原来夜皇是四皇之一......”艾德雯娜在安格妮丝开口后露出了少许的若有所思。 “我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小道消息,”安格妮丝说道,“上一位伯爵先生曾经与特伦索斯特帝国皇室的关系非常亲近,甚至有传言那位伯爵先生可能是某位皇室成员的私生子。” “在夜皇陨落后,那位伯爵先生带领着自己亲近的骑士从之前的领地离开,”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稍稍解释了一下,“嗯,据我推测大致位于目前迪西海湾的鲁恩王国统治区内,来到了这座海岛,然后在不久后死去。” “而现在的这位伯爵先生,”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据说在来到这座海岛之前,作为继承人时曾经风姿卓越,俊秀逼人。” “而现在......”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语气挺起来有些意味深长,“不知道生活给了他什么压力......” “什么意思?”奥克法忍不住问道。 “只是一些形象变化,你见到这位伯爵先生会明白......”安格妮丝嘴角带着少许的笑意,耸了耸肩说道,“毕竟我也没见过这位伯爵先生。” “不过,这位伯爵先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只是可以预料的,在我看来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人对现在这位伯爵夫人的评价,”安格妮丝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虔诚,善良,坚毅——多么美好的品质。” 虔诚,善良,安格妮丝并不觉得一个真正的贵族会被教育出这样的品质,当然会有些家伙有意地为自己打造这样没人会相信的名声。 而坚毅...... 倘若有一个在认定了一个目标之后会有强大的毅力去执行的人身居高位,做出一些大事的可能性绝对不小,这些事情的性质仅仅取决于这个人相信什么。 安德森挑了挑眉道:“我觉得你的最后这个评价并不是在赞扬。” “的确是这样,”安格妮丝坦然地点了点头,“对于很多贵族来说,深入地认识和正确地评价值得关注的人有时候关乎自身的生存。” “我也认为这位伯爵夫人有一些问题,”斯巴斯涅列基突然开口道,“在这座城市的士兵中,这位伯爵夫人的威望要比她的丈夫更高。” “你离开了剧院?”安格妮丝问道。 “不,”斯巴斯涅列基露出了自己爽朗的笑容,“我只是找了一位勇士比了一场。” 安格妮丝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我和安德森......”奥克法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本来我们是想要去观察一下丁梅斯戴尔,但遇到了一些巧合,发现了点别的......” 哐当的巨响打断了奥克法的话语,几人几乎同时转头向下看去。 突入其来的混乱顺着拥挤的人流从门口传递到了整个大厅,难以言喻的惊慌似乎爬上了每个在场的人的脊背。 衣着整洁的士兵持着长矛洞穿了宾客穿金戴银的身体,猩红的血顺着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流下,滴落在地毯上,没有溅出一滴。 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化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一个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女人踏过了大门破碎的残骸,隐约间仿佛能将血液冻僵的寒意不断从她身上弥漫了过来,填满了整个大厅。 “我想你们都提前知道了,我和纳瓦尔会在这里做出面向每位市民的演讲。”女人的声音带着怪异的沙哑,虚幻的魂体从她的额头中央扯出,拉得细长。 “我很抱歉地告知你们,我和纳瓦尔的演讲会在阿利亚德尼·亨伯特的演唱之前进行,倘若不感兴趣的,可以现在离开。”女人挽起了虚幻魂体的手臂,能够看出这位先生生前的肥硕。 带着鲜血的长矛仍然在辉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大厅中没有一个人动。 “很好,”女人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我很高兴你们对于接下来这场关乎纳瓦拉城未来的演讲充满了兴趣......” “很好,”安德森看着下方发生的事情,耸了耸肩,“看来,我们没必要说了。” 第45章 诗人用华章歌颂我们的黑暗! “......夜皇已经陨落三十余年,我们夙夜为祂祈祷......” “祂?”艾德雯娜听着下方伯爵夫人的演讲,双眼明亮,安格妮丝觉得如果不是当前情势紧张,她下一刻就要随手掏出纸张,将自己听到的内容记下来。 “倘若这里的一切并非虚幻,那么参与四皇之战中的几位应当至少有着足以匹配这样称呼的位格......” 还可以再胆大些,比如直接说四皇都是神明。安格妮丝眼中细碎的黑色明明灭灭,视线停留在伯爵夫人的身上,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那金银珠宝、锦缎丝绸包裹起来的娇小玲珑的身影,面颊消瘦,显出一种淡漠的傲慢和冷酷,而安格妮丝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形容词只有苍白狰狞。 她目光扫过房间中的几人,抬手将宽檐帽戴在头顶。 “我们也许首先需要考虑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比如......”安格妮丝出声道。 “比如,嘿,怎么从这位夫人手底下逃出去......”安德森嘿嘿一笑,接着安格妮丝的话头说道。 “......祂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不必认定它依旧恒久存在......”女人的声音依旧在大厅中回荡。 “不论这位伯爵夫人刚刚表现出的力量来自于自身还是非凡物品,目前看来,正面与她敌对都不是明智的做法,这里的宾客、卫兵对我们来说都是威胁。”奥克法皱眉说道。 斯巴斯涅列基面色有些难看,没有反对。 “我的直觉告诉我,也许这位伯爵夫人并不算危险。”安格妮丝若有所思道。 “前提是我们不让这位夫人生气。”安德森耸了耸肩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了下方。 大厅中骚乱在女人上句话出口后再次出现,尖叫声,怒骂声,哀嚎声与女人依旧平静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仿佛一场戏剧的配乐。 在安格妮丝的视野里,周围的环境,大厅中的宾客,渐渐染上鲜血的红色,与她直接用眼睛看到的毫无区别,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就算不考虑已经认定的结果——这里是一座属于活尸的城市,仅从之前在码头的所见所闻就足以明白这里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仿佛依旧活着的景象,哪怕这一刻表现出的是。 这是一座停滞在了时光中的城市,不,它从未躲开了时光,只是在停滞的状态中腐朽,安格妮丝压了压自己头顶的宽檐帽,若有所思。 “不论如何,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停留在这座包厢中只会等来归属于这位伯爵夫人的卫兵。”斯巴斯涅列基有些生硬的声音出现在安格妮丝的耳边,而与之混在一起的,是楼下女人骤然激烈起来的声音: “......当我们发现,仅仅只是听话无法为我们赢来我们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唯一应该做的,能够做的,只有——不要再听任何人的话!” 安格妮丝原本迈向房门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停顿了一下,转头向下看了一眼,那被金银珠宝、锦缎丝绸包裹起来的娇小玲珑的身影,在混乱的血色中模糊了起来,哪怕是作为活尸所拥有的敏锐视觉也不足以让她看清女人面上的神色,只觉得那是一种怪异的笑容。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暗淡的紫色花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上面带着斑斑的血迹,以及腐烂的暗斑。 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快步走出了房门。 流动着彻骨寒意的刀锋近乎在同一瞬间向她的身体刺来,冰冷的色彩映在苍白的皮肤上。 安格妮丝下意识抬起手,皮肤完全失去血色,清晰地显露出下方青色静脉血管,皮下点点无法清晰明辨的仿佛血液凝固的暗红泛紫斑纹若隐若现,构成诡异的网状图样。 尖锐的刀锋在带着暗红泛紫的斑纹的皮肤上划出仿佛带着碎屑的白痕,尖锐泛黑的指甲敲击在刀锋侧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纤细的裂缝顺着刀身隐约的纹路走向延展而出。 有些太脆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尖利泛黑的指甲深深刺入卫兵盔甲未曾保护的皮肉,暗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出,在手掌侧边聚集成股,滴落在暗色的地毯上,渐渐失去流动的光泽。 “等等!”安德森的声音响起,安格妮丝掐着卫兵的脖颈向他看去,她的视线在周围倒在地上,但明显依旧拥有着生命迹象的卫兵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在下一刻收了回来。 “算了,”奥克法叹了一口气,“趁没人,不,没这里的原住民看到......” “没关系,”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他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 她松开手,卫兵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几乎立刻完全站直身体,对着安格妮丝行了一礼,就跟在了卡帕斯身边。 “这么快?”安德森睁大眼睛,有些惊诧,“这么简单?我还以为要先制成木乃伊。” “这里的人体质特殊。”安格妮丝脚步没停,随口说道,她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补充道: “虽然你这是刻板印象,但很多时候的确有一些道理。” 控制这个卫兵确实非常简单,只要能够成功获得控制权,安格妮丝若有所思地看了卫兵一眼。 虽然“活尸”拥有着轻松唤醒死尸的能力,但死尸和死尸是不同的,唤醒过程中的“轻松”和“轻松”也是不同的。 毫无疑问,经过制作的木乃伊和毫无处理的死尸,控制起来完全不一样,差距就像是每天用鹿皮擦拭,再涂上桐油保养的名刀和丢到海里泡了三年的劣质铁刀一样。 而这个卫兵,安格妮丝忍不住回头向着灯火辉煌的甬道看了一眼,就像是已经经过了完整的制作,只是控制者放弃了控制权一般。 唯一的问题只是只有这位伯爵夫人带来的卫兵是这样,还是所有居民都是这样。 斯巴斯涅列基随手击碎了漂亮的花窗,露出外部漆黑的夜色。 玻璃破碎的声音引起了不远处正门外卫兵的注意,此起彼伏的呼喝几乎在下一刻立即响起,听起来这座剧院已知的所有进出口都被卫兵包围。 斯巴斯涅列基随手将一个来得最快的卫兵夯在地上,脚下微微用力,带着奥克法一起跃上了一边的屋顶。 安德森嘿嘿一笑,没有使用自己本身拥有的纵火能力,而是随手向着破碎的花窗里丢下一根不知道何时被点燃的木棍,橘红的火舌几乎瞬间沿着暗色的地毯扩散开来,向着远处蔓延而去。 “你在加了硫磺?”艾德雯娜动作灵敏地翻上屋顶,随口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安德森问道。 “没办法,毕竟用非凡能力很容易拉仇恨。”安德森耸了耸肩,动作丝毫不慢地跳过两座房屋的间隙。 “我觉得你这样干,效果没有什么差别。”安格妮丝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开口道。 “反正只要那位夫人没出来追杀我们就好,”安德森随口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明显的非凡能力似乎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挑衅......” 他的话停了下来,因为让人忍不住战栗的歌声顺着隐约的微风传到了耳边,带着仿佛打磨过的,恰到好处的颤音—— “陈旧的当死去,” “幼嫩的当新生,” “谁能给我们苦难和考验?” “诗人用华章歌颂我们的黑暗!” 第46章 黯淡 原本圆满的绯红月盘在歌声中渐渐亏损,整个世界仿佛在破碎断裂,所有的色彩仿佛化为了灰黑色的雾气在空气中交织,黏连,然后沉降在这片土地下。 一种近乎完全的深黯笼罩住了几人视线所及的所有地方,无论是刚刚离开的剧院,不远处的市政广场,亦或是更远处隐隐可见的教堂钟楼,都悄然地黯淡了下来,仿佛褪色的老照片。 仿佛经历了时光的飞速冲刷,失去色彩的火焰燃起又熄灭,灰烬落下又飘起,最后只剩下剧院前寥落的广场和与门前阶梯一起残破的空荡荡的建筑。 “遮蔽我们双眼的‘幻觉’......”奥克法声音中的带着难以抑制的诧异,“自己消失了?” 安格妮丝左眼中细碎的黑色闪过,她的视线顺着来往交替的卫兵,顺着小心翼翼的行人,顺着渐渐用黑袍将自己遮蔽的神职人员,投向了仿佛从未改变的教堂钟楼。 然后,她猛地将自己的视线收回,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被自己所控制的卫兵。 她浮现着细碎黑色的左眼的倒影中,卫兵未曾被盔甲保护处的皮肉年轻饱满,仿佛新生的果实,脖颈上她留下的空洞中,依旧有着鲜红的血液在向外溢出。 而细碎的黑色已然沉没的右眼中,卫兵的皮肤干瘪得能够清晰地看清嶙峋的骨头,残留的组织在其间联结着,夹着被挖出的空洞。那已然能看到后方森白的骨板的眼眶中燃着难以描述颜色的火焰,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跳动。 “噫,”安德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语气古怪地说道,“长得还有点吓人——” “太可怕了!”近乎与安德森的话语同时响起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安格妮丝几乎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而那个方向,唯有蹲在烟囱的阴影里的卡帕斯。 ...... 姗姗来迟的警卫从腰间取下手铐,铐住了倒在地上的袭击者。 年轻的检察官轻轻整了整自己在搏斗中变得凌乱的衣物,弯腰扶起了浅棕色半长卷发的男人。 “非常感谢您,帕格尼先生,”中年男人灰色的眼睛中带着少许的苦笑的意味,“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 “没有必要向我道谢,巴特莱勋爵。”年轻的检察官随口说道,从地上拾起中年男人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有些皱褶的纸条随着他的动作从笔记本中掉了出来,落在了淤泥中。 年轻的检察官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拾起了沾上了淤泥的纸条。 娟秀又带着少许飘逸的字迹映入了年轻的检察官的眼帘,年轻的检察官几乎立即僵在了原地。 “极端幸福和极端不幸的人都有冷酷的倾向,只有家境不穷不富,命运不好不坏的人才性情温和,怀有恻隐之心。” “这张纸条是谁给你的?”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声音中带着少许几乎难以发觉的颤抖。 中年男人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了年轻的检查官一眼,视线中渐渐带上了若有所思的意味。 “一个目的并非杀死我的刺客,”中年男人回答道,“一个听命于人的刺客。” “在接近两个月前。” ...... “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这里好可怕!” “那边是不是有可怕的东西?” “我们会被发现的!下场一定很可怕!” “这个可怕的家伙要靠近我了!” 来自卡帕斯方向的声音几乎接连不断地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安格妮丝感觉自己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可怕”塞满了的脑海,她忍不住看了卡帕斯一眼,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女士生气了!好可怕!” 安格妮丝有些无奈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已然能够看出全貌的教堂钟楼。隐隐的灰黑色的雾气渐渐蒸腾而起,渐渐笼罩住视野中所有的一切。 一切的黯淡仿佛被渐渐涂抹上了色彩,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新一轮的变化在发生。”安格妮丝说道。 “这么多!好可怕!”卡帕斯的声音依旧在不断响起。 “根源是时间的变化,还是地点的变化?”艾德雯娜放缓自己的脚步,看着在金红蓝三色的装饰下显得雍容华贵的教堂,眼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我从没有见过这种装饰风格的教堂,反而在宫殿中见到的更多一些。” “说实话,这样配色看起确实挺......挺和谐,很经典。”安德森出声评价道,安格妮丝在听清他话语中的内容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安德森挑了挑眉,“这是一个有着出色的专业鉴赏能力的优秀画家出于自身深厚的艺术素养,做出的最为中肯的评价。” 形容词有些太多了,安格妮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这是在主动邀请我们进去?”斯巴斯涅列基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选择不进去也许不是更好的选项,”奥克法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耸了耸肩,“你看看‘人流’的去向就知道了。” 拥有着各种各样衣着的人的身影在道路上显露,而他们同有着一个目的地。 在向着教堂而去的人流中,只有他们五个人加两个活尸停留在原地,就像阻拦着流水的巨石,受到一个个各异的水滴的冲击与凝视。 “我们的不同太明显了。”安格妮丝出声总结道。 “安德森,你怎么还在这里?”身着水手服,看起来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抬手向着安德森拍去,手掌却完全未曾触及到安德森的身体,而是携带着过度的力量扯着自己的身体踉跄的一步。 “要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安德森一副矜持的模样,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对方手掌原本应该落下的地方。 “我动手动脚?”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抬高声音,“我好心提醒你弥撒马上要开始了,你说我动手动脚?” 安德森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四肢粗壮的青年人一眼,出声说道:“嘿,不要这么容易生气,你现在像个骂街的老鸨......” 四肢粗壮的青年人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安德森一眼,径直转身,没入了人流中。 安德森深深地看着四肢粗壮的青年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下来。 “看来我们接下来该做的已经明确了,”安格妮丝出声打破了沉默,“我们也该去看看这场弥撒了。” 第47章 去屠戮,去谋杀 这并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弥撒,反而更像是一场不知目的的仪式,安格妮丝可以肯定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目光所及的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异样的绯红的亢奋,流露出一种怪异的虔诚,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带着仿佛冬日般的静默。 礼堂尽头应当被称为管风琴的乐器吸引了安格妮丝的视线,与之相比只能称为渺小的乐师近乎手舞足蹈地在演奏着,在他的前方,几乎已然高耸至房顶的音管遮挡了整个墙壁,两层楼的挑高设计和聚拢弥合的穹顶让空间在视觉上被无限拉长,一侧装饰着天使雕塑,看起来仿佛远在人们所想象的神国。 这种带翅膀的天使形象还挺深入人心,安格妮丝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安德森顺着安格妮丝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发出了啧啧的感叹。 “这大家伙还挺夸张,”他挑了挑眉,出声说道,“明明只是一个只有一座城市大小的岛屿。” “你和奥克法上次探索的时候看到它了吗?”安格妮丝问道。 “有一架管风琴,”安德森沉思了一下,才出声说道,“但绝没有这么大。” “那么这就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安格妮丝声音平静,“要么,我们自身的原因导致两次探索中我们的观察出现了差异......” “......要么,”安格妮丝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座遗迹在上次你们离开后发生了某种变化,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这架管风琴出现了改变。” 奥克法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用近乎的嘟囔的声音道:“我只希望两种都不是。” “看那边那些鼓风的人,”艾德雯娜在一旁出声道,“至少有几十个人。” “在罗赛尔大帝创造鼓风用的机械装置之前,这种规模的管风琴,”她声音平静地评价道,“弹奏起来足以让整个城市的人听到。” “整座城市......”安德森啧啧感叹了一句,“那人们参加礼拜一定很准时。” “仅仅依靠讨论没有办法解决我们现在所面对的问题,”斯巴斯涅列基出声道,细碎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辉在他的手中凝聚又消散,显得有些焦躁,“分析再多不如行动看看。” 安格妮丝和艾德雯娜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悄悄地坐在了后排,看向了前方,雄浑的管风琴声和难以明白含义的圣歌声回荡在稍显空阔的建筑中,唱诗班的孩童们按照高矮站成几排,身上的衣着不似大部分教会中的朴素长袍,反而带着少许宫廷特有的华贵,第四纪特有的凌乱不对称在黑色的礼服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却偏偏有着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这些孩子都唱得十分卖力,但大部分听众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近乎亢奋地凝视着神父身后那大理石雕刻的神像,神像有着底色苍白却被威严肃穆掩盖了英俊的面容,带着不知色彩却有着繁复不对称装饰的王冠,高居王座,那没有瞳孔的苍白眼球仿佛凝视着礼堂中的每一个人,却无人能够从那双无瞳的双眼中体会到除了冷酷之外的任何感情。 安格妮丝将自己的视线沿着神像,下方的神父的顺序划过,最终停留在座椅前排发上别着主色调白色的纱帽,身穿蓝色丝绒礼服的女士的背影上。 那是之前的那位伯爵夫人?安格妮丝半眯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 根据这位女士的姿势,她视线很有可能停留的地方......安格妮丝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那些唱诗班孩子身前的空地上。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之处,那里显得有些太空了。 是不是......原本应当有一个人? 那应当是一个拥有着最精湛的技巧,承担着最华丽的乐章的演唱的人,这个人应当是...... 阿利亚德尼·亨伯特,这个被提及过许多遍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有这位被这里的人盛赞的阉伶歌手才有这样的可能以及资格。 “真可惜,阿利亚德尼没有来。”敏锐的听觉让她捕捉到了远处的窃窃私语声。 “我早就有所预料,”另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对于唱诗班来说是一场训练,对于阿利亚德尼来说根本没必要参加,他只需要在更为重要的场合中出场就好。“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默默闭上了眼睛。 与圣歌截然不同的高亢歌声悄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黑暗就要来临,” “麻木的世人视若无睹。” “看世界将要裂变,” “无人能将局势扭转。” “肉身已经腐烂,” “光华即将消散,” “幽灵成群结队。” “你在犹豫什么?” “已经到时候了,” “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这歌声来自于哪里?安格妮丝骤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毫无变化,无论是冰冷的而高远的建筑,亦或是陷入异样亢奋的神职人员与信徒。 “你发现了什么?”一侧的艾德雯娜注意到安格妮丝的异常,低声问道。 “看那位女士。”安格妮丝轻声向艾德雯娜示意道。 “那位女士......伯爵夫人?”艾德雯娜有些迟疑地得出了与安格妮丝相同的结论,“她看起来很不一样......看起来更像一位温柔的少女。” “虔诚,善良,坚毅,”安格妮丝的话语近乎无声,目光在身穿蓝色丝绒礼服的背影停留了一瞬后便移开,看向了更前方的神父,“如果是现在这样的形象,也许真的有人会相信这样的评价。” “这场弥撒要结束了,”她轻声开口道,“也许我们该更深入地了解一些事情了。” 她站起身,向着艾德雯娜使了个眼色,然后与鱼贯而出的信徒们渐渐拉开了距离。 安格妮丝坠在最后,远远地看到穿着蓝色丝绒礼服的少女拨开茂盛的常春藤,身影消失在了花园深处。 她在接近数分钟里没有听到的任何的声音,然后年轻女性特有的清脆声音响起。 “这场婚姻与其说是我选择的,不如说是我的父亲为我选择的。” “我一直是个温顺的人,”身穿蓝色丝绒礼服的少女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相信宠爱我的父亲会为我选择的会是最为合适的。” “但当他选定后,将我叫到了他的身边,要我不要信任我的丈夫,”她声音中渐渐出现了少许的颤抖,又有着模仿老人说话的特质,“他告诉我,如果我有一天走投无路,那么尽管去做一个坏孩子,去屠戮,去谋杀,哪怕对象是他为我选择的丈夫......” “但是我也许不止想要这些,我不想等待走投无路......我渴望的要更多一些,”她的声音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冷酷,“那么你是否愿意帮助我?” 第48章 就像一个诅咒 安格妮丝双脚踩过小径间的枯草,脑海中闪过穿着蓝色丝绒礼服的少女拨开茂盛的常春藤的一幕。 她抬起头,看向远远停留在雕饰华美的石拱门边的几人,加快步伐向着几人走去。 “怎么了,安格妮丝?”艾德雯娜敏锐地发现了安格妮丝视线扫过一边攀附在拱门上的一片深绿时的若有所思,出声问道。 “我只是发现了一些问题,”安格妮丝说道,“比如,这花园中的植物种类。” 奥克法几乎在安格妮丝说出这句话时,就下意识顺着安格妮丝的目光看向了攀援在石拱门上的常青藤。 “这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覆盖着柔毛的细嫩枝条,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了回来,“怎么会是常青藤?我之前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 “常青藤有什么问题吗?”斯巴斯涅列基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果在北大陆以及苏尼亚海北部岛屿上见到这样旺盛的常青藤,是没有问题的,”奥克法开口解释道,“但是这里是狂暴海上的岛屿。” “对于这些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坚强的植物来说,这里实在是太热太潮了些,”他话语不停,目光却环视起了整个花园,“高温闷热会让它们生长停滞。” “为什么我在波耶西亚女士出声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他喃喃自语道。 “除此之外,也许你们还想要知道刚刚那位年轻的女士的行踪,”安格妮丝开口道,“我只听到了她在向他人陈述困境,寻求帮助。” “那位很可能是之前那个有些吓人的夫人的女士?”安德森脸上带着明显的好奇意味,开口问道,“什么方面的困境?” “也许是觉得婚姻不完满?也许是对自己人格独立的思考?”安格妮丝耸了耸肩,“就看怎么理解了。” 她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刚刚听到的,没有加入任何额外的评价。 “只听到了这位女士的声音?”艾德雯娜若有所思地问道。 安格妮丝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艾德雯娜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回头在看了一眼安格妮丝来时的方向。 “这座教堂的礼堂里并没有供奉你们上一次探索时看到的死神塑像,”安格妮丝看向安德森,“从刚刚的那场弥撒来看,那绝不是来自南大陆的信仰。”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差异,”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说道,“这座岛屿上信仰的改变很有可能造成了更多的结果,尤其是在四皇之战后,苍白之灾前。” ...... 两个月。 安格妮丝离开费内波特城也只刚过三个月,奥雷里奥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掉纸条上的淤泥,将纸条折起,放入在大多数时候只作为摆设的胸前口袋中。 这张纸条是给他的,奥雷里奥在终于冷静下来后明悉了这一点。 安格妮丝向来是聪明理智的,他有时候觉得她如果不是年龄太小,身体又不好,一定能成为一个比他更加合格的继承人,而自己总是很容易受到心中的情绪影响。 他并不意外安格妮丝会猜到自己会选择埃尔斯米尔港,毕竟她足够了解自己的兄长——安格妮丝去了南大陆,那他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停留在更靠近南大陆的地方;而在波涛迭起的情势下,父亲也一定会让自己暂时离开费内波特城,从更为基础的事情做起。 但安格妮丝字条上那文字的内容却让他忍不住想得更多。 极端幸福和极端不幸的人都有冷酷的倾向,只有家境不穷不富,命运不好不坏的人才性情温和,怀有恻隐之心。 纸条上的内容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莫名想起明明不过半年多前,在他的感觉里却仿佛过去了很久的那场谈话。 那时的安格妮丝看着马车外游行的队伍,语气平静。 “会看报纸的人至少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而这些人大多有着各种各样的考量......我们需要拉拢到真正对行会的做法会产生愤怒的人——普通市民。” 他想起最终并没有采用的那部分建议——建立属于帮工自己的组织,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明明自己很清楚那是安格妮丝提出的三个建议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为什么无法被通过,被采用? 是无能为力?还是觉得他人仿若微尘? “我是极端幸福的人,还是极端不幸的人?”他近乎喃喃自语。 “都不是,”巴特莱勋爵笑了一声说道,“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比起来,你肯定是值得羡慕的对象;但对你自己,一定有一些不幸让你痛苦悔恨。” ...... “有两种人总是会想得更多,”安格妮丝随口说道,“一种是在政治的污泥里浸润许久,哪怕是一点点的微风,也足够吹皱一条条波纹,在那里干涸皲裂;” “而另一种人,天生敏感,容易想多,”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这样的人一说自己的理解,别人都很难确信事情本来的模样。” “你在说那位伯爵夫人?”艾德雯娜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脚步停了下来。 “前面有人。”她用只足以让自己身旁的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艾德雯娜在安格妮丝尚未开口说话时就默契地停了下来,和安格妮丝一起躲进了深红色丝绒帷幔遮挡的角室里。 卡帕斯也和卫士一起藏在了另外一边。 在那么片刻间,整个走廊中一片静默,没有任何声音,然后属于那位伯爵夫人的声音响起,比不到一刻钟前见到时多了少许的疲惫。 “感谢您的关心,先生。”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响起,“只要是值得我在意的事情,我会关心的。” 又是片刻的静默,然后隐约间,帷幕抬起又落下的声音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然后是烛台跌落在地的清脆声音。 “你明白的,你之前说过的,这是痛苦。”仿佛情人间的耳语般的声音越过丝绒帷幕,在窸窣间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在片刻的细碎声音里,下一句紧随着到来—— “是的,你说得对......但让我快乐的事情又同时让我痛苦......” 这种声音听起来更加低弱,仿佛垂死者的低吟。 “......这种痛苦又让我感到真实,就像一个诅咒......” 细碎的撕扯声渐渐消失,随后的话语似乎带着难以察觉潮湿。 “我想让你和我一样痛苦,和我一样......在诅咒里沉入无光的海洋中......” 第49章 显而易见 大部分教堂的走廊中总会有很多凹陷结构的设计,比如现在安格妮丝和艾德雯娜,卡帕斯和卫兵,两人两活尸藏身的角室。 这些空间大多是为大型雕像特意设计的留白,用深色的帷幔悬挂遮蔽,直至找到适合它的作品。 安格妮丝听着透过帷幔传来的窸窣响声和听起来就不对劲的话语,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室的艾德雯娜。 敏锐的视力让安格妮丝看清了艾德雯娜所有的表情。 她似乎听得很认真,带着仿佛聆听学术报告的严肃感。 厚重帷幕被用力揭起的哗啦声响让安格妮丝重新集中起了精神,近乎哭泣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了一些。 “......醒了,”伯爵夫人的话语沉郁而沙哑,“我当然醒了。” 片刻的沉默萦绕在整个空间,然后是仿佛近乎尖利的笑声般的话语,“你这无心的偶人,我在期待什么......你明明一直平等地无视着任何人......” 听起来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刺耳的话语,整个走廊中陷入了完全的静默。 “再也没有下一次了......”近乎叹息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然后被从街道上传来的哨声和声嘶力竭的口令声遮蔽。 “我想,你下一次的表演应当属于高塔,属于城市里每一位能够听到你的歌声的人了。” 被打断的话语重新响起,然后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匆匆从安格妮丝身前的帷幕外掠过,她下意识抬起手掀起帷幕,看向角室外,只看到身穿蓝色丝绒礼服的背影在拐弯处消失,和一个空荡荡,映照烛火闪烁的光芒的走廊。 “刚刚所有的话语,都出自这位伯爵夫人,”艾德雯娜轻声说道,“我们所有的感官从未接收到来自于与她对话的那位‘先生’的信息,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之前告诉我们,你在花园中只听到了来自于这位伯爵夫人的话语......”艾德雯娜脸上带着少许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在花园中与这位伯爵夫人对话的,很有可能也是这位‘先生’。” “很有道理的猜想。”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道。 “我唯一有所疑虑的只是这位‘先生’有什么特殊,”艾德雯娜转头看向安格妮丝的眼睛,“也许之前我们已经得知,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 安格妮丝看着艾德雯娜仿若清泉的浅蓝色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有什么没有意识到的呢?”安格妮丝开口说道,“这不是同样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每一次总有家伙在向我们提起,他是纳瓦拉城中最为著名的歌手,不是吗?” ...... “你想找到什么?斯巴斯涅列基先生。” 斯巴斯涅列基伸手扯下深色帷幕,清透雪白的月光顺着有着留下极多切割棱面的琉璃花窗,映照在大理石光滑的表面上。 “哪怕我很确信,我曾经在这个地方看到过那座古怪的塑像,”安德森看着那分明完好无损,甚至显得比这走廊中的大部分雕像更加精美的塑像,微微挑了挑眉,“但很明显,现在的我们绝无法找打它。” 他转身看向所有被扯下帷幕的角室,一个个姿态各异的大理石塑像在雪白的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难道这边才是主殿?”安德森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安德森。”奥克法凑近安德森,低声问道。 “我在疑惑,为什么要将这些雕像用帷幕遮蔽?”安德森出声说道。 “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不想让人看到。”年轻女人的声音顺着走廊传来,回答了安德森的问题。 “嘿,两位小姐带着侍从参拜神明的殿堂回来了,”安德森嘿嘿一笑,看向开口的安格妮丝,“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来自于拱卫神明的天使的震撼。” “很遗憾,”安格妮丝看了一眼填满走廊中所有角室的塑像,出声道,“修缮教堂的人对那边似乎有一些额外的想法,无论是用于礼拜的殿堂,还是周围的角室,都是空着的,只有发生的一些事情值得我们深思。” 安德森没再说话,身后紧闭着的黑色殿堂门上劈砍般的花纹烙印向着穹顶延伸,让整个空间在偶尔晃过的烛火光芒里显得更加高耸阴暗,同时映照出黑色皇冠样的纹章。 安格妮丝目光投向最靠近殿堂紧闭的大门的塑像之一,那是一位披着大氅,脸型较方,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许多人在鲁恩的十磅纸币上见过相同的面容。 “鲁恩的‘立国者’‘保护者’威廉一世。”安格妮丝低声说出了这个塑像原型的身份。 “一些文献中记载,奥古斯都家族、卡斯蒂亚家族、索伦家族、艾因霍恩家族都曾经支持特伦索斯特帝国,而所罗门、图铎和特伦索斯特三大帝国内部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阶层分明,不可逾越。”艾德雯娜开口道。 “那么这殿堂中供奉着谁就很显然了。”安德森点了点头道,脸上带着很少见的严肃。 “可以推测这个黑色皇冠样的图案很有可能是特伦索斯特家族的徽章。”艾德雯娜轻声说道, “进去看看吧。”斯巴斯涅列基抬起手,双手间隐隐有着光辉逸散。 安格妮丝伸手拦住斯巴斯涅列基的动作,在他开口询问前出声道: “让卫兵来。” 斯巴斯涅列基放下了双手,和安格妮丝一起后退了一步。 原本跟在安格妮丝身后的卫兵安静地走上前,带着伤痕于老茧的双手按在了门缝两侧。 生涩沉重的摩擦声里,高耸阴暗的殿堂大门向后缓缓打开。 冰冷雪白的光芒顺着渐渐扩大的缝隙涌入门内,内里的场景一点点在安格妮丝的双眼中勾勒出来。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向着下方而去的宽大而漫长石阶,上面有着仿佛刀劈般的花纹,两排数量不对称的倒立烛台自大门顺着阶梯延伸而去,仿佛通向深渊,其中的火焰早已不知在何时燃尽。 “走吧,”安格妮丝开口说道,“我想各位都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手段。” 卫兵径直走入其中,卡帕斯紧随走进,安格妮丝抬手按了按头顶的宽檐帽,在卡帕斯接连不断的“可怕”声中面不改色地迈步走了进去。 甬道并不算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两侧的倒立烛台一直延伸到了眼前宽广大厅的中心。 “左侧总计41个,右侧总计40个,”艾德雯娜报出了倒立烛台的数量,“这必然是第四纪最顶尖的阶层才能使用的规格。” “理所当然。”安德森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地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抬头向着最中心看去,两排烛台的尽头,是明显高出地面的石台,上方是一张高大的王座,端坐在王座的并不止一道身影。除了有着与之前礼堂中雕像同样面容的男子模样的身影,还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模样的身影。 那个身影有着美到炫目的面容,即便是坐着的姿势,也能够让所有看到的人体会到祂那纤秾合度的体态。 在高大王座后,有着更加高大的七扇高大石门,左边两扇,中间一扇,右边四扇,其中六个有着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符号和图案印在其上。 第50章 区别 “黑夜女神、大地母神、风暴之神......六位正神的圣徽,以及......” 安德森挨个确认了门扉上徽章图案,眼神中带着惊异,“为什么多了一个?” 安格妮丝紧紧盯着那从未见过的符号和图案,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是一个仿佛门扉又仿佛倾倒的圆杯般的图案,无尽仿佛波涛,又仿佛花朵般的东西从其中奔涌而出,一直流淌到无法探知之处。 艾德雯娜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个图案,没有说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整个大厅里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一点声音也没有。 “进去看看?”不知过了多久,安德森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进哪一个?”斯巴斯涅列基出声问道。 “不同神明的圣徽肯定代表着门后有不同的东西,”安德森嘿嘿一笑,出声说道,“每个人肯定心里有不同的判断,嘿,不一定愿意告诉其他人的那种......” “在我知道的一些禁忌的知识里......”安格妮丝突然出声,又停顿了一下,在艾德雯娜开口前出声说道,“六神曾经与特伦索斯特王朝关系密切,而第四纪的大贵族对于神灵的态度在我们今天看来可能不够尊重。” “什么程度的不尊重?”安德森兴致勃勃地问道。 “想知道?”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轻声说道,“那需要一些额外的价钱。” “那算了,”安德森说道,他耸了耸肩,“那‘价钱’我不一定付得起。” “所以我们先进那一扇门?”斯巴斯涅列基近乎忍无可忍地放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没有更本质的区别,”安格妮丝声音平静的说道,她的话语停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奥克法,“我想先进有大地母神圣徽的门里看看。” 斯巴斯涅列基似乎下意识地惊异了一下,又在下一刻反应了过来。 “说实话,波耶西亚女士,你大部分时候严肃得像是一个鲁恩人,”他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我都差点忘了你是费内波特人了。” “我们不能让刻板印象代替我们的认知。”安格妮丝耸了耸肩说道。 “有道理。”斯巴斯涅列基点了点头说道,“我选择有战神圣徽的门。” “我和波耶西亚小姐一起。”奥克法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选择有知识与智慧之神圣徽的那一扇。”艾德雯娜开口说道。 安德森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带着不易看出的郁闷。 “我感受到了排挤,”他用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嘟囔道,“明明只是偏科......” “所以你想去哪扇门?”安格妮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着他问道。 “‘风暴之主’吧,”安德森叹了口气,说道,“来海上之后或多或少信了一点。”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再理会,她迈步走到了绘有大地母神圣徽的门前。 由麦穗符号、鲜花符号和泉水符号簇拥的一个简笔婴儿的符号在有着劈砍般纹样的黑色高大石门上有着说不出的庄重肃穆感,和费内波特大部分城市里伴随着鲜花的教堂墙上铭刻的大地母神圣徽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安格妮丝伸出手,按在沉重的石门上。 “我们直接进去?”奥克法在安格妮丝身后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或者先向母神祈祷一下?” 奥克法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在胸前先做了一遍祈祷手势。 安格妮丝忍不住失笑,手上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她微微用力,生涩沉重的摩擦声响起,黑色的石门缓缓向后敞开。 内里的场景一点点展现在安格妮丝的眼中。 像是教堂里最常见的祈祷室,首先映入安格妮丝眼中的是几米长宽的空地,铺着麦穗色的石板,接着是个近一米高的平台。 平台上是一尊四五米高的洁白石雕,它是一位丰腴柔美的女士,脚底生长着麦穗,环绕着泉水,衣裙飘逸外荡,插着各种草药花朵,并描绘着不同动物的形象。 这位女士的胸口高高鼓起,她一手持着双蛇缠绕着权杖,另一只手臂抱着一个藏于襁褓的可爱婴儿,整体圣洁而端庄。 “这是亵渎!”奥克法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这是亵渎!”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那雕像手持的双蛇缠绕的权杖上,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违和感。 也许是因为这种元素没有在圣徽上体现出来,安格妮丝下意识在心中找了一个自己都难以认同的理由。 耕种者和药师两条途径无疑都偏向生命方面,但具体来讲绝对有着明显的区别。总体来看,耕种者更偏向大地的丰饶,而药师无疑更偏向生灵自身的生机与灵性。 在这两个序列中,治疗的能力更像是更本质的能力所衍生出的手段,绝非途径更本质的特征。 也许这就是这个元素没有出现在圣徽上体现出来的原因? 安格妮丝有些不太肯定地想道,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却始终没有头绪。 “这是亵渎!”奥克法的愤怒仍然没有平息,他的声音打断了安格妮丝的思绪。 “我以为你在上一次探索后已经做好了准备。”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地说道。 奥克法沉默了下来,看着安格妮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安格妮丝的视线在更靠**台的空地上停留了下来,一侧眼底细碎的黑色浮浮沉沉。 “序列的顶端对序列的下层有着近乎决定性的影响,”不知道来源于何处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那么有没有一些特殊的情况,能让序列的下层对序列的顶端造成影响?” “没有可能,”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冷淡而毫不客气,“除非看起来处于序列的下层,事实上处于更高的顶端。” 两个声音完全消失,洁白的石雕依旧圣洁而端庄。 但在安格妮丝一侧视野中完全的空地上,一双近乎完全隐藏在暗淡的光晕中的眼睛在她另一侧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带着仿佛圣人向着迷路的羔羊张开怀抱的悲悯,又似乎有一种近乎扑面而来的极致哀恸。 “走吧,”安格妮丝开口说道,“看来这里只有雕像。” 第51章 光芒 序列的顶端会对序列的下层造成影响。 安格妮丝脑海中盘旋着刚刚听到的仿佛虚幻的呓语般的话语,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她觉得仿佛有什么将要从自己记忆的海洋中浮现,又似乎在无法抵御的波涛中消逝,无可逆转。 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不去思考 “波耶西亚小姐?”奥克法的话语惊醒了近乎完全沉迷于自己的思绪中的安格妮丝,脸上带着少许的疑惑。 “我们现在出去?”他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下一刻停留在平台朝向石门一侧中央的符号上。 那是一簇以几乎双螺旋结构交缠向上的麦穗和开着鲜花的藤蔓,仿佛真正在生长般鲜活。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只是一种最为明显的提醒。 “不,也许还有些事情。”安格妮丝又出声道。 她径直迈步走到平台前,尖利的指甲划过石台,洁白的石粉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而下。 “赞美您,生命的源泉,” 安格妮丝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空灵,又有一种奇异的肃穆感。 “赞美您,万物的母亲,” “赞美您,一切繁荣和枯败的掌控者......” 难以描述的色彩顺着交缠的麦穗与藤蔓蜿蜒而上,看起来仿佛环绕着安格妮丝划下的痕迹。一点点的光芒渐渐逸散开来,近乎充满了整个房间。 奥克法完全僵在了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的脸上带着毫无知觉的惊恐,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安格妮丝缓缓收回手,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后退了几步,让几乎整个平台和雕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她看到那些光芒一点点爬上平台,最终在雕像的手持的权杖边汇聚,交缠,化成了仿佛真正存在的,无法推测真正的面目却带着活物般的光泽的长条般的东西。 它们的末端在权杖上方汇集,隐隐的细碎裂缝一点点从中心放射开来,仿佛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完全破碎开来,只剩下一片片拥有着真实的色彩的碎片,就像是被撕碎,又被投进污水中的彩色油画。 在那一块块的色彩间,真实的黯淡显现出来,那是风化到布满仿佛真正皮肤的纹痕的石堆,倾颓的痕迹无处不可见,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或细碎或板结成块的沙土堆满了房间的角落,无法溯回其来源,阴冷潮湿感充满了整个房间。 生命的痕迹却依然存留在这阴暗的角落中 “这才是真实?”奥克法带着莫名的庆幸,又似乎夹杂着少许失望,出声问道,他伸手在胸前做出了祈祷手势,“感谢母神。” 安格妮丝没有回答奥克法,只是看了一眼那倾颓的石堆,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这样?安格妮丝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隐约的细碎黑色在她的眼底浮现又消失,在那一部分视野里,她看到隐约的血色将那仿佛活物般光芒一点点吞噬,只留下一点点碎屑粘附在双蛇缠绕着权杖,闪耀着星星点点仿佛鳞片般的光泽。 “走吧,”她轻声说道,“希望我们是第一组看到不一样的场景的人。” ----------------- 安格妮丝静静打量着整个大厅。 大厅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空荡而宽广,尽管中央的石台,王座,两个雕像的身影完全不见踪影,但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塌陷痕迹填满了大半的空间,染着锈蚀的倒吊的金属烛台发挥了支柱的作用,让头顶的一切不至于完全坍塌。 “可真残破,啧,”安德森感叹了一句,“还以为这里就是‘重要’的地方。” “这是重要的一部分。”安格妮丝说道,她停顿了许久。 “毕竟四皇之战已经告诉了我们结局,”安格妮丝重新开口,带着少许解释的意味,“胜利者绝不会允许失败者再度兴起。” “还有最后一扇门。” 斯巴斯涅列基声音响起,他的身上仍然有着少许的光辉洒落,衣角带着细微的破损,前胸后背大片大片沾着尘土,看起来有少许的狼狈,但他的双眼中却带着奇异的色彩,看起来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踪迹的猎人。 “这么迫不及待,”安德森嘿嘿笑了一声,“嘿,受到了什么激励?” 斯巴斯涅列基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笑了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相信虔诚的信徒都得到了来自神明的恩赐。”斯巴斯涅列基开口说道。 安德森的脸色几不可察地黑了少许,伸手揽住了奥克法的肩膀。 “慷慨的大地有没有赐予你什么?”他凑在奥克法的耳边,低声问道。 敏锐的听力将话语完整地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她看了一眼三人,微微挑了挑眉,移开视线看向了艾德雯娜。 艾德雯娜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参与到其他人的交谈里,神色冷淡,安格妮丝敏锐地发现她的眼神带着少许的空茫,处于那种沉迷于思索某些事情而完全无法顾得上周围的状态中。 可真相信这几个“伙伴”,安格妮丝忍不住失笑。 “看来重点在最后一扇门中。”安格妮丝开口说道。 “理所当然。”安德森用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语气说道。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门扉上那仿佛门扉又仿佛倾倒的圆杯般的图案,下方仿佛砂砾又仿佛花朵的点缀让整个图案多了许多流动感。 “走吧,学者小姐,”旁边安德森伸手拍了一下艾德雯娜的肩膀,“想再多都得进去看看。” 艾德雯娜没有动作,他抬起手扯了一把艾德雯娜简单挽起的头发,得到了艾德雯娜的怒视。 “没办法,你没反应,而且......”安德森摊了摊手,“实在是太顺手了。” 安格妮丝看着两人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迈步跟上了几人,卡帕斯和皮肤干瘪的卫兵从阴影里现出身来,跟在她的身后。 卫兵眼眶那跳跃着的难以描述颜色的火焰,是黑暗的大厅中唯一的光芒,映出后方森白的骨板,仿佛和众人看着同一个地方。 第52章 景象 这是一个几乎称得上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房间两侧墙壁上有着仿佛壁画般的纹路,正对着门的墙壁一片空白,有着仿佛镜面般光滑的质感。 灰暗的色彩完全充斥了整个房间,带着时间锈蚀的痕迹,却绝非灰尘沉积亦或者某些事物的破碎重组,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的消逝。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只在埋葬死者处生长的的斑点蘑菇出现在面前,又像是梦中的场景在醒来的时候快速遗忘,在清醒后完全消逝。 “太空了,”奥克法的声音低沉,“似乎这里本来就只是一个空置的房间。”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的打量着正对着门的空白墙壁,那有着仿佛镜面般质感的墙壁上映出灰黑色的影子,却由于深色的背景完全无法看清影子的面容。 她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左侧的墙壁,隐约的熟悉感从她的心底一点点升起。 除了延续着第四纪的特色的劈砍般的纹路,在墙壁的角落里,两排扭曲却偏偏能够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意味的图案映入了安格妮丝的眼帘,稚拙仿佛孩童的玩笑。 右侧的一排仿佛数个不同的眼睛,夹杂着数个仿佛架在一起用来阻隔的枝条,而左侧的一排却仿佛被包裹着的内脏器官,仿佛连接着管道般。 “眼看不见,心能看见。” 安格妮丝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那扭曲的图案的含义。 她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另一侧的墙壁。 这面墙壁的上的图案看起来规整了许多,仿佛蓬勃生长的野草和枯骨般的图案奇异地凑在一起,中间被相背的翅膀般的图案隔开。 “非生非死。” 安格妮丝脑海中浮现了其中的含义。 “角落里的那些图案看起来要比那些劈砍图案的纹路的存在时间更长一些,”安德森低声说道,“它们看起来似乎和这些墙壁是一体的。” “这是一个有着专业鉴赏能力的优秀画家的发现。”他停顿了一会,出声补充道。 安格妮丝抬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如果你说‘这是一个有着专业鉴赏能力的优秀雕塑家’会更有说服力。”她出声说道。 “很可惜,”安德森摊了摊手道,“我只是一个画家。” 安格妮丝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紧紧盯着那面空白的墙壁,视线停留在仿佛镜面般质感的墙壁上映出的淡淡的影子上。 “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有些地方的人将镜子看成一种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户。”她抬起手,手指一点点靠近映照出自己影子的墙壁,那团灰黑色的暗影的姿势毫无改变,看起来仿佛只是单纯地涂抹在墙壁上的图案。 安格妮丝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仅有她可见的暗影在指尖浮现,那是已然看不出色彩,完全腐烂到只剩下骨架的花朵,带着近乎黏腻的触感。 “一份已然腐烂的渴望。” “也许这个人曾体会那种近乎无人体会过的强烈冲动,但在更为广阔的时间下,凡人的欲望总像他们埋在泥土中的躯体一般腐烂变质,唯余残骸。” 她的手指在近乎触碰到墙壁的地方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墙壁上的那团灰黑色的暗影一点点缩小,看起来仿佛同样一点点远离了镜面。 “......有点吓人。”安德森动作夸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 “如果将这面墙壁当成某种非凡物品,也许会放松一点?”安格妮丝露出一丝笑容道。 “我相信没有人能在面对效果和副作用未知的非凡物品时放松,”安德森耸了耸肩,“尤其是一个很可能曾经与神明有所牵扯的非凡物品。” “我同意这一点,不过......”安格妮丝出声说道。 她耸了耸肩,目光看向了角落,斯巴斯涅列基不知何时站在墙壁前。 “也许斯巴斯涅列基先生有着不同的见解?”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传闻活尸用自己的巢穴守护着通向无人知晓处的河流,”斯巴斯涅列基仿佛没有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他的手已然触碰到了那拥有着深沉的色彩的墙壁,“河流的尽头遗弃着亡者生前的所有冲动......” 隐约的细碎黑色在安格妮丝的眼底悄然浮现出,她看到浪潮般的灰黑色涌入了斯巴斯涅列基身前的暗影,然后顺着斯巴斯涅列基贴在墙壁上的手掌涌入了斯巴斯涅列基的身体。 他的皮肤近乎肉眼可见地干瘪、松弛,看起来仿佛内里所有存在的东西都完全消失,那贴在墙壁上的手掌看起来完全只是一个皮套,虎口处的皮肤看起来仿佛能够拉到小指关节处。他的双眼完全失去了属于人类的色泽,带上了诡异的乌青,仿佛在一瞬间沉积了大量的淤血。他所有的毛发近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泽,干枯仿佛野草。 灰黑色的雾气顺着他身上遗留的伤口处近乎喷涌般散逸而出,然后一点点地凝聚,最终在空白的墙壁前形成了一个无法看清面容,披着宽大斗篷的雕像,和安德森根据自己上次的探索经验在图画里画的那个教堂中的完全一样。 安格妮丝看到原本被自己控制的卫兵近乎奋不顾身地冲向了雕像,眼眶处难以描述颜色的火焰跳跃扩大,最终近乎点燃他整个身体,绝不该在这样干瘪的燃料上存在的仿佛油脂燃烧般的轻微的嘶嘶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感到了一种仿佛触碰到正在燃烧的煤炭般的灼热。 近乎刺目的光芒从卫兵近乎燃烧殆尽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向着雕像和两侧放射而出,看起来仿佛交织而成的光幕门扉,而卫兵烧灼殆尽的残骸在看起来距离雕像不远的地方堆积下来,完全无法前进,看起来仿佛埋葬亡者的土堆。 雕像那宽大的斗篷在近乎刺目的光芒下带上了奇异的色彩,却又在下一瞬消失,毫无改变。 安格妮丝将目光投向安德森,她看到安德森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目光紧紧盯着斯巴斯涅列基,或者某些其他的东西,不知名的恐惧几乎完全透过神色显露了出来。 “果然发生了变化。” 安格妮丝看到斯巴斯涅列基带着少许的得意转过身,用听起来沙哑粗粝了许多的声音说道,倘若不是他干瘪松弛的面部皮肤拍打在衣襟的布料上,仿佛一切如常。 “你之前看到的就是这样吗?”斯巴斯涅列基扭头,身体内部仿佛碎玻璃般嘎吱作响,失去了属于人类的色泽的双眼打量着两侧的墙壁,以及上面劈砍般的纹路,“真是美丽的水晶窗。” “当然,”安德森声音中带着少许的嘶哑,“这就是我上次看到的景象。” 第53章 火焰 安格妮丝看到腐朽发烂的藤蔓顺着灰黑色的浪潮涌出,覆满斯巴斯涅列基身上每一个的器官,泛黑的枝条缠住心脏,刺入脑中,然后纤细却带着诡异的灰黑色的芽尖自失去属于人类的色泽的眼中冒出,随着莫名韵律的翕动。 细碎的絮语声仿佛飞蛾的振翅,又仿佛火焰中某些细碎的破裂,仿佛有着一个个声音在脑海中窃窃私语,议论着无人能够听懂的话题。 尖利泛黑的指甲自安格妮丝的指尖伸出,暗红泛紫斑纹自安格妮丝的手臂浮现,然后一步步爬上脖颈,脸颊,直至布满全身。 冷森森的气息在一瞬间扩散而出,紧随的是某种极致的憎恨与愤怒。 安格妮丝看着浸泡在灰黑色浪潮中的腐烂藤蔓,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自己不止一次看到的那片完全看不到光的灰黑色海洋。 那被无光的黑暗所吞没的一切后究竟有着什么? 自己视野中,这片无法被她掌控的灰黑色浪潮究竟来自哪里? ......以及活尸用自己的巢穴守护着通向无人知晓处的河流的传闻究竟存在什么样的秘密? 无数纷杂的思绪一瞬间流过她的脑海,又在一瞬间沉入更深处,只留下对着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的戒备。 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别在衣领下的玫瑰胸针,目光扫过房间中的每一个人,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了那无法看清面容,披着宽大斗篷的雕像。 鲜血一般的光泽在红色的琉璃中流过,然后暗淡的荆棘亮起,在黑暗中闪烁出细微的光芒。 ----------------- 安德森看着斯巴斯涅列基已然完全非人的模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中的干涩,他感到自己的皮下有着什么在翕动,仿佛即将破蛹而出的飞蛾,又或者是某些更早寓居在脊髓中的嫩芽。 纷杂的思绪充斥着他的脑海,脑海中所思考的一切仿佛都真正在眼前出现,伴随着极端活跃的思维,他无法分辨自己的头脑究竟是更为清晰,还是为心中难以抑制的恐惧所俘获,留下空荡荡的愚钝。 他眼前的斯巴斯涅列基一瞬间皮肤干瘪,又在下一瞬间皮肤饱满;两侧一瞬间是带着刀劈般纹路的深黑,又在下一瞬间是折射着光线的透明。 在下一刻仿若寒冬般的冷意穿透皮肤,让他的思维一瞬间滞涩得仿佛仿佛生锈的齿轮,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流失色泽,渐渐化为纯白。 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自他的心中诞生,眼前所变化的一切骤然消失,留下一种无法抑制的恶心及干呕的欲望。 他忍不住弯下腰,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被吐出。 安德森忍不住啧了一声,然后直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然后他的目光直直对上艾德雯娜冷漠仿若机械般的眼睛。 “清醒了?”艾德雯娜的声音响起,他随意点了点头。 他瞥了一眼满头冷汗,分明和他一样刚刚从无法抑制的幻觉中醒来的奥克法,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快速舒展开,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当然,适应环境是作为猎人的本能。”安德森开口说道,他伸手拉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的奥克法。 “也许我们该想想怎么帮得上忙。”艾德雯娜收回了自己看向安德森的视线,转向另一边,低声说道。 而在她视线所在的方向,安格妮丝全身布满暗红泛紫斑纹,绝非自然出现的憎恨和愤怒在她的周身弥漫,而在她身前的不远处,森白和灰暗划出了清晰的分界线。 ----------------- 切斯特赠与的缠梦玫瑰有着诱发与目标内心潜藏欲望最相关的梦境的能力,而安格妮丝将目标选为了那座也许真实,也许虚幻的披着斗篷的雕像。 这是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最为方便的办法,哪怕过程可能有些冒险。 风险是可以承受的,最多......只是多积累几层疯狂罢了,从选择离开费内波特,从选择与慧真达成协议,从找到自己真正的欲望后她就不会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好像戳透了一层有些厚的水膜,短暂的窒息感掠过心头,然后就是一片火红的光影。 她看到猩红的火焰舔舐着远处的高塔,水晶似的碎片折射着迷幻的色彩,穿透云霄的高音和刺耳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夹杂着接连响起的巨响,让人一时分辨不出那穿透云霄的高音究竟是辉煌绚丽的音乐还是本就是尖叫混杂出的幻觉。 但那些都是外边在发生的事情,遥远到仿佛天边,在这个间会客室里,仿佛冰天雪地的冷意弥漫。 安格妮丝视线集中在了坐在黑暗中的女人身上,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褐色的卷发盘在脑后,嘴唇拉平,带着一种淡漠的傲慢和冷酷。 伯爵夫人? 不,并非之前见到的那位女士,或者不止是那位女士。 安格妮丝耳边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聚在一起近乎能够称得上山呼海啸,仿佛无数的虫子聚在一起蠕动,绵密而漫长,又似乎仿佛死去之人的呜咽。 她视线微微低垂,看到了破碎的衣角和火舌灼烧的痕迹。 眼前的人抬起头,目光从薄纱的缝隙间看向了远处的高塔,火光在她的眼中映出了猩红的色彩。 “他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可惜没有生在最好的时候。”女人近乎自言自语道。 “那里没人。”安格妮丝看向远处的高塔,轻声说道。 “没人能再看到他,听到他,连碎片都处在全然不存在处,”女人目光看向安格妮丝道,目光却仿佛只是在看一片虚无,“哪怕是在梦境里。” “这是属于你的梦。”安格妮丝低声说道。 “不,”女人淡漠的面容上渐渐带上扭曲,最终定格成怪异的笑容,“这是属于所有人的梦。” 安格妮丝看到阴影自女人的身后一点点探出,仿佛最纤细的藤蔓,一点点缠上女人的脚踝,肚腹,脖颈,直至布满女人全身。 她看到女人的脸庞渐渐扭曲模糊,又似乎在渐渐平滑,直至仿若镜子,那里面映照出一副副不同的面容。 第54章 无法被触碰的神明 安格妮丝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但面前又确确实实只有一个人。 无法判断来源的腐臭的味道悄然环绕在周围,仿佛埋在土地里的尸体被翻出,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诞生自心底的幻觉。 安格妮丝视线扫过面容已然非人的女人身后的阴影,看到了无数黝黑的斑点,仔细看起来仿佛有着一个个哭泣头颅摆动沉浮的灰黑色淤泥海洋,渐渐灌入女人的身体。 她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在费内波特城,在博迪威亚,在海上,只是规模大得多。 “他说有神明存在于心底,我相信这一点,”女人的话语依然带着彻底的平静,“在联合帝国时,或者也许更早的所罗门第一帝国时候,就存在这样的假说。” “所以,”安格妮丝声音放轻,话语短促,“这是一场实验?” “不,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尝试。”女人原本应当是嘴角的地方带上了一丝弧度,让整个扭曲模糊的面容看起来带上了嘲讽的表情。 “夜皇失败了,但来到这里的这部分特伦索斯特们并不甘心,”女人扭曲模糊的脸庞上重新带上了平静,但看起来又似乎成为全然的愤怒,“唯一绝无法被触碰的神明绝不仁慈但足够慷慨,足以让他们通过一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手段来试图取得这位神明的一部分力量。” “无法被触碰的神明?”安格妮丝的语气中带上了少许的嘲讽,“有神明是可以被凡人触碰的吗?” 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的话音落下后,女人身上的一切嬗变都暂停了片刻,然后更多的改变仿佛仅仅被堤坝阻挡了片刻的潮水,几乎瞬间淹没了所有。 “您说得对,”女人的声音快速变为彻底的虚幻,“所以我们必然失败,所以我们必然消逝,所以我们只能成为您的一部分。” 安格妮丝看到灰黑色的雾气从自己所见的一切中升腾而起,就像是之前在教堂前看到的一样,但比那时更加浓郁,让周围的一切看起来仿佛淹没一切的灰黑色淤泥海洋。 高塔,火焰,所有的一切都模糊消失,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安格妮丝涌来,带出一种似乎仅仅来源于自己所见到的,又似乎来源于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的窒息感。 但安格妮丝毫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完全停留在眼前在灰黑色的淤泥海洋中一点点溶解的女人,不愿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她看到无数的光华从女人的身上散逸而出,然后在灰黑色的海洋中一点点湮灭。 在一点渐渐消失殆尽的光华中,安格妮丝看到穿着破旧的衣裙的女孩欢快地对着对面说着什么,背景是洒满阳光的修道院,对面却是空无一人。 在另一点刚刚散逸出的光华中,却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水中溢一团猩红的痕迹。 在更新一点光华中,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远远看着燃烧的空无一人的高塔,目光带着难以理解其中意味的复杂,眼中映出了塔下无数陷入莫名的狂热的人群。 还有更多,更多细如尘屑的光点——安格妮丝看到彻底失去气力的衣衫褴褛者蜷缩在大雪中,衣着光鲜亮丽者在卫兵的刀锋下喷出鲜红的血液,以及......无数个各个角度的,伴随着歌声的鼓点,亦或者节拍陷入狂热的人们,在无法辨别的时间长度中,一点点消减至最彻底的干瘪。 “阿利亚德尼先生的歌声有着‘非凡’的感染力。”安格妮丝语气平静地说道。 “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回答的声音仿佛出自于每一个人之口,来自于每一个地方。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黯淡了,只剩下一片无光的灰黑色,潮湿而黑暗,仿佛被灌满了淤泥的池塘。 安格妮丝看到一个个腐朽的种子汇聚在一起,在莫名的影响下生根发芽,抽条的藤蔓上带着斑驳腐烂的痕迹,互相交织纠缠,看起来就像本就一体,她甚至能够听到它们一起颤抖的声音。 细碎的嗡鸣仿佛微风穿过林间时的窃窃私语声,仿佛自灵魂中响起,细听时又仿佛最优美的歌声。 而在更深的地方,也许是根部,又也许只是枝桠,依然在不断跳动的斑驳色彩看起来仿佛飞蛾翕动的翅膀,在灰黑色中不断闪烁仿佛波纹。 那些波纹和腐烂的枝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又茫然全无目标。 安格妮丝哑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的色彩汇聚,直至显露出完全不同于以往所见的模样。 那是一个仿佛肿胀的匏瓜般的东西,带着各种斑驳的色泽。 “一份被强行汇聚起的渴望。” “拙劣的手段汇聚起了这些本不该归于一处的欲望,但在最终的季节里,他们必将回归自己原本所期望的一切。” ----------------- 闪烁着火光的飞鸦在松弛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痕,带着神秘色彩的子弹击打在原本壮硕如今干瘪的肢体上,却只留下一道凹陷的灼痕。 奥克法手中紧按着一片碎裂的银片,鲜血自掌心被割破流出,在银片上流淌,他将自银片上流淌过的鲜血抹在自己的眼皮上,映出深邃的色彩,全身弥漫起一种与自身彻底相反的阴森。 “啧,”安德森咂了咂嘴,掠过眼前的子弹让皮肤干瘪者攻击的动作稍显迟滞,他顺势闪身躲开向着自己的攻击,“没想到失去理智后,斯巴斯涅列基先生会这么恨我。” 艾德雯娜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明明你自己为了防止他去波耶西亚小姐那边,主动散发出让他憎恶的感觉......”奥克法有些无奈地无声道,“他体内非凡力量沉寂,无法主动使用非凡能力,但斯巴斯涅列基先生哪怕......排除非凡能力对我们来说也足够危险......” “所以找到弱点了吗?”安德森出声道。 “......心脏。”奥克法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脑子,”安德森身体向后躲去,手中却凝聚出炽白的火焰长枪,“没想到和人一样。” “虽然斯巴斯涅列基先生现在是接近不死生物的存在,甚至能够用‘解剖刀的碎片’来寻找弱点,”奥克法飞快地用衣袖拭去银片上的血迹,然后用亚麻布包裹起来,“但估计是只转化了片刻,从本质上来讲他仍然是尚未完全死去的人。” “啧。”安德森意味不明地咂了咂嘴,手中的动作却毫无停顿。 炽白的火焰在他的身体表面燃起,他整个人近乎化成了一道完全的火焰,仿佛闪电般射向对方。 第55章 湮灭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称赞你的吗?”穿着仿佛天空般蓝色的衣裙的女孩语调欢快,“你拥有着a大调的灵魂,却带上了小调的全部诱惑。” “不,不是a大调,是c大调。”安格妮丝听到依然拥有属于童声的清澈的男孩声音平静,“唯有足够平静的海面才能凸显出每一个自然而生的浪花。” 随后眼前的一切在灰黑色中湮灭,剩下仿佛纯白的种子的幻影,表面隐约的光华闪过。 “我明白这一场仪式,”已然是少年的男孩声音中依然带着仿佛童声的清澈,“用于仪式的所有一切都将失而不还。” “我们将在这场仪式中失去什么?”少女身形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脸颊在苍白的底色上带着不健康的潮红。 “我们的记忆,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力量,我们的欲望,我们的存在......”少年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在中间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所有拥有之物。” “那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少女仿佛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焰,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扭曲而狰狞的恳求。 “我们能够在祂那里增加属于我们的颜色,”少年出声说道,“就像是置闰。” 少女对少年的比喻稍显惊异,但随后就化成了完全的平静,“我想,没什么值得犹豫的,我们本就只拥有这些……” 眼前的一切再次在灰黑色中湮灭,而那些灰黑色仿佛潮水般褪去,跟随着眼前纯白种子的幻影,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 安格妮丝感受到身体仿佛在撕裂,灵魂却仿佛带着餍足感在某种不知名的地方渐渐沉没,眼前纯白种子的幻影同样一点点在下沉。 她看到了仿佛纯白又仿佛只是彻底的无光的黑暗的色彩,而那纯白种子的幻影,在那色彩中溶解,直至完全消失。 “也许我们成功了,但也许我们也失败了,”在火焰中,衣着夸张,妆容艳丽的少年身体同样在灰黑色中一点点消失,他的视线似乎隔着重重的火光望着某处地方,似乎是在看向远在某个房间里的伯爵夫人,又似乎是在看向正注视着他的安格妮丝。 “无论如何,祂只会选择祂想要接受的。” ----------------- 炽白的火焰一点点变得鲜红,染上了危险的色彩。 很难说那些迸溅出的液体究竟是不是血液,也许它们只能被称为某些曾经活着的东西最后的遗留。 近乎耳语般的嗡鸣带着几分诡异的扭曲感,听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台,似乎传达着某些隐秘的信息,又似乎只是单纯无意义的噪声。 周围的寒意似乎越来越重,森白顺着每一处可攀爬的地方蔓延。 “有没有觉得......”安德森身体倒向旁边,连续几个翻滚躲开携带着呼啸声的攻击,“他好像变傻了......” “确实开始完全凭借本能......” 艾德雯娜嘴中说着,却完全没有看安德森,她的眼中映照出斯巴斯涅列基的模样,浅蓝色的眸色看起来极为纯净,仿佛有晨曦自其中诞生,大片大片的灼痕自躯干处干瘪的皮肤上浮现,看起来仿佛焦炭,而艾德雯娜的脸色也同时变得苍白。 不远处的奥克法也近乎同时自口中吐出了古赫密斯语里的单词: “丰饶!” 奥克法在掷出手中符咒后脸色近乎瞬间变得雪白,而斯巴斯涅列基的脚下,不知何时遗留在那里的种子疯狂滋长,刺入皮肤干瘪者肢体,重重叠叠,将他固定在原地。 “漂亮!”安德森眼中一亮,全身火焰涌现,最后自他的手中凝结出炽白的火焰长枪。 炽白的光影准确地命中焦炭般的灼痕,细碎的裂纹自尖端所集中的地方浮现。随后,焦黑色一片片地脱落,露出下方的空洞。 在那空洞之中,粘稠却无法描述的色彩顺着一个个仿佛干瘪的已然枯萎的般的管道流淌着,在它们起始的地方,肿胀仿佛匏瓜般的一收一缩,散发出仿佛刺入灵魂的腐臭味。 炽白的火焰犹有余力地穿透那肿胀仿佛匏瓜般的一收一缩,然后在后方干瘪松弛的腔壁上留下烧灼出的空洞后熄灭。 而那些粘稠却无法描述的色彩在一瞬间的空缺后更加快速的流动起来,斯巴斯涅列基尚且拥有的一切都仿佛快速被消耗般消失,无论是那干瘪松弛的皮肤还是仿佛腐木般的骨头。 那肿胀仿佛匏瓜般的一收一缩完全未曾停止,甚至在那些粘稠的色彩流过后看起来更加膨胀,刺入灵魂的腐臭味近乎让人眩晕,嗡鸣声越来越大,听起来渐渐仿佛刺耳的尖叫,亦或者某种非人的嘶吼。 “这是什么东西?”安德森身体上的火焰未曾熄灭,在这一刻更加旺盛。 “某些强行被拼凑出来的......东西......” 声音携带着森白的冰霜传来,空中飘落的雪花粘附在那仿佛匏瓜般的一收一缩上,将那流动的粘稠色彩完全凝滞。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些无法描述的粘稠色彩在停滞后完全分崩离析并褪去,最终只留下仿佛晨曦般色彩。 “在最终的季节里,他们必将回归自己原本所期望的一切。” 森白的冰霜在下一刻完全褪去,安格妮丝看着视野中完全泯灭消失的带着腐烂痕迹的花朵,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所以......”安德森手中炽白的火焰长枪隔空戳了戳带着晨曦般色彩,看起来像是心脏又像是匏瓜般的东西,“这是......斯巴斯涅列基析出的非凡特性?这可真是......” 他手中的身上的火焰熄灭,口中“啧”了一声,语气和表情中都带着嘲笑般的意味,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醒来了,我们的‘活尸’专家?”安德森左右看了看,最终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身上依旧携带着森寒的气息的安格妮丝身上,“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安格妮丝看着安德森,挑了挑眉。 “不过对还活着的人来说,也许问题更大了。” 第56章 无法命名的色彩 “你没说过是这种问题更大。” 安德森动作飞快地躲开向活尸泛黑干瘪的手爪,炽白的火焰在一瞬间燃起,又在下一瞬间消失。 “这样才称得上是活尸之城,不是吗?”安格妮丝周身寒意弥漫,看着安德森的动作笑了一声,森白的色彩在她的脚下蔓延开,所有森白蔓延的范围内,活尸动作齐齐僵硬。 “还好这些只是普通人的尸体形成的活尸......”奥克法拎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棍子,快步跟在安格妮丝身后。 “之前你做了什么?”艾德雯娜举枪瞄准扑来的活尸,出声问道。 “我让那位伯爵夫人消失了。”安格妮丝平静地回答道。 最靠近众人的一圈活尸干瘪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容,带上了一种所有人都能看出的迷茫。他们在下一刻齐齐转身,向着身后的活尸攻击而去,然后在不久后成为一地破碎的残肢。 “这本该是这场戏剧的最后一场,这场仪式的最后一步。”安格妮丝出声补充道。 “......下一次表演属于高tc市里每一个能够听到歌声的人......”艾德雯娜眼中闪烁着光芒,看向周围已然风化的建筑,轻声重复着曾在教堂中听到的话语。 “高塔在那里。”安格妮丝伸手指向伫立在仿佛广场般的空地侧方的建筑,语气肯定。 然后她转头看向隔着广场正对高塔的建筑,轻声说道:“但是伯爵夫人身处市政厅。” “一场仪式拥有两个核心?”艾德雯娜声音中带上了疑惑。 “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三个核心,高塔,剧院,市政厅事实上都是,”安格妮丝说道,“二者被消耗,一者被告知。” “真是独特的仪式。”艾德雯娜许久才开口评价道。 “也许也不那么独特,”安格妮丝话语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至少对这场仪式的规则来说。” 她脑海中浮现出月亮升起的那晚,自己在博迪威亚看到的一切,人群围绕的市中心广场,渗出血液的银色玫瑰号,在房间中有着仿佛盐晶般颗粒跳动的皮鼓。 当然,还有一个见证者,吸引来的神明,亦或者深埋于地底的教堂? 至少还可以感叹一下,看起来还没那么血腥?安格妮丝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身周的寒意再度冷冽了些许。 “说实话,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安德森随手丢出几个火鸦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跑。” “在一切发生前,你觉得我们能不能跑掉?”安格妮丝勾了勾嘴角,笑着问道,她伸手指了指前方,“马上就开始了。” 在下一刻,所有人都曾听到过的音色,携带着令人战栗的歌声带着仿佛要刺透一切的力量响彻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肉身已经腐烂,” “光华即将消散,” “幽灵成群结队。” “你在犹豫什么?” “已经到时候了,” “让我们留下无法命名的色彩!”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瞬间染上灰暗的颜色,但在灰暗中,又似乎有着奇怪的斑驳色彩升起,然后在某个时刻齐齐崩解四散,向着所有的方向流淌,直至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斑驳而诡异的色彩。 在那些色彩下方,所有干瘪的躯体都仿佛被点燃的油脂,仿佛闪烁着火焰的木炭。 ----------------- “这是第几天?” 船员看着依旧被晦暗的雨幕遮掩的港口出声问道。 “不知道,也许两天,也许更久?”另一个船员回答道,“该死的,天色完全没亮起来过。” “一天半,”旁边的船员语气肯定地回答道,“船长教导过我们怎么计时。” “去调查灯塔的人回来了没有?”一边的船员出声问道。 “刚回来,”守在甲板上的船员回答道,“带了一个写着像是罗赛尔文的本子,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包着的画一样的东西。” “画?”有人奇怪道。 “等船长回来看吧,”从船舱里走出来的船员回答道,“那东西有点诡异,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动。” “看岛上!” 船员的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岛上方向。 晦暗的雨幕中,深蓝至泛黑的天空映照出斑驳的色彩,然后在某种力量下向下流淌,看起来就像是要将整个岛屿浸染。 远处的山崖仿佛被溶解般向下扭曲塌陷,又仿佛受到什么阻力,强行恢复原来的形状,但最终看起来就像是浸染着斑驳色彩的光影。 细碎的絮语声仿佛飞蛾的振翅,从远处的岛屿上传来,但听起来甚至仿佛近在咫尺,亦或者自心底诞生。 没有人能够发出声音,只是近乎呆愣着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船长!”许久,有人下意识惊叫出声。 发出声音的人下意识向着船舷跑去,却在向着船下翻去的时候被人拦住。 “等着吧,”拉住他的人轻声道,“相信船长。” ----------------- “我觉得我们在找死。” 安德森跳过染着斑驳色彩的破碎门框,低声骂道。 “当然是在找死,”安格妮丝笑了笑道,“从踏上这座岛就在找死。” “有些地方符合对灵界的描述,但有些地方完全不符合......”艾德雯娜握紧手中的枪,皱着眉近乎自言自语道。 “当然不是灵界,”安格妮丝出声道,她直起身,目光紧紧盯着空荡荡的会客室,“也许这里只是某些人的想象和现实的交界处,谁知道呢。” 艾德雯娜转过头,用自己浅蓝色的眸子看向安格妮丝。 “我发现,你似乎懂得很多。”她轻声说道。 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艾德雯娜,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当然懂得一些,毕竟这是和祂相关的。”她出声道,笑容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癫狂。 “祂?”艾德雯娜睁大眼睛,眉毛仿佛不受控制般抖了抖。 “是的,祂,”安格妮丝耸了耸肩,笑容渐渐消失,然后恢复了完全的平静,“毕竟我是祂的使徒,怎么可以不知道和祂相关的事情呢。” 第57章 最后的终局 “要么在一瞬间的满足后消失,要么在不息的生长中面目全非。” 安格妮丝缓缓走到窗边,向着外边望去。 “欲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她的目光一点点掠过那也许可以用癫狂来描述的沸腾的人群,最终停留在燃着莫名的火焰的高塔上,高亢的歌声仿佛在这一刻才乘着有着无法描述的色彩的热风飞向整个城市,渲染了近乎半边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在夜空中举起了一把火炬。 安德森几人只觉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伴着乐声顺着半开的窗口刺来,血液一半仿佛在沸腾,一半却冰冷得仿佛被冻结。 “燃烧吧!” 无法描述的色彩近乎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死亡吧!” 无法停止的震颤携带着仿佛刺入大脑的耳鸣感。 “苏醒吧!” 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仿佛随时能够从胸腔中跳出,向着歌声的来源奔去。 安格妮丝随手将半开的窗户彻底推开,灼热的风顺着大开的窗口涌入,她的身体在一瞬间仿佛有着暗红泛紫的斑纹浮现,又在下一刻完全消失,而她的身影已经和不知是灰烬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一起落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然后,又在下一刻,她的身影踩着汹涌的人潮,向着高塔而去。 安德森只觉得在歌声中陷入混乱的脑子在吹进的风中清醒了些许,然后在下一刻,他的血液在刺骨的危机感中几乎彻底冻结起来,整个人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僵硬地将自己的头转过去,看到了一片有些破烂裙裾,上面带着腐朽的痕迹。 “啊,真是美妙的夜晚,”安德森的声音听起来完全如常,“很高兴见到你,伯爵夫人。” “你没有那么高兴,先生,”精致的妆容难掩皮肤下已然腐烂的痕迹的女人开口道,她转头看向警惕着看着她的艾德雯娜和奥克法,隐隐叹息了一声,“你们不需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在祂的注视下。” “祂,是指波耶西亚小姐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吗?”艾德雯娜开口道。 “信奉?”女人笑了一声,“也许不止......” 女人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说,只是隔着窗户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向燃着火焰的高塔方向。 “最后的终局,”她目光迷醉,话语听起来仿佛咏叹调,“有时候欲望的消失或者改变确实和‘死亡’拥有同等的概念,编织的美梦终将凝固在它‘应当具有’的状态。” ----------------- 安格妮丝循着楼梯缓步走上了塔顶。 塔顶上没有什么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幻影,都了无痕迹,除了地面上灰白的尘土和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峻峻的裂缝。 偶尔有着数滴黑色的泥泞自其中滴下,在半空中化为全然的灰黑色雾气,弥散,然后消失。 安格妮丝定定地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才缓步走上前。 她缓缓将左手向着渐渐弥散开的灰黑色雾气,向下滴落的黑色泥泞,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峻峻的裂缝伸去。 她看到灰黑色的斑纹顺着自己的指尖,手掌,一点点向上蔓延,又在下一刻完全缩回,周而复始,而黑峻峻的裂缝一点点地消失,看起来就像是无形的血肉填补了裂开的虚空。 她看到最终灰黑色的斑纹彻底停止了生长,黑峻峻的裂缝也彻底消失,而她的左手无名指腹处,细微的黑点仿佛天生就生长在那里的痣。 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无法控制的恐慌自心底油然而生,又在下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一般悄然消失。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的手指大笑起来,而和周围的火焰同色的火光仿佛在她的眼中窜起,映照着自己的肢体。 她转身看向在火焰中破碎的窗户,水晶似的碎片折射着她的身影,她伸手向着自己脸上扯去,被拉长的肉丝一点点断裂,露出下方柔和而清瘦的五官。 她看着那双平静而冰冷的灰蓝色眼睛,最终笑到隔着明显宽松的衣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 “我想赠送你们一些东西。”女人紧紧盯着几人说道。 几乎所有人在女人的话语落下后都更加警惕了起来。 “不需要那么紧张,”女人笑着说道,“对你们来说也许更像是一场交易。”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艾德雯娜出声问道。 “我曾经赠送了我的一部分回忆给了一个画家,”女人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然后给他之后来的冒险者赠送了一部分他想要的知识。” “我对他们的要求都是帮我找到祂的痕迹,不过也许那些时候还是太早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定定地看着几人,一时没有继续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女人开口说道,“记录阿利亚德尼存在的痕迹,不论什么样的手段。” “听起来可真简单,”安德森耸了耸肩说道:“但我们可没的见过阿利亚德尼先生,哪怕是幻影都没有。” 女人看了安德森一眼,说道:“那位波耶西亚小姐知道。” “你追求知识,”女人转头看向艾德雯娜,“我不能直接赠你知识,但可以给你我所知道的曾经特伦索斯特帝国以及后裔的线索,你也许可以从那些线索中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你可以赠送之前提到的那位冒险者知识?”艾德雯娜问道。 “你想要知道?可以告诉你。”女人似笑非笑,“因为他被祂注视,而你和他不一样,直接给你知识必然会被祂污染。” 艾德雯娜眼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思索。 女人没有理会艾德雯娜的反应,转头看向了安德森。 “你追求自由,但我无法直接给你自由,只能让你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活着的可能高一些。” “听起来很靠谱,”安德森点了点头,“所以是什么?” “一个索伦家族成员死后形成的封印物,”女人偏了偏头道,“他生前大概序列五?” 安德森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可真是对症下药。” 女人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奥克法,在奥克法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时笑了笑。 “你希望过平凡的生活,但首先,要么你有能够打倒对你有恶意者的力量,”她嘴边的微笑意味难明,“要么,让对方失去力量。” “选择吧。”女人看着奥克法说道。 奥克法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才开口说道:“打倒所有人我没有信心,但让他们失去力量我觉得我还是能办到的。” “相信我,你会对它满意的。” 女人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她轻声说道。 第58章 在历史中湮灭 “1329年1月22日,” “当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离开纳瓦拉城超过12小时,船只马上到达皮文岛。” “很难说最后离开纳瓦拉城时的场景究竟应该用壮观来形容还是应该用可怖来形容,无论是建筑还是活尸,都在目光所及的一瞬间化为齑粉,海水一点点沿着坍塌的痕迹漫上,将一切溶解在其中,最终了无痕迹,就像是一场美梦最终破碎,所有的一切最终凝固在那‘应当具有’的形态。” “安德森他们向我坦然,他们与‘伯爵夫人’做了一个交易,他们从伯爵夫人那里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伯爵夫人要求他们记录下阿利亚德尼存在的痕迹。” “痕迹,哪里有什么痕迹,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然消耗,只剩下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留在了那场幻梦里,就像是一场小说中一直作为传说的虚构人物,他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目的,做过怎样的事,最后怎样消失,没有人能够再说清这一切。” “他的名字在历史中湮灭,一切都不复留存。” “我告知了安德森所有我在伯爵夫人的梦境中看到的东西,然后建议他做他唯一能做的东西,根据所有我转告他的东西为阿利亚德尼画一副画。安德森似乎对我的建议很感兴趣,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灵感。” “艾德雯娜很明显对阿利亚德尼主持的那场仪式更加感兴趣,她提出用一些她所接触的神秘学知识与我交换仪式的相关知识。这个仪式的相关知识很危险,我首先需要仔细斟酌一下。” “而奥克法,奥克法看起来对伯爵夫人的要求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对自己得到的东西有很大的疑问,那是一株很奇怪的植物,看起来像是一种蔷薇科的植物却又有着火焰般的光泽和仿佛死去的人身上所特有的深色斑块,它寄生在了奥克法的身上,而奥克法觉得自己暂时无法完全掌控它。奥克法说,那位伯爵夫人声称这种植物能够造成非凡力量的反叛,就像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分道扬镳。” “这个描述很有意思,就像是将非凡力量看做是有人格的,独立的存在。” “毫无疑问,我并不能给奥克法提出什么能够有效帮助他掌控那株植物的建议,哪怕我......和大地母神教会有着深入的联系。” “序列的顶端会对序列的下层造成影响,那么如何减少上层对下层者造成的改变?” “除非下层本质非同一序列的下层,就像是远看像是一条的挨在一起的向上的平行线;亦或者看起来处于下层者事实上处于上层,就像是一根弯曲生长的树枝。” “很难说祂究竟选择了什么,无论是之前见到的史迪奇亦或者这一次在纳瓦拉城地下的那扇有着大地母神徽章的那扇门,都只能增加疑惑而绝无解答。” “我曾知晓什么?我曾遗忘什么?” “毫无疑问,我的肉身终将溶解于祂的力量,我的欲望终将汇聚于纯白的色彩,直至下一次拂晓,我的精神也许坠落也许上升,而我最激烈的情绪只是化作一团最无用的淤泥,停留在祂的海洋中。” “很难说作为使徒我是否有什么不甘,而毫无疑问我所侍奉者必然是一位宽容的神明,祂清晰地告诉我所需要的答案存在于我的选择之中,而我在每一次的选择里必然剥离出我作为人的一部分,就像是切断一部分被认为是不该存在的肢体。” “但过于激烈的情绪对祂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那是疯狂的情人,无论我是否欣喜于我的获得,是否痛苦于我的失去,作为祂的学生,祂的所有物,我总会维持最为理智的状态,就像是旁观着一场主角为自己的梦......” 尖锐的笔尖划破纸张,然后停顿下来,直至在洁白的纸张上留下一团漆黑的墨迹。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笔尖留下的痕迹,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换了一行,然后继续书写下去。 “但至少,哪怕我所向往的东西不值得世人哪怕一星半点的奋斗,我也足以欣喜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每一点变化。” 安格妮丝合起黑色笔记本,随手将它装在自己的皮箱内,披上长款皮衣,戴上宽檐帽,走出房间。 “你要走了吗,我们的‘活尸’小姐?”安德森的声音在傍晚的霞光中响起,安格妮丝下意识转头。 港口隐约的人声混在起伏不断的波涛声里,狂暴海难得的晴朗的傍晚却依然笼罩在远处的阴云之下。 “当然。”安格妮丝点了点头道。 “我还挺想给你也画一幅的。”安德森耸了耸肩道。 安格妮丝感到有些好笑,抬手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 “我有什么好画的。”她轻声说道。 “至少在我这样的艺术家的眼中,当然是有的。”安德森随意地靠在墙上道。 “好吧,”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 安德森点了点头,看着安格妮丝向外走去,没有再说话。 “保持联系。”艾德雯娜在安格妮丝准备跳下船舷时开口说道。 “当然,”安格妮丝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信使。” “嗯。”艾德雯娜点了点头。 奥克法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远处向着安格妮丝挥手,安格妮丝转身向着他同样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直接跳下了船舷。 她看着船只起锚离开,转身向着港口票务大厅走去。 皮文岛是狂暴海上的大岛,哪怕是傍晚时分票务大厅仍然有着少许人。 安格妮丝目光环视过整个大厅,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头发淡金,眼眸蔚蓝,脸色苍白,容貌相当精致的少女身上,她眼中看起来带着阴郁和癫狂,动作却看起来端庄而优雅。 她在安格妮丝走进票务大厅时向安格妮丝投来了视线,然后再没有移开,看起来疯狂的眼神中却只是带着无恶意的探究。 安格妮丝笑了笑,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宽檐帽,向着少女走去。 “你好,”安格妮丝摘下帽子,轻轻躬身行了一礼,“我是艾拉·波耶西亚。” 第59章 ‘异种\’ 少女却定定地看着安格妮丝,没有对安格妮丝自我介绍的话语做出任何反应。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在意少女的沉默,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木板上的票务信息。 “看起来今天没有前往南大陆的客船了。”安格妮丝用有些可惜的语气说道。 少女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在安格妮丝转身向着售票处走去的时候起身跟了上来。 “两张明早前往贝伦斯港的船票。” 安格妮丝随手递过几张大额钞票,出声说道。 “你准备先去西拜朗?”身后的少女突然出声问道。 “有些情况只有自己看到才知道。”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 少女没有再说话。 安格妮丝拿回船票和零钱,提着皮箱向票务大厅外走去。 “我以为你会选择东拜朗,那里看起来更加美好一些。”身后的少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嗯,”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我知道。” 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跟着安格妮丝,直到安格妮丝一路走到街区的边缘。 近乎墨色的森林映照渐渐阴沉起来的夜空,一种带着点奇异暖色的光辉在树冠与天空的交界处发散着,和天色截然不同,却反而使得下方的森林看起来更像是笼罩在黑峻峻的袍子里的鬼怪。人声和波涛声离得很远,听起来几乎完全不存在。 “你现在是‘疯子’?”安格妮丝突然看向少女出声问道。 少女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疯子’啊......”安格妮丝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再次在这一瞬间似乎尝到了甜美的泥土填满口腔的味道,但在下一瞬间,这样的感觉又似乎只是一种出现在触感上的幻觉。 “准备晋升‘狼人’了吗?”安格妮丝再次开口问道。 “回去见到老师就可以晋升。”少女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狼人’啊,”安格妮丝随手摘下自己头顶的宽檐帽,“既是狼,也是人,既不是狼,也不是人......” “这是您扮演‘狼人’时的体会吗?”少女看向随意地靠着树坐下的安格妮丝,出声问道。 “不,”安格妮丝摇了摇头,“这是我现在的想法。” “‘异种’是什么?”安格妮丝拨弄着脚下潮湿的枯枝,“与‘我’不同就是‘异种’。” “对大部分常人来说,‘囚犯’、‘疯子’都是异于他们的人;对人类整个物种来说,‘狼人’也必然是异于他们的物种,但这只是站在人类的视角来说。” “如果站在更加广泛的范围上呢?什么才是‘异种’?”安格妮丝抬起头,目光凝视着看着她的少女。 少女看着安格妮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有那双蔚蓝的眼眸中能够看出少许的思索痕迹。 “‘异种’是无法找到归属的,”安格妮丝低下头,话语听起来就像是喃喃自语,“对其他人来说,他是‘异种’;对他来说,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异种。’” “行为相异者,思想相异者,欲望相异者,能力相异者,生命相异者......” “您有些偏激了。”少女难得出声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 “也许吧。”安格妮丝从地上跳起,随手拍掉了自己所穿的长款皮衣沾上的泥土。 “我需要找些不一样的新鲜血肉,”她看着少女笑了笑,耸了耸肩,“这几天在船上生鱼片吃得有点腻。” ----------------- “希望之地”,“万都之都”,贝克兰德。 小米洛动作粗暴地收起胡乱摆在桌面上的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放在书桌边沿的词典在他的动作下从桌边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因此停了下来,然后将随意拢在一起的纸张拍在桌子上,弯下腰扯着词典厚实的封面将其丢在了桌子上。 他向后随意地倒去,后背重重摔在椅子木质的靠背上,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的纸张上许久不动。 “女士......”小米洛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牙缝中随意溢出的叹息,他抬起双手扯着自己鬓边两侧渐渐显得有些偏长的头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扣扣”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显得有些郁闷的动作,他直起身,整了整桌上的纸张,目光看向没有刷漆的木质房门。 “请进,先生。”小米洛开口道。 德莱塞带着少许的寒风走进房间,他肩上搭着有翻领的厚重毛料外套,一手持的手杖在木地板上敲出“哒哒”的声响。 “文法知识?”他瞥了一眼小米洛手中的纸张,笑着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少许的感叹,“太刻苦了,马德兰先生,但是马车已经到了,我们得走了。” “知道了。”小米洛点了点头,将桌面上的东西随手装进了一边的手提箱,一手拿起椅背上的毛呢外套披在身上,提着手提箱就向外走去。 德莱塞一只手扯住小米洛的肩膀,在小米洛不满地看过来的时候将一顶毡帽放在他的头顶,然后抬手帮小米洛系好外套胸前的排扣。 “我知道波耶西亚女士给你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他出声说道,“但......我想健康也是她隐含的要求之一,贝克兰德的冬天还是挺冷的,至少比费内波特的博迪威亚要冷。” 小米洛看了德莱塞一会,拨开他的手,自己正了正头顶的毡帽,系好了外套的所有扣子。 “走吧。”小米洛说道,说完就迈步向着外边走去。 德莱塞看着小米洛的背影笑了笑,跟着小米洛向着外边走去。 灰蒙蒙的天空显得的阴沉异常,淡黄色的雾气笼罩着每一个街区,流浪汉蜷缩在房檐下的阴影里,在昏暗的路灯亮光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小米洛仔细踩着台阶跳到了水泥路上,停顿了一下,才向着马车迈步走去。 一只有些枯瘦的手在小米洛迈开脚步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他看起来有些纤细的脚腕。 小米洛心底一惊,下意识地用另一只脚狠狠踩在抓着自己的人的手臂上。 有些轻微的闷哼声响起,小米洛愣了一下,踩着手臂的脚缓缓松了力气。 他没有理会自己被抓着的那只脚,将皮箱抱在怀里,缓缓蹲下身体,伸出一只手,拨开遮着男人五官的杂乱黑发,露出一双有些失神的褐色眼眸和与自己有些相像的五官。 小米洛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吐出一口气。 “丹尼尔。” 他低声念道。 第60章 贝伦斯港 贝伦斯港,西拜朗最北端的港口。 过于热烈的太阳照耀着整个港口和周围的街区,看着有些杂乱的街道上有着一滩滩不知什么原因留下的泥泞,尚且没有被几乎直射的太阳晒干。当然,过高的相对湿度想必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安格妮丝一手提着手提箱,将自己身上的长款皮衣脱下搭在另一条手臂上。 长袖的米白色丝光细纺衬衫和黑色的修身长裤在她身上依然整洁,和街上大汗淋漓的行人看起来截然不同,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大部分人在看到她有着明显的北大陆人特征的长相时麻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小部分人却对着安格妮丝投出隐晦的憎恨的眼神。 “你太显眼了。”跟在安格妮丝身后的少女对着安格妮丝说道。 “也许吧,”安格妮丝耸肩笑了一声,“不过暂时不得不显眼一些。” 她目光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要找个地方换件衣服吗?” “没必要,”身后的少女轻声说道,“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办。” “没那么着急,”安格妮丝抬手遮了遮过于强烈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睛,“找个旅馆休整一下的时间还是有的。” 少女没有说话,看着安格妮丝伸手拦下一辆马车。 “你有推荐的旅馆吗?”安格妮丝用流利的都坦语向车夫问道。 有着深棕色的皮肤、毛糙凌乱的黑发和较为柔和的轮廓线条的车夫在安格妮丝开口后睁大了眼睛,然后慌忙点了点头。 “当然,当然,小姐,”车夫语速极快地回答着安格妮丝的问题,“出了码头就有因蒂斯人开的旅馆,不算高档,但也算干净。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广场那边的因蒂斯、鲁恩、弗萨克和费内波特人开的......” 安格妮丝笑了笑,抬了抬手,示意车夫停下他的话语。 “大地母神教堂附近有吗?”安格妮丝问道。 “当然有的。”车夫连忙点头道。 “那在大地母神的教堂找一家吧。”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好嘞,小姐!”车夫利落地应了安格妮丝的要求,殷勤地帮着安格妮丝和跟着安格妮丝的少女将手提箱放上马车,在安格妮丝和少女坐好后,小心地挥起马鞭。 马车辘辘地在砖石铺成的街道上行驶起来。 安格妮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不算整洁的街道,夯土筑成的房屋被抛在了后边,有着不同颜色的双层小楼渐渐露出的形迹,间或夹杂着许多砖石修筑的,明显有着北大陆特征的房屋。 安格妮丝看到了一座被漆成金黄的建筑,有着明显的古代高地王国建筑风格,以及少见的木质长窗廊。 “那是这里的市政厅。”车夫熟练地介绍道,他没有对这看起来就很有特色的建筑多介绍什么。 “前面是我们的中心广场,”车夫用少许骄傲的语气说道,“这里发生过很多事情,传说古代高地王国打败古代拜朗帝国占领这片区域后,在临近皮萨罗河入海口与帕斯河入海口的交叉处的地方建立了一座新城。” “他们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在城中心建了一个大广场,并将所有的市政,教堂都安排在广场周围,然后围绕着广场辐射出一条条道路......” 安格妮丝有些惊奇地看着车夫侃侃而谈,然后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少女。 “现在这座广场一般被当做行刑的地方。”车夫有些遗憾地说道。 安格妮丝看向广场中央正在熊熊燃烧的焚尸炉,一边围在一起的人群,以及透过人群间的缝隙隐隐露出的被绑在鞭挞柱上的人。 “他犯了什么罪?”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谁知道?”车夫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一个懒惰的奴隶,也许是一个偷喝了因蒂斯人的烈酒的本地人,也许是一个被抓到的反抗军......都没什么区别。” 安格妮丝又看了身边沉默的少女一眼,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可真是糟糕的刑罚。”她轻声说道。 车夫过于高涨的谈兴似乎被广场上的场景所影响,之后的一路只是平淡而随意地介绍着一个个地点的名字,直至马车最终在与大地母神教堂隔着十字路口相对的旅馆处停了下来。 安格妮丝随手丢过去一大把因蒂斯的“科佩”,在车夫惊喜的感谢声中和少女一起下了车。 “我们能够在这里休息一个下午。”安格妮丝向旅馆前台要了一间钟点房,随口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说道。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安格妮丝推开木质的房门,明显的潮气扑面而来,阴暗的霉味隐隐约约。 她随手将自己的手提箱丢在一边的木桌上,伸手推开一边的窗户。 “你可以睡会。”安格妮丝坐到木桌边的靠背椅上,打开自己的手提箱。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用探究的视线看着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笑了笑,抬手向着自己脸上扯去。 被拉长的肉丝一点点断裂,最终露出下方柔和而清瘦的五官,以及几乎称得上惨白的皮肤。原本和成年女性差不多的身高快速缩水,最终定型在和少女差不多的身高上。 少女在一瞬间瞳孔紧缩,发出了几乎无法被听到的吸气的声音,然后在安格妮丝带着少许打趣意味的视线中重新恢复了表面的镇静。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最终似乎放弃了一般保持着沉默。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些。”安格妮丝话语中带着少许的戏谑,双手缓缓抚摸着手中恢复了那原本带着嘲讽笑容的模样的面具。 “切斯特先生只告诉了我你......不比我大多少但实力很强。”少女话语中带着难得的踌躇。 “嗯,”安格妮丝笑了笑,“我确实不比你大多少。” 她抬手将手中的面具重新覆盖在脸上,带着少许硬度的面具在手掌下一点点化开,然后渐渐覆盖至全身。 缩水的身高重新肉眼可见的生长,直至停留在比“艾拉”稍矮些许的地步。稍长的褐色头发长度快速缩短颜色变深,直至变为乱蓬蓬的黑色短发。惨白的皮肤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深,最后停留在古铜色。 安格妮丝缓缓放下自己覆盖着面部的手掌,对着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少女笑了笑,转头向映照着自己的面容的玻璃窗看去。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面容清秀,身材瘦弱的南大陆少年,褐色的眸子中带着少许的冷淡。 第61章 新的名字,谢里夫·哈希姆 “从很早开始,我便并不相信你和父母所信仰的存在能够带来我所期望的。” 小米洛捧起冒着白雾的红茶轻轻啜了一口。他的目光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枯槁的男人,仿佛在注视着一簇熟悉而温暖的火焰。 “我的所有痛苦与不幸都来自于本就非我所希望获得的力量,”小米洛目光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用费内波特语缓缓说道,“偏偏......对父亲,对母亲来说,这偏偏是恩赐,甚至现在的你也是这么想。” “我总在想,”小米洛微微闭了闭眼睛,“你们这样的想法究竟是诞生于自身还是受到那令人厌恶非凡力量的引导?亦或者,你们早已不是原本的你们,身为人的你们早已被非凡力量所替代,成为了这副早已认不出原本模样的样子?” 枯槁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小米洛看似平静的样子,沉默了许久。 “我不知道......”枯槁的男人许久才开口道,“抱歉。” “是啊,”小米洛的声音近乎叹息,“你不知道......” “我并不在意父亲与母亲是什么样,对我有什么样的想法,”小米洛握着茶匙的右手狠狠攥紧,“但偏偏你也选择了与他们同样的道路......” “所以你选择背弃主吗?”枯槁的男人打断了小米洛的话语,身体在小米洛的眼神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颤抖,仿佛隐约间能听到干瘪的骨头发出仿佛碎玻璃般的碰撞声。 “背弃?”小米洛低低笑了一声。 “你应该明白,我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过。”小米洛眼睛定定地看着枯槁的男人,声音低沉。 “我的确愤怒于你们不曾选择我,但那是你们的选择,”小米洛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中的茶匙微动,在浅褐色的水面搅出一圈圈波纹,“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是怎样的必然。” “究竟是出自于你们本心,亦或者......” ----------------- “新的名字,谢里夫·哈希姆。” 安格妮丝注视着玻璃窗中映照出来的十五六岁的少年用都坦语低声说道。 她随手从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几行字,放在桌边。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唤道。 隐约的波纹在的安格妮丝面前扩散开来,南丁格尔顶着小夜莺的模样出现又消失,拿走安格妮丝的手提箱,留下了亚麻织就的长袖衬衫、长裤及宽袖罩袍,和一把有着金色公牛头装饰的古拜朗诗琴。 少女端正地坐在有着靠背的木椅上,细碎的黑色斑点在木椅每一处角落里隐隐可见,她安静地看着安格妮丝换上装扮,终于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的眼睛太亮,衣服也太干净,”少女轻声说道,“对一个西拜朗人来说。” 安格妮丝扭头看向少女的眼睛,近乎评估的视线一点点打量着少女眼中所表露出的一切。然后,盯着少女的那双褐色眼眸仿佛燃起火焰,又一点点减弱,直至停留在一种仿佛埋藏于灰烬之中,将燃未燃,将熄未熄的状态。 “非常感谢,”安格妮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在她刚刚的视线中僵住的少女说道,“吓到你了,抱歉。” “不,你没有吓到我,”少女身体放松了少许,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只是你过于专注的视线会让我的耳边出现一些絮语。” “这样吗?以前没有遇到过。”安格妮丝在听清少女话语的内容时下意识抬手,目光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腹处的黑点时顿了一下,然后手径直按上自己的额角,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会尽量避免的。”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完全沉默了下来。 安格妮丝看着少女,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看来我们都不是会去主动活跃气氛的那种人。” 少女在安格妮丝无奈的目光下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该走了。”安格妮丝收起自己脸上的无奈,轻声说道。 “上面的内容让别人没关系吗?”少女目光看向安格妮丝丢在桌边纸张,出声问道。 “没有关系,”安格妮丝看了一眼纸张,“只是无用的感慨而已。” ----------------- “安格妮丝来这里了吗?” 棕发蓝眼的青年哪怕是在炎热而潮湿的贝伦斯港也一身灰色的丝光长袖衬衫及同色调颜色稍深的长裤,外搭领口有着细碎装饰的长外套,黑色的长靴在灯光下发亮。他没有将自己的胳膊套进外套的袖管里,只是将整个外套仿佛披风一般披在肩膀上,一手持着镶银的手杖。 大概贝伦斯港还是太热了些。 “是帕格尼修女,奥雷里奥·帕格尼先生。”身穿褐色主教服的神父有些无奈地纠正青年的称呼道。 “感谢母神的指引,我当然明白,”奥雷里奥看着主教,露出了一丝虚伪而自嘲的笑意,“但不论安格妮丝现在是怎样的身份,她始终是我的妹妹安格妮丝·帕格尼。” “帕格尼修女在半小时前来过,但她没有留在这里。”主教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纠正奥雷里奥的称呼,“她说,她要去看看真正的西拜朗是什么样子。” “她有着成为圣徒的潜质。”主教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补充道。 奥雷里奥仿佛没有听到他补充的话语,径直站起身。 “感谢您的告知,”他向着主教微微躬身道,“还有更多信徒等待着您去引导他们的灵魂。” 然后他空闲的一只手扯下披在自己肩头的外套,没有理会连忙上前想要接过的仆从,将外套搭在自己手臂上,大步向教堂外走去。 身后的仆从连连向主教道歉,在主教宽和的目光中向着奥雷里奥追去。 然后,仆从有些惊诧地在教堂外的花坛边看到安静地仰望着蔚蓝天空的青年。 “有没有打听到艾拉·波耶西亚的行踪?”奥雷里奥将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外套丢给仆从,轻声问道。 仆从小心接过青年丢过来的外套,微微躬身。 “她在三个小时前在旁边的旅馆登记了房间。” 第62章 弹琴的少年 贝伦斯港的傍晚,到来的似乎比费内波特那边要早一点。 天色间将暗未暗的那片灰色纱幕,悄然遮蔽了所有,炊烟味悄然弥漫在整条街道又或者是整座城市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又似乎像是一场戏剧的幕间,将所有的一切遮蔽在这片沉寂之后。 还是有些过于冲动了,奥雷里奥看着眼前有着少许受潮而产生的深色斑痕,握着手杖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缓缓松开,他几不可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被关闭着的门扉。 他应该说什么?奥雷里奥静静地等待着门内的回应,说那场噩梦发生得太快又结束的太快,说自己直到步入非凡才明白每一个人的选择,说一切都在倏忽间改变可他却偏偏恍惚间滞留在从前,说他总想着自己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的结果却只发现自己的无力...... 脑海中一瞬间涌入许多思绪,却又在持续的寂静中完全消失,他再次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应答。 奥雷里奥伸手推了一把房门,在“吱扭”的声响里,木质的房门被完全推开,露出里面仿佛完全没有人触碰过的房间。 唯一的不同是桌子上那张写满字的纸张。 奥雷里奥脚步缓慢地走向桌前,小心地摘下手套,拿起纸张。 熟悉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首小诗。 “请别对着背影呼喊,” “除了荆棘之上的红色露水,” “没有东西在那里。” “那宛似大海的癫狂,” “回荡于无光的黑暗,” “依然心有余悸。” “无论你不存在,” “亦或者我不存在,” “每一个声音都在那里。” “请睁着你那无法磨灭的眼睛,与那不息的心,” “看那孽生的蛛网与荆棘里,” “有人正高举着旗。” “而我将戴着常春藤花冠,” “伴着荒芜的回忆,” “在岁月闪光的灰烬里同去。” 奥雷里奥拿着纸张的手紧了紧,又在纸张显现出皱褶时下意识地松开。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小心地将纸张叠好,装进胸前本应用来装手帕的口袋里。 “走吧,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奥雷里奥声音平静,“安格妮丝并不想见到我。” 身后的侍从并不敢说话,只是乖巧地跟在奥雷里奥身后走出房门。 已经燃起蜡烛的走廊依然显得有些昏暗,一楼食客们的吵闹隔着并不怎么隔音的楼板传来,隐约有着乐声,带着明显的古拜朗与高地风格。 奥雷里奥走下楼梯,下意识向着乐声来源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穿着亚麻宽袖罩袍,身材瘦弱的南大陆少年,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乱蓬蓬的黑色短发。褐色眸子半闭,视线投在自己手中的古拜朗诗琴的金色牛头上,带着少许迷离,看起来仿佛完全投入在了音乐中。 奥雷里奥下意识地在靠近少年演奏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又想起自己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稍稍向后退了几步,找了张桌子坐下。 比安格妮丝要大一点。 他看着少年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安格妮丝演奏时的样子,以及那场他和父亲没能参与的音乐会。 这里比音乐会要自由很多,安格妮丝应该会喜欢。 这是奥雷里奥的下一个想法。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要了一杯红茶,认真听着少年的演奏,直到少年演奏结束。 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里索和里拉的硬币,然后动作顿了顿,对着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从侍从那里拿了一把因蒂斯的科佩,向着少年走去。 “感谢您,先生。”少年用生涩而充满口音的因蒂斯语说道。 奥雷里奥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回桌边,又不受控制地转头向少年看去。 少年已经收好了自己的东西,身影在通向后门的走廊处一闪而逝,奥雷里奥不自觉地站起,想要迈步追去。 “发生了什么,子爵先生?”侍从紧张地站起,手下意识放在腰间的武器上。 “没什么,”奥雷里奥重新坐下,“走吧,我们得回去了。” ----------------- 旅店的后门。 泥泞和排泄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成为让人反胃的恶臭,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蜷缩在其间,视线盯着着每一个也许会有着垃圾丢出的门。 安格妮丝抱着琴缓步向着巷外走去,少许带着恶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又在看到她全身除了一把古拜朗诗琴外别无他物后收回。 “你留在旅馆就是为了见那位先生吗?”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安格妮丝的身后,低声问道。 “对。”安格妮丝依然在向前走去。 “你并没有与他相见。” 少女快走几步,偏过头,让自己的视能够直直地投在安格妮丝的脸庞上,她上下打量,最终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重要吗?” “恰恰相反,十分重要,”安格妮丝停下脚步,转过身,直直对上了少女的视线,声音中带上了少许的低沉,泥土的芬芳在她的口舌间不断上涌,“正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要克制,而我甚至过于放纵。” “对现在的我来说......我会因他的话语而动摇,会因他的要求而驻足。” “这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安格妮丝放轻声音,她恍惚间仿佛重新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变得炫目而模糊,“它足以动摇我的渴望。” “人心的变易是危险的,”她轻缓而恍惚,“已经做出选择就无法再停下,那是一种在我心脏上舞动的永不停歇的舞步,除非我走入自己的心灵杀死这些所归属的那部分自己,否则所有的都无法避免。” “但哪部分是正常的?”安格妮丝痛苦地抬起手,有着金色牛头的诗琴重重地向下坠落而去,被一圈圈隐约的波纹接住,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是现在在冷静地思考的我?还是想要不管不顾奔回的我?”她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泛黄的脓液顺着她的手掌流淌而下,在白色的袖口留下明显的痕迹,“还是都不是......” “能够冷漠地在一边凝视的才是我?” 第63章 康波镇 刚刚步入夜晚,旅店后门不远处的街道上,透窗而出昏暗的光线只足以让人看到影影绰绰的光影。 穿着宽袖罩袍的少年身躯近乎蜷缩在一起,液体流淌声与仿佛气泡破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隐约可闻。 少女在安格妮丝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条件反射地退远,几乎离开这条街道,一直平静的眉宇间难得带上了少许的紧张。 被魔药增强的视力让她能够在昏暗中远远地看清那双覆盖着面部的手近乎露出骨头的枯瘦,以及沾染上的泛黄脓液。她能够轻易想象出那些衣物遮蔽下皮肤是怎样一处处破溃,展现出可怖的模样。 从迈上非凡之路开始,非凡者就永恒与疯狂相伴,直至死亡。 曾经的同伴有多可靠,失控或者背叛后就有多危险,多可憎,这是她还称不上丰富的经历中唯一足够深刻的感悟。 这里是贝伦斯港算得上繁华的地方,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就在不远处。 活着,才可能拥有力量,才可能帮到老师,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哪怕这个北大陆的正神教会在很多时候态度暧昧,但她没有选择,这是她活下来唯一的机会。 “我可还没失控啊。” 带着干涩与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自她身后不远处传入耳中。 下一秒,无法抵抗的巨力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她飞速掠过街区,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停下。 她被轻轻地放在一棵椰树下,刚刚还一脸癫狂的人面色平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仍然沾染着泛黄的脓液的皮肤恢复了光滑,但原本干净的衣物上的一滩滩脏污诚实地记录了发生的一切。 少女面色没有什么改变,脚下却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靠在了椰树粗壮的枝干上。 “抱歉。”安格妮丝声音中仍带着少许的嘶哑,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我在一瞬间无法控制住自己爆发,但祂是不会允许我被自己的苦痛所控制,”安格妮丝想了想开口道,“即便冲激的水流一时高过杯沿,高于杯沿的也终会漫出,然后一切都会平静下来。” 这便是神灵的控制。 少女听着安格妮丝的话语,一时间无法控制的感到手脚发冷,她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你的老师给了你任务,”安格妮丝没有在意少女的沉默,轻声说道,“需要去哪里?” “星星高原,康波镇。” 少女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许久终于开口轻声道。 ----------------- “我宁愿痛苦地醒来,而不愿浑浑噩噩地睡着。” 小米洛放下自己手中的红茶,眼中带着少许奇异的亮光。 “清醒是一种罪,我终将因这种罪而坠落,但祂会接受我。” 枯槁的男人看着小米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 “祂告诉我,倘若我置身黑暗,应当为自己点灯,”小米洛的话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温和,“去听、去看、去感受爱自己的和自己所爱的,去寻找自己所期望的,去努力获得能够达成自己目标的力量。” “这才是我选择祂的根本的原因。” 小米洛的话语听起来是一种全然的平静,但那双紧紧盯着枯槁男人的眼睛却令枯槁男人忍不住想要避开。 他的目光扫到了远远坐在角落的木桌边的少年,肩上搭着有翻领的厚重毛料外套的少年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对着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位先生就是照顾你的人吗?”枯槁男人有些生硬地向小米洛问道。 “不,德莱塞先生是同伴。”小米洛同样偏头向着少年看去,认真地回答道。 “同伴啊......” 枯槁男人伸出手想要捧起桌上的茶杯,捉着茶杯的手却带上了不住的颤抖。 茶杯在茶托上叮当作响,清脆得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偏满的水液顺着茶杯的边缘溢出数滴,沿着杯身快速下滑。 枯槁男人尝试了数次,最终还是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不再去触碰。 “抱歉。”枯槁男人的目光终于不再避开小米洛,他褴褛的衣袖下一缕缕白色的毛发几乎已经覆盖了整条手臂,唯有沾着脏污的手掌看起来依旧如常,“感谢那位波耶西亚女士能给我与你告别的机会。” “叮铛——” 小米洛手中的茶匙掉落在茶杯中发出一声脆响。 ----------------- “因蒂斯人和反抗军半个月前在康波镇打了一场。” 少女凝视着前方连绵起伏的绿色,以及头顶阴沉的天空,轻声说道。 倘若不是在阴沉的天色下看起来近乎深绿的树木,那些丘谷就会看起来仿佛深深地陷下去的孔洞。 当然即便是现在也没好多少,旁边那些原本不算高的丘陵在这样的地势落差下,看起来近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新年才刚过。”安格妮丝几乎喃喃自语。 “已经打过好几场了,这边旱季很短,再有两个多月,就又到雨季了,”少女平静地说道,“雨季的时候,这里会有很严重的山洪,大部分的路都会被阻断,打起来很不方便。” 安格妮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学派里联系不上那边的反抗军,派去联系的人也失去了音信,”少女低声说道,“老师说康波镇出了一些问题。” “所以需要你带着我一起去调查?”安格妮丝的话语中带上了少许的调笑。 “不,是请你帮忙,”少女语气认真地说道,“老师说这样有利于你了解我们的处境。” “看来康波镇的事情算得上棘手,”安格妮丝的面色严肃了些许,抬起手捋了捋乱蓬蓬的黑发,抬起头看向远方起起伏伏布满植被的丘陵,以及两座丘陵间看起来仿佛被劈开的山壁,问道:“我们还要走多远?” “就在前面的丘谷中,”少女出声回答道,“只有通过山壁间的道路才能进去。” “我以为这样的地势并不适合建城?”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尤其是在这样多雨的地方。” “是的。”少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安格妮丝的话语。 “原本选择在这里,确实是一场意外。” 第64章 痕迹 “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能够藏身的洞穴。” “这是会选择在这里建城的根本原因,”少女平静的面色下隐藏着少许的凝重,看着山壁上的焦痕解释道,“虽然雨季时会被淹没,但旱季时足以庇护整整一个小镇的老人和孩童,而且雨季时自山上泻下的洪水会淹没唯一一条进来的路。” “这样看来,康波镇是反抗军非常重要的基地。”安格妮丝轻声应和着少女的话语,手中拨开半人高的荒草,向前方看去。 入目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 已然泛黑的血块沾染在地面上、荒草上、凌乱的土块上。陶器的碎片、断裂的木头、破损的铁块被堆在一起挡住了小镇唯一一条正经道路,完全无法看出它们原本的模样。隐约的血腥味晕染在空气中,哪怕不去呼吸,也仿佛浸润在了来到这里的人的皮肤和头发里。 周围是全然寂静的,没有幸存者的啜泣,也没有鸦声、蝇虫声。 甚至也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无论是新鲜的还是腐烂的,亦或者僵化的干尸。 仿佛所有活着的,亦或者曾经活着的生命都在某一刻一起消失在了这里,共同奔向了一场不知名的结局。 不,还是有声音。 安格妮丝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去倾听自己耳中的絮语。 那些近乎形成了成片飞蛾振翅般的声音几乎充斥了整个小镇,带着混乱与模糊,根本无法构成完整的语句。安格妮丝只能从中勉强提炼出“憎恨”“诅咒”“胜利”“活着”这样的词语。 这样的信息足够安格妮丝联想到一些东西,但并不足以让她拼出这里发生的事情的全貌。 安格妮丝快走几步,停在倒塌的房屋之间。冰霜自脚下悄然蔓延开来,半空中凭空凝结出的一片片通明晶莹的雪花顺着微风飘下,为地面上更增一份森白。 但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没有怨念残灵的尖叫与呜咽。 “没有产生一个怨灵,必然有神圣力量的参与,”安格妮丝转身对少女说道,“但偏偏我并没有感受到一点不适。” 少女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这里的教堂......聚会点在哪里?”安格妮丝出声问道,有些迟疑地选择了“聚会点”这样的称呼。 “我只来过一次这里,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改变位置。”少女没有在意,只是平静地沿着原本的道路走向前方,最终在路边的一所房屋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看起来与其他房屋没什么差别的房屋,房门大敞着,门口一张被砸坏的木桌倒在地上,隐约能看出原本是白色的桌布沾着近乎黑色的血痕与地面的脏污。 安格妮丝缓步走上台阶,鼻腔中血腥的气味仿佛增大了少许,却偏偏带上了少许蜜果般甜蜜的气息。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停在原地没有动的少女。 “这里......和你们拥有一样的主张吗?”安格妮丝问道。 少女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但现在我不知道。” “听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少女沉默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安格妮丝对少女的反应有所预料,她迈步走进房屋。 靠近门口是几张歪歪斜斜的长椅,表面泛着积年的蜡质光泽。中央的走道上沾染着一滩一滩无法看出原本色泽的脏污。 后面的平台上大而深的圣龛两侧倒着数根断开的红色蜡烛,蜡烛的底座上雕刻着缠绕的荆棘和盛放的玫瑰花。圣龛前供奉的东西掉落在地上,杯盘中染着猩红的痕迹,被刀剑之类的东西劈开,而地面上还晕染着更大的一滩猩红痕迹,看起来几乎浸入了平台。 圣龛中供奉的是一个被荆棘捆缚的男性形象,面目模糊,却仿佛在痛苦地哀嚎。 安格妮丝没有触碰任何东西,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圣龛,迈步绕到了圣龛后。 圣龛后的房顶上挂满了吊钩,吊钩的尖端和弯曲处闪着冰冷的寒光,拉直的上方却布满猩红的锈迹。地面完全无法判断原本的色泽,一滩滩猩红的血迹绘出诡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缠绕在一起绽放着玫瑰的荆棘。 这些血迹很新鲜,几乎就是不久前留下的,是这间房屋中所有血腥味的来源,但那种仿佛蜜果般甜蜜的气息反而比之房屋外更加淡薄。 看来这种气息并非是诞生自这个房间,安格妮丝仔细打量了一遍房间里的痕迹就转身离开。 “这里有活祭习俗吗?”安格妮丝走出房屋,对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少女问道。 少女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们憎恨因蒂斯人,很难阻止,”少女轻声说道,“每次战争后,他们会选择俘虏作为祭品,剩下的俘虏会放干身体里所有的血液。” “这样看来,这里的人和你们观念会有很大分歧。”安格妮丝语气中带着少许叹息。 少女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个聚会点有异常,”安格妮丝一边打量着小镇中的所有遗留的痕迹,一边说道,“但不够异常,这里不是异常最开始发生的地方。” “如果地面上没有,那就只有地下,”少女难得肯定地说道,“那个被当做庇护所的洞穴,。” “那就得去看看了,”安格妮丝轻声说道,“希望你有足够的保证自身安全的手段。” ----------------- 埃尔斯米尔港。 “我以为您会抛下堆积如山的诉讼案件更长时间,少爷。”有着花白头发的管家动作优雅地接过奥雷里奥的披风和手杖,面带微笑地开口道。 “抱歉,帕特拉齐,”年轻的检察官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之前确实有些冲动了。” 管家看着奥雷里奥不算好看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许久才出声问道:“看起来您没有在南大陆见到小姐?” “不,也许见到了,”奥雷里奥轻声说道,目光平静地看向飘着少许阴云的天空。 “只是有些东西更加重要罢了。” 第65章 洞穴里 没有什么悬念,异常已经展现在了眼前。 安格妮丝余光看了一眼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但眼中明显带着属于理智的凝重的少女,视线集中在了前方的不远处。 那是一个活着的猩红色肉山,由众多肉体扭曲纠结而成,近乎塞满了洞穴中的整个通道。破烂的布条夹杂在肉体中间,仍然能够看到布条上属于反抗军的标志。 但那些肉体还活着。 有的开膛破肚的肚腹裸露在肉山外面,却能看到鲜红的心脏依然在跳动;有的沾满了泥土的肠子流淌出来拖在地上,一边在腐烂一边却在蠕动收缩;还有的只是头颅探出,眼珠空洞如同玻璃球,却在跟随着所有活动的东西转动。 此刻,这座肉山颤动着,散发出湿热的血腥气味,在下方流淌出一滩滩细碎的肉泥与猩红的血液。 耳边混乱模糊的絮语声更大了。 安格妮丝走近了一些,仰视着缓缓蠕动的肉山,她伸出覆盖着惨白的冰霜的手,将眼前沾上泥土的肠子塞回裸露在外的腹腔里,将已然干瘪萎缩的皮肤往一起扯了扯。 缓缓移动的肉山停止了蠕动,所有空洞仿佛玻璃珠般的眼球全部转向安格妮丝与少女,然后又移开,堆积在一起的肉体向着洞穴更深处缓缓移动了少许,随后那肉山又重新蠕动起来。 “可以确定,”安格妮丝说道,“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甚至还有可能有少许简单思维的残留。” 安格妮丝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很少见。” 少女没有对安格妮丝的话语做出回应,只是目光一个个拂过那组成肉山的肉体,眼底多了少许悲痛。 “虽然大致能够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安格妮丝看着少女的反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我可以借助祂赐予的力量从这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大家伙身上知道这里更具体的故事。” 少女沉默着,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后退了一步,缓缓点了点头。 一缕灰黑色的雾气悄然自安格妮丝身上散发而出,带着奇异的震动向着缓缓蠕动的肉山缠绕而去。 真诚的祈求会让祈求者敞开对着被祈求者敞开自己的心灵,足够混乱的心灵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理智所构建起的有效防御的崩塌,足以让心怀叵测者趁虚而入。 灰黑色的雾气顺着肉体间的每一处缝隙钻入,最终抵达了肉山中最核心。 安格妮丝听到了细微而空荡的回音,像是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又像是细碎的藤蔓张开腐烂的枝叶攀爬。 无数的光影在她的眼前闪过,最终安格妮丝注意力在成片血色的图景下停留了下来。 安格妮丝看到鲜血将土地浸为泥泞,因蒂斯的徽章映着刀刃的寒光,火焰的影子仿佛扭动的肢体在墙壁上晃动,过于鲜明的烧焦的臭味混合着满是憎恨的诅咒与痛苦的哀求,倒伏在地的肉体残破,眼珠空洞如同玻璃。 她看到太阳的光辉在倒伏的肉体上留下一点点灼痕,但更多的肉体被粘稠的血污包裹,在脚下渗出的淡黄和深红的污渍里加速枯萎,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猩红的液体汇聚成汹涌的河流堵塞住山壁间的唯一通道。 她看到森白的牙齿开开合合,缝隙间能看到血红的肉丝,血液从咧开的嘴角流下去,滴落在破烂的衣襟和胸前的布料上,染出一朵朵血花,血雾随着撕扯蒸腾而起,腐蚀着因蒂斯与太阳的徽章,沾染上血雾的墙面也一点点腐朽坍塌,仿佛死亡正在被血雾散播到所有角落。 而后,她看到所有的生者被啃食殆尽,剩余的刚刚还在啃食生者的肉体在神秘的力量下悄然聚合在一起,土地上的粘液与血雾一起,在蒸腾中干涸,仍然带着鲜红的血肉一团团扭曲纠结,各种各样的器官纠缠,直至拧成一体,焕发出诡异的生机。 这里发生的一切绝非意外,这是一场复仇,但也是最原始的血祭。 在这个并不位于海中的孤岛里,这座小镇本身便被改造成了仪式的现场,而因蒂斯人的屠杀是仪式启动的条件。 布置仪式的原因,也许有着其他的因素,但毫无疑问在死亡后能够完成复仇是最基本的目的。 会布置这样的仪式的人,绝不会是节制派。 而仪式的产物,在仇恨发泄后仍然保留着构成者本能的行为模式,习惯于躲避而非攻击。 安格妮丝目带怜悯,眼前染着血红斑点,硕大近乎匏瓜的花朵上灰黑色的雾气被拂去,看起来带上残破与温柔。 森白的冰霜蔓延到鲜红的血肉上,顺着肉山攀爬而上,眼前的肉山停下了脚步,茫然地颤动了片刻,而后所有的茫然变成了安静的释然。 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在冰霜下慢慢干枯,直至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包裹着堆积的骨头,而后成为一摊缠绕着尘埃的骸骨。 在堆积的苍白色骨骼中,有着一根长骨全部血红,上面缠绕着仿佛藤蔓般的纹路两头破碎,中间空洞,却有着少许薄如蝉翼的肉膜。 洞穴中细微的气流穿过长骨间的中空,发出仿佛怨灵的呼号般刺入灵魂的尖啸。 少女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安格妮丝拾起这块骨头,装进了铁盒中,隔绝了所有气流的扰动。 “走吧,从他们的记忆里来看,后面还有幸存者。”她对着少女说道。 ----------------- 空旷的墓园里。 “丹尼尔·马德兰,” “1304年-1329年。” 小米洛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目光定定地看着上面的字迹,肩上搭着有翻领的厚重毛料外套的少年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他。 “也许他曾独立地思考过,但后来终于迷失于强制的意志。”这是墓碑上的墓志铭,由他亲手刻下。 小米洛摸了摸衣兜中的铁盒,里面装着丹尼尔的非凡特性,一份“秘祁人”。 “走吧,我们已经多耽搁了好几天了。”小米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闭了闭眼睛,转身道。 德莱塞小心地打量着小米洛几眼,在小米洛眼中寻到了沉重的悲痛与彻底的释然。 “你可以多待几天。”德莱塞努力放缓声音说道。 “没有必要,”小米洛说道,“我可以向女士请求,但丹尼尔拒绝了我。” “这是他的选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第66章 没有必要 洞穴的深处是彻底的黑暗,对普通人来说就连眼前的石钟乳也唯有通过触碰才能辨别。 但“活尸”的视力足以让安格妮丝看清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 近乎梯田模样的地面中盛装着血红的水液,巨大石壁构成的天然屏障形成了足以容纳数人的洞穴。 在其中,破碎腐烂的泥泞之上,两个孩子相拥在一起,两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安格妮丝与少女,映着火把的眼睛泛着仿佛饿狼般的光芒。 安格妮丝与少女对视了一眼,安格妮丝径直向着两个孩子走去,少女将手中的火把举高了一点。 安格妮丝在距离两个孩子一米左右的位置蹲下,嘴角露出了少许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柔一些。 眼前的两个孩子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岁,另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浑身染着泥泞,完全无法看清原本的面容。 安格妮丝缓缓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臂,向着两个孩子靠近。 看起来三四岁的孩子颤抖地向后缩起,试图将自己隐藏在更加角落的地方。 而那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孩子眼神愈发地凶狠,仿佛野兽一般露出自己的虎牙。 “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安格妮丝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看起来五六岁的孩子却几乎在安格妮丝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扑了上来,稍显尖利的牙齿精准地咬上了安格妮丝的手掌。 安格妮丝听到了轻微的“咔哒”的声音。 咬着安格妮丝手掌的孩子颤抖着身体,有些茫然地松开了自己嘴巴,几颗白嫩嫩的乳牙掉落在带着血痕的石壁上,发出“哒哒”的几声。 安格妮丝看着眼前的孩子突然僵住的身体,骤然泛红眼睛,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哇——”眼前的孩子向后坐在了地上,突然哭了起来,“——断、断了——” “哇——” 后面躲起来的小一点的孩子也在这个孩子的哭声中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 哄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安格妮丝是名义上的大地母神教会的修女,也很少遇到过这样的事。 毕竟她在费内波特城的修道院待的时间太短,在塞维亚又总因为年龄太小,总被老修女们照顾。 “她自己还是孩子呢!”塞维亚的老修女们总这么说。 这个洞穴并非久留之地,潜藏的危险无处不在,无论是洞穴本身的危险还是可能出现的非凡力量方面的危险。 安格妮丝只能强行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来,“活尸”的力量绝非两个孩子所能反抗。 举着火把的少女沉默地跟在了安格妮丝的身后,隐约的血腥味渐渐消失,破烂的废墟,丧失了活力的荒草与树木,山壁上的焦痕,都被渐渐抛在了身后。 两个孩子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些,然后渐渐精疲力尽,在安格妮丝怀中睡了过去。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少女在走出山崖间的道路后问道,她的目光落在安格妮丝怀中的两个孩子身上。 “他们需要完整的检查吧。”安格妮丝颠了颠两个孩子,随口说道。 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 “切斯特先生在星星高原吗?”安格妮丝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 “看来我得和你一起了。”安格妮丝笑着说道。 少女看着安格妮丝,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她回答道。 ----------------- 眼前是一座宏伟的山巅之城。 巨石堆砌而成的城市有着明显的古高地风格,有着怪鸟、长蛇、羽毛、面具的图案装饰,依稀能看到曾经的繁华,但同时又有着一种莫名的残破感,很多的房屋都被空置,有些地方细密的野草已然撑开沉重的石块,在一片灰黑色间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翠绿痕迹。 “有些可惜了。”安格妮丝忍不住叹道。 身侧少女看了一眼安格妮丝,没有说什么。 她快走了几步,带着安格妮丝快速掠过城市的中央广场,向着更高处走去。 城市的最高处,是一个巨大的金字塔模样的建筑,很明显有着祭祀的功用。灰色巨石在阳光下近乎泛白,石块的底部,青翠的野草见缝插针地生长着。 “切斯特先生。” 安格妮丝远远看到了阶梯下的幽影。 有着乌黑的卷曲头发和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在阳光被遮蔽的阴暗处看起来近乎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切斯特先生看着眼前抱着两个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南大陆少年,迟疑了一瞬。 “……波耶西亚?”他开口问道,迟疑着最终只说出了姓氏。 “不,是谢里夫·哈希姆。”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略带调皮地说道。 切斯特先生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 “莎伦小姐,”切斯特先生的话语中带着少许的尊敬,“缇妮科尔殿下来到了这边。” 少女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了安格妮丝以及安格妮丝怀中的两个孩子。 “他们的检查……切斯特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安排?”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少女看着安格妮丝,似乎想问什么,又最终放弃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沿着阶梯向上走去。 “莎伦小姐应该不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意思。”切斯特先生看了看莎伦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说道,“她只是一直没有正式告诉我她的名字,然后被切斯特先生您说了出来。” “呃……”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卡住了。 “说真的,越不说话就越不想说话,最终到需要说的时候就越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道。 切斯特先生先生偏头看向安格妮丝,语气平缓:“看来你很有感悟。” 安格妮丝看着切斯特先生的眼神,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安格妮丝小声说道。 “我听说埃尔斯米尔港的帕格尼检察官前段时间突然抛下工作,跑到了贝伦斯港,待了一天,又赶了回去。”切斯特先生看着安格妮丝,缓缓说道,“听说他回去的时候心情不太好。” “切斯特先生,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安格妮丝用近乎嘟囔般的声音说道。 切斯特先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安格妮丝。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让他见到我。”安格妮丝在切斯特先生的目光中渐渐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这个世界在下一场雨,我是冒着雨往前走的人,有人来到我身边为我撑伞,我很感谢他们。”安格妮丝微微勾起嘴角,轻声说道,“但没有必要。” “我是要往前走的,淋雨是必要付出的代价,伞是我抛去的负担。” “他们没有必要为我撑伞,那样我走不快,他们也会被淋湿。” “没有必要。” 第67章 一场庆典 “老师。” 莎伦在距金发红眼的女人将近五六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跪坐下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这段时间有什么感想?”金发红眼的女人带着少许显得温和的笑容问道,这笑容过于标准,让她看起来仿佛被放在橱窗中的布娃娃人偶,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我太过于弱小。”莎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强大并不仅在于力量,魔法是通过自身意志改变事情的科学与艺术*,足够坚定的意志在很多时候能够爆发出超出想象的力量。”金发红眼的女人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眼中却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但仔细看去,隐藏得更深的地方又似乎是一片被压抑着的火焰。 “不过我不是在问这个。” “我想问你,你觉得那位波耶西亚小姐,或者说哈希姆先生是怎样的人。”金发红眼的女人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莎伦安静地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她和我们完全相反。”她的话语听起来有些郑重。 “余罪教团的确和我们完全相反。”金发红眼的女人隐隐叹息了一声。 莎伦有些疑惑地看着金发红眼的女人。 “你没去过鲁恩,也没接触到与余罪教团有关的事情,”金发红眼的女人说道,“不过在很久之前,余罪教团也曾经在南大陆活动过。” “第五纪初期,在我刚刚成为眷者的时候,南大陆上那时候还有一些余罪教团的成员活动,”金发红眼的女人带上了少许的追忆之色,“那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有些人维护拜朗帝国的统治,有些人在帮着我们推翻拜朗帝国的统治,还有的人对我们的斗争漠不关心,行动截然相反,但偏偏他们都是余罪教团的人。” “祂解答了我的疑惑。” “对余罪教团的人来说,追求欲望是最重要的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抛弃的。对他们之外的人来说,他们的行为有时候显得可怕而难以理解。” “从我知晓他们的教义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绝无法与他们成为同伴。” “果然,在针对拜朗帝国统治的反抗浪潮平息下之后,截然相反的教义成为了我们与他们之间冲突的导火索,”金发红眼的女人声音放轻了些许,“最初只是一两个人,但事态很快扩大。” 莎伦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金发红眼的女人。 “在发展成教派之间的对抗之前,他们主动退避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在南大陆销声匿迹。” “原因很清晰——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争斗完全没有意义,对实现他们的欲望并无帮助,”金发红眼女人语气平静,话语的内容却又带着少许的自嘲,“真是可笑,明明我们主张节制。” “随后的许多年里,南大陆都没有他们的身影,直到罗塞尔重新开启南北大陆间的航路。” “他们跟着鲁恩的军队出现,却和当初一样,并不完全支持殖民者。” “但又与当年有着差别——他们似乎更加绝望,大部分时候行事更加温和,更多选择以普通人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而非非凡力量,但有时候手段又显得比第五纪初期的时候更加偏激。” “他们并没有在南大陆活动多久,”金发红眼的女人缓缓说道,“接近一百八十年前,他们便因为自己内部的问题退出了南大陆,大部分成员不再在这里活动。” “我们和他们还有联系吗?”莎伦出声问道。 “有,”金发红眼的女人肯定道,“但我们在南北大陆通航后联系的侧重点并不在他们身上。” 莎伦的眼中带上了少许的疑惑。 金发红眼的女人笑了笑,看着莎伦鬓边细碎的头发,放在双腿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没关系,”她说道,“你只要知道现在那位小姐是余罪教团的使徒就可以了。” ----------------- 安格妮丝走下巨石堆砌成的阶梯。 天边的霞光带着少许的血红,半山的阴影中的翠绿看起来极为深邃。 下方的广场上似乎刚刚开始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典,当然只是对北大陆人的别开生面。 安格妮丝看到人们欢欢喜喜地挖开广场边的土地,挖了一个又一个,整整齐齐围绕着广场。 安格妮丝看到人们欢欢喜喜地将死去的孩子们葬入墓穴中,以及各式各样的陪葬品,碗、长笛、香炉,甚至还有一条死去不久的小狗。那些孩子的身体似乎经历过处理,看起来干净整洁,但身上仍然有着不同程度的腐烂痕迹。 安格妮丝看到人们收拾好一切,然后欢欢喜喜地弹着琴唱起了歌。 “难道我们真的活在人间? “不会永远活在世上;只是短暂的停留。 “即使是玉,也会被压碎; “即使是黄金,也被压坏; “即使羽蛇的羽毛,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不会永远活在世上;只是短暂的停留。*” 身后有着少许的脚步声传来,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看向下方广场的目光,向后看去。 莎伦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目光看向了下方的广场。 “南大陆人向来认为,夭折的孩子回归不了冥界,”她轻声说道,“必须要通过特定的仪式才能让他们被冥界接纳。”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值得通过庆典来庆祝。”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样的庆典只有在少许的城市里才能办得起来。”莎伦收回看向下方的目光,蔚蓝的眸子紧紧盯着安格妮丝说道。 “只有在没有被因蒂斯、鲁恩、弗萨克、费内波特控制,没有被军阀间战火波及的地方才有可能。” “我出生的地方也办不了这样的庆典。”莎伦平静地说道。 安格妮丝语塞了片刻。 “老师想要见你。”莎伦看向安格妮丝道。 “我知道了。”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第68章 节制派的困境 有些陈旧的木门发出了“吱扭”声。 莎伦顺着声音看去。 面容清秀的古铜色皮肤的少年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眼中仍带着少许的思索。 “你在想什么?”莎伦轻声问道。 “我在想——”安格妮丝露出少许的笑容说道。“缇妮科尔殿下的人性维持得很好。” “人性?”莎伦看了安格妮丝一眼,声音近乎无法听见。 安格妮丝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的确是她的一部分想法。 这位天使与之前在灵界见到时有很大差别——祂,不,她尽管明显在压抑着,却足以让安格妮丝感受到她用尽全力在意的一些东西。 来自这位天使心灵深处的声音被某些东西遮蔽,但哪怕是使用最普通的认知他人的手段也足以看清这一点。 安格妮丝闭了闭眼睛,思维发散。 带着少许裂纹的泪滴状的黑色宝石被做成了领结样的装饰,修饰在宫廷装的衣裙,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甚至稍有点晃眼。 “您的处境很危险,”安格妮丝看了一眼那颗足够显眼的黑色宝石,对着金发红眼的女人说道,“您是祂最有影响力的锚。” 金发红眼的女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安格妮丝,面色平静地随口说了一句: “不止。” 这是在说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安格妮丝忍不住思索,但金发红眼的女人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有些突兀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最初每一个要加入学派的人,都需要向神明发出誓言。” 她的语调没有什么波动,安格妮丝却偏偏从中感受到了少许的复杂意味。 “誓言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一个成员的忠诚,保证他们无法离开学派。” “但孔蒂先生偏偏离开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说道。 金发红眼的女人微微颔首。 “是尝试吗?”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她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我明白了。”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道,又突然笑了起来。 “您对我的态度太过于温和了。”安格妮丝有些感慨地说道。 金发女人看着安格妮丝,面色平静。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态度?”她语气平缓地问道。 “并没有什么期望,”安格妮丝笑着说道,“只是一点点不那么贴切的想象。” “我得到了祂的馈赠,祂没有向我索取什么。”金发红眼的女人出乎意料地开口做出了解释。 “你是祂的使徒。”她语气平缓地说道。 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向了莎伦。 “不知道我能不能接触像从星星高原到帕斯河谷的地图这样机密的事情?” 安格妮丝语气中带着少许的调侃,仿佛开玩笑一般问道。 莎伦打量了一下安格妮丝的神色,若有所思。 “你准备离开?”她出声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偏了偏头,语气中带着少许的笑意,“谢里夫是吟游诗人嘛。” “现在的南大陆没有吟游诗人,”莎伦语气平淡,却足够认真。“至少从星星高原到帕斯河谷没有。” “我知道了,”安格妮丝耸了耸肩,“不过没有关系,我想要看看南大陆,吟游诗人的身份只是一个借口。” “那两个孩子……”莎伦开口,却又迟疑地停止了自己的话语。 安格妮丝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莎伦神色认真地说道。 ----------------- “切斯特先生说,拉妮被安置在了帕斯河谷。” 林间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按一按帽檐,只摸到了自己额间有些湿漉漉的发梢,她愣了一下,随即叹气耸了耸肩。 “得把习惯快点改掉。” 隐约的波纹显现,一只夜莺突兀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肩头。 “利亚诺城暂时安定,拉妮女士很喜欢那里。”南丁格尔的声音在安格妮丝的耳边响起,“您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呢,女士?” “还是得去看看。”安格妮丝抹了一把顺着微微卷曲的头发流到脸颊上的雨水,近乎自言自语般随口说道。 “节制派向我展现了他们的处境,”安格妮丝轻声说道,“无论是非凡亦或者是普通,他们都陷入了困境中。” “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无力回天,这是最根本的,‘神孽’的诞生足以证明这一点。” “南大陆以及苏尼亚海上两派之间的争斗,也足以看出他们对玫瑰学派的掌控力极低......”安格妮丝的语气平淡,“玫瑰学派已然彻底分裂,甚至纵欲派在拜亚姆搞事情的态度足以看出他们并不将节制派当做首先需要对付的敌人。” “说一句废话,倘若不是缇妮科尔殿下存在,节制派绝无法抵挡纵欲派,而这位殿下也绝无法坚持太久,这是非凡方面的困境。” “咳......”南丁格尔似乎被什么呛住,似乎想要问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下去。 安格妮丝低头,余光扫到了自己肩上的小夜莺,微微笑了笑。 “那位殿下是古代高地王国立国者的女儿,对南大陆普通人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来自于北大陆的殖民打破了这一点。” “在康波镇时,在我问莎伦小姐那里是否有活祭习俗时,她的回答很有意思。”她放缓语气,轻声说道。 “‘他们憎恨因蒂斯人,很难阻止’,”安格妮丝语气平淡,“很多活祭选择的祭品都会是俘虏,这种习俗是一种对内心的仇恨的放纵。” “现在的节制派绝不主张活祭,但倘若他们阻止,那么他们绝无法得到普通民众的认同——血仇是绝无法轻易放下的。” “倘若他们不阻止——那么这就是纵欲派发展的温床,”安格妮丝语气平静却肯定,“大部分品尝过放纵的滋味的人,他们的毅力不足以让他们走向节制。”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必须做出取舍,这是他们在普通信众方面的困境。”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向眼前渐渐变得稀疏的丛林,紧密挨在一起的木板房透过林间的缝隙映入安格妮丝眼帘,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顺着潮意一起飘来,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这些他们一个都解决不了。” 第69章 村庄 眼前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村庄。 对于北大陆的国家来说,这样规模的村庄只能说是司空见惯。但对于南大陆来说,已然是周围最大的一个聚居地。 过于茂密的森林并未在这里生长,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半人高的荒草。草地上有着仿佛萝卜般形状的高大纺锤树,看起来仿佛插着翠绿枝条的花瓶。 这是理所应当的,雨林并不适合人类生存,无论是高温还是过于潮湿的气候,抑或是各种各样的野兽蚊虫,都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即便是对于安格妮丝来说,穿过雨林也是一件有些辛苦的事情。 安格妮丝走进村庄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这应当归功于她现在南大陆少年的形象。 村庄中似乎刚刚完成了一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祭祀。穿着鲁恩军装的男人倒伏在地上,被磨得锐利的石刀被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中,喷溅出的血液染在诡异的墨线上。 安格妮丝看到几个八九岁的孩童远远看着倒伏在地的人,看着大人们的忙碌。一个男孩面色苍白地被其他几个男孩嘲笑着,似乎是因为他刚刚被杀人的场景吓到。 “等我长到能强奸女人的年纪也就能杀人。”那个男孩为自己争辩道。 “简单,小家伙,”一边的大人听到了男孩的话语笑出了声,随口说道,“到时候一切自然会发生,你当然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安格妮丝心中升起了几丝莫名的悲哀,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那里。 “首领在这里等你。”领着她进入村庄的人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眼前是一座灰白的砖瓦房,除了苔藓留下的青色湿痕没有什么过多的色彩。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径直迈步走进了其中。 房间里坐着一个穿着宽松的亚麻白衣白裤的男人,他头戴草帽,草帽上插着黑色的鹰羽,手中捧着质地粗糙的陶罐,拿着木勺搅和着什么。 对方看了安格妮丝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着自己手里的动作。 安格妮丝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 她在有着明显陈旧色彩的木柜上看到了镶嵌着宝石的头骨,苍白的本色被漆黑的油墨遮掩,看起来诡异而神秘。 处理尸体的工具被随意地丢在带着油污,边缘粗糙的亚麻布上,看起来似乎在不久前用过,旁边放着卷起的裹尸布。 “你对它们感兴趣?”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陶罐,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是最基本的,不是吗?”安格妮丝随口反问道。 男人盯着安格妮丝渐渐笑了,笑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狰狞意味,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癫狂。 他的手突然向着腰间伸去,那里正别着一把枪。 安格妮丝在他抬起手的时候身影已然在原地消失,左手扣在了男人的脖颈上,泛黑的指甲刺入了脖颈,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 “哈......您是......学派......哈......的......大人......”男人即使被安格妮丝掐着脖颈,依旧有些癫狂地笑着,话语自缝隙中一点点被挤出。 安格妮丝平静地将男人丢开。 男人的身体撞在木柜上,镶着宝石的漆黑头骨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嘡”的声响。 门外的守卫几乎立刻推门而入,手中的枪支指向安格妮丝。 “停下!哈哈哈——”男人躺在地上没有站起,而是捂着脖颈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对着守卫喊道。 “‘疯子’?”安格妮丝没有在意迟疑着缓缓放下枪的守卫,对着男人问道。 “我是!”男人声音激昂,语调高亢地回答道。 “让他们出去。”安格妮丝在男人身边蹲下,轻声说道。 男人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渐渐安静下来,狰狞癫狂的面容带上了少许的惊恐。 “让他们出去。”安格妮丝重复了一遍道。 “出去!”男人高声喊道。 守卫迟疑着没有动。 “出去!”男人身子前倾近乎坐起,声音听起来近乎愤怒。 守卫几乎下意识窜出了房间,算不得多坚固的门“砰”地被用力拉住,遮住了门外的光亮。 “谁指引你进入非凡?”安格妮丝低声问道。 “我的老师......他......”男人近乎迟疑地说道,“他已经死去了。” “谁教导得你‘消化’方法?”安格妮丝继续问道。 “我老师的朋友。”男人小声回答道。 “‘疯子’是表面而不是真实,”安格妮丝有些怜悯地看着男人,轻声说道,“失去理智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男人听着安格妮丝的话语有些呆愣,安格妮丝却没有理会男人的反应,再次开口。 “你并非从你的老师那里获得晋升的魔药,是来自你老师的‘朋友’?”她最后的词语带上了少许近乎戏谑的语气。 男人呆愣地点了点头。 “这位‘朋友’主张纵欲?”安格妮丝语气带着少许的肯定。 男人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 安格妮丝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 “你也加入了‘纵欲’。”安格妮丝语气带着少许的叹息。 “我能怎么办!”男人骤然愤怒了起来,“节制,节制!” “苦修能让我们打败因蒂斯和鲁恩的入侵吗?节制能让我们获得庇佑亲人的力量吗?每一次满月节制会衰弱但放纵会赢得更多力量,你们......” “我并不属于‘玫瑰学派’,无论是‘节制’还是‘放纵’,”安格妮丝挑了挑眉,出声打断男人的话语,“我并不信仰那位神灵。” 男人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更多的话语。 “当然,我挺想见一见属于‘纵欲’的人,这本就是我来见你的初衷,”安格妮丝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口说道,之后的话语近乎呢喃,“无论是‘节制’还是‘放纵’,总得见一见才知道是什么样。” “希望,你能让我满意。”安格妮丝弯下腰,紧紧盯着男人说道。 男人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满意地直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注意一点吧,”安格妮丝推开门前停顿了一下,随口说道,“你身上堕落的气息几乎足以引来一个强大的‘恶魔’了。” 第70章 明天 这里的首领是一个节制派的叛徒。这是安格妮丝根据莎伦给予的地图得出的推断。 那份地图很有意思,使用南大陆最常见的亚麻织物制成,却带着远超亚麻织物所能拥有的久远的时代感。上面详细地标注了星星高原与帕斯河谷很多的地点,对于这样动乱的时代来说有些过于详细。 上面没有什么过于繁杂的标记,但能够看出有些地点是新添加上去的,而有些已经久远到墨迹已然模糊。 这座村庄在地图上有着记录,记录的时间算不得太长,却偏偏对于周围没有更多的标注,这足以让安格妮丝得到一些信息。 要么周围的环境过于危险,无法进行更进一步的探索;要么节制派已然与这座村庄断开了联系,那么细究其原因唯有这座村庄的人已然全灭或叛变并不再与节制派联系。 从这座村庄仍然存在且并无其他特殊状况来看,有极大可能是最后一种情况。 那么见一见这里的首领很有必要,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首领绝无法被绕开。 结果并没有出乎安格妮丝所料,当然对于这个村庄中的村民来说,相比于其他猜想,这样的事实无疑是幸运的。 安格妮丝看着村中嬉戏打闹的儿童,尽管浑身沾满了泥土,甚至衣不蔽体,但他们仍然活着,而且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所有的战乱造成的痛苦从未存在。 “你是从外面来的客人吗?”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安格妮丝的思绪,她低下头,看到了稍显脸熟的稚嫩面容。 是那个被嘲笑的男孩,安格妮丝蹲下身,看向小孩的眼睛,里面是纯粹的好奇。 小孩有些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开口: “你看起来不像是能杀很多人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问?”安格妮丝叹了口气,直接坐到地上问道。 “因为母亲说能出去的人都很能杀人。”小孩说道。 “因为我不止会杀人,”安格妮丝带上了少许笑容,“我还会唱歌,我是一个吟游诗人。” “是吟游诗人就可以出去吗?”小孩带着天真的好奇问道。 “不,你还必须得会杀人。”安格妮丝的语气带着怜悯,轻声说道。 “你这不是在废话嘛!”小孩生气地喊道,然后转身跑开了。 安格妮丝坐在原地没有动,看向天空中渐渐出现的细密雨丝,那些细密的雨丝只是刚巧润湿了这片土地,耳边的絮语从不曾停息。 她第一次拨响了自己手中近乎只是装饰的诗琴。 “是谁给了我们生命, “是谁将我们生产, “是谁赐予我们子孙, “再令他们成长?” 村庄里的人向着安格妮丝看来,却警惕着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来。 “难道我们真的活在人间? “不会永远活在世上;只是短暂的停留。 安格妮丝微微闭上眼睛,只是用着都坦语缓声唱着。 “即使羽蛇的羽毛,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不会永远活在世上;只是短暂的停留。” 安格妮丝抱着手中的诗琴站起身,转身向着村庄外走去。 尽管这里的首领很难接触到层次太高纵欲派的人,但总归是一条合理的接触途径,不会显示太多异常。 纵欲派动作连连,甚至会选择在风暴之主教会拥有很强掌控力的拜亚姆搞事情,必然有其需要这样做的理由。 安格妮丝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尽管暂时没能从自己的脑海中翻找到本应存在的记忆,但目前掌控的信息足以让她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在拜亚姆进行了一场仪式,这场仪式甚至连那位“神子”都参与了进来。 他们想要通过那场仪式获得些什么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问题只是主体是谁,以及究竟要获得什么。 衣衫褴褛的活尸动作稍显僵硬地掀开覆盖满身的杂草枯叶爬起,全身近乎裹满泥泞,穿越雨林的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卡帕斯,”安格妮丝指挥着活尸一点点整理好全身褴褛的衣衫,让他看起来稍像个人,“既然无法抑制诞生自思维深处中的恐惧,那么就将这份恐惧转化成同等程度的杀意吧,这本就是这份渴望应该拥有的。” 隐约的灰黑色自安格妮丝身上溢出,带着频率奇异的震动。 安格妮丝注视着眼前渐渐颤抖起来的活尸,灰黑色的薄纱近乎笼罩住了她的视野,她看到无数黑色的丝线自缠绕着虚幻灵体的枝叶中抽条而出,向着自己涌来,溶解在那仿佛逸散在空气中的灰黑色雾气中。 本就衣衫褴褛的活尸身体上也同样出现了一缕缕黑色的纹路,仿佛陶器的裂纹,看起来有些狰狞与干瘪。 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眸带着非人的恶意,却在安格妮丝投来的视线中彻底消失,转化成一种压抑的恐惧。 “这份渴望曾失去其根植的土壤,又重新被种植在已然干涸的残躯。现在它已饮干其中残余的一切,等待这块干涸的残躯彻底破碎。” “在那之前,所有感受到它的渴望的人将永生难忘。” 安格妮丝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带着黑色纹路的活尸躯体,仿佛破旧报纸般的触感让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快速舒展开来。 “还能坚持几天,足够了。” 她微微闭上眼睛,耳边的絮语声近乎轰鸣,不存在的黑色丝线微微颤动,她的思绪投向一个个被黑色雾气缠绕的小点。 她跟随着直觉将自己的注意投入距离最近的一个,掀起近乎汹涌的灰黑色雾气。 那是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精壮男人,肌肉虬结。他露出的皮肤上汗毛粗壮,看起来仿佛非人类所能拥有,带着恶意的猩红眼眸早已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情感,只余下彻底的冰冷残忍。 悄然的波动自不存在之处传出,映在男人的心中。 男人脚步不自觉停下,在身后的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转身。 “明天开一次聚会。” 男人下意识说道。 第71章 “聚会” 纵欲派的聚会点并不在某一个村庄,而是在一个山巅像是祭坛模样的建筑周围。 半人高的荒草覆盖了大部分的地面,唯有祭台边似乎经过了粗略的打理,裸露出了少许棕红色的土地。 聚会已经开始,荒草掩映着一处处交叠起的肉体,黏腻的呻吟与嘶吼声混杂,放纵的气息近乎充斥了整一片空间。 安格妮丝看向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一个个夹杂着诡异血丝的绯红花朵,手指收了收,抬头看向向自己走来的人,眼睛微微眯了眯。 是一个熟人。 科尔克拉夫·加尔米耶,或者应该称对方戈特莱斯·维图斯,那个在博迪威亚邀请全城居民搞舞会的“剧作家”。 他没有戴博迪威亚自然之心小队报告中所写的那顶有着夸张羽毛装饰的宽檐帽,但仍然穿着正式得仿佛这里是一场北大陆的正式宴会。 对方的目标很明显是自己。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聚会的新人当然足够引人注意,就像一路走来,总有人用各式各样的目光看着她一样,但安格妮丝很清楚仅仅这样的特殊足以吸引对方。 她在博迪威亚的事件中留在对方身上的力量持续不断地在运作,让她能够轻易得知对方的踪迹。 对方在离开博迪威亚的不久后就来到了南大陆,一直在帕斯河谷活动。 他的目标是玫瑰学派,这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的事情,原因必然与自己对他做的事情有关。 帕格尼家族和余罪教团都与自己有关,但也都处于正神教会的势力范围。 这位戈特莱斯·维图斯不久前才在博迪威亚和大地母神教会的神眷者打了一架,受到了通缉,很难再去接触帕格尼家族和余罪教团。 玫瑰学派则不一样,收集“信标”的行为足以证明他们绝非一无所知,战乱频繁也方便他搞事。 安格妮丝原本准备在之后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却没有想到对方也来到了这一次的聚会上。 “拉穆什说有一位新来的先生,”戈特莱斯·维图斯按胸微微弯了腰,然后抬起头露出少许笑容说道,“并向我保证足够迷人。” 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有些疑惑的语气开口: “拉穆什?” “哦,是这个聚会的组织者,”戈特莱斯·维图斯耸了耸肩说道,“我以为您会先问我是谁,先生。” “我并不关心这个。”安格妮丝随意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戈特莱斯·维图斯笑了两声,笑声听起来有些尖利,“就像我也不在意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相信放纵的欲望有助于提高本身的意志一样。” 安格妮丝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所以,您想要说什么,先生?”她开口问道。 “也许我们有一些额外的关系,先生,”戈特莱斯·维图斯说道,话语似乎带着调笑的意味,又似乎只是单纯而正经的叙述,“你给我一些奇特的感觉。” “什么关系,互相传小纸条的关系吗?”安格妮丝挑了挑眉,“我们并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你认得我,先生。”戈特莱斯语气肯定地说道。 他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片刻,许久,突然又开口说道:“你是祂的信徒,你知道我的意思。” 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戈特莱斯却突然兴致勃勃了起来,“诛杀几只发情的雀鸟?” “不,不,这太无聊了,这样的剧目在剧院是会被观众赶下舞台的,”戈特莱斯的话语中带着奇怪的疯狂与欢愉,以及完全的笃定,“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虫豸,并不值得祂为此分出一丝半点目光。” “祂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让某些庸人的计划破灭,祂只是看着他们想要做什么。” “如果有些家伙知道自己应当担负起的使命,而且足够有趣,那么祂不介意推上一把,让那无法止息的渴望暂时满足......” 戈特莱斯的眼瞳因为兴奋而微微晃动着,语调激昂振奋,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安格妮丝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留在戈特莱斯身上的力量是不是已经将对方完全污染,无法掌控对方的事实又清晰地否定着这样的猜测,但安格妮丝非常确定这个家伙的精神状况堪忧。 但她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他人发疯的。 感谢纳瓦拉城的人的示范,她学到了一种很能干的仪式。 那场仪式献祭了一座城中人的所有,为了取得神明一部分的力量,获得了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的结果。 但倘若目的仅仅是一群非凡者,那么代价便能够接受。 仪式需要一个足够有感染力的献祭者,这是仪式的主导,完全释放欲望的卡帕斯足以担任这一角色。 还需要有足够力量的支撑,足够的生命,亦或者足够强大的非凡力量都可以达成。 而最终的获得者并不重要,无论是一个人亦或者许多人,亦或者是非凡物品都没有关系,只是提供一个目标。 至于其他的要求,并不是那么重要,倘若并非那么目标远大的话。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血祭仪式。 倘若仍然身在费内波特城,想必她绝不会产生尝试这样的仪式的想法。 但这里是南大陆,而她也想要做些什么看看纵欲派的力量。 耳边细碎的絮语声一点点扩大,安格妮丝不再看向戈特莱斯,而是转头看向更靠近祭坛的地方。 呆呆地停留在那里的活尸嘶吼起来,细碎的裂纹自他身上一点点出现,露出污秽腐臭的内里,以及一缕缕近乎完全不可见的灰黑色雾气。 但这些都在一点点消失,顺着那早已丧失功能的脉络,无论是皮肤、肌肉亦或者是内脏都悄然溶解在不知名的地方。 一个赤裸的男人也停下了自己的耸动,站起了身。 仍然躺在地上的女人不满地呻吟了一声。 “拉穆什,你......” 她的话语被吞咽在了喉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黑色的鬃毛布满了眼前男人的全身,唇边固定成怪异的笑容的模样,尖利的指甲上流淌着鲜红的血迹。 那尖利指甲的末端,已然完全没入了颈部两侧,准确扯出了气管,哪怕利爪的主人正胸部起伏,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第72章 浮于表面的憎恨 有人尖叫了起来,但更多的人却下意识地向着那明显异常的活尸与赤裸的男人攻击而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一场“放松”的聚会,不能改变占据主导的是一群残忍的“异种”的事实,无辜者早已在安格妮丝来到之前或丧生或昏迷,或陷入疯狂。 活尸与赤裸的男人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攻击,哪怕活尸干瘪的皮肤已然破烂露出下方赤裸的骨白色,哪怕赤裸的男人鲜血淋漓,内脏顺着肚腹破损之处流出。 但很快,所有攻击者动作都渐渐缓慢了下来,他们的面上带上了诡异的扭曲,仿佛难以置信的惊骇,又仿佛只是一种迷醉的安详。 再然后,他们完全安静了下来,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炯炯望向唯一的异常者,站在安格妮丝身边不远处的戈特莱斯。 戈特莱斯弓着腰,全身颤抖着蜷缩在一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间有着不知是啜泣声亦或者是压抑笑声传出。 他在所有望向他的视线中渐渐直起身,放下手,嘴角勾着灿烂的笑容看向安格妮丝。 “果然,您和我一样疯狂。”他语调激昂而振奋,显得过于尖利,“您是这种仪式的专家。” 安格妮丝没有对戈特莱斯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那些平静下来人却全部躁动起来。 戈特莱斯身体不断化成一滩虚幻的黑色粘稠液体,以污染一切的姿态向着周围席卷而去,却没有让那些人的攻击触碰到他一丝一毫,肆意愉快的笑声和话语声断断续续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 “恐惧,嗜杀,求生欲......不不不,期待?奇怪,无法理解的欲望......” “您是怎么将用于仪式的欲望影响改变的?” 他的身影出现在只余下一摊堆积着的白骨的活尸身边,然后又倏忽消失。 安格妮丝没有回应他所有的问题,只是安静地看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戈特莱斯的眼睛。 那双眼睛满是恶意与冷酷,在安格妮丝眼中蒙着奇怪的灰翳。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眼前的眼睛中却带上了迷醉。 那席卷的虚幻粘稠液体骤然崩塌,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巨大身影跪倒在地上,仿佛遭受了重击,溢出带着污秽堕落的喘息。 安格妮丝看到他抬起头,戈特莱斯眼中的迷醉一点点消失,看着安格妮丝的眼神却带上了满是恶意的好奇。 这绝非中低序列能够拥有的抵抗力,安格妮丝微微皱了皱眉,当然,那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从未出现在自己手中的欲望花朵本身就足以说明戈特莱斯的异常。 戈特莱斯手中出现了一把外形如刀的火焰巨剑,随手挥过,靠近他的人几乎毫无抵抗地被拦腰斩断,断口处散发出烤肉的香味,没有一丝血液洒落。 “您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开呢,先生,”他用困惑的语气说着话,目光却不再与安格妮丝对上,“您明知道我能够随意地杀死他们。” “这是他们想做的。”安格妮丝第一次出声回答了戈特莱斯的问题。 “您不在意?”戈特莱斯肆意地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抬起手,但戈特莱斯已然完全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深黑邪异的色泽仿佛覆盖着盔甲。 那些人完全混乱起来。 有人下意识紧紧扣住了身旁人的脖颈,任由对方将自己抓得鲜血淋漓也不曾松手;还有人拿自己的头狠狠地向着石阶撞去,汩汩的鲜血从额边破碎处流出;还有更多人,或是骤然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有了声息,或是身体直接炸裂开来,内脏的碎片与破碎的血肉纷飞上天又落下,挂在仍然站着人的肩膀上。 安格妮丝没有对这些人分出太多的注意力,只是控制着手中新诞生的花朵飞快收缩,那些仍然活着的人渐渐平静了下来,过于激烈的情绪从眼中完全褪去。 那些瘫倒在地没有声息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着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巨大身影扑去,大多数在迸射而出的十数枚淡蓝色火球中破碎,碎肉覆上火焰却仍然向着原本前进的方向涌去。 但这并不是安格妮丝在一瞬间做的唯一一件事,无人可见的枝条缠上了她的全身,完全失去色泽的皮肤下暗红泛紫的斑纹布满了全身。 她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在下一瞬间出现了戈特莱斯的身侧。 “您生气了?”戈特莱斯肆意笑了起来,又渐渐停下,神色带上了明显的困惑,“没有影响?” 安格妮丝对戈特莱斯的话语仿若未闻,森白的冰霜自她经过的每一处地方蔓延而开,半空中无数的幽影共同发出了空灵而阴冷尖啸。 这边幽魂还挺多,安格妮丝对于自己唤醒的幽魂数量微微惊诧了一瞬,却没有因此在心中诞生一丝一毫的高兴之意。 戈特莱斯无声的尖啸中动作猛然顿住,全身的肌肉似乎痉挛了一瞬,布满暗红泛紫斑纹的手爪径直穿过他周身淡蓝的火焰,向着他的脖颈扣去。 戈特莱斯在那手爪接触到自己皮肤的那一瞬清醒过来,巨大的蝙蝠羽翼扇动,瞬间离开原地。 但那双手爪已然刺入了他的皮肤,并在他的移动中划过脖颈与肩胛,带下大片的血肉,露出下方森白的骨骼。 那破损的伤口处,皮肉泛黑卷起,仿佛有着蛆虫即将诞生,要更深处扩散,又在淡蓝色火焰的燃烧中停止,不再深入。 “您这浮于表面的憎恨从哪里诞生?”戈特莱斯对自己身上出现的伤口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带着异常的亢奋看着安格妮丝,声音尖利地问道。 安格妮丝没有开口,身影再度自原地消失。 戈特莱斯身体在安格妮丝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化成了虚幻粘稠的液体,向着更远的地方席卷而去。 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利爪划过空气,发出簌簌的声音。 安格妮丝看向不远处重新汇聚展现身影的戈特莱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73章 余罪教团也可以接受 “没有人会因与自己无关的东西的毁坏而愤怒、憎恨。” 安格妮丝看着显得异常亢奋的戈特莱斯,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的确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任何的负面情绪都无法在我的心中存留太久。” 戈特莱斯隔着满地的尸体与碎肉,仔细打量着安格妮丝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但是,您现在想要杀死我,先生,真真切切地想要杀死我。”戈特莱斯理了理自己身上几乎完全变成碎片的衣物,看上去一副惊讶的样子。 “他们并不冲突。”安格妮丝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轻微。 满是尸体与碎肉的地面仿佛化成了泥沼,原本猩红的血肉快速腐烂,泛起泡沫,泛着绿色的脓汁从破碎的气泡中流淌出来,无法忽略的腐臭味散发开来,整个空间仿佛都带上了一种恶心的虚幻感,某种细碎的絮语般的声音缠绕在耳边,仿佛某种细小飞虫的振翅声。 巨大的蝠翼几乎在所有的异变发生的那一刻便扇动起来,但同时某些诡异的色彩悄然缠绕而上,在淡蓝色的火焰中停顿了片刻,随即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模样覆盖了戈特莱斯全身。 戈特莱斯那仿佛披着一层厚重的坚硬盔甲般的暗淡皮肤在那种色彩覆盖下快速变得干瘪而软烂,仿佛根植于腐烂尸体上无用的被膜。 “真是精湛的腐烂类法术。”戈特莱斯仿佛对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变没有任何的感受,只是真情实感地赞叹道。 真是奇怪的表现,安格妮丝没有说话,面色平静地看着满身腐烂痕迹的戈特莱斯。 “我喜欢每一个生命所留下的喧嚣,而这种令人迷醉的喧嚣总靠近最后的那个阶段,”戈特莱斯毫不在意安格妮丝的冷淡,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您能理解吗?” “就像交响乐的高潮总在尾声前,死亡前那短暂的间隙总能显现出耀眼的光辉,”戈特莱斯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已然显露出森白的骨头的腐烂痕迹,只是显得更加疯狂与愉悦,“你会喜欢属于我的这份喧嚣吗?” 他肆意地大笑着,淡蓝色的火焰渐渐熄灭,那巨大的黯淡身影佝偻了起来,轰然倒在地上,仿佛掉落在地上的熟透柿子,完全化成了一滩烂泥。那有着神秘花纹的弯曲山羊角,以及森白的骨骼,全然碎裂化成了粉末,仿佛被敲落的盐晶。 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那部分寄宿在戈特莱斯身上的力量在一瞬间完全消失,然后出现在遥远的地方。 只是寄宿?安格妮丝皱了皱眉头,不,似乎没那么简单。 在这一刻之前,那份力量清晰地告诉她戈特莱斯确实在这里,他骗过了那份留在他身上用于监控的力量? 不,并非骗过,只是戈特莱斯自身的特殊。 否则,那一份力量不会传达戈特莱斯出现在遥远地方的信息,这对于戈特莱斯来说没有意义。 安格妮丝收敛了思绪,看向眼前仿佛炼狱般的景象。 “真麻烦啊。”她叹了一口气。 还算得上完整的尸体动了起来,将地面上的血肉碎块快速掩埋,然后顺从地互相挖好坑将自己埋葬,眼前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仍然活着的人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空间中渐渐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声,然后渐渐消失。 “去做所有你们想做的事情吧,”安格妮丝目光扫过所有仍然活着的人,轻声说道,“然后,去迎接必然到来的死亡。” 原本力量会更强一些,不过只有这么多也没有关系,原本就只是一份“感染源”,只是多一些蛰伏的时间。 瘟疫的传播需要源头,欲望也同样。 不过,在风暴形成之前,处理好其他的事情是必要的,在时间必须推后的情况下,一些原本准备放弃的现在可以去看看。 毕竟,之后就是必然发生的,无穷无尽的追杀了。 ----------------- “阿霍瓦郡教育资源充足,可供选择的学校有很多,你想要进入哪一所学校?” 德莱塞向认真地在纸张上书写着什么的小米洛问道。 “哪一所都可以,没有什么区别。”小米洛随口回答道。 “接下来要在学校待好几年的人可是你......” “不,不会待好几年,”小米洛放下手中的笔,开口打断了德莱塞的话语,“女士对我的要求是学校的成绩能够达到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标准。” 德莱塞有些无奈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波耶西亚女士为什么会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想过吗?”德莱塞声音严肃,“理学与文法,看起来不能够让一个普通人打倒一个非凡者,但能够协助你学会怎样思考,找到自己想要什么。” “过于便捷与强大的力量能够让一个人轻易取得太多东西,但这会迷惑人的内心,让一个人逐渐忘记思考,忘记自己想要什么。” “思考证明了一个人真正活着,埋藏于心底的欲望决定了一个人的本质。”德莱塞无比认真地说道。 “这应该才是那位波耶西亚女士想要你学会的。” 小米洛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我知道我想做什么,女士已经教会了我。” “那就去学会怎么思考吧。”德莱塞露出笑容,放缓声音道。 他拿起手中的资料晃了晃,然后翻到了其中的一页。 “既然你对学校没有什么要求,那么就由我来挑吧。” “多明格斯文理学校,位于廷根市,由休斯顿伯爵创办的混合学校,师资雄厚,鲁恩王国的许多学者,政治家都与它有着牵扯,但又同时远离鲁恩王国首都贝克兰德,不会真正牵扯到政治斗争中。” “这所学校的大多数学生的家境优渥,有助于你提前对鲁恩王国的上流阶层有所了解......” “......最重要的,这所学校不会干涉学生的信仰偏向,无论是黑夜女神的信徒、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还是风暴之主的信徒都可以接受。” “那我们呢?”小米洛插嘴问道。 德莱塞眨了眨眼,笑容看起来带着少许的狡黠。 “当然,余罪教团也可以接受。” 第74章 短暂的停留 利亚诺城。 安格妮丝捧起芭蕉叶包裹的阿利亚卡,混着猪肉、牛肉、肌肉和果仁的馅料泛着诱人的色泽,青椒与胡萝卜丁的点缀又让那过深的色彩多了少许亮色。 阿利亚卡原本是帕斯河谷这边人们的节日食物,但现在哪怕是街边的小摊也可以吃到。 安格妮丝犹豫了片刻,低头咬了一小口。 无法忽视肉香顿时充斥了口腔,油橄榄与葡萄干更增加了独特的口感,化解了过于浓郁的油味。 安格妮丝咀嚼了几下,缓缓将嘴中的食物咽下。 一种反胃感顺着食道漫上,不算特别激烈,却完全无法忽视。 安格妮丝站在原地缓了缓,等待着这波反胃感过去,她将自己手中的阿利亚卡重新拿芭蕉叶包裹起来,微微叹了口气。 “是它不合您的口味吗,先生?”有着古铜色皮肤的摊主出声问道。 “不,”安格妮丝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身体的原因,受不了油腻的食物。” 正常的食物已经对“活尸”没有了什么吸引力,吃多了未经烹饪的动物的血肉,安格妮丝仍然想要尝尝正常的食物,改善一下口味。 可惜,很明显,她的胃已经无法耐受正常的食物。 “那可太可惜了。”摊主的眼神中带上了少许的同情。 安格妮丝无奈地对着摊主摆了摆手,转身向着街口走去。 “布莱尔街133号......”安格妮丝看向街角处的小屋。 这是拉妮的居所,来自切斯特先生的安排。 很明显,这样的住所对于拉妮来说是一个惊喜,在这样一个安定的城市,这样的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房屋。 安格妮丝抬手敲了敲门,声音不算大,但房屋内几乎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下腹已然有了明显凸起的拉妮拉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的安格妮丝明显怔愣了一下,浮现了少许的警惕。 “拉妮,下午好。”安格妮丝开口道。 拉妮眼中的警惕快速消失,随即有些无奈地拉开门,让开了进来的道路。 “下午好,波耶西亚女士。”拉妮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少许从未在她的话语中听到的欢快。 “你应该更警惕一些,拉妮。”安格妮丝用带着调笑意味的话语说道。 “您的语气告诉了我您的身份,”拉妮从安格妮丝手中接过小巧的皮箱,随口说道,“而且这里的人都称我为桑托斯夫人。” “看来你还挺满意我给予你的姓氏。”安格妮丝将自己手中的阿利亚卡放在餐桌上道。 拉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阿利亚卡,剥开了随意地裹在外边的芭蕉叶。 她看着被咬了一口的边角微微顿了顿,重新用芭蕉叶裹了起来。 “您来利亚诺城有什么事吗?”拉妮问道。 “没有什么事,”安格妮丝随意地倒在沙发上,语气带上了少许的慵懒,“因为很快要乱起来,所以先找个安静的地方缓一缓。” 拉妮沉默着点了点头。 “玫瑰学派吗?”她开口道。 “不止。”安格妮丝回答道,声音平静却危险。 拉妮安静地点了点头,转身提着阿利亚卡走进了厨房,然后又很快出来。 “还有多久?”她站在厨房门口,挡着从厨房窗户投入房间的日光,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谁知道呢......” 安格妮丝说出的话语听起来仿佛梦呓,轻微而平缓,拉妮却明显听清了安格妮丝的话语,看起来有些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当她再睁开自己眼睛时,靠在沙发上的安格妮丝呼吸平稳而缓慢,看起来已然睡着的样子。 拉妮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卧房中拿了枕头与毯子。 她小心地将枕头放在安格妮丝脑后,将毯子摊开盖在安格妮丝身上,然后走到窗边坐了下来。 她抚摸着自己的下腹,目光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只看到了过于明媚的日光与空荡荡的街道。 ----------------- “愿您原谅我间隔如此之久才给您写信,孔蒂先生,在这接近半年的时间里,我流浪于海上,流浪于星星高原与帕斯河谷。” “我记得您曾经在教授我音乐时,告诉我您的父亲根据曾经吟游诗人的传统,赠送了您一把小提琴。” “尽管我没有得到来自我父亲赠予的乐器,我仍然在南大陆成为了一个吟游诗人,一个吟唱着南大陆歌曲的吟游诗人。” “我总是时不时地为南大陆歌曲的含义所震撼。” “‘难道我们真的活在人间?不会永远活在世上;只是短暂的停留。’” “我有时觉得我们与世间的联结是如此微弱,也许我们只是游荡在这片大地上的幽魂,仿佛活着一般做着日复一日的梦境。” “那么,对我们来说,我们究竟是活在这个世界,还是活在自己与他人的心里,孔蒂先生?” 安格妮丝放下了自己拨动诗琴的手,拿起自己身前的宽檐帽。 宽檐帽里有零零碎碎的几个科佩硬币,安格妮丝随意地将里面的硬币掏出来丢进兜里。 距离她见到拉妮已经过去了两周多。 预计拉妮分娩还有不到半年,她给予了拉妮当地大地母神教会的联系方式。 她在拉妮的小屋,不,拉妮的家中停留了一晚便离开了,无论是她的到来还是离开都没有让任何除拉妮以外的人看到。 利亚诺城实在是太过于安定,离风暴中心还是越远越好。 她前往了兰萨纳城,在拜亚姆时见到的那位切斯特先生的学生文森特所在的地方。 她没有急着去见这位“师叔”,而是混迹在街头酒馆与小巷。 她需要观察兰萨纳城内的情况,探查各方势力相关的情报,从自己的视角获得有关玫瑰学派的相关信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等待自己扇起蝴蝶翅膀的波动发展成一场风暴。 但结果令她有些失望,但也没那么失望,安格妮丝看向阴暗的小巷。 隐约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间或夹杂着少许轻微的打斗声。 安格妮丝随意地靠在巷口的街角,双手环胸。 终于,那些打斗声停止了,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巷口。 安格妮丝在脚步声中渐渐抬起头,森白的冰霜在她的视线中瞬间漫上来人的双脚,对方试图远离的动作完全停止。 安格妮丝一步步向着来人走去,脚步声回荡在小巷中,掀起更多的冰霜。 第75章 是谁造成了不平等的死亡 “节制派在兰萨纳城的负责人,文森特先生。”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安格妮丝轻声问道。 切斯特先生很明显没有将自己新的身份告知文森特,安格妮丝目光直直看向文森特的双眼,其中的少许警惕让她明悟了这一点。 森白的冰霜自空中簌簌而下,隐约的怨灵的尖啸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他看起来更加瘦了,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一具只剩下骨架的骷髅。 “你是谁?”文森特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我是谁?”安格妮丝重复了一遍文森特的问题,然后笑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真诚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文森特沉默地看着安格妮丝笑得前仰后合,直至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些森白的冰霜快速消解,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的样子。 他有些迟疑地抬了下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自由。 “那么怎么称呼您,先生?”文森特速度飞快地退开少许,才重新出声问道。 “哈希姆,谢里夫·哈希姆,”安格妮丝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好的,哈希姆先生,您应该明白我的目的,”文森特谨慎地开口,“您想要做什么?” 兰萨纳城是鲁恩王国在帕斯河谷殖民的前线哨地,向来处于冲突的前线,最近甚至更加暗流涌动。 本应隐藏在暗中的反抗军最近活动频繁,隐隐有着掀起新的战争的迹象。 文森特依照地位算是兰萨纳城反抗军的高层,近年来却被边缘化,能够知道一些消息,却很难真正左右反抗军的决定。 当然,知道一些消息也足够他做些什么,比如这段时间反抗军中似乎又诞生了新的不同派系,明明成员大多出自纵欲派,主张却有着奇怪的不同。 他得到消息,这些人今日会在这里聚会,他们隐藏的真正首领也会现身。 因此,他来到了这里,想要见一见这位真正的首领。 很显然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文森特看着眼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南大陆少年,心中暗暗思索。 绝非只是表面的这副样子。 “我想要做什么?我不准备做什么,”安格妮丝似笑非笑,话语间带着少许的嘲讽,目光扫过倒伏在地的几人,“也许您应该更加友好些,文森特先生。” “我只是打晕了他们。”文森特沉默地顺着安格妮丝的视线看过去,放缓声音开口道。 “当然,”安格妮丝向后靠在墙壁上,语气随意,“否则的话我们不会平静地站在这里说话。” “你不是纵欲派的人。”文森特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当然,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安格妮丝直起身,看着文森特说道。 整个空间一时间完全沉默了下来,直到地面上倒伏的几人的呻吟打破了平静。 “首领!”倒伏在地的人几乎在安格妮丝看过来的同时下意识地从地上跳起来,向着文森特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停下!”安格妮丝语气平静地命令道。 然后她转头看向文森特。 “也许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讨论,文森特先生。” 她语气中带着少许的狡黠道。 ----------------- “首先明确我们的目标。” 安格妮丝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平淡。 这是一个卖废旧工艺品和图书的商铺的地下室,许多带着污渍的图书尚且丢在地上胡乱摊开着。 光线昏暗的室内有着少许不怎么适合书籍保存潮湿的气息弥漫,空气仿佛带着少许的扭曲,近在眼前的人面容都仿佛看不真切。 文森特偏头看向开口的安格妮丝的面庞,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古铜色的皮肤在闪烁的烛光下闪耀着奇异的色泽。 “......我们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想要人们在这个世界怎样生活?这归根结底是一个问题,所有的答案存在于我们对属于我们的理想国的描述之中。” “我们希望世界丰饶而无贫穷,和平而无战争,希望人们......” 文森特听着平静却蕴含力量的话语微微有些呆愣,他收回自己飘向其他的人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安格妮丝。 “......我们应当怎样实现它?我们需要明确自己应当且能够做的事情。” “我们要求所有人同时起跑是否能够做到?我们要求所有人同时到达终点是否能够做到?” “同时达到终点是我们所期望的,但同时起跑才是我们现在能够做的事情......” “......阶层、地位、贫富、智力、教育,无数的影响因素,但归根结底,最基本的,是人能否平等地活?能否平等地死?” 文森特身体微微有些战栗,他仿佛有些恐惧一般移开自己的目光,扫过桌前的每一个聚精会神的人。 “......我们需要明确谁是我们的敌人。” “谁造成了不平等的死亡?”安格妮丝目光直直投向了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的文森特,文森特下意识避开了安格妮丝的目光。 “是军阀,是殖民者,是掌控力量却试图杀死他人者,以及......”安格妮丝语速渐渐加快,带出隐隐的压迫感,却又在话语结束的时候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削弱他们的力量,增强我们的力量,打败他们。”安格妮丝的话语带着少许的飘忽,仿佛突然间兴味索然。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下来,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按计划去做吧,”安格妮丝放缓声音道,“你们知道的。” 桌边的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毫不迟疑地离开了房间,桌边最终只剩下了安格妮丝与文森特。 “你们的目标......” “有什么想法吗,文森特先生?” 安格妮丝与文森特几乎同时开口。 “这是你想知道的,”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我想做什么。” “战争,你们想要战争。”文森特隐隐带着少许的怒意。 “看来你没有听懂。”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谁造成了不平等的死亡?”安格妮丝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少许的叹息。 安格妮丝看着文森特,一字一句地重复起了自己之前的话语,眼中带着无法理解的色彩,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绝望。 “是军阀,是殖民者,是掌控力量却试图杀死他人者,以及所有掌控非凡者。” “你疯了!”文森特几乎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声音是无法控制的尖利。 安格妮丝没有理会文森特的惊恐,话语依然清晰而平缓。 “包括你,包括我。” 第76章 一群孩子 自门缝中透出的光亮温暖仿佛晨曦,却只在门边投出一片不足以立足的光影。 文森特几乎在安格妮丝开口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离开房间,却在下一刻无法控制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脸上带上了无法遮掩的惊恐。 “听到这些是有代价的,文森特先生,”安格妮丝轻声开口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以为你能离开吗?” “因欲望自身而诞生的掌控是最有力的,远超其他任何的外力,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文森特先生,”安格妮丝站起身,将文森特按回座椅上,“欲望的‘束缚’是我们最熟悉的东西,不是吗?” 文森特的表情在安格妮丝说完后骤变,然后一点点陷入挣扎,看起来扭曲而痛苦。 安格妮丝看着文森特挣扎的表情忍不住愣了一下,然后唇边现出一丝弧度下一秒快速消失。 太能演了,文森特。 那些人的汇聚的确让仿佛瘟疫般感染的力量增强,但仅仅只有他们的汇聚并不足以让这股力量达到改变他人的意志的地步,尚且还需要一些额外的东西,比如属于她自身的力量。 无论如何,力量处于她的掌控中,她很清楚这样强度的力量能否真正改变一个人的意志。 在她的掌握下而产生的欲望改变更多时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事情,很难出现文森特表现出的这种激烈的情况,这与大部分来自于他者的污染有所不同。 安格妮丝保持着一脸严肃,没有让自己露出一点异常。 “所有听过我们的目标的人绝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安格妮丝缓缓俯下身,在文森特耳边近乎耳语般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也会这样,文森特先生。” 文森特一时间没有回应,直到他脸上的挣扎一点点消失,最终只剩下全然的服从。 “是的,首领。” 文森特出声道。 安格妮丝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 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贝尔萨小心地探出头,打量起小巷。 小巷中空无一人,少许的污水带着可疑的猩红,尚且未曾完全渗入土地中。 贝尔萨松了一口气,从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向着跟着自己的伙伴招了招手,几人小心地向着小巷末端名为废弃仓库读作垃圾堆的房屋走去。 兰萨纳城的局势最近非常紧张,能够逃出去的人已经离开得干干净净,剩下只有像他们这样无法逃离的人。 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在兰萨纳城有很多,因为常年的战争让许多孩子失去父母成为了孤儿。 大部分的孩子在失去父母后的很短时间里,便因为过于弱小而死在了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成为乌鸦、蛆虫的养料。 还有的幸运一点,成为贩卖的商品,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成为某个鲁恩人、因蒂斯人、弗萨克人、费内波特人的所有物。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孩子,像贝尔萨这样在污泥中挣扎着活下来,在阴暗的、潮湿的、充斥着发霉与泥土气味的地方抱团,靠着拾荒勉强活着,就像是一群流浪的野狗,即使快要饿死也不会得到任何的怜悯与同情。 杂草吃再多也不能填饱肚子。固定的拾荒点对他们来说是生存资料的最大来源,如果哪天能够趁着夜色从倾泻而下的垃圾堆里找到小半块生红薯,那至少能够让他们多活一天。 但拾荒也是有风险的,比如说现在。 一根布满铁锈与暗红痕迹的撬棍带着风声向他挥来,贝尔萨下意识地侧身,却没能躲开,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 同伴的惨嚎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几乎下意识地向着那边分出了一丝注意力。 他看到同伴的倒伏在地上,猩红的血液顺着皮肤浸湿脏污的衣物,然后流淌在地上。 然后,他也同样倒伏在地上,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来,眼前的所有场景随之虚化,最终归于黑暗。 “死掉的就没那么值钱了,蠢货!” 他在眼前的一切归于黑暗前,隐约听到有人说道。 ----------------- 隔着建筑的惨嚎声顺着微风隐隐传入安格妮丝的耳中。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人飞快地端起了枪。 动乱的影响总是出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一些决不能被饶恕的犯罪愈发猖狂。 与人相关的贸易从未在南大陆消失过,动乱之地往往更多。健康的成年男性无疑是最好的商品,但半大的孩子也有着自己的价值。 因为身高和体能的差距,他们相比起成人缺乏反抗的力量,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尸体都有着自己的用途。 安格妮丝伸手按在了门板上,木质的门板发出吱扭的声响,然后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她顺着破开的门洞向着里面望去,看到了七八个倒伏在地不知生死的孩子,与四五个手持撬棍的成年人。 只是几个不入流的社团成员。 安格妮丝在几人的注视中走进了废弃仓库。 这群孩子之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原始的暴力形成了新的规则的兰萨纳城生存下来,甚至在这里的地下世界打响了自己的名声,无疑证明了他们的优秀。 倘若他们拥有更好的资源,也许能够成为更好的人,至少不必像这样为了活着而挣扎。 可惜没有如果。 这里是南大陆,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在更加久远的记忆中,用“社会达尔文主义”来形容这里更加准确。 他们的确打响了自己的名声,但也相当于吸引了一些专门将目标放在这样的孩子们身上的社团的注意。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现在解决不了的敌人。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自她身后走进仓库的人轻易击毙了那四五个男人,然后检查了倒伏在地的孩子。 “死了一个,其他都还活着。” 检查那些孩子的人汇报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要带他们回去吗?” 文森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们不会和我们走,”安格妮丝轻声说道,“他们中有着有野心的人。” “那我们是来做慈善的吗?” 文森特嗤笑了一声。 安格妮丝转头看向文森特,沉默了片刻,直到文森特面色沉凝。 “善举还是罪行于我们而言没有意义,”她注视着文森特的双眼,“重要的我们的举动于我们的目的是否有益。” “他们能够成为最为优秀的情报员,在接下来的这场战争中发挥出最为重要的作用。”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安格妮丝缓缓说道。 第77章 纳撒尼尔·梅尔维尔 兰萨纳城的局势非常复杂。 在普通人的层面上,来自于北大陆的鲁恩军方与反抗军的势力互相抵抗,同时因蒂斯、费内波特等诸多北大陆国家的势力伺机而动;在非凡力量层面上,鲁恩军方的非凡者无疑是最主流的势力,玫瑰学派、灵教团时不时搞出各种动静彰显自己的存在,还有一些其他的未知身份的非凡者浑水摸鱼,但从能力来看必然与北大陆的几大教会以及一些掌控着非凡力量的势力有关。 安格妮丝放松身体,脊背重重摔在有着软垫的靠背上,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活尸”的身体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什么疲惫,但来自于精神的,一种无法控制的厌烦这些天来一直如影如随。 也许她的确拥有着阴谋的才能,但发自于心底的不喜以及与确立的欲望相违背的行为无疑加重了出现在精神上的负担。 这些天来她带着这些人成功在兰萨纳城立足,并成功得到了有关玫瑰学派这些年来的行动的记录。 节制派势弱,这些行动几乎全部是纵欲派的行动,而安格妮丝希望能够从这些行动中找到纵欲派谋划的一些蛛丝马迹。 近十年来,纵欲派在南大陆的各个冲突地带,以及被殖民地区制造了大量的血祭事件,并在近几年来越发频繁,包括之前的康波镇。 这些事件让她下意识想起了纵欲派曾在拜亚姆制造的事件,同样奇特的诅咒痕迹,同样利用了人们心底的憎恨。 纵欲派做这些事情必然有属于自己目的,安格妮丝非常怀疑这些与曾经出现在拜亚姆的那个婴儿模样的布偶有关。 而且这些事件绝对不足以达成他们的目的,接下来必然有着一系列的事情,而反抗军与鲁恩王国有着激烈冲突的兰萨纳城无疑同样符合这些条件。 她并没有加入玫瑰学派,很难从切斯特先生那里得到毫无隐瞒的分享。 但没有关系,在兰萨纳城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比如之前在拜亚姆见到并当了一段时间队友的文森特先生。 切斯特先生并没有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告知文森特,安格妮丝也不准备将身份告知他。 这会有一些弊端,比如很难取得文森特的信任。 但没有关系,只要文森特参与其中,那么一切便非常轻易。 毕竟,只要有着接触,知晓的事情就很难隐瞒,无论是采取的行动还是诞生自心底的欲望都可以成为线索。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够顺利地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传递给节制派的人,从而通过节制派的应对对比自己与他们的情报差异而已。 现在她已经完成了这些前提条件,接下来需要等待所有的一切发生。 平稳而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安格妮丝放下手,坐直身,抬起头。 “请进。”安格妮丝收拾好自己,才出声道。 “首领,”属于文森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们来了。” 那些孩子昨天在袭击中受了重伤,直到今天才醒过来。 他们的首领在搞明白处境之后提出要见她。 安格妮丝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但听门外的脚步声,很显然,有着两个孩子。 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向跟在文森特身后的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在安格妮丝打量的视线中微微有些不安,却又强撑着表现得非常镇定。 都是大致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是长期饥饿而导致的瘦弱,破烂的衣物被换掉,脸上与身体上的污渍被清洗干净,看起来倒是整洁了许多。一个看起来稍显阴郁,面无表情,另一个带着学大人般的坚毅与一本正经。 安格妮丝嘴边勾起了一丝弧度又快速压下,开口打破了寂静。 “听说你们要见我?” 她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那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少年点了点头,向前迈了一步,对着安格妮丝鞠了一躬。 “您好,先生,感谢您昨天出手。” 一边的阴郁少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起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少年,一本正经的少年仿佛受到了什么提醒,径直对着安格妮丝开口问道: “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安格妮丝交叠双手放在下颌下,眼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兴味,她看了一眼阴郁少年,对着一本正经的少年问道: “你觉得我想要你们做什么,贝尔萨?” 一本正经的少年贝尔萨明显愣了一下,带上了少许的紧张。 “我......我不知道,”他迟疑地开口道,“但我们能力也许不一定能够达到。” 很明显,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并没有掌握谈判的技巧。 安格妮丝看到阴郁少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扯了贝尔萨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阴郁少年直直地顺着安格妮丝的视线看向了安格妮丝的眼睛。 “既然你会救我们,说明活着的我们对你来说价值更高。”他语气肯定地说道。 “你不会立即让我们去做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任务,让我们送死对你来说是赔本买卖。” 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杀人、偷窃......诈骗、探听情报......” 他紧紧盯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语气毫无波动,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念着。 “探听情报,是探听情报。” 他似乎从安格妮丝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停下了单纯地对词语的念诵,重复道。 “你们的价值并不止于此,”安格妮丝再次将双手交叠,放在下颌下,“比如利用你们的外表,要求你们去刺杀某个人。” 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向有些懊恼的贝尔萨,对着阴郁少年道:“就我所知,贝尔萨很有天赋不是吗?你们很多时候是靠着他的武力才逃脱的,不是吗?” “而且刚好,作为贝尔萨加入我们的补偿,我们可以帮助你们在兰萨纳城活下来。” 阴郁少年骤然紧张了起来,贝尔萨却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阴郁少年开口,却被贝尔萨拉了一把打断。 “如果您的目的只是我的话,那么没有问题。”贝尔萨抬头看向安格妮丝道。 安格妮丝扫了一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阴郁少年,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她放下手,看向贝尔萨,语气中带着少许的调笑意味,“你的同伴舍不得你。” 她在贝尔萨开口之前摆了摆手。 “我们会帮助你们在兰萨纳城活下来,”她收敛了自己的脸上笑容,严肃起来,“而作为交换,你们需要为我们收集情报。” “那么,收集情报的对象是谁?” 贝尔萨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旁的阴郁少年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上下打量着阴郁少年,一只手抬起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记得,你叫......” “纳撒尼尔,纳撒尼尔·梅尔维尔。” 阴郁少年出声回答道。 第78章 事件频发的时节 眼前的少年似曾相识。 但并非是相貌方面,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安格妮丝恍惚间仿佛见到的是一年多前的自己,又似乎是尚且在博迪威亚的小米洛。一种浸在灵魂深处的绝望悄然在絮语中散发出来,隐隐将引起一种奇特的共鸣。 但那种共鸣终究没有真正发生。 从博迪威亚到兰萨纳城,欲望一步步明确,那份共鸣是否发生终于真正处在了安格妮丝自己的掌控之下,她并不准备利用这份共鸣去影响一个明显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少年。 安格妮丝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们只是普通人。”一旁的文森特突然说道。 “我知道,”安格妮丝没有看文森特,只是平静地说道,“不过他们如果想要在兰萨纳城活下来,就必须展现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这是必须的事情,你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文森特的眼睛,“不对我们,就需要对其他人。” 文森特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的对话,身体带着椅子以椅子后腿为轴向后仰去,用一种奇异目光打量着文森特。 “不要为他们操心,文森特,”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下巴,“他们应该也不想自己多一个妈妈......啊!” 椅子终于承受不住过于倾斜的角度,向后翻倒。 安格妮丝在椅子倒下的那一刻动作敏捷地跳起,扶住椅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重新端正地坐在了桌前。 文森特脸上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无语,沉默了许久。 “有时候我觉得您绝非您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稚嫩,”文森特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有时候我又觉得您确实只有你外表表现出的那个年纪。” “想什么呢,文森特,”安格妮丝耸了耸肩,“我当然不是我外表这样的年龄。” ----------------- 近两个月来,兰萨纳城周边的局势越发的动荡。 也许是因为雨季很快来临,许多冲突发生的的进程都仿佛点了快进。 仅仅能传到兰萨纳城中的就有十数次冲突,有的是一面倒的屠杀,有的能够称得上战争。殖民者与反抗军之间,殖民者与殖民者之间,反抗军与反抗军之间,什么样的都有。 隐约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与哀嚎。 街上的人习以为常地躲藏了起来,仅仅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街巷。 战争的预兆已然出现在了兰萨纳城,小规模的冲突很早就出现在了一些街巷。 但还好大部分的居民得益于常年动荡中练出的逃命经验,没有出现太多的无关者的伤亡。 也许在雨季来临前,战争不会出现在兰萨纳城;又也许在明天的太阳升起前,战争便会吞噬掉这里大部分的生命。 已然空荡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弹痕交错密集,殷红的鲜血滴落,聚集其中。 但追击者终究还是在这曲折的街巷中丢失了对方的踪迹,狭小街巷尽头坍塌成巨大的裂隙,只余下毫无遮挡的空荡。 追击者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街巷中只余下了彻底的寂静。 许久,布满蛛网的角落里,一块石板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被径直掀起。 沾满泥土的少年从石板下钻了出来,毫不在意地向着街巷外跑去。 “来得太慢了,贝尔萨。” 阴郁少年随意地抱怨了一句,脸上却带着难得的笑容。 “抱歉,纳撒尼尔,”贝尔萨却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我害怕追我的人去而复返,等了一会才过来。” “我没在意这个。”纳撒尼尔小声嘟囔着,拉着贝尔萨快步向着街巷深处有些破旧的书店走去,对角落中倒伏的安静的躯体毫不在意。 “哈希姆先生在藏书室吗?”贝尔萨问道。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 贝尔萨没有再说什么,跟着纳撒尼尔走进了深处的房屋。 壁炉里的火焰忽明忽暗,一些各色的书籍、残章被整整齐齐整理到了书架上,墙壁被涂上了浓重的颜色。 安格妮丝望向推开门走进来的两个少年,微微偏了偏头。 “哈希姆先生。”贝尔萨微微躬了躬身。 纳撒尼尔撇了撇嘴,凑到了安格妮丝桌前。 “哈——希——姆——先生!你看看这个!”他拖长声音喊道,伸手从自己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沾满鲜血的徽章放在了安格妮丝的手边,上面五芒星和山羊角结合而成的抽象符号。 拜血教,恶魔家族贝利亚家族的标志。 安格妮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头看向了纳撒尼尔。 “你从哪里找到的?” “城外的村庄里。”纳撒尼尔随口说道。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遍纳撒尼尔,伸手抓住了少年沾上血迹的双手。 倘若这个徽章真的是来自于贝利亚家族的成员,那么接触过这枚徽章的纳撒尼尔必然会陷入危险之中。 恶魔的能力诡异而难以防范,对纳撒尼尔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无论只是可能携带的“冷血者”弱小的恶魔类法术,亦或者引来“罪犯”都足以对他以及周围的那些孩子带来足以危及生命的危险。 “拿到它后有去过其他地方吗?”安格妮丝问道。 “没有,”纳撒尼尔立即分辨出了安格妮丝态度的差别,瞬间严肃了起来,“在拿到它之后我直接来了这边,除了在巷口等了五分钟贝尔萨,并与贝尔萨来了这里外,没有任何停留,期间也没有接触到其他人。” 也就是是说只需要关注他们就好,安格妮丝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得要留在我身边了。”安格妮丝放缓声音说道。 贝尔萨惊诧了一瞬,想要说什么。 纳撒尼尔拉了一把贝尔萨,让贝尔萨的话语停留在了口中。 “好的,哈希姆先生。”纳撒尼尔道。 “事件频发的时节,真是费脑筋啊。” 安格妮丝没有在意两个少年间的小动作,小声叹了口气,趴在了桌上。 无论是与玫瑰学派最近的行动有关,还是与仍在帕斯河谷游荡的戈特莱斯有关,都代表着新的变量出现在了兰萨纳城。 她抬起头,看向贝尔萨。 “麻烦帮我叫一下文森特,贝尔萨。” 第79章 这是最后的期限 伴随着“咔哒”的声响,藏书室缓缓闭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安格妮丝与纳撒尼尔两个人。 “说吧,”安格妮丝看向纳撒尼尔深绿色的眼睛,身体向后靠向了椅背,“你想问我什么?” 尽管纳撒尼尔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明显异常的态度,诞生自心底的声音诚实地告知了安格妮丝他的想法。 不能否认,纳撒尼尔的确是一个敏锐且足够能忍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得到所有能得到的信息。这一个多月来,哪怕一些事情安格妮丝不曾明说,纳撒尼尔也能够领会到安格妮丝的意思。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件事与非凡相关,仅仅只是知晓亦或者过于知晓时都更容易触碰禁忌。毫无疑问,纳撒尼尔现在是最危险的情况之一,他已经触碰到了危险。 纳撒尼尔看向安格妮丝手边的徽章,眼睛睁大,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沾着血迹的手。 “我会死吗?”他抬头看向安格妮丝道。 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决定诚实地做出回答: “也许不会,也许会,也许是更糟糕的生不如死。”她说道。 “那贝尔萨呢?”纳撒尼尔闭了闭眼,声音微颤。 “嗯,同样的回答。”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纳撒尼尔闭上了眼睛,但安格妮丝敏锐的视力让她看清了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 少年明显愧疚后悔了,安格妮丝手指点了点桌面。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用赫密斯语轻声唤道。 纳撒尼尔在听到安格妮丝的声音后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看着眼前的涟漪。 小夜莺的身影出现在了安格妮丝肩上,在纳撒尼尔的视线中微微偏了偏头。 纳撒尼尔几乎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然后努力压住腹中本能泛上的呕吐欲。那只深褐色的眼睛中隐藏的色彩残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感到天旋地转,冷汗淋漓。 安格妮丝伸手轻轻点了点小夜莺的脑袋,但没有说什么。 “帮我联系乌特拉夫斯基阁下,”安格妮丝说道,“请他帮忙鉴定一下这枚徽章上的诅咒性质。” 小夜莺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指,身影重新化作涟漪消失,而桌上的徽章也同步消失不见。 纳撒尼尔在南丁格尔身影消失后脱力般瘫倒在地,张口喘息着,稍显破旧的衬衫已然湿透。 “这是南丁格尔本身拥有的特质。”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纳撒尼尔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 “你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也有着很强的掌控欲,这来源于你本身超出大多数人的聪明,”安格妮丝说道,“但很可惜,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聪明是不够的。” “危险无处不在,”安格妮丝轻声说道,“无论是知道太多时还是知道太少时。” “我只是想要拥有更高的价值。”纳撒尼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嗯,出发点是好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出发,”安格妮丝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如果在北大陆,像你这样的行为被发现,必然会引来教会专职处理这样事情的人员。” “您是北大陆教会的人吗?”纳撒尼尔问道。 “谢里夫·哈希姆不是。”安格妮丝语气平静。 纳撒尼尔立即注意到了安格妮丝奇怪的表述,他本能地记住了安格妮丝的表现,但没有针对这一点发出什么疑问。 “那死神存在吗?”纳撒尼尔又问道。 “存在,”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但死神确实已经死了。” 纳撒尼尔听到了仿佛石子碰撞的声音,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这声音来源于自己的牙齿,他手掌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在大臂上留下一道淤痕。 “真奇怪,”他听到安格妮丝的话语中带着仿佛非人的冷漠,“明明这是这个世界每个人都知道的消息。” 那不一样,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一个传说,而现在已经从传说变成了真实。 安格妮丝看着陷入恐惧的少年,没有再说话,房间中一时只余下了彻底的安静。 直至房门“吱扭”一声被打开,壁炉中的火焰颤抖了几下。 “您找我,首领?”文森特推开门,看了纳撒尼尔一眼。 “有些事情要你做。”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她将一份写满字的文件递给了文森特,并示意他就在这里打开看。 文森特又看了一眼纳撒尼尔,在安格妮丝一脸平静的表情中收回了目光,带着少许的疑惑向着自己手中的文件看去。 他有些疑惑的表情在翻开文件第一页后就立即消失,只留下了全然的凝重。 “......学派的人......想干什么?”过于消瘦的青年话语间带上了沉郁。 “这些年来常干的事情,”安格妮丝的语气轻飘飘,随手又丢给文森特几份文件,“看起来很像。” “现在的局势就像一捆干柴,只等一丝火星,就会无法逆转地燃烧起来,直至将这堆干柴烧尽。”安格妮丝撑着脑袋,话语间带着少许的叹息。 “他们想做的,就是在这堆干柴燃烧起来之前布置好一切,等待最终的收割。” 文森特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 “如果没有......就好了......” 安格妮丝听到属于文森特的些微絮语在自己耳边响起,她仿若未觉,随手又丢了一份文件过去。 文森特伸手接住,翻开看了一眼。 “现在就开始布置?”他收敛了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语气严肃。 “当然,”安格妮丝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的期限。” “希望这只是没有必要的布置。”文森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随口说道。 “希望一切不要走到最后一步。”安格妮丝却带着少许认真的意味,意味难明。 文森特放下自己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看着安格妮丝却没有说什么。 他低下头,只拿走最后一份文件,打开门走了。 房间里重新沉寂了下来。 纳撒尼尔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 “让我听到这些真的没问题吗?”他小声问道。 “这是你本身便有必要知道的事情,”安格妮丝深深地看了纳撒尼尔一眼,语气平静,“你是那群孩子的头脑。” “这些会影响你们的命运的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第80章 兰萨纳城的暴乱 兰萨纳城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硝烟的气息。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有人,没有人知道身份,也许是反抗军,昨夜袭击并杀死了一个鲁恩王国在此地区所设总督府下属的兰萨纳城事务部的一个中级职员,并烧毁了其办公室及周围数个房间。 总督府很快做出了反应,命令执法部队平息骚乱。 这些袭击者就此与执法部队在兰萨纳城展开了巷战,直至天明。 他们在留下一堆尸体后消失在了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知是来自于总督府的命令,还是来自于执法部队指挥者的命令,执法部队挨家挨户搜寻起了袭击者。 这终于成为了落到干柴那丝火星。 在女人与孩子渐渐虚弱的哭喊声里,有人捡起柴刀捅死了施暴者,然后拿着刀冲出了家门,在一声声枪声中倒在了地上。 随后,所有的一切一发不可收拾。 愤怒击碎了最后一层理智,点燃了名为憎恨的火焰,城中完全陷入了暴乱。 他们近乎一拥而上,淹没了鲁恩的执法者,鲁恩人的鲜血与南大陆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然后成为这场暴乱下的一个数字。 先是持着枪的执法部队,再是住在大宅里的商人,接着是普通的工作者。 鲁恩人的事务部对兰萨纳城完全失去了掌控,只能困在建筑里,等待来自总督府的支援。 很显然,来自于总督府的支援被幕后的力量拖住,未曾及时到达兰萨纳城,没能在完全不可控之前平息这场暴乱。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会出现?”文森特有些失神地看着路边的尸体与血污,近乎喃喃。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只要这里处于冲突的最前端,”安格妮丝近乎冷酷地说道,“大势并非个人的能力所能更改,无论是你还是我。” “帕斯河谷对鲁恩的殖民者来说是一个富饶的地方,对曾经这里的南大陆人也是这样,但很显然对现在的他们并不是。” “帕斯河谷前两年爆发的那场大灾荒,饿死了许多人,”安格妮丝看着文森特,轻声说道,“造成这场饥荒有鲁恩人强占本地人耕地建种植园的原因,也有事务部经济管理政策失误造成严重通货膨胀的原因,这里的人无论能不能看到这些,都毫无疑问地将仇恨放在了鲁恩人身上。” “这场饥荒没在去年诱发暴乱,也许是在饥荒中死的人太多,也许是还没完全触及底线。但仇恨还是积压了下来,隐藏在表面的顺从之下。” “鲁恩王国所设的南大陆总督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真正将殖民地纳入鲁恩王国的版图,无论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上。” “鲁恩之前为了控制这里,扶植起了一些土邦,又控制了一些土邦。这些土邦有的仅仅只是名义上臣服了鲁恩,实际上仍然掌控着自己的领地;但有的已经完全没有权力,有名无实。” “现在这位总督想要真正掌控这里,处理这些土邦的事情势在必行。他在去年提出建立联邦的设想,并规划了一个完整的方案出来。” “这个方案要求所有的土邦加入,并声称会保证各土邦宗主在领地内的至高地位。但只要对政治稍微敏感的人,就能够看出这个方案的真正目的。” “这个方案的确保证了土邦宗主的至高地位,但也只有至高地位。一旦真正执行,这些宗主就会失去统治权,只保留下世袭称号。” “也许有的宗主不会在意自己从没有获得的东西,但显然大部分宗主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话语,脸上难得地带上了些冰冷的意味。 “但无论如何,总有人需要为这些流尽自己的鲜血。” 安格妮丝注视着半空中隐隐约约汇聚起的血色,以及血色掩映下的癫狂,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熟悉感。 隐约的腐臭气息在鼻腔中弥漫,血腥与放纵,仇恨与堕落近乎弥漫在了整座城中。 但所有的一切尚且没有到达巅峰。 玫瑰学派的人可以说已经开始行动,但他们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只是混在人群中放纵着毁灭的欲望。 但他们绝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们身上所散发着的混乱与疯狂,渐渐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张网般覆盖整座城市,又似乎是一扇无形的召唤之门。 这张网又隐隐与城里的某处呼应着,以相同的频率震动着。 而那隐隐呼应者也同样给了安格妮丝熟悉感,似乎在那里见过。 当然曾见到过。 在她借着切斯特先生的祈祷所“看到”的那阴暗地下室里,在灵界那覆盖漆黑液体的扭曲“树木”上。 安格妮丝下意识地想做什么,但这种冲动在出现后又快速消失。 数天前,安格妮丝便将自己所预料到的透露给了文森特。不出所料,文森特几乎立刻将这些信息上报了节制派。 安格妮丝之后并没有在兰萨纳城里发现来自于节制派的行动,但通过南丁格尔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切斯特先生的信件。 显然,文森特对自己“首领”的描述让切斯特先生确定了安格妮丝的身份。 信件里没有说什么过于机密的事情,但足以让安格妮丝推断出一些想要知道的信息。 节制派对兰萨纳城发生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出什么改变。 切斯特先生在信件中的提到也许很快节制派会消失,这种叙述带着显而易见的悲观,但又并非彻底的绝望,能看出节制派有着什么额外的计划,但很显然切斯特先生对节制派的计划隐约知情却同样并不完全了解。 “那位总督很快会派军队来镇压兰萨纳城的暴乱,”安格妮丝挽起袖子,随口对文森特说道,“也许已经在路上。” 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被封闭的城门。 “我们的人就位了吗?”她轻声问道。 文森特点了点头。 “去保护那些孩子吧,”安格妮丝抬头看向半空。 “很快异变就会开始了。” 第81章 放纵的欲望 军队的到来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城中缺乏组织,缺乏武器的暴乱人员并非鲁恩军队的对手,在丢下一堆残缺的尸体后很快发展成了巷战。 但他们也越发疯狂,近乎不要命的姿态吓到了进入城中的鲁恩士兵和仆从军们,情况一时间陷入了僵持状态。 天色在混乱中一点点阴郁下去,绯红从天边一点点染上了整片天空。 在新生的绯红月色下,灵性飞快滋生、扩散,直至笼罩住了整座城市。 城中的尸体依然在增多,有南大陆人也有鲁恩人,猩红的血液洒落在地面上,附着在散装的上肢与下肢边沿,整个城市的地面仿佛混着杂质的烂泥。 朦胧的月光一点点侵占着兰萨纳城,同时一点点变为彻底的鲜红色,仿佛被血液浸透。 在月光彻底笼罩住整个兰萨纳城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静默,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指缝间猩红的血液流下,却无法阻挡尖锐的啸叫响彻,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这尖啸似乎来源于地下,似乎来源于倒伏在地的尸体,又似乎来源于城中每一个尚且活着的人。 “开始了。” 安格妮丝没有在意自耳中流出的鲜血,隐约的灰黑色雾气自她身上散发而出,仿佛汇入了猩红的月光。她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似乎对着什么人随口说道。 她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但至少空中有着少许的波纹扩散开来。 文森特离开兰萨纳城去保护那些孩子,这段时间被影响、被控制的人尽皆分散在城中的各处,唯有南丁格尔处于这里,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在兰萨纳城等待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待到了这个时刻。 她所拥有的政治素养足以让她从鲁恩人的报纸上传递的信息判断出帕斯河谷的局势,但最初她并不确定她所预期的风暴是否会发生在兰萨纳城。 但当她来到兰萨纳城时,她几乎立即确信这里便是接下来的风暴中心。 鲁恩人与南大陆人之间愈发激烈的矛盾,因蒂斯人与费内波特人的谋划,非凡者间的争斗,仇恨、恐惧、绝望,这一切都汇聚在了这座城市里。 倘若某些阴谋家想要挑起些什么,这里便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倘若玫瑰学派想要做些什么,这里的阴霾也足以成为孕育某些东西的温床。 她知晓每一步的发展,但这并非她能够改变的,只能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哪怕心中的欲望叫嚣着,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燃尽。 也许某一天,有人会将灰暗的一切都烧去,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她。 对现在来说,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任何的的改变足以让这座地基已然被朽空的大厦坍塌。 她能够做的,只是用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让这座城市里的人活下来的更多一些。 安格妮丝注视着夜空中悄然弥漫起的雾气,松开了握着自己衣襟的手。 满是脏污的街道地面仿佛泥沼般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下钻出。 倒伏在地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着周围的活人伸出沾满血污的手爪。 那些刚才还互相攻击的鲁恩人、南大陆人面露惊恐,却无法阻挡他们的身上出现的异变。 理智一点点在他们的眼中消失,原本是普通人的他们有的弯下腰背,长出了灰黑色的狼毛,嘴角咧开,不断滴下黏稠的唾液,有的皮肤染上黑色,坚硬如同钢铁。 他们无法控制地相互攻击,丝毫不在意攻击的对象是同伴还是敌人,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悄然渗入地下。 “那我们也该开始了。”安格妮丝近乎喃喃道。 以每一个安格妮丝提前安排在城中各处的人为圆心,灰黑色的雾气快速渗出,包裹起每一个尚且活着的人,然后渐渐汇聚、联结,仿佛海洋般淹没了整座城市。 那些灰黑色的雾气,顺着口鼻、伤口,顺着每一处缝隙钻入尚且活着的人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的深黯柔光;但同时又顺着另一道缝隙流淌而出,带出诡异的血红软泥。 那些人身上的异变一点点在消退,但同时也无法控制地哀嚎起来,面上带上了扭曲的苦痛。 缥缈的歌声带着隐约的波纹在下一刻扩散开来,借助灰黑色传递至每一个人耳边,一种冰冷的寂静感。 所有人面上的苦痛飞快褪去,随后只余冰冷的茫然。 一切仿佛暂且结束,但泥沼般的地面翻滚得却愈发剧烈。 安格妮丝看到一条流淌着黑色粘稠液体自城中心的广场处刺出,飞快延伸,向着自己抓来。 那条手臂经过的地方,灰黑色的雾气仿佛沸腾般翻滚,在那手臂上留下一团团泛黑的肿胀,一点点变得迟缓。 安格妮丝冷漠地看着渐渐迟缓却依然在不断靠近自己的手臂,无人可见的种子在她体内抽条生长,纠缠着她的灵魂与肉体。 那是属于安格妮丝自己的欲望,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彻底放纵。 一道道深黯条纹攀爬上她的脸颊、脖颈,布满整个身体,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碎裂又重新拼起的瓷娃娃,只是那裂纹仿佛深渊般吸收着每一缕光线。 充盈的力量自身体里诞生,城中的雾气更加浓郁,仿佛虚幻的海洋。 尽管有所预料,但放纵这份欲望所带来的力量依然超出了预期,借助这份力量为中转也似乎更加轻松。 但撕裂般的痛苦也细密地爬上身体的每一处,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崩溃,哪怕这是向来以坚韧著称,属于“活尸”的身体。 同时一种久违的轻松也重新漫上了心头,长期携带疯狂、抑制心底的欲望而诞生的痛苦仿佛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种轻松,带着少许的混乱。 “哈哈。”安格妮丝的喉咙里发出莫名的笑声。 一个个难以描述的形体,还有一些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还有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蕴藏着无尽知识的明净光华自她身后映射而出,然后飞快染上诡异的漆黑之色。 在那漆黑之色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传出,以及一根根漆黑的细丝垂落,并渐渐越来越多。 第82章 隔绝 “那是什么?” 纳撒尼尔安静地看着城市的方向,眼中带着一丝丝恍然与些许的迷茫。 不远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和哭声,炮火的声音在远处的天空上回荡,却不曾轰入被猩红与灰黑笼罩的那座城市,只留下少许水波一般的纹路就溶解般消失。 在暴乱前幸运地不曾留在兰萨纳城的人不多,但总有那么一些,比如说他们这些幸运地被全部派离兰萨纳城的孩子。 不,也许不是幸运,纳撒尼尔看了一眼神情严肃地看着远处的兰萨纳城的文森特,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应该是谢里夫干的。”文森特语气中带着少许复杂的意味,稍显低沉。 是哈希姆先生,纳撒尼尔闭了闭眼,快步走到文森特身边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们去哪里?”他问道。 “实话说,我不知道。”文森特苦笑道。 纳撒尼尔松开扯着文森特衣袖的手,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文森特先生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纳撒尼尔并不认为在这样的时候会首先选择保护他们。 在南大陆,不能竭尽全力自己活下去的孩子在大部分时候是没有价值的。 纳撒尼尔插在口袋中的手握紧了带着少许冷意的徽章,稍显锋利的边缘似乎划破了皮肤。 但也不全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纳撒尼尔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哈希姆先生很奇怪,他一边肯定着这些,一边又否定着这些。 一边说着只有他们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会庇护,一边又在他因无知而陷入危险时选择庇护他。 他的价值如何能与一个能够解决恶魔诅咒的人的帮助相抵。 “我们还能见到哈希姆先生吗?”纳撒尼尔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文森特近乎喃喃道。 ----------------- 自漆黑中垂落而下的细碎丝线悄然缠绕上满是冰冷的茫然的人们。 隐约的波动悄然顺着细碎的丝线流淌至每一个人的心中,那冰冷的茫然一点点消失。 一种诡异的狂热悄然染上了所有的脸庞。 “不息的期盼,” “无尽之苦痛,” “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我祈求......” 安格妮丝轻声念出了祈祷词,声音平淡,说着祈求的话语,语气中却没有一点点的尊敬。 当她仍在费内波特城时,自然之心小队的成员在教导她神秘学课程时曾经提到过,邪神会完全占有信徒的身体和心灵,甚至降临到他们身上,带给他们更多力量,但信徒很难抵御来自于邪神的侵蚀。 在离开费内波特城的这半年里,她对这个过程了解愈发深入,不止一次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利用也许算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纳瓦拉城看到的东西,让她明白了一些更深入的东西。 “代价”是她想要利用这份力量永远无法避开的词语。 费内波特城的伯爵之女安格妮丝·帕格尼是怎样的?苏尼亚海与狂暴海上的艾拉·波耶西亚是怎样的?南大陆的谢里夫·哈希姆是怎样的? 就像那也许是自己也许不是自己的“慧真”所提到的那样: “不论是人心之劫还是道心之劫,不论是能够渡过还是不能够渡过,都会永久地改变这个人,然后最终将这个人塑造成自己的人心与道心的形态。” 这条路需要一个人一步步抛却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塑造成欲望的模样。无论她是否愿意,总有些她不那么愿意抛弃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失去。 偏偏这些即将失去的,总是弥足珍贵,无论是在非凡意义上亦或者另一种更加世俗的意义上。 至少在她尚且还拥有这些东西时,这些东西会让她愿意承受一些代价,换取一些现在的她更愿意看到的结果。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坠落,沉入一具冰冷而痛苦的躯壳,仍然有着属于这具躯壳的声音在回荡。 “......我祈求此地非凡与俗世有条件的隔绝。” 漆黑之色在安格妮丝话语结束的那一刻迅速扩大,吞噬了整个城市,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一种若隐若现的色彩。 那条流淌着黑色粘稠液体的手臂所携带的力量骤然加大,仿佛要击穿这弥漫的漆黑之色。 交叉重叠的细丝自祂周围显现,缠绕,捆绑,流淌着黑色粘稠液体的手臂一时间动弹不得。 “......此条件当为超半数人之期望。” 安格妮丝没有任何的停顿地说道。 她曾经告诉过文森特她真实的想法,不过也许被当成了发疯。 是谁造成了不平等的死亡?是军阀,是殖民者,是掌控力量却试图杀死他人者,以及所有掌控非凡者。 这样的想法来源于哪里她已然有些记不清了。 也许从更遥远的曾经就根植于她的心中,又也许只是在南大陆见到这些时的灵光一现。 打破平衡的力量在南大陆也许有的时候是好事,但在更多的时候是坏事,尤其在这份力量不能也不可以平等拥有时。 但非凡力量又确实是这个世界无法否定的一部分。 她不能代替这些人否定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只能在这一刻用这样的方法让这里的人尽量活下来。 至少活着尚且有可能做出选择。 周围虚幻的漆黑之色骤然凝实,无论是洒满猩红血液的街道还是破烂的房屋都在这一刻消失在了安格妮丝的眼前,只余下空荡荡的漆黑与蠕动的肉块构成的诡异的身躯。 祂就像是一株被浇上了石油的巨大树木,伸展的枝丫由凸起了一个又一个奇怪事物的诸多手臂担当。“树干”之上,粘稠的黑色液体表面,一个又一个布满血丝的黑白眼珠到处滚动着,让目睹者的理智瞬间被清空。 数条手臂仿佛带着愤怒一般向着安格妮丝抓来。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思维似乎将要空白,但在下一刻又重新恢复,但那伸来的手臂已然来到了面前。 安格妮丝的身体顺着那一道道裂纹般的深黯条纹碎裂开来,细碎的丝线扯着每一个碎块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唯一完整的头颅跌入身后那明净的光华,又陷入灰黑色的海洋中。 在那空荡荡的漆黑世界消失前,一道人影于安格妮丝视野中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简朴长袍,系树皮腰带,赤着双脚,披着头发的女性身影。 第83章 无光的海洋 耳边是一片静默。 眼前是一片漆黑。 她似乎在向下坠落,在一片无光的寒冷深海中。 安格妮丝隐约这样感受到。 她似乎身处于虚幻的灵界中,又似乎早已离开那里,只是沉浸于一段虚幻的记忆中,因为自她心中涌起了满是苦涩余味的泡沫。 陆地离这里很远,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在周围,但她的身边并非一片虚无。 似乎在不久前曾触及的弥漫开的冰冷雾气,破碎机械残骸的尖锐棱角在许久之前从她身边砸下,携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烧出血淋淋的红色,但最终只剩下冰冷的蓝,只剩下少许的余温将将透过寒冷的浮冰传来。 她似乎只是在安静地向下坠去,毫无波动;又似乎冷到牙齿发颤,蜷缩成一团。 她似乎冷漠地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又似乎尖叫着,挣扎着,几乎昏迷。 这是曾是现实,但现在这一切只处于现实与梦境的边缘。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更早之前从这里苏醒,升起,又坠落。 夜色笼罩这里已经太久太久,光芒仿佛永远不会再出现。 闪烁的太阳何时能够越过高傲的山峦? 泡沫般的光点是否能够从无光的海洋中浮起? 她舒展身体,终于看到了一片新的大陆。 ----------------- 漫长的夜晚追逐着绯红的月光离开。 太阳慢腾腾地踩着点升起,然后又早早落下。 一天过去了,而后又是一天。 数个月过去,旱季来了又走,过于丰沛的雨水带来的洪水却不曾浇灭燃起的战火,这片多灾多难的大陆上炮火声蔓延了开来。 不,不是“蔓延”,因为一切从未停止。 野狗与乌鸦争夺着食物,血腥与尸臭味似乎腌入了泥土里,荒芜的原野上只余下白骨。 鲁恩没有更换新的总督,但从国内征调了更多的士兵。 反抗军的活动却不曾停止,局势一时间看起来有些焦灼。 荒原上,破碎的肉块不时悄然出现,汇聚,最终拼成一个完整的身体。 泥泞的地面上,那双眼睛睁开,茫然而安静地注视着绯红的月色。 安格妮丝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里隐约的倦怠让她动一动手指都疲惫不堪。 乌鸦落在她的身边,喙子啄在她的身上,只发出了仿佛敲击鼓面的声音。 乌鸦飞走了,身边又安静了下来。 安格妮丝又在月光下躺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泥泞。 纵然对“活尸”而言,只要脑袋没碎,其他伤害都不算致命,但身体完全破碎仍然损伤极大。 但这是必要的。 曾经帕格尼家族成员的梦境中女人提着死去的人的头颅,那片只能出现在灵界中的海洋能够留存下人类的灵魂。 玫瑰学派关注了许久帕格尼家族的事,这些事情他们也知道。 从一个“神明”手下夺走被注视许久的“猎物”并不是一件付出与收入成正比的事情,但也不能不考虑纵欲派时常放弃理智而诞生的奇怪脑回路做出不那么符合常理的选择。 她在每一个肢体碎块缠绕上不同的欲望,骤然生长的枝条催生出无与伦比的欲望气息。 看起来似乎是付出一切后的拼命一搏,但事实只是一场虚张声势。 重点在于将祂与兰萨纳城中的普通人隔离开来,留在那个空间中。 那些动作的确爆发出了力量,但力量唯一的价值在于拖延时间,等待来自于鲁恩王国上层的力量,亦或者北大陆教会力量的入场。 黑夜女神教会的出现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在于来人的身份。 那是黑夜女神教会的“隐秘之仆”阿里安娜,黑夜女神教会十三位大主教中排名第一的苦修士首领,这位女士很多时候足以代表黑夜女神的意志。 她的出现超出了安格妮丝原本的期望。 她必须重新思索黑夜女神教会,或者说黑夜女神的态度。 因她而在城中人们心中强行诞生的期望将在她离开后平息,非凡与俗世的隔绝自然消失。 兰萨纳城的后续取决于鲁恩人与反抗军的选择,她并不能插手分毫。 在南大陆这样的局势下,兰萨纳城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湮没在风暴中的一个小小浪花,并不能引得兰萨纳城之外的人们分毫注目。 安格妮丝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村庄,那里只有一片死寂。 破旧的房子一间挤着一间,逼仄,破旧,而又肮脏,挡不住太多的风雨。 也许再过不久,在雨季的洪水里,这个村庄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步履蹒跚,摇摇晃晃,脚下逼仄的小路满是泥泞。 安格妮丝抬起手,敲响一个房屋的门。 雨水的坠落伴随着敲击声和屋门的晃动,屋内活人的气息静默地靠近,只有着轻微的响动,然后仍然是死寂的静默。 安格妮丝能听见对方胸腔里心脏嘭嘭作响的重音,大约是在紧张门外是否站着一个恶徒。 这很正常,在荒原上这样一个村庄中出现陌生人本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而且某种意义上,她比恶徒可怕,她是个“活尸”。 她木然地移开脚步,贴在门墙上的活人的气息松了一口气。 安格妮丝敲响了下一家有活人存在的屋子。 “咚咚咚。” 有些麻木的手感觉不到多少触感,疲惫不堪的身体显得无比沉重。 没有人回应。 安格妮丝笑出了声,呼啸的风呛进了嗓子里,她重重咳了起来。 她转身,向前走去,然后径直躺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屋檐边滴落下的雨水击打在她的胳膊上,呼啸的风掠过她的身体,向着更远处苍茫的原野而去。 绯红的月色笼罩着这片原野,周围空荡荡仿佛只有她一人。 “嘎吱”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安格妮丝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 一个衣着单薄,佝偻着身体的老妇人拉开了屋门,黯淡灰黄的布料在呼啸的风雨里带着仿佛脆纸一样的质感。 “进来躲下雨吧。”她说。 安格妮丝坐起身,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我可能要死了,就不进去坐了。” “你这么年轻的人,不该这么早前往死神的国度。”老人佝偻着身体,走了出来。 “进来吧,孩子。”她看着坐在地上的安格妮丝,伸出了手。 第84章 会好的 “其实我不会死。” 安格妮丝注视着老人粗粝的手,轻声安慰道。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扯着安格妮丝湿透的破烂衣襟,试图用衰弱的力气将安格妮丝拉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反抗,顺着老人几近于无的力量,不太协调地站起了身。 雨水顺着安格妮丝的皮肤流下,滴落成线,在地面上的水流点出一点点涟漪。 安格妮丝跟着老人蹒跚的脚步,走进了屋里。 屋里和外面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更闷一点。 地面被渗进的水泡成了泥潭,老人仅有的东西仿佛垃圾一般被堆在唯一的木桌上。 木桌的腿上满是深色的湿痕,深褐色的扇状子实体在那里层叠生长。 老人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张灰白的布,安格妮丝伸手接过。 入手微微有些黏腻潮湿,但至少比她现在身上的破布干许多。 “应该给你一件干衣服,”老人语气微微有些遗憾,“但现在我就只剩下身上的这件了。” 安格妮丝沉默地蹲下,僵硬而缓慢地擦去顺着皮肤流下的雨水,很快,这块布和她的身体一样彻底湿透。 老人捧了一个破了个角的陶碗过来,里面是一块腌肉。 “吃点东西。”她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期待,柔和地说道。 安格妮丝伸手接过,碗里的腌肉上带着少许的白点,酸败的味道隐隐约约,丝丝缕缕。 “这是我从一个死掉的鲁恩士兵身上摸出来的。”老人有些高兴地说道。 “我当时很高兴,想着我在快死的时候能够吃到它,真是神明额外的眷顾。” 老人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说着说着语气却带上了少许的自嘲。 “然后我咬了一口,才知道,我已经咬不动它了。” 安格妮丝安静地听着老人讲着,沉默了许久,将陶碗推回了老人怀里。 “我不吃,你吃,吃了它......活下去。”老人愣了一下,语气低沉。 安格妮丝有些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只是轻声说道:“我吃不了它。” “......怎么就吃不了呢......”老人捧着碗的手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将碗丢下去,嘴里嘟囔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老人捧着碗的手,隐隐的温热透过皮肤几乎传来。 老人呆呆愣愣地看着安格妮丝,忽的落下泪来,放下碗,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抚上安格妮丝的头顶,又最终放了下来。 “我有好几个孩子,”她轻声说道,“活下来了两个,不过最后还是死了。” “小的那个......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那个时候大概十七八岁吧,闹了饥荒。” “真饿啊,那个时候,”她目光沉沉地望着房间漆黑的角落,“他忍不住,跑出去想从弗萨克人的庄园里偷点吃的,被抓住了。” “他们打了他一顿,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半口气。” 老人的声音颤抖着。 “他说,妈妈,吃了我吧。” 老人停下了话语,闭上了嘴,身体微微颤抖着。 许久,她才继续开口。 “大的那个在反抗军路过的时候跟着走了,没再回来,大概也死掉了。” 她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安格妮丝。 “你也是反抗军吧。”她忽的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回答,但老人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在打什么,为什么打......”她轻声说道,“......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了。” 老人看着安格妮丝,眼底有着泪花闪烁。 “我大概活不过这场雨,但你这样年轻,得活着。” 老人伸手抓起碗里的腌肉,将腌肉的边角塞到嘴里,干瘪的嘴唇颤抖着,用力地嘬着。 她不知尝到了什么,松开了嘴里的腌肉,有些呆愣。 “......原来已经坏了......”她低声嘟囔道。 “我们找个锅煮煮就好了。”安格妮丝接过老人手里的肉,轻声安慰道。 她站起身,却被老人拉住。 “你别哄我,”老人笑着说道,她伸手将安格妮丝手里的肉丢回碗里,“陪我坐着吧。” 屋外的雨帘沙沙作响,安格妮丝和老人一起坐在屋里的泥潭里,没有说话。 “以后会变好吗?”老人突然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着,许久才点了点头。 “会好的,”她先是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定会好的。” 会住在坚固而舒适的房子里,会吃饱饭。 离开家的人,终会带着笑容回来。 安格妮丝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去的老人,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会再醒来了。 安格妮丝看向自己的手,柔和的光芒在那里缓缓散发而出。 “一份温柔的蕴满祝福的渴望,” “这个世界疯狂而堕落,而她像是沙丘上积满干燥盐粒的没有生命的贝壳,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愿意对这个世界待以温柔。” ----------------- “三个月没有回应是很正常的事情。” 德莱塞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米洛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想再试试。” 沉默了片刻,小米洛说道。 “女士一定是有事没有听到我的祈祷。” 德莱塞端起红茶又喝了一口。 小米洛看了他一眼,走进祈祷室,狠狠地拉上祈祷室的门。 德莱塞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尊敬的波耶西亚女士......” 小米洛交握着双手,尊崇地低下了头。 “......我祈求您的回应......” 隐约的絮语在他的耳边响起,小米洛精神振奋了起来。 那些絮语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其他的现象发生。 小米洛的精神不觉低落了下来。 他放下手,想要站起,结束仪式。 “小米洛?”耳边有些疲惫的轻柔声音响起,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波耶西亚女士!” 小米洛瞬间振奋了起来。 “抱歉,前几个月遇到了点事情。” 安格妮丝算了算小米洛这三个多月惊人的祈祷次数,带着少许歉疚道。 “没关系,女士,”小米洛语气有些高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沉默了许久,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是神明吗,小米洛?” 她轻声问道。 第85章 我是人 “您当然是。” 小米洛几乎立刻回答。 “是吗?”安格妮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 “可我是人,”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一直是人,从始至终。” “我掌控超凡的力量,但我救不了我明知道会死去的人;” “我操弄阴谋与权术,但我停止不了明知道会发生的悲剧;” “我既无法冷漠地看他们的生死,也无法随意放纵自己的欲望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安格妮丝语气平淡,听起来只是带着少许的波澜。 “但至少您愿意投下您的视线,看向我们。”小米洛说道。 安格妮丝沉默了,许久后才轻声开口。 “谢谢。” 她声音柔和地说道。 小米洛的眼睛骤然亮了,立刻想要开口,话语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最终带着少许模仿鲁恩人的矜持,以及少许的害羞,认真开口道: “咳咳,我很高兴能帮到您。” 安格妮丝嘴角漏出了少许的笑意。 “鲁恩人的说话方式?这是你这段时间在鲁恩学到的?”她调侃道。 “当然不是!”绯红漫上了小少年的耳尖,他摇了摇头,立即否认,“您知道的,德莱塞先生安排我进入了鲁恩的学校,学校没有教这个的课程。” “嗯,我知道,你上次告诉过我,你在廷根市的多明格斯文理学校读书,”安格妮丝说道,“不过有些东西本来就不需要专门的课程学习。” 小米洛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气音后才成功重新开口。 “学校教我们数理、古弗萨克语、鲁恩文学、北大陆各国语言、鲁恩历史与地理,比我想象中轻松,我应该可以尝试一下提前修习完成。” “没有赫密斯语吗?”安格妮丝若有所思道。 “赫密斯语是选择修习的,我也选择了。”小米洛说道,“选择的人很少,毕竟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常用的语言,会选择它的基本都是爱好历史的人。”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 “你不需要太急于离开学校,在学校里的生活本身就有意义。”她说道。 小米洛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我想尽快掌控力量,尽快去帮您。” “想来帮我?”安格妮丝笑了一声,“那就先用自己所有的能力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吧。” “数理教会你思考与理清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的方式,语言与文法给予你交流与影响他人的能力,历史与地理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模样,非凡力量交给你接触更深层次秘密的机会。” “用自己的所有能力去看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所有能力去加入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所有能力去影响这个世界。” “去承担自己想要承担的,去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 ----------------- 安格妮丝睁开眼睛,看着暗沉的夜色,发了一会呆。 身后新出现的坟冢有着和周围的土壤一般的潮湿的气息,流淌的水流顺着两侧随意挖出的沟渠向着地势更低处而去。 雨之前停了片刻,但估计再过不久又会继续下起来,安格妮丝不知道这里能够保存多久。 也许比村庄能够存在的时间更短,也许比村庄能够存在的时间更久。 安格妮丝站起身,向着不远处的旷野走去。 老人说她从死掉的鲁恩士兵身上摸出的腌肉,以老人的腿脚,战争发生的位置离这里不会太远。 腌肉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会加速腐坏,以那块腌肉的腐坏程度,战争发生的时间至多在两三天前。 荒草足够高,遮挡住了狼藉的地面。 鲁恩人似乎已经打扫过战场,只剩下南大陆人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在一条壕沟里没有掩埋。 在这样的环境里,新鲜的血肉比腌肉腐坏的更快一些。 安格妮丝安静地看着那堆尸骨,森白的冰霜从她脚下向着那边蔓延而去。 几个还算完整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随意叠放在一起的尸体一个个摆正。 森白的冰霜漫上那些尸骨,然后带着那些肿胀的尸体一起碎裂化成一滩细碎的粉末。 一旁的尸体将那些粉末掩埋后在一旁安静地躺下,冰霜带着他们一起一切化成尘灰,安格妮丝掩埋了他们。 安格妮丝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安宁平和的人影。 那人影套着有缝补痕迹的简朴亚麻长袍,腰间系着一根树皮绞成般的腰带,乌黑的长发肆意地披落往下,双脚未着鞋袜,布满尘埃和伤痕。 “晚上好,阿里安娜女士。” 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 “你们以后就留在利亚诺吧。” 文森特说道。 “您要走了吗?”一本正经的少年有些不舍地问道,身后有些阴郁的少年扯了扯他。 “我有自己的事情,贝尔萨。”文森特没有在意少年间的动作,只是说道。 “好吧。”一本正经的少年贝尔萨叹了口气道。 他们看着文森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街道间,没有再说话。 “走吧,去找那位桑托斯夫人。”有些阴郁的少年开口道。 “布莱尔街133号......”两人对着文森特留下的纸条找了过去。 他们小心地敲了敲门,房屋里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 “你们是......”她带着明显的警惕,出声问道。 “文森特先生让我们来找您。”贝尔萨说道。 “进来吧。”女人面上的警惕消失了些许,稍稍侧身。 她走到一边的摇篮,将一个看起来不满一月的婴儿小心抱在怀中,才看向了两个少年。 “你们从哪里来的?”她问道。 “兰萨纳城。”贝尔萨回答道。 “兰萨纳城?”女人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声,“来这边躲避战争?” “事实上我们离开的那天兰萨纳城里刚好发生暴乱。”阴郁的少年出声道。 “谁安排你们离开的?”女人逗着婴儿,笑了一声,“你们得感谢那个好心人。”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会记得哈希姆先生的。”贝尔萨说道。 女人抱着婴儿的手臂下意识用力,怀中的婴儿不满地大叫了一声。 “你说谁?”她问道,面色带上了些苍白。 “谢里夫·哈希姆先生。” 贝尔萨重复道。 第86章 已死却非死者 “您认识哈希姆先生吗?” 贝尔萨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人扯了扯婴儿的衣料,一时没有说话。 房间中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一本正经的少年贝尔萨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被有些的阴郁少年扯了扯衣袖,下意识地停下了话语。 许久,女人首先开口。 “我的确认识他,”她面色平静地说道,“但这不是重点。” “这里的确尚且安定,但绝对无法持久地平静下去,乐土一时存在,但终有一天会消失。” 她伸手摸了摸安静下来的孩子的脸颊,岔开了话题,面色中带了少许的复杂。 “......哈希姆半年前告诉我很快会乱起来,应该是他在去兰萨纳城之前。” “我不能不信她的预测,尤其在这样的一片大陆上,”她放轻声音说道,“而现在的局面你们也已经看到了。” 她再次伸手摸了摸睡着了的孩子的脸颊,话语如同呢喃。 “这个世界哪里都是一片地狱的模样,” “她能够去哪里呢?” ----------------- 身穿简陋长袍,系着树皮腰带,赤着双脚的苦修士没有说话。 她姿态虔诚地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然后伸手向着安格妮丝递出了一小瓶带着微弱锈蚀气味的液体,液体仍然在不停地沸腾跳动。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沉寂许久的心脏本能地跟随着血液的沸腾一起跳动起来,随之而来的疼痛却与此相悖,仿佛带着尖锐棱角般冰冷,渗入骨头的每一处缝隙中。 “依照黑夜女神的谕令,”她虔诚地说道,“我将它带给您。” 安格妮丝没有动,看着带着微弱锈蚀气味的液体,没有说话。 “女神说,您知道它是什么。”苦修士面色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将她交给我?”安格妮丝径直问道。 “女神说,这是很久之前的约定。”苦修士认真地回答道。 “谢谢。” 安格妮丝没有再问什么,伸手接过了带着微弱锈蚀气味的液体。 耳边重重叠叠的细碎絮语声安静了一瞬,随后,一种持续的、黏腻的、空荡的声音替代了那细碎的絮语,在安格妮丝耳畔响起。 这种声音绝非某种语言,但并非毫无意义。 安格妮丝抬起头,看到苦修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身影寸寸消失,如被擦去。 在这片空旷的原野里,满是荒草的地面是一片无垠的荒漠,深蓝的天幕中只余下点点的繁星。 “这是已死却非死者最后的遗留。” “借助它也许能够得到一些回忆,但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当然,它也可以强行赋予一些存在的东西特殊的特性,就像它曾经的归属者那样。” ----------------- 安格妮丝走了很久。 她没有在意方向,只是遵从自己的欲望。 这片大陆大部分的地方渺无人烟,只是一片荒芜。人类的活动只是这片巨大棋盘上星星点点的棋子。 潮湿闷热的密林、奇丽壮阔的高山、无际悠远的草原同时存在于这片大陆上,它们并不在意人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人类的活动只是这片大陆上的星星点点。 炮火带走了村庄与城市中的人们,一场雨后,草木、鬣狗、乌鸦便侵占了每一寸不再被人类占有的土地。 安格妮丝并没有遇到太多的人,不过她遇到了很多的尸体。 那些人倒在路边,倒在荒野,倒在每一处地方。 高耸的肋骨撑起薄薄的皮肉,手脚只剩下骨头的轮廓,不需要任何的处理就是足够可怖的样貌。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这本就是这片大陆上的常态,而自兰萨纳城席卷开来的人祸与天灾更是共同加剧了这场灾难。 战争早已自帕斯河谷席卷开来,那些冰冷的刀剑与灼热的炮火杀死了一部分人,但更多的人死于饥荒与瘟疫。 那些活着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甚至理智地将这些死者当做活下去的资粮。 毫无疑问,这里对于一些黑暗生物来说是乐土,对某些特殊途径的非凡者来说也同样称得上天堂。 她埋葬了许多人,但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毫无疑问,对她的行踪投入了较大注意的是一些南大陆军阀势力,尤其是一些与玫瑰学派有关的军阀势力。 毕竟同序列的非凡者更容易从遗留的痕迹中分析出她所使用的力量的本质,并因此更容易选择采取措施。 比如现在跟在她身后的人。 新出现的絮语声清晰可闻,安格妮丝平静地看向絮语声来源的方向,那絮语声满是疯狂与恶意。 在正常情况下,安格妮丝绝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透明的幽影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眼藏恶意,身体看起来似乎有些飘忽的男人,和当时切斯特先生给她的感觉有少许相似,但切斯特先生给人的感觉没有他这么癫狂、混乱、冷漠以及堕落。 但下一秒,那个透明的幽影从那里消失了。 安格妮丝感到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向着自己的头颅而来。 毫无疑问,对方非常清楚身为“活尸”的非凡者的弱点。 但几乎在下一刻,控制自己手臂的力道瞬间消失。 刺耳的惨叫声响起,那男人的身影在安格妮丝面前翻滚倒地,他的皮肤一寸寸绽开,里面的血肉带上了灼痕,灰黑色的雾气在他身体的每一寸缠绕、蒸腾,发出仿佛铁板煎肉般的“嗞嗞”声。 安格妮丝在男人身边蹲下,看向男人满是疯狂的眼眸。 她站起身,拿起银匕,灵性从银匕的尖端流出化成灵性之墙封闭了周围。 “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情,”安格妮丝说道,她点起烛火,欧白芷精油的气味弥漫开来,“‘活尸’能够唤醒死尸,控制幽魂。” “倘若这里的‘死尸’是‘活尸’,‘幽魂’是‘怨魂’,又会怎么样?” “你不能......”男人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清明,身体本能地虚化,但话语尚未说完,就仿佛遭遇重击,混乱重新充斥了他的眼眸。 安格妮丝伸手按下了男人刚刚抬起的肢体,用赫密斯文低声念诵起了咒文。 “不息的期盼......” “无尽之苦痛......” “永不遗忘的寂静者......” 灰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灵性之墙笼罩的范围。 男人哀嚎了起来,眼中的混乱却渐渐消失。 “停下......你不能杀死我......倘若我死去......整个安德里亚草原将沦陷,遭到掠夺......” 男人在哀嚎中断断续续说道。 安格妮丝仿若未闻,平静地念出了最后一句咒文。 “我祈求,将此人转化为受我驱使的活尸......” “求您......”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语淹没在了哀嚎里,但很快哀嚎声也渐渐消失不见。 安格妮丝眼前无数的光影闪过,然后归于沉寂。 眼前的男人完全安静了下来,身体苍白而干瘪,两只眼球却漆黑并仍然流光溢彩。 他与普通非凡者的尸体并无什么区别。 “你搞错了一件事,”安格妮丝说道。 “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是谁与我无关。” 第87章 你愿意来做我的学生吗 安格妮丝伸手摘下了活尸的眼球。 “怨魂”的特性随着男人的死亡析出。对大部分非凡者来说,这样的非凡特性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既没有形成封印物,又受到了邪神的污染,甚至不止一个邪神的污染。 来自于“被缚之神”,或者说控制祂的那位外神的;以及,来自于也许她自己的。 安格妮丝自嘲地笑了一下。 对她来说,消磨掉非凡特性中的污染并不是一件过于困难的事情,她的污染本身就带有异乎寻常的侵蚀性。 安格妮丝收起了这份特性。 她需要早些完成对“活尸”的消化。 这不仅是出于提高自己本身所拥有的能力的考虑,同时也出于这些时日的自己状态的考虑。 她恢复“记忆”的速度在加快,她在加速靠近那片无光的海洋深处。 同时与他人的共鸣在增强,来自于他人内心中的絮语对她的影响在增大。 也许她很快会再次看到“慧真”,或者说属于她的“人心之劫”很快会到来。 安格妮丝看向荒野,根据她眼前闪过的光影中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她之前一直认为生与死之间应当存在界限,但最近的经历却告诉她这样的理解存在偏差。 尽管她是出于无法抑制的欲望才做出了最近的这些行为,但体内来自魔药的反馈却告诉她这样的行为反而正符合“活尸”的扮演规则。 这给她带来了对扮演“活尸”的新的理解。 在某些神秘学书籍里,这样描述某些“活尸”: 它们在白天沉眠,于夜晚苏醒。 死者本身就处于“长眠”之中,只有出现异常才会苏醒,徘徊于地上。* 倘若说她早已死去,那么她又是因何原因才徘徊于地上? ----------------- 利亚诺城的街道看起来有些萧条。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看向他人的目光中带着警惕。 往日总在街边出现的小摊贩大半失去了踪迹,寥寥的几个也看起来有气无力。 贝尔萨与纳撒尼尔从唯一卖吃食的小摊那里各买了一份阿利亚卡,没有和摊主说什么话就离开了。 “里面的肉馅好少。”贝尔萨咬了一口,说道。 “能有肉就不错了。”纳撒尼尔说道。 利亚诺城的局势最近有些紧张,战火似乎随时都会在这片难得宁静的土地上燃烧起来,物资短缺就是其征兆之一。 贝尔萨沉默了数秒,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他说道。 纳撒尼尔摸了摸口袋中的徽章,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位于偏僻处的酒馆。 这样萧条的局势下,这个酒馆里的人却不算少。 在贝尔萨和纳撒尼尔进来的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人向他们投来了隐秘的目光。 纳撒尼尔本能地回望了过去,坐在角落里的人对他微微点示意,纳撒尼尔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与贝尔萨一起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甚至比一楼更多,大多是一些青壮年。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贝尔萨和纳撒尼尔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集会,汇集着众多本地的南大陆人。 这处集会地点的发现归功于贝尔萨,而贝尔萨对这处集会地的知晓源自一次意外。 那时他们刚刚来到利亚诺城,尽管那位文森特先生对他们有所安排,但这些生长于战火中的少年人并不习惯将自己的所有寄托于他人身上。 所以他们想要和跟随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少年人们寻找一份属于他们自己的谋生方式。 利亚诺城的确比兰萨纳城安定许多,他们曾经所习惯的大多都需要改变。他们尝试着用符合这里规则的方式活下去。 送信,卖报,卖花……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哪里。 他们有些艰难地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他们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无论如何他们是一个少年人的团体。 那天贝尔萨给一个快要病死的老人送了一封信。 信中应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那位老人明显在接到信的那一刻陷入了悲伤。 老人请求他暂且不要离去,在阅读了信件之后,拿出了一盆白菊花,请求他将白菊花放在墓园中的某处墓碑前。 贝尔萨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甚至没要老人主动给他的小费。 位置很好找,因为那个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似乎有人在不久前清扫过,上面写着墓主人的名字——斯宾塞·恩特略。 唯一的问题是墓碑前有人。 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样子的女人,穿着很少在南大陆土著间见到,而是在鲁恩人间流行的正装长裙。过于消瘦的身材让她的衣裙看起来有些空荡,带着少许阴冷的气息。宽檐帽的帽檐压得有些低,不太能看清女人的面庞。 他下意识犹豫了一下,然后被女人发现了踪迹。 女人看了一眼贝尔萨,视线落在他怀中的白菊花上,了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贝尔萨没有打扰重新看向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将白菊花放下,然后鞠了一躬。 “你说,没有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死去,曾经做到的那些事情也轻而易举地被他人破坏,那做那些事情究竟有没有意义?” 女人在贝尔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道。 贝尔萨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但四周空无一人。 “您在问我吗?”他指着自己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 “好吧,”贝尔萨耸了耸肩,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至少在活着的时候,能够一直行走在对自己来说正确的道路上,就有意义。” 女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贝尔萨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庞。 女人肤色深黯,有一双蓝到近乎发紫的眸子,里面有些奇异的亮光,看起来就仿佛春夏时那漫山的蓝山花。 “获选赴汤蹈火者在他的胸膛啜饮红色的露水, “伴他同行者能看到死亡在他的身后而生命在他的身前, “而苍白寒冷的怒火将从太阳到太阳之间燃烧, “直至透明的冠冕踏过金红的地毯......” 女人用一种奇特的韵律念着什么,贝尔萨不是很能理解这些语句中的含义。 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准备离开。 “请稍等一下,少年。”女人开口道。 “我名为爱莉·希恩,”女人摘下了头顶的宽檐帽,语气温和,“一个试图变革者。” “你愿意来做我的学生吗?” 第88章 我们要将我们应有的夺回 贝尔萨拒绝了。 这理所当然。 这位女士看起来是位大人物,但正因为如此,贝尔萨才必须拒绝。 倘若他只是一个人,那么抓住这次机会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需要对他们这一群少年人负责。 身如苇草者倘若对自身没有足够的认识,很容易会被卷入飓风中折断。 这位女士看起来有些遗憾,但没有生气。她给了贝尔萨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地址,在利亚诺城内。 “也许你应该先了解一些事情,”她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通过他们找到我。” 贝尔萨没有再拒绝,这便是贝尔萨与纳撒尼尔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当然,今天并非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是一个隐秘的集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拥有着一些不同的主张。 就像现在正在那里义愤填膺地演讲的那个人。 “福尔斯特山地领袖死于因蒂斯支持的军队政变,威尔赫姆游击队领袖被鲁恩帮扶的军政府诱杀,德克斯特当地有人举起高地王国的旗帜被警督当场枪杀。” “他们奴役我们的孩子,枪杀我们的兄弟,奸淫我们的姐妹。” “我们是因蒂斯的猪狗,是鲁恩人的奴隶,唯独不是人。” “我们的生命不当为死神之外者掌控,我们要将我们应有的夺回!” 整层楼的人似乎都被他感染,本能地跟着他呼喊起来。 “我们要将我们应有的夺回!” “我们要将我们应有的夺回!” 贝尔萨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沸腾起来,但随即,他的衣袖被扯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到纳撒尼尔面色不太好地对他做着口型。 “我们快走。”他看懂了纳撒尼尔的话语。 贝尔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跟着纳撒尼尔悄悄溜出了酒馆。 “是他们动静太大了吗,纳撒尼尔?”两人在离开酒馆很远后,才终于开始交谈。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之前在兰萨纳城,哈希姆先生让我们收集的情报,你有整合起来自己看过吗?”纳撒尼尔问了一个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的,纳撒尼尔,”贝尔萨摇了摇头,“虽然那些情报都曾经过我的手,但我的能力并不足以让我从那里面解读出什么。” 纳撒尼尔叹了一口气,没有对贝尔萨过于透彻的自我认知做什么评价,只是径直说出了答案: “‘我们要将我们应有的夺回’是这些年在帕斯河谷新兴起的反抗组织的口号,原本只是局限在那个组织内部,但大致在兰萨纳城事件之前不久突然扩散,在帕斯河谷的各个城市流传开来,有极大可能与推动兰萨纳城事件的势力有关。” “给你这个地址的那位女士......”纳撒尼尔话语间带上了少许犹豫。 贝尔萨看着纳撒尼尔,等待着他后续的话语。 “算了,”纳撒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没见过她,很难只从你告诉我的那些东西里准确判断出她的立场与想法。” 贝尔萨点了点头。 “那个酒馆......我们以后不去了?”贝尔萨问道。 纳撒尼尔思考了一下,放低声音道: “不,还是得去。那里对我们这样来到这里不久的人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获取情报的场所,但需要更注意一些。” “战争在靠近,当局对城内的监控会越来越紧,如果他们仍然像今天这样毫无遮掩......” 纳撒尼尔面上带上了少许的冷漠,但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他说道。 贝尔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纳撒尼尔站在原地,直到看到贝尔萨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街角,才转身向着街巷深处走去。 他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 那是一个戴着有着夸张羽毛装饰的宽檐帽的男人,以一种看起来非常优雅的姿势站在那里,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纳撒尼尔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男人,深褐色的眸子里满是冷意。 “放轻松,我没准备对你的朋友做什么,”男人看起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含笑,“我只对你感兴趣。” 纳撒尼尔完全没有放松,依然死死地盯着男人。 男人偏了偏头,耸了耸肩,看起来有些无奈。 “没必要这么警惕,”他迈开脚步向着纳撒尼尔而来,“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不能做什么。” 纳撒尼尔没有说话,也没有后退,只是死死地盯着男人。 男人伸出手,即将触碰到纳撒尼尔的身体时,虚幻的灰黑色雾气骤然浮现。 “果然。”男人丝毫没有在意从手上传来的“滋滋”声响,与绽放开来的鲜红皮肉,继续将手伸进纳撒尼尔的衣兜,拿出了纳撒尼尔一直装在衣兜里的徽章,了然道。 “是那位‘女士’的力量。”他收回手,带着难明的意味道。 纳撒尼尔本能地松了口气,然后下意识地疑惑。 女士? “我若说:黑暗必定遮蔽我,我周围的亮光必成为黑夜......*”男人站直身体,贪婪地打量着渐渐隐没的灰黑色雾气,丝毫不在意手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见,黑夜却如白昼发亮......*” 他遗憾地从灰黑色雾气消失的位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纳撒尼尔。 “虽然还算有勇气,但有什么价值呢?甚至还帮你驱散了这枚徽章上的诅咒......”他带着少许的疑惑道,“是在搞慈善吗?” 他凑近纳撒尼尔,却没有再去伸手触碰,只是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 “想试试拥有非凡的力量吗?”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 安格妮丝遥遥注视着远处的驻地。 那里陷入了内乱。 那个被自己杀死的那个“怨魂”是这支规模不小但也不算特别大的反抗军的统领,当然这也是对方能够第一个找上找上她的原因。 当然也毫无疑问地被早已做好准备的她反杀。 当然,更毫无疑问的是,对于只是依靠首领强大的武力而建立起来的这支反抗军来说,失去首领几乎等同于毁灭性的打击。 倘若不去管,这支反抗军的未来几乎可以说一目了然——在内乱与外患中在这片荒原上消亡。 但他们仍有价值,这也是安格妮丝会找上他们的原因。 就让她看看—— 她的欲望是否足以让她徘徊于地上。 第89章 他会选择自己的终局 掌握这支反抗军并不算太过麻烦的事情。 超凡的力量,看透人心的能力,以及一点点权术...... 这些东西的存在足以让安格妮丝解决可能出现的麻烦,但花费不短的时间仍然是必然的。 感谢黑夜女神的辛勤,当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再度走在荒原上之时,抬头看到“冬季大三角”,不,应该称为“夏季大三角”,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时间。 “今天的日期?”安格妮丝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士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站直,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回答道: “报告首领,十二月二十八。” “三天啊......”安格妮丝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带着少许的玩笑意味,对着身后的士兵道,“不错,很有精神。” 士兵瞬间激动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向着她表起了忠心。 安格妮丝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自己在士兵身上的注意力,看向了荒原的尽头。 “那边是利亚诺城吗?”安格妮丝问道。 “是的,首领。”身后的士兵回答。 “告知几位队长,”安格妮丝说道,“我要离开三天。” “……是。”士兵犹豫了一下,应道。 安格妮丝回头,看了士兵一眼。 士兵立刻站直,提高声音。 “是!” 经过几月的统合,离开三天于她对这支反抗军的掌控并无太大影响。 当然,倘若有人因她离开而诞生额外的野心,那么她也只能表示遗憾并采取措施。 拉妮仍然留在利亚诺城,纳撒尼尔与几个孩子也都被文森特安置在了这里。 毫无疑问,当初切斯特先生与文森特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利亚诺城,必然是因为这里的确足够安宁。但在这样局势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安格妮丝循着记忆走在街道上。 整个城里没有什么临近节日的气氛。 也许是因为对于传统的南大陆人来说,他们的新年并非三天后;又也许只是因为战争即将到来而已。 安格妮丝在广场边看到了熟悉的摊位,那个卖阿利亚卡的摊主沉默地坐在摊位后,古铜色的皮肤暗淡而沉郁。 安格妮丝走上前,摊主抬起头。 “要来一份阿利亚卡吗?”他问道。 “啊……”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给我来一份吧。” 摊主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包好了一份阿利亚卡,递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捧着阿利亚卡离开了广场。 她没有食用的意思,只是专注看着有些荒凉的街道。 街道上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即便是零星尚且开着的也看起来有些空荡,店员警惕地打量着偶尔经过的行人与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早没有了她上次看到的轻松神色。 那些流浪者大多看起来面黄肌瘦,也许来自于已然被战火波及的城市与村落。 安格妮丝伸手敲了敲门。 拉妮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几个更加轻盈的脚步声,应该属于孩子。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拉妮没有立即开门。 “警惕了些呀,拉妮。”安格妮丝带着少许调笑的意味开口道。 拉妮几乎立即打开了门,无辜的门扇“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门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扭”声。 拉妮死死地盯着安格妮丝,似乎随时想要扑上来,却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哈希姆先生?”从门边探出头的少年有些惊喜地唤道。 安格妮丝微微低头,看向了出声的孩子。 是贝尔萨。 “文森特安排的?”安格妮丝问道。 拉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消失,然后平静地开口: “进来吧。”她说道。 她接过了安格妮丝手中的阿利亚卡与小巧的皮箱。 “给你的,”安格妮丝说道,“你知道我吃不下去。” 拉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将阿利亚卡放到了厨房。 安格妮丝目光扫过了房间里的几个孩子。 “纳撒尼尔呢?”安格妮丝问道。 那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只有贝尔萨看起来有些郁闷。 “他在外面......”最后只有贝尔萨开口道,“他最近不怎么回来,即便回来大多也都是清晨,还不告诉我们他在干什么。” “这样啊......”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她随意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刚走出厨房的拉妮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将安格妮丝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你到我房间去睡,”她用一种近乎命令般的语气说道,“我们要待在客厅里。” “好吧——”安格妮丝没有反对,只是拖长声音道。 拉妮扯着安格妮丝在几个孩子有些怪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卧室。 “你的孩子?”安格妮丝走近床边的摇篮,轻声问道。 拉妮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没有伸手触碰,只是静静看着睡得正熟的婴儿。 “5个月了?”她问道。 “刚满5个月没几天。”拉妮低声回答。 这样小的婴儿,在这样的环境中,太容易夭折了,安格妮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愿意去北大陆吗?”安格妮丝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请您打消这样的念头,”拉妮收敛神色,带着少许的冷漠道,“我不确定当我站在那片土地上之时,她的存在能否抵得过我心中仇恨的火焰。” 安格妮丝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拉妮也没有再说什么,利落地拿出了枕头被褥,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么相信我?”安格妮丝看着拉妮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 ----------------- 纳撒尼尔坐在天台的边缘,默默俯瞰着远处昏黄的灯光。 沉郁的眸光恍恍惚惚,仿佛映不出一丝光芒。 从他失去一切,第一次孤独地睁开眼后,只有当他听着房间里平稳的心跳声,才能放松身体,沉浸入无梦的夜晚中。 但显然现在他才是危险的根源。 也许他应该离开,一边怀疑和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随时准备拎起包逃亡,在噩梦中沉沦,让危险离开自己所重视的一切。 又或者他应该忘记所有的反抗,将那些不值一提的场景从记忆中彻底删除,彻底将自己的身心交与恶魔。 他已经挣扎了太久,但显然那个恶魔纵然再喜欢看他挣扎的痛苦,耐心也即将到达极限。 他必须在终局的到来前做出选择。 他会选择自己的终局。 第90章 我宁可是支铁锤,也不愿是一根铁钉 “你为什么不进去?”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纳撒尼尔身体僵硬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深褐色的眸子在一瞬间瞪大,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抖动了一下。 “哈希姆先生......” 他听到有些喑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 但没有更多了。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消逝,只余下一片静默,然后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有些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眸上,他下意识地阖上了双眼。 眼中的场景在一瞬间化成了完全的漆黑,周围的声音恍如自深海下响起般虚幻。 “......放心,什么都不会发生......” 随后,厚重的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他的意识模糊了起来,陷入了疲惫的深渊中,他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带着些许闷热的夜风在身边盘旋,除此之外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再存在,唯有遮挡他双眼的那双手仿佛死物般冰凉,带来少许的存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声音打破夜晚的静谧。 “好些了吗?” 没有声音回答。 又过了一会,才有轻微的近乎无法听到的声音响起。 “嗯。” 纳撒尼尔抬手拉下了安格妮丝挡着他眼睛的手,恢复平静的深褐色眼眸看向了安格妮丝。 “我以为您......不会回来了”他说道。 “我也曾经这样想,”安格妮丝在纳撒尼尔身边坐下,随口道,“不过欲望总会导向一些奇妙的结果。” “昨晚我抬头看到了天空上星空的模样,突然想来看看你们,我就来了。” “好随便......” 纳撒尼尔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讪讪地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我是说,确实很奇妙。”他小声道。 “对我来说,我想要做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安格妮丝收回自己的视线,冷漠地望着无边的黑夜。 “就像在兰萨纳城,我想要让你们活下去,我就会用尽手段让你们活下去。” 纳撒尼尔沉默地盯着安格妮丝,黑暗之中是全然的安静。 许久之后,纳撒尼尔开口打破了寂静。 “为什么?” “但是为什么你想要让我们活下来?” 安格妮丝转头看向纳撒尼尔,她看到了纳撒尼尔眼中的茫然,以及透过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显露出的颤抖的灵魂。 “想要其他人活下来是人的本能......呃......” 她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停在了喉咙里,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气音。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希望为自己向往的一切而挣扎者,都能获得挣扎的力量,但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活着。” “活着才能去向往,活着才能去选择,活着才能创造奇迹......” “但是对我、我们来说,只有舍弃一切,才有资格去掌握超凡的力量,才有可能完成超凡的壮举。” 纳撒尼尔带着少许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安格妮丝的话语。 “这就是你想要接受戈特莱斯的条件的原因吗?”安格妮丝若有所思道。 “戈特莱斯?”纳撒尼尔带着少许疑惑道,但看起来似乎大致有了一些猜测。 “就是那个和你接触的家伙,”安格妮丝随口道,“不过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戈特莱斯提出了什么让你如此痛苦的条件......” 安格妮丝看着纳撒尼尔说道,耳边的絮语突然变得很大声。 “啊,我现在知道了,”安格妮丝挑了挑眉道,“杀了贝尔萨他们?” 纳撒尼尔恐慌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身体紧绷,仿佛随时想要从安格妮丝身边逃开。 “而且——”安格妮丝拖长声音,意味难明,“如果你无法做出选择,他会帮你做出选择?” 纳撒尼尔身体无法控制地僵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安格妮丝看着纳撒尼尔,最终叹了一口气。 “来我这里吧,”安格妮丝说道,“你会得到一些你想要的。” 纳撒尼尔犹豫了。 ----------------- 人们对新年的到来没有什么期待。 但安格妮丝和拉妮与几个小孩仍然享受一顿算得上丰盛的晚饭。 饭菜基本进了其他人的肚子,安格妮丝基本没吃。 纳撒尼尔也没有怎么吃,看起来有些神思不属。 从那天安格妮丝将纳撒尼尔带回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贝尔萨察觉出了纳撒尼尔的异常,但纳撒尼尔没有告知贝尔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我可以解决。” 他只是这样说道。 贝尔萨对纳撒尼尔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也无法强迫纳撒尼尔说出他不想说的。 但安格妮丝理解纳撒尼尔的迟疑。 纳撒尼尔无疑是聪明的,但聪明的人总是想得更多,在选择前权衡的东西也更多。 于是贝尔萨与纳撒尼尔之间就这样僵持了下去,哪怕是今天晚饭之后,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 在其他人的欢声笑语中,纳撒尼尔依然一言未发,只是安静地看着其他人,仿佛要将其他人的模样一个个刻入自己的脑海深处。 安格妮丝在几个孩子的起哄声里弹着诗琴唱了几首歌,在孩子们好奇地想要上手试试诗琴的时候也没有吝啬,将琴给了他们。 他们小心翼翼地挨个尝试了一遍之后很快失去了兴趣,将琴还给了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随手将琴放在了一边,没有再收起来。 夜色渐临,屋里的欢声笑语渐渐散去,整片空间恢复了静谧。绯红的月光洒落下来,笼罩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少年刻意压低的吟唱声顺着夜风传入了安格妮丝的耳中。 “我宁可是只麻雀,也不愿做一只蜗牛*, “没错,如果可以,我会这样选择。” 安格妮丝看到了少年瘦削的身影,在绯红的月色下,看起来有些朦胧。 是纳撒尼尔。 他的手在诗琴上虚虚地模拟着拨弄的动作,未曾触及琴弦。 “我宁可是支铁锤,也不愿是一根铁钉,” “没错,如果可以,我会这样选择。” 安格妮丝没有再往前走,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少年的低吟。 “我愿航行到远方,” “像来了又去的天鹅。” “一个人如果被束缚在地上,” “他会发出最哀伤的悲鸣。” 少年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少许的沙哑,让他的歌声显得更加虚幻。 “我宁可感受大地就在我的脚下,” “没错,如果可以,我会这样选择。” 少年的歌声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了安格妮丝。 “也许您愿意教导我怎么用它,哈希姆先生?”他抱着诗琴站起身问道。 “当然。”安格妮丝说道,微微挑了挑眉。 她看到了纳撒尼尔身后不远处,站在门扇的阴影里的人。 那是带着复杂神色的贝尔萨。 第91章 欲望的囚徒 安格妮丝并不清楚在她来到之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仅从这里的气氛来看,应当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贝尔萨在安格妮丝视线看过来时努力维持住正常表情,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纳撒尼尔似乎并不在意贝尔萨的表现,只是沉默着将手中的琴还给了安格妮丝。 “他认为你背叛了你们的团体。”安格妮丝接过琴说道。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他小声说道,“而且贝尔萨总是太过冲动。”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对纳撒尼尔的行为作出什么评价,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明天要出发离开利亚诺城,”安格妮丝将琴收起,“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就需要解决一些遗留问题。” 纳撒尼尔看着安格妮丝,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大了双眼。 “明天吗......” 他用近乎无法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 夜晚总是寂静无声的。 但这只是现在利亚诺城的夜晚。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也许还有一些居民会留在外面,和熟识的人唠唠嗑。也许会骂骂北大陆人,又也许只是抱怨几句今天的工作。 如果是在兰萨纳城,也许会有黑帮的火拼,会有人倒在地上,子弹穿过身体。也许打中了心脏,又也许只是打中臂膀。 整座城市的静默就仿佛风暴下漆黑可怖的潮水,让每个人都无法挣扎地被淹没。 纳撒尼尔并不清楚哈希姆先生口中所谓遗留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来到这座墓园。 他并没有来过这座墓园,但他又莫名地感到这座墓园有些许熟悉...... 似乎,是贝尔萨向他描述过。 他看到了贝尔萨在描述中一带而过的墓主人的名字——斯宾塞·恩特略。 他踌躇了片刻,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扫了他一眼,清晰地看到了纳撒尼尔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中变幻出无法忽略的、难解的困惑。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想问我为什么也认得他?不,我不认识他。”安格妮丝分辨出了纳撒尼尔的疑惑,近乎自问自答道。 “不过我知道这位斯宾塞先生是怎样人,有着怎样的欲望,期望着怎样的世界。” 安格妮丝看着这块立起来不久的墓碑,声音带着少许陷入回忆的恍惚。 “他期待着,获选赴汤蹈火者在他的胸膛啜饮红色的露水,伴他同行者能看到死亡在他的身后而生命在他的身前,而苍白寒冷的怒火将从太阳到太阳之间燃烧,直至透明的冠冕踏过金红的地毯。” “非常感谢您对斯宾塞的评价。” 女人带着少许嘶哑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身后不远处响起。 “不,这并不是我的评价,而是来自他欲望本身的评价。”安格妮丝说道。 她转过身,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位曾在埃尔斯米尔港见过的“蓝山花”女士。 “是吗?”女人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那么就感谢您愿意来看一眼斯宾塞吧。”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女人。 对方身上仍带着那种似乎与尸体或怨灵打过较多交道而携有的阴冷气息,但与深黯皮肤相映衬的蓝到近乎发紫的眸子看起来却仿佛春夏时那漫山的蓝山花。 那双眸子似乎比上次时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总是愿意将许多东西完全归咎于自己,毫不在意即将无可逆转来到他们身上的终局,所以我才会毫不在意地背离他们。”她走到墓前,带着少许嗤笑的意味说道。 “那么你愿意承接下斯宾塞先生的欲望吗?”安格妮丝并不在女人的言论,只是认真地问道,“神秘学意义上的,并非世俗意义上的。” 女人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久,女人才出声,带着少许不甘的意味。 “真是可笑啊,”她说道,“我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她看向安格妮丝,面色复杂,眼中却不带丝毫犹豫。 “请给予我吧。”她用带着少许嘶哑的声音轻声道。 有着鲜血般色彩的种子出现在安格妮丝的手中,一点点向着女人飘去。似乎有着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雾气浮现,一点点凝固成薄纱。 安格妮丝视线有些恍惚,但仍然看到了那有着鲜血般色彩的种子在女人的灵体中飞快抽条生长,杂乱的枝条捆缚住整个灵体,将女人整个淹没。 “现在,你是这份欲望的囚徒了。”安格妮丝近乎叹息道。 女人看了安格妮丝一眼,神情平淡,似乎毫不在意。 “您还要留在这里吗?”女人按着胸口,话语间透着几分说不清的滞涩。 “也许我还得借这里一段时间,”安格妮丝微笑着,放慢了自己的话语,“放心,不会影响到你的朋友的安眠的。” 女人沉默了一会,视线微垂,遮掩住了眼中的一切。 “您请便吧,”她说道,“他的身体与灵魂早已消逝,那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墓穴罢了。” 她按着胸口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纳撒尼尔有些茫然地看着女人来到又离开,有些郁闷地将目光投向了安格妮丝。 “您在这里还有事情吗?”纳撒尼尔问道。 “不仅是我的事情。”安格妮丝随口说道,抬眼望向了墓园阴暗的角落。 纳撒尼尔下意识顺着安格妮丝的视线望去,但尚未等他看清,一双冰冷仿若死物的手就覆上了他的眼睛。 “哈希姆先生?”纳撒尼尔下意识出声。 “保持住冷静,纳撒尼尔。”安格妮丝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望向自墓园角落向着自己涌来的虚幻粘稠的黑色液体,神情漠然。这些液体仿佛人心底最险恶最见不得人的欲望集合体,仿佛要污染一切。 暗红泛紫斑一点点覆上安格妮丝的每一处皮肤,未曾消散的薄纱般的灰黑色雾气凝结成翻滚的波涛,逆着虚幻粘稠的黑色液体涌来的方向而去。 安格妮丝看着渐渐汇聚起的黑色液体,面色冰冷。 第92章 仿佛野兽 “您果然来了。” 虚幻粘稠的黑色液体飞快地汇聚,凝结,显露出人形的模样。戈特莱斯的面容显露出来,然后是他与南大陆格格不入的衣饰。 他的面色带着明显异常的苍白,脸上却带着夸张的恶意,看起来兴致勃勃。 “虽然正是因为您可能的关注,我才会引诱这位可爱的纳撒尼尔先生,但......” 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可真是让人失望——” 他的视线扫过被安格妮丝捂着眼睛的纳撒尼尔,无所谓地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安格妮丝身上。 “为什么您要在意这样弱小的,无用的家伙呢?” 安格妮丝感到纳撒尼尔的身体紧绷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 “唯一的原因只是我想这样做罢了。”安格妮丝平静地说道。 “啊,啊,的确,只要您想就好......”戈特莱斯说着说着,有些尖利地笑了起来,“您想要他活着,您就想办法让他活着......” 安格妮丝听着他的话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就像之前的那场‘聚会’,虽然您看起来因为我杀了那些人而生气,但您其实并没有真切地想要他们活下来。”戈特莱斯收敛了笑容,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着。 “您不会真切地希望您不在意的人的生死,但您又似乎表现地想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戈特莱斯倏忽间出现在了安格妮丝身旁,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 灰黑色的雾气在他靠近之时瞬间翻涌而起,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蚀痕,随后森白色的冰霜自此处蔓延开来。 而戈特莱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异常,反而伸手向着翻涌而起的灰黑色雾气探去。 “人类内心所诞生的最极致的痛苦啊......”戈特莱斯用带着咏叹调的语气道,“您明明更适合当‘恶魔’才对。” 他在灰黑色雾气即将将他包裹时倏忽消失在了原地。 “您的身体不过是一个‘活尸’而已,”戈特莱斯身影在远处浮现,带着恶意的笑容道,“这不属于您的力量您能借助多少次呢?” “只要我依旧想。”安格妮丝随口道。 “是吗?”戈特莱斯用惊讶的语气道,脸上却依旧是满是恶意的笑容,“那在您厌恶它之前,我得躲着您了。” 但他却完全没有动的意愿的模样。 安格妮丝平静地看着戈特莱斯,没有再说话。 整座墓园一时间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您今天不想杀我吗?”戈特莱斯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准备离开南大陆了。” “这么确定吗,先生?或者说小姐?”戈特莱斯语气瞬间愉悦了起来。 “你来南大陆原本只是为了贝利亚家族的人而已。”安格妮丝随口补充道。 “您说得对,这只是家族的任务而已,就我本人来说,我并不愿意来这里。” 戈特莱斯兴奋了起来。 “您应该明白吧,这里的人大多深陷入活着的本能欲望而无法自拔,仿佛野兽,”他说着,仿佛话剧演员的表演般眉飞色舞,“我期望着他们能够更加拟人一些,不过,您知道的......” 戈特莱斯对着安格妮丝示意着,将目光移向了纳撒尼尔。 “除了您身边的这些,他们的欲望很难更加复杂一些。” 他看着纳撒尼尔,突然脸上带上了戏谑的笑意,说道: “啊,啊,亲爱的纳撒尼尔,你期待着你的友人能够理解自己,那么,你理解你的友人吗?” 然后,他就毫不在意地将目光从纳撒尼尔的身上移开。 他伸手抬起头顶的宽檐帽,对着安格妮丝挥了挥,帽子上长长的羽毛看起来仿佛展翅欲飞的鹰的尾羽。 随后,他的身影塌陷成虚幻、粘稠的黑色液体,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安格妮丝放下了遮着纳撒尼尔双眼的手。 纳撒尼尔抓住了安格妮丝的衣角,沉默着没有说话。 耳边的絮语声告知了纳撒尼尔在想什么,很明显戈特莱斯离开前的话语对少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让他自己想一想吧。 安格妮丝向着墓园外走去,纳撒尼尔也本能地跟上了安格妮丝。 那位“蓝山花”女士毫无疑问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做出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决定,影响她的,就是那位“斯宾塞”先生的死亡。 她所做出的决定让她与安格妮丝产生了“共鸣”,安格妮丝因此才得知了“斯宾塞”的坟塚位置。 也因此产生将这位接近一年前就死亡的先生的“渴望”给予这位“蓝山花”女士的想法。 但选择权在“蓝山花”女士手里,安格妮丝向她传递了消息,而这位女士所作出的决定,安格妮丝早已通过“共鸣”知晓。 安格妮丝想要将这份“共鸣”给予她必然要使用那份力量。 当她在墓园使用了力量时,被戈特莱斯感受到是必然的事情。 以戈特莱斯目前展现出来的行为模式,他会前来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原本她是准备用一些手段,保证戈特莱斯不会在她离开后对拉妮与贝尔萨那群孩子出手。 但当她见到对方时,便决定不再采用那些手段。 因为对方准备离开。 上次在“聚会”时,戈特莱斯已经明确地展现出了仅仅是普通的手段并不能将他杀死。 那么在找到对方逃避死亡的手段之前,无意义的出手只会让他更加热衷于给自己搞事。 当然,在戈特莱斯面前展现出她在意什么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哈希姆先生?” 纳撒尼尔抬头,出声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情。”安格妮丝随口回答道。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安格妮丝道。 纳撒尼尔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活尸?” “对,”安格妮丝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以为你知道死神真实存在后,就会知道活尸啊,幽魂啊这些东西的存在很正常。” 纳撒尼尔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安格妮丝带着少许的调侃意味说道。 纳撒尼尔微微放松了些许。 “那您是什么时候......” 他犹疑着,却没能将问题说完。 “啊,也许是去年,也许在出生前,”安格妮丝耸了耸肩,“也许还要更早。” “谁知道呢?” 第93章 唯有自渡 纳撒尼尔有些尴尬,又忍不住有些恐惧。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哈希姆先生这样对他说道。 他并不是担心这个,哈希姆先生肯定知道,他对哈希姆先生的确足够信任。 但无法控制的恐惧仍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他。并不是因为担心来自哈希姆先生的伤害,而是一种进入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的茫然。 身为南大陆人,他当然知道活尸是什么。 死去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被唤醒,游荡于活人存在的大地上。 他一直渴望着生,但也不畏惧死,但如果必须要死,那么他希望能够沉入彻底的安眠,而不是再爬起来成为一个冰冷的躯壳。 他下意识地犹疑地问了个不应该问出口的问题,而哈希姆先生的回答却更加让他无法理解。 什么叫做“谁知道呢” 哈希姆先生的眼中有他无法理解的坚定与了然,还有一些他能够理解的疲倦与阴郁。 现在他应该做的只有换个话题,然后将这些记在心底,等待来日——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哈希姆先生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哈希姆先生,你知道贝尔萨的想法吗” 安格妮丝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但是,但是......您知晓我在想什么。”纳撒尼尔小声说道。 “我是说我知道又没有什么用。”安格妮丝耸了耸肩。 “你的朋友终究是你的朋友,”她说道,“倘若你将自己当做孤独于世界之外的岛屿,那么来自他人弥足珍贵的交流就会淹没于无尽的深海。” 他当然知道,纳撒尼尔想道,但大约他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在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不那么被人期望的事情。 他本能地无法停下自己迫切的脚步,去追求哈希姆先生带来的他所奢求的希望。 “你觉得是‘你所奢求的希望’”似乎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哈希姆先生说道,语气间带着并不是对他的嘲讽。 “你对戈特莱斯说的‘人类内心所诞生的最极致的痛苦’没有一点想法吗”他听到哈希姆先生问道。 纳撒尼尔停下了脚步,伸手抓住了安格妮丝的衣角。 “至少在遇到您之前,”纳撒尼尔看着安格妮丝的眼睛说道,“我内心所弥漫的只有阴沉的,灰暗的东西。” 安格妮丝看着纳撒尼尔,没有说话。 空气寂静了片刻,安格妮丝突然笑了一声。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唯有自渡......有什么价值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声。 “您说什么”纳撒尼尔一脸懵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安格妮丝。 “啊,没什么,”安格妮丝有些恹恹地说道,“只是一种没什么人会的语言罢了。” “你总得自己选择一个方向,去走自己路,”她说道,“否则你在我这里看到的,大概最终会成为虚幻的泡沫。” 她停下了话语,沉默了片刻,纳撒尼尔也没有说话。 “走吧,回去吧。”她说道。 ----------------- 安格妮丝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纳撒尼尔返回了反抗军的驻地。 拉妮做出了留在那里的决定,那么不论会发生什么,都是拉妮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 纳撒尼尔与贝尔萨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道了别,仿佛之前的事情未曾发生。 安格妮丝没有太关注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那终究是纳撒尼尔与贝尔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关于这支反抗军的事情。 之前的那个“怨魂”对这支反抗军的管理较为粗放,男人,女人,孩子都在一起,比起军队更像是一个不断迁徙的、纯粹的部落,除了没有老人与太小的孩子。 那个“怨魂”倒也没有专门处理老人,只是残酷的生存条件本身就会将他们带走。他们要么在还没完全老去的时候就在战斗中死去,要么因为伤病掉队,也许奇迹般地在无法知晓的地方活下去,又也许成为荒原上的尸骨。 至于孩子,他们只是太过弱小,活下去的希望渺茫而已。 原本的那个“怨魂”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很多时候,这些人即便知道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也会选择跟上来。 南大陆反抗军的局势确实令人绝望,北大陆各国的军队、北大陆国家扶持下的军阀、非同一势力下的其他反抗军,都是需要提防的敌人,所以他们很多的时候不会在某个驻地停留太长时间。 但安格妮丝理解这样的选择,但并不认同那个“怨魂”选择的策略。 战争最本质的是要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消灭敌人的力量。 这样的策略,事实上使得这支反抗军始终处于消耗中,当然那个“怨魂”也不在意这一点。 这支反抗军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一个战略性的“后方”。 至于位置的选择——她恰巧知道一个可选择的地方,那个临近雨林的小镇。 她对着显得有些空荡的地图思考了一会,提笔在上面补充了少许的内容,然后丢下笔,叹了一口气。 “纳撒尼尔”安格妮丝趴在桌上,拖长声音向着一边少年喊道。 少年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向着安格妮丝看了过来。 “您有什么事吗哈希姆先生。”他问道。 安格妮丝拿起地图,挥舞着叹了一口气。 “帮我找个更全的地图吧,我万能的秘书官纳撒尼尔。” “您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纳撒尼尔摊开手,“您的那份地图是我们能找到最全的了,您甚至还在上面添加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细节。” “......好吧,”安格妮丝塌下肩膀,看起来有些郁闷,“那就只能全部靠我来当人形导航了。” 她将地图折好,递给了纳撒尼尔。 纳撒尼尔小心地收了起来。 “告诉几个队长,我们要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了。”安格妮丝坐直身体,说道。 “好的,哈希姆先生。”纳撒尼尔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不准备问问我们去哪里吗”安格妮丝双手撑着脑袋,带着少许调侃问道。 纳撒尼尔的脚下一顿,侧目回头。 “我相信您的选择总是正确的。”他说道。 “这样吗”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那我得努力努力,不能对不起一群人的生的重量。” 第94章 柴薪与余烬 前往那座村庄的路程算不上太难,也算不上简单。 对于安格妮丝来说不算太难,但对其他所有人来说算不上简单。 纳撒尼尔表现出了他极强的学习能力,在后半段路程里甚至足以真正地帮助安格妮丝分担一部分的事务。 不过倘若他想要真真切切掌控一些事物的话,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至于现在——掌控这座村庄算不上太难的事情,因为这里需要新的保护力量。 安格妮丝看向眼前有些战战兢兢的守卫,了然地移开了视线,推开了空置的灰白砖瓦房的门。 “你们首领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她开口问道。 “半年前。”守卫回答道。 “啊,半年前。”安格妮丝重复了一声。 守卫瞬间激动了起来。 “您知道首领的......” “我不知道,”安格妮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过这里存在遗留的恶魔的气息。” “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提醒过他身上堕落的气息几乎足以引来一个强大的‘恶魔’。”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拿起了木柜上镶嵌着宝石的头骨,语气平淡。 “不过上次我没有想到他不是即将引来‘恶魔’,而是已经引来恶魔。” 她抬头,看向面色渐渐带上苍白的守卫,丝毫不理会他眼中的惊慌。 “我记得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草帽上插着黑色的鹰羽,”她放下镶嵌着宝石的头骨,轻声说道,“而我恰好知道一个总喜欢在自己帽子上插上鹰羽的恶魔。” 守卫镇定的面容之下满是惊慌,却又带着几分意料之中。 他在她的视线中转过身,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你有一个新的任务。”安格妮丝收回视线,随口对纳撒尼尔说道。 正仔细检查着房间的纳撒尼尔站直身体,看向安格妮丝。 安格妮丝看着纳撒尼尔的眼睛,调侃一笑。 “啊,不用这么严肃,”她说道,“只是一个普通任务——” 她延长话音,带着少许兴味看着纳撒尼尔渐渐紧张起来的表情。 “——查查这里的人。” 安格妮丝在纳撒尼尔的神色渐渐忐忑的时候终于说了出来。 “是统计这里有多少人吗” 纳撒尼尔有些惊诧地看向安格妮丝。 “是的,不过这不止。”安格妮丝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拿起桌边的炭笔,在有些脏污的木板上画了两条线。 “如果只是最基本的,”她在两条线间点了数个点,“那么只需要搞清楚仍然留在这座村庄里的人。” “如果更进一步,”她在两线外一侧点了一点,“那么你还要搞清楚有多少人离开,比如......参加反抗军。” 她说着,又在另一侧点了一点。 “亦或者加入一些隐秘组织......” 她延长话音,没有具体说。 但纳撒尼尔已然明白了安格妮丝的意思。 也许他尚且不清楚玫瑰学派、灵教团等诸多非凡组织的具体消息,但至少他现在已然明确意识到了他们的存在。 “好的,先生。”纳撒尼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去找几个你觉得能够帮助你的人,”安格妮丝放下了手中的炭笔,搓了搓手指上的痕迹,“明天就开始吧。” 纳撒尼尔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安格妮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收回目光。 她喊来守在门口的士兵,处理起了各种琐事。 直至夕阳血红的色彩笼罩了整片天际,这个房间才完全安静下来。 房间里大部分的东西都隐没入黑暗,安格妮丝看着唯一光亮的门口发了一会呆。 许久,她微微吐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 微弱的锈蚀气味散逸而出,几乎瞬息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借助它也许能够得到一些回忆,但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当然,它也可以强行赋予一些存在的东西特殊的特性,就像它曾经的归属者那样。” 特殊的特性......什么样的特性 安格妮丝仔细回忆着当她从阿里安娜手中接过它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话语。 就像它曾经的归属者......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曾经的归属者与她有着无法断绝的关联。 毫无疑问,“一些回忆”是获得这些信息的必然途径。 唯一让她有所犹豫的,只是描述中这些回忆“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格妮丝缓缓摇晃着小瓶,看着瓶中不停地沸腾跳动的液体。 但也许,这种“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的回忆对现在的她反倒有利。 倘若说她早已“死去”,那么她又是因何原因才“徘徊于地上” 拼凑出曾经的真相,必然对她的消化有着帮助。 而且,这种真相也许只有不那么“美好”才能成为她“徘徊于地上”的充分的理由。 当然,本能告诉她,接受这些真相存在极大的风险。 但倘若她不去探寻的话...... 安格妮丝扯开了瓶塞,注视着随着液体沸腾跳动而渐渐散逸出的红雾。 当她完全坠入那片无光的海洋深处究竟会怎样 那些红雾顺着她探去的灵性一点点攀附而上,仿佛带着尖锐棱角般冰冷也随着着红雾攀附而上,凿入她的灵魂。 但她现在无暇在意这些。 因为她看到“自己”从海中爬出,却双目空洞而茫然。 似乎,不存在灵魂 安格妮丝脑海中下意识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而在下一秒,她看到透明而扭曲的火焰自“自己”身上而起,皮肤、血肉在那火焰中化开,烟雾般的灰黑色散发而出,笼罩了大半的天际。 但“自己”似乎反而生动了起来。 她看到“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意,看向远处。 在这样的姿势中,“自己”仿佛柴薪一般在火焰中燃尽,直至剩下一团沸腾跃动着的“余烬”。 它沸腾跃动着,仿佛要汇入天际边那烟雾般的灰黑色。 但终究被止住了。 层叠却不繁复的幽黑长裙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视线内,上面数不清的璀璨仿佛夜晚的繁星。 一只表层覆盖着深黑的短毛的手臂捧起了这团“余烬”,让它的沸腾与跃动渐渐止息。 一种全然的困倦与宁静在安格妮丝看到祂时自她的灵魂中浮现而出,仿佛要沉眠至时间的尽头。 灵性的连接在这一瞬间骤然断开。 最后映入安格妮丝眼中,是隔着透明薄薄黑纱的柔和视线。 第95章 雾 安格妮丝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 无法抑制的困倦自灵魂深处翻涌而出。 但她至少还能强行打起精神,不至于直接无止境地沉睡下去。 这是直视黑夜女神的代价,还好这位女神还算得上友好。 否则,大概不会是“困倦”而是“永眠”。 月色穿过门户,却未曾笼罩任何事物,唯有新点起的烛火没有被黑暗吞没。 安格妮丝凝视着瓶中依然沸腾跃动的液体,思绪发散。 这次尝试毫无疑问让她得到了一些隐秘的信息。 但本能告诉她,这只是“一些回忆”的一小段。 以她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尝试下去。 安格妮丝的收起小瓶,站起身。 至少她现在得先处理好这支反抗军。 ----------------- 当安格妮丝缓过来时,已经到了三月下旬。 纳撒尼尔在接近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将这里的情况摸清了大部分——他确实足够细心,而且愿意为了达成某些目标去有意地讨人喜欢。 这段时间整个帕斯河谷以及周边的地区都称得上波诡云谲,但这座普通的村庄暂时还没有加入其中——对于各方势力来讲,这里现在没有战略意义。 但谁也说不清接下来会怎样——没有人能够提前推测到所有人的想法。 安格妮丝收回了看着村民在缓坡上的木薯苗间穿梭的目光,看向手中的小盒子。 大半年前奥雷里奥又找上了大地母神教会,希望她离开处于战乱中的南大陆。 不过南大陆的大地母神教会并没有什么联系上她的办法,而那时她的状态不够稳定,也没有主动去联系大地母神教会的想法。 直到前段时间,她才重新联系了一次大地母神教会,告知他们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安格妮丝微微叹了一口气,至少这几年,她并没有离开南大陆的想法。 但......她仍然下意识地恍惚了一瞬,无法抑制地露出少许复杂的表情。 只是可惜她注定当不了一个好的家人,也没有办法去做一个好女儿、好妹妹。 等一些事情尘埃落定,她总还是要去面对这些的。 安格妮丝收敛思绪,没有再去想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 倘若没有战争,这座小村庄尚且还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木薯是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虽然它对土壤的适应力很强,但无疑在肥力差的土壤中,产量和品质都很难保证。 恰巧这里常年高温多雨,淋溶严重,土壤肥力很难保证。 倘若想要供养骤然增多的一大批人,扩大耕地面积以及尝试增加土壤肥力都是可采取的手段——这些手段现在已经用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手段—— 安格妮丝看向手中的木盒。 弗兰克曾经赠与她一盒能够辅助物种杂交的东西,借助它也许能够改良出一些更好的粮食作物的品种。 虽然......这个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安全。 “获得了它的特质的生物会在一段时间内拥有孢子植物的一些特征……不是指外表上,而是指生殖的方面,而且可以强行绕开不同物种间的生殖隔离……所以,请千万保管好这件物品,否则我怀疑会导致一个地区物种的爆发。” 这是当初蕾妮斯寄来这个东西时的描述,意味着只要沾染这个东西,而且共处一个空间,那么就能够杂交,不限于物种间。 以弗兰克的风格,想必动物,甚至人也包括在内。 不过,这里的人并没有更多的选择权力。 也许去寻求大地母神教会的帮助是解决这些问题最简单的方式——但最简单并不意味着明智。 费内波特与大地母神教会现在仍然在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南大陆这场混战之中。 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并不是足够明智的决定。 安格妮丝看向缓坡上的木薯田间,打量着他们的动作。 想要使用这个东西,是需要足够的知识的。 而她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看看这些人里是否有潜力足够的人。 “南丁格尔。”安格妮丝轻声唤道。 小夜莺在她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手边。 “帮我送给切斯特先生。”她摸了摸南丁格尔的羽毛,递给她一封信,然后轻声说道。 小夜莺蹭了蹭安格妮丝的手指,在一圈圈波纹中消失。 安格妮丝在树木摇曳的声音中坐了片刻,直至隐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少年独有的嗓音在安格妮丝身后响起,带着少许因跑过来而产生的喘息。 “哈希姆先生,”他在距离安格妮丝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您找我” 安格妮丝没有回头,只是指着下方林边的村落。 “你觉得他们以后该怎样”她轻声问道。 “我相信您的决定。”纳撒尼尔回答道。 安格妮丝笑了一声,回头看向纳撒尼尔。 “但是我现在是问你啊——”她拖长尾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且诚恳,“我只是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纳撒尼尔沉默了片刻,认真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纳撒尼尔看到面前那双褐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然后露出少许称得上安抚的笑意。 “啊,不出预料的回答,”安格妮丝收回目光,轻声说道,“你确实和我很像。” “只关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够足够果决,但如果还关乎他人......” 她站起身,安静地看着纳撒尼尔。 “......很多时候都会迷茫,缺乏足够的决断力,会去想如果是别人会怎么做。” “不,哈希姆先生,我不......”纳撒尼尔下意识地出声否定,却在安格妮丝的视线中渐渐放低了声音。 “想想如果是你自己,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后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安格妮丝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再去模仿你的朋友贝尔萨,我选择你只是因为你的特质。” 纳撒尼尔深深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安格妮丝收回目光,看向下方林边的村落。 “去了解他们的想法,”安格妮丝带着一种仿若梦呓般模糊的特质,却又奇异地清晰地传入了纳撒尼尔的耳中,“然后告诉我,什么样的欲望能够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最强烈的渴求。” “然后......” 安格妮丝的声音渐渐消逝,纳撒尼尔垂着头,等待了许久后续的话语,却只听到了树叶摩擦的声音。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安格妮丝。 只看到安格妮丝捧着一个小瓶,有些出神地望着瓶中沸腾的液体。 哈希姆先生也许不准备再说什么了,纳撒尼尔下意识地想道。 “是的,你可以离开了。”安格妮丝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 纳撒尼尔鞠了一躬,转身沿着小道向着山下走去。 他在道口的树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哈希姆先生依旧捧着那个小瓶站在原地,身影看起来似乎有些模糊。 山上似乎起雾了。 第96章 一无行动,就等于我不存在 “......对我来说,一无行动,就等于我不存在。” 模糊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述说着什么,并非什么已知的语言,甚至可能并非语言。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似乎有什么东西缠绕着“自己”,光滑、黏腻,仿佛血肉。 “......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唯有我是虚假的......” 恍惚间,眼前似乎渐渐清晰了起来,她似乎看到自己仰躺在一片无光的海底,而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空与彻底模糊的混沌。 她本能地想要看清一些,但这些景象瞬间消失,又再次余下了一片黑暗。 “......苦海,贪泉......” “呵......” 她似乎听出了些许的嘲讽,又似乎只是幻觉。 眼前的一切终于从一片扭曲中渐渐稳定下来,几只依稀能够看出曾经是鱼类的怪物在莫名的重压下化成一团全然的血肉,然后在缠绕扭曲中勉强糅合成了人形的样子。 “啧,太少了。” 勉强能够被认为是脸部的位置血红微微扭曲了一下,似乎是做出了什么表情,但她只从中感受到了少许无所谓的冷漠。 祂没有说话,唯有声音在她的心中莫名响起。 “算了,没有什么影响。” 那团人形的血肉向着她的“身体”伸出手,摆正了这具“身体”的......头颅 她骤然一惊,终于发现“自己”只是一团堆叠在一起的枯骨。 “挺好,之前死在老东西的阻隔的范围之外。” 那团人形的血肉将尸骨一块块理顺,直至勉强拼凑成人形。 “尽管是死物,也足以记忆一些东西,”那团人形的血肉点了点头,表现出一种打量的神色。 “也许能够借此,告知口口口口口一些事情。” 那团人形的血肉似乎说了什么,大部分带着无法理解的扭曲与隐秘,她能够听清的唯有寥寥数句。 然后,那团人形的血肉一点点崩解开来,缠绕在森白的尸骨上。 那些血肉确实太少,只足以勉强覆盖森白的尸骨,让这副尸骨能够行动起来,不至于随时散架。 她感到“自己”站立起来,目标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而她看着这副尸骨,思绪却仍然停留在刚刚寥寥数句被她听清的话语上。 “不真实存在与理智必具其一,否则——” “人心即灾祸,‘贪泉’即是前车之鉴。” ----------------- 这里再次进入了雨季。 临近雨林的地方似乎更加潮湿而闷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水汽,所有的事情也似乎都变得难熬起来。 当然,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没有被战火波及,有希望收获今年种下的作物就已经值得庆幸。 “你想过这里为什么会有两个雨季吗” 顺着屋檐淌下的水珠滴落在手掌中,留下片刻冰冷,安格妮丝收回手,随口向身旁的少年问道。 纳撒尼尔沉默着,没有说话。 “年末,嗯,大概十二月到次年二三月的雨来自于苏尼亚海,而五到八月的雨则来自迷雾海。” 安格妮丝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来的不算特别准时,不算典型,但大概还是能判断出来,和很久以前差不太多......”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近乎呢喃,直至变为沉默,许久后才转头看向纳撒尼尔。 “我给你找了些书籍,你抽时间看看吧。” 小米洛在鲁恩上学,前段时间帮忙找了一些基础的书籍。 “这是北大陆的人都要会的吗”纳撒尼尔问道。 “我想不是,”安格妮丝忍不住笑了一声,“北大陆大部分人并没有学习的机会。”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安格妮丝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村口,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们的客人来了。”她说道。 头发淡金,眼眸蔚蓝,脸色苍白,容貌相当精致的少女悄然出现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安格妮丝。 她的身旁是一个穿着白衬衣、黑马甲和黑裤子的少年,脸色苍白一头棕色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 ----------------- “殿下。” 幽暗的石室中,男人有些虚幻的声音响起。 快要燃尽的烛火的光芒映照在布满裂纹的黑色泪滴状宝石领结上,映出炫目的光芒。 穿着宫廷装长裙的金发红眼女人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毫无生机,仿佛橱窗中的布娃娃人偶。 “您让莎伦和马里奇去......那里了” 男人问道,话语间的指代有些模糊。 金发红眼的女人动了一下眼睛,看向了男人。 有着乌黑卷曲头发的男人古铜色皮肤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光泽,面色暗沉,带着一种莫名的虚幻感。 “我们的时间没有多少,切斯特,”金发红眼的女人说道,语气毫无波动,“斯厄阿只要成功稳定自身的状态,就能够成为完全的序列一。” 切斯特沉默了下来。 “你知道,从祂诞生起,仪式就已经开始。” 金发红眼的女人语气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波动。 “神孽......呵......神孽......” 愤怒、痛恨,以及些许无法被分辨的情绪出现在她的呢喃中,渐渐近乎怨毒。 但随即,这些情绪仿佛潮水般消失,金发红眼的女人眼中又再次毫无波动。 “斯厄阿这两年动作很大,距离某天的到来不算太远。等莎伦和马里奇回来,让他们带那些孩子离开,你......” 她说着,但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切斯特打断了。 “不,殿下!您知道......您知道,我不可能离开,我......至少我能够使用那些东西。” 切斯特顾不得自己行为的失礼,急切地看着金发红眼的女人,激烈的情绪显露在脸上,张着口,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大概平时沉默太久,这种时候总会显得有些嘴拙。 金发红眼的女人看着男人,神色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移开目光,认真地看向了快要燃尽的烛火。 “那就这样吧,”她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话语却似乎带着少许的叹息,“希望某天的到来更迟一点吧。” 烛火剧烈地晃动着,看起来离熄灭似乎不远了。 第97章 更好还是更糟 仍然是个雨天。 小路泥泞难行,但许多村民踩着泥浆去看缓坡上的木薯。 木薯虽然对降水量有广泛的适应性,不过渍水除外。 当然,在自然的伟力之下,他们很难做什么。 来这里不久的莎伦,与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叫做马里奇的少年也和村民一起去了那里。 “......也许对南大陆的大部分人来说,这里的生活已经是无法想象的了。” 纳撒尼尔眼眸看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村民,突然开口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了窗外的雨声,雨帘仿佛遮蔽了一切,整个世界都带着一种渐远的朦胧感。 “您怜悯他们吗”纳撒尼尔突然问道,眼中带着少许不那么分明的探询。 安格妮丝露出几分毫无意义的笑容。 “也许吧,”她说道,“不过,我并不在意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悲剧也与我无关。” “可......”纳撒尼尔想说什么,但被安格妮丝抬手打断。 “但是我的私欲仍然驱使着我,让我忍不住去做些什么,” 安格妮丝的目光看着缓坡上面无表情却明显认真听着村民说着什么的莎伦,忍不住有些叹息。 “你之前告诉我,唯一一个能够得到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渴求的欲望只是‘活下去’,而我恰好也认同这个欲望。” “我没有办法去验证那些枯萎的花朵是否曾经可以化为划过天边的流星,不知道他们是会腐烂于淤泥还是戴上冠冕,如果,如果......” 她收回了自己看着那边的目光,看向了纳撒尼尔,纳撒尼尔情不自禁地呼吸一窒。 “你觉得莎伦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格妮丝看着他问道。 “抱歉,哈希姆先生,我还没能了解那位小姐......”纳撒尼尔垂下眼眸,避开安格妮丝视线,“她看起来有些像是曾经帕斯王国的上层人物的后代......似乎对我们的想法非常关注。” 这里本属于帕斯王国的统治区域,只是现在已经属于鲁恩王国的殖民统治区域——因蒂斯共和国和鲁恩王国分别在帕斯河谷左岸和右岸建立了殖民政权,覆灭了原本的帕斯王国。 “我们什么样的想法”安格妮丝轻笑了一声问道。 “呃......”纳撒尼尔被问住了,低下头,又抬起来,“您想要在这里......” “不是我,”安格妮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而是你们。” 纳撒尼尔下意识地抬头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更改了话语中的主语。 “......我们......”纳撒尼尔犹豫着说道,“......我们只是想要活下来,我们只是想要让这里不会消失,只是想要不被饿死、病死、杀死......”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看着纳撒尼尔。莎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外,淡金的头发在窗边露出了一角。 不远处,马里奇向着这边跑来,神色间带着少许不明显的无奈。 “这个世界是那么的荒诞无稽,仿佛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握在手里的珍贵之物仿佛从得到开始就在失去。” 纳撒尼尔的表情渐渐变得悲戚起来,他看着安格妮丝的神色间带着一丝祈求。 “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不断被夺去,我们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应该憎恨谁。您能告诉我,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吗” 安格妮丝静静的看着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是谁造成了不平等的死亡”安格妮丝用微微有些恍惚的声音说出了自己在兰萨纳城说过的话,“是军阀,是殖民者,是掌控力量却试图杀死他人者,以及......” 安格妮丝仍旧没能直接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是最终叹息了一声。 “你本该自己判断这个问题的。”她表情认真地说道。 “但是我总想听您的......”纳撒尼尔有些沙哑,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话语的末尾加上了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听见的称谓。 “......老师。” 滴滴答答的雨滴击打着屋檐上枯朽发黑的茅草,只发出了少许簌簌的声音,有些阴暗的房间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因为这低微到险些无法被听闻的称谓而静默下来。 纳撒尼尔小心地看着安格妮丝,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许久,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叹息。 “好吧,”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说道,“去请莎伦小姐进来吧。” 纳撒尼尔没有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几乎下一分钟,莎伦走了进来,纳撒尼尔跟在她的身后,向着安格妮丝鞠了一躬,然后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不是你的学生” 莎伦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出乎意料地不那么重要。 安格妮丝沉默了一下,才出声回答。 “从事实上来说,他是我的学生,”安格妮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星星高原上血与灰的颜色,“但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的角色。” “他是一个倾向于压抑自己的孩子,而我同样如此。” “学生总是会离开老师的,”安格妮丝说道,“而我很难教会他他应当学会的一切。” 莎伦沉默着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面无表情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想要发起战争” “啊,也许吧,”安格妮丝随口说道,向后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有一种以河为界的正义,杀死同岸者是凶手,但如果被杀死者来自对岸,杀人者便成了英雄。种族、宗教、阶级、政治、家族,什么都有可能成为这条河。” “对现在的南大陆来说,什么是这条河什么样的人是英雄”她伸出手接着落下的雨点,漫不经心地向着莎伦反问道。 莎伦沉默着,没有回答。 “有些污染是事实存在的,其他之外的吸引同样也不可忽视,”安格妮丝收回手,“对大部分人来说清苦低欲本身就比不上放纵,更何况在这样的局势下——” “复仇的欲望很难压抑,否则大部分人只觉得不近人情。”她看着莎伦说道,然后一字一句地反问—— “你觉得这样是更好还是会更糟” 第98章 唯有他们相信 “对我们来说,平时的压抑本就是为了最终的爆发。” 莎伦用这样的话语回答了安格妮丝的问题。 “我相信这一点,”安格妮丝挑了挑眉,“不过这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的。” “重点在于对自己来说什么是不可以妥协的原则。”她表情认真地说道。 莎伦看着安格妮丝没有说话。 “你找我应该有什么事情。”安格妮丝选择用一句陈述句岔开了话题。 “老师给了我一个任务,”莎伦蔚蓝的眼眸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平静地叙述着,“看看你这里。” “直接告诉我没有关系吗”安格妮丝笑了一声。 “我们都心知肚明。”莎伦用最简洁的语言地说道。 “那——这三天你看到了什么”安格妮丝问道。 莎伦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回答。 “他们眼睛是亮的。” 她抬起眼睛,蔚蓝的眼眸直直望向了安格妮丝。 “只是因为活下去的希望吗”她问道。 “只是因为他们觉得以后会好起来。”安格妮丝随口说道。 “觉得以后会好起来”莎伦蔚蓝的眼眸中带着少许的疑惑,用不确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安格妮丝的话语。 “人的想法很奇怪,”安格妮丝说道,“有的时候无法控制地多变,有的时候又难以理解地执拗。” “但无论如何,总有一点是不变的——” 安格妮丝笑了笑,继续说道。 “他们都会本能地想着最利于自己的方面。” “你欺骗他们” 絮语声一瞬间在安格妮丝耳边响起,细碎的声响中带着少许的危险。 安格妮丝无法完全描述莎伦的情绪,不过显然此时此刻她不怎么高兴,尽管她仍然面无表情。 “不,”安格妮丝出声否认,“对我来说,唯有他们相信,才能让他们获得去实现他们所期望的力量。” “抱歉,我无法理解。”絮语声一点点消失了,莎伦说道。 “没有关系,”安格妮丝轻笑一声,“我们的能力、理念本就存在着差异。” 莎伦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老师发来消息,要求我们回去。”她说道。 “什么时候出发”安格妮丝问道。 “明天早上。”莎伦回答,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老师想要见您一面。” “好,”安格妮丝点了点头,“不过需要在两周后。” 她们结束了这场交谈,看着莎伦和马里奇一点点走远的身影,安格妮丝轻叹了一声。 她拉开抽屉,抽屉里只有一支血红的骨笛,表面缠绕着仿佛藤蔓般的纹路。 她伸手轻轻拿出骨笛,细微的气流拂过内部少许薄如蝉翼的肉膜,发出几声怨灵的呼号般刺入灵魂的尖啸。 这是一个只经过粗糙加工的非凡物品,主体材料来源于她刚来到南大陆时,在康波镇的洞穴里拿到的那根特殊的长骨。 她想要做些事情,这支骨笛正是为此准备的。 诞生于一整个小镇的人的尸体之上的的长骨承担着特殊的欲望,对大部分非凡者来说几乎无法处理,只能作为负面效果极强的封印物。 但对她来说,这份欲望并非无法改变,甚至正因此,这支骨笛才能够成为对她来说最理想的材料。 “纳撒尼尔。”安格妮丝轻唤了一声。 纳撒尼尔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安格妮丝手中血红的骨笛所吸引。 “想要”安格妮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纳撒尼尔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挺好,我还担心你会过于陌生,”安格妮丝无视了纳撒尼尔的动作,随口说道,“它会到你手里,不过不是现在。”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做。”她轻轻抚摸着骨笛,说道。 纳撒尼尔移开自己停留在骨笛上的视线,看向了安格妮丝。 “我两周后需要离开一趟,直到大约三周后才能回来,”安格妮丝说道,“我需要你在这两周内接手我的工作。” “我......”纳撒尼尔有些忐忑,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在安格妮丝微微偏头看来的视线中渐渐缄默。 “你不必担心你能否做到,”安格妮丝说道,“你本就拥有这样的才能。” “唯一的问题只是你的力量。” 安格妮丝将骨笛放回了抽屉中。 “南丁格尔。”她轻声唤道。 小夜莺的身影出现在了安格妮丝的手边,歪着头看向了纳撒尼尔,纳撒尼尔本能地移开了视线。 “南丁格尔会在这段时间里看着你,她会保证你的安全,”她说道,“你可以有限度地借助她的力量。” 纳撒尼尔一瞬间心跳如擂,随后又一点点沉寂下来。 “好的,哈希姆先生。”纳撒尼尔点了点头。 ----------------- 仍然是那座宏伟的山巅之城。 怪鸟、长蛇、羽毛、面具的图案装饰着古高地风格的巨石城市,仿佛和上次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巨大的金字塔模样的建筑下面,切斯特先生依旧在那里,在阳光被遮蔽的阴暗处,看起来近乎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波......啊,哈希姆。”仍然是切斯特先生先开口。 “很高兴您仍然记得我,切斯特先生。”安格妮丝眨了眨眼睛,略带调皮地说道。 “嗯。”切斯特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安格妮丝渐渐收敛了笑意,看着切斯特先生。 “您看起来沉重了许多。”她说道。 切斯特先生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是露出了少许的苦笑。 “也许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仿佛飘在半空中。 “不过,我很高兴能再见一次你,”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平缓,“如果能再见一次孔蒂,就更好了。”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在切斯特先生的目光中沉默着。 闪动的微光落在切斯特先生没有什么波动的眼眸中,然后缓缓沉落。 “走吧,殿下在等你。”切斯特先生的话语再次打破寂静。 安格妮丝跟上切斯特先生脚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地平线,隐约的夜风吹过,细密的野草却不曾发出声响。 青翠的野草在夜色间只剩下一片灰黑,灰白的巨石只能看到一片幽影。 他们走进了那片幽影。 第99章 学生总是要离开老师 但凡常年征战的将领都明白一个道理,趁胜追击颇为容易,可临危不乱却十分之难。 杨天诧道:他不是每年都会来看你们吗,你们怎么不知道他的模样 但寄天五剑中的水无心伸手一指,这十数条激流便忽然齐齐止住势头。再一指,这十数条激流更掉头倒返而回。反向蒙如龙击去。 “诶……此事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景鑫如今的地位,娶我们的公主为妾资格足够。我族在西海修仙界已经摆下盛大的仪式等候贵宗的到来呢。”应龙一族的妖尊开口说道。 眼前白衣青年明显知道些什么,可很显然又不太详细,所以,他才会邀请麦哈尔,而麦哈尔,也没有多问,很平静的就答应了下来。他倒是想看看,托斯家族的某位强者,会给予他什么样的解释。 需要说明的是,与宋家关系很好的青衣会,也被警方一举铲除掉了。 “那不知真人有没有办法”孟雄飞忙开口问道。灵云子虽没通过把脉之类的察看,但通过刚才那看透灵魂的一眼,孟雄飞就知道他绝对已看出了自己是人魂牛身。 失去托举的酒肆的大半部分墙体沉入水中,随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疾冲而去。 杨虎这么说,也是为了杨天的人身安全考虑。毕竟马宝成不是省油的灯,而是一个武力值比他父亲还要高的存在,如果马宝成真要动手了,他担心杨天不是马宝成的对手,可能会被马宝成打伤。 那人是一位白衣公子,不过三十多岁,名叫绝功斗,本以为自己是一位天级宗师,木铎丰再怎么强,都不可让他进不了木家上空,结果他低估了木铎丰的实力,差点伤在木铎丰的剑下。 胖杜一边说,还一边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根竹笋“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 今天除了这事,其他的倒也不是很着急,傅砚舟这边也是忙着回去签合同。 她根本没听说这件事情,虽然真的很讨厌蔡香,但也不会背地里做什么事情,更不可能会去举报。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只有日向奏悄悄的撇了撇嘴,似乎有点不服气。 据说这片竹林里有凶悍的嗜血巨兽,只要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她已经割断了一次,有经验了,而且还有三次机会,但要是万一没割断怎么办 林秋月一看这状况,就知道跟之前几个铺子上一样,这个庄子上的庄头也是见东家长时间不来,就以为庄子没有主子了,庄子里的事情就不管。 故而苏曜正好用他来拉一波免费战力、或者说劳动力,再顺带涨点好感,一箭双雕,美滋滋。 而玄音作为神兽,和巫秋秋力量同根同源,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异兽的命脉所在。 养儿子哪有亲儿子香,马二还是想要自己的种,何况这刘青莲长得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两个悍匪听到叶天的话,忍不住点点头。从以往的履历和宋金华住持工作的风格来看,他是属于那种强硬且能力极强的领导干部,真要是高层有人特意想看宋金华的笑话,没提前跟他沟通,搞不好就真的能被叶天坑了。 蓝影马萨乔的后背结结实实砸在擂台地面上,身上灰白色的坚固龟壳顿时崩裂,整个擂台也在距离的碰撞下坍塌成凹面,粉末状的水泥屑纷扬蒸腾,如同云雾般从地上炸开。 李裹儿将头扭向叶重,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叶重,带动耳环以及头上简单的首饰划过完美的弧度。 在此期间,宋世诚果然出来搞事,他在许莜等人顶着幸存者身份进入长车楼的时候,悄悄告密。 看到这一幕的焦有为都有点儿心酸,做恶霸做成这熊样,也是一种悲哀了。 不过他们到底不是弱智,相反,他们还是一帮聪明人。毕竟不聪明的早让契丹与西夏人玩死了。他们也越来越能接受其他国的“骓政”。 激烈的战斗中,周舟封闭浑身毛孔,早就积蓄了大量的元气,此刻化作搏杀一击,全身气息沸腾,更是叱咤风雷。 只不过就算林艾吐槽得再厉害,也改变不了艾米尔没有魔素的事实,她只能提溜着艾米尔的衣服领子开始往外跑。 平常的储物空间,横切面能有个几十平方米,上百平方米就算很不错了。 结束了新闻发布会后,邢一诚有些疲倦的回到了办公室,那些记者真的很难缠,要不是因为她,他根本就不会这样自找麻烦。 第100章 人总是因为拥有而变得胆怯 修林侧过头看了她一会,又别过脸去微垂了眼帘,掩去眼眸里的怨毒之色,她不知甚好,我要让你的心意永远都没机会说口,我要让你永生遗憾。 “我也不是我也需要有人帮我将安吉儿带走。”彭浩明笑道,他知道波比的想法,他担心自己带走了安吉儿之后就会甩开他们。 阿狸消失的那几日,是厚着脸皮去二舅姥爷,让他帮自己打听朱厌的来历,他活了几万年,知道的事必然多些。 我经常帮雪心按摩,所以手法还是不错的,林子然很舒服,很享受的模样。 这种事,结局皆大欢喜了,出主意的人一切都好说,反之则不然。 格格逗国量价逗更匹代昵养匹摇价外少延一道九天之雷朝着鲨鱼妖打去,不料却被鲨鱼妖带动的水花所引到别处,此刻少延冲进鲨鱼妖转动之处,也难保可以将其灭亡。 翔龙听罢摇了摇头,说道:“不,没什么,你带我去那个入口看看吧。”说着,他领着泽法蒂娜走了。 天帝此刻也忧急如焚,先不说火神宫戒备森严,就是养血莲的那片莲池表面看无人看守,暗中却有好些神将守着,结界也是他亲手所设,如今凤息被人轻易带走,便已猜到是水姬从中插了的一手。 相比于外面的精雅富丽,船长室的内部就稍显朴素了,这里几乎所有的物品,都是由坚硬的橡木制成,从颜色和划痕上来看,应该已经经历了很久远的年代。 雷天甚至都能看到八爪鱼王那数十双眼睛中都开始流露的悲切和伤感,雷天无语,不就是一只触角嘛,至于嘛。 在这样的城墙上密集的扫射下,楼下原本就剩下的一百多人,便变成了还有十几个在继续喝丧尸战斗,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通红着眼睛,不断的谩骂者,手下也利索的攻击着丧尸。 于瑶冲一个斜面的屋顶跳下去,落在下面的一个较矮的房顶。再次往下滑下去。神色十分的慌张。 “妮妮,我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李龙飞抬手故意装作要打曼妮的样子。 所有的魔军全都抬起头来,望着那条漆黑的缝隙,只见一名黑发飘逸,身穿银色盔甲披风的青年缓慢的从裂缝中飞出,然后漂浮在半空中。 被称为苏总的男人看到燕傲男,微微诧异地皱了皱眉头,示意她先在一旁等候,甜美装前台也算完成任务地退了出去。 “你们当我傻子,玩我这么半天够了吧!”愤怒,在叶玄的脸上她们只能看到愤怒。 肖锦从茶棚那边走了过来把刚装好井水的牛馕水袋分给了大家队伍又开始前进了。 肖土的悍马落回正面山路,速度丝毫不减,疾驰的拐过了最后的弯道,冲上了陡坡,来到了观澜亭前的山顶广场。 “没关系,你砍丧尸的时候砍它脆弱的地方,比如脖子。只要准头好久行。”叶香边说边把挖出来的晶石放到包包里面。 这两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更多的是相悖而生。 ant闭嘴,他实在不明白总裁怎么变得这么奇怪起来,本来是晚上的飞机,现在改签早上。 半响之后反应过来,饶是想控制脾气的她,这下子,大概是被多重重压给整的喘不过气来了。 “哈哈,王后大人说的话,我们当然得听,你说是不是罗斯宰相!”格克海德优雅行了一礼,还对着罗斯轻笑一声。 二人对视,心中都有一份坚持。一个是想要保护弟子的老师,一个是想要在师父面前证明自己的徒弟。 回到s市,陆焉识要赶回市内,吴知枝看他一脸倦容,也知道他最近肯定很忙,道了句:“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就从车上下来,上了另一辆陆焉识为她安排的车。 沈清灵脸颊绯红,这个臭男人,真是的,之前没有经过他同意,偷亲她。 5分钟,整整的5分钟倒计时出现在了画面的一角,很多人都是吐槽不已。 “好吧!利亚德你说的对!这样糟糕的场面不能在继续下去了,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总统先生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问道。 作为一名在人人喊打的疯狂改造生物的邪恶魔法师,德鲁斯自然不可能没有安排紧急逃离这里的交通工具。 赤红色的砂石散落在峡谷内,李尘甚至能感到它们的温度,显然,这里比想象中更热烈一些,当然,欢迎他们的怪物也很热烈。 来这百草堂的人,都是冲着求药来的,但林惊龙不懂规矩,已经得罪了洪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