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医妃倾天下》 第2章 断肠蛊 “糟了!”扁鹤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没有脉象!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许多,他再伸手摸向她的心口。没有心跳! 此时的朱老板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扁鹤命虞兮解开朱老板的衣衫,果然胃部有一块虫子模样的凸起,汩汩涌动着。 虞兮小脸苍白,又要对着扁鹤跪下来。 “扁神医,求求你,快救救我娘!” 她心里难受极了。 床上的朱老板摇头,“我……不行了”,她气若游丝。 扁鹤从药箱里拿出几根大小不一的银针来,对着朱老板的胃,心口和手腕扎去。 片刻间,朱老板胃部的凸起萎缩了下去,眼睛的赤红慢慢褪去,呕血也止住了。 虞兮看着母亲的变化,依然眉头紧锁,眼里却闪过一丝期冀。 “你母亲中了断肠蛊,现在已进是个活死人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说出来太过残忍,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扁鹤悲悯的看着小小的虞兮,缓缓道:“我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让她少受一会儿百蛊钻心之苦。她现在不觉得疼,但毒性依然在,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断肠蛊是世间最毒的蛊,是用断肠草和苗疆蛊毒共同培育的,世上没有解药。扁鹤医术高超,也只能缓解她的痛苦。 虞兮听了,桃花眼里的希冀尽数破灭,巨大的打击让她有些站不稳,倒在朱老板的床边。 “陪你娘一会儿,让她放心的去吧。”扁鹤叹息一声,走出房门。 朱老板已经感受不到噬心的痛苦,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你父亲是当朝宰相宫寻。”她伸手抚摸她细软的发丝。 “但娘亲,不希望你去找他。你那么聪明,没了娘亲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对不对。” 朱老板性子冷,对女儿也是淡淡的,鲜有如此温柔亲昵的举动。 “娘亲,你不会有事的。”虞兮乱了方寸,只是淌泪。 “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靠自己活下去,不要去找他。”朱老板突然收去了温柔,换上满脸肃杀之色,根本不像个将死之人。 “我答应你!”虞兮终于哭出声啦。 朱老板虚弱得点点头。 “娘亲,是谁给你下了毒,我一定为你报仇!”虞兮伏在主要身上,眼泪像决了堤的江水。 “谁杀的为娘已经不重要了。你要事事小心,还有躲你父亲和上京城躲得远远的。” 朱颜被扁鹤的银针护着,说了几句完整的话出来。虞兮只是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哭,几乎晕厥过去。 “兮儿,以前娘一直遗憾你心智太过成熟,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天真可爱,如今却正因你如此,娘才能放心走。” 朱老板又交代了几句,后来话未全部说完,人却两眼一闭,西去了。 房内起初无声,后来小声哭变为大声哭,再后来又弱下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扁鹤站在外面,听到哭声停了,推门进去,才看大人已经凉了,小女孩儿也因为悲伤过度,晕倒在床边。 他出去等着,就是想虞兮有跟朱老板独处的时间,如今看她哭晕过去,很是心疼。于是留下来守着,一直到天亮,人才醒来。 虞兮醒来,看了看扁鹤和早晨听闻朱颜死讯赶来的酒馆伙计们,她不哭了,只是像个木头一样地坐在朱老板的床角。 朱老板素来没什么朋友,也没听说与人结仇,如今被人下蛊毒,事有蹊跷。 第3章 优秀新生之死 扁鹤问虞兮最近朱老板得罪过什么人,虞兮木木地坐在一旁,并不言语。他只好命手下人先去报了官。 陌南的知府派人来了解情况,又叫忤怍来验了尸,写了份朱颜中毒身亡的檄文就算了事。嘴上说此事有蹊跷,一定严加调查,至于后面是否调查,就难说了。 “扁神医,忙了一夜,您也回府休息吧。等我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再登门道谢。” 过了许久,虞兮坐在床角,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看虞兮神情姿态与说出的话,完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扁鹤又回想起她所作所为:一个孩童昨夜敢独自跑这样远的路找到府上来向自己求救,更是心里大为诧异。 “你还有其他什么亲人吗?” 扁鹤脾气再古怪,对这么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又和善又心疼的。 “没有。”虞兮摇摇头,“您不用为我忧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又掏出银票来付扁鹤诊金,扁鹤哪里肯收,看她执意独自为朱老板料理后事,纵使一万个不放心也只好走了。送走扁鹤和众人后,虞兮独自守在朱老板的尸首旁为她守灵,一守就是三天。 虞兮怀疑娘亲最近喝的风寒药里被人动了手脚,便把剩下的未熬制的药材拿出来又熬了一碗,拿了根银针刺进汤药里去,银针依旧白亮,没有变黑。 她一时间没有头绪。 虞兮是个比别人多活过一是世的人,有些事比普通人看得通透,但她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至此,她是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虞兮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说来也巧,她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叫于惜,与如今的“虞兮”同音不同字。 二十一世纪的于惜是医大修脑外科专业的学生,她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情景来还是历历在目。 那天,是17岁的于惜第一次上解剖课。她是班里的学霸,也是脑科学课代表,把大体老师的脑半球从标本室拿到实验室的任务,自然是落到她头上。 于惜走完登记流程,就抱着那颗泡在福尔马林里有些发白却依然飘着血色的脑半球往实验室去了。 她平日里胆子不小,解剖青蛙的时候总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第一个给同学们演示,可这次毕竟是人的大脑,于惜看着,只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在六月的艳阳天里竟然打了个冷战。 心里越想越怕,脚下就跟生了风似的,只想赶快把这颗大脑送到实验室去,赶快见到老师同学们。 实验室在医学大楼的十层,平日里坐电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谁知那天电梯间贴了“正在维修”的字样,于惜抱着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大脑等了二十分钟,问工人四个电梯哪个可以正常使用,他们只答为了正常维修停了电梯的电,让她再等等。 越想越怕,于惜干脆抱这大脑转战楼梯了。 白日的楼梯依然昏暗,她手里抱着大脑心里不安极了,只能用力跺脚让声控灯亮起来,一路小跑上去。 突然一阵凉风在背后吹起,吹得她背上的寒毛都倒立起来。楼梯间是密闭空间,怎么会有风! 于惜大惊,手里的大脑落地,玻璃罐子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她整个人也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 那年,医大最大的新闻就是他们的优秀的新生代表在楼梯间突发疾病猝死。 第4章 穿越成婴儿 而待于惜醒来时,竟发现来到另一个她完全不曾在史书上见过的世界。 她的精神附着在朱老板襁褓中半个月大的女儿身上,巧的是,朱老板的女儿也叫“虞兮”,同音不同字。 小虞兮仅接受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这件事就用了半年之久,在刚变成婴儿的半年时间里,她不哭不闹,每天睁着大眼睛审视着周围。 她想开口说话,发现一张嘴是婴儿惯常的咿咿呀呀,想站起来行走,发现身体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这是一个史书上不曾有过的时代,天下一分为六,分别是鞣然,扶桑,澜沧,西蛮,东夷和凤国。其中国力最强的是凤,其次是鞣然和澜沧平分秋色,另外三国国力相对较弱,是小国。 虞兮在的这片土地叫陌南,属凤国管辖,百姓们是凤国的子民。而她的母亲朱颜,据说是两年前搬到陌南的,她并未婚配,也没有亲人,独自开小酒馆为生。 朱老板生得好相貌,又聪明伶俐,经营有方。刚搬到陌南时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又都是非富即贵的。谁知朱老板不为所动,并没有要嫁人的意思。 酒馆开了一年多,生意火爆异常,但朱老板的肚子也渐渐显了怀。这个时代未婚怀孕的女子不为世人所容,朱老板的风言风语也传得沸沸扬扬,酒馆也跟着萧条了。 朱老板也是个奇女子,一个人生了孩子带大,任谁问也不说孩子父亲是谁。她有一身好功夫,别人对她恶语相向,全然不往心里去。有的人当面闹得过份了,她就把找茬的打一顿,打完后依然我行我素做自己的事。 几年来,左邻右舍看她行得正坐得端,并无勾三搭四与人私通的行径,出来进去都是孤儿寡母,也有自己的难处,反而又对她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惜来。 陌南的酒馆有许多家,可老板娘如花似玉身世离奇的只有富春居。 于惜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到六岁才被好心人助学读了书,也没有什么家庭幸福感。反而穿越过来变成虞兮后,在朱老板的用心抚养教育下长大,倒也过了几年舒服日子。 朱老板一直惊讶于虞兮早慧,五六个月便会说话走路,五岁时已经可以为晦涩难懂的经典注经释文。 她知道自己教了女儿那些字,也知道女儿认识的哪些字是根本没有人教过的。许多女儿看的书都是她平时嫌艰涩难懂,搁置一旁的。 而且虞兮过目不忘,凡是看过一遍的文章,能原样复述出来,这是朱老板最为吃惊的。 别说朱老板,虞兮自己都讶异得很,毕竟她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是有国家奖学金的优等生,却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穿越过来倒像是开了天眼! 虞兮骨子里流着朱颜的血,自然跟她感情尤为深厚。虽然朱颜性子冷淡,对她的教养上也是用足了心思。她一边感慨自己的女儿不如其他孩子那般天真可爱,一边又庆幸她心智成熟。 若她真的同其他孩子那般稚嫩,她一个女人独自把她养大,又有许多困难了。 朱老板下葬后,虞兮又沉浸在丧母之痛里许多时日,过完二七,才收拾了心情,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做安排。 母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她在上一世就没有母亲,没有感受过亲人的爱,这一世上苍赐予她这样神仙一样的母亲,竟然被人害死,她恨! 母亲临终前让她不要去上京,离当朝宰相的父亲远远的,越是这样,虞兮越觉得母亲的死同上京,同那个素昧平生的父亲和父亲的家眷脱不了干系。 第5章 我会背《本草要略》算吗 虞兮强打起精神贴了告示,把母亲开的富春居酒馆转兑了出去,又给伙计们发了当月的月饷。 母亲死后,她事事格外留神,吃饭喝水都会先用银针试一下。这几日发现家里的井水也被人投了毒,她也住不得了。 收拾了简单的衣服行李和母亲留下的银钱,虞兮背着包袱往扁府走去。她想重新学医,直觉告诉她,懂医术是查明母亲被害真相重要的一环。 在大学里虽然有半年脑外科学医基础,可是还不够,也远不能同这个时代的医术药理结合。她自己这些年倒是看了些医书,同扁神医学起来应该也不是太困难。 “扁神医,求您收我为徒吧!” 待扁鹤再见到虞兮时,她一身黑色丧服,越发显得人娇小苍白。小小的身体跪在扁鹤脚边,身后是她的行李包袱。 扁鹤性子怪,虽然悬壶济世,救了许多人命,人们对他也是异常尊敬,但他苛刻得很,动不动要生气,天下没有几人入得他的眼。 他对这个孩子似乎有些眼缘,夜里被她吵了休息也不恼,今日她莽莽撞撞又来叫门,也让下人放了进来。 “我扁家世代的规矩是不收女弟子的,你见普天之下哪个大夫是女人。” 他又顺手把匍匐在地的孩子抱起来,看着她道。 众下人徒弟很是奇怪扁鹤的态度,他几时对人这样亲厚过? “扁神医,求求您了,我一定是学医的料,也一定会有所建树,不丢您的脸。”虞兮乖巧得坐在扁鹤臂弯上,认真地看他眼睛。 穿越成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母亲不爱抱她,反而是一些大人,觉得她长得乖巧漂亮,总抱来抱去。她起初觉得别扭,十一年来也慢慢习惯了。 “呵呵,”扁鹤笑,“大言不惭,我倒是想听听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学医的料?” 虞兮假装孩子气地歪着头想了一下。 “扁神医,我会背你写得《本草要略》算吗?” 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孩子,话不可以乱说。师父的巨著《本草要略》记录的药材有成千上万种,内容更是百万言,你张嘴就说自己背得出来,岂不是看不起我等学医之人?” 扁鹤的大徒弟徐全有在一旁道。 《本草要略》是流传六国的药材圣经,也是这个时代学医之人的“词典”,平日里行医问诊都要人手一本。 扁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年纪听说过这本书就算有点见识,竟然说自己会背。 “我背给您听,好不好。”虞兮也不辩解,只是问扁鹤。 她看了扁鹤,又在扁鹤的怀里环顾众人,缓缓开口。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 “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羸者,本中经。” “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左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稚嫩清冷的童音缓缓开口,在站之人安静下来。 ...... “欲疗病,先察其源,先候病机,五脏未虚,六腑未竭,血脉未乱,精神未散,服药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势已过,命将难全。” ... 第6章 叫爹爹 “菖蒲,味辛,温。主风寒痹; 逆上气;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明耳目,出音声。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惑,延年。一名昌阳。生池泽。” “菊花,味苦,平。主诸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一名节华。生川泽及田野。” 半个时辰过去,扁鹤抱着虞兮双臂发酸,但他听她口齿清晰地背着这本他呕心沥血的著作,只觉心潮澎湃,根本不想打断她。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小小的人儿还在背,声音却小了许多,显然她累了。 “够了。” 扁鹤看她累得有气无力,才道。把小小的人儿放在地上。 在场的徒弟和伙计们,死一般的沉寂,无不汗颜。谁能想到世间有人会背医书呢! 虞兮落地后抬头仰望着扁鹤。“您看我行吗?”她问。 “不行。”扁鹤还是说。 虞兮一愣。她本来有十足的把握,以为背出扁神医的巨著,扁神医惜才,不会因为她是女儿身就不收她。此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扁鹤看着她失落的神色,不疾不徐道:“扁家的规矩是不收女弟子,我也不能破例。但扁家祖训没说不可以传给女儿。你认我为师,我不会收。来做我扁鹤的女儿,我倒是可以教你医术,顾你周全。” 两次接触下来,他看得出这个孩子绝非池中物,心里喜欢。又恰好自己一直没有婚配,身边没有孩子,扁家家大业大,总要有人继承的。这个孩子聪明懂事,应该无需他费太多心血。 虞兮再聪明机敏也是一愣。她心说这个扁神医也太草率,背个《本草要略》就认干女儿了? 但想归想,人倒是再次跪了下去。 “感谢扁神医不弃。”别看她年纪小,礼数却周全得很。 扁鹤嘴上不说话,却再次伸手把地上的小人儿抱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带一点笑意,“叫爹爹”伸手捏虞兮没什么肉的小脸。 虞兮从小没有过这个称呼,前一世也没有。很是羞涩了一下。她把头埋在扁鹤肩上,良久才脸颊红红的喊了声“爹爹”。 扁鹤再想起这孩子深夜砸门求他救人的事,就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 扁鹤和虞兮一个初为人父,一个人第一次叫爹爹,两父女都欢喜得很,没多久便相处得同亲生的一般。 扁鹤中年得女,宠得不行。府上的人都说小姐哪怕要天上的月亮老爷都能爬了梯子给摘下来。但虞兮心智成熟,并不会恃宠而骄,一直斯文有礼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扁府深宅大院的,比她在富春居生活安全了许多,这也是她比较满意的。 虞兮跟扁鹤说自己想要学医是为了到上京查母亲的死因,扁鹤一面替她捏把汗,一面却教得更加用心。 她人小,医术上却极有天赋,可谓一点就通。扁鹤时常拿了受伤的小兔子小鸟回府给她救治,她也每次都有模有样手到病除。 在扁府的时间过得也快,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日,父亲有事外出,虞兮在院内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扁府的一处别院里。 “什么人。”一个黑衣侍卫伸出冰冷的剑来抵在了虞兮脖子上。 第7章 初见摄政王 她吓了一跳。 在扁府生活一年了,这里就是她自己的家,怎么还会被人如此戒备。 “这是我家,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她冷静下来,对着冰冷的剑毫无惧色。 “我家主子在里面休养,请回吧。”那人看是个孩子,收了剑道。 虞兮不走,只往里张望。 “小姐,请回,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那人依然冷冰冰的。 虞兮问:“你们住我家,爹爹知道吗?” “当然知道。”黑衣侍卫说,“请您离开这里,不要让我为难。” 虞兮撇撇嘴,待要离开。只听里面一个沉稳的男声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听那人吩咐,答了声“是”。他看虞兮是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危险性,才放了行。 虞兮迈进门槛,便看一身形高挑的男子立在院内。他穿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是镶了玳瑁的缎带,眉目俊郎,如临风玉树。 虞兮毕竟身体里住了个成年女人。她暗自称赞了一声他的好相貌,走上前去。 “你是扁鹤的女儿?”那人低头看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和尖下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转而笑道“扁鹤这个老东西老婆都没有,居然生出一只小狐狸来吗?” 虞兮被他的话冒犯,不知该先气他管义父叫老东西还是要气他说自己是小狐狸。 “不许你这样说爹爹。”她生气道。 那人大笑,伸手把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与她平视。 “本王不光说他是老东西,还要叫你小东西。小东西,本王怎么没听说扁鹤有这么个女儿啊。”他把她怀抱在膝上,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充斥着虞兮的脑神经。 他自称本王,是当朝的王爷吗?当朝王爷竟然这样年轻英俊,而且,为什么会住在扁府的别院里? 她的脸红透了,桃花眼望着他的胸膛不敢抬起。 良久,才低声说:“扁鹤是我义父。” 就要从他的膝上爬下去。 那人逗她,环住她不放手,惹得她又急又羞。毕竟虞兮骨子里是个成熟的女人啊,现在的十二岁加上穿越过来时的十七岁,也是快要三十的人了。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膝上跟被义父抱着还是不同。 “小东西,你来扁府多久了?”那人抱着她站起来,凝视着她美得不像话的眼睛问。 虞兮警觉得很,只是用大眼睛盯了他不说话。 “放我下去。”她小声坚持。 那人偏不放,还抱着她的手故意晃了一下,她一惊,赶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哈哈,”那人不怀好意的笑,捏捏她的尖下巴。 “兮儿!”浑厚的男声在别院外响起,义父回来了。 “爹爹来了!”虞兮脸红红地说,那人才把她放下来。 “她是谁?”她听那人向义父问道。 “我的义女,虞兮。”扁鹤牵了她的手对那人道,“回来找不到她,才知道跑靖王爷这里来了。” 虞兮心里大惊,原来此人就是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先皇凤逸尘驾崩时,太子不到一岁,一直由先皇的胞弟靖王爷凤逸阳摄政。他辅佐太子当了皇帝时自己也不过十六七岁,为了清君侧灭了许多反对者的九族,血洗上京,近十年来一直以手段狠辣闻名六国。 第8章 心生别样情 摄政王凤逸阳在六国间有个诨号叫“活阎王”,虞兮一直以为他相貌丑陋,凶神恶煞。谁知本人竟是这样相貌出众,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想。 又转念想起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情景,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刚才一直忤逆他,能不能活着见到义父都不一定吧。 “叫虞兮么?”凤逸阳脸上再次浮现一闪而过的惊诧,被虞兮撞个正着。 扁鹤点点头,他一项心高气傲,对王爷也没有太多礼数。 “兮儿的娘亲一年前去世了,现在跟我一同生活。”他简单解释。 说罢,又俯身哄虞兮:“爹爹今天在外面买了纸鸢给你,用完晚膳带你去放好不好?” 虞兮对这些幼稚的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却很承义父的情,毕竟从没有人这样宠爱过她。 “好,谢谢爹爹。”虞兮抬头望着扁鹤露出灿烂的笑脸,凤逸阳一旁看着,心都跟着明亮了一下。 皇室世代尊敬扁家同扁家修好,凤逸阳来扁府小住是因为跟人打斗时动了真气,借神医的地盘休养调理。见到虞兮对他来说是意外收获了。 她长得同那位故人容貌上几乎毫无二致,她若变成孩童模样,就是这样的吧。 “派人去查一下这个虞兮的身世。”扁鹤父女走后,凤逸阳命令手下人。 自那日后,虞兮再没有去过扁府别院。再遇见时就是凤逸尘准备离开时了。 扁鹤带着下人们把凤逸阳送到门口,他欲上马时,看小小的女孩儿从扁鹤身后探出头来。 不待反应,凤逸尘已把她抱了起来。 “跟王爷再见。”扁鹤只当凤逸阳拿她当孩子,于是对虞兮说。 十二岁的小姑娘,再有两年就及笈了,要抱都不太方便了呢。他想。 虞兮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在人前又不好闹得太难看,只得作罢。 义父让她同凤逸阳作别,她却不想说话。 凤逸尘看着那双百转千回的桃花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好把她放在地上,道:“会再见的。” 虞兮只是望着他不言语,长睫又垂下去。 对着这个神情老练的少女,凤逸阳有种错觉,他觉得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像几只蚂蚁在平静的路面上爬过,痒痒的,却不留痕迹。 凤逸阳二十六岁依然没有正式娶亲,府上只有一个叫侧妃,也是他母亲太皇太后硬塞进去的,并未有夫妻之实。 百姓们都传摄政王为了辅佐幼帝呕心沥血,顾不上儿女私情。所以没有立王妃,也没有子嗣。 他抱着虞兮时,只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很异样的感觉。看她明明年纪那样小,眼睛里却藏了那么多内容,又觉得好奇。 除了幼帝凤怀瑾,他可没有抱过其他孩子,再说,他也不曾在心里真的拿虞兮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摄政王的马车渐行渐远,有多嘴的下人道:“咱们小姐真招人喜欢,全天下除了皇上,也只有小姐有这个福气被摄政王抱了。” 虞兮心里怪怪的,却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第9章 口罩与挂号 虞兮聪明,一点就通。又加上有一定的现代医学基础,她学医确实比别人快。别人一年掌握的东西她两个月就差不多,别人学个五年才能悟进去的东西,她三年不到竟已炉火纯青。 凤国女子十五岁及笈,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待虞兮快要及笈时,已经在陌南有了小小的名气,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扁神医的义女得了真传,会给人医病了。 十五岁的虞兮出落得越发美丽。会撒娇的桃花眼与与拒人千里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时,有一种奇妙的魅力。 比自己前世生得美多了。虞兮望着镜子里那张夺目的脸出神地想,只可惜今世她也是个薄命人。 及笈礼不久,虞兮便正式出道做了大夫。她在扁家的医馆坐堂,别的大夫不会治的疑难杂症,她也治了一些,后来名声大噪,点名要她医治的越来越多。 扁鹤是古怪,虞兮是冷淡,父女俩骨子里却一样善良,都救过许多人。 但她随着越来越大,因相貌出众惹了不少事端,总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假托生病想来看她,虞兮不胜其扰。 后来,她想出了个主意。 自己用布仿照现代外科医用口罩的样子,做了许多口罩出来,理由是大夫带着这个可以预防传染病,不被人过了病气。 后来虞兮给人看病时就一直戴口罩了。她是六国唯一的女大夫,本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在心上。后来,大夫们给人诊病戴口罩,竟成了一种潮流。 然而虞兮戴上口罩,只留一双过份美丽的桃花眼在外面,找她医病的依然能挤破脑袋。 再后来她干脆设置了挂号处,每天最多诊治十个病人,多了就第二天重新排。扁家的济世堂医馆在她的管理下,竟然初具现代医院的雏形。 扁鹤很以自己这个女儿为豪,提起来美得眉毛都恨不得的飞上天去。他看人准得很,虞兮少年老成的那个劲儿让他觉得这孩子一定大有作为。 “可惜了令嫒是女儿身。”总有人由衷地感慨。 扁鹤不以为然。 “世人皆说男尊女卑,可我女儿,把天下多少男儿比下去了。女子又如何,必定有所作为。” 女儿在扁府过了几年舒坦日子,最近笑容都多了。他不想用世俗的规矩束缚她,反正她想做什么,都还有他为她撑腰呢。 但是有一件事,父女俩始终意见不统一。 虞兮未及笈时便想要去上京查清母亲被害真相,扁鹤以她年纪太小为由,迟迟不肯放行,如今及笈,算是大人了,依然拖着不肯让她去。 虞兮知道义父是怕她有危险,但她这几年努力学医的意义正在于想要学以致用,去查明母亲被害真相。 母亲临终前让她发誓此生不去找亲生父亲,之所以告诉她身世,也是不想等哪天亲生父亲来认她时让她躲远一些。 “好好活着,做个幸福的平凡人。”这是母亲对她的遗愿。 可她铁了心要查。毕竟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又怎么会真的幸福呢。 第10章 去上京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五年也不过弹指间。 眼见着虞兮从一个在怀里叫爹爹的孩子长成一个美丽的十六岁少女,离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扁鹤一拖再拖不让女儿去上京认亲生父亲,竟拖了好几年。虞兮过完十六岁生辰,便日日嚷着要去上京,这次是铁了心。 扁鹤被虞兮念叨得烦了,赌气道:“要走走吧,女大不中留,到底不是亲生的!” 被义父当心肝宝贝似的宠了好几年,突然来这么一句怼到心窝子的话,虞兮难受了半晌,愣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于是不提去上京的事了。之后半个多月里却是日日忧心,往往父女二人一同吃饭时强颜欢笑,一转身便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来。 扁鹤终究是嘴硬心软,连下人都说小姐最近不太欢喜,他如何能看不出来? “要去就去吧,你不必挂念我。”某日席间,扁鹤闷闷地道。 朱颜捧着碗不作声,大颗的泪珠滚到饭里去。 扁鹤放下筷子看着她哭,也不再作声。 小小的人儿眼泪越流越多,一直哭得自己受不住了,才越过桌子扑到扁鹤怀里去。 “爹爹,我会回来的。”她说,还在为前些日子那句“女大不中留”委屈。 扁鹤看她哭得快背过气去,脸色才缓和了许多,拍着她的背哄了又哄。他那天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这孩子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聪明却不圆滑,善良得很。 相处的这五年多里,他们互相把对方当成了最亲的人,他不让虞兮去上京,不过是觉得危险重重,不想让她冒险罢了。 虞兮大哭了一场,父女俩在饭桌上说了半夜的话,第二天扁鹤就备了马车和随从送虞兮启程了。 虞兮自由惯了,一直没有丫鬟服侍,依着扁鹤的意思毕竟陌南到上京上千里的路程,多带些丫鬟家丁还照顾得好些。但她觉得人多事就多,太麻烦。在她的坚持下,除了车夫,只留了两个随从压车。 不出事只有个车夫就够了,要出事,多少人都未必救得了她。虞兮想。 谁知,马车走了半日,刚出陌南城的城门就出了事端。 虞兮正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突听得几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受惊的马儿四处乱窜,在她被颠得四处乱撞之际又一声嘶鸣,像被人逼停了。 虞兮撩开帘子,便看到了地上马车和随从的尸体。以及,几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 “哟,小美人,去哪儿啊。” 她们才离开陌南城门不久,但这个痞子听口音像上京官话,虞兮皱眉。 “陪大爷玩玩。”又一个痞子开腔,依然不是陌南口音。 从上京千里迢迢跑来调戏个姑娘?还把车夫和随从都杀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这是想赶尽杀绝啊,虞兮眸子一暗。并不言语。 虞兮摸了下袖中的两枚银针,暗自忖度自己的胜算。 她在医术穴位上天赋异禀,一点就通。武功却是一直是三脚猫功夫,义父也让人教了她一阵子,看她实在没有长进,也就没有强求。若要点穴,对付一人还行,多人怕是寡不敌众。何况对方若要赶尽杀绝,这几个痞子自然不是欺软怕硬的普通地痞那么简单。 她冷眼看着一帮痞子离她越来越近,脑子飞速得转着。 第11章 相公救我 几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人着一身紫衣,戴紫色抹额,一副贵公子模样。虞兮一眼望去便愣住了,这人她是见过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脑子里一搜寻,便想起了来人是谁。 五年前抱着她问“扁鹤那老头怎么生了个小狐狸出来”的不就是他,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虞兮心里欢喜觉得自己有救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但凤逸阳可能没有认出她来吧,毕竟五年多过去,从孩子长成大人,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虞兮想。 几个痞子怕节外生枝对凤逸阳说道:“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要管,你们继续。”凤逸阳摇着扇子闲闲得立在一旁,眼底都是促狭之意。 痞子口味再重,也不愿给别人看“活春宫”,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带着虞兮往别处走去。 虞兮心沉到谷底去。她以为凤逸阳准备路见不平救她的!谁知他只是想看热闹! 不管了这么多了!虞兮暗自咬牙,心一横飞到了凤逸阳的怀里。被他们带走可能先奸后杀,这个人跟义父有些交情,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相公,你不能因为跟我斗气就不救我。”她强忍着恶心撒娇,把头埋进凤逸阳怀里。 “你不救我,我被登徒子轻薄了可如何是好。”她抱着他的腰,声音娇软得像只小猫。 温香玉软抱满怀。 凤逸阳僵了一下,心跳都跟着一停。他随即对随行侍卫笑道:“还不快救我娘子。” 几个侍卫闻言一拥而上,而凤逸阳则骑着马把虞兮带得越来越远。 这就是虞兮和靖王爷凤逸阳的第二次相遇。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像极了英雄救美的故事。美人眨巴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说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英雄说恭敬不如从命,从此二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可她是虞兮,他是凤逸阳,自是与众不同。 凤逸阳策马奔腾在郊外的小路上,鼻腔里都是满满的药材香气,虞兮不会骑马,怕摔落在地,只能还维持着抱紧他的姿势。 她没有认出自己么?凤逸阳皱眉,毕竟五年前还是小孩子啊。 再遇到都长这么大了,还又香又软。这个被坏人围住还一言不发的小女子此刻微微发抖,依然一言不发。 凤逸阳下腹一紧,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找无人处抱着她从马上一跃而下,把人抵在了墙上。 “娘子要怎么感谢为夫啊”他靠她那样近,鼻息相闻,身子都要贴在一起。 虞兮蓦地红了脸,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她想,这个王爷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啊!“我给你钱。”她说,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凤逸阳心里气她没有认出自己,坏心地伸手抚摸她的脖颈。 桃花眼里有慌乱的神色,瞬间又收了回去。 很好。凤逸阳笑,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别的女人都是脂粉味儿,她常年行医,身上是药材干净清冽的香味。 “公子想要什么。”她又开口。 这个王爷长得这样英俊,却是个臭流氓。虞兮心里碎碎念,而且,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 “要你。”他嗓音嘶哑,还在贪婪地嗅着。 虞兮急着赶路,无意与他纠缠,既然没有认出来,那她就不客气了。 “得罪了。”桃花眼晦暗不明。 一根银针扎在了凤逸阳的麻穴上,他手脚发软,当即坐在了地上。再抬头,那个小人儿已经不知逃向了何处。 凤逸阳武功高强,若有人要攻击要害之处一定可以防得了。大意之下被人扎了麻穴,竟是他意料之外的。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他来陌南处理些事情,谁知正好看到她遇到危险。五年来,虞兮从一个瘦小的孩子长成了身段玲珑的少女,如他预想的那般好看,被人纠缠,也那样从容。 他想看看她遇到危险的反应才没有贸然出手,这个丫头倒是有趣的很,直接扑倒怀里叫“相公”了。 凤逸阳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竟露出笑容来。 第12章 相遇客栈 虞兮没了人护送,自己又不会骑马,只好脚行继续赶路。 好在她来时带了些银票在怀里,只需要走过这段村子,到了下一个城里繁华处可以雇辆马车继续前行。 她一面走着,一面想起刚才自己扑倒凤逸阳怀里的事来,他竟然抵着墙叫她娘子,真不害臊呢。一把年纪的人了,搞得跟言情小说里的少男少女似的,还玩“壁咚”这一套。 虞兮又是好一阵双颊发烫。 这个时代的人,生得好看的真是多。谁能想到凤逸阳那样风华绝代一张脸,竟然是个杀人魔头。 天渐渐黑了,虞兮徒步走了十几里路,才逐渐远离了村子,到了相对繁华的地方。前面就是安阳城了,她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客栈。 灯笼上印着“客如云”的字样,想必是客栈的名字了。 走了那么远,她本就体弱,只觉得累得快要虚脱。虞兮走进客栈,只想赶快开间房好好休息。 店小二迎出来接待虞兮,突然她看见拴在客栈院内的几匹马,改了主意。 “小二,附近只有这一家客栈吗?”虞兮问。 “小姐,咱家客栈是安阳最大的。前面也有小一些的,不过还要走上几里路。你一个姑娘家,夜里走那么远不安全。” 小二看虞兮穿着打扮不像是缺钱的,对虞兮的态度殷勤得很。 虞兮犯了难,她一进来就认出了院里栓的几匹马是凤逸阳的,白日里刚得罪过他,真撞见了怕他伺机报复。 可真让她再走几里路……她的脚都要磨破了。 “姑娘,您就住下吧,太晚了去哪儿都不安全。”小二看她犹豫,连忙说。 虞兮又想,只要别上楼时撞上,自己躲在房里不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同意住下了。 她不知道某人早在二层的窗子上盯上了她。 “主子,这不是白日里那姑娘吗。”他的贴身侍卫长安,看凤逸阳往外望,嘴快道。 凤逸阳眯了眯眼没有作声。 他只说来日方长,这小东西自投罗网得倒是快。 虞兮还未上楼,一辆马车进了客栈。 小二正欲上前招待,一众仆人扶了一个衣冠华丽的美人下来。 她看了看拴在院内的几匹马,面露喜色。快步走到小二面前拿出一锭银子递与小二,道:“这马的主人是我夫君,我来找他,麻烦小二哥带个路。” 虞兮只觉得站在小二身旁,被脂粉味熏得睁不开眼睛。 听闻当今摄政王年近三十尚未娶亲,只有一个侧妃,想必这位就是了。上京的贵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侍妾居然能老远得追来,想来是个得宠的。 虞兮想着,皱了皱眉头。什么品味!也不知自己在说凤逸阳还是这个女子。 女子叫董秀枝,先前她母亲董薛氏在宫里给太皇太后也就是凤逸阳的生母做过侍女,有一次后宫来刺客是董薛氏舍命挡在驾前救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感念于心,厚葬了董薛氏不说,也让董秀枝在宫里长到及笈,给了凤逸尘做侧妃。凤逸阳本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也不往心里去,无非是在王府里找间房子给她住罢了。 虞兮看小二一路小跑带着董秀枝往楼上去,心想自己想等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上去是极好的。 第13章 本王今天想睡这儿 “你来做什么?”凤逸阳在楼上就看到了董秀枝,看她上来只觉得心里厌烦。 “王......”董秀枝待叫王爷,一看长安使眼色,忙改了口,“夫君,看你许久不曾回来,妾身想来看看你。” 她扭扭捏捏地往凤逸阳身上靠过去,却被凤逸阳单手撑在肩上,阻止上前。 董秀枝平日里挺伶俐的人,也很会讨太皇太后喜欢,一遇到凤逸阳就失了智一般。她名义上是凤逸阳的侧妃,却从未被他临幸过,看他个把月不回王府,以为有了别的女人,这才追到安阳来。 “查一下是谁告诉董妃我来了安阳。”小二离开后,凤逸阳命令长安道。并不给董秀枝留脸面。 董秀枝脸红一阵白一阵,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让小二再找一脸房给董妃。”他又冷冷吩咐。 “王爷,今天客满,没有其他住处了。” 董秀枝来找凤逸阳时便铁了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他行夫妻之实的。她也顾不上女人的脸面了。 这边虞兮进入客房后,让小二打了盆热水送来,褪去鞋袜才发现双脚已经磨出了血泡。 她皱着眉头用银针一个个挑破,又觉得委屈得不行。明日一定得雇辆马车了,她想。 门被一股大力惯开,虞兮一惊,银针扎进脚心的肉里。 “嘶...”她低呼一声,看到凤逸阳立在门口。 “凤逸阳你是不是有病!”本就走了十几里路心里委屈,磨破了脚更加委屈,又被针扎,是三倍的委屈了。 凤逸阳万人之上,哪里听过这样大不敬的话,他拧起眉头。 原来她记得他!也就是她知道他是当今王爷,还扎了他的麻穴。真是好样的,这个小狐狸长本事了! 凤逸阳大步走向前去,正待好好“收拾她”,看到她流血的脚又瞬间没了火气。 那样白嫩的一双玉足,脚底却都是血泡,她是一路从陌南步行过来的吗?刚才低呼了一声,是扎到脚心了吧。 虞兮骂完凤逸阳就有些后悔,心说白日里刚得罪了他,现在又骂他,这下自己死定了。 凤逸阳伸手把人抱起来,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虞兮身子一僵。有没有搞错,五年前她还小,抱了就抱了,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加上前世的年龄三十好几了,他还要这么抱她! “认出本王竟然假装不认识,你挺会玩儿啊。”他抱着她不松手,她的挣扎让他下腹发热。 “我若说认出王爷,就是给王爷安上见死不救的罪名,怎么能说。”她是个话少的人,一开口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谁让他在旁边看她也不出手相救呢,虞兮心说。 “真是伶牙俐齿。”凤逸阳冷哼。 还是抱着她不放。 “王爷,天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快回吧。” 虞兮看他并非要责难自己,放下心来。 “本王今天想睡这儿。”凤逸阳道。 “王爷,我都住进来了,不想换了。”桃花不悦地看他。 “没人让你换啊,再说,客房都满了,你想换哪里去?”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往床里面坐了坐。 虞兮气坏了,她猛地用力从凤逸阳怀里挣脱出来,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我走!” 就要收拾东西。 凤逸阳这才好声好气道:“本王没地方去了,你今天收留本王,当本王欠你个人情可好?” “王爷怎会没地方去?” “董妃想同本王睡一起,本王不愿意。”凤逸阳说这话的表情,就像十八少女躲避淫贼似的。 虞兮扶额:“她是你的妃子,平日里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在外面倒是矫情了。” “她想要个名份,本王给她个名份罢了,为什么要同她睡一起?”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 “王爷若不想跟董妃睡,可以跟侍卫睡一起。”虞兮提合理建议。 虽然她是个开放的现代人,可毕竟男女有别。何况,他的妃子他都拒绝睡一间房,来找她不是跟奇怪吗。 “主仆有别,那怎么行。”凤逸阳有的是借口。 “王爷不跟自己的侧妃睡是男女有别,不同侍卫睡是主仆有别,那我呢?” 虞兮脚上的血泡还疼着呢,懒得理他。 “虞兮,本王知道你去上京做什么,你如果让本王睡你房里,本王以后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凤逸阳开始诱惑她。 “我要是不答应呢?”虞兮不吃他这一套。 “不答应,你白日里用银针行刺摄政王,是死罪。” 凤逸阳不要脸到极点。 虞兮被他威胁得心头火起,又得跟他争辩,自己抢先占领了床。 “反正我睡床,你要非要睡我房间,那你睡地上。”他贵为王爷,总不可能打地铺吧。 凤逸阳看她松了口,马上命人搬了张竹床进来放在虞兮床边,自己也躺下了。 第14章 闹市救惊鹊 虞兮累极了,懒得同凤逸阳争辩,未等他收拾妥当,自己已经靠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凤逸阳在等下看她眉头紧锁的脸,想起进来时看她在挑脚上的血泡,便坐到床尾去握住她的小脚丫来看。 血泡已经破了,被她挤出血后瘪了下去。从陌南城郊到客如云客栈有十几里地的路程,这个丫头就这么独自走了来。都说扁鹤宠女儿上天,她倒是不娇气。 凤逸阳随手把腰间带的金创药来给她擦了点,听着她累得打起细细鼾来,又是想笑。怎么,小狐狸打鼾都这么可爱吗? 抓着她的小脚把玩了半晌才放下,自己也吹了灯睡了。 第二天一早,虞兮趁凤逸阳没醒赶紧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东西退房,下楼时遇到了在门外张望的董妃,心里颇为尴尬。 董秀枝看她的眼神有想千刀万剐她的意思,但有凤逸阳的贴身侍卫在一旁守着,也并没有说什么。 虞兮花钱托小二雇了辆马车给她继续赶路,她可不想再徒步走那么远了。 昨夜半梦半醒间,她知道凤逸阳捉着她的脚,可她也只好继续睡。 不说醒了说什么?这么个美男子抱着自己的脚,怎样想都像个变态。凤逸阳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怎么办? 虞兮想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车行得快,没多会儿就进了安阳的主城区。 安阳比陌南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路上卖什么的都有,虞兮从马车往外看,只觉得目不暇接。 “小姐,前面是闹市,路窄人多,你坐稳了啊。”车夫嘱咐道。 “好。”虞兮答,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突然,买卖吆喝声里有一个极不和谐的传进来虞兮耳朵。 “这闺女已经成人了,买回去做媳妇,做小妾都行。她人老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个中气十足的妇人在大街上跟围观的人介绍,隐约还有小女孩的哭声传入虞兮的耳朵。 她的第一反应是人贩子,就要冲出去救人。又一想这个时代买卖.人口不是违法的,就有些泄气了。 “娘,您饶了我吧,求求您别把我卖了...”小女孩抽泣的声音再传来。 待车夫驶到前面,才看清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妇人,在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凤国十五岁可婚嫁,妇人说她已成人那应该有十五了。只是这小孩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怎么看也没有十五岁。 而且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看着像是新结痂不久。 “这个妇人十有八九是后娘。”车夫说。 虞兮来不及多想,只说:“停一下”,让车夫停了马车。 “你为什么卖这孩子?”虞兮毫不客气,上去就问。 说是孩子,也就比她小一岁。 “她是我女儿,我想卖就卖。”高壮的妇人蛮不讲理,但又看虞兮穿得是富家小姐的模样,又说,“小姐身旁若是缺人手也可以买了去,这孩子认打认骂,老实得很。” 虞兮越发听不下去了。 “你是后娘?”她又问。 “是又怎么样,后娘也是娘,也有权力卖她。”妇人嘴硬得很。 “小姐您要是不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虞兮跟她理论不过,看那小女孩又一劲儿只是哭。心软了许多,掏出了银票真的买了。 十两银子,平日里自己买件衣服都不止这个钱,却能买来小姑娘的一生,虞兮心里难受极了。 她把小姑娘带上马车,看她一劲儿哭,就拿自己的帕子为她擦了泪。马车行了一小段路程离开闹市后,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小女孩睁大眼看着虞兮,不明所以。 “你拿着这个钱走吧,去做点小生意也行,想去哪里也行,不要回你后娘身边去了,她不拿你当人。” 虞兮对小女孩低声说道。 她脸上的伤想必也是后娘造成的吧,真可怜。 虞兮让车夫停了车,把小女孩搀扶下去,想起了什么又从身上拿了一瓶药出来给她。 “你脸上的伤擦这个药就不会留疤,自己多注意。” 毕竟是个小女孩,还是会爱漂亮的,她后娘也太不是人了,这样虐待她。 小女孩接了,只是在原地愣着。 “我走了,”虞兮摆摆手说。她只是怕这个小女孩今天没有人买再次受后娘虐待,至于买来做什么倒是没想过。 放她自由是最好的选择。 车夫听到虞兮示意,就再次启程了。 马车走了一会儿,车夫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车内道:“小姐,那个小姑娘一直追马车呢,你看怎么办?” 第15章 主仆同行 虞兮赶紧又让车夫停了车,问小孩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小孩摇摇头。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虞兮又问。 “我被卖给你,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小孩被虞兮买来后一直怯怯得不敢开口,虞兮让她下车就下了车,看马车走,又跟着一路跑着追来。 这是她跟虞兮说得头一句话。 “你也是独立的人,我愿意帮你,可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人。”虞兮无奈的解释。 大家都是同性,你这是干什么呢。她想。 小女孩固执得很,只重复同样的话。 虞兮让车夫赶紧走,可她在后面有使劲儿跑起来追她。 她无奈,只好让小女孩也上了马车。 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女孩叫惊鹊,十四岁。继母说她成人了,给她梳成人发髻,都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至于脸上的伤,虞兮想得没错,也是继母打的。 惊鹊的父亲好赌,家里日子过得一穷二白。继母自己又有孩子等着吃饭,就跟她商量把她送给当地的员外做小老婆,惊鹊不愿意还顶撞了继母,才被打成了这样,划破了脸。 “她总打你吗?”虞兮看着这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问。 惊鹊瘪了瘪嘴,终是没有憋住眼泪大哭了出来。 虞兮伸手把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得哄她。这是个命苦的姑娘,也是个老实的好姑娘。毕竟她宁愿给她做丫鬟也不做员外小妾,挺难得的。 “那这样好不好,我收下你做丫鬟了。”虞兮看着惊鹊的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说,“不过呢,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卖身契在我这里做不得数的。” 在她眼里,丫鬟车夫家丁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毕竟受过现代教育,人生而平等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以后你就是我主人了。”惊鹊破涕为笑。 虞兮扶额,她不习惯别人服侍就是因为如此,什么主人仆人的。 “你叫我姐姐吧。”虞兮说。 “那不行,还是要叫小姐的。”惊鹊是个很天真可爱的姑娘,她感激于虞兮救了她,在心里觉得亲近。 可毕竟主仆有别,她不能叫她姐姐。 虞兮叹口气,这些人真是挺难改变。 “随你便吧。”她说。 于是,虞兮去上京的路上又多了个人陪着。 虞兮毕竟是大人穿越成了孩子,从小就没有天真可爱的阶段,看惊鹊叽叽喳喳天真可爱的样子,还挺喜欢。 “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放心吧。”她拍拍惊鹊的背道。 “嗯,跟着小姐吃糠咽菜我都愿意!”惊鹊很是郑重。虞兮从继母手里救了她,把她从火坑里捞出来,她认定了虞兮是个好人。 吃糠咽菜,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啊!虞兮碎碎念想。 安慰小丫头道:“放心,不会吃糠咽菜,跟着我,只有好日子。” 后来赶路就是主仆二人一起了。 惊鹊虽然人傻傻的,天真可爱,可她心里非常崇拜虞兮,觉得小姐怎么都对,做什么都有道理,很是听话。从小苦日子里过大的,做起杂事来,更是手脚利索得很。 虞兮就怕别人对她耍心机,这个小丫头笨笨的,可可爱爱的,她很满意。对她也是极厚道,吃的用的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她吃什么就给惊鹊吃什么,她穿什么就给惊鹊穿什么。小丫头从地狱到了天堂,人慢慢的开朗了一点,看着不似原来那般楚楚可怜了。 穿戴整齐,虞兮发现惊鹊长得竟是有几分姿色的。“真漂亮。”她不见外地捏着小丫头的腮夸她。心说难怪那个该死的后娘要把她卖给员外老头做妾。 惊鹊小脸红红道:“小姐你别逗我了,你才是天仙下凡。我都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在她眼里,虞兮就是天上来的飞仙,怎样都美,哪哪都好。 主仆二人一同赶路,去上京的路上也有趣了一些,总算没有那么闷了。陌南到上京一千多里地,虞兮算着马车一直走着不休息也要走个六七天,何况她第一天就遭遇了刺杀,耽搁了许久。 虞兮只盼着别再出其他差池了才好。 第16章 车夫反草 过了安阳又到了离城,离上京越来越近了。那个安阳的车夫一路随行也是跟了虞兮三天了。 之后的两晚住客栈时虞兮生怕再同凤逸阳遇上,毕竟他的行程路线应该也是去上京。虞兮的直觉告诉她遇到凤逸阳就没什么好事,虽然他那样尊贵英俊,但现在不是她“沉迷男色”的时候,凤逸阳也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人。 第四天一早,主仆二人又早早得洗漱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虞兮着急赶路,这几日每次都起得极早,饭也不吃,靠在马车上就开始打瞌睡闭目养神。这几日跟车夫也熟悉了,对他很是放心,只告诉他目的地,中间也没有再过问什么。 以至于马车不似前几日从主城区闹市走,而是专挑小路七拐八拐,虞兮也只是以为他要抄近路,不疑有他。 反而是惊鹊道:“都说离城不如安阳富庶,可没想到穷得这么离谱,连条大道都没有,今天这路也太荒凉了。” 虞兮正打瞌睡,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她有猛地醒了。 从马车的窗子望出去,心更凉了。她临行前带着地图,知道每个城市的交通干道以及自己要走哪里,今日这个路线,绝对有问题。 握紧了别在袖中的银针,又从腰间拿出一包蒙汗药来。 “嘘,”她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惊鹊刚才只是说者无心,看小姐这个样子跟着吓了一跳。 “师傅,您停一下,我有事问您。”虞兮对车夫道。 车夫做贼心虚,假装听不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赶。 “师傅,停一下。”虞兮走到马车门口去,又说。 车夫只好勒住马,问:“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虞兮一脚跨到车夫身后去,用银针扎在了他脑后的大椎上。 车夫没料到她一个娇小姐会有这么一手,被扎得动弹不得,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 “小姐饶命啊!”他梗着脖子喊。 虞兮跃到他面前去,看着车夫笑。 “不如你告诉我,谁要杀我,要你把我带到哪里杀我,怎么样?” 车夫惊恐得瞪大眼睛看着虞兮,嘴唇抖动不停,竟然话都说不好了。 虞兮把装着蒙汗药的瓶子拿着,吓他道:“你若不说,我就毒死你。” 车夫哆哆嗦嗦,被她连吓带骗,竟尿了裤子。 “我不认识啊小姐!小姐饶命啊!有人昨夜给我钱,让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凤凰山去。并没有说要杀你。” “呵呵。”虞兮冷笑,她生得那样美,表情却狰狞得如女鬼一般,“说,那人什么相貌,什么打扮?” 车夫只是怕死吓得屁滚尿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是个黑衣女人。 “这样啊!那你去死吧!”虞兮冷笑,把蒙汗药倒在手心捂上他的口鼻。 小丫头惊鹊在一旁看车夫倒下去,惊得目瞪口呆。 “没事,是蒙汗药,他死不了。”虞兮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说罢,拉着惊鹊一路狂奔起来。 荒郊野外的,主仆二人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一时间有些蒙。 “惊鹊,你知道哪里是凤凰山吗,咱们往相反方向跑。”虞兮问。 惊鹊茫然的摇摇头。 虞兮依稀记得离城的山在城市的南面,又根据天上日头的方向找出了北。“不管了,赌一把,往北跑!”她说,两人又是一路狂奔。 “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一群蒙面人堵住了虞兮和惊鹊的去路。 虞兮把惊鹊护在身后,冷冷道:“你们是谁?谁要杀我?” 那些人却并不开口,只把挥着手里的剑朝虞兮刺去。 那人的剑刺向虞兮心口,虞兮躲避不及,只好闭上了眼。 没有预想中的痛楚,再睁眼,一行人已经尽数倒地,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 他们被涂了毒药的袖箭封了喉,已经没气了。 一个红衣长发的人立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骄傲地扬起了嘴角。虞兮望过去,只见那人身形纤瘦,黑发如瀑从两肩披散下来。他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眉眼斜斜地飞到鬓角去,眼神里带着三分魅惑七分不耐烦,红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妖异美丽。 虞兮一直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也觉得男人里义父和摄政王都是极俊美的,可同此人比起来,似乎都缺了什么。 “多谢相救。”虞兮过去行礼,“请问阁下是?” “凌绝山庄斐冷邪。”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兮,开口道。 第17章 天下第一杀手 这么美,竟然是个男人。听他开口,虞兮心里暗自惋惜,但一听对方的名号又有些激动。 “天下第一杀手斐邪尘?”虞兮嗓音里透出惊喜,“都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竟让我遇上了!” 斐邪尘是扁鹤的故交,义父每年夏天都会去凌绝山庄住上一阵子。而凌绝山庄又是江湖上最骇人听闻的暗杀组织聚集地,亦正亦邪。江湖传闻说这世间没有斐邪尘杀不了的人。但若要请凌绝山庄出面杀人,钱和权势都没有用,只能用一个条件交换,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要看山庄主宰者斐庄主的心情了。 斐冷邪的五官对男人来说有些过于魅惑了,他上下打量着虞兮,道:“扁鹤那家伙不放心你,托了我来随行保护。好在你这个小家伙挺机灵,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他模样看上去比义父年轻许多,却管虞兮叫小家伙。 虞兮一听是义父让来的,心里一热。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她问。 “一直。” 若不是这次看她快死了,他才不出手呢。 自己真是大意,被人跟了这么久竟然一无所知。虞兮暗想。那么,她扑到凤逸阳怀里他也看见了?她扎了凤逸阳麻穴他也看见了? “那你都看见什么了?”虞兮小心翼翼的试探。 “看见凤逸阳那小子钻进你房里。”斐冷邪知道的比她想到的还多。虞兮听完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和他没什么。” 虞兮赶紧解释,毕竟这位斐庄主是义父的朋友,传到义父耳内也太解释不清。 斐冷邪满不在乎摆摆手道:“我才懒得管你和那小子的事呢。” 他看着比凤逸阳也长不了几岁,竟然管他叫“那小子”,更何况凤逸阳还是凤国的摄政王,他这个称号很让虞兮诧异。 但虞兮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没有多问,只和斐冷邪说自己迷了路,求他带她们出去。 待三人到离城的主城区,已是傍晚时分。只好先找家客栈住下。 虞兮养成了习惯,到客栈先环顾后院和马厩,很好,没有凤逸阳的马。 这才放心的让小二开了两件客房,斐冷邪一间,虞兮和惊鹊一家。 三人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放下东西收拾妥当,便去了一楼用餐。 凤国所有客栈都是这个布局,楼上住宿,楼下吃饭。虞兮每次看着都觉得很有现代星级酒店的雏形,就差小二在楼梯口收她的早餐券了。 虞兮看似镇定,事实上白日里受了惊吓,饭也并没有吃下去多少。 “虞兮小姐,真巧啊。” 她正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不想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不待虞兮开口,那人又道:“这么巧,师叔也在。” 显然是在问候斐冷邪了。 虞兮瞪大了美丽的桃花眼,看像凤逸阳。世界这么小吗?斐冷邪竟然是凤逸阳的师叔? 显然凤逸阳一行人如她所料也是回上京的。 董妃站在凤逸阳身后,那眼神像要把虞兮活吞了一般。显然,她拿虞兮当假想敌了。 虞兮无奈,虽然她同凤逸阳确实清白,可凤逸阳那夜睡在她房里也是事实,董秀枝生气也是情理中的。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聊。”不待斐冷邪回凤逸阳话,她赶忙说,脚下生风往楼上跑去。 凤逸阳的师父同斐冷邪是一师之徒,但是他师父是澜沧人,不常在凤国。这个师叔,性子又妖孽得很,两人并没有多少话聊。 见虞兮逃也似的上楼去了,凤逸阳又是心头火起,那日一早就跑了不说,今日还避自己如蛇蝎,好你个虞兮,长本事了! 他同斐冷邪寒暄几句,也就上楼去了。 夜色深了许多,虞兮在房内洗尽铅华,又换了睡袍正准备睡觉,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惊鹊问。 虞兮赶紧对她摇摇头,示意惊鹊不要作声。 斐冷邪这么晚了无事找她,一定是凤逸阳那个活阎王。 “虞兮,你不想让我闯进去就出来。”外面那人朗声道,已是不耐烦了。 虞兮皱眉,又不敢拿惊鹊的清白开玩笑,只好穿上鞋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便被那人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伸出长臂把她困在其中,虞兮吸了口气,人又僵住了。 第18章 懂得挺多啊你 “你跟斐冷邪,怎么回事?” 凤逸阳直奔主题问。 他一进来就看她在同斐冷邪一同吃饭,本来好好的,见到他反而跑了,让他心里直冒酸泡。 “跟你有关系吗?”虞兮自第一次相处便没有对他太过恭敬,已经习惯了这个相处方式。她明明可以告诉他是斐冷邪救了她,就是不想说,好想怼回去才高兴。 “我家娘子跟别的男人一同吃饭,你说跟我有关系吗?”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脸凑得越来越近。 凤逸阳的鼻尖同虞兮鼻尖碰在一起,嘴唇离得越来越近。 呼吸相闻,虞兮的脸又开始爬上红晕来。 “凤逸阳,放开我。谁是你家娘子。”她气鼓鼓道,伸手推他的胸膛。 凤逸阳这才用心打量起她来。 她是刚沐浴完吗?脸上干干净净,能看到细微的绒毛,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散在肩上。睡袍似乎不是凤国的样式,领口有些低,也没有扣子,只有腰间的一根带子堪堪系住。 凤逸阳看着心里憋了团火,只想逗她。 他坏心地把手伸向那根衣带去...... 虞兮大惊,脸上的红晕悉数褪去,只剩惨白。她挣扎得更厉害了。 凤逸阳贴近她的身子,手抓着那根带子,却并没有真的解开,他只是坏笑着看她。 突然,凤逸阳脸色也变了。 “不好”他暗叫,放开了控制虞兮的手。 前两次他抱着她,也觉得心里酥**麻,但凤逸阳清楚的知道,这次是不同的。他全身的血像被一把火烧开了一般,在体内涌沸乱窜。 体内的邪火窜个不停,恨不得要喷出鼻血来。凤逸阳知道自己中了招,一定是刚才董秀枝送的那杯茶有问题。 他退后几步,趁着理智还算清醒,对虞兮道:“你快走!” 虞兮学医五年,本身又是现代人,怎么会不知道凤逸阳发生了什么。看脸色,他一定是中了那种药。 不过这人还不错,这个时候竟然先做的是放开他,虞兮心想,贵为王爷,他若真的要强她,也没人敢救吧。 虞兮看凤逸阳如此,反而两步走到凤逸阳面前,先用银针封了他的血脉。 凤逸阳脸憋的像煮熟的虾,“还不走,别怪我后悔”他咬牙道,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虞兮哪里理他,开了门让惊鹊把医药箱拿出来,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针对着凤逸阳扎去。 凤逸阳靠在走廊的角落里,任她摆布,只觉得没有刚才那样血气乱涌了,却还是憋的难受。 “好了。”虞兮在凤逸阳手腕上,心口,后腰扎了许多针才停下来道。 凤逸阳只是大滴地落着汗,不说话。 “我护住了你心脉,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药受损伤。你去解决一下就没事了。” 虞兮对凤逸阳说道。 解决?凤逸阳看虞兮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他要是想解决会让放她走? 虞兮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说,你可以回去找董妃。 看凤逸阳压着怒火的脸,自觉失言,又小声道:“要不,你自己动手?” 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凤逸阳刚才心里那点旖旎全没了。 好你个小狐狸,懂得挺多啊你? 凤逸阳本就身体难受,又被虞兮对男女之事的“见识”气得七窍生烟。 他强撑着走过去踢开了侍卫长安的房门,吩咐他打一桶冷水来。端着冷水兜头浇下去,才算舒服了。 体内乱窜的邪气被控制时,凤逸阳就察觉到了虞兮针法的精妙,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小东西医术的高明之处。可是她面不改色的让他去“解决”一下,还是让他大为恼火。 虞兮看凤逸阳没事了,赶紧从湿淋淋的他身上把针取下,一溜烟又跑了。 当晚,董秀枝被连夜赶走了。 她跪在房门外求凤逸阳求了半夜,长安只一句:“董妃快回吧,别让属下难做。” 董秀枝终是一部三回头的走了。 她只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女人罢了。凤逸阳这些年不肯碰她,刚进靖王府时她羞于启齿,总觉得这件事由女人主动说出来有些丢颜面。这几年,每日里守着空床,终是守不住了。 凤逸阳知道她追来一定是太皇太后默许的,前几日也不赶她。今日她对他下媚药,险些伤了他的元气,他只是将人赶走已是万分客气了。 第19章 女人间的事自己解决 第二天,虞兮早早把惊鹊叫醒,就要着急赶路。 惊鹊揉着眼吃惊:“小姐,这四更还没过,也太早了,平日里不都天快亮再走吗?” 却还是听话的起身洗漱收拾。 “你不懂,那个凤逸阳是个瘟神,咱们能躲就躲。”虞兮手上不停地收拾着东西,自顾自说。 “凤逸阳?那不是当今摄政王吗?”惊鹊瞪圆了眼睛。莫非,昨日那个男子,竟然是当今摄政王爷? 不过王爷似乎同传闻里不太一样,都说摄政王杀人不眨眼,凶神恶煞,惊鹊一直以为他相貌凶悍。没想到这样年轻英俊。 跟小姐,倒是很般配呢。惊鹊想,嘴角露出笑来。 “想什么呢你,快点儿!”虞兮拍拍惊鹊的小脑袋,催促道。 “哦哦,我收拾完了小姐。”惊鹊忙说。 待收拾妥当,虞兮又去敲斐冷邪的门。一直没有回应。她以为斐冷邪还睡着,就推了推门。 谁知轻轻一推,就打开来。斐冷邪不在。 看来他不想与自己同行,虞兮心想,只好拉了惊鹊继续赶路。 天色太早,也不好找马车,主仆二人只能先往前走着,想等到天大亮再想办法。 “小姐啊,咱们怎么一路上危险重重的。”惊鹊念叨,但还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并没有虞兮想象中的害怕。 虞兮苦笑,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娘亲得罪过谁,这些年一直有人想要要她的命,之前住在扁府,义父家大业大,守卫森严,还安全些。 现在她独自赶路,各路妖魔也开始现型了。 还不到五更,换算到现代也就凌晨3点半吧,虞兮看着挂在天上的点点星光想。 比起来,还是二十一世纪好,有手机可以玩,治安也好,不会动不动被人拿剑指着。不过,若在现代,她没有娘亲,也没有义父疼爱,是没有家庭幸福感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虞兮有些伤感,脚下却不停。 “贱人,你出来的倒挺早。” 董秀枝的马车停在前面,一行人拦住了虞兮去路。 她只是想等在旁边悄悄看看王爷会不会与虞兮同行,没想到她先出来了。既然这样,就给她颜色看看。 虞兮看她来者不善,只顺手把惊鹊护在了身后。 董妃这是找她泄愤来了。对方人多势众,虞兮只沉默着看她。 “不说话是吧?”董秀枝从马车上下来,凑到虞兮面前,“贱人,你在客栈折辱我的时候,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虞兮被她用这样的话羞辱,全然不往脸上去,只淡淡说:“董妃娘娘,我和王爷并无瓜葛,你信与不信,也是如此。” “并不瓜葛?并无瓜葛你把王爷勾引到你房里?我上千里地找过来,就因为你被赶回去了,小浪蹄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威风啊?” 董秀枝咬牙切齿,一巴掌对着虞兮的脸甩过去。 虞兮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侧肿起来。惊鹊在后面看着,吓得“哎哟”一声,就要冲上来护她。 虞兮一味地挡着惊鹊不让她上前。她要亲自还回去! “呵,董妃娘娘自己的男人不看好,找我问罪来了?”虞兮冷笑一声,抓住了董秀枝的手腕。 也一个耳光对着董秀枝扇过去。 董秀枝的下人们正看热闹,猝不及防看到自家主子挨了一掌。都一哄而上,把虞兮围了起来。 虞兮也不慌,只抓着董秀枝手腕不撒手。 “放开娘娘!”一个随从大喝一声。 虞兮全然不放在眼里。她虽然功夫不行,人又瘦,可比起董秀枝这种深闺里的弱女子,还是有些优势。 她把单手把衣袖上的针取下来,对准董秀枝喉咙,望向一帮随从的眼神冷淡极了。 “你们滚远些,不然我就刺下去了。” 随从们依言后退,怕虞兮真伤到董秀枝。 突然不知道哪个随从抄起一块石子,用力打在虞兮抓紧董秀枝的那只手上。她疼痛之下,下意识的一松,董秀枝也就趁机逃开了。 “给我打!”董秀枝逃开后一声令下,那帮狗仗人势的下人们又拥了上去。 “住手!” 一个年轻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喝道。 虞兮认得他,是凤逸阳的贴身侍卫长安。董秀枝当然也认识。 “长护卫,她打我,我要教训她!”董秀枝恶人先告状。她虽为侧妃,毕竟也是下人出身,对长安这样的近卫也不敢造次。 虞兮生得比董秀枝更白净些,因此同样是挨了打,她的脸看着比董秀枝还要狰狞。长安望着她,皱了皱眉头。 看虞兮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掏出凤逸阳的令牌来。 “王爷有令,女人间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除了董侧妃和虞兮小姐,今天谁动手,灭九族。” 第20章 王爷让我带个话 “要不是你家王爷,也没有这些麻烦的事端。”虞兮冷冷道,并不领情。 长安委屈得不行,又不敢发作。 一大早王爷让他跟着虞兮小姐,说恐生事端,他都没睡好。结果自己这样帮她,大小姐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董妃,你也听到了。”虞兮好整以暇地看着董秀枝道。 她的随从下人们也吓得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那……那又怎么样!”董秀枝死鸭子嘴硬。 “你莫不是被自家男人气傻了?单打独斗你打不过我,这些下人又不能帮你,你说那能怎么样?”虞兮嘲讽起她来也不遗余力。 “要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滚。” “你!”董秀枝气得上下牙打战,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她的脸。 长安看董秀枝没面子,只得好言相劝。“娘娘快回府吧,王爷知道你没走,又要生气。来日方长,娘娘多体贴些,王爷纵是铁石心肠,早晚也会心里有娘娘的。” 长安到底是个男人,这劝得还不如不劝。虞兮心说,也不管一群人,带着惊鹊就要走。 “虞兮小姐,留步。”长安又道。 虞兮站住脚,并未回头。 “有事?” 长安有些羞于启齿,踟蹰了一会儿。 虞兮抬脚又要走。 “王爷还说,让小姐乖一点,以后少研究些……男男女女的......床帏之事。” 长安比凤逸阳年纪小,也未曾娶亲,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自己先羞得不行。 虞兮怒极,她看他中了媚药,让他用手解决不是为他好吗?怎么就成了她总研究床帏之事了? 这个凤逸阳,一天天的想什么! 她头也不回,只说:“我知道了,你也告诉你家王爷,让他多忙点正经事,少撩些正经人家的小姑娘。” 长安扶额,他一个近卫招谁惹谁了? ... “怎么?董秀枝打她了?”凤逸阳眉头拧得死紧,心跟着揪了一下。 “是,但是董侧妃也没有占便宜,虞兮小姐也打了回去。” 长安如实道。 她那个性子,又哪里是吃得了亏的。凤逸阳暗想。 “严重吗?” “什么?”长安不解,后一琢磨明白过味儿来。“董侧妃不严重,虞兮小姐脸肿得挺厉害,但她自己懂医术,应该能治。” 凤逸阳眉头皱得更严重了,这个董秀枝,他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一直对她很是宽容,没想到竟做出这样的蠢事来,看来,以后不能给她好脸色。 “哦对了,虞兮小姐还让我告诉您……”传话筒长安也是倒了血霉,硬着头皮把虞兮的话又传达给凤逸阳。 凤逸阳被她一句话噎得哭笑不得,除了她,他可没撩过别的姑娘。 虞兮和惊鹊雇了辆新的马车,一路上披荆斩棘,困难重重,到第八天傍晚,主仆二人也总算到了上京。 上京是凤朝国都,戒备也相对森严些,好在虞兮早有准备。 “到上京什么事?”两个带着长矛的卫兵挡住去路。 虞兮下了马,从袖内抽出两张银票来分别塞给两人。她出手阔绰,使得两个卫兵眼睛放光,也没有推辞。 “家父在上京做生意,母亲病了,让我去给父亲报个信儿。麻烦二位大哥通融一下。”她露出无害的笑脸,跟卫兵扯谎。 虞兮想,这一世长得好看些就是比前世有优势,她只要给点笑脸总有人买账。 卫兵看她和惊鹊们两个弱女子,她又这么乖巧可爱,也没有为难,直接放了行。 顺利到了上京,虞兮反而有些忐忑起来。 且不说生父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未必愿意认他,就只说父亲知不知道她的存在都是个问题吧。 若是父亲认他还好,不认,她可如何是好? 天色已晚,虞兮先在上京又找了个客栈住下,她打听好了宰相府的住处,准备第二天一早过去。 第21章 闭门羹 ...... 凤国的上流社会生活非常考究,虞兮看着宰相府的高墙大院和漆得朱红的大门,竟然想起她在前一世最喜欢的相声大家刘宝瑞先生的《夸住宅》来。 “山石高耸,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左右是爬山转角,超手游廊。玉砌铜镶,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玉带桥竹拦护岸,月牙河碧水沉流,一望无边,恰似水晶世界,大有仙府之风。” 宰相府她没去过,只是看着外面,就能把里面的光景想个七八分出来。这怕不是《红楼梦》里的贾府吧。虞兮暗想。 虞兮和惊鹊二人围着相府徘徊良久,门外的护院起初并不理她们,看两人走来走去在面前晃个不停,只好走上前问话。 “这位小姐,这里是宰相府,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护院看虞兮穿得讲究,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言辞也颇为客气。 虞兮不方便说认父,只好道:“我有事找你们家宫宰相。” 几个护院心下起疑: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会有什么事要找相爷呢? “相爷公务繁忙,不轻易见客,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护院们很客气,却没有让虞兮进去的意思。 虞兮脑子飞速得转着,只想找个借口先进府去。 正在门口周旋着,几个轿夫抬着两顶华美的软轿走了出来。香气隔了一米远,都能劈头盖脸熏过来。 “参见大小姐,参见二小姐。”护院们赶紧行礼。他们就是父亲的女儿吧,虞兮想,闪在一旁让轿夫们先过去。 谁知轿子走了几步,中途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轿内一个颇娇嫩的女声问,不知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虞兮看她并不下轿,语气也很不客气。只回道:“我有事找宫宰相。” 并不说自己是谁。 “爹爹忙着呢,不会见你,你回去吧。” 那女声又说,分明是要赶走她。 虞兮也不恼,只道:“让人通报一声,若宫宰相愿意见我,我就进去。不愿见,我走便是。” “呵呵,”轿内传来嘲讽的笑声,“我爹爹是一国之相,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隔着华丽的轿帘都能听出她的傲慢来。 “你们几个没听见姐姐说什么吗?愣着干嘛,打走就是!”另一顶轿子的女主人也出了声。 真是端的好一副高门大户的架子啊。虞兮暗想,但她初来乍到,也不想上来就撕破脸。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告诉你们,我家小姐……”惊鹊看不过去别人欺负她家小姐,就要为她出头。 虞兮用胳膊肘撞撞惊鹊,让她收了声。 见不到正主,不知道正主对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儿什么态度,虞兮不想让无关的人知道来意。 “我们走便是。”她道,拉着惊鹊就走。 看来让人通报进去行不通,得想想别的主意。 想到这么多天奔波劳累,结果连个人都见不到,惊鹊回去的路上急得直跺脚。 虞兮倒是心态平和些,一面走一面逗她:“是我见不到父亲,又不是你,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小姐冒着生命危险来上京认父,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越想越委屈,惊鹊眼睛里开始弥漫上水汽来。 虞兮看她这样为自己着想,扶了她肩膀正色道:“不急,明日早点起,咱们在相府门口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凤国没有这个成语,惊鹊迷惑不解。 虞兮只好向她解释。 宫宰相是国之重臣,每日定要上早朝的,大不了明日在宰相府门口等他上朝回来。 “可是,宰相府的两位小姐都是这种态度,宫宰相也不见得是个好相与的。”惊鹊说出她的猜测。 虞兮本就是个人尖子,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但她本就是穿越来的,同母亲有感情是因为母亲抚养了自己许多年,为人又让自己佩服。至于宫宰相这个父亲......好不好相与,喜不喜欢她,都不太重要。 只要认下了,自己替母亲报仇,就算前进了一大步。 “没关系,总得有个过程。”虞兮安抚惊鹊。 第22章 认父 第二日,虞兮和惊鹊又早早等在了宰相府外。不过这次吸取教训,躲在了护院看不到的地方。 “你说你是我女儿?证据呢?”当朝宰相宫寻早朝归来,轿辇便被一女子挡在了自家的门口。他人未下轿,只隔了帘子闲闲问道。口气平平,并无喜怒可供揣测。 “我娘是陌南的朱颜,十七年前在您赴上京上任侍郎的路上救了您,十六年前生了我,”隔了轿子,他只听得女子声音不大,却坚定清脆,面对他这样的官员也毫无畏惧,娓娓道来。 “呵”宫寻冷笑,“口说无凭,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陌南的朱颜。” 轿辇外久久没有回应,久到宫寻以为轿外的人已经走了。他皱了下眉头,到底是小孩子呀,怎么这么两句就唬走了…… “世人都说我跟娘生得极像,但娘说我鼻梁上面有一颗朱砂痣,和父亲一模一样。”微微叹了口气,女子道,“父亲掀开轿帘一看便知。” 虞兮心里跟宫寻很是生疏,扁鹤那样的养父尚称呼“爹爹”,反而真正的生父,一口一个“父亲”。 宫寻在马车内剧烈地抖了一下,这一刻,他梦到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要到来了吗? 朱颜对他冷淡得很,前些年,即便他找过去,也是一味得避而不见。纵使见了,也冷淡得很。他几次热脸贴上去,人家连个笑模样都不给他。 何况,他本就有家室,原配夫人去世后,上京头一年便娶了先皇的远房堂姐凤郡主。虽然有两个妾室,也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真的接一个开酒馆的老板娘入宰相府,大有不便。凤郡主也不会应允。 朱颜五年前病故他是知道的,自己也叹息伤神许久。她有个女儿,宁愿被当地名医收做义女也不肯登门,他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寻到上京来,倒是意料之外。 宫寻平复了激越的心绪,蓦地掀开轿帘。 一张清丽无双的脸映入眼眸,一样的桃花眼,尖下巴,一样的瘦不露骨,果然是朱颜的女儿。而窄翘骄傲的鼻梁,连愚钝的轿夫都暗暗在心里赞叹果然跟他家大人一模一样,鼻梁上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和大小都与宫寻毫无二致。 “你叫什么名字?”宫寻托起女子的下巴,声音颤抖地问,这是她和他的女儿啊,跟他午夜梦回想起她年轻的模样,一模一样。 朱颜不想跟他有什么纠葛,但毕竟人已经没了。女儿身上流淌着他宫氏一族的血,接进府里,想必凤氏不会有什么意见。 女子已成年,被自己初次见到的父亲托着脸直勾勾地看难免有些羞赧,她只是笑着别开眼去;“父亲,我叫虞兮,义父家姓扁,是扁鹊的后人。” 宫寻凝视许久,才放开手,走在前面。 “提你义父做什么,你是我宫寻的女儿,自然叫宫虞兮。” “来人,告诉管家大小姐回府了,让管家好生安顿。三日后,我宰相府设宴款待亲朋同僚,昭告天下。” 虞兮跟在宫宰相身后,一时间有点失神。这是认下了?竟然这样轻易的认下了自己? 母亲为人性子薄凉要强,平日里待虞兮严苛有余,温情不足,但虞兮知道自己是母亲唯一的亲人,也是用生命在保护的人。自己的身世,母亲不说,朱颜便不问。十几年里,自己也暗自想过亲生父亲的模样,也曾想过父亲是否在世,如果在世,又为何不同母亲一起生活。 今日一见,宫寻同自己想象得倒是有些区别。 “您不问问我为什么来上京找您吗?”虞兮跟在宫寻身后问。 “你当然有自己的计较。”宫寻答,并没有想知道的意思。 虞兮未曾想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好奇心,换了任何人,十六年不曾露面的女儿突然出现,也会心里有所疑虑吧? “我娘没了。”虞兮又说。 宫寻身形一顿,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 虞兮人未进府,凤郡主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真的认下了?”凤郡主怀里抱着两岁大的儿子一面逗着,一面向过来汇报的人问道。 下人答:“认下了,相爷欢喜得很,托着那位虞兮小姐的脸一劲儿看。” 凤郡主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毒。 “他们还说什么没有?” “奴才离得远听不清楚,好像说什么她娘亲死了之类的话。”下人如实回答。 凤郡主冷哼:“又不是才死的,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找爹来了!” 下人说不出所以然来:“奴才也不知道啊……” 凤郡主懒得理他,摆摆手让他出去。 没等报喜的下人走到门口,又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然儿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下人忙应了,一路小跑去了。 第23章 她就是那人的孩子 虞兮进府后,被管家安置在宫相府内宅的一处名为明德居的小院里,下午便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厨子两个护院过来。当晚又叫人抬了十几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一样样摆在院里。 虞兮打开,满目的金银首饰,衣衫锦缎和元宝银票。她不禁失笑,这算什么?宫寻对她的补偿吗?他以为她从千里之外的陌南过来,是为了过富贵日子吗? “管家伯伯,烦劳您告诉父亲,我一向不缺吃穿用度,这些收回去吧。”虞兮被朱颜教养得极好,懂礼节有分寸,比起相府的其他养尊处优的小姐毫不逊色。 老管家跟了宫寻快三十年,原本以为遗落在外的大小姐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想必见了这些两眼放光。如今一见,这个大小姐何止上得了台面,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说,还有种清高的气度,不禁在心里高看了一眼。 “老奴姓韩,年轻时是相爷的书童,小姐叫我韩管家便是。”管家对虞兮作揖行礼,自我介绍。 “小姐不要推辞。相爷说,这些不过是把前十八年的补上,小姐幼年漂泊在外相爷并不知情,如今来投奔了,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凡事护你周全。” 说是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是假,只是这些年里,朱颜并不让宫寻见女儿,也对他冷淡得很,便慢慢死了心罢了。 虞兮心里波涛暗涌,面上却不露声色。“既然如此,便有劳韩伯了。” 送走韩管家,虞兮又打赏了紫鹃和自己的四个新仆人。她初来乍到,要在上京站稳脚跟必须有自己的拥趸和亲信,要有信得着的人。 贴身的小丫鬟叫紫鹃,跟惊鹊一样,也是十五岁,连名字都出奇得登对。紫鹃跟惊鹊的叽叽喳喳不同,她话不多,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孩子。厨子护院也都是在名门望族里做惯了的,颇有做下人的自觉。 虞兮在宫相府一呆就是三天,期间宫寻也没有来过,她在下人们嘴里套了些话,大概知道了宫家的一些情况。 宫寻年近半百,他的原配妻子早在去上京做官前就病殁了。宫寻跟原配育有二子,长子名叫宫承允,二十五岁,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护国将军。因为在外带兵,每年只能回家省亲一次;次子比虞兮长上三岁,叫宫承泽,尚在读书,没有官职。都是宫寻在上京安家后接回来的。 宫家现任的当家主母姓凤,是先皇的堂姐,封号邦宁郡主。同宫寻育有一女一子,女儿叫宫菲然,十六岁,生日比虞兮小两个月。儿子尚幼,不到三岁。除此之外,宫寻另有两房妾室,二夫人娘家有上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三夫人父亲是下面的地方官员。二夫人没有子女,三夫人育有一女,名唤宫惜月,也十六岁,比宫菲然又小上一点。 难怪母亲这么多年对父亲绝口不提。父亲连妾室都是这样的出身,母亲一个在市井开酒馆的,偏又心高气傲,自然不想攀附。虞兮想。 那边厢,虞兮在明德居住下后,下人又通报给了凤郡主。 “不过是个贱人生得杂种坯子,你来告诉我作甚,要让我去明德居给她请安不成!”凤郡主冷笑,对着禀报的下人淬了一口。 下人匍匐在地瑟缩着不敢言语,心说,明明是您让我汇报那边的动向。 凤郡主知道三日后是认亲宴,也料定宫寻会找自己商议,可等了两天,迟迟不见宫寻提起,终于坐不住了。 “翠女,告诉老爷一声,就说我明日要带小姐去双龙山上香,小住一段时间避避署再回。”凤郡主命丫鬟道。 丫鬟去了没多时,宫寻便过来了。他们虽是夫妻,平日里却并不住在一处的。 宫寻一来便说过几日就入秋了,暑气早就消了。府上最近事务繁多,夫人缓几日再去烧香,佛菩萨也不会怪罪。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让她去的。 要烧香本就是个幌子,凤郡主看宫寻不让去,越发拿起姿态起来。 “我也是年纪大了,前阵子那样热,也不觉得如何。这阵,暑气快退了,反而每日里心烦意乱的,不得个安生。” 凤郡主道,伸手撑在额头上。 “老爷不是有女儿回府了,府里事务繁重,但是有宫大小姐在,想必一定会处理的井井有条。” 越说越不像话了,言下之意,无非是宫寻没有把她这个夫人放眼里,就认了虞兮。宫寻官场混迹了几十年,如何看不透她那点心思。 “夫人严重了,兮儿初来乍到,哪里治理得了宰相府。夫人若执意要去,我一会儿为你安排车马便是。府里乱上十天半月,只要死不了人,也没什么。” 宫寻语气里已有愠怒之意,说罢,拔腿就走。 凤郡主一听这话说得重,面上也有些过不去了。 只冲过去从后面抱住宫寻的腰。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老爷,我也是皇亲国戚,在凤氏一族还请老爷给我留着脸面。” 虞兮身份特殊,她就这么窝窝囊囊认了,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你是何意?” 宫寻问。 “请老爷昭告天下说虞兮是老爷的义女。这样一样能养在宰相府,我也不会干涉老爷对她的疼爱。” 凤郡主终于说出了自己闹这么一出的用意。 “青莲,没用的。”宫寻回过身来,安慰似的环住凤郡主,语气却坚定之极。 “见到那孩子你就知道了,她跟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相。太皇太后,摄政王和皇上都会知道,她就是那人的孩子。” 凤郡主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终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24章 娘子,又见面了 时间过得很快,三日后便是相府大宴宾客昭告天下的日子。 宫宰相是除凤国皇室外权势最盛的臣子,前来贺喜的宾客自然络绎不绝,偌大的宫相府礼堂内摆了几十桌。宫寻对外并未宣告虞兮身世,只说流落民间的女儿回家认亲,请亲朋好友和文武百官共襄盛举。 “宫相爷之女宫虞兮本是宫氏长女,遗落民间多年,今日回府认亲,可喜可贺。”司仪官朗声道,“有请宫大小姐向父母双亲见礼。” 话音刚落,一袭大红色礼服的虞兮在惊鹊和紫鹃的搀扶下迤迤然走了进来。虞兮本就生得肤白胜雪白,在红衣的衬托下竟然有几分不合年纪的妖冶气息。她看似乖巧得颔首,眉眼含笑,心里的叹息声却越来越大。娘,我没有听你话,还是来了。 “众人都说宫相家的两个千金生得如花似玉,如今看来,遗落民间的大小姐更是谪仙下凡啊。”说话的是当朝皇帝的堂兄肃亲王凤离渊,他一袭白衣坐在贵宾席上摇着折扇,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他身旁还有个端着酒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两人一样的丰神俊逸,让人挪不开眼睛,黑衣的不是凤逸阳是谁! 虞兮余光瞟见他,心说真是冤家路窄,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啊,相爷真是好福气。” “大小姐国色天香,定会婚配个好人家。” 凤离渊开了头,文武百官纷纷附和。宫寻向来不喜形于色,只是对凤离渊和众人行礼客气道:“肃亲王和诸位同仁谬赞了。” 而虞兮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她行医几年也算见了些世面,又自小总被人赞誉生得一副好皮囊,已然成了习惯。被人夸奖也只是笑了一下,毫不拘谨。 司仪官带着虞兮向宫寻和当家主母行礼,又依次拜见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宫家内眷向来礼数周全,自然看上去一派母慈女孝。 只不过在凤离渊夸她才是“谪仙下凡”时,凤郡主脸上的阴鹜之色一闪而过。虞兮心里也就暗自有数了。 “兮儿,来见过摄政王靖王爷和肃亲王。论起来,都是一家人。”宫寻让虞兮来到贵宾席,向二位王爷行礼。虞兮依言乖巧行礼,一抬头正对上凤逸阳审视的眼睛。 都说皇家无丑女,凤逸阳长到二十九岁,宫里和贵族家的女子们见了不计其数,她们个个都生得容貌标志,体态婀娜。可虞兮同她们比起来,似乎更胜一筹,但这一筹胜在哪里,凤逸阳也说不出来。 或许她的下巴更尖了些,桃花眼又太楚楚可怜的些。也或许,她明明性子不羁,天不怕地不怕,却又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红衣黑发肤白胜雪的虞兮,让凤逸阳挪不开眼去。 “又见面了,兮儿。”凤逸阳凑近她,把折扇挡了脸,从上面露出一双凤目来看她。 “王爷认错人了,臣女与王爷素不相识。”虞兮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反正她咬死不认凤逸阳也没有证据。 “本王连自己被谁轻薄了去都不知道,你当我这个摄政王是吃素的?” 凤逸阳的性子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果然,宾客哗然一片。 宫大小姐轻薄了当朝权势最大的王爷?居然还好好得站在这里?十几岁杀伐决断眼都不眨一下的摄政王,他如今竟成了被人轻薄的苦主? “咳咳”宫寻看向自己一脸无辜的女儿,“靖王爷,怕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凤逸阳看着面不改色的虞兮,眼里都是揶揄。 “十几日前在陌南,有个女子扑进本王怀里叫本王相公,轻薄了本王就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宫大小姐。” “王爷说笑了,我自幼在上京城外的村子长大,没有去过陌南。”虞兮说起慌来也是泰然自若。 反正他凤逸阳空口无凭,她咬死了不认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虽然他救过自己,但自己也帮过他解那种药,算是扯平了。 宫寻知道女儿在陌南长大,只是皱了皱眉头,女子的声誉要紧,他没有拆穿女儿。 凤郡主在一旁看着,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很好,那一定是本王认错了。枉本王一个纯情的黄花小伙子,就这样被人轻薄了去,本王恨呐……”凤逸阳叹了口气,半真半假自怨自艾,走出了厅去。 “皇叔,”凤离渊不明所以,也追了出去。 一场闹剧堪堪结尾。 凤逸阳边走边危险得眯起了眼,宫虞兮,你现在人在上京,本王还能再让你跑了不成。 待凤逸阳走后,凤郡主沉下脸来。 “兮儿,据我所知你在陌南长大,刚才没有拆穿你是为了宰相府的声誉着想,希望你能记住,你不只是歌姬的女儿,还是宫宰相的千金,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宰相府的脸面。” 话说得重,虞兮却只能听着。毕竟她不占理,凤郡主又是一副为宰相府着想的态度。 可凤逸阳何许人则,当着那么多人管她叫“娘子”,她不扯谎还能应下不成?她虞兮来上京是为了替母报仇,又不是儿女情长来的! 再说了,凤逸阳还有个刁蛮的侧妃,她才不做他娘子呢。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霸道又总惹她生气! 第25章 其人之道 宫寻并未反驳凤郡主的话,相反他很是赞同。 “父亲,一切都是误会,以后女儿跟您慢慢讲。”虞兮低声跟宫寻道。 宫寻叹口气,他早就看出这个女儿,一点都不简单,也不似看上去那样娇弱纯良。至于朱颜去世五年后才来投奔,不可能是要承欢膝下那样简单。 虞兮绝口不提朱颜死因,只说幼年一直跟娘亲生活,娘亲去世自己举目无亲,几年来一直想见父亲,今年才拿定了主意来上京寻找他。他便默契地不再多问。 宫寻怎么可能不知道朱颜是被人毒害而死的?他们都在查,只是一直苦无证据罢了。 到了知天命之年又多个这样七窍玲珑心的女儿,于他宫寻也是余生之幸了。只不过其他的夫人儿女怎么想,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仪式完成后,虞兮傍晚又依次去见了在家的二公子,二小姐和三小姐。至于三公子年纪尚小在凤郡主身边,就没有特地拜访。 二小姐宫菲然是当朝郡主和宰相女儿,人自然傲气了些,但同母亲一样,“礼数周全”。好似那日在宰相府门外奚落虞兮的另有其人一般。 她笑吟吟地对身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点头,走过去对着惊鹊和紫鹃圆圆的小脸儿就各打了一巴掌。 “啪” 两个小丫头惊恐得睁大眼睛,连虞兮都心下一震。 “天这样凉了,也不知道给你家主子多添见衣裳,你这奴才怎么当的?”宫菲然瞟了虞兮一眼,冷然道。 马上又热切地拉了虞兮的手,心疼到:“姐姐,以后这帮下人再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罚她们。” 宫菲然变脸之快堪比戏台上的名角儿了。哪里是怕她冷,分明是杀鸡儆猴给她个下马威的意思。虞兮看着两个小丫头肿起来的脸颊,心疼极了。 她一个讲究自由民主和谐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女性怎么忍受得了这个? 惊鹊是个从小受惯了气的姑娘,虞兮的事她尚肯出头,自己挨了打只是躲在一旁不言语。 而紫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也是委屈得很。 宫虞兮面上不敢表现出心疼来,也不叫紫鹃起来,只道:“我自小同母亲生活,孤儿寡妇总受欺负,今天遇到妹妹,才知道手足亲情的滋味。” 她假意用帕子抹泪,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心里却飞快得盘算着如何为两个小丫头出口恶气。 宫菲然叫打人那丫鬟端了盒点心上来,笑吟吟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必见外。这是妹妹亲手做的点心,给姐姐带着去做宵夜。” 虞兮连忙道谢,却接过点心盒子,左右开弓给了那丫鬟两巴掌。 “啊!”那丫鬟是宫菲然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厉声大叫,“小姐,她打我。” 虞兮学着宫菲然的样子道:“狗奴才,竟然让你们小姐亲自动手做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宰相府的下人死绝了!我虽是新来宰相府,却同妹妹一样流着宫家的血,想欺负我妹妹,倒看看我这个当姐姐的答不答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虞兮心里冷笑,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既然你宫菲然不看,那我就更不客气了。 “你算个什么......”打惊鹊和紫鹃的大丫鬟在一旁开口,话说了一半被宫菲然一个冷眼吓了回去。 宫菲然僵着脸笑道:“姐姐,这你就错怪春莺了,我之所以亲自做糕点,是因为平日里靖王爷不爱吃甜食,这个点心是椒盐口味的,他倒是喜欢得紧。便总做了给王爷,其他人做的,入不得王爷眼的。” 靖王爷就是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姐姐也是有口福,我知道今日王爷来府上,特地做的,分姐姐些尝尝。”宫菲然眼神里对虞兮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可表情依然带着笑容。 难怪她今天来这么一出……虞兮暗想,想必宫菲然人在后院,礼堂里去安排了耳目,她来之前已经有人把凤逸阳的所作所为报上去了。这么说,凤逸阳是宫菲然的心上人,这个下马威也是事出有因。 她初回宫相府,打她一顿传到父亲耳内必然会生事端。教训个丫头还是用这样的名义,真传过去也没什么不妥。王侯将相家的女眷,果然不一般。这母女俩一个赛一个心计深重。 没关系,有账咱们慢慢算。 第26章 登徒子夜访 带着惊鹊和紫鹃回自家小院后,她先亲手冰了毛巾给两人敷上,又从小药箱里拿了一罐药膏为她们涂上。惊鹊这些天已经知道自家小姐有多好,习惯了,倒是紫鹃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别哭了,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她伸手抱了抱小丫头。 “小姐,奴婢8岁就在相府,从来没有人跟小姐一样奴婢这样好。”紫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虞兮叹气:“傻丫头,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气了。我是宰相在外的私生女,无依无靠,自然也不会被其他夫人小姐高看一眼。以后咱们三个相依为命,我会护你们周全。” 紫鹃听闻,更是落下泪来。“小姐,有你这句话,就是死了也值得。” 虞兮看两个小丫头脸肿得厉害,就好说歹说哄着二人先回房休息了。 二人走后,虞兮打开宫菲然给的点心,用袖内的银针扎下去,雪花银蒙了一层薄雾。果然,虞兮弯起嘴角,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拿起一块用舌尖舔了舔,是七日断肠散。此毒剂量小,发作慢,只需连服七日便会断气,仵作验尸都未必能发现端倪。宫二小姐真是好手段。 虞兮把食盒收到一旁,心里念叨着要明日去处理了才好。 当日她还去见了宫惜月,怕她也做出欺负丫鬟的混蛋事来,也没有让惊鹊紫鹃二人跟着。 宫惜月是庶出,地位比宫菲然低,平日里一直是宫菲然的小跟班。 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见了虞兮会惺惺相惜才是,毕竟她是庶出,虞兮是私生,都是被宫菲然踩在脚下的。但她反而对虞兮很是瞧不上,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 连宫菲然给下马威的时候都装得笑脸相迎的,但宫惜月好脸儿都不曾给一个。 虞兮骨子里傲气,看宫惜月是这个态度,心说你看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拔腿走了。 忙了一天,只觉得浑身疲倦。回到明德居不一会儿虞兮衣服都没脱便歪在绣榻上睡着了。梦里有人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颈间。 “这个香味儿,让我日日思念,可算是又遇到娘子了呢。”那人与她耳鬓厮磨,气息如兰。 虞兮浑身一颤,随即惊醒了。不是做梦,那身后这个登徒子是谁?他怎么进的相府? 清醒了的虞兮身子一僵不敢乱动。后背上却已是涔涔的冷汗渗出来。 “你醒了。”那人轻声笑道,是肯定的语气。 虞兮不敢转身,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是一片灰白。她才来宰相府三天要是被人污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而且,听声音她已然知道这个登徒子是谁,这个人,更不是她现在可以招惹的。 悄悄捏紧别在小衣袖中的银针,却不敢妄动。 那人并不强迫她转身,只是在身后抱紧了她,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后颈,让她不由地心里发毛。虞兮不说话,右手却猛地向身后扎去。 “宫虞兮,你以为本王还能让你得逞吗?”那人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翻身,盯着那双满是羞愤的桃花眼揶揄道。 虞兮被制住了右手,左手继续在袖内摸索。 “呵呵呵”凤逸阳把头埋在她肩上闷笑,瘦弱娇小的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你再不开口,怕是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天下女子怕没有她这样的了,明明心里怕的要命,却不知道求饶或者求救,只是冷眼看着,第一次遇到她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宫虞兮,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堂堂摄政王,凤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竟能做出强迫女子的行径,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虞兮终于咬牙切齿道。 看来,她并非不善言辞,只是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罢了。现在,也不过是困兽之斗,试试激将法是否有用。 她的挣扎在他眼里就像小猫抓痒,凤逸阳全然不放在眼里。 “名声算什么,还有谁敢干涉本王不成。”在意别人怎样想,他就不是凤逸阳了。 “宫二小姐也可以知道吗?”虞兮不甘示弱。 “你想说什么?”凤逸阳停下来问她。 “没事。”桃花眼黯淡下来。 虞兮咬咬牙,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王爷,你要做什么就赶快吧。我累了。” 凤逸阳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自己原本只是想来逗逗她,这样就认命了? “不跟本王求饶吗?或者,不撕破脸大闹,让宫相保护你吗?” “王爷,没用的。何苦不给自己留点尊严。”没有哭腔,可那双闭着的眼睛里分明有水汽渗出来。 凤逸阳的心跟着紧了一紧。 “没劲!死鱼!”凤逸阳故意冷哼一声,从窗子了飞了出去。 第27章 点心事件 劫后余生。虞兮沉默得坐起来,一夜无眠。凤逸阳是她招惹不起的人,且不说他是当朝摄政王,哪怕只是宫菲然的心上人,以后也要躲得越远越好。不过按辈分,凤逸阳算是宫菲然的表舅,这似乎不太合礼数吧。 而且,宫惜月那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还不可怕,像宫菲然这样的笑面虎,才是狠角色。虞兮暗想,只觉得未来的路麻烦重重。 接下来的几日,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宫菲然的糕点却如虞兮所想,一连送了几日。虞兮客气得照单全收,又叫人随便送了还礼过去。 不出所料,果然第七日,宫菲然特地来了明德居看她。 虞兮把快见了底的点心盒子摆在桌上,自己便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又递与宫菲然一块。 “妹妹,这个点心真好吃,我是喜欢得很,你自己也尝尝。”她笑言。 宫菲然拿着点心,不好放下,又不敢吃,面上一时间囧得不行。 “吃呀,妹妹,辛苦送了这些时日,自己不尝尝怎么行。” 虞兮又劝。 宫菲然只是一味推脱,?说自己做的都吃腻了,拿在手里的也赶忙放回去。 “说来也怪,这几日我吃了这点心,总觉得有七日断肠散的味道。”虞兮事先服过自己配的解药,继续捻着一块慢悠悠啃着道,望向宫菲然不自在的脸色,“不过我吃了这些时日都没有死,应该是认错了。” 宫菲然的表情千变万化,不自在极了。她是聪明人,知道虞兮药名都叫出来了,自然是知道她下了毒。 宫菲然怕虞兮较真把事情捅出去,只好强笑道:“姐姐哪里话,妹妹是一片好意想给姐姐送点心吃,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收走便是。” 赶紧让人全收了拿去扔掉,唯恐留下把柄在虞兮手里。虞兮冷眼看着她们把余下的收走,也不拦着。宫菲然怕她找父亲告状,她还懒得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 第八日,虞兮就没有点心可吃了。 虞兮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看似不羁,实则做事非常有分寸。 她在相府,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别说这几个兄弟姐妹,连父亲那里都很少去。她心知宫菲然和宫惜月排挤她无非是因为都是宫寻的女儿,怕她后来居上夺了父亲的宠。 父亲的这两个女儿即便再厉害些,也不过是封建家庭出来的女眷,她们目光短浅,目光所及不过宠爱家产和男人之类。而这些,恰好都是虞兮不甚在意的。 报完仇回陌南给义父养老才是她心之所愿,毕竟父亲有的是儿女,而义父只有她一个。 义父那边对虞兮也是挂念得很,还差人送了个扁府养的信鸽过来,告诉虞兮信差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派得上用场。扁鹤和虞兮都是淡薄如水的人,可扁鹤对她也是异数中的异数了。 她来到这个封建世界,最幸运的便是母亲给了好教养,义父又给了宠爱。 宫菲然毒害失败后消停了几日,宫惜月那边倒是每次遇见都对虞兮冷嘲热讽的。 宫惜月四处跟人说“别以为来了宰相府自己就是个千金了,是不是爹爹亲生的还不好说”,这话传到明德居内,惊鹊与紫鹃二人怕虞兮伤心,好一通安慰。 可虞兮根本不往心里去,只淡淡道“被人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依然专心做自己的事。 第28章 劳什子诗会 虞兮来上京的时候已是夏末,转眼间,就到了初秋。 “小姐,宫里送了请柬过来,明日有七夕诗会,老爷说让您明日和二小姐、三小姐一同前往。” 一日,宫寻派了人过来传话。 宫寻位高权重,娶得又是皇室郡主,宫家自然是贵族中的贵族。宫里有贵族间的活动,都少不了宰相府。 待传话的人走后,虞兮赶紧拉了紫鹃问话,她自小在府上,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宫里每年七夕都会办一场诗会,请的是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名义上是诗会,实际上不过是借着参加诗会相看一下,若有合意的人,诗会后可以托媒人提亲。” 紫鹃果然知道,跟虞兮说起来滔滔不绝。 “可以不去吗?”虞兮一想到是宫里的活动,就不想掺合,毕竟跟凤逸阳那个“登徒子”有关。 “小姐,皇家的请柬没有人敢不去的。更何况,还有很多小姐在诗会上被皇上王爷们看中做妃子呢。”紫鹃说,仿佛做妃子是女人一生中最荣耀的事。 妃子……虞兮想着,马上想起凤逸阳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凤逸阳这样的人,会娶个什么样的妃子呢?她可不要被皇室看中,她可不想跟这帮纨绔子弟有什么瓜葛。 “宫里请宰相府,二小姐和三小姐就可以了。”反正往年也没有她,虞兮觉得她不出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才传话的人说,大小姐刚回相府,宫里点名要让小姐参加的。” 虞兮无语至极。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去诗会,缩紧了脖子做鸵鸟是下策,奈何没有上策。 最好的办法,是穿得丑一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家注意不到她,捱过当晚也就平安无事了。 上流社会真是麻烦!虞兮心里碎碎念,翻来找去,在箱底翻出一套黑色的布裙来,没有刺绣,没有过多装饰,是她昔日里方便行医的窄袖长衫。 “我穿这个去如何?”她问自己的两个丫鬟。 惊鹊心直口快:“小姐,你平日里都穿得那么讲究,去诗会穿件布衣,不合适吧……” “而且,小姐这个穿法,像个.....”惊鹊自知失言,闭了嘴。 “而且什么?”虞兮追问。 “而且,咱们凤国的女子追求艳丽,鲜少着黑衣,除非是新寡三年内的。”惊鹊干脆心一横,说了出来。 小姐那么好看,穿得这是什么啊! 虞兮大笑,又把头上的首饰又摘了许多,只剩一根娘亲留下的银簪。 这下更像新寡之人了!她乐意的很。惊鹊和紫鹃在一旁劝个不停,她也只当耳旁风。 诗会上的姑娘一定会精心打扮,而她穿成这样一定是最丑的那个。毕竟别的姑娘无忧无虑,一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觅得佳婿就是人生大事,是要被慎重对待的。但她不同,她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她肯去参加这个劳什子诗会,已经是不错了。 七夕诗会是凤国贵族间青年男女的联谊活动,一年一度,也是许多六品上官员的女儿们梦寐以求的活动。 凤国的贵族小姐们在各国间是出了名的矜持守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这一天晚上,可以结伴去皇宫的后花园,同贵族公子赏月作诗,弹琴下棋歌舞,场面非常热闹。 如虞兮所料,小姐们一个赛一个标志,打扮得也一个赛一个花枝招展。 宫菲然和宫惜月更是穿得一红一紫的绫罗,头上的珠花泛着富贵的光,身上也是环佩叮当。站在一起一眼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相比之下她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衣,在绫罗绸缎里竟有几分寒酸之意。 “宫虞兮,你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瞧瞧你穿的这是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宰相府的烧火丫头呢。” 宫惜月逮住了机会,在同行的马车上奚落起她来没完。宫菲然比宫惜月心机重些,她倒觉得虞兮穿成这样更好,免得太艳丽抢了她的风头。 第29章 摄政王驾到 虞兮不为所动,面对宫惜月的挑衅眼皮都不抬一下。 两位宫小姐怕跟虞兮同行失了面子,三人一同到皇宫后,就有意找借口走开了。 虞兮乐得自在,独自找了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暗自思量自己穿的这般朴素,又未施粉黛,一定不会引起注意,更不会入得凤逸阳那个登徒子的眼,忍一忍,一晚上很快也就熬过去了。 殊不知,她一进门就被花园凉亭里的二人盯上了。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穿得跟新死了丈夫似的,还是这样美。”凤离渊赞叹,“不过,她穿成这样,倒像来吊唁而不是来参加诗会的。” 凤逸阳危险得眯起眼,宫虞兮,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虞兮对两道审视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拿起眼前的水果来吃,红唇贝齿咬着剥开的香蕉,凤逸阳又看得下腹一热。 吃完香蕉,她又拿起手边的酒杯,喝得怡然自得。好似周围的热闹景象同她并无关系。 虞兮刻意低调,弱化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别人并不这样想。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人到虞兮的桌前毛遂自荐。 “这位姑娘,小生有礼了。小生姓李名宏泽,家父礼部尚书,敢问姑娘芳名啊。” 自称李宏泽的男子笑起来温文尔雅,是个读书人模样。 “这位姑娘,家父襄郡王,敢问姑娘令尊是哪位大人啊。” 这位郡王儿子倒是个俗人,以为自报家门没有姑娘不心动。 “姑娘,小生这里有一首七言,请姑娘指教一二。” “小生不才,愿为姑娘弹奏一曲。” 这是献艺的。 虞兮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为何自己如此装扮依然会被人注意。只能草草应对。 她装扮虽寒酸,但这张脸却是美的。那帮公子哥儿忍不住会想穿成这样都美,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更是不可方物。 有随父亲参加过相府宴会的人认出了虞兮,向众人道:“这位是宫相爷家的大小姐”,于是几位公子又纷纷向宫大小姐行礼问好。 虞兮一时间难以脱身,心烦意乱。 未几,只听宫里的小太监喊道:靖王九千岁驾到,肃王千岁驾到。一群人纷纷恭敬行礼落座,她才算解了围。 靖王凤逸阳似笑非笑坐在首席,肃王摇着扇子坐在凤逸阳身旁,场面马上由热闹非凡变得安静下来。往年靖王从不露面这种场合,今日是吹了什么风? 虞兮看得出凤逸阳在打量她,只得装作没看到,极力降低存在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刚才不是都玩得挺开心么?怎么现在都停了,你们继续。”凤逸阳下令。 之后,场面继续热闹了起来。 几个大胆的小姐拿了自己的诗作给凤逸阳看,羞答答得等着凤逸阳点评。凤逸阳也只是随手递给身边的凤离渊,并不点评。 “不知虞兮小姐带了那首诗来呢。”看到了准备悄悄离开的虞兮,凤逸阳出言问道。 虞兮立在原地,在心里把凤逸阳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在场的贵族小姐有几十个,非要cue她做什么! “臣女不才,未曾准备诗作。”虞兮只好敷衍了事。 “不曾准备,现做一首也是极好的。本王久闻宫宰相诗才,宫小姐是长女,想必也是虎父无犬女才是。”凤逸阳摆明了要看虞兮出丑,并不准备放过她。 虞兮冷笑,不过是想让她在殿上难堪罢了,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千怪万怪,还是要怪自己在陌南城外招惹他。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等生,背几首名家的唐诗宋词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吊打这帮老古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只不过,姑娘她不愿意! “民女不才,没有七步成诗的功力。望王爷海涵。” 虞兮淡然道。 第30章 借诗李商隐 “王爷,姐姐自幼生活在女子不能读书的小地方,没有女夫子教育,不会做诗,还请王爷海涵。”宫菲然过来为虞兮“解围”,话里话外,不过是想压着虞兮,说她为文墨不通罢了。 虞兮也不为自己辩解,反正她不想出风头,别人对她是褒是贬,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凤逸阳让人查过虞兮,知道她在陌南有才女之名。心下知道她今日此般,无非是想刻意为之,不让自己对她有所期待。 一般的女子巴不得被王爷高看一眼,她倒是,避自己如蛇蝎猛虎,在这儿装没嘴儿的葫芦倒是装得好。 呵,宫虞兮,你好深的城府。 “臣女才疏学浅,如若诸位不弃,便代姐姐作一首。”宫菲然看凤逸阳神色阴晴不定,自顾自道,让人取了笔墨来。 “脉脉星河菡萏天,几家欢笑布红筵。多情唯恐织女老,今宵牵牛别梦寒。” 蝇头小楷跃然纸上,赢得一片赞赏。 宫菲然脸上有了几分得意之色,又赶忙装出谦虚的模样。说:“诸位过奖。” 宫大小姐姿色上比二位妹妹更胜一筹,可既不会打扮,又不通文墨,到底是乡野出身,众人皆有些扼腕叹息。 虞兮可不管别人怎样看她,她只想集中全力从众人瞩目的中心点逃开。她又不来上京找丈夫,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好呢。 “你过来。”凤逸阳微微招手,显然,这句话是对虞兮说的。 虞兮心里不情愿,却不能在人前违抗他。只能一步步挪过去,站在凤逸阳面前。 凤逸阳附在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虞兮咬着下唇小脸红一阵白一阵,肩膀微微抖动一下,良久最终只道:“臣女献丑了。”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前几日就听说活阎王靖王爷在宫相府要宫大小姐还自己清白,今日又有如此狎昵之举,可见传言非虚。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 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 虞兮也找了纸笔,挥毫泼墨起来。 她的字不似宫菲然工整,却颇有几分疏狂气质,都说字如其人,她装得再端庄淡然,骨子里也是不羁。 不知怎的,凤逸阳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字想起那夜她靠在床上一脸嫌弃地说“你要睡睡地上”时的模样来。 虞兮这首诗当然不是原创,而是出自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之手。她不过是个记忆超群的搬运工罢了。 在二十一世纪学这首诗,虞兮就觉得它的表现方法非常高明。诗人即事即景抒情,将有关节日的传说、习俗与自己的处境、思想感情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借彼言此,既是彼又是此,使二者妙合无垠、浑然一体。 从表面意义来看,诗人是在写“七夕”节日的情景,从古老的传说故事到一直延续的民间风俗乃至于当时的客观景象都概括了进去。若仔细品味,诗人在这形象的描述中又寄托了很深的寓意,将自己当时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含蓄地倾述出来,缠绵委婉,余味无穷,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另外,诗人利用谐音双关的手法,用“巧丝”来谐“巧思”,也增加了此诗的情趣。 李商隐想必是个有趣的人,才能做出“仙家好别离”的推断,在他的诗里清漏、微?云、鸦雀、蜘蛛似乎都是有思维有感情的人,通篇一个“愁”“恨”“忧”“叹”“惜”的字眼都没有,却让人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是借物抒情的极致了。 虞兮每逢七夕都能想起这首,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史书上不曾有过的朝代用上了。 宫菲然同多数会写诗的小姐一样,都是感慨牛郎织女的千古绝恋。在一众小姐里,这个诗作也算出挑,可同虞兮这首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 第31章 太皇太后召见 虞兮写完,小姐们还未待什么反应,公子们举座哗然,纷纷赞叹传阅起来。 凤逸阳的眸子黑沉沉看着虞兮,里面的情绪晦暗不明。虞兮只当没看见,回到自己的座位。 七夕还有个约定俗成的活动,叫“元甲高中”,具体的玩法是:每个公子小姐盘中餐食里都有一只半斤重的大闸蟹,公子们可随意,但小姐们需巧取蟹肉,吃完还能把壳子拼出个完整的蟹出来。 元甲是科举殿试之一之意,小姐们拿拼好的螃蟹壳呈给心上人,一来寓意好,二来也能显示自己心灵手巧。 到了这个环节,虞兮吃完蟹肉,赶紧把手里的蟹壳掰得稀碎,生怕被人夸出一句“心灵手巧”来。 许多小姐们都不是头一次参加诗会了,她们早有准备,一个个拼出的蟹壳像是完全没动过的大闸蟹一般。 只有虞兮,故意掰得七零八落,且在徒手掰蟹钳时划到了食指,看着渗血珠的手,她只叹人生多艰。 很多小姐端了完整的蟹壳呈给凤逸阳看,凤逸阳注意到了虞兮的小动作,只问:“虞兮小姐,你的呢?” 虞兮特地高高地举起给凤逸阳看,想恶心他一下。谁知,他众目睽睽下竟捉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兮儿好笨啊。”他皱眉,就要把那根受伤的食指含到嘴里去。 虞兮眼疾手快赶紧抽了回来。开玩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不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诗会散的时候,已进是亥时了,虞兮正要同两位宫小姐一路回去,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来见礼。 “太皇太后请虞兮小姐去后宫一趟。”那人道。 太皇太后有请? 虞兮从未见过太皇太后,也不觉得太皇太后会有什么事需要见她一面,心里疑惑。 还未开口,只听宫菲然道,:“许久不来宫里,是该去拜见一下太皇太后,烦劳公公带路。” 小太监却道:“太皇太后有旨,二小姐三小姐自行回宰相府去吧,大小姐见完太皇太后,由宫里派轿輦送回府上。” 宫菲然和宫惜月只好悻悻地走了。 跟着小太监一路走到了太皇太后的养慈宫,他只让虞兮在前厅等着,自己进了内室通报。 没一会儿从内室双手捧了个发簪出来。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给您添妆奁,赐珠花一件。”小太监把簪子呈上去,毕恭毕敬道。 虞兮这些年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 她把发簪拿在手里把玩观看: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看玉的成色和簪体的做工雕花,也是上品。比起小太监说的“添妆奁”,更像是在梳妆台上随手拿了赏给自己喜欢的晚辈或者哪个做事贴心的小宫女的物件儿。 “无功不受禄,公公。”虞兮道,“我人都来了,那就去内室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吧。” 小太监赶忙阻拦。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请您来,就是要赏赐发簪给您。天色不早了,太皇太后也要睡下了,奴才现在安排人送您出宫。” 太皇太后是想在内室往外看虞兮一眼,至于送簪子给她添妆奁,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虞兮心下了然,点头道:“也好,等改日再来谢恩。” 开玩笑,若就想赏她个东西,刚才小太监带着去就好了,把她召过来再赏岂不是脱裤子放那啥,多次一举? 虞兮都能感觉出有双眼睛隔着内室的珠帘审视自己。她也不点破,只又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凤逸阳奇奇怪怪,怎么他娘也是这样的。虞兮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自宫里回来后,朝野之内流言四起,都说宫虞姬小姐对摄政王始乱终弃,摄政王才因爱生恨,才对她步步紧逼,想找她麻烦,看她手受伤又心疼得不行。” “姐姐,王爷对你说了什么?”宫菲然旁敲侧击地问她。 “说不作诗就杀了我。”虞兮撒起谎一点都不含糊。 “那太皇太后呢?” “太皇太后说我诗作的不错,赏了个簪子。” 其实,那天凤逸阳说的是“再不听话,本王可要当众亲你了”,虞兮知道以他的无耻程度,这件事一定做的出来。 怕他在众人面前耍无赖,坏她名声,又不敢胡乱写一首应付差事,才抄了首李商隐的大作来。 “兮儿,太皇太后召见你可说了什么?” 宫寻听闻太皇太后召见虞兮的事,也格外关注。 虞兮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以为父亲有心攀附,谁知宫寻只道:“都说帝心如渊,如今皇上年幼,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才是凤国的帝,还是少接触的好。以免惹来祸端。” 虞兮觉得父亲说的在理,也点头应了。 同往年一样,诗会后,媒人的谒贴像雪片一样飞入宫家,不少王孙公子以娶到宫二小姐和宫三小姐为人生之幸。倒是大小姐无人问津。 跟摄政王爷有纠葛的女人,谁也不敢娶。 宫寻本就希望虞兮能在身旁多待上几年,倒是正合他意了。 只是夫人凤氏把诗会上的情形添油加醋说给他听,劝他一定早日为虞兮寻个好婆家。毕竟人言可畏,虞兮若不早早嫁出去,迟早要把宰相府的名声败坏光。 可虞兮对这些毫不在意,来上京半个月了,也到了该着手查母亲之死真相的时候了。 替母亲报完仇,自己就回陌南,继续跟着义父行医,做一个凡尘里的普通人。相府的墙太高,不是她这种人能呆的住的地方。 第32章 邵正觉 夜幕四合,虞兮一个人走到了宫相府内宅的树林里。有人一早在投了飞镖到她的房内,将一张字条钉在了她的床头。上书“戌时一刻松林见”,没有落款。 “你还真的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虞兮四处张望,没有人影。 正迟疑间,一把剑抵在了她的肩头。那人身手极好,落在她身后竟能毫无声响。虞兮不敢乱动,却并不惊慌。这样的武功,若要杀她根本不用约在树林里,应该是有其他事。 “阁下是?” “凌绝山庄邵正觉。”身后那人说。 也是凌绝山庄的人?邵正觉?虞兮记得斐冷邪有个弟子跟她差不多年纪,莫非是他? “斐庄主的弟子吗?”虞兮问。 “呵,算你聪明。”,那人轻笑,收了剑跃到了虞兮的面前。 “让你来还真敢来,不怕我要杀你?”邵正觉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看着人畜无害。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清秀的少年竟是武林高手,更不会想到他居然是斐冷邪的弟子。 “要杀我,飞镖就会插在我喉咙上而不是床头。” “也对。”邵正觉点头。“那若是摄政王要找你呢?” 虞兮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那个人有事找我会直接闯进闺房,才不懂什么礼数。” 说完有些后悔,好好的,她跟个小男孩说这个干嘛。 想必这几日的事,邵正觉也听说了。 “我才懒得管你们有什么纠葛呢。师父有事回陌南了,让我在上京住一段时间,凡事你也有个帮手。” 邵正觉看似清秀稚嫩,说话做事倒是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思。 邵正觉为虞兮带来的消息是:近几日,陌南有家药铺的掌柜深夜悬梁自尽了。至于哪家医管,当然是几年前她为娘亲抓药的慈恩堂。 虞兮来上京认父,慈恩堂的掌柜深夜悬梁,很难让她相信这只是巧合。娘亲的死,慈恩堂一定脱不了干系。 斐冷邪回陌南,也是放心不下扁鹤,想同他一起去查此事。 虞兮觉得,既然义父和斐冷邪帮她在陌南查,那她也该去上京的慈恩堂总店看看了。 虞兮执行力向来惊人,第二天,便穿了身男装去了上京的慈恩堂总店。 她着一袭墨绿色长袍,头发像寻常公子哥那般拢在头顶,抹额也是墨绿色,正中间缀着一颗硕大的红色的宝石,一副富贵闲人打扮。一张脸更是被衬得淬玉一般白净。 “伙计,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人参拿来我看看。还有冬虫夏草和藏红花。” 店里的小伙计一看虞兮穿得贵气,知道来了大主顾,赶忙点心茶水招待着,又带人去了库房,不一会儿端着几个锦盒走了出来。 虞兮只是挨个掀开盖子简单看了一眼品相,对伙计道:“虫草和藏红花各要十斤,至于这人参看着有些新,可有百年的?” 伙计在一旁有些傻眼:“公子,藏红花和冬虫夏草贵重稀有,人家都是几钱几两的买,您要十斤,是不是有点……” 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买了藏红花和虫草当饭吃啊。 “这个你不用管,多少钱我给你便是。”虞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来。伙计们眼都直了。 “至于人参,我想买一根更好的,你再找找。”她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喝着,不急不徐道。装得诚意十足。 小伙计闻言又去了后面库房,一盏茶的功夫又端了个盒子来。 虞兮看了依然只是摇头,说还不够好。于是,伙计又折了回去。 一连端了五、六根,虞兮只是摇头。 “你再去找找,没有,我就不要了吧。”虞兮吩咐。 伙计第七次折回来时,两手空空,却带了个年轻人出来。 来人年纪不大,肤色莹白,气质很是温文尔雅。虞姬暗想:是自己要找的人没错了。 第33章 司徒南风 来人便是虞兮要找的慈恩堂少东家司徒南风了。 慈恩堂是凤国最大的连锁药铺,整个凤国开了有几百家。上京的慈恩堂是总店,也是大东家常驻的店。之前慈恩堂一直由司徒南风的父亲司徒尚一手打理,这几年才放了权,四海云游去了。 司徒南风虽是商人,却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他穿一身月白的长袍,皮肤白净,长身玉立,人也温和有礼。不知怎么,见了他,虞兮心里想起《诗经》里“青青子衿”这一句来。 “敢问公子要百年老参何用?”司徒南风见面虞兮,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却依然敛了情绪,温和问道。 虞兮只假托自己是外地旅居上京的商户,叫于孟,家里祖母要过80大寿,听闻慈恩堂总店的人参是凤国最好的,便想买来做寿礼。 极其合情合理的理由,虞兮自己都要信了。 司徒南风略一思忖道:“人参倒是一棵五百年的,只是不在库内。如果公子想要,可以三日后过来看看。但是价格绝不是这些普通人参可比的。” “价格好说。那就有劳公子了。”虞兮点点头,同司徒南风道了别。 虞兮心下暗忖司徒南风是她查母亲之死的重要一环,是一定要想办法接近的。这次见过面,下次买人参,再下次,就可以以“祖母很喜欢这根人参”为由请司徒南风吃饭了。 她得意于自己的计策,走在回相府的路上一边想着,一边愉悦得勾起唇角来。 查得越快她离回到义父身边的日子越近,至于父亲,他有好几个儿女,不缺她一个养老吧。 送走她后,司徒南风那边的伙计们都议论开了。 “这位小公子长得真好,出手又阔绰,一定是大户人家来的。”拿人参的小伙计对司徒南风说。 “这么俊俏的女子都没有几个,何况是个公子,真是好相貌。”有人附和。 “派人去查查,上京城什么时候来了个姓于的公子。”司徒南风并不反驳,只是摇着扇子悠然道。 司徒家在上京有几百年的基业,与富商和贵族都有结交,这个于家他是不曾听说的。何况,这样出挑的一位公子若来上京经商,上京的商会怎会无人提起? ...... “虞兮小姐,我家主子有请。”一辆华丽的马车挡住虞兮的去路,来人各个黑衣持剑,好似哪里见过的。 虞兮下意识握紧了袖中银针。 “虞兮小姐,我家主子还说你若耍花样,他就去告诉宫宰相,今天有人女扮男装从相府溜出来。” 车夫开口道,虞兮定神一看,车夫竟是凤逸阳的近卫长安。 难怪觉得眼熟,凤逸阳的侍卫他是在见过的,而长安更不用说了。 乘着那辆华丽得过分又香气扑鼻的马车到了王府,虞兮皱了一路的眉头。杀人如麻的摄政王,竟然把马车弄得跟女子的香闺一样,真是……出人意料。 而且,这个摄政王靖王爷简直是个瘟神,怎么事事都有他! “你们王爷平时也乘这辆马车吗?”到了府内,虞兮忍不住问道。 长安答得倒是老实:“王爷说接美人儿,自然要用香车,所以属下去采购了一些花和香料。” 虞兮一时间不知如何答是好,这就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吧。长安这样的,估计穿越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个送女朋友死亡芭比粉色号口红的主。 被带到凤逸阳书房时,虞兮还有些怔仲。不知道凤逸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这些行为都是在追求她吗? 第34章 心里话 “又在发什么呆呢,从来不肯好好看本王一眼。”凤逸阳说着话,已经把人抱进了怀里。他坐在书桌前,虞兮坐在他的腿上。 虞兮在二十一世纪并没有恋爱过,更没有什么逾矩的男女行为。此时惊慌失措,一再挣扎,凤逸阳突然就哑了嗓子。“别乱动”他钳制住她不足一握的腰,“再动我难保自己不会做什么。” “凤逸阳,你无耻!”她脸上烧了一把火似的,又羞又恼又气。心里不想哭,桃花眼却汪了水,眼看着又要有泪珠滚下来。 她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也来了凤国十六年,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新时代女性的开放。反而是凤逸阳,跟她亲近从来不太避人。 凤逸阳看她要哭,赶忙把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到底是个小女孩儿,跟那些扑上来要做他王妃被他宠幸的女人相比,清纯得可爱。 他靖王爷贵人多忘事,倒忘了前几日七夕诗会上自己还暗讽她城府太深。 虞兮坐在一旁不言语,凤逸阳倒是殷勤得伺候起来。端茶倒水,把一颗颗干果拨开了放到她面前的小碟里。 慢慢的虞兮脸色缓和下来,竟然真的吃喝起来。凤逸阳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若真能这样一起生活,是极好的。 他不问她去慈恩堂做了什么,她更不会说,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倒了半天茶水,一个喝了半天茶水。 天色到了傍晚,虞兮要回去,他便让人又备了马车。 “凤逸阳,我能不能不坐那辆马车。”虞兮毫不见外地提要求,倒让凤逸阳很意外。 “你不怕本王?” “怕倒是不怕,就是不想跟王爷有什么纠葛。” “哦?” “王爷风华绝代,仰慕王爷的女人太多,我若离王爷太近,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虞兮突然凑近了凤逸阳耳朵道,“而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你的董妃,宫菲然小姐,一个个打翻醋坛子可太麻烦了。” 凤逸阳被她这个说悄悄话一般的举动逗得心情愉悦。 “都说陌南的虞兮小姐是个比男儿还聪明要强的,怎么这个时候这样服输。” 凤逸阳有样学样,也凑在她耳边说,还用手中的折扇挡了二人的脸,远远看去,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在亲吻。 “对手太强”虞兮正色道,“更何况,我还有别的事做,儿女私情不能占用太多时间。” 这个答案让凤逸阳意外。 “怎么,本王就这么不重要么?” 他用扇子遮了二人的脸问。 虞兮倒是难得的认真:“王爷,你天下无双,长得也好,有是凤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可恰恰是我不能接受的。” “哦?”凤逸阳发了个单音,想听她说下去。 “我这个人对感情质量要求比较高,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可以有许多女人。” 虞兮实话实说,指望凤逸阳断了念想。失去这样一个高品质追求者她也很惋惜,可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自己被凤逸阳始乱终弃得好。 凤逸阳眸子晦暗不明,脸上的表情更是虞兮读不懂的,他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转移了话题。 “不早了,回去吧。对了,你为何不坐那辆马车?”他问。 “我对花粉过敏。”虞兮赶忙跟着转移话题。 凤逸阳何其聪明,她点到为止,他一定听懂了。 虞兮伸出袖内的因过敏而微微发红的胳膊给凤逸阳看,控诉那辆浮夸的马车。 凤逸阳看着那节玉臂只觉得挪不开眼睛。 她说的他都懂,可是现在还不能娶她,承诺什么都没有意义。 再这样玩火,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现在就要把她圈在靖王府里,半步不许离开。 第35章 你这是去哪儿了 凤逸阳换了自己平日乘坐的马车给虞兮坐,差人把她好生送回去。 “下次见,娘子。”他笑盈盈地盯着虞兮的眼睛看,虞兮又觉得自己双颊滚烫了起来。 得了,刚才啰里八嗦那一堆,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虞兮有些懊恼地想。 “你这身装束,是去哪儿了?” 回到明德居时,宫宰相和二位宫小姐正坐着喝茶。两个丫鬟两个护院跪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好端端的,跑自己院子里来喝茶,一定是二位宫小姐搞的鬼。 惊鹊看小姐来了,抬头对虞兮使了个眼色,用眼神肯定了虞兮的猜测。 “父亲,”虞兮规矩行礼,“女儿初来乍到,一切觉得新鲜,想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上京城,又觉得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太方便,就女扮男装了。” 看似乖巧,心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 “知道抛头露面不方便,就不应抛头露面。哪个大家闺秀是能独自一人满街跑的?”宫寻对这个十几年不在身边的女儿已经很是宽待了,奈何她看似弱柳扶风,乖巧懂事,实则对这些规矩礼数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 说得好像她虞兮立志做个大家闺秀似的。 “父亲,我不是大家闺秀,我只是父亲母亲的女儿”虞兮心里不服气,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宫寻,“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出门卖花贸丝做小生意,帮父母种地,帮夫君照看商铺。也可以到市井游玩,那我也可以。而且,我特地打扮成这帮模样,就是怕被人发现是您的女儿给宰相府抹黑。” “我在陌南跟着义父行医,也是抛头露面的。父亲您这般生气,要不,我还是暂时搬出相府回陌南吧。” 她委屈巴巴得撇嘴,恨不得落下泪来。笑话,来上京就是查案的。门都不出,可怎么查。 宫寻本就是想说她两句警示一下,看着大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即没了脾气。 “姐姐哪里话!”宫菲然看父亲没了脾气,赶忙过来拉拉虞兮的衣袖,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我今日来,只是带爹爹和三妹想来明德居看看你,住了这么久,习不习惯,吃穿用度有没有缺什么。” “如此,真是要谢谢二妹了。” “姐姐,爹爹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气你宁愿扮成男装也要去私会靖王爷,现在姐姐引诱靖王爷又始乱终弃的事已经满城风雨,爹爹也是为姐姐的名声着想。” 宫菲然果然聪明,说出话来绵里藏针。原本只是别人私下议论,现在好了,宫菲然端上台面来给宫寻听,明摆着要把罪名坐实了。宫寻不气都下不来台。 虞兮的脸涨的通红。 “扑通”一声,不待宫寻开口,宫菲然竟然跪在了宫寻面前。“父亲,看在姐姐死去的娘亲份上,您就从轻发落吧。” 宫惜月看宫菲然跪下,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来。 好一个“从轻发落”,这下不发落都不行了?虞兮心里冷笑,连装委屈都懒得装了。 “为什么说我私会靖王爷?”她问。 “不要狡辩,送你回府的马车,是靖王府的。”宫惜月嘴快道。 很好,宰相的女儿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她出个府都有人借题发挥!不过,她今天出城做了什么,见了谁,她们倒是未必知道。 “女儿回府的路上路遇靖王爷,靖王爷同宰相府沾亲带故,便让侍卫护送了女儿一程。父亲下次要怪罪女儿与人私会,麻烦您捉奸拿双。” 虞兮对宫寻只剩失望了,父亲人是不错,就是被两个女儿利用,不聪明。她的失望写在脸上。 “宫虞兮,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还不像你两个妹妹懂事!”看着虞兮一脸失望,压下的火气又起来,他好心好意来看她,这个孩子,怕是要气死自己。 宫寻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却终是没再说什么重话。 看着宫寻大步离开的身影,虞兮心里只觉得惆怅。见到父亲,她也很欢喜,却实在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也不知道父亲是否愿意突然多出这样一个女儿。 这就是王侯将相和寻常百姓的不同,养父在陌南也是大户人家了,却同她亲近得很,哪怕是她已成年,养父在集市上看到卖糖人风车纸鸢等小物的,还都会买一个捧着回家逗她开心。 而父亲,虽是她父亲也是一国宰相,高墙大院里的骨肉亲情,似乎薄凉许多。 次日清晨,靖王府差人送了罐小小的药膏来,说是专治花粉过敏的。虞兮的手臂只是微微发红,并不需要搽药,再说,自己都是大夫,哪里需要别人医治。她谢过之后就随手搁置一旁。 她不知道凤逸阳为什么这般死缠烂打,却知道自己来上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不过有了这次,虞兮再出去宫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她。 只是虞兮吸取教训每次出去便小心了许多。被宫菲然跟踪的时候不少,她总能巧妙甩掉便是。 宫寻知道凤国并不缺乏循规蹈矩的千金小姐,虞兮有些“与众不同”,只要不伤大雅,不惹事端,他倒本心里愿意宠她。 朱颜若是在意别人眼光,又怎可能自降身份去市井开酒馆呢,她的女儿,自是与众不同些。 第36章 取人参 三日后,虞兮按照约定又去了慈恩堂取人参。 司徒南风在慈恩堂等她,见她来了,又是笑吟吟地命人端了上好的茶水点心招待。 “于贤弟,这根人参可还入的了你的眼啊?” 司徒家在上京不算手眼通天,也是有名的大户,司徒南风这几日动用关系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只是他实在好奇这个宰相千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拆穿她。 司徒南风命人把准备好的人参端来给虞兮过目。 虞兮只随意看了看,又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便道谢收了。 这个五百年的老参本就价格不菲,再加上上次订的十斤藏红花十斤冬虫夏草,加起来竟有一千多两银子。 虞兮从袖内抽出一卷银票出来放在桌上,司徒南风扫了一眼,有几张银票都旧的卷了边,想必存了许久。 上京的贵族小姐们衣食无忧,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供着,添点珠花首饰,也是从全家的挑费里出。富贵日子过着,手里却也没什么大钱。正因如此,那些同人私奔的小姐们才会抱着妆奁珠宝而不是银票走。 她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存了这许多钱,又舍得花在这些珍贵药材上。司徒南风不动声色地想,只是宰相千金买药材哪里有亲自来的,她女扮男装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这株五百年人参是我慈恩堂的镇店之宝,钱是要收的。藏红花与冬虫夏草,算我送给贤弟。” 司徒南风好脾气地笑着对虞兮道,拿了一半的钱还她。 他不缺这些钱,一想到都是她辛苦存的,更不想要了。说全免费送她,怕她要多心。 “都是做生意的,我上来就让司徒兄做赔本生意可如何是好。”虞兮坚持要给,又塞回他手里去。 两人的手蹭到一起,司徒南风只觉得那一块肌肤像被热气熏了一下似的,说不上来灼热。 “贤弟,你听我解释”司徒南风强忍着心里的灼热感温言软语道,“你初来上京,我却与你一见如故,心想着即便以后不做主顾,也能交个朋友。这藏红花和虫草都是司徒家自家在外的养殖产业,外人眼里值钱的很,于我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贤弟权当收了做见面礼就好。” 虞兮听完,依然想要推辞。 司徒南风便正色:“莫不是贤弟看不上愚兄,不屑与愚兄为伍?” 话说到这份上,虞兮也不好再推辞,只得把退回的银票收了。 说来也怪,听别人“贤弟”“贤弟”的叫虞兮只觉得酸腐,到了司徒南风口中,却觉得雅致得很。 “司徒兄,为了谢你,我约你吃饭可好?”虞兮看司徒南风待自己友善,又有结交的意思,赶紧把约饭计划提了前。 司徒南风自是欣然前往,这个新来的宰相小姐有趣得很,让他忍不住去探究她。 几日接触下来,虞兮只觉得司徒南风不像个精通生意经的商人的儿子,倒像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克己复礼,性子风雅。他虽然并不像凤逸阳那般英俊,但身上自有一种和雅不凡的气度。虞兮心里只盼着母亲的死同他并无关系,二人到最后不要兵刃相见才好。 司徒南风几次要差人送她回家,问她住在何处,她只是含糊说常住客栈,打岔搪塞过去。 “客栈龙鱼混杂,你这样的身份住不得。”司徒南风劝她,邀她搬去自己府上。虞兮越发他不像寻常商人,很有些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意思,而看外表又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更容易亲近。 虞兮自然是一再找借口推脱。 第37章 夜市遇刺 “司徒兄,听闻上京的沿河夜市热闹非凡,不知司徒兄可愿同我走走?”某日,她去找司徒南风,约他逛夜市。 “当然可以。”司徒南风似乎不懂怎样拒绝她,总是有求必应。 上京城的沿河夜市不仅在凤国赫赫有名,跟各国相比也是出了名的繁华热闹。夜市上灯火通明,许多船只停靠在河边挂着大灯笼做生意,酒家,吃食,卖文玩茶壶的,卖花鸟鱼虫的,卖布匹服饰的,卖儿童玩偶的,一应俱全。 岸上还有打把式卖艺与变戏法的,虞兮同司徒南风一路走着,看着,很有些目不暇接的意思。 “真有趣。”她感叹道,脸上露出纯真的笑意来。 司徒南风径自走去一只船上买了两盏莲花灯来,递与她一盏,又找商贩要了笔墨。 “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莲灯上,我带你去河的上游放。”他温和含笑地望着她。 虞兮笑着接过,在底座上写了“平安喜乐”四字。 “这样简单吗?”司徒南风问,自己在另一盏上也写了些字,并不给虞兮看。 虞兮也不好奇他写了什么,只答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向,世人皆要平步青云,我只想没有挂碍地活着。” 司徒南风好一阵没有言语。 带她去放灯的时候,突然又说:“于贤弟,你生得这样好看,想要做个平凡人也不是易事。” 虞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又不是女子,还能凭容貌母仪天下不成?”她玩笑道。 “你若是女子,怕是不等你母仪天下,我就要上门提亲了。” 司徒南风是脸皮那样薄的人,说完这话,自己先害羞了。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贤弟,我不是想要轻薄你,我……”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虞兮想,脑子里又闯进那个把她按在怀里,叫她娘子的人。凤逸阳那个无耻之徒,那么孟浪,每次见了都要缠着她这样那样,他要是有司徒南风的一半温柔和善,也不至于让她避如猛虎了。 正想着,耳边“咻”得一声有袖箭声传来,未及反应,只听司徒南风低喝一声“小心”,人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咻”“咻”声不停,听声音对方至少投了4、5支暗器,司徒南风轻而易举用衣袖挡了过去,人未受伤,只是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待反应过来,他对着暗器的方向追了几十米出去,并未发现凶手。 回来时看虞兮站在当场惊魂未定的模样,突然有些心疼。 “没事了。”他安慰道,“但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府。” 虞兮只是皱着眉,并不言语。 “吓到了?”司徒南风又问,伸手拉她,眼神里都是担忧。 “没事,只是不知我初到上京与谁结仇,在这个时候对我起了杀心。”虞兮说,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 司徒南风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只是笑笑。 他看似文弱书生模样,却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完全可以不出手相救,假装自己没有功夫。毕竟虞兮并不知道他是习武之人,也不想试探他有无功夫。 若不是对自己全无戒备,就是此人心机更深另有所图,虞兮并没有摸透他。 靖王府内。 “王爷,虞兮小姐和司徒公子去逛了夜市。”暗卫单膝跪地,恭敬地禀报。 “哦?”凤眸危险得眯了起来,宫虞兮,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司徒公子买了莲花灯给宫大小姐,还带着宫大小姐去河流上游放。” 眸子越来越冷,她竟然跟别的男人去放灯?她宫虞兮遇到危险不只会扑到自己怀里,还会扑进别人怀里吧。 “宫大小姐还遇到了危险。” “她怎样了?”口气听不出喜怒,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有人用暗器刺杀宫大小姐,不过被司徒公子救了。二人并未受伤。” “行,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夜已深了,凤逸阳只觉得心头火起,辗转多时难以入睡,于是,他起身穿了夜行衣往宰相府去。 第38章 初吻 司徒南风心里也觉得事有蹊跷。说是刺杀,但每个暗器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不管是对着虞兮还是他,都只是捡着手臂、肩膀的位置攻击。而且看那刺客的手法和力度,明明是个高手。他这样做,只能说明:要么是看不得二人在一起,过来搅局;要么,是虞兮有意试探他…… 纵使是试探,他总不能不管她,看着她受伤吧?司徒南风心里苦笑。 虞兮找借口离开后,便到了与“刺客”提前约好的地方。 邵正觉似笑非笑地抱着双臂看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夜市上买来的冰糖葫芦。 “女扮男装都能把司徒少主迷得团团转,真是个红颜祸水。”他开口嘲讽她。 “‘红颜祸水’四字,形容你师父似乎更贴切些。” 虞兮由衷地说。斐冷邪真好看,这世上也不知有没有比他更妖孽的人。 邵正觉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说“我师父有多好看还用你说”。 今天的夜市刺杀是虞兮让邵正觉所作,原本是想演一出“苦肉计”,自己挡在司徒南风身前,让司徒南风对她心存愧疚,以后有事相求更好说话一些。谁知,司徒南风误以为有人要杀她,不仅出手相救,还对邵正觉步步紧逼。若不是他混到商贩里,追上他也有机会。 “司徒南风愿意救你,是否说明他对你毫无芥蒂?”邵正觉问。 “也未必,说不定是他发现了我在试探他,将计就计。”虞兮总觉得没有那样简单。 “那不就白忙活了。”邵正觉冷哼。 “也不是,起码司徒南风在我身上投入了‘沉没成本’。”虞兮道。邵正觉不解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过多解释。 回到宰相府已经是半夜了。 先翻过两米多的高墙,再翻进自己的小院,虞兮长舒了口气。这么晚回来,只能翻墙了,免得引起麻烦。她武功不行,轻功也差了些,为了不弄出声响,极其小心翼翼。 “我家娘子深夜穿成这样,是去哪儿了?” 又是凤逸阳!虞兮心头一紧,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抱进怀里。 “放开我!”虞兮恼了,这个人有病吗,每次见面都搂搂抱抱?他不是有名的“活阎王”吗?他不是杀伐决断吗?怎么在她面前就天天一副登徒子模样!上次不是说清楚了吗? 她的挣扎在凤逸阳眼里跟小猫抓痒一样,并不放在心上。 “不让本王抱,你想让谁抱?”那人不由分说,又抱着把她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虞兮气喘吁吁,眼里蒙上一层水汽。 “凤逸阳,我那日在陌南城外扑进你怀里,所以你觉得我是个轻浮之人,是谁都可以搂搂抱抱,谁都可以动手动脚,甚至可以压在身下的是吗?” 桃花眼里的雾气散了去,换上一层寒霜。 说出这样的话,她该有多难受。凤逸阳的心紧了又紧,却只别扭地说:“本王没有。” “没有?那王爷见到宫二小姐也这样搂搂抱抱?宫三小姐呢?”虞兮诘问。 凤逸阳一个老古人,怎么比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还开放! “好端端的,本王抱她们做什么?” “那我呢?” “宫虞兮,你不会以为招惹了本王,还能全身而退吧?”他反问。 该死,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总不会以为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对女人完全不挑的吧! “宫虞兮,不要这样看着我!” 凤逸阳原本是来找虞兮算账的,看她变幻莫测的眼睛,突然又心软了。他伸出修长的手蒙在那双桃花眼上,堵住了她要说话的唇。 凤逸阳虽然总对她动手动脚,真正吻她还是头一次。 虞兮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的下唇被那人轻轻咬住又放开,再咬住,放开。她的舌头无处可藏,被他用舌尖追逐嬉戏,舔了一遍又一遍。小手本来在那人的身前要推开他,后来也没了力气,只是虚虚地撑着。 她的头嗡嗡作响,好像颅内有无数的烟花炸开。“宝贝,换气。”凤逸阳哑着嗓子说,又对着那个被虐的有些红肿的唇堵上去。 他本是被她盯得心烦意乱,想要用吻她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谁知,把自己也沉溺进去,舍不得放手。 “什么人?”护院在打更,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虞兮紧张得小鹿乱撞,揪了凤逸阳的衣襟。他低笑起来“怕了?”,见虞兮不说话,眼神却在恳请她,凤逸阳这才停下来,抱着虞兮飞到了院内的树梢上。 第39章 大公子回府 凤逸阳又抱着虞兮痴缠了半夜,直到更深露重,二人衣襟上都沾了些潮气,才放她回去。 “你以后乖一点,再跟其他男人走那么近,本王一定会对你用强。”凤逸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她足够聪明,这一句提点就够了。 虞兮心跳慢了半拍,只能道:“我是有事要查。”凤逸阳不提司徒南风,但他在说什么,她能猜出来。 “我知道。”他咬咬她的耳朵。 他知道?知道什么?虞兮满腹狐疑,却不能主动提及自己要查的事。毕竟凤逸阳于她,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她不了解亦不敢真的去了解。 他到底是要怎样? 爱慕她,想要同她春风一度?可他是王爷,又是摄政王,连皇帝都要听他掌控,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他每次都对她动手动脚,亲来亲去,却从未真的冲破底限。 觉得她有趣,想要逗弄她?养只猫狗,还有玩腻了看着生厌的时候,怎么他凤逸阳明明日理万机,却总能有空见到她呢?若只是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怎么总也不腻呢? 莫非,他是阻挠她查母亲之死真相的?更不可能,凤逸阳虽然从未说过什么,却从未阻止过她。 凤逸阳走后,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憔悴的模样把两个小丫头都吓了一跳。 “小姐,刚才老爷说大公子今日回府,让你去见见呢。你黑眼圈这样重,又这样憔悴,可如何是好。” 惊鹊出去差人为虞兮备饭,紫鹃一面手脚利索得伺候虞兮洗漱一面说。 大公子回来了?不是每年只年底回家省亲半个月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回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还是大公子都是这个时节回家省亲?” “不是的,大公子此次是身体抱恙,提前回来的。”小丫头看着镜子里虞兮,眉头皱了皱。小姐这样美,却这样憔悴病娇,不知道的,该怪她这个丫鬟照顾得不好了。 虞兮看紫鹃圆鼓鼓的小脸,觉得有趣,顺手捏了一把。像姐姐逗自家妹妹一般,使得紫鹃心头一热。 “不碍事,我自己来吧。”她坐在镜前自己梳了头,扑了粉,又擦了些胭脂到两腮。黑眼圈并未完全遮住,人倒是有气色了不少。 到大门口时,大公子已经到了,宫寻正带了一众下人去迎他的车马。 凤国男尊女卑,这个时候除了凤氏这个当家主母,女眷们都是避嫌的。但虞兮是初来乍到,又未曾见过大公子,宫寻便让人请了她出来。 宫承允是当今少年皇上的师父,又是护国大将军,是宫氏一族的荣耀。他随行的护卫几十人都着金色铠甲,威严气派。到宰相府门口时成两列排开,宫承允也是一身金冠金甲,在其间踏马而来。虞兮远远看着,心说不是回府养病吗,怎么不见一点病容。 “父亲!”宫承允下马单膝跪地,向宫寻行礼。护卫们也翻身下马,跪在两列。 “好孩子,你回来了。”宫寻忙将人扶起,迎进前厅。 虞兮立在人群里只觉得心里纳闷。怎么大公子见了凤郡主跟没看见一般?且不说她贵为郡主,就冲她时父亲如今的正室也该打声招呼才是。 显然凤郡主是意料中的,并未有什么反应。 到了前厅,见宫承允落座,下人们奉了茶水过来,虞兮才走过去,唤了声“大哥”。 宫承允长了一张无比硬朗的脸,眉目飞扬,意气风发。他对虞兮点点头,随口问了几句她在宰相府是否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虞兮笑容可掬地一一答了。 宫承允又命人把在边塞带回的邻国妇女常用的香脂拿了一盒送她。想必是府里的三位小姐都有的,虞兮心想,大大方方地收了。 只说:“我今天才知道大哥回府,未来得及准备礼物,听丫鬟说大哥身体抱恙,如果信得着我,可以晚一些去哥哥院里给你瞧瞧。” “妹妹会看病?凤国可是没有女郎中。”宫承允原本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妹妹”是贪图相府的优渥生活,才千里寻父,今天见了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对他这个大哥没有丝毫讨好,心里倒生出几分好感来。 “我义父是陌南的扁鹤,我虽学艺不精,倒是也懂一些。”扁鹤是扁鹊的后人,却有祖训不入太医院,多少王孙贵族想要他看病都得金银珠宝送着,客客气气求着。凤国是无人不晓的。 “只是……”虞兮有些迟疑,“怕是哥哥也看过许多名医,若是给我看了,请哥哥不要疑心,如何治疗可是要听我的。” “那是自然。”宫承允很爽快。 二人同时看父亲,宫寻也并不阻拦,只道:“兮儿在陌南给人看病问诊很有些名气,不过向来跟兄弟姐妹们生分得很,今天难得主动要给你看病。你这个大哥,倒是深得她心啊。” 言外之意,虞兮待宫承允是与众不同的。 “父亲放心,我一定与妹妹多亲多近。”宫承允突然起身,对宫寻行礼。 虞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些老古人的繁文缛节有些太多了。 宫承允同凤郡主关系不好,对她来说是好事。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她有心拉拢。 第40章 公开的秘密 宫承允同凤郡主交恶是宰相府公开的秘密。 宫宰相初来上京时,只是个户部侍郎。在家乡时原配病殁,留下两个儿子,小的两岁,就是如今的宫承允和宫承泽。当时皇室的小姐们,再不济也得许配个从一品的大臣,宫寻只是个正三品官员却被先皇指婚了当时荣王爷的女儿凤郡主,一时轰动上京。 凤郡主“下嫁”后,自是在府上说一不二,事事做主。宫寻的两个儿子,也交给凤郡主抚养教育。 前几个月还相安无事。过了一阵子八岁的宫承允看两岁的幼弟每日里昏昏欲睡,几番周折下来才发现是凤郡主当时的丫鬟每日里趁人不备,悄悄喂“糖果”给宫承泽吃。 当时宫承允毕竟年幼,不知道不能“打草惊蛇”的道理,直接捅到了宫寻和凤郡主那里。 凤郡主不待查明真相,便说丫鬟谋害主子,寻了个借口,乱棍打死了。 死无对证,再加上当时凤氏已经有孕在身,宫寻只好将两个儿子搬去了别处,交给生性温厚的二夫人抚养。 这件事每逢想起,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宫承允心里。他对凤郡主只有厌恶,没有尊敬。对宫菲然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当日虞兮便拿了药箱到了宫承允的住处。 宫承允的病是痛风。他带着军队长期生活在边塞地区,同牧民一样,牛羊肉野味吃得多,平日里又豪放好饮。之前就有痛风的症状,不过他不拘小节,每次都是让军医随便抓几副药吃一吃,关节不疼就当痊愈,未曾放在心上。此次病情加重,行动困难,才写了奏折回上京休养。 “大夫都说没有什么好法子,少吃牛羊肉,不喝酒,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慢慢消下去便是了。”宫承允道,撩起裤管给她看肿起的脚踝关节。 “哥哥,你怕针吗?”虞兮毫不见外地摸着宫承允肿大的关节,突然问。 “不怕。”宫承允觉得好笑,却还是认真答她。他是刀光剑影里滚过来的,以为跟她一样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吗? 虞兮点点头,让宫承允脱了鞋袜,把裤腿撩到膝盖以上。宫承允尚未娶妻,军队里又都是男人,对虞兮的要求多少有些扭捏。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慢也就一切依着她了。 疼!难怪要问一句怕不怕针!宫承允以为虞兮要给自己针灸,扎穴位。谁知她拿出了一排极其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对着自己肿起的脚踝和膝盖扎了一圈,一旁的侍卫从没见过这种医法,要上前制止。被宫承允瞪了一眼,又退后了。 “针尖上有药,会觉得又疼又痒,你忍一下。”虞兮道,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块白布给宫承允。 宫承允不明所以地接过。 “疼就咬住。”她一本正经道。 “你哥我在战场上被箭刺穿肩膀眼都不眨一下,扎个针你要我咬着?”宫承允被这个妹妹逗笑了。 “可你都出汗了。”看他不咬,虞兮又把布拿回来亲自给宫承允擦了擦额头。 宫承允母亲去世的早,同父同母的只有一个弟弟,宫菲然和宫惜月也并无深交,看着这个毫不见外的小丫头,他突然觉得有个妹妹真不错。 “诶,你娘呢?”他突然没话找话地问她,他对她的事一无所知。 “没了。”答得干脆。 “怎么没的?”宫承允自知问到她伤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被人害死了,中毒身亡。所以我才学的医。”虞兮跟宫承允坦诚得很。 宫承允愣了一下,第一次见面便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这孩子对他倒是坦诚。 “以后大哥护着你。”他只好说。 “好。”虞兮抬头望着宫承允笑笑,好似他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便随口答应一样。 “我说真的。”宫承允正色。 “好。”虞兮也敛了笑,正色道。 第41章 为大公子治病 宫承允久经沙场,如他所说,被敌人用箭刺穿了身体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他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拒绝虞兮太早了。 扎满小针的患处好像爬了2万只毒蚂蚁一般,痒得噬心,疼得蚀骨。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不一会儿,他的衣衫也湿透了。 侍卫都是跟着宫承允出生入死的,看虞兮一个女子居然懂医术,本来就将信将疑,再看自家大将军面色惨白,满身大汗,更是变了脸色。 “虞兮小姐,你这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侍卫忍不住问。 宫承允疼得顾不上瞪他,只盼着快点结束。 虞兮也不多解释,只说着:“哥哥,你再忍一会。”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来。 一盏茶的功夫,宫承允的脚踝、膝盖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虞兮小姐,你怎么越治越严重了!将军,我去找您的随军大夫来!”侍卫是个粗人,说话也不讲究,他着急道。 宫承允摆摆手,疼得说不出话来。 虞兮并不辩解,只是把针一根根取下,又看了看满是针孔血痕的患处。、 “这是什么?”宫承允缓了好一阵子,痛感弱了些许,才开口问道。 “蜂毒。” 顾名思义,是工蜂尾部蛰刺里取出的毒汁。具有祛风除湿的功效,对痛风极其对症。 宫承允点点头。“可是……” “为什么别的大夫都用活蜂,而我用针?”虞兮猜到了宫承允的想问什么,直接解释道,“因为活蜂不够精准,无法让毒液渗透,但我这样直接扎针进去,时间更久也更精准。” “再忍一下。”她又低下身去,抓住宫承允的脚踝用力挤压,在密密麻麻的针眼里挤出黑色的毒血来。 宫承允尴尬地咳嗽一声,他虽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妹妹毕竟是女儿身又是相府千金,怎么能让她做这种下人的事。 “可以让耿严做。”他说。 可看到虞兮毫不矜持,抱着他的脚专心医治的样子,又暗骂自己顽固。无论治好与否,这个人情他宫承允是欠下了。 宫承允想父亲的意思也是说妹妹没有依靠,让他凡事多护着些妹妹。妹妹是这样一个不矫揉造作的女子,倒是很合他心意。 放了血,又擦了药,把余下的药膏给了一旁叫耿严的侍卫,嘱咐他每日擦两次,虞兮才放心地离开。 后面隔了几日又行了一次针,到第三次时,宫承允竟然真的痊愈了。宰相府内内外外都知道大小姐治好了大公子的病,再后来民间也传开了。 护国大将军的新妹妹是个神医的事不胫而走,上京城关于虞兮的谈资也越来越多了。 有人说,她根本不是宫宰相的私生女,都说陌南城有个总蒙着脸给人医病的狐仙,是神医扁鹤的义女,也是长了一双桃花眼,她来上京认父后,狐仙却不见了。狐仙在做善事修功德,在陌南给神医扁鹤当了许多年女儿,又来上京给宫宰相当女儿了。 又有人说,既然她就是陌南的狐仙,那靖王爷九千岁说自己在陌南被她轻薄,怕也是真的…… 也是,如果不是狐仙是活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薄靖王爷啊。这件事,只有神仙做的,凡人做不得的。 三人成虎,外面对虞兮的传言越来越多。 “你怎么看?”宫寻拿了本民间话本给宫承允,其中一篇写的正是宫虞兮。写她狐狸修成人形,为了位列仙班还要在人间做够九百九十九年的善事,而活阎王靖王爷就是上天派来诱惑她,阻挠她修行的。 宫承允同凤逸阳有些交情,是少有的能同这个活阎王说上话的人。他饶有兴趣地把话本翻了又翻,干脆揣进了袖中。 “挺好。父亲,我这妹妹真讨人喜欢。别说民间传她是小狐仙了,我这当哥哥的,都看她不像凡人。”宫承允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怎么不像了?” 宫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马上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妹妹为人比较洒脱率真,跟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同。” “也可能是她的生母疏于管教。”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满脑子里却是朱颜娇憨美丽的样子。 “父亲,妹妹并不是不懂规矩礼数,在我看来,她只是不屑于这些。看着规规矩矩,实则做事一派天然,我这个做哥哥的倒是更愿意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几次接触下来,宫承允对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妹妹很是满意,忍不住出言维护。 宫承允话里话外护着虞兮,倒是宫寻愿意看到的。虞兮初来乍到也没有个贴心的人,跟两个妹妹也很疏远,如今能跟大哥相处得好,是好事。 这丫头心思深,看似天真纯粹,却一直活得事事小心,她跟朱颜生活的这十几年一定也不好过吧。 第42章 狐仙话本 写虞兮的话本叫《陌南狐仙传》,里面绘声绘色地讲一只狐狸遭遇山火被上仙救了性命,并幻化人形。小狐狸跟上仙发愿要在世间行医九百九十九年,在第一千年就能脱去妖籍,位列仙班。她在陌南城已经修行了几百年了,想留在人间,必须认凡人做父母,做凡人的女儿,所以她先认了神医扁鹤,后来又来上京认了宫宰相。 至于为何鼻梁上有跟宫宰相一样的朱砂痣,因为她是狐仙,本来就可以幻化不同模样呀! 修行的狐仙不能有儿女私情,所以她才轻薄了当今摄政王才不肯承认呀! 话本里当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她是宫虞兮,也是假托了他朝他代的事。可里面行医也好,相貌也好,轻薄王爷也好,同摄政王暗通款曲也好,凤国贵族间早已心照不宣地认定了她。 “小叔,”凤离渊拿了话本来靖王府寻凤逸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逸阳看得饶有兴趣,若不是他知道宫虞兮的身世,连自己都要信了。 “小叔,这个话本传到了宫里,太皇太后说若小叔真是心仪宫宰相的女儿,就接进府里封个侧妃。这样不清不楚,小叔没什么,毕竟有损姑娘声誉。” 凤国的男子十七八岁娶妻的比比皆是,凤逸阳即将到而立之年,却一直尚未娶亲。董秀枝这个侧妃还是太皇太后硬塞给他的,这些年凤逸阳对她一直不闻不问,碰都没有碰过。 澜沧国的公主兰忘忧及笄时兰帝倒有许配之意,只是那也是对方的一头热,凤逸阳却一直没有表示。太皇太后考虑到两国的交情,劝了凤逸阳无数次他都置若罔闻。他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不要,选秀的佳丽不要,有侧妃还不肯碰,太皇太后是凤逸阳的亲生母亲,难免着急。 凤离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由他做说客再合适不过。正妃既然必须留给友邦的公主,虞兮做侧妃总可以吧。 “轻薄了本王,损的是本王的声誉。本王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还封侧妃?”凤眼危险地眯起来,看得凤离渊一惊。 天气已入秋,有了些许凉意,在凤逸阳面前,凤离渊只觉得自己要上霜了。 “要不……侄儿去让人彻查一下这个话本的出处,把乱传的人抓起来。”凤离渊小心试探。 凤逸阳摆摆手:“民间传奇自有他们的妙处,只要不是祸乱朝纲的事,不必理会。” 笑话,这件事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闹大的,他做这件事自有他的道理,真被人压下来不是白做了? 等话本真的传到虞兮手里,已经有不同版本了。最厉害的一本是靖王府在墙上留了狐狸洞,供她化成原型去夜会当今的摄政王靖王九千岁。 她当笑话读给惊鹊紫鹃听,惊鹊天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竟问她:“小姐,那你化成狐狸,靖王九千岁看见你不害怕吗?” 虞兮又是大笑,敢情这些真有人当真啊! 这些百姓并无恶意,传闻也是褒多贬少,大多数是把这个故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了神话色彩。凤国在百姓言论方面倒是很自由,时常有说书人拿宫里皇上娘娘,王爷妃子做素材,只要不是大不敬的话,并无人追究。 虞兮把不同版本都看了一遍,后来她看不过瘾,自己干脆拿起笔墨也写了一篇。 开头同别人的一样,不过她写狐仙济世救人的目的是最终自己也可以变成凡人,同凡人一样可以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至于同凤逸阳的桃色故事,她自动按下不表。毕竟自己“轻薄”凤逸阳也是事实,解释总归越抹越黑。 于是市面上流行的神怪话本里,又添了一本宫大小姐自己的新作。当然,作者名字用的是“于孟”,就是她随口编了骗司徒南风的那个。 凤国是几个国家中国力最强的,民风相对也最为开化。平民百姓女子抛头露面很普遍,同父母丈夫开茶肆的、开肉铺的,在贵族府邸教小姐们念书的,比比皆是。但贵族小姐们的风气自成一派,讲究不抛头露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同自己父母兄弟交往,都恨不得派个仆人过去传话。 虞兮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让她闷在闺房里,每天绣花学琴棋书画,堪比要她性命,她在陌南行医时不爱给贵族瞧病,就是心里厌烦贵族小姐们那一套做派。 新到宰相府,就来了这么一出,流言蜚语满天飞,自然是冒犯了不少人。 爱慕自己堂舅舅的宫二小姐就是一个。 她明里暗里跟宫寻暗示姐姐这样败坏相府名声,对父亲仕途和姐姐以后的婚配不利。传到虞兮耳朵里只是不以为然,别人怕不好嫁人,可她怕什么,她来当宰相千金又不是为了嫁人! 第43章 再次深夜到访 对虞兮颇有微词的还有凤逸阳的侧妃董秀枝,但她是小白人儿一个,出身低微,又是个侧妃,虽然有太皇太后这个大靠山,却管不了她翻醋坛子的事。她对虞兮记恨之极,又不敢在凤逸阳面前表露分毫,只盼着虞兮有把柄落在她手里才好。 虞兮又女扮男装去找过司徒南风几回。她仅仅能肯定的是司徒南风对她并无恶意,也不曾参与谋害母亲,其他别无所获。 她的行踪,凤逸阳似乎都知道,因为他总会在她见了司徒南风后潜入宰相府与她痴缠。堂堂一国摄政王,好似不知道相府的门在哪里,翻墙出入多次,竟无人察觉。 凤逸阳并不问她为何扮男装同司徒南风交往,却总能醋意大发。虞兮拿他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让宫寻加强相府的守卫。 是夜,她在灯下读医书,又被人在身后抱在了怀里。 其实她早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也知道来者是谁,只是没有理会罢了。 虞兮叹口气,把医书扔在一旁,她挣扎了两下,无法摆脱凤逸阳的怀抱,后来干脆不动了。 也不知道这位活阎王想什么,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虞兮暗想,只回头看着凤逸阳不言语。 凤逸阳可不管这些,他抱着她不放手,又去啃她的锁骨。 “王爷!”虞兮推不动他,只能出言制止。 “怎么?”凤逸阳像一头遇到猎物的野兽,他忙碌的间隙含糊地问她。 虞兮的脸羞成酡红色,却没有力气推他。她很为自己诚实的反应懊恼,又要急哭了。 二人气喘吁吁,终是没有行夫妻之实。 虞兮行医,自然能感觉出凤逸阳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每次他都在这个时候收手,不是寻常男人可以做到的。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自然知道这于他身体也是有害。而且,她都被都得逗成了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想呢,只是这怎么可以由一个女子提出? 他不想突破那层底线,可这样,又与行夫妻之实有什么区别?他是怎么想的呢,是怕无法对自己负责吗? 想得越来越多,最终理智战胜了欲念。虞兮坐起来抱膝靠在床头,眼里的潮气又退了下去,一片清明。 凤逸阳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好像刚才被撩得那样难捱的不是她似的。 “你别乱想。”他的嗓子还哑着。他多想让她完全属于自己,可还不是时候啊。 “凤逸阳,你走!” 虞兮抬眼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她衣衫不整,而他,只是外袍上有几丝褶皱罢了。 “好,我走。” 他伸手去摸她的黑发,含笑道。 “啪!”小人儿伸手把他的手打开,真的怒了。 凤逸阳并不计较,一脸宠溺地从地上捡起她的衣裙,掸掸灰递与她。 虞兮不接,也不再看凤逸阳,只是抱膝坐着。她一肚子火气,一肚子委屈,却是说什么也不是,做什么也不是。 “真是烦死了!”她又气又恼,桃花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像一潭深水。 “姐姐,你睡了吗?” 房外突然传来宫菲然的声音,虞兮一惊。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有什么事能晚上亲自来呢? “怎么了?” 虞兮深呼吸,在房内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凤逸阳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不慌不忙,更是毫无半点愧疚之意。 “无事,今日下人们出去买了些寺庙里的素点心,很是对胃口,我拿来给姐姐尝尝。”宫菲然道。 亲自送点心?她和宫菲然何时这样亲厚了?该不会听到她房内有动静,要来“捉奸”吧。 “哦,我有些头痛,睡下了。妹妹改日再来吧。”虞兮说着,去起身穿了衣裳。她可摸不清宫菲然会不会就这么闯进来,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姐姐,不妨事,你头痛我更不放心。也没有外人,我把点心给你就走。”宫菲然说着大力推了推房门,好在她在里面栓好了。 紫鹃那个丫头应该也在偏房睡着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虞兮有些急了,真被人撞见凤逸阳在她房里,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第44章 宫菲然晕倒 看着晕倒在地的宫菲然,虞兮扶着额无可奈何。她让凤逸阳躲在床下,想宫菲然也不会特地去床下找她有没有藏人,谁知这位大爷根本不听。 “我堂堂摄政王,怎么能做躲在床底下这样不入流的事。”他振振有词。 “你躲床下不入流,翻墙就入流么?” 宫虞兮瞪他,反唇相讥 凤逸阳却依然我行我素,在宫菲然撞开房门的一瞬间用暗器点了她的睡穴。 宫菲然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撞起门来倒像个莽汉。 虞兮暗自无奈,却只得把宫菲然放在自己床上,又派人去找了她的丫鬟来,只说宫二小姐晕倒在了自己门口。 “没有大碍,许是夜里凉,头受了风。”虞兮假模假式地把了脉,对闻讯赶来的凤郡主和宫宰相说。 宫寻不疑有他,倒是凤郡主,警觉道:“然儿怎么在你这里?” “妹妹敲门说给我送点心,我开门就见妹妹晕倒在地。”虞兮早就想好了说辞。 于是,众人一同守了一个多时辰,宫菲然才慢慢苏醒过来。 只是她醒来便一口咬定是虞兮打开房门将自己打晕,不然自己不可能晕倒。 “你是我妹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打晕你?”虞兮倒是不怕,反正宫菲然什么都没有见到,空口无凭。 “这……”宫菲然显然没料到自己会遭此一劫,她原本就是听眼线说虞兮房里有动静,怕是凤逸阳,就一时间失心疯了想要去看看,若没有,就放心了。若真撞见,她就告诉父亲宫虞兮不守女子贞洁,让父亲罚她。至于如何对凤逸阳,她是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谁知道姐姐是不是房里藏了人?!兴许姐姐怕我发现,败坏了宫家的名声。”宫菲然被问住,突然口不择言。 虞兮在心里叹口气,宫虞兮说的倒是实话。只是运气差了些,没想到凤逸阳会打晕她。 “放肆!” 宫虞兮拍案而起,对宫菲然呵斥道。她算是发现了,宫菲然过去还一直假惺惺,做事面子上过得去,如今已经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连假装姐妹情深都不愿意了。 “宫菲然,你是我妹妹,又是宫家二小姐,我若败坏了宫家名声,你高兴是不是?!” 反正空口无凭,又没有证据,她咬死了不认便是。 宫菲然没想到宫虞兮这样大的脾气,缩了一下,还是嗫喏道:“坊间都传宫大小姐跟当今摄政王有私情,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虞兮冷笑:“所以宫二小姐这是假托送点心,捉奸来了?俗话告诉宫二小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俗话有没有告诉宫二小姐捉奸拿双啊?别说我和那摄政王没有什么,就是有什么,俗话还说过家丑不可外扬吧?我看宫二小姐,就是容不下我!” 她宫菲然一个老古人跟她这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读了高中考上重点的人拼俗语储备量?开什么玩笑? 虞兮说罢,又对着宫寻和凤郡主磕下头去。 “父亲,大娘,我不知道哪里不好,让宫家蒙羞了。既如此,恕女儿不能尽孝了。女儿明日一早离府,父亲,您就放话出去说女儿病殁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潸然泪下了。 宫菲然蒙了冤,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宫虞兮,你不要脸!” 她大叫,一点千金小姐的体面都不顾了。前后差距之大,怕是外人知道了都要惊上一惊。 虞兮还未起身,倒是凤郡主俐落地走到宫菲然面前,“啪”得一声,打了个耳光。 “一派胡言!为娘的惯得你不成样子!”凤郡主瞪了宫菲然一眼,不许她再说话。 没有证据的事,揪住说个不停,只会让宫寻觉得她们母女容不下虞兮。女儿到底是年纪太小,做事欠考虑。 宫菲然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用帕子捂着嘴大哭,待又要争辩什么。 凤郡主赶紧说:“来人,把小姐带回幽兰居去,小姐昏迷刚醒,脑子还糊涂着。” 几个年老的嬷嬷和几个丫鬟连哄带劝地把宫菲然劝了回去。 “多谢大娘帮理不帮亲,能出面护我。” 虞兮赶忙再次行礼,心里知道宫菲然因她挨了打,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哎呀,哪里话,你没了娘亲,又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跟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然儿年纪小,又骄纵了些,你不要跟她计较。” 凤郡主笑意盈盈地把虞兮搀扶起来,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虞兮不动声色地一再道谢,心说,比她小半岁而已,拿年纪小说事,也是够无耻了。又好一番客套才把宫寻和凤郡主都送走。 但她以后是万万不能再让凤逸阳来了。 “老爷,我怕然儿当着那么多人面口不择言,坏了兮儿的名声,才打了然儿。” 回去的路上,凤郡主对宫寻道。 “不过兮儿各种传言也是太多,早晚会对相府不利。不如我做主,给兮儿寻一门亲事,嫁了人,谣言自然能不攻自破。” 她知道自己刚出面帮了虞兮,宫寻也不好驳她。 宫寻只说,此事非同小可,要从长计议。 “那是,老爷放心,为娘的一定为兮儿慢慢物色,找个好样的。”凤郡主可是先皇没出五服的亲戚,皇室的谋略她都有,打蛇随杆上的功夫更是一绝。 后来宫寻都不好说什么了,只说由她做主就是。于是过了几日,凤郡主真的张罗起虞兮的婚事来。 虞兮深知自己同宫菲然的梁子是结下了,也深知自己得罪了凤氏,干脆躲在明德居装起病来。 第45章 有我呢 别怕 有皇族血脉的女人,手段非常人可比的。宫菲然被打晕事件没几天,凤郡主就对外公布消息,说宰相府拟为大小姐定一门合心意的婚事,对大小姐有意的青年才俊可以托媒人上门提亲。 虞兮托病躲在自己的小院里晒太阳,并不出面阻止。 “哪有大夫人这样做的,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也不是姑娘家主动说想嫁了让别人来提亲的!好像小姐跟……”沉静如紫鹃都气得不行,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跟什么似的?”虞兮问,倒是淡然得很。 “跟土财主女儿一样……只有土财主家又肥又圆,除了铜臭味什么都没有的小姐才主动招婿呢!” 紫鹃一张小圆脸气得发红,又不敢怎样,只能在虞兮身旁踱来踱去,直跺脚。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私心想着小姐真找到如意郎君,就早点嫁出去,免得在府上受二小姐和三小姐的鸟气呢!”惊鹊初来上京,还不懂这些贵族间的规矩, “别人怎样想是别人的事,无妨。”虞兮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舒服得眯起眼来,并不放在心上。 凤氏想把她嫁出去以绝后患,别说有她是狐仙的传闻,以及她和凤逸阳的流言蜚语在先,根本不会有人敢来宰相府提亲,即便她真的嫁出去又能怎样?母亲的死,如果真是凤氏所为,她依然会不顾父亲感受手刃凤氏。 虞兮让惊鹊去抓了几副中药,每日在明德居熬,并让紫鹃放出话去说夜里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宰相府其他人,自行闭关半个月。 之后真的让人锁了院门,半月未曾踏出半步。其间父亲来过一回,大公**承允来过两回,都被紫鹃好说歹说劝回去了。 “你自己保重,什么时候愿意出门了派人通报一声。”宫承允在院外大声说。 虞兮心里承情,越发觉得这个哥哥不错。 半月后,虞兮以为既然没人敢上门提亲,凤郡主的“盛情”慢慢就凉了,自己也就松懈下来。 谁知,凤郡主已经亲自为她物色了。 凤郡主做事圆滑老练,虽然急于让虞兮嫁出去,物色人选却要么找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要么找跟她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起码面子上让人挑不出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理来。 宫承允起初不知道虞兮的心思,待她“痊愈”出关后,立即到明德居寻她。 虞兮几番交往下来看宫承允很有些江湖儿女的义气,待他便与别的兄弟姐妹不同。 她亲手泡了杯自己晒干切片的参茶给他,笑吟吟道:“前阵子得了点小病,只是怕过了病气给你,才不让你进来,怎么值当的让我家哥哥一趟趟地一直跑。” 宫承允看她气色不错,哪有大病初愈的模样。心下了然,于是开门见山道:“你若不愿嫁,没人能强迫你,我替你撑腰。” 他是护国大将军,另一个身份是当今圣上的师父,教过幼年天子习武。这样的人在凤国都举足轻重,凤氏是郡主也不能拿他怎样。 他若拦着不让嫁,倒是真拦得住。 只是父母尚不干涉,哪有哥哥拦着不让妹妹嫁人的道理?何况别人本就怀疑她虞兮不是宫宰相的女儿,真有会说的不会听的,以为她和哥哥有什么私情,才是玷污了哥哥的名声。 “喝茶。”虞兮不说愿意不愿意,还是笑,把茶杯往宫承允面前推了推。 “你愿意?”宫承允讶异。 “当然不愿意。” “那我替你去说。”哥哥也是急脾气,喝了一口茶起来就走。他看虞兮托病闭关,就觉得她遇到麻烦了,后来知道了那天宫菲然的闹剧,又看凤郡主张罗着嫁她,放心不下。 虞兮从后面牵了宫承允衣袖,突然鼻子一酸。除了义父很久没有人这样宠她,由着她了。这个哥哥也是父亲的孩子,也是贵族出身,却像个寻常百姓家的兄长那般。 “哥哥,先让我自己试试吧。我要是抗不了婚,你再帮我。”声音有小女孩的娇气,她红着眼睛牵着宫承允的袖子坐下,又为他添了一杯茶。 宫承允突然明白了虞兮的难处,他宽慰道: “我堂堂护国将军,百万敌军都不怕,还能被谁的舌根子压死不成。” 宫承允生得英朗豪放,剑眉长眼神似画像上的关公,只是没有长髯,人也太英俊了些。听他说话,人都觉得更踏实。简直安全感爆棚啊,虞兮想。 不怕归不怕,但是没必要。虞兮想,宫承允能这样仗义,她已然很承情了。 “哥哥,你真好。”她突然说。 笑意盈盈地盯着宫承允看,又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宫承允被夸得有些脸红,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肉麻”。 “有哥哥真好。”虞兮又感慨。 她自小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母亲又性格凉薄,只会告诉她怎样做是对的,从不会关注她怎么想,也不会关心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反而是义父,真的视她如掌上明珠,愿意宠着她,如今,哥哥也是这样关心她,真好。 宫承允看她露出忧伤的神色来,又体恤她之前吃过许多苦,从小过得也不好,又想起自己带着承泽在凤氏的“魔爪”下逃生的经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兄妹二人再无他话,竟这样沉默着喝了半天茶。一直喝到西面的天空上红轮欲坠时,宫承允没头没脑来了句“有我呢,别怕”,才匆匆回了。 第46章 郭公子中风 凤氏贵为郡主,想为虞兮指婚何其容易,没多久,就物色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子,户部尚书的长子郭宗宝。 郭宗宝出身学识没得挑,但是为人好色,喜欢眠花宿柳,也是凤国人尽皆知的事了。 凤氏的理由冠冕堂皇:六部内户部最肥,连国库财都是户部尚书掌管,宫寻是一国之相,群臣之首,地位足够,财力却比不上郭家,若能联姻,对宰相府和虞兮都是好事。 至于男人那点花心的小毛病,自然不妨事。女子不许丈夫亲近别人,有嫉妒心,本就是触犯“七出”,德行有愧。 话说回来,兮儿貌美聪慧,一定会被夫家喜欢,真成了亲,郭宗宝也就收心了。 虞兮心知凤氏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竟也有些忧心起来。 宰相府容不下她不说,还想让她嫁个登徒浪子,以后日日守着空房心塞。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凤郡主的授意下,郭尚书带着郭宗宝来过宰相府几回,每回都带着重礼。既然同朝为官宫寻也不好太驳对方面子,也都招待得客客气气。 郭宗宝之前见虞兮就两眼发直,听让自己娶她更是喜不自胜,早把“狐仙”传说抛到脑后了。起初还是郭尚书和媒人带着来,后来开始自己登门拜访了。 郭宗宝看虞兮是天外飞仙,虞兮看郭宗宝就是个眼里的沙子,肉里的刺。 每次郭宗宝对着她喋喋不休说个什么,她就神游到天外去。 郭家希望两人尽早完婚,连黄道吉日都算好了,可虞兮只盼着这个消息快些传到凤逸阳耳朵里,他对自己……应该是有点感觉的吧?如果自己求他帮忙阻止,他应该愿意吧? 不过,那也未必。若凤逸阳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么会从来未向她提起过让她嫁进靖王府呢?虽然她也不不想嫁给他,可总比跟郭宗宝成亲要好。 心里百转千回,没个头绪。 一直又拖了半个月,那边催来催去,虞兮开始烦躁起来。又想到自那次被宫菲然撞见后凤逸阳再没有来过,更是一团火憋在肚子里。 他拿自己当什么了!真是的! 一个人生了许久闷气,还是打起精神来。虞兮想,她得去找一趟邵正觉,兴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帮你弄死他吧。” 两人约在无人处,邵正觉道。他是凌绝山庄的人,想杀谁容易的很。 “郭宗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毕竟没伤害我。” 虞兮知道郭宗宝也是凤氏的棋子罢了,实在没想过杀他。 “不弄死他,他就娶你,那你想怎么办?” “有没有一种法子,让他突然中风?” 她原本想配个毒药让邵正觉去给郭宗宝下了,又怕下手太重,万一治不好毒死了无辜的人,自己跟那些谋害母亲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毒不死,躺个十天半月的,他好了,凤郡主依然会坚持己见。 “有。”邵正觉斜眼看她“可是你举得中风瘫痪,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等过个三五个月,我会去给他治好。”条件就是让他同意退婚。 “那你拿什么跟我换?”邵正觉问。 “你要什么?”虞兮说完,又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他会感兴趣的。 “让我师父住到扁府去。”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条件。 扁府那样大,客房有几十间,斐冷邪又跟义父私交甚好,想住进去有什么难的?只是,放着自己凌绝山庄不住,去扁府做什么? 虞兮一时间有些不解。 “有时候行路之人无处可去来府上借宿,义父都肯招待,斐庄主想住扁府有何难?”虞兮问他。 邵正觉撇嘴:“要不是你义父不肯要我师父,师父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委屈。” 那样如花的美人,手上却沾满了血。 虞兮突然间福至心灵。莫非.……义父和斐庄主?难怪义父这么大年纪不曾娶亲。 同人断袖什么的,果然是古代就有啊!虞兮熊熊的八卦之魂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她心里波涛汹涌地揣测,嘴上却不敢说。 “若义父不愿意,我也是不敢的。” 不让斐冷邪住进来自有义父的道理,但是义父想必对他的感情也不一般。不然以他的脾气,真不喜欢他,又怎会求他派人来上京保护她。 “不过义父待斐庄主,却是特殊的。” 虞兮赶忙说。断袖之癖又如何,义父过得好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这样的人,就得有个义父那样的人宠着他,对他好,为他花时间花心思。若让他娶妻生子,去照顾别人,他可太委屈了。虞兮心下觉得有趣,脸上露出笑容来。 邵正觉一直以为她知道这件事,今日一看竟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以为师父喜欢扁神医人尽皆知呢。”他难得也露出孩子气的神情来。 “我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斐庄主比义父小那么多,怎么会……”虞兮迟疑,又赶忙补充,“义父能和斐庄主一同生活我是很支持的,义父如果此生没有爱情,会很遗憾的。” “师父和扁神医同龄,只是人生得太好看,看不出年龄罢了。” 此刻的虞兮和邵正觉,像两个课间谈论八卦的高中生,这个场景,让她熟悉又陌生。 “你还想要其他的吗?”虞兮只好又问道。 “先欠着吧。”邵正觉自觉失言,足尖一点飞走了。 没几日,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狎妓时突发中风,被府上的人从醉月楼抬回去的消息传遍朝野内在。 “我就说嘛,狐仙岂是可以凡人可以觊觎的!”有人小说议论。 话本里说宫大小姐是治病救人来的,男欢女爱会毁了修行,那想娶她的人自然倒霉,这不就应验了? “是你做的吗?” 茶肆的一角,宫承允听着百姓们互相传闲话,笑问虞兮。 虞兮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出来。 “不是。” 她是主谋,却不是执行者,那也不算骗哥哥。 “那,跟你有关系吗?” 宫承允果然够聪明。 “有关系,但是郭公子过几个月能好。”她只好答。 宫承允点点头,这个小机灵鬼,果然跟那些小里小气的闺中小姐是不同的。 “一切都是天意,上天要妹妹留在父母身旁多伺候几年,咱们宰相府也不敢违抗的。” 宫承允回府后特地去了父亲书房,劝谏道。 宫寻本就不满意凤郡主找了个****的人给虞兮指婚,宫承允又给了个台阶,马上说儿子所言极是,让凤郡主把虞兮的婚事暂缓。 这场风波,慢慢地偃旗息鼓,也算过去了。 第47章 你才是淤泥 凤郡主知道郭宗宝的事是虞兮搞的鬼,又苦无证据,只能作罢。 但宫菲然一直寻衅滋事,她那天“捉奸”不成,又吃了哑巴亏,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 虞兮倒不放在心上,一切都淡淡的,待她如常。宫菲然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也权当没听见,并不计较。 有时候惊鹊看不过去,私下里跟她念叨“都是宰相家的小姐,凭什么二小姐总想欺负大小姐”如此云云。虞兮也不辩解。 她不太在意自己在宰相府有没有地位,也不太在意府里的人对她怎样,或者怎么看她。对她好的人才值得她放在心上,其他人,两位有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好,二哥小弟也好,她都不太在意。 甚至父亲,喜不喜欢这个女儿,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她也不甚在意。 大哥对她不错,事事护着。她很领情,也决定不管以后怎样一定要对得起大哥。 宫菲然在她眼里,不过就是父亲的一个女儿,仅此而已。她有的东西,自己并不想要,而宫菲然嫉妒凤逸阳对她的“特殊”,她喜欢凤逸阳又不能嫁他,对自己有些迁怒也是情理之中。 只要不太过分,就由她去。如果她想伤害她,那就别怪她宫虞兮不念情份。 可过分的事还是发生了。 虞兮带了惊鹊紫鹃在宰相府的池塘边捞荷叶回去做药材,宫菲然远远走了来。 “姐姐好雅兴啊,跑这里捞荷叶。”头一句还像句人话。 “妹妹也是,你是过来赏花呀?”虞兮客客气气,手里依然不停。 “都说荷‘出淤泥而不染’,姐姐这种出身淤泥的,是不是最爱听这句话啊。”第二句,就离人话越来越远了。 虞兮压根儿不往心里去,她什么苦没吃过,不至于别人说她出身低贱就受不了。再说,宫菲然算什么,值得她动气。 “淤泥就是淤泥,哪有真出淤泥而不染的。”宫菲然见她不气,自己先生气了。 虞兮不接话,继续用绑了铁钩的长竹竿在水里打捞着,把一片片荷叶铺在紫鹃臂间的竹篮上。 宫菲然看她并不言语,直接冲过去按着她的肩同她对视。 “听说你娘是乡下开酒馆的,正经女人哪有独自开酒馆的?哪有未婚生子的?你勾引男人的本事都是跟你娘学的吧?” 宫菲然一字一顿道,她就是想激怒宫虞兮。虞兮不高兴,她才开心。 果然,虞兮气得肩膀抖了一下,脸也白了。 很好!宫菲然洋洋得意,目的达成,她也要离开了。 “菲然小姐,”虞兮在身后唤她。 “怎么?被我说中了觉得羞愧吗?”宫菲然站住冷笑。 “菲然小姐出身高贵,爹是当朝宰相,娘是郡主,又自小锦衣玉食,想必没有见过真正的淤泥吧。” 虞兮口气冷静得很,但两个小丫鬟知道,她是真的怒了。 “当然没见过!” “那好,我就让菲然小姐见识一下。”虞兮抓住宫菲然的手臂,一个用力把她撂倒在地,又用尽浑身力气倒提宫菲然,把她按进了池塘的泥淖里。 宫菲然被水和泥糊了一脸,只能蹬着两条腿求救。一众丫鬟嬷嬷吓得哇哇乱叫,待手忙脚乱救宫菲然上来时,她已经狼狈不堪了。 “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果然有问题。菲然小姐才进了淤泥这么一会儿,已经染得乌漆嘛黑了。”虞兮立在一旁,满脸都是不屑,嘲讽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有机灵的丫鬟先反应过来,大喊:“不好了,大小姐想杀二小姐!救命啊!” 于是宫菲然的下人们又是哭作一团。 待宫寻等人赶到时,虞兮只一言不发地立在当场。 “一定是然儿有事跟兮儿起了冲突,父亲,你先听兮儿解释。” 宫承允知道虞兮的为人,连忙挡在她身前。 “到底怎么回事。” 宫寻黑着脸问。 凤郡主也来了,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心疼想藏都藏不住了。 “我认罚。” 虞兮并不辩解。 “那你们来说怎么回事。”宫寻看向一旁的惊鹊紫鹃。 “老爷,是二小姐说大小姐……” “闭嘴!” 虞兮一个眼神扫过去,惊鹊也不说话了。 宫寻气得脸都黑了,什么都不肯说,摆明了不信任他这个父亲! “兮儿!为娘的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才让菲然多照顾你一些,你每日里嚣张跋扈,不顾家规,今日又做出这样的事来,为娘的也只能严加管教了!”凤郡主拿出“爱之深,责之切”的态度来。 “老爷,不管你怎样想我,为娘的必须教育兮儿!”凤郡主道。 “好,不说是吧,那你没有机会了。”宫寻看虞兮死不悔改,冷冷下令“来人,把大小姐带去祠堂跪上三天,知道错了再出来!” “父亲!妹妹身子孱弱,使不得!” 宫承允挡在虞兮面前,求情道。 “妹妹一定有苦衷!” 凤郡主冷笑:“怎么,堂堂护国大将军只有一个妹妹吗?我怎么记得掉进池塘里的那个,也是大将军的妹妹呢?!” 言下之意,你只心疼这个受罚的,怎么不心疼那个被推下池塘的呢? “兮儿生性纯良,不会做坏事!”宫承允跟凤郡主杠上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虞兮对着哥哥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可他又怎么忍心看她去祠堂跪着呢? 第48章 大小姐晕倒了 从上午跪到晚上,虞兮头昏眼花。中午她的两个小丫鬟求侍卫送了饭给她,她放在一旁,也一口未动。 宫寻不许任何人去探视她,宫承允不好驳他面子,又着急得很,便去了明德居找两个丫鬟问话。 两个小丫头心疼自家小姐,哭得眼睛红红的,见了大公子,也不顾小姐让不让,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宫承允说了。 虞兮性子傲,心里瞧不上宫菲然。宫菲然说她什么,甚至出言侮辱,她都未必当回事。可她出言侮辱虞兮去世的母亲,难怪虞兮会被激怒。 不愿告诉父亲,也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重复一遍宫菲然侮辱她母亲的那番话吧? 宫承允的心揪了一下,他也是幼年丧母,虞兮当时有多难受,他心里知道。 于是宫承允离开明德居去父亲的书房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父亲,妹妹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重复那些侮辱她母亲的话罢了。妹妹身体孱弱,不能一直跪着。宫承允说,摆明了要护着虞兮。 宫寻听罢缘由,心里也有些后悔。说是顾及亡母的名誉,其实是自己对她不够好吧,这个孩子,什么话也不愿意同自己讲,在心里觉得他这个父亲一定会帮着菲然,才会宁愿受罚,也不愿说出来。 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巴巴地再凑上去,说爹知道错了,你不要再跪了。 毕竟凤郡主哪里也要有个交代。 “罢了,让她跪着吧。然儿侮辱她娘,她把然儿推进泥塘里,也解气了,跪着是让她长个教训。”宫寻叹口气。 “父亲!”宫承允还想求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虞兮打菲然,事出有因,可不能因为事出有因,就没个轻重。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护着她?凡事都不说,又置我这个当爹的于何地?” 一番话说的宫承允哑口无言。宫承允叹口气,准备离开。 “准你去祠堂陪着她。” 宫寻终是于心不忍,又在他背后补了一句。于是,宫承允就真的去祠堂陪着妹妹了。 跪了快一天,虞兮只觉得头晕眼花,腿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宫承允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一直骂看守的侍卫,让他们滚。 “哥哥,是父亲让他们看着我,你别迁怒他们。”虞兮看着自家哥哥,依然淡淡笑着。 “不管了!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宫承允一把拉起虞兮,她头一昏,险些栽倒在地。 虞兮堪堪地抓住宫承允手臂站稳,又跪了下去。 祠堂里供着宫家的列祖列宗,她也姓宫,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列祖列宗是认她的吧。那么,母亲呢? 宫家的列祖列宗可以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嫁给父亲吗?母亲这些年带着她在陌南生活,不就是因为出身不好,是个酒馆老板娘! 虞兮的表情满是悲悯与脆弱,把宫承允都吓了一跳。 “别难过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不知道怎样哄她。 凤氏算父亲的填房,是他的后母。自小他便不太认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更何况,又出了呢吗一档子事。之后宫承允对凤郡主一直敬而远之,跟后母生的妹妹,以及其他姨娘生的孩子也不亲近。 如今跟虞兮,反而很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心疼这个妹妹,却不太会跟小女孩相处,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好。 手忙脚乱,急得一头汗。 天渐渐黑了,月亮也从云层里露出头来。虞兮本就瘦弱,跪在那里,看着风一吹就会倒。 宫承允劝不动她,就盘腿坐在虞兮身边守着她,也不肯回去睡觉。 一天不到,就度日如年了,三天,怎么受得了。 “大小姐,你只要认个错,向老爷服个软,也就过去了。老爷罚你,自己心疼得很。” 韩管家看老爷在书房也忧心忡忡,亲自来劝她。。 “我没错,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推她。” 虞兮倒是一反过去会审时度势的圆滑,。态度强硬得很。 韩管家也无可奈何地走了。 快天亮时,虞兮已经跪了八个多时辰了。宫承允待要劝她,又一想她那个性子,也忍住了没说话。 天大亮时,虞兮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走,不能再跪了。”宫承允力气极大的拉她,把她强硬地拽起来。她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子,真的跪上三天,又怎么吃得消。 虞兮看了哥哥一眼没有说话,又跪了回去。 宫承允叹口气,这个孩子,看似柔弱,性子简直是太倔强傲气了。 “对不住了,小丫头。” 他低声说,伸出二指点在了虞兮的睡穴上。 于是,虞兮晕倒了。 “快,大小姐跪了太久,受不住晕倒了,叫大夫!”宫承允吩咐大声两个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是实心眼,他想说明明看到了大公子点了大小姐的穴位,正要开口。另一个侍卫赶忙踢了他一脚,让他不要多事。 于是二人匆忙去找大夫了救人了。 第49章 斗气 等虞兮醒来,已是第二天夜里。 大夫说她只是跪了太久体力不支,又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才晕过去了,好好休息就好。 当然,大夫说这些话是私下里收了宫承允好处的。他摸着脉象只是睡着罢了,大公子让他诊断晕倒,只能从命。 两个丫鬟看她醒来,高兴坏了,赶紧叫醒厨子张罗着让厨房做了点饭菜来。虞兮小口吃着,想着前一天在祠堂晕倒的过程,知道是被哥哥点了睡穴。 哥哥心疼她,怕她真累坏了。她想起来,很是唏嘘。 自己本以为世上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母亲没了,没想到又遇见了义父,而现在,哥哥也是她的亲人。 虞兮感动万分,哥哥对她好,她也要知恩图报! 吃完饭,打发了两个丫鬟回房睡觉,她却睡不着了。 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心里想着还是要快点查明母亲被害的真相,这样的日子,她也过腻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凤逸阳开口道,竟然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虞兮抬头看他,又撇了撇嘴,把头低下去。自己被嫁给郭宗宝他在哪里?自己被宫菲然欺负他在哪里?白日里什么都不帮,夜里翻窗翻得勤快! 越想越气,看向凤逸阳的桃花眼满是怨念。 “这是气本王好久不来看你吗?本王这阵子去了鞣然,刚回来。”凤逸阳又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自轻自贱的人,因为我娘身份低贱,我也就是人尽可夫的,才这样对我?” 宫菲然昨日说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见到凤逸阳翻窗进来,又想起。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凤逸阳看她悲戚的表情,心都跟着疼了一疼。 这些日**承允回家养病,凤国和鞣然边境出了些状况,他去跟鞣然国宰相做了笔交易,一直不在上京。赶回来当夜,就来见她,却发现她憔悴了不少,人也不高兴。 而且,说的什么话!好像他亲近她,是拿她当那些风尘女子似的。 虞兮不说话,竟站在他面前,对着凤逸阳主动解开了衣衫。 一件件衣服落地,只着一件白色锦缎肚兜的虞兮站在宫承允面前,眸子黑沉沉的,脸上也毫无波澜。 “王爷总这样深夜进我闺房,无非是觉得我轻贱,想要这副身子。” “我今天就给了王爷,王爷拿去,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悲伤的话。 凤逸阳以往每次痴缠她,都又亲又抱,每次也试图脱她的衣服,却从未突破过底线。 像今日这般赤诚相对,还是头一次。 凤逸阳心里烦躁得不行,逗弄她的心思也没了。 看着她纤瘦莹白的身体,他的耳朵悄悄变红了,心里却只觉得躁动不安。不知道怎样说,怎样做才是对的。 “你这样激将法,不过就是想让本王走,宫虞兮,你狠,本王不打扰你便是!” 说不出狠话来,也不舍得真在她这般脆弱的时候缠着她,凤逸阳带着一肚子郁结的情绪翻窗离开。 临走时不知对着什么狠狠踢了一脚,只听得外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兮苦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凤逸阳都没有一句“大不了我娶了你便是”,可见自己没有看错。 他可能对她有一点感觉,也觉得她很有趣,却从未想真的娶她。 虞兮想着,不觉间思绪飘远。待反应过来,又骂自己真是不害臊。这是被他轻薄出感情了么?他在非礼她,调戏她,自己竟然还在意他对自己什么态度。 一个回到王府越想越烦,一个在宰相府气自己不知羞耻。两人竟然都一夜没睡。 次日清晨,凤逸阳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找了他安插在王府的暗卫问话。 如此这般地说了以后,他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合着这个小人儿,竟然刚遇到了这样委屈的事。 又听闻凤氏让她嫁与礼部尚书之子郭宗宝,以及郭宗宝突然中风的事,民间都传狐仙娶不得的事,又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事,为何给本王的密信里没有提及?”他问,语气冷得吓人。 “王爷只说保护虞兮小姐安全,属下看虞兮小姐是安全的,但王爷在鞣然反而危险重重,便没有告诉王爷。” 暗卫是跟了凤逸阳许多年的下属,忠心耿耿,自然更担心他在鞣然的安危,不想让他对凤国的事过于挂念。 “以后,这些也要汇报。” 敢让他的女人跪一天一夜,宫宰相这个老头子也是太过分了。 又心疼又着急又生气。又想起她对他的那个态度,不忍再去找她。凤逸阳也在王府过了几天难捱的日子。 第50章 送别宫承允 再一次见面,已是入冬了。 边塞战事告急,少年皇帝下了旨让宫承允回去。全府的人在宰相府内为他举行了送别仪式,只有虞兮一定要跟着送他出城。 宫承允由着她送,一路上二人在马车里都心事重重,倒没有说几句话。 到城门口时,虞兮才从药箱里翻出几样东西来。 “哥哥这是蜂毒,你的痛风之症应该不会再犯了,但是拿着以防万一。” “这是刀伤药,我知道你军营里有大夫,但他未必有我医术高明。” “这是我做的新型止疼药,太疼的话你就敷一下。” “这是幻药,可以让敌人进不得身,但是撒的时候你要屏息。” “还有这个,这个” 她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给他,每个上面都写了名字,还有一张专门的纸介绍每种的用法。 宫承允也不打断,看着自己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妹妹说个不停。 “你记住了没有?”虞兮看哥哥只是看她不说话,忍不住问。 “记住了。”宫承允把她说得话简略重复一遍,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虞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有些担心哥哥安危,毕竟又要打仗了。 “那我把你送到城门外再回。” “好。” 到城门外,守城的将士看是护国大将军的车驾,纷纷跪拜行礼。 “免了吧。”宫承允在马车内道。 突然又一声音喊:摄政王九千岁到。 虞兮吃惊,心说他怎么来了? 宫承允这次省亲养病休息了一个多月,也隐约知道了虞兮和凤逸阳的一些传言。 “别怕,王爷找我是有鞣然的事要交代。”他安抚地拍拍妹妹的小手,带着她下了马车。 怕倒是没什么可怕,只是她上次见面在他面前脱成那样,让他要她。当时只是一时生气,才失了方寸,如今想起来还是羞人得很。 站在宫承允身侧,虞兮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听二人交谈。 凤逸阳给了宫承允一张鞣然的密探网分布图,以及每个关键人物是谁。他上个月的鞣然之行,正是去要挟他们的宰相去了。如今,他们的宰相,也是凤国密探。 虞兮在一旁听着,心说:怪不得他消失了那么久。又得知哥哥此行凶险之极,不由地皱起眉头。 “你先去,随时书信联系。如果局势太过困难,向我求救。”凤逸阳道,“我向澜沧国借兵去助你一臂之力。” 宫承允也不客套,跟凤逸阳点点头。 他跟凤逸阳是少年相识,教皇帝习武也是受凤逸阳所托,二人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宫承允坐马车是为了迁就虞兮,既然送到了,他就翻身上马向二人告别。 “王爷,我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宫承允在马上突然道。 “放心。”凤逸阳点点头,难得如此郑重。 虞兮还沉浸在担忧哥哥的情绪里回不了神,呆呆道:“我不需要照顾”。 待宫承泽的队伍走远,虞兮还有些怔怔的。 “舍不得啊?” 凤逸阳看着她忧伤的神色,问道。 虞兮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凤逸阳的话,而是转身往城内走去,脚步先慢后快,最后要一路小跑起来。 该死,怎么又遇见他!她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脱到只剩个肚兜的模样,只觉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哥哥还托他照顾自己,他除了会欺负她,怎么会照顾!真是,所托非人! 凤逸阳挥退了侍卫随从,骑着马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他在身后看到她的耳尖红起来,想起她那天跟自己赌气,脱光了用话激他的一幕,突然有些好笑。 怎么,这是后悔了? “脱了衣衫诱惑本王的时候不是挺英勇的,怎么这时候要逃了。” 凤逸阳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这个小丫头轻功极差,飞是飞不走的。 虞兮走累了,赌气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凤逸阳下了马,却不敢再轻易碰她,只是躲在她对面去看她又羞又气的脸。 “凤逸阳,你再这样我找人杀了你。” 气急败坏,也就是如此了。 “你让郭宗宝中风之前也先告诉他一声说‘小心我把你弄中风了’吗”他促狭地问她,望梅止渴般地把用手指摸摸她的发梢。 “当然不会,你和他不一样。” 话说出来后悔已经晚了。 “因为郭公子中风跟我没关系,但你死可能会跟我有关系”连忙补充一句。 凤逸阳笑:“我知道。听说你被家法处置,跪了一天一夜,膝盖还痛吗?” 虞兮把头埋进膝盖。 “不痛了。”她闷闷地答。 刚才那句“你和他不一样”,脱口而出时,她才知道自己在心里真的给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留了位置。 他那样对她,逗弄她,拿她当那样随便的女人,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自己竟然当真了。 越想越恼,气得却是自己。 “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凤逸阳突然伸手把她拉起来,又把她带上了自己的汗血宝马。 虞兮生的并不矮,但是有些过瘦了,显得人极娇小。明明这么瘦了,该有曲线的地方却又都有。只是腰细得不赢一握,总觉得能被风吹断似的 凤逸阳被她那夜闹得也有些忌惮,只是伸手虚扶她的腰。 “瘦成这样,宫相不给你吃饭吗?” 他看着她只觉得心里烧了一把火,嘴上却嫌她瘦。 虞兮懒得说话,也不挣扎,就在坐在马上任由他带着去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几次相处下来,她只觉得对凤逸阳这种恶魔来说,所有反抗都是徒劳的。 “在想什么?”那人凑近她的耳朵问,温热的气息顺着耳廓呼进去。 虞兮抖了一下,没有言语。 身后那人闷闷地笑起来,“你这样敏感,本王是该高兴还是忧愁啊,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等你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天天要,本王可如何是好。” 虞兮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凤逸阳,你要不要脸!”她用手肘向后发力打在了他肚子上。 凤逸阳那样强壮,根本不拿她的攻击当回事,看她羞恼的样子,更是笑个不停。 第51章 少年天子 马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凤逸阳把她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寺庙里。 这个庙香火并不旺,僧人也没有许多,他们一路走过去,最后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偏院里。 “皇叔你怎么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还透着稚气紧接着,一个瘦小的男孩扑进了凤逸阳怀里。 凤逸阳的侄子?怎么会住在庙里? 虞兮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凤逸阳把男孩放下了,故意板着脸道:“你贵为天子,这样撒娇成何体统?” 天子?眼前的男孩? 虞兮记得先皇已经驾崩13年了,而眼前的男孩只有10岁左右的模样,他是少年皇帝?好好的,凤逸阳带他来看天子做什么?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皇叔一去鞣然那么久不回来,我想你了嘛。” 他跟凤逸阳极其亲近,在凤逸阳面前不自称朕。 又看了眼虞兮,突然惊道:“楚清辞?” “谁是楚清辞?”虞兮又是不解。 凤逸阳拍了下小皇帝头:“她是你师父的妹妹,宫虞兮。” “太像了……”小皇帝惊叹。 “什么?”说她像谁? “没什么,怀瑾说你长得像先皇的寝宫里挂的画像。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凤逸阳含糊地回了一句,又看了少年天子一眼。 小皇帝也是聪明孩子,忙说:“恍然间像,细看之下又不像了!” 虞兮也不便刨根问底,却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小皇帝带着二人回到房内,又继续看奏折了。 “不是说让你安心养病,朝廷的事,我会处理。”凤逸阳沉声道。 小皇帝收起刚才孩子气的一面,严肃地看着自家皇叔。 “我既然还没死,总得为这些百姓做点什么。哪天真死了,到了那边见到父皇,不至于有愧于心。” 凤逸阳闻言点点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虞兮倒坐不住了,她看这个皇帝,面色是不健康的绯红,好像寻常人醉酒的模样。 身体也比普通男孩子弱一些,矮小些。 半岁登基,如今也该快14岁了吧,只比自己小两岁,竟然这样小。 “王爷带我来不是给陛下看病的?”她问。 凤逸阳摇摇头:“怀瑾的病求医问药无数,都没有起色。今日只是正好遇到你,便顺带着带你来见见他。怀瑾跟我自己的骨肉是一样的,你是我娘子,自然要见见。” 凤逸阳16岁辅佐半岁的凤怀瑾登基,为了他不惜清君侧,把朝野上下不同的声音都灭了族,他说的所言非虚。可是……谁是他娘子了? “陛下是肺痨。”虞兮懒得跟他计较,只说。 “不用诊脉就可以看出来?”叔侄二人大惊。 凤怀瑾有病的事瞒的死死的,却被虞兮一语道破。 “小小年纪的别总说死,死不了。我给你开个方子,让人抓药就好。”虞兮点点头,心说肺痨病人一般都面红虚热,小皇帝这样瘦弱,脸色却不苍白,一副气色很好的模样,但是头发却暗淡无光,肺主毛发,不是肺痨是什么。 小皇帝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又恢复了孩子气的模样。 “皇叔,她可信吗?” 他问凤逸阳。 凤逸阳点点头,拿了纸笔给她开药方。 虞兮小手一挥,写了“地骨皮,桑白皮,炙艾草,梗米”四样在纸上,递与凤怀瑾。 都是寻常可见的食药。 “用量呢?”凤怀瑾问,哪有大夫不写剂量的。 “看着放,四样差不多就行。如果觉得不好喝,可以加点糖。”虞兮道。在她眼里,肺结核也不是治不好的,先泻耗火气,再治疗,效果最佳。 古人总也治不好,肺结核死亡率奇高,不过是要么因为是传染病讳疾忌医,要么总让病人饮食清淡,好好的人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根本没有力气好起来。 凤怀瑾就像什么都不吃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样矮小。 她的药方子像开着玩的,叔侄二人将信将疑。。 “不强求啊,信得过我就吃几副看看,信不过就扔了便是。”虞兮看两人的神色,只好说。 她想帮小皇帝是出于一时好心,别被人拿去做文章才好。 第52章 楚清辞的故事 后来凤逸阳同小皇帝谈了些国事,就带着虞兮离开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在路上,他突然说。 “问什么都可以吗?”虞兮试探他。 “可以。” “你接近我,跟宫里的女子画像有没有关系?” 够聪明! 凤逸阳有些后悔了,他以为她会问些同小皇帝相关的事,或者,为什么他愿意带她来看小皇帝。 沉默了许久,马蹄哒哒地向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可越是这样,虞兮越是心生疑窦。如果没有关系,凤逸阳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快到宰相府时,凤逸阳突然说。本来这件事也是想让她知道的。 “从前,有个皇帝,去山林打猎的时候遇到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女子救起被皇帝射伤的一只狐狸,不许皇帝带走。皇帝是深宫大院里长大的男人,看惯了别人对他言听计从,低眉顺眼,突然有这么个英勇的姑娘出现,他觉得她非常与众不同。” 凤逸阳缓缓道,好像一个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父亲。 虞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皇帝用了很多心思和方法讨好她,把她收进宫里做了妃子,皇帝有几十个妃子,但是最喜欢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她一时间风头无两,连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 他用了很长的篇幅告诉她,这个妃子有多美丽,多聪明,多受宠爱。 “后来呢?” 虞兮忍不住问。 “后来,妃子告诉皇帝自己是敌国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 陈年旧事在心里泛起涟漪,凤逸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二人同乘一匹马,虞兮坐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皇帝杀了那个女子,留了幅画像挂在墙上日日看着?” 不用问,这一定是先皇和楚清辞的故事。 虞兮叹了口气,那个叫楚清辞的女子,真的爱上了先皇吧,不忍心看他灭国,竟然性命相托。 凤逸阳沉默良久,宰相府到了。 “差不多,反正后来他们诀别了。”凤逸阳把虞兮抱下马来,看着她满是悲悯的眼睛。 “世人都觉得先皇薄情寡义,殊不知,他才是最煎熬的人。” “他再煎熬,也还活着,后来又生了现在的小皇帝。”虞兮打抱不平,都说活着受苦,活着再苦都还有希望,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因为清辞的离开,先皇可能会活得久一些,更不可能郁郁而终。”凤逸阳叹息,伸手摸摸虞兮的头。 “先皇生了怀瑾,也不过是看自己时日不多了,国不能一日无君。若不是念着清辞,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才有龙子。” 凤逸阳为自己兄长辩解。 “先皇没有子嗣,你也可以称帝,而且,拥趸众多。”虞兮说的是事实。 “非我所愿。”凤逸阳被她的夸赞取悦到,勾起唇角。 他的心愿是凤怀瑾独当一面的时候,带着心爱的女人去乡下过安稳日子。 虞兮想了想,又问:“我和她很像吗?” “嗯。” 如果不像,怀瑾怎么可能认错。 虞兮若有所思,有些话,想问又吞了回去。 凤逸阳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说,“回去吧”,替她拢了拢身上御寒的貂绒披风。 “菲然给王爷请安!”虞兮正要进去,看宫菲然带着几个丫鬟迎出来。 凤逸阳点点头,就要离开。 “王爷,菲然做了点您爱吃的点心,让人一会儿给王爷送到府上。” 凤逸阳点点头。 “有劳。” “王爷,还请到寒舍坐坐,也到晚膳时分了。”宫菲然殷勤得很,一双手想牵凤逸阳的衣袖,又不敢。 凤逸阳看了看身旁的虞兮,看她毫无反应,突然就想逗她。嘴上道:“那就有打扰了。” 跟着宫菲然进了相府。 第53章 饮酒 宰相府人员众多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是分开的,只有重要的事情或者节日才会同桌吃饭。 既然王爷来了,家宴也格外隆重。宫寻知道二女儿对摄政王很有些小儿女心思,也知道大女儿和他的流言满天飞,但这些,他一个做父亲不便插手,只能看着别出大乱子。 宫寻想的是:凤逸阳要娶他的女儿,不管是哪一个,想拦也拦不住。凤逸阳看不上他女儿,想嫁也嫁不了。 宫菲然变着花样地讨凤逸阳开心,可虞兮就不一样了,她在小事上随意得很,更没有要压她一头的意思。 凤逸阳坐在主人位的左侧,那是宰相府的尊贵客人才有的待遇。宫菲然坐在凤逸阳的另一边,虞兮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有多远也没有多近。 反正凤逸阳要是喜欢宫菲然,她也拦不住。虞兮想着,心口竟然有些发闷。 “王爷,您尝尝这个菜,这是我特地让后厨给您烧的。”宫菲然用公筷夹了点竹荪给凤逸阳,如果不是他太威严,都要喂到嘴里去了。 凤逸阳抬头看虞兮,她只是夹菜的手顿了下,并没有多大反应。 “不错,本王很喜欢。”凤逸阳道,又瞧她的反应。 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这个人只吃自己最近的菜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营养搭配吗? 他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管她。以后去了他府上,怎么也得盯着她多吃点,瘦成这样,好像他养不起似的。 “咳……” 宫寻轻咳了一声。 他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没见过啊,王爷吃着二女儿夹的菜,嘴上客套着,那眼睛跟长在大女儿身上一样。 二女儿的心,怕是错付了。 凤逸阳看宫寻的样子,只得收回了在虞兮身上胶着的目光。 “菲然小姐真是贴心,什么样的人家才能配得上宫相有这样的女儿。” 看那人一味低头吃饭,根本不回应自己的目光,凤逸阳开口道。 被突然夸奖的宫菲然羞红了一张脸。 “王爷过奖了。我迟迟不肯离开父母嫁人,就是因为世间像王爷这样的男子太少。” 宫菲然扭扭捏捏,话却跟的紧。 虞兮心说,不学医的老古人就是不聪明,你和凤逸阳沾亲带故,你俩会生个傻子出来的。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那菲然小姐有空常去王府坐坐。” 虞兮这下吃不下去了。 凤逸阳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他不仅对自己这样那样,他对宫菲然也一样的。这个老古人没准儿还想三妻四妾娶一堆呢! 心口有些疼,脸色也不觉间难看了几分。 凤逸阳看虞兮撂了筷子,反而高兴起来。 让你不吃醋,小丫头。他勾起一侧的唇角,看着她直想笑。 虞兮可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是站起身来:“父亲,王爷,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客气两句,起身回了明德居。 回去也是越想越气,她还以为凤逸阳觉得自己不一样,虽然没有想娶她,但却是心里有她。敢情他也就是个多情的种子! 虞兮自回去就闷闷地不太高兴,两个小丫鬟知道她同大公子亲厚,以为她是大公子回边塞了心情失落,便一劲儿劝她。 “小姐,大公子早晚要回去,你们时常通信就好了。”惊鹊说。 “小姐,大公子是凤国的战神,屡战屡胜,不会有事的,你也要放宽心才好。”紫鹃向来比惊鹊会说话一些,也倒了茶安慰她。 虞兮也不好说自己怎么了,只是不做声。 后来两个小丫鬟看总也哄不好,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府上有酒吗?”虞兮突然问。 两个小丫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忙去宰相府的酒窖取了一坛新酿的桂花酒来。 惊鹊说:“小姐,我陪你喝。” 紫鹃也说:“小姐,我们陪你喝。” 三人于是在闺房里对饮起来。 虞兮平日里沉默寡言,酒后倒是愿意说上几句。三个姑娘,一个十六岁,两个十五岁,放到现代还都是未成年,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呢。但紫鹃8岁被卖到宰相府当丫鬟,惊鹊自小被继母虐待,虞兮又是个被单亲母亲带大的私生女。三人身世出奇的相似,都是自小缺爱的。她同病相怜,对两个小丫头一直宽待得很。 “以后,我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等我这边的事儿解决了,带你们回陌南。” 酒过三巡,虞兮红着脸,一手一个搂着俩小丫头说。 “小姐,你不留在宰相府啊?” 紫鹃大着舌头问。 “宰相府墙太高,规矩太多,人心又太险恶,不是我能呆的地方。”这是虞兮的心里话,从未跟人说起过。 “都说摄政王倾心小姐,那王爷会放你走吗?”惊鹊喝过酒越发心直口快。 虞兮不屑一顾,冷笑道:“他又不是我相公,还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成?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吗?真拿权势压我,我也是不怕的。” “那相爷呢,相爷是你亲生父亲,总是不让走的。” 虞兮不以为然:“父亲有的是儿女,不缺我一个。我带你们去见我义父,义父是凤国天下第一神医,对谁都冷冰冰的,就是对我好。我在扁府五年多,义父宠了我五年多,我这么大了,义父还去集市上买冰糖葫芦给我吃呢。” 想了想,又说:“惊鹊没有卖身契,一定能跟我走。紫鹃,你也没事,我是父亲的亲女儿,要个人还是肯给的。” 两个小丫头看虞兮这般诚心实意对她们,又想起这些年的不容易,借着醉意,竟抱头痛哭起来。 虞兮先是手忙脚乱地哄,后来不哄了也跟着掉眼泪。三人喝了一会儿,那两个不胜酒力,又各自喝了一杯,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虞兮酒量非常好,凤国的女人会饮酒的不多,但母亲酒量好,她从小也能跟着喝一杯。后来到了扁府,同义父也时常对饮,再加上古代的酒水质感薄,酒精度数低,慢慢地竟比义父喝的还多。 她看着倒下的两人,用九牛二虎的力气,把她们搬到自己床上去,又坐回桌前继续喝。 装了五斤桂花酒的坛子,此时只剩下一半,虞兮干脆把坛子抱起来喝。 “差不多得了。”修长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来,伸手去抢她的酒坛子。 凤逸阳在窗外听她跟小丫鬟絮絮叨叨说了一晚上话,又心疼又可怜,听她说自己不是她相公,又想过来掐死她。 虞兮抬眼看凤逸阳,满脸嫌弃。“哪位啊你。”她垂下眼去。 两人争夺之下有酒顺着坛口流出来,流到虞兮下巴上,又顺着脖子流到衣襟上。 凤逸阳看着她娇憨恣意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他拿了帕子递给她,她却不接,继续喝自己的。凤逸阳想去替她擦,她往后一倾,也躲了。 “好吧。”凤逸阳在她对面坐好,“来,本王陪你喝。” 第54章 喂饭 虞兮醉酒后一夜不怎么安生,只觉得浑身灼热难受,再后来,有全身冷得如同在冰窟窿里一般。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是冷。 她伸手想再抓一床多余的被子盖上,却只抓到一层薄薄的布料。是热的。 她靠过去,把手伸进里面去,再把脚也贴上去。 “你是个八爪鱼吗?”那人低笑。她酒量真好,若不是之前已经喝过许多自己都不是她对手。 虞兮只觉得醉意越来越浓,整个人神智不清。 “你真好。”她说,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蹭着。 那人的腹内窜起一股邪火,只低声说:“别乱动。” 虞兮哪里肯听他的,又乱蹭一气。 嘴上说:“但凤逸阳是个混蛋。” 那人失笑,把她不安分的小脚捉住。 “你说说,怎么混蛋了。” “他是多情种子!见异思迁,处处留情!” 小人儿控诉着。 居然敢这样说他!那人把她从身上拽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想强迫她睁眼。 “不负责任,撩完我就跑!” 小人又嘟哝一句。 凤逸阳这下收了火气,要大笑了。 “你想让他怎么负责任?总不能真的要了你吧。嗯?”他又把她搂在怀里,反问她。 “有什么区别。”怀里的小人安分下来,竟然又睡着了。 是啊,有什么区别?自己总这样,跟要她有什么区别? 凤逸阳想,自己能快点过30岁生日就好了。 看虞兮又沉沉得睡去,他也不闲着,拿了盏灯来细细地看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又放了灯把她抱进怀里。 醉酒的人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照顾的人更是一夜没睡。 翌日清晨,虞兮在早上第一缕阳光里醒来,吓了一跳。 她平日里偏好好简洁素雅,明德居并无太多装饰,一切都是以适宜居住为准的布置。 但如今在的地方,富丽堂皇极了,精细到床幔上都是绣的针脚细密的龙纹,身前婢女嬷嬷站了一排,等着伺候。 “虞兮小姐你醒了,奴婢们伺候你梳洗更衣。”为首的大丫鬟赶忙说。 “这是哪里?” “回小姐,这是靖王府,王爷在前厅有公事处理,让奴婢们等着伺候。” 虞兮想来想去,总也理不清自己怎么到了这里。问丫鬟们,她们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说王爷让好生伺候。 既来之则安之,虞兮就真的由着凤逸阳府上的仆人们伺候着梳洗打扮,又看着她们把早膳一样样端进房里。 “这是王府的客房吗?”虞兮问。 “回小姐,这是王爷的卧房。”小丫鬟很恭敬地回话。 自己什么时候跑来凤逸阳的卧房了?!自己睡在他床上,那他呢? 昨夜的记忆零零碎碎涌上来,虞兮心里大叫不妙。又想了想刚才沐浴更衣时自己身上没有以往那些凤逸阳来过之后难以启齿的印记,又放下心来。 靖王府的早膳很丰盛,不知道是一向如此,还是特地为虞兮准备的。 她昨晚在生闷气,又在深夜的冷风里喝了那么多酒,胃只觉得不舒服,并没有什么食欲。 丫鬟们盛了点海参粥给她,看她不怎么吃,又是急得不行。 凤逸阳进来,恰好就撞见她喝药似的皱着眉喝粥的一幕。 “怎么,那么难喝?”凤逸阳握住虞兮拿汤匙的手,把匙内的半勺送进自己嘴里。 咸淡适口,温度也刚刚好。这才放开,坐到她对面去。 虞兮的脸蓦地红了。 两人亲都亲了许多回,如今用一个汤匙吃饭,她竟然心里小鹿乱撞了起来。 “我不吃了!” 想起昨天家宴上他的所作所为,虞兮把碗“啪”地放在桌上,?也不理凤逸阳。 凤逸阳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心口都跟着甜了一下。他摆手示意婢女们退下,只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看她。 虞兮起身要走,并不理睬凤逸阳。 “把饭吃完再走。”凤逸阳好声好气哄她。 “靖王府的饭,不是我吃得起的。” 凤逸阳盯着她那双能让人溺水的桃花眼,一字一顿:“宫虞兮,本王让你吃完再走。” 虞兮哪里听他的,就要夺门而出。 还没打开房门,就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放开!”她胃疼着,挣扎起来也使不上力气。 “小醋坛子。”凤逸阳愉悦地勾起唇角,把她抱在自己膝上。 “张嘴。”他舀了粥到她嘴边,命令她。 虞兮不听,撅着嘴生闷气。 “张嘴,别让我说第三遍。” 虞兮本就没胃口,更不听了, 凤逸阳把粥含到自己嘴里,竟然直接对着她喂过去。 “凤逸阳,你恶不恶心!”虞兮失态地大叫“我自己……唔。” 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竟然,嘴对嘴喂她喝粥!虞兮觉得自己要疯了,凤逸阳迫使她张开嘴,又用舌头把食物抵进了她的口腔,让她吞咽下去。 明明已经吃了,他却食髓知味,舌头缠住她的舌头不停地追逐嬉戏,以至于后来有口水形成细细的银丝从虞兮的唇角流下来。 她羞愤难当,那人却戏谑地把用手指揩她的嘴角。 “换气,宝贝。” 怎么永远学不会呢。 待凤逸阳放开她,两人都有些气喘。 见他又含了粥在嘴里,虞兮赶紧抢了碗过来。 “我自己吃。”她小声说,飞快地吃掉大半碗。 凤逸阳眉目含笑地看着她,像一只吃饱的兽。 “我吃不下了”虞兮可怜兮兮地看他。 “好。” 他看她实在不舒服,也不再勉强。 “你怎么这么能撒娇呢。”他突然感叹,并不把她从腿上放下来。 “我从来都不会撒娇。” 虞兮辩解道。 “你会,你只是不知道你这样也是撒娇。”凤逸阳戳戳她的小脸,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第55章 皇帝召见 待虞兮回到宰相府时,已经接近中午了。紫鹃问起,她只说自己早上有事着急出门,没有告诉她,搪塞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凤逸阳了,但也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干脆就由他去吧。与其费这个脑筋去猜他,倒不如继续查清娘亲被谁谋害的。 先皇那个跟自己相貌极像的妃子,可与娘亲有关?若无关,凤逸阳何必讲故事给她听呢? 带着这个疑问虞兮去了宫寻书房,她总觉得父亲应该知道些什么。 “有事?”宫寻从繁重的公文里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女儿。 虞兮也不拐弯抹角,把凤逸阳带她去见小皇帝的事说了,当然,小皇帝有肺痨的事瞒下了。 “父亲,先皇有个妃子,是鞣然人,叫楚清辞,您知道吗?” 宫寻手里的笔没有拿稳,在公文上落下潦草凌乱的一笔。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宫寻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句反问在虞兮听来,就是知道了。 “陛下说,我跟楚清辞生得极像,我很好奇。”虞兮只说。 宫寻冷笑一声:“世间相貌相似的人何其多,这有什么稀奇!再说,皇上年幼,又没有见过楚清辞本尊,一个画像无凭无据,这也值得你来问问我。” 他的反应是虞兮意料之外的,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父亲。 “陛下没见过,可摄政王见过,摄政王也说像。”她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跟他顶撞道。 “啪!”宫寻把手里的狼毫笔扔在书桌上“你想说什么?” 他现在简直称得上吹胡子瞪眼了,哪有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虞兮看着父亲,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怀疑。 “父亲,母亲不是死于伤寒,是被人投了毒,我想问母亲的死是不是跟宫里的楚清辞有关?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父女俩一样的直脾气,在书房一坐一立,较量上了。 “没有关系,别再问了。”宫寻站起来,走到女儿面前,双手按在她的两肩。 “以后你少跟靖王爷来往,回去休息吧。”他又颓然地坐回去,好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有些事,是躲不过的。这些年,他防住了那么多人的好奇,却不知如何防住自己的女儿。 虞兮最终寂寂地回到了明德居去,但她确定了一件事——楚清辞绝对跟母亲的死有关! 父亲、凤逸阳甚至先皇和现在的皇帝,都会是她的线索。 而那边厢,小皇帝真的按照她开的方子吃起药来,约莫半个月时间,竟然气色大好,连饭都吃得比平日里多了。 小皇帝不久便拟了道秘旨宣虞兮入宫,说是有点医术上的事想要讨教。大概是楚清辞的事让宫寻有了戒备,根本不肯,甚至一再地想要抗旨。 “太医院是没人了吗,要请个女郎中。”宫宰相言之有理,可后来秘旨变了明旨,大内总管和御林军都来了。 既已是明旨,宫寻即便贵为宰相,也只能看着虞兮跟着传旨的宫人走了。 到了皇宫,她直接被一路带去了御书房。 “陛下找我?” 她第一次见到凤怀瑾就没有行礼,这次也只是对他笑笑。 “虞兮小姐,见到陛下,快行礼啊。”一旁的太监总管低着头小声催促。 凤怀瑾摆摆手:“无妨。” 他少年老成,在众人面前,很有些少年天子的威严,就是人羸弱了些。 屏退左右,只剩虞兮和小皇帝面对面坐着。她也不见外,把他细细的胳膊拉过来,搭了下脉。 “好多了。”虞兮满意地说。 “我再给你开副药补补骨髓。” “骨髓也能补吗?”凤怀瑾还是个孩子,别人对他只是惧怕恭敬,只有凤逸阳和虞兮拿他当孩子看,他见到虞兮亲近得很。 “要不你总也长不高,天子的威严何在?”虞兮也不多解释,抓了张纸开了方子给他。 他不长个子,可不就是缺钙嘛。但是说缺钙,老古人也听不懂。 “谢谢你。”凤怀瑾很真诚。 “真谢我,等好了拿出诚意来。”虞兮在宰相府跟女眷们斗智斗勇了一阵子,顺杆爬的能力倒是很有长进。 凤怀瑾嘟嘴:“你是宰相之女,金银财宝你又不缺,你比我大两三岁,总不能让我立你当皇后吧!” 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虽然你很美,人也讨人喜欢,可我要是立你为后,皇叔会伤心的。”凤怀瑾认认真真地打量虞兮,由衷地恭维。 “别,我对你不感兴趣。”虞兮连忙阻止他说下去。 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想得倒挺多。一个凤逸阳够她头疼了,再来个凤怀瑾,她会疯的。 小皇帝撇撇嘴:“那你要什么?” “那副楚清辞的画像。” “先皇的遗物,不能给你。”凤怀瑾拒绝得干脆。 虞兮哄他:“我就看看,看完还你。” “皇叔交代过,不能给任何人看。” 凤怀瑾对凤逸阳的尊重是骨子里的,皇叔一手把他带大,呕心沥血辅佐他,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听的。 “那你想不想我给你继续治病了。”虞兮凶巴巴吓他。 若是别人知道一个女子敢这样对当今皇帝,非吓晕过去不可。 “去问皇叔,皇叔说可以给你看再治吧。”凤怀瑾又不是好糊弄的。 虞兮叹口气,看来真要去问凤逸阳了。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给凤怀瑾治病。凤怀瑾虽然年纪尚小,也还未亲政,可看得出来,心思纯善,知人善用,假以时日,想必能将凤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这样一个好皇帝,她不能看着他死。 只不过,从他这里查不到楚清辞的事,还是让她有些失望。看来自己得先过凤逸阳那一关才行,她总觉得凤逸阳早晚会让她知道,只是需要时间。 凤怀瑾依赖自己的皇叔,对虞兮也是爱屋及乌。他喜欢虞兮,拉着她在宫里聊个不停。 后来天色已晚,虞兮又嘱咐了凤怀瑾几句如何服药,以及约好了半个月后自己再入宫一趟,这才背着药箱出宫去。 第56章 遇刺 “谁?”从宫里回来的路上,马车外传来异样的声响,紧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虞兮暗自吃惊,她只有一个车夫两个开路侍卫,若真厮杀没有胜算。 “主子吩咐,不留活口。”一个声音对另外几个说。 厮杀声响起,接着有刀剑碰撞声,且越来越近。,虞兮手心满是冷汗,赶紧捏紧了袖中的银针。 车夫一声惨叫,应该是遇害了。 他被割了头,血喷如注,溅到马车内了许多。虞兮的脸上身上,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保护虞兮小姐!”有个浑厚的男声喝到,又是一阵短兵相接声。 有刺客趁乱冲进马车里,对着虞兮的喉头刺去,虞兮往旁边一躲,剑劈在肩头,瞬间染红了衣衫。 而她的银针也刺在了那人的百汇穴上,他晕了过去。 接着,又有一个刺客冲进来。 “说,谁指使的你?” 虞兮受了伤,心里怕得很,手心也冒着冷汗,脸上却一派肃杀,不见慌乱。 “问阎王去吧!”那人说,又直刺过去。 剑还未到碰到虞兮,黑衣人却倒在了血泊里。 “你怎么样?” 一身白衣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命令着马车外的人:“生擒几个,留活口。” 来人竟然是司徒南风。 “司徒兄,”虞兮惊喜出声,又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是女装,赶紧闭嘴。 司徒南风的神色变了变。 “你认识我?”他明知道她是谁,还是忍不住问。 虞兮连忙垂下眼去:“司徒公子风雅过人,上京许多女子都认识。我认识你有何稀奇?” “别说那么多了,我找人给你看伤。”司徒脸上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抱她上了自己的马,一路到了自己的府上去。 虞兮在他怀里心里七上八下,一边疼得脸都白了,一边又怕被他认出。 “姑娘长得像我一位朋友,说起来,我也是许多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司徒南风道,一边护着她的伤,一边把马骑得飞快。 “公子为何救我?”虞兮虚弱地开口。 “路过,见不得别人恃强凌弱。” 他说。路过是真,刚才远远遇上是宫里的马车,外面又插着宰相府的旗,就猜可能是虞兮,便骑了马跟了一会儿。 至于救她,那是他的本能。 虞兮伤的是右肩,不会危及性命,但也因失血过多,整个人晕头转向。 到了司徒府上,她已经脸色惨白,几乎晕倒了。强撑着报了几样药名给司徒南风,又让他找了干净的白布。 司徒南风有凤国最大的连锁药铺,药材和大夫都不缺,但虞兮执意不用大夫,又有神医之名,也就由着她了。 虞兮让众人回避,在内室自行上药包扎,司徒南风让婢女过去帮忙也被哄了出来。 她正包着,听外面有交谈声。 “王爷不能进去。”司徒南风的声音。 “本王的女人受了伤,怎么不能进去。”这个霸道的声音是凤逸阳。 后来冲出来保护她的,有凤逸阳的人吧,所以才这样快找到了这里来。虞兮暗想。 “王爷的女人,自己不保护好,若不是今天我遇见,恐怕此时早已尸首分离了。” 听司徒南风的声音有些生气,虞兮不由纳闷,他有什么好气的? 等凤逸阳闯进来,虞兮已经包扎完,衣服也整理好了。 凤逸阳脸黑的如丧考妣,过来要抱她又怕碰到伤处。只能黑着脸看她。 “我没死呢。”虞兮看他的神情,连忙宽慰道。 谁知一句话更让凤逸阳脸凶煞到了极点。 司徒南风让手下绑了生擒的两个人过来问话,两人横得很,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给本王用刑。”凤逸阳脸冷得如覆了万年寒冰,他一声令下,马上有人备了刑具来。 “如果要咬舌自己就省省吧,在本王这里,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对视一眼,竟慢慢同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虞兮凑到其中一个人面前翻了下眼皮,又捏开嘴看了看口腔。 “他们刺杀我之前已经服毒了,如果顺利完成刺杀,可以回去领解药,如果没完成,被生擒了就暗自运气,让毒性发作。” 她对司徒南风和凤逸阳说。 幕后主使应该还拿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不然也不可能这样不留后路。 手段之狠辣,让人扼腕。到底是谁为了让她死能这样不遗余力呢。 “给我查清楚!”凤逸阳命令自己的暗卫,把二人的尸体抬了下去。 他看着虞兮血迹斑斑的衣衫,脸色冷得不像话。又心疼,又生气,只恨自己保护她的人手还不够多。 “王爷认识司徒公子?”虞兮问。 “司徒的母亲同太皇太后是表姐妹,他自小也是宫里长大的。”凤逸阳解释,看着虞兮的伤,眉头皱得死紧。 难怪,司徒南风气质高贵,不像个普通商人。太皇太后是凤逸阳生母同司徒南风的母亲是表姐妹,那这二人是表兄弟? 虞兮心说,自己来上京怎么走哪儿都跟皇室有关系,这真是巧合吗? 连忙客套地向司徒南风行礼。 “多谢司徒公子出手相救。” 司徒南风也不说话,只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虞兮生怕被他看出端倪,赶紧说:“司徒公子,我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府上登门道谢。” “你认识于孟吗?” 司徒南风问。 “不,不认识。”虞兮忙道。 “呵呵,”司徒南风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我都没说是谁,小姐竟然这样着急辩解。好,不认识就好,来人,送送虞兮小姐和靖王爷。” 摆明了“你走你走你快点走”的态度。 虞兮看他一改往日温和可亲的模样,心下疑惑。只是自己此刻只是一个受了他恩惠的陌生女子,也不便多言,只好跟着凤逸阳离开。 一路上,凤逸阳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睛像长在她身上一样。 虞兮先是不管他,后来实在忍不住,说:“我不疼,凤逸阳,我不疼。” 他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衣衫,看包好的伤口,纱布上渗了许多血出来。 他一定要查出真凶,让那人十倍百倍还回来。 “伤好了我教你功夫。” 他突然说。 虞兮道:“没用的,我练武没有天份,义父让人教了我许久,我现在梅花桩都站不稳。” “不碍事,我教得好。” 凤逸阳坚持。他可不想再看到她受伤了! 第57章 你可以趁机撒娇 虞兮跟凤逸阳走后,司徒南风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打不起精神。 以他司徒南风在上京的地位,要调查她有何难。何况,她美的这样少见,一颦一笑那样让他记忆深刻,怎么就以为瞒天过海了呢? 她那样镇定自若地撒着谎,与摄政王又那样亲近…… 想起虞兮,司徒南风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掏走了一般,空落落得疼。 凤逸阳这边厢没有着急送虞兮回宰相府,而是先带回靖王府疗养。 他派人去宰相府传话,说皇上得了风寒,需要留虞兮在宫里住上几天。 虞兮不解。 “回去你会告诉宫相自己受了伤吗?”凤逸阳问她。 虞兮想了想,应该不会。她有很多事要查,说了恐怕会打草惊蛇。 “不说,我可以自己回去养着。” “都不知道,就不会特殊照顾你,不利于痊愈。”凤逸阳说的理所当然。在王府,他让人悉心照料,好得也快些。 可她住在靖王府算什么?一个未婚女子,住在当今王爷的府上…… 虞兮的思绪又飘远了。 “王爷不怕别人说闲话么?”虞兮问完又有些后悔,自己在做什么,试探凤逸阳的心意吗? 她自幼生得好看,人又聪明,从来不缺人献殷勤。又何需这样,去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在一个人心里是什么地位? “本王如今是凤国的摄政王,又有谁敢说什么?” 凤逸阳说完,又突然明白了虞兮说这句话用意。 “你别乱想,你住在王府也没人敢说你什么。再过几个月就是本王三十岁生辰了,一切等三十岁生辰再说。” 凤逸阳说,让虞兮靠在他的床上。 两人虽然没有行周公之礼,却也做过许多逾矩的事了,虞兮也不矫情,就大剌剌靠着。 “我晚上睡客房。”她说。 “客房许久没人住,太潮湿,就睡这里。”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 “让王爷睡客房总是不合礼数。” “这是本王的卧房,本王为什么睡客房?”凤逸阳反问。 不让她去睡,自己也不去,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虞兮头皮发麻,她虽然心里慢慢有了他,可这样睡在一起,太过不妥。 他一个老古人,怎么比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还开放。 “兮儿在想什么,是不是一想到晚上要同本王同床共枕,已经等不及了。”那人揶揄她,看她慢慢红起来的脸。 “凤逸阳你要不要脸?”她小声说,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朵。 凤逸阳大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还小心地避开了伤处。 晚上,虞兮要给伤口换药,让凤逸阳回避。 他强势得很:“自己换药,一只手包扎太不方便,本王帮你。” 虞兮拒绝,一直把他往外推。 “要么你这样让我给你换,要么我点你穴位把你定住给你换,你二选一。”凤逸阳扳着她的小脸,认真商量。 “我不换了。” 虞兮发脾气,把药箱推到一边去。 “你要不换,我就去告诉司徒南风,你就是那个于孟,你女扮男装接近他。” 凤逸阳永远知道虞兮的痛处在哪儿,所谓“打蛇打七寸”,司徒南风救了虞兮两次,若发现她欺骗自己大概会很伤心吧。虞兮看着冷淡,心软得很。 果然,虞兮乖巧下来。 “不要说,”她说,嘟着嘴又把药箱拿回来。 凤逸阳叹口气:“你这样在意其他男人的感受,也不怕本王吃醋。” “王爷又不是我丈夫,有什么理由吃醋。”虞兮平日里聪明冷静,可在凤逸阳像一只河豚,总是忍不住就气鼓鼓起来。 凤逸阳的脸蓦地冷下来。 “本王不是你丈夫,谁还能是你丈夫!” 虞兮想说你又没有娶我做王妃,怎么就是我丈夫了。又觉得这话太像个怨妇,憋回了腹内。 凤逸阳无意调戏她,坚持换药不过是想看看伤势。 那一剑刺的够狠,右肩锁骨下方被戳出一个幽深的洞,上面有凝结成痂的黑色的血。 凤逸阳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替她用烈酒擦洗了伤口,又涂上刀伤药。 待一切处理完包扎好,凤逸阳抬起头来才看到虞兮已经咬得下唇渗出血珠。 “疼为什么不喊?”他用手去撬她的牙关,把一根手指塞进嘴里让她含着,这才救出了可怜的下唇。 虞兮疼得冷汗直流,嘴唇也咬得裂开了,若换了别的女子,为了让王爷怜惜,一定大呼小叫了。这个小丫头,倒是坚强得很,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别的女子想让他亲手换药,下下辈子吧! “下次疼,就要告诉本王,知道吗?” 他看着小人儿唇角的那抹嫣红,只想扑上去。 “告诉了也一样疼。”虞兮淡淡地陈述事实,她这么达尔文主义的人,凡事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讲究效率,喊疼不会减轻疼痛,她懒得费那个力气。 “但是你可以趁机撒娇啊,本王或许一心疼,你想要什么都能给。” 凤逸阳被她鲜艳的唇**惑,凑近舔了一下渗出的血。 “那现在喊疼还来得及吗?”虞兮的眼睛亮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着。 凤逸阳在她破了皮的下唇上一下一下地啄着,有些无法分心,只含混地说:“你可以试试,万一来得及呢。” “那我想去先皇的住处看楚清辞的画像。”她说。 第58章 我要看画像 凤逸阳蓦地停了动作,抬眸凝视了虞兮许久。 “我想看楚清辞画像。”虞兮又说。 她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了。凤逸阳停下来凝望她许久,终是败下阵来。 “叫声夫君听听。”许久,凤逸阳提要求。 “又不是真夫君。”虞兮嘟哝。不过他肯这样说,应该是同意了。 “会是的。”凤逸阳还是抬眸望她,“目若点漆”四个字就是说凤逸阳吧,虞兮看着他凝望自己的幽深的眼睛,默默想。 “夫君,我要看楚清辞画像。”虞兮从善如流,反正自己在他眼里早就没了羞耻心,喊一声又不会少块肉。 “原本觉得还不是时候,早晚会给你看。但是……准了。”凤逸阳一个翻身把虞兮放下,小心撑着双臂,避开她的伤处。 虞兮听他说准了,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好像伤都不太疼了。 凤逸阳舔她的唇本就是思念许久,想要解解馋,谁知越来越上瘾,忍不住又同她纠缠起来。 吻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气喘吁吁。 “兮儿,宝贝。”凤逸阳不安分起来,把唇从她的唇挪到她精致的耳朵。 虞兮的耳朵敏感得很,不一会儿,人就抖得筛糠一般了。 两人都像离开水的鱼,喘不过气来。 “凤逸阳……”虞兮喘息着呓语。 “我在。”凤逸阳哑着嗓子。 “你是不是不行?”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能把持住,不是不行是什么? 而且,她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宁,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想要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太羞耻了。 凤逸阳原本被熏得微微发红的脸,这下黑了下来。 “本王让你看看行不行。”他捉起虞兮未受伤的左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手下的物什称得上硕大无朋,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出热腾腾的气息。 虞兮猛的收回手来,脸红得像只熟透的虾,不成样子。 凤逸阳看她紧张的模样,才心情愉悦地大笑,起身进了内室沐浴。他必须靠冷水澡来缓解对她的念想,这样的日子也是过够了! 虞兮独自躺在床上,不上不下也很是难受了一阵儿。但她是女儿家,说不得做不得,只等闭眼凝神,等着心里异样的感觉平复。 后来,虞兮竟然这样睡着了。 等凤逸阳进来,就见她和衣而卧的恬静睡颜了。 凤逸阳的床非常宽大,睡五个虞兮都不成问题。他赶忙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受伤的人也就安稳了一会儿,白天那样坚强,梦话倒是期期艾艾地喊了好几回疼。 凤逸阳又是拍背,又是安抚,楞是一夜没有睡好。 虞兮伤的右肩,右手动起来会疼,便尽可能用左手。拿东西还好,吃饭尤其不便。 凤逸阳看准了她不方便,就亲手喂她。她本就胃口小,又不好意思总麻烦凤逸阳,便吃几口就说饱了。 奈何凤逸阳从来不肯听。关于虞兮吃饱与否,他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不仅不嫌麻烦,还很是乐在其中。 “我吃不下了。”虞兮真吃饱时,可怜巴巴地看他。 “最后两口。”凤逸阳哄着,又喂了不止两口。 当朝摄政王,出了名的“活阎王”“鬼见愁”,竟然对她有这样的耐心,也是虞兮意料之外的。她感受着他的温情,又怕这样的时光过得太快。 “王爷,刺杀的事有进展了。” 正用着早膳,长安求见。 “进来说。” 于是,当朝摄政王端着碗喂宫虞兮小姐吃饭的画面被近卫长安撞个正着。 虞兮有些害羞,凤逸阳倒若无其事。 “刺客的剑是铸铁剑,上面有鞣然军工的标志。”长安汇报说,努力不把眼睛放在两人身上。 所以,那些人是鞣然安插在凤国的密探杀手?虞兮桃花眼骨碌碌转着,并不言语。 “可查出刺客名姓。”凤逸阳又喂了个蟹黄包给她,问。 “还没有,但是属下已经在查一年内鞣然入境北齐的人了。” 不愧是凤逸阳的近卫,竟能对二人的行为视若无睹。 凤逸阳点点头,让那人退下了。看来,以后还要加派人手保护她才行啊,已然危机四伏了。 “我越发肯定我很楚清辞有关了。”侍卫走后,虞兮总结。 “说来看看。” “楚清辞是鞣然人,又是自行曝露身份的暗探。在我刚知道这件事,又进宫后,就有人想杀我,可见楚清辞跟我有关系。”虞兮分析得头头是道。 凤逸阳心里感叹,真是这女儿身限制了她,若是个男儿身,一定能成为国之重臣。当然,这丫头未必喜欢去做什么重臣。 “那你觉得,楚清辞跟你有什么关系?”凤逸阳替她擦擦嘴角,问。 “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我娘亲也是鞣然人,两人是亲戚什么的也说不定,一起来的凤国。” “可能又都背叛了鞣然,然后我娘遇到了宰相,楚清辞遇到了先皇。” “后来两人都死了,我是叛徒的后裔,要赶尽杀绝。”虞兮说到,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是要杀绝,直接杀就可以,为什么要在我入宫之后杀呢?” 凤逸阳只是由她猜测,说“养好伤,你早晚会知道的。” 第59章 董秀枝栽赃 虞兮住在靖王府的第二天,董侧妃就知道了。但一直苦无机会为难她,某日趁着凤逸阳出去处理公事时,忙派人去凤逸阳住处“请”她过去。虞兮身上有伤,怕被她占了便宜,自然是不肯。 后来董侧妃找准机会,亲自来了。 虞兮平时吃饭都是凤逸阳亲自喂的,伺候凤逸阳的下人们,比普通人家的下人机敏些,她们知道虞兮在凤逸阳心里的地位,也知道她很可能哪天就成了她们的王妃。看董侧妃来者不善,都在一旁候着,其中一个还悄悄跑出去让人报信。 但这次董秀枝笑盈盈地走进来,倒是一反之前对虞兮横眉竖目的常态。 “妹妹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我前几日不知道妹妹在这儿,真是怠慢了。”董秀枝亲亲热热地冲过来拉虞兮的右手,力气之大,让她受伤的肩膀剧烈得疼了一下。 虞兮疼得不行,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 “董侧妃,你失忆了吗?来京途中你不还带了人打我呢。想必今日也是知道王爷不在才过来的紫金斋,今日这般亲热,是做给谁看的?”她知道董秀枝一定探听到了她受伤的事,才拉她右臂,说话也不给她留情面。 董秀枝脸颊抽搐了下,尴尬道:“虞兮妹妹,这都是误会。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宫宰相的女儿,以为是哪个狐媚子要勾引王爷呢。宰相府和王爷沾亲带故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虞兮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谁跟你一家人啊。 “是吗,那董侧妃找我有何贵干啊?” 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看过几本宫斗小说的,心说若是董秀枝跑来找她麻烦,只为争宠,那大可不必。 她看宫斗剧和小说时只觉得这些女人再聪明再美丽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战斗到了最后,成了胜利者,不也就是争得了一个有着无数妻妾的丑男人的专宠罢了。太没劲。 “妹妹,自从那日我打了你后,心里很是后悔,日日想着能见到你,向你赔个不是才好。”董秀枝不管虞兮嫌弃的脸色,亲亲热热地牵着虞兮的手道。 “不必了,我也打了你,两不相欠了。”虞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淡淡地抽回来。她连跟她虚情假意寒暄两句都懒得,只盼着她快点离开。 董秀枝假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道:“我出身低,又是个侧妃,知道不入妹妹的眼......” 这怎么还道德绑架上了?虞兮心说,老子看不上你,可跟出生没关系。明明是你得不到凤逸阳的爱却跑来打我,不明是非,愚蠢之极。 “董侧妃言重了,你做自己就好,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虞兮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心里不耐烦地说你走你走快走吧,我看不看得上你不重要。 虞兮虽看上去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实则心软得很,对人向来宽厚,偏偏上次董秀枝那一巴掌,让她记了仇,心里厌恶。 董秀枝看自己一味地热脸贴冷屁股,她并不买帐。却不气馁,悄悄翻了个白眼,又从怀里掏出个玉镯子来。 “虞兮妹妹,你深受王爷宠爱,以后可能哪天也就来王府的做妃了,咱们早晚是姐妹。”她拿着镯子凑过去,“这个是我母亲留下的,就送给妹妹,也算是姐姐的见面礼。” 虞兮知道董秀枝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又深知宫斗剧套路,心说,要么镯子上涂了毒要害死她,要么她接的时候董侧妃失手打碎赖到她头上。 赶紧后退一步,摆摆手道:“不必了,这么贵重,您自己留着吧,我受不起。”根本不伸手去接。 “妹妹,你莫不是嫌弃我……”董秀枝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神情转换之快,不去唱戏可惜了。 “不敢不敢。”虞兮说,还是不肯接。 董秀枝也顾不得了,竟然又一把抓住虞兮,硬塞过来。 虞兮一味闪躲,不肯去接。 董秀枝眼里闪过一丝毒辣,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你以为不接就躲得了吗?” 拿着玉镯的手凑近她,虞兮躲避不及,玉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妹妹!都说恃宠而骄,我比你年纪大可以让你三分,可是你也太欺负人了!”董秀枝尖叫一声,竟然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一屋子的下人,劝又不知如何劝,不劝又不能干站着,一时间尴尬至极。 “妹妹,你打碎的这个镯子,是当年太皇太后赏赐的,是我娘的遗物啊!” 董秀枝干嚎着夺门而出,她的丫鬟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碎片,一场闹剧后,也就散了。 若不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也不会碎的这样支离。虞兮盯着地上的镯子碎片只觉得头疼,千防万防,还是被栽赃了。古代的女人为了得到男人的爱,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太可怜。 “不要紧的虞兮小姐,王爷那样以你为重,不会因为董妃娘娘告状就为难你的。”凤逸阳这边的丫鬟安慰她。 “也可能是董妃娘娘没有拿稳,不都是虞兮小姐的问题。”别的小丫鬟也说。 言下之意,她们也看到了,而且大多数都觉得虞兮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她根本就没有伸手去接! 心里委屈极了,可又不想跟人解释什么,虞兮只说“我没接”,就再无他话。 丫鬟们看她心情不好,又是一阵担忧,主子交代的好好照顾,也不知道影响了虞兮小姐心情,算不算失职。 凤逸阳有事去了宫里,报信的人只能宫门外等着,待他的轿子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待回府后在一众丫鬟那里听了来龙去脉,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虞兮这儿来。 “一个镯子,赔她就是,怎么至于的气着自己。”凤逸阳看虞兮在房里闷闷不乐,赶紧抱着她哄。 “你相信我?”虞兮抬头问。 “不必介怀这些,即便是你失手打碎又能怎样,本王替你赔她一个便是了。”凤逸阳只道,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虞兮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皱着眉头看他。 “凤逸阳,我说过了,不是我摔的!我都没有伸手接!” 他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认为就是她摔得镯子。 “好好好,本王知道,不是你。”凤逸阳又哄。 这下虞兮话都懒得跟他说了,自己找了本医书到一旁去看,愣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没给他好脸色。凤逸阳一旁瞧着她,心说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他使小性子。又不知要怎样哄,心里一急,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忙了一天,回来就给本王脸色看!本王走就是!”他一脚踢了凳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虞兮也站起来。 “这是你家,你往哪里走,我走就是!” 她本就是两手空空来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起身往外走,头都不肯回一下。 凤逸阳要劝又拉不下脸来,下人们跪成一排,一劲儿劝着,又不敢伸手拦她。 于是,虞兮在就这样真的回宰相府去了。 第60章 她又不是楚清辞 凤逸阳见虞兮说回就回去了,一点不顾他的感受,气得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偷眼瞧着自己主子。 突然有思竹轩的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王爷,不好了,董妃娘娘一心寻死,奴才们拦不住啊。” “让她死。”凤逸阳冷冰冰下令,“死透了再来告诉本王一声也不迟。” 下人们看摄政王可怖的脸色,只好又讪讪地回去了。 不多时,又有下人报,董妃娘娘求见。 凤逸阳黑着脸让她进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王爷,臣妾本是好意,心下想着虞兮妹妹早晚要进靖王府的,想把母亲留的镯子送给妹妹,谁知妹妹那样嫌弃,扔到地上摔个粉碎。那可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啊!还是母亲侍奉太皇太后时,太皇太后的赏赐。”董秀枝想要扑进凤逸阳怀里大哭,又不敢,只得跪在他脚边伏在他腿上。 凤逸阳不动声色地往回收了收腿。 “董秀枝,下人说你一心求死,让本王去看看。你猜,本王为什么不去啊?”凤逸阳垂下眼看自己膝盖上的黑色脑袋,好笑地问。 那脑袋抬起来,疑惑不解地看着凤逸阳。 “因为要死你也会死在本王面前,本王看不到你就死了,岂不是死的委屈。” 凤逸阳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力气之大,使得那下巴发出“咯咯”的响声。 “王爷,臣妾是今日受辱,心里委屈,只想一死了之的。并不是想要做戏给王爷看啊!”董秀枝眼神闪烁,赶紧说。 “哦?”凤逸阳好笑,“那怎么竟然没有死成呢?” “下人们都劝臣妾,臣妾也想了,臣妾来王府几年,都没有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现在死,愧对王爷啊。”董秀枝巧舌如簧。 凤逸阳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叹口气。 “你也不易,来府上几年都守着空房。” 董秀枝刚才还是假哭,听凤逸阳如此说,竟真的大颗大颗滚下泪来。 她前些年,也并不是这样作妖的,自己一心崇拜当今摄政王,求太皇太后给了个侧妃的名分。一心想着虽然是侧妃,是妾,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样也值了。 太皇太后把自己许给他,他想也不想就让她住进了靖王府,也让下人们叫她娘娘。她心里欢喜,以为这样下去,受宠是必然的。 谁知,来靖王府几年,就守了几年空房。他对她不闻不问,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她房里。 她穿得花枝招展地过来伺候,也被打发回去。派人来请他,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王爷,我也是个普通女人,我也想要相公的爱啊!”董秀枝哭得越发厉害,依然跪在地上,把头放在凤逸阳膝盖上。她的眼泪,把凤逸阳的衣衫都打湿了。 “本王没有爱给你。你再怎样欺负她,本王也没有爱给你。” 凤逸阳对于不放在心上的人,说起话来也不怕伤人心。 董秀枝再度抬起头来。 “王爷,我没有欺负虞兮小姐,是虞兮小姐,看我身份低微,折辱于我。”董秀枝咬牙切齿。 “呵。” 凤逸阳不理会她撑在自己腿上的手,站了起来。 “董秀枝,要不,本王替你找个好人家吧。你也知道,虞兮那个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本王不曾碰过你,你留在府上原本也没什么。但如今你又同她交恶,她怕是以后进了府也容不下你。” 凤逸阳心想,虽说是她削尖了脑袋要给他做侧妃,可是一直让她在靖王府守空房也挺可怜。 “王爷!”董秀枝气急败坏,也站了起来,与凤逸阳对视。 “王爷,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毕竟是我先入的靖王府!而且,如今宫小姐这样羞辱我,王爷不为我做主,竟然还这样护短!那我只能去宫里找太皇太后,听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董秀枝的母亲救过太皇太后的命,也正因如此,她一个下层出身的侍女才能被太皇太后高看一眼,还指给摄政王做侧妃。 “来人,送董侧妃回去。”凤逸阳懒得理她,下了逐客令。 凤逸阳没有亲眼目睹,对这件事并无定论,不然也不会把虞兮气走。处理方式也是两边各打四十大板了。 董秀枝回去后,他想起虞兮又是一阵心烦意乱。董秀枝还知道跑来告状装委屈,这个丫头,只知道置气!伤没有好利索,说走就走了。她跟他说句软话,他还能不给她撑腰吗?真是的,什么脾气! 董秀枝也是个不依不饶的。她把虞兮摔了镯子和凤逸阳有意偏袒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太皇太后听。待太皇太后再见凤逸阳时,便忍不住说他。 “你啊,对董秀枝好些吧。爱上一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她也不易。” 凤逸阳不以为然。 “母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什么样想必您也知道一二。镯子未见得是虞兮摔的,若是有意勾诬陷,那丫头却是受不得委屈的。” 他满心里就是别委屈了这丫头,别人怎样想根本顾不上。 太皇太后只道:“这都是小事,是不是她摔的,哀家都不会怪罪。只是也难免董秀枝借题发挥,哪有纳了妃,碰都不肯碰一下的。” “母后,我苦心修行这么多年,可不能……”凤逸阳辩解。 “哀家可听说,你跟宫虞兮是同床共枕的!”太皇太后打断他。 凤逸阳不置可否。当着母亲的面说并没有那个,他还是不太愿意。 “哀家听闻你对她上心,七夕那日,特地让人把她请了来看看。” “母后觉得怎么样?” 凤逸阳早就听说了,只是太皇太后没提,他也就没问。 太皇太后叹气。 “挺好的,漂亮大方,不卑不亢。哀家就是好奇,怎么凤家的男人,就这样逃不开楚清辞的掌心!” “母亲,她又不是楚清辞!” “哀家也不希望她是下一个。” 第61章 太皇太后二召 自己医术精湛,伤虽不轻却也没有危及性命,虞兮回宰相府又养了半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之前凤逸阳同凤怀瑾那边打过了招呼,只说凤怀瑾偶有小恙需要她在宫里住些时日,倒无人知道她是住在靖王府的。 虞兮跟凤逸阳吵完架带着气回去的,又是好一阵没跟他联络。她弄不清凤逸阳对自己的感情,换了别人那样跟他置气,被诛九族了也说不定。 自己遇刺的事,虞兮总觉得和皇家凤氏脱不了关系,但她看凤逸阳和凤怀瑾对她的态度,又不像作假。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父亲的大夫人,凤郡主了。 凤郡主母女一定想要她死,不然她刚来上京认亲时,就不会遇到那么多危险,宫菲然就不会往她的点心里下毒。 至于她们想让她死,除了她是父亲的私生女,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就要慢慢查了。 凤逸阳答应过等她伤完全好后就带她去看楚清辞的画像,虽然吵了架,也不至于反悔。虞兮又自行调理了一阵子,就想找时机再去找凤逸阳了。 这些日子,虞兮七七八八听了些宫里的消息,说宫宰相家的大小姐简直神了,给皇上治风寒之余顺带调理了龙体,皇上都慢慢强壮起来了。 事实上凤怀瑾肺痨得了许久,见不得荤腥,营养跟不上自然瘦弱矮小。她不过是帮他清肺火之余开了些补气血和补钙的药。以往凤怀瑾吃补药就七窍流血,这次是先泻火再进补,自然功效显著一些。 虞兮于凤国,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但宫寻也是怪,换了旁人,看自家女儿医好了当今圣上,自然与有荣焉。可他却只嘱咐她离宫闱朝纲远些,并无他话。 斐冷邪那边回了陌南一趟,看虞兮迟迟查不出真相,也有些着急。他让邵正觉传话给虞兮实在不行就回去,义父也想她了。 虞兮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是惦记义父,书信写得越发勤了。 又过了一阵子,有太监来宰相府传话说太皇太后有请,虞兮又去了宫里一趟。 她站在外室等小太监通报时心说,上次都没见到人,这次别又来这一套。 谁知不一会儿小太监来报说:“太皇太后请您进去。” 太皇太后是先皇和摄政王凤逸阳的生母,凤怀瑾的皇祖母。自是母仪天下,雍容无双。 按照先皇年纪推算,太皇太后已近花甲之年,可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的模样。端坐在九凤椅上,自有一种威仪风度。 虞兮看到太皇太后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对方明明暗自观察过她一次,却也一样愣住了。 虞兮愣住是因为她终于知道凤逸阳为何生的那般眉目清朗,那般好看。凤逸阳长相随母亲,他的男儿气概来自后天的历练,五官是极精致的。 而太皇太后愣住,是因为远看只觉得有些神似,近看之下她真的太像楚清辞了。 虞兮心知太皇太后很可能因为她像楚清辞而愣住的,她一边行礼一边想这未必是好事。先皇英年早逝跟太过思念楚清辞也有关系,那么,太皇太后遇到这样相像的人,怕是会回忆起伤心事来。 “你长得太像哀家的一位故人。”太后给虞兮赐了座,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一般人同太皇太后说话,要么跪着要么站着,能坐着的除了凤逸阳,也只有小皇帝凤怀瑾了。 宫内众人也是开了眼,都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瞧着虞兮。 而虞兮并不知情,只当这位太皇太后天性和善些而已。 太后说她像故人,莫非是想试探她是否知道楚清辞其人?虞兮想,只说:“那真是荣幸之致。” “说来也巧,外界都传你是狐仙下凡,她刚来宫里时,别人也这样说。”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却依然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可比的,她自顾自陷入回忆里,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愁。 虞兮赶忙装糊涂:“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位?” 太皇太后突然笑起来。 “你这孩子,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怎么跑这儿来跟哀家装糊涂?” 她屏退左右,一双已经有了老态的凤眼直盯着虞兮看。 “是那位叫楚清辞的妃子吗?”虞兮不好再掩饰。 太皇太后点点头。 “恕民女直言,听闻她是敌国的奸细,太皇太后难道不恨么?”虞兮聪明地选择了不提先皇病殁的事。 “恨也是恨过的,当年赐死她也是哀家的主意,只是她后来为凤国打赢鞣然立了大功,又救过哀家和先皇的命。” 大概是因为虞兮和楚清辞实在太像了,太皇太后对她很是坦诚,似乎把她当成自己贴心人一般。 “后来?”虞兮警觉地听出话里的问题。赐死后又帮凤国打赢鞣然?那么是假死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整个人陷入回忆里。 良久,又突然说:“她虽本意是来祸乱凤国,却除了骗逸尘的感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凤国的事,甚至还救了凤国和我们凤家,这样的女人,还是值得哀家喜欢的。” 虞兮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认真听着。 “你说是不是啊,虞兮。”太皇太后突然问她。 第62章 楚清辞相 “太皇太后英明。”虞兮忙说。 “我是一国的太皇太后,更是个母亲,大儿子去的早,现在最怕的就是小儿子被哪个女人伤了心。” 这是明显话里有话了。虞兮听了有些坐不住,好像她想要欺骗凤逸阳,去伤凤逸阳的心似的!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不过靖王爷那样举世无双的妙人儿,不去伤别人就很难为他了,别人怎么伤得了他。”虞兮宽慰道,脑子里都是凤逸阳对着她耍无赖的模样。 “你不知道,逸阳单纯得很。我最希望,他能找个心思同样单纯的女子共度一生,”太皇太后叹气。 单纯?哪个单纯的男人十几岁带着几十万御林军清君侧,血洗上京?哪个单纯的男人能下这样大一盘棋,把敌国的宰相都变成马前卒? 又有哪个单纯的男人深夜往大家闺秀的闺房里钻,抱着人家这样那样? 虞兮想着脸有些发烫,赶忙转移话题。 “放心吧太后,靖王爷一定会遇到一个同样单纯的女子,不会伤害他的。”这话说出口后虞兮心里也闷了闷,赶紧调转了话头,“不知太后让我入宫所为何事呢?” 太后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勉强了。她从一个匣拿了一个有一些旧的卷轴出来,递与虞兮。 虞兮小心翼翼地展开,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狐仙妃子,楚清辞。 装束同一般凤国女子的宽袍大袖有些许不同,却也不是鞣然女子的打扮。她穿窄袖短打的黑衣,下装竟是骑射的男子才会穿的黑色扎腿马裤,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狐狸毛大氅,很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穿得这样英姿勃发,看脸却带着小女孩的娇憨,桃花眼里三分笑意,若说虞兮是明事理识大体的好姑娘,她就像是个被宠上天的小公主。虞兮看这个打扮,竟突然想起自己看的电视剧《神雕侠侣》里杨幂版的十几岁郭襄来。 而且,跟自己是像,跟娘亲却是一模一样。她没有办法用世界上就是有长得像的人来说服自己。 虞兮盯着画,沉默许久。这就是凤逸阳接近她的原因吗?因为她像先皇爱过的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同凤家的关系非同小可? “逸阳说你想看楚清辞的画像,哀家就拿来了自己宫里。”太皇太后看她的神色,笑道。 “不如,哀家给你个机会问哀家三个问题。”有其子也必有其母,太皇太后也是促狭的性子,她想知道虞兮想什么,不亲口问她,却给她机会让她问自己。 虞兮只是望着画像不语。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才开口道:“楚清辞是怎样死的?或者说,是怎样假死的?” “哀家用了自己的关系,讨了假死药。吃了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脉搏封闭,体温也会降低。” 然后放到酒里让楚清辞喝了下去。她身份特殊,本就不能埋进皇陵,安排了几个太监,扔到了乱葬岗。 几日后醒来,就是新的身份了。 外界以为先皇英明查出了她的底细才赐死,并不知是她自行曝露。 假死后的楚清辞她用了新身份到陌南去开了个酒馆做老板娘,却发现自己的家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枉死”而在鞣然受到优待,反而因为鞣然皇室怕被顺藤摸瓜查出整个鞣然安插在凤国的暗探组织,而惨遭灭口。 于是,她谋反了,亲自把鞣然在凤国的耳目一锅端了出来,又女扮男装跟着先皇直接打去了鞣然,取了鞣然皇帝的首籍。 “楚清辞就是朱颜,就是我娘亲。” 虞兮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在凤国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从小没有外婆家可去了。 “造化弄人。”太皇太后感慨万千,“我不忍心真的看那孩子死,不过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逸尘那样痴情,她死了,逸尘怕连皇帝都做不下去。” 逸尘是先皇的名讳。 “只不过,没想到鞣然竟会因为她身份曝露而灭了满门。” 凤国皇室的仁慈与鞣然皇室的狠毒,鲜明对比之下,虞兮明白了母亲的选择。 “但我不是先皇的孩子,我和父亲有一样的印记。”虞兮说。她鼻梁的痣同宫寻一模一样。 “当然。”太皇太后说起楚清辞,突然有些泪目。 虞兮更是垂下泪来。 太皇太后说,楚清辞和宫宰相的故事她不清楚,只知道虞兮确为楚清辞同宫宰相所生。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不觉间一天就过去了。 最终,虞兮也没有问第三个问题。 “等我想到第三个问题,可以再来问您吗?”她问。 “孩子,随时入宫。”太皇太后只说。 她不像个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更像个一心护着儿子的老母亲。 她像是害怕虞兮牵动凤逸阳的情绪,又无可奈何,只能出言警告一番。她不想让她同凤逸阳来往,可骨子里又讨厌不起她来。 若不是她当年妇人之仁保全了楚清辞性命,凤国和鞣然的一战又怎么会赢。楚清辞有错,却也对凤国有恩。 虞兮回去的路上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自己一直以为的身份低贱的娘亲,竟然是鞣然安插在凤国的暗探,竟然又那样有本事,身份曝露了还能让凤国当时的太后和皇帝愿意瞒天过海保全她? 而即便这样,母亲竟然又能同父亲生下她?母亲爱过先皇吗?爱过父亲吗?这两个人都是爱过母亲的吧。 第63章 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你 “我有话问你。”从宫里回来后,虞兮的轿子长驱直入进了靖王府。 她见到凤逸阳也不行礼,直怔怔地说。 凤逸阳知道她从哪里来,看她眼睛红红,一脸茫然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这段日子怄的气也算是消了。他亲手倒了杯茶给她,让她慢慢说。 “凤逸阳,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是楚清辞?”虞兮问。 她聪明,却不耍小聪明,许多事上都是直来直去。 “你母亲跟先皇的事,同我何干?”凤逸阳好笑地看她。 他愿意替大哥照顾儿子就已经是兄弟情深了,可没想替大哥照顾女人。 虞兮想了想,似乎也对。毕竟,她连母亲的事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你干嘛……” 干嘛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轻薄她,捉弄她,保护她,让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样的人。 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 “先皇过世十几年了,楚清辞也更是近二十年没有在上京,我和太皇太后都知道她有个女儿,却也知道她想过远离纷争的生活,所以,从未想过要去打扰她。” 凤逸阳难得如此认真。 “我第一次在陌南见到你,就是在扁府。造化弄人,我看你眉目间同楚清辞那样相似,竟然真是她的女儿。” 凤逸阳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陷进去。 楚清辞去世的消息传到宫里,他有些不放心这个孩子,就去陌南城看了看。结果富春居兑给人别人,小女孩竟不知踪影。 后来他忙于朝政,竟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第一次见到她是自己受了伤在扁府疗养,12岁的孩子乍见之下清纯不可方物,仔细端详会发现她魅惑的桃花眼,鼻梁上的朱砂痣,很让他记忆深刻。 那时凤逸阳已经二十有六,她却是个孩童,他在扁府偏院疗养的日子,暗自看了她许多次。每看一回都是不同的心情,再后来想忘记都难。 后来他太忙,凤国又出了别的事,才有几年竟没有再去陌南。 等再去时,她已经是闻名遐迩的女大夫了。 虞兮把手肘撑在桌上,听他娓娓道来,慢慢地从心神不宁,有些欢喜起来。 “那你总去看我,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嘟着嘴,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神情来。 “你那时候还小啊。”凤逸阳如实说。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又想起他从未说过喜欢,剩下的话便吞回腹内。虞兮前世17岁,今世16岁,加起来分明比凤逸阳还大,可她没有恋爱经验,有些事上心里害羞得很。 “开始什么?”那双漆黑的凤眸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没什么。”虞兮有些近情情怯,小声说。 凤逸阳想了一下,突然把脸凑到她脸上。 “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他说话的热气拂过她的脸。 “我没有。”虞兮飞快地说,往后躲了一下脸还是红了。该死,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还被老古人比下去了。 她一边懊恼,一边又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他说出“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的话来,捎带揶揄她自作多情。 哪怕只是玩笑话,她都会难堪。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那人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虞兮心沉到谷底去,谁让她一时嘴快!自幼别人都夸她聪明,可她在做什么蠢事! 桃花眼羞愤难当。 “我没想问。”她挣扎着要起来。 自取其辱了吧!为什么来靖王府,来了也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啊! 一时间进退维谷,难堪极了。 “凤逸阳,你放开,我要回去了。”她闷声道,不让自己鼻音太明显。 那人恶意地把她圈进臂弯里,看着她要红起来的眼睛。 “本王该死,竟然忘了认真跟你说了。”他对着她的樱唇啄了一下,发出“啾”的声响。 “宫虞兮小姐,娘子,本王不仅喜欢你,还爱你。本王还想要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 桃花眼突然落下泪来,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欢喜。前些日子跟他怄气都不见委屈成这样。 凤逸阳开始还用指腹为她擦眼泪,但那人并不想理他,只是自己一颗颗地掉眼泪。后来看越擦越多,被她哭得没办法,只好把小人儿按在自己的胸口由着她。 肩膀被人刺出血窟窿都没掉一滴眼泪的人,此时眼泪像发了河。 虞兮哭是只有眼泪没有声音的,她的肩微微抖动,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凤逸阳的衣襟。 哄了好一阵,看她止了哭,才亲着那双红红的眼睛说:“第一次见到你,只觉得你很不同,但是你那样稚嫩,从没想过要娶你。那天陌南城外看你被人纠缠,远远地看着就认出来你,你叫本王相公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要是有个这样的娘子,真不错。” 世间竟有这样巧的事。哥哥临死忘不了楚清辞,而自己竟爱上了楚清辞的女儿。 “我们凤家的男人,还真是逃不出你们母女的魔爪。” 第64章 教武功 虞兮听凤逸阳说凤家的男人逃不出她们母女的魔爪,才被逗笑了。 那天在城门外纠缠虞兮的地痞无赖,并非普通小痞子,各个身手不凡,是摆明了要去取她性命的。 那日起凤逸阳也有所警觉,知道是害死楚清辞的人想要杀掉她的女儿。派人暗中保护她,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虞兮也足够聪明,肯定看出来端倪。 “你为何愿意帮我?”虞兮问。喜欢她跟帮她查真相,不完全是一码事。 “要杀你的人,很可能是效忠鞣然前皇帝的余孽。” 所以虞兮现在也是个鱼饵。 “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继续查下去,我都护你周全。”凤逸阳怕她误以为自己被利用,赶忙解释道。 当然要查,单枪匹马时都查,更何况还有了这样的后盾。虞兮想。 “不过你的武功实在太差了,我得好好教。明日起,每天来靖王府找我练武。”刚才还你侬我侬,含情脉脉,此时凤逸阳话音一转,开始提要求。 不由她抗议,凤逸阳定下了。 第二天开始,凤逸阳开始每日让人去接虞兮,每日教她练武。 虞兮医术高明,功夫却很是“三脚猫”,她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真气在体内乱窜。在扁府学了几年,轻功一直马马虎虎,最多能翻墙上树。而且力气也太小,跟人正面对战起来,完全没有胜算。 凤逸阳随便抄起一把扇子同她比划了几招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于是,凤逸阳也不急于求成,先找了本泛黄的书给她学内功养气的心法。 “这本心法是我十岁那年师父给的,最高层次是童子功。从初学第一天起,每连续十年不破身,就能更上一层,两个十年,能登顶。” 凤逸阳向虞兮解释:“我对你没有那么高要求,不必练上十年。掌握基础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虞兮看他旁若无人谈“童子”和“破身”,不禁有些害羞。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凤逸阳,你还在修内功是吗?” “没错。”凤逸阳答,突然明白了她意有所指。不禁失笑。 这个小丫头是明白为何每次他箭在弦上都能克制住了么? “怪不得都说女人不能太聪明,”凤逸阳捏捏她尖尖的下颏,“你这样让本王很有压力啊。” 虞兮的脸,瞬间又成了醉酒的酡红色。 “放心,本王快满二十年了,到时候必不让你失望。”凤逸阳笑得像偷到腥的猫,只觉得今天的天气都格外晴朗起来。 他喜欢看她突然害羞起来又强撑着不被发现的模样。 虞兮羞得捂住耳朵,希望眼前这个登徒子赶紧消失。老古人的封建保守怕都是假的,这人可不知羞耻极了! 打打闹闹中时间过得非常快,熟悉了心法之后,虞兮就开始练内力了。 “首先要从丹田呼吸法开始。” 凤逸阳教虞兮盘腿而坐,在一旁把手放在她的肚脐下三指处。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手却暗暗在她的小腹上摩挲,也不知是在教她练功还是在吃她豆腐。 以至于虞兮每次回府时,脸都是红的。 因为虞兮的力气太小,内功练了一段时间后,凤逸阳直接略过了拳脚,开始教她兵器。 她会用银针近距离攻击,远了,腕力却不够。 凤逸阳命人在院内放了两个靶子,从一米远开始训练,后来两米、三米,五天不到,她已经能在五米外把银针扎到对手百会穴上了。 再后来,又开始练飞镖,袖箭,虽然没能成为武林高手,比之前却是进步不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每天累得回去倒头就睡,饭都不吃,本就比普通人瘦一些,最近更是又瘦了一圈。 练了一个月,凤逸阳原本还是任她怎样不情愿都逼着练习的,后来看她功夫有了长进人却瘦了许多,又开始心疼起来。 但想到虞兮对毒药有研究,有了内力和暗器的加持,再遇刺时全身而退的机会大一些,就欣慰了不少。 一边学武,一边查母亲被害的事,时间过得也快。后来虞兮甚至在凤逸阳的督促下学会了骑马,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虞兮每日都去,跟长在了靖王府一般,宫宰相自然有些微词,可凤逸阳对虞兮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又看在眼里。不想让虞兮跟皇室有任何瓜葛,又想让女儿过得好,很有些左右为难的意思。 当然,最受不了虞兮在靖王府的人是宫菲然。 第65章 你跪下 “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天天往别人府上跑。宫虞兮,你真是把宰相府小姐的脸都丢尽了。”一大早宫菲然拦了虞兮的路,又是冷嘲热讽。 虞兮眼皮都不抬,只当她是空气。 宫菲然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拦住了虞兮的去路。 自那日被虞兮扎进池塘淤泥里之后,宫菲然每次见了虞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各种事端没有少出。虞兮反而是不记仇,心里不喜欢她,却也忙着做自己的事,顾不上搭理宫菲然。 宫菲然再聪明,到底是没经过风浪的闺中小姐,而她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和变故,真跟她一般见识的话,宫菲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小姐,老奴今天就教教大小姐规矩。”为首的李嬷嬷是宫菲然奶妈,仗着在宰相府资历老,没少欺负底下的小丫鬟。她生得高大健壮,堵在虞兮面前肉墙一样。 虞兮看都不看她,只道:“教规矩是吧?那你以身作则,跪下教。” 李嬷嬷愣了一下,她在宰相府许多年,又一手带大宫菲然,平日里见到老爷和夫人也只是福身行礼,虞兮竟然让她下跪? “大小姐,老奴见老爷都无需下跪。”她提醒虞兮。 “这样啊,父亲不让你跪,是父亲仁慈,体恤你年纪大了。我让你跪是因为你要教我规矩,教规矩的人,见了主子不跪怎么服众?” 虞兮说得理所当然,让下人搬了把椅子来,自己坐上去。 又用下巴指了指一众嬷嬷丫鬟:“还有你们,都跪下。” 这帮下人本就欺软怕硬,看虞兮这个大小姐到府上对谁都和和气气,自己又没有什么靠山,前阵子还刚被家法处置过,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让跪下没一个听的,都看着宫菲然,等二小姐发话。 “怎么?宰相府的规矩是以下犯上以多欺少吗?”虞兮冷笑。 “紫鹃惊鹊,跟他们说说大公子去戍边前怎么说的。” 惊鹊赶忙说:“大公子说,他不在府上的日子,谁欺负大小姐让奴婢记好了,等大公子回来秋后算账。” 宫承允在府上最有地位,奴才们见了是大气都不敢喘的,闻言,只能陆续跪了下去。只剩一个李嬷嬷没有跪,但也退到宫菲然身边去。 宫菲然恶狠狠地说:“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都起来!” 一帮人又互相看看,站了起来。 虞兮只觉得好笑。 “宫虞兮,大公子是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你休想用哥哥压我。我今天让李嬷嬷教你规矩,是为了让你不要出去丢宰相府的脸!” 宫菲然上蹿下跳,哪里有她在人前装的温柔贤淑模样。 “哦。”虞兮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那这样,我这个人呢,也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教我的人必须跪着教。”她用脚踢踢面前坚硬的石板地面,“请跪吧,李嬷嬷。” 一个“请”字说得轻蔑极了。 “大小姐,这可由不得你。”李嬷嬷在宫菲然的示意下,大步走到虞兮面前。肥大的手掌就要打过去。 虞兮不躲不闪,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袖子。 李嬷嬷竟然双膝一软,真的跪在了她面前。 “哎哟,我的腿。大小姐杀人啦!!!”她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宰相府。 不过是腿弯处被扎了根针而已,真是矫情。 “给我上!” 宫菲然大喝一声,一帮丫鬟婆子围了上去。 虞兮从椅子上腾空而起,“咻”“咻”几声,十几个人全都膝盖中针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她拿了几十支银针去找凤逸阳练习,现在好了全用上了。 虞兮看着倒地不起的一帮乌合之众只觉得好笑。 “宫菲然,我手里还有最后一根,是给你留的。”她一条腿站在地面上,一条腿跨在椅子上,恶狠狠吓唬宫菲然。 宫菲然果然被震住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对了宫菲然,前阵子有人说你想杀我,真的假的啊?”虞兮上身前倾,凑到宫菲然脸上去,看她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 “我逗你呢,看你吓的。”她利落地把腿从椅子上收回,往府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了一句:“哎呀,我又要去丢宰相府的脸了,可怎么好呢。” 第66章 王爷的婚约 虞兮逐渐习惯了往靖王府跑的日子,觉得每天可以同凤逸阳在一起,他那样强大,而自己的功夫又有长进,以后替母亲报仇一定会更有指望。 谁知好景不长。 某日一早,靖王府的侍卫来传话,说靖王爷有重要的客人要接待,今日的练习就免了。 虞兮不解,一个多月来凤逸阳也有许多很忙的时候,可是再忙也能抽出空来带她练功。 心里疑惑,却不便多问,只能草草地把王府的侍卫打发回去,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功。 “拜见二小姐。”她听护院的声音传来。宫菲然自那日被教训之后老实了许多,今日又来做什么? “姐姐自己练武呢,怎么不去靖王府找王爷了呢。”宫菲然假惺惺。 每次她一张嘴虞兮就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 “你笑什么?”宫菲然问她。 觉得你好笑,虞兮心说。自己每天同凤逸阳在一起,把宫二小姐要气死了吧。 嘴上只道:“没什么,我今天不去王府能少丢一天宰相府的脸,心里高兴。” 宫菲然的嘴角抽了抽,不行,她是来看她笑话的,不能先被她气到。 “高兴就好。”宫菲然咬着牙说。 “虽然姐姐有些丢靖王府的脸,但是看姐姐深得靖王爷喜欢,我也替姐姐高兴。就冲王爷对姐姐这份心意,即便是旧爱来了,王爷也不会冷落姐姐,一定会在宠爱旧爱之余,顺便雨露均沾。” 有些人,你连来意都不必问,因为她迫不及待地要在第二句话就赶紧告诉你。 虞兮等宫菲然说下去。 “姐姐,你也不要伤心,男人本该三妻四妾。那澜沧国公主贵为公主,若嫁了摄政王,不可能做小,就只好委屈姐姐了。” 宫菲然假惺惺地说,眼里的幸灾乐祸都要挡不住了。 “只是姐姐也是宰相之女,虽然是私生,毕竟代表宫家颜面,若真做了小,可是好说不好听了。”宫菲然伶牙俐齿得很,扎人痛处也是手法精准。 虞兮心里像被挖了个洞似的生疼,面上却不动声色。 “宫二小姐不是更不给宫家长脸,巴巴地想给人做小都没人要。” 一招制敌,也就是虞兮这般了。 “宫虞兮,你别得意!” 宫菲然被她说中了心事,已然气急败坏了。 “我告诉你宫虞兮,澜沧的公主可是靖王爷师妹,她从小可是被澜沧国皇帝许配给咱们凤国摄政王的,要不然王爷为什么快到而立之年还不娶亲!” “哦。”虞兮面无表情,“宫二小姐,说完了你就请回吧,我新学了些拳脚功夫,万一伤着你太有失体统。” 宫菲然心里也怕吃眼前亏,脚底抹油走了。 虞兮看她走了,想起她的话来,干脆也不练武了,一个人跑到两棵大树间的吊椅上闭目发呆。 “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兴许有什么误会。”紫鹃不在跟前,惊鹊单纯,又不会安慰人,急得不行。 “进屋吧,我想一个人坐坐。”虞兮卸下了伪装,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地对紫鹃道。她虽然不够聪明伶俐,却是她信得着的人。她在惊鹊面前没什么好装的。 小丫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然回房去了。 年关将至,凤国的隆冬不似北国那样冷,却也是有极凉的风吹进貂裘披风里。虞兮拢了拢领子,露出忧伤的神色来。 同凤逸阳在一起时,就患得患失得想,万一他不对自己好了怎么办,总会想,自己总有失去他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难怪他不曾说要娶她,哪有不娶正妃,先纳妾的道理。 她知道凤逸阳同董秀枝没什么,可这个兰忘忧毕竟是个友邦公主。她虞兮那样骄傲的人,居然要去跟人共侍一夫,去做妾......呵呵,好你个凤逸阳,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虞兮想到这里,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可去他的吧!心给了他又怎么样,给了一样能收回来,收不回来,她情愿被心里的魔鬼折磨致死,也不如他的意。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没人来请,虞兮也就一直没再去靖王府。 她这几日频繁出入市井,也从坊间的闲谈里听来了一些事。 澜沧国是凤国的友邦,数代交好。澜沧国国王生了十个儿子,只有小十一是女儿,自小娇惯得很。 兰帝给小公主取名忘忧,希望她无忧无虑地活着,可见对这个女儿的怜爱。兰忘忧今年十八岁,性子也真是无忧无虑,称得上人如其名。 此次兰忘忧与九皇子兰笑卿同来凤国,因为两人与凤国的摄政王师出同门,自然而然地住在了靖王府。 兰帝前些年说过要把女儿许配给凤国靖王爷,王爷这边不曾反对,就是愿意的吧。 “当然愿意,两国联姻,就是强强联手,别说打个鞣然,统一六国也不再话下。” 世人的忘性总是大得很,这些讨论凤逸阳同兰忘忧的人,已经忘了前些日子还在对王爷和“狐仙”的私情津津乐道。 “再说了,澜沧国的公主,可是澜沧第一美人。咱们王爷有什么不愿意的。”那人道。 “王爷不是倾心咱们宰相家的大小姐吗?” “那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第67章 司徒南风的表白 凤国王爷和澜沧公主,本就该是绝配。 虞兮又独自坐在茶肆一隅,喝茶听着凤国百姓对靖王爷“桃色话本”的见解,心里低落得很。 她已经五日没去靖王府了,日日来大街上闲逛喝茶,茶肆酒馆果然是一个国家消息的集散地。虽然真假不明,却能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 “好久不见。”一道儒雅的男声响起,有人坐在了她对面。 “司徒兄。”虞兮正端着茶杯走神,脱口而出。 又马上改口:“司徒公子,好久不见。” 司徒南风也不深究,坐在她对面,极温柔地凝视她。 她尴尬地倒了杯茶给司徒南风,问他是不是最近药铺不忙,怎么有空出来,还来这样寒酸的地方。 “宰相的女儿都不嫌弃这里简陋,我一个商贾之人,哪有那么娇贵。” 司徒南风看着她,眉眼含笑。他用了许多日去克制自己,在听到兰忘忧来凤国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过来找她。 他没有凤逸阳英俊,但自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力量。那样温和恭谨好说话,却又那样矜贵得让人不敢亵渎。 虞兮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从小不在宰相府长大,随便惯了。”她解释。 “嗯,但是你似乎总会遇到危险,出来时身边还是要跟个随从才好。”司徒南风意有所指。 “那次真是麻烦司徒公子了,还没有再登门道谢。”虞兮没有听出来他言外之意,只是客气道。 司徒南风眼神又有些落寞,终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对坐喝了会儿茶,虞兮就找了借口要离开。 她没有坐轿骑马,他便执意送她。 虞兮生怕被司徒南风发现自己和于孟是一个人,在他面前话也更少,司徒南风也不强求。只是快到宰相府,突然说:“虞兮小姐,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 “什么?”虞兮愕然。 “我有一个好友叫于孟,人比女子还要清丽无双,更是聪明绝伦,我很喜欢他。” 司徒南风深情款款,眼睛里像有星光一样。 虞兮心里一惊。 “我总在心里想,他若是女儿身,我一定要娶他。” 司徒南风自顾自说下去。 虞兮不敢深究他的意思,只好听他说下去。 “我们一同喝茶喝酒,逛夜市,放灯。见到他,我就欢喜得很。”他带着星光的眼睛同虞兮四目相对。 “你体会过那种见到一个人就又欢喜又担忧他离开的感觉吗。”他问。 “体验过。”虞兮惜字如金。 她后来对凤逸阳不就是如此吗。又害羞,又欣喜,又忧虑。 “呵呵,”司徒南风眼里的星星又暗下去。“虞兮小姐,如果你哪一天不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了,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他说:“我和整个司徒家,都可以是你的退路。” 虞兮心里紧了又紧,她怀疑司徒南风知道她就是于孟,又不敢问。 只说:“司徒公子,我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过不少。这趟水太浑了,你白璧无瑕,何苦搅进来。” 司徒南风看似温文尔雅,人却也是个固执的。 “我不介意你哪天想退而求其次。”他依然神色忧伤地盯着虞兮的眼睛。 虞兮苦笑。 “司徒公子,你不是其次。天下女人司徒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得不到呢!”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有时候造化弄人,我先遇到凤逸阳,又习惯了被这样一个人凡事放在心上罢了。”只是,凤逸阳怕是也不一样了。她在心里说。 整个凤国,除了太皇太后,虞兮是直呼凤逸阳名讳的第一人。司徒南风听在耳内,更是心里难受。 这时,宫相府到了。 虞兮朝司徒南风行了礼,逃也似的进去的。 这样好的一个人,如今却要做她的退路,自己何德何能呢。 她本就心里不爽,被司徒南风一闹,更是郁结在心。 她宫虞兮那样美丽聪明,那样骄傲,喜欢她的人对她这样痴情,怎么在凤逸阳面前要被个什么公主比下去! 心不甘意难平,喝酒不管用,针灸顺气也不行,后来竟这样病了一场。 越病,心里越气自己。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怎么比潇湘馆里的黛玉还矫情。怎么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弄病了呢!越病心里越委屈,越委屈病得越厉害,竟然这样陷入了死循环里。 第68章 吐血 凤逸阳那边也不好过。 凤逸阳同澜沧国的九皇子兰笑卿是一师之徒,兰忘忧出生后虽然不学功夫,却也自小认了师门,算是他的小师妹。兄妹二人来了上京后,只去宫里见过太皇太后和皇帝一面,其余时候都待在靖王府,兰忘忧更是长在了凤逸阳身边一般。 “逸阳哥哥,我陪你看公文吧。” “逸阳哥哥,能不能陪我去外面逛逛。” “逸阳哥哥,你看我这件衣服漂不漂亮。” 澜沧国的女子本就奔放不羁,兰忘忧更是被娇养大的。她一天出现在凤逸阳面前十几次,时常牵了他的衣袖撒娇。 凤逸阳本是个浑不吝的,被寻常女子纠缠赶走就是。但兰忘忧是他同门师妹,又是友邦公主,总不能太刻薄。 他疲于应对,只盼兰忘忧快点回澜沧去。 虞兮这边抱恙起初只是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再后来夜里再也无法靠自身之力入睡了,几次睁眼到天亮后,她开始配安神的汤药给自己吃,吃了药方能安睡一会儿。 虞兮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不肯让两个丫鬟声张,一个人看书配安神汤,很是折腾了几天。 吃药睡着后,梦里也都是凤逸阳把她抱在怀里叫娘子的样子,手把手教她用暗器的样子,亲着她下唇说喜欢她的样子。 做完有关他的梦,醒了就不高兴,不高兴,就又睡不着,循环往复下去。两人不过八九日未见,她已经憔悴得要折损了一般。 人生自是有情痴。只不过,竟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 再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就见满屋子人围在她床前,仅太医打扮的,就有数十位。 她微微睁眼,看到惊鹊和紫鹃又惊又喜地冲过来。紧接着,两个丫鬟被推到一旁,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为了安睡,加大了药的剂量而已,这些人是怕她死掉吗? 她有气无力地想解释,一张嘴,竟然急火攻心,只“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抱着她的人慌了,对满屋子太医怒喝:“你们不是她只是虚弱吗!怎么吐血了!治不好,本王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几日不见,还是为他独尊的脾气,虞兮想为太医辩解几句,竟然又昏睡过去。 她吃了三倍剂量的安睡药,又加上身子虚弱,中了毒。 丫鬟见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去房里叫她,怎样叫都叫不醒,吓得赶紧通报了老爷。至于凤逸阳赶来,一定是埋伏在虞兮附近的暗卫发现了异常。 虞兮一晕又是两日,凤逸阳衣不解带地在明德居守了两日。等虞兮醒来,看见他青色的胡茬都长出来了。 “你走。”她人还虚着,却毫不客气。 凤逸阳听丫鬟们原原本本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也不恼,只是又把人揉进自己怀里。 “你走。”虞兮也没有别的话,只是赶他。 “好大的气性,若知道忘忧来能把气吐血,我定让人半路把她赶回去,”他笑,把她纤细的手握住放在嘴边。 虞兮还在头昏脑胀,并不听他说话。 他看她没有理他的意思,便像抱婴儿那样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放在她的腿弯。 “再睡会儿,睡醒再赶我走好不好。”凤逸阳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慢慢摇晃着她,哄着她再次进入梦乡。 虞兮太疲惫了,加上自己配的安眠药物对身体的损伤,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凤逸阳看着只是心疼。他一心想着自己把兰忘忧应付走,免得她看见忘忧会乱想,却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凤逸阳,你个混蛋。”梦里又是这样的话,她实在是太委屈。 凤逸阳想起她醉酒的夜里,也是这样说。 他到底做了多少混蛋事啊……凤逸阳叹息一声,抱紧了她。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性子烈的很,骨子里又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醋坛子,这种人才有让人心疼心碎的本事。 “怪我。”凤逸阳低头哄她,眉头跟着她一同皱起来。 虞兮睡得不安稳,中间凤逸阳嘴对嘴喂了她一碗药,也吐出了许多。再醒来,已是晚上了, “你走,”她嘴唇翕动,出声都懒得。 凤逸阳让丫鬟把温好的粥端来,一口口喂她吃。她无力抗争,又饿得狠了,竟然就着凤逸阳的手喝了两碗。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不吃饭吗?” 他捏捏她削瘦的脸颊,不悦极了。 “明日让靖王府的人来照顾你。” 他越发得不放心了。 “那成何体统。”虞兮吃饱了,懒懒地开口,人也平静了许多。 “本王的女人,本王要自己人照顾,谁敢说三道四。”凤逸阳理所当然。 虞兮又恼了。 她冷笑:“凤逸阳,谁是你的女人?我宫虞兮再出身低微,还不至于给人做妾去!” 凤逸阳只看着她笑。 虞兮更恼了,指着门口:“你走!” 这个“你走”她说了许多遍。 “先皇除了楚清辞,还有几十个妃子,若是楚清辞换作是你,岂不是要血洗后宫。”他笑,把她指着门口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母亲怎样我不管,齐人之福在我这里行不通。” 开玩笑,她一个接受过新中国一夫一妻教育的现代人,要给人做小老婆,疯了不是? “你走。” “好了,逗你的。我就怕兰忘忧给你添堵,让你不舒服,想的是自己把她打发走就算了。”凤逸阳攥着她的手腕,把小人儿拉进怀里。 他习惯性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淡淡的药香。这阵子没见,真有些想她了。 她性子太烈,眼里又容不下沙子,真气坏了,心疼得还是自己。 “生气委屈,为何不去找我?”他越想越心疼,问她。 虞兮只是冷着脸不语。 “不找我,派个人问问我也行啊。我看你平时凡事淡泊得很,以为自己这几天解决了再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你倒好,气性大成这个样子。在我面前呕血出来,你是要急死我才好!” 凤逸阳越说越气,眼前人又打不得骂不得,竟对着房内雕花的柱子锤了过去,一时间鲜血直流。 虞兮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他,扑簌簌落下泪来。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有什么立场问你!”她说。情深至此,让人心伤。 第69章 兰忘忧 摸清了这次的病根,待虞兮身体好了些,凤逸阳便带她去靖王府见澜沧国的小公主了。 靖王府之大,比凤国的皇宫小不了多少,客房竟有上百间。招待澜沧国九皇子和公主,自然不会怠慢。 只是,来了凤国不住宫里住王府,确实不合礼数。 虞兮不让凤逸阳陪同,独自去了兰家兄妹住的靖王府别院。 周边国家里鞣然和凤国人种相同,除穿着打扮不同,长相并无二致。 但澜沧国是异族,小公主高鼻深目,眸子是浅棕色,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凤国子民。 异族女子成熟的早,看样貌,小公主比虞兮大一岁多,但看上去成熟丰盈,身形也高上不少,脸上透着游牧民族健康的嫣红。 看神情倒是一派天真的小女孩模样,不招人反感。 “你就是宫虞兮啊。” 兰忘忧听了下人通报,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见她,她比虞兮高许多,居高临下的问她,倒是没有那些贵族女子的礼数。 换了宫菲然,一定会坐在内室端大小姐架子,让虞兮在外面候上一个时辰吧。 “嗯,”虞兮客气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也不怎么样嘛。”兰忘忧坦率得很,在心里拿她当情敌了。 虞兮不以为忤,只道:“自然不比公主国色天香。” “哼,那是自然。”兰忘忧嘟嘴。 “也不知道逸阳哥哥喜欢你什么,你们中原女子一个个拘谨得上不了台面。” 虞兮从善如流:“公主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兰忘忧又嘟嘴:“他又不肯告诉我。”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她好奇地问,因为她虽然喜欢凤逸阳,却也不清楚自己喜欢凤逸阳什么,想听听兰忘忧的见解。 “喜欢他说一不二,喜欢他长得英俊,喜欢他英勇神武,让人闻风丧胆。”兰忘忧说起来如数家珍。 又补充道:“对了宫虞兮,我和逸阳哥哥是有婚约的,你别想插足我们的感情。若你非要做逸阳哥哥的妾室,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欺负你。” 兰忘忧说的理所当然,虞兮更讨厌不起她来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要跟她抢男人的女孩儿能坏到哪里去。 总比宫菲然处处阴招要强。 “凤逸阳说他没同意娶你,是兰帝同太皇太后的约定,他不认的。” 虞兮只是代为转告,确实是凤逸阳要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住在靖王府不走,逸阳哥哥还能赶我不成。”想来这话凤逸阳也亲自说过了,兰忘忧并不意外。 她好看的棕色眼睛一派娇蛮任性,让虞兮好生羡慕。她自小母亲管的严,不敢任性,如今来了宫相府,更是处处小心,何时这样随心所欲过。 “我只是转达一声,再看看你,两件事都完成了,我该走了。” 虞兮没进内室,在院子里同兰忘忧说完,就要回去。 “那你看完,觉得本公主怎么样?可配得上逸阳哥哥?” 兰忘忧没有什么心机,想把虞兮比下去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当然,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公主国色天香。”虞兮由衷地夸赞。 兰忘忧拳头打在棉花上,好生没趣。 虞兮离开时,正撞见一同进院的凤逸阳和兰笑卿。她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去前厅等着了。 “这样的女子,忘忧拿什么跟她比啊。”兰笑卿高大伟岸,眸子也是浅棕色,他扶额,为他的妹妹头疼不已。 凤逸阳因为这句话眼底蕴出一抹笑来。 “你除了带鞣然的情报不也没有其他事么,差不多就回去吧。”凤逸阳下逐客令。 他可不想再让虞兮这个小醋坛子多心了。 “许久不见,见了师弟师妹竟是这样的态度。我好伤心啊。”兰笑卿装着用袖口抹泪。 “不回去也行,去宫里住。”凤逸阳毫不客气。 “你以为我不想走嘛,也不看忘忧同不同意。”她铁了心要嫁凤逸阳,凤逸阳铁了心不愿意,他这个随行的哥哥,左右为难。 兰帝对这个女儿宠得不像话,若凤逸阳真的伤了忘忧的心,两国多年的感情势必受到影响。即便不会倒戈相向,也回不到从前了。 兰笑卿很为这件事苦恼。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师兄,你还不到三十岁呢吧?” 凤逸阳横眉冷对:“兰笑卿,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兰笑卿赶紧说。心想,那靖王九岁岂不是憋得很辛苦…… 他同情地望着凤逸阳,终是没敢说下去。 第70章 你们太过分! 见过兰忘忧,虞兮反而心情没有那样低落了,在前厅等凤逸阳时,悠哉地喝着茶,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凤逸阳同兰笑卿说完话回来找她,就见她惬意地眯着眼喝茶的模样。 她脸色缓和了,他跟着都高兴。 “怎么样?”凤逸阳问。 “还不错。”虞兮喝着茶,桃花眼弯了一下。 “怎么不错?你在说什么?”凤逸阳拿了块茶点喂给她吃,喂她吃东西,是他的乐趣之一。 “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虞兮小小的咬了一口。 兰忘忧不是个坏女孩,应该说,她自小出身高贵,要什么有什么,被保护得很好,不需要做坏女孩。 起码虞兮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女子可怜的妒忌心与阴狠。同兰忘忧比起来,反而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些天,把自己气病了。 虞兮想来有些不好意思。 凤逸阳在一旁用手指抹去她唇上糕点的碎屑,宠溺地看着她。 早该让她来的,自己疏忽了。虞兮聪明绝顶,她看一眼兰忘忧就会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只不过被情所困罢了。 凤逸阳之所以不像对其他妄想嫁入靖王府的女人那样对她,除了她是友邦的公主外,也是因为兰忘忧心思单纯可爱,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肆意妄为的人。 虞兮看来也是懂了。 “接下来你怎么办?”虞兮问他。 “听你的。”凤逸阳真诚地望着她。 虞兮撇撇嘴:“凤国几百年来,倒没有听说过,哪个相公听娘子做主的。” 凤逸阳大笑,去啄她的唇。 “知道你是我娘子就好,以后也要有这个觉悟。” 虞兮自知失言,脸红了红。 “我还不是……” 话未说完,被堵在了嘴里。 “唔......” 凤逸阳吻过她许多次,每次都攻城略地,像个侵略者。 这次温柔缠绵了许多。 虞兮小小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她用手揪住凤逸阳的衣襟维持了自己的平衡。 “会是的。”凤逸阳说,又逐渐得加深这个吻。虞兮反应了很久,才想起这个“会是的”是在回答那句自己还不是。 她心跳如雷,吵到了她自己。谁能想到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会跑来这个史书上没有的空间恋爱,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是兰忘忧的尖叫声。 虞兮赶忙推开凤逸阳,而凤逸阳倒无所谓,悠然地整理自己被她抓起褶皱的衣襟。 “宫虞兮,你太过分了!”兰忘忧要被气哭了,看着凤逸阳跺脚。 虞兮无奈摊手,“他要亲我,我也没办法”何止没办法,她还挺享受。 凤逸阳叹息:“美色当前,这谁能遭得住啊。” “你们……太过分了!”兰忘忧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的两无奈人对视着。 “抱歉。”虞兮说。毕竟兰忘忧是贵客,他们不该这样。 “你不好奇,她为何过来吗。”凤逸阳的眼睛幽深极了,像一汪深潭。 虞兮突然明白了。 这是凤逸阳安排好的,就是为了给兰忘忧看! 不同意凤逸阳娶兰忘忧的是她,现在觉得愧对兰忘忧的也是她。虞兮心里也不是滋味了一会儿。 “本王是为她好。”现在不让她死心,难道一直吊着她吗。 “她哭着跑出去,会出危险吧。”虞兮有些放心不下。 兰忘忧只是喜欢凤逸阳,却不是坏人。更没有用非常的手段对待过她呀。虞兮不仅醋意全无,还为她忧心忡忡。 “不会,笑卿等在外面,会哄她。”凤逸阳和兰笑卿是多年的师兄弟与好友,互相串通了一下,才有这样一出。 正因为相互太了解,兰笑卿看虞兮的第一面才知道这才是凤逸阳要的女人。 忘忧那样的,在凤逸阳眼里只是妹妹,是孩子。 而虞兮即便年纪再小,也更像个可以同凤逸阳并肩作战的女人。这就是差别。 临近太皇太后的六十寿辰,兰笑卿兄妹又在凤国住了一阵子。但虞兮被凤逸阳喂了定心丸,反而没有那样忧心了。 加上靖王府日日燕窝鱼翅送着,又开始精心保养起来。后来精气神儿好了一些,凤逸阳才放心。 第71章 太皇太后寿宴 太皇太后的寿宴指名要虞兮出席,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 名义上宫宰相的女儿医治皇上有功,特许她来参加寿宴。实际上虞兮知道太皇太后一定会在寿宴上拿出她的态度来,告诉虞兮兰忘忧是一定要嫁到靖王府的。 鸿门宴罢了,她却不得不去。 不知道用什么做寿礼,想来想去,虞兮便把在司徒南风那里买的百年人参换了锦盒,随手带了去。人参是名贵药材,这一支品相又好,既不会太抢别人风头,也不会太难看。 太皇太后六十花甲,是大寿,她的寿宴相当于凤国的国宴水平了。各国使节来了不少,奇珍异宝更是铺张地从宝座下一直摆到殿外去。 虞兮上京的熟人不多,却是都去了。 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是友邦使节,自不必说。宫寻是当朝宰相,凤郡主是皇亲国戚,宫菲然是凤郡主亲生,也是皇亲国戚,自然是在场的。 她想不到的是司徒南风也在。 司徒南风见虞兮同宫宰相夫妻前来,只隔着满座高朋同她点了点头。 虞兮心如擂鼓,心说她的人参万一被司徒南风认出来可就尴尬了。 是她疏忽,竟忘了凤逸阳同司徒南风是表兄弟,他分明同她说过,司徒南风是自小长在宫里的。 把装人参的锦盒往桌下藏了藏,虞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迅速想着对策。 兰笑卿与兰忘忧兄妹送的有澜沧国镇国之宝之称的夜明珠。 小小的木盒子巴掌大小,由兰忘忧拿着呈上去。 “祝太皇太后青春永驻,万寿无疆。”兰忘忧小嘴倒是甜得很。 木盒子在太皇太后面前打开,虽是白日,依然能看出璀璨的光彩。 太皇太后看着兰忘忧,露出的慈爱神色来。 “忘忧有心了。昔日你在宫里玩耍时,才到逸阳腰那么高,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眉眼含笑,如同看着自家女儿一般。 “是啊,说来逸阳哥哥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兰忘忧道,挑衅似的朝虞兮这边看过来。 “可不嘛,如今忘忧也长大成人了。都是一家人,哀家看着你就喜欢。” 太皇太后未曾在寿宴上言明自己凤逸阳与兰忘忧的婚事,态度却已然拿了出来。都是一家人,兰忘忧才是她心里的儿媳妇。 太皇太后尊重虞兮,是因为楚清辞是为凤国立过功的女人,而虞兮是楚清辞的女儿。凤逸阳心里越有她,太皇太后心里越是忌讳。那日太皇太后找她,话里话外说凤逸阳痴情,让她不要害他,心下是不想让凤逸阳同她在一起的。虞兮心里都明白。 自己的儿子,一个爱上了楚清辞,一个又爱上了楚清辞的女儿,任谁都不能释怀。虞兮也能理解。 到她献礼时,她犹豫再三,还是把在司徒南风那里买的人参呈了上去。空手不是办法,临时换也来不及,事后司徒南风问起,只能咬死了说不是同一根了。 “祝太皇太后福寿延年,凤国国泰民安。” 虞兮跪拜行礼,心里只盼着司徒南风不要多疑才好。 好在太皇太后只是命人接了,过目一眼,便又合上了盖子。 “兮儿,陛下在你的调理下身体越发强壮了,你对凤国有功。”太皇太后对虞兮赞赏道。 虞兮能看出来,太皇太后对她是尊重,对兰忘忧是喜爱。兰忘忧单纯可爱,的确是她心里的靖王妃人选。 “不敢当。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虞兮的礼数规矩是母亲教的,在这样的场合毫不露怯。 太皇太后点点头。 “凤国的规律向来赏罚分明,兮儿想要什么,可以告诉哀家。” 咦,这样慷慨吗?我想要凤逸阳你也不给啊,虞兮腹诽。 虞兮知道太皇太后上一次见面,对她客气有加,是出于她是楚清辞的女儿,为国有功。此次要赏她,也是因为她为国有功。 同对兰忘忧,还是不同的, “皇上身体健康也是百姓的心愿,民女别无所求。”虞兮只说。 太皇太后点点头,又道:“那哀家赐你白银千两,也算是陛下的诊金了。” 虞兮又待开口拒绝,太后已经不愿同她多谈,只说一切哀家做主,便由下一个宾客呈礼了。 虞兮也就不便推辞,恭敬行礼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凤国,即便父亲贵为宰相,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千两,这样的赏赐已经过于丰厚了。 她并未环顾四周,却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的直觉是对的,凤逸阳,司徒南风,兰忘忧,宫菲然这四个人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太皇太后虽是寿宴主角,却只在宾客呈礼时出面收了寿礼,也一一回礼赏赐过众人,之后便推说年纪大不爱热闹,回到了自己宫里。 席间凤逸阳远远地对虞兮“眉目传情”了几次,又惹得她双颊绯红。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在养宫有请。”有小太监绕到身后找她。 虞兮禀了宫寻一声,就跟着去了。 第72章 不退让 太皇太后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头发也披散下来,她在寝宫的内室召见虞兮,人坐在梳妆台前,有宫女正在身后为她梳头。 “你也见过忘忧了,她是不嫁给逸阳不罢休的。”太皇太后从铜镜里看着虞兮,开门见山。 这是虞兮意料之中的,她点点头,并不搭腔。 “若忘忧公主要嫁给逸阳,逸阳执意不娶,澜沧同凤国的关系也就完了。” 太皇太后说得是事实,两国交好了这么多年,若真的因为凤逸阳拒绝了兰忘忧而反目,不是她想看到的。 虞兮知道,太皇太后想要她的一个态度一句话,而她却没有想给的意思。只是在镜子里看着太皇太后逐渐老去却依然美丽的脸。 “虞兮,你是楚清辞的女儿,一定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想要逸阳,我这个当母亲的拦不住,但你要考虑凤国。” 太皇太后语重心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虞兮只好问:“您想让我怎么做?” 她知道,太皇太后人前那边捧她,又赏赐白银千两,就是为了事情做得好看些,让她心里也舒服些。想为现在的谈话做个铺垫。 “虞兮,逸阳心里有你,哀家也看得出来。若是寻常百姓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一定是福气。可你要知道凤家是皇室,皇室的婚姻,岂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你看,哀家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头发都白了许多。”她指指鬓间寥寥无几的白发对虞兮道。“哀家,想让你劝劝他,替凤国想想,也替我这个老人家想想。” 虞兮心里一恸,面上却只是垂着眼,淡淡道:“太皇太后,王爷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王爷。这件事,我想把选择权交给王爷。” “交给他,就摆明了让澜沧与凤国交恶。”太皇太后语气冷了下来。 “太皇太后,娶或者不娶我,我想听凤逸阳亲口说出来。而不是不明不白让您私下训导几句,就窝窝囊囊去劝他离开我娶别人。您既然同我母亲相处过,也会知道楚清辞的女儿,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 虞兮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端详太皇太后的模样。她不年轻了,却依然是美丽而骄傲的,不知这个把一生奉献给宫闱的女人,是否爱过谁又被谁爱过。 “国之大义岂是儿女情长可以比的。”太皇太后有些恼了,却依然压着火气,好言道。 “可这个国之大义,牺牲的不只是我的幸福,还有我爱的男人的幸福。”虞兮丝毫不让,她凭什么要把凤逸阳的幸福葬送给“大义”。 “宫虞兮,哀家没有提让你做逸阳的侧妃,是出于尊重你。王府的妃子比不得宫里的,侧妃就是妾。我以为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愿意给一个男人做小的,哪怕他是摄政王!如果你非要嫁给逸阳,那哀家,只能委屈你,让你做侧妃了。” 太皇太后真的恼了,一番话,就是梳头的宫女都能听出太皇太的火气,吓得抖了三抖。 虞兮郑重地走近太皇太后,双膝跪地。 “太皇太后,我宫虞兮也感谢您的尊重。我母亲是先皇许多女人里的一个,但我,要做只做靖王爷唯一的女人。他要我,就只许有我一个,他不要我,我一定离他远远的。至于他不娶忘忧公主会对凤国不利,他自己是知道的,若王爷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便愿意同王爷并肩作战保全凤国。” 即便对凤逸阳,虞兮也从未如此认真地吐露心声。她退让,葬送的不只是她的幸福,还有凤逸阳的,她没权利为了所谓国之大义把凤逸阳的幸福葬送掉,她愿意让他自己选。 “可他已经有妾了!” “太皇太后,王爷同董侧妃没有夫妻之实,您也是知道的。” “寻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呢,宫大小姐这是没嫁入靖王府呢就不许王爷纳妾了,真嫁进来,整个凤国是不是要跟着改姓宫啊!” 太皇太后动了气,猛地对着梳妆台拍了一掌,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虞兮站起来,面无惧色。 太皇太后从铜镜里看了她好几次,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女子是谁一般。 良久,她重重地叹口气。 “你先回去吧,哀家乏了。” 太皇太后敷衍地摆摆手,示意虞兮退下。 “真不愧是楚清辞的女儿。哀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寝宫里传来落寞的叹息声。 虞兮听到后,身形一顿,却还是疾步离开了。 第73章 情敌相见 从太皇太后寝宫出来,虞兮无心回宴席,就漫无目的地在后宫一通乱走。 她心里波涛涌沸,只觉得有许多话想同凤逸阳说,又不想干涉他的决定。凤逸阳那样怜她惜她,事事在意她的感受,她都能感受到。他也说了是一定不娶兰忘忧的,她也记得。 可是真不娶,澜沧若与凤国交恶呢?虽说两国都是大国,国力差别不大,可如今凤国与鞣然边境硝烟四起,多个澜沧国做帮手总是好的,若真的树了敌对凤国百害无一利。她嘴上强硬,却不愿看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土地走到这步田地。 虞兮心里不痛快,想一个人在外面捱到宴席散了再同父亲回相府去。后花园的小路上逛了半个时辰,殊不知,有几人已经耐不住性子跑来找她了。 “虞兮小姐。” 一道儒雅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是司徒南风。 虞兮忧伤的神色来不及收回,他已然走到她面前来。 “司徒公子。”虞兮向他行礼。 司徒南风走近她,竟一把拉过她的手。 “司徒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虞兮慌乱地往回抽,体力上却根本不是司徒南风的对手。 “还不肯承认吗,宫虞兮,我司徒家在上京有几百年的基业,又是皇亲国戚,上京有多少大户人家,有哪些大的商户,怎会不知呢?平白出了个于姓的富家公子,你以为,我会不查实吗?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于孟和虞兮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手心冰凉,却把虞兮攥得死紧。 “今天倒好,送太皇太后的人参还是在我这里买的那根。” 虞兮尴尬至极,只想快点逃走。 “你是多傻,夜市上为了取得我信任要用苦肉计替我挡暗器,宫虞兮,哪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受伤呢?”司徒南风宴会上喝了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虞兮被他看着,竟有些害怕。 “我不是……”她想辩解,想到事实如此,又有些羞愧,只得闭嘴。 “你想要什么,找我要便是了,你使苦肉计,真中了暗器,心疼的是我!”他那天看着暗器飞来,虞兮躲都不躲,怕她真的受伤才出手相救。也曝露了自己是武林高手的事。 今夜的司徒南风,太过反常。 “你喝多了。”虞兮只说,依然努力抽回被攥得生疼的手。 司徒南风眼睛紧盯着虞兮,露出悲伤的神色。虞兮只觉得对不起他,急得咬紧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放开我。”虞兮挣扎不得,只能说。 “你最初接近我是想要什么。”司徒南风固执地拉着她不放。 “你先放开再说。”虞兮心里有愧,又不想告诉他自己是要查母亲的事。 “如果,我放不开呢……”司徒南风道。 “兮儿,太皇太后找你也一定是要告诉你靖王爷和忘忧公主的婚事,我不想看着你去给人作妾。我也跟你说过,我和整个司徒家,都不介意你退而求其次,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司徒南风说的是肺腑之言,虞兮也相信,自己如果真的选择了他,他也不会因为她和凤逸阳的过去,而不珍惜她。可有时候感情的事就是这样玄妙,明知道嫁到司徒家会远离纷争被宠上天,而她与凤逸阳中间隔了个忘忧公主和澜沧国,她依然想要后者。 “我记得我也说过了,司徒公子,我对凤逸阳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公子这样的人,普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我何德何能让公子为我做退路呢。” “公子白璧无瑕,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放开我吧。” 爱而不得是何其悲伤啊。但她骗过司徒南风一次,再不忍心骗第二次。 司徒南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痴痴地望着她。 “司徒南风,我娘子说了让你放开,再不放,小心我不客气。”凤逸阳和兰忘忧双双出现,他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眉头拧成疙瘩。 他不想以一副得胜者的样子出现让司徒南风难堪,可司徒南风拉着虞兮的手不放开,他很难克制住跟他打架的冲动。 “打架吗,那就来吧。”司徒南风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对着扬了下下巴,放开虞兮用随身的扇子对着凤逸阳挥过去。 凤逸阳用自己的扇子反攻,二人竟真的互不相让地用内力对打起来。 虞兮本就心情不爽,此时更火上浇油。 “好,你俩打吧,谁再出手以后就别来见我!” 她说,脚底一点,用轻功飞出了很远。 “娘子,等等为夫。”凤逸阳一看虞兮恼了,马上停下来,追了过去。 教了她一阵子轻功,终于有进步了,凤逸阳想着,弯起唇角来。 二人走后司徒南风依然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很是落寞。 兰忘忧本是想跟着凤逸阳出来,以免他同虞兮独处,结果也被甩下了。 “你们凤国男人眼睛有问题吧,都喜欢宫虞兮。她有什么好,瘦得鬼似的,还天天木着张脸,没劲。”兰忘忧公主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讽刺道。 司徒南风怎么容得下别人说虞兮不是,瞟了一眼旁边的兰忘忧。 “我们凤国男人眼里,虞兮是最美的,也是最好的。公主这样的,或许在澜沧还有人夸上一句漂亮,在我们美女如云的凤国,就逊色了许多。” 这些当然是为了气兰忘忧乱讲的。兰忘忧高鼻深目,在五官相对平淡的凤国人堆里晃眼得很,跟虞兮相比只能说各有千秋,怎么会逊色。 兰忘忧是最尊贵的公主,从小听惯了奉承的话,哪里被人这样奚落嘲讽过?一时间,鼻子都要气歪了。 “本公主是澜沧第一美女,你瞎了眼才觉得本公主不好看!”她气冲冲跺脚。 “那澜沧国也真是没什么好看的姑娘。”司徒南风用鼻子冷哼一声,也不管兰忘忧,独自走了。 “你给我站住!”兰忘忧气急败坏,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第74章 凤栖阁 凤逸阳追了虞兮好远才停下来。他握住她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司徒越来越不像话了,本王不想以一个得胜者的姿态去打压他,谁知竟然抓住本王的娘子不松手。”凤逸阳从虞兮的袖子里拿出帕子,对着那只小手擦了又擦。 “王爷几时来的?”虞兮任由他擦来擦去,只是问。 “还听到的都听到了。”凤逸阳正色。 虞兮缄默。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愧对司徒南风,尽管除了女扮男装接近他,自己真的没有想要欺骗他的感情。 凤逸阳看着她有些忧伤的表情,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太皇太后可有为难你?”他问。因为知道自己母亲的为人,并不是太过担心。 虞兮摇摇头。 “那她是不是说,我娶忘忧是为了凤国?让你不要太自私?”母子连心,凤逸阳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和太皇太后对他的了解是一样的,她说什么他猜得到。 虞兮点点头。 “呵”凤逸阳伸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让她仰头看他的眼睛。 “本王猜得到母后如何做如何说,却猜不到你。那么,你是怎么回她的?” 相处这么久,虞兮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可她却不是个他看得透的人。 虞兮于是把自己同太皇太后的对话如实转述给了凤逸阳。 凤逸阳紧紧地注视着她的眸子,直到把话说完,他绷着的神经才好似终于松了口气。 “不错。”他啄了她粉嫩的唇瓣一下,“以后也要这样,再有人对你我二人的事说三道四,交给本王处理。” 他知道虞兮骨子里善良,容易心软,生怕她一时意气用事,放弃同兰忘忧争他,才从宴席上出来等着。 虞兮的做法还是很让她满意的。 又亲了好几下,才把人放开。 虞兮今日穿了袭浅绿色长裙,衬得肤白胜雪。再加上这样正式的场合,化了淡妆,擦了胭脂,越发的明艳动人许多。 凤逸阳看着她被自己吃下去一半胭脂的唇,只觉得怎样也看不够。 “兮儿,要让本王怎样爱你才好。”刚放开,又抱住,忍不住在她耳边喟叹。 “凤逸阳,我的男人,是不允许有别人的。”她轻轻把他推开一点,仰头望着他立规矩。 凤逸阳心下也容不下别人,却突然想要逗逗她。 “要是本王以后还要娶别人呢?” “我会杀了你,把你的血涂满王府大门。” 凤逸阳脑补了一下虞兮拎着装满自己血的大桶往靖王府大门上涂的情景,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愧是他凤逸阳看上的女人,跟那些哭哭啼啼的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样。 他这是得了个怎样的宝贝啊。 两人没有回宴会,牵着手在后宫里走了许久。 凤逸阳甚至在虞兮的要求下,带她去了过去楚清辞的住处。 楚清辞的凤栖阁是整个后宫离先皇寝宫最近的宫殿,如今已有些陈旧。从位置、大小以及布局,就知过去住了怎样一位风光无两的宠妃。 楚清辞“去世”后,这个宫殿就再也没有住过人。据说凤栖阁是先皇的逆鳞,怀瑾的生母当年母凭子贵很受了几年宠爱,后来闹着搬进凤栖阁,竟从一品的贵妃降到了六品才人,也是不顾皇家脸面的责罚了。 如今先皇已驾鹤西去,凤栖阁管制得才不像过去那般严苛了。但宫里人都知道陛下生母被先皇降品的事,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吉利,都是避之不及的。 虞兮长得随母亲,性子也随母亲,走进凤栖阁转了转,她也能看出确为母亲居住过的地方。 因为凤栖阁外在那样富丽堂皇,里面确实简单雅致得不像女子闺房。凤国的女子皆以好富丽堂皇大鸣大放为美,平日里穿金戴银也就罢了,床帐上都要绣满花,闺房里更是摆满物什。 但凤栖阁超脱得很,外室的桌椅书橱一眼便知价格不菲,却简约干净,连雕花都是极少的。内室除了床和摆放物品的多宝阁,竟连把凳子都没有。是母亲一惯的风格。 “楚清辞离开后,先皇把这里锁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再后来,可能太思念她,又时常一个人来这里留宿。” 凤逸阳轻声道。 “先皇说,遇到楚清辞之前他只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帝王,爱民如子,天下归一。但遇到她之后,他觉得自己是个凡人,也要七情六欲,也要被女人爱。” “他是皇帝,想要别人爱他何其容易。”虞兮说。 “不一样的,别人爱不爱他,出于什么目的爱他,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楚清辞爱他。” 凤逸阳拂了拂床帐上的灰尘。先皇崩了十三年,这里也是十三年不曾住人了。 两人在凤栖阁呆了许久,后来宫寻夫妇等不到虞兮就自行回府了。虞兮看着母亲原来的住处又是好一阵感慨。 都说人生自古有情痴,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在感情面前,不也是一样的。 “你仔细讲讲凤逸尘和楚清辞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第75章 初见楚清辞 玄英十年,是二十五岁的凤逸尘继位以来最风光的一年。 那一年他刚亲自带兵大败北面的鞣然,仅城池就收了三个,金银财宝,良田美池和战俘,更是不胜枚举。百姓都说凤国有这样骁勇善战又治国有方的帝王,一举拿下其他五国,实现大一统指日可待。 而玄英十一年,宫里几株垂死已久的杏树,竟莫名地发了新枝,早春二月还未过完,就已经结了骨朵慢慢长出花苞来。大臣们个个上书都说是吉兆,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凤逸尘本是对这些不甚在意,那一年也不知怎的,心下大悦,就真的带着臣子们庆祝了三日。第一日设了酒宴在杏树下喝酒,第二日到上京最大的水泽旁流觞赋诗,第三日,便带了一些骁勇的武将去围场狩猎了。 这样的活动,凤逸尘的父亲崇帝倒是时常举办,到了凤逸尘继位后,凤国的国力更强了,但他一切从简,前十年竟是从来没有举办过的。臣子们兴致很高,带的凤逸尘都跟着龙心大悦,心说能偶尔犒劳一下也不算奢靡。 上百人的队伍骑着马在丛林里奔跑,声势之浩大,胆小一点的动物吓都吓破胆了。 “那有狐狸!”突然,一个少年将士大喊。 凤逸尘一瞧,可不是嘛,一直通体雪白的幼狐好似受了惊,在马蹄间跑来跑去,竟然迷失了方向。 不知是谁射了一箭过去,擦着雪白干净的毛飞过去,没有射中。但小狐狸反而是从迷梦中醒来一般,突然又找到了路。 它向前方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跑出了众人视线。 “这小狐狸,真有灵性。”凤逸尘赞叹。 众人好似接了什么圣旨一般,竟跟着追了出去。凤逸尘无奈,只好夹在众人里,打马往狐狸的方向奔去。 “在哪儿!”那个小将又大喊。 凤逸尘顺着小将箭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狐狸窝在一个披着白色貂绒披风的女子怀里,好似得了庇佑一般,竟然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你是谁啊?是想要这只狐狸吗?” 女子一眼便能看出凤逸阳是这群人的主子,直接向他问道。她长了一双卧蚕饱满的桃花眼,眼睛很大,下巴很尖,模样楚楚可怜之极,跟怀里的狐狸相映成趣。 “大胆女子,还不快……” 有人想要喝止她,让她向凤逸尘行礼。 凤逸阳赶紧伸手拦下了后面的话。 “这是我先发现的狐狸啊。”凤逸阳翻身下马,到她面前说。 远看她那样清纯美丽,近看之下又像个民间话本里说的小妖精,真是……把他后宫的妃子们全都比了下去。凤逸尘心想。 女子不以为然,对着凤逸尘挑了挑眉毛:“你先发现的狐狸又怎么样,如今它却在我怀里。” “大胆!”没眼色的臣子又要呵斥。 “闭嘴。”凤逸尘往后斜了一眼,大臣才真闭了嘴。 凤逸尘私心里并不想猎杀这只狐狸,却被抱着狐狸的少女吸引了目光,忍不住要逗她一下。 “你看,我人多势众,想从你手里要一只狐狸还是很容易的。”凤逸尘故意指指后面声势浩大的人马吓唬她。 女子看了一眼他后面的人马,眉头皱了皱似乎在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凤逸尘好笑得看着她。她多大年纪啊,也就十六七岁吧?春季狩猎是特地让人清了林的,她是怎么进来的。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个贵族小姐吧,娇憨可爱又不怕人的模样倒是与羞答答的贵族小姐们不同。 “那这样,我付钱给你,狐狸卖给我好不好?”女子从袖子里麻利地抽了几张银票出来,拿了一张二百两的递给凤逸尘。 “去买个狐狸也用不了许多银子。这只狐狸更漂亮些,我多付一点。”她倒是挺慷慨。 凤逸尘只是笑着看她,也不接。整个国库都是他凤逸尘的,活到二十几岁都是他赏钱给别人,人家主动给他钱的倒是头一次。 女子以为他嫌少,只好又拿出一张。“这个也给你总行了吧。” 后面的臣子们都咋舌,看戏看得热闹。 “你觉得我缺钱吗?”凤逸尘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狐狸不狐狸的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子耐心耗尽,对他怒目而视。 “你想怎样?” “要不,把你头上的簪子送我可好?”凤逸尘对着她乌黑的发鬓伸出手去,像女子要贴身首饰,用意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女子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怎样,竟真的捏住发簪尾部,一把扯了下来。 她不像其他贵族小姐头饰繁多,只有这一支簪子堪堪固定住了头发,这一扯,鬓发尽数散落,披在了两肩。 凤逸尘的心跟着那黑发颤了三颤,一时间竟有些怔仲。 “你说的,别后悔啊。”这根簪子是她用檀木雕刻而成的,根本不值什么钱。 她递过去,生怕凤逸尘后悔一样,抱着狐狸转身跑了。 “陛下,追不追?”有人问。 “不必了,去查一下,为什么狩猎场会进来个女子。” 有人领命去了。 凤逸尘后面的半日兴趣缺缺,满脑子都是桃花眼,尖下巴,黑发,别说追猎物,骑马都险些握不住缰绳。 有会察言观色的,凑到凤逸尘身侧说难怪今年枯树都开花了,原来是宫里要来这样的美人儿。凤逸尘更是走了心,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那支檀木发簪把玩,深山老林的,莫不是自己遇见狐狸精了。他想。 回宫后凤逸尘心里长了草一样,好些日子心不在焉。 但那个女子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竟然一直没能查出来。 于是又有人说,深山老林里久无人烟,有什么狐狸兔子成精的也不足为奇。姑娘美丽脱俗没什么烟火气,保不齐就是个狐仙呢。 凤逸尘只道:“朕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就算她是个狐仙还能镇不住吗?” 发动了大批人马去查,一晃一个多月过去,那女子毫无踪影,凤逸尘几乎要死心了。 一日,有大臣上书上京城近日流入了大量他国进口的布匹和成衣,百姓们觉得稀奇有趣,纷纷采买,本土产品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竟有两家有名的布庄因此倒闭了。 凤逸尘向来对凤国的经济和军事最为看重,心里着急,便微服带了几个亲信到民间走访。 “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楚清辞眼皮子底下仗势欺人。”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接着有个公子哥打扮的人滚到了凤逸尘脚边。看此人眉目颇为熟悉,应该是他哪位臣子家的少爷。凤逸尘想,循声望去,又是心里一颤。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穿一身红衣正凶神恶煞地追过来。 第76章 二见楚清辞 “是你啊!”她看到凤逸尘也是一愣,随即对他喊道,“快,替我捉住这个登徒子!” 凤逸尘对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出手,把那个公子哥擒住了。 “识相的赶紧放开我家少爷!”那人的随从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对着凤逸尘威胁道。 “他怎么了?”凤逸尘问这个自称楚清辞的女子。 “刚才有个老伯伯挡了他路,他让人把老伯伯打了一顿,正让我瞧见。” 楚清辞走到凤逸尘跟前道。 被擒住的那人大喊:“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爷是上京城知府刘儒非之子,你今日冲撞了本少爷,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清辞冷笑,伸手扼住了那人脖子。 “闭嘴吧你!仗势欺人,不嫌害臊!再喊弄死你,让你爹下去找你吧!” 她长得柔柔弱弱,又有一双异常多情的桃花眼,说起话来却气势非凡,把几个大男人都震住了。 那个刘儒非之子被扼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声。 凤逸尘觉得楚清辞有趣,只是含笑地看着她,并不言语。这些日子,他想她想得紧,今日见到了,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胆刁民,还不放开我家少爷!” 一群衙役模样的人骑着快马过来,看制服是刘知府的人。 “主子,怎么办?”凤逸尘带的随从不多,真当街打起来他们未必是衙役们的对手。 “刘儒非之子是吧,如今想来刘儒非还是朕继位后一手提拔的,没想到打了自己的脸。”凤逸尘叹口气,“刘知府今年也过知天命之年了,再熬几年,告老还乡也算是善终。如今,只好提前革职了。” “你谁啊你,敢直接提我爹名讳!”这个纨绔子弟是个草包,听他这样说竟还不知是当今圣上。 凤逸尘的随从一个耳光打过去:“大胆,当今陛下在此,不得造次!” 众人一听是当今皇帝,赶忙纷纷跪地山呼万岁,又是乱作一团。 凤逸尘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只看着站在其中没有行礼的楚清辞发呆。 “你怎么不跪?”他轻声问。 “哦。”楚清辞不情愿地撅了下嘴,就要跪下去。 凤逸尘看不得她委屈的神情,赶紧伸手捉了她的手臂,拦住了。 “世人见朕都下跪,怎么就你这么委屈。” 楚清辞不语,又要拔腿就跑。 凤逸尘这次长了教训,哪里还敢让她逃掉,赶紧把人连绑带骗带进了宫里。 这就是先皇同楚清辞相识的过程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多的是,可楚清辞这样的,只此一个。”凤逸阳在凤栖阁里娓娓道来,一时间虞兮听得入了神。 或许这都是楚清辞为了接近先皇设下的圈套,可在一众只知道修饰外表从而引起皇上注意的妃子里,这样生动鲜活的性格,这样与众不同的场景氛围,的确太迷人。虞兮甚至能从凤逸阳的故事里描绘出一个个电影桥段来,先皇爱上母亲是必然的。这样的楚清辞,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呢? 楚清辞被带入宫里后,迟迟不肯做妃,先皇又是手段用尽,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取悦她,来博得一个两情相悦。 先皇宠她到什么地步呢? 有一次,楚清辞随口说了句某地的鸢尾花最好看,他竟连夜离宫用了七日的时间亲手连根挖了一株来,为她栽到凤栖阁的门前。 还有一次,楚清辞被一个善妒的妃子奚落了几句正被他听见,先皇把妃子赶出了宫不说,连妃子同族的女子都受到牵连,世代不得为妃。 还有一次,楚清辞闹恶疾,需要人血做药引子。先皇怕她被别人的血玷污,自己割破手臂取了半碗血给她。 还有一次……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楚清辞的风光无人能及。 盛宠之下,心是石头做的也该化成绕指柔。楚清辞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女人。何况她并不冷血,她心肠软得很,她的善良是骨子里的。 再后来,就是人尽皆知的故事了。 一代宠妃竟是他国间谍,楚清辞不死难以服众,楚清辞若死,先皇也不会独活。 太皇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用了假死之术保全楚清辞。与其说她心软,倒不如说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情字最是难捱。”凤逸阳抱着虞兮感叹,“不过人生一世没有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虞兮从故事里回不过神来,只把头靠在凤逸阳胸膛上,湿了眼睛。 第77章 浓妆忘忧 兰忘忧从太后寿宴回来的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却对着镜子打扮到日上三竿才收拾妥当。 这件衣服也不对,那件衣服也不好看,这样的妆容太平淡,那样的妆又太风尘,擦香粉吧,太刻意,不擦,也不对...…… 她把下人赶出去,一个人折腾到快晌午,才浓妆艳抹地出了房门。 “忘忧,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兰笑卿见到妹妹大惊。平日里她像个假小子,干净好看得很,怎么今日化成这个鬼样子。 “凤国的女子都这样打扮,哥哥你看我好看吗?” 兰忘忧凑到兰笑卿眼前问。 “还……可以吧。”兰笑卿道。 毕竟本身是个美人,化了浓妆也不是不好看,只是她五官本就比凤国女子浓烈,妆后更是艳丽俗气了许多,不如平日里清清爽爽。 “可以是什么意思哥哥,我不美吗!”兰忘忧有些着急。 “美,我妹妹是澜沧国第一美女,当然美了。”兰笑卿忙说。 兰笑卿以为兰忘忧是要再去找凤逸阳才特地按照凤国的妆容打扮了一番,心里暗暗同情起这位师兄来。 谁知,兰忘忧竟骑了马去了司徒南风府上,没找到人,又追到慈恩堂去。 司徒南风正在药铺的账房坐着跟账房先生看账,小伙计进来禀报,说来了个异族小姐。 他不明所以出去看究竟,正撞上画得脸上调色盘一般的兰忘忧。 “忘忧公主来我这药铺有何贵干?”司徒南风冷静下来想起昨日的出言不逊,也觉得有些冒犯,客气了许多。 兰忘忧原本只想证明自己的美貌,真见了司徒南风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呢,她来做什么呢?总不能说:“司徒南风,我来给你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好看,你瞎了眼才说我们澜沧国没有美女”吧。 兰忘忧憋了好一阵儿,才憋出一句:“我是来买药的。” 什么样的人病了要让个公主来抓药?怕是兰帝都没有这个待遇吧。司徒南风挑眉,却没有拆穿她。 兰忘忧对医药一窍不通,只好说自己不舒服,胸闷气短,想来开副药调理。 “公主可有大夫的药方啊。”司徒南风依然彬彬有礼,好似昨日出言嘲讽兰忘忧的另有其人。 兰忘忧说没有。 司徒南风便找来自己药铺的坐堂大夫为兰忘忧诊脉。 兰忘忧本就没病,自然是瞧不出什么来。但她坚持就是胸闷气短,司徒南风便用纸包了些枸杞给她,让她以水煎服补气血。 偌大的靖王府,什么补药没有?他只觉得兰忘忧来得蹊跷。 兰忘忧那边坐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等来司徒南风一句关于她“美貌”的赞美,后来只好悻悻地走了。 回去时心里不是滋味,闷在房里竟半天没有出来。 “王爷,你不觉得今日有什么不对劲吗。”虞兮被凤逸阳拉着对弈,俩人一玩就是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她若有所思地地问。 兰忘忧往日里生怕她同凤逸阳独处,是一定会来搅和的,今日竟然完全不曾出现。虞兮很是好奇。 “哪里不对?”凤逸阳巴不得有这样跟虞兮独处的机会。 “忘忧公主是不是病了,要不你去看看她?”虞兮有些担心。 “没事,有笑卿呢,真病了再说。”凤逸阳不屑一顾,继续拉着她下棋。 司徒南风那边,更是看着包好的枸杞莫名其妙。她说来抓药,药都不带就走了?这个友邦公主什么毛病? 若不是来抓药,她来做什么?跟虞兮一样为了接近他?可这手段,同虞兮的步步为营相比,也太不高明了吧! “哪有这样的人,来抓药,药方都不带。咱们的大夫说她没病,非说自己病了。病了吧,开药还忘了拿。” 小伙计嘀咕着,拿起枸杞就要倒回药柜里。 “诶,给我吧。”司徒南风阻止了小伙计,顺手把那包枸杞放在衣袖里。 这个友邦公主性子从小被父亲和十个哥哥宠着,性子很是率真可爱。自己昨日那番话,确实说重了。 按理说,她该讨厌自己,对自己避之不及才是,怎么今日还来药铺找他呢?司徒南风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罢了,他亲自去靖王府找小公主赔个不是也好。 第78章 他说我丑 天色已晚,虞兮正要回宰相府,有护卫来报说司徒南风求见。 走就是心虚,还会在大门口撞上,虞兮心想,干脆同凤逸阳一同接待了他。 司徒南风昨日喝了些酒,有些莽撞,今日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他腼腆的跟虞兮拱手,后来又眼睛长在了她身上一般。 若不是凤逸阳在一旁醋意冲天地问来意,他都几乎忘了。 “今日忘忧公主去慈恩堂抓的药忘记拿了,我给送来。”司徒南风故意气凤逸阳,专注地看了虞兮许久才表明来意。 虞兮看凤逸阳,有些担心地说:“你看,我就说忘忧公主可能病了,不然怎么一天都没有露面。” 凤逸阳不以为然。 “司徒兄,忘忧公主是什么症状?”虞兮又问司徒南风。反正身份也被识破了,还是叫司徒兄顺口。 司徒南风又因为这个称呼含情脉脉地望了她良久。 “你不是找忘忧吗,她在内院。”凤逸阳大吃飞醋,赶紧提醒。 司徒南风只是不动。 “来人,把忘忧公主请过来。”凤逸阳命令道。 于是下人去请了。 他可不想让司徒南风一直这样看着某人,万一她哪天立场不坚定了可怎么好。 下人回来禀报只说忘忧公主关了房门不肯出来,也不许人进去,九皇子也在外面着急得很。 事情有些严重了。凤逸阳互相望了一眼,一同往内院走去。 “兰忘忧,开门。”凤逸阳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兰笑卿,高声道。 兰笑卿只是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自己妹妹发了什么疯。 房内没有动静。 “再不开,本王命人撞开了。”凤逸阳的脾气,除了虞兮是不肯好好哄第二个人的。 “我不舒服,你们都走吧。”房内的声音兴致不高,却也勉强应付了。 “忘忧公主可是病了?”虞兮问。 兰笑卿摇摇头。 “精神好得很,没有病。她今天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一大早起来在房内化妆换衣服折腾到晌午,后来不让人跟着,独自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虞兮同司徒南风对视一眼,后者的神情何其无辜。 “公主今日去了我的药铺。”司徒南风对兰笑卿说。 “好好的,去药铺做甚?而且忘忧若买什么药也无需亲自去啊。”兰笑卿一头雾水。 虞兮和凤逸阳更是摸不着头脑。于是司徒南风便把兰忘忧在药铺的所作所为告知了三人。也把昨日嘲讽了忘忧公主,想赔个不是才特地过来一并说了。 两个男人依然一头雾水,虞兮心下了然,却不敢说。只是又去敲了敲兰忘忧的房门说:“忘忧公主,司徒公子看你药材忘拿了,特地送了过来。你身体再不舒服,也该出来感谢下司徒公子才是。” “我不舒服。”房内的声音突然底气弱了些。 “那我们就请司徒公子回去了。”虞兮又对着房内大声说。 “咿呀”一声,房门开了。 浓妆艳抹的兰忘忧不知哭过还是怎么,眼睛有些肿起来,调色盘一般的脸没有早晨那般色彩鲜艳了,却也顺眼了许多。 司徒南风从袖内把枸杞拿出来递与她。又行礼道:“昨日多有冒犯,望公主海涵。” 兰忘忧才突然扑进自家兄长怀里哭了起来。 “哥哥,司徒南风他说我难看!”她委屈极了,自己今日浓妆艳抹去找他,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是美的,并不会被虞兮比下去。谁知他好像没看到一般。 她磨蹭了那样久,他都没有说出道歉来,也对她的美视若无睹,她可太委屈了!兰忘忧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凶,在兄长的怀里抬起头再看司徒南风时,脸已经像个小花猫了。 司徒南风想起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突然就明白了缘由。再看兰忘忧哭的小花猫一样的脸,憋不住笑出声来。 换了虞兮,什么重话没听过呢。才别人说她好看不好看,对她一点都不重要。何况她又是个知道自己有多美的人。这个小公主,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心尖上,是一句重话都没听过的。所以他说忘忧公主不好看,说她澜沧第一美女是浪得虚名,她才这样介怀。 真是小孩子心性,很是率真。司徒南风反而觉得这个公主生性纯良可爱,她被羞辱了,却并不想报复他,只是要证明给他看而已。 “你还笑!”兰忘忧红着眼睛瞪司徒南风。 “小公主,你本来就不如虞兮小姐好看,这一哭,像个小花猫,就更不好看了。” 司徒南风笑得上不来气。他那样温文尔雅的性子,还从未这样揶揄过一个女子。 “你太过分了!”兰忘忧张牙舞爪扑过来,要抓他的脸。 司徒南风武功高强,躲开轻而易举。可现在装得跟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书呆子似的。左藏右躲,还是能被她打到几下。 虞兮在一旁笑着观战,只觉得有趣。 第79章 兰忘忧与司徒 后来,一连几日兰忘忧都没有来闹凤逸阳和虞兮,两人很是清净了一阵子。 司徒南风那边就热闹了,兰忘忧天天往司徒府跑,府上寻不到人就去慈恩堂。 去了就闹他,他让账房先生汇报账目,她就在一旁大声说话唱歌打岔。他接待贵客,她就跟一尊佛似的在一旁坐着。都知道她是友邦的公主,客人呆得不自在,谈上两句就要走。 司徒南风看医书,兰忘忧张嘴嘲讽:“瞎子也会看书啊。” 司徒南风写字,她凑上去:“瞎子也会写字啊。” 看不到她的美就是瞎子,为什么别人看得到,就他看不到。兰忘忧恨恨地想。 偶尔有女子抓药,兰忘忧就问一句“我与她谁更美”,诸如此类。 司徒南风也不赶她也不看她,她问自己同抓药的女子谁美时有时说别人美有时说她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兰忘忧不服气得很,在她眼里凤国也就虞兮勉强能同她一较高下,这些女子都差远了。 她跟司徒南风抗议,司徒南风也有各种说辞。 “论相貌公主与这位小姐不相上下,论气质,公主可差远了。” “我们凤国的女子比你们澜沧国的女子温柔贤惠,公主太活泼,你看我们凤国女子,多温柔。” 他有各种让兰忘忧气得跳脚的话,兰忘忧也是个不服输的,总是前一天气走了,第二天又回来。 司徒南风说她不如凤国女子温柔,她就装了几日温柔,司徒南风说她不如凤国女子矜持,她又装了几日矜持。 后来装不下去了,又本性毕露。 “那是你们凤国女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她赌气说。 两人跟欢喜冤家似的,动不动就能吵起来。 没有兰忘忧缠着,凤逸阳乐得清闲,很珍惜跟虞兮独处的日子,而虞兮又开始忙着查母亲的事了。 好在司徒南风那边几经辗转,也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用意,不仅没有因为求爱不成心生恨意,还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 斐冷邪那边捎了信来给虞兮说她来上京时悬梁自尽的陌南慈恩堂分店掌柜刘得民,青年时在凤郡主娘家荣王府做过管家。 刘得民在荣王府做到四十几岁,离开荣王府,来慈恩堂做事,后被司徒南风的父亲司徒协派去掌管慈恩堂在陌南的分店,也就是近几年的事。 虞兮来上京不久刘得民便悬梁自尽,说他与母亲之死毫无关系,虞兮怎样都不信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凤郡主,那么,凤郡主那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她杀母亲的动机是什么呢?是女人的嫉妒心吗? 虞兮一时间有些千头万绪。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知道凤郡主绝非善类。却不知道为何她要母亲死,母亲在陌南生活,并未与父亲有任何联络,何况母亲是在宫里当过娘娘的人,也不会把当宰相夫人当作什么值得追求的事。若母亲活着,她也不会到上京寻父,母女二人安安稳稳过这一生,反而不会对凤郡主有何威胁。 母亲哪里得罪了凤郡主,触及了她的利益?虞兮是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我有事想问您。”于是虞兮第二次走进宫寻的书房。 怕父亲再次动怒,她先放低了姿态,把自己听来的母亲的故事讲给父亲听。 宫寻早知道纸包不住火,此次反而平静了许多,没有像上次那样责难她。 “父亲,想必后来您也是知道母亲身份的,所以才阻止我查楚清辞的事。我不管楚清辞爱过谁,我也不管她曾经是不是妃子,但我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我是楚清辞和宫寻的女儿。” 虞兮第一次在父亲面前露出小女孩的娇态来,主动走近些,伸手抓住宫寻的衣袖。 她同哥哥宫承允总是这样玩,牵着对方的衣袖说话,似乎就跟亲近些,更愿意敞开心扉些。 “你知道就好。”宫寻也露出怜惜的神色。 “可我只知道别人和母亲的故事,却不知道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听您说。” 虞兮看自己父亲慢慢老去的脸。他已年近半百,依然有着一国之相的风采,年轻时也是会让无数女人心碎的男人吧。 宫寻了解虞兮的性子,不在他这里问个究竟,明日她也会去问别人。他叹了口气,开始给她讲荒诞又冗长的故事。 第80章 宫寻初见楚清辞 十七年前,陌南城外。 宫寻上京赴任户部侍郎的路上遇到抢劫。一随行的护卫家仆刚才死走逃亡,最终只剩了他自己,带的几车行李家当也被洗劫而空。 以免日后被围剿,马匪抢劫朝廷命官的规矩是向来不留活口。冰凉的刀抵在脖子上,宫寻也绝望地闭上眼。 “哪里来的毛贼,朝廷命官也敢杀。”一把柔而不弱的女声响起,想必她是看到了马车上插的写有户部侍郎字样的招子。 宫寻睁开眼,只见一个冷艳的女子立在一众马匪身前。瓜子脸大眼睛,身形细瘦娇小,脸上确透出几分让人难以亲近的肃杀之气来。她身上虽无多余事物,但看衣衫的用料上好的官锦,相貌又是贵族千金模样。 女子就是楚清辞了。 那时楚清辞已经借假死离开后宫,改名更姓,她那时叫朱颜,在陌南城开了家叫“富春居”的酒馆,生意很是红火。 宫寻看她是个弱女子,又手无寸铁,只对她摇摇头。 “姑娘,快走,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已经性命堪忧,何苦连累无辜之人,又是个美丽柔弱的女子。 “哟,小娘子,你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呢。”马匪们露出猥琐的笑容,嘴上也不干不净。 “小娘子要活的,去寨子里给我暖床,狗官要死的,上!” 为首的马匪一声令下,其余二十几人哄笑几声,就要动手。他们看楚清辞一个瘦弱的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楚清辞桃花眼一片肃杀之气,她对着把刀架在宫寻脖子上的马匪飞起一脚,又腾空一跃,劈手夺了他的刀。 楚清辞武功了得,又比那帮马匪反应机敏,身形如电。待那人反应过来要夺,已被她一刀劈在后颈,当场毙命。 马匪们看情况不妙,一哄而上。 楚清辞刚才站在阵前,认得了为首的马匪。别人攻击她也不防,只杀红了眼一般对着为首的马匪出招。 马匪们有勇无谋,功夫也不怎么样,遇事更是猛虎冯河,不得要领。楚清辞一脚踢到马匪头子裤裆上,再生擒锁喉,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想让他活命,你们就带着金银财宝滚!” 楚清辞哪里还有之前千金小姐的模样,她衣衫上脸上沾着斑斑血迹,头发散落下来,在风里乱飞,眸子里的冷意能把人冰封,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马匪们吓得不轻,也不敢轻举妄动。 “快滚!”她怒吼一声。二十几人竟真的赶着宫寻的马车走了。 宫寻知道,让他们带着财物离开是上策。若不擒贼先擒王,只是一味拼杀,这位姑娘寡不敌众,没有什么胜算。 楚清辞和宫寻带着马匪头子走了许久,确定没人跟踪后,到野外找了棵树绑了才离开。 因为怕那帮马匪报复,楚清辞带宫寻到了自己酒馆住下,又让宫寻写了书信差人送到上京请朝廷派兵马来接他。 “你为何救我?”宫寻问。 这位姑娘犯不着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救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楚清辞只淡淡道:“你是朝廷命官,当朝皇室对我有恩,我帮你是为了朝廷罢了。” 后面再问,就三缄其口了。 楚清辞这样的女人,生得美丽娇艳,又是个开酒馆的老板娘,按理说八面玲珑讨人喜欢。但她偏是个淡泊的人,对谁都淡漠疏离,不爱说话,也不应酬。 来饮酒的人谁露出狎昵之意,第二次便再也别想迈进富春居。 也有不信邪的闹她,拿身份压她,拿钱赏她,楚清辞一样的不留情面。反正闹大了,也总有人过来为她收尾。 若不是那双桃花眼太过百转千回,写尽忧伤,宫寻会以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第81章 世间太苦 她太孤单 朱颜二字,是楚清辞假死后给自己取的。出自南唐后主那首《虞美人》,“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用在她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她读过很多书,也颇有文采,虞兮的“虞”字也出于这首词的词牌。 朱颜的富春居酒馆很大,里面有布置得极有品味的几间客房,其中一间给了宫寻住。 宫寻每日里看着这样绝美又冷淡的人,久了也就印在了心里。 宫寻看着她桃花眼里的那点哀伤和心事,越看越怜惜,越看越爱。只觉得想要亲近她,想要听她的故事。但她只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讲给他听。 “后来呢?”虞兮忍不住问。 有一天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过来找朱颜,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宫寻只知道那人走后,朱颜伤心极了。独自喝了半夜的酒,再后来,她竟推开宫寻的房门,爬到了他床上,求他要她。 平日里冷冰冰的美人,一天里话都难得讲上几句,就这样直接扑过来,没有女子的羞涩,只有难过和伤心。 她说她所有亲人都不在了,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说世间太苦,她太孤单,她要生一个孩子同她相依为命。 美色当前,求之不得。宫寻当然没有拒绝。也是那一夜,楚清辞怀上了虞兮。 “再后来,我在上京落脚后,想娶她进府,找一次,她躲一次。生了你后,我要看女儿,她也不肯,只是带着你一味地逃。” 她要的从来都是孩子,不是宫寻。 宫寻叹息。虞兮更是感慨万千。 她以为自己是父亲母亲一夜风流的产物,以为父亲不娶母亲是介意她是个酒馆老板。她怎么会不想到,母亲当时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跟父亲春风一度。 那天,是她知道了家人在鞣然的死讯吧。她以为自己身份曝露被先皇“赐死”,鞣然皇室会厚待她的家人,毕竟外界都不知道她是自行曝露,以为先皇英明,识破了她。 谁知,鞣然怕凤国查到楚家,竟先行一步对自己的子民灭了门。 她当时得有多绝望呢?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没有自裁吧?这样算来,后来楚清辞随先皇讨伐鞣然时,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 家人因她而死,她同鞣然的仇不共戴天!而先皇凤逸尘,虽保全了她,但这场灭门之灾也因她爱他而起,她也不能再继续爱他。 太皇太后,先皇,对楚清辞的感情也特别复杂。他们一方面明知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一方面又心怀愧疚。 虞兮理顺了来龙去脉,只觉得心口发闷。母亲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和变故! “我当时是户部侍郎,查一个人的户籍何其容易,只是找到了她心不在我这里,又能如何呢。” 宫寻脸上的神色,虞兮是在司徒南风脸上见过的。那是求而不得,无能为力。 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个女人没有爱过他。她同他欢好,怀了他的骨肉,养大他的骨肉。不是出于爱他,只是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亲人罢了。 宫寻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从未受过这样的无视与怠慢,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至于楚清辞和先皇凤逸尘的事,还是他上任一段时间后,先皇在御书房告诉他的。 “宫寻,朕的女人,你不要碰。” 楚清辞随军出征回来时肚子已经渐渐显了怀,知道此事后的凤逸尘气得大病一场,把宫寻约到御书房对着他大怒。 宫寻也不甘示弱:“你说她是你的女人?既然是你的女人,为什么主动爬到我床上说想要个孩子,有个属于自己的亲人!” 也是那天,宫寻才知道楚清辞原是宫里的妃子。凤逸尘贵为天子都跪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她自然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拒人千里也是有道理可言。 凤逸尘没有摆帝王架子,那天他只是个争风吃醋的普通人。凤逸尘和宫寻两人在御书房争得面红耳赤,后来竟打了一架。 凤逸尘是个明君,又怜惜宫寻是楚清辞腹中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因此治宫寻罪。 只是一想到清辞腹内的孩子是他的,就心如刀绞,后来没有要事时连早朝都不让他去上了。 “这种情况下先皇还能让您做一国之相,也是寻常人所不能的大度了。” 先皇和楚清辞的爱那样悲壮,即便他因此罢了父亲的官,或者杀了父亲,虞兮都可以理解。却没想到他能让他做最有权势的臣子。 宫寻否定了她的说法。 “当然不是,我自恃才华过人,升到户部侍郎之后几年里却再未晋升,甚至慢慢地被架空,变成了朝廷的边缘职位。先皇再英明大度,毕竟也是个凡人,有时候我会想,换了我在先皇的位置上,也会选择这么做。” “至于被重用,是先皇驾崩靖王爷摄政后的决定。” 凤逸阳清君侧,把朝野内很多反对声音都灭了族以儆效尤,也把许多倚老卖老的官员边缘化。一年不到,培养出了许多自己信得过的人,宫寻就是当时极鲜明的佼佼者。 “女儿还有一个疑问。皇室的女儿再不济也会嫁个从一品官员,您当时只是个正三品的侍郎,为什么大娘贵为郡主,是先皇没有出五服的堂姐,会嫁给您呢?”虞兮在心里斟酌着措辞问道。 凤氏是荣王爷凤歧山的女儿,荣王爷同先皇的父亲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荣王爷虽是丫鬟所生,毕竟后来也封了王。凤氏能以郡主身份下嫁三品官员,何况还是做个填房。这婚又是对宫寻心怀嫉妒的先皇所赐,于情于理说不通。 “你的这些疑惑,我也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先皇怕我再去纠缠朱颜,想要下嫁个郡主一来安抚我,二来,凤氏善妒,也能起震慑作用。”宫寻道,他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说起凤氏的缺点却不护短。 虞兮可不这么想。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深知凤郡主不是个凡事任人摆布的人,若她不愿意,纵是皇命难违,也不会嫁得那样痛快。只是,她为什么愿意呢? 第82章 对峙凤郡主 “兮儿给大娘请安。”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虞兮又去了凤郡主的住处。虞兮知道想从凤郡主嘴里听到实话几乎不可能,但她偏想去探探凤郡主的口风。 “真是稀客啊,怎么想起来大娘这儿坐坐了?” 凤郡主比起宫菲然的心机来,更是老谋深算。她对虞兮的厌恶从不写在脸上,即使后来虞兮同宫菲然交恶后,她对虞兮依然看上去极其和善。 “来人,给大小姐看茶。” 凤郡主拉了虞兮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大娘,我最近有些事一直在心里憋的难受,想着都是一家人,大娘定不会有所偏心,还是过来跟大娘说了吧。” 虞兮屏退下人后,从袖内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来。 罐子被她用蜡做了密封,在里面放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纱布包,分别装了自制的防腐剂和干燥剂。布包拿开是几块已经变得梆硬的点心,正是她刚进宰相府时宫菲然送的。 凤郡主的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一丝阴鹜之色,又马上恢复如常。 “这是何物?”凤郡主问。 虞兮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看她一闪而过的神情已了然于心。 她故意把罐子送到凤郡主眼前去。 “大娘,这是二妹妹在我刚入宰相府时送给我的点心,我吃了身体不适就用银针试了一下,果然有毒。就把这几块收起来留到现在。”她摆弄着颜色有些发污的点心给凤郡主看,“大娘,我刚来时怕伤了感情,也没有问。您说,二妹妹为什么要毒死我?” 凤郡主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虞兮在那一刻知道,她这招“敲山震虎”还是有些成效的。 “兮儿,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凤郡主突然呵斥道,“一来谁也不知道这点心是不是然儿给你的。二来,如今宰相府里人人都知道你和然儿不睦,即便是然儿给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后来调包了污蔑然儿。” 虞兮知道凤郡主是个狠角色,不会被她一两句话唬住。 又不慌不忙道:“大娘所言极是。可我前阵子遇刺,生擒了几个刺客。不知怎么的,其他几个都七窍流血而死,只有其中一个平安无恙,现在人还关在靖王府,他说是受了宰相府的人指使,还说是大娘所为。今日就麻烦大娘跟我走一趟,去当面对峙,好自证清白。” 当然没有任何活口,要是有活口,虞兮都不用特地来走一趟。说这些,就是故意诈凤郡主,想看她如何反应。 凤郡主是何等聪明的人,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虞兮的用意。她知道虞兮早就在心里开始怀疑她了,不然今日也不会过来。 “宫虞兮,我真佩服你。” 凤郡主发出诡异的大笑。 她不再年轻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标志的美人儿。美则美矣,只是眉稍眼角多了几分因为疲态,这种操劳之色倒不像一个宰相夫人会有的。 虞兮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她说下去。 “宫虞兮,绕这么大弯子,你今日来,不就是想听我亲口承认是我想要杀你吗。”她收回了往日和善可亲的伪装。 “大娘果然冰雪聪明,值得我等后辈学习。” 虞兮“赞赏”道。 “不妨告诉你,刺杀你的事还真是我做的。可是无凭无据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凤郡主轻蔑地看着她,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至于生擒刺客,你在撒谎,他们都是死士,刺杀你成功与否都活不到第二天的。” 凤郡主笑得像个疯子,早已没有了往日当家主母的温婉气质。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呢?理由呢?” 虞兮并不为被她识破而懊恼,她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取证太过麻烦。如果有录音笔,她只需要把凤郡主的话录下来,便可昭告世人凤氏是怎样的人。 “因为你是楚清辞的女儿!” 提到楚清辞三个字,凤郡主咬牙切齿,浓浓的恨意从眼睛里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娘是楚清辞?”虞兮愕然,能准确地叫出“楚清辞”这个名字,而不是“朱颜”,可见她也清楚地知道虞兮的母亲是谁,既如此,为何她对母亲的态度如此不同呢? 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凤逸阳提起楚清辞,都是尊重与感谢,而凤氏确是满满的恨意,难不成只因为母亲跟父亲的事吗? 虞兮心里百转千回绕了许多弯,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凤郡主应该知道楚清辞同先皇才是真爱,至于虞兮的父亲宫宰相,不过是个现代意义上的“精子捐献者”而已,楚清辞同他春风一度也不过就是为了生个孩子。 凤郡主若因此吃醋,为什么能容得下跟宫宰相更亲近一些的二夫人以及同宫宰相生了女儿的三夫人呢?楚清辞远在陌南,而二夫人三夫人近在眼前,明明是她们俩人更具威胁性。 她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凤郡主看不到的内里脑洞大开,设想了无数无数的可能。最大的只有一个:凤郡主对先皇,一定有秘不示人的感情! 虞兮搜罗了一下脑内关于古人的婚配知识存储。她记得中国古代表兄妹可以结婚但是堂兄妹不可以。周朝人说“同姓而婚,其生不蕃”,也就是说同姓如果结了婚,生出来的后代不能繁盛下去。 若堂兄妹想要结婚,必须是超过五代的,也就是出了“五服”。 凤国虽然在虞兮看过的史书上不曾出现,但很多制度非常雷同。虞兮有时候都觉得很疑惑,这里到底是哪里,是她所学过的哪两个朝代之间呢? 凤国的科举考试、官品制度、风俗习惯都跟中国古代的中原地区非常相似。他们甚至知道南唐后主李煜,不然母亲也不会知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样的词句。但虞兮抄李商隐的诗给他们看,他们却又是不知道的。 既如此,凤国堂兄妹堂姐弟也是不能结婚的吧?她虽然穿越过来16年了,却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个时代的近亲结婚规则,毕竟对她这个医学生来说“表”也好,“堂”也好,一样会生个智障孩子出来,都是糟粕。 “楚清辞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看似什么都不想要,却什么都没少得到,也没少跟别人抢。凭什么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既然死了,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凤郡主完全失控了,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好像不解气,又掀翻了整张桌子。 滚烫的茶水浇在虞兮的裙摆上,她躲避不及,小腿一阵痛。 第83章 义父的信 飘远的思绪往回收。难道凤郡主同先皇......虞兮脑补了一出**大戏,以至于凤郡主又说了什么,都没有太听进心里去。 “所以,我娘楚清辞就是你杀的。”虞兮一句话总结,是肯定句。 “贵妃楚清辞,早就是个死人啊,是十七年前的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赐死的。至于开酒馆的朱颜,一介草民,是谁杀的重要吗?” 凤郡主冷笑,好像她说的是捏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宫虞兮,我就问你,一个开酒馆的草民、贱民,她是谁杀的重要吗?” 她疯了一样又问。 “当然重要!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就由谁偿命!” 虞兮凑近凤郡主低声道。 “偿命?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天真!我贵为郡主,先皇没出五服的堂姐,即便真杀了个百姓,也不过被训诫两句。你以为,皇室还能把我斩首示众吗?” 凤郡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样猖狂。 “王法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手刃你。” 虞兮一字一顿道。 “哈哈哈哈......那我等着这一天,不过要杀的快一点,不然,我怕你还没成功就红颜薄命了呢。毕竟楚清辞的女儿,命不会太长。哈哈哈哈...” 凤郡主狂笑不止,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虞兮拎着裙摆,抖了抖上面的水渍。 淡淡地说:“既如此,那就请大娘就拭目以待吧。不过大娘也不要太自信,若大娘真杀的了我,我也不会经历过那么多次危险,还站在这里同你对峙。” 虞兮说罢,看也不看凤郡主,抬脚往外走去。 她记得前一世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直觉是以往所有经验的累积”,她马上就活到两个十七岁了,用这三十几年的经验判断是非对错还是有用的。 “娘亲,等我替你报仇吧,很快了。”虞兮在心里说。 两天时间里,虞兮听了太多的故事。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虞兮,她只是个占用了虞兮身体的二十一世纪女孩,但楚清辞独自抚养长大,她的确在心里拿楚清辞当这个未知世界的第一个亲人。 这几日听到如此多的关于她的故事,她曾活得那样壮阔,后来又心甘情愿去市井中做一个普通人,跟别人生个女儿,独自抚养她长大。 她只恨人生的前十三年对她了解的太少,楚清辞真的太迷人。 虞兮从凤郡主那里出来,只觉得郁结于心,难以疏解,那些情绪填满了她的心脏,她要爆炸了。 “小姐,你裙子怎么湿了,快换掉。” 两个小丫鬟看她回来,赶紧迎上去。 虞兮木然地由着惊鹊紫鹃给她更衣,整个人呆呆的。 “小姐,心情不好吗?要不,奴婢们陪你去花园里走走?”惊鹊??看她呆呆的,提议道。 “不必了,你们先忙去吧。我想自己呆会儿。”换完衣服,虞兮道。 她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这些年的习惯使然就是有事藏在心里,遇到理解不了的事儿就一个人发呆。 把两个丫头打发出去后,虞兮独自在卧房靠着发呆。 突然,“咻”的一声,支袖箭穿过窗户纸钉在她的床头上。虞兮知道,这是邵正觉一贯联系她的方式。 转头望去,一封信被袖箭牢牢钉住,熟悉的牛皮纸信封,上书:吾女虞兮亲启。 是义父的信,这次没有?派专门的信差,想必是斐冷邪回上京捎来的。 虞兮把信打开来,是义父熟悉的字体。 “虞兮吾女:一别数月,为父思女之情益笃。冬日严寒,望吾女吃饱穿暖,多珍多重。” “近日父知你亦多烦忧,其一,弑母之人未明;.其二,靖王爷处多有纠缠。关于其一,我与斐冷邪多方调查,真凶十有八九确为你所疑之人,至于那人是否勾结敌国,证据不足,尚且存疑。为父不愿你独自冒险,希望你有任何行动先同斐冷邪师徒商议,斐庄主与我交情匪浅,绝对可靠。关于其二,你若愿意,靖王爷虽看似乖张跋扈,但摄政以来知人善用,爱民如子,护得凤国子民安居乐业,是英明的摄政王,亦不失为良婿。当然,爹爹心中吾女最重,你若不愿意,有扁府和凌绝山庄为你拥趸,你生父和皇室也不能逼迫于你。” “为父老矣,近日竟艳羡他人有女膝下承欢。还望吾女早日大仇得报,早日平安回乃父身旁。” 短短三百多字,虞兮捧在手心里一读再读。这当然不是义父头一次写信给她,只是义父往日里只说些自己的近况以及让她保重之类的话,如今认真同她说起她当下最看重的两件事来,竟也是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只为她打算。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清辞、扁鹤、于惜三人都是性子薄凉的人,又被命运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到一起。 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于惜,穿越成楚清辞襁褓中的女儿虞兮,在楚清辞死后又做了扁鹤的义女。楚清辞对虞兮,严格多于温情,她看她早慧,便一直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她。但扁鹤对虞兮,却有一份额外的宠爱——扁鹤出了名的性格古怪,这种宠爱当然不是他骨子里有的,而是后期为了同这个小小的女儿相处努力培养的。他有多用心,待她有多不同,虞兮都能感受到。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尽数爆发出来,她靠着床把信盖在脸上,无声地哭了。虞兮前世也有凄惨的身世,甚至不如今生,那时候,她也会在夜里无人时大哭。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又一点点长出一个新的十六岁少女,可她的灵魂已经三十几岁,是羞于嚎啕的。只能咬着下唇,任眼泪淌一脸。 信上的墨迹被晕成一团一团,后来又沾到她的脸上,眼泪混着墨汁,一塌糊涂。 “扁老头写什么让我家娘子哭成这样?” 从太后寿宴回来也有几天了,她一直没去王府,凤逸阳有点不放心她特地来看看,正撞见这么一幕。 他悄无声息地看她良久,看她又是一声不吭地流眼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过去扰她清净。 第84章 带你回陌南 虞兮知道来者是凤逸阳,也不起身,就靠在床上用信纸蒙着脸一劲儿哭。 凤逸阳伸手把信纸拿了,又把人保进自己怀里,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信品读起来。 看到扁鹤对自己的夸奖,满意地点点头,“扁老头性格古怪,眼光倒是很好”他说。 虞兮红着眼睛白他一眼,孩子气地嘟起嘴来。 凤逸阳觉得可爱,抱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不过,居然说你不愿意也行,太过分了。”他又道,“你就是本王的人,不许不愿意。” 虞兮还在郁结的情绪里走不出来,只无声地流泪。 凤逸阳看她的下唇又要咬出血,便俯身吻上去,用舌尖一点点描绘她的唇型,把可怜的唇瓣拯救出来。 “凤郡主杀了我娘。”虞兮被他亲的透不过气,闷声说。可是,她没有证据。 “你猜是什么原因。”凤逸阳托着她的脸,伸手擦干上面的水渍,看她蹭上的墨点,想笑又怕她囧,只能憋着笑望她璀璨的眼睛。 “你笑什么?” 虞兮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语气里竟有些撒娇。 凤逸阳心都化了。 “你好像一只小花猫。” 他终于憋不住大笑,虞兮不解,从床头摸了铜镜来揽镜自照。 “啊……” 她低呼一声,赶紧跑出去洗脸了。 凤逸阳靠在床上愉悦地笑着看她跑出去的身影,这个小家伙有太多让他着迷的地方。有时洒脱,有时娇气,她不爱表达,却希望别人懂他。她不会撒娇,一举一动却让人想要宠她。 “我猜,凤郡主对先皇有不为人知的感情。”洗完脸的虞兮,才凑到凤逸阳眼前说。 凤逸阳挑眉,这样隐秘的事,她是如何猜到的? “真的啊……”虞兮看凤逸阳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很多想不通的事,因为这个认知有了思路,也能理清头绪了。 “凤郡主幼时也在宫中长大,一直对先皇有儿女私情。当年硬嫁给只是个侍郎的宫寻,还是她自行请先皇赐婚的。”凤逸阳道,心里暗自佩服虞兮的聪明才智。 “她兴许是嫉妒为什么所以男人都爱楚清辞,既然无法嫁给先皇,那就嫁给楚清辞的第二个男人宫寻。楚清辞在宫里为妃时,凤郡主就没少找她的麻烦,不过她得宠又聪明,并未受过委屈。” “那先皇对凤郡主动过心吗?”虞兮问。 “只有手足之情,我们这一辈里,只有这一个姐姐,所以她才没有特别的封字,只叫“凤郡主”。先皇比凤郡主只差半岁,二人是一同长大的,自然对她特别些,儿女私情却不曾有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心不甘,意难平。”所以楚清辞的死,凤逸阳一直怀疑凤郡主,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我以为凤郡主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做这一切为了窃国,没想到,也不过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没劲!”她撇嘴,不屑一顾。 凤逸阳看着脸上带着点水珠的虞兮,伸手又抱进了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普天之下,也就是你敢说这样的话。想从本王手里窃国,谁都没有这个本事。”他嗅着她的体香,轻声道。“不过,凤郡主若真勾结鞣然,我就顾不得皇家的脸面了。” 虞兮点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皇这么有魅力啊?”楚清辞也爱他,凤郡主也爱他。 “当一个男人在权力的中心,他必然会成为魅力的中心。”凤逸阳说的是事实,不止凤国,即便几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有谁不爱普京呢?虞兮想,他作为一个老古人,思维方式倒是很前卫。 不过,她好像是个例外。她对权力中心不太感兴趣,她喜欢温暖专一自身有魅力的人。 “先皇临终时有说一定要怀瑾继位吗?”虞兮问。 “当然没有,先皇很早之前就拟了圣旨传位于我,我没有同意。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后来才有了怀瑾。”凤逸阳对虞兮倒是没有什么隐瞒。 “普天之下的人都向往权力中心,为何你是例外呢?”虞兮甚至会觉得若凤国一直由凤逸阳摄政,会比以往任何一个帝王在位都强大。 凤逸阳从虞兮的颈窝里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她。 “非我所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愿意做皇帝,即使他们能力不够,也没有谋略,但他们就觉得自己若出生在帝王家,也能做个好皇帝,如今做不了,只是命不好罢了。”凤逸阳道。 “但我不同,尽管别人都觉得我能做好,我偏偏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好皇帝,也不想用一生去做个好皇帝。我只想要尘世的幸福,做个普通男人,富贵清闲,平安终老。” 他托起虞兮的脸,对着她的唇“啾”地亲了一下。 “幸好,怀瑾性子随先皇,他喜欢做皇帝。” 凤逸阳对虞兮一直算得上温柔,他虽看似乖张,一直以来对她却是不同的。但这样推心置腹地表达自己,却是头一次。这样不思进取的话,从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出奇的诚恳以及温情。 虞兮郁结了几天的心,突然就明朗了。 “凤逸阳,等怀瑾再长大一点,我带你去陌南跟义父一同生活好不好?”她试探地问他。 “好。都听你的。”凤逸阳倒是愿意,答应得爽快。反正风怀瑾也快长大了,再过三五年,虽说不能完全放手不管,总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事事操心。到时候同她生活在陌南,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痛快,虞兮倒是愣了一下。 “凤逸阳,你真好。”她突然说,竟然主动抱了抱他。 凤逸阳马上被撩得火起,,把人面团一样揉进怀里。 “如今不是你梦里骂我‘混蛋’的时候了。”他揶揄她,因为她的主动心情大好。 “哼,有时候确实混蛋啊。”虞兮嘴硬,把头埋进他怀里去。 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医学生居然会跑到古代来谈恋爱,她自己都大叹世界奇妙。 第85章 兰忘忧病了 难得的温情时刻,凤逸阳和虞兮都很珍惜。特别是她平日里同凤逸阳的亲昵总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从未主动过。突然这样回应他,凤逸阳只觉得心潮澎湃,抱紧了她不愿松开,又是痴缠半日。 其间惊鹊和紫鹃敲房门问需不需要伺候,虞兮也含糊得拒了,没有让人进来。 不觉间夜幕四合,宰相府里四处亮起了灯。 “你还不回去啊。”虞兮被凤逸阳撩得衣衫不整,脸像熟透了的虾。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问他。 “娘子,我想睡在这儿。”凤逸阳扯着虞兮的袖子摇晃道。 凤逸阳的身高按照现代人的计量单位换算,将近一米九,这么高大的男人又是一国的摄政王,竟能做出这样的娇态来,虞兮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板着脸:“不行,传出去坏了宰相府名声。”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啊。”凤逸阳继续摇晃。 虞兮无奈。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留宿男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可这里毕竟是封建社会,而且,留了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要保留童子身。虞兮心里碎碎念。 还是硬了心肠让他走。 她私下想着,宰相府想要抓她小辫子的人那么多,事事小心总没错。 凤逸阳闹归闹,心里懂她的难处。 “那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走。”他对着她的红唇把脸颊凑过去。 虞兮看他的样子,暗自想笑,凤逸阳有时候还是很纯情的。她平日里不主动不过是因为凤逸阳太过主动,根本用不着她主动啊,既然是恋爱,亲一下又能怎样。 她踮起脚,对着他左右脸颊各亲一下,甚至发出了湿漉漉的响声。 “宝贝。”凤逸阳被撩的哑了嗓子,又去寻找她的唇。 又吻了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走了娘子,你自己要乖。”餍足了的凤逸阳终于满意的翻窗离去。 这个人眼里是没有门的吗……虞兮对着凤逸阳的背影摇摇头,心里却满是甜蜜。娘亲,义父,哥哥,这世上又多一个人爱我了。她想。 凤逸阳走后,虞兮早早地吃过晚饭睡下了。这几天她太累了,得好好睡一觉了。 不料,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就有拍门声响起。 “小姐,靖王府那边派人来请你过去。”紫鹃在外面敲门说。 大半夜的,怎么回事? 虞兮一面穿衣一面问:“何事?” “小姐,澜沧国的九皇子派人传话说忘忧公主身体抱恙,你是唯一的女大夫,请你过去瞧瞧。”屋外答。 女大夫就她一个,但太医们有的是,兰忘忧又是个豪放的性子,若不是什么隐私的病,不至于非她不可。虞兮脑子一转,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父亲知道了吗?”她没有熟悉打扮,只是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戴了自制的口罩。就收拾了医药箱冲出去。 紫鹃看小姐的打扮,眼前一亮。 “就是老爷派人来传的话。” 虞兮点点头,赶紧跟着靖王府的马车走了。 兰忘忧的住处灯火通明,澜沧国的侍卫和王府的下人满满的挤在偌大的院子里。兰忘忧在房里不肯出来,兰笑卿和凤逸阳在门外等着。 虞兮也不客套,直接背着药箱冲过去。 “怎么回事?”虞兮开口问兰笑卿。 凤逸阳看着虞兮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打扮,还穿这样少? 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说:“她只说病了,太医要给诊治又不肯,喊着自己要死了,本王总不能看着她死在我凤国。” 虞兮不赞同地皱眉,这是什么话,言下之意好像是要死回你澜沧国去死。她这个古代男朋友,也太直接了。 “不过,你下次深夜出来不许穿这样少。” 比起忘忧死活,他更怕她着凉。 “你来说。”兰笑卿指了指兰忘忧的随行宫女道。 宫女便凑到虞兮耳边小声说了病情。 兰忘忧前几日一直觉得胸口有个肿块,但是前些日子来了例假,以为只是经期的正常现象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例假没了,肿块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硬,碰到就疼得死去活来。 疼又羞于启齿,又不想给太医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别说古代女人,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被男医生看妇科病也会不好意思,虞兮这一点上还是可以理解的。 “忘忧公主,我是宫虞兮。“” 她敲兰忘忧的门,在门外喊。 “你走!别来看我笑话!” 兰忘忧大发脾气,房内传出茶杯枕头等物砸墙的声音。 “还有力气砸东西,你死不了。让我进去,我给你看病。” 虞兮在房外耐着性子哄她说。 “宫虞兮,你不要假惺惺,不需要你给我看病!” 兰忘忧心情差到极点,声音里有哭腔。 虞兮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依然敲着门说:“兰忘忧,我义父是凤国最好的大夫,我是凤国第二好的大夫,我给你看病你一定能好。” “不要!”兰忘忧听她喊,自己的嗓门也提高了。 虞兮慢慢失去了耐心。 “好,兰忘忧,你不给我看是吧?那你就等死吧。你死了之后,就没人跟我抢摄政王了,也没人能去烦司徒兄了。想想就开心啊。你一死,我就穿一身红,嫁到靖王府,还有司徒兄来参加喜宴。哎呀,越想越开心呢……”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脸泪痕的兰忘忧走出来,撅着嘴看她。 “宫虞兮,你想好了。如果不医治本公主,本公主死了与你无关。如果你医治本公主,没有医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想好了吗?” 虞兮看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这才长舒一口气。 “放心好了,你那么年轻貌美可爱,死了可惜,会好的。” 第86章 乳腺手术 兰忘忧在虞兮眼里像个可爱的妹妹,抛去她想要凤逸阳娶她不谈,这个小女孩是很讨人喜欢的。虞兮骨子里是个成年人,讨厌不起这样的人来。 兰笑卿和凤逸阳对视一眼。 “放心,虞兮。你尽管放手医治,我澜沧国不会是非不分,怪罪于你。” 兰笑卿赶紧给虞兮吃定心丸。 “你叫他什么?” 凤逸阳一个白眼对着兰笑卿飞过去。 “失礼了,是宫大小姐。” 兰笑卿对虞兮作揖改口。按身份地位,他根本无需如此。 “叫嫂嫂。” 凤逸阳不客气地命令。 虞兮扶额。这个男人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她本来就叫虞兮,以九皇子的身份直呼其名也没什么啊。这个“嫂嫂”才是不伦不类。 兰笑卿跟虞兮一样无语。只得道:“有劳嫂嫂了,快去给忘忧瞧瞧。” 虞兮也懒得跟这俩男人扯皮,带着几个丫鬟关了兰忘忧的房门。 “衣服脱了。” 虞兮指挥兰忘忧躺在床上,又说。 兰忘忧不情不愿地脱了上衣,只穿一件肚兜。 虞兮一把把肚兜也扯了下来。 眼前的身体怕不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吧,虞兮一个女人一时间都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兰忘忧小孩子脾气,生得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女人的温柔缱绻。如今一览无余,虞兮只觉得自己都要流鼻血了。 这……没想到这个公主这么春色暗藏,这身材活脱脱一个古代版的玛丽莲·梦露啊。 “你太过分了!” 兰忘忧难得露出了羞怯的一面。 虞兮忍着鼻血看她,伸手对着她的两坨肉捏过去。 “啊!” 兰忘忧低呼,不知是疼还是羞。 一坨没有,虞兮又捏住另一坨。 兰忘忧发出“嘶”的一声,这下肯定是疼的。 她捏到一个坚硬的肿块,已经鸡蛋大小了。不是乳腺瘤是什么!只是这个大小,一定不是这阵子才形成的。 “多久了?” 她问。 “很早就有,但是那时候不疼,我也就没告诉别人。” 兰忘忧被虞兮捏得眼泪汪汪,乖乖答道。 虞兮点点头,迅速在心里想了治疗方案。她的肿瘤太大了,而且一直在增长,绝对有恶化的可能。兰忘忧虽然不懂医术,但一定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才夜里疼得大闹说自己要死了。肿瘤在古代跟绝症无异,她想必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早期刚发现肿块,还可以配些汤药给她喝,如今只能手术了。 “你治不好的,我母妃就是因为这个死的。这是不治之症。我们澜沧国的皇家,我的家族和母妃的家族都不想生女儿,就是因为女儿就有得这个病的风险!” 兰忘忧道,想起陈年旧事来,不知是疼还是心里难受,眼泪汪汪的。 都是没了妈的孩子,虞兮瞬间跟着有些心疼。依兰忘忧的说法,她的母亲应该是死于乳腺癌了,这个病遗传率极高,难怪她知道严重性。 相传皇室都有生儿生女的秘药,想必是真的。兰帝也知道有女儿会有风险,就一连生了十个儿子,她对忘忧公主极尽宠爱也是因为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而且后来又没了生母吧。 “没事的,忘忧。你不要怕痛,只要乖乖听我话,就一定能治好你。”虞兮的明明比她小,却一直拿她当个孩子。她安慰道。 兰忘忧不解地看她。 虞兮于是用尽可能“古代”的方式,跟兰忘忧说了自己的治疗方式。 “忘忧公主,你这是乳腺肿瘤,如果再恶化,一定会危及生命。但是现在,就会降低死亡可能。当然,以后也许还有再长得可能,但健康女人也有这个可能,只有预防得当就不会有事。”虞兮认真地望着兰忘忧道,“取肿瘤的时候呢,我会尽量用麻药让你不要太痛,但是伤口缝合和养好的过程一定会痛,也会留一点疤。” 虞兮盯着那对好看的大白兔,有些于心不忍。 兰忘忧倒是不矫情:“我都快死了,还怕留疤吗?你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要做就快点。” 不知怎么,她虽然讨厌虞兮抢了凤逸阳的爱,对她说的话却是很信任的。她嘴上说着不要她看笑话,不要她管,心里却从未觉得这个女人会害她。 兰忘忧倒是比虞兮预想的更配合,她又长舒了口气。 于是从医药箱里翻出自己需要的材料来:一幅羊肠制成的外科手套、一件自制的无菌手术服、一把特制的手术刀、一卷最细的鱼线、镊子、剪刀、自己提纯的酒精……应有尽有。 兰忘忧看着虞兮一件件往外拿东西,看傻了眼。 “这是什么啊。” 闻所未闻,一个大夫药箱里不是草药和银针,这奇奇怪怪的都是什么啊。 “给你做手术取出肿瘤用的。”虞兮道。 她命人搬了一张小床进了兰忘忧房里,又让十几个丫鬟挑了最亮的油灯站在兰忘忧四周。兰忘忧赤身躺在床上,用手术布盖好,只露出那只病变的大白兔来。 兰忘忧认命的闭上眼,一切由着她。 用酒精消毒后,虞兮涂了一层软糯冰凉的膏体到大白兔上,然后就没了动作。 “这是什么?”闭着眼的兰忘忧问。 “麻药,这样会减轻疼痛。” 过了约莫一刻钟,虞兮用银针对着大白兔扎了一下。 “疼。”兰忘忧道。 看来敷麻药还是不如注射管用,奈何虞兮在这个世界上,是实在发明不出注射针筒来,单那个空心的针尖,就让她头痛。 “那你忍一下,我扎点麻药进去。” 说办就办,不一会儿,几十只小针带着麻药扎进了兔兔里。 又过了一刻钟。 “还疼吗?”虞兮用长针扎进去。 “不疼了。”兰忘忧老实道。 虞兮看时机已到,取了手术刀,手起刀落对着大白兔滑下去。 “啊!”平日里伺候兰忘忧的小宫女一声尖叫,拿着油灯的手险些抖落。 “不想让忘忧公主死就闭嘴。”虞兮命令道,冷静的语气让兰忘忧都不觉得安心了一些。 她没有止血钳,手术过程自然血腥恐怖些。但好在虞兮跟义父又学了几年中医,对止血的穴位有所了解。她把一些银针扎了穴位为兰忘忧止血,虽然不如止血钳好用,总不至于让兰忘忧失血过多。 第87章 宫虞兮是个好人 剖开层层真皮、脂肪与腺体,真正找到肿瘤又取出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虽然麻药减轻了痛苦,但不可能完全不疼。兰忘忧尽可能不喊叫以免影响虞兮,但被挖的疼了也是忍不住哼哼唧唧。虞兮更是累了一头一身汗,只得让一个小丫鬟负责擦拭。 “你忍一下。”快缝合时,虞兮跟兰忘忧说。 她实在是怕影响这两坨肉的美观,选择了最难的微创。如果口子再开大一厘米,难度会小很多。 “不用管我疼不疼,你做你的就是。” 兰忘忧难得这样成熟克制,让虞兮在心里都高看她一眼。 “好了。”缝好后,虞兮包了纱布上去道。 兰忘忧这才疼得大哭起来。 虞兮握了她的手,哄道:“没事没事,成功了,你不会死了。” 之后,又写了方子命人连夜抓了几样草药来。 兰忘忧手术完,最重要的是消炎,放到现代还得输几天消炎药呢。喝汤药是一方面,还是不够快。虞兮亲自在兰忘忧房里把几样药材磨了粉末,又亲自调和了派人去煎好晾凉。 药汁放凉后,虞兮找了个细口的胶皮瓶子尽数灌进去,又让丫鬟们回避。 “你翻下身,后面对着我。”虞兮对忘忧命令道。 忘忧不解。 “屁股对着我。”虞兮又说。 “……”兰忘忧欲言又止,终是听了话。 “啊!宫虞兮,我要杀了你!”兰忘忧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被人用药瓶怼到直肠里去,这个人还是个女人,是她的情敌宫虞兮。 她有气无力地喊。 虞兮也是无奈之举,二十一世纪很多儿童发烧打针都是从这个部位注射进去,无非是因为一来不疼,二来直肠给药确实吸收快。她没有注射针筒,又怕兰忘忧发炎感染,只能出此下策。 权当给她上个开塞露吧。虞兮想,也是尴尬得要命。 “宫虞兮,你大不敬。”兰忘忧潜意识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又开始拿出了娇小姐的脾气。哭哭啼啼控诉虞兮。 虞兮浑身被汗湿透了,虚脱地坐在地上,把背靠在兰忘忧床脚大喘气,也不理她。 等一切妥当,天已经大亮了。 凤逸阳和兰笑卿再进来时,就见兰忘忧眼泪汪汪的躺在床上,而虞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地上。 “成功了,忘忧公主不会有事的。”虞兮精疲力竭,虚弱地说。 未及反应,人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累成这样。”那人心疼得不行,“你照顾你妹妹,我家娘子要睡觉了。” 凤逸阳知道兰忘忧没事了,看也不看,就抱着虞兮走了出去。 “哥哥。”兰忘忧已经穿了衣服,她伤口疼得不想动,虚弱地跟兰笑卿撒娇。 “乖,没事了。”兰笑卿哪里看妹妹这么委屈过,心疼极了。 兰忘忧扑簌簌落下泪来,忍着疼扑进哥哥怀里。 “宫虞兮是个好人。”她想想虞兮那么无私地救她,有些感动。 兰笑卿摸摸她的发顶,笑道:“嗯。可她还是你情敌,逸阳对她的心思你也看到了,实在是不好动摇。” “哼,本公主不要的人,让给她吧。”兰忘忧自知没有胜算,还是嘴硬。 兰笑卿好脾气地哄着她。 “你好好休息,一切等好了再说。她是凤国第一美人,你是澜沧第一美人,她又救了你一命,输给她不算丢人。” 这边兰笑卿忙着为忘忧找台阶下,哄她转移注意力。 那边凤逸阳抱着虞兮,一路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一脸不爽。 “我回宰相府吧。”虞兮是一个人出来的,没带丫鬟,但一夜未归也不合适。 凤逸阳本就冷脸,这下更是降到冰点。 “哪也不许去,今天就在王府睡觉。” 虞兮听他语气太冷,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我治好了,你又不高兴了。 “我没事,凤逸阳。”她嘴上只好安抚。 “这个兰忘忧也是个麻烦精,以后再也别来凤国了。”凤逸阳仅有的怜香惜玉也就能给虞兮,说起兰忘忧来都是不满意。 虞兮看安抚不了,索性在他怀里闭了眼假寐,因为太累,还没到凤逸阳的卧房已经睡着了。 凤逸阳和兰笑卿在外面守了一夜,也累得不行,干脆抱着她和衣躺在床上,也睡下了。 虞兮太累了,等睡醒,已经又是晚上了。 她睁开眼,就撞上一双深沉的凤眼,那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啊,你怎么不叫我!”虞兮一骨碌爬起来,想着糟了。 “宰相府那边打过招呼了,忘忧公主抱恙,需要你诊治几日。”凤逸阳按住不安的小人儿说。 “那还好。”虞兮还是要起来,“忘忧公主那边我去看一眼。” “不必,你开的方子丫鬟煎了药给她。”凤逸阳跟着坐起来,又伸手抱紧她。 他命人上了饭菜来,又烫了壶好酒。 “先吃饭,明日再去看她。” 见虞兮刚醒还有些懵懂,抱着她下了床,又要喂她。 虞兮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跟小说里才有的帅哥王爷有这么一天,他确实很宠她,宠的有些不真实。上次她肩膀受伤被喂饭还情有可原,如今有手有脚,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喂了。 “我自己吃。”她赶紧自己拿了碗筷,在凤逸阳对面坐好。 “本王不介意喂你。”凤逸阳好心道。 虞兮羞的耳朵都红了,小声道:“不用。” 凤逸阳自在得很,说起挑逗她的话来更是跟不要钱似的。 “这点事你都这么害羞,以后本王过完三十岁生辰,一些私房乐趣,你岂不是玩不来。”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以后,他可是要很多不同方式的! 虞兮细想了下他话里有话,淬道:“不要脸。” 凤逸阳大笑。 “宫虞兮小姐,娘子,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么说本王。”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多无耻。” 虞兮鄙视道。 “那我要无耻给你瞧瞧。” 凤逸阳又走到虞兮面前去抱住她。 她在端着碗吃饭,但他的手不老实地又伸进了衣襟里。 第88章 爱的理由 一顿饭凤逸阳几乎没吃,美色当前,秀色可餐,他闹着就饱了。虞兮被他闹得也吃得心不在焉。后来烦了干脆草草吃完跑去看兰忘忧了。 凤逸阳食髓知味,看她恼了只是宠溺地笑,并没有跟去。 兰忘忧麻药劲儿早过了,正疼得躺在床上小声哼哼。 “喝药了吗?”虞兮问兰忘忧的宫女。 宫女回道:“喝了药的,公主刀口疼得难捱,刚才都要昏过去了。” 古代的医疗实在是不发达,也没有什么辅助器械,做完手术疼只能生生挨着。看兰忘忧小脸刷白,虞兮很是于心不忍。 “我开点止疼药给你吧,但是止疼药会延缓伤口愈合的速度,可以吗?”虞兮坐在床边问兰忘忧。 兰忘忧虚弱得摇摇头,说:“不要,疼着吧。”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非同寻常的忍耐力了,虞兮在一旁看她,自觉平日里真是小瞧她了。她看似天真可爱,毕竟是皇家的女人,忍耐力和坚强程度比她预想的要强很多。 “谢谢你。” 兰忘忧突然道,声音很小,有些害羞。 “啊?”虞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你宫虞兮,等我好了就回澜沧,我准备放弃逸阳哥哥了。”兰忘忧又说。 她实在是讨厌不起这个救她一命的女人来,尽管心里觉得她是情敌,应该讨厌她,恨她的。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别扭着,又逼着自己跟她抢,又知道自己抢不过她,又生气自己看上的男人都喜欢她。她太矛盾了。 如今她又救了自己,兰忘忧终于想同她和解了。 虞兮听她如此说,倒不显得多惊喜,只说:“公主什么男人得不到,何苦心心念念一个登徒子。” 嘴上说着,又想起凤逸阳的种种来,在心里小小的害羞了一下。 兰忘忧嘟嘴:“不许这么说逸阳哥哥。” “说我什么呢?”凤逸阳推门进来正听到这么一句。 “没有”虞兮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去取点参片来给忘忧公主含着,疼痛感会降低一点”说完便想躲出去。 “避本王如蛇蝎,是怪本王刚才太过孟浪了吗?”凤逸阳故意在她背后说。 “不要脸!”虞兮嗔道,小跑了出去。 只剩凤逸阳和兰忘忧面面相觑。 “逸阳哥哥,你跟宫虞兮在一起吧,我退出。” 兰忘忧嘟哝。 “好。”凤逸阳点点头,并不想解释什么。 “我懂你们为什么喜欢她了。”她突然说。 “为什么呢?”凤逸阳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姿容过人的女人不只有她一个,聪明女人也不只有她一个。可她对于他来说似乎是非同寻常的。 “应该她不拿你当王爷,只拿你当个普通男人。她也不拿我当公主,只当我是兰忘忧。”不管她嘴上多客气,那种生而平等的观念,是骨子里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比比人身份低,也不会因为凤逸阳是王爷而喜欢或者不喜欢他。 “有道理。”凤逸阳认同地点点头。 但只有在虞兮面前,他才不是天下为尊的摄政王,而是一个需要被爱的普通男人。都说人在楚清辞眼里没有三六九等,估计先皇那样迷恋楚清辞,也是这个原因。 美丽的人很多,她不只美丽还真实。真实还不畏权贵,还活得那样洒脱,的确是是非常不同了。 接下来的几日,虞兮一直住在靖王府,照顾兰忘忧的事也都亲历亲为了。 凤逸阳怕她操劳,一直让下面的丫鬟做,可虞兮发现她们毕竟没有医学基础,药粉磨得不尽人意不说,给兰忘忧清理伤口换纱布也总是放不开手脚。 后来虞兮干脆亲力亲为照顾起兰忘忧来,汤药和直肠给药相结合,兰忘忧本身年轻好动,身体底子又好,恢复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只是兰忘忧平日里总往慈恩堂跑,几乎一日都没有落下过。自从做完乳腺手术后,下床都懒得,终日只能躺在床上休养,慈恩堂也是好几日没去了。 司徒南风起初并不知情。 兰忘忧手术的第一日,司徒南风跟往常一样去了慈恩堂总店坐镇。到店的头一件事就是趁着兰忘忧没来,让账房先生先把账对完,免得她来了又闹的他不得安生。 账房先生便把前一日的收支情况事无巨细地跟司徒南风说了。司徒南风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希望他再快一点,免得兰忘忧途中闯进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账房先生该对的账目都已经报备清楚。司徒南风坐在桌前又喝了会儿茶,心里还奇怪:这个混世魔王怎么今日起的这样晚。 转眼快中午了,下人们准备午饭,问司徒南风想吃什么。司徒南风想顺嘴问问兰忘忧,毕竟这丫头每日蹭饭不说还挑嘴得很,终日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跟个小公主似的。啊不,人家真是公主。 “忘忧公主......” 想也不想问出口来,才意识到人根本不在。 “小公主今日没来,是不是不必做小公主的饭菜了?” 伙计问。 司徒南风点点头,示意他看着安排。 后来又把人叫住说:“算了,多做一点吧,万一中途跑来要吃饭,毕竟是友邦公主,怠慢了不好。” 一顿饭吃完,兰忘忧也没有来。 她前几日天天往慈恩堂跑,跑了四五日,今日大概终于发现自己这边没什么意思,才失去了兴趣。司徒南风想,兰忘忧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啊。 突然就没有人斗嘴扯皮了,司徒南风还有些不习惯。药房里的一切变得有秩序起来,旁边不再有个百灵鸟一样的家伙叽叽喳喳了。 “真好,真清净啊。”他边摇着扇子看医书,边感慨。 “是呢,立马安静了很多。”有伙计陪着笑脸应和。 不来也好,乐得清闲。司徒南风想。 他看书打瞌睡慢慢地消磨着时间,许久才到了傍晚。 突然一抹红衣的身影闯进视线。司徒南风迅速从医书里抬起头来,心说,这丫头还是耐不住寂寞跑来了。 第89章 你怎么才来 “今天怎么这会儿才来。”司徒南风忍不住说。 “公子您说什么?”来人诧异。 原来不是兰忘忧,只是个过来抓药的人罢了。 伙计们忙上前招待,司徒南风在柜台里看着,只觉得好笑。 哪里像兰忘忧了?不如兰忘忧高挑,身材也不如兰忘忧婀娜,脸更是逊色了不知道多少。除了跟兰忘忧一样穿一身红衣,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 何况,兰忘忧也并不总穿一身红,她是张扬的人,怎么好看,怎么穿。 虽说那丫头性子嚣张跋扈,仗着有几分姿色蛮横得很,让人烦。但相貌却是极好的,自己说她丑,不过是有意逗她罢了。 用伙计们的话说,月亮上的嫦娥也就长成这样了。 司徒南风陷入沉思,直到那姑娘买完药走远了都不知道。 后面一连三日,兰忘忧都没有露面。连老成稳重的账房先生都忍不住问:“坊间没有那个澜沧国小公主回国的消息呀,怎么这几日都不来了。” 司徒南风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说了极过份的话,真的中伤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孩子心性罢了,玩够了,觉得没意思,就懒得来了。” 司徒南风只比凤逸阳小两岁,也二十有七了,在凤国许多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孩子都有十岁了,他和凤逸阳这种近三十岁依然不近女色的,是异类中的异类。 伙计们看小公主天天过来闹他,总觉得两人有那个意思,巴不得他把小公主娶了才好,如今人却不来了,一个两个的,似乎比他还急。 司徒南风骨子里要强,面上确实温柔和雅的性子,对谁都让人如沐春风,唯独对兰忘忧促狭得很,要么逗她要么气她,也难怪众人多心。 “主子,忘忧公主前一日还吵着要我来的路上买个糖人儿给她呢,第二日就不来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伙计来福就是那日虞兮买人参接待她的那个,人跟兰忘忧年纪相仿,机灵得很。他凑上去跟司徒南风说,实指望司徒南风去靖王府看看才好。反正主子和摄政王是表亲,进靖王府又不困难。 司徒南风心里纠结,面上只淡淡道:“不来才好,来了闹得慈恩堂鸡飞狗跳的,这么多人不够烂摊子的。” 伙计们都是一群半大的男孩子,都是十六七岁,十八九岁,他们鲜少见兰忘忧这种身份地位又不端着架子的主儿,她胡闹也是小女孩的胡闹,不仅不讨厌她,还愿意事事让着她,逗她开心。 司徒南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兰忘忧又只是闹着他玩,并无恶意,才放任她胡闹的。 又几日过去,有小伙计的表亲问在靖王府做厨子的邻居,才知道向来活泼可爱的忘忧公主大病不起,宫大小姐已经在靖王府医治照顾多日了,赶忙回来匆忙报给司徒南风。 传言总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几经周折传到了司徒南风耳朵里,是兰忘忧垂死挣扎多日,已经要香消玉殒了。 司徒南风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别扭情绪,赶紧备了马往靖王府看人去了。 二十一世纪做完手术七天基本上能愈合创口,拆了线再慢慢休养就好。但古代设备有限,又没有西药,全凭兰忘忧的身体底子和虞兮的汤药撑着。 到了第七天虞兮看了看创口,尚未完全愈合,也没有急着拆线。 “再长个一二天拆线也不迟。”她盯着兰忘忧的大白兔道,伸手捏着肉皮查看愈合情况。 尽管都是女人,又不是头一次了,兰忘忧还是别扭得很。 “宫虞兮,你还说逸阳哥哥是登徒子,你才是呢!”她撅着嘴道。 她在床上躺的都要疯了,心里只盼着快点好起来吧。 “女人以后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呢,公主你这几天都忍不了,以后坐月子可怎么办。”贴身的小宫女劝兰忘忧道。 兰忘忧一想到以后她生了娃要一个月不能出门,脸色都丧气了许多。 “最近有没有人找过我啊。” 这是她起初常挂在嘴边的话。 小宫女只说:“公主,你在凤国是客,除了靖王爷又没有亲人朋友,怎么会有人找你呢。” 兰忘忧好看的杏眼黯淡下去。 “也是哦……” 这样问了几次,便自觉没趣,也就不问了。 “公主,有个司徒公子求见。” 第八日,司徒南风才知道消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快请!”兰忘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想大白兔上的伤口一痛,脸都跟着白了。 于是司徒南风进来时,正看见她靠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眼泪汪汪的模样。 兰忘忧这几日瘦了这么多,原来还肉嘟嘟的,现在竟快要似虞兮一样纤弱了。 司徒南风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想说关心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说:“兰忘忧,你这样不热吗?” 兰忘忧摇摇头,汪着的眼泪却涌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她一开口,就是娇嗔的话,说完又自悔失言。 依照她和司徒南风的关系,即便他不来看她,也说不得什么。 “才听说你病了。”司徒南风也在心里愣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什么病,最近怎么样了?” 兰忘忧再开朗也是个封建社会的女孩儿,对于乳腺瘤这种病症,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没事。”她红了脸,小声嘟哝。 司徒南风看她的神情,猜到了她是女子病,也不方便再追问。 兰忘忧身体不适没有力气作妖,就病恹恹地靠在床上。她没有梳洗,黑发散开来垂在两肩,平日里就很娇,如今更是露出几分娇滴滴的神态来。 司徒南风看着,只觉得自己平日里说她不美,何止扯谎,简直是昧良心了。 他是探病来的自然也收敛许多,没有说什么故意惹她生气的话,两人竟然难得的相安无事共处了半日。 傍晚时分,司徒南风要告辞回去,兰忘忧可怜兮兮地抓住他袖子。 “司徒南风,你走了我自己好无聊啊。”她又要眼泪汪汪。 司徒南风看她的模样,没来由心里一动。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他难得安抚道。 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门口,正赶上虞兮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虞兮一躲,滚烫的药洒在手上,瞬间起了个泡。 “你没事吧。”司徒南风下意识地把药接过来,又抓起她手腕查看。 虞兮疼得直咬下唇,却依然摇摇头。 “没事的,是我不小心,司徒兄不必介怀。”怕司徒南风太过内疚,她赶紧宽慰道。 司徒南风眉头拧得死紧,又内疚又心疼,赶紧问丫鬟们要了烫伤药来要给虞兮涂。 第90章 醋坛子忘忧 “你手没事吧?” 也不知凤逸阳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药没有上完就急匆匆推门进来。 虞兮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攥住了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皱起了眉头,脸黑得像被人欠了八百万。“你们怎么回事,让本王的女人亲自端药!” 一屋子下人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喘。司徒南风和兰忘忧都皱着眉看他。虞兮看凤逸阳怒气冲天的模样,怕他又无端迁怒别人,赶紧扯了他的袖子往外走。 “我想起件事要跟王爷说,就拜托司徒兄监督忘忧公主喝药了。”她忙说,拉着凤逸阳赶紧往外走。 凤逸阳还要说什么,被一只莹白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 软软的小手覆在唇上,再大的火气都化成了绕指柔。 他啄了一下她的掌心,才沉声道:“以后不许亲自煎药,再不许受伤了。” 凤逸阳自己是十几岁就带兵杀敌的人,到如今年近而立,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自己被箭射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虞兮的事情上却总有些小题大做,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知道啦。” 虞兮赶忙说,拉着他离了兰忘忧处。 司徒南风看着二人的背影发呆,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凤逸阳和虞兮的感情根本不是他能插足的。 他们有一种特别的默契与和相互制约,除了宫虞兮,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收服的了大名鼎鼎的靖王爷。反之,除了靖王爷,自然也没有人能收服的了宫虞兮。 民间有句话叫“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也就是如此了吧。 凤逸阳被虞兮连哄带骗拉出去后,丫鬟们各忙各的,又留下司徒南风和兰忘忧面面相觑。 “虞兮让我监督你把药喝了。”司徒南风不急着离开了,而是把药碗拿了送到兰忘忧手边。 兰忘忧似乎很委屈,也不知怎么就不高兴了。 “我不喝,你回去吧。” 兰忘忧瞪着一双小兔子一样的眼睛说。 司徒南风习惯她无常的脾气,也不跟她计较,伸手捏住了她下巴。 “你不喝我可灌了。”在司徒南风眼里这就是个任务,完成就好。 兰忘忧犯了大小姐脾气,在他手里死命挣扎。 “我就不喝。” 她手术初愈,脸色苍白得很,挣扎起来却不遗余力。司徒南风怕真的伤到她,又松了手。 “我不在不也每日喝药吗?怎么今日就矫情起来了?”司徒南风也恼了,药碗往旁边的小桌上重重一掷。 “我就不喝,你去哄你的宫虞兮,给宫虞兮擦药去吧!”兰忘忧眼泪汪汪,伸手拂了药碗到地上去。 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汤药更是溅了司徒南风衣袂上。 “兰忘忧,你好一副公主架子!” 司徒南风是皇亲国戚,又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太皇太后怜爱他,对他一句重话没有。 兰忘忧这样又作又闹的,他是从没见过的,也跟着火了。 “不欢迎我,我走便是,你这一出大可不必。” 他踢了一脚满地的碎片,头也不回地去了。 兰忘忧心里百转千回,又懊恼又自觉小家子气,想叫他又拉不下脸儿,只得任他走了。 虞兮那边烫伤后被凤逸阳禁足了,有什么事就让那边的下人两边传话远程指导,足足三天没有过去看她。 虞兮嗔怪凤逸阳小题大做,却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去哄凤逸阳开心。 “忘忧公主的手术是我做的,我要负责到底,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跟澜沧国也不好交待。”她跟凤逸阳敲边鼓,想让他同意她继续亲自照顾。 凤逸阳也不是个好说话。 “有什么事本王担着。”他捏着她莹白的小手看个不停,对着那块汤药烫出的疤皱着眉头拒绝。 虞兮自己就是大夫,随便擦点药就不会留疤,总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忧心。 “不会留疤的。”她说的是实话。 “那又怎样,你还是会痛。”凤逸阳这件事上总是很固执。 他把她看得太娇贵,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虞兮有时候也好奇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这个老古人专制霸道说一不二,对她倒是又宠爱又忠犬,事事以她为重。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她小声嘟哝。 “什么?”凤逸阳没听清。 “我说,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她重复道,双手托了凤逸阳的脸凑近看他,“也不知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放在心上。” 凤逸阳被她软软的十指托着,脸凑着脸看着,撩得心里痒痒。 他又想起她十二岁那年闯进他的小院,被抱在怀里的感觉。整个人瘦小娇软,大眼睛尖下巴像一只狐狸。 他又像那日一般把她抱在了怀里。 大人抱孩子的抱法,虞兮的臀坐在凤逸阳的臂弯里,吓得赶紧抱住了他的头维持平衡。 “你发什么疯。” 她有些无措地低呼。 虞兮伏着身子,襟口正好凑在凤逸阳的眼前。 凤逸阳看了又要闹她,对着她露出的锁骨和皮肤伸出舌尖去,湿哒哒地舔了一口。 虞兮的脸又变成了绯红色。 “不要……脸……”那人还在继续闹她,她气息不稳,后面的话几乎说不成形了。 凤逸阳似乎一直这么荤,两人相处的方式在没有互相表露心迹时就特别少儿不宜,如今更是有些肆无忌惮。 “我们玩点别的。”凤逸阳抱着虞兮进了内室,放下床幔来。 虞兮撑着他,让他跟自己隔开一臂距离提条件:“我要去见忘忧公主,贴身宫女说她跟司徒兄斗气了,心情很差,我怕她影响恢复。” “不行,她哪有那么娇贵,让本王的女人亲自照顾。”凤逸阳再次拒绝的干脆。 虞兮可怜兮兮:“她要拆线啊,不拆会长在肉里。” “丫鬟们拆也是一样的。” “那你不许碰我。” ...... “去看吧,不许亲自煎药,不许亲自照顾!” 凤逸阳咬牙切齿道。 再不过三十寿辰,他就要憋疯了。 第91章 司徒和忘忧 手术后第十天,兰忘忧的伤口才得以拆线。虞兮带了调好的祛疤膏过去,拆完线对着那只动人的大白兔擦上去。 兰忘忧由最初的不自在已经慢慢习惯了,任由她“吃豆腐”。 “应该没事了,但肿瘤就有复发的可能,还是要多注意。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可以每年喝7-14天,预防一下。” 虞兮一边擦药一边说。 通过这阵子的相处,兰忘忧早已放下了最初的假想敌心态,在心里喜欢上这个不卑不亢又医术超群的女孩子来。她耿耿于怀的,不过是自己中意的男人都喜欢她,但这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她要抢。 “我过几天就回澜沧了。”兰忘忧有些低落地说。 虞兮不解:“就这么回了?多住一阵子也无妨啊。”反正都住了这么久了。 她怅然道:“我本就是寻爱来的凤国,逸阳哥哥喜欢我,我在澜沧也喜欢,不喜欢我,我天天在眼前晃也是一样的。有你在,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哦?我以为忘忧公主感兴趣的人已经变成司徒兄了,看来是我想多了。”虞兮心思细,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只是说与不说的区别。她一个两辈子加起来有三十多岁的人,比兰忘忧对感情看得还要通透一点。 兰忘忧愣了一下,她喜欢司徒南风?司徒南风对别人温文尔雅,就对她不好,她才不喜欢呢!想起他发脾气走了,又是一阵气。 虞兮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啊,就踏踏实实多住一阵子,等伤口不疼了再走也不迟,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是伤口上开刀的,更要注意。”虞兮劝道。 “你不要乱讲,我才不喜欢司徒。”兰忘忧根本听不进后面的话,只说。 虞兮笑:“好,我不说就是。不过,司徒兄怎么这阵子又没来了。” 兰忘忧脸色更精彩了,又羞于告诉虞兮是自己把司徒气走的。只说:“他就是那个样子,我死了才好呢。” 虞兮知她是气话,却觉得兰忘忧和司徒南风登对得很,她能看出两人对彼此都是不同的,司徒南风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在兰忘忧面前都难得的真性情,兰忘忧更是心事写在脸上的主儿,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想着有机会撮合一下才好。 帮兰忘忧擦完药,又坐了好一会儿。 兰忘忧自小骄纵,又是男孩子堆儿里长大的,第一次有女孩儿做朋友,“化敌为友”后,她虽然嘴上不说,实则很珍惜同虞兮这份蛮独特的友情。 而虞兮,本就未以忘忧为敌,自然更不会介怀。 两人坐在一起话也不多,就是安安静静地呆着。虞兮记得她前世在那个还可以刷手机的年代看过一句话:真正的朋友不是有说不完的话,而是在一起即便一直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她同凤逸阳、哥哥和兰忘忧都是这样的。凤逸阳是美色当前只忙着对她上下其手,顾不得说什么。后两者是心里喜欢她,以她为友,却又因为性格和生长环境不同,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 世间懂虞兮的人,还是少。楚清辞生在这个时代都觉得孤单,她一个穿越过来的,没人懂她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有几个这样的人存在,她已然很知足了。 又过了些时日,兰忘忧好的差不多了。司徒南风跟兰忘忧斗气一直没有再出面。虞兮在兰忘忧的宫女哪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越是如此,越知道在司徒南风心里兰忘忧是不同的。她那样辜负他,他都能待她如常,而兰忘忧只是闹了小女孩脾气,他就生了大气。 两人一个小孩脾气,一个宽容有度,又都是天生的贵族,在虞兮眼里很是登对。 她跟凤逸阳说这件事,凤逸阳倒是乐的撮合。在他眼里,只要司徒南风不来靠近他的女人,就是想娶月里嫦娥,都是可以的。 虞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靖王府不成体统。宰相府那边来人请了几次,凤逸阳一直推脱说忘忧公主离不开人照顾,不许虞兮回去。 时日太久,宫寻那边坐不住了,竟亲自来宰相府接人了。 凤逸阳对宫寻有知遇之恩,但宫寻对凤国也一直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所以宫寻虽是人臣,在凤逸阳面前倒没有文武百官的媚骨。他私心里倒不是反对虞兮同凤逸阳来往,只是觉得嫁给这样一个活阎王不是智举,何况他同忘忧公主有婚约在身,女儿如今没个名分就这样同他朝夕相处,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小女叨扰已久,也该回府了。” 宫寻不知道这几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觉得这是淌浑水。因此对凤逸阳说话他也不太客气。 “公主尚未痊愈,令嫒不能回府。”凤逸阳脸皮厚得很,扯谎一流。 “据我所知,太皇太后前几日还赏了珠宝给小女,奖赏她治愈友邦公主。”宫寻拆穿得也毫不客气。 凤逸阳被拆穿也毫不尴尬,不动声色道:“大病初愈,自然也需要闺中密友多陪着,才能心情舒畅。” “宰相府到靖王府这样近,公主可以多去宰相府做客。” “既然这样近,令嫒住在靖王府也是一样的。宫宰相想女儿了,就多来看看。” 虞兮坐在一旁听着,心说,唐国强老师扮演诸葛亮时那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概就是说凤逸阳这种人吧。 赶紧帮父亲说话:“叨扰已久,我确实该回去了。” 凤逸阳瞬间冷了脸色,用余光瞪她。 虞兮早摸清了他的脾气,并不怕他。只跟父亲道自己还有些事情想交代忘忧公主,晚些就回府。凤逸阳怒目而视,她也不理会,只先把父亲劝回了。 “回府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宫寻走时,冷冷道。 虞兮赶忙应了。 凤逸阳在身后道:“宫寻,你不许为难我娘子。” 虞兮又赶紧扯了他袖子不让他说话。 宫寻走后,凤逸阳才真生了气,伸手把桌上的茶壶茶杯拂了一地。想对虞兮发脾气,又狠不下心,只一个人寒着脸闷坐着。 虞兮赶紧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丫鬟小厮们支出去,自己留下来安抚他。 “要走就走,跟着宫宰相的轿子走了,还免得靖王府派人马送你。”他跟她怄气。 虞兮只蹲在他面前看他,像个乖巧的小动物。 “你走啊。”他又说。 “幼稚。”虞兮轻声道,伸双手钩住他的脖子。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凤逸阳还在生气,只寒着脸瞪他。 “还是摄政王呢,还一代天骄呢。这么点事发脾气。” 虞兮继续说。 第92章 哄我 “宫虞兮,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凤逸阳堂堂一个摄政王,说起气话来像个怨妇,倒是虞兮没见过的一面。 她维持着蹲在地上抱着他脖子的姿势,却把头伏在他膝盖上。 “父亲考虑得在理,毕竟我现在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凡事要照顾宫家的颜面。”她呢喃道。 凤逸阳怒气未消,任凭她吊着自己脖子,却也不碰她。 “男欢女爱何其平常,怎么就不顾宫家颜面了。”他道。 “毕竟……”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虞兮想说毕竟未曾婚配,又觉得说出来好像自己多么恨嫁一样。更何况,她想在母亲的仇报完后再真的嫁给凤逸阳,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是没有恋爱经验的,也不知道恋爱的男女到什么程度算是合适的。何况她穿越到的是封建社会,男女之大防是要遵守的。日日住在靖王府,又睡在凤逸阳床上,确实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她说两人没有夫妻之实,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我们成亲。”凤逸阳不假思索地开口。 虞兮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就在他的膝盖上伏着。手臂吊的酸了,就放下来,蹲得腿麻了,就改为坐在地上。 “离得又不远,想我了,我借着看忘忧公主的名义来看你便是。”她又柔声哄他。 这个爱吃醋的古人男朋友,虽然是只忠犬,可毕竟从下娇生惯养又位高权重,又危险又难哄。 “你起来。”凤逸阳道,这才微微屈了身扶住她的肩膀。 虞兮不待反应,已被整个人拉了起来又抱在膝上。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活祖宗。虞兮心里暗想,还要好好哄哄才是。 “取悦我。”凤逸阳刻意板着声音命令,耳朵却悄悄红了。 “?”虞兮用桃花眼发出一个问号给他。 他双手把住了虞兮的***,用力按在自己身上,把两腿分到两侧。二人面对面坐着,区别是凤逸阳坐椅子,而虞兮坐着他腿上。 “你硌到我了。”虞兮脸又蓦地红了,小声说。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她怎么呆着怎么害羞,于是小幅度地扭动了一下。 凤逸阳心头窝了一团欲念之火,又觉得自己要烧着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因为什么跟她闹脾气。 “乖,取悦我。我开心了就放你回去。”凤逸阳哑着嗓子命令。 他没有自称本王,而是说“我”。 虞兮明白了他的意思,臊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在二十一世纪只长到17岁,17岁是还不允许看三级片的年纪啊!她仅有的这方面经验还是凤逸阳臭不要脸传授的。 “……你不是三十岁之前不能那个嘛……”羞到不行,虞兮吞吞吐吐道。 “只要不是阴阳交合,没关系。”凤逸阳喘着粗气解释,“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虞兮的脸要烧着了,一急,桃花眼里又要有水汽弥漫上来。她很怀疑自己这副身体的泪腺是不是有问题,挨打挨骂跟人打架不哭,却总被凤逸阳调戏得要掉眼泪。 这次凤逸阳箭在弦上,看她泫然欲泣依然硬着心肠没有放开她。“乖,我教你好不好。”他凑在她耳边又放低了身段哄她。 虞兮并不抗拒亲密关系,她只是所有的天赋都用在了医术和过目不忘上,对男女之事实在是能力有限。她的不会,是真不会。如果真是那样怕“婚前失贞”,是拼死也不会同凤逸阳睡在一起的。 至于凤逸阳被董秀枝下药那次,她让凤逸阳自己动手“解决”,也只是知道男性生理构造,看过几本生理卫生的书,敢说大话罢了。 “吻我。”凤逸阳在她耳边继续教。 虞兮红着脸真的吻了他的唇一下。 “不够。”他又说。 于是虞兮又凑上去,舔了下他的嘴唇。 虞兮在凤逸阳心里本就又纯又欲,这一下简直是火烧房子了。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一直吻到二人气喘吁吁才肯放开。 又抓了她的手,做了好些有的没的。 待董秀枝闯进来时,正撞见凤逸阳的衣襟大敞,虞兮一手按着他小腹,细白的牙齿啃着一点樱红的时候。 二人喘着大气,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气息,虞兮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场面太香艳,更何况董秀枝。 以往她来总有人通报,今日见丫鬟小厮没有人在外面候着,便径直走了来。她看二人的“活春宫”,竟愣在了当场。 “王爷,你们……我……” 董秀枝心里何止打翻了醋坛子,简直是打翻了酿醋的缸,酸得直冒泡,酸得溢出来。 她来靖王府好几年,想尽办法要爬上凤逸阳的床,却从未如愿过。丫鬟们安慰她凤逸阳忙于政务不好女色,她也用这个安慰自己,虽然王爷不碰她,可毕竟唯一一个“王爷的女人”是她董秀枝。 “滚出去。” 凤逸阳被搅了兴致,喝到。 董秀枝竟“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真的跑了出去。 虞兮从浓浓的暧昧气息里清醒过来,尴尬地看着凤逸阳,就要从他的腿上爬下去。 “继续。”凤逸阳按住她不足一握的小腰,不许她乱动。 这种情况还继续?你是个正常人吗?虞兮腹诽,又被他缠着闹了半个时辰才肯放手。 完事后,她跑出去用皂荚拼命洗手,凤逸阳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不要脸。”她低声淬他。居然逼她做那种事…… “还有更不要脸的,下次试试。”凤逸阳在这方面倒比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开放得多。 虞兮两世为人加起来都要三十几岁了,这种事上都对他这个老古人自愧不如。 闹够了,凤逸阳只得信守承诺差人送她回府。 看着一马车的吃穿用度,虞兮哭笑不得。 “凤逸阳,你扶贫来了?”她好歹也是宰相千金,凤逸阳给她做了几十件衣服,几大箱珠宝首饰也就罢了,这几筐水果怎么回事?还有这两大捆腊肠,不就是她上一餐随口夸了句好吃的? “何谓扶贫?”凤逸阳不解。 “就是救济灾民的意思。”虞兮解释。 凤逸阳挑眉:“哪个灾民有幸被本王宠着?还有绫罗绸缎,衣服首饰的?” 虞兮撇嘴:“你宠我,我自然是高兴。可是,宰相府又不是没有这些吃的用的,我这么带着回去,是图什么许的。” 凤逸阳伸手捏她鼻子,宠溺地凝望她许久。 “看看那是什么。”他指指一个装水果的筐。 “荔枝啊。”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凤逸阳凑到虞兮耳边道。 是前几日她同他讲的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她怕他追究朝代,只说古时有个皇帝和妃子如何如之何。 第93章 父女夜谈 虞兮记得这个故事她是讲完了的,连杨玉环马嵬坡吊死也是讲了的。可这个人只记住了唐明皇对杨玉环如何娇宠,今日还送了一筐荔枝给她以示效。 这个逻辑思维能力,虞兮也是服了…… “凤逸阳,你的语文大概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她不客气的评论。 “何意?”凤逸阳问。 虞兮的桃花眼咕噜噜转了几轮,终是憋住了笑没说出什么来。 凤逸阳知道不是好话,又抱着她又亲又闹。待虞兮回宰相府已经是傍晚了。 惊鹊和紫鹃两个小丫头大半个月没见她,她一回来,就开心地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你了。”惊鹊扑过去说。 “你们平日里是伺候我的,我不在,能清闲一些,不应该高兴么?”虞兮习惯性地捏捏她圆圆的小脸。 “你不在,我们两个没意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紫鹃说,扶了虞兮坐下,赶紧就要跑出去为她张罗晚饭。 虞兮记得父亲要她先去书房,便拦了紫鹃道:“不急,我先去见父亲。” 说罢,就往宫寻的书房走去。 宫寻知道女儿回家,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父亲。”虞兮进了书房,也不等宫寻招呼,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去。 宫家的儿女,只有宫承允、宫承泽兄弟和虞兮叫宫寻父亲,其余几个小的,都叫爹爹。虽说只是称号而已,但虞兮是女儿家,便显得生分了一些。宫寻一直想问他为何从来不肯叫“爹爹”,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跟女儿计较这个,太过小家子气。 而虞兮的想法简单得多,“爹爹”对于她才是昵称,是爸爸,是亲人。“父亲”,不过是对处于这个位置的人的称呼罢了,无关感情,只有血缘。于她来说,扁鹤才是爹爹,宫寻不过是一个和她这具肉体有血缘关系的人罢了。 她甚至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若她能穿越回现代,又可以带一个人在身边她会选择谁? 答案是义父扁鹤,如果两个人呢,那就是扁鹤和凤逸阳。 凤逸阳排在义父后面,一来是因为义父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又一定愿意舍弃如今的生活陪自己回去,二来,她虽与凤逸阳两情相悦,却并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为自己做出牺牲,以及牺牲到什么程度。对义父,她有满满的安全感,对凤逸阳,她却患得患失。 至于父亲,她从未想过。他又不缺她这一个女儿,怎么至于要同他相依为命呢。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宫寻的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在火光里认真地望着她。 这个时代的贵族基因好,生得都好看,宫寻也不例外。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但人很有风度。如果说义父扁鹤是一味的清冽,那父亲宫寻给人的感觉就是儒雅混杂着硬核。 虞兮虽生得像母亲,却也有许多同扁鹤相似的地方。比如鼻梁上的朱砂痣,比如瘦削的身形。凤逸阳还说过,她思考事情时的眼神,同父亲一模一样。 虞兮看着父亲出神,并未接话。 “你对摄政王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宫寻也是思索很久才决定亲自问她的。 女儿的感情问题理应由母亲过问,但她生母不在了,让凤郡主问更不可能听到实话。本想着凤逸阳那边对女儿那样上心,如果真有一天要娶她进府,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应了。可相处了那样久似乎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女儿甚至心甘情愿照顾了澜沧的公主那样久——毕竟百姓们都传二人是情敌,能这样相处也是让宫寻费解的。 再不问清楚,怕真想出手管的那天,黄花菜都凉了。 “有,我喜欢他。”虞兮不想跟父亲打太极,乖乖答道。 “喜欢到心甘情愿给他做妾吗?”宫寻聪明归聪明,却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并不耍小聪明。 宫寻、楚清辞和他们的女儿虞兮都是这样的人,也是应了市井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父亲,我若甘心给人做妾,就不是楚清辞的女儿了。” 先皇有立楚清辞为后的打算,楚清辞都不稀罕。 宫寻的神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晦暗不明,他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他摸不透她。 “那你准备如何呢?两人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处着?用宫大小姐的身份跟王爷来往一辈子?” 虞兮苦笑,说到底,宰相府的名声还是第一位。 “父亲,我非但要做正妻,并且要做唯一的妻。若凤逸阳真心待我,一定会处理好他的事,这一天我可以等。”虞兮正色道,“当然,以我这阵子同他的相处来看,我若告诉他明日我要嫁进王府,他也能今夜让人连夜铺了十里红妆做了嫁衣来接我。” “只是,父亲,没有必要呀。成亲与否只是个形式,可以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再说。他若爱我,我不是他的王妃也爱,他若变了心,即便我是他的王妃,也依然会离开。更何况……”虞兮顿了顿。 宫寻用眼神询问她。 “更何况……”虞兮继续说道,“父亲,我想替母亲报完仇再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想过把凤郡主是凶手的事告诉父亲,又怕拿捏不好这个度。 毕竟楚清辞只是跟宫寻一夜风流的女子,陪伴他这么多年的是凤氏。她担心宫寻会姑息,只能想试探下态度。 “哦?这么说,你找到凶手了?”宫寻问。 “算是吧。”虞兮点点头。 “谁?” “父亲,等我报仇的那天再问也不迟。”虞兮说,一瞬不瞬地望着宫寻的反应。 依然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既然不肯告诉我,便一定是我认识的人。”若不是身边人,告诉又何妨?宫寻何其聪明,一点就通。 虞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94章 狼狈为奸 “有证据吗?或者说,你怀疑谁?”宫寻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他起初就知道她同自己其他的儿女不同,却未曾发现,她的城府比他知道的还要深。 “父亲不妨猜猜看。”虞兮不正面回答,只把问题像个皮球似的踢回去。 “这可是从何猜起呢,莫非,你怀疑是你大娘?”宫寻的直觉倒也是准得可怕。 “不是为父为自家人辩解,凤氏虽然人骨子里骄纵刻薄些,却的确没有杀你母亲的动机。若是为情,你二娘三娘住在府上,三娘还生了惜月,更值得她吃醋。若是怕你分家产,应该杀你而不是楚清辞。” 宫寻看着自己女儿,认真道。 “……” 虞兮凝视宫寻许久,终是欲言又止。 她心说父亲也是可怜,三个女儿的生母有两个不爱他的。凤郡主就是吃醋啊,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先皇罢了。 “若真是大娘所杀,父亲会怎么办啊?”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把脸凑近宫寻低声问。 “……若有证据,我自然不会姑息,替清辞出头。”宫寻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脸色有些僵硬。 “呵……”虞兮低笑,脸几乎要贴到宫寻脸上去,“父亲啊,有句话叫‘父债子偿’,那母亲的仇,自然也是女儿报,如果是大娘杀的,我就手刃了她,不劳父亲出头。” 一声“父亲”叫的满是嘲讽。 宫寻被气得个老脸通红。 “宫虞兮,你来府上这些时日,又何曾拿我当过父亲!在你心里,我可比你那扁鹤义父差远了!我说不姑息,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虞兮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者说,这具肉身的亲生父亲,心里百转千回,只觉得连肠子都转了一百多个弯,打了无数个死结。 面上却依然不动神色。 “我说笑呢。大娘贤良淑德,既是凤国郡主,又是当家主母,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说罢,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 “父亲,我母亲没的时候我才十一二岁,若没有义父抚养保护,兴许早被人暗杀了,暴死街头。又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呢。我对义父有感情也是情理之中。”她对着宫寻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义父养了我这许多年,父亲才养我半年多,自然还有些生分,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感情也是一天天培养的。我先谢谢父亲的大度,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一番话说得让别人挑不出理来,又心里不舒服。 宫寻看着这个长跪不起的女儿,一时间郁结在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劝她要么嫁给凤逸阳,要么保持距离,说来说去,却离题万里,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虞兮本心里想的就是点到为止,谈话再继续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父亲,我这些日子照顾忘忧公主有些疲惫,先回房睡觉了,您也早些休息。” 虞兮也就是意思意思跪一下,谁知宫寻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赶紧找了个理由走了。 只留宫寻一个人在书房生闷气。 夜幕四合,天快黑透了。 韩管家看大小姐从书房出来后老爷一直没动静,便敲了房门进来叫宫寻吃晚饭。 “这个孩子,连虚情假意都懒得,跟她娘还真是一个脾气。”宫寻叹息道。 虞兮跟宫寻感情并不深,她已经有扁鹤这一个父亲了,总觉得宫寻虽然人不错,却也不至于好到让她愿意留下尽孝,在宰相府里伺候他终老。 既然自己报完仇还要回义父身边,这个亲生父亲也不过就是过客罢了。 过客就没必要投入过多感情,做事对得起良心就好。 她忙了一天,哄完凤逸阳又跟父亲谈话,也确实是有些乏了。 往明德居走着,只想赶紧吃完饭睡个好觉。 路过宫菲然住所时,猝不及防,一顶粉红的软轿撞进视线里。 这么晚了宫菲然要去哪里?虞兮心下好奇,便躲在一边暗中观察。 “路上慢些,董妃娘娘。”宫菲然难得收起平日里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对着软轿说。 轿子里伸出一个插满首饰的脑袋来,虞兮隔了十步远都闻到了一阵香风,这个穷人乍富的风格,是董秀枝无疑了。 她出身低,真正过上好日子是母亲为太皇太后挡箭之后。有什么好东西,恨不能一股脑儿全穿戴在身上,以补偿过去的缺失。 虞兮跟她接触并不多,却知道她是方圆十里,脑袋上珠花首饰最多,香气最重的那个。 她曾刻薄地笑言董秀枝的味道像“高级卫生间”,还被自己的两个老古人丫鬟追问了半晌什么是卫生间。 宫菲然与探出的脑袋又窃窃私语了许久,那脑袋才回到了轿内,指挥轿夫们走了。 虞兮一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只躲在一旁等宫菲然也回去了,才悄悄走掉。 董秀枝白日里刚撞见她同凤逸阳亲热,又是那样旖旎的场景,晚上就来找宫菲然,不用猜,她们谋划的事情一定是同自己有关。 虞兮暗想,没想到二人竟然相识,好巧不巧还让自己遇上了。 可这两个女人要做什么呢,她左思右想没有头绪。算了,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就好。她们不值得她花费心思去调查,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真聪明,只有小聪明罢了。 “苍蝇这东西啊,死不了人恶心人。”虞兮吃着晚饭自言自语。 “小姐,你眼花了吧。数九寒天的,哪里有苍蝇啊。”惊鹊在旁边夹菜给她吃,天真地问。 “你啊,真实在。”紫鹃用胳膊肘碰了碰惊鹊,“小姐这是在比喻跟苍蝇一样的人啊,不是说真苍蝇。” “小姐,你是又碰到二小姐了吗?”她问,生怕虞兮受了委屈。 虞兮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而已。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快吃饭,吃完饭赶紧睡觉去。我都困了。” 两个丫鬟连连称是,一个伺候着她吃饭,另一个赶忙去铺了床,好让她吃完赶紧休息。 第95章 忘忧遇匪 自虞兮回了宰相府,最寂寞的除了凤逸阳,还有兰忘忧。 她嘴上不承认,心里对虞兮确实思念得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互相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她知道虞兮爱憎分明,能出手救她,就是瞧得上她这个人。 她自从放弃了要嫁给凤逸阳的念想,对他反而没了什么兴趣。已是很多时日没有再去闹他。 反而三天两头的往宰相府跑。凤逸阳忙于政务,十天里倒能比兰忘忧少去上两回。 “口嫌体直。”虞兮评价兰忘忧。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就是说你这个人啊,嘴上嫌弃我,心里却很喜欢我。”虞兮好心解释。 “那跟体有什么关系?”兰忘忧是老古人,不懂虞兮的网络流行语也是正常。 她2019年穿越的,也不知道如今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否流行这句话。 “就是身体很诚实,天天往我这里跑。”虞兮再次解释。 “稀奇古怪的成语倒是有不少。”兰忘忧嗤之以鼻,“谁说我身体喜欢你的,我身体也很嫌弃你。” “也不知道谁被我捏了一个多月的大白兔。”虞兮荤不过凤逸阳,在兰忘忧面前开起车来倒是轻松自如。 兰忘忧的脸浮上一层红晕。 “你...臭不要脸!” 虞兮大笑,这不是她总说凤逸阳的话吗。如今被这个公主用到了自己身上。 兰忘忧基本上康复了,除了阴雨天刀口发痒不舒服之外,乳腺瘤去除得倒是干净。 想必澜沧皇室女性的这个病症是公开的秘密,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写信送回澜沧提及此事,兰帝并不惊诧女儿好端端怎么病了,而是欣喜若狂。他让使节日夜兼程走了许久带了重礼送来,还亲自写信邀虞兮去澜沧游玩。 虞兮大仇未报,哪有这个心思。她回相府后又紧急联络了斐冷邪师徒,说明了凤氏亲口承认谋害母亲一事。 “我凌绝山庄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区区一个郡主,悄无声息地杀了便是。”斐冷邪媚眼如丝,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震。 虞兮不赞同,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却不要凤氏死的不明不白。她要让世人都知道她凤氏是杀人凶手,都知道,她死有余辜。 她说的没错,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她。那天她同父亲谈及此事,也不过是探探他的态度罢了。 “等我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再去澜沧玩。”她跟兰忘忧说。 “父皇已经催我回去了。”兰忘忧怅然若失。 她已经完全没有嫁给凤逸阳的心思了,来凤国阴差阳错把困扰了人生前十几年的重疾治愈了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唯一遗憾的是:那日她又作又闹气走了司徒南风,已是许久没见了。 虞兮没什么朋友,更别提闺蜜了。 就一个兰忘忧算是“肌肤之亲”过,自然也跟着伤感不已。 两人便时常腻在一起,一起看看书,逛逛花园,虞兮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教兰忘忧一些妇科保健知识,以免她再有复发的风险。 转眼间,兰忘忧归期将至。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拉了虞兮一同去找司徒南风。 虞兮起初觉得自己同去不好,毕竟司徒南风曾经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后来转念一想,兰忘忧和司徒南风早已情愫暗生,只是双方不知道罢了,她去了,没准儿还能撮合一下。 便跟着去了。 那日也不知道兰忘忧怎么那么好的兴致,偏又不肯骑马坐轿,只想看看凤国的精致,便拉了虞兮脚行前往。 虞兮向来喜欢一个人出去,不让丫鬟跟着。她也学了虞兮,小宫女跟着也不肯。 还未到慈恩堂,就出了事。 “宫虞兮,你这是去哪儿啊。” 熟悉的场景,不同的混混。 自从上京认父以来,这样的场景虞兮遇到了无数次。她想起前阵子董秀枝来宰相府,心说,一定是董秀枝和宫菲然搞的鬼。 趁这个机会来堵她,想必也是监视良久了。 她不说话,暗自把别在袖口的银针捏在手里。 “管你姑奶奶去哪儿!”兰忘忧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拉了虞兮往反方向跑。 “高的是宫虞兮,别抓错了!另一个动不得!” 虞兮疯跑着,听得耳后有人发话。 果然,主使者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她是同兰忘忧一起出来的。 想不怀疑到宫菲然和董秀枝头上都难。 虞兮会轻功,可兰忘忧不会,二人只能埋头疯跑。没跑一会儿,二人体力不支,又被团团围住。 “抓个子高的!”为首的人再次发号施令。 “我才是宫虞兮!” 虞兮赶忙说。 “公主,他们是要抓我,你快跑呀!”兰忘忧生性率真坦荡,却也是个伶俐人。她看情形就猜到有人害虞兮,却不想动她。赶紧对着虞兮喊。 她想误导这帮混混,先让虞兮脱身。心说等虞兮成功走掉再亮出身份也不迟。 虞兮心头一震。 她知道兰忘忧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愿意舍命相救。 还未说话,那帮贼人一拥而上绑住了兰忘忧。 “我才是宫虞兮,她是……”她想说兰忘忧是公主,又怕贼人知道自己绑了公主会受株连,从而灭口,又住了嘴。 “公主!你快走!臣女若害了你,臣女担不起啊!”兰忘忧平日里咋咋唬唬,又疯癫,此刻演起戏来倒是不含糊。 贼人觉得不宜久留,赶紧带了兰忘忧飞奔而去。 虞兮一味地追了上百米,不见踪影,才急忙忙又往司徒南风的慈恩堂赶去。 见到司徒南风,把情况跟他说了,他眉头紧皱,脸上像覆盖了一层寒冰。那个表情,跟虞兮受伤时的凤逸阳一模一样。 “那帮蠢货,兰忘忧是褐色眼睛,他们竟然没看出来!” 司徒南风勃然大怒,带了人马就要去救人。 虞兮说:“别忙,我知道是谁干的,擒贼先擒王,我们把主谋找到就好说了。” 她派人又通知了凤逸阳和斐冷邪,不出半个时辰,三班人马就到齐了。 第96章 强扭瓜 “大家冷静,听我指挥。” 虞兮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慌乱过后,此时竟然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来。 三个男人,一个是九五至尊,号令天下的摄政王,一个是天下最大连锁药铺的东家,而另一个是凤国最大暗杀组织凌绝山庄的庄主。任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刻却都带着手下人等她吩咐。 “此事一定跟董侧妃和我那妹妹宫菲然脱不了干系。” 虞兮当着众人的面,把她遇到的事,和混混们只要抓虞兮说了。 “忘忧公主死活要冒名顶替我,一定是怕我出意外。但她被擒后,也一定会亮明身份。那帮贼人接到的命令是杀我,所以忘忧公主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虞兮是天才少女,她分析起问题也是头头是道。 “但我现在怕一点……” “怕有人知道自己抓错人,怕落个绑架友邦公主的口实,杀人灭口。”凤逸阳接口。 虞兮点点头。 “王爷,你派人看住董秀枝,随时报备她的行踪。” “斐庄主,烦劳你很紧宫菲然。” 二人应允,快马离去。 虞兮又对司徒南风道:“司徒兄,这些日子想必你也隐隐约约知道了忘忧对你的心思。” 司徒南风神色变了变,深邃的眼睛里依然是要将贼人千刀万剐的神态。 “我去跟你找兰忘忧。” 他道。 虞兮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此事必须在兰笑卿知情前处理完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虞兮心想。 三批人马分头去找,又过了一个时辰,凤逸阳的近卫长安快马来报,关押忘忧公主的地方找到了。 “在哪儿!” 司徒南风和虞兮异口同声道。 “董侧妃去了郊外,王爷怕打草惊蛇,正带人悄悄跟着。让属下过来告知。” 长安回禀道。 “好!带路!”虞兮骑在马上对长安道。 司徒南风更是等不及了,二人带着一众人马跟长安绝尘而去。 待虞兮和司徒南风赶到时,董秀枝等人已被凤逸阳和斐冷邪控制住。 那是一个废弃的仓库,董秀枝赶来,正是为了发落被五花大绑的“虞兮”。 “忘忧公主!” 兰忘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虞兮看着眼圈就红了。 司徒南风冲上前去,用剑挑开绳子。 “司徒!”兰忘忧的鼻音带着哭腔。 又娇又软,委委屈屈。 司徒南风也不开口,伸手把人捞进了怀里。 “呜……”兰忘忧抽抽噎噎一头扎进司徒南风怀里,只是哭。 “不怕”司徒南风只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抱紧了她。 虞兮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有些泪目。 一方面为兰忘忧化险为夷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觉得通过这件事二人终于认清了对彼此的感情,也是不易。 “好了好了,你跟着哭什么。” 凤逸阳伸手搂了虞兮在怀里,又是好一通哄。 斐冷邪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这两对儿。 “一个个成双成对的,也不知我这个孤家寡人来这儿是图什么许的。”他用鼻腔冷哼道,抬脚要走。 “斐庄主,宫菲然那边没动静吗?”虞兮赶紧问。 “没有动静,我的人盯着呢,有动静随时告诉你。”斐冷邪话没说完,人已经飞远了。 “王爷饶命,我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才想绑架宫虞兮,谁知绑错了人......”董秀枝自知事态严重,赶紧跪地求饶。 “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凤逸阳在虞兮面前撒娇无赖无所不能,别人面前却一直冷漠得很,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董秀枝哭哭啼啼被带走了,一关就是数日。 兰忘忧那边跟司徒南风算是关系发展到了新阶段,不说蜜里调油,也是情意款款了。两人瞅准了机会就腻在一处,比兰忘忧生病前来往得更勤。 难道这是官宣了?虞兮暗想,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问起来,兰忘忧却说还没有,毕竟司徒南风还没有跟她表白。 “行吧,好饭不怕晚,先这么处着,也是极好的。”虞兮道。 “你怕是忘了,我要回澜沧了。”兰忘忧嘟着小嘴道。 兰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刚捡了条命回来,自然是派人一催再催着赶忙回程。 “你何时回去?” “三日后,最迟五日。”这还是兰忘忧同父皇争取来的时间。 她在凤国这几个月里,经历了许多事,友情、爱情、生死,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 说到归期,两人都有些怅然。 “董秀枝那边你准备怎么发落?”虞兮又问她。毕竟兰忘忧是苦主,要以她的想法为准。 “说到底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就关几日吓唬吓唬得了。董秀枝的母亲对太皇太后有恩,太皇太后嘴上不保董秀枝,但听说这几日跟逸阳哥哥念叨了好几次每年开春董秀枝都特地做桂花青团给送给她吃,今年春天也是吃不成了。”兰忘忧虽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到底是皇室,看问题比一般的女孩更通透些。 “太皇太后这些年一直对我不薄,两国更是世代修好。我毕竟是客。一个客人让东家杀人赔罪,还是欠妥当。” 兰忘忧此行本是抱着和亲的目的,想得一定和凤国摄政王把婚事办了,谁知半路杀出个宫虞兮,后来又杀出个司徒南风。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不说,还悟到了许多事。 “我现在承认自己喜欢司徒。”她向来对感情坦坦荡荡。“之前对逸阳哥哥的感情,不过是我除了自己的十个哥哥,没有接触过其他男子。可我对司徒的感情还是不同的。” 虞兮心说,还用你承认,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就一样一样来。董秀枝那边关上一个月以示惩戒,司徒兄那边由我和凤逸阳去聊聊,探探口风。”虞兮脑子飞速地转着,想着解决方案。 兰忘忧点点头,又摇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她对董秀枝的处理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司徒南风。 虞兮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按照过去忘忧公主的脾气,管他强扭的瓜甜不甜,本公主就是要拧下来尝尝。怎么到司徒兄这里就换了说辞了。” 第97章 凤离渊示好 兰忘忧难得的有些害羞。 “不一样嘛”她小声说,低下头去。 近情情怯,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虞兮看着她感慨万分。兰忘忧喜欢凤逸阳的时候多么嚣张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可如今对司徒南风却是大不相同的。 她看着这个女孩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没关系,你先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去那天即便司徒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表白的。” 兰忘忧拉了虞兮的手,认真道。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插手了,只能回去跟凤逸阳私下念叨。 凤逸阳本就宠她,哪里看得她伤感,抱在怀里哄道:“忘忧是澜沧第一美人,跟了司徒还委屈了他不成?他装得一本正经,心里巴不得呢。再说了,退一万步讲真不愿意,兰帝要他做驸马,他也违抗不得。” 虞兮往后靠了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别乱动。”凤逸阳又哑着嗓子制止她。 虞兮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敢乱动了,又说:“话虽这么说,可感情求的是两情相悦,王爷你想想,若是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迫于淫威跟你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凤逸阳很不喜欢这个假设,不赞同地看着虞兮。 “本王英俊潇洒,智慧超群,你凭什么不喜欢本王?” “我是说‘若是’又不是说真的……”虞兮解释道,心想凤逸阳的脸皮也不知道随谁,城墙一样厚。 “若是也不行,不许拿我们举例子。”凤逸阳犯了犟脾气,一般说,一般不老实地把手顺着她的袖口伸进去。 她斜坐在他怀里,也不阻止,由着他把手对着自己滑腻的玉臂一通摸。 “那就用先皇和我母亲举例,先皇也可以用强权逼着楚清辞为妃,为什么要用爱情打动她呢?”虞兮另一只自由的手学着凤逸阳的样子也伸到他的袖口去摸他,凤逸阳呼吸一滞。 “不许玩火。”他道,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也把她不安分的手拿出来。 虞兮的眼神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又被凤逸阳捉个正着。 “小淘气。”凤逸阳捏捏她鼻子,眼里都是宠溺。 “你说,先皇为什么要用爱情打动楚清辞呢?”没得到回答,虞兮又问了一遍。 “因为先皇想要的不是一个温香玉软的肉体,而是一颗同样爱他的心啊。”凤逸阳正色。 “忘忧公主也一样,想要司徒兄的心啊。” 兰忘忧之前不管凤逸阳怎样,都吵着要嫁他,不过是因为她的目的就是嫁给凤逸阳。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怎样,嫁了就行。 但司徒南风不同,从最初兰忘忧想要他觉得自己美,到后来因为虞兮的事吃醋,她很在意他如何看她。 凤逸阳本来不想管他人儿女情长的事,可他看不得自己的小女人为此苦恼,只得搂着她安慰。 “不用担心,交给我去处理,好不好。”他与她鼻尖相抵,又要吻她。 虞兮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她问。 “本王何时骗过你?”凤逸阳反问,已经把唇贴上了她的。 “可是,你要怎么办?”虞兮根本无心接吻,满脑子都是兰忘忧和司徒南风。 “本王自有办法。”凤逸阳不耐烦了,只说,就要堵住她的嘴。 虞兮还是不放心,“可是……唔!” “亲热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 凤逸阳哪有心思跟她聊别的,美色当前,只觉得食指大动。 两人每次在一起像失火的老房子,难以控制。 三十寿辰快点到吧,到了就好了。凤逸阳亲着这个双颊绯红的小女人想。 待虞兮走后,凤逸阳唤来长安命令道:“去请一下肃亲王,就说本王有私事找他。” …… 又过了两日,太皇太后在宫里设宴为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践行。归期越来越近,虞兮依然没有看到两人有什么动静,更是急得不行。 “你答应过我要帮忘忧公主的。”她又去磨凤逸阳。 “放心。”他安慰她,却依然没有什么行动。 宴会的内容没什么新鲜,无非是凤国的皇亲国戚们和朝野重几个说话有些分量的人同兰笑卿兄妹吃个饭,说几句践行的客气话,再送些特产礼品由两兄妹的车队带回去,以示两国交好之意。 兰忘忧向来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场面话也由兰笑卿说了,只专心坐在哥哥身侧做个小孩。眼睛时不时地扫着不远处的司徒南风,她本就是个情绪写在脸上的人,那依依惜别的神情,众人尽收眼底。 “忘忧公主,众人送的礼品都是给澜沧国的,唯独我这份儿,是带给您的。” 肃亲王凤离渊端了个盒子,笑吟吟地立在兰忘忧面前,把她和司徒南风阻隔开来。 兰忘忧看不到司徒南风,不禁有些不满,嘟起嘴来。 凤离渊是有名的笑面狐狸,看兰忘忧不高兴跟没瞧见似的,自顾自笑吟吟地打开了眼前的锦盒,呈到兰忘忧面前。 “这朵萱草花,别名‘忘忧’,是我命人用纯种的黄龙玉雕刻而成的。听说澜沧不产萱草,自然也没有工匠知道萱草的形貌,来了凤国,自然要带一朵回去。” 虞兮精通医术药理,自然知道忘忧草是什么东西,忍不住悄悄抿嘴笑了。 不就是黄花菜的别称嘛!搞得这么浪漫,也就是看准了澜沧国不是黄花菜的产地。她暗想。 虞兮一笑,好几双眼睛对着她扫视过来。她赶忙假意擦嘴,用帕子遮住了脸。 凤国还没有人吃凉拌黄花菜,不知道她的笑点在哪儿,都以为她在笑凤离渊对兰忘忧突如其来的殷勤。 “你们凤国居然有草叫‘忘忧’吗?”兰忘忧一听来了兴趣,也不撅嘴了,赶紧把盒子拿过来观赏。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个上等黄龙玉雕刻而成的压襟,配着一红一蓝两簇长长的穗子。要多精巧有多精巧,要多别致有多别致。 兰忘忧马上来了兴趣,双手捧着把玩个不停。 “这就是你们的忘忧草啊,真好看。”她由衷赞叹。 第98章 极力撮合 虞兮在一旁看着又想笑,要知道你喜欢这个,她一个行医的,给她称上两斤也使得。别说两斤了,二十斤也有啊。 凤逸阳远远地望过来,好奇得很,心想着宴会散了一定得问问她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这个啊,叫压襟,可以别在领口的盘扣上。”凤离渊模样生得好,又眉眼含笑地望着望着兰忘忧,她都不由地呆了一呆。 “谢谢你,我喜欢。”兰忘忧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就自行别在了衣襟上。 “人比花娇。”凤离渊赞叹。 “呵呵,”凤逸阳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笑道,“忘忧公主是澜沧第一美人,可不是人比花娇么。肃亲王也到了应当婚配的年纪,对忘忧公主又有这份心思,不如,由本王做主,派了官媒与九皇子和忘忧公主一同回澜沧,替你提亲。” 凤逸阳明明知道兰忘忧的心思,还在这儿乱点鸳鸯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虞兮在一旁看着,赶紧用眼神询问凤逸阳。对方好似知道她会问似的,就在那儿等着她。待她望过去,就对着她眨了下眼。 敢情,这是套路啊! 虞兮突然明白了,又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角。 “皇叔此言差矣,自古婚配讲究你情我愿,我这边自然是求之不得,还不知道忘忧公主的意思不是。”凤离渊跟凤逸阳约好了唱这出戏,自然顺着凤逸阳的话说了下去。 “一切啊,还要看忘忧公主的意思。”凤离渊的眼里好似布满了星辰,一瞬不瞬地望着兰忘忧道,“只可惜离别在即,还望太皇太后和皇叔能行个方便,让我宴会散后陪忘忧公主去后花园走走。” “你这孩子,倒是直爽!”太皇太后眼见着自己亲儿子跟兰忘忧没戏了,又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也乐得撮合凤离渊。 兰忘忧身份特殊,没有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追求过,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无措。 虞兮托着脸从人群里遥望司徒南风,只见他手执酒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冷得像藏了万年的寒冰。 这是奏效了啊,虞兮暗想,忍不住又对着凤逸阳投去赞赏的一瞥。 那人好似永远在等她,她望过去,就能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眼睛。 “肃亲王一表人才,若真能和忘忧公主婚配,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是啊,也不枉两国世代交好,这门亲事若成了,必是一段佳话。” 众人看太皇太后有撮合之意,不知是谁起了头,纷纷应和。 “既然是本王的提议,本王索性好人做到底,明日靖王府搭台唱大戏,为九皇子和忘忧公主饯行,请肃亲王务必到场。” 凤逸阳见虞兮高兴,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又补了一句。 “诸位大人想来的也尽管来,不必拘谨。” 众人又纷纷应和,称摄政王圣明。 司徒南风那样不露声色的性子,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宴会未结束,便假托有事离席了。 宴会后,虞兮未回宰相府,她的轿子远远等在宫外面,待凤逸阳的轿子一出来,就掀了轿帘招呼他。 凤逸阳还在琢磨怎么小女人走的那样早,宫外面遇见了,不由地心里一喜。 “怎么样?”他也掀开轿帘得意地挑眉问她。 “你太聪明了,人也选的好。”虞兮真诚夸赞。 凤离渊人才品貌都是出众的,出身也好,换个别的人,司徒南风还未见得往心里去。 凤逸阳被她一夸,就心痒痒。 “你跟我回王府吗?”他忍不住问。 “天太晚了,明日再去。”虞兮道。 “成。”凤逸阳点点头,又嘱咐虞兮的轿夫,“抬稳些,本王的娘子磕了碰了,唯你们试问。” 虞兮笑他小题大做,她穿越到凤国这么多年,也没见哪回从轿子里摔出来,想到他事无巨细惦记着她,心口又好一阵儿甜。 虞兮的轿子没到宰相府,就被兰忘忧拦了去路。 “悄悄你男人做的什么好事!”兰忘忧抓狂地一头扎进虞兮的轿子里,抱着她一通乱叫。 虞兮也就势楼了她,笑道:“我男人怎么啦?” “我临走临走了,还乱点鸳鸯谱,那个肃亲王还往心里去了!我可怎么好!”兰忘忧气鼓鼓地抱着她不撒手,心里千头万绪,嘴上也是没个把门的。 “他不知道我喜欢司徒吗!” 虞兮按住她,“好了好了,你听我说。” 把嘴凑到兰忘忧耳边说了来龙去脉。 兰忘忧将信将疑,不由地问:“能行吗?” “你就瞧好儿吧。”虞兮拍拍她的小脸道。 如果这样司徒南风还无动于衷,也是两人没缘分,再也强求不得了。 第二日,靖王府如约搭了戏台子,邀请众人一同看戏。 兰忘忧和凤离渊被众人簇拥着坐在台下正中央的八仙桌旁,外人看来,果然是一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景象。 虞兮和凤逸阳没有落座,而是在台口的暗处往下张望。 “别不来啊。”虞兮也有些没底,真要是不来,这段缘分也就尽了。 “如果不来,司徒也不是个值得忘忧依靠的人,没有什么好留恋了。” 凤逸阳说的是实话。 虞兮叹口气,继续观察。 凤国的戏剧,倒是跟虞兮在二十一世纪的京剧不同。都是由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故事改编的剧目,唱腔也有所不同。 唱了出《凤离台》,是敌国暗探楚清辞暴露身份,被先皇含泪赐死的故事。 又唱了出《狐仙阿姐》,是狐仙化作模样,行医救人的故事。 虞兮在台口听着,转身看凤逸阳。他又挑眉,“这些故事,是民间自己编的,可不是宫里流出去的。” 凤国的舆论还真是宽泛。 百姓们讲皇室“秘闻”也不会被处置,拿王孙贵族的事编出戏,也没有人会较真。较真儿了,也不敢明着找麻烦。 可见这些年凤逸阳和凤怀瑾治国有方,让百姓有充分的安全感。 虞兮暗暗赞许,却又焦虑,两出戏都唱完了,怎么司徒南风还没有来。 第99章 我随你去澜沧 靖王府的戏从上午一直唱到傍晚,一出接着一出。许多没有耐性的官员贵族,都说家里有事,中途就回去了。 虞兮和凤逸阳在台口坐着,观察着外面的情形,也是捏一把汗。 “到底来不来啊,明日忘忧公主就要回程了。”虞兮小声嘀咕。 凤逸阳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司徒南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如果今日不来,想必是对忘忧无意。” 兰忘忧也就此死了心才好。凤逸阳想,心里却也期待着能出奇迹,毕竟兰忘忧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她能幸福也是心之所愿。 虞兮坐不住了。 “那可不行!”她说,起身就要从后台绕出去。 “站住,你去哪儿?”凤逸阳伸手拉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去把司徒兄绑来。”虞兮说的理所当然。 “天天跟莽撞人在一起,你倒是也学莽撞了。”他说,伸手抱紧了人不放。 虞兮急的不行。 “总不能把忘忧公主晾在这儿,她会多难堪。”虞兮待兰忘忧可是非常与众不同了。 凤逸阳抱紧了她哄:“再等等,处处为兰忘忧考虑,也不怕我吃醋。” “一个女孩儿你吃什么醋。”虞兮不以为然。 却还是听了凤逸阳的话,又乖乖坐下来。 兰忘忧巴巴等了一天,大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天。 傍晚时分,见司徒南风还是没有踪影,早已绷不住了。 她美艳的小脸上都是失落的神色,伸手招呼了下人过来让他们告诉伶人们后面的戏不要唱了。 “忘忧公主,我就在你身旁坐着,你却巴巴等了别人一天,可是让我好生伤怀。”凤离渊看她兴致缺缺,在一旁捻着一粒樱桃逗她。 兰忘忧也不说话,低着头沉默一会儿,就要滚下泪珠来。 “好了好了,怎么至于的。”凤离渊赶紧递了帕子给她,又安慰道,“再说了,司徒南风真不来又如何,我正好尚未婚配,找官媒去说亲,娶了你也是一样的。” “我才不嫁你呢。”兰忘忧道。 “论相貌,论身家,论才华,我可不比司徒南风差,嫁我你有什么委屈的。”凤离渊不服气道。 他比凤逸阳小上几岁,不成家纯粹是因为没玩够,见兰忘忧生得娇美,忍不住逗上两句。 摄政王托他演这么一出戏让司徒南风吃醋,激发出他对兰忘忧的爱意来,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若不然,他真的可以考虑娶兰忘忧。 “我就喜欢司徒,要嫁也嫁给司徒。”兰忘忧向来不会柔声细语讲话,争执起来,也忘了要哭了,嗓门比以往更高。 “喜欢司徒南风有什么用,他若心里有你,你明日要走了,他今日都不曾来送你。” 此时,伶人们已经谢了幕去找王府的管家要工钱了,下人们在悄悄地拆戏台子,尽量不在两人面前弄出大声响。 凤离渊这句话显得格外响亮,让兰忘忧都跟着一顿。 她终是底气不足,咬着唇不再说话。 “我不来送她,是因为我明日要与公主同行。留下的人才要送别,同行的人有何送别可言呢。” 清朗的男生响起,一个月白色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下走了进来。 同往常一样清雅如兰的气质,不同的是多了几分霸气。 “司徒!”兰忘忧惊喜地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凤逸阳和虞兮二人远远地看着,忍不住弹了下她的脑袋。 “学学人家。”凤逸阳道。 “什么?”虞兮被弹了脑门儿,疑惑不解。 “人家怎么就知道往怀里扑,你就非要强行抱你才行?” ...... 虞兮对凤逸阳无语了。 兰忘忧主动是因为司徒南风比较矜持呀,凤逸阳都那么主动了,若自己也那么主动,两个人可还得了? “你说跟我回澜沧?”兰忘忧惊喜地望着司徒南风问道。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司徒南风点点头。 “今日交接了一下药房的相关事宜,所以来迟了。家父管慈恩堂时一直有想法在别国也开几家分店,我此次去澜沧住上半年,可以顺便选址,在澜沧国也开几家慈恩堂。” 司徒尚之前确实有在澜沧开店的想法,对司徒南风来说,这也是个时机,当然,更是他护送兰忘忧回澜沧的借口。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开。”兰忘忧兴奋地说。 “看来,我这官媒也不用找了。”凤离渊如释重负,看着二人笑出声来。 “你在试探我?”司徒南风何其聪明,看凤离渊的神情,马上悟出了各种缘由。 “司徒表叔,这可不怨我啊,是小皇叔的馊主意。”凤离渊赶紧解释,“天也不早了,我母妃等我回府吃饭,我先走了。” 看着凤离渊脚底抹油跑了,虞兮和凤逸阳相视大笑。 “咱们走,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他们。”凤逸阳打横把虞兮抱起来,也赶忙走了。 留兰忘忧和司徒南风面面相觑。 “对不起。” 虽然这个主意不是兰忘忧出的,可毕竟是为了她。 兰忘忧低声道歉,有些尴尬。 “对不起什么?”司徒南风还维持着把她搂在怀里的姿势,问她。 “我不是要欺骗你,要你吃醋,只是......”只是你一直不表明态度太着急了,不过,后面的话兰忘忧吞回了肚子。 司徒南风低笑:“呵,既然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可不能始乱终弃,要对我负责。” “当……当然……了”兰忘忧从未听过情话,一瞬间红透了脸,有些语无伦次。 “真傻。” 司徒南风拍拍她的头,低叹。 “明明那么美,自己还不知道,我说你两句不好看,就当真了。” 她这样的女孩儿,澜沧第一美人,又贵为公主,什么样的佳婿觅不到呢。偏偏还为他对她喜欢与否伤怀,为了得到他的感情费尽心思。 兰忘忧的杏眼骨碌碌乱转着,脑子里却混沌一片。她已经听不懂司徒南风的话了。 “你说什么啊。” 她脑子里好似灌了浆糊,仰着脸询问道。 “没什么。”司徒南风回答,看她仰着的小脸,褐色的沉沉的大眼睛,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第100章 不后悔 司徒南风说到做到,果然同兰笑卿兄妹一同返程了。 临走前,兰忘忧舍不得虞兮,愣拉着虞兮在靖王府留宿了一晚。 二人几乎一夜没睡,半盖着被子谈心。 虞兮是个话少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听兰忘忧说。离别在即,虞兮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她配了些药给兰忘忧带着,告诉她乳腺瘤虽说复发的可能很小,但也是有几率的,多多预防为好。 兰忘忧自小什么都不缺,是个快乐的小女孩,如今又有了司徒南风这样的爱侣,更是春风得意了。 “司徒说他想跟我相处一段时间,再熟悉后就委托凤国皇室去找我父皇提亲。”兰忘忧半倚着虞兮道,“你跟逸阳哥哥也要抓紧,觊觎他的女人那么多,哪天被人骗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别说封建社会了,二十一世纪以为结了婚才能套牢一个男人的女人多的是。可事实如此吗?当然不是。 事实上婚姻不过是爱情的一个阶段,如果这个人心不在你这儿了,婚约于他不过是个枷锁。有道德感和契约精神的,只能靠道德和契约控制自己。换个道德沦丧的,管你是不是他老婆,要离开还是会离开的。 她之前不知道凤逸阳的态度,心里一会儿想嫁他一会儿不想嫁,如今既然是两情相悦,婚嫁之事反而不急在一时了。 “我如今顾不上这些,等来上京的目的达成了再议。”虞兮不想跟兰忘忧讨论她的心路历程,只淡淡道。 “咦,你来上京什么目的?” 兰忘忧大大的杏眼里“蹭”得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脸几乎要贴到虞兮脸上去。 果然,女人八卦不分朝代,古已有之。虞兮失笑地想。 她跟兰忘忧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成了朋友,也不想瞒她,便一五一十把母亲之死以及自己查凶手报仇的事说了。兰忘忧跟着也是唏嘘不已。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自小养尊处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经历。”她伸手抱住虞兮的肩膀。 “为母亲报仇是我目前人生里顶要紧的事,之后才是别的。”报完仇后的人生才真正属于她,这几年,算她报答楚清辞的养育之恩。 兰忘忧自小经历的都是宠爱,遇到别人的悲伤时,一时间有些无措。 “都会好的,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还有我。”她道,伸手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块雕花别致的玉佩来。 兰忘忧把玉佩塞到虞兮手里说:“原本准备明早给你的,怕我忘了。拿着,这是我的信物,天下无人可以仿制,以后有难处了拿着去找我父皇,一定能帮上你几分。” 虞兮把那块玉佩拿在手心里把玩,玉牌上有精细的龙凤孔雀形象,组成“忘忧”二字,心里暗自赞叹这个时代的工艺与巧思。 “这么珍贵的东西想必是自小戴到大的,不必给我。澜沧国离凤国几千里地,我真遇到难处也是远水止不了近渴。”虞兮说,又塞还给兰忘忧。 兰忘忧只是不接,后来争得急了,兰忘忧生气道:“我命都是你救的,给你块玉又有什么要紧?” 虞兮好言劝道:“这块玉想必是你出生时父皇母妃定制给你的,这样轻易给了我,实在是太贵重。这样好了,你先收着,咱们两个的情谊,以后我遇到难处找你,没有信物也是一样的。” “宫虞兮,你怎么这么固执,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我相隔几千里,以后见面的机会又有多少?我若嫁了人不在宫里,你拿这个找我父皇,一定帮得了你!”兰忘忧又把玉佩硬塞给虞兮,自己扭过身去睡了。 虞兮捧着,只觉得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情愫包覆着,一时间有些泪目。 “那我替你收着,等咱们都老了再去澜沧还给你。”她在身后对着兰忘忧的后脑勺说。 隔了许久,兰忘忧才闷声道:“这还差不多。” 第二日一行人为兰笑卿兄妹送行,司徒南风对虞兮道:“虞兮小姐,借一步说话。” 虞兮知道他有不想让人听的话要说,便点点头要跟着他过去。 凤逸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虞兮,对司徒南风挑挑眉:“在这儿说。” 司徒南风只是看着虞兮不肯说话。 “好了好了,司徒兄是我的义兄,哥哥跟妹妹交代几句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虞兮知道凤逸阳的狗脾气,赶紧拉住劝慰。 “何时认得义兄?本王怎么不知道。” “王爷不知道的又不只有这一件事。”司徒南风故意气他。 虞兮赶紧又牵袖子又拉手哄他。 凤逸阳起初不同意,看虞兮坚持,只俯身凑到她耳旁道:“不许多跟他说话,不然回去看我怎么罚你。” “知道啦。”虞兮哭笑不得,匆匆跟着司徒南风去了。 “怎么,司徒都是我的了,你还不放心啊。”兰忘忧对着凤逸阳眨眼。 “司徒巧舌如簧,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动心。”凤逸阳倒是坦诚。 “哼,你这样让我想起虞兮说的一句话。” “哪句?” “虞兮说,没有安全感是全世界统一的妇科病,看来男科同症。”兰忘忧道,她懂司徒南风和虞兮是怎么回事,反而不太往心里去了。 “你懂个屁!”凤逸阳怼起兰忘忧来毫不客气,“宫虞兮这样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她,本王没安全感再正常不过了。反而是你,大大咧咧,居然放心得下。” 话不投机半句多,兰忘忧吐吐舌头躲到兰笑卿身后不再理他。 这边厢,司徒南风和虞兮走到无人处。 “司徒兄,保重。”虞兮率先开口道,“我跟凤逸阳说你是我义兄,你不会介意吧。” 司徒南风摇摇头,“当然不会介意,我很荣幸。”他说。 转而正色看着虞兮:“兮儿,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司徒南风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虞兮点点头:“你说你和整个司徒家都是我的后盾。” “嗯。我今日想告诉你,这句话依然算数。不管我以后是谁的相公,倾慕过你,我不后悔。”司徒南风温文和雅的脸上一派赤诚之色,看向虞兮的眼睛深不见底。 第101章 董秀枝出狱 虞兮有些怅然,过了好一阵儿才说:“司徒兄,以后你要做忘忧公主的后盾,她值得你对她好。至于我……只要凤逸阳不变心,不至于看我陷入困境。” 说起兰忘忧,司徒南风唇边露出一抹笑。 “那个傻姑娘,我当然会对她好。” 虞兮又点点头。 “不过,你既然说了我是你义兄,义兄照顾你天经地义,以后就拿我当你哥哥。”司徒南风又正色道。 虞兮和司徒南风相识在兰忘忧之前,心里很珍惜和他的友谊。只是司徒南风毕竟对她表白过,所以一直有所避嫌,如今两人说开了,反而很是释怀。 “好。”她抬头望着司徒南风露出灿烂的笑脸来。 司徒南风自从确定了自己对兰忘忧的心意,也轻松了不少。 “司徒兄,你准备以后去澜沧生活么?”虞兮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心里有兰忘忧,她回澜沧去我放心不下,才想护送。”司徒南风道。他也想趁此机会两人在相处一段时间,毕竟也是刚互诉衷肠不久。 至于以后,他心里很愿意把兰忘忧带回凤国来的。 “不说这个了,我是想告诉你,我找人查了刘得民的家人,确认是他在你娘亲的伤寒药里下了断肠蛊。”司徒南风道,“并且刘得民同你家大娘交情匪浅,他自缢而亡后,家人得到了一大笔抚恤金。” 虞兮面色凝重了许多,虽说凤郡主早已亲口承认了此事,可由司徒南风说出来又这样有理有据,也算是给她提供了论点。 “有证据吗?”虞兮问。 司徒南风从袖内抽出一张荣王府户头的银票来。 “这是刘家人买房置地所用银票,卖给他们房产的人可以作证。” 虞兮面沉如水,却久久没有说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司徒南风终于忍不住问她。 “司徒兄,我记得自己不曾告诉过你我接近你的理由啊。”虞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这不重要。”司徒南风并没有正面回答她,“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和摄政王始终站在你这边。我不在凤国,你如果要出手我有可靠的人选帮你。” 虞兮抬眼,用眸子询问他。 “明日就知道了,他答应了我明日找你。”司徒南风卖关子道。 虞兮也就没有追问。 “报仇的事虽重要,可让凤氏只为这一件事而死,未免太便宜了她。”虞兮淡然道,勾起一边的唇角。 这下换了司徒南风疑惑了。 “上次我遭遇刺杀,几个刺客都是鞣然人,凤氏很可能跟敌国有勾结。我想继续查下去。” 楚清辞死的不明不白,一直是虞兮心结。若是悄悄杀了凤氏为母报仇,总觉得不够痛快。 要杀,就杀的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理来。毕竟报完仇她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古代的侠士,报完仇一死了之。 “你要想好了,报私仇胜算还大一些,若越查越深,牵扯出她身后的势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司徒南风正色道。 虞兮柔弱却又坚定地说:“司徒兄,我有分寸,放心。” “虞兮,你再不回去,你家的醋坛子就翻了。” 司徒南风还未开口,兰忘忧从远处寻来,喊道。 送别了兰忘忧一行,虞兮很是伤怀了一阵儿。 “好了好了,司徒那家伙还算有点本事,将来说动了兰帝把忘忧娶到凤国来不就好了。”凤逸阳又搂了肩膀哄她。 “可我是要回陌南的。”虞兮还念念不忘自己要回陌南的事。 凤逸阳难得看她孩子气的一面,不禁笑道:“怕什么,陌南安居乐业又清闲,说不定司徒和忘忧一样想去呢。” 虞兮知道他是在努力哄她,只得硬挤出一点笑容来。 没了兰忘忧,虞兮的日子寂寞了不少,也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往靖王府跑了,只得等凤逸阳三天两头的跳墙进来看看她。时候多了,紫鹃、惊鹊两个小丫头难免会听到些什么,只是这两个丫鬟对于小姐和摄政王的事赞成得很,只管装聋作哑。 董秀枝在天牢里一关就是大半个月,若不是有日她找上门来,虞兮都要忘了。 “哟,董侧妃,您从牢里出来吗?怎么,今天又想害我家小姐啊?” 紫鹃一直在相府,不知道董秀枝的底细,惊鹊早在来上京的路上就被董秀枝的人为难过,又听说她想要害虞兮,一见面就嘴上不饶人。 有太皇太后罩着,董秀枝在大牢里应该没有受什么苦,看着并不憔悴。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跟宫虞兮说。”董秀枝对自己的丫鬟和紫鹃惊鹊道。 惊鹊平日里不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此时也跟吃了枪药似的。 “您命令谁呢?我怎么那么爱听您的呢?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牢饭没吃够就回去。” 头一遭这样伶牙俐齿,逗得紫鹃用帕子捂了嘴直乐。 虞兮更是脸上掩不住的笑意,用下巴对董秀枝道:“您也听到了,自己不顾尊严也要给靖王府留几分,请回吧。” 董秀枝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又红一阵儿。 她咬牙切齿地走近宫虞兮,凑到她耳边道:“宫虞兮,你别得意,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要是爱吃什么爱用什么,就抓紧吃抓紧用,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牢狱之辱,我董秀枝必报。” 虞兮冷笑。 “董秀枝,我怎么好像记得是你害我不成才被打进天牢的啊,自己不作恶哪来的牢狱之辱?”她不找她算账,已经够客气了。 董秀枝冷笑:“少废话,你活不了几天了,等着吧!” 瞪了虞兮和两个丫鬟一眼,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哈哈,惊鹊,你什么时候嘴这么厉害了,气得董秀枝干瞪眼。”紫鹃推了惊鹊一把,笑道。 虞兮看着俩人一心护主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暖。 不过她没忘了说正事。 “紫鹃,你悄悄跟着董秀枝,看她去哪里。”虞兮吩咐道。 紫鹃比惊鹊细心些,不容易跟丢。紫鹃赶紧领命去了。 第102章 做蛋糕 如虞兮所料,董秀枝从她的明德居走后就去了宫菲然处,后由又由宫菲然带着去了凤氏的住处。 上次绑架事件凤氏和宫菲然一定脱不了干系,不过是这对母女没有亲自出面,逃过一劫罢了。 “小姐,大夫人和二小姐是不是也要害你,那可怎么办?这董秀枝在靖王府,咱们还能防着点,这大夫人和二小姐就在身边,防不胜防啊。”紫鹃回来后忧心忡忡跟虞兮道。 虞兮叮嘱道:“紫鹃,今日之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她们有所勾结是虞兮早就发现的事,传出去,怕是打草惊蛇。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惊鹊逞完英雄,又有些后怕。万一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为虞兮带来麻烦,她可就太罪过了。 虞兮安慰两人静观其变就好,自己却在心里飞快想着计较。 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她还是要加快速度查出凤氏叛国的证据才好。若只是昭告天下说凤氏杀人,如她所说,为了皇家颜面,不过是教训几句也就罢了。毕竟没了先皇庇佑的楚清辞,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凤氏贵为郡主,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哪里有真同罪之理。 董秀枝从大牢里出来第一时间不去想想自己的问题,先跑来给她来个“死亡威胁”,一定是有所预谋的。虞兮和两个小丫鬟事事小心了几天,吃饭喝水都要先用银针试毒,平时出来进去更是事事当心。反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兴许就是逞口舌之快,她若是真能威胁到小姐的安危,就不会弄巧成拙被关到大牢里半个月了。”惊鹊猜测道。 紫鹃也跟着应和。 “话虽如此,还是多加小心为上。”虞兮道。 这几个人都是不害她不罢休的性子,狼狈为奸起来搞事情,威力加倍。 两个小丫鬟又连连称是。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暖,凤逸阳期盼已久的三十寿辰也要到了。 凤逸阳出生在农历的二月初二,凤国也有“龙抬头”的说法,有人说太皇太后是经高人选了日子怀孕生产的,这个生日普通百姓担不起,真龙天子才压得住。如今凤逸阳摄政,可不就是真龙天子? 虞兮听说了,左思右想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他贺寿才合适,便在他又翻窗进来时问他。 “这还不简单,本王要你。”凤逸阳嬉皮笑脸,开心极了。别人都怕变老,可他只有过完三十寿辰才能“开荤”,美色当前,只想让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虞兮嗤之以鼻。“总不能让我给自己扎个蝴蝶结,送到你床上去吧。”相处久了,她被封印已久的开车技能竟然也能应用自如。 “好主意。”凤逸阳甘之如饴,“本王派人给你采购最好的绸缎打蝴蝶结用。” …… 算了,问他跟没问有什么区别。虞兮挫败的想,相处了大半年竟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自己也是太过粗心了。 思来想去,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凤逸阳也什么都不缺,干脆做个生日蛋糕给他算了。 他的寿宴免不了又是大场面,一群人假客套个没完,也吃不好,也待不舒服。干脆等他寿宴结束后单独为他过个生日庆祝,也是极好的。虞兮暗想。 说干就干,虞兮努力搜罗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学宿舍里用电饭锅做蛋糕的记忆来,吩咐紫鹃惊鹊准备材料。她要先自己做几次,等成熟了再给凤逸阳做。 首先是准备材料。老古人东西有限,可以删繁就简。 低筋面粉、鸡蛋、牛乳、白糖、玉米油、玉米淀粉,虞兮把容易找到的材料写在纸上让紫鹃去厨房尽数找来。 又自己用铁丝做了个打蛋器,找了筷子、几个大碗和细筛子。 虞兮让惊鹊把几个鸡蛋的蛋白分离出去只留蛋黄,把牛奶、玉米油和蛋黄放在一起搅拌成糊状。 又用细筛子把低筋面粉筛进碗里,用筷子翻拌均匀,直到面粉没有颗粒为止。 分离好的蛋白用自制的打蛋器打发,白糖和玉米淀粉搅拌均匀后分几次加入到蛋白中,就做成了调好的蛋白霜。 打发好的蛋白霜取三分之一倒入蛋黄糊中,用筷子搅拌均匀。 最后再将调好的蛋黄糊倒入剩余的蛋白霜中,再次搅拌均匀,调成蛋黄糊。 两个丫鬟虽然在一旁帮忙,却根本不知道虞兮在做什么,问起来虞兮只说做好就知道了。 最后三人手忙脚乱地把蛋糕糊送到了厨房,吩咐厨子跟蒸馒头似的用大火蒸到冒气。开锅后又盯着晾凉脱模,封建社会的第一块蛋糕竟然就真的有模有样地出炉了。 虞兮在二十一世纪就对厨艺不怎么精通,到了凤国更是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蛋糕就成功率这样高,还洋洋得意了好一会儿。 “松软可口,比府里的点心好吃多了。” “就是就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两个小丫鬟吹起“彩虹屁”来也是不遗余力。 虞兮满意地点点头,那么下一步就该有生日蜡烛了。 “哪里有卖小蜡烛的吗?”虞兮问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去外面捡着细小的买了来给她看,虞兮赶紧摇摇头。 凤国市面上能买到最细的蜡烛也有大拇指粗,何况,这两个小丫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竟然买的白色……那不疯了吗,给凤逸阳的生日蛋糕插两根白蜡烛! 她脑补了凤逸阳坐在蛋糕前点了白蜡烛的样子,不禁唇角上扬。 算了,蜡烛也自己做吧。 “去找两根喜烛来。”她又吩咐。 虞兮自己也不闲着,先拿出一卷棉线来,又去院子里找了好些竹板,用刀修成了牙签大小的细签子。金属罐子放在火上,把粗大的喜烛切成小块放进去,直到融化。 做了小半天时间,才做了一小把红艳艳的生日蜡烛出来。 “老娘都被逼成凤国李子柒了。”虞兮忍不住感慨。 “谁是李子柒?”两个小丫鬟异口同声。 “没谁,我随口说的。”虞兮赶紧打岔。她说是个动手能力强的网红这帮老古人也没有人知道,还会再问何为网红,她又何苦费口舌。 第103章 柳香云 蛋糕挺成功,万事俱备,只等凤逸阳三十岁生日了。虞兮想。 而司徒南风临走前说的那人,迟迟没有来找虞兮,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他不是说找了个人帮她吗?这人是谁呢? 她跟凤逸阳提过两次,凤逸阳也想不到是谁,但以司徒南风的人品来看不会乱开玩笑,她便一直耐心等着。 凤逸阳生辰前夜,二夫人处的丫鬟来请虞兮,说二夫人的娘家送了些绸缎来,让她有相中的去挑两匹做衣裳。 虞兮同二夫人没什么交情,心下纳罕,她何时跟自己这般亲厚了?想必不是要送绸缎这么简单。 二夫人叫柳香云,跟大夫人前后脚进门,也来府上十七年了。娘家是上京巨贾,开着最大的绸缎庄。最遗憾的是这些年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据说是年幼时家里不富裕,跟着父母颠沛流离做小生意,累坏了身子。 虞兮只知道她是三个夫人里最好相处的,因为没有子嗣,对另外两个也没有什么威胁,平日里大夫人和三夫人明争暗斗,对她却都格外宽厚。而且父亲似乎同二夫人感情更深些,平日里往二夫人处走动得最勤。 长辈召唤,不去也不合适。 虞兮拿了点自己做的蛋糕做回礼,便往二夫人处去了。 “拜见二娘。”她笑眯眯地嘴上说着拜,却径自坐到柳氏身边去。 柳氏只看着她笑笑,也不怪她失礼,让人呈了几匹上好的绸缎上来让她随意挑选。 虞兮也不客气,随意指了两匹让紫鹃惊鹊先拿回明德居去,又赶紧把自己带的回礼献宝似的拿出来给柳氏看。 “二娘,这是我做的新式点心,您尝尝,喜欢的话以后我多给您做点。” 柳氏便从善如流地尝了尝,又赞不绝口。 虞兮哪里不知道柳氏是有事找她,都是人尖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柳氏不说,她便不问,只当寻常人家的娘俩儿聊闲天。 “二娘,这绸缎是姐妹三人都有吗?我先选了,是不是有些失礼啊。”虞兮漫无目的地闲扯。 柳氏忍不住又笑了:“你这孩子,绸缎都拿回去了,才问失礼不失礼,可见你倒也不太在意啊。” 虞兮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也傻乐。 “二小姐和三小姐自小有亲生母亲照料,哪里用我操心,我回趟娘家,只想着给你带两匹,倒是没有那样周全,面面俱到。” 柳氏不露声色道,就差明着对虞兮说“我是自己人”了。 虞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连忙起身作揖:“真是有劳二娘了!” “难怪司徒那孩子说你招人疼。之前啊,不曾深接触,今日一起坐坐,果然是招人疼得紧。”柳氏手里的团扇摇啊摇,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虞兮眼里灵光乍现,突然就领会了。 司徒南风这手够长啊,直接伸到宰相府来了!佩服! 她以为司徒南风所谓的找帮手,就跟义父找斐冷邪帮忙一样呢,派个武林高手过来,她还是天真了。这感情好,直接把卧底藏在宰相府,帮她宅斗了。 “司徒南风是我义兄,二娘你们认识啊?”虞兮装作天真可爱的模样问她。 柳香云呷了口茶,依然不动声色。 “司徒家对我柳家有救命提携之恩,若不是司徒老爷子,别说开绸缎庄了,我们一家老小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这几年做得越来越好了,前人的恩惠总是不能忘。”她没有屏退下人,似乎正在跟晚辈说着闲话,并没有什么不能让旁人听的内容。 原来如此。虞兮点点头。 “司徒那孩子临去澜沧前托我凡事对你多照应一些,之前不知道这层关系,如今知道了,你且放心,有我柳香云在宰相府一天,别人就甭想欺负你。” 柳香云什么实力虞兮不知道,听她这个掷地有声的口气,又觉得不是说大话,不免又用异样的神色看了她一眼。 “二娘,那我先多谢了。”虞兮说,心里有些犯嘀咕。 柳香云也不再多说,团扇摇啊摇,又吃了会儿蛋糕,喝了会儿茶,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呵欠。 “我乏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想做什么事不要自己动手,过来跟二娘商量商量,二娘这么多年,除了给别人做小老婆这件事拿不出手,别的方面可是不逊于人。” 柳香云懒洋洋道。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虞兮心里像开了个洞,有光照进来。 听她自嘲“给人做小老婆拿不出手”,虞兮就知道柳香云不是寻常女子。毕竟这个社会的女子,做小老婆的,要么身份地位确实不如大老婆,自己心甘情愿。要不就是心有不甘一个劲儿地搞事情想扶正的,像她这种坦坦荡荡自嘲,又从来不肯跟凤氏和三夫人掺和的,倒是异数。 虞兮的神色多了几分敬意,柳氏虽然并未正眼看她,却也了然于心。 “来人,送大小姐。”她客客气气,却也没有站起来。 “二娘,以后拿我当自己孩子就行。”虞兮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柳香云道。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又跟谁都不太亲厚,想必也是寂寞的。 “已经当了。”柳香云懒洋洋地靠着,捻了一小块蛋糕啃了一口。“点心不错,抽空啊,再给我做点。” “好!” 虞兮露出开心的笑脸,此刻真像个面对长辈的孩子了。 虞兮走后,几个服侍的下人把茶水收了。柳香云跟前儿有个叫翠珠的,是她从娘家选来的,素来机灵,笑吟吟道:“能给主子做女儿,也是大小姐的福气。” 柳香云道:“什么女儿不女儿的,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照应着她点,这孩子聪明,心气儿又不俗,我倒是照应得心甘情愿。” “可不是,主子您眼光好。就冲摄政王九千岁对大小姐那个态度,换了谁都得仗着皇权恩宠,眼睛长到头顶去,可咱们大小姐真是好样儿的,听说老爷让大小姐赶紧成亲,她都不乐意。” 翠珠不知道柳氏跟司徒家的往事,只当她有心拉拢虞兮,顺势夸赞道。 第104章 耳鬓厮磨 凤逸阳生日当天,虞兮起了个大早,又亲自去紫鹃惊鹊房里把二人抓起来当下手。 “小姐,你比做早膳的厨子起得都早。”惊鹊心直口快地念叨,“早知道昨夜做好了也是一样的。” “昨夜做的哪有现在做的新鲜。”紫鹃替虞兮反驳她。 虞兮只是自顾自手里忙个不停。 昨夜凤逸阳又来看她,她已经打过商量了,说等傍晚他的宴会散了再独自去为他庆祝。 凤逸阳巴不得过二人世界,自然是求之不得。 虞兮做完蛋糕糊,厨子和帮佣们也起床干活了,她把蛋糕糊交给后厨让他们大火蒸开,自己才回到卧房梳洗起来。 两个丫鬟要帮忙,也被她赶回房补觉去了。 虞兮生得好,平日里却一直是淡雅的装扮,不施粉黛,金银首饰用得也少,她毕竟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凤国的女子装饰对她来说太过繁锁,人藏在眼花缭乱的衣冠饰品后,反而失了趣味。 她洗漱完毕,难得给自己画了个全妆。化眉的黛是自己特制的,不似凤国女子的那般青的死板,嘴上更不是通常的朱赤色口脂,而是自己用蜂蜡和胭脂调成的雅诗兰黛201的干枯玫瑰色。 虞兮庆幸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换个人的话穿越16年了哪里还记得? 化了全妆,又换了身新衣裳,待两个丫鬟补觉回来,不禁眼前一亮。 “小姐,你比月亮里的嫦娥还好看!”惊鹊跑去拉着虞兮左看右看,夸奖道。 “就是就是,简直是神仙下凡。”紫鹃也附和道。 虞兮忍不住弯起唇角:“怎么,你们两个是见过嫦娥,还是见过神仙啊?没准儿嫦娥三头六臂,神仙长了对犄角呢。”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何况虞兮对自己的颜值是有些自信的。她不过是逗逗两个小丫鬟罢了。 “神仙没见过,那……小姐比凤国其他女子都好看!”惊鹊抓耳挠腮地想不出怎么形容,只好道。 “惊鹊最近时而口齿伶俐,时而油嘴滑舌,是不是跟谁学坏了呀。”虞兮捏着惊鹊圆嘟嘟的小脸说,主仆三人笑作一团。 准备好了一切,虞兮满怀欣喜地在明德居等着,就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好独自为凤逸阳过生日。 凤逸阳那边更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来客,只等宴席快点结束。 终于到了傍晚,有护院来报,说靖王府的长安护卫在宰相府门口等着,虞兮才让人端着做好的蛋糕出去。 见了凤逸阳,献宝一样地捧着自己的作品给他看。 “祝你生日快乐。”虞兮道,眉目弯弯地凝视他。 凤逸阳的眼睛根本放不到蛋糕上,只盯着虞兮别不开眼睛。 “来。”虞兮拉着凤逸阳坐下,为他插上蜡烛并点燃。 “在我们那边,过生日都要许愿,你有什么心愿在蜡烛前闭上眼睛,说给神听,神就会应允。” 虞兮在烛光里看着凤逸阳英伦硬朗的脸,笑眯眯地提议。 “本王怎么不知道陌南有这样的习俗。”凤逸阳道。 虞兮隔着蛋糕伸手捏他手臂。 “你试试嘛,万一成功呢。” 凤逸阳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好。”他说,并闭上眼睛。 “我希望……” “嘘,”虞兮捂住凤逸阳的嘴,“别喊出来,要小声在心里说才会灵验。” “好。”凤逸阳从善如流,不再出声。 “那么,吹蜡烛吧。”待凤逸阳许完愿,虞兮又笑意盈盈道。 凤逸阳吹了蜡烛,伸手把虞兮扯到了自己怀里。 “本王今日也要跟你许个愿。”他伸手搂紧了她,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冲进虞兮的鼻腔里。 虞兮知他意有所指,马上绯红一片。 “蛋糕还没吃。”她并不挣扎,只是小小声道,耳尖都跟着红了。 凤逸阳本就腹内火起,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耐得住。 “兮儿,你真美。” 他亲她的耳廓,嗓音也变得喑哑。 虞兮毕竟没有经验,紧张得在他怀里猛得颤抖了一下。 “别怕。”凤逸阳被她的反应更是逗得难以自持,马上把她拥进了帐内。 有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帐子被掀起了小小的一角。 虞兮莹白娇弱的身体在凤逸阳古铜色的衬托下,越发的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她小猫似的呜咽了一声,听到凤逸阳耳内,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一室旖旎,脸红心跳。 结束后虞兮把头埋在凤逸阳手臂上,低低地喘息着。 而凤逸阳像一只餍足的猛兽,微阂着眼,单手抱紧了她。 “小坏蛋!”突然凤逸阳低呼一声,睁开了眼,手臂上赫然一个鲜红的牙龈。 “让你停下你不依我。”虞兮眼泪汪汪地控诉。 凤逸阳失笑,他已经够节制,努力不伤到她了,可这种事,哪里是说停就能停下的。 “乖,我下次一定注意,好不好。”凤逸阳平躺着,把虞兮像个孩子似的用双臂钳制在身前,低声哄着。 都说食髓知味,注意,谈何容易。 虞兮嘟着嘴不肯再说话,脸上好似烧了一把火。 “亲亲我。”凤逸阳看她娇羞的模样,又是一阵情动,哑着嗓子道。 “不”虞兮娇气得很,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你不亲,本王要亲你了。”凤逸阳知道她会如此,心里早有准备。 “不要。”虞兮闹了脾气,依然抗拒。 凤逸阳小心翼翼捧着她尖尖的下颌,吻了上去。 虞兮挣扎了几次看没什么效果,就由着他亲了。 二人耳鬓厮磨了许久,到后来已经忘了蛋糕这回事。 “我要回去了。”到了午夜,虞兮忍着浑身的酸疼,爬起来要走。 凤逸阳抱了她的腰不许她走。 “已经这样过分了,再外宿成什么样子。”虞兮急急忙忙穿着衣服,嘀咕道。 “那你收拾收拾,过几日完婚。”凤逸阳把头靠在她瘦弱的背上,不假思索道。 虞兮一顿,沉默不语。 “你想要什么,本王给你做彩礼。”凤逸阳以为她害羞,又问道,“本王找人再修个小园子给你种草药,如何?” 第105章 惊鹊之死 虞兮依然背对着凤逸阳不言语。 凤逸阳急了,伸手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 “想要什么就说话,你只一味地不肯说话,本王难保自己不会强迫你。” 云雨刚过,就来这么一出,凤逸阳看不懂她的意思,只干着急。 虞兮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就势扑进凤逸阳怀里。 凤逸阳抱着娇软的身子,鼻腔里满是她的气息,哪里还有脾气,满心只剩下心疼。 “跟本王说说,兮儿乖。”他抱紧了她柔声哄着,不知道该怎样心疼她才好。 虞兮慢慢地抬起头来,商量道:“再等一阵子,等我把娘亲的案子理清楚,好不好。” 凤逸阳满腹柔情,哪里说得了不好,只说:“本王帮你。” 又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儿,才派人送她回去。 虞兮跟以往深夜回家一样,先是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外面的高墙,又走到自己的明德居,再悄无声息地翻进去。 中途并无异样,可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盯着,一切都怪怪的。 夜深了,以往这个时候两个小丫鬟也都各自去睡了。虞兮这里规矩少,她待紫鹃惊鹊像是两个小妹妹,从不苛责。 今夜也是一样,除了院子里照明的灯笼,其他屋子都一片漆黑。 虞兮慢慢地推门进去,突然,一把利剑抵在了喉上。 “谁。”虞兮冷静地问。 “你说呢。”陌生男子的声音,阴鹜之极。 虞兮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人影,“凤郡主派你杀我的?”她问。 “再猜。” “董秀枝?”虞兮心里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她。 “倒是不傻。”那人好似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虞兮,才敢告诉她自己受何人主使。 “谁给你指的路?”虞兮又问。 “你刚才不是猜对了么。”那人说,利剑对着虞兮的颈项割去。 虞兮发动内力绷了一口气,脖子上只被划出一个浅浅的刀口,不至于见血封喉。 那人没料到她有功夫,黑暗中身形一顿。 虞兮退后几步,袖内的银针猛地对着那人飞去,刺中了他的麻穴。 那人却是个高手,忍着麻还是步步相逼。 “小姐,你没事吧?” 惊鹊的房间离虞兮最近,她听到打斗声,最先跑来推门。 “惊鹊,快走!”虞兮沉声喝道。她又没有功夫,若是被误伤可就不好了。 惊鹊哪里肯走。抄了根棍子冲进来就跟虞兮并肩作战。 “快走!”虞兮猛地把她推到门口。“快走!你在这儿我只会分心!”怕惊鹊不走,虞兮赶紧道。 “小姐,我去叫人!”惊鹊也怕虞兮放心,就要跑出去找帮手。 那人一剑正中惊鹊后心,血喷如注。 “惊鹊!” 虞兮惊呼,摸黑找到了自己的医药箱,数支银针对着那人飞去。 “啊!”那人被刺中左眼,惨叫一声,破窗而逃。 虞兮顾不得什么了,一边大喊抓刺客一边点亮了灯赶紧看惊鹊状况如何,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醒醒!惊鹊!你醒醒啊!” 惊鹊已经慢慢凉了,虞兮也说不出什么来,抱着她只是哭。 整个宰相府被惊动,一时间抓刺客的,保护虞兮的,乱成一团。 “可曾看清刺客?”宫寻看着悲痛不已的女儿,问道。 虞兮只是哭,并不说话。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证据确凿之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打草惊蛇,父亲人不错,却不是她可以信赖的人。 跟父亲说什么,万一传到凤郡主耳内 宫寻只道是女儿受惊过度,让人把惊鹊的尸体先停到别处去,等天明安葬。又好声好气安慰了虞兮好一阵儿,说一定将凶手找到,绳之于法。 待凤逸阳那边闻讯赶来,天已经快亮了。 他听闻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面把虞兮抱在怀里安抚,一面告诉长安:去查一下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城。 长安领命去了。 “别怕,有本王在。”凤逸阳看她悲伤的神情,只是一味哄。 虞兮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又过了许久,凤逸阳把众人都打发了,自己在明德居陪她。 众人一走,虞兮才回抱凤逸阳,把头埋进他的衣襟里。 凤逸阳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乖,别怕。以后晚上加派人手保护你。” “惊鹊不仅是丫鬟,还是我的小妹妹。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虞兮悲伤得要晕过去,虚弱地说。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本王知道,本王今日就命人为她做三天道场,再给个女官封号,厚葬了她。”凤逸阳知道虞兮跟惊鹊主仆情深,连忙许诺道。 虞兮又悄无声息地哭了小半个时辰,才仰起脸来对斐冷邪凤逸阳道:“你昨夜说娶我,做得数吗?” 凤逸阳点头:“求之不得,当然算数。” “那我要在惊鹊头七后嫁入王府。”虞兮拿定了主意,对凤逸阳道。 “也好,毕竟你留在宰相府危险重重,本王也不放心。”凤逸阳只道她在宰相府频遭暗算没有安全感,才改了主意,不疑有他。 “我要求婚礼一切从简,太皇太后那边你去说。”虞兮带着鼻音说,分明是不高兴,却像极了撒娇。 “好,都依你。”凤逸阳又抱着好一通哄。 虞兮在失去惊鹊的悲伤里许久走不出来,紫鹃也是。 主仆三人相处了半年之久,又都是从小没有母亲的孩子,很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如今一个横死,另两个自然难以释怀。 虞兮和紫鹃原本话就不多,惊鹊死后,两人更是终日里相顾无言。 又过了一两天,虞兮跟紫鹃道:“紫鹃,我义父在陌南,最近府上人手不够,我已经写了信回去,你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先去扁府生活一段时间,等我这边安全了再回来吧。” 紫鹃怎么会不知道虞兮是怕她在遇到同样的危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 “紫鹃,不要再说了。你的卖身契在这里,想去扁府或是恢复自由身随你,先离开宰相府再说。” 虞兮打定了主意,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是危险重重,把紫鹃送走才能保她周全。 第106章 复仇之路 紫鹃万般不舍还是走了。 虞兮接下来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去找斐冷邪师徒说明自己遇刺的经过,请他们发动凌绝山庄的势力去找可疑之人。 虞兮不是信不过凤逸阳,只是事关董秀枝和凤郡主母女,把凤逸阳或者宫寻牵扯进来都不是聪明的决定。反而是斐冷邪,亦正亦邪却与义父交情匪浅,寻人能力过硬,值得信赖。 斐冷邪起初又嫌她麻烦。 “不论是那个姓凤的娘们儿还是什么董秀枝,想杀我帮你杀了便是,偏要这么麻烦。”他是典型的法家思路,凡事达到目的就好,无需考虑手段和爽不爽。 虞兮不赞同。 “母亲的**惊鹊的仇都是我要报,自然要用我的方式。”她固执道。 相处了一段时间,斐冷邪也知道她是什么脾气,便也没有多说。 “你欠我很多次了。”斐冷邪傲娇地睥睨她。 虞兮挤出一个笑脸。 “知道了,天下第一美人斐庄主。”斐冷邪真好看啊,一个男人比女人还妖,也不知义父这个钢铁直男怎么就能不为所动。 斐冷邪显然对这个夸赞很受用,傲娇地哼了一声飞走了。 都说想要凌绝山庄斐庄主出面帮忙需要用条件交换,斐冷邪对她似乎格外宽容。 第二件事,是又去见了柳香云。 不过此次不像上次那样随意,她屏退了众人,对着柳香云深深地拜下去。 “二娘,想必司徒兄也跟您说了我为何来上京,我过几日就要嫁入靖王府了,家里很多事可能顾不上。二娘耳目通天,希望二娘能帮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让我知晓。” 柳香云也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她并没有搀扶虞兮,只是淡淡道:“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然会帮你。但你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有多凶险,兮儿,二娘我活了半辈子无所谓。你要答应我,出了事,有人护得了整个柳氏家族周全。” 虞兮对着柳氏郑重三叩首道:“二娘,我用性命对赌,若牵连柳氏家族,我宫虞兮不得好死。” “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柳香云伸手搀起虞兮,又道,“家里甭惦记,你爹爹和大娘自热由我照顾。” “大娘”二字咬的很重。 虞兮承情不已,又道:“二娘,以后我就是您亲女儿。” 柳香云点点头:“你说过了。” 每次都不是正面回答,虞兮以为她并不十分愿意,便只好闭了嘴,不再多言。 柳香云停了一会儿却又道:“我亲女儿要嫁了,为娘的给你多备了一份嫁妆。相府人多眼杂,不如就现在给了你,你记得莫要声张。” 命人端了几大箱珠宝绸缎过来,每个箱子都用红绸布盖着,上书“祝吾女虞兮伉俪情深”,看来是早就备好的。 “二娘……”虞兮聪明机智,却是个心肠极软的人,看到几箱嫁妆,竟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她伸手牵了柳香云衣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牵着来回摇晃。 柳香云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直乐:“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么,好了好了,你若嫁了摄政王,比这宰相府的人都尊贵,到时候要做什么反而方便。” 言下之意,她这步棋走得对,用王妃的身份报仇更容易些。 又说了会儿话,告别时虞兮问柳香云可还有月事,柳香云说有。 虞兮点头,正色道:“二娘,我改日来给你把把脉查查身体,你还不到四十岁,生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难事。” “那敢情好。”柳香云道,看虞兮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亲昵。 一直没个自己的骨肉至亲是柳香云这些年的遗憾,虞兮来上京不到半年就有了神医之名,她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第三件事,虞兮分别给义父和远在边疆的哥哥宫承允写了书信。 给义父的书信除了讲述自己的近况和思念之情外,还把遇刺的事也简略得说了,以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和需要义父提供何种帮助。虞兮知道,这世界上如果只剩一个人无条件支持她,一定是义父。“不用来参加我的婚礼,这没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把靖王爷拐到陌南去一起给您养老”她在结尾特地道。 而给哥哥的信就有所不同了,她从自己对凤国和鞣然的认知角度分析了战争的局势,以及告诉哥哥虽开春牛羊肥美,不要多食,以免痛风之症复发。哥哥本就战事告急,每天活在厮杀里,她不愿让哥哥忧心。结尾又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哥哥,我过几日就要同凤逸阳成婚了,我爱他,这个婚事却并不只是出于爱,你是我这个家里最亲近的人,没有你的见证我很遗憾,请务必平安归来,到时候我们二人补敬你一杯酒。” 扁鹤在陌南,宫承允在边疆,一个骄傲了半辈子的神医,一个戎马天下的英雄,都捧着信潸然泪下。 这个小丫头心思细,承受了许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珍重她的人,都心里有数。 做完这三件事,虞兮便放心嫁了。 也不知凤逸阳用什么说服了太皇太后,反正这懿旨是领下了。 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凤逸阳带着虞兮给凤家的列祖列宗磕了头,给太皇太后磕了头。由皇上风怀瑾和太皇太后各自拟旨,封了摄政王妃。 当日,凤逸阳便迫不及待地让人八抬大轿把虞兮接近了靖王府。 依照虞兮的意思,旨也领了,人也住进靖王府了,就算是正式完婚了。她要求一切从简,这已经很复杂了。 奈何凤逸阳怕全天下不知道他娶了老婆一样,让戏班子又在靖王府门口连唱了七天大戏。 虞兮懒得管他,反正她的目的达成,该进行下一步了。唱戏的与她无关,她的第一步是先干掉董秀枝。 自惊鹊横死,虞兮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女主都是被害后,或者亲近的人被杀后会黑化了。 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自保的首要选择是主动出击。 第107章 复仇之路(二) 外人只道凤逸阳十几岁杀人如麻,手段狠辣,拿他当活阎王,却无人知道他是个宠妻如命的主儿。 自虞兮进靖王府后,凤逸阳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日里除了公事,连门都不愿意出,就守着虞兮看。 “你是没见过女人么。”虞兮熟了,也会说一两句逗人的私房话。嘴上奚落他,桃花眼里却是盈盈笑意。 “世上的女人见的多了,我娘子这般的倒是没见过。”凤逸阳也不害臊,抱着虞兮亲着黏着,说起情话来更是不嫌肉麻。 “王爷不愧是王爷,肉麻起来也是无人能敌。”虞兮笑道,“让别人听去,还以为我给你喂迷魂汤了。” 凡是两人独处,就没有好好坐着的时候,必是凤逸阳把虞兮困在怀里。也没有衣衫整齐的时候,摄政王千岁往往说着话就动起手来,把虞兮摸来摸去,直到她小脸绯红才罢休。 他禁欲三十年,开了荤就不可收拾。虞兮却对那方面没有什么大的乐趣,只有凤逸阳撩拨狠了才会慢慢地露出几分春意来。 虞兮嫁人靖王府后,按理说董秀枝作为侧妃该每日问安。但她第一天就特地跟凤逸阳说不要太过为难她,也不必日日问安。 “她还谋害过你和忘忧,你倒是不记仇。”凤逸阳不知虞兮别有用心,夸奖道。 虞兮故意装出大度的模样道:“她得不到你的爱已经很可怜了,我不想太为难她。” 又命人把自己的嫁妆抬了一箱做见面礼,给董秀枝送去。 当家主母的大度姿态,摆了个十足十。 董秀枝那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抬来的东西冷笑道:“也不知宫大小姐怎么就转性子了。” 董秀枝有个丫鬟叫春芽的,忙讨好道:“没准儿就是看准了娘娘你有太皇太后这个大靠山,怕你哪天容不下她,去太皇太后哪里告状。” “哼,别以为送点东西就能笼络我。我虽不是千金小姐出身,可也是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董秀枝对着天翻了个白眼,“宫虞兮,你是正妃就得意了么?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春芽忙附和:“那是自然。” 虞兮这边却是自有计较:她最终目的为了让董秀枝死,前面做的越宽厚友善,后面越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董秀枝却只当自己几次谋害下来起到了震慑作用,虞兮心里怕她。不收敛不说,还越发作妖起来。 以至于某日凤逸阳在宫里,太皇太后都不冷不热地来了句:“都是妃子,娶董秀枝又是看哀家的面子,只碰一个,却从不碰董秀枝,儿子你这做的有失公道啊。” 凤逸阳不以为然:“我看董秀枝可怜,给了她侧妃的位置,又给她吃穿用度,已经是仁至义尽。既无儿女之情,如何行得周公之礼?” 言下之意,想要地位和钱可以给你,要感情,想都别想。 “你如此固执,不怕她宫虞兮落个不贤的名声?”太皇太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愠怒道。 凤逸阳只是一味坚持己见。 “母后,儿子答应过兮儿,如果坚持要儿子同董侧妃欢好,要么,儿子不做这个摄政王同兮儿回陌南,要么,只能对不起母亲您,把董秀枝革去妃位,赶出王府了。” 他是个什么脾气?能跟太皇太后好声好气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罢了。换个别人这样逼他,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皇儿!休得胡说!她宫虞兮跟楚清辞一样,果然……果然是个妖媚惑主的!”太皇太后动了气,伸手拍在面前的案几上,整个人浑身发抖。 凤逸阳想去搀扶母亲,手却停在了半空没有伸过去。 “您竟然这样说楚清辞,毕竟她也算对凤国有恩。” 凤逸阳因为这句话也生了气,他皇兄苦苦爱了一生的女人,他自己女人的母亲,救了凤国,却落个“妖媚惑主”呵!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竟也是落个“妖媚惑主”! “没什么事,儿子就告辞了。母亲要是何时想让儿子脱离皇室,记得提前几告知,毕竟儿子我靠自己得到的东西太多,要搬到陌南去也得好一阵儿收拾。” 凤逸阳一番话说得再无半点余地,起身离了宫。 虞兮见凤逸阳回来怏怏不乐,便猜到了七八分,细问之下,果然是因为她跟太皇太后起了争执。 “我真是好福气,我男人能这么捍卫我。” 虞兮听凤逸阳说完,赶紧扑上去吊着他脖子哄。 红唇对着凤逸阳的脸颊湿哒哒地亲上去,一口不过瘾,又亲了一口。 凤逸阳的脸色被她闹得缓和了不少,搂了她的***道:“你别担心,有本王呢,谁都别想伤害你。本王也绝不会再让你因为别的女人心里难受了。” 上次虞兮因为忘忧的事气到吐血,凤逸阳如今想起都心有余悸。虽说凤国没有女人不许丈夫纳妾的先例,但他既然应了她,便会为她守身。 “董侧妃觉得你不碰她都是因为我,所以才对我有所嫉恨。都是女人,我理解她。”虞兮面露伤感之色道,“我再努力一点,能得到她的谅解就好了。得不到,那只好听之任之……只是……太皇太后若一直这样看我,我这个做儿媳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凤逸阳和虞兮刚鱼水之欢没有多久,正处于你侬我侬之时。听她委屈求全的一番话,凤逸阳心疼得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你是本王的女人,别人如何看你不重要。”凤逸阳自己忘了生气,倒反过来哄她。 “太皇太后怎样看不重要,至于董秀枝,她一个小小的侧妃,怎么敢这样猖狂对你。”凤逸阳说罢,临时起意让人传令下去,董秀枝必须每日早上来给当家主母问安,不得迟到缺席。 “何苦呢,互相看了不痛快。”虞兮道。 “你看她不痛快,在卧房里躺着不出来便是,董秀枝这目中无你的毛病,必须要改。”凤逸阳自己对繁文缛节不甚在意,对虞兮的事,却是毫不含糊。 第108章 复仇之路(三) 虞兮私心里巴不得多折腾董秀枝几回呢,嘴上劝了几次,只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就怕,从今往后董秀枝更恨我,毕竟要相处后半生呢,我何况给自己找不痛快。” 凤逸阳伸手抱了她在膝上道:“你知道世人为何说本王杀人不眨眼,是活阎王么?” “为何?” “当然是因为本王摄政之初就知道用强力让满朝文武臣服,让人知道本王就是天,本王的威严不容侵犯。只有这样,本王再给他们一点笑脸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来之不易。”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若本王一开始就心疼这个,舍不得那个,就没有如今的凤国。” 十几岁摄政,戎马江山,凤逸阳要不是有着铁腕,又怎么能保住大凤王朝。 虞兮点点头,又双手托起凤逸阳的下巴凝望他深邃的眼睛。 “这些年,你辛苦了。”她发自内心地心疼他。 凤逸阳握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唇边亲吻了一下,对她道:“所以你要镇得住董秀枝,靠宽宏大量是没有用的。你以为她是单纯可爱的兰忘忧么?她是奴隶翻身,拼命往上头爬的人。你只有比她凶悍厉害,才能制服她。” “好吧,那就依你。”虞兮假意无可奈何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凤逸阳看她仰天长叹的模样,心里只觉得痒痒,哪里还有一点宫里带出来的阴霾? 第二日,董秀枝正在卧房内梳洗打扮,只听得外面道:“长护卫,娘娘正在梳洗,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凤逸阳的贴身护卫长安来了。 “属下奉命请董侧妃过去给王妃娘娘请安。”长安并不搭理问话的丫鬟,对着董秀枝的卧房朗声道。 董秀枝昨日就收到了命令,她心说嘴上应着,第二日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去不了,别人又能拿她如何。不曾想长安竟亲自来了。 “传话出去,我身体不适,就不过去了。”董秀枝对正伺候她梳头的丫鬟道。 丫鬟便出去回了长安,回来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娘娘,长护卫说……”丫鬟是被董秀枝非打即骂怕了的,回来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董秀枝走过去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说个话都不利索!”她厉声道。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地不起。 “说!” “长护卫说,今儿……今儿就是娘娘您病得走不了,爬也要爬到王妃那里去。”小丫鬟哆哆嗦嗦说完,大气都不敢喘。 长安是凤逸阳面前最得意的近卫,董秀枝都要忌惮三分。他说的话是代表凤逸阳,自然是言出必行的。 董秀枝气得在房内把首饰脸盆、桌子板凳大力砸了一通。 长安站在房外只听里面“乒乓”作响,不由地想笑。同样是女人,王妃得到王爷的心不费吹灰之力,董侧妃怎么就这么难。有句俗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董侧妃也真是怪可怜。 可想想她对王妃做的那些事,又是拦路扇耳光又是绑架未遂的,也确实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想着,董秀枝从房内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对长安道:“长护卫,带路吧。” 到了虞兮处,董秀枝在外室等着,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之后有丫鬟出来打发道:“董侧妃,王妃身子不适,今日不必请安了,您请回吧。” 董秀枝像一个吹大了的气球,马上炸了。 “什么?我等了半个时辰,你说身体不适就不出来了?宫虞兮,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就要掀开帘子走到内室去。 “诶,董侧妃不得无礼。”长安陪着等了半个时辰,就是防着董秀枝有这么一出。伸手拦了不许进去。 董秀枝冷笑道:“长安,你只知道她宫虞兮是王府的王妃,却不知道我董秀枝是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么!惹了我,小心掉脑袋!”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让长安忍不住笑了。 又极力憋回去。 “董侧妃,属下只听王爷一个人的吩咐,王爷让属下保护王妃,这便是职责所在。至于掉不掉脑袋,不在属下的考虑范围。”他正色道,根本不给董秀枝接近虞兮的机会。 董秀枝吃了个哑巴亏气呼呼地回了。 晚上虞兮在枕头边儿跟凤逸阳说起来,开心地裹着被子打滚。 “你啊,一边说着要大度,报仇了又痛快成这个样子。”凤逸阳笑她,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把整个人连着被子抱在怀里。 虞兮坦荡之极:“不喜欢都是相互的,她坑过我那么多次,看她吃瘪我当然也痛快。就是……觉得她不过是想要你这个人,也觉得心里不落忍。” “你错了。”凤逸阳隔着被子戳戳她的小兔子,嘴上却正色道:“她嫁的不是我,是摄政王这个位子。当初本王可是问过她,如果嫁进来本王不碰她,可还要嫁,她是点了头的。” 做摄政王的侧妃,是董秀枝这种出身的女子能爬到的最高点了。虞兮在二十一世纪听多了哪个爱慕虚荣的底层女孩为了吃得好穿得好,给贪官做二奶的故事,倒是可以理解她的心理。 可人谁不贪心呢。 得到了钱又想要爱,得到了爱,又想要全部的爱。 若董秀枝只是屡次三番暗杀她未遂,她都不至于铁了心来报仇,无法和睦相处,不理他便是,可是谁让她还害死了惊鹊呢。她这般心狠手辣,让无辜的人跟着受牵连,就别怪她宫虞兮早晚要她命偿。 之后的几日,长安每日拖着董秀枝来给虞兮请安。 后来虞兮特地跟凤逸阳求情说长护卫那样忙,就不要折腾他了,才换了别人。 虞兮由原来的每次让她等半个时辰,慢慢减为两刻钟,自己却从未出面过。 后来董秀枝看长安不盯着了,自己也就不去了。刚一日未去,第二日长安又跟门神似的堵在了门口。 凤逸阳只是对她乱跟太皇太后嚼舌根子以示惩戒,过了大半个月慢慢地就淡忘了,也不太为难董秀枝了。 虞兮更是终日里跟凤逸阳腻着,很少独处,更不会跟董秀枝正面冲突,反而过了一阵太平日子,直到…… 第109章 复仇之路(四) 虞兮刚嫁入王府时是二月初,时光飞逝,慢慢地春天已经进入尾声了。 因为终日里饮食起居都是同凤逸阳一起,两人好的跟连体婴似的。凤逸阳事事迁就她的意思,宠得上天。 有时候虞兮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她和凤逸阳一同生活,董秀枝只是个没眼色的讨厌邻居,躲得远点也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一想到惊鹊,她忠心耿耿的惊鹊,为了她丧命的小丫头,她就在夜里难受得睡不着觉。 有时候凤逸阳午夜梦回,看她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望着房顶,就硬把人按在怀里,强制她睡觉。 有时候看她失眠的可怜,就像哄婴儿那样拍着后背哄睡。 虞兮看凤逸阳跟着熬夜过意不去,有几次都是阂着眼假寐,过了许久,再睁开。 梦里喊过一两回惊鹊的名字,凤逸阳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更是心疼不已。 不能再拖了,虞兮催促着自己。她已经来王府两个多月了,时机差不多了。 某日席间,虞兮皱着眉跟眼前的饭菜搏斗,吃哪样都不合心意。草草吃几口,就要站起身来走人。 凤逸阳伸手把人拉回了座椅上,“乖,吃完”他夹了几样平日里比较符合她喜好的菜到她碗里,温柔又强硬道。 “今天不知怎么胃不舒服,不想吃。”虞兮知道凤逸阳别的事都由着她,这件事却从来有自己的主意,只好好言好语同他商量。 “那你吃点清淡的。”凤逸阳动手夹了点春笋给她,盯着她吃下去。 又夹了点竹荪和北豆腐。 虞兮皱着眉系数吃了,又要走。 “再吃一点肉,不然不许离席。”凤逸阳也矫情上了,她来靖王府这两三个月好容易丰腴了一些,不吃饭不得又瘦回去了! “凤逸阳,我有点难受。”虞兮虚弱地摇摇头。 “吃一点,就去休息好不好。”凤逸阳拉了手哄她。 虞兮只好张嘴,吃了凤逸阳喂过来的一口红烧肉。 说好的吃清淡点呢……虞兮腹诽。 “呕……”虞兮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跑了出去。 虞兮蹲在在花园里吐得昏天暗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凤逸阳一旁看着,脸色都变了。“快去传太医!”他紧张地对着下人大喊。 虞兮自己就是大夫,当然不肯请别人看。摆摆手制止凤逸阳,说:“天气热了,我有些苦夏罢了,过一阵子就好了,不必太在意。” 凤逸阳哪里肯听她的,把虞兮抱到榻上后急得在房内转圈,让人一趟趟往外跑,看太医到哪里了。 虞兮笑凤逸阳小题大做,吐完了舒服了许多,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等太医诊治。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珠胎暗结,这是有喜了!” 德高望重的苏太医把完脉后,连忙行礼向凤逸阳道喜。 “什么?!”虞兮和凤逸阳异口同声道。 “太医……您能不能再仔细看看,我每年初夏的时候都吃不下东西,也容易吐,未见得就是怀孕了,怀孕最好,如果没有,岂不是让王爷和我都空欢喜一场……” 虞兮小心翼翼地试探。 “苏太医,再给王妃好好看看。”凤逸阳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努力木着一张脸说。 “王爷,千真万确。老夫行医多年,喜脉不会看错的。再者,王妃月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苏太医对自己的专业技能相当自信。 “额,好像是有一个多月没来了.……”虞兮回忆了一下道。 “你上次月事是上个月的初五,今日二十九,已经五十几天了。”凤逸阳记得倒是比虞兮还清楚。 “好吧……”虞兮垂下眼睛,许久没有言语。 苏太医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领了赏走了。 屏退下人,原本绷着的两人才开始失态。 “王爷,你要做爹爹了!”虞兮有些激动,就要起来。 凤逸阳一个箭步上去把人按在床上。 “乖乖躺好。”他说,又把脑袋放在她的肚皮上,试图听到胎儿的动静。 “听不到......”他说,小心翼翼地抚摸虞兮肚子。 “当然听不到啊,这才多久。”虞兮笑他,自己却也颤抖着手抚摸肚子。 二人相对着傻乐了小半天,凤逸阳突然说:“本王明日就让人在府内修缮一个新的小花园出来,再做些木牛木马,风车纸鸢,给本王的小郡主玩。” 虞兮一听还要修花园,连忙阻止:“不用那样铺张,大花园一样可以玩。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女儿呢。” 后来又觉得需要鼓励凤逸阳为孩子着想的习惯,补充道:“玩具倒是可以做一些的。” “本王希望是小郡主啊。”凤逸阳眉目含笑,“你怀着孕,现在王府你最大,都依你。” 看凤逸阳如此重视这个孩子,虞兮的心“咯噔”一下。 若知道怀孕的事是假的,凤逸阳一定很伤心吧…… 虞兮突然有些迟疑,不知道这件事是对是错。 “先不要告诉别人我怀孕的事。我们陌南有个习俗,怀孕要先瞒3个月,等一切稳定了再公布。不然对孩子不利。” 虞兮又说。 凤逸阳一听对孩子不利,赶忙点头。 “都依你,都依你。” 一个九五至尊的男人,此刻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虞兮看着怎么能不动容。 她靠在榻上对着凤逸阳张开双手,撒娇道“抱抱”。 凤逸阳小心翼翼地把虞兮托起来,亲吻她的侧脸。 “想要什么跟本王说,要天上的星星,也派人给你弄来。”凤逸阳与她额头相抵,哄道。 虞兮想了想,慢吞吞道:“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合适……可是我想……” “但说无妨。”凤逸阳看不得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催促道。 “董秀枝生性善妒,我不想让她再来请安了,哪天真一怒之下推我一把,我怕……”虞兮刻意把话只说七分,留下的让凤逸阳自己脑补。 “本王在,她不敢。”凤逸阳道,“再说,本王不在,也有别人保护你。” “可总有看不住的时候,不让她来正院,也不告诉她我有孕在身,反而安全些。”虞兮尽可能“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好。”凤逸阳点头,“那本王就下令,明日起不许董秀枝踏入正院半步。” 虞兮叹了口气:“虽然这件事对董秀枝不太公平,可实在是没有保护孩子的上策了。王爷,由我派人去跟董秀枝说吧,跟上次请安一样让长护卫冷冰冰地在门外等着,有些欠妥。” “本王说了,你现在是天下第一重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凤逸阳此刻只想着他那个事实上不存在的宝贝“郡主”,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第110章 董秀枝之死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五天,虞兮一边像模像样地扮演着她的孕早期状态,一边在默默地等一个时机。 某日凤逸阳有些事要处理,很晚才从外面回来。 虞兮掌了灯等他,一直等到快亥时。 “怎么还没睡?”凤逸阳回去看她没睡觉不由地皱起眉。 “娘娘等您呢,晚饭都没吃。”小丫头丹霞嘴快,不等虞兮开口说道。“王爷,厨房的饭菜傍晚就做好了,王妃一直让厨房热着呢,奴婢们去给您端来,快用膳吧。” 凤逸阳点点头,又问:“前几日娘娘喜欢吃的花胶还有么?” “有呢,娘娘想等您一同吃,一直在火上煨着呢。”丹霞机灵地答道,忙带着一众丫鬟去了厨房。 虞兮这才对着凤逸阳撒娇道:“你再不来,我都快睡着了。” 凤逸阳满是歉疚,忙拉了她手把人带进怀里道:“有些公事处理,耽搁了。不过……你怎么又不听话?再不吃晚饭或是睡这么晚,本王可要罚你。” “谁说我不吃饭了?我等你一起吃啊。不睡觉是因为少了根‘定床神针’,睡不安稳嘛。”虞兮牵了他的衣袖摇来摇去,嘴上说道。 一句话把凤逸阳撩得六神无主。 “以后要对本王这根‘定床神针’温柔一点。”凤逸阳被她逗得直笑,突然又想起什么,“诶,本王那样英伟,你为何说本王是根针?难道你不满意么?嗯?” 一个“嗯”让虞兮瞬间又羞红了脸。 这个人在想什么啊!她明明在说有他在更安心好不好! 虞兮白了凤逸阳一眼,咬了唇不说话。 “好了,宝贝,不闹你了。”他实在喜欢她烟火气的样子,会生气会撒娇会害羞,比最初人间仙女小狐仙的样子好玩多了。 二人等了许久,晚饭才陆陆续续摆上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厨房一直到二更还有人,今日漆黑一片,连个烧火丫头都不在,还是奴婢们几个点了灯热的饭。”丹霞带领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桌时跟虞兮说。 又赶紧把炖得热气腾腾的花胶端了給虞兮道:“娘娘您快多吃一些,这些日子小郡主没少折腾你。” 凤逸阳默认了虞兮肚子里是女孩儿,下人们为了哄主子开心,也都是“小郡主”地说个不停。 虞兮看到摆好的饭菜,和对面一面吃饭一面含笑凝望她的凤逸阳,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爷,我记得你说过等皇上长大了就陪我去陌南,还做得数吗?”她突然寂寂地开口问道。 凤逸阳宠溺地停了筷子抬头望她:“当然作数了,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家可以把你义父接过来,毕竟你现在怀着身子,不方便长途跋涉回陌南。” “不必,我就是问问。”虞兮说,又低头吃了口炖好的花胶。 “你对我真好。”头埋在碗里,闷声道。 刚才还欢欢喜喜,突然就变了态度。凤逸阳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饭也吃不下去了,从对面坐到她身边去,伸手搂了她的肩。 “都说女人有了身子性子阴晴不定,你怎么吃着饭就不开心了。” 虞兮摇摇头,心里只觉得愧疚。 “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吃着饭,心里一阵儿不舒服。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就好了。”她说。 凤逸阳便也不再言语,维持着搂着她的姿势陪她坐着。 “糟了!”许久,虞兮突然低呼一声,站了起来。 鲜红的血浸透了她的裙摆,顺着大腿蜿蜒而下。 “花胶里有麝香和红花!”虞兮说,突然虚弱地扑进凤逸阳怀里。 一时间靖王府正院又是乱作一团。 “一定是董秀枝,快去控制住她!”虞兮虚弱地说,之后“晕”了过去。 虞兮“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睡着的一夜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 长安带人去查抄了董秀枝的住处,剩半包的麝香和红花藏在衣柜里,甚至还抄出了一个写着虞兮生辰八字的稻草小人儿扎满了针。 一时间人赃并获,凤逸阳盛怒之下让人把董秀枝拖出去仗责二百。董秀枝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府上的下人除了那个叫春芽的丫鬟,因为是她远房表妹,还厚待些,剩下的没个不恨她的。又听说董秀枝害王妃娘娘流了产,一时间下手更是要多重有多重,竟活活杖毙了。 此刻太皇太后已经闻讯赶来了靖王府,正和凤逸阳在前厅谈话。 虞兮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听丹霞娓娓道来这一切,并不言语,只是在心里道:惊鹊,你的仇,我也算是报了。只愿你在天之灵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这样悲苦。 一切的一切,到目前为止还在虞兮的掌握之中。 从嫁入王府,到把董秀枝与她不睦处处与她为敌的事故意闹得尽人皆知,再到假怀孕逼董秀枝说出诅咒孩子的话来,都在她的安排之下。 连“怀孕”到“小产”的整个过程,都是她安排好的。 “停经”是吃了停经的药,“孕吐”是因为吃了催吐的药,“小产”则是吃了催经的药。 苏大夫是在扁家学的医术,愿意帮她瞒天过海,是她动用了义父的关系。 董秀枝原本就采买了麝香,但是并没有胆量放进她喝的花胶里。花胶里的麝香和红花,是邵正觉迷晕了厨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投进去的,董秀枝衣柜里的麝香当然也是。 再搭配一个诅咒的稻草人,所谓人赃并获,她董秀枝纵有百口,也不能自证清白。当然,盛怒下的凤逸阳也不会给她机会。 虞兮不过是利用了董秀枝嚣张跋扈的性子和凤逸阳对她和腹内那个不存在的孩子的爱…… 苏太医是参与者,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看虞兮醒了,原本坐在一旁的他拱拱手道:“娘娘醒了,便无大碍,只是腹内的胎儿没有保住……还望娘娘好生休养,养好身体再怀一个便是。王爷这个态度,可见是对这个孩子珍重之极,若再有这样一次,怕是会彻底伤了王爷的心。” 第111章 回宰相府 丹霞在旁边一头雾水:“太医说哪里话,娘娘也很重视这个孩子,没能保住娘娘也很伤心,谁让董侧妃用心歹毒……” 虞兮自然知道苏太医在告诫她以后不能再用怀孕欺骗凤逸阳,忙拦了丹霞道:“好了好了,这里先不用伺候,你先去前厅告诉王爷一声说我醒了。” 丹霞忙应了一声去了。 室内只剩虞兮和苏太医,她赶忙从床上起身,对苏太医跪地行礼。 “世伯,多谢您仗义相助。若没有您,我这仇也不会报的这样顺利。” 苏太医赶忙把虞兮扶起来。 “娘娘既然称我一声世伯,我便托个大,娘娘你小小年纪医术高超是我等老夫心里佩服的,现在太医院人手必备的口罩也是娘娘你幼时的发明,我之所以愿意帮你,除了自幼受扁府恩惠之外,自然是钦佩您,不过……” 苏太医话锋一转,“像摄政王这样对您重情重义恩宠无双的男人,怕是再难寻第二个,这件事既然过去了,老夫必然会守口如瓶,还请娘娘再不要用身孕之事利用王爷,否则,娘娘自己迟早后悔。”这样浅显的道理,虞兮如何能不知道。 要除掉董秀枝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凤逸阳盛怒之下杀人,太皇太后也没有办法。若是她亲自动手,以后太皇太后难免对她心有杯葛,她和凤逸阳的感情之路更难。 无奈之举罢了。虞兮送走苏太医,一个人靠在床上暗想。 下一步,她该回宰相府继续和凤郡主母女斗智斗勇了。等替母亲报完仇,她一定一定好好对凤逸阳,为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弥补他受的伤。 太皇太后听闻董秀枝被杖毙的消息赶来时,董秀枝早就咽了气。 “皇儿,你让我这个当母亲的以后入了土怎么面对董秀枝九泉之下的娘啊!”太皇太后重重叹息一声,责备之意明显。 凤逸阳正气得面色青白,对一旁的长安说:“你跟太皇太后说!” 长安连忙跪地,把虞兮怀孕的前因后果,董侧妃心怀嫉妒如何谋害虞兮的事都说了。 太皇太后听罢叹息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凤逸阳几句,让自己带的宫里人给董秀枝收了尸,就这样离开了。 虞兮靠在床上想自己和凤逸阳的事,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痛恨自己这样的身世,更痛恨凤逸阳生在帝王家,若二人只是凡尘里的普通人,不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还是这个世界都会简单很多吧。 她身负仇恨,他又有许多身不由己…… “别难过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虞兮神游着,不由地眼眶发红,连凤逸阳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他明明自己心伤之极,却还要强压着情绪安慰她。 太皇太后想必已经走了。知道她小产,都不肯进来看一眼,只顾董秀枝死活……虞兮心里又是一声叹息。太皇太后嘴上说着楚清辞对凤国有恩,心里却不愿意虞兮嫁给凤逸阳,她是知道的。薄凉至此却是她不曾想到的。都说婆媳关系难处,看来古已有之。 虞兮只是发怔,不肯言语。凤逸阳只道她悲伤过度,抱着她又急又心疼, “兮儿,以后还会再有很多孩子的,你开心一点好不好?苏太医说,你要开开心心地才能养好身子。”凤逸阳小心翼翼地哄着她,急得都要冒汗了。 做戏要做全套,虞兮很是飚了几天演技。每日里在房内昏昏欲睡,醒了也是发呆不说话,吃饭要人哄着,端着汤碗茶匙去喂。 凤逸阳带着众丫鬟不厌其烦地照料了七八天,才慢慢好了一些。 装了几天抑郁症,虞兮琢磨着该进行下一步了,于是又开始说在靖王府心情不好,总梦见自己死去的孩子。想回宰相府住一阵子。 凤逸阳起初哪里肯答应,人在自己眼前还怕照顾不好,若真的回了宰相府,怎么放心? 可虞兮是什么脾气,说了要走,凤逸阳不让便又开始不肯吃饭了。 他体谅她刚小产,心情不好,又不肯吃饭哪里能行,后来便改了口说回去几天散散心也好。但不要久住,最多五日便要回来。 虞兮只想着脱身,便满口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我找借口不肯回来你也拿我没有办法。 于是凤逸阳便让人先去宰相府传了个信,说王府准备回去小住几日,让宰相府上下好生照料。 不传信儿还好,宰相府那边接到消息,凤氏怎会不知虞兮回府的目的,连夜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便假托去青龙山礼佛,出了门。 凤氏信佛,一直有去尼姑庵小住的习惯,少则三五日,多则几个月,以往也会每年都去,所以宰相府无人疑心她是为了躲大小姐。 虞兮也是回了宰相府才从柳氏那里听说了凤氏出门礼佛的消息, 看来她是想避避风头,虞兮越发确认了凤氏母女和董秀枝狼狈为奸的事实。 “二娘,凤氏每年都去青龙山吗?”虞兮问。 柳香云点点头:“青龙山有个妙云庵,里边的掌门师太年轻是住在荣王府,为凤郡主讲过佛理,二人有些交情,所以她每年都去住上一阵儿,说是为了修身养性,具体做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虞兮心吐槽:心术不正,佛祖也不会保佑你的。有那功夫拜佛,怎么就不知道少做点伤天害理的事呢。 这个凤氏,分明就是知道事情败露,借着拜佛的名义躲她罢了。 虞兮扑了空,心有不甘,只好求斐冷邪帮她去青龙山打探消息。 “我啊,真是卖给你们父女俩了。” 斐冷邪嘴上抱怨,却真的往青龙山去了。堂堂凌绝山庄庄主,天下第一杀手,这般鞍前马后为她效劳,若让外人知道一定大吃一惊。 虞兮在宰相府也没闲着,替柳香云检查了身体状况调理起身体来。 宫寻这阵子忙碌得很,知道女儿回家散心只吩咐了下人们好好伺候,露面的次数并不多。柳香云看虞兮能吃能喝,身体也没有大碍,便猜测小产只是个幌子,但虞兮不说她也没问,只对外说虞兮自己住在明德居多有不便,腾了间屋子让她跟自己住。 第112章 柳香云不孕之谜 虞兮答应过柳香云为她治疗不孕不育,趁着在宰相府小住,便着手开始了。 她多次把脉,发现柳香云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宫寒之症有一点,但很多女人比她严重许多依然能怀孕生子,她的宫寒应该不至于导致不孕不育。 那么,极有可能是......虞兮忍不住想起了《甄嬛传》里的情景,找了把铁锹把柳香云住处的花盆树底翻了个遍儿。 “若让王爷知道宰相大小姐摄政王妃回娘家给我干农活来了,不得心疼得吐血。”柳香云看着虞兮忙碌的身影不明所以,取笑道。 相处了几日,彼此熟悉了。虞兮觉得虽然柳香云比她大不少,却更像是朋友。 “别人想让我帮着干农活,还没有这个福气。”她也玩笑。 之后又问:“你这院子里的花草,谁负责修剪,多久松一次土?” 柳香云更糊涂了。 “我的丫鬟们负责修剪,松土的话,也就每年开春有家丁来松一次。你问这个做什么?” “负责给府上所有花园松土施肥的,是不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家丁,叫朱四喜?” “是他呀。” 朱四喜是大夫人选的园丁,在府上做了十余年了。 “你是说院子里的小花园有问题?!”柳香云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虞兮淡然道:“只是猜测,找个人来翻开花园的土看看,以防万一。” 柳香云沉吟片刻说:“也好。” 便找了几个家丁来帮忙翻土。 那边翻着,二人监工似的在一旁盯着。 “能埋什么呢,麝香的话不可能一点味道都闻不到啊。”柳香云孩子气地凑到虞兮耳边嘀咕。 “我听说过有一种东西叫绝子蛊,长得像蛆,但是形体僵直,埋在地里也不动也不死,用刀劈成两半会冒出绿烟。但是这种蛊毒我也是只在医书上看过,不知真假。” 怕家丁们听到,虞兮也是对着柳香云小声道。 柳香云一听变了脸色,对着家丁们喊:“大家手脚麻利点,干完了有赏。” 家丁们连连称是,很快便把花园的土都翻开了。 柳香云拿了点钱赏了他们,把家丁们都打发走后,二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翻开的地里去。 “你看,这不就是绝子蛊?” 柳香云指着地上几条像草根一样不起眼的小虫道。 虞兮定睛一看,可不是嘛,跟医书里记录的一样:像蛆一样白色的小肉虫子,却是笔直的一条,像蜡烛的棉芯。 虞兮冷静地从衣袖上取下自己的银针,对柳香云说“二娘退后”,等柳香云退后一步,对着一条虫子刺下去,果然冒出小小的一股浓烟来。 自己母亲中的断肠蛊,如今柳香云被下了绝子蛊,手法如出一辙,是凤氏做的无疑了。 “一定是凤晴岚所为!”柳香云面对大大小小百十条线头棉芯一样的虫子气得浑身发抖,说道。 虞兮没有作声,去找了个小小的瓶子来收了几条放进去。 “你做什么?”柳香云问。 “留证据。”虞兮言简意赅。 “这可是绝子蛊,你真不想要孩子了?”她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虞兮。 虞兮冷静之极:“我埋到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早晚用得上。” 柳香云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拦着。 之后,虞兮让柳香云躲进房去,亲自找了火折子,把翻出来的虫子一把火烧了。 她记得父亲的《本草要略》里说艾草对这种蛊毒有奇效,明日应该找人多种些艾草在院里才好。 “明日在院内多种些艾草,绝子蛊被灭干净后,多开几副药调理身体,想给我生个弟弟应该没什么难度。”她回房用酒精给自己的消了毒,换了衣裳笑着对柳香云道。 柳香云也不知怎么,突然间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二娘,你怎么了?”虞兮吓了一跳,赶紧问。 “没什么,难怪司徒说你这样的孩子是个可交之人。”柳香云这些年多么梦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啊,此时虞兮告诉她自己可以怀孕,激动得如同在梦中一般。 虞兮伸手抱了柳香云一下,笑道:“你欠司徒兄人情,又不欠我的,你帮了我,就是我宫虞兮欠你人情,给你个孩子,也算是回报你。” 柳香云用帕子擦了下眼角,郑重其事地说:“从今以后,冯晴岚不只是你的敌人,也是我柳香云的敌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虞兮之前都不知道凤氏叫凤晴岚,今日还是在柳香云口中得知的。 她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心想报仇,连她的真名都没有打听一下。 “不过,二娘,我有个疑问。”虞兮对柳香云说道。 “什么?但说无妨。” “凤氏为什么只不让你怀孕呢?三夫人不也生了宫菲然么?” 柳香云冷笑一声:“你爹在娶了凤氏后,凤氏妄图加害二公子,被大公子发现了,那时候大公子年少气盛,一直跟凤氏闹得不可开交,你爹嫌家里烦就用了小半年世时间离开上京城去地方巡视,那时候认识的三夫人。三夫人是怀着身孕嫁进的当时的侍郎府。” “三夫人接进来,大夫人凤氏怀孕半年多,月份很大,已经无力作妖了。” 所以凤晴岚任由三夫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又让自己女儿使劲手段把宫惜月培养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虞兮听着只觉得后脊梁发寒,这样歹毒的人,简直让沐浴过社会主义阳光的她觉得太过恐怖。 如此看来,那些野史里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宠妃投井的故事,未必是子虚乌有。 原来生在王孙贵族家,能平安长大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相信善恶终有报,只是不到时候罢了。不过二娘,此次若你能有幸怀孕,一定要瞒着凤氏,等把孩子平安生下再说其他。”虞兮怕柳香云被这件事激怒,鲁莽行事。 “你放心,我一定沉住气。”柳香云郑重地对虞兮承诺道。 只要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付出多少代价都觉得值得。 第113章 东窗事发 斐冷邪那边派人跑了一趟青龙山,回来告诉虞兮,并未发现凤氏踪影。 “我的人在青龙山埋伏了两日两夜,几乎所有的人都查到了,凤氏并未出现,你描述的那几个随从也没有。”斐冷邪说,“极有可能凤氏借着去礼佛,行别的勾当。” 虞兮也料到凤氏那样的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真的去尼姑庵吃斋念佛修心,一切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只是凤氏去了哪里呢,她又要从何查起?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对了,刺杀你的人应该也快找到了。”斐冷邪又道。 “在哪儿?” “这几个月里出城的瞎子有几十个,不过有一个短小精悍,一看就是个自幼习武的练家子,眼睛又是新伤,我们觉得这个最可疑。” 虞兮努力回忆了一下刺客在黑暗中的身形,应该和她差不多高,人瘦且灵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左手持剑。 “的确是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要么右臂有伤,要么是个左撇子。”虞兮补充道。 斐冷邪点点头:“那就是此人无疑了。我让人捉来见你。” “肉麻的话不说了,有劳了。”虞兮按江湖礼仪对斐冷邪拱了拱手。 斐冷邪不屑一顾,冷哼一声道:“你们父女欠我的多了,以后慢慢还。” 虞兮忍不住抿嘴直乐。 “你笑什么?”斐冷邪被她笑的发毛,忍不住问道。 “我笑斐庄主这样天下无双的妙人儿,比女人还精致,怎么就看上义父那个老顽固了。而且义父美色当前竟然能这么多年不为所动,也是个神人。” 虞兮由衷地说,丝毫没有世俗的那些偏见与冷眼。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斐冷邪倒是不意外虞兮知道他和扁鹤的事,意外的是虞兮的态度。 “你能接受自己的义父同一个男人在一起么?” 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 “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义父也有幸福的权利啊。”虞兮说的是事实。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虽然不是腐女,却对gay文化一直很尊重,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你这么美,靠的住么?别某日被别人勾搭去,对不起我义父。”虞兮一半赞美一半吐槽道。 斐冷邪本就自恃容颜绝美,看别人都是俗物,如今又被虞兮这么一夸,心里别提多美了。嘴上却道:“小小年纪,操心得倒挺多。” 虞兮被他逗得直笑,又不敢太大声笑他,待又要问他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柳香云推门进来,只看虞兮一个人对着门傻笑,疑惑道:“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还对着门傻笑。” 虞兮忙摇摇头:“没有,我想起惊鹊马上大仇得报,心里欢喜。” 柳香云只道:“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换了旁人,一个丫鬟死了也就死了,最多给点钱抚恤下家人也就罢了。” 虞兮不赞同她的说法:“人生而平等,惊鹊给我做丫鬟是运气不好,并不是人比我低等,何况,她还是为我而死,我怎么能不为她报仇呢。” 她这样重情重义,倒是让柳香云刮目相看。 虞兮说回宰相府小住几天,一住就是小十天,其间凤逸阳让人来接了两回,虞兮各种借口不肯回去。 第十日,长安亲自带了人来,一见虞兮就行礼道:“娘娘,此次王爷有令,绑也要把您绑回去,还请娘娘不要让属下难做。” “我没嫁入王府的时候,王爷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 虞兮以为凤逸阳太想她的缘故,才来硬的,忍不住笑他孩子气。 长安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却没有多说。 “王爷珍惜你是福分,回去吧,想家了再来。”柳香云也劝她。 虞兮只好收拾了东西跟长安等人回府。 “你是小孩吗,还一个人睡不着觉么。”虞兮见凤逸阳的第一句话就是娇嗔,十日不见,也确实想他了。 凤逸阳却不似往常那般,一见她就又抱又亲。 “宫虞兮,之前太皇太后劝我不要娶你,说你城府太深,主意太正,我被你蒙了心智完全听不进去,今日才知道,老人果然没有看错!” 凤逸阳冷笑道,看向虞兮的神情像要生吞活剥了她。 虞兮何等的聪明,一看这个情景,就知道事发了。 “我可以解释。”她嗓子有些干哑,开口想要辩解两句。 “解释?你又想骗本王什么?!” 一封信件对着虞兮劈头扔过来,她反应不及,掉在地上。 虞兮一声不吭地拆开来看,是苏太医的笔迹,只有寥寥几句:扁兄,见字如晤,兄之所托已完成,幸不辱命。早闻令嫒聪慧过人,一见果然诚不欺我。?上京春末景色宜人,盼扁兄来京饮茶。 苏太医为虞兮开过药方,凤逸阳对虞兮视若珍宝,自然认得他的笔迹。 “一封信能说明什么?”虞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响如擂鼓。 “宫虞兮,你真厉害,这个时候都能不动声色,真是个好样的!” 凤逸阳气得忍不住拍案,咬牙道。 “把人带上来!”他对着门外大喝一声。 虞兮心说,莫不是捉了苏太医? 原来是王府的厨子和烧火丫头。 “你们来说。” “王妃小产那日,小的夜里在厨房值班,一个人过来把小的击晕了。”厨子哆哆嗦嗦,小声说道。 “你来说说。” 凤逸阳命令。 “那人模样没有看清,我只记得被那人对着后脖筋弹了一下,我便晕了过去。” 凤逸阳冷笑:“斐冷邪是我师叔,凌绝山庄的手法我怎会不知呢。” 虞兮看着盛怒的凤逸阳,再多的辩解都是徒劳。只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的感情。” “宫虞兮,你讨厌董秀枝,我把她赶走便是。利用本王宠你,假托有身孕,本王心心念念,满脑子都是自己要有个和你的孩子了,谁知你竟然这样利用本王的感情!” 凤逸阳气得面色青白,伸手捏住虞兮的下巴,恶狠狠道。 虞兮闭了眼,一言不发。 “害得本王空欢喜一场,你要怎么补偿本王……” 凤逸阳怒到了极点,捏得虞兮下巴咯咯作响。 第114章 把王妃关进柴房 “凤逸阳,哦不,王爷。”虞兮睁开眼望着凤逸阳,桃花眼里又是一片清明。 “对不起,董秀枝人死不能复生,王爷,你若还念旧情,就给我一纸休书吧。若不念......任王爷处置。” 做错了事就接受惩罚,这就是虞兮的观念。 报仇没错,但凤逸阳是无辜的。 “好,你有种。”一句话更是让凤逸阳怒不可遏。 她竟然让他休了她! “宫虞兮,报完仇,本王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不是!”凤逸阳猛地松开虞兮的下巴,看着被自己捏的红红的尖下巴心里也不是滋味。 虞兮淡淡地说:“做错事,就该受惩罚。” “你知道就好。”凤逸阳冷笑一声,“来人,把娘娘关进柴房,不许给她饭吃!” “王爷,娘娘身子弱,使不得啊!”长安等人纷纷跪地不起,为虞兮求情。 虞兮平日里为人随和,又能体恤人,王府里的侍卫们委实受了她不少恩惠。 虞兮对着长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求情。 长安只是不理会,又对虞兮说:“娘娘,王爷正在气头上,你说句软话,撒个娇也就过去了,娘娘,你说话啊!” 虞兮叹了口气,依然不动声色。 凤逸阳原本等着她过来服软,看她根本不为所动,更是气得青筋暴起。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众人不敢再求情,只好把虞兮关进柴房去。 “谢谢。” 虞兮在柴房每突然对长安说。 “娘娘,您且安心呆一天,王爷气消了,属下再为您求情。”长安跟了凤逸阳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舍不得处罚虞兮,才只是关进柴房以示惩戒。 “不必求情,这是我应得的。”虞兮更是个倔脾气,在柴房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便不再吭声。 长安看两人僵持不下,一个都不肯低头,叹了口气,只好带人出去了。 虞兮在柴房一关就是一天一夜,凤逸阳嘴上说着不许给她送饭,到了中午饭点,却嫌长安一直在眼前晃,找了个借口把人赶出去了。 长安一看,这不分明怕虞兮饿着又拉不下脸来嘛,赶紧悄悄送了饭去。 谁知到了晚上再看,虞兮的饭也一口没动。 夜里气温低,长安悄悄嘱咐了丹霞送了件狐裘披风过去,虞兮接过来披上,在墙角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虞兮还没睡醒,只觉得头浑浑噩噩,身上发冷,提不起精神。 有人进来摸了摸她脑门儿,又匆忙跑出去了。 门外只听人说:“慌慌张张跑什么?”是凤逸阳的声音。 “回王爷,娘娘发烧了,头很烫。”是丹霞。 “她自己是大夫,死不了人。连假怀孕都会,谁知道发烧是真是假。”凤逸阳冷漠的声音传来,虞兮闭着眼,心头一震。 “王爷,请王爷为王妃娘娘找个大夫。”丹霞知道凤逸阳只是嘴硬,又是跪地不起。 “也不知道宫虞兮用了什么手段,你们一个二个的,眼里只有她!”凤逸阳冷哼一声,“请不请大夫,你们随意!” 一阵脚步声,人走远了。 虞兮闭着眼,有泪珠滚落下来。她心里万分委屈,却没有办法对凤逸阳解释。说什么呢?没有证据证明董秀枝谋害她在先,说什么都像东窗事发的诡辩。再后来,虞兮清醒了片刻,又迷迷糊糊坐着睡去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床上了。 “娘娘,你可吓死奴婢了,说了半天胡话,药也灌不进去。奴婢们给你用凉水擦了半天身子才醒。” 丹霞在虞兮床前喜出望外道,“醒了就好,奴婢给你备饭。” “什么时候了?”虞兮水米未进,又发着烧,有气无力的。 “亥时了,您睡了一整天。” “王爷可曾来过?”虞兮又问,心里隐隐生出些期待来。凤逸阳看她病了,会不会一时心疼就原谅她呢? “这……”丹霞唯唯诺诺,并不敢说,后来只道,“王爷太忙了……” “我知道了。”虞兮不想难为她,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丹霞看她不再追究,慌忙逃也似的跑出去备饭了。 虞兮一个人躺在床上伤神了好一阵儿。凤逸阳如今在气头上,对她只有气,没有爱。而且,他竟然那样说她……虞兮的心剧烈疼了一下。 凤逸阳那边比她更是煎熬。 从把人关进柴房,就没有气顺的时候。 皇上风怀瑾那边有要事要同摄政王商议,派人来请,愣是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连人影都没看到。再想说什么,就被凤逸阳一个茶杯扔出去吓跑了。 后来风怀瑾无奈,只好亲自来府上。凤逸阳也是爱答不理,风怀瑾急了又要扑进他怀里去,被他单手拎着扔出了书房。 “皇叔怎么回事,?”风怀瑾吃了个闭门羹,跑去问长安。 “回陛下,王爷跟王妃吵架了。”长安道。 “小婶是不是不理皇叔了?哎呀,她这样怎么行。这是对朕的江山社稷不负责任啊!”风怀瑾伸手抓了长安,“走,带朕去找小婶。” 长安赶忙劝住了风怀瑾:“陛下,您先请回,这是王爷的私事,属下不方便透露,等王爷气消了就好了。若是您私自见王妃,王爷定要生气,到时候您想让王爷做什么,怕是更难了。” 风怀瑾只好悻悻地走了。 午膳的时候,看丫鬟们端上来的菜式都是虞兮爱吃的,更是掀了桌子。 “我靖王府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全是王妃爱吃的,你们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厨子都在后厨,自然听不到他的教训。 丫鬟们跪成一排瑟瑟发抖,更是委屈极了。 这菜式分明是凤逸阳之前吩咐餐餐都要有的,要做的是他,挑理的还是他。王爷可太难伺候了。 最终凤逸阳也没有用午膳,把下人们通通赶出去一个人坐在书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董秀枝死都死了,他和虞兮的日子总要继续,把她关在柴房吓唬吓唬也就算了。生气归生气,若真的把她关出个好歹来,总归是心疼的。又气又心疼,凤逸阳自己都纳罕:他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 第115章 王妃走了 跟丫鬟们置了好大一会儿气,看见长安更是火不打一处来。 “你老在本王眼前晃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怒道。 长安无语了。 “王爷,我是您的近卫,当然要在您跟前守着。” “少废话,滚!” 长安这才得了空给虞兮送饭去了。 到了夜里,凤逸阳根本睡不安稳,辗转了半夜终于决定不再跟自己对抗,起身去了柴房。 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看虞兮中午的饭菜和晚上的饭菜一口没动,人不安地蜷在角落里的草堆上睡觉,身上盖着华美的狐裘,越发显得人单薄无比,看她颦着眉又是一阵心疼。 第二日早上,原本想去柴房看她是否服软,这事说句软话,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看丹霞端着一口没动的饭菜出来,又是好一阵儿气,你宫虞兮不过就是知道我喜欢你,看你不吃饭会心疼,苦肉计罢了! 再听说发烧了,心里一惊,嘴上却忍不住要说几句刻薄话。 丹霞去找太医,凤逸阳自然是知道的。 而这次来的又是苏太医,凤逸阳正要找他。于是苏太医诊完病出门,就被人带去了凤逸阳的书房问话。 “娘娘喝不进汤药,只能冷敷降温。” 苏太医对于自己的信件被截获毫不知情,正跟凤逸阳汇报虞兮的病情。 凤逸阳冷静了许多,勾了勾唇角:“你可知宫虞兮为什么发烧。” 苏太医大惑不解。 “因为本王把她关进了柴房,关了一天一夜,而本王关她的原因是,有个蒙面人送了封信进来。” 凤逸阳冷笑,“苏太医想不想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呢。” “老臣不知。”苏太医隐隐觉得不好。 “那自己看吧!” 那封信又甩到了苏太医脸上。 苏太医打开信件,也是一惊。 他给扁鹤的信是被谁截获的呢? ?苏太医也是有些风骨的,看事情败露,只好缓缓跪地道:“老臣愿意一人担下所有罪行,王妃也是有苦衷的,如今生着病,请王爷不要责难!” “你担,你担的起么!” 凤逸阳拍案而起! “本王倒要听听,王妃有什么苦衷!” “王爷,您可记得您三十岁寿辰当晚,王妃的丫鬟惊鹊被杀么?那件事,就是董侧妃主使。” 苏太医本不愿掺合别人的家事,可这次也事到临头了。 “董侧妃让人刺杀王妃,惊鹊护主心切,被误杀了。” “那宫虞兮为何瞒着本王不说,却这样利用本王报仇......她若告诉本王,本王难道会不相信她么……” 凤逸阳想起那日虞兮遇刺后突然要嫁他,当时只道她觉得在宰相府生活没有安全感,今日才明白用意。 凤逸阳气的是被虞兮这个他心爱的人布了这样大的骗局,让他从巨大的喜悦跌到悲伤里,而不是董秀枝死了。 “毕竟……没有证据。”苏太医缓缓道。 凤逸阳叹口气,这个虞兮看似什么都不怕,实则骨子里怕他自己相信她,也是个没安全感的家伙。 “你再去看看王妃,如果不烧了,就回去吧。切记守口如瓶,如果太皇太后知道此事,必会责难王妃,到时候,本王才是要治你罪。” 凤逸阳话锋一转,对苏太医道。 看凤逸阳袒护的意味明显,苏太医明白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连连称是。 正待去看虞兮,丹霞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娘娘...娘娘她离开了!” “什么!发个烧怎么会要了命!!!” 凤逸阳弹跳起来,伸手扯了苏太医的衣襟大吼,“你怎么看的!昨天人还好好的!” 苏太医也是一头雾水:“娘娘只是发烧,不可能……” “快去救人!她不许死!” “王爷,我是说,娘娘她离开王府了。”丹霞在一旁好容易理解了凤逸阳的意思,赶紧弱弱地解释。 凤逸阳自觉失态,尴尬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苏太医和丹霞也不敢笑他,只在旁边一味地低着头。 “她去哪里了?”凤逸阳平静下来才问。 “这是娘娘留的字条。上京城娘娘也没有别处可去,兴许又回娘家去了。”丹霞赶紧又把小纸条呈上去。 虞兮的字比别人更疏狂些,龙飞凤舞跃然纸上。 “凤逸阳,在柴房关的这一日一夜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你对我已经没有爱了,不然也不会弃我于不顾,我在你眼前只会更让你生气,你保重,不要气坏身子。我走了,感谢你之前爱过我。” “一派胡言!”凤逸阳被虞兮气得要吐血了。 说的什么话!她这样利用他,若他没有爱,就不是关柴房这么简单了! 这个女人,在他妈想什么! “躲了,就无事了么。” 凤逸阳看着虞兮的字条,心口剧烈地疼了一下。 这个小人儿,说着让他不要生气,她才是在心里生了气吧。 发着烧就这样跑了?!这样拿身体不当回事! “她可曾吃饭?烧退了吗?”凤逸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丹霞摇摇头:“头还是很烫,没有好转。见王妃醒了,奴婢们去准备晚饭呢,端过来就没见到娘娘了。” “王妃可曾说过什么?”凤逸阳不死心地追问。 “就问过一句‘王爷可曾来过’。” ......凤逸阳一时间心里不是个滋味。 她问的时候,心里是有所期待的吧。听说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她,才心里委屈,一时间想不开走掉了。 刚从娘家回来不到两日,这下又回去了。也罢,过几日双方都冷静一下,他亲自去宰相府哄哄。 她生气归生气,道理还是要讲的。用怀孕欺骗他感情,本就该罚。 等讲完道理,还要告诉她,以后再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该做的是告诉他,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死撑着,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董秀枝要刺杀她这件事,也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自己悄悄就把仇报了,还利用他的感情。 这个女人自己一个人承担惯了,她要学会依靠他,依赖他。 第116章 王爷后悔 “王爷,听说王妃出府了?” 凤逸阳正盯着那张纸条出神,长安匆匆赶来问道。 “你还问,知道她出府怎么不拦着?”凤逸阳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 “属下也是刚才听守卫说的。王妃是王府的主子,岂有拦着的道理,何况......”长安向来果决,此刻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凤逸阳不耐烦了。 “何况,王妃跟守卫说,您看到她不高兴,让她滚远一点,不信让守卫们来问您。都知道王爷这几日把王妃关进了柴房,以为王妃失宠了。您让走的,也不能拦着不是。” ......宫虞兮,你做了这样的错事,本王罚你还是本王的不是了?还说让你滚远一点,这样的重话本王又何时说过? 凤逸阳被虞兮气的肝疼。当着众人又不好再说什么。 “王妃只是一时间想不开回娘家待几天,过阵子就没事了,”长安哪里看不出凤逸阳的意思,赶紧安慰。“明日属下先去宰相府看看王妃,只要伤寒痊愈了,住几天也无妨。” “也罢,明日送些补品到宰相府,本来就瘦,真病死了本王还落个谋害亲妻的坏名声。”凤逸阳恶狠狠道。 长安心里暗想这“情”字真是害人不浅,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九千岁,何时这样低微过?忙应了一声就要告退。 “对了”凤逸阳在身后又说,“别说是我让你送的。” 长安愣了一会儿,不禁失笑。他出面送,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谁不知道他长安的一举一动,代表的王爷。 凤逸阳以为虞兮跟他怄气回宰相府了,又心疼她发着烧,又气她凡事都不告诉自己,反而不太在意自己被骗的事了。 把虞兮关进柴房他一夜未眠,此刻倒有些了倦意。打发走了众人,自己靠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真真假假,都是虞兮。 “你以后乖一点,我还能亏待你不成。”梦里他捏着虞兮下巴恨恨道。 虞兮眼皮都没抬,亦没有正眼看他,只轻蔑地一笑,人就消失了。 于是凤逸阳在梦里又跟虞兮置了半夜的气。 醒了就忍不住想要把她再揪回来继续罚她。 “本王让你往宰相府送补品,送了么?”一早上长安来请安,他张口就问。 “属下跟您请完安就去。” 长安腹诽,知道自己离不开人家还把人气走,气走了又惦记,王爷可真是自讨苦吃。 “不用送了。”凤逸阳突然道。 “是。”长安心里一百个疑问,却不敢多言。 “把人给本王绑回来,反了她宫虞兮了,天天惹本王生气。” 凤逸阳想起梦里虞兮轻蔑的眼神,又要气得拍桌子了。 “王爷,王妃身子弱,昨夜走时还发着烧,绑怕是……” 长安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是不是死心眼?本王的女人,你还真想用绳子捆了不成?”凤逸阳一直觉得长安心思缜密,这次直在心里骂他死心眼。 “......” 一会儿说绑,一会儿说不能绑。你们夫妻闹矛盾,苦的是我......长安苦着一张脸出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又十万火急地回来了。 “王爷,宰相府的人说王妃未曾回去过。” 长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气喘吁吁地骑马奔了回来。 “把宫虞兮可能去的地方挨个去找!” 凤逸阳想起她离开时还发着烧,自己又在柴房外对她说了重话,一时间也是慌了。 “娘娘来上京不过一年时间,除了在宰相府就是在王府,属下不知道娘娘能去哪儿。”长安说的是实话,他是王爷的近卫又不是王妃的近卫,哪里知道王妃会去哪里。 “那你派人先去守住城门,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马上汇报。”凤逸阳黑了脸命令道。 后又转念一想,“对了,不能只查女人,王妃诡计多端,装扮成个男人也不一定。” 长安无语地望着凤逸阳。“诡计多端”是形容自己夫人的话么…… “你说,王妃在想什么。”凤逸阳凑近长安,突然问。 长安:“......属下不知。” 他又不曾娶亲,也不曾跟哪个姑娘坠入情网过,让他去揣测女人,简直是为难他啊。长安无语地想。 “本王就是小小地惩罚她一下,就这么说走就走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说的。”凤逸阳分明没有给虞兮辩解的机会,说这话简直是恶人先告状了。 “王爷……王妃被您关柴房的时候说您气消了就出去,并无异常。是不是有人跟王妃说了什么啊……”长安只好硬着头皮说。 凤逸阳听罢脸更黑了。 可不是他那日在外面故意说了重话气她的么。 此刻的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因为什么生气,又因为什么罚她,满脑子就是这个家伙发着烧跑了,明知道她自己是大夫,一定医得好,可就是放心不下。 做着一切是图什么许的呢? 自己一边替她瞒着假怀孕逼死董秀枝的事,又一边因为这个罚她,让她睡了一夜柴房。一边舍不得看她饿肚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长安机会去送饭,又一边看着一口没动的饭菜更生气。她发烧了,一边赌气不去看她,一边记挂着放不下心来。 凤逸阳想想自己这两日的行为,不禁摇头苦笑。 他凤逸阳英明一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算是栽在宫虞兮手里了。满脑子都是她,满心都是她。 虞兮却不这么认为。她相信凤逸阳对她的爱,却觉得这次他们的关系难以回到从前了。 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后果,却不曾想到,自己会这般心痛。 但她到底是宫虞兮。 虞兮最大的优点就是脑子好用,那晚匆忙离开靖王府,那样心痛了,却还记得顺手拿了个妆奁,把值钱的首饰收了满满一盒。 她本心里当然不想跟凤逸阳分开,只是觉得他在气头上,自己也委屈,如果朝夕相处反而更容易出问题。倒不如她离开一段时间,专心找凤晴岚报仇。 大仇得报后再回来,如果还有缘分最好,没有......若没有,也强求不来。 第117章 乔装打扮 想到这里虞兮深深叹了口气。 虞兮知道凤逸阳对她的感情是真。换了别人这样欺骗他早就千刀万剐了,是虞兮,他才觉得生气,关进柴房惩戒。 虞兮心里更是百转千回,摸不出个头绪,这才临时起意,收拾东西跑路。 她从靖王府出来已经很晚了,两天一夜没有吃饭,又发着烧,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赶紧找了家客栈住下,先让店家随便准备了点吃食填饱肚子。 至于发烧,虞兮根本没有当回事,着了凉生病很正常,又死不了人,烧两天把病菌杀死,反而就好了。她忍着浑身的肌肉酸痛,给自己几个穴位行了几针,也就睡下了。 第二日果然热度退了下去,没有大碍了。 第二日早上还没有靖王府“丢了人”的告示,到了中午,她的画像已经贴的满城都是了。 虞兮素来爱美,虽然从不浓妆艳抹,也不喜欢老古人复杂的服饰,但她有自己的审美,追求的是不同于凤国女子的简约的美。如今,也只能乔装打扮,不顾形象了。 那么扮成什么呢?最简单方便的当然是乞丐形象。 毕竟农妇还要去买身粗布衣裳,而乞丐,把现有的衣服弄脏弄破,就没有人怀疑了。 她看自己的肤色太过白皙无暇,不像是风吹日晒受过苦的,脸也太过好看了些,又很费了一番力气丑化自己。 先是用铅粉和草木灰自制了一个简洁版的粉饼,不同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粉饼是为了变白,而她的粉饼,是为了让白皙的肌肤看上去黑一点。 后来又用自制的“眼线胶笔”点了一些雀斑在两颊,营造出一种饱经风吹日晒的沧桑感。 又把头发披散下来,从地上掬了一抔土洒在头上。又从包袱里挑了件最普通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又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才拿起来穿在身上。 “咦,真丑啊!” 装扮完虞兮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感叹自己的鬼斧神工。 若是有得选她当然也想漂漂亮亮的,可现在情非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凤逸阳看她跑了,势必大怒,才派人满城找她。这个时候被捉回去,简直是往枪口上撞,她才不要呢。 虽说她突然“跑路”,也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在,可跑都跑了,此时不趁着跑出来做点自己的事,更待何时呢。 丑先忍着,等混出城就好了。 扮成乞丐的虞兮从客栈出去,店小二都没有认出来。 “出去出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店小二以为她是混进客栈乞讨的,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待虞兮走到城门口,天又黑了。 上京城城门口守了许多皇家护卫,只查出的,不查入的,猜也能猜到是靖王府的人。 虞兮的画像被大肆贴在城门上,护卫挨个对比着出城的人,连瘦小一些的男人都不放过。 凤国不许人深夜进出,城门只从每日的辰时开到酉时。长安发现虞兮不在宰相府已经是快巳时,虞兮乔装打扮又耽搁了些许功夫,等到城门口时,正是官兵守卫们严阵以待,把出城之路封了个严严实实,拿着虞兮的画像对着出城的人挨个对比的时候。 虞兮乔装打扮得已经很有模有样,却依然心如擂鼓担心被认出来。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凤逸阳不会放过她,至于怎么个“不放过”法,却没有细想。 在城门口附近踟蹰许久,虞兮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你们找王妃吗?俺就是!还不快把我带去见王爷。” 虞兮又随意往脸上蹭了点泥巴,假装兴奋地跑到官兵面前去。她刚才特地一脚踩进了臭水沟里,现在隔着几步远,都能让人闻到恶心的下水道味道。 虞兮没有洁癖都快把自己恶心吐了,她定力超群,极力隐忍着。 此时她还刻意说了一口二十一世纪听相声学来的河南话,一开口众官兵就乐了。 “叫花子,王妃是凤国第一美人,你以为跟你似的,又脏又臭又丑啊?” 官兵守卫们连画像都懒得对比,对着虞兮挥挥手让她赶紧走,别耽误他们公事。 “俺做了个梦,梦里观音菩萨说俺今天要是来这里,就能当王妃。求求你们了大哥,带俺去见王爷,俺做了王妃不会亏待你们!” 虞兮说着方言装疯卖傻,就要去扯一个守卫的衣裳。 “不许动!”守卫抽出剑来横在二人中间,被臭水沟味道熏得皱眉,“疯婆娘,城门重地,不许胡闹。” “俺想当王妃啊......”虞兮鬼哭狼嚎。 “快滚开!”守卫不耐烦了,指指城门对虞兮道,“你出不出城?要出赶紧出,不出就滚回去!臭叫花子想当王妃,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虞兮“恨恨”道:“竟敢不让我见王爷,等我当了王妃,治你们罪!” “异想天开!快滚吧你!” ...就这样,虞兮被“赶”出了上京城。 出了城,她赶紧找了个地方洗澡换了衣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虞兮准备去一趟青龙山,一来看看凤晴岚有没有回去,二来探听一下若没有回去她可能去了哪里。 古人就是这点麻烦,在二十一世纪北京到上海也不过半天的高铁,他们去个几十里外的地方,就要走上大半天。 虞兮雇了辆马车一直把她送到青龙山脚下,车夫年迈,虞兮不忍心让他赶着马车走山路,一到山脚下就付了银两,把人打发了。 青龙山虽在凤国算不上高,却也很费了虞兮一番力气。她从山脚爬到山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妙云庵已经过了对香众开放的时间,大门紧闭。 虞兮在外面“啪啪啪”敲了几下,一个小尼姑走了出来。 “师傅,我家住的远,来宝刹为父母双亲祈福走了一天,这会儿才到,能让我进去上柱香么?” 她谎称以及是上香祈福信众,彬彬有礼道。 小尼姑不敢擅自做主,称要进去禀报一下师太,让虞兮稍等片刻。 “有劳了。”虞兮笑容可掬道。 第118章 闫惜娇 虞兮在妙云庵外等了许久,小尼姑才磨磨蹭蹭从里面出来。 有些含混道:“施主,我们师太说没有傍晚祈福的道理,您若是要烧香,明日一早再来。” 虞兮知道小尼姑做不了主,又不能坏了规矩,只好跟小尼姑道了谢,心说实在不行先在庵外等着,等到夜深了,再翻墙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虞兮假意要原路返回,想等小尼姑关了门再回来。谁知还没走几步,只见又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过来了。 “许夫人,师太等您多时了。”小尼姑忙恭敬地迎上去,对着马车里的人道。 虞兮二十一世纪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僧尼都是不畏权贵,清高矜持的性子,今日一见小尼姑对这个“许夫人”的态度,倒是开了眼界。 “带路吧。”马车里传出一道清贵的女声。 “等等,不是说晚上不能祈福吗?”虞兮挡在门前,高声问道。 “这……许夫人不是祈福,闫小姐来找师太有要事要谈。”小尼姑犹豫了一下,赶忙说。 谁知马车里的“许夫人”并不领情,当时就拆了台。 “好端端的,我找个姑子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回上京途中路过此地,想给爹爹请个平安符回去。” 虞兮听罢,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尼姑。 “出家人不仅看人下菜碟,还随口扯谎,也不知道佛理的“众生平等”和“不妄语”是说给谁听的。” 小尼姑被虞兮说得不知所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可是师太说让您明日再来。”她只得重复刚才的话。 “既然都是来祈福的,你就跟你们师太说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们一同进入有什么妨碍呢。”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张端庄秀美的脸撞进虞兮眼睛里。 此人梳了个云鬓,鹅蛋脸,罥烟眉,长眼睛,生得一副贵族人家的少妇模样,穿淡绿色纱裙,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招人怜爱,有多招人怜爱,简直是87版《红楼梦》里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合体。 但是看相貌应该比虞兮长上许多,没有三十岁也有二十七八了。 虞兮见她对自己这样和善,不由地心生好感。 “谢谢许夫人。”她对着那人粲然一笑,真诚地说。 那人点点头,温柔极了。 “我夫家姓许,娘家姓闫,小字惜娇。你叫我姐姐便是。姑娘怎么称呼?” 她大大方方地同虞兮打招呼,又邀她坐到马车里去。 虞兮本是要隐瞒身份来找凤晴岚行踪的,自然不能对闫惜娇说实话,只好道:“闫姐姐,我姓于,您就叫我于妹妹或者小于都行。” 幸而闫惜娇也没有深问,把她请进了马车,一同进妙云庵去。 主持师太是个相貌平庸的中年女人,正在正厅等着,看闫惜娇的马车来,连忙笑吟吟地跑上去迎。 这位师太想必就是跟凤晴岚有些交情的那个了。 “许夫人,我已经让人把东西备好,您只需去菩萨面前烧个香请走便是。” “有劳妙珠师太,我夫君已经溘逝五年,您叫我闫小姐便是。” 闫惜娇客气地答道。 这个妙云庵毫无出家人的洁身自好,反而个个一脸媚相,一身媚骨,虞兮在心眼里看不上她们,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反而在心里感慨,这个闫姐姐这样美丽温柔,竟然在守寡。 闫惜娇烧香时,她假托想要小解,问了小尼姑便所的方向,溜了出去。 半柱香的时间,虞兮把妙云庵转了个遍,除了打扫的尼姑们,并没有见到借住的客人。 找了个看着老实一点的问起来,也说近日没有客人来。 可见凤晴岚出门礼佛都是借口罢了。 虞兮寻了个空,只好悻悻然回去。 回去时闫惜娇还没走,正在大殿外等她。 “咦?闫姐姐,我以为您先走了。”她赶忙跑过去。 闫惜娇笑道:“天黑了,你自己下山太危险,带你一程。” 还是好人多啊!直到坐上闫惜娇的马车,虞兮心里想,也暗暗做着下一步打算。 “你家在哪里啊,我让人送你。” 到了山脚下,闫惜娇说。 虞兮赶紧制止,道:“不必,闫姐姐,我家也在上京,如今出城是有别的事要做。上京城虽大,贵族也就那么几家,你我总会再次相会。” 闫惜娇便也就不再强求,笑着看虞兮下了马车挥手再见。 “小姐,这位小姐难道不是……” 闫惜娇的贴身丫鬟在虞兮走后忍不住问。 闫惜娇点点头,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张画像来,正是凤逸阳贴满城的那张。 她拿着画像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王爷他如今真是变了口味。” “小姐,王爷骨子里肯定还是喜欢您这种温柔似水的。这个王妃,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暂时迷惑了王爷罢了。”? 小丫鬟怕闫惜娇伤怀,连忙劝道。 闫惜娇摇摇头:“小翠,休得胡说。我已经嫁做人妇,和王爷不可能了。” 说起这个闫惜娇,可是大有来头。 闫惜娇的父亲闫肃是朝中太傅,辅佐教育过先皇凤逸臣、摄政王凤逸阳,以及如今的少年皇帝凤怀锦。 闫肃同凤氏皇族的关系,就好比诸葛亮和刘备,闫惜娇也是个自小长在宫里的。她比凤逸阳小一岁,自小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是寻常人不能比的。 年幼时几个般般大的孩子一起玩耍,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都要问一句:娇儿长大了是想嫁给南风还是逸阳啊? 闫惜娇自然只是捂着脸咯咯笑,倒是凤逸阳,确实说过要娶惜娇妹妹做王妃的话。 不过世事难料,凤逸尘驾崩,凤逸尘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国天下的重任,又因为师门的内功心法要求自修炼之日起保持二十年童子身,便一直没有向闫惜娇提亲。 再加上凤逸阳有“活阎王”的名声在外,戾气太重,闫太傅也并不愿将女儿嫁与他。闫惜娇一直等到二十岁,被闫太傅婚配给了安南侯许广,两人的情愫,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119章 刺客落网 许广家里世代封侯,一直镇守在凤国的南面,怀宁城。 闫惜娇嫁过去后,二人新婚燕尔,也很是过了几年你侬我侬,伉俪情深的日子。 之前她和凤逸阳二人也从未越雷池半步,虽然都有那个心思,却也没有互相表白过。 但许广不同,许广见了闫惜娇,只觉得是天外来的飞仙,天天柔情蜜意哄着,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就架了长梯子去摘给她。慢慢地闫惜娇也就把凤逸阳抛在脑后,专心做起了她的许夫人。 许家一直蒙受浩荡皇恩,闫惜娇也是锆命夫人,每月有皇粮皇饷拿着,日子倒过得风光滋润。 谁知好景不长,五年前许广突发急病去世。闫惜娇这样正当年纪的美人儿突然间守了寡。 悲痛之余,闫惜娇一守寡就是五年,都说寡妇寂寞,闫惜娇也不例外。 一个人过了数千个孤独的长夜,时常点了灯苦熬到天明。 于是她想起坊间说起寡妇打发漫漫长夜的笑谈来:说寡妇时常吹了灯,把一袋黄豆倒在地上,再摸着黑一粒粒拣回袋子里。等这一切做完了,天也就亮了。 每每想起这个故事,她就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不平:她还年轻貌美,就过这样的日子,等以后年老色衰,岂不更要孤独终老。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女人寂寞之余最容易想那些有可能的男人,那么谁最有可能呢?当然是懵懂青春里爱过的那一个。 此番闫惜娇回上京,就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即便不能做凤逸阳的妃,她也要做他最重要的女人。 为了回上京,她准备了几个月之久。 中途听说了凤逸阳和宫虞兮的故事,好一阵伤感,却并未想要因此作罢。 虞兮的底细,她也是打探了许久的。所以才能在妙云庵门口一眼认出,做了个顺水人情。 闫惜娇知道自己的迷人之处:除了好相貌,她名声在外的温柔懂事,才是她吸引人的法宝,是杀手锏。 可一见虞兮,内心的挫败感再也藏不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如果说她闫惜娇的相貌,再配上温柔的性格,能让男人沉沦。那宫虞兮,已经美到哪怕她是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依然会有人前仆后继,至死方休。 何况,她还比自己小那么多,她还那样自由洒脱,不拘一格。 “小姐,你知道她是宫虞兮你还帮她,你真是太善良了。” 小翠由衷地赞美。 闫惜娇嘴上道:“随手与人方便罢了。” 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铺垫,见到虞兮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此次来上京,不会太顺利,要早做打算才好。 凤逸阳这边,自从虞兮走后,跟天塌了一样。 靖王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下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连小皇帝凤怀锦都不敢跟最亲近的皇叔撒娇了。 凤逸阳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发脾气,时常一杯茶端起来觉得冷了,茶杯就砸到了墙上。本来伺候得好好的下人,看不顺眼,全赶到了偏院去。 就一个长安,平时了解凤逸阳的脾气,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发脾气就听着,不往心里去,面上也不露。 一个虞兮离家出走,宰相府没什么动静,靖王府和皇宫倒是乱成了一锅粥。 后来凤怀锦干脆派了御林军跟凤逸阳的人一起寻找,不出三日,凤国上下都知道摄政王妃负气出走了。 直到第三日,斐冷邪带了个头上套着麻袋的人进了靖王府。 “你跟他说。”斐冷邪揭开麻袋,提了那个五花大绑的人一脚。 凤逸阳一看那人狰狞的左眼,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董秀枝让你刺杀王妃?” 凤逸阳的凶煞之气隔三步远都吓得那人颤了一颤。 那人早被斐冷邪各种刑罚伺候了一边,看凤逸阳更不是个好惹的,惊惧之下,哆哆嗦嗦全招了。 跟虞兮说得分毫不差。 那日他趁虞兮去给凤逸阳贺寿,埋伏在虞兮的卧房里,他知道虞兮会些功夫,却从未放在眼里,原本以为她回来趁着房内漆黑一片可以一招毙命。谁知她功夫一般轻功和暗器使得却精妙,竟也对战了十几回合。 后来惊鹊听到动静过来护主,被他顺手杀了。虞兮看惊鹊被害,盛怒之下气势猛涨,反而刺瞎了他的左眼,来个措手不及。 主使他的确是董秀枝,而凤氏母女也不出虞兮所料,果然是她们把这个人引进的宰相府。 “此人收入内牢留活口,派一批人去找凤晴岚下落,再去给本王盯住了宫菲然。” 凤逸阳果决地命令,又问斐冷邪道:“可有虞兮下落?” 斐冷邪似笑非笑地看了凤逸阳一眼。 转身就走。 “师叔!”凤逸阳在斐冷邪身后喊。 凌绝山庄寻人杀人都是一绝,可比御林军好用。 “我来送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宫虞兮。自家婆娘给气跑了,你要我这个做师叔的给你找?”斐冷邪头也不回,傲气地走了。 凤逸阳也拿斐冷邪没有办法,眼看着他走远。 “本王这次,的确对王妃太过刻薄了,她那样孱弱,还要把她关柴房,还不肯听她解释。” 凤逸阳沉默许久,叹了口气。 长安心说当时劝你你不听,现在后悔了有什么用。 嘴上却只好安慰说:“王爷,王妃一时想不开罢了,出去吃吃苦头,就知道还是王爷最疼她,也就回来了。” 会吃苦吗……凤逸阳听罢,心里又是一紧,他凤逸阳宠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可以吃苦...... “属下只是猜测,王妃冰雪聪明,倒也未必......王爷放心,属下这几日亲自带人去找王妃,一定可以早日找到王妃下落。” 长安自知失言,赶紧又说。 凤逸阳只一味皱着眉,听不进他的话了。 以后谁要敢伤害她,他一定会把那人千刀万剐。凤逸阳恶狠狠地想。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她蜷缩在柴房角落里睡觉的模样,小小的一团,那样楚楚可怜。 第120章 王妃是个小醋坛子 “王爷,许夫人求见。” 凤逸阳正因虞兮的事伤怀,有护卫来报。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何时回得上京?” 凤逸阳随口问。 长安在一旁道:“前几日许夫人写过信来说这事,您太忙,兴许忘了。” “哦……” 凤逸阳这才想起,一心忙着找虞兮,那封信自己还没看呢。 “请进来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让闫惜娇进来了。 凤逸阳和闫惜娇已是五年未见,两人是少年相识,之前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只是凤逸阳修炼的内功心法不能成亲,他又不肯告诉闫惜娇缘由让她等,两人也就阴差阳错地没有走到一起。 但时过境迁,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凤逸阳早就没有那个意思了。何况,他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个跑掉的女人,根本容不下别的。 “王爷!好久不见!” 一个掺杂着惊喜的温婉女声响起,闫惜娇推门而入。 她知道凤逸阳喜欢素净,特地穿了一身白,只有襟口用了浅粉色的料子做点缀,妆容更是温婉清新。 闫惜娇笑盈盈地站在凤逸阳面前,眼睛像是长在了凤逸阳身上,百转千回,含情脉脉。 凤逸阳被她盯得不自在,赶紧让人赐座看茶。 “你五年没回上京了,回来就好好住一段时间。”凤逸阳客套道,满脑子都是虞兮会受委屈。 闫惜娇点点头。 “我守孝期以满,这次回上京,不准备回去了。” 凤逸阳点点头,心不在焉“哦”了一声。 斐冷邪送来的人他可要关好了,必要时候需要他做人证。凤逸阳想,还不能再动重刑,万一不堪其辱自杀了,谁给虞兮作证啊。 得让长安去嘱咐好狱卒,不能让他自杀,更不能让他跑路。 他贴了满城的告示寻人,宫虞兮会不会以为他要把她找回来继续惩罚她,心里害怕? 最好告诉那样官兵哥御林军,见了王妃,要客客气气跪地请回来,不许吓到王妃,不许惹王妃生气。 虞兮是去找凤晴岚的下落了,她的性子不可能不报仇就一走了之了,那么...... 凤逸阳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闫惜娇一边神游,突然灵光一现。 “长安,你过来。”他喊。 “是王爷。”原本回避了的长安又进来。 “派一些人马去查凤晴岚下落,查到或许可以找到王妃。” “是。”长安领命去了。 闫惜娇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凤逸阳在神游,轻咳了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 凤逸阳难掩尴尬地笑了笑。 “王妃使小性子,负气出走了,至今未归,想必你也听说了。” 他解释,又问:“你来上京,途中可遇见形迹可疑的人啊。” 满心都是宫虞兮。 闫惜娇心里打翻了醋缸,面上温温柔柔道:“我又不认识王妃,见了也不知道呀。不过,王爷满城找王妃的事却有耳闻。王爷你啊,还是那样重情重义,王妃年纪小,不懂事,再大几岁,就知道你用心良苦了。” 闫惜娇喝了口茶,凑近凤逸阳,轻声道:“王爷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嫁了都恨不得天天粘着,舍不得少看一眼,也就是王妃,不知道你的好,不懂珍惜。” 说罢,又用帕子掩了脸,靠回椅子上。 凤逸阳不以为然。 “本王误会了她,错罚她,她生气当然是情有可原。王妃可不是不懂事的人。” “那是那是,我只是说王妃年纪小,不理解你。”闫惜娇看凤逸阳为虞兮辩解,赶忙转了话锋。 凤逸阳点点头。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妙处。她小,多疼她一点,也是应该的。这次怪本王,盛怒之下重罚了她。” ......闫惜娇原本是来挑事儿的,被凤逸阳两句话说得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只好转移话题。 “我五年未回上京,时常在想王爷会变成什么模样,胖了瘦了,过得好不好,今日见了,心里才踏实下来。” 她双目盈盈地望着凤逸阳,那副样子简直是我见犹怜。 凤逸阳听她如此说,也想起陈年往事,自己和闫惜娇青春年少时隐晦的情愫,心生感慨。 毕竟,也是彼此互相钟情过的人,如今看闫惜娇过得也不好,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我没什么可让你放心不下的,一切都好。倒是你,憔悴了不少,要好生保养自己,许侯爷已经去世多年,莫再伤怀。” 凤逸阳说这些都是出于真心。 闫惜娇大婚时他也很是落寞。不过那时候国事太忙,怀锦太小,一切都是他在操持,忙到连悲伤都忘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明日死了,都值了。”闫惜娇说,站起来就要扑进凤逸阳怀里。 凤逸阳单手撑了她的肩膀,隔开一臂距离。 “王爷......”闫惜娇泪光闪闪。 “我已经成亲,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凤逸阳道,不忍伤害她,一张嘴却都是伤她的话。 “王爷,我此次回上京,就是想陪在你身边。名分什么的我都可以不要,只做你的红颜知己也是可以的。” 眼前纵是块木头,被闫惜娇这样一番告白下来,也该动情了。最难消受美人恩,也不过如此了。 凤逸阳看着闫惜娇不为所动。 “本王已有家室,而且王妃是个小醋坛子,本王若有红颜知己,以宫虞兮的性子,能杀了本王,把本王的血涂满王府的大门。” 凤逸阳想起虞兮曾跟他说过的话,于是原样说给闫惜娇听。 “王妃到底是年幼,如此飞扬跋扈,岂不是……”闫惜娇皱眉道。 “诶,话不能这么说,她吃醋是证明心里有本王,应当高兴。她要是不吃醋,本王做什么都可以,本王才要生气呢。” 凤逸阳赶忙截住闫惜娇后面的话,替虞兮辩解。他的娘子谁都不许说不好。 “是啊,你看你的王妃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哪都对,我就不应该回上京的......” 闫惜娇露出忧伤的神色来,深深地望了凤逸阳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落寞地走了。 第121章 大将军重伤 虞兮寻人未果,人又出了城,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记得上次斐冷邪说找到刺客了,便一直等着他给带来,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有音讯。莫非斐冷邪迟迟找不到她? 虞兮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凌绝山庄寻人杀人都是一绝,斐冷邪天下第一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怕就怕……虞兮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 斐冷邪万一直接把人送王府去,不就是逼着她回去么? 回是早晚要回的,可不能是现在。虞兮傲娇地想。 凤逸阳是这个世界上同她义父一样重要的人,等她大仇得报,一定回去好好哄哄他,毕竟用流产来欺骗他的感情,借他的刀杀了董秀枝,确实是她做错了。 她觉得她错了,而凤逸阳那边更是懊悔之极。 纵是有千般不满,她这一走都没了脾气。只想着把人找回来好好哄着。 虞兮不在的几日里,凤逸阳时常午夜梦回时习惯性地去抱枕边人。抱个空的时候,就再也睡不着了。 时日久了,就顶了两个黑眼圈出来。 凤怀锦看自家皇叔憔悴了不少,很是忧心,遍又增加了许多人马。 闫惜娇那日被凤逸阳不解风情气走后并不甘心,没几日就开始往宫里跑了。 闫惜娇自小在宫里长大,太皇太后本就喜欢她,也乐得有个人多过去陪着说说话,对闫惜娇欢迎得很。 “过去你和逸阳也就到哀家腰这么高,时常牵着手在宫里跑来跑去,做什么都是两个人一起。如今一晃逸阳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你也是个大人了。” 太皇太**着闫惜娇的手,忍不住感慨。 闫惜娇戚戚然又要落下泪来。 “我和王爷也是有缘无份。” 她叹了口气,道,“如今看王爷已经成家立业,只盼王妃能多心疼王爷一些,温柔体贴,才是**本分。” 一听这话,太皇太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凤家的男人都是欠楚清辞的吧,哀家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被楚清辞迷得魂不守舍,老二对楚清辞的女儿,也是痴情得很......” 闫惜娇听太皇太后抱怨,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对王妃好并不意外。” “楚清辞对凤国也有恩,我又是长辈,本不该说这话,可老二对宫虞兮这个劲头儿,她不是狐媚惑主,又是什么?” “好么好的俩人闹点小脾气,说跑就跑了。逸阳贵为摄政王,本是王妃的天,即便王爷有什么不对的,也不能这么闹吧。” 太皇太后本心里不愿让凤逸阳和虞兮在一起,却又知道自己干涉不了,只能跟闫惜娇抱怨两句。 “王妃还小,自小母亲又去世的早,没人教育不太懂事。以后回来了,慢慢教教就好了。”闫惜娇温温柔柔一副识大体的模样,面上替虞兮说话,实则把虞兮贬了个一文不值。 太皇太后心疼儿子,听闫惜娇如此说更是气愤不已。 后又说起闫惜娇命苦,本以为伉俪情深白头终老,谁能想到许侯爷得急病去了,她年纪轻轻守了寡。 “咱娘俩不是一样的么,只不过您年轻守寡,却培养出了两代明君。而我,到头来,落得什么都没有。” 闫惜娇自幼温柔懂事,熟悉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今日一番话说到了太皇太后心坎里,老太太跟着也是伤心不已。 太皇太后再见了凤逸阳就忍不住劝谏。 “王妃愿意回来,早晚会回来,不愿意,你绑了来,也是人在心不在。倒不如多和惜娇相处,毕竟你们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她命苦,你多怜惜一些。” 凤逸阳一听这话,又皱起了眉头。 “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女人丢了不管,多怜惜别人像什么话。” 他向来强势,脾气上来太皇太后也怕他三份,凡事涉及到虞兮又不肯心平气和。 太皇太后一看他这个态度,也有些不悦。 只道:“我让你和惜娇多亲多近,又没让你娶她。再说了,真怕你娶,又有什么的。古代帝王将相娶再嫁女子的多的是。” “母后,此事不必再说。” 凤逸阳思念虞兮正紧,哪里听得进去。母子二人又闹个不欢而散。 虞兮在城外躲了几日,几次险些被认出来。后来她只得又开始乔装打扮起来,今日扮个傻子,明日扮个疯子,后天是卖菜的,大后天是赶马的,每天不重样。 又躲了几日见斐冷邪一直没有联络她,便想再混进城去看看。 她看进城的人异常多,三五成群都带着干粮,行色匆匆,不禁有些疑惑。 便拉住一个问:“大哥,你们这是都去做什么啊。” “听说护国大将军被敌军偷袭受了重伤,朝廷派顾延长史去增援,正征兵呢,每个乡出100人跟顾长史去边疆。” 那人行色匆匆,嘴里说着话,脚下不停。 虞兮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的大将军,可是宫承允?”她声音颤抖着问。 那人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 “凤国就这么一个护国大将军,你说呢。” 哥哥他怎么了! 自分别后,虞兮心惊胆战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来不及多想,准备了医药箱,又当了只金镯子换了匹好马,便往边塞方向去了。 从上京城郊区到凤国北边的边境,一千多里的路程,宫承允是行伍之人,带着训练有素的军队回去也要白日赶路夜里休息,走上七八天。 虞兮一个弱女子,途中连客栈都没住,饿了就买点吃的,困了,就找个无人的地方拴了马靠着树睡一会儿。 每跑300里地去驿站换一匹新马,换到第四回,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人们的服饰也有很大的变化,虞兮知道,离哥哥的军营越来越近了。 她几日未曾梳洗,脸被边塞的风沙吹得脏兮兮,衣服也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又因为没日没夜骑马,大腿磨得着火了一般。 但虞兮无暇顾及这些,一心想得早些见到哥哥,看他伤情如何。 第122章 虞兮晕倒 傍晚,宫承允正在军帐内同部下密谈,听得外面有士兵道:“大将军,营外有一女子求见。” 宫承允和诸将士甚是疑惑:这方圆十里都是凤国的兵马,别说人了,马都是公的,何来女子呢。 “别是鞣然搞的鬼,属下替您去会会。”宫承允有个副将叫陈和,拿了剑就要出去。 宫承允伸手拦了,只问:“什么样的女子?” “看衣着打扮是咱们凤国人,大眼睛尖下巴,吵着要见您,说什么能给您疗伤……” “疗伤?哈哈哈,疗什么伤,情伤吗?” 军营里男人们开起玩笑不拘小节,一个部下玩笑道。 宫承允听士兵说“大眼睛尖下巴”猜测是虞兮,又觉得相隔千里不可能,只好再问:“鼻子上可有一颗朱砂痣?” “痣倒是有,就是姑娘脸太脏了,看不出是不是朱砂痣啊。”帐外士兵犹豫道。 宫承允赶忙冲到军营门口去接人。 果然是虞兮! “你怎么来了?”他又惊又喜,奔过去看妹妹。 虞兮赶了三天两夜的路,已经到了体能极限,看哥哥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就松了口气。 她翻身下马,一头栽进哥哥怀里,就晕了过去。 宫承允每次见虞兮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今日这副模样是头一次见,也是一惊。 赶紧把虞兮抱进帐子里躺下,又叫了军医诊治。 “这是哪家的姑娘呀,这么漂亮......” 众人看大将军抱着个脏兮兮的美人儿进来,又跟着起哄。 “我妹妹,一个爹生的。” 宫承允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不要胡言乱语,焦急地等在一旁。 “小姐应该是劳累过度,许久没有休息,晕厥过去。”军医诊完脉说道,“没什么大碍,睡醒了多吃点东西,休息过来就没事了。” 宫承允这才放心了一些。 又想到妹妹千里投奔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她上次写信说自己要嫁到靖王府了,莫非,凤逸阳欺负她? 在心里都做好了欺君犯上的准备,就等虞兮醒了问个清楚了。 虞兮占了宫承允的营帐,从傍晚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 醒来就看到哥哥笑着端了碗粥,要喂她吃。 “哥哥,你没事......” 虞兮呆呆地看着宫承允:“没事就好。” “说什么呢?”宫承允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看着聪明伶俐的妹妹发呆倒也有趣。 “坊间说你受了重伤,派顾长史来增援你。所以我才赶来救你。” 虞兮心里五味杂陈,一面为哥哥没有受伤开心,一边又后悔自己怎么不问清楚。 “你是因为听说我受伤了,才赶来的?” 宫承允心下动容不已,她听说他受伤了,一个弱女子便独自骑了马奔赴千里来救他。 知道他受伤的,不止她一个,挂念他的,却只有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妹妹。 他心里动容,却又不善表达,只端着碗,一勺勺吹凉了粥喂她吃。 虞兮太累了,毫不客气地就着哥哥的手吃了两碗才停下来。 “走了多久呀。”宫承允心疼地问道。 “我比较快,三天两夜就到了。”虞兮答道。 后有些后悔宫承允担心,赶紧补充:“哥哥,我不累,就是困了才睡这么久,我没事。” “呵”宫承允心里一阵热,又有些鼻子发酸。他掩饰地伸手刮了下虞兮的鼻子,把空碗收了又回来。 “哥哥没事,前些日子受了点皮外伤早好了,这一切不过是迷惑敌人的手段。”他特地跟她解释说。 ... 虞兮无言以对,早知道落实清楚好了,一听哥哥出事就不淡定了。别人都说她聪明,此刻她有些怀疑自己智商。 “丫头,你在军营休息几日,过个三五天,我派人驾马车送你回去。”宫承允心疼得眼里含了一汪水,愣是一句感谢的话都挤不出来。 虞兮看哥哥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心疼自己。 伸手牵了宫承允袖子,左右摇晃道:“我都好久没见哥哥了,来了不是挺好么,你不要过意不去了,再这样,我都要不知道如何面对哥哥了。” 宫承允这才收起了心疼,道:“你呀,脏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快好好梳洗打扮,休息好了,哥哥带你见见边塞风光。” 虞兮连连点头,兄妹又坐着说了半天的话,才梳洗打扮去了。 虞兮把自己复仇的事一五一十全跟宫承允说了,包括自己从王府跑出来凤逸阳在满城找她。 “找去吧,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妹妹。” 宫承允只心疼他的宝贝妹妹被关柴房,完全不心疼堂堂摄政王凤逸阳被利用感情。 虞兮又说在妙云庵遇到了闫惜娇,将她如何温柔如何美丽跟宫承允绘声绘色地说了。宫承允知道凤逸阳和闫惜娇的事,只是跟着笑笑,并未多言。 待虞兮吃饱喝足休息好洗漱完毕,宫承允便要带了她四处转转。 军营里长年都是一群糙汉子,哪里见过这样水灵灵娇滴滴的姑娘,一个个看着虞兮眼睛直冒光。 “这是我妹妹,宫虞兮。你们要保护好她。” 宫承允命令众人。 “是,大将军!” “遵命!” 众人纷纷应了,宫承允便骑马带着虞兮出了军营。 他们驻扎的地方在鞣然牧霸城和凤国双义城交界处,以往还好,这几年鞣然时常搞些小把戏,想要攻进凤国来,危机重重。 宫承允上次对战被鞣然首将赵应台一箭刺到铠甲上,才将计就计,对外谎称病危。 这不就是坝上草原嘛。 虞兮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人烟稀少的村落默默地想。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她看着和茫茫草原连在一起的弧形的天,突然想起这么一句。 宫承允赞叹:“后两句妙绝。不过,阴山离这里有几百里,这里不是阴山下。” 虞兮震惊! 这个她不知道的朝代,也有一座叫阴山的山。 虞兮几乎可以肯定,她穿越来的地方,这一定是中国领土,也一定是历史上存在过,却被史书遗漏的朝代。 她与他们语言互通,文字互通,连地名都有一些重合。这绝不是宇宙的巧合那样简单可以解释。 第123章 武器优化方案 大战在即,宫承允平时都是寸步不离军营,这次妹妹来了,实在是想带她四处转转,才出来了半日。 聪明如虞兮哪里看不出哥哥的忧心,玩了小半日便喊累了,吵着要回去休息。 宫承允看着这个小丫头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来。日夜兼程骑了三日马行了上千里路来找他都不喊累,在草原上走几步就累了?还不是怕他放心不下军营。 这个孩子心细如发,难怪要一个人承受那样多。 回军营后,虞兮看将士们在排兵布阵,营外大大小小的陷阱就挖了十几个,荆条锐刺这种用来攻击敌人马蹄的工具更是铺了满地。 虞兮看他们布阵,觉得有趣,顺手从腰上摸出一只小瓷瓶来,倒了些暗黄色的液体在那些荆条上。 “这是什么?”宫承允问。 “我自己研制的一种药,扎在马身上会出现幻觉,可能会受惊,把人摔下来。” 虞兮解释道,又问:“今晚鞣然会有行动吗?” 宫承允点点:“秘探来报说敌军那边有些异动,最好防患于未然。” 虞兮看了看凤国士兵们用的兵器,都是最传统的刀枪剑戟斧?钩叉,心说鞣然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这要是有颗***,整个鞣然都得夷为平地。这场仗也不至于打这么多年。 当然,***对普通平民百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是下下策。虞兮一个医学生,更不可能徒手造个***出来。 不过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二十一世纪掌握的一些知识都用得上。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为哥哥出个优化武器的方案,希望对哥哥有所帮助。 是夜,宫承允没有回自己营帐,特地点了灯在虞兮的帐篷外一直坐到三更。 虞兮几次披衣起来要跟他一起守,都被宫承允赶回去睡觉,无奈之下自己先睡着了。 直到几声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声响起,他才拿上长矛跨马而去。 “保护好我妹妹。” 虞兮听外面大喝一声,跟着心里一紧。 接着是兵器碰撞声,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一响就是半夜。 虞兮屡屡披衣起来,都被值班的将士劝回帐内。 “哥哥每天如此吗?”她忍不住问。 “倒不是每天,不过镇守边疆就是如此,说不好哪天就打起来,需时刻警觉。” 将士如实答道。 虞兮心里又是好一阵担忧。 哥哥在外镇守多年,人多说护国大将军风光无两,全族人都跟着受荫蔽。 可哥哥每日里这般危险,又是谁能体会到的? 天蒙蒙亮时,鞣然兵被击退,宫承允等人捉了几个战俘回来。 虞兮赶紧冲过去,抓了他左看右看。反复确认宫承允没有受伤,才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担心哥哥啊?”宫承允心里一热,问虞兮道。 虞兮撅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来。 “自己哥哥能不担心么。” 不担心宫承允,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找来,把自己的事先放在一旁不去理会。也不会一时间离凤逸阳这样远。想起凤逸阳,虞兮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理会这种情绪。 “哥哥,我干脆先不回上京,这些日子帮你一鼓作气把仗打赢,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也该班师回朝了。” 虞兮对宫承允道。 宫承允被虞兮一番言论逗得直笑,只当她小孩子说痴话。 “好好好,你就是哥哥的小福星,你在哥哥就能打赢。”宫承允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还是要早些送她回去,女儿家在军营多有不便不说,某日她被鞣然掳走作了人质,可就正中他宫承允要害了。 虞兮看哥哥根本不相信她能帮他打仗,也不恼,只去给宫承允铺了床让他好好休息。 宫承允又没有在现代文明中生活过,更没有接触过现代武器,不相信才是正常的。但虞兮,在历史书上见证了历朝历代的军事武器,又实打实的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虽然不是军事人才,优化一下老古人的武器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这就是穿越者的红利。 趁着宫承允休息,虞兮自己回房找了纸笔,写了一个优化武器的方案出来。 她心里清楚,不拿出点真东西,只靠嘴说就让宫承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实施她的构想,是万万不可能的。 战事正紧的时候,一切必须有计划得进行,才能不浪费有限的资源。 虞兮想到了三点:一是简易的“手**”,二是“土炮”,三是毒气。 关于简易“手**”,虞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面粉爆炸。 虞兮记得化学书上说过面粉含有大量的碳、氢等元素,都是可燃物质。粉尘越细,空间越小,密度越大,遇明火是可燃可爆的。 于是她提出了一个想法:把大量面粉装入羊尿泡里,塞入一根火柴,是可以爆炸的。但是一定要严格控制燃烧时间,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不等扔到敌人阵营自己先炸了一脸花,太慢扔过去没来得及爆炸就被浇灭,也没有作用。 关于“土炮”,虞兮的印象里,凤国是有烟花爆竹的,虽然用的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多,到了**需要设立“禁燃令”的程度。但至少元宵节时夜市上有跑江湖的人做烟火表演。 这至少证明凤国人有简单的研制黑**的能力,只是没有应用到军事上来而已。 至于第三点毒气,需要作为一个医学生,又是掌握一定化学知识的现代人,研制起来不在话下。她发愁的是怎样给凤国的士兵制作出对口的防毒面具,这又要费一番功夫。 用了一上午时间,连写带画,一份长达十几页的计划书完成了。 虞兮甚至画出了土炮发射台的结构,以及防毒面具的设计图。画功一般,却做到把复杂的事物简单清晰得呈现出来,也是用了十分心思的。 她喜滋滋地带着设计稿冲进宫承允的帐内,都忘了让人通报一声。 宫承允早就睡醒了,正跟副将和军师们商量要事。虞兮一掀帘,几个正在说什么的人瞬间收了声。 第124章 这个女子不简单 “额……抱歉。”虞兮看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有些歉意地说。 她太为自己的方案激动了,一时间忘了军营里的规矩。 宫承允看着自己第一次冒冒失失的妹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事?”他收起了对下属们的冷硬面孔,温和地问。 “哥哥,我做了个方案给你。”虞兮把自己拿着的一沓纸塞进宫承允手里。 “方案?”宫承允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接过来。 “你们先忙,我先出去了。哥哥你看完如果觉得可行,来找我。” 虞兮看一群大将坐在帐内,知道他们有要紧的事情要谈,简短地说。不待宫承允反应,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宫承允看着妹妹出去的身影,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拿起那沓纸翻阅起来。 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脸上的表情也由好奇变成凝重,再变为欣喜。 半盏茶的功夫,下属们看到了万年铁板一块的护国大将军脸上的情绪变化,不由地也跟着好奇极了。 未几,宫承允把那沓纸郑重地递与副将陈和,道:“你看一下。” 陈和同宫承允一样,脸上的表情由好奇专为凝重,之后转为欣喜。 “若真如大小姐所说,咱们就胜利在望了。” 陈和认真地看完方案,对宫承允说。 宫承允点点头,又把那沓纸传给军师等人。 虞兮回自己的帐内不过一个时辰,有士兵在帐外恭敬道:“小姐,将军请你过去共商大事。” 虞兮一听,知道哥哥已经看过了自己的方案,也初步认可了她的做法,不由地喜出望外。一上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待怀着激越的心走进帐内,数十双眼睛正满怀期待地望着她。虞兮纵脸皮太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问:“方案大家看了吗,怎么样?” “找你正是为了此事。”宫承允含笑道,“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如此才华与韬略。不过你的计划虽好,终归是纸上谈兵,只有落到实处才会对战略局势有所帮助。” 虞兮点点头,同意哥哥的说法。 她的想法虽好,但是很多东西落实起来不会太过顺利,比如给面粉一个密封空间,她想到的是动物的膀胱,但是去哪里找那么多大小合适的膀胱呢? 再比如,军营里没有木匠,她的炮弹发射器虽然有了图纸,去哪里找木匠铁匠实施呢? 如果没有现实的便利条件,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徒给人希望。 此时又是战事正急的时候,所有核心人物集中精力找材料又不现实,找到了研制成功还好,失败了难免损失太大。 虞兮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兮儿,这件事若让你全权负责,你可有信心?” 宫承允问道。 虞兮郑重点头:“此事有我由我策划,自然由我负责。我愿选材制作一手操办,还请哥哥配合。” 她此刻的模样,哪里像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外表纤瘦羸弱,斯文温婉,说出话来掷地有声,看神情更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 众人看虞兮的优化方案本就对这个弱女子心生佩服,此刻看她这样勇于承担,更是生出十二分敬意来。 “好。兮儿,我任你为代理参将,由副将军陈和与军师刘锦全力辅助,一会儿带我的令牌去辎重营支些银钱,今日开始执行。” 宫承允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开口道。 “哥哥你放心,给我七天时间,一定完成兵器改进的任务。” 虞兮起身行礼,应了这个差事。 宫承允派给虞兮的两个帮手,陈和与刘锦也都非池中物,一定可以帮的上她。 陈和只有二十几岁,却少年得志,已经在军营近十年。 他曾十六岁独自一人夜闯鞣然军营生擒了敌军总帅呼兰成,鞣然不得不用2座城池交换,才换回呼兰成性命。 也因此一战,小将陈和名声大噪,做了凤国军队的副将军。 而刘锦原是个三品文官,凤怀锦即位后被凤逸阳一手提拔,是“清君侧”的重要参与者。近几年战事告急,才来到军营辅佐宫承允。 刘锦五年里妙计不断,为凤国做出了很大贡献,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两人的名号,在凤国家喻户晓,虞兮自然也是知道的。能把这样的人派给虞兮做帮手,可见宫承允对她提议的重视程度。? 虞兮虽然来军营两日,并未跟二人认真交谈过,于是过去客气行礼道:“那就有劳二位哥哥。” 她向来自由洒脱,跟王爷皇上都不拘小节,对这二位的尊重怎么说呢,虞兮想了想,大概就是对哥哥同事的尊重吧。 陈和不拘泥这些礼数,只摆摆手让她不要客气。 刘锦倒是笑眯眯地捋捋胡子也说:“有虞兮小姐这样的奇女子,也是我凤国之幸了。” 三人就此组成了一个小分队,主要工作就是在这个落后的冷兵器时代发明出更厉害的武器来。 虞兮给小分队起了个名字叫“鸟枪换炮”,另两人是打鸟儿用弹弓的主儿,哪里知道什么是鸟枪?土炮的设计图倒是看了,也没有见过实物。 不过领会精神知道虞兮是优化兵器的意思,也由着她了。 按照虞兮的想法,他们第一步是先找一个动物的膀胱洗净晾干装上面粉做实验。 边塞人少食猪肉,多以牛羊肉为食,综合比较,羊膀胱比较易得。 虞兮自己是大夫,知道药铺里可以买到,便去就近的药铺买了一整个尚未烘干成药材的羊膀胱,让人筛了级细的面粉灌进去,灌到十分之九处,又把膀胱口用针线缝起来只留一点点缝隙。 陈和刘锦二人看虞兮毫不矫情地挽着袖子干活,在一旁想帮忙却不知道从何做起。 “这哪是大家闺秀啊,屠夫家的女儿都未见的有虞兮小姐麻利。” 陈和同刘锦小声念叨,他也是长见识了。 “常年在外,一些坊间传闻你怕是没听到过,都说宫虞兮小姐是狐仙转世,如今一看怕是真的,不然一个闺中女子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第125章 养殖场寻材 刘锦回上京的次数比陈和多些,对虞兮的传言有所耳闻,不由地跟陈和也“八卦”起来。 他当然想不到虞兮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存在,别说用古人对这个世界狭隘的认知能力,即使虞兮这样的一个二十一世纪高材生,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人们习惯把无法解释的东西归咎于鬼神,比如这帮老古人看虞兮有超前的思维能力,有医术,有一些他们不具备的能力,自然而然地觉得她不是凡人。 陈和听了刘锦的话,再看虞兮,怎么看怎么觉得传言非虚。 大大的桃花眼,尖下巴,楚楚可怜的小瓜子脸,这长相不是狐狸是什么? 而且,虞兮看人时眼波流转,又岂是凡人可以比拟的伶俐? 陈和盯着虞兮,不由地痴了。 虞兮忙着实验她的“手**”,根本无暇顾及这二人。 狭小空间、可燃物都具备了,下一步就是准备燃烧条件了。 二十一世纪的手**一拉一投即可爆炸,可她这个土法的,只能放明火进去。这个明火,着得既不能太快,又不能太慢,也绝非易事。 为什么不在羊膀胱里放黑**呢?虞兮不是没想过,可是黑**何时燃烧爆炸可控性比较低,对凤国的将士来说,徒手点燃也太过危险。 最终,她用了一个空心的竹筒插在羊膀胱留出的小口上,又在竹筒里留出一根像油灯芯的面线来,只不过这根线材质更易燃一些,比油灯的灯芯燃得更快,会在合适的时间内变短。 一个人埋头实验了大半天,等羊膀胱炸开的那一刻,虞兮的脸脏得像只小花猫一样。 这个实验算是成功了,虞兮马上把进展告诉了宫承允。宫承允喜出望外,赶紧让陈和与刘锦二人去辎重营支了银子,跟着虞兮大量采购细磨面粉和羊膀胱。 面粉还好说,原本凤国的士兵就是吃馒头的,不够细多碾几遍,多筛几遍也就符合要求了。 可羊膀胱就没有那样简单了。 凤国的宁城同鞣然的牧城只隔了一座山,经济环境与风俗却完全不同。凤国讲究农耕,养蚕纺纱,而鞣然牧城大多数以放牧为生。 凤国人吃的牛羊肉大多数都是在边境线上找鞣然人购买而来,而鞣然人吃的精粮食也是在凤国进口。 于是,多年来两国一面战火纷飞,一面又不得不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往来。 军队需要大量的羊膀胱,虞兮知道,在凤国很难买到价格实惠量又大的羊膀胱,只得同陈和刘锦二人混进鞣然去买。 虞兮一行三人来到鞣然牧城最大的屠宰场,找到老板谈采购问题。 老板是个中年人,脸和脖子上有大片的白斑,像一只黑白花的奶牛。 虞兮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白癜风,心说买完东西后可以教他些治疗的方子。 谁知他看虞兮等人是凤国口音,需求量大,整个牧城只有他一家可以供得上货,竟然觉得奇货可居,坐地起价,原本一两银子能买几大筐的羊膀胱,张口就要一两银子一个。 军队需求量大,三人算着至少要一千多个,那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一千多两银子买羊下水,可是疯了么。 虞兮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不动声色。 第一次没有谈妥,出来后几人商量对策。 “两个办法:要么去别的小屠宰场凑,要么绑了他妻小要挟。”陈和义愤填膺,提议道。 刘锦摇摇头:“万万不可。大战告急,一家家小屠宰场凑,时间来不及。若是绑了他的妻子儿女要挟,更不可取,虽是他国子民,也毕竟与我国相邻,失了人心,天下也不长久。” 凤国和鞣然积怨已久,好几座城都是从鞣然抢来的。刘锦这样说,也是为了防民之口。 “那你说怎么办?”陈和只好问。 刘锦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 虞兮眉头紧皱,思忖了片刻,道:“我有个想法,可以谈一下用药跟他交换。” “用药交换?什么药需要一千两银子?”二人不解,异口同声地问。 “我可以治他身上的白癫。”虞兮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不妨一试。” 虞兮记得,古人的《圣济总录》中曾有记载:“论曰白癜风之状,由肝脏壅热,风邪乘之。风热相并,传流营卫,壅滞肌肉,久不消散故成此也。“大意为:白癜风的发病原因是由于肝脏上火加之风寒入体,风借火势而壮,导致风寒久病不愈所形成的。 《医学入门》则写“赤白癜乃肝风搏于皮肤,血气不和所生也。”《本草经疏》也说“白癜风”是肝脏血虚生风所致,“盖肝为风木之位,藏血之脏,血虚则发热,热甚则生风”。《医林改错》则明确提出“白癜风,血瘀於皮里”。 由此可见,皮肤色素减退性疾病涉及到肺、肝、心三脏,与外风,内热、外湿、气、血有关,病机是气血不和或气血瘀滞,病位在皮肤和肌肉。二十一世纪治疗白癜风常采用和血祛风、疏肝解郁、活血化瘀、清利湿热等方法。也是与古人一脉相承的。 古代人治疗白癜风的方法主要分为内治法、外治法和灸法。 内治法具有四大根本:祛风散邪、祛风通络、行气活血、扶正祛邪。 虞兮记得《医学入门》详细论述了“白癜”的辨证论治和注意点:“白属气,气热者、败毒散或小柴胡汤加防风、连翘,虚者、补中益气汤加羌活、防风,如果系风毒者、胡麻散单苍耳丸单浮萍丸,此疾久者、只宜滋养气血、则火自息、风自定、痒自止,若用祛风辛苦之剂,则肝血愈燥、风火愈炽、元气愈虚、变为难治。” 但这本书不存在于这个年代,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研究中医的时候自行印在脑中的。 而外治法则多用祛风药:常选用浮萍、防己、桑柴灰、蒴、苍耳叶、蛇蜕等药。如《太平圣惠方》中用蒴、木防己烧灰淋汁外洗。 第126章 研发成功 或者应用偏刺激的动物类药,蜈蚣、蜣螂、鳗鲡鱼脂、鸡血、乌贼骨等。如《医宗金鉴》中“取鳗鲡鱼脂,日三涂之。” 至于针灸就更是虞兮的拿手戏了。 《备急千金方》记载可以用“灸左右手中指节去延外宛中三壮”的方法治疡“白癜风”。虞兮也是试过的。 虞兮把自己的想法跟陈和刘锦二人大略说了,二人亦觉得可行。 只不过治好白癜风的周期太长,时间又是不够的。 “你只给他医手,手上若有效果,再提条件便是。”刘锦道。他倒是相信虞兮的医术,毕竟她给兰忘忧做手术的事早就在民间传开了。 于是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对策,便奔养殖场去了。 白癜风的养殖场老板姓高,见他们这么快回来也是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们至少要考虑上几天。 又看虞兮衣着打扮,心说果然是几个不差钱的主顾,兴许根本不知道羊膀胱正常什么卖价。 谁知虞兮见他第一句是:“高老板,咱们买膀胱的事先不提,我能给您把白癫医好。” 奶牛一样的高老板,这个白癜风是幼时就有的,自小求医问药无数,中途也上当受骗过许多次,一听虞兮提到自己的病,顿时生了大气。 “你们出去!”他指着大门的方向,脸红脖子粗地喊。 见三人不动,竟然抄起一根三尺来长的棍子,对着虞兮挥过去。 “大胆刁民,反了你!”陈和眼疾手快,大喝一声劈手夺过棍子,三拳两脚便制住了高老板,把他踩在脚下。 高老板看陈和身手非凡,也有些弱了下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他趴在地上底气不足,嘴上却不肯吃亏。 虞兮伸手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来,蹲到高老板眼前摇晃着给他看。 玉佩上雕有精妙的龙凤孔雀,组成“忘忧”二字,正是兰忘忧给她的信物。 “我们三人是澜沧国忘忧公主的女官和护卫,采购这批羊膀胱,是宫里得了人传人的病,需要拿去做药引。银钱有的是,不过羊膀胱的市价我们清楚,花上一千两银子,知道的说你狮子大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私吞了去。” 澜沧国与鞣然不相邻,两国没有什么来往。自然不似凤国与鞣然关系这样紧张。 这番说辞是虞兮三人商量好的,以皇室之名采买东西,高老板也不敢太过分。 “你……那你想怎样?”高老板将信将疑,气势上却已经输了。 虞兮身上的富贵冷淡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她说自己是宫里来的很容易让人信服。而且澜沧没有什么农牧业,凤国牧业也不发达,来鞣然购买羊膀胱有充分的理由。 “很简单,我今日为你治病,若三日内有起色,你按照正常市价卖一千个羊膀胱给我,后面我继续帮你治,直到白癫消失为止。” “若你卖了我一千个羊膀胱,最终我没有治好你,赔偿你1000两银子。怎么算,你都稳赚不赔,怎么样?” 虞兮开的条件公平合理,并没有刻意要求他低价卖。 高老板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怎么相信你呢?” 虞兮勾起唇角:“关于治病,我会出一份签字画押的合同给你。再说了,我是忘忧公主的人,有皇家信誉担保,不会信口雌黄。” 陈和一脚踩着高老板肥厚的背,一脚立在地上,和刘锦交换了个眼色,不禁为虞兮的谈判能力拍案叫绝。 三日时间过得很快,最终虞兮靠自己为屠宰场老板调配的白癜风特效药膏,换回了一千个羊膀胱。 高老板此时表现出一生中第一次高风亮节来。 他的白癜风虽是不可能三日内痊愈,却是好了许多,颜色不似开始那样分明。 由奶牛变成黄牛的高老板,见了虞兮千恩万谢,一千多个羊膀胱,分文没要。 虞兮也不让他亏,又给了许多后续治疗的药物。 回去后,军营中的宫承允听了陈和刘锦二人描述事情的经过,对自己的妹妹更是另眼相看。又连夜让人按照虞兮的想法,赶制了一千个“手**”出来。 试爆了几个,威力极佳。宫承允更是喜上眉梢。 “早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妹妹,收服鞣然还不是探囊取物,这场仗哪里需要打这样久。” 宫承允看着虞兮感慨万千。 虞兮心里知道她小小的聪明才智不算什么,她不过是把几千年来人类智慧的结晶归纳总结了一下罢了。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人类一点点进步,那些引领者,先驱者,发明家,有没有可能都是她这样的穿越者呢? 她隐藏的那样深,穿越的秘密无人知晓。那这个时代,有没有和她一样的人呢?只是彼此互不知情罢了? 拥有一个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怕是最寂寞的事情了。虞兮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嘴上却跟哥哥说:“别急,我让人做的土炮发射器做出来了吗?” 宫承允拍拍手,有几人推了个木制的大家伙来。 虞兮放了几个自制的**团子射出去,射程也是按虞兮预想的,可以直中敌人内部。 很好,虽然中途有些小插曲,总的来说前两项还是完成得不错。 最后一项对虞兮来说,毒气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给凤国士兵用的防毒面具,选材制作有用了许多时间。 虞兮考虑再三,最终才决定用三层无纺布加竹筒和活性炭做出个仿现代的“猪鼻子”来。又仿照口罩的样式做了个松紧绳系在耳朵上。 跟二十一世纪的防毒面具比起来,简直粗糙简陋的不值一提。且不说防护效果如何,真戴着打一场仗,会不会窒息就是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 实验再三后,虞兮和宫承允商量把毒气做为保留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用,以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真是太想念自动化时代了!”虞兮心里叫苦不迭,心说要是在全自动化机械化的时代,何至于此啊! 第127章 说客凤离渊 这边厢,凤逸阳为了找虞兮,把上京城及周边各城翻了个底儿朝天。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虞兮竟然会去边塞投奔宫承允,更不会想到虞兮竟然有模有样地为宫承允改进起武器来。?? 好好的一个人竟凭空消失了一般,好似过往种种都是假的,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在生命里出现。那些柔情蜜意,那些温暖过往通通都是假的。? 凤逸阳回想起来自己人生的前29年一直在孤军奋战,从来都是没有虞兮的日子,忙着治国平天下,无暇顾及到孤独。 可认识她的这短短一年里改变了太多太多,失去了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想起她来就觉得心里酸疼不是滋味。想起她笑起来桃花眼弯弯的模样,想起她嘴硬心软的模样,想起初见十六岁的她被歹人团团围住对着他喊“相公救我”的样子。 凤逸阳有时候就想,只要她能回来,自己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一切都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这个江山本就不想要,有了她就更不想。?? 他要宠着她,让她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再也不责备她,再也不拿她的身体开玩笑,不把她关在柴房里。? 只要她能回来,怎样都行,怎样都好。?? 可是她什么时候回来呢?宫虞兮你不是要报仇吗?不回来你怎么报仇呢?你对我说过的话要带我去陌南,你都忘了吗? 宫虞兮,我爱你,你知道吗??? 从起初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绝望,也不过半月的时光,凤逸阳每日饮酒不问朝政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 凤怀锦还小,平日里大事小情都要凤逸阳帮着拿个主意,如今虞兮走了凤逸阳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急坏了凤怀锦和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劝不动儿子,便起了歪念头。 是日,凤离渊拿了一瓶窖藏百年的好酒来靖王府约凤逸阳同饮。 凤离渊一直是出了名的好??性儿,连凤逸阳这样强势的脾气都能和他相处的来。?恰逢凤逸阳嗜酒如命的时候,?自然是坐在花园里喝了个尽兴。 藉着酒劲儿凤离渊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小叔,这世间的女人何止宫虞兮一个!也有比她美的,也有比她聪明的,而你是九五至尊,什么样的女人又得不到呢??” 凤离渊也是喝多了,换到平时,这样的话是万万不会说的。 凤逸阳右手执杯,左臂撑在桌面上,把头靠上去,但笑不语。?? 凤离渊还越说越起劲。 “小叔,人们都说宫虞兮是凤国第一美人儿,那也不过是,其他闺秀小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们看不到。再加上宫虞兮是宰相的女儿,还是你的王妃难免有恭维的意思。?”?? “单从容貌上,我见过的与宫虞兮不相上下的就有这么几位。澜沧国的公主忘忧,你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闫惜娇哪个不是绝色?” “再说聪明才智,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宫虞兮是聪明,是伶俐,是医术高明,可这哪一项是为**子的本分呢??” “男人娶妻,不过是为了枕边有一个知疼知冷的人。?为了政务繁忙回到家里,有人关心有人爱。小叔,世间愿意爱你的女人何其多,她宫虞兮要是真有这个心意,又怎么会逃之夭夭呢?”? 凤逸阳醉眼朦胧的看着他,这些话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耳朵中去。? 凤离渊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连他自己也多次想过他爱虞兮些什么呢??总不会是爱她的骄傲放纵,爱她的一走了之,爱她的为了报仇不择手段。? 虞兮有自己的魅力,那是他从小到大遇见的女人里都没有的。?? 别的女人都怕他,但虞兮不怕。?? 虞兮对他有一种平等的尊重,又是其他怕他的女人所没有的。?虞兮爱她,但更爱自己,他有自己自由的灵魂,但正是因为这份爱自己让冯一样对他另眼相看。 再没有人醒来时,眼睛都没有睁开,带着撒娇的小鼻音对这个天之骄子说“给我倒杯水”,再没有人在被他上下其手的时候,嫌弃地用余光瞥着他说“凤逸阳,你要不要脸”......因为别人不敢。 别人爱他,只因为他是王爷,虞兮爱他,是因为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这其中的奥妙只有凤逸阳自己能体会。? 虞兮曾说,男人的权利和钱是女人的春/药。 但只有凤逸阳知道,虞兮是有抗药性的。她不太在意这些,所以才会对他直呼其名,所以才会放着王妃不当离家出走。?? 凤逸阳执政多年,是权力的顶峰和中心。?连和太皇太后在一起时,母子二人都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只有和虞兮在一起,他才是她口中的“男朋友”、男人、相公、丈夫,他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这都是她独特的地方,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只不过凤逸阳不屑于去跟凤离渊说这些。? 只是一杯杯的饮酒,那一坛喝光了,又命人搬上两坦。 “小叔,只要你开金口,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前两日太皇太后还张罗着要给你选妃,准备从臣子家那些品貌兼优的女儿,为你选上一二十个开枝散叶??。?” 凤离渊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这次也不知怎么了说个没完。 凤逸阳起初还不理他,一听他说起选妃顿时变了脸色。?? 他把酒杯掷在地上,拍岸道:“选妃?本王的王妃是走了,不是死了!?王妃还没回府,就已经有人想取而代之?!行,要选就选,来一个病殁一个,嫌女儿命长的,尽管送进来!” 凤逸阳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听凤离渊说虞兮不好,已经强压了火气,再听说要为他选妃,早已经气不打一处来。?? “肃亲王喝好了就请回吧,不送。??”他大着舌头说,撇下凤离渊歪歪斜斜地走了。 凤离渊在原处摇摇头,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也是够了。 第128章 她没说过我爱你 回到自己的卧房内,凤逸阳也不肯老实。? 他耿耿于怀凤离渊说虞兮不好,更耿耿于怀虞兮不在,太皇太后便张罗着为自己选妃。 他可是答应过虞兮?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的。? 他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别人都不在意! 丫鬟们看王爷又喝醉了酒,都赶紧手忙脚乱地跑来伺候。凤逸阳心里不痛快,往榻上一靠,就要赶人。 有丫鬟跪在地上要替他脱鞋,也被他轰了出去。 丫鬟们看自家主子?这个模样也诚惶诚恐,吓得躲了出去。 突然一道柔美的女声响起。 “王爷可睡下了??”?? 来者除了闫惜娇还有谁? 王府戒备森严连凤离渊来都有人通报也不知识,也不知闫惜娇怎样进来的。? 丫鬟们连忙行礼道:“许夫人,王爷饮了酒,正要歇息,您改日再来吧。??”? 闫惜娇也不恼,只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就要推门进去。? 熟悉凤逸阳性情的丫鬟连忙伸手拦了,低声道:“使不得许夫人,这个时候打扰,王爷见了又要生气。?” 闫惜娇哪里听得进去,只温温柔柔道:“我同王爷青梅竹马,一同长起来的。王爷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吗?今日我进去了,有什么事自然自己担着,不会连累你们。” 一番话说的丫鬟们也不好再劝,只得尴尬地望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照顾王爷。?”?闫惜娇又说。 丫鬟们如蒙大赦也就去了。? 凤逸阳喝了一坛多酒,刚回房时只觉头晕目眩,又跟凤离渊生着气,在床头靠了一会儿后,撑不住睡着了。? 衣服也没有脱,鞋子也没有脱。?他皱着眉仰面躺在床上,难得露出疲态来。 “兮儿,快回来吧。乖,我再也不把你关柴房了,也不欺负你了,更不会故意说话气你。”?他在睡梦里喃喃自语,好像虞兮真的在眼前一般。? 闫惜娇进来,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王爷!”她柔声呼唤?。 凤逸阳只是充耳不闻,还在自言自语。 “臭兮儿,宝贝。我好想你啊。”? 说的全是些私房话,是闫惜娇不曾听过的甜言蜜语。? 闫惜娇听在耳内,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爱得这个男人心里只有宫虞兮。? 二人情愫暗生时,闫惜娇也不曾听凤逸阳说过这样的情话。她只道他为人骄傲矜持,不会哄女人,谁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未曾到情深处。 闫惜娇咬紧嘴唇,用帕子擦了一下眼泪。???? “王爷,是我。”她凑到凤逸阳耳边柔声说。“我是阿娇。” 凤逸阳根本没有反应。 闫惜娇只能蹲下身去替凤逸阳脱了鞋,又去解他的衣裳。 “王爷,你喝醉了。?”她凑在他耳边呢喃。 把他调整成最舒适的姿态,又解开自己的衣裳靠过去。 “兮儿。”?凤逸阳迷迷糊糊的说。 伸手抱住了她。 闫惜娇的心扑腾扑腾直跳,知道他认错了人。想告诉他,又舍不得。? “王爷,我就是你的兮儿。??”闫惜娇说,温柔地环抱凤逸阳,把唇凑到凤逸阳的颈间去吻他,耳鬓厮磨。 ??“我爱你,王爷。?”闫惜娇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对凤逸阳说。? 哪怕你拿我当宫虞兮的替身也好。 凤逸阳原本还紧抱着??闫惜娇,突然停下的动作,他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之色。? “你是谁??”凤逸阳好像从来不曾认识闫惜娇一般,突然问。 闫惜娇心里委屈极了,泫然欲泣。 “王爷,今晚你就拿我当你的王妃,当宫虞兮吧。?”? 她只着里面的小衣,紧贴着凤逸阳,带着哭腔道。 凤逸阳一把推开了她。 “出去!”他愤怒到了极点,大喝一声。? 闫惜娇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王爷,你看看我,我爱你啊。” 闫惜娇又凑过去,抱着凤逸阳不肯放手。 “你!滚!” 凤逸阳大力一推,把闫惜娇惯到地上,还不解气似的,一个茶杯对着门口扔过去。 碎片溅得满地都是,有一片正打在闫惜娇的额头上。? ?闫惜娇?吃痛,伸手一摸才看到额角的血迹,她满腹委屈,只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凤离渊正等在外边,看闫惜娇这副模样也是心里一惊。 “小叔心里只有王妃,我们这样是不是过分了。??”??他叹道。 闫惜娇受辱,哪里肯理他,只是用帕子捂着嘴哭个不停。 一场闹剧结束,凤逸阳嘴里嘟囔,“都不是兮儿,这个女人从来不说我爱你”,又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太皇太后那边一手策划了这件事,看凤离渊和闫惜娇铩羽而归,也是无可奈何。 只得又赏东西又说好话地安抚了闫惜娇一番,再不敢提让凤逸阳选妃的事宜。 “凤家的男人,治国平天下各个出挑,到感情上怎么就跟个痴汉子似的,没出息。”太皇太后跟老宫人念叨,说起来一万个不满意。 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宫人劝道:“帝王家的男儿痴情又不是头一遭,想当年陛下的皇祖父对您不也是一样的专宠,后宫佳丽上百人,就跟您生了孩子,一生还是两个。”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这些日子的阴云密布里才难得露出点笑脸来。 “我当年,也跟宫虞兮似的这个小模样,漂漂亮亮,心眼活泛,主意又正。我记得冬日里他怕我冻着,非让我穿狐裘披风,我嫌累赘,偏不肯穿,把他急的啊,又不舍得怪我,又心疼。一个一国之主好声好气地劝了我大半日。” “那,后来穿了吗?” 一帮宫女太监陪着笑,捶腿的捶腿,端茶的端茶,问。 “后来啊,先祖用陪太皇太后出游七日为条件交换,咱们太皇太后才肯穿上。” 那宫人记性也是好,张口就把一段陈年往事给太皇太后补齐了。 “可说呢,他真疼我,别说生在皇家,平民百姓又有几个这样恩爱的。”太皇太后提起来,眼眶都红了许多。 第129章 与哥哥告别 虞兮以为太皇太后从未体验过爱的滋味,殊不知她年轻时也是受过专宠的。 她感慨先祖皇命短,红了眼眶。 宫人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好端端的,怎么跟太皇太后说起这个了。奴婢真是该死。” 太皇太后本来因为儿子的痴情很是意难平,想起自己的种种过往,顿觉宽慰不少。??? ?“罢了罢了,明个去问问老二的王妃到底有消息了没有。???宫虞兮不回来,他一直这么消沉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太皇太后说,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宫承允那边有了妹妹的协助,简直如虎添翼,这哪里是两军交战,分明是火器时代与冷兵器时代的交战。? 火器毫无悬念地赢了,鞣然国被打得落花流水元气大伤。 原本还胶着状态的的两国之战??,一时间捷报频传,凤国上下举国欢庆起来。 那日,凤逸阳难得出现在凤怀锦的书房,头一次打起精神来。 “刘锦在信中说他们最近改良了兵器,用上了一种叫手**的东西对吗?”他焦急地问,“他们还有很多新型兵器,还学会了用毒?” 凤怀锦不明白为何凤逸阳如此激动,还是乖巧地答:“是啊,皇叔。我也很意外他们的变化,不知道又请了什么高人。” 凤逸阳喜出望外,能想出这么离奇方法的,还有何人,一定是虞兮! “是你皇婶。”凤逸阳笃定极了,难怪他四处寻遍了都没有她,一定是躲在了军营里。 “皇叔,何以见得就是皇婶呢,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进军营的道理,皇婶怎么可能躲进军营去呢。”凤怀锦不敢相信。 凤逸阳勾起唇角,愉悦道:“宫虞兮是常人么?” 她做的事,都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一介女流敢用开刀的方式给别人治病呢???她不还是亲自给忘忧公主做了什么“手术”。 用羊膀胱塞了面粉做**,闻所未闻。这样稀奇古怪的主意,一定是她想出的。??? 何况他们还学会了用毒气,虞兮医术高超,会用药就会用毒,一定是她! “那我替皇叔写信问问刘锦也好。”?凤怀锦只当自家叔叔找了魔,忙说道。 “不必。”凤逸阳赶忙阻止。 开玩笑,他写信问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虞兮出走半月,凤逸阳一直浑浑噩噩。此时有了线索,精神百倍起来。 他赶紧命人收拾行囊,备上马匹,连夜往边塞方向去了。 虞兮帮宫承允打得鞣然落花流水,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想不到自己行踪已经暴露?虽然刻意交代不需提她在军营,但是她知道凤逸阳一定可以猜到。 她跟宫承允商量一同回去,毕竟她还要继续报仇。但宫承允哪里脱的开身? 虽然鞣然元气大伤,毕竟是没有签署投降书的。鞣然一天不真正投降,宫承允一天放不下心来。 虞兮又不会打仗,优化了武器就是立了大功,她准备辞别宫承允再回上京去。 “也好,小姑娘家的在这样战火纷飞的环境里,毕竟不安全。?” 宫承允本心里也希望妹妹回去,自然赞同她的想法。? 他提议找几个士兵随行,一路掩护诶?虞兮回去。? 可是虞兮不赞同哥哥的做法。 “我就是独自一个人来的边塞,自然也可以一个人回去。护送的人多了,反而引起敌军注意,有不必要的麻烦。?” ?虞兮觉得自己独自回去一定没问题,没必要兴师动众。 宫承允拗不过她,便千叮咛万嘱咐,又把她送了十几里地一直从郊外到城门口,才肯回去。 “保重。”虞兮在城门口翻身下马,仰头对宫承允说。 宫承允也下了马,他不善言辞,看着妹妹眼睛里都是离愁。 “哥哥。”虞兮伸手扯了他的袖子左右摇晃,这是兄妹二人独有的小习惯,“等你平安归来。” 二人又在城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前脚虞兮刚出城,宫承允后脚对他带的人马说:“再送小姐一段路,远远地看着,别被她发现。” 他平日里都是守在军营寸步不离,不能再外面耽搁太久,不然能亲自多送一段。 他这个妹妹,让人怜爱的紧,就这么走了,真是心里不舍。 虞兮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哥哥。可她每日里心事重重,又要回去报仇,又思念凤逸阳,再也呆不下去了。 宫承允千叮咛万嘱咐,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走走停停,不可跟来时一样舍不得休息一路狂奔了。虞兮也应了,来得时候心里担心哥哥,回去确实可以慢一点点,不过也不能太慢。 到上京城后最好再去悄悄地看一眼凤逸阳才好,就远远地看着他,也能一解相思之苦。 最近没怎么听到他满世界找她的消息了,人都会累的,她一直不回去,他应该放弃了吧。 虞兮心里泛起一丝酸楚,谁让自己利用了他呢,葬送爱情的,是她自己。 他对她那样好,有难得的耐心,凡事为她着想,只爱她。他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却对她那样与众不同。 前阵子还怨他,如今只有思念。 不能太儿女情长,报仇要紧。 虞兮摇摇头,控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闫惜娇那边,自从额头被凤逸阳误伤后,在娘家闫府又是闷不做声地呆了好些天。 但她对凤逸阳始终是不曾死心。 闫惜娇这样的人,自小温柔体贴,是无数男人的“白月光”,她一面矜持骄傲,一面又想无论如何也要跟凤逸阳进一步发展,难免把自己陷入别扭两难的境地。 坏也不是什么彻底的坏,不然凤逸阳那样识人有术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同她交好。 凤逸阳误伤她后也有一些后悔,毕竟二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即便做不了夫妻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但他一心想着虞兮,也就无暇顾及闫惜娇的感受了。 第130章 紫衣男子 “小姐看着娇娇弱弱,怎么性子跟个铁打的一般。这五六个时辰跑下来,不休息,不吃饭,别说她个娇小姐,战马都吃不消啊。” 宫承允的两个部下悄悄跟了虞兮一路,直到天色已晚,见她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简直目瞪口呆。 不吃不喝骑着马跑了一天,他们二人这种行伍出身都吃不消,更何况虞兮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虞兮虽是大夫,但是身体素质一般,她能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全凭一个信念一口气吊着。 “可说呢。在军营里生活这些时日,也不叫苦,人都累瘦了一圈。别说宰相家的女儿了,有哪个平明百姓能做到这样的。” “也多亏了大小姐来咱们军营,这场仗才能打得这么顺利。我半年没回家了,都想我那宝贝女儿了。” “我娘来信说给我讨了房媳妇,我这也想回去看看……” 二人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虞兮身后,说着些闲话。 在虞兮的帮助下,他们这场仗打得很是漂亮,回家探亲的日子近在眼前了。二人都有些憧憬。 又走了约莫十里路程,二人有些昏昏欲睡了,虞兮还在默默前行着。 “小姐不累吗?” 一个问。 “怎么不累,你没看小姐也打瞌睡了?”另一个说。 三人的马速都慢了许多,一个在前,两个在后,慢慢走着。 “快救小姐!” 突然其中一个部下惊呼。 虞兮已经从被一股大力震得从马上飞起,落入了一个紫衣白发男子的怀抱里。 她周身的疲惫困倦瞬时间没了踪影,瞪大了好看的桃花眼看着那人。 似曾相识的一张脸!紫衣人眉毛斜插入鬓,眼神是雌雄莫辨的魅惑,两片薄唇紧闭,唇角微勾,看像虞兮的神情满是戏谑。 虞兮搜寻自己的记忆,确实没有这样一个银色头发的人出现过。可他的眉眼太过熟悉,说不清像谁,却一定又是像谁的。 “怎么,看我太英俊,舍不得转开眼睛么。”那人魅惑的眸子眯起来,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捏了她脸颊一下。 “你也不错,美得不落俗套。”他又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说。 “你是谁,放开我。” 虞兮大力挣扎,发现根本挣不脱,只好开口问道。 “放开大小姐!” 宫承允的部下已经快马冲了过来。 聪明如虞兮,怎么会想不到哥哥派人暗自护送,可按照这个人的轻工和内力,他们绝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别过来。”虞兮赶紧说,谁知已然晚了。 那人挥挥衣袖,一阵风过去,两人中了邪似的先后倒在地上。 虞兮桃花眼里的好奇之色瞬间变成惊恐。 “有什么冲我来,何必滥杀无辜。” 她沉痛地低声道,“你是谁,要杀便杀,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谁知那人看都不看地上的两人一眼,依然挑逗地望着她:“怎么,小东西,你害怕了?” 这两人是哥哥派来保护她的,谁知竟这样死于非命。虞兮心里不是个滋味,面上却缄默不语,自知论武力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又不想坐以待毙,只得伸手去摸索自己别在衣袖上的银针。? 只要找准时机对着他的百会穴扎下去,自己也有一线生机。虞兮暗想。 “怎么你想扎我的穴位吗??”那人一语道破,反而让虞兮停下了动作。? “小东西,我可不是你的摄政王。眼睁睁被你扎了麻穴趁机逃掉。”他把脸凑在虞兮的脸上几乎鼻息相闻。? 虞兮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又是一愣。 “呵呵,是不是我生的太好看,让你忍不住一直看我。?”那人对着与虞兮低声笑道。 他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兰花味道,喷在虞兮脸上的呼吸也是这个味儿。???? 虞兮终于想起了他像谁。 两人一样斜飞入鬓的眉毛,魅惑的眼睛,上扬的唇角,一样的自恋。这不就是银发版的斐冷邪吗? 虞兮在陌南城外扎了凤逸阳麻穴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虞兮自己从未与人说起,以他对凤逸阳?的了解来看,凤逸阳更是不可能去四处说的。那这个人,是跟踪了凤逸阳吗?那凤逸阳会不会有危险? 想起那人,心里剧烈地疼了一下。 被人见招拆招,虞兮也不能用银针了。最后的武器都没了,急的眼里先含了一汪水。 “你是谁?放我下去!”她知道是徒劳,却还是喊道。 那人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竟露出??一丝怜惜的神色来。 “别怕。” 他说。伸手擦干了她濡湿的睫毛,低哄道。 虞兮未及反应,已经被他施展轻功,带着飞了几百米出去。 这个时代也是神奇,经济、军事、教育,哪哪都落后,武林高手却多得跟不要钱似的。 虞兮在他的怀里吓得闭紧眼睛想,耳边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等再睁开眼睛,已经已经被他带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面前。 这行人都穿着窄袖上衣与方便骑马的皮靴,与凤国的装扮大为不同。虞兮从未见过鞣然人,却也第一时间看衣着打扮知道他们一定来自鞣然,是鞣然的军队。 紫衣银发的人抱着她双脚落地,却依然不肯把她放下来。? “斐辅宰还真是怜香惜玉,我让你把人绑来,你倒好,直接抱在怀里了。” 整齐的鞣然马队中,只有一辆暗红色马车,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来,透着些许揶揄。 “手段不重要,目的达到了即可。” 被称作斐宰辅的紫衣人并不放虞兮下去,只是泰然自若地回答。 虞兮在他怀里,听到那人的称呼,一时间又有些吃惊。 他也姓斐!那么,一定跟斐冷邪脱不了干系。 “斐冷邪是你什么人?” 她几次挣扎无效后已经不奢望这个斐宰辅会放她下来,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怀里问道。? “正是家父。”这个被称作斐宰辅的紫衣男子回答道。 斐冷邪居然有儿子???虞兮脑袋“轰”地一声巨响。 他不是弯的么?怎么会有儿子?他儿子还是敌国的宰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第131章 斐孤辰与屈沧溟 说起这个斐宰辅,又是另一个冗长的故事了。 宰辅是鞣然对宰相的称谓,级别等同于凤国的宰相,也就是虞兮的老**寻在凤国的职位。位极人臣,百官之首。 斐宰辅名叫斐孤辰,今年二十有五,是斐冷邪年轻时同鞣然的长公主也就是三位皇子的姑姑屈曼殊所生。 屈曼殊也是个奇人,年轻时贪恋斐冷邪的美貌,用尽手段与他春宵一度,一夜风流。斐孤辰便是那一夜风流结下的珠胎。? 虞兮的义父扁鹤与斐冷邪本是少年相识,互通情谊。奈何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肯同斐冷邪共同生活,也正是因为斐冷邪和屈曼殊有个儿子。?? 斐冷邪从不隐瞒自己是断袖之癖的事,是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屈曼殊贪恋斐冷邪的好相貌,觉得凭自己的魅力一定可以把他掰直。 屈曼殊用的当然是不入流的手段,但这就是另一个冗长的故事了。? 斐冷邪一直以这段往事为耻,也因为屈曼殊破坏了他和扁鹤的关系而耿耿于怀?。但屈曼殊大度之极,尽管最终也没有和心上人做的夫妻,依然让孩子跟了父姓。 斐孤辰有皇室血统,可毕竟是长公主未婚先孕的私生子,?封不了亲王。 好在他才智过人,不到二十岁就凭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尚书,半年前鞣然的老宰辅告老还乡,便继位了宰辅。? 斐冷邪那样的性子,本就需要别人哄着他照顾他,根本做不了父亲,倒是一天都没有尽过为人父的义务。 屈曼殊除了感情上执拗拎不清,其他事上都是好样的,独自把斐孤辰抚养成人,更是一句斐冷邪的不好都不曾跟儿子说过。 斐孤辰的银发亦不是天生就有的,相传,斐孤辰上任宰辅的前一日,长公主屈曼殊突发中风而亡,他悲伤过度,一夜间白了头。 皇室传到民间的消息总带有离奇色彩,其中缘由,自然只有亲历者知道。 此时虞兮在斐孤辰怀里想起周杰伦的一句歌词“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她问题多到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了。 看来,斐冷邪真的和义父年纪相仿,并不是个年轻人了。 她不知道斐孤辰的身世,好奇他为何留在鞣然做宰相。斐冷邪是凤逸阳的师叔,那斐孤辰作为鞣然宰相是和凤逸阳为敌的吧。 心里疑问重重,脸上的神情就精彩了许多。 “呵呵”斐孤辰捏捏虞兮的脸蛋,温柔地笑道“想问什么,尽管问。” 虞兮心说,想问的可多了! 可真让她问,又有些说不出来。 毕竟斐冷邪的断袖之癖也好,斐孤辰的身世也好,都是个人隐私。而斐孤辰和凤逸阳的关系,更不能在这种场合问。何况这个人刚杀了两个哥哥的部下,简直是个恶魔。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的草稿纸写写画画,揉成一团,虞兮已经跟自己打了许多拉锯战。 最终,只是盯着那双好看的长眼睛,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斐孤辰?愣了一下,很吃惊她的反应。后来绿意思忖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里人多眼杂又是鞣然的人,她必是觉得问什么都不合适吧。 “我叫斐孤辰。” 斐孤辰凝视着虞兮水汪汪的桃花眼,答道。 早就听说凤逸阳的妃子美得像个谪仙,之前还以为民间夸大其词了。如今见了本人,只觉得这个虞兮真好看,除了好看,又有一些美丽女子不具有的趣味,她不说话,桃花眼百转千回地看着他,都让他挪不开眼。 以至于刚才他都有些不忍心把她带到这里来。 这样的女子,不论是谁的妻,都会被捧在心尖儿上手心里。?也难怪威震天下的摄政王凤逸阳,会疯了似的找她。 “哦。”虞兮答了一个单音,就不再说话了。 于是斐孤辰便抱着虞兮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同样紫衣的男子,与斐孤辰不同的是,他的紫衣上有密布的祥云图案,头上还带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抹额,穿得讲究,五官也是精雕细刻一般的好看。 只不过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脸颊附近直接蔓延到眼睛下方。破坏了原有的俊美,却平添了一丝男人味。 斐孤辰是宰辅,此人可以命令斐孤辰去绑架她,那一定是鞣然的皇室了。 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张纸观摩。看斐孤辰抱着虞兮上了马车,便把目光移到虞兮身上。 “都说凤国的摄政王妃是狐仙下凡,看画像,不觉得有什么,真人果然不同凡响。??” 他大量虞兮再三,缓缓说道。? 虞兮早已从惊吓和好奇中缓过神来,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伸手把那张纸夺了过来,一看正是自己被凤逸阳派人贴的满城都是的画像。 那人被她夺了画像,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个女子也太有胆量了一些,临危不惧,似乎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知道,虞兮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了无数次想着解决办法,并非一开始就像表现得这般冷静。??? “凤逸阳真是的,把我画这样像,是怕我死的太慢么。” 虞兮看着那张连鼻梁上的朱砂痣都特地用红色颜料点出来的画像,对着这两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吐槽道。 二人听她直呼凤逸阳的名讳,又是一惊。 “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人终于忍不住了问她。 “没猜错的话,你是我哥哥的宿敌,鞣然骁勇善战的二皇子屈沧溟。” 虞兮一直知道鞣然带兵打仗的是二皇子屈沧溟,今日看他的随从们明显都是军队里的人,他脸上又有多年厮杀留下来的痕迹,就坚定了这个想法。 “真聪明,难怪能帮凤国研制出新型兵器,折损我几万大军。” 二皇子屈沧溟夸奖道,说到后面明显咬牙切齿起来。 “宫虞兮,今日我命斐宰辅把你绑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的兄弟们陪葬的。” 他恶狠狠地凑近虞兮,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虞兮躲也不躲,只微垂着眼睛平静地说:“想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何苦来的说这话唬我。” 她那神情,分明在说:“明明做不到,你装什么13?” 当然,屈沧溟这个老古人,不知道装13什么意思。 “何以见得本宫不会杀你?”屈沧溟不甘心地问道。 他早就听说了这个女人非池中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第132章 你们不敢杀我 虞兮把自己的画像卷起来塞进袖内,慢悠悠道:“你不杀我,我那相公和哥哥都恨不得把你们鞣然连锅端了,若知道我死在你们鞣然手里,不出三日,他们两个能屠城。到时候就不是鞣然被凤国殖民这么简单了。” “我哥哥尚且理智,可能不会滥杀无辜。我那相公,你们也是知道的,出了名的‘活阎王’‘鬼见愁’,他要让整个鞣然给我陪葬,你们屈家世代的心血可就都毁了。” 用最温柔和缓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虞兮好像自己不曾察觉一般。 “诺,你们也看到了,凤逸阳到底有多看重我。” 她从袖内又把卷好的画卷拿出来晃了晃。 心说,当然他也可能是想把我捉回去惩罚一顿,但气势不能输。 这个女人太清楚自己在凤逸阳心中的分量,而她说的又全都是事实。???不到十七岁的女子,却是这样成熟、缜密、聪明、冷静。? 屈沧溟明明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倒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屈沧溟心里也有些打鼓,怕绑了这么个姑奶奶来反生不必要的事端,强撑着冷笑道?,“本宫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是我杀了你呢???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本宫也有的是办法。再说,本宫只是个二皇子,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将来鞣然的江山又不是本宫的,血流成河又与本宫何干呢?” 虞兮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转,凑近屈沧溟低声说道:“别说你在心里就不想要鞣然的江山,真得不到算你屈沧溟没本事,你要真不想当皇帝,至于豁出命来亲自上阵杀敌吗???” “哈哈,真有趣。”她又抬高了声音。“我当二皇子跟我一样,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呢。谁知也是看走了眼。??”? 斐孤辰在一旁坐着,把二人的话都听在耳内。他越发的明白堂堂凤国摄政王为何会儿女情长到不能自拔了。 这个女子,简直是太过与众不同,迷人又危险,危险又让人跃跃欲试。 “放肆!”屈沧溟大怒,伸手拍在面前的案几上。 虞兮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好像面前的人不是异国的皇子,而是个与她无关的人。?? “我困了,到地方叫我。”虞兮看着两个英俊的男人,往身后一靠,缓缓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求我放过你吗?不求我送你回去吗??”屈沧溟不死心的追问她。 虞兮眼睛都懒得睁开:“求你,你就会放了我吗?”? 开玩笑,若是求他真有用,他就不会派斐孤辰把她抓来,不对,是抱来了。 “不放。”屈沧溟答得认真。 “那不就得了,何苦不给自己留点脸面。??”虞兮懒洋洋地说?,骑着马跑了六七个时辰,她真的太累了。? 说那番话不过是想震慑一下这两人,免得他们对自己用刑或者真起了杀心。?如今看政策的效果已经达到,人又一时半会儿跑不了,虞兮??反而踏实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闭目养神一会儿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两个大男人看着她娇美的睡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危险的环境下竟然睡得这样香,也不知这个女人的脑袋是怎么长得。? ?本来虞兮还仰靠在背后的马车上,后来人慢慢地往一旁倒去。 “咚”地一声,她的头撞在坚硬的木头上。 在深度睡眠里的小女人,就这样被惊醒,桃花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再次坐直,用最初的姿势睡了过去。 “?我要是不把她劫过来,到现在还骑着马往上京赶呢。凤国的女子一个个娇滴滴的,这个摄政王妃倒是不一般。?”?斐孤辰道,伸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屈沧溟在一旁冷眼看着。? “差不多就得了,你要真对她动心,那个活阎王也饶不了你。依照本宫的意思,趁着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道她被我们劫来,严刑拷打一番,问出那个羊膀胱兵器的配方。之后,一了百了。?” 屈沧溟怕吵醒虞兮,放低了声音对斐孤辰道,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人的姿势。 他得知了虞兮回程的消息,原本是派自己的几个得意护卫去抓的,谁知斐孤辰主动请缨,才让他去了。都是男人,他如何看不出斐孤辰对她动了别的心思?只是,自己要做的事始终不能忘。 斐孤辰只是盯着虞兮的睡颜发呆,过了许久,才道:“万万不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正如她所说,若真的被凤逸阳知道了她被你所害,一切的努力,可都付诸东流了。”? “那怎么办?打不得杀不得,不就白绑了?”屈沧溟也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 “慢慢耗着,好吃好喝地软禁她十天半个月,多吓唬吓唬,想要的配方也就拿到了。何况,人是好好的在我们手里,再去跟凤国的摄政王谈条件,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了。”斐孤辰不急不徐地说着,好像有十足的把握。 “那就依你。” ……虞兮故意装睡,想看看二人的意图,脑袋撞地也是有意为之。如今听着二人在马车上小声地打如意算盘,心里不由地冷笑起来。 也不知哥哥和凤逸阳能不能猜到自己被谁劫持了。她默默地想,反正前十天半月不会吃苦头,只希望他们来得快一点啊。 闭着眼睛在斐孤辰肩上靠了许久,真的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待虞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 “你醒了?快来吃点东西吧。?”斐孤辰端着些清粥小菜过来,柔声道。 虞兮做起来靠在床头上,冷着一张脸,也不肯吃东西,只环顾四周,看只有斐孤辰一个人,用下巴指指门口道:“你去把门关上。” ?谁料,斐孤辰看她这样的举动,不由得笑了。?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太方便,你还要我把房门关了,那不才可真是却之不恭了。?” 第133章 斐宰辅,你不要动真心 他明知她不是这个意思,却依然调笑道。? 虞兮原本有话问他,小脸蓦地红了。 这个老古人怎么跟凤逸阳一样不要脸。? 虞兮在心里吐槽道。着实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被人随便一逗脸就红。?? “我是有正经事想问你。?”虞兮正色道。 斐孤辰面不改色:“我说的这事儿不更正经吗???” 虞兮懒得接他话茬,只想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 “你可知我相公凤逸阳是斐庄主的师侄,义父扁鹤和斐庄主是少年之交??” “知道。”斐孤辰诚实地点点头。 “那你还软禁我?不看看你父亲的面子吗?何况,你父亲还……那个我义父。” “我是二皇子一党,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斐孤辰理所当然地回答。 “二皇子他劫持我做什么?”虞兮装作不解的样子。 “答案你在马车上就已经猜到了,怎么这会儿又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斐孤辰提点道。 屈沧溟在马车上大斥她放肆,不过是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罢了。 他贵为皇室血脉?,能亲自带兵打仗,不顾生死,可见多么渴望皇帝和整个皇室的认可。 他鞠躬尽瘁,为国尽忠,无非是希望得到一句“二皇子更胜太子一筹”的评价。 “所以,你把我绑来是帮屈沧溟夺权?” “小东西,能不能不要翻脸不认人。我哪里绑你了?分明是抱来的才是。”斐孤辰认真地狡辩。 斐孤辰道,“慢慢地我会详细跟你说原因。这个粥都要冷了,你还吃不吃?” “我一天没吃饭了,你就给我吃这个?”虞兮不满地撅起嘴。 “大晚上的怕吃多了不消化。?”斐孤辰??对虞兮温柔得很,“想吃什么,明日让厨子给你做。?” 虞兮不配合地摇头:“我一天没吃饭了,我想喝乌鸡汤,现在就要。” 虞兮不习惯边塞人民的饮食方式,他们往往简单加工一下牛羊,要么烤要么炖,就直接开吃。主食、蔬菜和汤汤水水都吃得很少。虞兮喜欢吃青菜,喜欢喝汤,这又是边塞地区少有的。在军营的日**承允什么都紧着好的先给她,在这口吃得上,她实在不想让哥哥麻烦,便强忍着吃了大半个月的牛羊肉。 到了这里就不同了,反正也是被软禁,?多折腾他们几趟也是好的。?虞兮坏心地想。 斐孤辰拿她没办法,竟真的出去吩咐下人去厨房做乌鸡汤了。 虞兮看着斐孤辰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说斐孤辰是坏人吧,对她从未有什么极端手段,连她睡觉脑袋磕到马车的木地板上,都赶忙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要吃什么,也是有求必应。 若说他不是坏人吧,他杀人的态度未免太过随意,杀完人也毫无愧疚,甚至看一眼都懒得。斐冷邪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都不会这样滥杀无辜。他这样草菅人命,不是坏人是什么?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斐孤辰亲自端了一碗乌鸡汤过来,还捎带着带了几个边塞地区不常有的烧麦给她搭配着吃。 这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完全感觉不到杀机和恶意。好像杀了两个凤国将士,又在马车上给屈沧溟出主意的另有其人一般。虞兮心里纳闷,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爱喝乌鸡汤,南方的吃食应该也是喜欢的。今天骑了一天马连口水都没喝,饿坏了吧。” 斐孤辰笑盈盈地坐在虞兮对面,看着她。 虞兮不语,却接过乌鸡汤,几口喝了个干净。她确实太饿了,喝完汤才舒服一些,又把碗里的肉慢条斯理地吃完。再吃烧麦时,却只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 她外表娇美,人又瘦弱,现在看来胃口也小,性格却是冷淡霸气得很。强烈的反差让斐孤辰对她更加好奇了。 “吃饱了,太腻了,我想喝冰镇的桂花酒。”虞兮吃东西不论快慢,仪态都很端庄优雅,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咽下,她才又开口道。 她和斐孤辰是初见,自己的身份又是个人质,倒是不见外得很。 斐孤辰忍不住笑了。 “小姑奶奶,你是个人质,使唤起人来倒是毫不客气。” “抱都抱过了,这么熟了,有什么好客气的。”虞兮不以为然。 “……”这是一个女子该说的话吗? 斐孤辰对虞兮的那点旖旎心思,更因为虞兮这句话而燃起了熊熊火焰。 她在引诱他,可她毫不知情。 “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留在鞣然。” 斐孤辰道,耳朵悄悄红了。 虞兮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人已经飘了出去。 这个斐孤辰,还挺可爱的。虞兮默默地想。斐冷邪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但斐孤辰毕竟比他稚嫩许多,人更温和可爱一点。 又想起枉死的两个凤国将士,虞兮忙忍不住摇摇头。 可爱个屁,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斐冷邪好,坦坦荡荡地自以为是。虞兮努力否定着自己对斐孤辰的判断,告诉自己不要被他蒙蔽了双眼。 斐孤辰出去为虞兮找桂花酒,正撞见屈沧溟过来找她。 “斐宰辅这么晚要往何处去呢?”屈沧溟问。 斐孤辰有些不自在地跟屈沧溟拱拱手行礼。 “人质要喝桂花酒,臣出去找找。” 关虞兮的地方是屈沧溟在牧城的一座闲置宅子,平日里没有人居住,只有几个家奴打扫。如今他们过来,什么都不全,乌鸡都是去隔壁别人府上借了现杀的,桂花酒更要去附近的酒肆问问。 “现在已经亥时了,哪里还有酒肆开门。”屈沧溟皱着眉道,“这个宫虞兮搞什么鬼,她是来做人质,不是来做姑奶奶的。” 斐孤辰只是和气地笑笑:“要喝,就给她想法子买来便是。人质心情愉悦,说不定一高兴,问什么就答了。” “玩玩可以,斐宰辅你可不要动了真心,免得到头来苦得是你自己。”屈沧溟看斐孤辰乐在其中的模样,难免多心。 “二皇子放心,为人臣子的本分是什么,我还是记得。”斐孤辰道,还是走出大门为虞兮买酒去了。 第134章 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男人 虞兮并不是非喝酒不可,?不过是被软禁之后想“作”一下而已。? 谁知斐孤辰处处依着她,大半夜竟出去买酒了。? 斐孤辰?离开后,虞兮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她要怎样做才能让哥哥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呢??她不知道凤逸阳早已离了上京,到边塞来找她,只觉得凤逸阳太远,最好先把消息传到哥哥那里。 虞兮虽然没有出门,也知道这座宅子一定有重兵把守,想跟外界接触是非常困难的。 此刻的她好像一个二十一世纪被骗进“传xiao”组织的女大学生,下一步就该有人来给她洗脑了。虞兮悲催的想。 不穿越,自己只是个滚滚凡尘里的普通人,读书,考研,出来嫁一个平凡的好男人,去医院做一个合格的医生。与普通人的区别无非就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什么亲人。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也没有外公外婆可以走动,仅此而已。 可穿越到这个时代,她也算是“精彩之极”了,有一个那样令人瞩目的卧底妈,后来又有了世界上医术最厉害的义父,又有了一个霸道却知疼知冷的丈夫,这个丈夫还是一个国家的主宰……如今,自己竟沦为“人质”。这样的人生,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若不是虞兮看得透一些,更豁达一些,怕早已承受不住了。 “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虞兮叹口气,自言自语。 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还挺快……” 虞兮以为斐孤辰回来了,话说到一半看是屈沧溟,把后半句收了回去。 屈沧溟搬了椅子坐到虞兮床边去。 “怎么,看到是本宫,你很失望啊。”屈沧溟凑近虞兮,问道。 虞兮沉默地看着屈沧溟,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说:“有屁快放,没有就滚”,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屈沧溟万人之上,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登时恼了。 “宫虞兮,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还是凤国的摄政王妃呢,现在落到本宫手里,不过就是个人质!本王要你现在死,你就活不到明天,” 他咬着牙威胁她,伸手捏上虞兮的下巴。 虞兮想起他在马车上说对自己用酷刑,心里就满是厌恶,对他的态度同对斐孤辰截然不同。 “屈沧溟,要杀要剐你快点,少跟我废话。”她料定了屈沧溟不敢把她怎样,出言不逊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虞兮摆明了,就想激怒他。 “唰”地一声,屈沧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抵在了虞兮脖子上。 “宫虞兮,你不要嘴硬,乖乖把你们凤国那个什么武器的配方交出来,我就放过你。否则,悄悄把你杀了,只要咬死了不认,凤逸阳也怪不到我头上。” 虞兮垂下眼睛,看着闪着金属光泽的利剑,自己往前凑了凑。 白皙的脖子上马上有血珠渗出来。 屈沧溟猛地一震,往后退了半步。 他倒是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娇滴滴柔弱的女子,在他的剑面前是毫无惧色的。 “你是不怕死,还是不相信我会杀你??”屈沧溟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 虞兮冷淡的看了屈沧溟一眼,“世间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我不过是相比死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让她出卖“手**”和“土炮”的做法给敌国,她宁愿死。 毕竟鞣然若是胜了,她的一切,义父、生父、哥哥、还有她最爱的那人,所有的一切,就全毁了。 虞兮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若一直没有人来救她,屈沧溟不会耐住性子一直不对她严刑拷打,为了最后的尊严,她?无非就是??一死。 只是,一想到临死之前也看不到那人,只觉得心里疼得发胀。 凤逸阳,你还好么? 好想你。怪我,不该仗着你爱我那般欺负你。 虞兮的眼神里蒙上淡淡的哀伤,脖颈上滚落的血珠都无暇顾及。 屈沧溟看着她哀伤的桃花眼,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他今日只想吓吓她,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顺便也探一下她的底线。 如今看来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曾真的恐惧,她已经下好了同他鱼死网破的决心,并随时准备执行。 一时间屈沧溟也下不来台。 没人劝着,剑也不知如何收回去。 “怎么回事!”斐孤辰不知何时从大敞着的房门进来,看见对峙的二人,忙放下买来的酒冲过来。 他看见虞兮颈上渗出许多小小的血珠,越发趁的皮肤雪白一片。 赶紧劈手夺过屈沧溟的剑,把他拉到一旁。 “二皇子息怒。我同靖王妃好好说说,怎么至于的大动干戈呢。” 他劝着,拉着屈沧溟往外走。 见屈沧溟还要说什么,连忙加快了脚步,把人带了出去。 又过了许久,斐孤辰从外面回来,顺便带了两个杯子。? “不是要喝桂花酒吗?我与你对饮几杯。?”他道,为虞兮斟了满满一杯,端到她面前。 虞兮脖子已经不流血了,一道殷红的刀口清晰可见。 他又要出去找医药箱。 “我没事儿,你怎么和凤逸阳一样麻烦。?”虞兮忍不住说。 凤逸阳......今日怎么总想起他。 他就是这样,每次她芝麻绿豆大的小伤小病,也要紧张半天,兴师动众。 斐孤辰一愣。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别的男人,不然我就要吃醋了。?”斐孤辰半真半假道,看向虞兮的眼神春色半藏。 虞兮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男人。”想了一下,还是认真说。 斐孤辰挑了挑眉,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么晚了,你从哪儿弄的酒啊。” “酒肆都关门了,我豁出一国宰辅的老脸,从臣子家讨的。” ...... 自己作为一个人质,确实有点太“作”了,虞兮忍不住想。 “你不要觉得对我好我就可以告诉你武器的制作方法,没用的。” 虞兮是大夫,最擅长给人“打预防针”。 第135章 深夜对饮 在虞兮看来,屈沧溟和斐孤辰二人很可能是准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试试暴力与感化哪个方法更好用罢了。 不知怎么,她没有办法让自己讨厌斐孤辰,?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被一些小恩小惠所蒙蔽眼睛,毕竟他杀死了两个无辜的人,还把她劫持来做了人质。? 虞兮又不是一个有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神经病,当然觉得斐孤辰比屈沧溟更好,更值得接触。 可反过头来想,他们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论起来,还是斐孤辰亲自把她绑了来呢。主谋和帮凶没有一个逃得了干系。 虞兮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今日不想问你别的,只想喝酒,宫小姐看在我辛辛苦苦为你讨酒来的份上,陪我喝两杯可好???” 斐孤辰并不理会虞兮说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示意道。 于是二人竟然真的深夜对饮起来。? 斐孤辰也真的没有去问虞兮关于武器的制作方法,只是有的没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虞兮心里纳罕,他不像装的,好似真的对武器的事儿漠不关心。 起初虞兮还有些放不开,后来酒过三巡藉着酒精的作用。也有些兴奋起来,便拉着斐孤辰问些自己想知道的话。 “你是斐冷邪的儿子,为什么会来鞣然当宰辅?怎么,鞣然比凤国俸禄高啊。” 她笑嘻嘻地问,桃花眼因为酒精的原因蒙上了一层雾,越发引人遐思。 斐孤辰端着酒杯,嘴角也噙着一抹笑。 “家母是鞣然的长公主,我自幼由母亲抚养长大,自然是要留在鞣然的。” 虞兮的桃花眼刹那间睁大:“你是鞣然长公主屈曼殊的儿子?” “家母这般有名么。” 斐孤辰问。 何止有名,说起屈曼殊普天之下几乎无人不知。 屈曼殊是鞣然的前一任皇帝屈回的嫡长女,是唯一一个屈回同皇后所生的血脉。如今的鞣然皇帝屈恒之,不过是屈回同贱妾所生的庶出皇子罢了。 据说,屈回也有意让屈曼殊继位,自出生之日起一直对外宣称是皇子,长大后也是诗词歌赋,骑马射箭,皇子要学的一样都没有落下。 屈曼殊自幼才智超群,五岁识字,七岁著文章,十岁已经可以为鞣然的科举考试出题,莫说同龄人,文武百官里鲜有同她比肩的。 鞣然不许女儿称帝,屈曼殊便一直被屈回当皇子养着,十三岁封了太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屈回和他的皇后企图瞒天过海。 直到屈曼殊十四岁时初来月事,被别的妃子发现长衫上有血迹,才暴露了身份。 鞣然皇帝用公主假扮太子,想要欺瞒天下的事情败露,不得已,才废了屈曼殊,改立资质稍逊一筹的屈恒之。 也因为这件事,屈恒之与屈曼殊素来不睦,先皇死后在屈恒之的阴影下很过了一段难捱的日子。 好在她聪明绝顶,又是嫡女,屈恒之再怎么不喜,皇家体面也是要顾,架空了权利,吃穿用度上倒是从不亏着。 去年鞣然长公主突然病殁的消息,也是轰动一时间轰动六国的。 斐冷邪真是深藏不露,竟然连赫赫有名的长公主都睡到了。虞兮暗想。 “那你知道斐庄主他……”不喜欢女人吗。 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斐孤辰却明白她在说什么。 “知道。这也是我母亲一生的遗憾。” 她手段用尽,得到他的人,却终没有得到他的心。他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是世上少有的貌美,世上少有的聪慧。 而被女子强迫一夜风流这件事,也成了斐冷邪毕生的耻辱。 虞兮突然就明白义父为何明明心里有斐冷邪却从来不肯跟他在一起,这件事一定也是义父心里难以言说的痛。 他可能不介意他同女子春风暗渡过,却真的介意他有个属于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虞兮想,在心里感概人非草木,终究难逃一个“情”字,母亲如此,义父和斐冷邪如此,屈曼殊亦如此。 二人越喝越放得开,后来干脆把酒杯换了小盏。 后来又聊起各自对母亲的思念,两人都红了眼圈。 “若不是立场不同,或许是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虞兮酒量不错,可喝了太多的缘故,也觉得头晕乎乎的。她伏在桌上大为感慨。 斐孤辰对她的温柔,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曾让她反感。 二人喝着酒扯些闲话,竟也觉得很是投缘。若不是斐孤辰效忠鞣然,她打心眼里真的愿意有这样一个温柔的朋友。 “你只存在于我听说的故事里时,我也以为能同你做朋友。”谁知,你这样美丽,这样与众不同,这样魅惑人心。斐孤辰魅惑的眸子里像点了一盏灯,亮晶晶地盯着虞兮的眸子看。他只说了前半句话,余下的一般,在心里暗暗补上。 虞兮似懂非懂,慢慢的便困得阖上了眼睛。 斐孤辰看着这个伏在桌上睡熟的小人儿,解了自己的披风为她盖在身上,脸上的神色温柔至极。 二人开始饮酒时已经到了子时,此时天都要亮了。他吹了灯,借着熹微的晨光看着她恬睡的模样,根本舍不得挪开眼。 又过了许久,外面已经有了鸟鸣声。斐孤辰依依不舍再三,终是推门去了。 此刻屈沧溟正在书房等他,也是一夜没睡。斐孤辰借酒问话只是他给屈沧溟的一个借口,这个谎,还是要由他自己来圆。 屈沧溟等得焦急,他真的太需要知道凤国新兵器的秘密。一见斐孤辰就单刀直入道:“怎么样,可问出什么没有?” 斐孤辰忙收去眼底温柔的神色,换上一副愁容。 “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无论我怎样问,都没能套出什么来。”他无奈道,“后来还趁她喝醉,问了武器的做法,她的嘴太严,根本只字不提。” 屈沧溟登时泄了气,颓然道:“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这么简单,被你唬两句就招。” 第136章 作威作福 斐孤辰仿佛胜券在握,缓缓道:“话不能这么说,满打满算,这个宫虞兮也才被我们捉来一夜不到,现在她骨子里还有锐气。等关上个十日二十日的,受不了失去自由的滋味,这心防可就弱得多了。” 屈沧溟看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将信将疑地问:“可是……拖得越久,越可能被宫承允和凤逸阳找到,到时候想要出凤国武器的配方,可就难上加难了。” “殿下,人是你一定要抓的,抓来了,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若要动刑,除了毁尸灭迹,我们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严刑拷打是下下策,是没有退路的选择。” 斐孤辰说得不无道理,屈沧溟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他对虞兮动刑,别说拿下鞣然的江山,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虞兮的靠山太硬,一个是一国的掌权者,九五至尊,一个是守护全国子民的护国将军,哪个都不是轻易能惹的。 屈沧溟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先依照你说的做,给她好吃好喝的,除了卧室和茅房,哪里都不许她去。”屈沧溟道,“告诉她,交出武器制作方法之日,就是自由之时。” 斐孤辰点点头,应了声是。一夜未睡,他也太累了,跟屈沧溟道了别回去补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虞兮人生中最“作”的几天了。 她哪里都不能去,就变着花样使唤人,简直是怎么招人厌恶怎么来。 首先是饮食上,每天吃饭都挑肥拣瘦,说这个不合口味,那个太油腻,这个太咸,那个太辣,吃一口就摔了筷子。 下人们听从屈沧溟的命令,有任何异动都要禀报,自然第一时间报到屈沧溟那里。 “饿了自然会吃,不必管她。”屈沧溟起初并不放在心上。 后来看这个女人也是够绝,说不吃,就能连着两日一口东西都不吃。 只好让斐孤辰过去问她想吃什么,做给她吃便是。 于是虞兮便找了张纸把自己要吃的食材悉数写上。 螃蟹,罗非鱼,皮皮虾,深海小鲍鱼......每一样都是以游牧为主的鞣然没有的。 屈沧溟知道她有意刁难,又怕她真饿死在自己手里,只得安排人去大费周折地采买,还把别国进贡到宫里的东西,也拿了好些出来。 一边有求必应,一边又嘴上说着:“凤逸阳讨了个这样刁钻麻烦的婆娘,皮囊好看有个屁用,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 而斐孤辰倒是一句怨言没有,那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劲头儿,看得屈沧溟更是气愤至极。 “这是劫了个人质,还是给本宫劫了个姑奶奶来。” 斐孤辰泰然自若:“她若能帮你优化武器,那就是你的姑奶奶。何况……退一万步讲,即使她一直不肯告诉咱们那个什么‘手**’的配方,有她在手里,还能跟凤逸阳谈条件。” 鞣然和凤国是世仇,这场仗凤国取得胜利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割地赔款每年进贡,一座城池不够,就两座,这些年,两国谁赢了谁重新画领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屈沧溟要的是鞣然的皇位,因此他有意同凤逸阳结盟。也正因为如此,对虞兮的手段才有些投鼠忌器。 虞兮挑了几天餐食不好,又开始吵着要些小玩意儿散心。 写写画画,又列了个纸条出来。 要竹蜻蜓,要空竹,要竹筏子,要竹吊篮……都是些孩子气的玩意儿,她甚至画了图纸,免得工匠不会做。 虞兮知道鞣然不产竹子,?竹制的工艺品和家具几乎没有,屈沧溟和斐孤辰派人为虞兮采买竹子又很费了一番力气。 玩具做好,虞兮让人随便扔在屋子的角落,碰都不曾碰一下。 屈沧溟看了,又气得独自在书房内转圈。 虞兮平日里喜静不喜动,可做了人质后,动不动就吵着看歌舞表演,鞣然的女子她嫌丑,歌舞伎必须要澜沧的。斐孤辰只得把贵族家里养的澜沧歌舞姬借了些来,每日表演。 脱身的办法自然是想了许多个。 一日虞兮趁着屈沧溟和斐孤辰不在眼前,把歌舞伎们赶了出去,只留一个弹古琴的桃夭姑娘在。 “桃夭姑娘,我是你们澜沧国公主的挚友,遭了难被软禁于此。” 虞兮开口便道,说得情真意切,又拿出忘忧的玉佩自证身份。 澜沧的子民对自家的皇族极其忠诚,看虞兮的证物非虚,赶紧顶礼膜拜。 “需要我怎么帮您呢。”桃夭姑娘连忙问。 虞兮不敢写书信留证据,也不敢说得太细致,只拿了一个随身的小药瓶给桃夭,让她找机会送到宁城的某个茶肆去。那是宫承允与密探互通有无的据点,茶肆老板虽不知道药瓶何意,必会给宫承允看。宫承允看了便会明白她人在鞣然,一定会找她的踪迹。 桃夭心里忐忑,却还是低声答应,把药瓶揣进了怀里。 第二日虞兮借口表演看腻了把人轰走,期待桃夭姑娘能把药瓶带到。 送走后又满怀期待得等了两天,看没有音讯,知一定是中途出了岔子。 大失所望后终于死了心。 虞兮心里不爽,只得天天作威作福,把下人守卫等人使唤得团团转。还时不时地搞点大动作,今日把哪个守卫扎得大笑不止,明日用***把满院子人弄得痛哭流涕,连斐孤辰和屈沧溟都没能幸免。 屈沧溟流着眼泪,鼻子红红地向斐孤辰命令道:“斐宰辅,本宫限你一日之内把武器制造方法问出来,不然哪怕她宫虞兮的靠山是玉皇大帝,本宫也照样用刑。” 斐孤辰哭得比屈沧溟更是伤心,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若是让鞣然的子民看见自家骁勇善战的二皇子和才智过人的宰辅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恐怕要笑掉大牙了。 斐孤辰虽然满口应了,面对虞兮依然不提兵器之事。 虞兮起一关就是七八日,自己也心里纳闷,屈沧溟倒是时时过来吓唬她,可也不知道这个斐孤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这么些日子依然沉得住气,不肯原形毕露呢。 ?? 第137章 人间地狱 虞兮在宰相府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后又嫁入靖王府近三个月,对上层贵族们的脾气摸得透彻。她知道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二皇子屈沧溟的极限又更容易到达。 她敢这样做,无非就是觉得,但凡哥哥和凤逸阳找不到她,自己就没有什么希望,这样软禁耗着,没有自由的日子让她太过痛苦。与其被关个一年半载消磨了最珍贵的意志,倒不如来个痛快。 作天作地也不过是为了早些激怒屈沧溟和斐孤辰罢了。 斐孤辰对她有超乎想象的耐心,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七日过去,屈沧溟终于忍不住了。他过来跟虞兮说,却丝毫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 于是虞兮被他用黑布蒙上了眼睛,七拐八拐带入了一个阴森黑暗的地牢里。 黑布还没有摘下来,虞兮就已经知道是地牢了。因为惨叫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血腥味与腐烂发臭的味道从口鼻直接钻入脑内,直冲虞兮的天灵盖。虞兮一阵干呕,这个味道,哪怕是二十一世纪装满“大体老师”的实验室都不曾有过的。 “害怕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耳边是屈沧溟冷酷戏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低笑。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虞兮暗想,不由地在心里冷笑一声。 “少废话。”虞兮根本懒得搭理屈沧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强撑着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她这样的人脑回路异常,只觉得既然都要死了,何况要露出脆弱的一面呢。 “唰”的一声,屈沧溟手起剑落,把虞兮眼睛上的黑布挑了开来。 刚才只是干呕,看到眼前的景象,虞兮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满地。连自己和屈沧溟的衣角上都是污秽。 这里因该是鞣然最大的地牢了,诺大的地牢足有大大小小上百间牢房,里面的囚犯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竟没有一个是肢体完整的。 有的犯人胸口被盯上了一棵巨大的钉子,整个人钉在了墙壁上,褴褛的衣衫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一层上面又有一层。不是同一天留下的。 有的犯人瘦骨如柴,因为受了剐刑的缘故,手和腿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人还活着,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只剩一双绝望的眼睛。 还有的犯人只剩腰以上可以动,双腿已经腐烂,无数的蛆虫在烂肉里钻来钻去。 还有只剩一颗头和左半边身子的,有正在被狱卒把双脚塞进滚烫的铁鞋里的,有下半身在满是毒蛇和蝎子的木箱里,只有上半身趴在上面挣扎求救的…… 惨叫声不绝于耳,哀鸿遍野。 虞兮是经历过两世的人,内心原本比一般女子强大许多。却还是一阵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其狱周匝万八千里,狱牆高一千里,悉是铁围,上火彻下,下火彻上。 铁蛇铁狗,吐火驰逐狱牆之上,东西而走。狱中有床,遍满万里。一人受罪,自见其身遍卧满床。 千万人受罪,亦各自见身满床上。众业所感获报如是。又诸罪人,备受众苦。千百夜叉及以恶鬼,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復铜爪,拖拽罪人。復有夜叉执大铁戟,中罪人身,或中口鼻,或中腹背。抛空翻接或置床上,復有铁鹰啗罪人目。 復有铁蛇绞罪人颈。百肢节内,悉下长钉,拔舌耕犁,抽肠剉斩,烊铜灌口,热铁缠身。 虞兮懂一些佛理看过《地藏经》,想起经文里对无间地狱的描写来,只觉得这个鞣然地牢比经文里的有过之无不及。 她闭了眼,不敢看眼前的情景,冷汗从额上一点点滴落下来。 在二十一世纪时虞兮是《封神榜》的忠实粉丝,知道纣王妲己有“炮若”“虿盆”之刑,那些也一直是她的童年阴影。当时只觉得影视剧太过夸张,犯了天大的罪行,又何至于此呢。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怎么看得下去这样的刑罚呢? 可如今,算是长了见识。 这样有悖人道主义的酷刑,难怪都说鞣然苛政如虎,不得民心。 一双冰凉的手扼住虞兮的脖子,越扼越紧,直逼得虞兮把眼睛睁开。 “你那么骄傲,嘴那么硬,居然也有怕的时候么。”屈沧溟幽灵般的声音在她耳后传来。“宫虞兮,本宫由着你胡闹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救你,本宫给你那男人和哥哥都留了时间,既然没有人管你死活,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虞兮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恐惧,她通体的寒毛都直立起来。 屈沧溟双手都在她脖子上,如何会感觉不到呢。 “本宫现在都不太想要你们凤国兵器的制作方法了。你说说,这些刑罚,你喜欢哪一个?先从你喜欢的来。”屈沧溟本性暴露无遗,恶魔一般的声音传进虞兮的耳内,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往外吐了,虞兮尝到了苦苦的味道,是她的胆汁。 屈沧溟冰凉纤细的手细细地抚摸着虞兮的脖子,冷笑道:“知道今日斐孤辰为何不来么?他心里有你,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本宫就不一样了,本宫眼里只有江山社稷,鞣然是本宫的,你这样的美人儿,不多的是么。” 他看着人模人样,骨子里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疯子。 相比这个鞣然二皇子,凤逸阳对江山社稷完全不感兴趣,先皇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时想要把江山托付给凤逸阳,谁知他自幼在皇室长大,却只想要寻常人温暖的生活。不得已,凤逸尘才同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了风怀瑾。 虞兮突然就明白即便百姓们管凤逸阳戏谑地称为“活阎王”,依然对他爱戴有加了。 他虽是个封建社会的掌权者,可他外冷内热。不论是先皇凤逸阳,还是如今的凤逸阳还是风怀瑾,都是爱民如子的。他们的酷刑,从来不曾加诸于自己的臣民百姓身上,他们的律法,也是宽贷得很,连死囚临终前的人文关怀都有,比如可以和亲人见上最后一面,还有“断头鸡”和“送行酒”一说。 第138章 十大酷刑 鞣然的地牢,简直是经文中所写的“无间地狱”,而这个二皇子,就是在人间的魔鬼。 虞兮知道自己要命绝于此,竟然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体面的死去。 只要在屈沧溟施行酷刑前死去,其他的就无所谓了。他怎样处理她的尸体,是不是让她人死后的身体受辱,已经不在虞兮的考虑范围了。 虞兮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 她就是那种不屑于对敌人微笑的人,哪怕笑起来可能有一线生机。她的倔脾气是基因里的,前一世是倔脾气,这一世,得了母亲楚清辞的加持,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没关系,虽然遗憾会有许多。可总不能为了活命苟且偷生,把“手**”和“土炮”的做法告诉屈沧溟,无异于给虎投食。 凤国才是她的家,她的亲人,爱人,都在这片土地上。 若这一战凤国输了,哥哥和凤逸阳作为凤国的贵族与皇族,势必最先受辱。 “你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后悔了,决定告诉本宫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是怎么弄的了。嗯?”屈沧溟看着虞兮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忍不住问。 虞兮并不言语,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 “没关系,人固有一死。”虞兮在心里说。 只是没想到在那个世界活到十七岁,在这个世界依然只活到十七岁。她唇边露出一抹自嘲地笑。 也不知是谁一手安排了她这样的命运,那一世死得离奇,这一世死得悲壮。 她本心里和凤逸阳一样,是想过平淡日子的。有一点小钱,平日里不必担心吃穿用度,夫妻俩琴瑟和鸣,在一个小地方相守终老。 她还能行医救人,还能靠有限的动手能力和超强的大脑,制作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方便生活。 她亲手做的香皂和润肤霜,可是哄得凤逸阳眉开眼笑呢。 ……俱往矣。 “少废话,动手吧。” 虞兮轻蔑地望了屈沧溟一眼,终于开口道。 屈沧溟错愕地挑了挑眉,好像没有听懂虞兮的话。 他告诉斐孤辰要带虞兮来地牢时,斐孤辰也只道“吓唬吓唬也好”,别说虞兮一个柔弱的小女人,纵使壮硕的男子,也没个不吓得屁滚尿流的。 虞兮只是呕吐和僵在当场,已经是勇士。 他以为再怎样虞兮也该招了,听她这般说,又有些下不来台。 “好,宫虞兮,算你有种。那本宫就让你亲自尝尝本宫的十大酷刑。”屈沧溟冷笑道。 “来,跟凤国的摄政王妃说说,咱们鞣然地牢里的十大酷刑的滋味。”他随便往身旁一指,对一个狱卒道。 那狱卒得了命令,应了声“是”,对虞兮缓缓开口道:“秉娘娘,咱们十大酷刑第一项,是鼎烹之型。” “这鼎烹之刑啊,就是把娘娘您放到煮肉的铜鼎中,在鼎下架了柴火,慢慢烧。这人啊,有一定的耐受性,一点点从凉水变成温水,再烧成热汤,可比直接放到热汤里有意思多了。人一点点被烫熟,等觉得疼的时候,皮肉已经烂了,用铁刷子一点点刷下来,娘娘你啊,可就变成一副白骨了。” 狱卒面目丑陋,声音更是沙哑之极,他缓缓地说道,抬手指了一下牢狱里只剩一副枯骨的犯人。 虞兮的心里打了个寒颤,却终是不动声色。 “第二项,是虿盆之刑。” “虿盆之刑呢,将你剥干洗净,扔进这个大箱子里,这里面都是饿了半个月的毒蛇、蝎子、蜈蚣,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把您吃干抹净,连个渣儿都留不下。” 狱卒的眼睛看向装满蛇蝎毒物的木箱,恐吓道。 “不过呢,二皇子还要问您话,不可能让您死得那么快。今日啃一只胳膊,明日啃一条腿,也是极好的。” 虞兮在《封神榜》里听说过这种刑罚,又是心里一震。 “第三项,是棍刑。” 棍刑当然不是随便打一顿这么简单,虞兮心里暗自忖度,七魂吓丢了六魄,只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这棍刑啊,就是拿一根一丈长的木桩钉入您的口中,先钉入,再用锤子猛力往下捶打,直锤入三尺后,把木桩埋在地上,您的人啊,是头朝下的,随着您的自重,还会往下沉。这一直沉,木桩也就从您的肚子里穿出来了。” “呵呵,娘娘,这样的刑罚,纵使七尺男儿都没个不招的。您又能撑得了多久呢。”狱卒顿了顿道,“更何况,这才第三项。咱们鞣然的地牢里,第四项,第五项,有的是手段。” “这第四项啊,是剥皮。” 屈沧溟接了狱卒的话茬继续说。 “把人的后背开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新融化的滚烫的水银从口子里灌进去,人一时间疼得窜出来,这上半身的皮还是完整的。本宫没记错的话,鞣然八年前有个私通敌国的副将,受得便是这剥皮之刑。人皮里塞了稻草挂在城门上,风吹日晒一挂就是三个月。” “更有趣的是,那个人皮,眼睛到死都是睁着的。你说他死得多难看啊,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后受辱。”此刻的屈沧溟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来,仿佛人前那个冷峻骁勇的男子只是个傀儡罢了,如今的恶魔才是他的本性。 “要动手就快点。”虞兮终于承受不住,强忍着颤抖说。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怕自己会背叛哥哥,背叛凤逸阳和他的国。 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恐惧,她要承受不住了。 “你急什么?有人急着吃饭,倒没有听谁说急着投胎的。”屈沧溟知道自己已经攻克了虞兮的心理防线,得意之极。 “最适合摄政王妃的,还是鲸面之刑。” “这鲸面之刑,就是在你脸上,用锥子和墨刺满羞辱的字。当然,虽为鲸面,若只刺颜面未免有些轻了。把你通体上下全刺上字,好不好?” 屈沧溟凑近虞兮,几乎与她呼吸相闻。 “刺些什么好呢?不如……我是屈沧溟殿下的小母狗?” 第139章 没事了,小乖 “mmp你个屈沧溟,居然给老子来荡fu羞辱这一套了,要不要脸 md!” 虞兮本来只是恐惧,被屈沧溟这么一说来了脾气。 平日里说话斯斯文文之乎者也,真骂起人来绝对是现代白话口语最痛快。 “你不是要对我用刑吗,来,从第一样开始,一样样来。鼎呢?不是要烹煮么?告诉你屈沧溟,我是活过一世的人,这是第二世,我若在你手里枉死,第三世定让你鞣然对凤国俯首称臣,把你全族驱逐出境。” 虞兮长了一副反骨,前面屈沧溟的恐吓尚且能忍,用“小母狗”这样的字来羞辱他,却是绝不能忍的。她一番话骂得掷地有声,连屈沧溟都愣了一愣。 这个女子,看着娇滴滴,柔弱得很。实则是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她的骄傲,她的脾气,她骨子里的自由不羁,不畏权贵,都是其他深闺女子不曾有的。 她总在做他意想不到的事。他觉得她要吓哭了,偏偏她冷静下来。他觉得她要求饶了,偏偏她先愤怒了起来。 “要死的人,羞辱算得了什么?乖乖把兵器制造的方法告诉本宫,本宫又怎会真的伤害你。” 屈沧溟也是个贱皮子,挨了骂反而又回头哄她。 “少废话。不是烹煮么,等什么呢。”此刻虞兮褪去了所有的恐惧,只剩十二分的不耐烦。 渣滓洞里的刘胡兰,也不过就是如此了。被人把半截身子插入装满水的铜鼎里时,虞兮自嘲得想。 她中途摸了别在衣袖上的银针想要自戕,被屈沧溟眼疾手快地阻止了。想咬舌,也被人用口球塞入嘴巴,根本无法闭合。 地牢的人施刑无数,自然有的是防止人自杀的手段。 虞兮被绑了手脚立在铜鼎中,下面烧了熊熊烈火。 温度逐渐升高起来,虞兮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一生的走马灯。 她回到了一睁眼就是婴儿的时候,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鼻梁上没有朱砂痣的美人将她抱在胸前。 “兮儿,你是娘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低头亲吻了虞兮肉嘟嘟的脸颊。 虞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忆里却没有这个片段。那么,也许这是她没有穿到这具肉体上时,楚清辞对真正的虞兮所说吧。 走马灯又转到她与义父的初相识,那日,便是母亲去世当日。 之后又有幼年时遇到凤逸阳,他说扁鹤的女儿竟然像一只狐狸崽子。 还有遇到哥哥,还有惊鹊惨死在自己面前…… 还有自己嫁入王府,凤逸阳掀起红盖头时的眼神,那样深情与痴迷。 自己这一生,虽然短暂,却得到了那么多的温柔与爱,值得了。 最遗憾的是,没能与他相守到老。没能带他去陌南,没能跟他认真地说一声爱。 虞兮闭着眼,水温越来越高。 “宫虞兮,你后悔还来得及。” 虞兮身份特殊,自始至终屈沧溟都没有想过把酷刑用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吓唬她罢了,看她一副不屈服的模样,也是有些骑虎难下。 他只等着虞兮开口求饶,再不求饶真折在他手里,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虞兮只闭着眼,一声不吭。 突然,耳边传来异样的响动。 “何人擅闯地牢!” 耳边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是兵器出壳声。 虞兮正要睁眼,身子一轻,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傻娘子,就算告诉他兵器做法,他鞣然又能打得过我么。” 是凤逸阳的声音,满是疼惜与温柔。 被屈沧溟恐吓的时候虞兮尚且一声不吭,此刻见了凤逸阳,桃花眼蓦地蒙上一层水汽。 她呆呆地看着凤逸阳,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凤逸阳多日不见虞兮,此刻把湿淋淋的小女人抱在怀里,又觉得她轻减了不少,瘦得让人心疼。看她雾蒙蒙的眼睛,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持。 “乖,交给我。” 他吻了下她睫毛上的水珠,怜惜地把她整个人用披风包进怀里。 “屈沧溟关进囚车带回凤国,其余人,杀无赦。”凤逸阳冷冷命令道。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原本就充斥着血腥味的地牢,血腥味越来越浓。 “啊!”“救命啊!”虽然被凤逸阳蒙了眼睛,可虞兮知道在场的鞣然人,除了屈沧溟无一幸免。 他们对无辜的人用极刑,毫无人性,而凤逸阳只是让他们死了个痛快,并未以牙还牙,没有什么好同情的。虞兮在凤逸阳怀里闭着眼想,伸手环抱住他结实的腰。 “没事了,小乖乖。”凤逸阳心疼得不行,察觉到她抱自己的腰肢,忍不住隔着披风又抱紧了她。 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撩开她的襦裙下摆查看双腿,还好,只是烫得有些红,并未受伤。 幸好,自己及时赶到。 凤逸阳想起来就有些后怕,心里扑腾腾地跳个不停。 环顾鞣然地牢四周,他一个自小杀人不眨眼的,都有些胆寒。 只听说他们善用极刑,倒不知道比他想得到的更为酷烈。这帮人是没有心的么? 屈沧溟这个王八蛋,一定吓到了他的小女人。虞兮那么要强,一定又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心疼得要碎了,凤逸阳皱着眉,眼圈都红了。 “王爷,咱们答应过屈恒之,用太子换王妃,这个太子还给他么?”长安一直押着鞣然的太子,看凤逸阳红着的眼圈,也恨不得把这帮人都碎尸万段。 “告诉屈恒之,本王的王妃的王妃受了委屈,本王不高兴。太子可以还给他,至于二皇子,必须先押回我大凤国,等鞣然来我凤国俯首称臣的那一日再送回来。” 虞兮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也一直没有往外看,她在凤逸阳的怀里靠着觉得安心了不少。受了惊吓和委屈的心,此刻有了落脚的地方,突然整个人就疲惫不堪了。但抱在凤逸阳腰上的手,却是越收越紧,好像生怕他突然跑掉一样。 第140章 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 凤逸阳像抱孩子似的把虞兮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伏在她耳边低声哄着。 虞兮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任由他一路抱着。 凤逸阳抱着虞兮一路往外走去,走了许久,突然听了下来。 “我在宁城为你准备了住处,屈沧溟先押回上京,虞兮受了惊吓,你们二人住上几天再走也不迟。” 熟悉的声音,虞兮吃了一惊。她忙掀开凤逸阳的披风往外看去,紫衣白马的纤细男子正跟凤逸阳说着话,不是斐孤辰是谁! 桃花眼里的委屈和疲惫变为疑惑,“你……”她心理和生理上都太难受了,实在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斐孤辰点点头:“我是凤国安插在鞣然的暗探,以后会有机会跟你细说。” 虞兮虚弱地点点头,她刚死里逃生,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问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去宁城那家茶肆自会知道该去哪里休息。”斐孤辰又道。 此刻,凤逸阳的护卫也牵来了马,他点点头,就要抱着虞兮上去。 “兮儿。”斐孤辰突然道。 “怎么?”虞兮虚弱地张张嘴,发不出声来。 斐孤辰盯着被凤逸阳孩子似的抱在怀里的虞兮,沉默良久,终是欲言又止道:“保重。” 说罢,打了一下身下的马,疾驰而去。 虞兮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些日子斐孤辰待她不错,一直照顾有加,有求必应,此时都来不及道一声谢。 心里有事,眼神便追随着斐孤辰的身影往远处看去。 凤逸阳看斐孤辰的情形就已经醋意横生,此刻再看自家娘子灵活的桃花眼跟着对方飞远了,更是打翻了醋缸,咕嘟嘟冒酸泡。 看小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不忍责怪,只能又用披风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等本王跟你秋后算账。”他在虞兮耳边沉声道。 此次营救虞兮是宫承允、斐孤辰和凤逸阳三方的协力配合。宫承允在军营镇守,得知虞兮平安无事也是松了口气。按计划,副将陈和与近卫长安等人押送鞣然二皇子回上京,凤逸阳和虞兮先在宁城住上几日,方便她修养。 被软禁的这七八日,饭也吃得少,觉也不好好睡,虞兮确实憔悴了许多。 加上今日目睹了这样的惨烈场面,又险些被烹煮而死,心理创伤可见一斑。 虞兮自觉没有那么脆弱,这些日子也并没有受什么亏待,只是最后一日目睹的地牢惨状是着实吓到了她,她觉得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自己可能要做些心理干预才不至于做噩梦。便由着凤逸阳安排了。 到了住处,凤逸阳头一件事便是把虞兮身上早已由湿变干皱在身上的衣服脱了。 二人已是许久没有这样赤诚相待,虞兮不说话由着他上下其手,脸却悄悄红了。 “想什么呢你,嗯?”原本是怕她穿着水泡过的衣服不舒服,想帮她换掉,一看她这个羞赧的模样,凤逸阳突然腹内火起,嗓子都跟着烧哑了。 他低声在虞兮耳边问, 虞兮羞得更是难以自持,伸手扯了凤逸阳脱在一旁的披风蒙在脸上。 她身体和心灵刚受完重创,凤逸阳憋得再难受也不会禽兽到真的做什么,他看着她莹白的脖子透出一点点粉色来,觉得可爱极了。 “真可爱。”凤逸阳看着白日里还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虞兮此刻露出小女儿情态来,心变成一锅粥,粥里又像是撒了一把糖,又软又甜。 他轻柔地吻了她蝴蝶型的锁骨,又拿了一罐药膏来,细细地从腿开始一路往上涂。 凤逸阳赶到的及时,水温并没有升到太高,虞兮像洗了一个温度略高的热水澡,并不至于烫伤。 凤逸阳自然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并未烫伤,但是以防万一,药还是要擦的。 虞兮享受这样温情的时刻,也没有阻止他。 凤逸阳对她的小病小痛向来矫情得很,往往是她还没觉得疼,那边先黑了脸。 冰冰凉凉的药膏擦在身上,本来有些灼热的皮肤舒服了许多,虞兮发出细碎的“哼”声,凤逸阳看着,心里又是一动。 “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地跑掉了。”凤逸阳亲亲她裸露的后背,柔声道。 虞兮趴在床上,只是咬着嘴唇不吭声。 凤逸阳纵是铁石心肠,此时也早化成了绕指柔,他坐在床上,顺手把柔弱瘦小的人儿捞进怀里。 “到现在还不曾跟本王说话呢。”他说,伸手抚摸她尖尖的下巴,对着已经没有血色的唇吻了上去。 又一次吻到二人都气喘吁吁,虞兮苍白的唇变得殷红一片,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对不起。”虞兮突然低声道,“我以后不乱跑了。” 凤逸阳本就疼得心都快碎了,听她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更是又疼又悔。 她那样自由不羁的性子,若真像个金丝雀一般牢牢关在他的靖王府,那跟其他深闺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以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不辞而别,不要抛下为夫一个人。”凤逸阳又琢了一下虞兮的唇,哄道。 “好”虞兮说,伸手回抱凤逸阳。 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又露出委委屈屈的小女儿情态来。 凤逸阳看她一丝不挂地依偎着自己,觉得有趣得很,坏心地伸手对着她的大白兔揪了一下。 “啊~”虞兮发出低呼,眼睛红红地瞪了凤逸阳一眼。 他看她被逗得手足无措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斐孤辰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闹了许久,虞兮光着身子钻进锦被里,俯在凤逸阳身上轻声问。 “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花胶给你,你今日吃完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讲给你听,可好?”凤逸阳心里想极了她,却知道这个时候要节制,只隔着被子抱着她道。 虞兮用鼻子闷哼一声算是应了。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下人果真端了花胶来。凤逸阳拿着汤匙哄她吃了一大半,才算安心。 第141章 心肝大宝贝 虞兮吃完花胶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大脑急速运转了太久,恶心,惊吓,恐惧,多种情绪混杂,歇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 凤逸阳为她擦完药便没有再穿衣服,她一丝不挂地缩在被窝里,像一个初生的婴儿。 换了平时,这个小女人一定会吵着要穿个亵衣再睡,今日竟然没有心思计较这些。 凤逸阳看着她不安的睡姿,又心疼得皱起了眉头。 一定要告诉长安,让屈沧溟吃些苦头再说。 还想争夺鞣然皇位,就凭他这样吓到过他的小女人,这个皇位,就休想坐的安稳。 “凤逸阳......” 被窝里缩成一团的小女人突然嘤咛道。 “怎么?”凤逸阳以为她要喝水,赶紧凑过去问她。 才发现虞兮根本没有醒,只是在呓语罢了。 “凤逸阳” 又一声。 “我在。”他伸手抓了她细弱的手指,安抚道。 “大坏蛋,把我关柴房,我发烧了不来看我。” 她梦里委屈地撅嘴,含混道。 “我错了,娘子。”凤逸阳双手捧了她纤细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诚恳道歉。 “不过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虞兮又道。 “感谢我家娘子宽宏大量。”凤逸阳知道她听不到,依然配合地说。 “你救了我。” “你真好。” “我爱你。” “臭宝。” ...... 后面的话越来越含糊,凤逸阳把耳朵凑到她唇边,却都听了进去。 这些日子,他的心里也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风暴。从发现被她骗了,到失去她的痛苦,到知道她去向的惊喜,再到看她受伤害的心疼,再到失而复得……所有的思绪里都只有她。 多么害怕自己只是单相思啊!他真的害怕自己午夜梦回时发现这个异于常人的小女人,心里没他。 听她梦里呢喃个不停,他反而放下心来。 “我也爱你。”他凑近亲亲她,把她**的身体揉进自己怀里。 睡梦里的虞兮本就不安稳,被凤逸阳一抱,下意识地一脚踢过去。 “啊!” 力道不大却正中要害,一时间凤逸阳疼得脸都白了。 “小东西!你再用点力气下半辈子的幸福全没了!” 他低声吼她。 虞兮微睁了一下眼睛疑惑地看他,又睡了过去。 凤逸阳又疼又气,直过了小半夜他的命根子才好了些,又抱着虞兮昏昏睡去。 因为睡得不好,凤逸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睁开眼看见一张精气神儿十足的漂亮面孔放大在自己面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换了个别人,受了这样的惊吓,大病一场都是轻的。看虞兮状态不错,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大宝,你是不是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睡觉的。”虞兮已经穿了衣服,她软软地趴在他胸口,双手扒着他的眼皮说。 他的黑眼圈太重了,昨天没注意,今日一看她都有些心疼了。 大宝这个称呼,是她私下为凤逸阳发明的。是“心肝大宝贝”的简称,却是头一次当面叫他。 “你叫我什么?” 凤逸阳伸手搂着她,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怎么......不可以吗?”虞兮不明所以。 “可以,大宝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肝大宝贝的简称。” “哦?” 凤逸阳夜里疼的时候还想着要醒了收拾她,被她这一句“心肝大宝贝”哄得又没了脾气。 “再叫一声给为夫听听。”真好,娶了世间哪个女子,他都是王爷,可娶了她,他是心肝大宝贝。 “哼”虞兮傲娇地仰仰下巴,“想听啊,你把我哄开心了才行。” “小没良心的,昨夜里你踢了本王的弟弟,本王都没有收拾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凤逸阳看她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只有个哥哥,还去世了,哪里有弟弟?”虞兮不解。 凤逸阳看怪物般的看了她一眼。 虞兮突然就明白了,又羞了个双颊绯红。 凤逸阳拉着她的小手到被子里去,强迫她安抚了他的“小小阳”好一阵儿,才肯放了她。 “不要脸。”虞兮红着脸淬他。 感觉到那个生气勃勃的小女人又回来了,凤逸阳也好一阵儿开心。 二人闹够了,虞兮又拉着凤逸阳问个中原委,凤逸阳才把她困在被窝里,开始细细地讲给她听。 原来,自从虞兮协助凤国军队改良了兵器之后,她就被鞣然盯上了。虞兮寡不敌众,被擒是在所难免。斐孤辰自告奋勇去出手,无非听说凤逸阳的妃子性子烈得很,怕她反抗之下受了伤。 且说凤逸阳知道虞兮人在边塞后,连夜带了数十暗卫千里追妻。他心里有事,也和虞兮去奔宫承允时一般日夜兼程,根本不许侍卫们休息。 斐孤辰的信鸽到靖王府时,凤逸阳已经离开一夜了。靖王府的司信吏一看是边塞来的鸽子,知道耽搁不得,只好送进了宫先给皇帝凤怀锦过目。 凤怀锦虽小,却是个明察秋毫的主儿,他知道虞兮在凤逸阳心里的分量,又赶紧从上京派人日夜兼程地追了去。 待信件到凤逸阳手里时,他已经快到宁城了。 “告诉斐孤辰,我的女人若有任何差池,拿他是问。”凤逸阳到宁城的第一时间先冲进二人互通消息的茶肆,留下一句话便走。 之后赶忙到了军营与宫承允商量对策。 暗中保护虞兮的两个将士并没有死,只是被斐孤辰点了昏睡穴罢了。 屈沧溟的队伍走远后不久二人醒来,其中一个在衣襟内发现了一张包着石子的字条。 “人质安全,切勿轻举妄动,一切等凤。” 二人不解,赶忙回去把字条交给宫承允。 宫承允将信将疑,心里担心虞兮的安危,却又怕轻举妄动只会给妹妹带来麻烦,只得耐着性子等了三四日才等到凤逸阳。 凤逸阳和宫承允两人一碰头,又赶忙找了陈和、刘锦商量对策,才上演了昨日这一出“太子换虞兮”的大戏。 第142章 带你逛逛 “你们怎么抓到鞣然太子的?”这是虞兮最为好奇的问题。 “屈槐序为人好附庸风雅,鞣然有个字画店是他常去的地方。我派人设了埋伏。”凤逸阳道,“当然你也功不可没。” 虞兮不解,用眼神询问凤逸阳。 “你发明的毒气起了很大作用,我们用在了屈槐序的几十个护卫身上,无一幸免。” 想到当时的场景,虞兮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做的口罩并不能百分之百防御,凤逸阳和哥哥他们也很危险。 “你怎么样?”虞兮赶紧拉着凤逸阳的胳膊要搭脉。 凤逸阳伸手又按住了她。 “放心,你的解药我们是提前服了的。” 看来,斐孤辰这几日由着她胡闹,要什么给什么,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答应了凤逸阳自己会照顾好虞兮,这几日里便想尽一切办法护她周全。 至于斐孤辰在屈沧溟要动刑时才通知凤逸阳救人,也不过是给了凤逸阳一个愤怒的理由。只有这样,他临时起意抓了屈沧溟,才说得过去。 “斐孤辰为什么愿意帮你?” 虞兮看斐孤辰一身正气又骄傲,绝对不是个通敌叛国之辈,很是疑惑。 “鞣然皇室的一些做法伤了他的心。”凤逸阳柔声道,“这些,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好吧。” 虞兮点点头,也不追问了。 她突然想起临别时斐孤辰眼里的哀伤神色,以及自己曾经同斐孤辰说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们很可能成为朋友。 “斐孤辰对我还挺好的。”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又惹翻了凤逸阳的醋坛子。 凤逸阳翻个身把她压在下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干嘛?”虞兮不明所以,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么? 当身上的衣服被凤逸阳蛮力扯下时,她再愚笨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 又被凤逸阳闹了半晌,二人起床时已经到了下午。 “我带你去四处逛逛吧。”餍足的凤逸阳脾气变得异常的好,拉了虞兮的手就要带她出去。 虞兮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 “真的可以吗?” 上次哥哥只带她转了小半天,还是看草原和山坡,她打心眼里还是真的想四处转转。 然而宁城处在边陲地界,平日里战火不断,虞兮又刚被劫去做了七天人质,如今重获自由,难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凤逸阳看在眼里,如何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当然可以。” 他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哄道,“等晚一些我带你去放孔明灯。” 司徒南风带她放莲灯的事凤逸阳始终耿耿于怀,宁城没有护城河,凤逸阳只好借此机会带她去孔明灯。 凤逸阳身手了得,又总有一些暗卫随性保护,他自信带虞兮出门没有什么问题。二人便没有乔装打扮,只穿了常服出门。 二人走在边塞小城的路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他们为何看我。”虞兮尽量目视前方,低声对凤逸阳说。 凤逸阳轻笑:“我家娘子生得绝色,惹人注目不足为奇。” 上京的俊男美女,王孙贵族多,大街上走着几个好看的不足为奇。宁城地处边塞,百姓们被风吹得面色仓黑,凤逸阳和虞兮,自然是极其惹人注目的一对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画像已经贴到了宁城,很多百姓都认出了她来。 这一点,凤逸阳知道,却不能告诉她。 凤逸阳看虞兮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的模样,忍不住要逗逗她。 “娘子,你看那边在卖什么。”凤逸阳道。 虞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啾”凤逸阳的唇印在她的脸颊上,发出小小的响声。 “你干什么!” 虞兮嫌弃地看了凤逸阳一眼,这个人,怎么大庭广众下也不避讳的。 “白日宣淫,不要脸。”虞兮对凤逸阳口头禅,就是“不要脸”。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是这也不要脸,那也不要脸。 凤逸阳委屈得很:“亲自己娘子,有什么不要脸的。” “那也不能在大街上啊。”虞兮道。 凤逸阳邪恶地看了虞兮一眼:“要不……我们回去?” ......大哥,你是个人,不是禽兽。上午才刚那个完,现在又要...... 虞兮心里碎碎念,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这个臭男人,开荤太晚,现在天天欲求不满的样子简直是太可怕了吧。 “想什么羞羞的东西呢,脸红成这样。” 凤逸阳着迷于她的反应,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二人不像王爷和王妃,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妇一般,手牵着手在大街上转了小班日。那些平日里凤逸阳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玩意儿,因为虞兮在也在意了许多。 大街上有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的,上了发条会跑的小木马,会爬杆的小猴子,他也买来给她。 虞兮自问从来没有跟他撒过娇,也从没有在他面前刻意做出小孩子的模样,对这些玩具更是不感兴趣。可男人喜欢谁,就把谁当小孩子宠着,这似乎是天性。义父是这样,到了凤逸阳这里,又是这样。 受到凤逸阳不经意的小礼物,虞兮纵使再不感兴趣,也乐颠颠地把玩良久。 “谢谢大宝。”她说。男人嘛,要鼓励他的忠犬行为。虽然凤逸阳不用鼓励已经很夸张了。 凤逸阳是真喜欢这个“大宝”的称呼,嘴上什么都不说,眼神都要融化了。 天擦黑时,他又找地方买了孔明灯。 卖孔明灯的店家认出了他们,愣是分文不收,还笑呵呵地找了支狼毫小笔给他们往灯上写字。 “王妃,您可比寻人启事上漂亮多了。”店家老婆在一旁悄悄跟虞兮说。 虞兮一听,终于知道大街上的行人为何那么看她了,用余光狠狠地瞪了凤逸阳一眼。 “嘘”凤逸阳对店家夫妇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声张,二人连连点头。 传说中的“活阎王”摄政王竟然这样英俊和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看来明日可以把店名改了,叫“凤来阁”,店家默默地想。 第143章 凤逸阳,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凤逸阳执意带虞兮去放灯,无非是耿耿于怀司徒南风带她放过莲花灯的事。他听说他们还在灯上写了字,更是醋意横生。哪怕如今司徒已经去了澜沧,搞不好已经被兰帝招了乘龙快婿,依然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 他拿着笔,再孔明灯上用蝇头小楷挤着酸溜溜写出了“卿须怜我我怜卿”七个字。虞兮看了心里又想笑他空有霸道总裁的形象,心里住了个小奶狗。 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凤逸阳的注视下,给自己的灯写了“同意”二字。 凤逸阳大为不满。 “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东西?你跟司徒放莲花灯也是这样随意么?” 醋味直呛进虞兮的眼睛里。 “我们是夫妇,我们的灯也是一对儿,我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同意你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呢。”虞兮故意做出纳闷的样子,试探道,“要不,我换一句跟你写的这句诗不相干的?” 凤逸阳的表情明显被这句话取悦到了,却默不作声地把虞兮的灯抢过来,在下面补了句“凤逸阳之妻”,才还给她。 而他自己的灯,则写了“宫虞兮之夫”。 虞兮不由感慨:“可怜的灯,它此生都想不到自己会被写满了字,还被一对儿傻夫妻寄予厚望。” 这一句,才把努力绷着脸的凤逸阳彻底逗笑了。 一旁的店家夫妇看着王爷王妃的恩爱模样,不由地心生羡慕。 “娘子,你要不要放灯啊。”店家问自己老婆。 “放什么放啊,留着卖出去,今晚回去给娃娃的宵夜里多加点肉。”店家老婆嗔怪自己的丈夫不会过日子,脸上却一脸甜蜜。 这就是寻常夫妻啊,真好。是她从二十一世纪至今都在羡慕的温暖的家。 凤逸阳看虞兮的视线被店家夫妇吸引,察觉到她有些伤怀,满道了谢一手拿着灯,一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二人站在高处看着越飞越远的灯,沉默了许久没有言语。 “在想什么?”凤逸阳看着小女人恬静的侧脸,忍不住问。 他期待得到他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期待她说,在想你写在孔明灯上的字,希望真的能同你心心相印,相伴终老。 谁知,虞兮突然开口道:“凤逸阳,我讲个故事给你听,若你能相信,我会很开心,当然,如果你不相信,就只拿它当一个故事好了。” 二人也算是患难与共过了,今后还会共度余生,虞兮觉得可以跟他讲讲自己的身世了。 毕竟身边的这个男人,以后不只是她的丈夫,还必须是她的战友,与她并肩作战。 凤逸阳又牵了她的手,漫无目的地往孔明灯飞走的方向走去。缓缓开口道:“不妨先说来听听。” 到如今肌肤相亲的程度,他依然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个女人。但他有种预感,在这样的情景下她用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来的话,极可能事关重大,而且,除了他并无其他人知道。 果然,虞兮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论你是否相信,此生我都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 凤逸阳心里一震。 这与他想要的心心相印,一世一生,倒是异曲同工。 凤逸阳并不打断她,只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我来自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时空,这也许很难理解,你可以想象成……”虞兮斟酌着词句,“想象成我是从几千年以后来到这个时代的,至于到底几千年呢,我也说不好,因为如今的这个时代,在我们那个年代的史书上是没有出现过的。” “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说疯话,但是你想想,若我不是来自未来,我为何会给忘忧做手术,又为何懂得面粉爆炸的原理,为凤国改进武器呢。” 虞兮侧头看凤逸阳似懂非懂的表情,举证道。 “那你是怎么来的这个时空呢?”凤逸阳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自行消化了虞兮口中的“时空”“手术”“原理”这些生僻词汇,问道。 于是,虞兮又简略地把自己在二十一的状态,和穿越经历用尽可能最简单的语言跟凤逸阳说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从楼梯滚落为什么一睁眼就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庆幸的是,我在那个时空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我去世了别人只会觉得遗憾,不会有人痛苦。” 虞兮缓缓说道,凤逸阳心里跟着一疼。 她在那个空间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如此想来也难怪她虽长了一张俏丽的脸,骨子里却是个真英雄。 吃过太多生活的苦,受过太多委屈,只有把自己当男儿,当英雄,才能过得好。 “你不吃惊吗?”虞兮本以为凤逸阳会大为震惊,谁知,只在黄昏的暮色下看到了他满脸的怜惜之情。怎么,觉得她穿越很可怜吗?或者同情她脑子坏掉了? 虞兮看不明白凤逸阳的意思,只好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告诉我呢?” 凤逸阳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侧着头回望虞兮,轻声问道,小心翼翼的神色好似怕吓走了她。 “我要同你生活一辈子的,每个人的想法、做法都有自己的缘由,都有来处和去处。我希望,在我追求自由、平等或者一些你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时,你能想到这或许与我在其他时空的生活经历是有关的。你能同我站在一起,支持我,爱我。” 虞兮的语气很是郑重。凤逸阳爱她,她知道。只是要维持一段感情只靠爱是不够的,还要有共同的价值观,有关键时刻的信任与支持。 她嘴上说着让凤逸阳若是不信就当故事听听,心里当然是希望他相信的。 凤逸阳伸手把小小的人抱进怀里,低头凝望她灿若星辰的眼睛。 “我相信你。” 他见过她与众不同的每一面,也明白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他对她的相信,有理有据,当然,更多的是感情。 那双璀璨的眸子被凤逸阳凝视久了,突然就浮起了一层雾。 “你真好。”她说,带了些撒娇的小鼻音。 凤逸阳最喜欢她从英雄变回小可爱的模样,心又软成了一锅粥。 第144章 回程 “兴许上苍做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你我可以遇见。”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为她总结。 “可是通过这件事,我也开始知道人生有许多无法用自己的逻辑和认知范畴解释的事,有时候也会害怕自己某天醒来,又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 虞兮的唇被凤逸阳亲的红红的,像一颗熟透的樱桃,等着人采撷。 “不会的,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谁都做不到。” 凤逸阳说着,心里却也跟着犯嘀咕。 他暗想,世人多说刘锦的师父风闲云擅长研究八字、占星、相面之术,出了名的懂这些“怪力乱神”,等回了上京带虞兮见见他才好。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二人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热闹的街头渐渐人影稀疏,凤逸阳才牵着虞兮的手慢慢往回走。 摸着她的手有些凉,便解了披风系在她的披风外面。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穿两个披风也是好看的。”凤逸阳为她把拢好披风,忍不住称赞。 虞兮不以为然:“凤国的摄政王,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偏偏在我面前跟个没见过世面的痴汉一般。” 凤逸阳被这个说法取悦到,又凑过去对着她粉嘟嘟的唇轻轻吻了一下。 “自己的女人,怎么看都喜欢。” 二人此次重逢,自始至终没有再提董秀枝的事情,虞兮只当凤逸阳气消了,也就没有再提。 毕竟她再委屈,也是利用了凤逸阳的感情,人家都不计较了,她又何苦的。 回去后虞兮喊累,洗了澡就要睡觉,又被凤逸阳痴缠了半夜,其中如何香艳旖旎暂且不提。 第二日,宫承允放下军营的事务也赶来看她。 虞兮一见英俊伟岸的哥哥有些憔悴的模样,也知道他日日忧心,不禁心里一热。 宫承允是行伍之人本就不善言辞,看妹妹毫发无伤,除了又瘦了些,并无变化,才松了口气。 “鞣然那边已经派人递了休战书,你们再休养几日,便同我一起回程。”宫承允道。 “好。”凤逸阳答应道,“都说鞣然苛政猛如虎,如今管中窥豹也见到一斑,本王定要挫挫他们的锐气,以示警讯。” “所言极是。”宫承允赞同。 虞兮却默不作声。 “你怎么看。”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想听她的主意。 虞兮冷笑一声:“依我看,百姓们在这样的政权之下,一定过得水深火热没什么幸福感可言。别的不提,凤国宁城和鞣然牧城领土相邻,百姓们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短暂接触下来,宁城的商贩更老实厚道,牧城的商贩更奸诈狡猾,都说上行下效,跟当权者是分不开的。” 虞兮想起牧城羊膀胱卖一两银子一个的屠宰场老板,感触颇深。 “与其让鞣然俯首称臣,让百姓们受双重统治,倒不如把鞣然蚕食过来,收入麾下。”这是虞兮见到鞣然地牢的第一想法。 对犯人用极端手段的人,未必不把这种手段代入一些臣民身上。他们世代如此,也习惯了如此。 凤逸阳的神情变得凝重许多,两国世代战火纷飞,他不是没想过一统鞣然,把鞣然整个划入凤国领土,只是两国实力相当,实施起来并非易事。 两国几代为敌,僵持不下,若统一可行,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容我先把要报的仇报了,其余我们从长计议。”虞兮如何看不出他的犹豫,却没有马上出谋划策,反正近期鞣然会去上京赎回人质,她不急。 “你要报什么仇?”凤逸阳知道虞兮的事,宫承允却不知情。 于是虞兮把凤晴岚谋害楚清辞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宫承允说了。 “这个女人天性如此,我倒是不奇怪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宫承允道。 只是心疼妹妹,同他一样幼年丧母,无人庇护。 那个爹,人虽不错,却是个为国尽忠家里做甩手掌柜的主儿,冷心冷面,并不亲近。 在对宫寻的看法上,宫承允和虞兮从未探讨过,却难得惊人的一致。 三人商量好行程后,虞兮和凤逸阳又歇了四五天,才一同回上京去。 虞兮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看的那些爱情故事里都说考察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合格,要一起旅行看看,二人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的宁城,却也算是一同旅行过了。 凤逸阳何止是合格,简直是个宠妻狂魔。恨不得把虞兮所有的事都代劳了才放心。 若说有什么缺陷那就是凤逸阳实在是太诨了,体力又好,需求又旺盛,时时缠着虞兮不放。 不xi g福不行,太xi g福了也是甜蜜的负担了。 虞兮无可奈何地想,真不知道这个人禁欲的那些年里是怎么生活的。五姑娘没被磨脱皮,也是难得呢。 起初虞兮做到一半,自己满足后就累得睡着还会不好意思。如今,恨不得每回都睡着,也就习惯了。 虞兮最佩服凤逸阳也是个清奇的人,对着她的“尸体”也能摆弄个大半夜。 **附体,活体打桩机。 都是她给凤逸阳的别称,这个臭男人甘之如饴,每次听了都觉得在夸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除了索求无度这一点,其他事情上,样样迁就,事事依着。虞兮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不想要上天,要是真想,他应该能让人造个两万米的长梯子出来。 露台算什么,阿房宫算什么,她虞兮想要应该都能要得。 还求什么呢,上一世的十七岁于惜小姑娘做梦也过不上这种生活呢。真同他这样相守一生,平平淡淡带点甜,她简直也太幸福了。 回程的队伍有上百人,不可能跟来时那样快,路上便一直走了六七日。 百姓们都知道是摄政王和护国大将军胜仗归来,一路上围着欢呼看热闹的,以劳军之名要进贡礼物银钱的不计其数。 前两天都是匆匆赶路,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到了第三天路过滦洲时,队伍被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兜头拦了去路。 第145章 沈绿浓 虞兮身子弱,回程时凤逸阳便迁就她陪她坐马车。 凤逸阳来时千里追妻行色匆匆,随从们也不敢休息。回去时佳人就在身边,便没有那么着急了,慢了许多。第三日刚启程,虞兮正把头靠在凤逸阳肩上打瞌睡,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王爷,救我!” 一个年轻的女声传进马车,是向凤逸阳求救来的。 “何人拦了去路?”凤逸阳怕吵到虞兮休息,刻意放低了声音问马夫。 “王爷,求求您带我回上京吧!”外面的女子不理侍卫们的问话,只是高声说。“王爷!” 接着是兵器出鞘的声音,应该是女子想要靠近马车,被侍卫们拦了去路。 虞兮早就被吵醒了,只是一直懒得睁开眼睛,此时也只得默默地把头从凤逸阳肩上抬起来,坐直了身体。 “乖,我来处理,你睡吧。” 凤逸阳看虞兮睡梦中被吵醒,眼神里还有些懵懵懂懂,觉得有趣,伸手又把她按在肩上。 虞兮睁着眼靠在凤逸阳身上,还是被人吵醒的迷茫模样。 凤逸阳没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又是侧头看个不停。 “何事惊驾?” 波澜不惊,沉稳有余,是宫承允的声音。 “大将军,我本是凤国人,年幼时被鞣然人掳走做了歌姬,一直养在二皇子府上。此次二皇子被擒,便趁机逃了出来,来此处等着,我家里原本是上京做生意的,如今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二皇子的人都在四处抓我,还求王爷和大将军带我回上京寻亲。” 这番话虽说是说给宫承允的,凤逸阳和虞兮在马车里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么有勇有谋,连我们返程的路线都能计算好,怎么至于今日才逃出来?” 凤逸阳不屑地勾起单侧的唇角,这点小伎俩还逃不过他摄政靖王爷的法眼。 但他的音量不大,马车外的女子并未听到。 虞兮原本还迷迷瞪瞪,突然间眸子沉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 “哥哥,一个弱女子,只身回上京确实不安全,邀请到她到马车上来吧。”她缓缓道,语气不容置疑。 虞兮自地牢那日起同屈沧溟就结下了梁子,若这个女子真是屈沧溟的奸细,就别怪她将计就计,出手太重了。 宫承允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女子有问题,但知道妹妹不是莽撞之人,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便也没有阻拦,让女子上了马车。 凤逸阳则是看虞兮都发话了,只想知道自己的小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便眯着眼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女孩儿爬到马车上来,她看上去比虞兮还要小一些,梳着简单的发髻,穿淡绿色的裙子,整个人透着一股伶俐可爱的劲儿。 这个年代好看的人真多,这不鞣然版的谭松韵么,虞兮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沉静地打量着她。 “王爷好,王妃姐姐好,我叫沈绿浓。” 女孩儿毫不见外地打招呼,坐到凤逸阳另一侧去。 毫无小门小户女子的拘谨,好似她不是一芥平民,而是凤逸阳请来做客的。 虞兮不禁想,这个叫沈绿浓的歌姬在鞣然二皇子府上也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歌姬,绝对是个受宠的主儿。 如今怕寻亲是假,借机接近凤逸阳想要暗度陈仓救出屈沧溟是真。 沈绿浓特地到凤逸阳左边坐下时时,虞兮用余光都感觉到了凤逸阳的杀气。 她不动声色地扯了一把凤逸阳的衣袖,安抚了他随时要爆发的怒气。 全世界也只有虞兮劝得动凤逸阳,被她扯了扯袖子后,他虽然还冷着一张脸,却真的垂着眼没有言语。 “你几岁了,家在上京哪里啊。” 虞兮坐在凤逸阳右侧,神色自如地越过他与坐在左侧的沈绿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王妃姐姐,我今年十五岁,我爹娘之前在上京夜市上做小生意,我很小就被人带到鞣然了,也不知道我爹娘还在不在上京了。” 沈绿浓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外人看来虞兮是凤国的摄政王妃,同她沈绿浓云泥之别,可她回答起来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一般百姓家的小女孩那种胆怯。 可沈绿浓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成年了,说话时还努力做出一副孩童般天真无邪的样子,也是难为她了。 虞兮心里暗自吐槽沈绿浓装可爱,嘴上却说:“时间这么久了,未必能第一时间找到你爹娘。不过你既然逃出来了,也不用怕被抓回去,屈沧溟目前是我凤国的人质,他纵容底下的人掳走我国百姓,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说罢,又侧身歪着头看向凤逸阳。 “既然屈沧溟对我用烹煮之刑,想必他也是喜欢的,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她一只手勾住凤逸阳脖子,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亲自把他烫熟的肉用铁刷子刷下来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兮看着沈绿浓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好似被开水烫到的人是她一般。 凤逸阳知道虞兮说这一番话不过是测沈绿浓的反应,却享受她此刻难得主动的亲昵。 扶住她抵在他肩上的下巴,扭头对着水红色的唇亲了一下。 “啾~” 小小的声响让马车里一时间风月无边,虞兮的脸又悄悄红了。 她明明接受了现代教育,却依然无法接受在外人面前亲热,比凤逸阳这个老古人保守的多。 “何须王妃娘娘亲自动手,本王找几个手劲儿大的刷,你在一旁坐着喝茶观看,可好?” 他倒是愿意陪她演戏。 虞兮点点头。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不是不能让他死啊?死了就不好给我大凤国换城池美田了。” “没关系,有半口气吊着就好,其他的,全由本王的王妃娘娘做主。” 凤逸阳宠溺地点点虞兮鼻尖,配合之极。 虞兮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沈绿浓说:“到时候,王妃姐姐带你一同观看屈沧溟那个混蛋受刑,给您伸冤。” 沈绿浓显然被虞兮所言吓到了,原本红扑扑的小脸都有惨白了。 第146章 醋意 虞兮看沈绿浓变了脸色,更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她自己又把话锋一转,道:“瞧我,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把小妹妹吓到了呢。” 把手越过凤逸阳伸到沈绿浓肩上去拍了拍:“别怕别怕,你要害怕这样的场面,就不要去了。放心吧,有我在呢,一定让屈沧溟生不如死。” 她是女人,又是个过分聪明的女人,当然感觉到了沈绿浓身子的僵硬。 虞兮只是心里暗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敌不动我不动,等敌动了,我再动也不迟。 就这样,余下的几天,沈绿浓便与虞兮一行人同路了。 小姑娘长得不错,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可能人也不错,就是……痕迹重了点。 那个用尽全力显得懵懂可爱的劲儿,骗得过凤逸阳和宫承允这样的直男们,却逃不过虞兮的眼睛。她单就这么看着都觉得有些尴尬。 十五岁在这个世界已经及笄,算是成年人,可以结婚生娃的。而且不满十五岁就提前嫁作人妇的比比皆是,虞兮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虽然有一个两世为人的老灵魂,生理上却也不到十七岁罢了。 偏偏十五岁的沈绿浓小姐与他们同行的第二天还梳了双髻,不施粉黛,却在眉间用朱砂笔点了一点红。 圆圆的发髻,圆圆的脸盘,圆圆的大眼睛,再配上一颗人工的圆圆的朱砂痣,简直又乖又讨巧。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宫承允,第二日都忍不住跟虞兮道:“一个孩子而已,我们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虞兮只是笑笑并不言语,心里对这个女子的警惕只增不减。 沈绿浓每次坐马车都坐在凤逸阳的另一侧,而不是挨着虞兮。但她乖乖巧巧地坐着,也并不多言语,更不会主动做什么吸引凤逸阳注意的事。 只有虞兮知道,凤逸阳比沈绿浓高上足足一头多,一低头可以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和领口露出的一点点沟壑,这一点点,是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虞兮不易察觉的。 她不施粉黛,是知道凤逸阳见多了浓妆艳抹成熟妩媚的女子,才特地要标新立异。 若说天性不爱美,虞兮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不爱美,朱砂痣和身上浮动的暗香,就太没有道理了。 凤逸阳也是怪,在虞兮面前像一只时刻发春起秧子的猫儿,虞兮什么都不做,他都要扑过来闹个不停,结果到了沈绿浓这里简直是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沈绿浓惦记凤逸阳,虞兮还是不爽的。 夜里睡觉时,虞兮便趴在凤逸阳枕边念叨。 “之前我理解不了一个词叫‘童颜ju乳’,见到沈绿浓算是明白了。” 虞兮把头靠在凤逸阳身上,试探他。 “又是你们那个世界的词吗?”凤逸阳何等聪明,从字面意思大概可以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只是不赞成道,“你一个女人,对其他女人的身材那么感兴趣做什么。” “我是为你着想啊,她坐在你身侧,你岂不是可以大饱眼福。”虞兮说完,才觉得自己话里话外的醋意。 相处近一年时间,凤逸阳已经逐渐了解虞兮,知道她向来理智自持,如今这样情绪化,倒是又在他意料之外了。 伸出长臂把她细瘦的身子搂过来,压在自己身上。 虞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时间也有些为自己小家子气的言论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至于的,自己没有人家霍得出去便要酸人家么?又没有人拦着她宫虞兮梳双髻,点朱砂痣,又没有人拦着她酥胸半露,明明是她自己做不到啊。 “我错了。”虞兮别开眼睛,不好意思直视凤逸阳。 她那个动不动就不理人的脾气,凤逸阳哪里敢一直取笑她,赶紧凑上去亲了亲她浅粉色的唇,又哄她。 “我都没注意沈绿浓什么样子,你不喜欢她同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再给备一辆便是。毕竟她说是我凤国的人,帮人帮到底,答应带到上京了,总不能半路撇下。” “更重要的是,是你想要看她安的什么心,本王可不好奇……”凤逸阳舔了虞兮的嘴唇一下,尝到了甜头,于是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后面的话堵在二人唇间,声音越来越含糊。 虞兮被他吻得上不了来气儿,那点萌生的醋意,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人童颜ju乳,你是又纯又妖。”凤逸阳把玩着手里的小鸽子,坏心地说。 虞兮明明那样瘦,该有肉的地方毫不含糊,五官和身材都是无比的妖媚,气质却清雅贵气,不容亵渎。 她才是真正的人间尤物。 只是这些凤逸阳从未跟虞兮说起过,最多夸上一句“我家娘子真好看”也就是极限了。 他自小无需嘴甜便要什么有什么,对这项令女子开心的技能实在是不够熟悉。 可若说宠她爱她,又真的是够宠够爱。 最近他在娇妻面前自称“本王”的习惯都少了许多,虞兮告诉他,她的世界讲究人生而自有平等,于是,他便努力给她这个平等。 虞兮被凤逸阳这句“又纯又妖”取悦到,桃花眼闪烁了一下,伸手吊住了凤逸阳的脖子。 个中旖旎,不必多提。 又过了两日,队伍才浩浩荡荡抵达上京。 满朝文武早已在城门口等待多时。 “众卿不必多礼。”凤逸阳在马车内朗声道。 虞兮讨厌这些繁文缛节,而她摄政王妃、“活阎王”老婆的身份又恰好让她不必那么客气。 于是众人拜见王妃,称赞王妃改良的兵器让将士们如虎添翼时,她坐在马车上眼皮都懒得抬。 只闷声道:“平身。” 凤逸阳用余光看着自家娇妻的模样,被逗得又要笑出来。 她比他知道的要有趣的多,简直是一个挖不完的宝藏。 虞兮看凤逸阳要笑她,又扯了一下凤逸阳的衣摆警告他。 “王爷王妃和大将军胜仗归来,于国有功,陛下特地在宫里摆了接风宴。” 马车的帘幕大开着,礼官叶尊远远看着马车内王爷王妃琴瑟和鸣的模样,心里好生羡慕。他不忘风怀瑾的安排,赶紧说。 第147章 轻薄为夫 “接风洗尘改日再说,王妃和将军一路辛苦,需要休息。” 凤逸阳看了一眼坐了几日车有些倦色的娇妻,又体恤宫承允半年来带兵打仗的辛苦,对叶尊道。 叶尊只得领命去了。 虞兮自始至终一直观察沈绿浓的反应,看她坐在凤逸阳的另一侧,圆圆的眼睛认真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普通小女孩遇到大场面的惊慌无措。 于是虞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队伍进了城后,虞兮对沈绿浓道:“上京城内很安全,想必屈沧溟手下的人也不会因为府上少了一个歌姬大费周章找到这里来,我们就带你到这儿了。” 沈绿浓圆圆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转。 只得道:“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姐姐。那我就此告辞了。” 就喊了马夫停车,自己起了身要下车去。 “啊!”她突然一声惊呼,人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往旁边的凤逸阳怀里扑去。 凤逸阳坐着,看沈绿浓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扶。谁知,沈绿浓眼疾手快,已经实打实地扑在了凤逸阳身上。 她如雪的双峰正抵在凤逸阳的下巴处,不留一丝缝隙。 虞兮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暗自计数。 “一” “二” ……她心里想着,如果数到三沈绿浓还不起来,她就要出手了。 谁知,还不待沈绿浓反应,凤逸阳已经从背后揪着沈绿浓的衣服把她同自己隔开了距离。 沈绿浓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脸皮薄,被凤逸阳扯开,一时间尴尬得不行。 “你自便吧,沈小姐。”凤逸阳木着一张脸,不悦之极。 沈绿浓只得悻悻地走了。 虞兮本来还一肚子火气,被凤逸阳的直男反应逗得“噗”地一声乐了。 “你还笑!”凤逸阳看着虞兮的反应,大为不满。“为夫都要被‘童颜ju乳’给轻薄了,你还笑!” 这几日,虞兮私下里给沈绿浓取了个绰号叫“童颜ju乳”,凤逸阳都学会了。当然,这是他们夫妇间的私房乐趣,不会当着第三个人提。 “哈哈哈哈哈”虞兮忍不住把马车的木板拍出声响来,笑个不停。 想想沈绿浓把大胸抵在凤逸阳下巴上,凤逸阳那个五官恨不得皱成一团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觉得凤逸阳会撩,技术又好,竟然没想到他在别的女人面前这样耿直。真开心,就喜欢钢铁直男! 正笑着,被人从身后抱住,惩罚性地对着脖子咬了一口。 “嘶……”虞兮疼得抽了口气,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属狗的啊!”她扭头一个白眼,看向幸灾乐祸的某人。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由着别人轻薄你相公了。”凤逸阳傲娇之极。 “我们果然是多心了,这个沈绿浓就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蹊跷。” 马车外传来宫承允的声音。 “那得看她还会不会再回来。” 虞兮高声回道。 和凤逸阳闹了一路,又过了半个时辰,待到了靖王府时,虞兮又累的快要睡着了。 凤逸阳看她疲惫的模样,笑了笑,伸手便把她公主抱了起来,一路抱着下了马车又走到内院去。 一众下人看王妃回来了,都欢欢喜喜地簇拥过来。 又要下跪请安,又要准备饭菜。 虞兮看他们欢喜的样子,原本还懒洋洋地赖在凤逸阳怀里,就要下来。 凤逸阳抱紧了虞兮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只道:“王妃舟车劳顿,休息好再用膳,都退下吧。” 下人们只得答应着要退下。 虞兮在凤逸阳怀里想起什么,忙吩咐同行的随从把她从边塞买来的牛肉干和奶酪分给下人们吃,才任由凤逸阳把她抱回了卧房。 难怪这个小女人自己明明不爱吃肉,还买了足足几十斤牛肉干,原来是想回来让府上的家丁丫鬟们尝尝。面对文武百官懒得搭理,却能对下人们用这样的真心,她的“人生而平等”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因为这样,这帮人才心心念念觉得王妃好,才在董秀枝害得虞兮“流产”后,下了狠手。 她收买人心的手段确实比别人高明太多,她不是用得上谁才对谁好,她是,谁值得,就对谁好。 “以后别人都要说这个王府是王妃的,不是王爷的了。全府上下都跟王妃一条心。” 凤逸阳假意吃醋,伸手弹了弹她的鼻尖。 虞兮真的累了,又往凤逸阳怀里靠了靠,迷迷糊糊道:“什么你的我的,连你都是我的。” 凤逸阳被这句话哄得扬起了唇角,把虞兮抱进卧房拍着她睡觉去了。 虞兮漂泊了一个多月,确实太折腾。回到靖王府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傍晚不到凤逸阳和虞兮已经相拥睡实了,待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凤逸阳让人备了午膳,都是虞兮爱吃的东西。 “还是府上的饭合胃口。”虞兮吃不惯边塞的饭,回来后大为感慨。 “既如此,某些人就不该乱跑。”凤逸阳傲娇地斜眼看她,忍不住说。 虞兮不接凤逸阳的话,只慢慢吃着,顺带着跟下人们了解上京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 她想了解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但问起来要有技巧,便也拐弯抹角了些。 一顿饭没吃完,小丫鬟丹霞拿了封帖子过来,说宰相府二夫人思女心切,请王妃娘娘明日回宰相府小坐。 虞兮收了,继续埋头吃饭,并没有打开看。 待吃完饭,下人们收了桌子退下,她才把帖子打开来。 白纸黑字,写着“思女甚笃,望明日归宁”九个字,跟丹霞所说一致,并无特别。 凤逸阳看着,笑道:“二夫人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下人们送的书信里乱写。” 虞兮抿着嘴,并不言语,而是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来。 小瓶子里是碘伏一样颜色的液体,虞兮用手指蘸了,尽可能均匀地涂抹在纸上。 又过了片刻,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浮于纸上,她抬眼看凤逸阳,莞尔一笑。 “你一个十七岁的女子,怎么行事作风倒像个江湖术士。”凤逸阳嘴上忍不住嗔怪,心里却暗自佩服。 第148章 回宰相府 “凤氏已回府三日,昨夜与一女子密谈许久。” 柳香云也是个急性子,开头第一句便直击要害。 后面她又描述了女子的模样,圆脸圆眼睛,身材也是少女的圆鼓鼓。 虞兮本就怀疑沈绿浓,听她的描述更觉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她说女子穿一身黑衣,倒不是沈绿浓惯有的打扮。 接着,她又说了个虞兮都惊叹的消息。 “我已有身孕,也算是老蚌生珠,来之不易。只是最近觉得胎心不稳,很是担忧,你明日回家省亲,再带些药物才好。” 又补充一句,“切勿让外人知晓”。 虞兮一个多月前刚除了绝子蛊,如今得知柳香云怀孕的消息很是吃惊,感慨她身体底子确实不错。 不过自黑“老蚌生珠”可还行……大美女柳香云倒是个挺有趣的人。 “你二娘,但是有些意思。” 凤逸阳看了柳香云的自嘲也是忍不住要笑,“王府里之前给你备的那些安胎的东西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先给二夫人拿去,以后再给你备便是。” 虞兮点点头,想起自己用怀孕欺骗凤逸阳,又有些难受。 “对不起。”她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道歉。 凤逸阳想起自己当时还把她关柴房,更是无心不忍。 “我喜欢孩子,是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以后不许用这个骗我了。当然……”当然,我也不会再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后面的话碍于面子没有说完,他低头亲亲虞兮,也是后悔的不行。 二人相互体恤,只觉得心疼对方。 虞兮扑进凤逸阳怀里,抱着他的腰。 “那我们现在要一个好不好。” 虞兮不太热衷房事,这种邀约简直是破天荒。 “你觉得,谁美色当前会说不行么。” 有的人是不需要前戏的,比如凤逸阳。 让这种人发情只需要一个眼神。 “作孽啊,许他什么不好,许这个。” 他进去的时候,虞兮默默地后悔了许久。 两人又痴缠了许久,一直到丫鬟敲门问是否开始晚膳,才停了下来。 “她们没有听到什么吧……”虞兮整理着衣服,羞得不行。 “本王和自己的娘子亲热,谁敢说长道短。”凤逸阳不以为然,整理着自己的,又顺带替她整理着衣摆。 “毕竟是大白天的。”虞兮小声嘟哝。 “天快黑了,要不,吃完饭继续?”凤逸阳明知道虞兮不是这个意思,依然忍不住揶揄她。 看她小脸红红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笑。 她号称来自不知道几千年后,说她们那里男女平等高度文明,可在这件事上,她可太保守了。 越这样,凤逸阳就越忍不住逗她。 虞兮中午吃的多,到了晚上就有些吃不下了。 凤逸阳看她中午吃的津津有味,此刻却兴趣缺缺。 伸手拿了碗又要喂。 大哥,我不想吃饭不是因为没人喂,是因为我不饿啊……虞兮腹诽。 “我中午吃太多了,现在不饿。”她只得解释。 “你夜里会饿。”凤逸阳坚持己见,已经盛了一口芙蓉豆腐要送到她嘴里。 虞兮有时候也觉得凤逸阳在她的事上太小题大做,又有些肉麻。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活阎王”凤逸阳是这么个宠妻狂魔呢。 “唔”又一口水晶肘子。 虞兮叫苦不迭,还是在凤逸阳的投喂下吃了许多东西。 到了晚上,她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睡不着觉。 “啊!都怪你,害我吃多了!我肚子里好像有一个孽种。” 她两边翻身打滚,埋怨自己的臭男人。 凤逸阳好脾气地笑着把人捞进怀里,替她揉揉肚子,又拍拍后背,这才慢慢哄睡着了。 第二日二人如约回宰相府探亲,凤逸阳让人准备的礼品,给宫寻,三位夫人和几个兄弟姐妹的东西夸张的带了几箱子,虞兮看着都觉得过于隆重了。 “王妃回娘家,当然要面子给足。” 凤逸阳认真之极。 虞兮心里说这不是我娘家,干爹那里才是。 这是虞兮封妃后头一次带凤逸阳回宰相府,凤逸阳虽是女婿,毕竟身份特殊,宫寻带着三个夫人,几个儿女早早地就在大门口迎接了。 凤逸阳下了马车,未待虞兮反应,一伸手便把人抱了下来。 虞兮从未在长辈面前跟凤逸阳这样亲昵过,不由地又是双颊绯红。 她落地后,责备地斜了凤逸阳一眼。 “凤逸阳,你看我像不像残疾人。”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见。 宫寻作为凤逸阳的岳父都不能对他直呼其名,众人听虞兮这么叫他,都是一惊。 “我家娘子手脚健全,哪里残疾了。”凤逸阳假装不知道她话外之音,答道。 “我不像残疾人,你天天抱来抱去是不是不合适!还当着我爹爹哥哥的面儿。” 声音放低,嗔怪之意明显。 “为夫怕你这个小短腿下马车不方便,唉,一番好意某人竟然不领情。” 凤逸阳憋了笑调侃她。 “你才小短腿,你全家都小短腿。”虞兮用口型说。 众人看着,只觉得稀奇。 谁能想到杀伐决断的凤逸阳会有这样的时候,都传先皇宠楚清辞,事事以她为重,怕也不会这般平等相待。 更有甚者,席间虞兮夹了块笋子正要吃,凤逸阳伸筷子半路截了,夹到了自己口中。 虞兮又是被气笑了。 “盘中有那么些笋子你不吃,偏要吃我的,我筷子上有蜜怎么的?” 两人哪里像摄政王和王妃,简直是一对平民百姓家的小儿女。 聪明如虞兮,哪里不知道凤逸阳做这一切是为了给她在宰相府立威呢。她有九五至尊的摄政王宠着,往后谁想动她都得琢磨琢磨自己能否承担得起这个代价。 有来有往才有意思,秀恩爱当然得是两个人做。 她面上嫌弃,眼里却是娇羞。凤逸阳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他享受把这个小女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幼时只觉得先皇为了楚清辞要死要活,太过儿女情长,一点都没有一国之君的霸气风度,如今事情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第149章 活着太孤单 众人看二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心里都各自有自己的想法。 宫寻看女儿嫁给这个“活阎王”,不仅没有受委屈,还很是恩爱,心里宽慰了许多。 凤氏想的是以后对付虞兮手段要收敛一些,毕竟宫虞兮现在地位在她之上,又被这么个大靠山捧在心尖上。 宫菲然是想过做摄政王妃的人,此刻眼里的嫉妒之色如何也藏不住了。 倒是柳香云,早就对二人的恩爱有所耳闻,见怪不怪了。 席间虞兮就不住地对柳香云使眼色,柳香云只是谈笑自如,跟没看见一般。 酒席撤了,再上甜点水果时,虞兮自己沉不住气了。 “二娘上次给的锦缎颜色也好,光泽也好,真是上品,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二娘呢。” 虞兮道,给柳香云话口。 “那是我娘家绸缎庄送来的,大小姐喜欢,改日再给你送一匹去。昨日又有一些新花色送来,我让人收着没用呢,一会儿你可以来看看。” 柳香云人前待虞兮跟她未嫁时一样,不显亲厚,也不显冷淡。虞兮知道她有意保持着距离,免得给人可乘之机。 于是也客客气气道:“有劳二娘了。” 便跟着去了柳香云住处。 “挺大个孩子,这般沉不住气。” 二人避开众人时,柳香云低声道。 虞兮伸手抓了柳香云的手臂,就要搭脉。 “我的大小姐啊,没听说一边走路一边把脉的,你好歹也容我回去坐定了。” 看虞兮担忧的模样,倒是心里一热。 虞兮也乐了。 “毕竟您是老蚌生珠,得珍之重之。”虞兮用柳香云自黑的话回敬她。 “贫嘴!”柳香云忍不住撇了虞兮一眼,自己先捂住嘴笑了。 到了内室,虞兮给柳香云把完脉,才放心了许多。 “我没事吧。”柳香云赶紧问。 “没有胎心不稳,只是前期刚怀孕你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不过你小心一点是好的,处处留意才能不出差错。” 虞兮道,“给你的箱子里有些王府里的补品,都是凤逸阳给我备的,我暂时用不到,你多吃一些,给我生个健康强壮的弟弟出来。” 柳香云跟虞兮已经熟悉起来了,也没有过多的推辞。 “儿子女儿倒是无所谓,我就想余生有个伴儿。” 柳香云怀孕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还不曾显怀,她把手虚虚的放在肚子上,自言自语道。 “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想生个儿子,争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或者多分点家产?” 柳香云的性子比虞兮还直爽,说破了她的心思。 “不,我这个人呀,不喜欢地位,也不喜欢钱,我受过百样苦,如今只是觉得活着太孤单了,我想要个孩子,跟我做个伴儿。” 内室没有丫鬟下人,只有柳香云和虞兮二人,她头一次这般吐露心声给她听。 “好耳熟的一句话,前阵子刚有人跟我说起过。” 虞兮仔细咂摸着柳香云这句话,眼底露出哀伤的神色来。 那日宫寻跟她讲母亲,讲楚清辞的故事,楚清辞也是这样说的呢。 她说她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人世间太苦,她太孤单了,她想要生一个孩子与她相依为命。 只是,楚清辞是真的孤单绝望,但柳香云是柳氏家族的大小姐,娘家有凤国最大的绸缎庄,家底殷实。娘家也一直对她宠爱非常,她有什么可孤单的呢? 娘亲一走也有五六年了,心里着实有些想她了。 柳香云把虞兮的忧伤之色看在眼里。 “好好的,你伤心什么?” “我娘跟父亲说过同样的话,她也觉得孤单无趣,所以才生下了我。” 虞兮很明白,宫寻对楚清辞来说,只是个就近选择罢了,她想要个孩子,没有宫寻,也依然会有别人跟她生。 而她,也算是真的同楚清辞相互陪伴,陪她走完了一生——尽管她的一生那样短暂,死得又那样窝囊。 看虞兮伤心的模样,柳香云心里也是不忍。 “都怪我,明明说自己的事儿呢,怎么还把你的伤心事勾出来了。” 柳香云亲手沏了一壶茉莉香片给虞兮,自己却让人端了杯白水进来。 “若不着急回王府,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不待虞兮开口,她便娓娓道来了。 三十七年前,一个黄昏。 十五岁的公子司徒尚独自打理完药房的账目,锁了门就要往外走。几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传入耳内,时值春季,猫儿发情的多,也是这个声音,司徒尚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在意。 谁知走了也就不出十步远,被脚下一个竹筐绊住,筐内不足月的婴儿小脸煞白,哭得气若游丝,已经是要不行了。 想是这个孩子先天不足,父母又没有能力救治,才特地挑了这么个时候扔在药房门口的。 司徒尚不及多想,赶紧跑回去开了门,又派人把白日里坐堂的大夫找了回来。 孩子先天生得心脏不全,体弱,又在寒风里哭了个把时辰,四五个大夫救了三天才勉强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命。但是救命只是最基础的,后期的保养和滋补,才最为关键,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负担得起的。 司徒尚倒是没什么,那是慈恩堂虽然不似如今这般闻名天下,在上京城还是很有些地位的,再加上司徒家世代同皇室联姻,家底殷实。别说一个女婴,来一百个一千个半大小子也是养得起。 于是司徒尚也真的请了乳母,把婴儿带到府上养着。 司徒尚十五岁已是杀伐决断,家里的生意虽不是全由他一手打理,但他经商头脑好得出奇,是家族平辈中无人能出其右的。也正因如此,在家里说话很有分量,并没有人干涉此事。 女婴虽然先天多病,瘦弱伶仃,人却可爱得很,一逗就笑,尤其是见到司徒尚,总是吊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或者把湿哒哒带着口水的嘴亲到司徒尚脸颊上去。 司徒尚正年少热血,原本只是一片好心,对这么个突然其来的娃娃起初也没什么感觉,后来接触久了,看小家伙可怜可爱又依赖他的样子,也真的当成妹妹来疼爱了。 第150章 从司徒香云到柳香云 小家伙人黑瘦可怜,比普通婴儿要瘦小上很多,人瘦成这样,分明是营养不良,可头发却生得极好,黑亮又长,倒不像个未足月的婴儿。 于是司徒尚自作主张给她取了个名叫香云,取“美鬓如云”之意。 香云年幼时跟着乳母,司徒尚无非是供她衣食,再给乳母月钱罢了。谁知等她大上几岁,时时黏在司徒尚身旁,司徒尚不论去哪里都要带着了。 知道的人说这是司徒尚收养的孩子,是他的小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亲早,女儿都这么大了。 司徒尚一直带香云到她十岁。 说来也怪,自捡到香云后司徒家药房的生意蒸蒸日上,原本就有基础,一日更比一日好了起来。于是有会算命看香的就说,香云催旺了司徒尚的财星,加上香云人又乖巧伶俐,天天跟在司徒尚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司徒尚纵是铁打的心都柔成了一汪水,对这个捡来的便宜妹妹比亲的都疼爱,厚爱有加。 这个香云,就是早期的司徒香云,如今的柳香云。 这段往事事隔多年,很多人上年纪的人都记不太清了。 “那你为什么后来姓柳了呢?” 虞兮对这段往事好奇不已,原来柳香云也不是温室里的娇小姐,她真的低估了这个二夫人。 “我十岁那年司徒尚娶了妻,就是当朝太皇太后当时的太后的表姊妹。司徒夫人容不下我,总想尽办法找我麻烦,因为她身份特殊,司徒尚怕我受伤害,才把我寄养在了柳家。” 香云的“父亲”柳存业是司徒尚的旧识,恰逢那时家道中落。于是司徒尚便以帮柳存业东山再起为交换条件,把香云寄养了过去。 香云这才改姓了柳,成了柳存业的女儿。 柳存业夫妇对司徒尚心怀感恩,又一直膝下无子,对香云宠爱有加,十分用心,对外也没有提过是收养,时日一长,外人都当柳香云就是柳存业夫妇的亲女儿了。 “我自小被遗弃,被司徒尚养了十年,又被柳存业养了十年,后来,又被宫寻养了17年。”柳香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这一生,不断地从一个男人身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自己做主的时候,倒是并不多。” 她跟楚清辞一样,没有至亲的人,所以她才那般想要一个自己的血脉,抚养他,爱护他,让她同自己做个伴。 虞兮是非常容易同别人共情的,听柳香云说着,已经忧伤得不能自已。 前世的她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作为福利院里唯一一个智力正常、肢体健全的孩子,尚且被领养又送回了无数次,可想而知其他有孩子又是怎样的境遇。 她和其他的孩子,和自幼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柳香云,都是一样的。 渴望爱,又因为没有安全感,极度的封闭自己。 她靠穿越给了自己新生,但柳香云,已经三十七八岁了,还依然是这个状态。 “二娘,我一定帮你生个健康可爱的宝宝。”虞兮忍不住承诺她。 柳香云对虞兮很是信任,看着虞兮伤感的模样,心里跟着一暖。 “孩子取名字了么?”虞兮又问。 “如果是男孩,叫可凡,如果是女孩,就叫小凡。我希望他做一个平凡的人,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一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大风大浪。能平平淡淡地终老,就很好。” 柳香云用帕子擦了下睫毛上的水渍,扯出一个笑脸道。当然,如果可以跟着她姓,那就最好不过了。 二人聊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有下人说王爷请王妃一同回府,虞兮才眼睛红红地去找凤逸阳了。 回去的马车上,虞兮沉默了一路,眼睛一直红红的,凤逸阳跟她说话,也恍惚地听不进心里去。 凤逸阳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又不能逼着她说,只是干着急。 一着急,就忍不住又把人抱在腿上哄。 “跟我说说,我的王妃怎么了。”凤逸阳低声在她耳边诱哄。“谁招惹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让他死无全尸。” 虞兮只是摇摇头,默不作声。 沉默良久,又突然落下泪来。 “柳香云真可怜。”虞兮自己在凤逸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靠着,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喃喃道。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凤逸阳听。 凤逸阳叹口气,他看她的模样生怕受了什么委屈,原来是在为别人的事伤怀。 “怎么可怜了,跟我说说。” 凤逸阳抱孩子似的抱着她,还摇晃了几下。 于是虞兮把自己听到的事跟凤逸阳说了,感慨万分,又要落下泪来。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凤逸阳手忙脚乱地为虞兮擦着眼泪,忍不住想。 这个小女人也是个神奇的家伙,她的眼泪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流出来。被他动手动脚闹极了要哭,床上运动被要求太多要哭,听到别人的故事,同情心泛滥又要哭。 可是,说她爱哭吧,被屈沧溟施烹煮之刑大难临头时,反而临危不乱,是没有哭的。 又哄了一盏茶功夫,凤逸阳才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是知道的。” 凤逸阳按辈分,要管司徒尚的夫人叫表姨,是很亲的亲戚了。他们家的一些私事,难免也有风传进他的耳朵。 “不过柳氏比我大上许多,这件事我未知全貌,不以置评。只知道,皇姨生前对柳香云很是痛恨,她觉得柳香云抢走了司徒尚的爱。” 凤逸阳知道的也不多,他一个男人,对别人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事也不感兴趣。 虞兮哭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二娘说,她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且,理由居然跟我娘一模一样。她们都觉得这个世界太孤单了,想生个孩子,彼此依靠。”也正因如此,虞兮才会五味杂陈,以至于从柳香云那里出来后,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定要确保柳香云顺利生下孩子,孩子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第151章 司徒尚与柳香云 虞兮走后,柳香云也蔫蔫得打不起精神。这段陈年旧事在心里封印许久,头一次向人提起,她仿佛掏空了自己一般,只觉得疲惫不堪。 这个小姑娘,她名义上的女儿,太让人有卸下心理防备的力量。 丫鬟们进来伺候时,看柳香云闷闷不乐,也都放轻了手脚。 “都下去吧,我自己歇会儿。”柳香云把人打发出去,自己靠在床上发呆。 初秋的傍晚,安宁静谧,柳香云的心却好似刚经历了一场夏夜的暴风雨,全是风雨后的坑坑点点,一片狼藉。 她懒懒地靠在床上,做了一个冗长颓唐的梦。 “小云儿,你小时候那样丑,现在怎么这么可爱。” 二十岁的司徒尚一手抱着五岁的司徒香云,一手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笑她。 “我才不丑。”司徒香云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好,你不丑,你天下第一可爱。” 司徒尚亲亲她的侧脸,一脸温柔。 “公子,老爷让您准备一下,去赫家提亲。” 有仆人过来传话。 赫家,便是司徒夫人的家族。 年幼的司徒香云已经知道提亲的意思,不满地撅起嘴来。 “走,哥哥带你去见未来嫂子。” 司徒尚抱着司徒香云就走。 “不要!”司徒香云突然大哭起来。 “我不要去,哥哥也不要去!哥哥不要娶嫂子!”小小的人儿刚才还乖巧得很,一时间又哭又闹,肉肉的小腿在司徒尚怀里蹬个不停。 “得了得了。”司徒尚看着司徒香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哄了又哄,“有了嫂子,哥哥和嫂子一起爱你,对你双倍好,好不好。” “不要嫂子。” 司徒香云根本听不进司徒尚说什么,只是哭个不停。 司徒尚养了这个孩子五年,又怜她体弱多病,看她一哭满是心疼。 “我们不去,哥哥不给你娶嫂子了好不好。”他忙着许诺她。 司徒香云这才破涕为笑。 “哥哥,等我长大了给你做老婆。” 她变脸之快,让司徒尚都忍不住莞尔。 “好,哥哥等你长大。” 于是司徒尚借口男儿先立业再成家,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二十五岁。 梦里突然画面一转。 “哥哥,我不要去柳家。” 十岁的司徒香云在柳存业怀里拼命挣扎,对着司徒尚绝望地伸出双手。 司徒尚别过眼去,不再看他,眼睛也红了许多。 “哥哥,你不要我了,哥哥!哥哥,云儿以后听话,不惹你生气了!” “哥哥!” “哥哥!” 司徒香云在柳存业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司徒尚也没有再对她伸出手。 “我恨你”她说,最终在柳存业怀里晕厥过去。 司徒尚知道司徒香云心脏功能不全,因为悲伤过度,情绪太激动犯了病。 后来便每日去柳府亲自照顾,一照顾又是一个多月。 改名叫柳香云的司徒香云,私下里浑浑噩噩,也不吃饭,也不说话。只有见司徒尚来了,才勉强有个笑脸。 司徒尚又慢慢去了一两个月时间,慢慢让香云适应了新生活,才逐渐退出。 因为司徒尚出了大价钱帮柳存业度过难关,柳香云又确实招人疼,柳存业夫妇对柳香云也是视如己出。 梦里的柳香云慢慢长到十七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标志极了。 柳家也已经成了上京有名的绸缎大户,在行业里达到了垄断的目的。 说亲的人踏破门槛,总有人想要同柳家联姻。 “我不想离开爹娘,再等几年吧。” 柳香云已经不是个可以大哭大闹的小孩子,更不能再开口说“我要嫁给哥哥”了,她只是一味地推辞,并不肯出嫁。 到了二十岁,不得不嫁的年纪。 柳香云依然不肯亲自相看求亲者,柳存业逼得急了,便拿了那些求亲的谒帖随便看了看。 “柳小姐,美鬓如云,媚眼如丝,吾心向往。” 这一封便是宫寻写的了。 “美鬓如云”四个字,直戳进柳香云心里去,她想起司徒尚说起过给自己取“香云”二字的由来。 “就他了。” 尽管当时宫寻只是个二品侍郎,自己嫁过去又是个二夫人,柳香云还是不顾柳存业夫妇阻拦,选了他。 出嫁那天,司徒尚依然没有出现,只让人用马车载了几十口装满珠宝金银的箱子,送去宫府做了聘礼。 婚后第二日,柳香云偷偷去了司徒府。 “哥哥,我不想让他碰我。” 柳香云伏在司徒尚怀里大哭失声,司徒尚本就形容憔悴,把柳香云哄走后更是大病不起了数十日。 这些,都是柳香云没有告诉虞兮的事。 司徒尚是柳香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男人。他一定知道,只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一定也是爱她的,这种爱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夫人,子女,可是爱,又能怎么样呢? 二人从未越雷池半步,把感情痛苦地压在心里,一压就是这些年。 几年前,司徒夫人病逝,司徒尚也把慈恩堂给了儿子司徒南风打理,自己云游四海去了。从那时起,柳香云也再没有见过他。 柳香云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她爱司徒尚,却不能嫁他。为了那句“美鬓如云”,竟给宫寻做了二夫人。 梦醒了,她还是那个二夫人,是宰相宫寻的姨太太,肚子里还有一个属于她和宫寻的孩子。 柳香云心里百转千回不是个滋味,这么许多年没见,她着实想他了。 思来想去,唤人拿了笔墨来,她该写封信给司徒尚了。 …… “大小姐在二夫人那里待到现在才走?她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盯紧二夫人,别让她耍什么花招。” 凤晴岚听到她的人说虞兮在柳香云那里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不由地黑了一张脸。 下人忙答应了就要退下。 “对了,你站住。”凤晴岚又命令道。 那人又忙小碎步跑回来。 “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有?”凤晴岚总在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具体有什么问题,又拿不准。 第152章 凤怀瑾来访 “大小姐在二夫人那里待到现在才走?她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盯紧二夫人,别让她耍什么花招。” 凤晴岚听到她的人说虞兮在柳香云那里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不由地黑了一张脸。 下人忙答应了就要退下。 “对了,你站住。”凤晴岚又命令道。 那人又忙小碎步跑回来。 “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有?”凤晴岚总在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具体有什么问题,又拿不准。 下人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难道是……“回夫人,大小姐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又走了,后来王爷满世界的找大小姐。” 凤晴岚冷笑:“这么大的事,等你想起告诉我,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我是问二夫人那里,有什么事发生。” 那下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看着也不是个伶俐的,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比如说,大小姐有没有和二夫人做什么特别的事啊。” 凤晴岚引导她。 丫鬟想了又想,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大小姐确实和二夫人住了好几天,而且,大小姐还和二夫人在院子里种了新的花草。” “呵呵,你真是榆木脑袋,她宫虞兮小产,回娘家休养,竟然不好好躺着跟二夫人种花,这难道不是特别的事吗?”凤晴岚训斥。 “可是……也不是大小姐亲自干的,都是让家丁松的土……” 小丫鬟挨了骂心里委屈,哆哆嗦嗦地还要辩解。 凤晴岚更是眸子一冷,变了脸色。 “谁松的土?是朱四喜么?” “不是,是小柱子和大牛、许宝他们。” 凤晴岚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只是竟然不曾想到会这样快。 柳香云虽然不争不抢,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可她绝对是个聪明角色。她凤晴岚害柳香云不孕的事情败露,无异于亲手把柳香云变成了她的敌人,推到宫虞兮的阵地去。 这边厢,虞兮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研究一些安胎保胎滋补孕妇的药,就想以备柳香云不时之需。 而且她想好了,过些日子找借口把柳香云接到靖王府来住着,等月份稳定或者平安生下孩子再送回去。凤晴岚蛇蝎心肠,柳香云虽然聪明。到底让虞兮放心不下。 凤逸阳看着自家小娇妻跟个江湖术士似的天天做药炼丹,只觉得可爱得很。 他早就知道,她这个人啊,看似理智利己,实则善良心软,果然没有看错她。 又过了一两天,少年皇帝凤怀瑾看二人一直没有去宫里,赶紧带了礼物亲自来了靖王府看虞兮。 虞兮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凤怀瑾了,看着半年前还小萝卜头似的凤怀瑾突然间长大了一点,露出了健康俊朗的少年模样,很是满意。 她伸手抓了凤怀瑾的手把了脉,知道他的肺痨之症基本痊愈,脉象也健康了不少。 “不错,继续补,平日里饮食也要多注意吃些可以促进骨骼生长的东西。鸡蛋、牛肉、牛乳、大骨头汤都可以。”宫里补品多的是,虞兮却说的都是些随处可见的简单食材。凤怀瑾正值年少,补品倒不如一日三餐正常饮食。 “小皇婶,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的凤国就天塌地陷了。” 凤怀瑾跟虞兮熟悉了许多,根本听不进她的嘱咐,就要往虞兮怀里扑。 谁知,被凤逸阳眼疾手快在身后拎了脖子,两手两脚只能在空中乱抓乱蹬。 “本王的女人你也敢往怀里扑?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凤逸阳伸手对着凤怀瑾屁股拍了两巴掌,才把人放下来。 凤怀瑾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家皇叔,忍不住嘟囔:“我还是个孩子,皇婶抱抱都不行么。” “本王的女人,谁都不许抱。” 凤逸阳霸道之极。 虞兮无语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说这是没有孩子,以后有了娃他还这样容易吃醋可怎么好。 凤怀瑾在外面少年老成,凤逸阳面前娇得很,看不许扑虞兮,又转头扑进了凤逸阳怀里。 皇婶离家出走时,皇叔心情不好,现在心情不错,应该可以撒娇。 凤怀瑾在凤逸阳怀里庆幸地想。 凤怀瑾在靖王府哪里有皇帝的样子,要吃要喝,要人哄。 凤逸阳真跟哄孩子似的,抱着凤怀瑾左右晃了几下,又往空中抛了两抛接住。 虞兮看得直笑。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是这个国度最尊贵的人,此刻却像平民百姓家里好脾气的叔叔和爱撒娇的小侄子,哪里有摄政王和少年天子的样子? 虞兮只恨这个年代没有相机,不能把这个美好的画面记录下来。 凤怀瑾一直待到吃过午饭,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去。 虞兮忙又配了些滋补肺部的药物给凤怀瑾随身的小太监带着,看他爱吃府上做的小蛋糕,找了个好看的食盒也装了许多让小太监拎着。 凤怀瑾眉开眼笑地走了,轿子到了大门口,又想起什么,让人火速抬了回来。 “明日皇宫里设宴为皇叔皇婶还有护国大将军接风洗尘,务必要来啊。” 稚气未脱的凤怀瑾掀了轿子的小窗帘对凤逸阳和虞兮道。 “你皇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不去。” 虞兮还没开口,凤逸阳先拒绝得斩钉截铁。 “皇叔,屈沧溟做人质后你一直没有见过呢,难道不想宴会上看看吗?” “不想。” 他怕见了屈沧溟自己一怒之下杀了他,两国间连条件都没得谈了。 凤怀瑾看自家皇叔坚决的模样,只好道:“好吧,那只为护国大将军洗尘也是一样的。” 话虽这么说,可凤怀瑾的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之色,尽收虞兮和凤逸阳眼底。 “我正想找屈沧溟算账呢,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虞兮一边摇晃凤逸阳的衣袖一边说道,这是她独特的撒娇方式,只对亲密的人做。 凤逸阳知道虞兮是不忍心让凤怀瑾失望,也点点头:“既然你皇婶要去,那边去吧。一会儿让宫里来人找王府的厨子要菜谱,明日按照原样做,王府的厨子知道王妃爱吃什么。” 虞兮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吧......只听过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给傻白甜女主充值一千万地铁卡的,每次读到这里都忍不住嘲笑霸道总裁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想到天道有轮回,这件事也能轮到自己身上。 他们去皇宫,是客,哪里有客人带着自己菜谱去作客的道理。 第153章 赴宴 遇闫惜娇 “一顿饭而已,何况大费周章。”虞兮不赞同他的做法,她本就头疼自己的婆媳关系,去宫里赴个宴还这样矫情,太皇太后也不知道会怎样想她,不合适。 凤逸阳却坚持。 “皇宫就是本王自己的家,本王的王妃都吃不上一口称心的饭,那这个摄政王本王当着有什么意思。” 他专制的脾气用在宠妻上,倒是……怪可爱的。 虞兮也不跟他争了,只说:“不要太麻烦,做个一两样我顺口的就好。” 凤怀瑾眉开眼笑,只顾答应着。 临走时,还撩着帘子来了句:“对了,我最近交了个新朋友,等明日给你们看看。” “他的新朋友?”虞兮不解。凤怀瑾身份特殊,平日里除了自己的皇叔凤逸阳可以说说心里话,哪里有什么朋友。 凤逸阳笑:“这孩子虽然雄心壮志一心做个好皇帝,却也毕竟是个孩子,他的朋友,都是宫里的奶娘、小太监之类。虽然被怀瑾当朋友,可有太皇太后坐镇,并没有人敢恃宠而骄,一个两个的都老实得很,八成这孩子又有了新的宫人了。” 虞兮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只想着没关系,反正第二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虞兮特地找了个妃子出席重大活动的正红色礼服穿上了,金冠、耳环、礼服、绣金线的鞋子,凑了一整套。 她皮肤雪一样的白,手腕处干净的能看见清晰的血管,被正红色礼服、正金色帽子一衬托,越发显得人又美貌又金贵,透着股子端庄的母仪天下气质。 凤逸阳从来只见出水芙蓉的她,头一次见这样庄重秀丽的她,呆了一呆,自己先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都要出发了。”虞兮知道他是个无时无刻不发情的猛兽,立马警觉起来。 凤逸阳原本只是想抱抱她,并没有要做什么,被虞兮一问,都觉得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自己在她心里的色狼形象了。 “本来不要做什么,不过现在……”话没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地对着虞兮的樱唇亲了上去。 二人又亲又抱,小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虞兮这件礼服难穿的很,她极力阻止凤逸阳想要进一步的打算,场面才不至于失控。以至于坐到马车里,虞兮的小脸还红红的。 她极力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凤逸阳坐在身侧揶揄地看着她,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流氓,不要脸。” 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忍不住吐槽。 “我亲自己家娘子,谁敢说什么。”凤逸阳不以为然。 虞兮闭了嘴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红晕久久不能散去。 “你今日为何穿这样隆重?”凤逸阳在路上才想起问问虞兮。 “毕竟封妃后头一次同你出席这样的场合。”虞兮说,桃花眼流露出一点娇态来。她还是想要给足凤逸阳面子,让人觉得他有个拿得出手的王妃。 “哈哈哈。” 凤逸阳开怀大笑,对着虞兮含春的侧脸又是一吻。 她真的是那种知道自己聪明却不太知道自己有多美的人,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美到哪个程度。凤逸阳于是想起去年七夕,虞兮穿那样简单的黑衣依然惊艳四座的情景来。 赶忙道:“以后倒也不必特地打扮。” 他可不想总有人惦记着他的王妃! 虞兮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慢慢靠在凤逸阳怀里打起了瞌睡。 她夜里睡眠总是不好,白日里坐马车就总有一种在公交车上睡觉的感觉,似乎比在床上更容易睡着。 凤逸阳就喜欢她娇娇懒懒的模样,心里吃了蜜似的,就觉得甜。 靖王府离皇宫很近,不一会,虞兮听到了宫人们对着马车给王爷王妃请安的声音。 马车进了宫,又行了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娇软柔美的女声道:“参见王爷,王爷好久不见。” 因被对方的马车拦在前面,靖王府的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虞兮靠在凤逸阳身上还未睁开眼睛,只觉得声音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听过的。 凤逸阳知道是闫惜娇,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交情,凤逸阳上次砸伤了她,也是有些不忍心。便也好声好气道:“好久不见,惜娇。” 虞兮的头猛地从凤逸阳肩上抬了起来。 “是你啊,闫姐姐!”她从马车上探出头去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们认识?”凤逸阳看虞兮如此熟稔,大惑不解。 “我们两个月前在妙云庵见过,闫姐姐的马车把我带下山的。”虞兮不知道凤逸阳和闫惜娇的往事,只是开心地说。 闫惜娇也掀着帘子笑道:“我说上次一见如故呢,原来你竟是王爷的妃子。我和王爷自小一起长大,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凤逸阳听到耳内,知道她依然对他不死心。而虞兮这边,只以为她对自己热情客气而已。 “嗯,上次匆忙,不方便好好谢谢你,改日你来王府做客,我招待你。” 虞兮真诚地笑着,对闫惜娇道。 “你额头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可以来王府找我,给你擦药。” 凤逸阳在一旁,什么都没来得及阻止。 额角的伤……还不是那日被他用茶杯砸的…… 不过宫虞兮这个女人,平日里聪明机警得很,怎么如今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觊觎她的男人呢?竟然还想邀请她去王府,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小心磕到桌角了。好的,我明日就去王府。”闫惜娇瞟了凤逸阳一眼,对虞兮笑得灿烂极了。都说这个王妃不是等闲之辈,如今看来,未必是她闫惜娇的对手。她可太开心了,连额头被凤逸阳砸伤的事都忘了。 “嗯,来吧,我做点心给你吃。” 虞兮好脾气地笑。 凤逸阳在一旁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待三人的马车到了此次宴会的世德宫,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了。众人纷纷起身向王爷王妃行礼,闫惜娇闪身站在一旁,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第154章 赴宴 再见屈沧溟 闫惜娇曾想过无数次自己站在凤逸阳身侧的模样。俊男美女,又是无上的尊贵,一定会羡煞旁人。 只是如今面对现实,这个凤逸阳身侧,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是宫虞兮,不是她闫惜娇。 凤逸阳,当今摄政王,是属于她闫惜娇的,她一定能夺回来。 “请皇叔皇婶上座。”凤怀瑾穿着龙袍,是难得一见的帝王风范。他见二人来了,缓缓开口道。 虞兮知道不能有损天子威严,却在心里笑凤怀瑾这个家伙穿龙袍跟cosy一样,简直太可爱了,有些忍俊不禁。 虞兮和凤逸阳的座位在皇帝凤怀瑾的左手边,可见“君子贵左”的习俗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地位在凤国是何等的重要。虞兮落座后,环顾四周,才把在场的人看了个大概。 哥哥是打了胜仗的护国将军,出席洗尘宴自不必说,父亲作为当朝宰相、凤晴岚作为宰相夫人以及凤国唯一的郡主,也是双双出席了。 还有许久不见的肃亲王凤离渊,正端着酒杯跟身旁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虞兮用眼神和微笑远远地同哥哥和凤离渊打了个招呼,凤离渊于是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来回应。 “对着本王的女人笑这么开心。凤离渊这小子怕是不想活了。”凤逸阳看凤离渊灿烂的笑脸,沉声道,把身旁的虞兮和凤怀瑾都吓了一跳。 人家对自己笑都不行,总不能让人家哭吧......虞兮无语地看了凤逸阳一眼,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不自信,对她的占有欲强的冲破天际。 “就是,堂皇兄怎么能对着皇婶笑呢。以后朕要说说他。” 凤怀瑾看凤逸阳的神色不是随便说说,忙“狗腿”地跟着附和。 虞兮看着凤怀瑾一通狗腿子骚操作,心说不讲道理这件事大概率是凤家的遗传。 “人家好么好的跟我打招呼,不笑难道要哭吗?” 虞兮嫌弃地瞥了凤逸阳叔侄一眼,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不一会儿,有宫人通报:“鞣然二皇子驾到。” 屈沧溟是鞣然在凤国的人质,而不是囚犯,待遇虽不比兰笑卿兄妹,面子上却要过得去。 听闻屈沧溟驾到,众臣子纷纷起身以外臣之礼拱手拜了拜,不待屈沧溟说免礼,又都自行落座了。 凤国位居中原,臣子们身上既有大国风范又有大国的傲气,这是凤逸阳多年来最希望看到的,也算是一点点实现了。 虞兮回上京后第一次见到屈沧溟,臣子们行礼时虞兮抬眼看他,屈沧溟好似不到一个月不见苍老了十岁,虽还是一身紫衣,人却憔悴了不少,瘦了至少十斤,眼窝都深深地凹陷进去。 长安持剑立在屈沧溟身侧,可见是防止屈沧溟逃走的第一责任人了。 “他是人质,不能严刑拷打,何况凤国一向不似鞣然那般不拿人当人,让他失去自由已经是惩罚了。” 凤怀瑾这小子伶俐得很,生怕凤逸阳觉得自己对屈沧溟太宽仁,赶紧把话说在前面。 屈沧溟在凤怀瑾眼里,就是鞣然的两座城池,人是不能有闪失的。 可他伤害了虞兮,不罚他,在凤逸阳这关过不去。 他赶紧跟自己的皇叔皇婶解释,免得两人心里不舒服。 先皇凤逸尘和摄政医凤逸阳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尤其是凤逸阳,巴不得早日不当这个摄政王,去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可少年皇帝凤怀瑾和自己的父亲小叔不同,他出生百日时抓周,抓的就是传国玉玺。六岁时太傅问有什么理想,便提起笔写了个“天下归一”,到现在这稚拙的笔迹还挂在御书房里。 他年纪虽小,却比凤逸阳更爱天下,更有雄心。 凤逸阳懂他的心思,才没有横加干涉如何处理人质,只是让长安暗自给屈沧溟些苦头吃。可今日见了屈沧溟又是气得不行,眼里的怒火都要把人烧死了。 “他也没有真的想对我用酷刑,话赶话被我激怒了而已,小惩大戒就好,没必要真的揪着不放。”虞兮也怕凤逸阳动怒,连忙开口。 待凤逸阳还要说什么,被虞兮伸手捂住了嘴。 凤逸阳被香香软软的手捂在嘴上,又没了火气。 他伸手握住那只小手亲了一下,又拿下来握在手里,终是没有开口。 凤怀瑾提着口气看凤逸阳被虞兮哄得没了脾气,这才放下心来。 他算是发现了,皇婶在皇叔心里的地位果然是别人不能比的。凤怀瑾默默地想,虞姬皇婶是皇叔的软肋,她才是最粗的大腿,他要想江山坐得稳,可要抱好了皇婶。 虞姬哄好了凤逸阳,又朝屈沧溟望去。 他人虽然憔悴,眼里却依然是往日的狠厉与骄傲,可见屈沧溟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失去自由的生活而磨平棱角。 屈沧溟似乎也意识到了虞姬在看他,竟勾起唇角对虞姬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虞姬收起了恬静的表情,一个狠厉的眼风扫过去。她的神情分明在说:屈沧溟,老子不让凤逸阳动你是为了大局着想,可不是怕了你。 凤逸阳看二人一个得意一个愤怒,伸手把小娇妻揽进了怀里。 “你都劝我了,怎么自己还生气。若真的不高兴,我让长安对他用刑便是。”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又沉稳又笃定,在场的人有一半能听进耳内。 屈沧溟挑眉,更是不驯。 “靖王爷若杀了我为王妃泄愤,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他摆明了知道凤国不想杀他,留着他有其他用途,却还是激将道。 凤逸阳正待开口,虞姬私下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自己先抢白了。 “屈沧溟,你知不知道,刑罚最重莫过于杀人诛心。你们鞣然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王爷和本宫才不屑于用。本宫玩就玩高端的,就要让你健健康康地活到最后,眼见着鞣然树倒猢狲散,成为我凤国的囊中之物。那时候,也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生不如死呢。” 第155章 又见沈绿浓 虞兮一番话震惊四座,文武百官只知道摄政王妃不是一般女子,她的事迹他们也有所耳闻。但是能说出这样雄心壮志的话来,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在场的人只有凤逸阳和宫承允知道虞兮是怎样的人,毫不意外。宫承允看屈沧溟憋屈的表情,忍不住含笑望了妹妹一眼。凤逸阳更直接,伸手把虞兮的手再次握住,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众臣子看来,王妃一个女人都知道凤国要把鞣然变为囊中之物,可见这是整个皇室的决心,那么,他们一定是运筹帷幄了。 于是众人的士气更足了,纷纷大笑起来。 屈沧溟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吃了瘪,也只能干生气。 倒是凤怀瑾,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举了杯道:“今日为摄政王、王妃和护国大将军接风洗尘,勿论国事。来,朕先敬皇婶一杯,感谢皇婶优化兵器,为我大凤国的军事力量做出巨大贡献。” 百官看皇帝举杯,也纷纷站起,举杯对虞兮道:“敬王妃。” 凤国自古重男轻女,女官也都是宫里的闲职,赴宴的小姐夫人们,往往都是坐在一旁,看看歌舞,像虞兮这般被皇帝与文武百官敬酒的,除了太皇太后再无他人。 她这个地位,屈沧溟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带她去地牢那步棋着实走错了。 虞兮看着凤怀瑾,用三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小孩子喝什么酒,成年了么你。” 凤怀瑾也目视前方嘴唇小幅度翕动:“这是水。” 谁会过来检查皇帝有没有真的在喝酒呢。 虞兮也不矫情,双手举杯对凤怀瑾和众臣子环视一周示意了一下,仰头喝了。 这是她穿越来最高光的时刻之一了,被一个国度的君臣如此敬重。不过仔细想想,她高光的时刻又何止这一项。 被凤逸阳这样的男人爱着,本身就是其他人得不到的荣耀。 凤逸阳在身侧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的女人,只觉得满心的欢喜与骄傲。她的那个世界,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多不多,太有趣,太不同。她追求的男女平等,不是单纯的对她好,而是真的要发自内心地觉得男人能做的,她也能。要发自内心地尊重和信任她。 他对她的了解,起初像在一个装满宝藏的洞口。一点点深入,越往内走,越觉得惊喜。 这样的女子,他若能衬托她,帮扶她,扶她成为一代女帝,又有何不可呢? 阎惜娇坐在自己的坐席上,看虞兮被托到万人中央去,再看凤逸阳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虞兮身上离开过,心里好像有一只恶魔的利爪,在胡乱地挠来挠去。 她好疼啊,被凤逸阳砸伤额头的时候都不似这般疼痛。 后来,阎惜娇假借身体不适默默退了场。她本就是个看客,离了席也不会影响什么。 拼美貌、拼家世,阎惜娇都觉得自己并不输虞兮。可如今,让她拿什么同她比呢?她又不会优化武器,她又不知道怎么吞并鞣然! 什么时候,女子都要靠会打仗来吸引男人了?她的温柔缱绻,都不作数了么? 回去的路上,闫惜娇一路想着,越想越难堪,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在马车上哭了起来。 她不甘心,凤逸阳一定是属于她的,她要想尽办法夺回来。 而世德宫这边并未因闫惜娇的离去有什么动静,依然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照例是歌舞表演,只不过这次的舞姬阵容豪华异常,人数是以往的几倍。颜值更是高了许多,一个个水灵灵白嫩嫩,好看极了。 虞兮甚至觉得,这场宴会,是凤怀瑾为了向屈沧溟彰显什么,有意为之。 “好美。”虞兮端着酒杯喝得开开心心,对旁边一大一小两男人感慨。 “同皇婶比起来,差得太远。” 小男人适时马屁奉上。 “天上的仙女跟凡间俗物有什么可相提并论 的。” 大男人更是及时附和。 虞兮无语地瞥了两个男人一眼,心说你俩能再浮夸点么,接着又把目光回到舞姬们身上。 “小皇婶,一会儿给你看点更有意思的。”凤怀瑾突然在虞兮耳边小声道。 虞兮向凤怀瑾投去不解的目光。 不一会儿,一曲终了,施施然上了一行新的人来。 中间抚琴的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可爱的双髻,丰满的上围,虞兮仔细观察,不是沈绿浓是谁?!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兮!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沈绿浓一张嘴,嗓音温柔,情绪饱满,竟是意想不到的缠绵悱恻。 这个年代,居然也有《上邪》,这也是虞兮头一回听到。她越发相信,这个年代绝对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 虞兮于是侧过头去看屈沧溟的反应,果然,屈沧溟的背挺得笔直,眸子里也一派肃穆之色。 “她就是你的新朋友?” 她想起那日凤怀瑾说的话。 “对啊,是不是好可爱。”凤怀瑾忙不迭地点头,“她比我大一点,但人超级好,超级懂我。” ......虞兮更加无语了,都说只有女人了解女人,合着真的只有她知道沈绿浓是什么企图,这些男人,从老的到小的,都觉得她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小白兔呢? 行吧,当务之急把凤怀瑾这个小子看好是最主要的,其余回头再说。 沈绿浓嘴上说着要进上京寻亲,没几天却又进了宫当歌姬,此事一定有诈,十有八九是凤氏帮了忙。 虞兮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绿浓,同时抽出了别在衣袖上的银针。“保护好凤怀瑾”同时低声对凤逸阳提醒道。 凤逸阳不动声色,却也一瞬间把背绷得笔直。 这个女人能混进宫,就一定有问题。依照她说的,不想在屈沧溟府上做歌姬,做失去自由被圈养的金丝雀,那么回到凤国怎么又会选择进宫呢? 可怀瑾一向聪明机警,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凤逸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盯紧了凤怀瑾,生怕他受到威胁。 第156章 扮猪吃老虎 沈绿浓这样的心机和手段,连皇上都能骗了,怎么可能被屈沧溟关在府里好几年? 虞兮知道凤逸阳此刻一定是同她心意相通的,他也知道,沈绿浓一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目标一定是凤怀瑾。 《上邪》唱完,又唱了《凤求凰》,弹得是古琴,沈绿浓妆容清淡、衣着也是凸显身材的简单,坐在舞姬们中间,越发显得出尘绝色。 “直男们迷她我可以理解,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可着迷的。”虞兮看着那帮眼睛都直了的臣子,低声对凤怀瑾碎碎念。 “婶婶,何谓直男?”凤怀瑾不解。 “就是喜欢女人的男的,确切地说是以自己的审美要求女人的男的。”虞兮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绿浓,一边更凤怀瑾解释。 凤怀瑾理所当然地答:“那我也是直男啊。除了斐冷邪,大家不都是直男么。” 虞兮觉得自己如果是漫画人物,脑门上应该有几条黑线出来了。说的什么跟什么这是?不过,堂堂斐美人是弯的,在这个世界是人人都知道的么?真……挺会玩的。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凤怀瑾,干脆闭了嘴,专心致志地准备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同样的歌词,沈绿浓唱了两遍。相比于屈沧溟的眼眸深邃,精神紧绷,她倒是还算松弛,看向屈沧溟的目光,温柔缱绻痴缠。 虞兮记得二十一世纪“音乐裁缝”大张伟说过: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把手脚捆住,嘴巴堵上,也可以从眼神里流露出来。沈绿浓的眼神她太熟悉,她对屈沧溟是有爱情的。 《凤求凰》曲终,有人抱了一个类似琵琶的乐器上来,递与沈绿浓。 一群着异域风情舞衣的舞姬们一拥而上,把沈绿浓围在中间。沈绿浓着绿衣,她们穿红,一样的露着雪白的玉臂,纤细的腰肢,沈绿浓站在中间抱着那个像琵琶的乐器领舞,场面之美,虞兮好似看了一场春晚,又像置身敦煌莫高窟里,看了那些千年前的壁画。 目不暇接,直男官员们更是赞叹不绝。 “啊,绿浓真好看。”小直男凤怀瑾对这种白白软软的女孩子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星星眼赞叹。 虞兮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舞姬们簇拥着沈绿浓,离首席位越来越远,又从远处,越来越近。 突然几条舞带“咻”地对着凤怀瑾、虞兮、凤逸阳三人飞来,沈绿浓那条已经绕上了凤怀瑾的脖颈。 凤怀瑾却并没有如虞兮所想大喊大叫,而是盯着沈绿浓,数道:“一、二、三……” 舞带越收越紧,沈绿浓却在凤怀瑾数到七时,吐血倒地,晕了过去。 诺大的世德宫乱做一团,御林军们一拥而上,把所有舞姬团团围住,一个都没有跑掉。 虞兮被眼前这场速战速决的变故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哪里还有保护凤怀瑾的心思。好么,敢情这小家伙早就料到了沈绿浓的来意,假意年纪小被她唬得团团转,实则就等着今日了。 凤怀瑾这个天天假装无害,扮猪吃老虎的劲儿,可比他皇叔可爱多了。 而且,这步棋走得好。一来,有今日这么一场闹剧,凤怀瑾在群臣严重一定会更加有威信。二来,沈绿浓的行动代表鞣然,等鞣然过来谈判之时他必可以以此狮子大开口。 虞兮为自己低估了凤怀瑾懊恼不已。 她虽知道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却真的不知道他如今已是羽翼丰满,聪明过人。她还当他是个只知道扑到叔叔婶婶怀里撒娇的小可爱呢! 凤怀瑾看刺客们已经捉拿归案,赶紧一头扑进凤逸阳怀里,拍着胸口撒娇道:“皇叔,吓死我了,我好怕。” 凤逸阳看着这个一脸无害的家伙,忍不住扶额。 “刚才不是杀伐决断的不是你么?”凤逸阳揶揄他,想起小家伙刚才临危不乱的样子,忍不住又笑:“看来,我跟你皇婶回陌南养老日子指日可待了。” “不不不,皇叔,小叔,我需要你啊!”凤怀瑾连忙用脑袋蹭蹭凤逸阳胸口,继续撒娇。 “你不说沈绿浓是你朋友么。”虞兮忍不住在凤怀瑾身后,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 “朋友归朋友,我不能被她要挟啊。”凤怀瑾并不从凤逸阳怀里出来,闷闷地说。 原来,沈绿浓到上京后,由凤晴岚托人带进了宫。她看凤怀瑾年幼,又好说话,便一直试图赢取他的信任。 凤怀瑾将计就计,几天下来先消除了沈绿浓的疑虑,每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又依着沈绿浓,新招了好大一批舞姬入宫。 沈绿浓看凤怀瑾年幼,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这才撺掇着凤怀瑾早日设宴,自己为他表演壮门面。 “皇叔皇婶怕是不肯,不如朕去劝劝他们。” “那陛下要保守秘密,不要透露我会为王爷王妃表演哦。” 这才有了凤怀瑾去靖王府那一幕。 至于沈绿浓吐血晕倒,是因为被凤怀瑾提前下了药在茶里,一动用内力便会发作。 “药从哪里来的?”虞兮忍不住颦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药是自己医药箱里的。 “这个嘛……”凤怀瑾吐吐舌头,不肯做声。 凤逸阳强行把他的头扳正看着自己。 “从你皇婶那里偷的。” 陈述的语气。 “...是。” 虞兮又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你去靖王府那天?” 凤怀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一国之君偷药,手段确实有些不那么入流。不过他看过虞兮的医药箱,知道她瓶瓶罐罐多,功能标注得又全面,找别人不如找她,直接问又会暴露意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了个民间神偷进了靖王府。 第157章 屈沧溟求情 虞兮伸手揪了凤怀瑾耳朵,把他揪到自己面前来。 “你小子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不能怎么样你是吧?我的东西你都惦记?” 她倒没有真的多么生气,只是被这小子偷了药如今才发现,确实有些没面子,不教训他两句以后成何体统。 “哎呀,小皇婶,婶婶,虞兮姐姐。”凤怀瑾撒娇的功力连虞兮一个女孩子都佩服,他抓着她的手左右摇晃,耍赖起来。“不告诉你,不是怕你们担心么。就想着一锅端了这帮女刺客,再跟你和皇叔赔罪。我错了,我错了。” 虞兮被凤怀瑾抓着胳膊摇晃个不停,忍不住“噗”得一下笑了。 “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爱撒娇。”都是凤逸阳惯的,她暗想。 凤怀瑾看她不再生气,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来。 虞兮是什么人,可是皇叔心尖宠,她要是真不高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皇叔不高兴,皇叔不高兴,一定要打他屁股。 他堂堂一国之君,可不能总被打屁股啊!凤怀瑾庆幸得想。 谁知,凤逸阳像长了透视眼似的,明白凤怀瑾想什么,伸手对着凤怀瑾的屁股就是左右各一把掌。 “啊!皇叔,我不要面子的啊!” 凤怀瑾又是哇哇乱叫,惹得凤逸阳和虞兮笑个不停。 众臣们早就被遣散了,偌大的世德宫只有他们三个,这个情景才没有被人看在眼里。若传出去,他堂堂皇帝陛下还会被自己的叔叔打屁股,好容易树立的威信也就荡然无存了。 “陛下,鞣然二皇子求见。” 世德宫外有人高声传话,话音到一个宫人耳内,再传给另一个宫人,一层层传进厅内来。 “八成是想替沈绿浓求情。”凤怀瑾道。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替沈绿浓有什么情好求的。”凤逸阳就要让宫人把屈沧溟赶回去。他对他是一百个讨厌,一千个气愤。 虞兮笑道:“难得一片痴情,让我们见证一下,哪怕不通融,听听也好。” 凤逸阳头一次见虞兮这么爱看热闹,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一片痴情?” “沈绿浓过来救屈沧溟分明是个人行为,小聪明用惯了,以为靠自己就能转变局势,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她中了怀瑾的计。”虞兮解释。她本以为沈绿浓有多高明的手段,可见也不过如此。 最早非要与她们同车来上京,应该是要从凤逸阳下手的。后来发现凤逸阳根本对她不屑一顾,才剑走偏锋,选择了入宫接近凤怀瑾。 两个国家的事,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里有她想得那样简单? “何以见得是个人行为不是鞣然搞的鬼?”凤怀瑾不解。 “因为如果是鞣然的行为,斐孤辰一定会给我信儿。”凤逸阳接话。不过,谁的行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安在鞣然君主屈恒之的头上。这样才能在他们赎回屈沧溟时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那好吧。传屈沧溟。”凤怀瑾对着厅外喊。 用的不是“请二皇子”,而是“传屈沧溟”,一层层传话到屈沧溟耳内,他的眸子更是变得幽深不见底。 这就是战败者的处境,这就是人质的处境。 “请吧,二皇子。”长安在外面听着,忍不住想笑。 这样传唤犯人一样的方式用在敌国皇子身上,真是解恨呢。 屈沧溟看到了长安藏不住的笑意,冷冷地问:“长护卫,你笑什么?” 长安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却难得嘴快了一回。 “我国天子化险为夷,外臣我心里高兴。”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屈沧溟吃了一晚上瘪,只恨不能跟长安当场决斗起来。但他有重要的事要做,耽搁不得。 “请你放过沈绿浓吧,她的一切行动我不知情,但是罪行我来承担。” 他见到凤怀瑾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凤怀瑾忍不住看了虞兮一眼,皇婶怎么猜得这么准! 他以为沈绿浓是鞣然皇帝屈恒之派来的呢,合着是因为沈绿浓和这个二皇子有情况。他还是年纪小,不懂这些。 凤怀瑾心里思绪万千,一边为自己识破了沈绿浓有些小骄傲,一边佩服虞兮的聪明。一边惋惜沈绿浓挺漂亮可爱竟然对屈沧溟这个家伙芳心暗许,一边又想自己该怎么拒绝屈沧溟。可面上,却还是少年老成的样子,木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凤怀瑾,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屈沧溟在世德宫外受辱已经气得牙痒痒,看凤怀瑾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气极。 凤怀瑾在虞兮和凤逸阳面前是个撒娇鬼,在外人面前却看着城府很深。他唇角一勾,冷笑道:“你担忧什么,你都没事,沈绿浓小姐是你们鞣然人,跟你一样是客人,自然也不会让她死。不过她有弑君未遂之罪,轻易放了难平我凤国民愤,自然要关押在地牢等鞣然的皇帝和太子来赎你时一并给个说法。” 言下之意很明显,沈绿浓杀他的罪名,要一并安在鞣然头上。 “绿浓刺杀你,不是我鞣然的安排,是她个人所为。若你放她走,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屈沧溟早就看出凤怀瑾不是个庸辈,对他早有提防,说辞也是来的时候提前想好的。 “这话说的没意思。二皇子你能不能全身而退,还要靠你父兄来谈条件,沈绿浓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担保而平安离开呢。” 凤怀瑾毫不客气,仿佛他是个大人,眼前的这个成年男子才是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屈沧溟万人之上许多年,在凤国的这段日子算是把一生的委屈都受尽了。 他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对着凤怀瑾行了个拱手礼。 “沈绿浓是我的女人,她身子弱,受不了地牢之苦,一切罪责由我屈沧溟承担,还请凤帝高抬贵手,放了我爱的女人。” 骄傲的头颅低下去,人也矮了一截似的。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沈绿浓这个女人——这个在虞兮看来有点做作,努力装小白兔,却能在关键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爱人的女人。 第158章 真傻 虞兮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交涉,并没有多言。 她不喜欢屈沧溟,却打心眼里对屈沧溟并没有深仇大恨,二人为敌不过是处境不同,各自为自己的国家效力罢了。但对鞣然她是厌恶至极的,毕竟一个能在楚清辞卧底身份暴露后杀害卧底全族的国家,让人不齿。也正因如此她才主张吞并鞣然,把六国变成五国。 谁知凤怀瑾突然道:“放了沈绿浓也不是没有商量余地,但这件事,朕说了不算,皇叔说了也不算,要听皇婶的。皇婶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罢,狡黠地对虞兮使了个眼色。 凤怀瑾知道屈沧溟对虞兮在鞣然地牢用刑的事,想让虞兮在沈绿浓身上还回来泄愤,她懂。但虞兮不是那样小格局的人,她有自己的主意。 虞兮不得不轻声咳了一声,缓缓道:“凤国人比较淳朴,没有鞣然地牢那些千奇百怪的刑罚,沈小姐关在里面不会受太多苦,最多狱卒打上她几鞭子也就是严重的。再忍忍,关个十天半月,屈恒之和屈槐序可能就会来了。我国摄政王和天子宅心仁厚,断不会把你用在我身上的刑罚用在沈小姐身上,放心好了。” 屈沧溟的脸色变成了难看的青灰色。 “靖王妃,之前我得罪了你,向你道歉。绿浓从小怕黑,关在地牢她一定受不了。你要城池,要土地,要百姓,我先立了字据,到时候父兄来了一并给你也是一样的。” 他对虞兮行了个深深的拱手弯腰礼,眼里全是对沈绿浓的担忧。 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人爱,沈绿浓的绿茶味儿都要从鼻腔冲进虞兮的天灵盖了,依然被屈沧溟爱得发狂。 屈沧溟这个重权轻人,觊觎父兄天下要谋反的家伙,虞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沈绿浓却能舍命来凤国救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虞兮感慨。 凤逸阳在旁边看着自己谈论国政杀伐决断的娇妻,又满足又欢喜。她这样光芒万丈,让他为她做梯子作陪衬,他是心甘情愿的。 哪里有这样的女人啊。 当年的楚清辞,已经算得上有勇有谋,也没有她这样极致的英豪之气。 这个女人,他最初觉得她若是个男儿身,一定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觉得,她无需是男儿身,便让他甘心为她保驾护航,做左膀右臂。 凤逸阳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虞兮,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凤国最尊贵的男人都事事以虞兮为重,屈沧溟才知道,这个女人之前被他低估了。她才是核心,是他想要跟凤国交易的关键点。 “我跟沈绿浓一起经历了太多事,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沈绿浓做作,屈沧溟如何不知道,可这在他眼里是极小的瑕疵罢了。 “那你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呢。”凤逸阳在旁边冷冷道。 虞兮无语地叹口气,这男人耿耿于怀屈沧溟对她用刑的事,真的像个孩子。 屈沧溟大概也觉得凤逸阳幼稚,张了张嘴,愣是没有想出什么怼他的话来。 “得了,沈绿浓行刺人证物证俱在,谅她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放出来和二皇子一样做人质也是可以的。”虞兮思索片刻道,又问凤怀瑾,“给她用的药可是化骨散?” “是。”凤怀瑾点点头。 “放心吧,化骨散是我研制的,只会让她内力全失,其他没有什么妨碍。”虞兮又对屈沧溟说。 凤怀瑾于是吩咐人去地牢又把沈绿浓提了出来。 前前后后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沈绿浓竟然更霜打的茄子一般,不仅精气神儿全无,连脸上那点孩子气粉嘟嘟的感觉都没了。救屈沧溟不成,受了打击,再加上被虞兮的药伤了元气,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幸好你偷的不是砒霜,要不就见不到活的了。”虞兮无奈地望了凤怀瑾一眼。 凤怀瑾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怎么行呢,绿浓姐姐对朕这么好,朕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绿浓姐姐死呢。不过,绿浓姐姐果真来行刺朕,可是让朕太过伤心了。” 沈绿浓本就身体不舒服,被凤怀瑾的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乎晕厥过去。 “真傻,怎么至于的以身犯险呢。”屈沧溟倾身上前拨了下沈绿浓额前的乱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我怕太子从中作梗,朝廷迟迟不来救你。”沈绿浓哪里还有平日里娇滴滴软糯糯的样子,整个人平静又决绝,简直像平日里的虞兮了。 屈沧溟深深地叹了口气。虞兮、凤逸阳、凤怀瑾三人更是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显然她的担忧是对的,鞣然那边迟迟没有使节过来,必有问题。 “真傻。”屈沧溟只是怜惜地望着沈绿浓,缓缓道,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 养慈宫内。 “他们都解决了?”太皇太后微微阖着眼休息,问前来报信的小太监。这几年,她觉得自己精气神儿越来越不行了,看上去没有那么衰老,可骨子里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小太监满脸堆笑:“解决了,都解决了。皇上真是厉害,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雄才大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这孩子比他皇叔强。老二有的是本事和手段,偏偏从小对江山社稷不感兴趣,逼得老大时日无多时还赶紧生个太子出来。怀瑾这孩子,自小受的教育便是要做一代明君,便是以江山为重,凤国交到他手里我才能放心。” 都说高处不胜寒,太皇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没有真正的朋友,很多话只能跟眼前的宫人们念叨。可小太监小宫女们要真的那么有格局懂家国天下,也不至于几年来只能天天围着她端茶倒水了。 “皇上这般年少有为,摄政王九千岁也是功不可没。”小太监知道凤逸阳在太皇太后心里的地位,赶紧马屁跟上。 太皇太后忍不住哂笑一声。 “老二啊,现在就是个老婆迷。” 第159章 让我怎样疼你才好 太皇太后自己都好奇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出来。 大的爱楚清辞爱的死去活来,虽然本身就有疾病,可楚清辞的离去毕竟加重了他的病,让他走得更早。 小的又爱虞兮爱的死去活来,事事以她为重,更是个痴情种。 想起这件事来,她就气儿不顺,可虞兮又确实为凤国改进武器立了大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心想着若闫惜娇能给凤逸阳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闫惜娇可比虞兮听话多了,也更好掌控。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格局也不如虞兮,可毕竟只是个女人而已,未必人人都像虞兮,主意那样正,又恨不得让男人成为她的附属品。 闫惜娇若进了靖王府,起码两个儿媳妇,一个聪明伶俐为国立功,一个能知疼知冷,对自己儿子体贴入微,闫惜娇是嫁过一回的人,父亲的职业也不比宫寻,做侧妃也不算委屈。 “太皇太后,按规矩,宴会散了王爷和王妃一会儿还要来养慈宫给您请安,要不,奴婢们伺候您更衣?” 小宫女看太皇太后还穿着一身常服,忙试探着问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 “不必,提前去跟老二和虞兮说一声,就说今儿他们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来请安也是一样。” 她对虞兮称不上多喜欢,但也绝不讨厌。她只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本能的不习惯她的身份是自己的儿媳妇罢了。 而凤逸阳和虞兮那边,正从世德宫出来要往养慈宫去。 被太皇太后的下人们拦在半路,凤逸阳笑道:“也罢,这快两个月没见了,老太太倒是不想我。”心里如何不知道她还因为自己伤了闫惜娇的事儿置气呢。 只伸手牵了虞兮的手,往回走。 虞兮知道太皇太后对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本能的不想同她过多相处。她也是一样的,跟老太太没什么共同语言,不去乐得自在。 她却不知道太皇太后跟凤逸阳生气的事,还拿闫惜娇当成一个温婉可爱的好姑娘呢。 “‘情’字最让人心伤,世间人本来聪明的聪明,骁勇的骁勇,雄霸天下的雄霸天下,遇到一个‘情’字,都是一样的弱小无助。你看屈沧溟,雄心壮志,心里装着鞣然的江山,不也难过沈绿浓的美人关。” 虞兮想起屈沧溟和沈绿浓的事,也是感慨万千。 凤逸阳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看她。 “怎么?”虞兮不解,仰头与他对视。 凤逸阳对着虞兮那永远含着一汪水的眼睛吻下去,虞兮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的唇蹭了下睫毛,又吻到脸颊上。 “知道‘情’字的厉害,以后就不许悄无声息地跑掉,留我独守空房。” 虞兮离家出走的事,始终让他意难平。一面生气,一面心疼着这个女人。 “你知道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以后,真跟我生气了,就骂我,打我,把我赶出去也行。就是不许自己悄无声息地跑掉了。”他双手扶住她的双肩,低头认真地凝视那双眼睛。 虞兮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 “知道了。”有什么哽在她的喉间,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的心,好像被雷神之锤重击了一下,疼得要碎了。 凤逸阳是这个国度里权力最盛的男人,竟然能拿出这样的耐心与宠爱对待她,她还有什么所求呢。 满心,只剩下心疼。她何时成了这个男人的弱点,成了他的软肋呢。 回去的一路上,虞兮都闷闷的,沉默不语。眼圈也是红红的。 凤逸阳知道她被自己那番话惹哭了,在马车里伸手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虞兮把头往后靠在他的肩上,二人就这么相拥着一路回到了靖王府去。 到王府时凤逸阳的双臂都有些麻了,正想叫虞兮下马车,这才发现她腮边挂着不知何时滚落下来的眼泪,竟然睡着了。 “被屈沧溟用烹煮之刑都一声不吭,我哄上两句就掉眼泪了,你啊你,让我怎样疼你才好。” 凤逸阳凑在虞兮耳边呢喃,把人轻轻抱起,一路抱进卧房去。 “大宝。” 虞兮被放在床帐内时突然说。 “怎么了,小乖。”这是凤逸阳给她的爱称。 后来才发现虞兮并未醒来,只是突然离了他的怀抱,下意识的反应。 为这个认知感到欣喜,凤逸阳脱了外袍也进了帐内,把虞兮轻轻收进自己怀里,同她相拥而眠。 沈绿浓如今和屈沧溟一样做了人质,连如厕,都有高手在外面守着。但屈沧溟也是着实地舒了口气——毕竟他伤害虞兮在先,若沈绿浓在地牢,他可不敢确定凤逸阳叔侄会不会对绿浓也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平日里,你最胆小,我摔个茶杯都吓得你躲起来,如今倒是像个勇士,都跑到人家家里来行刺了。”屈沧溟的眼睛无法从沈绿浓身上离开,只望着她,痴痴地看个不停。 沈绿浓的身份的确实养在鞣然二皇子屈沧溟府上的歌姬,却并非如她对凤逸阳所说从凤国掳走的。沈绿浓本就是鞣然人,自幼被父母卖到妓院做雏妓,她运气好,第一个客人就是二皇子的心腹朴归,朴归看她眉目清秀人又乖觉,便替她赎了身,送与二皇子做歌姬。 二皇子府上的歌舞姬跟一般王孙公子养在府上的歌舞姬不同,她们表面上是一群能歌善舞,温香玉软的美人儿,事实上,都是屈沧溟暗自培养的杀手。她们自幼在府里接受严苛训练,会功夫,懂暗器,更学会了用舞带将人勒到窒息的本事。 屈沧溟说,歌舞姬做杀手再合适不过。一来,人人都知道二皇子肯定有自己的羽翼,却不会怀疑到这帮终日里只知道歌舞升平的弱女子身上,二来,需要被他暗杀的大多是男人,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时,防备心会弱上许多。 沈绿浓就是他们想要的极致——极致的清纯与极致的**,让人一面不防备,一面又想要占有。 第160章 屈沧溟与沈绿浓 沈绿浓说自己十五岁,其实比虞兮还大,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 被卖到妓院时是十一岁,到屈沧溟府上是十二岁,但依然比那些从娃娃抓起的小女孩儿们年长上许多。 但她天资算好,不管学功夫还是学歌舞并不吃力。再加上人又乖巧,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平日里见了屈沧溟也只是行礼叫声“王爷”,并无他话,更不像其他歌舞姬那样,把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心写在脸上。 两年前屈沧溟身侧需要个伶俐的大丫鬟伺候,朴归便又举荐了她。 起初二人都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屈沧溟的衣食起居都是沈绿浓一手伺候,屈沧溟沐浴,她都要站在一旁抱着浴袍等待为他更衣。孤男寡女这样的相处,难免会日久生情。 沈绿浓对屈沧溟的心思,屈沧溟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有时候他伏案处理公务,一抬头,便看沈绿浓正痴痴地看着他。 有时候他喝多了酒昏昏欲睡,她湿了毛巾为他擦身子,擦着擦着,手便顿在他的身体上,没了动作。 屈沧溟又不是什么柳下惠,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夫妻之实。 屈沧溟最为介怀的就是沈绿浓的过去,她的第一次给了朴归!而且,哪怕她只是个市井小民,或者乞丐、孤儿都没有关系,她竟然曾经是个雏妓……一想起来,屈沧溟就心口发闷,难以释怀。 所以二人即便有了鱼水之欢,屈沧溟依然没有给沈绿浓任何名分。每次屈沧溟的欲望疏解后,不管多晚她都会穿衣起身回到自己属于丫鬟的小屋去。 同屈沧溟发生关系也有一年多时间,沈绿浓表现出了一个小女孩不曾有的成熟稳重,她从不仗着自己同屈沧溟关系“非凡”恃宠而骄,她的娇都在于觉得自己可爱上,时时刻刻表现出一副长不大的小女孩的样子。 屈沧溟知道沈绿浓私下里是什么模样,他有一回撞见她跟那帮比她年龄大不了几岁的舞姬撒娇,跟个八爪鱼一样,把手脚缠到别人身上去,还玩笑着嘟着嘴去亲那个姑娘的脸颊。二人正闹着,见屈沧溟走来,忙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 沈绿浓如何不知道屈沧溟介意她的出身,自己从来不敢提任何让屈沧溟纳她做妾的要求,做皇子妃,更是想都不曾想过。 在别人面前,她知道自己的身材与容貌可以获得不少好处,所以她又**又娇憨。在屈沧溟面前,她只是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把所有的机灵劲儿收起来,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爱到毫无保留才能长久,只要长久就够了。这就是沈绿浓所想。 哪怕屈沧溟有一天告诉她,让她为他而死,她也可以。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联络了其他歌舞姬一起到上京来,自己先混进宫里,又用了几天时间把其他人陆续带进来。她以后摄政王凤逸阳明察秋毫,但凤怀瑾还小,应该可以蒙混过去,谁知,一样的聪明铁腕。 爱令智昏,她真的太担忧屈沧溟了。 “我……都搞砸了,对不起。”沈绿浓的头低得极低,小声说道。 她这次的行为,不仅没有救出屈沧溟,还会让凤国揪住不放,借机多吃多拿,她是知道的。 人没能救出去,自己还给屈沧溟添了麻烦。 “我会一人担下所有罪责,不给二皇子和鞣然添麻烦。”头低了良久,没听到屈沧溟说话,沈绿浓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 屈沧溟伸手把沈绿浓拉进自己的怀抱里,张张嘴想要说些哄她的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现在就是个落难的异国皇子,能承诺什么呢。 凤逸阳和虞兮,屈沧溟和沈绿浓,两对儿虽然处境不同,浓情蜜意确是一样的。 而宫寻与凤晴岚夫妇,就不是这样的状况了。 从宫里回去的路上,宫承允独行,宫寻夫妇同乘一辆马车。 宫寻一上马车就冷下一张脸来,重重地往特制的马车靠椅上一坐,闭了眼睛不看凤晴岚,也不言语。 凤晴岚一愣,转而知道了各种缘由。 笑道:“哟,宫宰相这是跟谁生气呢?这么大火气。” 宫寻也不给凤晴岚好脸子,只道:“负责给宫里举荐人的,是不是你母亲家的远房亲戚,一个叫邓月娥的女官?” 凤晴岚也是沉得住气,明知故问道:“对啊,按辈分,我还得叫她一声表舅妈呢。老爷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哼!”宫寻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依然紧闭着眼睛,“这沈绿浓和那批鞣然的舞姬进宫可都是你那好亲戚举荐的。若不是皇上英明,发现了沈绿浓的狼子野心,使了个将计就计,今日可能就死在世德宫了!” 之前同虞兮夜谈时,虞兮暗示过宫寻凤氏对国家有二心,只是苦无证据并没有点明。如今再回想起来,宫寻只觉得后脊梁发凉。 这个夫人,当朝唯一的郡主,他真的小看她了。 他以为她只是自小养尊处优,嫉妒心是强一些,却从来都是不问政务,专心理家的,可如今看来,并没有这样简单。她一直跟朝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虽为凤氏皇族,初衷却并未想让凤国长治久安。 “她是我远房亲戚,鞣然歌姬刺杀就与我有关?那细论起来,她跟皇上还有亲戚呢,总不至于皇上想要杀自己。” 凤晴岚的神色变了变,眼神里添了些阴毒之色。但宫寻闭着眼,并没有看到。 他点出来,并不是要追究,毕竟无凭无据,凤氏又是他的正妻,传出去对他们二人谁都不利。 “那日有个女子来府上,正让我撞见,你说是荣王府过来的,给你送些点心,我便没有细问。脸没有看到,但如今一看跟这个叫沈绿浓的歌姬身形毫无二致。” 宫寻一字一顿道,语气笃定之极。他这些年官场不是白混的,识人有术这四个字,还是担得起。 凤晴岚脸色更难看了,沉默良久,缓缓道:“毕竟没看到脸,老爷天色太暗,你看错了。” 第161章 柳香云暴露身孕 凤晴岚说完,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但事已至此,除了咬死不承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宫寻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看凤晴岚,只沉默良久,悠悠道:“是呢,天色太暗,看错了。” 只此一句,一路上二人再无他话。虽然宫寻给了台阶下,但凤晴岚知道,这些不过是他顾及十七年的夫妻情分以及宫家的颜面罢了。在宫寻的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想回到从前就太难了。 马车里安静的仿佛有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宫寻好似睡着了一般懒懒地闭着眼睛靠在马车座椅上,只有脸上紧绷的肌肉和眼皮下飞速转动的眼珠能显示,他并没有睡着。 凤晴岚看宫寻的模样,也跟着生了闷气,独坐在马车一隅离宫寻远远的。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沉默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宰相府门口,听到下人们行礼道“老爷夫人回来了”,宫寻才缓缓睁开眼睛。 “二夫人休息了么?” 三个夫人里,柳香云最好相处,很有些淡泊名利的意思。宫寻实在是心里憋得难受,需要找柳香云去待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跟她一起坐坐也好。 有个丫鬟道:“还没有,奴婢刚从二夫人房里出来。二夫人许是吃了什么不合胃口的东西,今天吐得脸都白了。奴婢刚给二夫人送了些艾灸的器物过去,兴许这会儿正艾灸呢。” 宫寻点点头,道:“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找个大夫来,吩咐下去,厨房做点二夫人平日里喜欢的吃食备着,保不齐夜里突然饿了要吃。” 丫鬟忙点头应了。 凤晴岚在一旁看着,脸色更是白一阵红一阵,又气恼,又因为刚才的事亏心不敢发脾气。 凤怀瑾那边又如何不知道是凤晴岚从中搞鬼,同沈绿浓里应外合呢? 他早在沈绿浓进宫头一天就问了是谁引荐的,后来看一个个面孔陌生的舞姬进来,更是起了疑心。 那晚沈绿浓准备世德宫刺杀前,邓月娥便被控制了起来,如今更是秘密关押着。 该审问的已经都审出来了,只是苦于没有物证而已。倒时候凤晴岚咬死了说邓月娥诬陷于她,让她当堂翻了供,不仅对凤晴岚造不成实质性的打击,还会让荣王府从此同朝廷对立,因此树敌。 虞兮倒是给凤怀瑾出了个主意,只要让屈沧溟和沈绿浓在公众面前亲口承认是凤晴岚从中运作,纵是没有其他证据,屈沈邓三人的口供能对上,罪名也能成立。 可屈沧溟的性子哪是任人摆布的主儿呢?而沈绿浓只肯听屈沧溟的话,屈沧溟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 这件事并不简单。 好在还有时间,凤晴岚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等她下一步动作并没有那么难,需要一点耐心罢了。 让凤晴岚因卖国罪名而死,只有这样,虞兮为母报仇才更有价值。 当晚,宫寻自然而然地睡在了柳香云房里。 知道柳香云身体不适,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柳香云也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她还不想让宫寻知道她怀孕的事,按照她和虞兮的计划,前三个月瞒下来是最好的,反正也没有显怀。 等月份大显了怀,她可以按虞兮说的去靖王府住上几天,对外称回娘家了,人却在靖王府养胎,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有个丫鬟带了大夫来给柳香云诊脉,说是老爷昨日吩咐的。 柳香云无奈,只推脱自己昨日吃坏了,今日已经没有大碍,就要打发大夫回去。 宫寻放心不下,一直说大夫来都来了,看看无妨,硬按着柳香云诊了脉。 猝不及防,柳香云怀孕的事就这么暴露了。 “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能再有一个属于我和香云的孩子。” 宫寻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欣喜异常,看着柳香云有些语无伦次。 “难怪,算命的说,说我命里有三双儿女。” 说完觉得不妥,又忙说道:“不对,夫人你不要多虑,儿子女儿都可以,只要是你生的就可以。” “我……” 柳香云抬头望着宫寻欣喜的脸,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想要个属于她的孩子,并不是想要个她和宫寻共同的孩子,也并不是为了生孩子稳固她在宰相府的地位,她只是想生个孩子,能陪着她,和她做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前些年你身体不行,生不了孩子。上天垂怜,如今你我人到中年竟然还有这样的福气。”宫寻不顾丫鬟们和大夫在场,握住柳香云的手说个不停。 三个夫人里,他和柳香云最为亲厚,因为柳香云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懂得,却什么都不争。如今她有了身孕,宫寻仿佛又从中年人变成了新婚燕尔的小伙子,欣喜极了。 柳香云看宫寻兴奋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得愧疚。 用另一只手拍了下宫寻的手背,取笑道:“又不是头一次做父亲,自己都是有五个孩子的人了,第六个还这样激动。” 宫寻并不觉得羞,也跟着笑。 “前五个都已经长大成人,早就过了最好玩的时候。小六儿不一样,咱们人到中年,还能慢慢看着长大,别有一番乐趣。” 柳香云心里骂自己矫情,多个人爱孩子还不好么?何况,这本就是她和宫寻的孩子啊! 她的孩子,以后是不是要叫司徒尚舅舅?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司徒尚好不好…… 宫寻看柳香云发呆,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对丫鬟们道:“吩咐下去,以后二夫人这里开小灶,做饭捡着二夫人合胃口的来,你们在二夫人这里做事也要格外小心周到。” 丫鬟们纷纷行礼,答应了才出去。 柳香云有些忧心,面上也就露出焦虑不安的神色来。 “你怎么了,一直梦想有个孩子,如今有了身孕,怎么还不高兴了?”宫寻见柳香云一直强打精神,忍不住问, 柳香云思索片刻,便把几个月前虞兮在她院子里挖出绝子蛊的事说了。 第162章 朱四喜暴毙 宫寻听闻,神色大变。 “绝子蛊”他也有所耳闻,只是这样的事情能发生在身边,确实让他大吃一惊。 “二夫人的院子每年都是谁来松土?” 宫寻走出门去问院子里各自忙碌的丫鬟们。 “是朱四喜。” 丫鬟们答道。 宫寻对这个朱四喜有些印象,不是因为他在王府的时间长,而是因为他比起一众精干的家丁来,过于肥腻了些,200多斤的体重,身高也就五尺左右,脸上鼻子两侧长期汪着一片油光。 但他每次见到宫寻都点头哈腰,殷勤圆滑得很,做事也没什么差错,宫寻虽然心里不喜欢他,却也不好说什么。 宫寻听说松土的是朱四喜,点点头,眼里出现阴鹜之色。 这朱四喜是凤晴岚带进相府的,他如何会不知道!他的郡主夫人啊,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竟是如今才慢慢发现她的真面目。 “把朱四喜传来问话。” 宫寻冷声道。 一个丫鬟匆忙出去了。 宫寻气得脸色青白,只想着赶紧审问清楚。这么些年了,凤晴岚在他眼皮子底下,到底是搞了多少小动作! 柳香云知道这也是一步险棋。把绝子蛊的事说出来,就相当于公开与凤氏为敌,以后宰相府毕竟明争暗斗少不了,她一个孕妇,处境自然不会太乐观。 但若是不说,她怀孕的事情已经曝露,宰相府人多眼杂的,即便告诉众人不要声张,也未见得瞒得了。 倒不如把这件事让宫寻知道,以后二人真出了什么争端,宫寻好在心里有个准备,能帮她一把。也免得让凤氏恶人先告状去。 “万般皆是命。我前些年身子也不好,万一生了,孩子不健康,更是揪心。如今这两年身子好些了,再加上府上有个神医大小姐可以照应着些,还能让老爷你享受下老来得子的乐趣,不也是幸事?” 柳香云宽慰宫寻道,未几又假意颦眉:“只不过,这个朱四喜是怎么回事,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要做这样丧良心的事?!我一会儿定要问个清楚!” 宫寻咬着牙冷笑。 “朱四喜与你无冤无仇,可不代表别人就与你没有过节。这府里不想让你怀孕的,自然另有其人。” 柳香云心里知道,却依然做出吃惊的模样。 “你是说……不会吧?” “会与不会,等朱四喜来了一审便知。” 宫寻记得小儿子承泽幼时也遭过凤氏婢女的毒害,还好承允发现的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如今家里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两桩事都是凤晴岚的下人所为,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她头上。宫寻下定决心找凤氏要个说法,绝不姑息。 于是二人在房里一边说着话,一边等朱四喜。 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来,便又派了个丫鬟再去催。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老爷,二夫人,朱四喜在柴房暴毙了。” 待宫寻和柳香云赶到柴房时,正看到朱四喜面目狰狞地蜷缩在柴房一角,人已经僵硬了。 “奴婢找朱四喜找了好久,最后才在柴房里发现。” 第一个跑出来找朱四喜的丫鬟叫柳絮,是柳香云娘家带过来的,她惊魂未定地对宫寻和柳香云到,脸都吓白了。 宫寻凝视柳絮许久,并未看出异样,心里狐疑,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 “去靖王府把大小姐请来。”柳香云沉着冷静地吩咐下人们,于是又有几个家丁急匆匆出去了。 宫寻一向不太管家里的事,心里也纳罕大女儿虞兮不声不响,倒是很有得人心的本事。大儿子事事护着这个妹妹,现在二夫人也是如此信任她,自己平日里真的疏忽她了。 此时虞兮正在王府里教凤逸阳玩五子棋,传统围棋本就与五子棋有相似之处,凤逸阳又智慧过人,不一会儿便学会了,之后连赢虞兮三四局。 二人玩之前定下的规矩,每局赢的人要在输的人脸上画一笔。待宰相府的人到靖王府请人时,虞兮已经被凤逸阳画成了小花猫。两个眼睛周围各有一圈,鼻侧脸颊还画上了猫咪的胡须。 “人聪明,赌运却差得很。” 凤逸阳看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被自己画得不成样子,想大声笑她又不敢,憋得一张英俊的脸通红。 “都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你要敢笑我,我就让你情场失意。”虞兮抬眼威胁地盯着凤逸阳,更像一只要伸出爪子的小花猫了。 凤逸阳只低了头,极力不看她,得意之色从不断耸动的肩膀上都可见一斑。 “有急事么?”小花猫抬起脸问宰相府的下人。 王爷都不敢取笑王妃,下人们更是低着头,不敢看虞兮的脸。 “府上出事了,二夫人让请您过去一趟。”家丁们说,只低着头盯着地面。 虞兮赶紧拉了凤逸阳就要骑马王宰相府去。 “别急,给你备马车。”凤逸阳稳住她,赶紧让人备马车。又命人去湿了毛巾来,亲自为她擦干净脸。 “来不及了,都什么时候了。”虞兮嫌马车慢,牵了匹马就要翻身上去。凤逸阳赶紧搂着她的腰肢紧随其后,一手扶着她,一手拉着缰绳往宰相府冲去。 凤逸阳知道,虞兮是怕柳香云出事,毕竟柳香云有孕在身,是非常时期。 这个女人,重情重义到极点,看着聪明理智,却非常愿意为别人着想,这是他喜欢她的地方之一。 也有别的女人为了被他注意,拼了命地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多么温柔善良,私下里却不把身边的人当人看,这种事他也听说过不少。 而宫虞兮,看似平平淡淡,心里却极其拎得清。 她对亲疏远近之分有自己的一杆秤,这杆称的衡量砝码不是利益,也不是财富地位。而是这个人本身的价值观,已经值不值得被她帮。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真的得人心,才能让那么多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飞奔到宰相府时,连人带马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二娘,你没事吧?”虞兮看柳香云面色如常,好端端站在那儿,才松了口气。 第163章 御虫 柳香云看虞兮和凤逸阳来得这样快,又看她眼里难以掩盖的担忧神色,心里跟着一热。 自从她表明了是自己人的身份,虞兮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就真的真心对她,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忙。 都说人心换人心,虞兮的真心相对,让柳香云也忍不住对她另眼相待,事事信赖她。 “我没事,是府里的家丁朱四喜今日在柴房暴毙了,你懂医术,让你来府上看看死因。”柳香云拉了虞兮的手道。 “朱四喜在府上暴毙?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虞兮问,那眼神分明在问柳香云,你怀孕的事曝露了? “我院子里发现绝子蛊的事,今日告诉了老爷。松土种花一直是朱四喜负责,老爷让丫鬟来传朱四喜问话,谁知朱四喜就被发现在柴房暴毙了。” 柳香云说得简明扼要,虞兮也马上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朱四喜之死同凤晴岚脱不了干系,希望她来彻查。 虞兮于是跟着众人去了柴房,过去查看朱四喜的惨状。 朱四喜脸色青紫,一根根静脉显眼地微微凸起,眼睛也像两个铜铃一样的往外凸起,嘴巴大张着,仿佛临死前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 虞兮心说,这不美国电影里的丧尸么。 她忍着恶心,走过去掀开了朱四喜短袍的衣角,去看他的肋骨处。 果然肋骨处有两个青紫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牙咬了一口。 虞兮面色凝重了许多。 “怎么回事?”宫寻在一旁忍不住问。 “朱四喜是死于一种稀有的蛊毒,叫御虫。这种蛊是先把蛊喂给一个会咬人的虫子吃,或者是蟑螂,或者是蝈蝈,吃了这种蛊的虫子,是一定会咬人的,而且咬的过程中自己也会死去。” 虞兮记得义父的《本草要略》上有这方面的记载,冷静地说。 于是命下人们把柴房里的柴草一点点抱开翻找,果然,一只拇指大的蟑螂赫然躺在地上。它的肚子已经炸开,露出了里面的肚肠。 “来人,把府上所有人都叫过来,挨个查,是谁给朱四喜下的蛊。”宫寻心里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一定是有人在柳香云和他讲绝子蛊时,有人向凤晴岚走漏了风声。可是如今无凭无据的,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不必。”虞兮似乎早有准备,对宫寻摆摆手道。“朱四喜死的时候,凶手一定在场,蟑螂咬完朱四喜自己肚子里会产生一股毒气,然后炸开。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凶手也会毒发身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凶手能在六个时辰内吃掉一斤桑叶,不过凶手未必知道有这么个法子,而且桑树不吉,宰相府内根本没有桑树,咱们明天早上看谁毒发身亡,就知道谁杀的朱四喜了。” “虽然没有桑叶,可是……”柳香云想说府上的女红丫鬟们有个织造房,里面是养着蚕的,别说一斤桑叶,一百斤也有,凶手想找很是方便。 虞兮对着柳香云不停眨眼,她才闭了嘴。 “先把朱四喜的尸体找个地方停着,父亲,二娘你们受惊了,我送你们回房休息,明日凶手毒发身亡咱们再继续查。” 不待宫寻再说什么,虞兮忙一手拉了一个,就往柳香云住处去了。 毕竟是宰相府的家事,凤逸阳自始至终没怎么插手,就在一旁看着自家王妃。她认真做事,冷静淡然的模样也太迷人了。 “你什么意思。”几人回去的路上,孕妇柳香云小碎步跟在虞兮后面,把众人甩得很远,忍不住问。 虞兮悄悄把嘴贴在她耳朵上嘀咕了几句,柳香云这才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你真是太绝了。”柳香云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 “嘘”虞兮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个噤声的动作。 柳香云忙点点头,二人挽着手臂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 当夜,摄政王夫妇便留宿在了宰相府,睡在虞兮原来明德居的闺房里。 虞兮夜里自然是睡不着,一直在凤逸阳怀里睁大眼睛等消息。 “好了,睡会儿吧,乖。有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叫你起来。”凤逸阳心疼虞兮,强行伸手把她眼睛蒙上,让她先休息。 “咦,大宝你知道我在做什么?”虞兮有些吃惊,因为自始至终凤逸阳都冷眼旁观,并没有问过任何一句。虞兮以为他对宰相府的事漠不关心,也不想用这件事烦他,便没有对他说自己的计划。 凤逸阳沉声低笑:“若这点事我都看不明白,怎么配做你的相公。” “那凶手会不会也能看出来?”虞兮突然间有些不安。 “不会的,凶手若那么聪明,就不会被人借刀杀人了,你再等等。” 凤逸阳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后背。 虞兮迷迷糊糊竟真的有些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道:“王爷,都办妥了。” 凤逸阳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怀里的某人,谁知她早已睁开了潮湿的眼睛,就要披衣坐起。 这个女人做事的执行力惊人,真想做什么从不会犯懒,哪里像个被他万千宠爱的王妃,简直是个军营里的将士。 凤逸阳看着她笑,在微弱的烛光下伸手拿了衣服帮她仔仔细细穿在身上。 “哪有王爷伺候王妃穿衣服的道理。”虞兮有些害羞地嘀咕。 “天天告诉我你的世界人人平等,让我平等对你,怎么这会儿又说这些有的没的。”凤逸阳手里不停,帮她系着罗裙的带子,嘴上道。 “可现在不平等啊,明明像你在我下面了。”虞兮反驳他。 “哦?”凤逸阳尾音上扬,正系着衣带的手顿了一下。 “我倒是愿意在下面,毕竟在下面躺平比较不累。”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黄腔张口就来。 虞兮又红了一张脸,嫌弃地颤抖着手从凤逸阳手里把衣带夺回来。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的。别的事上你那么放得开,一到床帏之事就羞成这样。” 凤逸阳终于忍不住了,大笑着抱着她又亲了两口,二人才赶忙整理好衣衫出去看凶手。 第164章 变天了 原来,虞兮没有看错,朱四喜确实死于御虫蛊。而御虫蛊也如义父扁鹤记载一般,将人咬死时肚子会高高鼓起直到炸裂,释放一种气体。 但后面的话就完全是危言耸听,说出来吓唬凶手罢了。 什么样的假话最可信呢,就是用大量事实包裹住少量谎言,再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 如果她不是对御虫蛊的习性那样了解,说得那样头头是道,也不至于把凶手唬住,深夜跑到织造房去偷桑叶。 凤逸阳白日里听她在众人面前说只有桑叶能解毒,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桑树的桑,音同“丧”,是不吉之树,凤国上到王孙贵胄,下到黎明百姓,宅子里都没有种桑树的。 但宰相府家大业大,虽然没有桑树,却有织造房,织造房里养蚕纺丝,自然是会有桑叶的。 虞兮吓唬凶手若不吃桑叶,十二个时辰必会毒发身亡,凶手看她准确说得出御虫蛊,自然也就对虞兮的判断深信不疑。 整个王府,唯一有桑叶的地方就是织造房,这便是虞兮的高明之处,她让柳香云派可靠的人去织造房埋伏着,无非是想来个“请君入瓮”。 凤逸阳在一旁听着,便知道虞兮的用意,他怕宰相府的人不靠谱,让自己的小女人白忙活一场,这才安排自己的暗卫替她抓人去了。 “老爷,二夫人,饶命啊。” 虞兮和凤逸阳二人还未走到织造房,就听到里面远远的有哭腔传来。 “翠珠,我向来待你不薄,你是什么时候被凤氏收买,坑害于我的!”柳香云气得发抖的声音远远传来。 竟然是柳香云的贴身丫鬟翠珠走漏了消息。 原来,柳香云跟宫寻说绝子蛊之事时,翠珠便悄悄溜了出去给凤晴岚报信,是凤晴岚指使翠珠,在宫寻审讯前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朱四喜灭口,待柳絮奉命去找朱四喜时,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在柴房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凤晴岚人在自己院里,外面的情况可是清清楚楚。 白日里听说事情不了了之了,也是心里纳罕,虞兮都来了怎么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到了夜里,也是一夜辗转反侧,安睡不得。后来,三更的更鼓响了,听外面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心里“咯噔”一声,人也坐起来了。 都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没想到楚清辞的女儿这样厉害,瞒了十几年万无一失的事,就这样被她挖了出来,公诸于众。 本以为楚清辞人死如灯灭,她宫虞兮一个小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谁知道这个女孩比楚清辞更聪明冷静决绝。 一觉醒来,变天了。 凤晴岚神情呆滞一直坐到天大亮,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回忆这些年,她的少女时期,她也曾如花似玉的岁月。 ...... “逸尘,明日登基,你不要怕,从今后不管你想做什么,父亲让我告诉你,我和荣王府都站在你这边。” 十六岁的凤晴岚在御花园里为不满十五岁的凤逸尘将头发梳成成年男子模样,柔声安慰道。 “皇姐,等我登基后,封你做郡主。” 凤逸尘虽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却稚气未脱,回头看着凤晴岚,郑重许诺。 凤国的郡主封号向来非常严格,凤晴岚虽未出五服,毕竟只是皇室旁支,这个封号同乃父荣王爷地位等同,再加上凤逸尘一支只有凤逸阳一个兄弟,并无姐妹,更衬得这唯一的郡主身份如此重要。 “我只求你平平安安,不求做什么郡主。”凤晴岚并不在意,只是温柔地对凤逸尘笑着,伸手为凤逸尘把金色的抹额系上。 那时的她,所言即所想,是真的希望凤逸尘能稳稳当当做个逍遥皇帝,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平平安安就好。 后来,凤逸尘顺利登基,也践行承诺封了凤晴岚做郡主。 凤晴岚名义上是郡主,实则更像个在宫里照顾皇上饮食起居的女官。因自小和凤逸尘一同读书长大,后来她也一直住在宫里,凤逸尘登基后太过忙碌,更需要有人打理一切杂事。长辈里有当时的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扶持,平辈中能助凤逸尘一臂之力的就只有凤晴岚了。 也正因为如此,凤晴岚才一直到二十几岁都没有婚配。十九岁时太后有意为她指婚,也被她以“想多陪皇上几年”为由推辞了。 连太后都感慨,若凤晴岚不是凤逸尘同一姓氏的堂姐,而是凤逸尘的表姐,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对凤逸尘的忠心,立为皇后母仪天下,简直是不二人选。 可天下的规矩便是如此,宗亲间哪有成亲的道理。这对凤晴岚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心病,她多么痛恨自己也姓凤啊。 人都是这样,得来轻而易举的反倒不稀罕,那些越是纲常伦理不允许的,心底里越是渴望,越是叛逆。 凤晴岚就是这样。 明知道自己同凤逸尘没有任何机会,却越陷越深,每日里只想看到他,只想同他朝夕相处,看着他一点点成长。 后来,凤逸尘听从太后的安排选妃立后,她都没觉得有什么。 无非是,她暗地里做些手脚,让皇后和那些妃子们无法怀孕罢了。 以她当时在凤逸尘心里的地位,和被抬举程度,哪怕是皇后见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叫声“皇姐”的。 凤晴岚在宫里守着凤逸尘,一守就是十年。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此生不会再嫁了,就这样为家国天下,确切地说为这个做了皇帝的堂弟,奉上自己的一生。 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直到那日凤逸尘狩猎归来,第一次笑得那样满面春色。 “朕遇见了一只全天下最好看的狐狸。”他兴奋地说,“不过,让她跑掉了。” 她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笑容,满怀少男心事,可那时他明明已经二十有五。 又过了一阵子,他带了一个红衣少女进宫来。那个少女,斜飞入鬓的大眼睛和极尖的下巴,打眼一看,可不就是一只狐狸么。 第165章 凤晴岚的恨 “皇姐,这是楚清辞。” 凤逸尘伸手把红衣少女拉到凤晴岚面前来,他像个十几岁的少年般雀跃,望向楚清辞的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就在那一刻,凤晴岚的心经历了一场酷烈的暴风雪,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模样。 她艰难地对着楚清辞挤出一个笑脸,心里疼得刀绞一般。 凤逸尘有那么多妃子,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可眼前这个少女,她一定是不同的。 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凤晴岚这个堂姐在凤逸尘心里的地位,对她巴结逢迎得很,只有楚清辞,也对着凤晴岚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凤晴岚看到楚清辞本就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看她这个态度更是心里不喜。 光阴荏苒,宫里的日子虽无趣,却并不缓慢。 楚清辞没有任何名份,在宫里一住就是一年。 凤晴岚虽然不喜欢她,也不敢贸然冒犯她,只能尽可能离得远一些,不来往便是了。 倒是凤逸尘时不时来她这里,絮絮叨叨说上些楚清辞的事。 “你看她跟个女中豪杰一般,事实上娇气得很,那日被花枝划伤了手,委屈得眼泪汪汪了好一会儿,被朕发现后自己又不好意思了。” “楚清辞再不同意封妃,朕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了。朕长这么大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一个楚清辞怎么这样难......皇姐,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楚清辞喜欢鸢尾,那么寡淡的蓝色花有什么好的。”他抱怨,转身去亲自去了产地,挖了一株最好的来种在她的凤栖阁前。 一桩桩关于她的事,都出自凤逸尘之口,他眼里的楚清辞娇美纯粹,需要给予足够的爱和呵护。 一年之久过去,那个女人才算正式同意凤逸尘的追求,封了妃。人却没有真的住进后宫去,而是依旧住在凤栖阁。 二人新婚燕尔,自是黏在一起,火热异常。 凤逸尘也因为有了楚清辞的缘故,对凤晴岚也疏远了许多。皇上同谁亲近,宫里的女人们就把眼睛放在谁身上。 慢慢的,女人们的核心就不再是她凤晴岚,而是楚清辞。 过去,凤晴岚尚可以拿自己同凤逸尘是近亲,不能相爱,来自欺欺人。 如今,连这样的谎言,都被事实揭穿:凤逸尘爱的是楚清辞,即便她凤晴岚不是凤逸尘的堂姐,凤逸尘爱的依然是楚清辞而不是她凤晴岚! 失去了幻想的凤晴岚,只好无数次地同自己对抗,无数次地劝自己妥协。到头来,接受了这个现实,告诉自己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就好,是什么身份,什么位置,不重要。 再后来,就是有名的“凤栖阁之变”了。 楚清辞敌国密探的身份曝露,在凤逸尘和太后的安排下假死出宫。 这才是她跟楚清辞真正过节的开始。 她凤晴岚求之不得的男人,她凤晴岚默默守护的男人,却被一个敌国来的楚清辞哄得团团转,当傻子一样,骗了一两年。 更让她痛苦的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舍不得让楚清辞死,处处为她着想! 本就得了绝症的凤逸尘,还在楚清辞离宫后迅速衰老了将近十岁。 她爱之如命的男人,却被这个坏女人如此践踏,她恨! “楚清辞,皇上太后不杀你,可我早晚会亲手杀了你。” 楚清辞假死前,她把唇凑上楚清辞的耳朵,小声道。 “我等你,杀了我,你才有机会得到凤逸尘的心。” 楚清辞如刚进宫时那般,对她淡然一笑,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凤晴岚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对凤逸尘的痴恋,她以为瞒得天衣无缝,事实上根本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楚清辞知道,那凤逸尘和太后,也一定是知道的。 这些年,她就这样,活成了一个人人知道,却从不说破的笑话罢了。 呵呵……她恨! 她全身的血液都冲上颅顶去,这些年,她为了凤逸尘一直守到二十六七岁不曾嫁人,合着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凤逸尘只是不说,她喜欢他,他就由着她喜欢,她对他好,也由着她,她为他守着处子之身,不肯嫁人,也由她去。 这就是凤逸尘的心,只对爱的人温暖,只对楚清辞是有温度的。 楚清辞走后,凤晴岚痛哭了一天一夜。 之后便找借口离宫回了荣王府去住,也是那个时候,去见了鞣然的一国之主,把楚清辞的事告诉了鞣然。 楚清辞全族被灭,也是凤晴岚把这个明知会让她悲痛欲绝的消息带过去给她。 后面就是虞兮知道的事了:楚清辞知道全族被灭后,悲痛不已,求宫寻给她一个孩子。 而她凤晴岚,又千方百计将自己嫁入了宫家,只等有一日,能把楚清辞和这个孩子一并斩草除根。 她再也没有爱情了,她不会再爱任何人。 她要杀人也要卖国,要让楚清辞和凤国都不得安宁。 再后来,就是楚清辞大着肚子去讨伐鞣然,打了胜仗凯旋。 后来的后来,就是楚清辞生了她和宫寻的那个孩子,独自带着孩子生活。 第三个后来,她也有了孩子,心里的仇恨却依然没有放下。 无数个后来,凤逸尘驾崩。 凤国成了凤逸阳的凤国,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被渐渐架空了权力,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宫寻倒是得了重用,慢慢成了凤国的宰相。 时间过得真快,十八九年,也就这样恍惚间过去了。 她背负深仇大恨活着,还把女儿也培养成了睚眦必报的人,她从不曾真的快乐过。 随手找了张纸,写了张“和离书”放在桌上。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凤晴岚问里外屋子忙作一团的下人丫鬟们。 “夫人,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是收拾不完的。” “那就捡紧要的拿上一些,你们几个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再跟我回娘家去,其余的,留在二小姐院内,也不会有你们亏吃。” 凤晴岚伸手指了指自己从荣王府带来的几个丫鬟家丁道。 第166章 欲哭无泪 “老爷,二夫人,大夫人带着她的下人离府了。大夫人毕竟是主子,奴才们也不敢拦着。” 正厅内,翠珠跪在地上,宫寻夫妇正在问话,守卫慌忙跑来报信。 柳香云同宫寻对视一眼,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知道了,去把大夫人的院子落锁,贴上封条,以后这个宰相府再没有凤氏这个大夫人。” 宫寻早在心里思索过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吩咐道。 又怕柳香云心里不舒服,转头看了看她没有表情的脸,尬笑一声道:“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里真有同罪的道理。把凤晴岚赶出宰相府已经是极限了,她自己能知道离开,就代表着此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香云没有接宫寻的话,只是淡淡地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年纪大了,一夜睡不好就觉得乏得很,老爷怎么处理也不必告诉我了,反正我和我的孩子跟宰相府和凤氏皇族的颜面比起来,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四个字咬得极重,宫寻忍不住愣了一下,在六月的夏日都感觉到了凉意。 他不知道一向和气温婉,事事不争的柳香云对这件事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在宫寻眼里,这件事虽然是凤晴岚心肠恶毒,做得太绝,让柳香云十七年来没能生育,可毕竟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而且,他是当朝宰相,凤晴岚是郡主,他并没有制裁她的权力,赶出宰相府已经是非常有损凤晴岚脸面的事情了。尽管这个“赶”,还是凤晴岚听说消息自己走掉的。 凤晴岚走了,一向温良和蔼有主母风范的二夫人柳香云,扶为正房,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是好事一桩么。 看着柳香云疾步离去,好像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的样子,宫寻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起初不还在劝他么?怎么现在又不依不饶的。 可柳香云才不这么想。 她从小是个弃婴,爱的人又不能在一起。嫁了个不爱的人,一心想要个属于自己的血亲孩子,求而不得,本以为是身体的问题,十七年过去才知道是凤氏做的手脚。 这件事她不提就罢了,跟宫寻说起来,看他气愤的模样,以为自己这个男人真的没嫁错。 谁知,闹到最后,证据确凿,也不过就是轻飘飘一句“赶出宰相府就是极限了”。呵呵,翠珠可恶,毕竟只是个帮凶,她的下场一定是死,可凤晴岚这个始作俑者,却会好好活着,从宰相夫人,再变回荣王府的郡主罢了,荣华富贵依旧。 柳香云突然就明白了虞兮这些日子跟她说的人生而平等是什么意思。 人和人的平等,不是金银财宝一样多,也不是人人做皇帝宰相郡主。而是每个人能得到属于她的尊重,哪怕她肚子里这个姗姗来迟了十七年的孩子。每个人做错了事也要有他应得的惩罚,哪怕凤晴岚是这个国家唯一的郡主。 “主子,你怎么了,要不要把大夫叫来。” 院里的丫鬟们看柳香云失魂落魄地回来,都纷纷围上去问。 “六月的天,好冷啊。” 柳香云自言自语道,回到屋内一头栽在床上,无论丫鬟们担忧地问什么,再不言语。 而虞兮那边,早就在听到凶手是柳香云房里的翠珠后,被凤逸阳带回靖王府补觉去了。 “你在场不在场都决定不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何苦给自己添堵。”凤逸阳骑马去的宰相府,依然抱着她骑马回去,在身后望着她雪白的后颈说。 虞兮心里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有些不悦地嘟哝:“以父亲爱面子的性子,无非是让凤晴岚离开宰相府,这件事一定会压下来,不让外人知道。” 她并未想趁着这件事报自己的仇,心里只是心疼她可爱的二娘柳香云,受害人是她,却得不到公平的处理,她心里得多么委屈。 “给她一纸休书也好,和离也好,这样的解决方式已经是最重了,毕竟事关皇家和宰相府的颜面。”凤逸阳淡淡地道,他如何不知道虞兮在想什么,只是这些年来这种事宫里见多了,到最后也无非是把狠毒的妃子打入冷宫罢了,凤郡主是凤氏皇族的女儿,当然更不能处以极刑。 杀惊鹊的人之所以还在地牢里关着,不也因为凤郡主身份特殊,不会因为杀了一个小小的丫鬟真的受什么大的牵连。何况,她在害死惊鹊这件事里,也不过是个帮凶。 虞兮不再言语,把头慢慢靠在身后这个温暖的胸膛上。 要让凤晴岚死,只有让凤国上下知道她里通外国,最好抓了现行。她咬着牙恨恨地想。 当然,如果真的做不到,她也不再勉强自己了。她不还有斐冷邪么?斐冷邪答应帮她杀掉凤晴岚,就一定能想尽办法杀掉,即使手段没有那么磊落,也就顾不得了。 她有凤逸阳这样好的男人,她有自己的新生活,总不能余生都生活在仇恨里。 不过,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斐冷邪师徒了,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她都快忘了。 虞兮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斐冷邪刚从上京回到陌南不久,正在扁府厚着脸皮哄她义父开心。 摄政王妃被鞣然宰辅斐孤辰俘虏,又虎口逃生的事人尽皆知,扁鹤虽影影绰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还是因为这件事跟斐冷邪生了大气。 斐孤辰本就是他和斐冷邪之间的一道伤痕,如今还绑了他的宝贝义女,害得女儿差点死在屈沧溟手里,他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看见斐冷邪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 斐冷邪听说这件事后更是心里一沉,才匆匆赶了回去。 斐孤辰自幼不在他身边,他对这个儿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不介意他的政治立场,也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暗投凤逸阳的事,只想着真有一天斐孤辰落在凤国手里,有他斐冷邪在,还能保全性命。 谁知竟是斐孤辰掳走了虞兮……他和扁鹤这些年有情人难成眷属,不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个儿子!如今,他儿子还得罪了心上人的闺女! 真是,欲哭无泪。 第167章 可怜的斐庄主 167 “斐庄主,您回去吧,老爷说不想见您。” 扁府门外,扁鹤的老仆人尴尬地看着斐冷邪劝道,明明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这么死心眼,一连三五天都跟个木头似的杵在扁府大门口。 世间不都是说斐庄主轻功了得,想去哪里都轻而易举么,怎么连进他们扁府都这么艰难,要天天在大门口守着? 斐冷邪神色有些委屈,却依旧一言不发,就在门口站着不动。 他已经等了好几天了,扁鹤在府里躲着也是好几天没有去自己的医馆了,他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躲着不用出来。 年轻时就是如此,到如今还是这么大气性,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变呢。连句辩解的话都不让他说,几日前见了一面,就被撵出了门。 世人都说扁神医性情古怪,只有他知道,他哪里是古怪,分明是眼高心气儿高。非要别人事事不用他张嘴,都替他办周全,什么都不用他主动要,都要巴巴地捧了来送他。一旦什么事情做得不到位,在他心里的地位都会跟着下降。 斐冷邪正胡思乱想着,一顶青色的软轿慢悠悠从里面抬出来,到了大门口。 “扁鹤!” 斐冷邪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堵在轿前。 轿子停了下来,轿内的人却并没有作声,也没有掀开帘子。 “犯人坐牢前还有个辩解的机会呢,我连跟你好好说句话都不行么。” 斐冷邪委屈地直跺脚,又不敢贸然掀了轿帘冲进去,只隔着那层青色的布,恨恨地道。 斐冷邪和扁鹤纠缠了二十年,跟久了扁鹤的下人们早都见怪不怪了。 “你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我之事么。” 过了许久,轿内的人叹了口气,语气比几日前柔和许多。 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在门口一守就是好几天,大日头晒着,也不敢闯进来。 他今日再不出来,这家伙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我去郊外走走,你别挡路。” 扁鹤又道,吩咐轿夫继续抬。 斐冷邪听他语气温和了许多,忙说:“那……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腿长在你身上,你去哪儿与我何干。” 青色软轿悠悠然传出这么一句,就要走远了。 斐冷邪了解扁鹤,这句话已经是同意了。忙飞身上马,去给扁鹤开路。 扁鹤知道斐冷邪在上京帮了虞兮不少忙,这次斐孤辰的错自己迁怒于他,他也委屈,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义女差点死在鞣然,他就窝火,一窝火就想起斐冷邪和屈曼殊的旧事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边生气,一边又不忍心斐冷邪一连几日过来在日头下晒着,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台阶下。 “你说斐庄主是不是吃迷魂药了,他这样英俊,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啊,怎么就看上咱们老爷?老爷虽说长得也器宇不凡,可比起斐庄主可差太远了。” 待二人走远后,一个护院跟另一个护院嚼舌根。 “这些年老爷老了许多,不比从前了。往前推十几二十年,二人站在一起,跟画里走出来似的。不过,斐庄主倒是一点都没有见老,还跟过去一模一样。” 另一个护院打年轻时就在扁府,知道的更多些。 凤国有龙阳之好的贵族虽说不多,却也零零星星有那么几个,除了好男风之外,文韬武略样样行,人品更是没有瑕疵,所以凤国的百姓对这件事倒是淡然得很。 众人跟虞兮一样,更希望扁鹤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老去,至于他的伴侣是男是女,都没有那么在意。 更何况,这个喜欢扁神医的男人是斐冷邪,天下第一杀手,才貌双绝,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虞兮那边到了靖王府就被凤逸阳抱去卧房哄睡了。 这个“哄睡”是真正意义上的哄睡:大白天被凤逸阳双臂托抱在怀里,慢慢摇晃,还时不时轻轻拍上两下。 虞兮虽然相对于凤逸阳很是娇小,可毕竟是个大人,被凤逸阳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摇,尴尬症都要犯了。 “我不困啊。” 她徒劳无功地挣扎。 “昨夜就睡了那么一会儿,你身子本就弱,必须睡。”凤逸阳不听,抱着她肩颈的手臂往上抬了抬,好让她舒服一些。 “凤逸阳,我两岁么?睡觉要这么哄……” 细弱的手臂撑在凤逸阳胸膛上表示抗议。 “你在我眼里就是两岁。”凤逸阳低头亲亲她的鼻尖,哑着嗓子道。 她再乱动,就不是哄不哄睡觉这么简单了。 虞兮浑然不觉自己在玩火,此刻还满脑子凤晴岚和柳香云的事,根本睡不着。 纤细的手指隔着衣料在凤逸阳胸口划呀划,摸到了小小的凸起。 她脑子短路似的对着那点凸起,用两指捏起又放下。 凤逸阳发出“嘶”的一声,脸蓦地红了。 第一次看到他脸红成这个模样的虞兮,也一时间有些懵了。她在做什么啊,好像个……流氓。 “我错了,睡觉,睡觉。” 虞兮羞得双手捂在脸上,开始闭眼装睡。 她不知道,慢慢红起来的耳尖已经出卖了她。 “呵,小东西。” 凤逸阳再也没心思哄她睡觉了,把人放在床上,随即一个翻身,把她牢牢钳制在了自己身下。 “我……” 虞兮想要辩解,已经被凤逸阳温热的唇堵住了嘴巴。 二人自成亲后,这样的肌肤之亲已经有了无数次。可不知怎么,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一个激昂,一个羞涩,一个不知节制,一个欲拒还迎。 尽管这样,凤逸阳依然每次都觉得自己克制的像个圣人了。他生怕弄疼了她,生怕累坏了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当然,这个“小心翼翼”虞兮是感受不到的。 她每次到最后都呜呜咽咽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从来不肯大声,却一直能让凤逸阳感受到小小的抗议。 凤逸阳克制再克制,却依然能每次把小女人累到要虚脱,他也是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的骁勇,还是该心疼这个让人着迷的小女人。 “不要了。” 第168章 反间计 虞兮累得小声哼哼,抗议凤逸阳的索求无度。 “再忍一下。”他低声哄她,亲昵地对着她的耳廓吹气。 终于忍不住了,她咬上他的肩。 凤逸阳闷哼一声,最终也是由着她,并没有推开。 待结束时,二人都一身薄汗,虞兮刚才还心里百转千回没有困意,这下什么都没空想了,累得直接昏睡过去。 凤逸阳看着她酣睡的模样,笑道:“早知道这样就能睡着,何苦每晚上那样哄。” 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把人伸手搂进了怀里。 二人相拥而眠,待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凤逸阳自己先起床,想让人为虞兮准备些合胃口的饭菜,刚出卧房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子八爪鱼似的扑了上来。 全天下这么猖狂地要摄政王抱抱的孩子,除了凤怀瑾不会有第二个。 可凤怀瑾大晚上不在皇宫里呆着,跑到王府来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 鱼水之欢又睡醒一觉的凤逸阳心情愉悦,伸手抱了凤怀瑾并没有扔出去。 凤怀瑾把双臂吊在凤逸阳脖子上,双腿缠上他的腰。 “小叔,皇叔,我有事要跟你和婶婶商量。” 他把嘴巴凑在凤逸阳耳边低声说。 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声音道:“最近我的寝宫内闹老鼠,几晚上没有睡好觉了,我要跟皇叔一同睡。” 凤逸阳的眸子暗了暗,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也就势说道:“不许。你这么大个人了,又是一国之君,让外人知道独自睡觉都不敢,怎么做得了皇帝。” “皇叔,我就睡一宿,好不好,明日早上就回去了。” 凤怀瑾摇晃凤逸阳的肩膀。 此刻虞兮也整理好了衣衫,从房内出来。 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又是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凤怀瑾,你也是十好几岁的人了,天天往我男人怀里扑,真不像话。” 她伸手揪了下凤怀瑾的耳朵,取笑道。 凤怀瑾又像扑进她怀里,被凤逸阳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小皇婶,我今晚想住在靖王府。”凤怀瑾找准了虞兮是决策人,又道。 “我饿了,要去吃饭,你吃不吃?”虞兮没有正面回答他,而且往饭厅走去。 “吃吃吃。”凤怀瑾忙从凤逸阳怀里下来,跟上虞兮的脚步。 当晚,凤怀瑾就留宿在了靖王府。 谁知凤怀瑾夜里睡觉踢被子,大夏天染了风寒。世人都知道靖王妃是大夫,自然第二日也住了下来,由靖王妃为皇上陛下医治。 就这样,少年天子在叔叔婶婶的府上一住就是七八日,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本来凤逸阳还要赶他回去,一看生病了,哪里还舍得。 放话出去说反正朝廷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他在靖王府住上几日也没有什么所谓,群臣有什么折子也就往靖王府送了。 这七八日里,一直风平浪静,虞兮和凤怀瑾玩得也很开心,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提前体验了带娃的生活。凤怀瑾时而成熟老练,时而又顽皮可爱,也是有趣得很。 “你比他也就大四岁,怎么待他倒像待儿子一般。”凤逸阳看二人融洽,反而有些吃醋,总忍不住跟虞兮抱怨。 “我在那个世界就有十七岁啊,加上这个世界的年龄一共有三十四,生个十四岁的儿子出来,倒是有可能的。”虞兮私下里也跟他玩笑,他是真爱吃醋,也不知道以后有了孩子,他会不会吃孩子的醋。 “那你岂不是比我还要大。”凤逸阳习惯了跟虞兮自称“我”之后,显得人都可爱可亲了不少。 “对啊,对啊,叫姐姐。”虞兮凑过去继续逗。 “小东西,那按现在,你是不是要叫我叔叔。”凤逸阳见过太多宫里的女人,别说跟丈夫开玩笑了,见了面大气都不敢喘的。她们的心机手段,只用在其他女人后妃身上的,用在争宠上的。 而虞兮根本不屑一顾。 用她的话说:“几十上百个女人围着个大猪蹄子,勾心斗角争奇斗艳的,有什么意思。” 天子王侯,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大猪蹄子”罢了。虽然费解她的表达方式,以及“大猪蹄子”的含义,凤逸阳依然觉得有趣得很。 “叫你叔叔多没劲,我应该叫你爷爷,实在不行,叫太爷爷也行,显得你成熟稳重。” 虞兮插科打诨的话张口就来,怼得凤逸阳直乐。 凤怀瑾在靖王府里也是生龙活虎,调皮捣蛋,一个多星期下来还胖了,哪里有病人的模样。 又过了两三日,长安从宫里回来,说生擒了两个来刺杀屈沧溟的刺客,三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了! 一般凤怀瑾在哪儿,御林军的主力就在哪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凤怀瑾躲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给刺客这么个机会钻空子进去。 原本凤怀瑾来靖王府求救,是想来一出“反间计”,让凤逸阳派个人直接伪装成鞣然刺客,刺杀屈沧溟。如此势必加强屈沧溟与凤国联盟的心思,同屈槐序干戈相向。 但凤逸阳觉得,在摸不清屈槐序是否会从中作梗的前提下贸然栽赃太有风险,让他不妨在王府住几天等等看。 当然等也不是干等着,凤逸阳联络了鞣然的谍报网去四处散播消息,说凤怀瑾生了重病,在靖王府调理身体,皇宫此刻守卫薄弱。 又找屈槐序身边的暗探数次怂恿,以至于屈槐序深信不疑,派了得力助**万钧带人去凤国皇宫刺杀屈沧溟。 屈槐序要有暗杀动机:屈沧溟一死,鞣然的江山都是他的,他也无需再用城池去换屈沧溟性命。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屈槐序不知道的是,御林军虽不在宫中,凤逸阳的暗卫却四处埋伏,早已守株待兔多时。 弄个不知名的死尸扔给屈沧溟说是屈槐序派来暗杀他的,未免有些死无对证的意思,可如今不同了,捉的都是鞣然有名的武将,屈沧溟一看便知是屈槐序所为。 兄弟二人从暗斗变成明争,已是木已成舟。 第169章 屈沧溟的阴影 自从那日虞兮说把鞣然变成殖民地之后,凤逸阳也确实动了这个心思。之前他总觉得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是一两代人可以做到的。他对鞣然的策略一直是蚕食式的,一点点把城池、领土和百姓划入境内。 但那日和虞兮、宫承允谈话,也坚定了他拿下鞣然的决心。如果不趁着武器先进、敌人有些疲于应对的时候拿下,以后依然后患无穷,谁被谁攻下还是个未知。 凤怀瑾人小,但明显是个野心家,他自幼有天下归一的心,自然是举双手赞成自己的皇婶。 凤逸阳因为虞兮的事对屈沧溟厌恶至极,让他同屈沧溟合作他是非常不情愿的。但架不住虞兮和凤怀瑾磨他,一个是最爱的妻,一个是视若己出的侄子,都是心肝大宝贝,说来说去也只能同意。 虞兮的意思,联合屈沧溟无非就是“借刀杀人”,即便鞣然皇帝给屈沧溟做,不也是他们凤国的傀儡,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倒是很喜欢凤逸阳这一点:有能力却淡泊,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只想跟心爱的人过开心的太平日子。世人都以为凤逸阳有雄心壮志,只有她知道,他是不得已为之。若真的有那样的野心,他早就不做摄政王,而是取而代之了。 他打得一手好辅助,亲手把凤怀瑾培养成了一个有韬略的少年皇帝。 三人听得捉了鞣然刺客,赶忙命人摆驾,声势浩大地回了宫。 到了宫里,雷万钧等人正被押解在正殿,等候凤怀瑾回来发落。屈沧溟黑着脸坐在一旁,真是精彩之极。 “凤皇陛下,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太子殿下无关。”雷万钧一见三人,马上对着凤怀瑾开口道,那眼神,却分明是望向凤逸阳的。 他对凤国的认知,还是那个事事要听凤逸阳号令的时代,他不知道,凤逸阳悉心培养的少年皇帝凤怀瑾已经慢慢丰满了自己的羽翼,一点点成长起来。 凤怀瑾也望向凤逸阳,看他似笑非笑没有开口的意思,分明是在考验他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你千里迢迢来大凤国行刺自家皇子,你的动机呢?”凤怀瑾悠然落座,朗声问道。 “外臣心系我鞣然,私以为举一国之力,割地赔款救一个皇子,还是庶出的皇子,不值得。外臣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我大鞣然的江山着想。” 雷万钧来之前也一定想到了各种结局,自然是做了多种准备。 但他说什么根本没有那么重要,谁都知道他是鞣然太子屈槐序门下,这些说辞不过是为了不把矛头指向太子罢了。 凤怀瑾道:“真是个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好臣子,我凤国子民若是也能这般事事替朕做主,朕也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你真可能厉害,做人臣子的,操着帝王的心,下一步是不是要谋权篡位了。 雷万钧替人背锅,也是有苦说不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精彩之极。 “不必为难雷将军,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屈沧溟冷笑道,“我一日不死,屈槐序这个太子当得就不安稳,我若死了,下一步,太子殿下就该嫌父皇命太长了。” 雷万钧平日里也是个磊落的汉子,此刻羞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丢到敌国来了,也是够难堪的。 凤怀瑾再次把目光投向凤逸阳和虞兮,看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全凭他作主的模样。 他霸气地摆摆手:“罢了,一个外臣,又是来行刺自家皇子,朕没有什么理由治罪于你。只委屈雷将军也在宫里住上几日,等等屈帝和鞣然太子了。” 又对宫人道:“传令下去,让礼部修书一封送到鞣然去,收到信的十日内再不接二皇子回去,朕就默认鞣然放弃二皇子,随意处置了。” 宫人忙应声去了。 “那么,请吧。”凤怀瑾骄傲地抬抬下巴,命人把雷万钧软禁了起来。 虞兮看着小家伙成熟冷静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欣慰,好像自己养的儿子长大了一般。 这出“反间计”成功得让人惊喜,跟凤逸阳的计策和实施也有直接关系,但凤逸阳已经在试着放手了,尽可能让凤怀瑾出面处理一些事,他在一旁辅助。 自从有了虞兮后,他对早日放权让凤怀瑾独当一面充满了期待,也亲自加快了这个进程。 “屈槐序不想让父皇用城池换我性命,我早就知道的。” 屈沧溟看凤怀瑾三人各怀心事并不说话,突然开口道。 “虽说有皇位之争,毕竟是兄弟,何至于此呢。”凤怀瑾叹了口气,他自小受的教育就是要做个好皇帝,要做个有威信的皇帝,自然也是拿皇位当好的,也知道许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位置。 但他同时自小听皇祖母说起过先皇和凤逸阳的感情,也亲眼见证了凤逸阳对自己多么无私,看鞣然皇族间薄凉至此,也是感慨万千。 屈沧溟脸上浮现一抹苍凉之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自小在屈槐序的阴影下长大,已经快要忘了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呵呵,太可笑了。屈槐序的母亲是皇后,我的母亲只是皇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生了我之后,才破格提了九品妃。从小母亲教育我,什么都不要和太子争。” 屈沧溟的眼神空洞地往前方望着,好像在看什么却看不到,又好像突然间失了智一般。 “我自五岁起给屈槐序伴读,八岁时母亲听到太傅在父皇面前说我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吓得连书都不敢让我继续读了。” “再后来,我长到十五岁,母亲开始让一些没出息的公子哥儿进宫陪我玩乐,带我逗鸟狎妓,用尽全力把我养成一个废物。” “我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母亲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平安一生。” “你们不知道,我真的爱读书,也真的不喜欢那群富贵闲人的做派。” 第170章 谈判高手宫虞兮 又是一个老套的嫡庶争权的故事,即便屈沧溟不说,凤逸阳等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屈沧溟的母亲,云嫦是屈槐序的母亲姬玄带去宫中的陪嫁丫鬟,一直是侍奉在姬玄左右。 云嫦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屈恒之看中。那时的姬玄只是个贵妃,同当时的皇后墨氏争斗了两三年的时间,为了稳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便将她送给了屈恒之做通房。 云嫦在姬玄争权夺势的过程中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帮她排挤掉墨氏坐稳后位也是功不可没。 但也正因为这样,云嫦知道后宫有多险恶,自己在宫廷斗争里活下来有多艰难。她不敢争宠,不敢出风头,更不敢怀孕,她知道,姬玄下一个要杀掉的人就是她,因为她知道太多秘密。 宫廷的避孕措施并不是百分百有效的,云嫦在姬玄生下屈槐序的第三年也怀了孕,她每天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失去了这个孩子。毕竟后宫内出点一尸两命的“小意外”,再正常不过。 屈沧溟长大何其不易。 云嫦聪明,却是个没有大局的懦弱女人。她一生都在保命,保自己的命,保儿子的命。 她不敢让屈沧溟成才,每天小心翼翼,生怕人夸他一句“出类拔萃”。 后来连外人都在说,云妃这些年,兢兢业业只为把二皇子养成一个废物。 屈沧溟年纪小些没有自己的主意,到了十二三岁便不跟母亲亲近了,他转身去投靠了娘家有些势力的薛贵妃,在薛贵妃的帮助下,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十几年来屈沧溟的待遇,屈恒之看在眼里,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毕竟他自己都是通房丫头所生,一直同屈曼殊对抗多年,没有姬家和薛家的帮扶,皇位都坐不踏实。 屈恒之只有屈槐序和屈沧溟两个孩子,起初也有意将屈沧溟好生培养,后来看云嫦一心让他变成废人,以免牵扯到夺权争斗里,也觉得各有各命,何况他坐稳皇位也有求于姬氏,对屈沧溟的教育,便没有强求。 屈沧溟成熟得早,一边装着废物,一边私下里读书习武发奋图强,以至于性格都变得扭曲了。 他十二三岁想尽办法同薛贵妃接近,也不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是背水一战。若薛贵妃同意,自己还有翻身机会,若不同意,可能自己终身便是废物了。 他没有看错,薛贵妃也是个心比天高的主儿,并不甘于就这样在后宫里平平淡淡过一生。他许诺以后的薛家定是凤国权势最盛的家族,只要她愿意把幼年的他从泥淖中拯救出来。 薛贵妃暗中找了人教屈沧溟功夫,在他十四五岁时,已经可以放倒体型是自己两倍的壮汉了。楚清辞带兵攻打鞣然那年,鞣然的主将阵亡,便是他自告奋勇要随军出征。 因为那时屈沧溟年纪太小,不具备随军打仗的实力,屈恒之并未应允,却慢慢地发现了这个儿子并没有如他所料变成一个富贵闲人,暗自放下心来。 屈恒之自己也是通房丫鬟所生,心里明白屈沧溟的处境,对他也是优待有加。此次屈沧溟被擒,鞣然的立场很明确:条件好说,二皇子平安回去最重要。 奈何江山虽现在是屈恒之的,以后毕竟落到屈槐序手里。用城池换回一个威胁自己皇位的人,屈槐序当然不愿意。 使臣迟迟不来,也正是屈槐序从中作梗。 “少扯那些没用的,这世上谁不是伤痕累累地活着,你以为就你可怜么。” 凤逸阳和凤怀瑾两个男人没有说话,倒是虞兮,摆摆手制止了屈沧溟说下去。 她并不是没有这个共情能力,相反,她心里同情得很,也觉得屈沧溟不易。可那又怎样,回忆这些,对屈沧溟今后的人生没有丝毫帮助,他要想走出来,就要放下过去。 屈沧溟皱紧了眉头看着虞兮,好像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是男人,就争口气,干掉屈槐序取而代之。不然你现在不被他杀了,不代表过几年不会被他杀掉。没有谁天生高贵,即便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己是个废物,也依然没有什么用。”虞兮冷淡地说,一字一句却尽数凿进屈沧溟心里。 她在二十一世纪读书,读到陈胜吴广起义,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不是纯粹讲究“物竞天择”的达尔文主义者,却非常在乎人生而平等,在乎打破阶级。 虽然说这话是为了让屈沧溟同她们合作,但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屈沧溟的眉头依然皱着,神色却凝重了许多。 “我是有取而代之的心,奈何现在人在矮檐之下……” “你放心,如今事情败露,屈槐序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来上京接你回去,以免落下残害手足的罪名,以后失去民心。你且耐心等等,不出十日,屈槐序必来上京。” 虞兮打断他,坚定地说道。 “二皇子,你有勇有谋不是凡辈,朕并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但此种情境下,你要想争得鞣然皇位,没有我大凤国的辅佐,希望太过渺茫,若你信得过朕,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凤怀瑾看虞兮咄咄逼人,连忙扮红脸,“好心”劝慰道。 进是深渊退是峡谷,屈沧溟又怎会不知。 “就凭我能研制出新型武器,即便你不同意合作,鞣然也早晚对凤国俯首称臣。到那个时候,称臣的就是你的父亲和兄长了。” 虞兮看屈沧溟犹豫,连忙助攻。 “你若同意合作,我们辅佐你登基,待你羽翼丰满时,若有本事把凤国变成你鞣然的领地,我们也自认艺不如人。你不同意,可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凤逸阳就佩服自家王妃这点:事情看得透彻,虽然平时话少,可真到谈判时,说话句句在点子上。 他作为这件事的主谋,反而一言未发,看着虞兮和凤怀瑾二人轮流游说,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 第171章 初见屈槐序 谈判的结果自然是虞兮方取得了胜利,这是毋庸置疑的。要不屈沧溟怎么办呢?他得先生存才能谋发展,虞兮开出的帮他废掉太子的条件也属实太过诱惑。 他不是个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看虞兮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的潜意识又让他不得不信。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几次接触下来,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反响。 “……宫虞兮,我差点杀了你,你不恨我?” 谈判的最后,屈沧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显然,这个女人对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她能这样释怀,倒是他意料之外的。 “立场不同罢了,恨你有什么用,倒不如利用你。” 一番不那么让人舒服的话,说得坦坦荡荡,也就宫虞兮可以做到了。我利用你还让你知道却无能为力,你说你气不气。 凤逸阳看她云淡风轻却有意气屈沧溟的模样,在心里忍俊不禁。怎么这么可爱,这个女人,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让他忍不住探索。若不是这样的场合,他怕是要笑出声来了。 虞兮余光看着全程扑克脸的自家男人,心说计谋就是你出的,你现在开始装紧了,小样儿的。 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跟屈沧溟谈合作细节。 凤怀瑾本就是帮腔和缓和气氛来的,看小皇婶谈笑间杀伐决断的模样,眼睛就没有从虞兮身上挪开过。 小皇婶也太太太太有魅力了吧! 他自小见惯了规矩女人,温柔女人,只听说过楚清辞同别人是略有不同的。如今这个小皇婶是楚清辞的孩子,更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风采。 难怪皇叔喜欢她!虞兮也太值得喜欢了。 凤怀瑾星星眼地看着虞兮,一直到三人从正殿出来。 “凤怀瑾,你再盯着本王的女人看个不停,别怪本王不客气。”凤逸阳伸手弹了凤怀瑾的脑袋一下,醋意横生。 “他一个孩子,你吃什么飞醋呢。”虞兮不赞同地看着凤逸阳,忍不住道。 “就是就是,我喜欢小皇婶又没有要娶小皇婶做老婆,皇叔你未免有些……”凤怀瑾帮腔,却被凤逸阳又拎起了领口。 “你还想娶本王的老婆?反了你了凤怀瑾!”后面的话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凤逸阳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天天守着她一棵树生怕被人砍走,每每想起来,虞兮都觉得好笑。 于是,她也真这么做了。 看着大男人拎着小男人衣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凤逸阳此刻像一个凶巴巴的小可爱。 “我就喜欢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道,笑得更开心了。 后面的事情果然如虞兮所料,雷万钧被擒后不出五日,屈槐序便带着斐孤辰一行来凤国接人了。 凤国百姓这些年最痛恨的便是鞣然,一路上没少给屈槐序使绊子。 凤逸阳和凤怀瑾心里明镜儿似的,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百姓胡闹。 待屈槐序到上京时,没有按照礼数先去皇宫拜见凤怀瑾,反而第一时间来到了靖王府求见王爷王妃。 凤逸阳虞兮二人心下纳闷,却依然让人把屈槐序等人请了进来。 随行人等在外面候着,屈槐序一行四人进了正厅。 这是虞兮第一次见鞣然太子屈槐序,她也没有凤国女子的羞怯,甚是随意地抬眼打量了他一翻。 屈槐序看上去比屈沧溟矮一点,人也更瘦弱斯文些。鞣然的国色是紫,屈槐序也穿了一身紫衣,不同于屈沧溟的硬朗霸气,屈槐序更像个自幼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公子哥儿,乖乖巧巧又会读书的那种。 真是……人不可貌相。虞兮若不曾听闻屈槐序的手段,一定会以为他就是个富贵闲人,没什么攻击性,也没什么能力。结合听闻的种种,他文弱贵气的外表极可能也只是一种保护色罢了,这不就是男人里的沈绿浓么。 虞兮在心里给屈槐序对了标,算是形成了初步印象。 一同进来的三人,也分别对凤逸阳和虞兮行了外臣之礼。 三人一个是鞣然的大鸿胪甄子安,一个是屈恒之的心腹宦官杨端,而另一个,就是虞兮的老熟人鞣然宰辅斐孤辰了。 “斐……”虞兮重逢斐孤辰,心里亲切不已,未经思索一个“斐”字已经出口。 斐孤辰看她的神色里很有些重逢的欣喜,于是眼波流转,轻笑了一下,连忙再次躬身行礼。 “外臣在边境冲撞了王妃娘娘,这次是来陪不是的,望娘娘海涵。”他忙把虞兮的话截住,抢白道。 虞兮忙就势转了话锋。 “哪里哪里,斐宰辅,您真会说话,你们二皇子差点把本宫煮熟了送回来,您一个‘冲撞’就一笔带过了。本宫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鞣然给本宫留了条命来听您赔这个不是啊。” 分明是老友相见的喜悦,却愣要装作愤怒,也是太考验表演天赋了。 幸好在场的人除了凤逸阳、虞兮和斐孤辰三人外,都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虞兮的怒气是装来的,倒不至于起疑心。 只是凤逸阳登时打翻了醋坛子,不顾外人在场,已经拉下了脸来。 “本宫本次出使凤国,就是来赔礼道歉了,具体事宜,我们明日皇宫里再议也不迟。此次来靖王妃是有其他事情相求。” 屈槐序说话也是淡淡的,温和儒雅的样子,竟有几分司徒南风的感觉。 虞兮看一行人多少有些狼狈之色,细问之下,才知道路过陌南城时住宿时吃坏了肚子,连续腹泻了好几日。 虞兮在陌南长大,知道陌南最大的客栈老板跟义父有些交情,鞣然使节路过一定是住在那里。一听是在陌南吃坏了肚子,又腹泻了好几日不见好转,心里不禁了然。 一定是义父做的手脚! 她在鞣然遇险的事情世人皆知,尽管她回上京后也写信报了平安,但她知道义父一定心疼坏了。 第172章 这个铁憨憨 172 义父向来光明磊落,为了她居然肯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来,虞兮心里暗自好笑,心说若在现代义父也传说中的“女儿奴”一枚。 义父的行为怎么说呢,还……怪可爱的。 看虞兮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一行人莫名其妙,只有凤逸阳思索片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诸位八成是水土不服引起的疟疾,王妃擅长治痛风恶疾,拉肚子确是不会的。”他冷言道,并不想让虞兮为他们医治。 虞兮看斐孤辰好看的小脸也满是疲惫,知道他也中招了。便淡淡地说:“无妨,虽然不擅长,但我毕竟是个大夫,可以试试看。” 屈槐序拉死都算死有余辜,可斐孤辰这么可爱,可不能出事。她默默地想。 却没有注意凤逸阳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丹霞,去我的药房找一些青蒿,再去厨房取一些西瓜翠衣来。”虞兮嘱咐丫鬟道。 丹霞应了声就要出去,后有些迷茫地回来问道:“娘娘,西瓜翠衣可是……可是瓜皮?” 虞兮点点头:“白瓤不要,只要瓜皮,让厨房切丝。” 丹霞憋了笑,默默退出去了。 给鞣然的太子吃西瓜皮,也就是王妃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虞兮命人把青蒿和西瓜皮煮了水给屈槐序一行人喝,一行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靖王妃,你不会在捉弄我们吧。”杨端翘着兰花指,娇滴滴地问道。 王府和皇宫里也有不少小太监,他们只是比普通男孩子声线细一些,行为举止反而乖巧老实,这么女里女气,嚣张跋扈,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是个阉人的,虞兮倒是第一次见。 “我堂堂大凤国摄政王妃,为何要捉弄一个阉人自降身份?” 她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杨端,冷淡地说道。 杨端一张得意的脸涨得紫红,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冷笑道:“我虽是宦官,毕竟也是皇上陛下他跟前儿的人,王妃这样奚落怕是不合规矩吧。” “哦,那还请杨公公恕我见识浅,主要是我凤国没有阉人掌权谈判的先例,不知者不怪,冲撞了公公,请您包涵。” 虞兮平生最痛恨把人分三六九等的做法,此时为了灭鞣然的志气,戳人痛处也是针针见血。 言外之意,我凤国巍巍大国,人才辈出,不像你们鞣然连个像样的人都拿不出来。 斐孤辰一直站在他的角度偷眼看着虞兮,被这一番话逗得几乎要笑出来。 这个女人,看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真说出什么来,能把人活活怄死。 杨端在鞣然的地位如日中天,已经很少有人叫他“公公”了,一般臣子都称他“杨大人”,屈恒之和屈槐序等人则直呼其名,按他小肚鸡肠的性子,一个“公公”就够他三天睡不好觉了。 杀人诛心的手段这个女人多的是,平日里只是不爱用罢了。聪明不世故,难怪凤逸阳会爱她,她真的太值得爱了。 杨端被一句“杨公公”气得直哆嗦,后面的话更是戳了他的肺叶子,他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屈槐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最终一行人喝了虞兮安排的青蒿翠衣汤,蒿子是用来驱虫的,味道冲的不行,再加上瓜皮更是一言难尽。 屈槐序皱着眉头痛苦之极,斐孤辰原本眉头舒展,看其他几人的模样也跟着紧皱眉头一饮而尽。 凤逸阳一切看在眼里,更是打翻了醋坛子。很明显,斐孤辰喝的汤药,跟其他几人是不同的。他的汤药根本不苦。 虞兮在他面前都没有离开过,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呢? “诸位无事就请回吧,其他的事,明日朝堂上再议。” 屈槐序喝完汤药本想跟凤逸阳聊上几句,投石问路。不料凤逸阳冷着脸下逐客令,一点面子都不肯给他。 虞兮看凤逸阳的神情,以为他单纯厌恶鞣然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边妇唱夫随,安排人送了客。 谁知一行人一走,饿狼一样的凤逸阳一把将虞兮扯进了怀里,又连拉带抱地把人抵到了正厅的墙上。 “你干嘛,大白天发什么情?” 明明是夏日,虞兮的背被冰凉的墙壁触感一激灵,忍不住道。 凤逸阳根本不言语,揪着她的衣襟猛地亲了上去。 虞兮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凤逸阳霸道地扣住她的后脑。二人毫无章法地撞在一起,牙齿发出轻微的声响。 “疼……” 虞兮低呼。 凤逸阳已经失去理智,根本没有听见她小声地喊疼,依然噙住了她的唇,霸道地不肯放开。 他吻了她足足十分钟,直到虞兮咬了他的唇,二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凤逸阳被虞兮咬地鲜血直流,满腔的怒火正要发作,看她也红肿不堪的唇才强行压住了。 “你是不是有病!”虞兮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斜了凤逸阳一眼,跑了出去。 凤逸阳一肚子火气憋在腹内没有发泄出来,看着虞兮在自己面前委委屈屈跑出去,更是心口被人擂了一拳似的疼。 要他过去说是因为虞兮对斐孤辰的态度而吃醋,他又说不出口,要他咽下这口气他又咽不下,一个人留在正厅也是怒气冲天。 虞兮嘴唇红肿的跑出去,一路上被无数家丁丫鬟撞见。众人知道又是王爷强行亲热惹怒了她,都不敢劝,只远远地行礼离开。 她怎么也想不出凤逸阳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魔怔了一般非要强吻她。他平日里对她温柔体贴,偶有索取无度的时候,也会非常在意她的体验,今天莫名其妙地赶走了那几个鞣然人就开始强吻她,简直像个疯子。 不对,赶了人就发疯……虞兮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这个家伙,是在吃斐孤辰的醋啊! 难怪他别别扭扭,只按着她亲热,问他怎么了又不肯说。 果然男人不管多少岁都是幼稚鬼,即使这个男人是一国摄政,麾下有百万臣民,也依然难逃这个定律。 本来都要被这个铁憨憨气哭了,跑出来才知道真正憨的是自己。 第173章 醋坛子成精 虞兮委委屈屈地跑出去,再跑回去哄他又有些抹不开面子,心想着晚上睡觉时凤逸阳要是还不高兴,就再哄哄好了。 她一个人先进了卧房,一直到吃晚饭也没有出来。 凤逸阳在正厅生着闷气,又怕她真一气之下跑出去,跟之前一般离家出走,心里有隐隐担忧。 到了晚膳时间见虞兮没有过来,想问下人们王妃去了哪里又拉不下脸来,一顿饭没吃几口就黑着脸回了卧房。 回了卧房看虞兮歪在床上看医书,神色才缓和一些,但也没有说话,自己脱了鞋往床上一躺,就背过了身去。 外袍也没脱,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虞兮说。 虞兮没看见似的,手里举着书,眼睛却从字里行间斜着他。 凤逸阳看虞兮并没有理她,又气呼呼地坐起身来自顾自脱了外袍。 虞兮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偷瞄着凤逸阳心里暗笑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幼稚,他的臣子们知道了非得惊得下巴掉下来不可。 二人这么僵持了许久,谁都没有理谁。 虞兮有些撑不住了,又不知道怎么找个话口哄他,心里着实着急了一会儿。 突然外面传来叩门声。 “何事?”虞兮提不起精神,蔫蔫地问。 “娘娘,奴婢是丹霞。”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声,“看您没有用膳,给您送些清粥小菜过来。” “不吃了,谢谢。”虞兮哪有心思吃饭,语气依然有些闷。 她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对下人的服务依然道谢。想来丹霞也习惯了。 “娘娘,多少吃一点吧,还有您爱吃的花胶呢。”丹霞哄孩子似的在门外哄她。 “我不饿,你端走吧。” “娘娘……” 丹霞还未说完,凤逸阳那边猛地坐了起来。 “送进来。” 他说,声音没有温度,语气却不容置疑。 丹霞忙端了饭菜放到卧房来。 “我不吃。”虞兮依然提不起精神,没心思吃饭。 凤国人凡事讲究富丽堂皇,豪华雍容,饮食上也是花样百出。荤素搭配,海鲜飞禽,应有尽有,有时候酒都要配上好几样。但虞兮对食物的兴趣一般,追求简单清淡,她来靖王府后,厨子尽可能按照她的喜好来,整个王府的饮食习惯都变了样。 丹霞为她准备了清火白粥,搭配了一小碟白灼菜心,一小碟咸鲜的金华火腿薄片,外加一小碗饭后吃的花胶,克制而简约。 凤逸阳黑着脸起身,闷不作声地端起粥碗就要喂她,虞兮一愣。 “我不……”话未说完,一勺白粥已经喂进了嘴里。 虞兮不得已,只得配合他慢慢吃下去。 “凤……”又要开口,一口火腿薄片喂了过来。 还能喂她吃饭,看来也不是很气。虞兮默默地想,干脆不再说话,就着他的手把一碗粥全吃了。 到了花胶,凤逸阳又要喂,虞兮赶忙伸手拦了。 “我吃饱了,歇会儿再吃别的。” 凤逸阳这才放下碗筷,又躺回床上去。 堂堂一个王爷,恋爱起来跟大学里的男屌丝也没什么区别嘛。虞兮看着他躺下去的背影想,除了……他更帅一些,是国家……领导人。虞兮被凤逸阳喂完饭心情好了不少,想起国家li g倒人这五个字,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现在又想吃花胶了,起来喂我。”她伸手摇摇凤逸阳的肩。 凤逸阳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凤逸阳,我要吃花胶,粥是你喂的,花胶也要。”虞兮人淡如菊,难得调皮起来,跨坐在了凤逸阳的腰上,继续摇他的肩。 凤逸阳起初也不翻身也不动,被她闹得急了,回身钳制住了虞兮的双手,一个反用力把她压在身下。 他幽深的凤眼难得露出些委屈的神色来。 虞兮看着那双眼睛,心里不由地一震。 凤逸阳只是看着她,也不言语。因为白天里的前车之鉴,也不碰她。 虞兮心里一疼,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唇瓣对着他坚毅的唇吻了上去,有些青涩,却很主动。 凤逸阳起初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反客为主起来。 一个绵长的让人血脉喷张的吻,二人谁也再没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满脑子都是占有对方的身体。 后来两人也的确这么做了。 虞兮岔开双腿的那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她二十一世纪最喜欢的作家张爱玲小姐在《小团圆》里的浪笔: “他的头发拂在她的大腿上,毛毵毵的不知道什么野兽的头,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汩汩的用舌头卷起来。她是洞口倒挂着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遗民,被侵犯了,被发现了,无助,无告的,有动物在小口小口的啜着她的核心……暴露的恐怖柔和在难忍的愿望里”…… 太疯狂了,她已经忘了她要哄他的初衷,而他已经不再需要她来哄。 像一条蛇钻进幽深的潮湿的土地,柔软却有风骨。土地被一寸寸顶开,把蛇紧紧包裹住,蛇略有活动,土地便有感应。 “啊~嗯~” 虞兮难耐地哼出声来,把腿搭在凤逸阳的双肩上,双脚忍不住勾在一起。 凤逸阳苦苦耕耘许久,才从空谷间抬起头来。渐入黄昏的光下,他的唇角挂着一丝银丝,亮闪闪地诱人,虞兮看进眼里,灵**焚,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她到了。 “啊~!” 凤逸阳喂饱了她,又缠着她闹了好一阵,二人才汗津津地各自躺平。 之前的事,像一场闹剧,就这么过去了。 “不许跟斐孤辰眉来眼去。” 凤逸阳喘着粗气仍不忘横她一句。 虞兮的头发已经被汗湿透了,人更是累得几乎虚脱。 “我没有眉来眼去。”她矢口否认,明明是老友重逢的喜悦,怎么让这个家伙想得这么龌龊。 “那也不行,下次我得警告斐孤辰这家伙离我的女人远一些,反正他有把柄我在我手里。”凤逸阳霸道地说,伸手把虞兮搂在怀里。? 虞兮想问有什么把柄,转念想凤逸阳跟醋坛子成精似的,还是先不要问为好。 ? 第174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174虞兮看凤逸阳霸道的模样,想起白日里二人龃龉,突然就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低笑了起来。 “笑什么?” 凤逸阳伸手摸着她的后颈,问。 “我笑有的男人,明明又英俊又骁勇,智慧和能力无人能及,偏偏对一个普通女人患得患失,别人看一眼就像要把你老婆偷走一样。”? 她对男人的审美就是要英俊要骁勇要聪明要有能力,这几点凤逸阳确实都占了。而她把自己说成普通女人,确实有些太过谦虚了。 凤逸阳显然对这些赞美之辞很受用,抚摸她脖颈的手好像在给一只猫咪顺着毛。 他的确有这些优点,可在别人眼里,他身为王爷的权威感盖过了他本人的魅力,女人们削尖脑袋要嫁的是王爷而已。 当然,很高兴他是个英俊的骁勇的聪明的王爷。若他是丑陋的窝囊的蠢笨的王爷,依然有排着队扑上来的女人,甚至数量会增加——毕竟那样的话会更好骗一些。 只有虞兮,视他的权力地位如粪土,只拿他当这个俗世中的普通男人。她说他的好,永远是某件事做的让人放心,或者某个品质吸引了她,具体又真诚。 “我有个问题。”凤逸阳突然问,纤长的手指开始细细揉捏虞兮的颈椎。 “什么?”虞兮被按得舒服,哼哼唧唧问道。 “就是你为什么说你是我老婆呢,听着好老。”他知道虞兮嘴里的“老婆”应该是“娘子”“夫人”的意思,就是纳闷,明明是貌美如花的小美人儿,怎么叫得这么老。 虞兮道:“老婆就是夫人的意思啊。我就是你老婆。” 凤逸阳道:“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老公呀。” “……”捏着虞兮大椎的手猛地收紧,她只觉得骨头一痛。 “你干什么?”虞兮微痛,不满地回头瞪了凤逸阳一眼。 凤逸阳道:“不要唬我不懂,宫里的太监才叫老公,” “是吗?”虞兮桃花眼促狭地眯了起来,扭头看了凤逸阳一眼,若有所思。 凤逸阳知道她在打坏主意,立刻警觉起来。 “老公。”虞兮突然说。 凤逸阳皱眉:“不许这么叫。” “老公。” “闭嘴!” “老公~公公!” 虞兮玩心大起,转身吊住凤逸阳脖子,叫个不停。 凤逸阳神手扣住她的腰,咬牙切齿道:“宫虞兮,我是不是要证明一下我不是公公……” 论逻辑和思辨虞兮可是个中高手,她毫不畏惧地盯着凤逸阳的眼睛,揶揄道:“你只有我一个妃子,你是不是公公,只有我能证明,我咬死了说你是,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呀,你可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到处抹黑说你不举。”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尽管凤逸阳行得很。被虞兮一番话气得鼻子都要黑了,继续咬牙切齿道:“谁说百口莫辩,你夜里在账内叫出声,第二天又起不了床,任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错了。”虞兮棋差一招,紧张地吸了口凉气。 “道歉有用的话,本王不就白白被你羞辱了。”凤逸阳咄咄逼人,捏着她的***把她压在身下。 “不要了,我累了,求你。” 桃花眼水汽弥漫,可怜巴巴地望着凤逸阳。她可是太累了,人又不是机器,怎么能那个这么久…… 她连连求饶,还是难逃被他予取予求的命运。 屈槐序一行人离了靖王府又去宫里拜见凤怀瑾,凤怀瑾以有事推脱并未露面,而是将人安排在了宫内一处待客用的院里。 “一路舟车劳顿,大家也各自休息吧。”屈槐序进了院便吩咐道。 “这个靖王妃有点意思,她开得药确实管用。”大鸿胪甄子安道,回想起虞兮无双的姿色和绝不温柔贤惠的性子,心下纳罕,“凤国女子一直讲究三从四德,说话都不敢正眼看男人,怎么偏她是这么个脾气?” “说起来这个女人还跟我们鞣然有些渊源。她生母是楚清辞。”屈槐序道。 “哦?”甄子安大惊失色。 楚清辞在鞣然可是家喻户晓,她来凤国做线人失败被屈恒之灭门,后又带着凤国十万大军血洗鞣然的事,更是人尽皆知。 靖王妃是楚清辞的女儿,而楚清辞的女儿是这样的性子,就是情理之中了。 甄子安想。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楚清辞的教育,虞兮还做了17年二十一世纪公民,自然不吃他们封建礼教那一套。 “若她是楚清辞的女儿,那我们更要多加提防,毕竟楚清辞背叛了我鞣然,这个王妃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端在一旁冷冷道,他白日里在虞兮那里受了挖苦,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没意思的女子太多,一万个里也出不了这么个有意思的,难怪凤逸阳当宝似的,别人多看一眼都要打翻醋坛子。”斐孤辰闲闲地道,白日里他倒是把凤逸阳的神情看在眼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斐宰辅不要动了真心。”屈槐序又不是傻子,关于虞兮被屈沧溟软禁时的情况也知道一些,又加上看虞兮和斐孤辰今日你来我往地一番以为他是美色当前动了心。出言劝诫。 “那是自然。”斐孤辰点点头,敷衍道。找了个借口回房睡觉了。 夜慢慢深透了,月亮慢慢地露出头来,在窗子上映出一个窈窕的弯钩影儿。 斐孤辰辗转反侧,根本没有睡意。 满脑子都是白日里虞兮那一声“斐”以及那一碗加了蜂蜜的药汤。 苦里带着清甜,甜里带着清苦。什么味道都有,却又纯得不像话。 虞兮话少,人又聪明,对付屈槐序都举重若轻,谈笑间杀伐决断。却依然细心地去为他的药汤里加那么一口甜。 不声张,更没有借此拉拢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就做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斐孤辰轻笑一声,唇齿间似乎又泛上那一点甜来。 这样的女人谁会不爱她? 她美得不像话有人爱,待到她丑得不像话的一天,依然会有人爱。 第175章 斐孤辰的不眠夜 辗转许久,已经到了子时,更夫敲击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又一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火烛”二字在夏夜的风里散开,已经听不清楚。 突然听到窗户有稀稀索索的响动,极轻。 斐孤辰屏了呼吸仔细聆听,那人内力深厚,在他之上,呼吸声几乎让人无法查觉。 莫非…… 一个念头在心里浮现,心口忍不住扑通直跳。 “父亲?”他压抑住自己心里的雀跃,平静地问。 人已经从窗子翻进了屋内,坐在他的床边。 月色下,那人的面容模糊,只能看到和他一样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子。 斐孤辰坐起来看着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多年未见了,父亲看身形和轮廓竟然一点都没有老,也不知道灯下是什么模样。 斐孤辰心如擂鼓,却说不出话来。 斐冷邪亦没有言语,却知道他所想似的,起身点了灯。 他单手举着灯,寂寂地看着他。 斐孤辰嘴唇翕动,看着这个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又讷讷地低声道:“父亲。” 心有千言,幼年时最希望见到的人就坐在自己床前,斐孤辰却像被人锁了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傻了么。”斐冷邪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面上却不动声色,空着的那只手托住斐孤辰下巴,把灯凑过来细细打量。 斐孤辰身上似乎没有屈曼殊的影子,偏阴柔的狭长邪媚的眉眼,英气十足的高耸的鼻梁,过份尖窄的下巴与冷漠的薄唇,全是同他斐冷邪一模一样的。 细想来,二人竟然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不见了。斐冷邪虽逍遥淡漠,骨子里却是个深情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些年对扁鹤这般执着,他听说斐孤辰来了上京,人也从陌南不辞辛苦,一路跟了来。 真的骨肉相见,他却和斐孤辰一样,千言万语都藏在肚子里,并说不出什么来。 灯下端详了斐孤辰一会儿,斐冷邪突然吹了口气,把灯又灭了。 “睡吧。”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身就要飞出窗子。 天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戒备森严的皇宫也能来去自如。 “父亲。”斐孤辰又是一声,伸手扯住了斐冷邪的袖子。 任斐冷邪再聪明,也难从这两个字里读出千言万语来。 他只竭力克制了情绪淡淡道:“忙完这阵子,留在凤国吧。” 斐孤辰头一次露出孩子似的笑脸。 “好。”他璨然一笑。 骨肉连心,斐冷邪的心都跟着酸楚了一下。 斐孤辰笑着放开了手,看着斐冷邪就这么飞出了窗子。 他回味着指尖布料的触感,意外的不真实。 白日里是美人恩,夜里是父亲来看他,这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是做梦吧,这个梦,也太过美好。 斐孤辰躺回床上,嘴角挂着一点笑意,又要睡去。 半个时辰不到,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又有人影立在窗外,颀长笔直,比父亲魁梧些。 得了,这一夜也甭想睡了。明儿得跟凤逸阳提一下,皇宫里的禁卫军是该扩招了,简直形同虚设。 “何人?”斐孤辰问。 那人没言语,自顾自跳进窗户,又点了灯。 二人一样的流程…… 斐孤辰很无语,怎么这里的人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么。 “摄政王九千岁白日里赶着送我们出来,如今又深夜造访,微臣都不知道王爷是想见我还是不想见我了。”他凉凉地递过一句话去。 “深夜露重,王爷不忙着跟王妃温存,怎么记得来看区区在下?” 斐孤辰不提虞兮还好,一提虞兮凤逸阳又是醋意横生。 “斐宰辅,我敬你为人正直,做事稳重,才同你交际。但你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的底线不是凤国的江山社稷,是虞兮。” 凤逸阳道,灯下望向斐孤辰的神色晦暗不明。 “摄政王好生有趣,自己的家事跟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可说的。”斐孤辰心里有愧,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虞兮是个独立的人,她虽是你的妃,却有自己的选择权。” 凤逸阳眸色一暗,皱起了眉头。 凤国女子,哪里有什么选择权?斐孤辰会这么说,证明他真的对虞兮有所了解。 “她有选择权,我也有,我选择始终不离地跟着她,不许她离开我。”凤逸阳道,自从同虞兮敞开心扉,接受了她“二十一世纪”自由平等的观念后,连自称“本王”的时候都少了许多。 虞兮对这个男人的影响和改变,斐孤辰一个外人都感受得到。 斐孤辰嘴上逞强,骨子里却做不了夺人所爱的人。他远远看着她,守护她,就觉得很好了,至于从凤逸阳手里把人抢来,是想都不曾想过的。 “你深夜到访,不会只是来告诉我离你的宝贝王妃远一点吧,如果是,我知道了,请回吧。” 凤逸阳深深地看了斐孤辰一眼,没有过多言语,果然起身飞了出去。 这凤国的皇宫也是住不得了,一会儿这个飞进窗子,一会儿那个又飞进来,传说中的戒备森严呢?斐孤辰躺在床上无语地想,一夜未曾睡着。 他有致命软肋在凤逸阳手上,凤逸阳却没有借此威胁他,反而只是过来说自己多爱虞兮,虞兮是他的底线。凤逸阳的做派倒很是正直,想必这也是百姓们都传他有雷霆手段,活阎王一样,可这么多年却依然能对他爱戴有加的原因吧。 这样的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倒是个可交的。斐孤辰想。 这一夜,他实在百味杂陈,心里不是个滋味。 凤逸阳那边后半夜出靖王府,天不亮又急匆匆地赶回去,警告完斐孤辰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一些,心里堵了一口气。 回到卧房再把虞兮抱紧在怀里,虞兮被他身上的凉意惊醒,知道他才从外面回来,却什么都不问,把头往他的胸口靠了靠。 “小乖,不许离开我。”凤逸阳呢喃。 虞兮勾起唇角,凑过去亲了他的胸口一下。 “那你要好好表现哟。” 第176章 国宴谈判 折腾了一夜,几个人自然都没有睡好,第二日国宴就个个顶了黑眼圈出来,斐孤辰尤甚。 虽说是鞣然以战败国的身份割地赔款来了,但大局上面子还是要给足,凤国的国宴办的异常隆重,比迎接友邦的忘忧兄妹有过之无不及。 “这不是唯恐别人不知道鞣然割地赔款来了么。”虞兮跟凤逸阳小声吐槽。 凤逸阳本同她牵着手,暗自攥紧了一下。 “看破不说破。”他轻笑。 虞兮乐了。凤国虽国力强盛做事也大气,偏偏凤逸阳和凤怀瑾叔侄,骨子里一个比一个促狭,就爱看别人吃瘪的模样。 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凤逸阳心里一跳。 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习惯她的美貌,每次看见这张狐狸一样的精致魅惑眉目却又过份清冷的脸,他的心就会收紧一下再放开。 真美,这么美的人,属于他。 虽是国宴,虞兮却没有特意打扮。何止不曾打扮,发间仅有的两根簪子,还被凤逸阳恶意没收了,生怕引得别人注意,某人再盯着他的王妃看。 虞兮由着他闹,嘴上说“世间又不只我一个女人,未见得你稀罕别人就稀罕”,心里想的却是“好似老子的美貌全靠那两根簪子似的”,便这样出了门。 国宴未正式开始,虞兮又见到了屈槐序一行,看斐孤辰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这么重的黑眼圈,肾亏啊?”擦肩而过时,虞兮忍不住揶揄。 “你虽已为人妇,但开这样的玩笑终归不妥。” 斐孤辰笑得宠溺,嘴上却怼回去。 虞兮不甘示弱:“我是大夫,看的是你健康状况,是你自己不纯洁,胡思乱想。” “在下肾亏委屈的是自家娘子,不劳王妃操心。”斐孤辰不咸不淡继续怼,语气里却依然带着笑意。 逗了两句咳嗽,虞兮便乖巧地坐到凤逸阳身边去。 凤逸阳伸手搂了她的腰,满满的占有欲。 “注意影响,这么多人呢。”虞兮小声提醒他,脸上泛起些许红晕。 腰上的大手收紧,坏心地捏了一下,她的腰瘦得不赢一握,被捏紧皮肉,微微一疼。 虞兮怒目而视,凤逸阳这才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刚才看虞兮同斐孤辰那小子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斐孤辰还笑得那么开心,他心里可是酸了好一阵儿。 宴席同以往一样,凤怀瑾坐正中龙椅,凤逸阳虞兮坐在凤怀瑾左侧,右侧的位置留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照例借口身体不适不肯出席。这些日子,她似乎有意放权,不太参与朝政。 特别是凤逸阳大婚以后,所谓“知子莫若母”,她太了解凤逸阳,知道他早晚慢慢放权,让凤怀瑾一个人掌管凤国的江山社稷。既如此,她先放手也是为凤怀瑾考虑,让他早日成材。 太皇太后也不是看不上虞兮,只是在她眼里虞兮和楚清辞一样,智勇双全却绝不会是个贤惠旺夫的妻子,她不愿意让她做凤逸阳的王妃。 连凤国每月初一十五例行的儿媳妇来宫里请安奉茶,太皇太后也给虞兮免了,表面上说怕虞兮辛苦,心里自然是懒得见她。 虞兮本就发愁宫廷里的婆媳关系,看太皇太后懒得见她,自己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凤怀瑾和凤逸阳虞兮夫妇坐在正中,左手边是鞣然的屈槐序一行使节,右手边是凤国的一众臣子。凤国虽是虞兮史书上不曾看到的朝代,礼仪种种同中国古代却是极其相似的。 屈沧溟身为人质,和长安沈绿浓坐在席位右侧,见了屈槐序一行人只是微微点头,他嘴角上勾,满是骄傲和不屑一顾,屈槐序自知刺杀屈沧溟一事败露,一时间也有些悻悻的,微微点头回礼,并未寒暄。 “我鞣然愿用城池三座,牛羊万头,黄金五万两,良田三万亩换取二皇子平安归国。”大鸿胪甄子安掌管鞣然的外交事宜,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外交官。谈判的事,自然是由他出面。 鞣然给出的条件,倒也算是合理,毕竟以往只有城池和田地,今年还有了牛羊和钱财,并不算太过小家子气。 这也是屈恒之和屈槐序在向屈沧溟表明态度示好:人我们是一定想接回去的,雷万钧的刺杀与我们无关。 凤国的谈判史祝子青眼神在凤怀瑾和凤逸阳脸上来回扫视,希望皇上和摄政王九千岁可以给个明示。 这个条件已经是凤怀瑾意料之外了,当年鞣然换回呼兰成用了两座城池他是知道的,如今屈沧溟虽为皇子却也是鞣然带兵主将,用三座城池加上牛羊、钱财和三万亩地来赎他,比凤怀瑾想象的还要多上许多。 他貌似不动声色,眼神却瞄了一眼凤逸阳夫妇,想看看什么意思。 凤逸阳本就有意让凤怀瑾作主,看鞣然给的条件还算优厚,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 虞兮看了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知道他们二人对这个条件是满意的,慢悠悠掸了掸袖子道:“城池是哪三座,牛羊多大个头儿,地是哪里的地就敢叫良田,说来听听。” 鞣然世代游牧,哪里有什么能长庄稼的良田。凤怀瑾和凤逸阳都是贵族,对农耕之事还是没有那么了解。她两世加起来做了三十四年的平民,还是懂的。 虞兮此言一出,鞣然一众面面相觑,他们做好了被凤国皇帝和摄政王查点盘问的准备,孰料这个王妃也是不容小觑。 “据外臣所知,凤国一直有国法后宫不得干政,没想到靖王妃是个例外。” 杨端前一日在靖王府受辱,今日一心想要讨回来,虞兮干政,正是他发难的好时机。 虞兮哪里不知道他是有意当中挖苦,心里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右侧沉静如水的宫承允反而抢白道:“宫虞兮为我军中参将,我军大获全胜宫虞兮功不可没,自然有说话的权利。” 虞兮都快忘了哥哥任命她代理参将的事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第177章 烫手山芋 “哼”,杨端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靖王妃是宫将军的亲妹子,你们兄妹情深我们外人也是艳羡非常,可是公然护短就是宫将军不是了。临时任命参将的是也做得出来,可真是大将之风。” 他公鸭嗓把话说得刺耳,宫承允一侧的陈和先皱起了眉头。 “杨公公贵人多忘事,我们宫虞兮参将两个月前刚优化完武器把贵国打得溃不成军,如今竟忘了仇人是谁,说出去,也不怕鞣然百姓笑话。” 陈和也是个急脾气,优化武器一事后对虞兮更是崇拜不已,别人说他陈和兴许还不至于如此气愤,说靖王妃,绝不可以。 一番话说的凤国将士闻言哈哈大笑。 “不知道是我们宫参将靖王妃打的,难不成是自相残杀么。哈哈哈” 有人趁乱起哄,朗声道。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鞣然也没有我们靖王妃这样智勇双全的女子,杨公公不敢相信也是情理之中。” 又一个声音道。 “诶,陈副将,张侍郎,你怎么能直接称呼杨公公呢,杨公公在鞣然备受尊重,连太子都叫一声‘杨大人’的。” 刘锦坐在宫承允的另一侧,摇着一把羽扇慢悠悠补了一刀。 虞兮手里正端着酒杯,乐得低咳一声,差点呛着。 杨端最恨别人叫他公公,在鞣然这是一大忌讳。凤国臣民为了恶心他,故意这么称呼,而刘锦更是促狭,偏偏要当着众人面指出来。 陈和也是个机灵的,忙接口道:“恕我不知道鞣然的规矩,不知道贵国要称宦官公公的。我们凤国,太监和宫女一样,都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没有身居高位代表国家做使节的。” “诶,此言差矣,各国有各国的文化。凤国讲究任人唯亲,我鞣然讲究任贤举能,宦官也是人,有才华就值得重用。” 屈槐序没等杨端发作,一句话凉凉地递过来,既打了圆场,又暗讽了凤国政治。 “任人唯亲也不尽然,难不成屈太子忘了当年率兵攻打鞣然的代理大将军正是舍妹的生母楚清辞么?楚清辞是鞣然人,在我凤国依然能受重用,这也是我泱泱大国的容人之量。” 宫承允一句话怼回去,语气表情都没有波澜,气势上却不怒自威。 虞兮眼里,哥哥宫承允是个话少的钢铁直男,虞兮从未见过他跟人耍嘴皮子的一面,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了。 他和身侧的陈和刘锦简直是怼人小组,虞兮一看根本不用自己出马,忍不住酒杯掩着唇露出了笑靥。 臣子们更是纷纷附和,一时间屈槐序等人很是下不来台。 倒是斐孤辰,一直淡淡的全然不往脸上去,好似别人羞辱的不是他的国。 “屈太子是客人,宫将军不得无礼。” 凤怀瑾扫了自己的皇叔皇婶一眼,看他们丝毫没有出言制止这场口舌之争的意思,只好亲自出马,拦了宫承允一句。 “末将唐突。”宫承允知道凤怀瑾不是真要责备,就势起身对凤怀瑾行礼道,又泰然落座,不再言语。 凤怀瑾已经初见少年天子的威仪姿态,他在虞兮的调理下也结实壮硕了许多,公众场合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掷地有声。 “朕自幼由皇叔带大,王妃对朕也是视若己出,莫说王妃还是我军中参将,哪怕只是摄政王妃,在朕眼中也是太后一样的尊贵,问一句朝政也是无妨的。” “既然摄政王妃想知道,就请屈太子给王妃答疑解惑。毕竟我凤国死伤无数,千辛万苦才勉强赢了贵国,这么不清不楚放了战俘,朕的臣民也不会答应。” 正殿一时间安静得出奇,凤怀瑾的话字字珠玑,一个个字砸在汉白玉地面上,让原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屈槐序等人也瞬间明白了这个少年天子不容小觑。 “外臣原本也是要详细同陛下和王爷王妃禀报的。”大鸿胪甄子安骑虎难下,只得说道。 “三座城池分别是褚杨,犇城和宿州。牛是周岁以上的耕牛,羊是三个月以上的成羊,田在牧城边上,同贵国的宁城交界,我国土壤不似贵国肥沃,但牧城本就在两国交界处,方便贵国管辖耕种,也是极好的。” 褚杨城、犇城和宿州应该是鞣然最穷的三个地方了,虞兮听别人说过最贴切的一句话就是褚杨城的蟑螂都比别处瘦一些,因为营养跟不上。 这三座城给了凤国当然是好事,可扶贫助农就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想真正靠这三座城为凤国的经济政治添砖加瓦,十年内几乎是不可能。 虞兮、凤逸阳和凤怀瑾三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凤怀瑾道:“皇婶听着如何?”把话语权抛给了虞兮。 虞兮也不含糊,直接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心里没有雄才大略。只看得到眼前十年内这三座城不仅不会对我凤国有任何好处,还会拖累国库,我私心里是不愿意的。” 凤逸阳暗笑,说的都是他和凤怀瑾想说的话,不过自谦是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也未免有些过了。全天下谁不知道她宫虞兮的锋芒。 “靖王妃多虑了,这三座城虽贫穷,却是我鞣然近几年重点扶持之地,相信用不了五年,定会繁荣昌盛。”甄子安忙道。 “哦,那我听听鞣然做了什么扶持这三座城池呢。”虞兮问。 甄子安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 “我国每年开春会从国库里拨出一万两黄金补贴这三地的生产,已持续近十年。”屈槐序道。 那就更是个烫手山芋了,接手过来每年搭一万两进去,这点牛羊田地都不够赔的。对凤国唯一的好处只是国土面积增加了一些罢了。 “那这三座城池划入我凤国领土后,贵国是否能继续补贴呢?”虞兮问。 “这……以后这三座城池和子民都是贵国所有,自然不需要我鞣然补贴了。”甄子安面有难色,道。 “哦,这样啊。大家先吃饭喝酒,贵国给的条件容我们三个商量一下,日后再议。” 178 谈判流产 虞兮一言既出,鞣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靖王妃,我等前来就是按照贵国的条件赎回我们的人质二皇子,鞣然政务繁忙,我等还不打紧,太子和斐宰辅还要尽快回国协助我皇。还请尽快商议,勿要拖延。” 甄子安忙对虞兮拜了一拜,道。 虞兮问:“依皇上的意思呢?” 凤怀瑾机警得很,忙道:“朕正有此意。” “靖王妃,当时也没说要商议几天,我们太子还有要事在身……”杨端道。 “我们皇上随和得很,不必非要太子谈判,若太子有要事先请回,换个别的人来也是一样的。”虞兮谈判,永远是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恨人的话。 “靖王爷,王妃是女流,做事欠考虑,您要三思啊!” 杨端看虞兮这个态度,希望能从凤逸阳入手。各国对凤国的认知还停留在摄政王当政的时代,凡事以凤逸阳的态度为准。 “王妃说的在理,本王允了。” 凤逸阳是个宠妻狂魔,虞兮说的不在理时都恨不得帮亲不帮理,在理时更是护着。 “奏乐!” 礼官是个机伶人,忙对着歌舞姬和乐师一声令下,一时间大殿里歌舞升平,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而已。 虞兮在宴乐声里看屈沧溟,他泰然自若,又旁若无人,好像周遭的一切同他没有关系似的。 很好,若他不着急回去,她便可以拖上一阵子。 虞兮端了酒杯递与凤逸阳和凤怀瑾:“干杯,我的夫君大人和皇帝陛下。” 她狡黠地眨了下右边的眼睛,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瞬间看呆了。 “小婶太美了。”凤怀瑾由衷道,“我也要找个这样的皇后。” “算你小子有眼光。” 凤逸阳傲娇地“哼”了一声,三人酒杯相碰。 “你少喝。”他不忘嘱咐凤怀瑾。 一晚上过得也快,凤逸阳三人绝口不提交换人质的事,屈槐序几次找话口都没有说上,只得作罢。 一直到宴会散了,这件事也终是不了了之。 “皇弟莫急,为兄一定尽快换你回国。”屈槐序临回住处时对屈沧溟道。 “不急,雷万钧尚在囹圄,也没有人再来刺杀臣弟了,臣弟安全得很,皇兄不必忧心。” 屈沧溟凉凉的一句话递过去,面上波澜不惊。 “雷万钧刺杀,不是为兄所为。”屈槐序亦是面不改色地否认。 屈沧冥勾起唇角:“当然。” 二人满含深意地对视了许久,屈槐序才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待人潮散去,殿内只剩凤逸阳、凤怀瑾、虞兮与屈沧溟四人,屈沧溟张口便问:“靖王妃想要什么?” 不是王爷想要什么,不是皇上想要什么,而是直指虞兮。 “不急,屈太子知道我要什么,只是不愿意给罢了,等他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谈也不迟。二皇子吃穿用度差什么尽管开口,别委屈了自己,毕竟您还得在这儿住一阵子。”虞兮避而不答,只道。 “对了,以我的预判,屈太子在凤国境内也不会老实,必定会有其他事非,他在凤国的线人都有哪些,二皇子可知情呢?”虞兮又问。 屈沧溟莫名其妙地看了虞兮一眼,好像在说:“这人这么聪明怎么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来呢”,并未言语。 “太子与二皇子素来不睦,二皇子不知道也是正常,但我这里有个怀疑对象,还请二皇子明示。”虞兮又说。 这边厢,屈槐序等人也回到了住处共商大事。 “这个靖王妃,虽是女流,却是个泼皮落魄户儿,荤素不忌,软硬不吃,手腕更是强硬。”大鸿胪甄子安道,“现在靖王爷和那个皇帝全围着她转,要速战速决,必须从靖王妃入手。” “当年楚清辞也是如此么?”斐孤辰突然问。 “差不多,但是楚清辞更像个女人,这个靖王妃,虽然姿色过人,却像个将士。”屈槐序比斐孤辰大上一些,对楚清辞有些了解,他回答道,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楚清辞站在那里,哪怕也是雷霆手段,都无法让人忽略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人儿的事实。 但宫虞兮不同,宫虞兮比楚清辞更美,可她的言谈举止与性格,时常让人忘记她是个美人儿。她更霸气,像一个将军,一代女帝。 “蒸不熟煮不烂锤不扁捏不圆,也不知道这个靖王爷那根弦断了,选了这么个婆娘。”杨端又受了委屈,口出恶言。 “男女之事,杨大人难免不懂。”斐孤辰忍不住揶揄。 “斐宰辅,你也这样取笑杂家。”杨端知道斐孤辰是玩笑,伸手推了斐孤辰一把嗔道。 “当务之急是先看看如何不让这个靖王妃狮子大张口。”屈槐序道,“去找线人打听下,她还有什么在意的人。” “臣这就派人。”斐孤辰道。 他知道虞兮最在意的人是义父扁鹤,也隐约知道自家父亲同扁鹤的爱恨纠葛。 可他身在鞣然心在凤,自然只是应付了事。 “手底下的人难免有闪失,”杨端道,“杂家愿亲自跑一趟。” 他跟虞兮算是结了仇,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才解气。 杨端虽是太监,却同许多迫于生计进宫的太监有所不同,他自小也知道自己好同男人狎昵,对女人不感兴趣。 后偶然遇到一位高人指点,得到了阴阳同体才可修习的神功,干脆自行废了龙阳,入宫对屈恒之毛遂自荐,做了贴身侍卫。 坊间传杨端年轻时同屈恒之不清不楚,是蹂然的男妃,却是不曾有的。 “左右也是给男人cha屁股,怎的朕就会亏待你不成?”屈恒之也曾取笑他。 杨端只是一味不肯。反正他姿色平平,闹了几次屈恒之也就没有这个意思了。 杨端跟了屈恒之二十几年,屈恒之对他一直不薄。他虽然娘们性子,牙尖嘴利又刻薄,却一直很对屈恒之脾气。也正因如此,朝野上下,无不怕他三分,连太子二皇子等人,都尊一声杨大人。 第179章 扁鹤来京 此时的杨端把自己在凤国受辱之事,一股脑儿全怪罪在了虞兮头上,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大包大揽要去调查虞兮,本就是抱着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斐孤辰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却也恐打草惊蛇,不好出言阻止。他若明着拦了,杨端暗地里也要查。 “也好,那微臣乐得清闲,就有劳杨大人了。”他嘴上道。心里想的却是,要尽快让虞兮有所防备。 虞兮那边,夫妇二人同凤怀瑾交代了几句,看天色已晚也让人驱车回到了靖王府。 虞兮斗智斗勇了一天,脑子累得不行,在马车上就有些昏昏欲睡,睁不开眼了。 她把头靠在凤逸阳颈窝里,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凤逸阳对这种难得的亲昵时刻享受得很,也惬意地眯着眼睛,搂紧了她。 “小乖。”他轻声道。 “嗯?”虞兮用鼻子挤出一个单音节回应他。 “无事。”凤逸阳亲亲她的发顶,只觉得满心都是温柔缱绻。 凶悍的女人乖巧起来有多迷人呢,总之,是比一直乖巧的女人迷人一万倍。 他真是得了宝,几年前遇到了这么个美人儿,在她尚未长成时,便认定了她。 “无事别吵。”凶巴巴的小可爱含糊不清地说,伸手也抱住了他的腰,就松松地抱着,并不睁开眼睛。 凤逸阳只觉得心脏停了一拍,许久后才又正常跳动起来。 肌肤之亲了无数次,偏偏这样的时刻依然会悸动。 他马上有了反应,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忍了很久很久。 “小乖,那么累吗?” 他轻声问。 “嗯……” 虞兮依然用鼻音回他。 好吧…… 凤逸阳只觉得不上不下,不痛快得很。 一直快到王府门口,虞兮才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凤逸阳脑门冒汗的模样,疑惑道:“这么热么?” 凤逸阳看她有了些精气神儿,一句话没说,愣是把人从身侧抱到了膝上面对面坐着。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呼吸急促。 “凤……”虞兮想问他怎么了,辅一张嘴就被凤逸阳的唇把余下的话堵进了腹内。 他的舌紧紧地追着她的,不肯放开。 虞兮虽刚才没有睡实,依然被他闹的有些懵,瞪大眼睛由着他胡闹。 凤逸阳不解恨似的,亲了许久许久,又把手从襦裙下面伸进去,触碰她的躯体。 “e ~”虞兮含混不明地哼了一声,酡红色从两腮蔓延上了脸颊,也跟着呼吸急促起来。 马车匀速往前走着,两人却像受了颠簸,都晃了两下。 “会被车夫发现。”虞兮小声抵抗,态度却不坚决。 “你乖一点就不会。”凤逸阳哑着嗓子,伸手先解了自己的玉带。 虞兮被他按着动弹不得,脸色红得喝醉了一般。 王府的马车都是实木,结实得很,倒是未发出什么羞人的声响,从大门口一路到寝宫,二人再未言语。 胡闹一路,下马车时虞兮的脸依然红得不行。她刚一站起来就趔趄了一下,看得凤逸阳又是心里一动。 虞兮伸手要凤逸阳扶她,谁知对方握着她的腕子把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你真是……”她嗔了一声,终是没有说出别的。 凤逸阳得到了满足心里正美,抱着她像抱着个婴儿似的轻巧。 知道她害羞,忍不住笑。 “别人都巴不得要我宠,就你这么别扭。” “臭流氓。”虞兮低啐,脸上的红又深了几分。 被凤逸阳一路抱到卧房,虞兮的衣衫都有些皱巴巴的。她埋怨又害羞地看着凤逸阳,脑子里全是马车内予取予求的一幕。 凤逸阳为她脱了鞋,让她坐在床沿上,又伸手帮她解了发髻,梳理头发。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 “王爷,王妃,扁神医求见。”不一会儿,有下人叩门道。 虞兮正光脚坐在床沿上,一听这话,蓦地下了地,又惊又喜地往外跑去。 “这个月通信爹爹并未告诉我要过来。”她道,知道扁鹤有意给她惊喜。 凤逸阳也有些意外,看虞兮激动的模样,心里吃味。 嘴上说着“义父倒比自家相公还亲”,行动上却不敢耽搁,伸手拉了她手臂,把人按回床沿上,蹲在地上为她穿了鞋子。又找了身干净衣服给她换了,头发简单挽好,才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虞兮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扁鹤,心情激动得很,恨不得一路小跑过去。凤逸阳看她孩子似的一面,又好笑又吃味。 “什么时候见到我这么高兴,为夫梦里都能笑醒。”他不满,脚下也是不停。 虞兮满脑子都是义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也没发现隐隐的醋味。 “爹爹!” 虞兮火急火燎赶到前厅,看端坐喝茶的扁鹤,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扁鹤向来冷着一张脸,见到许久不见的虞兮才有了些温度。 伸手拍拍虞兮的后背,把她从怀里拎出来。 “这么大了,动不动往爹爹怀里扑像什么样子。” 再冷眼看向凤逸阳:“王爷觊觎我女儿,可不是交友之道。” 凤逸阳不以为然:“从朋友变成本王的老岳父,你不开心么。” “兮儿说你泼皮无赖,果然所言非虚。”扁鹤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不至于生多大气,只是来了要讥讽两句罢了。 凤逸阳倒是听得这话皱起眉头。 “娘子平日里跟岳父都是这么说为夫的?” 虞兮心虚地不看他,这话她确实是说过的。 “还说过什么?”凤逸阳问。 “还说过你喜怒无常,在你的府上她要事事小心。” ……虞兮打死也没想过这两人会有当堂对峙的一天,不然她一定管住自己不要乱讲话。 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拔腿就逃。 凤逸阳看虞兮的眼神晦暗不明,里面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这是过去写的,就是我去军营找哥哥之前。”虞兮连忙解释。“那时候我……我没有安全感……” 那时我在利用你为惊鹊报仇,又没有像现在这般笃定你对我的感情,当然会没有安全感。虞兮心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