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妃:缘断再生》 第一章 离开的开始 “不……不要……宁川你快放开我……” 一片肃白的墓碑间传来女人惊震的叫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女人有着乌黑的直发,直达腰际,小巧精致的脸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格外美丽。但是此刻她脸色惨白,眼底填满了绝望。她的面前站着个英俊的男人,黑粗的眉毛,深陷的眼窝里有双鹰般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下有双薄薄的嘴唇,此刻正淡淡的笑着。 “不要……”女子摇头,双肩抖动。她疯狂的扭动,似是想离开那男人。 但是她的手被那男人牢牢地握在掌心里。而她自己的掌心,正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却深埋在男人宽广的胸膛! 有血缓缓流下,那般鲜艳的红,深深的灼伤女子眼睛。她感觉心口好像什么破碎了,疼得无以复加,喉咙里有咯咯的声音,她绝望的看着那男人,好像世界都崩塌了。 “暖兮,不要哭了……”男人的声音轻轻的,带些好听的鼻音。他的脸有些苍白,嘴唇渐渐的开始泛青,可是眼里却写满了宠爱与不舍。手抚过女子的脸庞,轻轻的点点她的鼻子,“乖……好好活下去……” ………… …… 闵立年。 靖将军府。 “小姐!小姐!”遥远的白色,传来一声声软糯的呼唤声。似是焦急而心慌的。“小姐,您醒醒啊!小姐!” 乌黑的乌翅颤了颤,似乎是眼球在转动的动静。慢慢的,一双绝美的眸子睁了开来。她微微皱眉,脑中混沌空白,似有尖叫似有火光似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猛地坐起来,皱紧了眉头。 “啊!小姐,你可醒了!”身旁软糯的声音再次娇呼,她向身边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一身浅紫色的纱裙,头上两个可爱的鬏嵌着两颗硕大的明珠。可见这丫头在这里的身份并不一般,“快去叫大夫过来,说小姐醒了。快去快去!”一边向身后的小厮催促着,一边轻轻扶起想要挣扎起身的她。“小姐,您可醒了。急死玥宜了。”一双乌黑的眼睛虽没有她那么妖媚,却也是顾盼生辉的眸子,亮亮的仿佛是漆黑星空中的星子。煞是可爱。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这个称她为小姐的丫头。聪明如她,脑海里有些明白,却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的滑稽,“你是……?” 玥宜一惊,“噗通”的跪在她的榻前,“小姐,你不要吓玥宜!” 轻轻的,她笑了。 笑的双肩都抖动了。笑的她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了。那日墓地的情节历历在目,那人倒地之后自己因为无法接受也晕厥了过去。而醒过来,便是在这里了。 瞧着周围的所有,她很快明白,她也不得不明白过来——她,阮暖兮,穿越了。有些好笑,有些不切实际的答案。但是她的心底却有些欣然的接受了。 这样的离开,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了,是吧? 苦涩染上她的眉梢,她眼底漾出细微的泪意,他倒地前的最后句话依旧回荡在她脑海里:“乖……好好活下去……”是啊,好好活下去,她深深吸口气,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他的嘱咐,他的希望。 靖柒淡淡的着,温婉开口:“我自然是记得你,只是脑袋有些恍惚,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玥宜乖巧的点点头,坐在她的床边娓娓道出一切。 原来,现是煜立十六年,她是靖吕清将军十八岁的大女儿——靖柒。七月十六日被恶霸劫去,掳去了清白之身,靖将军为此大怒,却道清白之身已失,必只有嫁给那个恶霸。便在回府的第二日决定将恶霸招赘入靖府。靖柒绝望至极,终在七月十九日悬梁自尽。也便是今日。 听着这一切,她也正好瞥见一边的铜镜。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娇媚脸孔闯入她的眼帘,心下终于了然。这张脸,必是她穿越的理由,也是她重生的契机。 好胜倔强的她,既然来到这里,定要当好这靖府的大小姐——靖柒。她心下稳稳地缓了口气,甚好,这玥宜丫头似乎与“靖柒”极亲近,有她在身边也事半功倍。 半晌,玥宜似是想起了一事,两只可爱的眸突然被哀怨噙满。“小姐,您若是不满意老爷的安排也不必悬梁啊,您可知道二夫人知道这事可吓坏了呢,现下还病着。” “是吗?”她微露忧色,“我去瞧瞧娘。玥宜,更衣。” “可是小姐,您现下还病着,您脖子上这红彤彤的勒痕必定会吓坏夫人的。”玥宜忙拦住正准备穿鞋的靖柒。靖柒叹口气,“可是在这房里也怪闷的。我只是悬梁,并没得什么大病啊。”边说边环顾四周,熟悉环境。“可是一会儿大夫……”玥宜还想阻拦,却被靖柒赞叹的声音打断,“好漂亮的衣裳。” 定睛看去,发现小姐的目光停驻在当初二皇子赏的“流霞裙”前,忙高兴开口道:“那便是二皇子赏下的‘流霞裙’啊。当初送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称赞美的不可方物,唯独小姐你,厌恶它的艳丽,不肯穿一次。” 她眸色微动,停下了动作。“玥宜,替我换上。我们出去走走。” 玥宜愣住。 总觉得这时的小姐有些不同,原本眉宇间的柔弱被另一种风韵代替了,原本就绝美的眸子,现在总是流转着晚霞般艳丽醉人的神色。就拿现下穿的衣服来说,原本厌恶艳色的柒小姐却选了当初的二皇子赐下的“流霞挽袖裙”。 这套裙装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亮丽的玫红色,胸口处有隐隐的翟凤振翅欲飞的模样。薄薄纱裙透出她白如凝脂的臂膀,让人忍不住想抚上一抚,裙上用银线绣着花朵落瓣的模样,那样繁华那样美丽。 她脖颈上只戴着一串白色的珍珠串,上好的珍珠,浑圆而大小一致。更显得她颈下的肌肤洁白如雪,如同阳光下的白玫瑰般夺目。 一直知道小姐是美的,但是这样美艳的小姐,让她看了都呆掉。“小姐……你真好看。” 她静静的笑。 瞥了一眼落入窗内的斑驳阳光,娇媚的扬起嘴角。 宁川,看着吧。我会为了你,活的很好很好。 第二章 折断的花 人潮涌动的街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突然有一霎那的安静。人潮纷纷分出一条道来。 一顶银色黑色相间的八人大轿从人群中缓缓行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大皇子,而今的康王爷的轿子。他出行总是坐着这顶黑银色的轿子,轿夫从不喊人让道,但是人群自会缓缓让开,只因为他是如今争夺帝位最有实力的王爷之一,也是最让人猜不透的一个人。眼里的神色常常是灰色一片,但是隐隐透出的是阴冷的气息。所以他至今未娶,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家姑娘敢嫁过去。 轿中。灰暗的眸子。眼底有些阴冷,面容虽然俊秀却似冬日冰霜般的寒。 有女儿家娇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那般好听的声音带着点慵懒,带些沙哑。 微微探出了手,掀了掀轿帘。晚霞的映照下,街道有些不真实的恍惚。 街边一个比晚霞还娇艳的身影。他微微皱眉,再掀起点帘子。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娇艳的玫红色在晚霞中仿佛可以夺走人的魂魄般。猛地,他似想起了什么。 “停下。” 八人大轿稳稳停下。旁边的小厮忙上前掀开门帘。“王爷。” 他仿佛急步走下轿,上前,按住了那人的肩膀。“姑娘且慢。” 靖柒微怔,缓缓转过头,紧皱的眉流露出她心底的不耐。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拦住我家小姐的去路。”玥宜瞪大了眼睛,怒冲冲的指着他还放在靖柒肩头的手,“还居然触碰到我家小姐!回去叫我们老爷知道了有你好看!” 煜康无视掉耳边吵闹的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绝美的眸子里透着笑意以及微微的不耐,秀挺的鼻小巧可爱,那张樱色薄唇竟然他想轻轻的吻上去?! “公子。您看完了吗?”靖柒挑挑眉,玉手轻轻掸去还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玥宜,我们走。”说着转身准备离开了。 “你是靖将军的大女儿,是吗?”他掩饰好自己尴尬的神色,低沉的问。 靖柒停下脚步,“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既然知道我家小姐,你还敢再耽误我家小姐那么久。”玥宜傲然的转过身。 匆匆从身后赶来的小厮看着玥宜一副趾高气昂模样,淡然地说:“这是大皇子,康王爷。” 玥宜一时愣住,心想不好。得罪了王爷可是杀头的罪,可是嘴上又不肯示弱,“王……王爷又怎么样。王爷就可以拦住我家小姐的去路了么!” “旁的人自是不可,但是你家小姐,”小厮嘁的一声,似是嘲笑的声音“,似也无所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玥宜恨的捏紧了拳头,却担忧的看看身后的小姐。 她依旧不曾转过身,没有任何动静。“小姐……”玥宜担心的走过去,却看见靖柒一脸冷笑,这样冷,让玥宜透进骨子里的寒气。 “纵使靖柒已不是清净之身,也容不得你这般底下的人来调侃我吧?堂堂康王爷,就这样管教下人的?恕靖柒不敢听闻了。”她说完,就向前走去。 “哼!”玥宜恨的顿足,只能跟上自己小姐走去。 “王爷,你看这……”小厮有些讶异,阴冷如王爷,如果是先前遇见这种情况,早就架回府中赐刑了。 “阿珂,你今儿个话有些多了。”煜康低沉的说了句,阿珂缩了缩脖子,“进宫。” 啊?进宫?原本不是去钱大人那里谈事儿么? 阿珂有些茫然,却不敢多言,指挥轿夫前行。 轿中人眸紧缩,若有所思的笑。 翌日。 “柒儿,万万不可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靖二夫人钱悦担忧的躺在床上,抚着自己宝贝女儿的鬓发。“你爹也是心疼你,你这样平白无故的被夺去了清白,实是让人……”说着竟似又要垂泪。 “娘,”靖柒冷笑,“爹可不是心疼我。前些日子里他正准备把我许给安大人为妾不是吗?我这样无端端被毁了*子之身,他的讨好成了空,怎能不怒?” 钱悦一惊,眸色微抬,当初老爷难得来到她房里。她以为是要行夫妻之好,正准备宽衣,却听老爷冷冷道出了这一切。那安大人是朝中深的老皇帝信任的人,能讨好他自然是能平步青云,可,可那安大人已是五十高龄,且有六房妻妾,让自己这只有十五的女儿嫁过去分明就是…… 她自是不依的。女儿也定不会依了。 可是。 ………… “安大人说,如果把柒儿嫁过去,他会说服皇帝把我调入城内带统领军,我则不用再去塞外。与你与我都是好。而他也保证,自会待柒儿好”靖将军坐在红木的椅子上,冷冷的说道。 “可是老爷,咱们柒儿才十五啊!”钱悦凄楚的咬咬嘴唇。“可否想想别的法子?” “没有别的法子。那日柒儿随你去隐安寺,被他瞧见了。”话里的意思是,被他瞧上了他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了。何况自己柒儿有着这般貌美的容貌。 他心下其实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半百的老头。毕竟他女儿生的那样美,送入宫中定会有更好的出路。但是那丫头已不是清白之身……他只能另择木而栖了。 “可是老爷,那安大人现已五十了啊。怎么能这样委屈了我们柒儿!”钱悦有些着急的说。 “哼!那我也是五十的人了!就不能跟你行夫妻之礼了吗!荒唐!”靖吕清本就心下烦躁,此刻还被夫人管头束脚起来,便微怒起来,“事情就这样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自好好跟柒儿商量着吧。”说罢,推开门离开了。只留下钱悦在房中默默垂泪。她并没有发现门口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靖柒。 ………… “娘。”看着母亲出神的摸样,靖柒低低唤了声。好好的休息了一日,这身体的主人原本的记忆竟被她缓缓忆起了。呵,原来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诶。”钱悦低声应了,摇了摇头,同样美丽的眸子里被岁月的沧桑覆盖。加上前几日心悸不断,脸上早已没有先前的娇媚了。“柒儿,娘老了。你别再让娘担心了,如今你爹有了你四姨娘,娘的话他自是不太会放心上了。你,要小心。” 靖柒点头。又说了会儿子贴心的话,嘱咐一边的丫头伺候好母亲。 旋身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第三章 怒极下手 “小姐!小姐!不好了!”远远的传来玥宜焦急的声音,看着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面前。她淡然的抚着玥宜的背,“慢些说。怎么了?” “安大人来了!” “所以呢?” “老爷让你马上去客堂。小姐,这这,不合规矩啊!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女儿身如何可以被别人轻易瞧了去?!”玥宜急的绞着手中的娟子,额角微微有了些汗意。 “别着急。虽然我未出阁,但也不是清白之身。想来爹早已不把我当未出阁的闺女了,”说着故意咬重了未出阁的闺女几个字。边向客堂走去,“再来如果仅仅只是看看也还好。只怕没那么简单呢。” “小姐!”玥宜越想越不对,一把拉住靖柒,“咱们不去了好不好?我就禀告老爷你病了不宜见客。” 靖柒淡漠的笑了,拍了拍玥宜的肩膀,“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是麽?走吧,别让爹说我们怠慢了客人。” “安大人,小女定是要梳妆打扮一番。不然污了您的眼可不好呐。”靖吕清坐着,微微低首。 “希望如此,靖将军。”安大人安泊色迷迷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此次本大人前来正是为了跟你商讨娶你家小姐之事。众所周知的,你家柒小姐前些日子被恶霸夺取了清白之身。说白了已不是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了。而本大人是真心倾慕你家靖大小姐,所以也不介意接这个破鞋穿。” 这话说的极难听,靖吕清神色微紧,却因这安大人是朝中受宠的大人也无可奈何。“是是是,大人的对小女的心是极好的。只怕小女配不上大人。” “呵呵,配不上我也是娶定了。这美人就算放在家里看,也是好的。”不轻不重的话语正好落到刚刚步入客堂的靖柒的耳朵里。 邪气的挑眉。 扫了一眼还未发现自己的安泊,眼底寒意渐生。却被稳稳地掩饰下去。走入正厅,一身嫩芽儿绿的家常服把女儿家的娇俏衬托出来,低首行礼。“爹,安大人。” 抬眸,柔柔的笑了。那种笑,笑的风情万种。笑的让人忘乎所以,笑的让人愿意放弃一切。 靖将军也似是呆了,自己知道靖柒这丫头像钱悦年轻的时候像的紧,可是今儿个这一见更是胜了当初的钱悦享有全城的最美女子的样貌。眼眸间似清愁似娇俏似单纯似妖媚,浑身散发的气韵如同着魔般的夺人心魄, 那玲珑有致的身段,白如凝脂的肌肤更让色鬼安泊看的口水直流,恨不得马上拉入怀中,一探芬芳。 “柒儿,坐下吧。”靖吕清微微努嘴,示意靖柒坐在安泊身边的位置。 “是。”柔声道。走着妖娆柔美的莲步,入座。 似是气氛暧昧的谈话就此展开。 半个时辰后安泊迫不及待的说自己人酸乏不堪想借客房一歇,靖吕清低头一笑,对靖柒说“柒儿,你带安大人去西安阁歇息。记得,好生伺候着。可是你未来的夫君。” 身后的玥宜一听,这不是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吗!刚想出声,被靖柒眼神打断,“是,柒儿定当尽了地主之谊。安大人这边请。” 来到西安阁,靖柒遣了玥宜去小厨房准备些点心,看着她不安的眼神一直掠过安泊的身,靖柒低笑着拍拍她肩,悄悄的说了句“别怕,去吧。” 看着玥宜远去的背影,她笑了笑,对付男人,她还是有办法的。 安泊贼兮兮的看着坐在一边自顾自倒茶的靖柒。她美的不似人间女子。罂粟般的摄人心魄,安泊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坐在另一边,手不安分的抚上靖柒放在另一侧的玉手。 靖柒邪气的眼底微微寒冷,不露声色的抽出手,继续旁若无人的喝茶。 “你爹让你跟我来是让你伺候我的,你竟一个人喝茶吗?”他故意咬重伺候二字,眼中猥琐的神情都无须掩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那目光透着贪婪透着男人的占有。 靖柒轻笑的瞅他一眼,瞅的万种风情。小巧的手柔柔的抚过他布满皱纹,恶心丑陋的脸,一股玫瑰花的香气让他****。、 “靖大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你爹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过不久你便是我安泊的人了!”他抓住靖柒的手放在嘴边飞快的啄吻。 一种粘腻的恶心让靖柒一阵反胃,却不得不继续做戏。“安大人,听说你家里已有六房妻妾了。柒儿……怕。”娇滴滴的说着,眼神里的柔弱风情让安泊的魂魄都快灰飞烟灭了。 “唉。家里那些黄脸婆我早就不放眼里了。一个个都是隔夜的残羹剩菜。哪像你啊……”他色迷迷的用手抚过靖柒嫩白的侧脸。 “可是,可是人家……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靖柒微微转过头,眼底的落寞显而易见。安泊突然涌出强烈的保护欲望,“我不嫌弃你!到了我安府保证没有人会欺负你。只要你愿意,这大夫人的位子我也愿意让你坐一坐!” “是真的吗?”靖柒睁着雾蒙蒙的眸子,单纯的看着安泊。心下一阵鄙视,臭老头。鬼才要做你的大夫人!她缓缓的站起身,轻柔的扶着他的肩膀,悄然的走至他的身后,不动声色的把一边架子上的紫玉摆设拢在宽广的袖中。 慵懒的弯下腰,在他的耳边仿佛情人般的呢喃:“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你。” 她的声音仿佛有蛊惑的力量,安泊并未像往常一样顿时恼怒,只是有些焦急道:“我保证会把你宠的比宫内的娘娘还要好,我保证会让你爹立刻升官,我保证……” “呵,”她心下嘲笑,不耐缓缓漫上她的眼角。“你以为你那么个老头,有人愿意嫁于么?” “你!”安泊终于大怒,转身冲着她的脸狠狠的一巴掌,并牢牢地扼住她的喉咙,“你也有不愿的资本吗?不就是个被强盗上过的破鞋么?我呸,摆什么臭架子!老子娶你是看得起你!” 肮脏的口水砸到了靖柒嫩白的脸上。 带着安泊口腔的臭味,让她恶心差点呕吐起来。 眼眸紧缩。显然,她被激怒了。 喉头被扼的紧紧地,可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笑了,笑容像罂粟般艳丽噬人。 看着靖柒的笑容,安泊以为她妥协了,冷哼一声放松了手里的力道,转身想要坐回椅子上给她好好说说规矩时,感觉后脑闷痛,霎那有温热的红色液体流下。 “你!”两眼渐渐看不见东西。漆黑一片。 第四章 因祸得福 “小姐,我……”玥宜端着点心小跑着从厨房赶来,推开西安阁的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便瞬间脸色煞白。 “呯。”的一声,点心全数摔在地上。 一地的狼藉,桌椅全部推倒在了地上,而那安大人和小姐衣冠不整的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房间里有不知名的甜腥气弥漫着。 “啊!!”一声尖叫冲破了玥宜的喉咙。“快,快来人呐!!小姐小姐!!快来人呐!”说着疾步奔向床榻,抱起不省人事的靖柒,骤然发现她的衣衫被撕破,玉雪般的脸颊上有着殷虹的手掌印,额头鲜红的一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西安阁离着大少爷靖瑞的源苼苑极近。听到喊声,靖瑞则立刻听出是自己妹妹柒儿的贴身丫鬟玥宜的声音,飞奔到了西安阁。 “大少爷!”玥宜哭喊着抱着靖柒,“这,这该怎么办啊。” 靖瑞心疼的皱眉,靖柒惨白的脸让他脑袋中一阵轰鸣。看着如此凌乱的场景,身为一个男人的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玥宜,你快去找大夫。我先把柒儿抱到烟雨阁中,在这整治实是不像样的。” “那,那这个安大人呢?” “你先去让人把他抬到客房。快去吧。” “是。”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大夫从烟雨阁走了出来。一脸低沉的样子让在门口的二夫人急的又是一阵心悸,一边的侍女忙扶住了,才站稳的二夫人一步跨上前,扯住了大夫的衣襟。“大夫,我家柒儿到底怎么样了。” “夫人且放宽心,大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头受到了撞击,又加上惊吓,一时间难以醒过来。”大夫捋着花白的长胡,说着。 “那安大人是……” “安大人……”大夫一颤,“老夫到来时安大人已经没了气息。他后脑被硬物狠狠击中,定是活不成的了……” “什么?!”靖吕清大惊。这可怎么是好!这安大人要是死在自己府内,还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让自己怎么圆说的过去!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家丁匆匆从前堂赶来,“老爷,斐王爷到了。” 说着,便看见身着月白色的衣衫的斐王爷走了进来。 斐王爷,当初的二皇子。也是当今老皇帝最宠幸的儿子之一。宛若风一般的气质,温柔却不失坚毅,是当初宠冠后宫的贞夫人的第二个皇子,这般显赫的身份,又是这般温柔体贴的性子,引得众多官宦家的待嫁女儿心殷殷期盼着。在前一年的元宵节与靖柒在灯会偶遇,便相识了。那“流霞挽袖裙”便是他在靖柒十八岁生日时赐下的。 “臣叩见斐王爷,王爷万安!” “臣妇叩见斐王爷,王爷万安!” 一等众人全部叩拜下去,声音在整个烟雨阁的院子煞是响亮。 “靖将军请起。”斐王爷淡笑,“现下不在宫中,不必拘礼。本王只是听说安泊大人在贵府受了伤,连带这柒小姐也不太安康,便来瞧瞧。” 靖吕清并没有站起来,声音略有些颤抖,“禀王爷,安大人……由于伤势过重,流血极多,方方去了。” “唔……”斐王爷略有所思的皱眉。“我正巧带着太医前来。让他看看吧。”说着招了招手,一眉清目秀的医官上前一步,作了一辑。 “太医这边请。”这时,有懂事的丫头上前领着太医去了客房。 “谢谢王爷。”靖吕清擦了擦额前的汗,深深缓了一口气。若没有斐王这一行,自己怕跳进河也洗不清了。可是到底是在自己府出的事,皇上怪罪下来定会牵扯到自己……靖柒这该死的丫头!靖吕清心下狠狠地怒骂着。 “那,柒小姐怎么样了?”斐王爷极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可是这细节怎么逃得过明眼的靖吕清呢? 靖吕清又作一辑,“小女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劳王爷挂记了。” “嗯……”斐王爷淡淡的应了声,眼睛柔柔的盯着那扇烟雨阁紧闭的门。 此时太医自客房回来,禀道:“安泊大人确实伤在头部,一击毙命。” “嗯,”斐王爷点头,“去替本王看看柒小姐吧。”说着顿了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能有王爷关怀是小女的福气!太医这边请!”说罢便自己引着太医走进了女儿的闺房。 清雅的闺房。到处都是绿色,青色,嫩黄这些淡雅的颜色。 床榻前有一面极美屏风。琉璃的质地,上面刻着十位美人。这是早年有名雕刻家的名迹《窈女图》。十位美人,各有神态各有姿态,窈窕优美。斐王爷站在屏风边,抚着微冷的琉璃,透过晶莹的面模糊的看见正在被太医整治的靖柒。虽是那样模糊,但是极美的容貌依旧是这般清晰。他分不清是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还是他确确实实的看见了她。 那年元宵,看见她。清愁笼着她的眉宇,在明亮的灯光下好似是月下的谪仙。一身浅蓝的衣衫衬得她仿佛是冰一般的人儿。他借着猜灯谜的机会接近了她,看着她掩嘴淡笑,看着她闪亮的眼眸,他知道他对她心生好感。 她的生日。他将他母妃最心爱的遗物赐给了她。他想知道那般清淡的人儿穿上如此艳丽的颜色会是何般景致。定是美的幻灭,美的惊心动魄吧。 太医检查完,走到斐王爷面前,双手一揖“启禀王爷。柒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脑上有被撞击过的痕迹。休息几日便可。”。 “嗯。”他依旧淡淡的应了声,“既然这样,本王也放心了。” 走出了烟雨阁,他让随从将安大人之事禀了上去,称是安泊自己不小心撞伤去世的。如此明显的掩盖事实,让靖府的众人膛目结舌。 斐王爷只当没有看见靖吕清不明所以的表情,自顾自的让人将安泊抬回自己府中准备后事。 待一切安排好,他轻轻舒了口气,淡淡的看了眼烟雨阁主人紧闭的闺房门,笑了。 “本王便先走了,靖大人,你也好生准备下。”他顿了顿,看着靖吕清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说,“过几日便会有赐婚的圣旨下来。” 第五章 不悔妹妹 这几日的靖府都沉浸在一番欢欣的气氛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自那日斐王爷的话落下,靖吕清瞬间冷落了各房夫人,独宠钱悦一人。而自靖柒醒来,也是天天雪蛤燕窝的往她房里送。就连玥宜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老爷那么疼靖柒的,仿佛着了魔吧。 靖柒却不以为然的笑,仿佛什么都是那么无所谓。她知道,她这个身子的主人对她爹来说,左不过是他平步青云的棋子而已。 那日午后,倚在床上,吃着小厨房新作出来玫瑰银耳羹,便听见玥宜行礼的声音:“见过大少爷。” 她抬眸,正好看见一身墨衫步入阁中的靖瑞。 由于在病中,她只穿了见芽黄的寝衣,肩头披着件乳白的衫儿。她看见走进来的靖瑞眼神飘过她清凉的锁骨,喉头明显的动了动。心底冷笑,男人都一德行。 “哥哥。”她将银耳羹搁在一旁,淡淡的唤道。 “柒儿你终于醒了。”他眼下的乌青让他显得精神十分不济。听昨个玥宜提起过,自己昏迷的那几日他常常伴在床头,那眼神竟是古怪的紧。“好些了吗?瞧着脸色还有些不好啊。” 靖柒摇首,“已经无碍了。只是还是记不起当日发生的事。”她微微一动,倚在肩头的衫儿滑落肩下,露出雪白的肩头。那样晶莹的白,竟与乳白的衫儿似是同为一体的。 靖瑞低下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神色。他的手指划过靖柒额头的伤疤,有微微的粗糙。他皱了皱眉,伸手将靖柒肩头的衫儿重新披好。只是手并没有离开那衣衫,墨色的眸紧紧地瞅着靖柒。眼神里竟有着不知名的情愫在闪烁。“柒儿……” 这样的场景多少有些暧昧。 气氛也有些古怪了。靖柒只是淡淡的瞅着他,随后拿起一边的碗盏。冷冷的笑道,“哥哥是要把手放着多久呢?给底下的人瞧见可不好。” 靖瑞尴尬的缩过手。想要接过靖柒手中的碗盏,“哥哥来喂你可好?” “不必。”她闪过。轻轻舀了勺银耳送至口中,软和香甜的口感让她有说不出的舒缓。“哥哥,虽你我是兄妹,但你总是来我阁中看我还是会招来闲话的。毕竟——男女有别。” 一句男女有别让靖瑞霎那间失了神,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浮现了这种那种的无奈,许久,他缓缓启口:“听爹说,不日宫里就有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哦。不是很好么?”她不以为意的舀着碗盏中的艳红花瓣。 “爹说今日朝后,皇帝已经寻他谈过了。虽没有明说,但也确实有了此事。”靖瑞顿了顿,握紧了拳头,看着柒儿淡漠的表情他心里有些痛有些无奈,此时他可恨的想打破那一脸的淡然,“柒儿,你愿意吗?” “不愿意又能怎样?再悬梁吗?” “不不不!自然不希望你再伤及自己性命。如你不愿意,我可以尝试劝劝爹,我……” “你?你能劝下爹吗?”靖柒冷冷的道,“有了我这步棋,爹就可以安享天年了不是吗。况且圣上传下的旨意有不接的可能吗?” 一席冷冷的话仿佛一把利刃,一刀刀划过他的心。他汗津津的额头泄露除了他的心事。“我只是不想你去。” 终于,这句最重要的话吐出了口。 “你……”靖柒刚想开口讽刺,却听门猛地被推开,身着粉色罗衫的女子疾步走进来,绕过屏风,露出一张极娇俏的脸儿。 是靖府二小姐——不悔。 靖不悔是三夫人康媛媛之女。虽没有靖柒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美丽妖娆的丹凤目,秀挺的鼻,薄薄的樱色嘴唇。不过可惜的是,她虽继承了她娘康媛媛大家闺秀的气质,却被她一身的嚣张气焰给掩埋。 “哥哥!你在干什么!”她怒目看着两人暧昧的样子。嫉恨的眼神狠狠地从靖柒身上剜过。 “不悔你怎么来了。”靖瑞竟有些无措的站起了身。 看着这道不清说不明的两人,靖柒似是懂了什么。挑了挑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为什么不能来!”靖不悔皱起了小脸,“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来看她了吗!” “不悔!”他眼神骤然紧缩,“你胡说什么!快跟我出去!柒儿要休息了。”说罢扯过靖不悔,向门外走去。 “我不走!你今天就在这里跟我把话说清楚!” “别耍孩子性儿行不行!快走!我们出去说!” “我不!”靖不悔用力甩开了靖瑞的手,冲到床头,指着靖柒大声吼道:“你就为了这个狐媚的女人好几日都不眠,甚至不顾惜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吗!”瞬的,双目怒瞪着床上淡然的靖柒,“不要脸!” “不悔!!”靖瑞听的她一席暧昧不明的话脸都白了。额头汗津津的,濡湿额前的发。 靖柒邪气的笑道,“二妹何故这般与我说话?是我这个做姐姐得罪你了吗?”理了理鬓发,又舀了一口银耳送入口中,那股悠闲劲儿,仿佛自己是个看戏的,而床前的两人正在唱着好笑的喜剧。 靖不悔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靖柒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姐姐!在外面gou.引那种粗陋的男人让我们家蒙羞,如今还要gou引哥哥,你到底是多无耻!” 闻言,本在门外站着玥宜不乐意了。疾步走到床前,挡住了还欲说下去的靖不悔,“二小姐,这是大小姐的闺房。就算您不顾惜大小姐是您姐姐,但是那么长时间闺训也该告诉您,什么叫长幼有序吧?烟雨阁不允您这样无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玥宜右脸颊炸响。 玥宜咬了咬嘴唇,泪水扑簌簌的落下。右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红彤彤的五指印让人生怜。可她没有动,依旧挡在靖柒身前,那股子倔强与护主之心让她在靖柒的心里荡起了不小的涟漪。 第六章 挑衅 靖瑞一把扯住气的浑身颤抖的靖不悔,“你到底在做什么!无端端的打人,你到底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跟我出去!” “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呵,”靖不悔冷笑的瞬目,“这丫头不是让我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吗?那我也要告诉这个死丫头什么叫尊卑有别! 靖柒冷冷的横了一眼在一边站着靖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没有这个自以为是的哥哥才不会有这等事。想着,她掀开被子,穿好床下的软底绣花锦鞋,站起身,温柔的冲玥宜道:“你先下去让别的丫头帮你用冷水敷下脸。一会儿我来帮你上药。” “是。”玥宜低头走开了。 听见玥宜关门的声音后,靖柒脸上温柔的笑瞬间消失,换上的是戏谑的挑眉,“二妹,你知道什么叫gou引吗?” “……” “我来示范给你看看好吗?”靖柒不由分说的走到靖瑞面前,邪气的一笑,闭上眼睛,缓缓地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靖瑞看着越凑越近的靖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但是自己的身体就无法动,盼望已久的柒儿终于对自己投怀送抱,让自己怎么能轻易拒绝。想着就想要吻下去。可是余光又瞥见一边呆若木鸡的不悔,想起了那个晚上…… “柒儿……别,别这样。”他艰难的侧过头,想要躲开那个吻。 靖柒怎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一把捧住他的头,狠狠的想要吻下去。 双唇触到一瞬间,靖瑞有种瞬间的全身酥软。 “够了!”一股推力分开了两人。 靖不悔一脸崩溃的看着靖瑞,小脸上早已被泪水布满了。 “哥哥……你骗了我……”豆大的眼泪滑落美丽的脸颊。靖不悔哭着跑出了烟雨阁。 “诶!不悔!你等等!”靖瑞着急的追了出去。 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这才告一段落。 靖柒嘲笑的嘴角微微上扬,怎么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事情啊。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适应一下才行。她若有所思的扶起一边被靖不悔撞到的小椅,缓缓的坐好。 天渐渐的变得有些热了起来。一转眼又到了闷热的日子。 午后,靖府内走动的人只有极少数替主子办事的侍婢,却也是匆匆走过。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躲着午后的热气, 大院里有一处小池塘,水面上几朵粉色的莲花仿若婴儿笑面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水里几尾红鲤鱼游动着,在墨荷,粉莲的映照下,极是可爱。而一边的石头上静静坐着一个极美的侧影。乳白的纱裙,用一支上好的白玉发簪盘奇了所有的头发。几绪碎发划过她白皙的侧脸。这幅极美的画面,在这府内也只有她——靖柒能绘的成了。她微眯双眼,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水面,传来了清凉的水滴声。她低首,淡淡叹气。 一连好几日宫里都没有传来赐婚的消息。府的人渐渐也淡忘了此事,爹虽然着急但是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对娘的情分渐渐的冷淡下来。府内对她“特别”的关注与照顾也慢慢平息了。 虽然玥宜总是气鼓鼓的对着她发牢骚,但她早就了然于心。没有了“皇上亲家”这等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继续被宠着呢?前些日子左不过是想讨好她还有娘而已,这个叫靖吕清的男人对她还有娘早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讲了。况且,她并不是真正的靖柒,对那些浮萍般的亲情更是不削一顾。 呵。她轻轻的靠在一边的石上,闭上眼睛。 虽然她畏热,但是比起2011年的那种夏天,现在是要好许多了。唉,好想穿比基尼去海边啊。靖柒微微皱眉,忽听玥宜娇俏软糯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小姐,小姐,冰瓮都准备好了,你还在那儿做什么呢?晒黑了皮肤可怎么好。” 她笑着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不打紧的。倒是你,快回房里去吧。一会儿中了暑气我又要替你找大夫了。”自从那次玥宜即使挨了打也保护着她的那刻起,靖柒对她完全就是以姐妹的心态对待的了。 “不要。”玥宜赌气的说,洁白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走到池塘边,“小姐不回房我就陪着小姐不回房。” 靖柒好笑的摇摇头,刚想再说,就听到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靖柒大小姐啊。这么热的天怎么在这里呢?” 一张笑脸沉了下来,回头一看。是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四夫人。 虽然心里不耐,但是毕竟这些人都是这身体主人的长辈,只得从石上起来,福了一福,“大夫人,三姨娘,四姨娘。” “柒儿起来吧。”大夫人严蕊是个温和的人,忙笑着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去自个儿房里带着?在这种了暑气可不好。” “谢谢大夫人关心,柒儿只是在这赏会儿莲。”靖柒毕恭毕敬道。她不想因为自己傲然的脾气得罪了人,改明儿又该找麻烦找到娘头上去了。毕竟自己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该善待人家的亲人。 “可不是吗,这大热天的,也只有我们靖大小姐才会有那么好的兴致。”黄莺般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酥,四夫人姚艳儿脆生生的道,“可是谁知是在赏莲还是在等赐婚的恩旨呢?”这些日老爷就是因为二皇子一句话冷落了她那么久,今天她可要好好跟这死丫头算算账。 靖柒撇了眼四夫人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颊,突然一笑,向身边的玥宜说:“玥宜,前阵子爹赏给我西域进贡上好胭脂你还收着吗?” “自然收着了。”玥宜满脸的疑惑,四夫人那么露骨的话语怎么不反驳回去,而去惦记什么胭脂? “回去赶紧找出来,给四姨娘送去。”靖柒美目轻笑,侧首看着四夫人,“四姨娘可要收下柒儿的一片孝心哦。那可是西域进贡来的上好胭脂,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柒儿是从来不上妆的人,这等好东西当然要给姨娘这等美人才不会辱没。四姨娘用了说不定爹会以为柒儿又多了姐姐呢。” “……是。”玥宜看着四夫人快要扭曲的脸,努力忍住笑意。 第七章 争吵 这四夫人是府内所有夫人中最小的一位,跟靖柒小姐一般大。此刻小姐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上了妆虽然妖艳,却也老了很多。再加上小姐从不上妆,此刻在四夫人身前更显出她的俗不可耐。自古色衰而爱驰,小姐这一番话直直的刺了四夫人的心。 姚艳儿气的涨红了脸,一句话也接不上。身边的三夫人以及大夫人也愣住,找不到什么话接下去,只得呆呆的面面相觑。 “哎呀,四姨娘这脸怎么那么红?莫不是中了暑?快扶住四姨娘啊!”靖柒夸张的冲着四夫人身后的侍女道,侍女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姚艳儿, 可能是侍女的动作提醒了姚艳儿,她用力甩开了侍女,“靖柒你这个没规矩的死丫头。”说着一巴掌就要掴上来了! “啪。” 手与皮肤碰触到的声音。 “四姨娘,柒儿不知道做错了何事?”靖柒冷冷道,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那只差点掴到自己脸的手。 “你这不要脸的丫头!不要以为二皇子说有赐婚的旨意你就有恃无恐了!”姚艳儿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我看压根没有赐婚这一说!都是你胡编乱造的!你跟你那个狐媚子娘一样,都只会gou引男人。哦对了!哼哼,你还是被强盗穿过的破鞋!” “你!”玥宜上前一步想要争辩,被靖柒拦下。她轻轻用帕子拭过鼻翼,淡淡的笑着,“是啊,柒儿卑贱的身份那儿比得上四姨娘您啊。出身云怡楼的您,定是身份显赫的。” 一句话说毕,气氛更为古怪。 整个府内的人皆知四姨太姚艳儿来自云怡楼的头牌花魁。半年前被老爷靖吕清从里头赎了出来,纳进了府内。姚艳儿为人甚喜奢华,毫无一点礼仪可言。可进府半年内得尽老爷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头无人比拟,只是她的肚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背地里的奴才们都嘲笑她是从前在青楼弄坏了身子,变成了只不下蛋的母鸡。如今被靖柒一语点破,驳不得顺不得,只能在原地把脸涨成了猪肝色。 靖柒美目漂过姚艳儿扭曲的脸,微扬嘴角,要跟我来犟嘴,你还早了点。 “好了,柒儿,不管怎么样艳儿都是你四姨娘,你别太没规矩了。艳儿你今儿个话也太多了些,失了分寸可不好。”大夫人略带威严道。 靖柒挑挑眉,轻声地说:“是。”便一福身,想要旋身离去。 却被一声冷冷的声音阻止了。“等一下。” 转身,顿目。 是三夫人康媛媛。 靖柒微微皱眉,今天的事情怎么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了。 “柒儿,”大夫人温和出言道,“今儿个其实是特地来找你的。” “哦?不晓得大夫人有何吩咐。” “听得前几日你与不悔还有瑞儿在烟雨阁内争吵,可否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大夫人微微笑着说。 “……”靖柒愣住。他们三人虽有争吵,但是也不至于传到大夫人他们的耳朵里。看着康媛媛微怒的脸色,心里便有了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定是那不悔妹妹去告了状,至于到底说了什么,呵呵,恐怕只有往最坏的地方想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悔与我拌了几句嘴而已。” “是吗?”大夫人依旧温和的笑。 靖柒微微颔首,美目微眯,似有嘲讽的意味,“不然还能出什么事儿呢?我们兄妹三人斗斗嘴而已,没想到竟然劳烦到大夫人您来为我们操心。是柒儿的不是。”说完,脸上竟似有愁容,让人瞬起怜悯之心。 大夫人笑了笑,伸手抚顺了被风吹乱的腰间流苏,并没有回话。只是让身后的婢女打起了扇子,康媛媛见大夫人许久没有反应,目光有些锐利的看着靖柒,说道“可是为什么昨日不悔跑到我跟前,说是发现你跟瑞儿……你们……” “我跟哥哥?”靖柒冷冷一笑,真真是倒打一耙的人啊。 “你们……哎哟那么丢人的事真是……”康媛媛一副揪心的模样。仿佛是说她自己的女儿般,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靖柒嘴角的冷笑愈来愈甚,这康媛媛平日里极其瞧不起母亲与自己,仗着自己是皇上身边康公公的干女儿,就一副清高的不得了的样子,连话都懒得与自己说几句。如今看来又似是在为自己悔恨般的懊恼,这般的推波助澜只有一个原因了。 靖柒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大夫人,“柒儿不知犯了何错,只知道自己与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中的情分自是不用说,近几日哥哥来烟雨阁看我的次数多了些。或许由此引得不悔妹妹的醋意。”一席话说的及为巧妙,不但避重就轻的把自己与靖瑞的事儿推在那兄妹之情上,又告诉了大夫人那靖瑞往自己的烟雨阁跑得过于勤快了,而最后那句,呵呵,看了康媛媛刷白的脸色便能明白,自己果然猜的是对的。 靖不悔与靖瑞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康媛媛早已知晓。今日之事虽不知她是如何挑唆大夫人与四姨娘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定是她女儿一场场梨花带雨给逼来的。 心里了然一片,心境也慢慢平静下来。靖柒淡淡的笑着看着淡然的大夫人,脸色微白的三夫人。 心下冷冷的道出两个字:无聊。 康媛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靖柒最后那句话的语调明明是有所指的,莫不是不悔那丫头被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不可能!想到这里康媛媛心里一阵的冷,这样不堪的事情自是不能被知道的。不然这靖府就再也没有自己和女儿的立足之地了!想必那大夫人也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不会揭穿的。想着偷偷瞄了眼依旧淡定的大夫人,舒了口气,勉强撑起微笑,“也许柒儿说得对。不悔那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看到哥哥对自己大姐好些就吃醋了,所以口不择言罢。” 此时,四夫人眼睛一转,娇俏的笑了声:“二夫人这话说差了。既然是自己的哥哥姐姐,若是简单的探望,我相信不悔也不会那么愤怒了。柒儿的烟雨阁可是在偏僻的西角,若是两人情到浓时发生些什么也不怕被看到不是?定是不悔正巧去探望,看到什么了罢。”姚艳儿眉梢眼底得意的神色一丝不漏的落入靖柒的眼底。 话说的极坦白。句句所指的便是靖柒与靖瑞有着苟且。 一直淡然不出声的大夫人也微微的皱了眉头。“艳儿说的句句明白,倒似是自己见过了一般。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许这样污蔑瑞儿柒儿。” “要说污蔑还轮不到我头上来罢?”姚艳儿笑着睨了康媛媛一眼。 “大姐!我并没有!不悔也定没有那意思!”康媛媛有些慌张的说。“不悔那丫头定是吃醋吃的太无理取闹了,胡言乱语一通。柒儿你千万别放心上。” “哟,现下倒是撇的干净。”姚艳儿依着一边的长廊,白了康媛媛一眼,“前面我跟大夫人下棋时瞧你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脸的坚信不移呢,硬是要大夫人来替你问问。此刻怎么又变成不悔胡言乱语了?” “你……” “不过现在想想我也觉得奇怪,就算柒儿跟瑞儿有些什么,你那女儿激动愤怒个什么劲儿啊?哎呀,”姚艳儿戏虐的眼神,夸张的长大了眼睛,“莫不是那苟且的人是你家不悔吧?因为吃醋最近瑞儿看柒儿看的勤了些就倒打一耙的来污蔑柒儿……?” 一席话落,只见康媛媛和严蕊统统白了脸。 靖柒仿佛看戏似的笑着,这姚艳儿一看就是哪儿有便宜就往哪儿钻,这回倒聪明的道出了事实。 “好了!够了!”大夫人冷冷的说。 第八章 宣旨入宫 “这件事本就是没有证据的,只是听了不悔的一面之词来找柒儿问问而已。你们两个倒是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成何体统!”大夫人严肃的看着姚艳儿和康媛媛。这事原就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儿子,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谁知那蠢笨的康媛媛竟被她女儿挑唆来告状。只能前来做个样子。而现在这个势头像是要闹大似得。 微微叹气,对着许久未说话的靖柒笑着说:“柒儿,今儿个也只是来问问。我也知道这事无凭无据的,但是终是听你自己剖白比较好。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我也清楚。所以这事就这么罢了吧。”转首,“你们两也不许再提!不然传到老爷耳朵里有你们好看。”说着,对着康媛媛使了个颜色,并微微摇摇头。 康媛媛咬了下唇,一副了然的模样。 而这掩饰的一切,全落入了靖柒的眼中。心中不觉对这户人家刮目相看,感情那靖瑞与靖不悔的事儿她们两都知道…… 靖柒挑眉,点头道:“柒儿明白。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们靖府是不会发生那么污秽的事情的。谁都知道靖府的小姐太太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会发生……哎呀,四姨娘你不要介意。柒儿没有刻意讽刺你的意思。”靖柒得意的笑。这全当是给那姚艳儿点教训,谁让她刚才口不择言的来找自己的茬。 那句大家闺秀狠狠地刺了姚艳儿的心,瞥了眼她因恼怒而涨红的脸,又说道:“唉,不过也是。这正正经经的人家就不会有什么情到浓时兄妹苟且的想法了。” 姚艳儿瞪大了眼睛,怒火冲上了头顶,大吼:“臭丫头!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我就不姓姚!”便向靖柒猛的扑过去。 靖柒一副诡计得逞的笑意,听着前廊许多脚步由远及近的声音,嘴角邪气的笑,故意不退不让,任由姚艳儿又抓又挠。大夫人和三夫人毕竟是官宦家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想去拉开撒泼的姚艳儿却被狠狠的推开,直闹得两颊开始红肿起来,靖柒凄楚的叫道:“四姨娘,柒儿错了,你不要打我。求求你……呜呜呜……啊!”听到她的求饶,姚艳儿还是不解气,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掴在靖柒的脸颊。另一只牢牢地扯住她的头发,“小贱人!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着扯住她头发的手,猛地用力,眼看就要往栏杆撞去了,大夫人,三夫人一身的冷汗,想去拉,却也来不及了,只听一声闷响,靖柒的头被狠狠地撞在一边红木的栏杆上。原本伤过的额角又是一片血红。甚是可怖。姚艳儿尖锐的笑着,还想继续,却听到走廊尽头有人走进,紧张的回头,看到靖吕清一脸铁青的站在走廊口。 “老……老爷。”姚艳儿瞬间傻了眼,松开了靖柒的头发,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靖吕清疾步走到到她面前,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姚艳儿的肩头,使得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大怒道:“贱人!你不知道柒儿才刚病好没多久吗!看你这副撒泼的样子!我就不该把你从云怡楼给接回来!”示意让后面的丫头扶起靖柒,看着她脸上一道道伤痕,心下恨极。转身又想冲着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的颤抖的姚艳儿一脚踹去,却被一边的大夫人死死拽住,“老爷老爷!艳儿是错的离谱,可是这会儿不是您撒气的时候!”靖吕清皱眉,看看严蕊,一咬牙冲着姚艳儿恨恨道:“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饶了你的!” 康媛媛看了看一边微微颦眉的靖柒,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靖吕清的身后还有位公公模样的人。 只见靖吕清转身一脸尴尬的冲着身后的公公说:“真是不好意思袁公公,这等家丑污了您的眼睛。” 被称为袁公公的人嗨了一声,笑着道:“靖将军言重了。今儿是靖府的大好日子呢,奴才这次来也占了喜气。” 大好日子?康媛媛疑惑的看着那公公,而他手上一卷明晃晃的诏书仿佛答案般重重的烙在了康媛媛的心头,莫不是…… “公公哪儿的话啊,应该是微臣占了公公的光啊。”靖吕清说着便向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笑着拿出了两个金元宝塞入了公公手中,“袁公公请笑纳,这是我家老爷请您喝茶的。” 袁公公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笑意,手却已把两个金元宝拢在了袖子里,“那。奴才这就宣旨了。” “公公请。” 公公打开手上明晃晃的圣旨,尖细的嗓子说道:“靖府靖柒听旨!” 靖吕清扶着一边的靖柒跪伏在袁公公跟前,其他一众人等全都自觉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吕清将军之女靖柒秉性温和,饱读四书,贤良有妇德,即册为从五品贵人,赐号琼!待五日后恩准入宫侍奉!钦此!”拖着长长的尾音,一张诏书宣读完毕。 但是地上的人儿却没有马上谢恩,有一瞬间的安静。 靖吕清有些懵了。那日是二皇子告诉自己说会有赐婚的旨意的,于情于理也该是赐给二皇子的罢?怎么如今会…… 一边的靖柒亦是傻了。嫁给皇帝?那王爷都已是二十有余了,那皇帝该是几岁?五十?六十?想着,脑海里闷闷的空洞。 “靖将军?靖大小姐?”袁公公试探的叫了声,“赶紧谢恩呐。” “哦哦!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靖吕清猛地回神,带着众人谢恩接旨。 袁公公一脸献媚的笑意,对着靖柒深深一福:“琼贵人得天之庇佑,真是天大的恩赐啊。” 靖柒咬咬嘴唇,淡笑,“公公不必多礼,往后柒儿还望公公多多照顾。”说着便把手腕上水头上好的镯子顺至袁公公的手中。 袁公公深深一笑,对着靖吕清及靖柒又福了福,“五日后会有宫车来接琼贵人,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先行告退。”说罢退出了长廊。 顿时长廊里一片安静。 靖柒心里乱成了一团,这样下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真不知是上天在帮她还是在与她作对。 她深深吸一口气,算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自己不从,定会引得龙颜震怒。她心里有着苍白的失措,微微转身,扯了扯靖吕清的袖子:“爹,女儿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嗯,去吧。待会儿我让大夫去你房里看你。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或者去找你娘。”靖吕清一反常态的温柔,使得靖柒低头暗笑,心下却也了然,“谢谢爹关心,柒儿能自己处理好伤口,只是这脸上的伤不知会不会影响五日后面见帝颜。”口吻微微有些颤抖,不安与慌张显露出来。靖吕清哼了一声,转头瞪了一眼姚艳儿,“这几天你给我乖乖呆在房内不准出门,身上所有的钱财一律没收。”看着姚艳儿面露死灰的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身后的小厮说:“给我找几个人看着她的房门,一步都不许出来!”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靖柒笑着对着大夫人,三夫人点点头。如今旨意已经下来,她已是皇上的人,宫内的小主,不再需要对几位夫人行礼了。想着她轻笑着饶过伏在地上恶狠狠瞪她的姚艳儿,回去了自己的烟雨阁。 第九章 跟我走 经过那日宣旨已有三日了。这三日里各种燕窝雪蛤,各种稀有的美容物什一应的全往烟雨阁运去。这整个府内的三位夫人都看傻了眼。这般的看重这大小姐,想必是想在两日后的入宫一举得到圣上的宠爱吧。待她成为宠妃的那刻,这座府邸也将得到应有的庇佑。想到这里,虽然几位夫人心有不快,但也勉强的压下火来。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前途,只能忍着一时妒忌之气了罢。 自圣旨下来之后,那靖不悔竟像是消失了一般。按规矩,府内一众人等本该在当日晚上去烟雨阁跪拜的。可那靖不悔却推说自己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小主,硬是不肯踏出闺房门一步。康媛媛在替女儿解释的时候,满头的冷汗,就怕那靖柒还记得当日的事儿,不愿擅自罢休。“请小主看在不悔年小不懂事儿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了罢。”康媛媛压低了头,惶恐道。 靖柒隔着珠帘微微的笑着,舀了一勺身边的燕窝。天下父母心啊,这般自负的康媛媛,今日也为了女儿向自己求饶了。“罢了罢了,请安而已。二夫人起来吧,自家人不必见外。玥宜,去把那日爹爹赐给我的雪参给拿来,交与二夫人。” 那雪参如同婴儿的手臂般粗,雪白的参体,一股子清洌的味道隐约飘荡着。这雪参是不可多得补身佳品,千年雪山,仅此一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玥宜交入康媛媛手中时,康媛媛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小主……这……” “不悔身子不好,拿这个给她补补身吧。叫她好好的,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靖柒道。 “是。”康媛媛低头说道。 “都走吧。今儿已经那么晚了。”带着点慵懒的鼻音,靖柒斜躺在榻上,玥宜乖巧的一下下打着凉扇,透过身旁的冰瓮,一阵阵舒爽的气息拂面。 “是。”众人喏喏应了。退离了烟雨阁。 也是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得了那烟雨阁了。上至老爷,下至奴婢,全被玥宜拦在了门口。“小主说身子不爽,不见任何人。” 靖吕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是早前,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早就勃然大怒。但是如今,她已是被皇上册封的妃子。得罪不起。想着,嘱咐了玥宜好好伺候,也只得讪讪离开了。 直到要进宫的前一日。 午后,暑气浓浓烈烈的卷来。仿佛魔鬼般的炎热。烟雨阁中安安静静的,阁里的大树上早已没有了蝉鸣,都被懂事的奴才捕走了。靖柒慵懒的躺在一边的榻上,身上嫩绿色的寝衣薄薄的一层,清雅的颜色竟也被她穿的有些娇媚。屋里放着三尊巨大的冰雕,凉意阻隔了热气,玥宜轻轻的打着扇子,头一点一点的,似有些困了。靖柒接过玥宜手中的扇子,笑道:“你去睡会儿吧。” “不,奴婢不困。”玥宜猛地警醒,摇摇脑袋,可爱的嘟嘴。 靖柒笑着摇摇头,“早说过了。没人的时候不必自称奴婢。”嗔她一眼,拿起冰碗尝了口,满意的闭目。还有一日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心中那么不安?总是有种要发生什么的感觉。她轻轻蹙眉,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已没有她在意的人或者事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悬心的感觉? “小主,有什么心事吗?”玥宜问道。 “只是想想明儿就要进宫了,有些紧张罢。毕竟要嫁的,是从没见过的人。” “唉。”玥宜嘟嘴说,“那皇帝都已经五十了罢?都跟老爷一样大了呢。小姐嫁过去真真是……” “笨丫头,别乱说话。”靖柒轻轻看她一眼。“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进了宫了,你这话是要杀头的。” 玥宜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怎么回事?不是嘱咐阿福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吗?小主我去看看!”说着,她走到门口,隔着门问:“是谁那么不懂规矩?不知道小主在休息吗?!不要命了!” 外面的人影丝毫不动,却也不回应。 玥宜有些急了,回头看看靖柒,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玥宜狠狠的打开了门! “你……”玥宜刚想劈头骂上去,看到来人却呆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斐王爷万安!” “起来吧。”煜斐淡淡的说,并未踏入房内。只是把两只眼睛锁住了坐在榻上的人儿。 “不知斐王爷有什么事?”靖柒毫不在意的继续尝着冰碗,碎冰与碗壁叮当作响,甚是动听,但是她的声音却胜过千万倍。 看着她慵懒的模样,心头微微疑惑,此刻的她似与之前在元宵佳节见到的她有些不一样。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仿佛是上了色彩的水墨画,从曾经的清雅脱俗蜕变到了风韵娇艳,那般的摄人心魄,就好像……好像罂粟花。 “柒儿。” 靖柒眨眨眼睛,难道这靖大小姐在死之前与这斐王爷有什么关系么?怎么这王爷一开口就叫了她的小名?她虽然疑惑,但是也不道破,只是放下手中的碗,笑道:“王爷,我已经是皇上钦点的贵人了。如今再唤我柒儿,似是不妥。” “难不成你要我唤你母妃么?!”一着急,脱口而出。不知是热,还是着急,额上细密的汗滴了下来。玥宜看着气氛有些古怪的房内,忙打圆场,对煜斐福了福,“王爷屋外炎热,不如先进屋说罢。” 他咬咬牙,走进屋内,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玥宜关上了门,乖巧的站到靖柒身边一下下的开始打起了扇子。 屋内安静的可怕。玥宜瞅瞅斐王爷,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总是瞄小姐,却又什么都不说,屋内早已凉爽如初,可他的额头还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而小姐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闭着眼睛,好似都快睡着了。 尴尬,真是尴尬!玥宜暗自跺脚,却又不能出声。 好一会儿,靖柒蹙眉。睁开眼睛,“斐王爷,没事儿就请回吧。我要午睡了。”说罢她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煜斐拉住了手腕。“柒儿……” 靖柒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你,是否认识大哥?”他问。 “我,”她笑道,“不认识姓大名哥的人。” 被她的俏皮逗笑了,淡淡的笑意晕上他的眉梢,“不是,是我的大哥,当今的大皇子,煜康王爷。” “不认识。” “那,果然是冲着我来的。”煜斐淡淡的笑,眼底一片凉意。靖柒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煜斐深深的看她一眼,狠心说:“柒儿,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十章 掌心的疤痕 靖柒冷冷的看着煜斐。心头一阵恼怒掠过。 “王爷何出此言?”她甩去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脸上一丝不屑浅浅划过。 煜斐黑色的眸子深的像潭湖水,平静却暗涌着异样的波澜,他温柔的瞅着她,“跟我走。我许你一世的幸福。” 一世的幸福?靖柒眼底的冷笑更加明显。自以为是的人,他以为何为自己的幸福?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幸福都不知道的人,更何况是一世? 能给自己幸福的,还会再有别人吗…… 微微皱眉,她平静下心思,不耐烦的开口:“抱歉王爷,我要午睡了。” 煜斐惊讶的看着她微露厌烦的眸子,这样的靖柒如何与当日元宵灯会上遇到的如水般温柔柔弱的女子相提并论?而她之前的眼里透出过冷意,不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那风一般飘渺而过的悲伤,在她美丽的眸中竟让人如此心疼。 “还有,我已是你父皇册封的妃子。即便还未入宫,我都是你的长辈了。”她看着煜斐说道。而此刻眼里的所有情愫都淡淡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长辈……?”煜斐心中沉沉的一滞,“我必不会那样认你。” 房内安静的仿佛有些压抑。似乎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轻响。 “若不是大哥早我一步去向父皇提亲,若不是我痴傻的如同婴孩,若不是,若不是你有着这般貌美,你不会被纳进宫中成为我父皇的妃子!”煜斐皱眉,眼中的痛似乎能让空气都变的苦涩,“母妃……母妃……你让我怎么用这两个字去唤你!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他沉痛的黑眸仿佛有着漩涡,那么深那么深。靖柒竟有一时间的失神,此时煜斐的眼神就像他过去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像那么近。她恍惚间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 煜斐看着她抬起手,以为是亲昵的试探,喜悦的抓住了她抬起的手,“柒儿,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不要进宫做我父皇的妃子,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似依旧在梦中的样子,眼里没有真切的神情,却涌出很多绝望很多悲伤。水雾般的眼里竟似有泪。 一瞬间,煜斐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 玥宜看着斐王爷依旧握着自家小姐的手,二小姐也不再有之前的拒绝,不由得有些着急,这,这,若小姐真对斐王爷动了心可怎么好?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啊!想着,她大眼睛一转,“哎呀,王爷来了那么久奴婢还不知泡杯茶,真是粗心,请王爷赎罪啊。”说着,捧起一旁早已倒好的碧螺春,不经意的推到了两人交握的手边。 茶杯的暖意惊醒了靖柒,她忽然回过神来,抽出自己的手,尴尬的咳了咳,笑道:“是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还是你这丫头提醒了我,不然怠慢了客人可不好。王爷请用茶,这是宫里送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心下暗暗责怪自己,怎么会看到个男人相似的眼神就失神?! “柒儿。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之前跟你说的。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今天晚上我来接你。”煜斐轻轻地伸手抬起她低着的脸,看着那张美的失真的脸庞,想到她再过一日就要成为父皇的女人,心里的不甘使他有些倔强的屏息,“只要你跟我走,柒儿,我愿放弃所有。” 他的手掌很宽大,有些粗糙的感觉,手心有微微的凸起,似是疤的样子……等等,掌心的疤痕?!靖柒猛地惊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抓过他抚着她脸庞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一看。 一道浅浅的疤痕撞入了她的眼中。 那样毫无预兆的撞入了她的心底。 这道浅浅的疤痕好似一把利刃,划过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那样大片大片的涌进她的脑海,不论时隔多久,那些回忆依旧如同新的一般。 ……………… …… 百合花的香味弥漫在她和他的卧室。阳光铺满了整个落地窗。 硕大的双人床上躺着两个人。 男人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极短极清爽的短发,他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衬衫,一条米色的休闲裤,靠着床坐着,正凝视着腿上放着的笔记本屏幕,偶尔敲击着键盘。他的身边有一个穿着日常居家服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床上,有几丝调皮的挂在男人的手臂上,似是在像男人撒着娇。女孩子似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却依旧好看的不得了。 好似碰到了什么难解决的问题,男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一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地戳在他的眉间,“不许皱眉。” 好听的声音,如同清泉叮咚的敲击。女孩有着极美的眼睛,仿佛水晶般纯净,可是此刻却写满了不满,嘟嘴看着男人。男人轻轻的笑了,舒缓了眉,握住那根手指放在嘴边吻了下,“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女孩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撒娇的钻到他宽广的怀里。男人放下腿上的电脑,抱过女孩,让她能更舒服的枕着自己肩膀。 房内安静的仿佛只听得彼此沉沉的心跳。 有微风轻轻地吹来。带着淡淡的迷人的百合香。 女孩轻笑着握住了男人的手。 她的手晶莹美丽,柔弱无骨。 他的手有些宽大有些粗糙,在掌心有道微微凸起的疤。 痴缠的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 …… 煜斐有些不解的看着突然呆住的靖柒。她低着头,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那指甲都快深嵌到自己的掌中了,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抓的那么近,好似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了一般。 “柒儿?你怎么了?”煜斐试探的轻轻叫她,却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的在颤动,忽的,他被她握着的掌心有水滴下的感觉。他担心的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却看到她小巧的脸蛋上早已泪流满面。 “柒儿,你到底怎么了?!”煜斐着急的问道。 靖柒迷蒙的眼中缓缓透出亮光,凝视着煜斐,用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煜斐透过她黑色的眸子,看见了她的惊讶她的悲伤。好像是个翻涌的漩涡,紧紧地裹着她。她的泪水那么炙热,滴在他的掌心却又那么凉。 那掌心的疤痕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最深处的闸门。又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割着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但是她却愿意,这道疤痕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她隐约的抓住了过去那仅存的温暖。 她,突然想傻傻的抱抱他。 第十一章 为他入宫 玥宜看着小姐这般,有些呆了。 自己五岁就跟在了七岁的小姐身边,算算也该有七八年了。可是从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失控的,此时的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崩溃的哭泣着,可是眼里的狂喜又好似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希望一样绽放着光芒。 煜斐轻轻地搂过她,一只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下温柔的安抚着,嘴里温柔的说:“不哭了,柒儿。若你不愿意弃你家人于不顾,我们就不走好不好?不哭了……” 也许是他的温柔,也许是他的安抚,靖柒在他的怀里渐渐地安静下来。她依旧抓着他那只有着疤痕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哽咽了几声,她低低的问道:“这疤,是怎么来的?” “说来也奇了,母妃告诉我,自我出生就带着的。像是疤痕一般,却如同胎记自幼就有的。”煜斐低沉的声音温柔的仿佛一首温婉的民谣,直直的荡漾进了她的心底。 靖柒猛地怔住。 如果自己因为受不了他离去的打击而穿越,那他会不会因为放不下自己而穿越呢? 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真正的靖柒”与她一般无二的容貌,而宁川会不会因为斐王爷有着与他一样的胎记而来到这里呢?会不会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让自己再次遇到他,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好好赎罪? 狠狠地拉住他的衣袍,心底的有种希望,有种欢愉,她试探的低低唤:“宁川……” 如果他点头,如果他点头…… 她一定忘记过去的所有,会跟着他远走高飞,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他。 煜斐看着她眼底的希翼如同阳光般盛放,听着她小心翼翼的叫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时那种温柔那种不舍,感觉着她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明白,那个叫宁川的必是对她极重要的人。 慢慢的,一个坏念头侵蚀了他的思想…… “你怎知宁川这个名字?”他温柔的笑,“我梦中常常会听见有人这般唤我。” 多么撇脚的谎言,不管他掩饰的多好,聪明的靖柒还是可以看到他眼底忽闪忽闪的不安。 可她依旧欣喜,依旧笑着看他。既然煜斐的梦里会听见有人这般唤他,既然他与宁川有着同样的疤痕胎记,必是与宁川有着关联的吧。她有些自欺欺人的笑着,笑意里透着淡淡的寂寞。 “宁……川……”忽然,她抱住了他。那么用力,就好像在用她整个生命在拥抱他。她的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苦涩漫上心头,是上天的仁慈,还是命运的愚弄?呵呵,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你不是他,我亦会骗自己你是他,亦会信你就是他,让自己任性一次吧,就这么一次。 “宁川……”靖柒呢喃着,紧紧地抱着煜斐。 玥宜疑惑的看着小姐,她从不知道小姐认识那个叫宁川的人。心底好奇的撇嘴,却依旧乖巧的垂首站着。 煜斐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反应,压根没有想到。他的嘴角噙着心疼,却一点都不想揭穿这个谎言。若是这两个可以助他得到这个人,这颗心,一个小小的谎言又何妨?这样想着,他佯装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只是梦见过这个名字而已,我并不是……” 靖柒却截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自然不是他,可是我却在你的身上找到了他的影子。 “柒儿……” 靖柒在他怀里撒娇的动了动,“即使你不是他,我也想留在你身边。”感受着你的气息,就如同他在身边。 “可是,你终将嫁给我的父皇。”煜斐小巴抵着她悉悉索索的发顶,低叹。 靖柒抬起头,绝美的眼眸深深地瞅着煜斐,眼底浓烈的依恋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疏离,“我愿意跟你走。” “你当真?你不在乎你的爹娘了吗?”煜斐愁眉深锁,“你若跟我走,父皇必会将靖府上下所有人……” 靖柒背僵直了。虽然她是阮暖兮,虽然那父母并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但是在那靖柒原本的记忆中,她的母亲对她却是极好,好到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也是那么温柔,那么疼她。忽然她就不舍了,亦无法狠下心去伤害了。 靖柒叹气。原来自己还是这般心软,“那,我真要进宫去伺候你的父皇吗?” “父皇已是五十有余了,过不久将会退位。若我有机会坐上龙椅,我必会立你为后。” 窗下斑驳的阳光有些黯淡了。靖柒心里的光芒也有些暗淡了,他毕竟不是宁川,即便他有他的气息,有他的疤痕,有他的名字,他也不是宁川啊。她的宁川是不会让自己出现在别的男人身边的。 煜斐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在细微的阳光下一张俏脸儿似是水蜜桃般的水嫩可爱,不禁吻上了她的脸颊,“柒儿柒儿,你终是我的女人。”吻的情迷之时,却被靖柒一把推开。 看着她前面还欢欣愉快的脸瞬间冷了好几度,心一沉。 “可是你刚进门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带我离开呢?”靖柒冷冷的睨他一眼,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方才太着急。我又不是个笨的,你放不下你的母亲我怎会不知?若硬是要带你走,定会引得你的不快。”煜斐忙蹲下,抬头瞅着她冷冷的面容,温柔的说道。 靖柒听得他说的,心下渐渐缓和下来,原来他这般了解她的性子,她的心软她的善良,他竟然懂的。 她缓和了脸色,却依旧赌气般的瞪他,“那进了宫,成了贵人,必要侍奉你父皇。你倒也愿意让你心爱的人做其他男人的枕边人?” “我自是不愿意的。可是现下没有其他的法子了。”煜斐伸手抓过她娇小的手掌,轻轻地啄了一口,抬头淡淡的笑意温暖如四月阳光,“况且,即使父皇想碰你,也有心无力啊。” “何故?” “……”煜斐并没有接话,只是笑意浓浓地看着她。 半晌,靖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颊霎时有些粉红,“你……”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脸颊热热辣辣的一片,在他面前自己终究还是那么孩子气。 煜斐瞧她眼底冰冷逐渐散开,站起来,轻轻地抱住她。 靖柒抬头看他,他长得依旧是那么好看,虽然不是过去那鹰眸剑眉,但依旧俊朗,带些玉的温润,带些风的细腻,虽然找不到过去雷厉风行,邪气溢溢的样子,却依旧有那种温柔的眼神,那么深那么深的瞅着自己,虽然他不再会像过去一样亲昵的点点自己的鼻尖,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疤痕依旧在那里,时刻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过去,她的未来。 “柒儿。”煜斐看着她依旧沉默的笑脸,眼里忽闪而过的思绪,以为她又在想着什么,忙搂紧她,“若你执意要走,我可以立刻抛下一切带你离开的。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用心,好不好?” “傻瓜。”靖柒摇摇头,站起来,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我愿意为了你,进宫去。我愿意等你助你登上皇位,只要你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此刻在靖柒的心里,早已把煜斐当做了宁川的影子。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傻子一样的去赎不属于自己的罪过。 煜斐见她乖巧的伏在她的胸口,轻柔的诉说着她的心,心里柔软成一片。这般美丽的人儿伏在怀里,并且告诉你自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叫人如何不动心? 房内冰雕早已化开了,水滴在水面上叮咚的响。 有微风透过窗轻轻柔柔的吹着,不知名的花香却甜蜜不过屋内的两人。 第十二章 进宫赐死 终于到了第五日。 宫内的轿子到了,浩浩荡荡的等在了门口。靖柒一身鹅黄色时新宫装,衬得她温柔婉约,眉梢眼角毫不遮掩的娇俏的风情,当她踏出靖府的一刹那,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炸开了。 一直听说靖府大小姐美丽的如同天人般,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天人的真正含义。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让人愿意倾尽所有博卿一笑。她旖旎的风姿好似是天边最绚烂的那朵晚霞。人群中有人悄声提到她曾被恶霸掠夺清白的事儿,就立刻被周围的人骂了回去,这般美丽柔弱的人儿,当真是可怜。如何再提起当初龌龊的事情去伤害那人儿啊? 靖柒淡笑的看着来送行的人。 有一脸泪痕的娘亲,笑意浓浓的爹,淡然如同秋后水面的大夫人,微笑着的三夫人,一脸嫉妒却不得不赔笑的四夫人,不屑加鄙夷的靖不悔,阴郁不舍的靖瑞。 她一一看过来,眼神里透着笑意,微微屈身。却料被靖吕清一把扶住,“小主,这不合规矩。” 靖柒微微笑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爹,娘,原谅女儿的不孝。” “小主,快别这样。”钱悦一手捂住嘴,不让哭声溢出,一手忙扶住还欲屈身的靖柒,“你性子虽然一直沉静,但是毕竟也是千金小姐。到了宫里好好伺候皇上,别耍女儿家的性子,知道吗?” 靖柒微微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一边的公公已走过来,低声告诉她时辰已经到了。 她拉住钱悦的手,低低唤她,“娘,要保重。柒儿走了。” 转身,入了宫轿。 感觉到起轿,开始颠簸着向皇宫走去,她闭目。 另一段人生,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人生,马上就要开始了。 …………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终于在极度难受的颠簸中到达了她的寝宫。 轿落。玥宜乖巧的掀开帘子。刺眼的阳光直晃得她有些头晕,待适应了那光,便发现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印入眼帘——闲芙宫。 靖柒扶着玥宜的手小轿,却发现宫门口连迎接的人都没有。院内花花草草有些开败了,有些枯萎了,有些杂草丛生,一点都不像是宫内小主贵人住的地方。她心底狐疑一片,转身想问送她来的公公内监,却发现不知何时人都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玥宜皱紧了眉头,向宫门口跑去。 靖柒看着有些破败的院子,再看看正殿上三个字,原本金灿灿的样子现下也有些陈旧的样子了。她蹙眉,缓缓走入殿内,里面还算整齐,但是灰气甚大。 她轻轻的咳了两声,看了自己的寝殿,侧殿,都是空荡荡的布满了灰尘。自己是从五品的贵人,并不是最末的采女更衣,怎么会落得这个待遇?她拍了拍一边的椅上的垫子,轻轻的坐了上去,淡淡的看着周围,若有所思的咬着嘴唇。 “小姐,小姐!”玥宜匆忙的奔进殿内,“小姐这里可住不得人的!” “怎么了?”靖柒笑着看着她,以为她只是为这破败的景象生气。 “刚才我瞧见个宫女路过,便抓住她问了这儿的情况。不问不知道,这儿,这儿竟是死过人的!”玥宜瞪大了眼睛说,气得跺脚,“好歹你也是靖将军府内的大小姐,皇上怎么会把我们安排在这种鬼地方啊!” 靖柒一愣,慢慢的,一抹极冷的笑容漫上她的嘴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玥宜看着她嘴角沁出的冷笑,身上的汗毛一阵倒立,颤巍巍的开口:“小,小姐……您,莫不是中邪了罢?” 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瞅着玥宜出神。嘴角的冷笑依旧,玥宜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耳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她一脸可怜兮兮的唤:“小……小姐……” 扑哧一声,靖柒俏皮的笑了出来。“傻丫头,我逗你呢。” 玥宜愣愣的看着她,喉头紧缩的感觉缓缓地放松了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嗔嗔的唤:“小姐……” 靖柒捂嘴咯咯的笑起来,刚想说什么,却听门口有人的脚步声。她抬眸看去,只见一行内监摸样的人疾步走了进来,为首的内监手上还托着一个托盘。 玥宜转过头去,欣喜的说:“定是皇上搞错了,要给我们换个地方住呢。” 而靖柒,缓缓起身,眉拧的更紧了,一席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总感觉那黄灿灿的托盘上并不是迁住的旨意,皇上那样九五至尊的人,怎么会搞错自己妃子的住所…… 一行人窸窸窣窣的在殿内站定,为首的公公瞥了眼两人,尖声说道:“传皇上口谕,从五品琼贵人,淫乱后宫,不守妇道,赐自尽!奴仆一律充入慎刑司服苦役!” 说罢,有小内监掀开为首公公托盘上的黄布。 是毒酒,白绫还有……匕首。 玥宜脑袋一阵发蒙,怎么会!她家小姐才刚进宫何来的淫乱后宫,不守妇道?! “我家小姐是靖将军府的大小姐,皇上亲册的琼贵人,刚刚进宫来,怎么会有淫乱后宫一说,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她强装镇定,脸上勉强的笑意一些颓败。 “搞错?你是说我们搞错了?”为首的公公放肆的笑了,半晌他戏谑的说,“皇上亲口的口谕。怎么会错?” 玥宜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白,腿下一软,似要倒下,却被谁一把扶住。 转头一看,是她家小姐。“小姐……”两只大大的眼睛立刻蓄起了雾,眼底的黑暗好似噩梦一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想问,可是喉咙仿佛被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看着依旧淡笑的小姐,看着依旧扶着她的小姐,她的手被小姐牢牢的扶住,她能感觉到她手上微微用劲,好像再给与自己力量一般。 一咬牙,心一横—— “不许,我不许你们动我家小姐一下!”猛地,她离开靖柒的搀扶,张开双手,成大字形的挡在靖柒的面前。她的眼底因为之前的惶恐,还留着泪意,却倔强的闪亮。脸上的敌意森冷森冷,唬的那些内监愣住。他们在宫中也不是一两天了,去冷宫或者失宠的娘娘小主那儿赐死也不是头一回。但是敢这样公然不从的,这丫头还是头一个,更况且,她只是个小丫头。 “啪!”一耳光重重的甩在了玥宜的脸颊,为首的公公看着她如同陀螺般倒在地上,嗤笑的说:“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凭什么不许?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来人啊,把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给我拖出去。”说罢,身后的两个小内监应声,上前要来拖走倒地的玥宜。 靖柒眯眼,邪气顿生。从那个公公的一巴掌打上玥宜脸颊的那刹那,她心底翻涌的怒火就冲入了头顶。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想要撕碎了眼前这令人作呕的奴才,却想起了那张温润的脸,他温柔的语气回响在耳边……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玥宜快要被小内监拖出正殿,她冷冷道:“放开她。” 为首的公公似是没听到一般,冷笑,“小主,请吧。”将手中的托盘向前送了送,眼底的戏谑是那么明显,说什么放开她,还真当自己是贵人小主呢? “我说了,放开她。”靖柒笑了。笑的娇媚笑的动人,仿佛春日里百花盛开般的惊艳。 “凭什么让我放人,你……”公公被她美丽的笑容直直晃到眼底,一时恍惚,喉头突然而至的冰冷告诉他,那个方才还在他面前笑的明媚的美人儿已将托盘上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头。甚至没有看清她什么时候移动的,甚至她之前的笑意还依旧在自己眼前晃动,甚至他的话音才刚落…… “最后一遍,放开我的侍女。”她慵懒的声音有着性感的沙哑,在他耳边轻柔的好像情人的呢喃。 “放开她……”公公咬牙命小内监松了手,玥宜鬓角混乱的站回靖柒身后,拔下自己发髻间的银簪,锋利的簪尖闪着寒光,玥宜警惕的看着周围有些不知所措的内监。 “小,小主,”公公赔笑的开口,额头汗津津的湿意已经透露出了他的不安,“我们也是替皇上办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让他们都出去。”耳边依旧轻笑呢喃。 公公心下恨透,却无计可施,只得让手下统统退出闲芙宫。 “小主……”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便被狂狼般的睡意袭倒。 第十三章 他是她的棋子 夏日的夜晚总是可爱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满天闪亮的星子璀璨的闪耀着,夜的凉意沁着不知名的花香,让人舒适的轻叹。御花园里偶尔飞起的几只萤火虫,让人花丛显得仙境般浪漫。 “娘娘您慢些走。”甜腻的声音在花间响起。 花丛中,宫女模样的丫头伶俐的搀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那女人有着略微丰润的身材,如画般的美貌,可惜眼角的得意和心机让她的美变得有些俗气,这位便是皇上喜爱的明昭仪。 “嗯。”明昭仪淡淡的应了声,猛地发现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人影一闪而过,微怒的扬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身后的内监听到,立刻拿起灯笼走过去。那人影背对着,隐约辨认出是个男人,待走近,发现那人抱着个宫女模样的人,听见有人走进也并未转过身,一副完全没把来人放眼里的模样。明昭仪秀眉一拧,刚要出声,却见小内监慌慌张张的跪下,大声叩拜—— “奴才叩见康王爷!王爷万安吉祥!” 奴才们诚惶诚恐的问安声落下,御花园便安静的诡异。 朦胧的月光下,一身灰色锦衣的煜康冷冷的转过身。 衣裳上龙的暗纹衬的他不怒自威。眼底有些阴冷,死灰般的冷。他缓缓搂过依在怀里低着头的宫女,撇了一眼一脸讥诮的明昭仪,轻嘲的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明昭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直是被皇上疼在心尖儿上的她,此刻心中好似有个吹的很大的气球被猛地扎破,有些不甘有些恼怒。她咯的笑了一声,拿帕子拭了拭鼻翼,掩饰下眼底的恼意,“王爷好兴致,带着小宫女儿出来赏月呢?”她俏丽的容颜染上灿烂的笑容是美的,可是在康王的眼里,却多余的紧。他甚至懒得看那女人一眼,低头吻了吻怀里佳人的额头,“是否有些凉了?” 声音虽轻,但是温柔的好似微风般恰当好处。 明昭仪大怒,原本妩媚的眼睛在怒气下显得有些滑稽,“煜康!怎么说本宫也是你的长辈,你见本宫也该唤一声母妃!皇后娘娘竟不知教你规矩么?!” 煜康骤然眸子紧缩,灰色的眼眸仿佛结上了冰霜,“母后自是教了我规矩。只是,我就是不愿唤你母妃又怎样?”说完,又嘲笑的轻嗤一声。 怒火翻涌,明昭仪肩膀微微颤抖,她狠狠地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那煜康依旧旁若无人的抱着小宫女赏月谈笑的模样,她真想一掌掴上去! 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见状,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轻气的说:“娘娘使不得啊……”她微微一愣,心下也明白过来。现下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退位是迟早的事儿。而他最为信任的两个皇子无非就是当初宠冠后宫,却红颜薄命的贞夫人的两个儿子——煜康,煜斐。两人自贞夫人去后就养在皇后膝下,康王更在两年前征战北荒,半年前大胜而归,引得龙颜大悦。此番看来,康王坐上龙椅的几率极大,更别提他还有钱太傅的支持……万一她得罪了康王。他日他登基,自己怎会有好日子过?想着她只得咽下这口莫名气,用力甩开依旧拉着她的小宫女,狠狠地瞪了眼依旧你侬我侬的两人,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御花园又安静下来。 煜康冷冷的推开了怀里的人儿。瞥了眼她轻笑的嘴角,问:“你笑什么?” “笑你演的真假。”慵懒的声音,顾盼生辉的眸子,不是靖柒又是谁?笑意盈盈的瞅了他一眼,拉起蹲在一边草丛里的玥宜,替她拍干净了身上的杂草,依旧笑嘻嘻的看着煜康。 煜康背脊一阵僵硬,眼底冷冷的透着不快,“我救了你,你就这般感谢我?”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才缓缓欠身,“小女子谢王爷救命之恩。” 天上月牙儿弯弯的,清冷清冷的光芒轻轻的漾进了煜康的眼底,灰色的眼底仿佛闪烁着什么,他眨眨眼,看着身边这两个有些狼狈的人儿。他知道父皇纳她入宫是因为父皇不想他们俩兄弟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个女人闹出什么事端。他知道要除去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生活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慢慢的“生老病死”。他更知道她这般貌美,却又不平凡的女子定会飞快的消失在这张牙舞爪的后宫之中。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突然他想试试她,看看她到底有几分聪明。 靖柒睨了他一眼,眼底灰色空洞,似是没有感情一般的疏离,“因为明昭仪那样的人,那样的气焰,没人会乐意把她放入眼中。” 他挑眉。“那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找到宫装,逃离闲芙宫吗?” 她咯咯的笑了,“你好笨,你这般问我我自是知道你指使的了。” 他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显得清雅单纯。心底邪气四溢的冷笑。 是了。没错。 是他指示阿珂助她一把,是阿珂将那宫装放在草丛内。 他在她逃离闲芙宫的那刻起,就决定这颗棋子他要定了!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刚入宫就被赐死吗?”他继续问。 靖柒脸上依旧轻笑,并没有回应。 玥宜却怔怔的,有些戒备有些害怕的瞅着康王。她是不知道这个人刚刚为什么要救小姐和自己,但是他眼底是冷漠的,有隐隐邪气,一看就不是善类。她害怕,她怕再有人想要夺取她小姐的命,她怕自己保护不了小姐,她怕极了,所以她只是戒备的看着康王,不敢出声。 整个花园就这样静了下来。 半晌,康王淡淡问:“不知?需要我……” “因为你们两兄弟同时请求赐婚。因为皇帝不希望我引起你们的争端。因为我若死在后宫之中,没人会怀疑什么。”她打断了康王的话,不紧不慢的道出了一切的原有。其实事情一直很简单,待那日煜斐告诉他康王也提出赐婚的时候,她心下就已了然了。这莫须有的进宫是有原因的。好好思量一番,并不难得到答案。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 有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 见康王深深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她只是单纯的笑着。“我说的对吗?” “呵,你很聪明,”煜康将眼神从她如同星子般璀璨的眼睛移开,眼角有了丝戏谑,“可是你却猜错了。” “?” “赐死你的不是父皇。”煜康见她吃惊的看她,笑意渐浓,“你一进宫,父皇便达到了他的目的,为何他还要杀了你呢?宫里也不是养不起你这个小主。” 靖柒脑袋有些混乱,慢慢的整理了思路,却发现确实如此。 那…… “是因为你这张脸。”煜康负手而立,看着天上的月亮,摇摇头,“你很美,你的美让人妒忌,让人动了杀机。况且……”况且你的美那么的像那个女人,让整个后宫都害怕的女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夜,深了。风不再带着白日里的暑气。 吹在身上渐生了凉意。 睫毛颤了颤,靖柒深吸一口气。她居然没有想到这层,居然被别人算计了。她皱紧了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这般帮我,救我,定是有原因的。康王从来就不是善心的人。” “我说过,你很聪明。”他眼底有微薄的笑意,却让人寒的紧。 靖柒眯眼,冷冷看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半晌,康王转身看住她,“跟我走。” 愣住。 靖柒没想到他会说出跟煜斐一样的话。 难不成,这个不苟言笑的阴冷王爷这般帮助她是因为……她微微咳了下,打破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皱眉看他,“我不能走。”我要帮助那个人得到王位,那怕前方是万劫不复的境地。那是她的罪,她的罚。 “难道你真想嫁于我父皇?” 听出他语气中嘲笑的语调,她刚想冷冷反驳。一阵微风轻轻的抚过她晶莹的脸颊,温柔的好似他的眼神,他的吻。有些失神,有些恍惚。 “……是。我要做这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她缓缓地吸了口气,淡淡的看他,淡淡的说,淡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一般。 他开始挑眉,接着眼里开始蓄起笑意,笑意愈来愈盛。 “哈哈哈哈!!”他开始放肆大笑。 笑声很大。惊起了草丛里飞累了的萤火成,惊落了草上饱满的露珠。 而靖柒只是淡淡的摆弄着一边开的娇艳的花儿,并未理会。 渐渐的他的笑声渐低,眼梢眉角虽然依旧有嘲讽的意味,可他却说:“跟我走。我会让你回来。我也会帮你成为这宫里最受宠的女人。” 第十四章 梦境般 夏日的深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有些凉意,有些安静。 御花园的深处,有两个身影。 一个纤浓合度,惊鸿之姿。一头乌合的黑云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诱人的光,好似是上好的绸缎。鬓发间只有简约的几只银簪,却显得她清水出芙蓉之姿。 一个高大英挺,冷峻沉默。一身银灰色的衣裳让人微微起了寒意,他的眸子冷冷的,似乎从不会有温度出现,嘴角有些戏谑,看着面前的女子,对着她惊人的美貌波澜不惊的淡定。 “你愿意帮我?”女子低笑。笑意仿佛是盛开的罂粟花。灿烂的美丽下有隐隐的毒素流过…… “不是帮你,而是在做我要做的事。”男人眼神空洞,比枯井还要深的空洞,眼角有鹰般的锐利。 女子似在笑,似在踌躇。 末了,她点点头。 拉过身边的另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随着男子一起走出御花园。 ………… …… 黑漆漆的四周。 有些阴冷。有些腥气。 她有些踉跄的走着,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这能感觉得到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还有嗡嗡的说话声,时远时近,不真切的存在着。 她有些慌乱,她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心口疯狂的恐惧让她双脚颤抖的无法好好地站在那里。 浓浓的甜腥气呛鼻的可怕,可是却让她想起那日的恐怖,那日的绝望。她“噗通”的跪倒在地上,腿一阵阵的软,无法站起来。她咬牙,她用力地捶打地板,想赶走脑海中那日的情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她低着头轻轻地抽泣,身上一阵阵的寒,来自于心底的寒,即将淹没她的绝望啊…… 忽然,她看见到前方有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 静静的躺着,好似在等待她。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僵硬的爬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她看清了那人烟灰色的衬衫,看清了那人腰间银闪闪的皮带扣,她甚至看清了他长长的睫毛…… 接着,她开始颤抖。 眼里充满了绝望般的颤抖。 “宁川!!”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 她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组成不了任何音节。 眼泪。星芒般的泪水。 不停的滑落。她精致的脸庞立刻仿佛被雨打湿了般。泪水越来越多,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息了一样,不停的落下。“不……”她好像快透不过气来了,悲伤和恐惧让她觉得呼吸都是多余的。她漆黑的眸子绝望的看着地上的人。她拂过他好看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仿佛他还会醒过来说一句:“宝贝……” 他……他……死了是吗?她突然痴痴的笑了。泪水在她的笑容中碎裂,就好像是她的心跟着碎了一样。 她看着地上的他胸口黑洞洞的伤口,血腥味依旧飘荡。她慢慢的伏在他的胸口,绝望的闭上眼睛…… ………… …… “小姐!小姐!你醒醒!!”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关心。 皱眉。宁川的脸依旧模糊的飘荡在她的脑海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心口依旧疼的不想呼吸。 “小姐,小姐。你只是做噩梦了,没事的,没事的……”关心的话语又一次落入她的脑海。 靖柒缓缓张开了雾蒙蒙的眼睛,落入她眼帘的是玥宜一张焦急不安的脸,“小姐你没事了吧?”玥宜端过一边倒好的热热的碧螺春,交于缓缓坐起来的靖柒,然后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抚着她的背,秀气的眉早已经拧成了一团,“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连着几天了,在梦里哭得嘶声力竭,怎么叫都叫不醒。” 靖柒只是淡淡的摇摇头。那个梦那么真实,血腥味就围绕在鼻息间,宁川俊朗的脸就在她的面前,那么白那么冷,就好像那天……她狠狠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她已经找到了宁川,她已经找到了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了!她深深叹口气,环顾四周,自己的思路终是回归到现实里。 她在康王府内的竹雅楼已是第八日了。这八日里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照理来说那些来“宣旨”的太监办砸了差事,必会有人知道琼贵人逃走,而那个人定会告诉皇上,让皇上来捉拿她不是吗?可是宫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象往一个很大的湖面投了颗小小的石子,却没有一丝波澜,依旧平静如昔。还有煜斐……想到他靖柒的眼神渐渐柔软,不知道他是不是寻找过她,是不是会着急,是不是会担心…… 而这些天来,她也不曾再见过康王,只是从府内小厮那儿听说,他忙于前线战役,所以才不得空回来看她。她嗤的笑笑,那小厮的语气是把她当成了康王的女人,一心殷殷期盼着爱郎的归来呢。 “玥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到卯时了。”玥宜接过她手中端着的茶杯,微笑着说道。 “那就起来吧。”她掀开柔软的云丝被褥,“再过一个时辰,舞娘跟乐师就要来教习了。”说罢便开始梳洗整理。这几日,康王虽不回府内,却也找事儿给她做——他不知从哪儿请了舞娘和乐师,日日来府内教她习舞。并没有刻意的学习哪个舞种,只是教会她基本的身段和要领。靖柒底子很好,才几日功夫就自编得一曲柔情似水的舞蹈。现下只是有几个小地方还需精进,还需舞娘一起修改。 她踏出竹雅楼的刹那,在明媚的阳光下瞅见了康王。 他似是清瘦了些,脸边有些浅浅凹陷下去,眼底依旧冷漠,在略微有些大的日头下,依旧寒意顿生。 “康王。”靖柒礼貌的笑。 煜康听得她唤,转过身看住她。一席习舞才穿的白纱舞衣,竟仿佛与她如玉的肤色合为一体,衬得她如同雨后的百合,而她眼底的慵懒,眉梢的娇媚又为她平添几分艳丽。她的美就好像罂粟,明明知道是毒药,却依旧让人想一亲芳泽。 “嗯……”他满意的点头,“舞娘告诉我你已习得很多东西了。” “是,只不过还有些……” “今日便是你一展风采的日子了。”煜康打断她有些腼腆的谦虚,灰色的眸子淡淡飘过她一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今日?那么快?”她微微的吃惊。虽然一心想要进宫,一心想要帮助煜斐,但是当这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没想到会那么快,而她的心底竟会有着纠结的酸涩。 “今天是父皇的寿辰。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煜康冷然道,“我会安排妥当。” 靖柒微微皱眉,想开口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郑重的点头。 ………… 夜晚。 宫内张灯结彩,笙箫一片。 嫔妃巧言笑兮,姐姐妹妹的唤的亲切,早不见平日里勾心斗角的模样。浑然一派和谐,看的皇帝龙颜大悦。 酒过中旬,明昭仪自提献歌一曲。一首伴随古筝的雅曲博得皇上连声的赏赐声;叶贵嫔端庄柔情的水秀舞也令人侧目;皇后亲自谱下的贺词,作为琴曲更是让后宫中人不停称赞。 “父皇,”半晌,煜康缓缓站起,举着一盏白玉酒杯,道:“儿臣愿父皇寿与天齐,鸿福齐天。”说罢一盏饮尽。 “好好好,乖康儿。”皇帝笑着点头。 “儿臣还为父皇准备贺礼一件,请父皇笑纳。”说着,一抹稳稳的笑意落在他嘴角,他轻声击掌三下,宴席前的舞台上暗了下来。 悠远的传来了丝竹的声响,一抹惊鸿的身影跃入舞台。 舞台红色,她着乳白纱裙。头发披散,月光就是她最好的首饰。她精致如画的脸上有着清愁,有着倔强,也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是春天的柳条般柔软,她娇媚的舞蹈仿佛山间的小泉,缓缓地,又重重的撞入皇帝的心口。 “沁儿……”皇帝震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台上的人儿随着丝竹声翩翩的起舞。 那舞,愈慢愈摄人心魄。仿佛将一个飘渺的美梦摆放在他的面前。 他不敢相信,台上的人儿与他的沁儿那么像那么像。 那清水出芙蓉的气质,那似愁似笑的表情,那柔美的舞姿…… 与他的沁儿如出一辙的相似! 第十五章 臣妾是琼贵人 舞台上的乐曲依旧悠扬。 台上的人儿却仿佛定格的画面般,缓缓地唤醒皇帝痛得无以复加的回忆。 那年,她就死在了他的怀里。 那般安静,那般苍白。他身为九五之尊,在那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他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命令她请求她睁开她的眼睛,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片凄凉的安静。她身下早已被鲜血浸透,她的细长柔软的手指僵硬的垂着,她就那样离开了他身边。 而此时出现在哪儿的人,是谁! 那般熟悉的身影,是谁! 皇帝从龙椅上离开,不顾身后明昭仪冰霜般的脸,不理会皇后一脸恐惧的惊讶,不理会其他嫔妃的窃窃私语,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丝竹声戛然而止。 舞蹈并未跳完,靖柒喘息有些快,心底有淡淡的尴尬,转完最后一个胡璇,她仪态美丽的跪下,清脆的声音响起:“臣女叩见皇上,愿皇上福泽绵长,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略带沙哑的问候声却把皇帝从遥远的梦境中唤醒了。 夜风带着丝丝酒味,微醺的情致。 皇帝的脸色平静,绷紧的嘴角却透露出他的疑惑,他的惊讶。 “抬起头来。”他居高临下的看她,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迎着皎洁的月光,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出现在他的眼里。 很美,却很陌生。 不是她。 皇帝有些遗憾,但心中依旧被她刚才的舞牵动着,“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女是靖吕清将军之女,靖柒。也是……从五品琼贵人。”说到“贵人”二字时靖柒心中小小的慌张,偷偷看了康王一眼,只见他依旧笃定的笑着才微微放松僵硬的嘴角。 本该被“软禁”的琼贵人此刻出现在了皇帝的寿宴上,本该“赐死”的琼贵人竟然舞出了惊鸿之姿。想必除了康王与靖柒之外,所有人都怀有心事了吧。 “琼贵人……靖将军的大女儿?”皇帝微皱眉毛,低头看她。她长得很美,灿烂如星辰的黑眸,眼梢眉角有着慵懒妩媚的风情,秀挺的鼻子,微翘的嘴唇。她长得……与她并不像。可是她只要站在那,就会让人莫名的想到她。也许是她情愁的眉宇,淡若玉兰的气质吧。 “若朕没有记错,你几日前便进宫了,为何……”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煜康,“会是康儿引荐你出来?” “回皇上,若没有康王爷臣妾早就身首异处了。”说着睫毛染上了眼泪的湿气,晶莹的小脸上透着委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皇帝依旧淡淡的看她,“说下去。” 靖柒暗暗吸气,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娓娓道出。只是掩盖了自己打伤公公的事实,说成了康王的英雄救美。看着皇帝微怒的眼神,她想到今儿早上康王与自己的对话,心底暗叹康王的聪慧。 ………… …… “记住。今天舞的时候不要笑,略略清愁的样子。就好像……你想起你娘亲的时候。”中午的热气阻隔在窗外,阳光斑斑驳驳的洒在他的肩头,居然让煜康的眼底有了丝暖意。 靖柒不解,“清愁……?” “是的。娇媚的女**里到处都是,你若以你本来的样子出现,父皇不会对你多大的印象。”煜康冷冷的负手而立,脑海中忆起他小时候见母妃轻舞的姿态神情,“如同玉兰的清雅娇柔,就是你最缺的。万万记得。” 靖柒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到时父皇一定会问你的名字来历。老老实实说出来就可了。” “可是……”靖柒忙想争论,他这般引荐自己,到时候皇帝知道自己是那个“琼贵人”之后,必定以为自己还与康王暗中苟且…… 煜康冷冷打断她,“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照我说的做。” ………… …… 宴席间安静的只剩下妃嫔身上偶尔晃动的朱钗碰撞的声响。 靖柒略带沙哑,委屈轻柔的声音惹人生怜,“……就是这般,臣妾句句属实,若有欺骗愿天打五雷轰。”哀戚的声音,柔弱的让人心疼不已。 那样的柔弱,是他最熟悉的。 “朕并未下过赐死你的旨意。”冷冷的声音,尾音处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跟在皇帝身边的公公――康奎暗暗地瞅了瞅皇帝绷紧的脸,感觉到了皇帝的怒气。“康奎,给朕去查。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假传圣旨。只手遮天,想反了吗!” “是是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查。”康奎精明的转身,疾步离开。 宴席里又恢复了安静。酒菜早已凉下,漫天的漆黑,月亮又向上升了升。 皇帝缓和好情绪,扶起了跪了良久的靖柒。“虽是夏天,但是跪久了依旧伤膝。快起来吧。” “谢皇上。”她依依谢过,在皇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被皇帝拦在了怀里。她有些发闷,有些恍惚,此刻她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手里,她――竟然要将自己灿烂的年华交给这个半百的老人了吗?心口有些嫌弃,喉咙干涩的难受,她想一把推开皇帝,却在一双熟悉的眸子中定住了。 是煜斐。 前头起舞的时候她并未在意席间的人,跪在地上的时候也并未发现除了煜康以外的人,而当她要放弃她选择的路时她却发现了他。他就坐在煜康的下首,从她出现的时候就看着她了罢?她竟然没有发现。 今天他穿了郑重的白色锦袍,衬得他更加温柔,有着风一样的气度。他就那般坐在那里,就美好的如同天上的月亮。隔得太远,靖柒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是妒忌?是愤怒?还是别的?她失神的笑了,眼前晃动的居然是宁川的脸,宁川啊宁川,若真的是你,一定早就一把拉开了我罢……心里是那么矛盾,她知道煜斐不是陆宁川,可她却愿意为了那一点点的相似去帮助他想做的事情。笑的心都酸了,眼珠微微晃动着。她看着他温柔的眸子,努力寻找熟悉的气息,努力寻找让自己走下去的勇气。 “皇上。”一个甜美却略带尖刻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失神,“就算康王碰巧救了琼贵人,但是他现在这般送她进宫也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啊……我可听说当初康王请求皇上将靖大小姐赐予他做王妃呢……”席间的一位略略丰腴的妃嫔一脸嫉恨的看着她。 靖柒心重重一沉,脸色有些发白。那人恰巧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担心,私相授受……可是杀头的罪名。她不安的转首看着皇帝年老,却毫无表情的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十六章 晋封 那女子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有看笑话的小主偷偷的窃笑,有事不关己的妃嫔只是淡淡的闭目。 宴席上人人神态各异,却只有煜康一人嘴角始终挂着笃定的笑容。 他知道的,他这一步棋走对了。“弟弟再这般神情的看着琼小主,小心惹祸上身。”轻轻地戏谑,煜康挨着正出神望着靖柒的煜斐的耳朵缓缓说道。 “大哥言重了。”煜斐收回眼神,掩饰下脸上的情绪。前面看到煜康奉上的“贺礼”竟是她时,他有一瞬间的不安与怀疑。难道靖柒背叛了自己,转向了大哥么?背叛了那个“宁川”么?可是当他看见她伏在父皇怀里偷偷的看自己的神情后,缓缓地舒了口气,他知道的,自从他将自己与宁川两个字联系起来的那刻起,她的心就是随他控制的。“父皇得此佳人,我由衷的高兴。也是大哥的好眼力,能将这样的美人为自己所用。” 煜康冷冷的瞥他。全城里的人都知道,煜斐王爷在靖大小姐十八岁诞辰时将母妃遗物赠给了她,这时的一串话说的好像自己完全不认识那娇媚的人儿似的,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向父皇提出赐婚的请求的。 装蒜两个字划过煜康鄙夷的眼中。便也没有接话,笑了笑继续饮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皇帝已经搂着靖柒走上了宴席。 两人时时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而皇上脸上的宠溺是那么明显。看到这儿,煜康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皇上!”方才说话的女子见皇帝丝毫不理会自己,焦急的又唤道。 皇帝走入宴席,让靖柒坐在了他的身侧。坐定之后,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冷下,“掌方容华的嘴。” 六个字。仿佛六块巨石,狠狠地砸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方容华,也就是刚刚说话的丰腴女子。是这段日子里皇帝所喜欢的,虽然比不过明昭仪的宠爱,却也有大好的前途。如今皇帝的话甩了下来,令众人大跌眼镜。 “皇上臣妾错在何处?!”方容华惊怔的跌坐在地上,不信的瞪大了眼睛。 皇帝冲着靖柒淡淡的笑了笑,保养得较好的脸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眉梢眼角的英伟俊气覆盖着浓浓的帝威,“污蔑主位,御前无礼,说话无状,这三样加起来,朕就可以废去你。”淡淡的话语,却冷到了极点。 主位?!疑惑不平还未冲出口,便被一边的内监狠狠的一掌打下。 刹那间,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寿辰宴就充斥了哭泣声,清脆的巴掌声。 一下又一下,伴着响亮的哭声撞击着在座每位的耳膜。 方容华只是道出了每个人心中的事实,却被皇上这般不顾面子的甩耳光。再加上刚才主位二字……实在蹊跷,莫不是皇上记错了?小小的贵人怎衬得上是主位主子? 康奎看着被打的脸颊血痕连连,便俯下身问道:“奴才愚笨,敢问皇上,打多少下?” 皇帝将清凉的荷叶莲子羹放到靖柒面前,瞅着她净白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心,回首冷冷道;“打到她不再会胡言乱语为止。容华方氏,御前无状,降为常在,移至空鸾堂。” 众人皆知,空鸾堂是失宠的,末等的妃嫔住的地方。住进那里就是君恩稀薄了。 一道口谕下了,方容华仿佛崩溃的晕了过去,有眼明手快的奴才悄悄地将她拖了下去。 皇后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尴尬的咳了咳,笑咛咛的说:“皇上方才您的主位,可是琼妹妹她……” 皇上温和的笑,掷地有声的说:“从五品贵人靖氏晋为正三品贵嫔,赐号琼。” 话音落,一切皆成定局。没人再会去提琼贵人任何不好,也没有人会去提那琼贵人未侍寝便晋封的错处,有了方容华那只可怜的出头鸟,谁还敢在此刻说半个字?总之此时只剩下了道贺声,道喜声,奉承声。 晚风徐徐,靖柒却觉得一身寒意。眨眼间她这个本该软禁的小主成了主位,受宠的妃子变成了晕厥的可怜人儿。自古君恩如流水,说的便是这样的吧。她心底轻蔑的唏嘘。 就这样,闹剧般的一场寿宴就此落幕了。 当日她并未去乾承宫侍寝,虽人人都以为那是必然的事情,可是却没有发生。 皇帝只是下了旨意,让她搬回闲芙宫。当这句话从皇帝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靖柒看见了煜康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还有不明所有的暗笑,也看见了皇后惊怔的眼神,从而她便猜到了,那宫中定有蹊跷。 ………… 重回闲芙宫,那儿早就一扫颓唐之气。 院内的花草都换成了时新的蝴蝶兰,赤色芍药等等。主殿瑶翠殿里早就摆好了风轮,四座大大的冰瓮里败着晶莹美丽的冰雕,殿内有甜糯芬芳的香气,听新来的管事姑姑绿莲说这是皇上赐下的香料,可以安气养神。寝殿内也是辉煌华丽的,淡蓝色的帘幔上绣着花色,透过阳光影影绰绰的美丽。两座偏殿清瑾堂,宜蓉堂亦是干净雅致的。 靖柒舒适的坐在美人榻上,品着皇上刚赏的上好龙井。茶香悠远,热热的茶水袅袅的白色蒸汽蒙了她的视线,微微的出神。完全没有听见一边玥宜问安的声音。直到那明晃晃的衣色惊醒了她,她慌忙的起身,“皇上万安。” 皇帝一把扶住她,“不必行礼了。” 靖柒笑意单薄,沏了杯茶递至皇帝手上。拿起一边的扇子轻轻柔柔的打起风来。 风轮静静的转着,带着香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皇帝舒适的喝了口茶,“还住的习惯吗?” 她点头。“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好。”一身粉红的宫装衬得她柔美,精心绘好的妆容,白皙的肌肤,灿烂的星眸,仿佛是一幅美丽动人的画卷。 静默的大殿有点空洞,靖柒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这般伺候过别人,怕做错说错,怕毁了煜康为自己铺好路,怕毁了煜斐一心的期待。 半晌,皇帝开口了。“其实朕知道,康儿并没有去闲芙宫救你。是你打伤了宫人逃走了。” 慌张在靖柒的脸上忽闪,深吸口气,冷静的笑了,慵懒的笑意好像是猫儿般的娇俏,“皇上圣明。确实如此。” 第十七章 柒丫头。疯丫头。 听她这般爽快的承认了皇帝也有些不知所措,能想到她慌张,能想到她辩解,能想到她否认,却没想到她会那么大方的承认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笑得如同彩霞般灿烂,“为何骗朕?又为何承认?难道你不怕朕杀了你跟康儿吗?” “臣妾愿意进宫侍奉皇上就代表臣妾与王爷是清白的,况且,皇上您这般聪明的人定会看穿臣妾的小手段,何须再去隐瞒呢?”好听的嗓音,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也只有你会这般诚实罢。” 靖柒笑了笑,并未回话。 皇帝环顾这闲芙宫。一桌一椅是那么熟悉,连摆放都丝毫不差,就连那柜子上放着的琉璃樽都是一模一样,“你可知,这闲芙宫朕已有二十年没有来过了。”他站了起来,手轻轻地拂过一边的柜子,屏风,温柔的好似在抚摸情人的脸,“曾经,朕天天都在这里,天天都会抚摸这里的一切,可是一晃眼……竟然过去了二十年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靖柒静静的坐着,理了理裙摆,“是发生了什么罢。” 皇帝睨她一样,缓缓说道:“你就这样直言不讳吗?” 语气冷然,好似有些稀薄的怒意。 “若总是遮遮掩掩,皇上必不会这样特待我。”靖柒望着皇帝,黑色的眸子那般深,却有着那人没有的风情。 皇帝笑笑,并未过多在意,“朕总以为自己是九五之尊,得到的自是天下最好的,没什么遗憾。可自从她离去后,朕发现,没有了她的一颦一笑,再多的江山河水都是如此死气沉沉。” “皇上很爱她吗?” “是的。彼此深爱,至死不渝。所以朕搜集着所有长得稍微有些像她的女子,只要有一点点相像,朕就纳进宫来……朕是这般思念她啊……” “皇上您错了。”靖柒冷冷道,眼里的不屑点燃了皇帝的怒火,可她却当没看见般继续说道:“至死不渝的爱,是唯一的。您却像搜集物件一样的去玷污了你爱的人。在她死后你连她住的寝宫都不再踏足缅怀,任其荒废。最后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思念她……呵呵……” “你!你放肆!”皇帝大怒,“嘭”的一声将手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热烫的茶水倒在绵软的毯子上,茶香混合着屋内的香气,有些阻滞的闷热。 一边看着的玥宜早就慌了手脚,急忙扯了扯靖柒的袖子,却见她毫无反应的冷笑着。这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才与皇上第二次见面就这般顶撞,难道是真的不要命了吗?玥宜真想大声的吼吼这个不懂道理的小姐,可是奈何皇上就在面前……只得急的鼻尖都沁出了汗滴,默默地收拾起了一边打碎的杯子。 冷冷瞅着皇帝,没有跪下认错,没有道歉。此刻靖柒的脑子里只有嘲笑,她不觉得自己说错。口口声声的说爱那个女人,却在她死后拿她当借口的宠幸着其他女人。他是帝王,必须后宫佳丽三千,这她都明白,可是既然是必然的宠幸却又为何要拿稀薄爱情当借口呢?男人都这般的可笑是吗?“皇上您是恼羞成怒了吗?”她冷冷的笑意直达眼底,却美得惊人。此刻她的美丽好似罂粟花,透着邪恶的气息。 她冷漠的眼神狠狠地触动了皇帝胸口奔流的怒火,至尊如他从未被这般顶嘴过,况且对象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只不过仗着自己有些像她罢了,就有了要造反的势头,“你是在作死吗?!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知道。臣妾再跟自己的夫君说话,”她顿了顿,倔强的仰着头,美丽的眼睛里透着不屑,“也是在跟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说话。” 手高高扬起!眼看一个重重的耳光即将落到她雪白的脸颊。 玥宜吓的忘记了手上的动作,闭上了眼睛!许久那清脆的耳光声都没有出现,她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皇帝的手依旧高高的举着,没有落下。而靖柒倔强的仰着头,丝毫不退却的看着那男人。 皇帝许久未动,他看到她高高扬起的头,眼底的倔强,看到了她略带冷凄的神色,许是自己的愤怒吓到了她,她的脸色有点白,好似那日沁儿躺在自己怀里即将逝去的白。此刻她与沁儿竟有些模糊的重合起来了。 “罢了罢了。”皇帝的声音有些意想不到的淡然,放下了手,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是上天的罚吧,让一个那么相像那么倔强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可是她依旧天天盘旋在自己的心头,从来不曾退去。柒丫头说的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还是在她死后立刻立了明昭仪,叶贵嫔等等。“你说的对,是朕对不起她。你说的都对。” 这回轮到靖柒和玥宜愣住。 从没见过一个将仰着头当习惯的人低头的吧?而此刻她们就好像看到了那个人。 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威仪中带点硬朗。许是金线织成的关系,那龙袍看上去有些生硬。他已是半百的年纪,如她父亲一般的年龄,保养的甚好,脸上没有很多皱纹,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罢了,可是此刻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不再有当日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威严神武,好像卸去了保护膜,此刻的他就好似个普通的失去爱人的老人。寂寞而苍白的。 “皇上……”望着那有些单薄的背影,靖柒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真正的父亲,那个早就离世老人家,一股说不清的心疼蔓延至她全身,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 皇帝听着她轻轻柔柔的唤自己,笑了,“柒丫头,你是唯一一个,可以那么跟朕说话的人。” 靖柒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什么神态。那句丫头唤起了她心里对父亲的思念。 她记得的,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还没有死,他和妈妈带着她去游乐园。美丽的旋转木马,刺激的海盗船,恐怖的鬼屋,她牵着爸爸的手,窝在妈妈的怀里,畅快的笑着。爸爸总喜欢叫她疯丫头。“疯丫头,接下来玩什么?”“疯丫头擦擦汗,瞧你跟小花猫一样。”“疯丫头给妈妈一个冰激凌。”回忆总是那么长,那么痛。而这里似乎到处都能唤起她的回忆,不论是爸爸的,还是宁川的。 见她怔怔的出神,皇帝摇了摇头,温柔的笑了,他摸摸她的鬓发,以为她依旧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缓过来。她气质如同玉兰般较弱,却有着蔷薇一样倔强的神情,她有悲伤璀璨的眼睛,却也有罂粟般邪恶的微笑。这样的一个人儿是那般的神奇。她生的那样美,可他却不想占有她。第一次,自己面对美人儿,一个像她的美人儿,有的只是疼爱,宠溺的心。 第十八章 你是我的玥宜 之后的日子里皇上都会找空闲的时间来闲芙阁看望靖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或品茶,或聊天,或对弈,或看自己摆弄花草。 好似一个慈爱的父亲般的存在着。靖柒也没有摆出一副妃嫔应有的恭敬,只是随和的与皇上玩笑,聊天。从不忌讳自己的话,甚至有时候自己连敬语都忘了再说。他们之间就这样简单,像是父女,但是更多的,应该是老友之间相见恨晚的感觉。 午后她喜欢斜躺在美人榻上,嗅着风里的安宁,空气中的芬芳。深深地吸气,感觉自己真的活生生的在另一个神奇的年代。手中的金杯银盏在阳光下有诱人的光晕,她妩媚的眯眼,摆弄着一边的杯子。 “玥宜……”她慵懒的唤。 “恩?小姐?”玥宜可爱的笑着看她。 靖柒心下有些暖意,还好,不论走到哪里这丫头总是会跟着自己,虽然她胆小,有些笨笨的,但是她一心的护主之情让她总是有家的感觉。“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恩,估摸算来已经有十年了罢。”玥宜转了转水银丸似的眼珠子,调皮的笑笑。“奴婢五岁的时候就到了靖府,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小姐你来丫头房内选贴身侍女的情景呢。” “哦?”靖柒微微瞬目。 玥宜单纯,没有发现她眼中的迷茫,兴高采烈的说:“是啊,那日是冬天。二夫人带你到了丫头房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因为听说你是府内最温柔良善的,房内的丫头各个都想做你的侍女。然后二夫人让我们自己报上自己的名字,让你一一挑选。我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声音很是沙哑难听,报出名字之后我就瑟缩在一边,心想那么多好听的声音你必不会选择我了。可是……”说道一半,玥宜鼻子有点红红的,眼底泛出了隐隐的泪光,可是脸上的笑容比那盛夏的的阳光还要热烈,“可是奴婢记得的,你走到角落,拿了手帕擦了擦我脸上的污迹,温柔的问我的名字。那时候我就想,就算我做不了小姐你的贴身侍女,我也会把你当菩萨般的来信仰!” “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靖柒微微的笑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看着她如同孩子般的摇摇头,“不是的。小姐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并不叫玥宜,而是买我进来的妈妈随便取得名字。粗陋难听,你也并没有嫌弃,将我带回烟雨阁之后便温柔的摸摸我的鬓发,说:‘从此以后,你就叫玥宜。我一个人的玥宜。’小姐你知道吗,”泪光像珠子一样低落,她哭得有些狼狈,嘴角的笑容颤抖着,“从来没有人那般温柔的问过我的名字,也没有人愿意给我取名字。而到了烟雨阁日子里,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丫头看过。还给我找了大夫医治了喉咙,我从来不知道我也会被人在意……小姐……” 她的泪水晶莹剔透,好似她单纯可爱的心。仅仅因为儿时一些许温暖,就认定自己一生的方向。泪水滴在靖柒华美的裙子上,微微湿痕,还带着她的温度。靖柒急忙站起来,拿起帕子轻柔的擦过她的眼泪,“傻丫头,只是跟你说了些过去的事儿,怎么就哭了呢。”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好像再哄自己的妹妹。 “哟,好一幕主仆情深啊。”骄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靖柒皱眉回头望去,那光鲜亮丽的人儿,除了明昭仪还会是谁? “臣妾参加昭仪娘娘。”靖柒将手帕轻轻放下,微微一福。玥宜有些尴尬的擦过脸上的泪痕,行了主仆之礼。 “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明昭仪轻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玥宜泡下的茶,喝着,“恩,还是妹妹这边的茶香,比起我那儿好了千倍万倍。” 靖柒淡淡的笑,坐在她身侧,“姐姐谬赞。若昭仪姐姐喜欢,妹妹便赠予姐姐罢。”说着便想示意玥宜将剩下的茶叶包起,却被明昭仪轻轻地哼声打断,她诧异的望去,看见的依旧还是明昭仪明媚亲切的笑容,暗叹自己多心了。 明昭仪精心绘好的眼角轻轻地向上飞起,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可是略小的眼珠布满了灰色的精明,这样的人是靖柒不愿意多亲近的。只见那明昭仪接过玥宜递的茶叶,咯的笑了,“妹妹真真是贴心的紧。姐姐才赞了一句,你就包了整整一大包给本宫。”心下却恨极,艳红的丹寇指甲深深地嵌进拿着的茶叶包,这该死的女人,以为自己得了皇上少许宠爱就可与我抗衡了吗?区区一包茶叶也在我面前炫耀! 靖柒并未发现她这些心思,依旧淡淡的,眉目间的淡然让她美得超脱,美得仿佛画儿般。那种美丽,在另一个女人眼里是可恨的,是无法原谅的。明昭仪入宫也不是一两日了,在与皇后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的也听出了皇上对她异常的宠爱是来自于过去的贞夫人。 是的,她讨厌她。 讨厌她的美貌,讨厌她只是那么站着就夺去了自己辛辛苦苦培植上来的心腹——方容华。而自己用尽了手段,只将那不中用的方静提携到容华的位份。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力量可以讨厌她。虽然自己的位份高于她,但是当初方容华也不是如此么?她不能贸然的去与她起冲突。毕竟……此事牵扯到了曾经的贞夫人。 “妹妹这里极雅致清静,怪不得皇上也乐意来。”她顿了顿,“此番姐姐前来是有些东西要赠与妹妹的。”说罢她身后的侍女端上一个锦盒。靖柒狐疑的瞅了眼明昭仪,打开一开,竟是两颗婴孩拳头那般大的粉色明珠。 近年来吐蕃,北荒战事吃紧,各个边防的小国家都跃跃欲试,进贡上来的东西一年不如一年,这么大的粉色明珠,更是难得一见。细腻的明珠,浑圆可爱,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靖柒微微淡笑,不以为然的合上盒子,“这么贵重的礼,妹妹怎么好意思收?” “诶,能收能收。”明昭仪发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她亲切的拉住了靖柒的手,“瞧妹妹这白皙的皮肤,正好配上那么好的物什啊。”靖柒还来不及再拒绝,她已经把那锦盒塞入了她的手里。 靖柒皱眉,却也无奈不得在推脱。 接下来的谈话无非是聊了些宫中的琐事,只是期间明昭仪亲切的有些夸张,让靖柒心里不明所以起来。待太阳快要西沉时,明昭仪也告辞了。 看着她远去的轿鸾,靖柒笃定的笑漫上嘴角。宫中的女人都那么愚蠢吗?两颗夜明珠就想确认敌友?呵。 “小姐,您信吗?”玥宜在她身后轻声问道。夕阳下,明昭仪的轿鸾就像她的笑容一样,美丽的刺眼。 “信什么?” 玥宜撅嘴,“什么姐妹不姐妹的话,你们同是皇上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对你那么好?况且她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可是最得宠的……” “你明白就好啊。不必说出来。自古以来宫里的女人都是这般。”靖柒笑了,笑容娇媚,转身回到房内。 玥宜歪头,看着桌上的锦盒,踌躇了一会儿,问道:“那她送来的明珠……” 靖柒转眸看去,眼神里笑意闪烁。 她记得那时自己第一眼看见那丫头,她的头上就有两个可爱的圆鬏,可爱的鬏上嵌着两颗普通的明珠。虽然普通,却也是饱满明亮的,衬得她眼睛仿佛娃娃般透明可爱。“明珠留着吧,我自有用处。” 玥宜撇撇嘴,莫非她家小姐也吃这套吗? 这不高兴的神情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靖柒的眼底,笑意浓浓,却未道破,“玥宜,传膳吧。” 第十九章 侍寝 许是夏天的缘故,晚膳用的极其清淡,饭桌上几乎没有什么荤腥。 靖柒兴致极好,叫人赏了管事儿姑姑绿莲,便拉着玥宜来到院子里赏月。 “小姐你看,有光向我们这边来了,该不会是皇上吧?”玥宜指了指宫外的小径,果然,一排排橘色的灯笼光暖暖的映入眼帘。 靖柒迎到门口,却见是一个公公模样得人,疾步走到面前,笑意满满的说:“琼主子,今儿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请好生准备下,一会儿便会有轿鸾带着您前往乾承宫。” “呵。”靖柒猛地吸了口冷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她知道。不论之前他们多么和谐,多么礼仪相待。 终究逃不过的,是她是他的妃子。他的妾。 靖柒的手有些颤抖,却强撑起笑意送走了公公。 玥宜担心的看着一脸苍白无措的靖柒,服侍她在放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沐浴。她晶莹的肌肤在微红的水中看上去有些透明,隐隐的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微翘的嘴唇像果冻一样的可爱,她的眉心却是紧皱的,好像是纠结的打了结。 “小姐……”玥宜心疼的替她换上殷红的罗裙,带上红珊瑚步摇,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苍白,她心好像揪起来了般,“小姐你若那么不想去,咱们就不去罢……想那皇上那么宠爱你,也不会舍得勉强你的吧。” “胡说些什么。”靖柒冷冷道。“我是皇上的妃子,侍寝是必然的事情。逃得了一日,逃得了一时吗?况且……我并不是处子之身了啊……”一句话说的在理,可是她的心却冷到了荒芜。突然间,她很想宁川,很想念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安全,想念他温柔的眸子和话语。 宁川,假若你真的在我身边,为何推我来到这般境地……想着,眉宇间的清愁好似可以溺死人般。她有些失神的穿走出了宫门,在玥宜的搀扶下上了轿鸾。 去乾承宫的路极平稳。没一会儿,她已经站在了那威严的门内。 看着玥宜担忧却无奈的退出,她才恍然醒过来。 今天,会是她后悔的开始吗?虽然这身子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但她,却真的没有被人碰过。过去就算与宁川在一起,再亲密也只限于爱抚。而今,她却要为了一个极像他得人做他从不愿意做的事了。 这就是罚。 她笑了,笑的苦涩。 慢慢踱入殿内。这是皇帝的寝殿,到处都是明黄的一片,各类物什上都有威严的龙,象征着身份,象征着天子。她手拂过一边粗糙的帷幔,那冷硬的手感好像她的心,有种濒死的抵触。其实她可以逃开得,她可以在那天就离开这皇宫的,但是她选择了这步。喉咙口有些干涩,她从不知道自己也有那么无措的时候。 皇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正闭目养神。靖柒深深吸口气,捏捏脸蛋,勾勒出一个妖娆魅惑的笑容,轻轻走至他的身边,低唤:“皇上……” 有些苍老的眼睛缓缓睁开,有些混浊,却依旧利光闪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笑宁宁的看着她:“夜晚风凉,有没有多穿点?” “谢皇上关心,臣妾不冷。”有什么能抵过她心里的寒呢? “还说不冷。瞧你的手这般凉。”皇帝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哈气。在他的掌心,她有些僵硬了。轻轻咬住嘴唇,很想推开,却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啊……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自己的路。 当皇帝将她轻轻放在龙榻上时,恐惧渐渐漫过她的心头。 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鼻息,能感觉到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近了,近了。 她甚至可以数清楚他脸上的皱纹。她可以清楚地看清皇帝眼里的欲望。 他滑动的喉结,他微痒的胡须,他威严如父亲般的面容……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靖柒胸口一股不知名的怒气小小的燃气,却又觉得自己傻得可气。入康府,宴席献舞,成为宠妃,都是她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那么完美。而今难道为了保存早已不“干净”的躯体而放弃深爱的那个灵魂了吗? 看着近在咫尺,将要落下的吻,靖柒心下狠狠的揪起。 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 …… 微带暖意的日光撒入淡黄色的帐子中,落到床上。 床上的美人闭目沉睡。长长翘翘的睫毛伏在眼皮上,落下一片阴影。凝脂般的肩头微微露在被子外,乌黑顺溜的黑发好似绸缎,洒在床上。 好一副养眼的美人春睡图。 晨曦的阳光并不浓烈,照在脸上有点酥**痒的感觉。 靖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看了看床畔却空无一人,愣了愣,扬声唤道:“玥宜……” 门应声打开。玥宜笑着走进。 “皇上呢?” “皇上很早就走了,吩咐了奴婢不要吵醒主子,让主子多睡会儿。”玥宜可爱的眨眨眼,昨儿一晚上的不安早被皇帝的一句“让她好生休息”给抚平了。见靖柒只是点点头,便不多言,带了其他几位丫头服侍她起床洗漱。 坐在红木圆椅上梳妆,身上微微的酸乏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嘴角淡定的笑容一直挂着,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宫内都没有落下。 玥宜看着身后乾承宫的宫女都散开了,方才开口问道:“小姐,你很高兴吗?” “为什么这样问?”靖柒慵懒的眯眼躺在美人榻上。 玥宜踌躇了会儿,边打扇边小心翼翼的说,“刚刚你就在笑,一直笑到咱们宫门口……” “哦?是么?” 玥宜见她不愿多说吐吐舌头,猛地想起一件事,便说道”昨儿个煜斐王爷的贴身小厮来过了。” “嗯?来做什么?”靖柒扬起嘴角,若隐若现的快乐被她掩饰起来。 “来的人是王爷的贴身小厮,阿成。见您不在,便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说着玥宜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交与靖柒手中。 她疑惑的看着薄薄的一张纸,好似一个易碎的梦,有着淡淡光晕。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打开后极简单的八个字映入眼帘,心里淡淡的喜悦。将信纸塞入衣襟内,抬头看着。阳光有些刺眼,可是在她眼里却一切都那么美好起来。 玥宜笑着说:“昨儿阿成说王爷前几日不得空来给贵嫔娘娘道晋封之喜,现下终于空闲下来,今日晚些时候便会在来宫中道贺。” 恍然间,耳边有丝嗡鸣。胸口有点停滞了。 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别的情绪,她有些愣愣的。 她想见他,却又不想见他。 他有着宁川的神情,宁川的名字,宁川的疤痕。可他并不是宁川。 见她一副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神情,玥宜慢慢地疑惑起来:“小姐,你难道真的喜欢上斐王爷了吗?” 靖柒仿佛没听见般的继续发呆。风轮吹来凉爽的风,带着丝丝甜香。 这一刻她突然的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 第二十章 被质疑的身份 煜斐踏入闲芙宫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天的黄昏特别美。绚烂一片。 他缓缓走进了正坐在一边石凳上品茶的靖柒。 双手轻轻柔柔的捂住了她的双眼。 ”几日不见便这般吓人么?”靖柒感觉到他手掌粗糙的疤痕,感觉到他如玉般的气息,淡笑如昔。头上白玉做成的步摇滴答的碰撞声清脆悦耳,轻笑间她已转过身来静静的瞅着煜斐。 “昨日阿成说没见着你,我还担心发生什么事呢。”他温柔的拉过靖柒的手,“现下一看我就放心了。” “如何放心了?”她疑惑的看她,黑眸的眼底有些淡淡的疏离。理智告诉她,宁川已经死了。不管眼前的人与他有多么的相似,他都不是宁川啊。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心,必须不要让自己沉溺在那微末的相似中。“美人轻笑,顾盼生辉。怎么会不好?”说着他亲昵却调皮的点了点她的鼻子。 靖柒猛的呆了,脑袋里“轰”的炸开。 他那么轻易的就打破了她最脆弱的记忆。忽然,胸口痛的漫天铺地。 她眼前是粉色的樱花树,耳畔是他微微冷漠的话语,怀里依旧有着他的古龙香水味。 她记起了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的日子。 她因为跟其他男生来往过于频繁,惹恼了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一个人跑到院子后边的樱花林,用冷言冷语掩饰着自己眼底的醋意,她却不在意,一把抱住了他,瞪着大眼睛跟他轻轻的撒娇。许久他僵硬的身子终于渐渐温暖柔软下来,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呢喃着她好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他是多么的怕离开她。 那时候,她与他是那般好。好的天使都嫉妒了罢?所以此刻的他不知消散在何方,一定要自己用这般可耻的方法来缅怀他,一定要自在别人的身上寻找他的影子。 “柒儿……?”见她愣愣的望着自己出神,煜斐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的手那么纤细,那么柔软好似一朵云朵轻轻飘进他的心间。黄昏的光是橘黄色的,笼罩在她的发顶,有细细融融的光晕。 “嗯……”靖柒缓缓地从回忆中抽离,眼前一双温柔的眸子仿佛给她倒了盆彻头彻尾的冷水,这个人,并没有那鹰的锐利。“天热,我让玥宜给你盛碗梅子汤解解暑罢。” “诶,不忙。”煜康截住她正要唤出口的名字,“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找你。” “嗯?”她歪着头看着他。 “今天听康公公说了,昨儿是你侍寝的罢?”煜斐脸色微微有些冷,眼底依旧温柔,嘴角依旧清扬。 靖柒一愣,“是,但是……” 满足的笑意还没能来得及融进表情里,便被煜斐打断,“进宫那么些天,父皇总是往你这边跑,昨儿又是你侍寝了,想必父皇是极喜欢你了。”听着他略带喜悦的话语,一股逐渐弥漫开的凉意从靖柒的指尖渐生。 侍寝……呵呵。原来侍寝才是你所真正期盼的,那如果你知道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知道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冷笑,她慵懒的站起身,摘下一边的月季花,嗅了嗅,开口道:“皇上是待我极好的。” 一句话让煜斐心底有多一层笃定与喜悦,“昨儿在朝上已经有人提及太子的事了。你若趁现在好好的替我向父皇……” “怎么?昨儿我才刚侍寝,你就那般急着让我天天对着皇上吹枕边风了吗?”靖柒声音好听甜糯,但是森森冷意让她的眼神不再温和,取代的是厌恶是鄙夷。 煜斐有些着急。所以口不择言的说了太多,现下瞧着她冰霜般的面容有些慌了。 是啊,哪个男人被心爱的人戴了绿帽子还会关心皇位的事情?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以为一个“宁川”就可以让她没有灵魂的追随。“柒儿,你也明白,皇位一天不确定,我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你。你以为我乐意看着你躺在我父皇的身边吗?”他急着辩解。 “呵呵。”不明所以的笑意,靖柒恍若未闻的欣赏着周围百花争艳的美景。 “柒儿……”煜斐再欲说下去,却被靖柒似笑非笑的眼神截住了。她轻轻的走过去,妩媚的扬起嘴角,“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皇上立你为太子的。” 没想到她会如此之快的答应了,虽然脸上依旧冷漠疏离,但她站在那夕阳里,被镀上了一层橘黄色柔光,笑意里也多了几分温度的感觉。“柒儿,你要相信我……我并没有……” “斐王爷请回吧。太阳已落山了。本宫也要休息了。”刻意的疏离,毫不留恋的转身。 “额……那我先走了。”听着她自称本宫,听着他称自己为王爷,心知已生了嫌隙。她是那么的捉摸不透,第一次听自己讲出宁川二字时的不顾一切,与如今的礼貌疏离好似是两个人。看不懂她,煜斐微微皱眉,不过他也无所谓懂不懂她罢?她在他眼里只是棋子,若听话大可以成为他将来的妃子,若不听话……呵呵,杀了也无妨。世上美人何其多,丢了这个怕没有下一个吗?笑话。 想着他也并未在意别的什么,离开了闲芙宫。 他们都没有发现角落里一个鬼鬼祟祟的内监匆匆离开了的身影…… 有些失神的坐进寝殿内,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皱起眉,端过一边的碧螺春。 忽而一双轻柔的手,力道正好的按在她的太阳穴上,酸胀得到渐渐的缓解。她知道的,那是玥宜。 “小姐在烦心刚刚斐王爷的事吗?” 她缓缓点点头。她并不是真心想去帮他,只是想看看当自己爽快答应后,他会不会有丝不舍。 但是,留给她的确实残忍的安静。呵。自己还是天真过了头。 “小姐听玥宜一言。”手指轻轻柔柔的按着,声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不要相信斐王爷的话。虽然玥宜很笨,但是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意小姐。只有不在意不在乎才会在听说你给皇上侍寝后那么淡定。小姐,你不要傻了。” 靖柒眼睛有些干涩,她何尝看不出来呢?其实她不在意他,不在意那个叫煜斐的男人,只是不想让他的气息离自己远去。好不容易抓紧了这般的联系,竟要舍去吗? 就当是罚罢。 她苦涩的笑了,“我自是知道不能相信他的话,只是我有我的无可奈何,我有我的不得不做。” 额角上的手顿了顿,渐渐放了下来。靖柒转头,“怎么了?”看着玥宜一脸欲言又止,心中不免疑惑。 “你,你真的是玥宜的小姐吗?”有些哆嗦的口吻,长久的疑惑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她知道她这样的质疑是滑稽的,那日她悬梁是自己亲眼看着她被小厮抱下来的,亲眼看着她醒来的,但是—— 不对,真的不对。 自小姐醒过来的那日起她就觉得不对。她跟了她十年,从没见过她喜爱灿烂的颜色,从没见过她笑的像现在这般妩媚多情,从没见过她话这样多,也从没见过她心存心事还能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真的一点都不像。 第二十一章 我是你的大小姐,也是阮暖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有懂事的宫女拿了上好的红烛进来,点上。殿内有些微微的热气,冰瓮里的冰凌化的更快些了。只听到安静的殿内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靖柒心知,单纯如玥宜,她问出来的问题必定只是现下的心思而已,并未真正的怀疑到什么,况且她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给她发现的。 但是……她突然不想骗她。她那般的信任自己,何苦在隐瞒下去呢?她不想觉得玥宜对着自己的那份衷心与关爱是偷来的。“若我不是,你又将怎么办?” 玥宜好笑的看着她,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你说什么呀小姐……” “我只是问你,若我不是你的靖柒小姐,你该怎么办?”她挑起动人的眼角,饶有兴致的轻笑看她。 “怎么可能……”玥宜看着她眼底轻笑的神情,有些陌生。有些愣愣的看着靖柒的脸,可是这张熟悉的,看了十年的脸自己是不会认错的。难不成这世上真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就算有,她又是怎么会出现在靖府的呢? 靖柒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碰着那跳动着的烛火,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我名叫阮暖兮。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你家小姐。但是这幅躯体,这张脸孔,确实是她的。” 玥宜又一愣,忽而笑意漫上她的眼底,漫上她的嘴角。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脸上可爱的涨红了起来,两只眼睛都被笑的眯起了缝,“小……小姐……哈哈哈,什么阮暖兮,……你还真会编……”好不容易笑意淡下来,“玥宜才不会相信呢。”呼,这般荒诞的话。果然她是在与自己玩笑罢?想着,她心一下轻松下来,准备转身去传膳。 “等等。”靖柒站起身一把拉过玥宜的手,看着她脸上有些空洞的失措,她知道,她并没有口中说的那么不相信,“玥宜,我很喜欢你。你很单纯,也很乖。我把你当亲妹妹看,所以……我不想瞒你。” “小姐,别说笑了。该传晚膳了。”她勉强笑得灿烂。 靖柒静静的摇头,“我说真的。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那么问我?” “你胡说!”玥宜用力挣脱开她的手,急的眼泪也快落下来了。“怎么不是我家小姐,怎么不是靖柒大小姐,怎么不是了!!玥宜跟了你十年,十年,怎会认错!” “难道你没有觉得,自从我悬梁之后醒来不一样吗?”靖柒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有些微微的心酸。小心翼翼的开口:“自你嘴里听到的靖大小姐,是温柔,柔弱,喜好清雅的人儿。而我……你真的觉得像吗?” 玥宜心惊的看着眼前的“小姐”。那一颦一笑,自己是多么熟悉啊。可是眉梢眼角的妩媚慵懒,确实是自己没有看见过的,她心里好象有很多问号,很多手指抓挠着她的脑袋,她只是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小姐”,看着她妆后飞起的眼角,记起她最近极爱眯眼的慵懒模样,想起她说话淡漠轻笑的声音……她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颤栗,如果……如果……如果她不是小姐……那小姐在哪里?那她又是谁?“你瞎说……”玥宜上扬的嘴角颤抖了,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茫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靖柒微微皱眉,看着她脸上的惊慌,心底泛起疼惜,可是她不想在骗她,她也不信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是虚假的,不相信那些关心仅仅出自于她“靖柒”这个身份。“都是真的。虽然无法给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靖柒,我是阮暖兮。我又是靖柒,你的大小姐。” 轰的一声,玥宜低着头不再出声。她的脑袋突然空荡荡的一片,白茫茫的,可又是那么满,涨的她脑壳生疼生疼。“靖柒”的话一句一句在她耳边萦绕着,她的脑海里充满了恐怖的声音。 “参见主子。”内监标准的尖细嗓音,靖柒转投看去,是内务府的公公,手上拖着个盘子高举过头,“这是主子前几日让奴才定的钗。” 靖柒笑着接过,打开看了看,一抹笑意掠过眼中,“公公真是上心,这些天就做好了。”说罢从一边抓了一把金屑放入公公手中,“权当是给公公喝茶的。” 那公公赔笑道:“谁不知道现这后宫里就是娘娘您最得宠,奴才安敢不用心呀?内务府内还有些琐事儿,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了。奴才告退。” 靖柒微微扬了扬脸,淡笑着看着他退出了宫门。将手中的锦盒放下,转头看着玥宜。 她的刘海遮挡住了她脸上的神色,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可是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紧咬的嘴唇……“玥宜——”她走到她身边,手扶在她的肩头。 “啪”她的手被玥宜狠狠的甩掉。 她还是没有抬头,可是手指却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一边的灯笼烛火在微微跳动,好似靖柒此刻不安的心。该是责怪自己了吧?自己欺骗了她这样久,她的感情,远都是给予她的小姐的。而却被自己这个外人生生瞧了去。 呵呵,她心里有些冷。若是自己,恐怕也会这般气恼罢。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了,该是多么失望恐怖。想着,她拿起一边放着的锦盒,递至她的面前,“这是给你的。”她瞅了瞅依旧没有反应的玥宜,“如果你不愿意留着,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晚些告诉我,我会知会内务府,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玥宜听了她略微有些颤抖无力的声音,心底某个角落有些酸涩。 她打开了她放在桌上的锦盒——一对漂亮的钗落入眼帘。上面有两颗大大粉色珍珠,好似婴儿般娇嫩的脸颊,粉红细腻。她猛然想起,小时候小姐送过一对珍珠的钗给她,虽然没有这对华丽,但是那上面饱满的白珍珠雨雪可爱,她常常将它们埋在发鬏间。而今这对钗,比那对华丽许多,上面的粉色珠帘更是稀有少见—— “啪。”她重重的合上盒子,看着她将要走出门栏的背影,低声说:“如果你不是小姐,那你把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靖柒止步。她没有回头,淡淡说:“在我醒来的那天,她便死了。” 眼泪滴落在锦盒光滑的表面上,淡淡晕痕,她抽动着肩膀,她走近她,“那,你为什么要出现?” 是啊,我为什么要出现?靖柒苦涩的吸气,眼底泛起了泪意。她真的把玥宜当成自己的妹妹般疼爱,当那日她在靖府拦在靖不悔的面前时,她就真心喜爱她。喜爱她娇憨的性格,喜爱她可爱的笑容,但是现在她却问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在了她的掌心。 “是你占了小姐的位置,是你,她才会死的,对不对?”玥宜颤抖的问。腿下有些虚浮,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恨眼前的人。她记得她对自己的好的,甚至比当初的小姐还要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说她不是靖柒,而是拿什么该死的阮暖兮的时候,一股委屈和怒火就涌上了心头。 靖柒听着她哭泣的声音,心里很涩很酸。很后悔那么早告诉她真相,如果晚一点,如果在相处久一点,她是不是会接受自己?会不会比较坦然? 她想道歉,可是倔强如她。 靖柒昂起头,忽略掉眼里的酸胀,妩媚的笑着走出了门栏。 第二十二章 私相授受的罪名 是你,她才会死的对不对? 连着好几日,这句话一直在靖柒的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带着玥宜特有的软糯嗓音,有些颤抖的说着。她记得很清楚,她抽泣的声音,她不知所措的颤抖……呵呵,她竟然如此恨自己。 靖柒躺在床上冷笑。 好些天没有见过玥宜了。不知道那丫头去了哪里,这几天她都让绿莲近身伺候着。 她不问,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很怕面对玥宜哭红的眼睛。 吱呀的一声,门打开了。靖柒转头,透过床前屏风瞅了瞅,是绿莲恭敬淡雅的身影:“娘娘,刚才皇后身边的年姑姑来过了,让你即可更衣到皇后处。” “有说什么事儿吗?”靖柒缓缓坐起来。抓了抓满头青丝。这些宫里的女人就那么闲得慌吗,没事就这个找来那个找去的,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只是吩咐您即可过去。”绿莲走过屏风,扶起靖柒,准备梳洗。“而且奴婢听说几位位分较高的娘娘已经赶过去了。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儿似的。” 听了这话,靖柒顿目,褪下了将要换上的胭脂红裙。“绿莲,去选件素净得来。” “是。”绿莲点头。 …………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明昭仪,娘娘千岁吉祥。”靖柒温和的叩首在众妃嫔面前。前边进殿的时候环顾了下,只有两位协力后宫的娘娘在场,心想不好。 “起来吧。”皇后笑了笑,有些年老的皮肤保养得甚好,却依旧没掩饰住她微笑时飞起的鱼尾纹。 靖柒缓缓站定。 殿内又恢复安静。她看了看惠妃略略消瘦的脸,看了看明昭仪一脸戏谑的笑意。更加迷茫了起来,到底…… “近几日皇上政务繁忙,没有照顾到你。住着还好吗?”皇后温和开口。 靖柒轻轻一福,刚要开口,却听明昭仪“咯”笑了声,“娘娘多心了不是?您且看琼贵嫔桃花儿般的气色,定知她过的一切随愿啊。不像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儿,拼命的把胭脂往脸上抹,也撑不出琼贵嫔那样清水出芙蓉的气色啊。” 话说的娇俏动听,但是每句每词儿都生生带着刺。 “宫里的老人儿了……”皇后缓缓道,神色有些恍然,“即使老人,明昭仪你说话也该有些分寸了罢。” 明昭仪妩媚的凤眼极快的撇了皇后一眼,笑笑,便收了声。 惠妃打了扇子,一脸淡漠的说:“仗着自己年轻,所以就可以做些子偷鸡摸狗的事儿了吗?” 靖柒怔了怔,却未自乱阵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妩媚的笑着,“娘娘何故这般说臣妾?”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儿自己心里清楚,如何要惠妃来特特知会你?”明昭仪闭眼喝下一边泡好的茉莉花茶,轻言道。 “皇后娘娘,臣妾确实不知。”靖柒直接忽略掉这两个一搭一唱的奇怪女人,跪下再对皇后叩首。 “唔……”皇后应声,“既然你这般说,其中有蹊跷也说不准。惠妃——” “是。带小桂子上来。”惠妃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抖抖索索的走了上来,“奴才小桂子参见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昭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惠妃轻轻咳了咳,“把你那日看到的都说出来罢。” “是。”小桂子再低头,恭敬的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日奴才去内务府替娘娘办些东西,路过了闲芙宫,就看见了斐王爷与贵嫔娘娘在里头说话,刚想走开,便看见斐王爷拉住了贵嫔娘娘的手,两人含喜含悲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靖柒呆住。 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来办法,想不出任何能辩解的理由。那么冠冕堂皇的站在院子里说话,能不被看见吗?她心下暗急,怎么办——这罪名可真是不小。 “嗯。”皇后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下。“琼贵嫔的闲芙宫在略微偏僻的地方,若那太监能看见一次,指不定看不见的时候能有多少次呢。”明昭仪好听的声音此刻却让靖柒刺耳的难受。 “臣妾并没有。”靖柒扑通跪下,脸上雪白一片,但是眼神是那般纯净,挺直的背脊像再向所有宣告自己的清白。“那日斐王爷确实来到了臣妾的闲芙宫。但是仅仅是要给臣妾贺喜晋奉之喜而已。至于那太监说的什么含喜含悲,真真是没有的事儿。” 惠妃猛地搁下拿起的茶盏,怒目,“难道你在暗地里讽刺本宫指示人污蔑你吗?!” 靖柒抬起头,妩媚的笑着,“臣妾并没有那般说,只是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事儿,惠妃娘娘心里最清楚不是?” “你!”惠妃怒极,一时气结,脸刷白,比刚才靖柒跪下时的脸色还要差。 明昭仪看着两人都不怎么好的脸色,心下暗喜。若今儿这事是真的,她就能绊倒那得宠万份的琼贵嫔,若是假,那惠妃的罪名定时逃不掉了,而那琼贵嫔——呵呵,虽然没有苟且,但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不假。 皇后淡淡叹气,“琼贵嫔,本宫只问你有没有?你们新进来的宫嫔对后宫的规矩不熟悉是有的,若真的只是贺喜,也便罢了。” “臣妾没有。”靖柒淡淡的说。 “是么……”皇后拿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皇后娘娘,若用贺喜之名掩饰这荒唐苟且之事,怎么说的过去!”明昭仪着急的说道。 皇后依旧不言,似在沉思写什么。 “皇后娘娘,”靖柒淡淡撇了眼明昭仪,惠妃,笑着道,“若臣妾与斐王爷有所苟且,当日送臣妾入宫的不应是斐王爷么?何故是康王爷?天下人皆知,康王与斐王不和,他怎么会去救斐王喜欢的人呢?” 半晌,皇后点点头,“琼贵嫔说的不错。” “皇后娘娘!”惠妃猛地跪下,“臣妾没有指示小桂子诬陷琼贵嫔,臣妾另有证人。相信她的证词连琼贵嫔都辩不得了!” “哦?”皇后挑眉,“那传上来罢。” 惠妃眼内精光暗闪,得意的瞪了一眼靖柒,对身后的侍女说了些什么,便安稳坐下。 不一会儿宫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昭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音! 不可能!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打中了靖柒的心。 她颤抖的皱眉,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空白。 第二十三章 清白 那声音——带着女子特有的清甜软糯,带着且娇且嗔的口吻。 靖柒跪着的腿有些软了,瞪大的眼睛好似可以看穿地面般。 她不敢回头。她宁可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不愿意拿自己的眼睛去证实。 怎么可能是那个丫头…… “抬起头来。”惠妃看着靖柒颤抖的肩膀,冷笑的说:“贵嫔且看看是否眼熟罢。” “哟,还真是个眼熟的,”明昭仪掩嘴轻笑,“仿若是一直跟在琼贵嫔身边的小丫头罢?叫什么来着?” “回娘娘,奴婢叫玥宜。”淡漠的口吻。没有平日里可爱的声色,连平时说话时偶尔上扬的尾音都没有了。 可是那玥宜二字猛地在她的心口划了一刀。 她“倏”的回过头去—— 那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女子,那一脸冷漠的女子,如何不是她的玥宜?! “玥宜……”她不可置信的轻唤。回应她的只是淡淡的冷漠。 血气上涌。她的眼底渐渐有了冷意。整个人停止了颤抖,是无法抵挡的冷,好像一个魔抓狠狠地勒紧了她。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从不可置信慢慢的变成了淡定冷然。 是罢,她这般欺骗她,也该被报复了。 靖柒笑了笑。转首不再看她。而瞬间的笑意里的悲戚是那么明显。好像一颗钉子刺进了玥宜的肉里,先是淡淡的疼痛,然后密密麻麻的遍布了全身,她挥不去那个悲戚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无奈,有着认命的柔弱。不再有平日里的妩媚,冷静。 玥宜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身上有刚刚疾步走来的汗意,在窗下的阳光里微微的刺痒。皇后殿内熏香味浓重,她有些微微的晕眩,似有中暑的感觉。左前方嫩芽儿绿的背影有些摇晃模糊了,眼看着玥宜向一边倒下去—— 一双手扶住了她。有些僵硬有些别扭,却有着异样的小心翼翼。她皱眉望去,竟是煜康王爷。 多年后,坐在宫中刺绣的玥宜看向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微微笑着。她依然记得,那日康王扶起自己的手。带着僵硬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只像他的人一般,倔强却脆弱的。他与小姐那么相像,所以才会那般伤害彼此了罢?温婉成熟的笑意让她看上去竟有丝大家闺秀的沉静,她低低叹气,眼底降落的眼泪被她生生忍了下去。那般相配的两人,真是可惜了…… “儿臣参见母后,惠母妃,明昭仪。”康王将玥宜扶好,淡淡行礼。 最后的明昭仪三个字刻意说的有些戏谑,明昭仪碍着皇后的脸色不得发作,只是瞪了他一眼。 皇后看着儿子不顾男女有别地走了近来,脸色也变了,“皇儿,母后在料理后宫事宜,你如何这般闯了进来?快去偏殿等着罢。” “儿臣听外头守着的小内监说了事儿,所以才不顾礼数的闯了进来。”煜康跪在地上,眼底的灰色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儿臣愿保琼贵嫔清白。” “哟~”惠妃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康王真是情深意重,大热天的闯进后宫女眷之地,就为了来保一个贵嫔清白?” “惠母妃误会了。琼贵嫔是儿臣带进宫的,儿臣自是知道她的底细,若替别人做了嫁衣,倒真是自己掌自己的嘴了不是?”煜康淡淡说,脸上依旧淡漠的没有表情。他轻轻撇了一眼跪在他身侧的靖柒,嫩芽儿绿的颜色衬着她露出的一节玉雪般的脖颈煞是好看,那人儿只是淡淡的跪在那人,妩媚慵懒的气质好似未开的玫瑰花。 皇后点点头,和蔼的笑着说:“母后自是知道琼贵嫔是个好的,不然也不会让你父皇那般喜爱。这事儿母后自有定夺,你且先起来吧。” 煜康谢过,在一边奴才安放好的椅子上坐下。 “皇后娘娘……”惠妃皱眉道,“即便康王知道琼贵嫔的底细,但是也保不准什么都能查到啊。那斐王爷当初可是求过皇上赐婚的呢!事情必没那么简单罢!” “唔……”皇后点头,搁下手中拿着的茶杯,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儿说道:“玥宜,本宫问你,你家小姐到底有没有跟斐王爷有些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若有一个字不尽实,本宫绝饶不了你。”皇后严肃的说道,声音里微微透着不耐烦的喘息。 此刻正是正午。 外头的阳光热热烈烈的好似张巨大的网,直往玥宜身上扑来。 皇后宫中的冰早已化尽,充斥着浓郁香气,只让人头发蒙。 玥宜强撑住即将要被黑暗吞没的意识,脸上毫无血色的可怖,她缓缓磕头道:“回皇后娘娘……我家小姐……”她感觉口渴难耐,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眼前有白色雾气慢慢遮挡着她的视线,她脑壳涨的有些疼。 眼前那抹嫩芽儿绿色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靖府的情景。 小时候的自己声音难听得紧,是小姐焦急的去各处寻访名医医治她的喉咙。她本以为是小姐不希望自己的声音污了她的耳朵才这般上心,可是后来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到小姐跟二夫人的对话。 “柒儿,你这般去寻大夫是为何?只是个小丫头,你若不喜欢找人换了便是。” “不,娘。柒儿喜欢玥宜。可是待将来玥宜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这般的嗓子该怎么叫人喜爱呢?女儿自是愿意一辈子有玥宜做伴的,只是怕是她不愿意的罢……” “你这孩子,连个丫头都喜欢管这般多。” “娘,那是柒儿的玥宜。”渐行渐远的声音好似一场梦。 小姐不知道。为了她这些话,自己躲在下人房里偷偷哭了好久。 明晃晃的阳光下玥宜有些发蒙的眼底泪意渐生。她努力抬头,想看仔细眼前那抹绿色的倩影。这个人,虽然与“小姐”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却也是真心对自己好。那时候自己被不悔小姐赏了一巴掌之后她眼底疼惜的神情不是装的,她在府里对她处处疼惜照顾也不是假的,甚至当初逃出闲芙宫也没有丢下她。 她,依旧是那般善良。不曾变过啊。 “支支吾吾些什么!皇后娘娘问话呢!”明昭仪不耐烦的看着玥宜略微摇晃的身体。 “我家小姐……与斐王爷……”颤抖的声音好像只手掌狠狠地扼住了靖柒的喉咙。她感觉到她声音里异样的病态,她却没有回头,依旧跪在那儿。 管别人做什么呢?别人,即将置自己于死地了呢。你再多一丝一毫的关心,别人也不会动容的,反而会觉得你居心叵测。靖柒在心底冷冷嘲笑自己,可是头却不听话的转过去了一点点,当她看到玥宜布满冷汗的小脸时有些呆了。 “我家小姐与斐王爷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玥宜深吸口气,好似用尽浑身的力气吼了出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从没恨过你 梦境是漆黑的一片。 有很多人在玥宜的脑海中出现然后消失。 有温和严肃的皇后,有消瘦阴险的惠妃,有满脸讥诮的明昭仪。她们一个个出现,嘴唇不停的蠕动,却听不清再说些什么,她的耳边只有嗡嗡嗡的蜂鸣声。 接着她们又一个个幻化成一缕白烟。她的眼前又是一片空白,她想叫喊,却看见有人从烟雾中走了过来。 近了近了。她看清了那人。 乌黑的长发整齐温婉的绾在脑后,迎春黄的简单裙装衬的她如轻雾般楚楚动人。眉宇间柔弱的清愁,嘴边淡淡的沉默,轻轻的敲打着她的心。 “小姐——”她伸手去拉,但是那人却不理睬自己,径直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了。玥宜急忙追过去,去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在漆黑中,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胭脂红衣的小姐。妩媚的脸上丝丝笑意,却让人觉得无限悲戚,好似有道不尽的愁,说不尽的怨,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瞅着自己,眼底闪烁着泪光,却倔强的不落下。 “玥宜……”她一遍遍轻唤。却不曾走近她。 唤的声音略微颤抖,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悲伤。慢慢的她的身影也开始淡了,淡了…… 玥宜心狠狠地揪痛了。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吓到了她,她那么悲伤的看自己,自己就好像要疯了一般的难受。 其实她在那天晚上就想通了。她不恨她,真的。一点都不恨她,不论她到底是谁,在她玥宜的心里,她永远是靖柒大小姐,永远是那个会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姐啊。她只是有点难以接受而已,说什么她不是自己的小姐,是一个叫阮暖兮的人。她只是无法接受,无法承受这个打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可是回头想来,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论是谁,那个人依旧是那般对自己好,对自己宠,甚至眼底的关怀都不曾变色。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看着渐渐淡去的人影,玥宜着急的想要呼唤。 她想要告诉她的。 想要告诉她的! 那日在皇后那里,她其实……并没有想要背叛她! 黑暗渐渐深邃。所有人的身影都被吞没了。 她恐慌的瞪大眼睛。 等等,别走。别离开我,别丢下玥宜!她哭着捶打地板,忽而远处点点亮光在呼唤她了。 “玥宜……玥宜……别害怕……” 是谁,那么温柔的声音。 “别害怕……只是做梦……都会过去的……” 是谁,那么不离不弃的守候。 白茫茫的光,渐渐明亮了。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床,熟悉的粉色床帘,熟悉的美好脸庞。 她皱眉——自己这是,在宫女房里么?而身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是小姐么? 她似不明所以的怔怔看着靖柒,眼底空洞没有光芒。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她记得自己倒下了,记得自己头晕的不明所以,她甚至记不清楚自己倒下之前那瞬间到底说了什么。 靖柒看着她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的样子似有些异样的冷漠。以为她依旧还恨自己,以为她依旧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心里默默叹息,罢了。 “太医说你中暑了。你病了已经两天了,”靖柒慢慢冷下面容,淡淡的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看着她愣愣的起身接过茶杯,轻笑说:“等你身子好了我便想办法让皇上知会内务府,放你出去罢。”说罢,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袋,“这里面的银子够你开个店铺过上好点的日子了。” 夜晚了。宫女房内的人都被靖柒支了出去。安静的好似有些虚幻。 一边的窗开着,露出满天星子。风微微有些凉,玥宜忽的打了个冷颤。靖柒眼尖的去把窗关上了,没有转过头,而是走向了门口,“我吩咐人把晚膳端上来,用了早些歇息把罢。”打开门,就要走出去。 “为什么要我离开?”玥宜在她打开门的瞬间,被冷风吹醒了,愣愣的问道。 “我不是你家小姐,你没有必要再留在我的身边侍候我。”靖柒妩媚的笑着回首看她。 玥宜还是有些愣愣的。她看着小姐的背影,那胭脂红的裙装就好像在梦境里一般,她嘴角的笑意虽然灿烂妩媚,可是眼底却又不知名的光芒在闪烁。“我——” “那日在皇后殿中谢谢你为我保密。算是之前我对你好的回报吧?从此我们便两清了……”靖柒将话说的客气而疏远。她不想转身给玥宜看见此刻自己眼中的不舍与难受。她那般骄傲,那般倔强,怎么好给一个才见面几天的小丫头看穿了心思?只是个丫头罢了,没了就没了罢。想着,心里却针扎般的难受。 “不,小姐。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玥宜急忙大叫,赤脚从床上起来跑到靖柒身边噗通跪下,“小姐小姐,不要赶玥宜走。玥宜错了,那日不该那般对你,那般对你说话。” 看着玥宜赤脚跑来,身着单衣跪在自己身边,靖柒心里大惊,想扶起她,却生生的克制住了。眼里的焦急慢慢转为黯然。“你错什么呢?你说的都对,是我,是因为我,你家小姐才会死的。你……”靖柒皱眉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玥宜,月光洒在她忽闪的大眼睛里,明亮的好似颗星星,“不必唤我小姐。” “不!”玥宜哭出了声,“在玥宜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永远都是。不论是当初的靖柒大小姐,还是如今的琼贵嫔,在玥宜心里根本没有两样!”星芒般的泪水布满了她娇嫩的小脸,湿漉漉的一片,好似个孩子一样哭的脏兮兮的,“小姐小姐,玥宜很笨,只是想不通,想不明白。可是却从来没有讨厌你,恨过你!” 靖柒愣住了。 虫鸣声充斥了她的耳畔,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幻听了般。“你……”她低头看玥宜。 “小姐。即使你是阮暖兮,即使你不再是以前的靖柒大小姐,可是自你醒来开始,对玥宜的关怀依旧,对玥宜的宠爱依旧。你从不曾把我当成普通的丫头啊。这样的你,怎可能让我恨?小姐……不要赶走我……好不好……”说到最后,玥宜已经像个孩子般的哭开了,鬓发有些散乱,她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却越哭越伤心。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句——不要赶我走。 靖柒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 软软的,却有些酸涩的疼。 她缓缓蹲下身子,温柔的笑着。心底释然,好似在闷热的空气中猛的接收到了新鲜的空气般清新快乐。她将哭的惨兮兮的玥宜扶回床上,“傻丫头。刚刚病好些了还那般吹冷风,身子不要了么?” 玥宜睁着泪眼瞅她,看着她眼底的疏离冷淡慢慢抽离,转化成她所熟悉的疼爱,心里酸酸涩涩了一片,哇的一声哭的更惨了。 靖柒不顾她哭的鼻涕眼泪乱七八糟,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伏在她怀里哭个够。 好一会儿,玥宜好似想起了什么,哽咽的抬起头,“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惠妃娘娘传召吗?” 靖柒挑眉,静待后续。 “我发现了些事情。”玥宜皱眉的擦了把哭的乱七八糟的脸,眼神里有些严肃有些厌恶的开口道。 第二十五章 赐死的真相 靖柒只淡淡的看她,眼底的关怀内敛而温柔。她替玥宜盖好被褥,再让宫女搬进大冰瓮,不一会儿小小的宫女房内便充满了丝丝凉意。 靖柒轻轻坐会她床边,一下一下替她打着扇,“睡会儿吧。别想这般多了。过会儿晚膳来了之后我再找宫女端药来。” “小姐。你听我说啊。”玥怡皱眉的看着波澜不惊的小姐,心里暗急。 “什么事儿都等你好些再说吧。太医说了,你还在病中,尽可能的少存心思。”靖柒轻轻柔柔的抚过她的鬓角,起身准备离去。便被玥宜急忙拉住,“当日小姐你进宫被莫名赐死奴婢已经打听到是谁指示的了!” 玥宜的呼吸有点急促,身子依旧虚弱的她嘴唇微微的干裂,脸上有着病态的潮红。 靖柒只是静静笑。羽睫在烛光的映照下落下一片阴影,她的眼镜很大很明亮,此刻里面却是沉着的笑意,“我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那日玥宜被急忙带回宫内整治,煜康也来到了她的闲芙宫内。 ………… “怎么说?”靖柒由于着急心疼,脸上有些仓皇,梳的紧密整齐的发髻有些散乱了下来。前头煜康王爷的小厮阿珂趁人不注意时告知自己,王爷在偏殿等着自己,有要事相告。 此刻,她便站在了煜康的面前。 煜康两眼淡漠,眼底有微微阴郁的神情。硬朗的脸颊在夕阳下有了不一样的柔和,他转过身,站在她的身侧,从袖笼里拿出一张宣旨,递给她:“你且看看吧。” 靖柒接过,缓缓打开。 大片开的灿烂的夹竹桃映入她的眼帘。那般诱人的粉色,好似那年院子后边那片美丽的樱花林。那桃花迎风舒展,朵朵可爱娇小。好似女儿家的羞红的脸庞,美丽多情。靖柒赞叹的看着那副画儿,懂得这般欣赏美景,并呈现在纸上的,并必不是俗人。她好意的猜想着——那人儿必定有着柔弱的眼神,温柔的笑意,兴许……爱穿淡粉色如桃花儿般美好的颜色吧。她悠悠的想着,却不觉瞥见一边的题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林玉惠。 林玉惠? 这陌生的名字。 靖柒不解的拿着宣纸,侧头看他,“这是……” “你再看这个。”煜康并不理会她,只是从手里递出明黄色的诏书和一张薄薄的信纸。他看着她疑惑的结果,慢慢吃惊的神色,他开口道:“明白了些什么吗?” 靖柒蹙眉,心底激荡不停,一个个明白的答案浮出水面。 放下手中的诏书,将纸条小心的折叠好,抬头冷静的说:“这林玉惠,便是这张诏书的真正提笔者,是不是?” 煜康沉默,眼底的阴郁不知道何时消失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看见她第一日起就知道她是聪明的了。一个女人,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是诱人而危险的。他淡淡瞅了靖柒一眼,转身负手而立,复而开口,“你何以见得?” “这诏书上的笔记虽然极力模仿着另一种写法,但是每每收笔处的细节可以看出是与写纸条的人是同一个人,”靖柒指着诏书淡淡说道,“而小纸条上的惠,则与这画儿上的一模一样了。” 康王眼底暗暗升起了几抹赞赏。那诏书上的笔记十分硬朗,乍一看之下确是男子的手笔,但是每逢手臂出的柔软细腻却隐约的透露出了小家子气。 “只是,”靖柒玩弄着腰间的丝带,走到一边的屏风前,妩媚的笑着抚摸着上好的琉璃,“那日公公来传的是口谕,却不曾见过什么诏书。” 煜康瞥了她一眼,“我以为你真的是聪明的紧,却也不过如此。” 靖柒只是将脸靠在冰凉的琉璃上,轻轻闭眼舒服的叹息,不曾回答他略略嘲笑的话语。 见她默默,煜康只是淡淡的端起一边的茶盏,倒了杯茶坐了下来,“你可知道有些时候口谕比诏书安全多了。只要有人敢去冒这个险,就可以有八成的把握成功。只是那人没想到,你会那般抵抗。”他顿了顿,看着靖柒清瘦的背影,笑着继续说:“那人知道你是新来的宫嫔,而且来的匆忙,必定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宫规。定当不知道,如被赐死必是诏书传召,或者是皇上贴身公公口谕。嘁,其实她也是聪明的。知道做两手准备。若你知道了口谕是假,她也有假的诏书可以蒙混过关……但是她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你会逃走,根本不接受她安排的命运。” 靖柒看着窗上象征这多子多福的糊纸,笑着说:“没有人可以安排我的命运。自以为是的人,就不是聪明的人。”她骄傲的仰头,优美的玉色脖颈好似天鹅般,她的黑发在风中清扬,有发丝落到他的眉宇间,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流转他的心田。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煜康冷冷的站起来,掩饰好眼神中的恍惚,“惠妃的娘家就姓林。” 靖柒还是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待自己看到那惠字,看到那句略略悲戚的词,再想到那日坐在堂上消瘦的脸庞与对自己莫名的恨意,自己就能联系起来了。是因为爱着,所以恨了。“劳烦王爷告知了。”她对着打开门准备离去的煜康福了福,虽然她是他父亲的宫嫔,名义上的母妃。但是他却帮了自己这样多。他眼底的阴冷告诉靖柒,此人不可作友,但是偶尔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也可利用一番吧? 门大开。 艳红的夕阳映照在了靖柒的身上。 恍惚间,她好似只振翅欲飞的金翅凤凰,眼角眉梢的妩媚镇定,慵懒妖媚的笑意。让她美丽的不可方物。 煜康感觉到脸上有微微的热浪。 不像是夕阳的暖意,而是从心底升起的热辣。好似她身上的火红的纱衣席卷了自己的脸庞。煜康有些狼狈转过盯着靖柒的眼睛,皱眉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夕阳而已。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还有别的情绪了。不自然的撇了依旧笑盈盈的靖柒,深吸口气,待自己心里莫名的挣扎恢复平静,便冷冷道:“我先走了。” 疾步,离开了侧殿。 靖柒缓缓走到门边,看到他灰色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淡淡的笑了,希望有一天,他们不会成为敌人罢。 夕阳下,火红一片。 ………… “小姐?小姐?”玥宜好奇的看着靖柒有些恍惚的神情,轻轻晃了晃她的袖子,看着她眼底的模糊渐渐褪去,玥宜皱眉说:“小姐,你最近越来越爱发呆了呢。” “没事。”靖柒眸子深深,“这些事情你不用再管了。我自有办法。”说罢便离开了宫女房。 只留下一脸疑惑的玥宜。 第二十六章 父皇 闲芙宫的锋芒终于在皇上无止尽的前朝繁忙下淡了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绿莲总是几次三番的暗示靖柒,让她在闲暇时做些消火消暑的汤食送往乾承宫。 “娘娘现下正是您得宠的时候,”绿莲轻轻拿着美人锤帮她捶着腿,“而皇上也连着好几日不曾来瞧过您了,若是就此沉寂下去,恐怕恩宠难再复啊。”见靖柒依旧默默,她担忧的说:“奴婢听说这几日惠妃娘娘可是接二连三的往那乾承宫跑啊。这般殷勤,晋封指日可待呢。” 当惠妃两个字从绿莲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靖柒冷冷的笑了。还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儿似的,嘁,靖柒嘲笑的挑眉,若皇上真把她放心里,那日在皇后那儿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让自己逃过?“好了,没你事儿了。去瞧瞧厨房那边的点心做好了没,好了便让玥宜端来罢。” 绿莲乖巧的放下美人锤,福了福退了下去。 盛夏即将过去了。天,渐渐的暗的比较晚些。 此时天边那一缕灿烂的云彩好似她现在的心情,看似完美的表面下,确实飘渺的虚无。 她其实很彷徨。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等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一切好像就在手边,却又好像伸手之后抓到的全是空气。 “宁川,你说。我该怎么办。”靖柒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树杈上两只相依偎的麻雀,苦涩的心底好似一遍遍被拉扯着。 连鸟儿都有相知相守的机会,为何我没有?鼻尖酸酸的,她倔强的昂头,拿起手边的玉如玉狠狠地冲那两只麻雀扔过去。听着如玉碰到树叶的沙沙声,看着鸟儿叽叽喳喳的飞离枝头,听着如意狠狠砸碎在地板的声音,心里有种锐痛,有种畅快一起迸发了。 “怎么了?发那么大的火?”低沉的男声在门口想起。 靖柒吃惊转头,一抹明黄撞入眼帘。她急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福。” 皇帝忙扶住她,笑着拍拍她的手,“朕说了过了,私下无人处不必行礼。” “是。柒儿知道了。”靖柒飞快掩饰好刚才失措心痛的神色,淡笑着将门关上。泡上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端至皇上手边,“皇上请用茶。” 皇帝并没有接过,只是挑了眉毛看她。 靖柒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浓浓似春日里的阳光,重新一福,“父皇请用茶。” “哈哈哈,乖,柒丫头乖。”皇上笑着拿过龙井茶,闭眼喝了口,舒心的叹气,“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上次那事儿闹的朕脑仁疼,幸好还有你。”几缕阳光照在皇帝的胡须上,黑银相间的胡须有些许刺眼,在光芒的照耀下却显得皇帝更老了些,眼下的卧蝉厚厚的,眼底有浑浊的颜色,脸上也不再有过去威严的气势,仅仅几日,他便老了许多。 “谢谢父皇赞赏。”靖柒笑着走到他身后,手轻轻柔柔的替皇帝揉着肩膀,“那日……谢谢父皇替柒儿说话。” 皇上闭目温柔的拍拍靖柒的手,“那样的事儿只会污了你在朕心中的地位。只是你也不必怪罪惠妃小题大做,那事儿若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妃嫔的身上,朕都是不会轻饶的。惠妃和皇后她们只是在整治后宫而已,你不必生气,也不必害怕。” “是,柒儿知道的。”提及惠妃,靖柒眼中冷光寒寒,却咬下嘴唇,并没有道出当日煜康与玥宜告诉自己的事儿。火候还未到,她心下狠狠地忍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自己必须沉住气。“其实平日里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待柒儿是极好的。不曾为难过柒儿。” “那,明昭仪呢?”皇上缓缓地问道。她的手势轻柔缓慢,好似有清泉注入他的体内,带走了肩胛处恼人的酸痛。 “明昭仪她……”声音有些怯懦,没有底气的缓缓地说着,“也是好的。” 皇上皱眉,转过身拉住靖柒的手,“你这么说必是不好了。” “明昭仪是父皇心尖儿上的人,骄矜点也是应该的。”靖柒委屈的吸吸鼻子,可怜可爱的模样让皇帝心下一阵疼爱,“许是柒儿笨罢,总是会惹昭仪娘娘不快。” “哼。朕看她是太闲得慌。那日在皇后殿中口口声声指责你与斐儿,一字一句说的极难听。仿是市井泼妇一般,是朕宠坏了她!”浅薄的怒意延伸到皇帝的眼中,他拍了拍靖柒的手,转而淡笑着看她“朕许你叫朕一声父皇,必是愿意护着你。在朕心里你便如同其他公主一般尊贵,没有妃嫔可以轻瞧了你去。只是朕不能光明正大的认你为义女,你也知道,当初斐儿和康儿同时央求朕赐婚,若此刻将你的身份变为公主,那会有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柒儿知道。”靖柒笑愈灿烂,心下愈明白。 事到如此,靠的全是她自己。 若自己胆小,甘愿沦落在命运里,今日这句父皇定是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口中了那日,若不是自己那日的机敏聪慧,怎可能换来今日的安稳?想着,她嘴角的笑容灿烂美丽如盛开的玫瑰花。 忽的,门被推开了。 玥宜端着一盘子的精致小食走了进来,看到皇上正坐在椅子上与靖柒亲昵的聊着天,忙慌张的搁下端着的盘子,扑通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福。” “没事儿,你起来吧。”皇上温和的说,瞧着一边的点心,笑着冲靖柒说:“还是你宫内的点心精致,看的人都有食欲。” “那父……皇上便留下来用膳吧。臣妾让厨房准备您最爱吃的好不好?”靖柒飞快的撇了眼站在一边默默地玥宜,连忙改了口。玥宜并不知道那日放生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以后有机会再向她慢慢解释罢。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宫。 现已接近秋天,离开了阳光的夜晚有些凉意。 皇上若有所思的拿起一边的点心,眸子里似有挣扎,一边点上的灯笼透着温暖的光。他瞧着靖柒站在那儿,橘色的灯光下她的柔弱,她眉宇间的轻笑像极了那个人,而眼角妩媚的神色那么的吸引人。 一瞬间的失神,他——毕竟是男人,如此与她相似的美人站在面前很难不动心。他口中有些干涩,拿起一遍的茶水饮下方才觉得内心的躁动好了少许。他叹口气,告知自己——不可以再拿着相似的理由来践踏那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了。错过了,就够了。不能再错下去。不然天罚难避。 “不留下了。晚上还有奏折要批,今儿只是来瞧瞧你好不好,”他笑着摸了摸靖柒滑嫩的脸庞,“还有件事儿,朕想要告诉你的。” 有风透过窗子轻轻的吹了进来,带来院子里草木的气息。 却怎么也吹不熄靖柒心头莫名升起的不安。 第二十七章 清醒 也许是夜风有些凉了罢,靖柒轻轻的颤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才皇上那句话好像一条绳索,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喉咙。脚下有虚浮的软,眼睛里不知是酸涩还是什么,难受的紧。不,她没有听见,她也不想听见。她看着皇帝依旧蠕动的嘴唇,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也知道,当初斐儿和康儿为了你差点起了争执,如今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平息前朝的争议。毕竟他们两个是太子的最好人选。”皇帝没有瞧见靖柒微微苍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 外头的月亮似乎更高了些。 皇帝站起身,终于发现呆愣在一边的靖柒,他叹了口气,“柒丫头,我知道你早已与斐儿相识,有情也不错,只是……”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心里怎会有别人。”靖柒猛地回过神,收拾好脸上的神色,挤出略略僵硬的笑容,“天色不早了,皇上要去御书房了罢?臣妾送您……”刚想扶过皇帝的胳膊,脚下就虚浮的一软。 “小姐!”玥宜急忙扶住她,看着她在烛光下依旧苍白的脸色,心下担心却也不可道破,只能扶着靖柒的暗暗使劲,硬使她回过神来。“臣妾失仪。”靖柒忙跪下,却被皇帝一把扶住。看着皇帝似心疼似无奈的眼神,她倔强的笑了笑,“夜里风凉,让康公公多给您披件披风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唉。”皇帝轻轻拍了拍靖柒的手,想说什么,终于溺毙在她一脸空白的表情中,他默默地点点头,“好生伺候你家主子。朕先走了。” 一会儿,明晃晃的灯笼光芒从闲芙宫消失了去。 一片安静重新笼罩了这漆黑的夜晚。 这夜晚,比平常来的还要黑暗。暗到连自己心头最后一丝光芒都夺去了。靖柒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殿外的一切,心里酸酸涩涩的,连骨子都透出了无助的悲伤。 “小姐……你别这样……”玥宜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依旧呆呆的靖柒,她美丽的眼眸中不再由过去的妩媚的神采,没有泪,却空洞的让人害怕。“小姐……” “玥宜,你知道吗?”一朵笑容静静绽放在靖柒的嘴角,易碎的好似蜻蜓的薄翼,“其实我并不喜欢斐王爷。一点都不喜欢。” 玥宜静静的听着。 “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是用整个生命去爱的一个人。”有泪,从她的眼里落下。凉凉的落在玥宜的手背,可她依旧是笑,仿佛沉浸再美好的回忆里,笑的像个孩子,在皇上道出那件事之后自己的眼前就充斥了过去的回忆,一片一片,充满了自己的视线,“那个人,有鹰一样锐利的眼眸,锐利的好似可以把你的心看透了。你一定猜不到那样一个严肃冷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种下整片樱花林罢?是亲手,一株一株的种下……”泪水越聚越多,滴滴答答的落在玥宜的手背,她的衣裙,她的珍珠手钏上。她眼里是绝望崩溃的黯然,而脸上却是甜蜜骄傲的神色,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同时绽放,让她忽然强烈的好似哀泣的凤凰,“可是他却死了。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 玥宜大惊,看着靖柒脸上的笑意像玻璃一样一片片破碎,她想抱抱她,告诉她不要伤心了,可是却动不了,因为她不知道她说的事情,甚至到现在还无法相信那些荒诞的事情。“小姐……那斐王爷跟他很像吗……”所以你才在知晓他将娶亲的时候那么悲伤。 她小心翼翼瞅靖柒,她害怕说错话。只要一句,就可以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 “斐王爷……”她吸吸鼻子,心里莫名的焦躁却静了下来。她淡淡笑了:“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他?”那君临天下的气势,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酷,那处事沉着冷静的神色……恍然间一个灰色的背影落入她的脑海,与她的宁川同时出现。一样的气势,一样的冷酷,一样的神色,靖柒皱皱眉,那人竟是煜康。 “那为何刚才你的脸色那么难看?”玥宜拿起手中的绢子擦去靖柒脸上的泪痕。湿漉漉的眼睛又有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她忽然明白,只要不去触及小姐深爱的那个人,她就依旧是妩媚多情,冷静聪颖的小姐。只要,不去触及她心底最易崩断的那根弦。 靖柒淡淡的笑了,拿起桌上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微微的清甜充斥了口腔,带着花朵的香气,“风中柳絮与雪相似。即便形不似,神似便可。总会有人去追,总会有人去痴。这便是命。”窗外月儿高悬。 漆黑的天幕上没有星的陪伴了。 那它是否会孤独?亦或许看似近的陪伴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 她淡笑,苦涩的心底,寂寞空虚。 他不是宁川,但是有着宁川的温柔,宁川的气息。 她以为是天给自己的机会,是给自己赎罪的机会。她能陪伴他这一生,呆在一个与他相似的人身边,亦是一种幸福罢?进宫,虽离了他,但是却是为了谱写更长的将来,但是…… 当皇帝将他将要娶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时。 她恍然发现自己是这般傻,这般蠢笨。 …… “前些日子皇后与朕说起了康儿与斐儿的婚事。说是两人都已到了而立之年,早已出宫立府了,却直到现在还未娶亲,实是说不过去的。朕也觉得确实如此。本想先给康儿指婚,可奈何最近边境战事吃紧,康儿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定不会答允。又想起那日惠妃指责你与斐儿有染的事儿,便想先指给斐儿。昨日朕问了斐儿的意思,他竟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 呵呵。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是否真的肯定自己会因为他荒诞的胡话就愿意相信他跟宁川的牵连,就愿意毫无顾忌的去为他奋不顾身? 只是推说自己在梦中听说过宁川的名字,只是手掌上有同样的疤痕,那又怎样?世间相似相同的人这般多,只不过这次是你出现在我身边罢了。 靖柒冷冷的笑,煜斐你太小瞧我。当初自己一头脑热,但现下却早早清醒了过来。 一个身子不清净的女子,换一个大家闺秀。 一个自己父皇身边的妃子,换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俏佳人。 若是自己,也换的罢。 毕竟对他来说,皇位才是他想得到的。 世间美人何其多,必不缺自己这个一个。 是自己痴,自己傻。让一个莫不相干的人伤害了她与宁川的回忆。 靖柒笑着,妩媚的眯眼。 天上的月光清冷,照在她白皙的脸庞,显得她嘴角的笑有微微的寒意。 她倒想知道,那个要步入金屋的王妃是哪家的公侯小姐了。 第二十八章 隐瞒 不日,二皇子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仿佛是往平静的水面投入了巨大的石头,在后宫内掀起一层层波澜般的涟漪。可奇异的是所有的议论,所有的消息都仿佛被屏蔽在了闲芙宫外。只是周围的奴婢内监看靖柒的眼神越发敬畏越发讨好。 靖柒心下愈来愈奇怪,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是有人可以嘱咐般的,外头所有的消息都流转不到自己的宫内,她甚至问过前来送衣料的内务府公公,可是她的问题依旧是在一片献媚的赔笑声中化为乌有。 “娘娘您身份显赫,不用去理会这什子的琐事儿,”内务府公公陪笑着福了福,“左不过就是官宦家的女子,还能有别的什么呢?您且放宽心就是。”就轻避重的笑着,脸上奉承的痕迹明显铺张。 看着内务府公公匆匆逃离她疑惑重重的目光,她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必定有人瞒着自己什么。 夏天的脚步慢慢的离开了整个皇宫。 偶尔有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有些淡淡的冷凄。 忽而想到那时候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这时想起这句话分外应景罢?靖柒淡淡的伏在床边,把玩着一边飘落进来的树叶。 不论是离去还是留下,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注定的。它必定要归回到大地的回报,就像人的一生一样。不论这辈子是显赫,是卑微,是欢乐,是悲伤,都不能逃过最后死神的拥抱。所以,只要过好每一天,就是最好的了。 挣扎?呵呵,挣扎只是增多身上的伤痕,只是自负的不愿意低头的表现而已。结果,谁能逃得出这两个字?命理之中,很难让人翻盘的罢。靖柒看着午后盛放的阳光,暖意洋洋,想到秋便是菊盛开的季节,赏心大起,唤道:“玥宜——” “是,小姐。”玥宜侧头调皮的眨眼睛。 靖柒看了眼手中的树叶,淡笑着扬手让它随风而去,“替我更衣。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玥宜一愣,脸上一阵警惕飞过,忙笑着说:“这几日风大,小姐还是呆在屋里罢。” 没听出玥宜声音中的推脱,靖柒叹了口气,“在屋子里也怪闷的,现下正是菊开的好季节呢。去瞧瞧也好。” 眼见靖柒开始转身离开窗台,玥宜有些急了,这可怎么好,皇上特地嘱咐了不要让小姐离开闲芙宫的,不然听到些什么—— “小姐,现下正是娘娘们逛御花园的聚集点,万一碰上个谁,又要寒暄一阵,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玥宜眼珠子咕噜一转,终于想到阻止靖柒的对策,笑着扯住了她的袖子,甜甜的说道:“若你想赏菊,玥宜便让内务府送些来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听说今年的绿菊开得格外好呢。” 听到要与其他妃嫔碰到,靖柒跃跃欲试的脸便垮了下来,清淡的眉皱在了一起。她很讨厌其他宫嫔的嘴脸。要么就是一副阿谀奉承的假笑,要么就是一声不情不愿的叩拜,再要么就是阴阳怪气的嘲讽,真真是疯了。 看着靖柒慢慢暗淡下来的表情,玥宜心终于舒缓下来,手势轻柔的帮靖柒捶起了腿。 午后的光是金色的。 洒在略略发黄的树叶上,好像金子般耀眼。靖柒眯了眼睛去瞧,只觉得一阵恍惚,一道光闪过她的心头,前些日子自己不愿出宫门,那玥宜丫头倒是积极的劝说自己出去,说什么午后太阳好,老是在自己殿内要闷坏身子的云云,怎么如今却应承了自己的沉寂? 眸色一动,一切明了于心。 “即便遇到了其他娘娘小主也不打紧,略略说几句罢了。更衣罢。”她猛地站起身,冲着玥宜妩媚的笑,紧紧地凝住玥宜,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果然,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慌张泄露了她的内心,“可是小姐……” “你这般不让我出宫,可是有事儿瞒着我?”靖柒自顾自的站到屏风后褪下衣裳,声音略略有些缓慢慵懒。 “没有,”玥宜急忙替她拿过一边准备好的罗裙,“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小姐……只是知道小姐怕见人,不想让你烦心罢了……”说着忙在脸上堆起有些夸张的笑意,看的靖柒一阵汗毛倒竖。 御花园里果然一片灿烂怡人。 大片大片的各色菊花开满了园内,由于天气并未冷下来的关系,有几只可爱的蝴蝶飞舞于美丽的花丛中。树菊、、塔菊、绿菊、悬崖菊开的甚好,美如彩霞。而一边的一些秋季花卉更是娇艳夺目。 “你瞧瞧这景致,真是美煞人了。”靖柒摘过一朵饱满的绿菊,轻轻嗅了嗅,一股子清洌淡雅的芬芳涌入鼻息,她笑着将它戴在衣襟上,调皮的冲玥宜笑,“好不好看?” 玥宜从未见过如此调皮娇俏的小姐,也喜得咯咯直笑,“好看好看。小姐你总是最好看的。” “口甜舌滑的。”轻轻嗔了玥宜一眼,准备向花丛深处走去。 “哟,这可不是本宫的琼妹妹吗?”有声音自身后想起。 好听的声音,带着不屑一顾的嚣张,这宫里除了明昭仪还能有谁?靖柒蹙眉,无奈转身,冲着她福了下去,“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吉祥。” 半晌才听得一声轻哼般的“起来吧。” 她缓缓抬起头,就看见一身艳红华裙的明昭仪站在那里。不可否认的,她是美的。可惜,美的太过艳丽,以至于带上了俗气的意味,眉梢眼角满是心计的痕迹,只可惜——靖柒暗暗笑了,也是个蠢笨的。 “小姐……”玥宜着急的咬嘴唇,轻轻扯了扯靖柒宽大的袖子,示意她离开。 虽心下有疑问,但是她也不愿与眼前这女人继续周旋下去,便稳稳一福,笑了笑,“臣妾宫里还有些事儿,就不陪娘娘说话勒。臣妾告退。”说罢便带着玥宜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明眸紧缩,明昭仪咬牙,这该死的女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贵嫔,竟然敢摆脸子给自己看,作死吗!想着,她转身扬声说道:“本宫还未恭喜琼妹妹娘家,如此本事。这种荣光可真是谁都学不来的。” 脚步猛地顿住。 靖柒疑惑的皱眉,瞥见了一边扶着自己手的玥宜一脸苍白与惶恐,明白她定有所指,不顾玥宜暗暗抓紧的手,笑咛咛的转身,“娘娘指何事?” “哦?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明昭仪挑眉媚笑。 初秋,金色的阳光灿烂无比。 却并未落进此刻靖柒微微暗沉的眼底。 第二十九章 掌掴 “请娘娘明示。”靖柒掩饰下眼底的狐疑,笑得一脸妩媚灿烂的转过身,在暖意融融的午后,那张笑脸如同度了金般的让人不敢直视。 明昭仪愣了愣,方才缓过神来,撇了她一眼,“怎么?如今娘家显赫,还想装作一副谦卑的模样吗?”说着,念起一边的一朵绿菊,笑着说,“靖府好是风光,大小姐做了天家媳妇,而那二小姐……”她深深的看了靖柒一眼,“而那二小姐竟也做起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来。” 不悔?靖柒皱紧了眉头。 她不是没有想到,就最近宫人对她越发崇敬的脸色来想都能猜到是靖府出了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可是无非就是爹在前线立下了战功云云,如何能联想到那些女流之辈身上去?况且那不悔与哥哥……想来靖柒嘴角挂上冷冷笑意,莫不是不悔放弃了哥哥,瞧上了哪家王孙公子了? “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家妹年龄甚小,哪会做什么梦不梦的呢?”靖柒静静的看着明昭仪,眼底里的淡然好似波澜不惊的湖面,“况且这宫里做梦的人那么多,若她瞧见,必定会觉着凤凰也未必比麻雀好。娘娘您说是不是呢?” “放肆!”一声怒喝从一边传来,盛怒之声有些微微的颤抖,靖柒扭头瞧去,便笑了,“给惠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惠妃立在傲然开放的菊丛中,有些显得颓然。也是,这些日子她往乾承宫那儿跑得虽勤,但是皇上依旧不怎么待见她,每当她想开口提议让自己的皇儿从边境回来时皇帝那冷然的眼光瞧得她直发抖。她知道,他不放过他,不放过自己的原因。他想用儿子的孤苦来成全那个人的儿子,用自己的一生作为那个人的陪葬。可是,她何其无辜!若不是他,若不是皇帝,她何苦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如今,竟然又弄进来一个与她那么相似的小贱.人——惠妃眼底怒意深锁,脸上娇媚的妆容只显得她苍白且孤寂的,一身半旧的织金宫衣带着沉沉的老气,她缓缓的走到明昭仪身边,目光却依旧死死盯住靖柒,那嗜人的目光好似可以**的看透她一般,“琼贵嫔,你要仔细自己身份。你是正三品贵嫔,而昭仪可是大你一级的从二品,这般不敬,想作死吗?” “娘娘明鉴,”靖柒淡笑着福了福,“臣妾可没对昭仪娘娘不敬啊,不信您问问明昭仪嘛。”撒娇般的口吻好似春风里的娇嫩花瓣,可是听在惠妃的耳里却极是刺耳,“本宫还没有聋,自是听到你说了些什么!” 明昭仪睨了脸上怒意燃烧的惠妃,拢了拢肩头的衣服,一副事不关己的脸色摆上,“是呢,琼贵嫔只是最近做梦的人真真是多,乾承宫的门榻都快被踩断了呢。”说罢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指着惠妃近日所讲的么?明昭仪笑的珠钗碰撞,叮叮当当的直响,眼却得意的撇着惠妃,只不过是个近四十的老妇,却天天往皇帝哪儿跑,也不看看自己脸,皱纹都数不清了,怎还这样没皮没脸的想跟自己争宠呢?她讨厌靖柒是一定的,而那老妇惠妃她必也是不想多看一眼的,有了儿子又怎样?还不是被皇上派在边境?母凭子贵,这惠妃能熬到今日的妃位已经该在祖宗面前叩上几百个头了。在这宫里啊,依旧是脸和年轻最重要了。想着她得意的看着一边气的脸色刷白的惠妃,不再出声。 “本宫往乾承宫跑?”惠妃冷冷出声,她狠狠地盯着靖柒,她看见了靖柒眼底的淡然,她也知道聪明如她,她是不会说那些话的,可是——她清淡的眉宇,清高的气质让自己无法控制脑海中的怒意,她只是那样静静站在那儿,自己就觉得有无数的屈辱向自己袭来,“呵,就算本宫天天跪在乾承宫也轮不到你来说!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是,娘娘!”一边的小宫女低头答应,走了上来。靖柒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劈头甩了个狠狠的耳光,直打的她两眼金光乱闪,脑海中似是闷闷的没有头绪,只知道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曾停止,一下又一下。 明晃晃的眼光照在惠妃头上海棠并蒂的步摇上,闪耀的让她睁不开眼来,她感觉到玥宜的慌张,听到到玥宜噗通跪下的声音,她很想死死的拉住她,她很想告诉她不许跪给她们这种人,可她一张嘴便又是一巴掌掴来,嘴里猛地充满的血腥味。 “娘娘请你饶了我家小姐罢。我家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曾说过那些话啊!”玥宜狠狠地磕头,六棱石子路是坚硬的,她娇嫩的额头狠狠触到了地面,才几下子功夫,便已有了血丝。 明昭仪只是拿了帕子拭了拭鼻翼,假样劝解道:“惠姐姐何须动气?这琼贵嫔如今身份显赫的紧,您这般与她撕破了脸孔,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何苦来哉?” “你闭嘴!本宫教训一个小小的贵嫔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眼神暗黑,怒意翻涌。惠妃看着靖柒倔强的仰着头,脸上交错的掌印一点也影响不了她的美,优美雪白的脖颈好似天鹅般优雅,心下恨意越来越浓,这张脸就这般克自己吗?!“再给本宫打!”看着宫女略略停下的手,她大声吼道。 “可是……贵嫔她……”小宫女瞧着靖柒嘴角血迹般般,脸上早已被自己手上的指甲刮的出血,有些慌乱的回头瞅着惠妃, “没长眼的死丫头,给本宫滚下去。”惠妃大怒,一脚狠狠踹过去。 小宫女脸疼得煞白,捂着腿磕了个头急忙退下。 太阳西斜了些,光芒不如方才那般盛了。 靖柒黑幽的眼底冷的如同冬日里弥漫的大雪,脸上交错的痕迹让她的脸红扑扑的,嘴角鲜血有些凝固了,她看着依旧死死盯住自己的惠妃,忽然咯咯的笑了,伸舌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扶起依旧跪着的玥宜,拿帕子替她按住出血的额头。 “小姐……”玥宜皱眉的看着狼狈的靖柒,都是她不好!如若自己没有让小姐出来就好了,若自己不那么没用,小姐便不会受这苦了,想着眼底泪意暗涌,“小姐……都是我不好……” “不许哭。”靖柒温柔的说,眉头却依旧紧紧的皱起,“不要给本宫丢脸。”听她自称本宫,见她眼底寒意,玥宜便懂事的点点头,拿自己的帕子按住额头,乖巧的退到她身后去了。 “琼贵嫔你!”看着她与自己侍女姐妹情深的模样,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惠妃扬声喊她。 “啪”一个耳光在惠妃脸上狠狠炸响了! 惠妃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着一边神色冷然的靖柒,她眸色暗黑,寒光好像嗜人般的利,挺直的背脊让她猛然间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脸上艳红的掌印在她雪白的肤上那么刺眼,却不影响她嘴角冷笑的灿烂。 第三十章 斐王爷的王妃竟是她 “你……你放肆!”惠妃惊的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她狠狠的甩下捂着脸的手,“贱.人!你竟然敢打本宫!你竟敢!你竟敢!”似是气急了,直呼除了靖柒的名字。 “有什么不敢?”靖柒冷冷笑道,她缓缓踱步走到她跟前,眯眼看惠妃,眼底的戏虐丝毫不掩饰,“我不但敢打你,还敢……再打你!”说罢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了惠妃的脸颊。 “啊!”惠妃一个没有站稳猛地摔倒在地上,撞到了一边的几盆紫薇,翠绿的枝桠划过她的鬓发,头上赤色步摇凌乱一片,脸上妆在一片惊诧中显得可笑。“娘娘!”身后的宫女忙去扶她,却脚下一个不稳,踩到了她大大的裙摆,栽倒在地上,霎时御花园里慌乱一片。 靖柒好笑的看着地上乱作一团的人,摘下衣襟上带着的菊,妩媚的看它,缓缓地走到栽倒的惠妃身边,蹲了下来,将花瓣一片片的摘下,再一片片的洒在惠妃的脸上,“娘娘如今已是四十的人了罢?就好比这菊,再灿烂终究是要谢的,冬天不远了,开败的日子想必并不好过罢?所以,”她顿了顿,神色温柔的好似邻家妹妹般,抬手将光秃秃的花心扔在惠妃的头上,轻柔的抚过她苍白愤怒的脸,“就少出出宫门罢,莫要再来招人嫌了可好?”说罢优雅的站了起来,扶了扶鬓角上带着的银簪,抬眸看向明昭仪,“好了,昭仪娘娘,我们可以继续方才的话题了罢?” “什,什么?”明昭仪愣愣的,方才那出是她怎么都没有算到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能猜到靖柒哭着吼着要找皇上控诉,也能想到靖柒会哀哀哭泣的装可怜,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那么冷静的站在那里给了惠妃两巴掌。这女人,真真是厉害的紧啊。想着她咬了咬嘴唇。 “可见娘娘入宫年日多了,记性也不怎么好了。”靖柒说道,“又许是跟这惠妃娘娘久了,也蠢笨了?”转眼瞅了瞅地上狼狈的惠妃,见她要起身,便不经意的推了把身边想要去扶她的宫女,“哎哟!”又是一阵骚乱。 靖柒吃吃地笑了,“方才娘娘说到了家妹,虽本没有做梦成凤这等事,不过妹妹我还是愿意洗耳恭听一番。”她实是很不乐意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脑子里闹哄哄的,可是心口似是有一股暗流一样不停地涌动着不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感觉,仿佛黑暗般已经扩散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明昭仪瞅了眼地上依旧哎哎喊痛的惠妃,笑着抬起好看的眸子凝住靖柒,“怎么?难道皇上没有告诉你他要指给斐王爷的小姐就是你们靖府的二小姐靖不悔吗?”皇上是吩咐过后宫所有人不许对琼贵嫔提及这件事儿,但是这不知好歹的琼贵嫔嚣张的气焰实在让她厌恶至极! 轰的一声。胸口的暗流忽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密的窒息感。 他……要娶的竟然是不悔。 靖柒感觉心口有锐利的爪子划过,留下道道伤痕,没有血,只是疼的紧。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身上的每个角落,她只要有一个细微的动作,身上就好像有痉挛般的疼楚。 太阳即将落下了,天边火红的残阳好像血一样的艳红艳红。 她的脸如同鬼魅般的惨白。不论那残阳再如何热烈,都换不回她脸上的一丝血色。 “小姐……”玥宜担心的扶住她,感觉到她僵硬的背脊,微微颤抖的嘴唇脆弱的透着异样的红,眼底没有眼泪,却比哭更令人可怕。 惠妃已然站了起来,看到了她惨白惶恐的脸,想到了那日指证她与斐王的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靖柒,这就是报应知道吗?报应!你狐媚不要脸,上天就是不让你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啧啧,这真是可怜啊,自己的妹妹嫁于了心上人,而自己却要在大婚那天以母妃的身份接收他们的叩拜,你说说,还有比你更可悲的吗?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好像是一张大网,将靖柒紧紧的包裹在里面。 她苦涩的心底一阵阵的痛苦。其实,谁嫁于斐王都与自己毫无关系,她只以为他就是罚,只要去做了他想做的,就会被原谅,可是当她听到真相时,心底的酸涩痛苦并没有为她自己想的理由所平复时她茫然了。 为何上天不愿意放过自己? 让自己在这个不公平的年代遇到与宁川那么相像的人。然后,然后……再让自己重新的喜欢上?就着那模糊的影子喜欢上一个陌生的人,这到底是什么烂笑话? 玥宜看着靖柒越来越白的脸,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靖柒回神,瞥了眼身前两个人,咬牙,深吸一口气憋下所有的情绪,忽然一朵笑绽放在她美好的嘴角,“惠妃娘娘真是有眼识,您的心上人可不是也天天心心念念着别人吗?能这般由人及己的自哀自怜才真的是可怜呢。”靖柒笑的妩媚动人,惠妃恨得发狠的绞着手中的绢子,明昭仪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残阳染红了天际的云彩。与这百花争艳的御花园交相辉映,一个恍惚间竟有种自己身在绚烂彩盘肿的错觉。 脸上掌掴的疼痛依旧火辣。只是她心里的凄凉与不甘让她倔强的挺直了背脊,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挫败来,靖柒笑的动人多情,尽管牵动嘴角的时候伤口撕裂般的疼,但是她知道在敌人面前自己的笑容就是最好的武器。她悠悠的转过身,稳稳的扶住玥宜的手,娇声说道:“天色已晚,本宫就不陪两位姐姐闲聊了。先行告退。” 看着她纤细美好的身段渐渐走开了去,明昭仪只是冷冷的看着。并未多说什么,她知道,这个时候靖柒就好似一直斗胜的公鸡,嚣张的气焰是最强大的保护,一旦谁再去挑衅她必定是败下阵来的,只是——她鄙视的看了眼鬓角散乱的惠妃,只见她脸上两个鲜红的掌印并没有比那靖柒的好过多少去。这老妇真是个没用的! “你若真当这般就是胜利就大错特错了,”惠妃冷笑着扬声冲着靖柒的背影说道,看见她背影僵了僵,继续说道:“这宫里最可怜的就是你。别以为皇上真的宠你,若是说对我们都只是因为前朝才顾及,那你真真是连半分都及不上了!” 一席话说的深意层层,靖柒笑着高声说:“谢娘娘指点。”便继续向自己宫走去。 只是,玥宜看到了。 她眼底的光芒就好似那落下的太阳。 再也不曾点亮。 嘴角灿烂的笑容就好像昙花一样,霎那间的绚丽而已。 ps:看文的人真是少啊~~大家难道都不喜欢嘛?泪蒙蒙的抱头走过。记得收藏啊~记得鲜花啊~留言啊~~一直都冷冷清清的~ 第三十一章 这是我的花 太阳西沉。 绚丽的天边终于迎来了黑夜的笼罩。 这一夜,没有星星。 天上的云那么厚,忽而遮住了那微弱的月光。 它也明白了自己的痛苦吗?所以它也不再忍心看着自己走向结局了是吗?靖柒抬头望天,眼底的落寞浓浓的,比天边的云彩还要厚,遮住了她眼底原本的灿烂。 “小姐……”玥宜拿了披风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膀上,“进里头去罢。现下都入秋了,夜风很凉的。” “玥宜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静静的问。从一开始便是错,那时自己言之凿凿的指责皇帝的三心二意,可现在想来自己竟然跟他是一样的人,将别人的影子套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爱着,快乐着,只是这些情绪竟然都好像是偷来的,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虚伪,虚伪的让自己作呕。 玥宜皱眉,瞧了瞧她有些憔悴的脸,“小姐何来错处?” “你知道的,我只爱过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却觉得,”靖柒声音有些沉重,带着不知名的颤抖,“我却觉得心是这般疼。是我背叛了爱情吗?背叛了宁川吗?” “小姐,你可知道,人生并没有那么多绝对。您嘴里的那个宁川早已离你而去了不是吗?”玥宜轻轻的按着她略微酸涨的肩膀,“难道离去的他希望你一辈子为了他守活寡吗?如果他也这般爱着您必是希望您幸福的。只是……您现在幸福吗?” 幸福吗? 呵呵,她苦笑着抬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风轻轻吹过一边的树桠,树叶沙沙的落了一地。就好像她早已破碎的心。 那残阳一样绚烂的幸福早已搁浅在那一刻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不必叫人跟着了。” “可是小姐……”玥宜想要拉住她,但是靖柒苍白的脸色与苦涩的笑意让她顿在了原地。 …… 没有星星的夜晚极黑,而靖柒却一个人没有提灯笼走在石子小径上。 她穿的宫鞋底很薄,能感觉到脚底下坚硬的石子搁在脚心的微微酸痛感。身上的披风随着夜风轻轻的飞扬,露出极其清瘦的身材,她两眼似是含了秋水,悲伤静静的流淌着。 眼前的路很黑,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靖柒缓缓地走着。 一边是宫内最美丽的池子——月影池。此刻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唯一的出口便是那偶尔露出的月的倒影。靖柒缓缓地在池子边站定,一股淡淡的清香隐隐传入鼻息,她侧头去看,一朵银白映入眼帘。 一边的草丛里,有一朵大大的银白花朵美丽的盛放着。 雪白的花骨朵好似冬天最初的那片飘雪,那么纯洁,那么晶莹。 没有叶子的花茎上显得异样的凄凉,“你,也是一个人吗?”靖柒伸手触摸着它娇软的花瓣,那般沁凉,那般柔和,却让靖柒的心酸酸涩涩的疼。“为何一个人在这里盛放呢?明明不会有人去欣赏你的美。”靖柒苦苦的笑着,蹲着的腿有些微微发麻了,她索性解下肩头的披肩铺于地面,席地而坐。 天上的云还是那么厚。 周围的花丛有不知名的小虫子鸣叫着,湖面上微微泛着波光,想颗美丽的黑曜石,璀璨漆黑。靖柒伸手抚摸那娇嫩的花朵,它的花那么大那么可爱,却开错了地方开错了时间。“你知道吗?我跟你也一样,出现错了时间,出现错了地方。如果我没有成为靖府的大小姐,没有借着靖府大小姐的名号认识他我便不会进宫,不会有了今天后悔的一切。” 有风吹过。 她如云般的黑发轻轻柔柔的飘着,眼底再也没有平日里妩媚多情的模样,不再骄傲的仰起头,此刻的靖柒好似一个小孩子挫败委屈,“你说,上天的惩罚究竟怎么样才会结束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我怎样呢?”她悠悠的叹气,看着迎风有些颤抖的白色花朵,心下有些同病相怜的疼惜。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冷冽的男生自背后响起。 靖柒被唬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席银灰色衣袍出现在身后,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她却隐约的知道了,“康王?”靖柒皱眉问道。 “嗯。”康王走到她身边,不顾她疑惑的目光也席地坐了下来。 银白的衣袍在黑暗中悄悄的闪着光,好似他偶尔闪过的惊艳眸色。微冷的目光此刻却清澈一片,带着些少年的倔强,却让他有了王者的威仪。 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夜风有些凉,靖柒裹了裹肩头的披风,手轻柔的抚摸着一边的花瓣。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煜康冷冷问道。 靖柒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闲来无事随便走走而已。你呢?为何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出现在这儿?” “我来看我的花。”康王淡淡看了她一眼,听出她隐约的笑意,并没有在意。 “你的花?”靖柒惊怔,她看向那朵美好雪白的花朵,“你是在指它吗?” “自然是。” 极短的沉默,靖柒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堂堂冷王爷煜王爷竟然会养花?”她好笑的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康王,俏皮的冲他眨眨眼,“而且还是如此娇弱美丽的花,哈哈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康王转头瞅她,此刻的她好似一个普通朋友一样跟自己聊着天,俏皮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只见她笑的脸红扑扑的,好似可爱的水蜜桃,眼眸又恢复了平日里亮如晨星的模样,正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霎时间他脸上有微微的热意,狼狈的别过头,不说话。 “生气了?”靖柒慵懒的眯眼。 “没有。”康王闷闷的说道,转首看着那白色美丽的花。 又是一年了。 你又开的这般美丽夺目。 煜康嘴角噙着笑意,却并没有通透到眼底。 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谢,我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种下你,看着你开,欣赏你的美,然后等待着你死亡。然后来年又是一样的过程……可是为何,人生就不能这样重新再开始一次呢? 伸手抚过它绿色的花茎,眸色里有淡淡的温柔,嘴角亦淡淡的温柔。 “它,很美是吗?”煜康淡淡的开口,手抚上它雪白晶莹的有些透明的花瓣。 靖柒微微一愣。 自从认识他一来,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又好像害怕惊醒些什么,那般小心翼翼。不易察觉的却像是一条潺潺的小溪静静的流淌进了她的心扉。 很久很久之后,靖柒问过自己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闯入自己的心扉的。 一个温柔的颜色立时浮现她的脑海。牵动了她心里最纤细的弦,那没有月亮的夜晚,在雪白晶莹的昙花下,他悄悄的,却也是大步流星的踏入了她的心门。 她静静的笑着,物是人非,但是他那抹温柔却永远不会模糊。 “这是什么花?我甚少见过。”靖柒收回了深深凝住他侧脸的眼睛,有些尴尬的问。 “这是昙花。你必是不会见过的。”他淡淡的说着,转头看着靖柒,眼底早就没有了温柔的神色,却而代之的是那抹熟悉的灰暗,他的口吻平淡寒冷,让她有一霎那的恍惚,刚才的温柔好似是自己做梦般的虚幻。 “这种短命的花是不准出现在宫里的。”轻嘲的牵动嘴角,好似再说一个令人厌恶的杀人犯。 第三十二章 昙花一现 昙花? 靖柒看住那在漆黑中微微泛着银白的花朵。 有露水微微的滑动,衬得它娇嫩的花朵仿佛水晶般可爱,乍看去仿佛以前商店里买的水晶花一般剔透美丽。靖柒轻轻的用手指碰了碰,一滴露珠似泪水般沿着花瓣上的细微纹路,缓缓滑落。“原来这便是昙花。”她轻叹,竟是那红颜薄命的花朵。 “像宫里这样的地方,本是不该看到它的。”煜康看着平静的湖面,偶尔有露珠打破那镜子般的宁静。周围那么安静,就只有他们两人亲昵的坐在一起,悄声说着话。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仿佛是雾气般迷蒙,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撑满了他整颗心――若这一刻,久一些再久一些便好了。 “那为何,”靖柒淡淡的笑着,慵懒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她就在他身侧,声音轻的仿佛是情人的呢喃,“你要种下它?” “这花是为了祭奠我的母妃。”煜康眼底阴冷慢慢退走,却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眼瞳。淡淡的灰色,在静静闪烁着思念的痕迹,“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你母妃?”靖柒有些吃惊,“那皇后娘娘……” “她自然不是。”煜康轻嘲的笑了,嘴角的弧度就好像他心底的讥笑,“母妃在我两岁便逝世了。皇后娘娘主动请求抚养一双孤儿。父皇便允了。”其实后宫稍微有点资历的人儿都知道,皇后娘娘这般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她无法生育人人皆知,若将来有一天皇帝驾崩,她必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此刻携两名皇子在手,就等于有比别人大一倍的机会登上太后宝座,更何况那两个皇子是那个人的遗孤。“我母妃,就是当年宠冠后宫的贞夫人!” 靖柒有些呆住了。 那贞夫人,她是听过的。她便是那个皇帝心心念念爱着的人。在皇帝的书台上她甚至还见过她的画像。身材纤细,眉宇清愁,一席雪白的纱裙好似天上谪仙般美丽。她在画卷上静静的起舞,就像水中百合般美丽。有一阵恍惚――她总觉得那画中人有些熟悉。可是那般清秀淡雅的脸,她是真的没有见过的。 听绿莲说起过,当初贞夫人进宫之后很是沉寂了些日子。后有一次在御花园偶然起舞被皇上瞧见,便获宠了。当真是宠到了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地步,只是这一宠就注定了她的结局。前朝怨声迭起,后宫争宠连连。虽皇上并不在意,可那贞夫人素来心思良多,多愁善感,最后在生皇二子的时候难产而死。 …… “虽太医说是心思郁结,导致气血不顺,才会难产。”绿莲帮她揉着肩膀,轻轻说道:“可是那些处理尸体的内监偷偷跟我们说起过,人都散尽后不久娘娘便开始七窍流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由怕皇上怪罪,所以愣是没有说出来。” …… 恍然,这段话悠悠的出现在靖柒有些发愣的脑海中。听说贞夫人去世的时候刚刚诞下皇二子,而大皇子才两岁,她微微皱眉看着身边依旧呆呆看着昙花的煜康,他必是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 要不要告诉他呢? 要不要告诉他那些内监的话呢? 靖柒幽幽的看他,脑海中却出现了自己母亲死去时自己哭倒在宁川怀里的情景。 眼看着自己亲人逝去是那般痛苦,何苦再让他去知晓那些不堪的内幕呢?后宫本就是一个阴险可怕的地方。想那贞夫人荣宠一生,也该满足了。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去为她报仇的罢。 想着,她笑了笑。略过他肩头的银灰反光,去瞅那美丽的花朵。 那花朵的花冠微微有些合拢了起来,花瓣有些卷曲,“怎么会?”靖柒轻呼。 “时间快到了。”煜康依旧淡淡地说,他看着那花冠逐渐合拢,心底的温柔也逐渐褪去,“母妃的一生就好似这昙花。美丽灿烂,却短暂的。它晶莹,美丽,可是开错了时间。它高贵,优雅,可是却爱错了人。若母妃没有进宫,若皇弟没有出生……呵呵。”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放在昙花花瓣上的手放下了,渐渐的收拢了。 “皇弟……你是说斐王爷吗?他便是贞夫人第二个儿子?” “没错。”夜幕沉沉,就好似煜康眼中的恨意。那么黑暗,那么深。他放在身侧的手握的那么紧,渐渐泛青泛白。“就是那即将娶你妹妹的,你心心念念的斐王爷,煜斐。” 他的话好像是巨石,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扉上。 即将娶你妹妹的…… 鼻子有些微微的酸,心底有种异样的憋闷,靖柒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别过头。 “方才你那般坐在那儿,背影比那月光还寂寞。”煜康淡淡的说。谁都没有发现他话里的酸涩。“你爱上他了吗?” 靖柒睨他一眼,妩媚的笑了。“我也不知道。” “那,”煜康看着她,“你希望他成婚吗?” 希望吗? 靖柒笑的愈发妩媚,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白皙的脸有些苍白,比那月光还要苍白。 云越聚越多了,月亮再也没有出现过。 黑沉沉的,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自是不希望的。”她轻轻地说,声音嘶哑性感,但是脸上悲伤的神色清冷清冷。 煜康冷冷一笑。 漆黑的月影池平静美丽,偶有露珠滴入水中的声音。 他,缓缓地将头凑近了她的耳畔。 “那我可以帮你。”煜康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靖柒愣住了,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兜头兜脸的扑来。织锦的银色衣袍在她眼前闪光,虽然他的口吻依旧没有感情,没有起伏,却有异样的温柔,仿佛可以蛊惑人心般的,她的心忽然有些乱了。 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 好似互诉衷肠的情人,亲密地说着甜蜜的话语。 夜风缓缓吹过,寒意丝丝扣住了有些发蒙的靖柒。 她猛地回神。蹙眉,慢慢后退了一步,笑意有些单薄。 “帮我?”压下心底不正常的波动,眯眼瞅他。“康王总有助人为乐的习惯吗?” “当然不。但是,”煜康缓缓直起身子,戏虐的斜眼看她。“我总喜欢帮那些不服命运,倔强的人。” 一边的昙花早已枯萎了。 微微发黄的花瓣好似在低叹,垂在泥土上。 没有了之前的妖娆美丽,此刻就像普通开败的花草一般,失去了该有的瞩目。 靖柒冷笑,若有所思的瞅着它。 第三十三章 不配拥有这张脸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自是知道的。 靖柒冷冷的笑着,“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煜康冷笑。 “这已不是你第一次帮我了。”靖柒皱眉,想起第一次在皇帝的寿宴上献舞的情景,想起自己在他府内的那些日子,心下疑惑顿生,“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 “我说过了,我喜欢帮助挣扎于命运的人。”煜康邪气的眼底暗灰一片。他抬手,手指轻触她有些冷意的侧脸,上面有些交错的掌痕,带着淡淡的粉红色,他皱了皱眉,“只问你,当初为了他进宫,现下,可是要为了你自己出宫去寻他?” 天边似有雷声暗响。 闷闷的在厚厚的云层里,好似是神的咆哮。 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 就好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挣扎不安。她若离宫,必是很难再回来了罢。那答允他要做的事该怎么办?玥宜呢?又该怎么办? 一道狰狞的闪电打碎了天际的宁静。“轰隆隆。”雷声响彻头顶。天上黑沉沉的云渐渐的被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打的仿佛碎片一样,支离破碎。 “我……”靖柒抬眸。 “你们在干什么?!”愤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靖柒大震,猛地回过头去! 天际有一道可怖的闪电照亮了来人的愤怒的脸。那有些浑浊的眼睛充斥着满满的怒意,两鬓有些花白,明晃晃的龙袍在银白的闪电下显得是那么冷硬。而她身边站着的是一脸得意的明昭仪。 而此刻煜康的手指依旧轻触着她的脸颊,动作亲昵温柔。只看的皇帝眸色深锁,恨意翻涌。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圣安!”靖柒咬牙叩倒在地,掌心有细微的寒意。 煜康转首,作了一辑“拜见父皇。” “你……”皇帝大怒,抬脚就要往靖柒肩头踹去。 靖柒只是冷冷的闭着眼睛,等着剧痛袭来。她知道的,虽然那一日他答允自己不会再将自己当嫔妃看待,但是她毕竟还是他的女人,不论他口中说出的是什么身份,她依旧是他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接触,更何况那个男人,是他的儿子。靖柒叹息,这次真是完了。若自己之前没有那么犹豫,答允了康王或者拒绝了康王都好,也不会在这儿耗了那么久,以至于被发现了。 “父皇,请听儿臣解释!”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前,靖柒抬眸去看。那抹银色直扎的她眼睛疼。是煜康——是他挡在了自己面前,护住了自己。 “滚!”皇帝听见他的维护,怒意更甚。一脚掀翻了跪着的煜康。 缓缓踱步到靖柒面前。 闪电一道又一道,照亮了靖柒惨白的脸。清秀的眉宇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愁,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一样的无措。嘴唇紧紧地抿着,倔强的她硬是不让心底的慌乱流露出来。她扬起头,眼眸是单纯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一如往昔的美丽。他看着她倔强美丽的脸庞,慢慢幻化成另一个人影——清雅温柔,一席白衣的她在这月影池畔淡淡的轻笑。皇帝皱紧了眉头,心下痛的无以复加。 他冷冷的看着靖柒,缓缓蹲下。 伸起手,慢慢的,慢慢的,抚摸她的脸。 “你……”他轻声道。 “不配拥有这张脸!”猛地,他大吼着捏住了她的脸颊。枉她有这张会让人产生错觉的脸,却这般狐媚放.荡!实在是侮辱了沁儿那百合般清雅的人儿!她不配!一丝一毫都不配! 靖柒的脸很小,此刻被皇帝紧紧的锁住了脸颊。感觉到他愤怒的收紧着手掌,感觉到自己的脸疼的好像撕裂般一样,她咬牙,硬是不让眼底即将溢出的泪水落下,倔强的轻蹙眉头,却一丝一毫不为自己辩解。 “父皇!”煜康大声叫道。看着那小小的脸泛上诡异的红,却依旧不肯求饶的倔强皱眉,他的心底密密麻麻的难受。 “你给朕住嘴!”说罢,皇帝猛地将靖柒推倒在地上,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嗜人的恨意,像刀一样划过两人的身上。 “皇上,您何须动气呢?反正这琼贵嫔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了。”明昭仪娇娇柔柔的走到皇帝身边,温柔的轻抚他因生气而剧烈起伏的背,“那日说不定您当真错怪了惠妃姐姐了呢。” 皇帝不答,依旧冷漠。 “公众姐妹们都传言说这琼贵嫔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了,”明昭仪得意的睨了一眼地上的靖柒,咯咯的笑起来“说不定最近几日没耐住寂寞,而今又正好碰着了康王……” “没耐住寂寞?”皇帝冷笑着,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轰隆隆!”又一声巨响,有些许的雨滴掉落了下来。身后的康公公忙替皇帝打起了伞。 “来人,把这该死的琼贵嫔押回乾承宫!”没有丝毫感情的声线比天边的雨还要寒,深深的倾入了靖柒的心。她默默的被内监狠狠拖起来,压在所有人的身后向乾承宫走去。 煜康见雨越下越大,而靖柒单薄的身上只穿着盛夏所穿的薄纱,在愈来愈大的雨中早已湿成一片,心便稍微有些被揪了起来,“父皇……能否……”他疾步追上去,在皇帝面前跪下。 “哟,康王真是有情有义,三番两次的来为琼贵嫔求情。”明昭仪拿帕子擦了擦一边被雨水不小心溅到的脸颊,尖酸的说:“可见那琼贵嫔真有些本事的。一会儿迷了斐王爷,一会儿又投入了康王的怀抱。还当真是狐媚投胎啊。” “狐媚投胎也比自以为是的好。”他冷冷的剜了一眼自以为明艳无比的明昭仪,“明昭仪,父皇似是有好几日没去你的采烟轩了罢?”说罢看着明昭仪煞白的脸,不再与她多过言语。 他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平稳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父皇,儿臣只是在祭奠母妃的地方偶然遇见琼贵嫔,并无其他的事情。” 雨下的很大。 打湿了他身上的暗灰袍子,那袍子紧密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寒意倾骨,可是他依旧挺直了背脊跪在皇帝身前,眼底的灰色闪烁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冲动。明哲保身这四个字不是他不知道,而且在如今即将立太子的时刻,这种事必须撇的干净,可是当自己看见那纤细柔弱的背影步伐踉跄的被押着走着,看见她樱色的嘴唇淡淡的染上一丝紫色,看着她顾盼生辉的笑颜烟消云散之后,他发现他已经跪在了父皇的面前。 “沁儿……”皇帝恍然出神。他记得今儿就是上天狠狠从自己身边夺走她的那一日,他记得她身下一片血红,温柔明媚的眼再也不会睁开,他记得她嘱咐自己要善待他们的儿子时那柔弱不舍的声音。想着,心酸涩一片,仿佛被千万根针扎过一般。 “康儿。”皇帝缓缓地开口了。他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声音里参杂了一丝无奈的容忍,“你既知道为什么朕会这般放过你,不要太过分了罢。” 雨噼噼啪啪的下。明黄的一角还是掠过了煜康的肩头。 他淡淡的看着走远的身影,看着那美好却凄惨的背影。 心,狠狠地疼了。 第三十四章 怒斥 偌大的乾承宫,安静如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靖柒浑身湿透的夏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她静静的跪在地上。鬓发上的珠钗早已不知所踪,散乱的青丝狼狈的洒在肩头,像被人撕裂的绸缎,零落。湿漉漉的衣服带着刺骨的寒意侵蚀着她瘦弱的身体,那可怕的寒意一阵阵包裹着她,她努力想克制住颤抖,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个更大更阴冷的黑洞,贪婪的掠夺着她身上仅存的那些温暖。 她腿下的棉厚的地毯已经有了一滩不大不小的水渍,暗沉的红色,好似她嘴角又崩裂开来的伤口。靖柒挺直着背脊跪在那儿,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错的。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如此这般跪着,只是因为他是君,她是臣罢了。 皇帝只是坐在她跟前,冷冷的看她。 一边的烛光跳动着,让她的面容忽明忽暗。让他的眼神也忽闪忽闪。 宫内静静的,只有她身上水滴偶尔低落在地上的声音。他并没有让她跪在那冷硬的金砖上,他还是会心疼她,皇帝紧紧的皱着眉,“你,抬起头来。” 靖柒缓缓的抬起头。脸上因为刺骨的寒意煞白煞白,显得脸颊上掌掴的痕迹越发的明显。一个个红肿的掌印,带着偶尔指甲划过的痕迹,那么可怖的布满了她小巧的脸上,她秀挺的鼻子很好看,就好像天边最圣洁的雪山,高挺清远。薄薄的嘴唇又咬破的痕迹,嘴角有些青紫,小小的深红色刺目的显眼。即便是那么狼狈的情形下,她依旧是那么美丽,那双亮如黑水银的眸子倔强妩媚,此刻有些微微的泛红,“皇上。”她的声音沙哑,异常的慵懒。笑意轻轻的染上了她的眉梢,皇帝有些愣住,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跪着,她依旧好似是高贵的让人不可亵渎。她只是这般淡淡的唤自己,没有大声的辩解抓狂的哭闹,只是静静的唤自己,就好像某一日的午间,他踏入了她的闲芙宫,她抬头望见自己,轻笑唤道一般。 皇帝微微叹息。她平静的面容,微微颤抖的肩膀缓缓地让他心底的怒意平静下来。“你这般,便是知错了罢。” 靖柒挑眉,错?呵呵,她阮暖兮还真是错到了底!按下心底的冷漠,骄傲的仰头,笑意不曾褪下,“臣妾何错之有?请皇上明示。”那“皇上”二字咬的极重,她刻意的笑着,眼神里透着妩媚,透着不屑。 “错在何处?”皇帝微微抬高了声音,板起了刚刚放松下来的脸孔,“半夜三更与朕的皇儿在月影池边卿卿我我,这算什么?!” “臣妾并未与康王卿卿我我,只是偶然遇见罢了。”靖柒平淡地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听着她静谧如斯的语调,看着她雪白的纱裙湿成一片,皇帝的心又软和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她淡然的面容,很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倪端什么异样来,可是除了清澈渐低的妩媚慵懒,其他的一概全无。他僵硬的脸缓缓松下,“为何那么晚出现在那儿?”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靖柒微微皱眉,咬住了嘴唇。 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是为了煜斐要娶自己的妹妹而伤心吗? 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就好像那跳动的烛火,神色捉摸不定的模糊。 她跪在那儿,有些踌躇的看着皇帝。周围有着不知名的响起,深沉的,绵长的,好似可以延伸至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让人松软而舒服的,可是她每一处神经都紧紧绷住了,她无法扬起那如远山黛一般的眉宇告诉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自己那荒唐的出现。 她愈来愈安静的沉默,慢慢点燃了皇帝心中的怀疑。 “怎么不回答朕?” 靖柒咬着嘴唇,唇上裂开的伤口重新被她撕裂,针扎的疼痛让她大脑缓缓清醒过来。“臣妾只是散步而已。” “散步?朕看你们是约好的罢!”皇帝听到了她的声线有略略的颤抖,察觉了她眼底想要掩饰的不安,“朕看昭仪说得对!你就是该死的贱.人!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欲擒故纵用的真娴熟是不是?!为了引起斐儿与康儿的争夺,故意入宫,为了让朕在意你,在那日晚上对朕言之凿凿,现下朕真的不再碰你,你却耐不住寂寞再去勾搭朕的儿子!这世上怎么有你那么无耻的女人!”皇帝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那句话甚至可以说是用咆哮来形容的,他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乾承宫盘旋了好几圈,紧紧地缠住了靖柒的心,揪痛着她每一根神经。 “无耻?!”靖柒心里对这个皇帝淡淡的温情猛地被全然扫去,说什么只把自己当女儿看,若真的当女儿看为何这般生气?厚颜无耻的,应该是这个老头罢!靖柒眯眼笑道:“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不是更加适合?说什么只把我当女儿看,说什么让我如同宫内的公主一般尊贵骄傲,说什么你会永远信我疼我。都是废话!”靖柒看着皇帝呆住的脸,心下越来越恨,把对煜斐,对不悔,甚至对不公的轮回的恨意全都付诸于他的身上:“若真是你女儿,你会干涉我与其他人在一起说话吗?即便有些什么,也不关你的事罢!说什么我让你想起你心爱的人,你想永远缅怀你们的爱情,不想再用世俗去侮辱它,真正欲擒故纵的人是你罢!”一席话说的极其无礼,充斥着满满的愤怒,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靖柒说的极大声,她小小的身子有微微的颤抖,冷笑着看着怒目瞪她的皇帝,“明明就是一副好色心肠,少来拿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搪塞。”她早该看透了,除了宁川,没有一个男人会好好守候唯一的女人。更何况眼前这个,是后宫三千的皇帝呢? 外面一道响雷狠狠炸开。好似老天在狰狞的怒吼。 闪电一道道照亮了皇帝的脸,他面无表情,在银白色的光芒下有着修罗般恐怖的神情。他混住的眼睛有些眯起,好似可以看透她的所有,花白的眉深深的皱起,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他黑着的脸好似可以滴出水来,他没有震怒,没有大吼,没有揍她,只是那么死死的盯住她。 有那么一霎那,靖柒的心狠狠地揪起。 她其实一直把皇帝当成父亲那般,自己的父亲早逝,可是儿时的疼宠是那么甜腻。她记得皇帝唤她丫头的时候口吻的温柔就跟父亲一模一样。她本以为一切是那么顺利,即便没有爱人的疼惜,也会有若似家人的温馨。可是谁知……这个皇宫到处充斥着可怕的伪装。 靖柒碎开的嘴唇有鲜红的血缓缓留下,在她雪白的面上好似傲然开放的寒梅。 “很好。”半晌,皇帝忽然低沉着声音说道,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底充斥了笑意,却并不似平日里的温暖,有说不出的诡异。 第三十五章 如她所愿的掠夺 “很好。”皇帝阴郁的嗤的一笑。“你既这般说朕。朕便如了你所愿。” “轰!”雷声猛的在窗外打响,靖柒怕的抖了抖。脸色似乎又白了些。她看见皇帝的眼光慢慢的变得有些黑暗,那双小小的眸子被谁掠去了原本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欲.望。 靖柒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贴合在她曼妙的身上,勾画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就好象是画儿上的人。那惨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依旧模糊,眉如远山,唇有些倔强的翘起,好似在邀请谁去吻一吻。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护住了胸口,但是小小的巴掌根本遮挡不住她胸前大片的白,那样的白,如同牛乳般的纯净,好似天际不曾被污染的一朵云彩。靖柒看着渐渐走进的皇帝,下意识的后退,淡淡的恐惧笼罩在了她的眉间。她有些害怕,有些哆嗦,却咬紧嘴唇不让恐惧的求饶溢出口中,倔强的皱眉,“你是否想就这样要了我?坐实了你无耻的罪名?”她希望他暴怒,希望他失控,希望他咒骂。却不想他如此理智的一步步逼近自己,让自己像一直懦弱待死的动物,濒死的挣扎。 皇帝依旧默默。 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慢慢蹲下,冷笑着瞅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顺滑的青丝披散下。好似上好的绸缎。 乾承宫是暖的,所以那些凌乱湿润的发丝有些被微微的烘干了,安安静静的洒在她的肩头。薄透的白色纱衣是那么清雅,就好像那个人的舞一样。眼前无措而紧皱的面容又慢慢的与那个人合二为一了。 那一年夏天。她在御花园追逐着一只蝴蝶,而她就身着一身雪白的纱衣,仿若天上而来的仙子。飘逸而清雅。她轻轻笑着,满头的青丝只用一支简单的银钗挽起,显得她如芙蓉般迷人。 她在花丛中起舞,柔软的腰肢就好像是天地间最自然的呼吸,她淡淡的惆怅,又轻笑着的面容就好像是他听过的最优美的最流畅的诗歌。她的美,铺天盖地的包围着他。 那晚的侍寝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事。她娇羞温柔,有些不知所措的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层层褪去她华美的纱衣,眼底有羞涩,有欢喜,承欢于他的身下,她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轻轻的呢喃,轻轻的呼唤着他的名字。那一头美丽的青丝就像眼前的她一样,静静的撒在枕席上,淡淡的有着微弱的芳香。 看着皇帝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出神,靖柒又向后退了退,直至退到了门板处。 轻轻的碰撞声,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退避了。靖柒索性飞快的站起身,想逃开他的气息。 一只有力的手稳稳的拽住了自己的手。 她吓住了。缓缓转首,发现皇帝已经回神,冷然的看着自己。“想去哪儿?” “回宫!”皱眉。她从来没有在意,也不知道这个年过半百的皇帝手上的力气那么大,此刻她羸弱的小手在他的巴掌中竟快折断般的疼痛。 “回宫?嗤。”皇帝笑了,慢慢走近他,手划过她依旧有些红肿的面容,那光滑的触感正在静静的撩拨着他的心,“今儿朕翻了你的牌子,就是你侍寝。你回什么宫?” “不可以!”靖柒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不可以?你是妃,朕的琼贵嫔,有什么不可以?”皇帝将她抵到门上,紧紧握住她欲挣脱的手,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深深的贴着自己,忽然感觉有一团火焰快要燃烧到了全身,他笑着把玩着她肩头黑亮的发丝,“说起来也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冷落你,没有宠幸你,所以才有今儿这出。不过你放心,今儿朕一定好好补偿你。把上次没有做的都一并补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好似一个个魔鬼的音阶闯入了靖柒的耳中,她的眼底渐渐出现了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感觉到皇帝坚硬火烫的身体,感觉到他微微发烫的鼻息,甚至数得清他眼底的情欲,她想大吼出声,可是喉咙里只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没有丝毫能组织起来的词语,她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上次可以铤而走险,与侍寝失之交臂,是因为自己冷静的头脑和骄傲沉着的气场,而这次呢?她该怎么办!她的想挣脱,却被皇帝紧紧的钳制住,靖柒疯狂的扭动,只是更甚的加快了皇帝欲望的膨胀。“放开我!”她屈辱的大吼,声音好似碎裂的玻璃,嘶哑而刺耳。 “放开?”皇帝停下正欲往她衣襟里探入的手,好笑的看着她,捏住了她的下颚,越收越紧,直到她疼得皱紧了眉头却依旧倔强的看他,“你不是寂寞吗?不是空虚吗?那朕今天就成全你啊!你不是说朕空有一颗想保护爱情的心,却裹着色.欲的皮囊吗?朕现下承认了。”他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此刻就好像有一把利刃把这些皱纹狠狠的雕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不可以……”她的泪蓄在微红的眼眶里,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她肩膀颤抖着,好像只可悲的小猫一样。心底的委屈和恐惧快要将她淹没了。她真的将他当作父亲看待,此刻却这样被他欺负,被自己当成父亲的人屈辱啊!这个想法爆炸在她的脑海中,生疼生疼。绝望间,她唇间厮磨的依旧只有不可以这三个字,全然不见过去伶牙俐齿的模样。 “那朕就告诉你,在这个后宫谁才能说不可以!”皇帝发狠的抓紧她的两只手,用力撕裂了她肩头的纱衣。大片大片的雪白就好似再召唤他一样的刺眼,诱人光滑的肩头就好似那个人旋转的裙角……皇帝喉结动了动,忍不住的俯身吻下去! 靖柒痛苦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仿佛恶魔般掠夺着她肩头的每一寸晶莹,啃噬着她灵魂的边缘。 “轰隆隆!!”窗外的雷声更甚,好似在替她绝望,替她怒吼。 风很大,呼啦啦的好似恶魔的呜咽,一下又一下撞在她背后的窗子,啪啪作响,就好像每一下都重重扣在靖柒的心头。 忽然“啪!”的一声,窗猛地被吹开了。 瞬间,密密麻麻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肩头,身上的每一处。 疯狂的寒冷,深渊般的绝望让靖柒脑中一阵阵的晕眩。 她闭着眼,悲愤的大吼:“混蛋!放开我!” 第三十六章 深陷回忆 窗被狂风吹的啪啪响。就像谁再倒计时般的扣着窗台。 她绝望的挣扎着,感觉到皇帝浓重的鼻息越来越往下滑去,靖柒心底绷紧的神经似乎就快要断了,她疯了一般的去推他,可是皇帝似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继续吻着。她晶莹雪白的肩头已布满了一个个殷虹的吻痕,宛如可爱的梅花般绽放在她如雪的肩头。“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她绝望的跺脚,皱紧了眉头。手胡乱的扭动着,想要逃脱他钳子一样的大手,可是却依旧无济于事。 被他吻过的脖颈泛起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嫌腻,好似沾上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湿滑粘腻。她感觉到皇帝的手已经慢慢的向上伸来。 雪白的脸颊布满了恐惧绝望的星芒。窗外的雨滴夹着大吼着的风噼噼啪啪的拍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仅剩的淡粉色抹胸也被打湿了,有些松垮垮的向下滑着,露出胸前那诱人的深沟,顿时旖旎一片。皇帝感觉脑子轰的炸开,后宫那么多女人,似乎也只有她能让自己这般疯狂――她那俏似的脸颊,曼妙的身子就好像一把巨火点燃了自己身上每一寸。皇帝伸手想要抓紧她的肩头,不再让她扭动。可许是雨水的关系,她原本嫩滑的肌肤此时更难抓住。 靖柒也迅速的发现了这点,硬生生的将皇帝推开了去。不顾身上他狠狠抓出的爪印,扒着窗子想要爬出去。她皱紧了眉头,怎么都跨不上那高高的窗台。雨丝毫不留情的拍打着她有些生疼的脸颊,迷蒙了她的视线。 恍然,她发现远处的长廊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抹隐身就好像是闪电一样撞入了她的脑海。是他!是煜康!她的眼睛霎那被点亮了,里头的欣喜盖过了原本绝望的黑暗,她甚至忘却了自己只穿了单薄的抹胸,甚至不在意自己稍微用力扯一下,那长长的裙子就有可能掉落下来,她妩媚诱人的脸上绽放出快乐的神色。 “煜康!我在这儿!煜康!快来帮帮我!”她大叫。他是要来救她的罢?他定是来救她的。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鼓励着自己想要挣脱那些恐惧的心,鼓励着自己心底即将要熄灭的勇气。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湿润一片却显得她如同清水出芙蓉般清雅,脸上有些倔强,有些欣喜,更多的是安慰。 可是―― 雷声依旧一声声清晰。 而那银色的身影依旧没有动。长廊里没有灯光,他的脸掩藏在黑暗里,只是那样冷,那样淡然的站在那儿,若不是她那般熟悉他的身影,必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煜康!”他定是没有听见,雷声那么大,雨声那么急。靖柒努力撑起即将垮下的嘴角,再次努力的大叫他的名字。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怎么会就单单这次见死不救呢?他就站在那儿,只要向前走几步就能拉住自己洁白的手,他定是看得见此刻她的绝望与希翼,定是看得到她的狼狈,她的挣扎。 突然,有股阴冷的气息迫近了靖柒。 她的耳边传来了戏谑的声音:“喊完了吗?” 是皇帝。 她霎那间脸孔煞白,想要努力的扒住窗子继续大喊,却已晚了。她纤细的腰肢被皇帝狠狠揽过,逼迫她转过身,对着那对浑浊暗黄的眼睛:“怎么?朕一个人还不够吗?还想康儿一起来?” 侮辱的话好似一根长长的鞭子,鞭打着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靖柒惊得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火焰霎那间弥漫过她仅存的理智,重重的一击耳光甩在了皇帝的脸上,“亏我之前将你当长辈一般尊敬着,没想到你竟这般无耻!” 她的愤怒,却引得皇帝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无耻的?你是妃,朕是君,本就没有错。”皇帝牢牢抓住她纤细的手腕,阴冷的凑近她绝美的脸,“懂不懂?朕的爱妃?” 背后依旧是打开的窗户,疯狂的寒意窜至全身。 靖柒早就分不清到底是窗外的寒意,还是来自于她自己的绝望。 当她被皇帝重重的扔在了硕大的床榻上时,当她看见皇帝眼底再也没有往日的宠溺疼爱。 她忽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反复的回放着她头一回侍寝的事情。 ………… …… 偌大的床榻,明黄色的被单上有粗硬的金线缝制成的龙。 靖柒娇嫩的背脊正僵硬的摩擦着那并不柔软的图案。 皇帝的吻很温柔,好似春天里的第一场细雨。轻柔却密集。 她疯了一样的想挣脱。手却僵在身边,牢牢地握拳。煜斐那张温柔的脸闯入她的心扉,答应他的事也断断续续的会放在她的脑海。她咬了咬牙,只能铤而走险了,皱眉,冷冷道:“如果你心上人看到你这般会怎样?” “什,什么?”如她所料的,皇帝的动作霎那间顿住了。有些愣愣的看她。 黑玉般的眼眸里透出淡淡的嘲讽,远山眉高高挑起,不屑之意毫不掩饰。“你的女人,天天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宠幸一个个新的妃嫔,看着你在她们身上喘息,索要,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受。”她饶有兴致的拉过一丝长发,在手心把玩着。 “放肆!”皇帝突然大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她,她提到那个人,心里的怒意掺杂着悔恨莫名的就会爆发。此刻他就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身下的靖柒,洁白娇俏的面容,却带着深深的笑意。那个笑那么冷,突然就让他失了兴致。 看着皇帝眼底深深的欲望静静的消散,靖柒才缓缓松了口气,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依旧一副慵懒的模样,“我说错了吗?空有一颗想保护爱情的心,却裹着色.欲的皮囊,这就是你。” 空间仿佛被定格了。 皇帝似是呆了一样看着眼前的靖柒。 空有一颗想保护爱情的心,却裹着色.欲的皮囊……这句话好似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口,有些窒息,有些痛苦。 皇帝静静的看着靖柒,忽然感觉她此刻的嘲讽里有着轻不可闻的悲伤。那悲伤淡淡的,却感染到了四周的空气,有着酸涩的味道。同样的,也让他的心一片宁静的无奈。 第三十七章 准王妃 烛火晃动,微微的有些蜡的香气弥漫。 她与他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 距离极其暧昧,眼神却已经慢慢冷却了。 “朕,是皇帝。”皇帝忽然翻下身子,有些挫败的坐在一边。 “那又如何?”靖柒索性将腿卷缩起来,娇媚的倚在床头,妩媚的睨眼看他,“你是皇帝,当初不是也依然将贞夫人宠的无法无天?宠她的同时,你心里是不是还有着那个人?三心二意真是男人的特征啊。” “朕心里的,就是沁儿。”声音低低的,有着散不去的悲伤与悔意,“就是你们所谓的贞夫人。” 靖柒微微皱眉,此刻心里微微有些震动了。 原来她,他口中的她就是宠冠后宫的贞夫人,就是那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赫兰沁儿。“既然这般爱,也那般宠过,为何在她离世后又不停的宠信着别的女人?”她缓缓的问道。 “朕是皇帝!朕必须这样做!”皇帝突然大吼,猛地转首盯住靖柒,挫败与挣扎被莫名的怒气代替了,充斥了他的头脑,眼睛微微发红。 “是啊你必须,但是我却丝毫看不出你的不愿意。”靖柒说,“按照她的模样找着一个又一个女人,宠幸着一个又一个娇嫩新鲜的身子,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难道忘记了与她在一起的所以时光了吗?一个人长眠了,你就可以当她不存在了吗?那你们之间的爱情到底算什么呢?它确实存在过吗?” 轰的一声在皇帝的脑海中炸开来的,是缤纷的回忆,有些陈旧,却又那么鲜艳。 那日她替他缝制四季所穿的贴身衣物,那日他在她的闲芙宫画下她清雅的侧脸,那日她愁容满面的告诉他“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思量意”的心意,那日她伏在一片血泊中不舍的瞅着他,眼中的悲伤几乎可以将他溺死…… 是啊…… 皇帝鼻子一阵酸涩,抬起头,努力的逼回即将落下的眼泪。那日看着她永远的合上了眼睛,心口被撕裂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疼得铺天盖地。 床顶有着繁复的龙纹,威严的龙狰狞而威武,红木的床顶暗红一片,就好像他心底曾经为她留下的血泪,虽然干涸,却依旧存在。 他的沁儿曾经是那般的希望他们可以相知相守。 他的沁儿啊…… “罢了。”半晌皇帝背对她挥挥手,有些虚弱苍白的笑恍若透明,他转首看着靖柒略略有些惊诧的神情,“朕在你面前总是输,反正也是输,不在乎多这一次了。柒丫头,你真的厉害。” “臣妾不是厉害,”靖柒突然松弛的心情,让甜美的笑意染上了她的眉梢眼角,一张脸极其俏丽生动起来,“臣妾倔强而已,左不过以前在家里与父亲这般吵惯了。” “父亲?”皇帝皱了眉头。 偌大的乾承宫,使得“父亲”这两字绕着梁上转了好几圈。 “皇上赎罪!”靖柒有些慌张,该死的,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别又被自己搞砸了才好。怎么脱口就把那么大不敬的话说了出来呢? 忽的,皇帝眼睛弯起,哈哈的大笑起来,“好一个父亲,哈哈哈哈哈。柒丫头说得好,哈哈哈”释然而快活的笑声好似有了感染的力量,让那一刻的空气都有了松弛的感觉。 ………… …… 回忆渐渐淡去了。 靖柒流着泪一脸苍茫。 那一日善良的老人此刻变成了掠夺的禽兽。她身上雪白的肌肤几乎到处都布满了红色的印记,羞辱的感觉让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绝望的笑如同打碎的碎片,布满了靖柒的脸。 她看到了。 在她被皇帝抱离地面的那刻,她瞥见了窗外的那抹银色。在密集的雨丝中缓缓地离开了。 呵。她心底疯了一样的冷,可是最后流露出来的,只有嘴角那抹苍凉的冷笑。 他,就那样走开了。 是啊,毕竟现在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是万人之上的君王,是主宰他将来前途是否光明的人,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这个仅仅几面之缘的女人得罪自己的父亲呢? 眼前的黑好似没有尽头的包裹着自己,泪水缓缓滑过脸颊。 靖柒感觉到皇帝湿滑粗糙的舌头在她的脖颈划来划去,作呕的感觉让她脑中似插进了一根极细的针,锐利而细微的疼――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紧紧的定格在了她的脑海中。 “宁川……”泪光中,隐隐的闪现了她倔强的恨意。 不可以,她不能也不可以再输给这卑贱的命运。 靖柒渐渐恢复了冷静,狠狠的吸气,原本僵硬冷却的身体忽然疯狂的扭动挣扎起来。 “小东西,你觉得你可以逃得开吗!”皇帝阴冷的笑意,嗜人的声音比深渊的噩梦还要可怕。他用腿压住了她乱踢乱蹬的双腿,紧紧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撅起微微泛白的唇,“朕,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滚!!”在窗外雷声炸响的那刻,她冰冷的吼着,猛地将手上抓到的坚硬物体向他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这命运,我不会再屈服! 深深的恨意布满她倔强的小脸,冷笑的看着他额头丝丝红色流下来,嗅到空气中诡异恐怖的血腥味,她猖狂的笑了! ………… 斐王府。 “王爷王爷不好了!”阿成还没有跑进那安静的峰园,声音已经传入了正在练习书法的煜斐耳里,他正立在书桌前,一身白衣,气质温柔如玉,秀气的脸上淡淡的宁静,眼底浅浅的褐色。手执上好的毛笔,写着一个“定”字。听到阿成的声音,他亦只是淡淡的收笔,听着他与将要步入房门的不悔撞了个正着,方才缓缓抬头,“怎么回事?” “王妃赎罪!”阿成一惊,忙做一揖。 虽然靖不悔尚未与王爷成亲,但是婚事已定,府中上下都讨好的尊称她一声斐王妃,而那靖不悔也早在三日前便已然以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搬入了斐王府,住到了王爷的峰园旁边的梅园中。 “阿成?什么事火急火燎的?”不悔微微皱眉,手里刚刚准备好的点心险些被这该死的奴才撞翻,要不是看在他是王爷最信任的贴身小厮的份上,她这个准王妃早就破口大骂了。 听到她提起,阿成才猛然反应过来,忙走进王爷的房内,挨着王爷的耳朵说着什么。眼神有些躲闪,仿佛在刻意的回避踏入房内的不悔。 心里虽微微感到不快,却在王爷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不悔只是温婉的放下手中的点心,笑意灿烂的说:“王爷,这是厨房新准备的点心‘翠竹满院’,听说是用新鲜的竹叶蒸出来的。香的紧,不悔便拿来给您尝一尝。”说罢便捻起一块递给煜斐,她的手指极好看,白而纤细,仿若白葱般光滑。翠绿的点心在她手里竟好似绿竹般的清新喜人。 可是煜斐并未伸手接过,只是认真的听着阿成说话。越皱越紧的眉头,好像也揪紧了不悔的心,偶然蹦出的两个字让不悔心中一滞――柒姑娘?! “你说什么?!”忽然,煜斐猛地站了起来,不悔尚沉浸在那“柒姑娘”三个字里,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点心就这般被撞落在地上。 翠绿的点心掉在暗红的地毯上,显得那么滑稽可笑。咕噜噜的滚的老远。 深深的阴郁让不悔脸上原本灿烂的笑意黑了下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感觉到长长的指甲狠狠扎在掌心,恨意密布。 靖柒,又是你吗?! 第三十八章 入狱 皱眉,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不悔眨了眨水雾般清丽的眸子,掩饰下恨意,嘟了嘴娇俏的嗔道:“王爷。什么事儿那么紧张啊?刚换上的衣裳又弄脏了呢。”她温柔的拿起帕子拭斐王的衣袖,上面有微微的绿色油渍,在洁白的衣衫上有些刺眼。她的声音不及靖柒的好听,却有着小女儿家特有的甜,再加上她撒娇的语气,让人觉得一身的酥软。 斐王转眸温柔的看着不悔,握住她修长洁白的手指,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轻笑着看了眼双颊飞霞的不悔,便替她擦起了微微有些油腻的手指,仔细而温柔的。“这样的事儿何须你来动手,叫丫头拿给我就可以了。阿成,叫丫头来把这里打扫干净。”眼神微微瞟向立在一旁,阿成眼神不露声色的扫过一边微微羞红脸的不悔,点点头退下了。 “谢王爷。”不悔看着他清远俊雅的侧脸,看着他仔细的替自己擦干净手指,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指的指腹传来微暖的电流,心里柔声一片。这本该是个很平静完美的午后,他习字,她研磨,郎情妾意,温暖如斯。可是――不悔明眸深锁,淡淡的暗色弥漫上她的眼,自阿成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就是一阵厌恶的恶心。 靖柒,靖柒。 你真是我这辈子的魔星啊! 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了,你还妄想改变什么吗! 冷冷的抿嘴。不悔原本妖娆妩媚的丹凤目此刻在嫉妒下显得有些俗气起来。 感觉到不悔的手指微微有些僵硬,斐王抬头,落下手中的帕子,将她整个手掌都握进了手心。“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是谁给你气受了?” “王爷……”不悔嘟起了嘴巴,“到底是何事让您那么紧张?不悔从未见到过您那么失态的。” “嗯,左不过是朝中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刚才也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斐王温柔的脸庞就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润。丝毫看不出一点掩饰的破绽。 “可是我刚才听见――”不悔知道他在掩饰,她听到那个名字了!她怎么可以再允许她的男人心里有那个狐狸精的位置!不悔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进一步求证。 “这是新买的钗吗?”斐王没听她说完,便眸色一亮的看着她乌黑的发髻上那支海棠并蒂的白玉珊瑚钗。“好漂亮的式样,我总说你带珊瑚最是好看。” 不悔有些不解,一下子并未反应过来,直到他温润的眼神仿佛水波一样漾起异样的波澜,微热的鼻息渐渐靠近自己时,她才脸颊绯红的嗔道:“王爷……” 窗外似有叹息的风吹过。 ………… 漆黑的牢狱。似乎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冤屈的叹息和嘶吼。淡淡的腐臭味,带着微微有些潮湿的空气,就好像是地狱的召唤。黑色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但是依旧坚不可摧。有不知名的囚犯一遍遍的大喊着什么。声音嘶哑而可怖,在牢狱中一遍遍的回荡。 这便是天牢。 关押的都是重罪的囚犯,进了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苟且活命。所以人极少,牢房极空旷。 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中,关押着一个女人。 一身破旧宽大的竖条纹囚衣散发着酸臭味儿,可是隐约可以看出曼妙迷人的身材,她脚上穿着破旧的布鞋,裸露的脚趾好像是美丽的雏菊,晶莹美丽。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凌乱的好似秋日错综的树枝。脸颊被散发遮挡了一大半,却依旧可以看到那微翘的红唇,虽已被咬破了好几层皮,但是依旧性感。 她蜷缩的坐在牢房的一角,狼狈的一塌糊涂。 她的双手本该是柔软美丽的,可是此刻却有道道划痕。洁白的指甲有几片已经翻起,露出微微泛红的肉,衬着洁白的指尖甚是骇人。纤细的手腕与脚踝一样,扣着沉重的锁链。粗糙的质地在她晶莹的皮肤上勒出血红的印记,原本清雅如同百合的气息,此刻却苍白如修罗。 一边的牢墙上有一方拦着五根铁栏的小小窗口,有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一边潮湿的稻草上。许是被这阴冷的气氛感染,那阳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相反的,带着丝丝寒意,刺激着那女人每一根神经。 女人微微抬起头,黑发从她脸上散开。 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曜石一样闪耀,深陷的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清远,微翘的红唇性感,一张精美的脸庞就好像破晓的第一缕阳光般耀眼美丽。 她,竟是靖柒。 她扶着墙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踉跄的走到那堆潮湿的稻草上,让那有些许凉意的阳光笼罩在她的头顶。深深吸气,可以嗅到好闻的属于阳光的香气。她微微闭目,长长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她的脸依旧洁白干净,就好似这牢房里唯一的光明。靖柒睁开眼,冷笑漫上她的嘴角。 是的,她如今这般境地,却不曾后悔过。 那日,如果真的屈服于命运,屈服于那该死的衣冠禽兽,将自己的一身清白葬送给了那冰冷的后宫才是真正的悲哀呢。她伸手触摸到了那一片盛放的阳光,却依旧暖不了她冰冷到冻结的心。 自己那日在慌张愤怒的情况下拿起一边的玉如意狠狠地砸伤了皇帝的后脑。听到声响的近卫军急忙冲进了殿内,看到那情景也吓得愣住了。皇帝一头是血的昏迷在了衣衫凌乱的靖柒身上,画面暧昧而诡异。康公公大骇,忙命人找太医,并将她压入牢房。三日后又在皇后的旨意下移入了这暗无天日的天牢。 在这天牢里已过了五日,在此之间只有康王前来探望过她。 也带来了令她悲痛的消息。 ………… …… “你――还好吗?”冷漠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牢房门口回响。 靖柒猛的一怔,恨意弥漫上了她的心头。放在地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抠着,直到指甲都略略翻起,疼痛飞快的让她从恨意中清醒过来。“康王,好久不见。”她抬起头,晶莹妩媚的眼眸飞扬,慵懒略有些沙哑的声线透着丝丝冷意。 “你还好吗?”康王又问了一遍。他的银色衣袍依旧闪着寒光,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冷漠,他的面容依旧阴冷不变,可是他的眼底却好像多了些别的什么,闪烁不定。 “很好,托您的福呢。”靖柒笑意浓浓的依靠在一遍的墙上,牢狱里很是阴冷,导致那墙壁都是刺骨的湿寒,透过她薄薄的囚衣,寒气像是嗜人的恶魔吞噬着她,宽大的囚服歪在一边,露出她清凉的锁骨肩膀,殷虹的吻痕遍布。那红如梅花的印记让煜康的眼神紧缩,“我并不知道父皇会那般对你。” “我是妃,他是君,他本该那么对我。”靖柒眯眼笑了,“不是吗?康王?” “不,我是说,我并不知道那日侍寝你并没有……”他皱眉,声音有些急进。一日他偶然从康公公的口中打听到了那些不可置信的事实,有些惊异有些不信,更多的是一种酸涩的情绪。 靖柒扯过一缕长发静静的把玩着,“有没有又有什么差别呢?我本就不是处子之身了,谁碰都一样不是吗?还是,”靖柒抬眸,“康王那日看的心潮涌动,也想让柒儿陪陪你?”话说的极露骨,加上靖柒妩媚的神色,好似一阵春风吹进了煜康的心头。他有些无措的脸红,不过在夜色的遮掩下并看不真切,“你别这样。” “怎样?你那日敢在窗外看白戏,现下倒不能说说了?”靖柒刻薄的笑着,阴暗的牢房内她的笑意就像鬼魅般。那日,他就那般冷静的看着自己被欺负,那般无动于踪的看着自己受辱。 若不是因为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靖柒心狠狠的揪起,恨意让她脑海发蒙。 康王眼底阴冷,她的话似是一把锋利得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底。原本来看她的一番愧疚与不忍全部淡去,原本为她惋惜担心的心情全部消散,他眼底的闪烁冷却下来,冷笑划过他的眼底,她那般淡定的坐在那儿,那般猖狂的讽刺,若是她听到了自己带来的消息,不知道她的表情是何样的,定是有趣的紧。 康王想着嘴角的笑意又冷上几分,他缓缓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有事告诉你的。” 靖柒挑眉,咯咯的笑道:“你难道是要救我出去吗?”明显的嘲笑口吻让煜康的冷笑更加明显。 “我是不会去救没有用的棋子的。”淡淡的声音在牢内回响。 “你!”靖柒恨极,从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残忍的消息 靖柒缓缓走到铁栏前。翻起的指甲尖锐的疼痛着,扯动着她每一根神经。 “若不是你,我会出现在这里吗?”她在煜康面前站定,眼底的阴冷与他如出一辙,心底好像是什么死去了,又好像出现了新的什么。 康王哼的一笑,侧身靠在一边的石壁上,“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吗?” 靖柒轻笑,伸手抚摸着铁栏上的锈迹,她的心也像着铁栏一样,被这冷漠的世界侵袭的生了锈。“你想说什么?” 她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生动,她的情绪是那么多变。前一秒是阴冷的恨意,这一秒可能就是情人般温柔的笑意,只是——煜康眼神盯住她眼底的漆黑。只是她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当初的自然,许是恨了吧。他那般对她,她恨他是一定的了。 ”我是来告诉你,那日为了替你求情,靖大人携带者靖二夫人入宫求见皇后。结果……”煜康顿住了,他看着靖柒依旧平淡的脸色,心下微微异样。一般的官宦女子听到双亲的名讳早已急的不成样子,可她却依旧淡淡的看着那生锈的铁栏,好似在研究什么大事般认真。 “结果被皇后当场怒斥,是不是?”那锈迹粗糙的在她的指腹摩擦着,手指的伤口疼得厉害,有些微微的肿起泛红。靖柒依旧不觉,只是淡淡的接着康王的话说了下去,早该想到了。爹为了自己的前程替她求情自是一定的,皇后那般喜爱皇上定不会轻易放过爹娘的,那……靖柒眸色一转,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有心里泛起。 “现在靖府怎样了?”是被朝廷收回了,还是封府了,还是……靖柒皱眉,眼神有些慌张。 煜康微笑,“靖府一切如旧。只不过……” 靖柒不露声色的瞅他,只是紧紧抓住栏杆的手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只不过靖大人被罢免了官位,俸禄减半。与靖二夫人被皇后遣人‘送’回了靖府。” “是吗。那这样也很好了。”一阵疏松让她心静静的放下了,牢牢抓紧栏杆的手这才感觉到锥心的疼。她松开了手,转头看向那一方小小的窗。 此刻太阳开始下落。 阳光不再盛开在这一方小小的牢房中,靖柒渐渐的被一股不自在的寒冷裹紧。 黄昏就要紧接着来了,然后,然后便是可怕的黑夜。 靖柒咬唇。 长长的发丝落在她的肩头,显得她更为消瘦。自到了这个天牢,每到夜晚她都会做噩梦。 梦见一脸欲望的皇帝,梦见温柔的煜斐,梦见那双鹰眸……可是更多的,是煜康。 梦见他冷冷转身的背影,梦见他淡然的看着自己疯了一般的呼救,梦见他嘴角一抹淡入青烟的嘲笑。每次梦见这个自己就会一阵颤栗,被不知名的寒意紧紧裹住,然后就开始颤抖,就开始抽泣,心里就开始酸酸瑟瑟的疼开了。 最后,她就会醒过来。 看着这个漆黑的牢房,一次次的发呆。 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在看到他冷漠的背影时心里绝望的疼到无以复加,她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在意他嘴角的轻嘲,那抹淡淡的笑意就好像一直巨大冰凉的手,瞬间可以褪尽自己所有的保护,让自己**而脆弱。 “其实靖府现在一切都算是好的了。”煜康的声音再次想起,靖柒转头看他,狐疑的回味着他的话。什么叫一切都算好的了?那便是,还有更不好的吗? 忽的,靖柒瞪大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了心底一直涌动不安的那股暗流是来自哪里。她紧紧的瞅着煜康,眼底渐渐翻涌起紧张与不安。 自她入狱开始,心底就一直有股不安,有股莫名的心疼,不是来自于她自己的。 而是……而是…… “玥宜……”她紧咬的贝齿间厮磨出一个阵痛她心底的名字。 自己打伤皇帝入狱,皇后必是恨的咬牙切齿。顾着自己像贞夫人,在皇帝心里地位自是不一般,无法莽撞处理,必定是胸闷的捶胸顿足,再加上家父有着并不低的官职,又在盛年时立有不少的军功,不悔也即将成为二王妃,靖府更是动不得了。那,便只剩下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权利的玥宜了。 “玥宜她,如何了?”太阳的温暖已经从牢内彻底抽离开了,剩下遍地的寒冷。布鞋的底有些破旧,寒意蚀骨的透过那层薄薄的布直达她的身体,洁白的脚趾早已冻得发青,她的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潮,那双黑如宝石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玥宜她还好不好!”她抓紧栏杆,着急的问道。 她看到煜康眼底的嘲笑。 她看到煜康阴冷的嘴角挂上一抹邪恶。 瞬间就有排山倒海似的绝望自她头顶灌入,“她也被关起来是不是?因为她只是我的丫头,所以并没有关进天牢里,只是关在了普通的牢房中是吗?”若只是这样,若只是这样,靖柒虚弱的想,若只是这样,倒真是也算好的了。 “不。”一个字淡淡的从煜康的嘴里吐了出来,彻底的惊碎了靖柒心底的安慰。煜康看着她脸颊的潮红愈来愈盛,苍白的脸色愈加如同鬼魅,心底有点颤抖,看着她一脸梦碎的绝望,他突然不想再去追究之前她对自己的无理。他叹气,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 若她没有这惊人的美貌,没有这般聪慧伶俐的性子,兴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罢?煜康蹙眉,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空白,他知道玥宜那丫头是她的心腹,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此刻要说出的消息有多么残忍。 只是,他必须残忍。 “玥宜并没有入狱。”煜康无法在看着她眼底愈来愈暗的光芒,无法忽视她鬼魅般苍白的脸颊,狠狠的扭转头,背身负手而立,“‘所有闲芙宫的奴婢一律压入牢狱,琼贵嫔贴身丫鬟玥宜押至边境綿江边的军队,贬为官妓,安抚军心。’这便是皇后的原话。” 煜康背影挺直伟岸,闪耀着星辰一样的银光。 可是此刻在靖柒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官妓…… 那两个字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底。 无边无际的绝望连带着崩溃似要将她击倒般冲撞着她的脑海。 那丫头。才那么小啊。怎么会,怎么可以这般惩罚她! 靖柒绝望的向后倒去。若不是有身后的墙壁,她定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上。心里疯了一样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断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痛。她的心似乎被重重石头碾压了一遍又一遍,痛的疯狂。她的手紧紧的握紧,翻起的指甲扎进了早已裸露在外的肉里,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手愈握愈紧。 她的心,早已该冰冻起来的心,此刻痛的抽搐。 靖柒秀气的眉皱的很紧,眼底有空白的茫然,有失措的疯狂,却没有泪水。 靖柒咬住嘴唇,微翘的唇上血迹斑斑,锐利的疼让她忍住想要落下泪珠。 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玥宜娇俏的小脸,娇俏的在午后端着芬芳的点心踏入内殿。她清新的体香就好像是栀子花一样的好闻,她的笑脸有着温暖可爱的模样,她的声音甜糯怡人。 靖柒深吸一口气,抬头不让眼底奔腾的泪水落下。手紧紧的揪住了漆黑美丽的长发,让外在的疼痛迷漫过要将她吞噬的绝望。 玥宜,在闲芙宫等她的玥宜。当她听到皇后的旨意时,当她得知发生的事儿后会不会恨她这个没用的主子?会不会再也不愿见她了?会不会绝望的想要死去…… 第四十章 成婚 身后一片寂静,只有牢房中隐约的滴水声。 腐臭味萦绕鼻尖,康王默默地转身,看见了一双绝望的黑眸。原本妩媚的眼角有着晶亮的泪,就好像珍珠般闪烁着。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什么时候走?”深吸口气,靖柒缓缓开口,颤抖的声音轻柔微弱,好似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微微颤抖的肩膀看上去是那么的惹人疼惜,“亦或是,已经离开了?” “她还没有走。”康王回答。他心底有着莫名的庆幸,似乎是为自己这个答案而感到欣慰,终于不再是另她绝望的残忍。他默默,从腰间拿出了一支精致的钗—— 淡淡的粉色,上好的珍珠镶嵌在钗上,就好似婴儿娇嫩粉红的脸颊,银色的钗闪耀着迷人的光辉,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牢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昨儿去牢中看了她,她将这个交给我,让我务必交还给你,并告诉你,不论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怨你。”康王的声音竟也有了丝波动。在充满臭气的牢中,那个丫头就好像是一朵净白的栀子花,狼狈的衣衫,凌乱的鬓发,却丝毫掩饰不了她清新可爱的气质,她见他的到来,并没有过多的惊喜,也没有悲戚的求救,只是从贴身的小衣内取出了一对珍珠钗。可爱的冲他笑,告诉他一定要去找到她家小姐并将其中一只钗交予她,“她还说,这支钗便是她,生死亦相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玥宜……”靖柒接过那只钗,轻轻的握在了掌心。 泪水,终还是落下。 一滴一滴,落在了那粉色的珍珠上。 那珠子在泪水的衬托下,越发可爱晶莹。 泪光模糊了一片,她小巧的脸上布满了悲伤地泪痕。 好似永远流不尽般的泪珠,不停的滚落。 她的玥宜,被她连累的玥宜,即便走到了这般境地,也依然想着安慰自己。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不想让自己在做出什么啥事,所以托康王这般告诉自己,她怎会不知,怎可不知? 康王眸子有些颤动,看着她落泪,看着她轻柔的抚摸着那精致的钗,心里有淡淡的叹息,更多的却是笃定的笑意,“难为她在那样的情形下还惦记着你,真是个衷心的丫头。连我都想去帮一帮她了。” 闻见他的话,靖柒猛地抬头。 “你愿意帮她吗?”她的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透过星芒般的泪珠,亮的惊人。 “你知道,我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他冷笑的瞅她。 一句话瞬间浇熄了靖柒心头燃起的小小希望,她复又低头,妩媚一笑。 是啊,不论他做什么都必须以利第一。她第一次遇见他他便说过了,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利益。一旦利益消失,他就不再会去帮助她,甚至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多余。 既然。他是这样一个冷酷的人。 那么…… “你今日来,便只是告诉我一个‘没有利益’的消息吗?”她忽然抬头,妩媚的挑眉。聪明如她,认真的掂量今日发生的一切,便能顺着他的性子找到答案。 康王只是淡淡的一笑,扬眉说:“我好心而已。” “是吗?”靖柒笃定的把玩着手中的发丝,“我不相信。” “你已经在天牢,而那丫头也在皇后的人严密的监视下,我是不可能涉险帮你们的。”康王灰色的眸子在黑暗的掩映下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动,他看着靖柒依旧淡淡的依着墙壁把玩着发丝,扬起嘴角。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样的聪明也许就是她处境的真正原因。 “那,现下已告知了我,你便离开吧。”靖柒抬头微微一笑,转身坐在稻草上,不再看他。 牢门前默默地安静。 不一会儿,听见了转身离开的声音。 步伐缓慢而有节奏的。似乎是在等待她的挽留。 嘴角微微扬起,她斜眼看向那有些远去的银色背影停住。 一句话稳稳落入她的耳畔。 笑意弥漫上了她的眼梢。 ………… …… 牢内寒冷潮湿。 她身上有股异样的暖流在她身上乱窜,可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快要绷断了她每一根神经。 若不是有那句话,恐怕她早已倒下了。 靖柒默默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任意那由地面扬起的冷冲撞着她体内所有的角落。 她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宁川的脸。 那么近,却无法伸手触摸。他的眼是那么深邃,让自己愿意一直深陷其中。而在自己恍惚的脑海中,他只是那么静默的看着自己,不出声不走进,只是看着自己。她早已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到那张熟悉而怀念的脸。 “宁川……”她呢喃着那令她锥心的名字。 空荡的牢房中一遍遍的回响。 ………… 十月初一。 黄道吉日。 斐王府的门口挂上了红彤彤的喜字灯笼。 红色的绸缎装点着那原本威严的牌匾,显得增添了几分喜悦的气息。 王府的门口早有重兵把守着,一身红色喜袍的斐王站在门口,面如白玉,气质温润,在红色喜袍的承托下显得笑意盈盈,更多了几分亲切与随和。 今日便是他与靖不悔的大喜之日。 胸前的红色仿佛是宣告全世界,他将娶得温婉贤淑的王妃,他将更靠近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一步。他温和的笑着,看向人潮的尽头。等着那红色的轿子跃入他的眼帘,他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喜悦,众人都以为是娶亲的欢欣,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意的只有那一方金黄的宝座。至于嫁给他的是何人,他都不甚放在心上。 左不过是女人,谁都一样。 每当夜晚他合眼,那双妩媚的眼眸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便这样告诉自己。 忽然街道的尽头一阵骚动。 一抹大红色缓缓地映入了他的眼底。 喜悦高昂的喜乐慢慢的愈来愈近,他跨下一格台阶,似是着急似是紧张的握紧手,直到那一抹红色的轿在他面前落下,他才发现自己手中早已粘腻的起了汗意。 第四十一章 节外生枝 高贵精致的雕牡丹红木床榻上,坐着一身喜服的不悔。 丹凤目被描绘的多情而妩媚,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淡褐色的眼眸。耳垂上带着一对明珠耳坠,使她原本就洁白小巧的耳垂好似雏菊般可爱。双颊飞上了桃色的胭脂,红色的喜服映照的她的脸更加娇俏可人。 此刻不悔的美丽,竟然可以与平日里的靖柒比一比。 红色的喜服有着振翅欲飞的凤凰,象征着她矜贵的身份。不悔缓缓地伸手在那金色的凤凰上划过,金线特有的粗糙的质地仿佛是在提醒她告诉她―― 她靖不悔的将来,再也不属于自己的心了。 她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好克制住喉咙里强忍的哽咽。为了娘的将来,为了靖府的未来,她被“卖”到了斐王府,成为他斐王的第一个王妃。虽然身份显贵,却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结果。 她的将来,本以为会是在那片开满梨花的地方。 那年的梨花醉香一片,沁人心脾。 可惜,她再也没有资格,再也没有可能去看一看,闻一闻了。 不悔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香囊,清雅的蓝色底子,绣着朵朵洁白娇小的梨花。 隐约的梨花香弥漫开来,甜而清新的,煞是好闻。 她将那香囊缓缓举起,将脸贴在那香囊上一遍遍的摩挲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哥……你可知道,这丝丝的甜此刻在不悔的心里是何等的苦?她咬住唇,深深的闭眼,心里痛成一片。 这里面每一片花瓣都是她与哥哥一起摘取晒干的,是他们携手共同放进去的。 那日,那年……终是复不再见了。 有泪,缓缓滑落她的侧脸。 她明白,他们是兄妹,若在一起便是为家门抹黑。况且至始至终哥哥心里对自己只有愧疚,只有怜惜,没有爱。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他一心牵挂的,只有靖柒。她清雅,她满腹才情,她柔弱可人,她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又似**的凤凰让人无法抗拒。她明白的,她根本没有可能赢。 不悔抬眸,深深凝住手中的香囊,忽然听到了门口有细碎的步伐声。 许是王爷回房了罢?她干净擦净泪痕,将香囊藏在了衣襟里,换上笑颜等待着脚步的靠近。 “嘭”的一声,门猛地被推开了。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贴身丫头梅香的声音急促而紧张的。 不悔皱眉,掀开了红盖头,“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样子。” “前面……前面……康王前来与王爷道贺,话还没说上两句,王爷便一副吃惊的摸样拉住了王爷身后婢女的手,两人拉拉扯扯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梅香勾着脑袋,额头上都是汗水,心里一阵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快说!”不悔猛地一拍桌子,怒目瞪道。 梅香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再次伏低身子,“然后那婢女便昏倒了,王爷一把抱起了那婢女向竹园跑了去。” 不悔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突然冒出了这茬事儿?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与一个婢女发生什么关系?她美丽的丹凤目充斥着疑惑与淡淡的怒意。 “梅香,服侍我更衣,然后我们去竹园看看。”她一把扯下绣着金凤的红盖头,冷脸道。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来与自己这个皇帝钦点的儿媳妇抢男人! ………… 竹园。 满目的青翠竹子,有风轻轻吹来就带过一阵沙沙声,好似是谁在低语。 不悔在梅香的搀扶下慢慢的踏进了这个她从未涉足的地方。 身前的小内监提着灯笼照亮了周围。蜿蜒的小路寂静而清幽,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座精巧的府邸。里面灯火通明,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悔蹙眉,示意内监推开门进去。 “娘娘请留步。”一个声音自门边响起,不悔唬了一跳,猛地转首,在隐约的烛光下看到阿成的脸,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出言怪罪,只见阿成淡淡一笑,恭敬的作揖说道:“王爷吩咐除了太医,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屋子半步。娘娘请回吧。” “我现在已是王妃,王爷的府邸便是我的府邸,何来不许进之说?”她扬眉不屑的说。 “若娘娘不会医术,便回房里等王爷罢。”阿成躬身礼貌的说道,身子却在不知不觉间挡在了门的前边。 “放肆!你区区一个下人,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不悔大斥,松开梅香的手,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口的阿成,“给我滚开!”刚想推开门,门却先开了。 温润如玉的脸颊此刻一片冷色,在月光的掩映下显得严肃而不可亲,“何事吵吵闹闹?” “王爷……”不悔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嘟嘴去扯他宽大的白色衣袖,“不悔听说康王出了什么事儿才特意来看看,没什么事儿罢?”一边说一边将头往煜斐身后探去,想看看那让王爷大动干戈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哥无事。”煜康淡淡笑了笑,“你且回房罢。我今日就在这住下了,你不必等我了。”他伸手扯了扯不悔的衣领,“梅香,回去给你主子多加件衣裳,穿的还是这样少。” 句句温柔关怀一如往昔,可是他眼底闪躲的神色却无法逃过不悔精明的眼睛。她看得懂的,每当她痴缠的问哥哥心里有没有她时,得到的就是这样闪躲的眼神和淡淡的笑意。 不悔咬牙,既然嫁了进来,既然已经放弃了过去所有的羁绊,那她就不该再任人鱼肉,过去自己爱的名不正言不顺,那如今呢?今日是她与他的大喜之日,此刻应是他与她的洞房之时,凭什么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 她,靖不悔,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 是唯一可以占有斐王的女人! 想着,她可爱的笑了笑,“今儿康王来不悔还未见过他,此刻也正好拜会一下。”说着不等煜斐同意便推门而入。 房内有着淡淡的竹香味,即刻入目的是一面白玉做的屏风,上面用翡翠镶嵌了一片栩栩如生的竹林,雅致无比。十月的天有丝丝凉意,可是此刻不悔却感到有春日般的温暖气息,转眸一看竟发现了两个雕花碳盆放在一边,上好的银碳静静的吐着温暖的气息。 “不悔!”煜斐拉住想要绕过屏风的不悔,皱眉道,“大哥在休息,不可肆意打扰。” “不,王爷,”她笑意盈盈的挣脱他拉着的手,“怎么说我都是这府内的女主人,客人无故病倒,我看看也是应当的。不然传到父皇耳朵里便是我不够贤良呢。”她可爱的冲煜斐眨眨眼,绕过了那精致的屏风。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木床。床帘放下,朦朦胧胧间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绸缎般铺在枕头上。 第四十二章 真心假意 由着雪白的床帘遮着,看不真切,只是能隐约辨出是个女子的模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悔心里一震,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看到哥哥与靖柒暧昧的情景浮上了心头,一阵心悸,皱眉就想掀开那轻柔的帘纱。 “原不知弟妹对本王如此关心,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一个淡淡的声音自床沿的一边响起,好似冬天落下的细小雨滴落在耳畔,瞬间一股凉意冒了出来。不悔忙收回手,转头尴尬的福身:“大哥安好。” 只见煜康一脸阴郁,负手站在一边。两只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不悔。 屋内忽然一阵沉默。空气仿佛被凝结了一般沉闷,不悔不安的撇了眼床上的人,现下大哥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那床上那个必定就是别人了。到底还有谁能让王爷如此紧张。 “大哥,不悔并非有意冒犯,请不要怪罪于她。”煜斐亲昵的将不悔搂紧了怀里,温和的冲不悔笑了笑,一脸歉意的向煜康说道。 房内灯火通明,有暖盆散发着怡人的热气。可是气氛却异样诡异。 煜康只是笑笑并未答话,转头看向那朦胧的人影。 即便这样病着,也还是可以从那绞纱中隐约辨出她曼妙的身材,一头长发就好像此刻漆黑的天幕,无一丝殊色。煜康走进一步,眼里的灰暗色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片洁净。她的脸色惨白,双颊却烧的通红,就好像是晚霞时天边最绚丽的那片绮云,嘴唇干裂的起了皮,上面有很多咬痕结了痂,有些可怖,却让人的心微微的疼了起来。 梦中,她依旧轻轻蹙眉,嘴里时常低语呢喃,好似有很多很多放不下的事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不要……”忽然床上的人儿提高了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她疯狂的摇着头,泪水顺着眼角疯狂的流下,“不,求求你不要……” 仿佛孩子一般无措害怕,她哭的嘶声力竭。好像被人抢走了心爱的东西,她的手在空中疯狂的乱抓。 她绝望悲哀的哭声让房内所有的人心都软了下来。 一边的丫头都纷纷皱起了眉头。屋内霎时间被一股泪意笼罩。 煜康微微掀开了绞纱,看见了那双原本纤细美丽的手此刻伤口密布,有几片指甲脱落,露出了红红的肉,偶尔撞到或者抓到床沿,原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冒出新的血丝。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不要害怕。”煜斐猛地走到床边,抢在煜康的面前稳稳的拉住了她伤痕累累的手,眉早就皱成了一团,声音里的焦急与心疼毫不掩饰的落入了不悔的耳里。 不悔倒吸一口气,腿一阵虚浮,向后倒去。 “娘娘!”梅香忙伸手扶住,另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抚顺气,看着不悔煞白的脸色她也担心起来。 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就好像是…… 不悔只是怔怔的看着煜斐的背影,嘴微微张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刚刚的声音,刚刚床上那女子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梦魇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早就被皇后打入了牢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的喜宴之上,怎么可以?! 不悔的眼前迷蒙一片,脑海中嗡嗡乱响。一时间她失去了声音失去了神志,只是愣愣的看着床榻的那边,脸上的绝望仿佛是在等着死刑的审判。 煜斐轻柔的握住了那人的手,温和的将手心一遍遍摩挲着她娇嫩的脸颊。床上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沉沉的睡去。煜斐微笑着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轻轻的凝视她。 她,还是那样的美。 那年在元宵灯会瞧见她的第一眼只是简单的惊艳。 之后去烟雨阁看她,她眼中的光芒眼中的神情再一次抓紧了自己。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心里不能有别的感情,不然将会动摇自己的将来。 所以他让她进宫让她成为他父皇的妃子,他想凭借她的美貌踏上龙椅。 可是,当他得知她伤了父皇并被打入了天牢时,什么前途什么皇位都瞬间化成了虚无。 当大哥轻笑着带着她来到自己的面前,当自己看到她那张悲伤憔悴的脸,当她遍布伤口的手轻轻将贺礼递上 那一刻,他只想静静的守着她。 他不知道,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得知她侍寝心里那片灰暗是一种叫心疼的东西。他不知道,当他回忆起那日她唤自己宁川的时候,心里那片酸涩是一种叫吃醋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当大哥告诉他她并未真正侍寝时心底的那抹灿烂是喜悦,是轻松,是能与她携手的希翼。 烛光微微晃动,让她的脸有了些温润的血色。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煜斐拨开落在她颈窝的发丝,温柔的笑。 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疯狂脑海中的紧张才彻底让自己放开了防线。 罢了吧,就这般任性一次好了。 人生,若能有一次疯狂与不顾,他将全部给予眼前这个女子。 而且,永不后悔。 站在一边的煜康略勾嘴角,笃定的笑意在阴影下显得有些诡异。他的眼笼在黑暗里,看不清里面的神色。银色的衣袍淡淡的光芒就好似在宣告自己的成功,他看了眼床上柔情似水的煜斐,转身向门口走去。 “娘娘,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回去歇息罢。明日还要进宫请安呢。”梅香轻声道,担忧的看着不悔眼里的空洞与苍白的面容。也是,今日本是他们的大喜之日,谁能料到喜宴莫名的散了场,新郎官跑到别人的床边温言软语,撂下新娘子独守空房啊?想着梅香就心里一阵酸涩,虽然她家小姐从小娇纵了些,但是人依旧是善良的,怎么可以这般被人欺负呢?况且,那床上的声音分明就是…… 不悔愣愣的转头看了眼神情灰暗的梅香,,半晌才反应了来,“王爷……我们还是回房罢。这里交与太医照顾就好了。”她至始至终不敢踏上前一步,她在害怕。 她怕看到那张日日夜夜纠缠她如噩梦般的俏脸。 她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怕她的将来又要毁在了那个女人的手里。 床前依旧默默,那红色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动摇,还是保持着方才微微欠身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王爷……”梅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不悔的手上前一步,福了福,“今日是您与娘娘的大喜之日,方才的喜宴已经不欢而散,此刻若是您再丢下娘娘独守空房,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是不好。”声音微冷,将尚在梦中的煜斐拉了回来。 他皱眉,是啊,今儿实是不像样子了。煜斐叹了口气,转头向不悔歉意的笑着,“是了,那这就回房去了罢。” 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将要离开,忙伸手抓住了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掌,力气不是很大,但是带着不愿它离开的倔强。掌心细腻的肌肤带着伤口的粗糙,深深的扎痛了煜斐的心,他复又坐下,反手抚摸着她纤细的手背,“乖,不怕,我不走。乖,别抓的那么紧,伤口会疼的。” 温柔的哄着,床上的人儿才静静的放松了皱紧的眉,一脸香甜的睡去。 梅香看着依旧坐在床边的王爷,气的直跺脚。该死的狐媚女人,定是再装矫情!“娘娘……”她转头看了看一脸煞白的不悔,急忙扶住她,“娘娘您别气了,王爷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不下去了。 “呵呵,新婚的第一天,我便被扔下了,便被夺了宠,对不对?”轻不可闻的话,从不悔的嘴里淡淡的吐出,眼底的绝望和悲哀让她一瞬间显得分外惹人怜爱。 “王爷,你可知,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她扬起嘴角,迸出一朵带着悲伤的笑容,轻轻地走上前,缓缓的跪下了,“若您不回房,改明儿皇上皇后得知便会怪罪您,说不定还会责怪康王带来的这丫头,王爷……”为了让男人跟自己圆房,她竟然下跪了,她该是多么下贱啊?不悔苍然的想,嘴角的笑意就好像易碎的玻璃,倔强而脆弱。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再让她的男人转头到别的女人的怀抱,不能让自己像娘一样活在人下。 第四十三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地上虽然铺上了绵软的地毯,但是不悔却感觉自己跪在了冰石之上。 她用力的咬住嘴唇,好克制下脸上奔腾的怒意。眼中泪意晶莹。嘴角盛开的,是悲哀的笑容。直直的瞅着那依旧不语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跪行到煜斐身边,“王爷……求求你以大局为重。若您当真喜爱这姑娘,就不要再这儿待下去了。康公公可是到现在都没有走呐!” 最后那句话仿佛是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煜斐的心口。 背一下子僵住了,他似是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忙扶起不悔,“傻瓜,何苦跪在地上?” “不悔只顾着为王爷您想了,哪儿还顾及自己啊?”不悔嘟嘟嘴,嘴唇被咬的红肿饱满,仿佛珊瑚珠子般诱人。委屈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俨然一副梨花带雨的情状。 煜斐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吻了吻那湿漉漉的泪痕,“都是我不好,惹得爱妃哭的眼睛都红了。”温柔的将阿成递来的披风披在了不悔的肩头,仔细体贴的替她系好,“这便回房去吧。这儿让太医照看着便是了。” “那姑娘……”眼中阴狠的光芒一闪而过,不悔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扯了扯煜斐的袖子,“方才那姑娘睡的极不安稳,还是让康王带回府内照顾吧。” “这……”煜斐皱眉,撇了眼床上那朦胧的人儿,心头一阵不舍,拒绝的话刚想吐出,便被门外的争吵声打断了。 “让咱家进去!” “王爷嘱咐过除了太医谁都不能……诶!公公您别为难奴才了!” “给咱家滚一边去,别脏了路!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碰!”的一声,门被用力的推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个身穿暗红锦服的人走了进来,眼睛略小,闪着精明而锐利的光,脸上有着不少的皱纹,却并没有为他添上几分慈祥,反而看上去严肃而冷峻。他抿着嘴,似极生气的样子,踱步到煜斐的面前,哼的一笑,“咱家见过王爷。”说罢并未行礼,且未自称奴才,带着自矜与骄傲,一脸冷笑的看着别处。 “康公公。”煜斐不介意的温柔笑着,搂着一边的不悔,刻意用两人的身子挡住了身后那张大床。 “干爷爷您怎么跑了来?”不悔惊喜的喊出声,斜眼瞄了下表面波澜不惊的煜康,嘴角的笑意微微冷了几分,不论他掩饰的再好,他身上的僵硬自己是察觉无疑的。“梅香,快,泡杯龙井来,记得要用露水泡。”掩饰下神色,不悔亲昵的走到康公公的身边。 “诶,不用了。”康公公拦住了正要走开的梅香,叹口气,摸摸不悔的头顶,声音里带着老人家对儿孙的心疼,“爷爷若再不来,你恐怕都要被欺负的连骨头都不剩咯。” “干爷爷……”不悔瞪大了眼睛,眼眶略略的有些红了,她咬了咬嘴唇,扭头看了看笑意有些挂不住的煜斐,复又笑了笑,“您说什么呐,今儿是不悔的大喜之日啊。” “哼,大喜之日新郎与其他女子同处一室,把新娘撂在一边?大喜之日新郎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其他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荒唐至极!”康公公至始至终都只是看着不悔,脸上的愤怒和厌恶却毫不掩饰。 “干爷爷……”不悔心里有些挣扎。她很想好好的跟干爷爷告一状,让干爷爷在皇上耳边好好的“赞颂”一下她的丈夫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过……她这么做并没好处。除了会将她与煜斐的关系越闹愈僵之外……不悔瞥了眼煜斐身后的白色床帘,恨恨的咬牙,说不定那女人会趁机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干爷爷,您放心吧。我跟王爷好着呢,咱们正准备回房去呢。” “是这样吗?”康公公转头,一脸的阴郁,眼睛里闪着精明的锐光,似是不信的问道。 煜斐笑了笑,点头道:“是。” “那你身后的床上躺的是谁?”冷冷的一句话,带着冰棱般的笑意,穿透了煜斐的心脏。他的脸有些苍白,温柔的笑意被尴尬取代,该怎么回答才好?靖柒本该是在牢狱中的人,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的床榻上,岂不是罪加一等吗? 不悔也有些尴尬,她看到康公公阴郁到几乎滴得出水的脸,感觉到他快要暴怒的情绪,心里有些乱了,若是在今日把事情闹大,对煜斐对自己都没有好处。想着她眼珠子一转,甜甜的撒娇道:“那个呀,那是康王的小丫鬟,康王可疼的紧呐,方才晕倒的时候康王吓得脸都白了,还是咱们王爷反应快,一把抱起了那丫头便跑了来。” “康王?”康公公皱眉看着不悔,一双严肃的眼睛深深的看进不悔的黑眸,洞悉一切的样子让不悔有些胆怯,只是为了自己,她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寒意,娇嗔一句:‘难道您还不信不悔吗?再说了,若是真的有狐狸精我能那么冷静吗?肯定是哭着喊着来找干爷爷您为我主持公道啦。“ 康公公依旧默默。只是淡淡的看着不悔。 房内的暖盆烧的有些差不多了,加上大开的房门,屋内早就被冷冷的风占据了。 带着竹子清洌的气息,让人觉得透心的凉意。 烛火有些暗了下来,使这竹园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起来。 不悔努力的撑着脸上的平静,心里早已乱成了一片。暗自跺脚,该死的康王,紧要关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煜斐笑着走上前一步,面色如玉般温柔,月白色的锦袍在烛光下好似有着珍珠的光华,抱拳道:“康公公,虽然您是宫中的人儿,可却也是不悔的干爷爷,那在本王心里也便把您当成长辈看待。今日本王便再您面前对不悔立誓,”他顿了顿,淡淡略过康公公一脸不屑的冷哼,眼里盛着仿佛大海般汹涌般的柔情,睨着不悔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简单的八个字将不悔心里所有的委屈化为了乌有,她红了鼻尖,可爱的吸吸鼻子,伸手拉住煜斐的手,一脸感动的埋进了他温暖的胸怀。康公公看着眼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也便罢了,“真是这般便罢了,我只一句,你若欺负了不悔,我康奎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看了眼一脸幸福的不悔,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屋内似乎更冷了些,有烛火慢慢的燃尽了,摇晃了几下便灭了下去。 暖盆只是闪烁着零星的炭火,也渐渐的被冷气所包容。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四个字像是一首诗歌萦绕在那雪白床帘的顶端,一遍一遍荡漾进床上人儿的心底。 她依稀记得,那四个字是他托付贴身小厮捎给还在闲芙宫的她。 她依稀记得,那四个字美好的画卷在她的眼里浮现了一遍又一遍。 她依稀记得,那四个字苍劲有力,又带着他特有的温润笔锋,就好像他掌心的疤痕,温柔而坚毅。 她依稀记得,那四个字给了她力量,给了她希望,给了她离了宁川后再次活下去的勇气,却又再之后成了嘲笑自己的笑柄,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个温润如玉般的人儿,在意的只不过是那一方金黄的座椅而已! 蹙眉,一双美目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雕花床顶有些摇晃,有些模糊。她的头疼得厉害,潜意识里轻柔的唤道―― “煜斐……” 第四十四章 别来无恙 眼中还有恍惚的朦胧。 脑海中还是空白的疼痛。 “煜斐……”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靖柒呢喃出声。 轻柔的好像情人的吻,在此刻郎情妾意的屋子里听得分外刺耳。 “柒……”煜斐看见康公公不悦的回头硬生生的压下嘴边惊喜的温柔,只是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那朦胧的床帘。 那声音慵懒而娇媚。 又好像潺潺的溪水,灵动而温和。 康公公撇眉,这个声音,怎么有些熟悉的样子?他转头看见一脸喜悦的煜斐,也看见了苍白如纸的不悔。心里的怒气慢慢窜上了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里的不满丝毫不掩饰。 “干爷爷……”不悔勉强的笑。 那个声音,不可能有比她再熟悉的人了! 是她,是靖柒! 不悔脚下有些绵软,可是依旧强撑着笑意,她倚在煜斐略有些僵硬的怀里,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感觉到煜斐的拥抱越来越冷,渐渐放松的臂弯,让她霎时间失了神。 屋内有些暗。 银白的月光下,那白色的床帘有着柔和的光芒。 就好像梦一样。 一头黑发轻轻落在她的肩头,精致的脸被橘色的烛光映照的分外可人,破裂的嘴唇看上去是那么惹人心怜,由于这些日子的折磨,她清瘦的仿佛就像春日里的柳条儿。 靖柒皱着眉。 眼睛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房内的光亮。微微的眯着,眼底有淡淡的雾气,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额角突突的疼得厉害,她伸手想要柔柔,却感觉一阵锥心的疼痛直直的扎入了心脏。 “嘶……”她抽气。 尖锐的痛意让她脑海里的白雾缓缓散去。眼底有泪意的晶莹。 此刻的她依旧茫然,没有妖娆的保护,脆弱的就好似孩子般可怜。 煜斐听到她的抽气声,下意识的推开了不悔,一把掀开了帘子,握住了她的手指,“别乱动,你这手指已经这样了,太医嘱咐了要好好养着。你可别再碰伤了。”心疼的话语就好像春日的微风,轻轻的吹散了靖柒眼底的雾气。 屋内静静的。 烛光依旧闪烁。 有丫头进门换过新的烛台,放入温暖的新暖盆。 在略微明亮的光芒下,靖柒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脸被笼罩子在橘色的烛光中,显得更加柔和。眼底是深褐色,泰迪熊一样的温柔神色。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心疼的模样让靖柒的心一阵阵的摇晃。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 掌心那道粗糙,就好像一根针,缓缓地刺入她的脑海。 那年。 那天。 那个人。 也是这般紧张自己的一丝一毫。 梦一样的光芒炸开在她的心头。 ………… …… “哎呀!痛死了!”女子的惊呼声。 温暖的阳光下,一片火红的玫瑰花丛开的灼人眼球。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花丛中,极长的头发用红色缎带束起,露出晶莹小巧的耳垂,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子,亮晶晶的黑色眼眸正翻滚着淡淡的泪意,眉毛狠狠地皱起,嘟嘴瞅了眼花丛中最美丽的玫瑰。 指腹传来温热的湿热。 她有些惊讶的侧头。 淡黄色的阳光下,一个高挺的身影就像阿波罗神一样俊美。 鹰一样锐利的眸子此刻正写着不满。 薄薄的嘴唇性感而诱人。 此刻唇瓣间正含着她白葱般的手指。 微微的红霞染上女孩脸颊,大大的眼睛有着醉人的神色。 “又刺伤手指了吧?”男子拿出口袋里必备的创可贴,小心翼翼的贴上,抬眸责怪的看着女孩。 “可恶啊!我明明避开了那根刺了!”女孩气的跺脚,每次都这样!只要她想要摘玫瑰,那些玫瑰就好像跟她有仇似的,不是扎伤她的手指,就是划伤她脸颊!每次都是!真是太不开心了! 男子撇了她一眼,脸上有淡淡的光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眉头依旧皱的紧紧的,叹气道,“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玫瑰的刺有些很小很难发现,你老是用手去摘,不刺伤才怪呢。” 女孩嘟嘴,不语的眨眨眼睛,俏皮的用手指去点那个眉头打下的结。 光滑柔软的手指好像她的亲吻,轻易的化去了他心头稀薄的气恼。 淡淡的笑意与满足。 修长的手指从一边的花架边取下一把剪刀,轻巧的剪下了那朵开的饱满诱人的玫瑰。 火红的花瓣比那醉人的晚霞还要美丽。 深绿色的茎枝让它优雅万分。 女孩子有些欣喜的瞪大眼睛,嘴角孩子气的笑意让男子心里一阵暖,他认真仔细的剃去梗上的倒刺,将花戴在她的耳鬓。 火红的玫瑰,映照的她更加娇媚。 “以后不要再弄伤自己了,笨蛋。”他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宠溺的将女孩搂进怀里。 ………… …… 安静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靖柒失神的瞅着煜斐。 茫然间,她伸出手指。 轻轻的点在他结起的眉头。 亲昵而温婉的笑。 让她美的就好像天上谪仙。 “别皱眉。像个小老头。”她轻轻的说道,嘴角的笑温暖,语气的随意就像妻子与丈夫般极平常淡然。 好看的眉舒展开,煜斐握住她的手指,就好像是天下至宝,轻轻的温柔的,仿佛是怕弄碎水晶般的小心,“好,我不皱眉。你也别乱动了。” 靖柒歪头瞅他,笑意淡淡的,眼底有着透明的笑意。 有风轻轻吹起那白色的帘子。 仿佛夜晚轻柔的挽歌。 两人虽无过分亲近的姿势,可是莫名的让人觉得温馨。 不悔苍白的脸慢慢弥漫上阴狠的冷光,她僵硬的收紧拳头。 肩膀由于愤怒而颤抖着。 她隐忍,她温婉。 却怎么都不敌不过那狐媚的女人一抹笑容来的有用。 她狠狠的盯着床上那个由于苍白而有些透明的人儿,咬牙冷笑。 她倒要看看,她到底还有没有本事夺走自己手中的一切! “啊呀,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不悔掩饰好阴狠的神色,惊讶的走到床前,温柔的解下肩膀上的披肩反手披在了靖柒消瘦的肩头,“现下好些没?” 温柔关怀的语气,不再是过去在靖府骄傲跋扈的靖二小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随和与淡定。靖柒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底不由的一阵寒意,却淡淡的并未应声。 “不悔……”煜斐看着妻子贤淑的样子,心被淡淡的愧疚碾过。他放开靖柒的手指,有些歉意的笑,“不悔,你……” “王爷您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姑娘刚着了风寒,身子又差,还这般让人家坐着与您说话,”不悔娇嗔的看了煜斐一眼,说着便将一边枕头竖起,扶着靖柒靠下,“姑娘别见怪,我家王爷人虽善良随和,可总是男人家,不及我们女儿家细心来着。” 煜斐看着不悔脸上亲切的笑意,不由得放松了心房。 “是啊,还是王妃想的周到。”煜斐点点头,温柔的拍了拍靖柒的手背。 不悔的咬唇,方才一口一个爱妃,此刻便被王妃这个冷漠的称呼所替代了。 真真是让人心寒的啊。 靖柒感觉到不悔手指收紧,有股阴冷的气息渐渐的向她逼近,她猛地抬头。却发现不悔依旧亲切随和的面容,心下不免责怪自己多了心,“谢王妃关心了。” 空气中竹叶的香气。 暖盆中炭火的淡淡暖意。 煜斐看着这两姐妹亲切而略有些疏离的模样,心下有些说不出的黯然。若他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思,若他今日娶的是柒儿而不是不悔…… 他闭眼摇摇头。 不,他不能那么做。 “王爷真是好福气啊,刚娶了不悔这个正王妃,便要纳侧妃了?”低沉的声音冷冷的灌入煜斐的脑海,仿佛是冬日里最冷的那盆冰水,瞬间让他醒了过来。 “康公公……” “干爷爷……” 不悔与煜斐尴尬极了,在烛火的掩映下两人的神色古怪的紧。 “琼贵嫔,别来无恙啊!”康公公阴险的笑着。 眼睛微微的眯起,就好像盯上猎物的狼,恐怖而阴森。 第四十五章 把她留下 靖柒眉毛微挑。 她眼底的神色如同烛光一般飘忽。 白色的帘子被不悔系好,安静的垂在了一边。 正好露出了她略有苍白,却依旧妩媚的脸来。 她不露声色的飞快的看了眼一边的不悔,妩媚的笑了,她慵懒的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扯过一律黑色的发丝拿在手心把玩着,“康公公安好啊。” 康奎眯眼,脸上的皱纹忽的舒展开来,冷冷的笑挂在他的嘴角,他走上前一步,“娘娘可是否极泰来啊,想必那牢狱之饭并不好吃罢?” “托康公公的福,一切都尚好。” 康奎嘁的一笑,走向一边,居高临下的瞅着那微微摇晃的烛光,笑容在那摇摆不定的烛光下显得越发诡异起来,“老奴还不知道进了天牢的人还能安全离开的事儿呢,相比皇后娘娘也很想听听这离奇的事儿。” 靖柒咯咯一笑,好像是水滴叮咚般好听。 竹香一片。 她心底亦是安稳的。 “公公已是宫内的老人儿了,自是知道什么事儿说得,什么事儿说不得。”她静静的放下有些可怖的双手,一张脸淡然的看着康奎的侧影,微笑道。 “娘娘依旧聪慧。”康奎呼的一下,吹灭了那烛。 眼里带着戏虐的笑意。 嘴里说出的却是恭维的话。 老谋深算的他在那深入海,黑如夜的深宫过了大半辈子。能有今日的运筹帷幄,自是全靠自己的狠心与决断,他很少赞赏谁,可是眼前这个娇媚如妖孽的女人却让他不得不小小的佩服一下。 那般的淡定。 那般的安静。 就好像可以任意玩弄人于鼓掌之中的自信。 若她尚在宫中,定会有更加光明的未来罢。 “看来公公对我府的丫头很有兴趣。”阴冷的声音就像猛灌而入的寒风,惊的康奎有些狼狈的回头。 深灰色的日常袍子上有暗龙的勾画,腰间佩带着两块色泽通透的玉佩,冷峻的面孔就好像冬日里的那一轮明月。煜康端着个盘子踱入房内。 有淡淡苦涩的气味。 散发着药草特有的香气。 靖柒微微蹙眉。 暖盆里有炭炸开的响声,却惊不碎此刻房内的安静。 煜斐有些愣愣的。玉色温和的面容有些僵硬有些不信,他看着煜康端碗的模样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们俩,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可是他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大哥这般对待一个人。 夜,带着不知名的虫鸣。 不悔只是默默的站到了一边,黑暗中她偷偷瞅了瞅有些吃惊的煜斐,又看向了康奎的背影。 虽依旧挺拔自矜的样子。但是不悔却明显感觉到康奎的气焰有些低了下来。 “康王爷。”康奎尴尬的干咳,抱手行礼。 不悔大惊。 煜康点点头,将手里的盘子放下,端起碗径直的走过了康奎的身边。 眼神没有丝毫的停留。 就好像是一个不相干的奴才参拜自己一样的平凡。 康奎面子有些挂不住。 狠狠的瞪了那灰色的背影一眼,尴尬笑道:“那么晚了康王还在小婿府中啊?” 煜康顿了顿,转过身。 将手中的碗递给一边的丫鬟,眼里灰色渐生。 “康公公,主次有别。虽然靖不悔是你的干女儿,但是煜斐毕竟是王爷,主仆请你还是不要搞混了去。”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即便在橘色的光芒笼罩下也丝毫不能增添他眼角眉梢的温暖。煜康淡淡的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康奎,哼了一声,便接过一边丫头的碗,对还坐在床边怔怔出身的煜斐道:“二弟,可否让一下?” “嗯?”煜斐有些不明所以的皱眉抬头,看着煜康倨傲的端着碗俯视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大哥。”有些尴尬的搂住不悔,不再言语。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门已被关上。 房内暖意入春,带着竹子的清香和药草的香味。 让人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靖柒有些不明的看着坐下的煜康,看着他将碗端至自己的面前,用汤勺轻轻的舀了一口药汁,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嘴边。 “王爷……”她有些尴尬。 如此亲昵,她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喝药。”康王皱眉,手中的汤勺依旧放在她娇嫩的唇瓣边,脸上虽无表情可是眼底的暗灰色褪尽,此刻清澈见底的不悦一览无遗。 康奎见床上二人亲昵而熟稔,心里冷意四起。 “康王难道真与琼贵嫔旧情未死?”低沉的笑意,就好像戳破了一个人人心中的疑惑。 煜斐与不悔都不自觉的转头看他们。 煜康依旧一勺勺的喂着药。 直到汤汁见底,他才放下碗,拿起一边丫头递来的手帕,替靖柒擦了擦嘴角。 转头。 眼眸生冷。 声音淡漠而冷静。 他皱眉,“什么琼贵嫔?” “难道您觉得这床上躺的,除了当初宠冠后宫的琼贵嫔还会是别人吗?”康公公脸上笑意谦卑,但是声音里却有着寒风一样的锐利。 煜康将碗交与一边的丫头,复答:“据本王所知,那琼贵嫔早已被打入天牢了,且被皇后娘娘严加看管着罢?公公这般说,是在暗指皇后娘娘办事不周还是污蔑本王劫狱带人?” “奴才不敢。”康奎抱拳淡淡道,“只不过刚才那女子便也承认了她是琼贵嫔,王妃与斐王爷也都听见了罢。” 煜斐皱眉不语,不悔淡淡点头。 煜康眼中的阴冷似乎快要吹散屋内那温暖的气息。 “敢问公公,民女合适承认了?”一声轻笑打破了屋内结冰般的气氛。 靖柒轻笑的掩嘴,一双美目嘲讽的看着一脸震惊的康奎,伸出手指轻轻的揉了揉额角,“民女着了风寒,答话有些力不从心,可是公公细想,民女可从未证明承认过自己就是您口中的那个琼贵嫔。” 康奎猛地怔住,细细回想。 “你!”一股被戏耍了的怒意直冲脑海,一个箭步走到床榻前,手指指着靖柒的鼻尖,由着怒意红了眼睛。 一抹笑意掠过她的眼底,靖柒温柔的伸手挡开那粗糙的手指,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躺在一边,“公公何必动气呢?”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煜康瞅了眼靖柒。 苍白的面容由着房内的暖意渐渐有了些血色,脸颊异常的红晕也渐渐淡了点。 她的眸子很美,就好像夏日的星辰,俏皮而明亮。 方才聪慧淡然的样子又让她展现了女人才有的妩媚沉着。 煜康的眸子有些亮亮的,转头戏谑的看着康奎,“公公想管教本王府内的人?” “奴才……不敢。”康奎低头退开一步,脸色掩映在黑暗中。 “时间不早了,我便先回府了。”煜康起身,将靖柒的被褥盖的更严实了些,放下一边的床帘,看着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转头歉意的对煜斐道:“只是……若这丫头这般回府必又会加重风寒,所以尚要麻烦二弟照顾几日了。” “大哥言中。”煜斐搂着不悔温柔的笑。心底有朵小小的喜悦静静绽放。 “抱歉,今日因为我的关系,打扰到你们的喜宴。”他淡笑着看了眼不悔。 不悔飞快掩饰下眼底的不快,可爱的笑着摆手,“怎会呢,大哥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放心将姑娘留下便是了,等她好些了我会遣人通知王爷来接的。” 煜康点头。 走了一步,停顿下来。 “康公公是否也该离开了?”他身上阴冷不郁的气息让康奎有些胆怯。 烛火摇晃。 康奎恭敬低头。 “是,奴才这便走了。”康奎抱手道,侧眸狠狠瞪了眼依旧搂着不悔的煜斐,咬牙退出了房间。 看着康奎带着手下的内监退出了竹园,一行人渐渐小的如同黑点。 他笑了。 似有深意的瞅了眼身后的煜斐和靖柒。 “那,本王便告辞了。” 推开门,竹叶的清香飘入房内。 他在一片月色中离开了。 隔着那朦胧的月白色床帘。 靖柒看着那个灰色的背影,心底好像被什么抓过了一样。 有些疼,有些酸。 第四十六章 苏醒 秋渐渐逼近。 终于在十月末彻底赶走了夏天的小尾巴。 风中带着略有些刺骨的的寒意。 宣告着寒秋的到来。 自从那日喜宴之后,靖柒便开始连日的高烧,整个人就好像烧热的炭火,烫的吓人。嘴唇上的伤口由于高烧的原因又裂了开。 一张小巧的脸苍白如鬼魅。 素来沉稳优雅的煜斐也急的团团转。看着在床榻上越来越消瘦的人,他心就好象被尖利的刀狠狠地捅了一样。 “都这么些天了,她怎么还是这样!你们这些个太医都是吃白饭的吗!”煜斐将手上的茶杯狠狠砸在桌上,皱眉低声质问道。 “王爷恕罪!”年老的项太医抖抖索索的跪下,低头道:“那姑娘原来体质不错,可是不知怎么会被寒气倾成这副样子,再加上那姑娘手指上的伤口一直好不了,才导致了高烧不退。” 煜斐不听还好,一听心里更来气,“啪”的一声将桌上的被子摔在了地上,“混账!上次本王爷也是听你们说竹园太过清冷不利恢复,才将她移至莲阁来,现下理由怎么又变了?我看你们就是在搪塞我!” “微臣不敢!”项太医肩膀抖了抖,匍匐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转转眸子想了想,复又说道:“或者王爷可以请太医院之首年太医来与微臣一起整治……说不定事半功倍……” 年太医? 煜斐皱眉,从红木椅子上起身。 午后的阳光不如夏天的盛了。 却依旧有着未尽的暖意。 他闭眼站在木雕窗边,月白色的衣服衬得他气质出众。 “你先下去吧。” 半晌,他叹口气缓缓说道。 “是。奴才先去给姑娘取药。”项太医如获大赦的欣喜起身,快步退出了莲阁的正殿。 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煜斐眸色深锁的看向窗外一片木莲,心里烦乱的紧。 关上红木窗,走入内殿。 粉色的床帘比原先的厚实了些,是他特意嘱咐丫头换下的。 他看着那张秀气苍白的脸。 由于高烧的缘故,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眉头皱的很紧,嘴边呢喃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该怎么办。柒儿。 他沮丧心疼的拿过一张小矮凳,坐在床首。 现下老天是拿你在惩罚我吗? 煜斐掀开一点床帘,她清新的体香隐约的飘散至他的鼻息间。 “柒儿……”他伸手抚摸她烧的通红的脸颊。 心揪成一团。 ………… 皇宫。 乾承宫。 “皇上!您可醒过来了!”明昭仪泪眼朦胧的娇声唤道。“快传太医!” 身边丫头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空白,只觉得脑后有厚重的东西压着,煞是不舒服。 他在明昭仪搀扶下勉强的坐了起来,靠在一边绵软的垫子上。 “朕,这是怎么了?” 记忆有些模糊。 但是他似乎记得些什么。 冰凉的雨丝。 愤怒恐惧的眼神,蜂涌的欲望。 之后便是黑暗一样的疼痛,将他所有的意识吞没。 “皇上您还说呢,那日您指了琼贵嫔侍寝,并吩咐所有奴才出去不用伺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随后康公公就听见了殿内的争吵声,可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房内却没了声音。康公公唤了几声也不见里头有人应声。唯恐是有刺客便破门而入了,”说到这明昭仪抽泣起来,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一进门便看见了您一头是血的倒在床上。皇上啊,您知不知道臣妾当时可吓坏了,若您有个不好,臣妾……臣妾……”话没说完,她满脸是泪的一头扑进皇帝的怀里,哭的让人心碎。 “好了好了,朕这不是好好的么?”皇帝安抚的拍了拍明昭仪的肩膀,将她推开了去。 殿内充斥着药的苦味,他不禁皱眉。“让宫女把窗子打开了去。” “可是太医说您身子不好,不能见风的。” “朕让你去就去。”皇帝眼睛一横,有些冷意。 明昭仪咬牙点头,亲自走到一边的龙纹大窗前用力推开。 霎那间,阳光盛满了整个寝殿。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金灿灿的光芒出了神。 “皇上。”明昭仪乖巧的拿起一边的外衫披在他的肩头,亲昵的坐在床边。看着太医急匆匆奔进把脉。宣告皇帝龙体安泰之后,她笑的甜美而宽慰,“皇上您可知您一病便是三十九日,皇后娘娘天天领着惠妃在宁寿殿给您祈福呢。只有臣妾无用,只会在您榻前哭哭啼啼的。”说罢便委屈的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有斑驳的阳光撒到她的身上。 柔和了她侧脸的线条。 一身雾紫色的轻纱软衣衬得她从未有过的温婉清丽。 乍一看去,竟有了些赫兰沁儿的影子。 他有些恍惚的抚摸上她乌黑的盘发。满手的冰凉珠翠惊醒了梦一样的幻影。 “瞧你眼下的乌青,定是几日都未好好安睡了罢。”皇帝讪讪的放下手,抓过她保养的甚好的小手拍了拍。 明昭仪笑了笑,精心绘好的眉眼带着淡淡的憔悴,“没有,臣妾一切都好。”说罢,人一阵摇晃,忙抽出手按住额角揉了揉,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臣妾失仪。皇上恕罪。” “爱妃何罪之有?”皇帝搂住明昭仪,将她揽至自己的胸口,闻到她身上弥漫的花香,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鼻息渐渐加重,愈加搂紧了她。 “皇上……”明昭仪娇滴滴的动了动,露出了雪白的肩头。 她的锁骨极美。 加上原本就雪白的肌肤。 诱人的就好似粉白的花瓣。 内殿安静如斯。 龙榻上帐暖情深。 ………… 落日西斜,阳光渐逝。 明昭仪依旧在龙榻上睡着。 晶莹的脸带着微微的红,仿佛孩子一样可爱。 皇帝斜靠在一边,静静的出神。 一边放着一个大大的暖炉,洋溢的热气带着清新的香气,牵扯着他所有的回忆。 那香气。是沁儿最喜欢的。 清新,带着一丝苦涩。 皇帝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裙福略过地毯的沙沙声,他睁眼便看见皇后带着惠妃惊喜的跪拜在他的面前。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 “起身罢。”他点点头打断道。 “皇上您醒了。太医可来瞧过?”皇后站起身来,欢欣的模样让她原本憔悴的面容有了丝红润。 皇帝嘁的笑了笑,侧身看着皇后。“若皇后真那么关心朕为何不陪在榻前?整日祈福还不如都照顾朕来的实际些罢。” 惠妃刚想辩驳,便被皇后不露声色的按住了手。 眉眼歉意的笑着,皇后福了福,应到:“是臣妾的失责,皇上恕罪。” 皇帝面无表情的瞅着皇后,如今她也老了。 想当初她是自己头一个妃子,美貌并不在沁儿之下。 而现在,皱纹也略有些明显了起来。 他皱眉,不愿再看下去,转头挥挥手,“罢了罢了。” 许是动静有些大了,明昭仪嘟了嘟嘴,迷蒙的起身。 身上只穿了件贴身的小衣,雪白的肩头带着几朵红梅,胸前的扣子解开了几个,若影若现的风情让人一阵脸红。 她揉了揉眼睛,茫然的靠在皇上的肩头,迷糊道:“皇上,怎么了?” 一阵抽气声,皇后与惠妃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这等情状让她们脑海中霎那间空白,脸上燥热一片。 “明昭仪?!”皇后失声叫道,“你怎么会……” 声音不大,却带着震惊的凉意,就好像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浇上一盆冰水,明昭仪忽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衣衫端正的两人,再看看自己令人遐想的样子,不觉脸红成一片,“啊呀,皇后娘娘,惠妃姐姐。” 她忙将被褥拉至肩头,遮挡身子,脸上羞涩而懊悔,贝齿扣着嫩红的唇,委屈的瞅了瞅一边淡定的皇帝。 但是,精敏如惠妃。 她并未错过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第四十七章 几多欢乐几多愁 “昭仪妹妹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些日子我跟皇后还想怎么都没见着事事不落的昭仪妹妹呢,原是在这儿伴君左右啊。”惠妃淡淡的笑道,话中讥讽之意让明昭仪一阵不快。 皇后沉稳的笑了笑,掩饰下眼中厌恶的神色,笑容慈祥而亲切的,“还是昭仪懂事,若不是你,皇上这儿还没人照顾呢。前几日听你宫里的宫女儿说你感染了风寒,现下好些了吗?” “谢娘娘关心,臣妾好些了。”明昭仪脸上有不自然的痕迹,惠妃冷冷的瞥过她微红的脸颊,咯的笑了声:“前几日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曾见你,现下倒是精神的很。可见是皇上福泽庇佑啊。” 屋内弥漫的清香此刻有些让人烦闷。 绵软的地毯上夹杂着金线。 晃眼望去有细微的光芒。 皇帝看着那光芒有些失神,并不做声。 明昭仪咬牙,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皇帝心下一横,忙爬下床,仅穿着件小衣便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前几日真的是感染了风寒,并不是故意推脱不去请安的!” 有夜间的秋风吹在她的身上,肩膀抖抖索索的颤着,脸上惊吓的一片雪白,方才的绯红全然不见了颜色,她曼妙的身姿在贴身小衣的包裹下显得更是玲珑诱人。 惠妃白了她一眼,“妹妹总是嘴甜的那个,为了照顾皇上而抱病前来么,皇后怎会责怪你呢?” 明昭仪刚想争辩,便看到皇帝从床上起了来。 他缓缓的坐起,明黄色的寝衣有些疏远的威严。 掀开被子,将身上的外衣取下,披在了明昭仪的肩上。 “朕方才好了点你们就在这儿吵得人头疼,没事又指着雪雁说什么话呢!”仿佛寒风一样冰冷的语气,震得惠妃脸也僵硬了,“皇上恕罪。”她忙屈膝跪倒。 “你起来吧。”皇帝不理会她,扶起地上瑟瑟发抖的明昭仪。 一边的窗外天幕漆黑。 漫天的星子煞是明亮。 皇帝叹口气,那星子是那么眼熟。 就好像那丫头闪烁的眼睛。 他转身,眼神冷漠的划过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惠妃,转而问皇后:“她人呢?” 皇后微微一愣。 眼睛有些迷茫的光。 屋内清雅味苦的气息慢慢萦绕。 明晃晃的床帘上挂着一块白玉雕的玉兰花。 她皱了皱眉头,“琼贵嫔已打入了天牢,由于事出突然,所以臣妾并未着急处置。等待皇上的发落。” “唔……”皇上微微点点头,转身坐回到床上。 明昭仪乖巧的将一边桌上龙井端至他面前,柔声说:“皇上请用茶,这是方才臣妾就让宫女准备好的,用了竹叶上的露珠泡的格外清冽。” 一抹赞许的笑容淡淡的展在皇帝的嘴角,他接过温柔的睨她一眼,“总是你最细心的。” “皇上谬赞了。”明昭仪红红了脸,略略羞涩的低了低头,黑玉般发丝极长,没有一丝装饰的披散下,遮住了她的侧脸。 所以她没有看到。 此时皇后眼里细微的不悦。 以及惠妃脸上盛放的怒气。 皇帝拍拍明昭仪的手,喝了口茶,缓缓道:“去穿琼贵嫔过来,朕要亲自审她。” “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皇后点头,对身后的年曲吩咐了下去,便静静的不再出声。 殿里又归为宁静。 皇帝坐在床边,看着依旧跪地的惠妃。 略略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有些人,有些事。 虽然让人恨得,但只有爱过,才会铭心记得罢。 他略略皱眉,“惠妃你且先起来吧。” 裙福沙沙身,惠妃挺直的背脊有些倨傲的僵硬,头上简约的发饰叮当脆响。“谢皇上。” “也快到冬日了,你也不必再自苦下去了罢。看你身上这些衣服都是前些年做的了,”皇帝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一边的宫女,搓了搓手,叹气道:“把前阵子进贡上来的皮草拿点去灵鸾宫,你也做身好些的衣服。” 惊喜让惠妃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许多。 脸颊有些桃花的粉红,而不像方才胭脂的虚浮。 原本也是顾盼生辉的眸子在岁月的摧残下早就失了神采,可是此刻却重新亮起了二十年前的璀璨。 快二十多年了罢。 这是他在那事儿后第一次关心自己。 惠妃福身,有些不信的发懵。“谢,谢皇上恩赐。” 皇上看着她这幅摸样心里其实也是酸涩的。 “说起来,惠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德行一直出众,并为皇上诞下皇三子,”皇后声音温和慈祥,如同一盏清香四溢的碧螺春,“堪为后宫的表率啊。” 听到皇三子的那一刻,惠妃手指僵硬的卷曲起来,眼底有将落未落的泪光。 可怜她这个母妃不争气,才让自己的孩儿流落异地。 想着,她眼底悄悄的红了,“皇后过誉了,臣妾并没有那么好。”声音有着虚浮的空洞,好像被空气阻滞了呼吸,她胸口闷闷的,突突的闷疼。 明昭仪却别过了脸,不甘心的撇嘴。 有皇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皇上赶至边境蜀地。 她小声的嘀咕。但是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舒服。 想来她承宠也有三年了,可是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看了看皇上略有所思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安。 虽说皇上从来就不待见那皇三子,可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万一哪一日忽然有想念起来也说不定。到时候……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消瘦的惠妃,到时候惠妃这老妇便当真要母凭子贵了!想着,她咯咯的笑,“是呢,听说惠妃姐姐是与贞夫人同时诞下皇子的呢,而贞夫人的两个儿子现下可是大有出席。康王爷在外抗敌,战功济济,而斐王爷也已娶了美妻,听说在前朝也有一番不小得作为。真是刚柔合璧呢,皇上好福气呢。” 她的声音伴着宫里的香气,让人有些舒适的松软。娇俏的声音轻松的就将话题重新掠过皇三子。 似是说中皇帝的心头,扬嘴笑开,“是是是,康儿与斐儿真是不负朕的期望啊。”说着顿了顿,眼底笑意融融,吩咐康公公拿出一对精致的玉镯,上面用金子镶嵌,玉色通透翠绿。他招皇后至面前,将一对镯子顺至她的手腕,看着她眼底吃惊的神色,笑着道“这也归功于皇后的劳苦功高,将沁儿的一双皇儿教导的出类拔萃。” 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皇后笑容更是灿烂,福了福,“臣妾哪儿敢居功,全是两位王爷天资聪颖罢了。” 看着皇上皇后两人亲切的说着贞夫人的一双儿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惠妃的脸更是憔悴。 许是连几日的祈福,她的神色有些倦怠有些灰败。 在明亮的烛光下,她的脚虚浮的软。 “娘娘!”身后的宫女眼看她就要倒下,忙伸手扶住。 “惠妃,你怎么了?”皇后有些担忧的步行至她身边,扶住她另一边的手肘,关切的问。 身上的橘色纱裙更衬得她脸色蜡黄,额角冷汗沁满。 “不妨事,许是有些累了。”她摇摇头,歉意的冲皇后笑笑,低头对皇上说,“臣妾失仪。”身后伶俐的宫女拿出一袋小小的绿色锦囊,“娘娘快闻闻,会好受些。” 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喷入鼻腔。 好像一股清泉浇熄了脑海中的迷蒙。 眼前的模糊也渐渐清晰起来。 “若是累了,就早些去宫里歇息罢。”皇上不为所动的躺到床上,淡淡说道,“你们都下去罢。朕想一个人呆着,若是琼贵嫔来了,先让她回闲芙宫呆着,明儿再传罢。” “是。”皇后与明昭仪恭敬的福身。 殿内有春日的暖意。 有些昏昏欲睡的意味。 皇帝靠在软垫上,微微闭目。 “恭贺皇上,墨王爷已在昨日攻克边境南蛮大军,收复失地!”忽然一抹冷静喜悦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忽的,皇帝猛地睁开眼睛。 惊喜不觉得漫上他的脸,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子挺直,脸上笑意温暖的惠妃,“爱妃可说真的?” 第四十八章 毁了你 惠妃笑着颔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拉开裙福,优雅又不是庄重的跪了下来,笑道:“确实属实。昨儿家书已到,由着皇上尚在昏迷中臣妾就没有及时禀报,请皇上恕罪。”说着又磕头下去。 “爱妃快起来。”皇帝笑的灿烂如同午后阳光,忙下床一把扶住惠妃,“传朕旨意,晋惠妃林氏为四妃之一德妃,另赏赐灵鸾宫上下半年俸禄,绸缎百匹。”他冲着身后的康公公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快。 “谢皇上恩典。”惠妃喜滋滋的想要福身道谢,却被皇上扶住,看着皇帝喜上眉梢的满足,心口一片笃定的平静。这步棋她走的正是时候。 皇帝看见惠妃微微出神的模样,低声问:“爱妃可还满意?” “嗯,只是苦了墨儿,自小就在那边境餐风饮露的,现下终于做出点成绩来了,也不枉皇上您对他的栽培。”惠妃正了正鬓角的银钗,略带愁思的笑道。 “是啊,惠妃姐姐这次真真是沾了墨王的光呢。”明昭仪阴阳怪气的调笑道,脸上的不屑毫不掩饰。 皇后推了推她,一脸亲切的样子说,“明昭仪也别吃味儿,赶明儿也给皇上生个皇子,也能占到这些光了不是?” 皇后的声音本就温和,现下心里更是为皇上高兴着,语气更是多了些慈祥。 虽是故意指着她的无孕而讽刺着,但此刻听来却变得好像喝茶一样平常。 明昭仪被她说到了心尖上的刺,一阵不快,狠狠的别过脸去不再作声。 皇上撇了眼明昭仪,“你们俩先下去罢,今儿就让玉儿在这陪朕。” 惠妃喜得不知所措。 橘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脸上的轮廓更加柔和起来。 明昭仪不郁的草草行礼退下,走出门口前狠狠的瞪了一眼依旧携着的惠妃。眼底的锐利阴狠寒冷。 该死的惠妃,一把年纪了还风骚什么劲儿啊!该死的!她恨得咬牙,踏出了内殿的大门。 皇后笑的不以为然,嘱咐几句皇帝贴身的宫人便也离开了。 ………… …… 斐王府。 开满绿菊的羊肠小道上,梅香扶着不悔缓缓地走着。 “娘娘,你也忒好性子了。”梅香不满的嘟嘴,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委屈,“这些日子王爷天天在那莲阁呆着,自上次成亲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房来。外头的人都说,王爷在婚宴当天就拿了个小妾给您脸看呢!” 绿菊清脆如同翡翠,看的极大极美。 阳光隔着一边的树叶斑驳落下,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不悔只是淡笑着摘下一朵绿菊,嗅了嗅。 一股子怡人的清香弥漫开,她受用的闭眼。“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她缓缓问。 “依奴婢看,该趁王爷不在的时候把那莲阁里的狐狸精给赶出去,现下她还病着,赶出去必是活不了的!”梅香笑的眼角有些阴狠,她本就不美,只是清秀而已,此刻看上去更俗气到了极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悔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将绿菊举到眼前,细细观赏着。 纤细微卷的花瓣舒展着,开的饱满而芬芳。 “然后呢?等王爷回来发现他心上人不见了,怒气大盛,一纸休书,也将我赶出了王府?”她轻声的问道,阳光落在她曼妙的身上,显得妖娆而丰韵,她穿的蓝色纱裙,上面绣着紫色的薰衣草,又给她添了几分清丽的神采,她停住,转头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惊讶的梅香,“你是这样想的是吗?” “奴婢不敢!”梅香急忙跪下,“奴婢只是替娘娘觉得委屈,并未有这种想法,娘娘明鉴!” 瑟瑟发抖的肩膀透着软弱,不悔嗤的一笑,“你起来吧,我自是知道你不会。” 梅香楚楚可怜抬头,脸上由于惊吓有些白。 她惊魂未定的站起,扶住不悔的手肘,“奴婢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娘娘您的将来……”话说的越来越轻,她含蓄的不再讲下去。 “我自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只是除去一个又会有别人。况且他本就是王爷,除了正妃还会有侧妃姬妾,我一个个杀过来说不定到时候王爷没有回心转意,我倒是染了满手鲜血。”不悔又嗅了嗅那绿菊的香味,心里一阵笃定。 “娘娘聪慧,那先下该怎么办?” “王爷既然喜爱她,我就要爱屋及乌不是吗?”不悔忽然妖娆的笑了,她伸手狠狠地掐住那绿菊的梗,直到翠绿的汁液渐渐染上了她秀白的指腹,她才嫌恶的将花扔在了地上,冷冷的冲梅香笑了笑,一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花瓣零落,香气带着植物原有的清新飘散开来。 ………… 静静的莲阁床前,透着木莲花隐约的影子。 隐隐绰绰,有白有粉。 一边的椅子上有一抹白色。 夹杂着微盛的阳光,那衣袍仿佛是月亮一样皎洁。 煜斐犹自睡着,连日来对靖柒的照料让他再也抵抗不了睡意的侵扰。 温柔的光芒中,他的脸温润而晶莹,似乎有着金黄色的细碎容貌,看上去就好象孩子一样可爱。 他的眉还是打着结,就好像有永远道不尽的心思。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青草的香气。 他转了个头继续睡着。 门吱呀的打开。 不悔在梅香的搀扶下走进了房来。 “王爷……”梅香想要张口唤醒他,却被不悔斜眼阻止。 她皱眉,将肩头的披风解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沉睡中的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气质出众,眉眼处依旧洋溢着让无数少女心动的温柔。 不悔深深的瞅着他。 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虽然她不爱他,但是这样的男人是很难让人抗拒的。她伸手轻抚他的面容,许是有些不易察觉的珠翠碰撞声,煜斐动了动。 不悔忙收回手,将他身上的披风向上提了提,便绕开屏风走向了床边。 粉色微厚的床帘轻轻晃动着,床上那张晶莹的脸已被病魔折磨的消瘦无比。 脸颊出有浅浅的凹陷,嘴唇干燥难看。 苍白的连让她好似鬼魅般让人恐惧。 不悔掀开帘子,坐在床边。 凑近了点。 她发现她的睫毛极长极密,就好像一双乌鸦的翅膀。 在斐王及太医的细心照料下,她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成日胡言乱语。 她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烧也有些退下去了。 脸颊的潮红变成了淡淡的玫瑰色。 不悔冷笑着抚过她秀挺的鼻梁。 靖柒啊靖柒,你现在看上去真是苍白可笑。 这样躺在我的府里,让我的男人伺候你。 你很快乐是不是? 她的手指缓缓划过她干燥的嘴唇,粗糙的触感让她一阵嫌恶。 你还是以为你能像过去一样夺走我所有的东西是吗? 手指依旧下滑。 手最终放在她如同天鹅般洁白的脖颈。 眸子突然紧缩。 她慢慢的扣住那秀气的脖子。 眼里的阴狠让她有股恶魔般的戾气,脸上的神色冷漠而恐怖。 “我会毁了你的。” 她冷笑着轻声说道。 第四十九章 伪装 莲阁内微风轻抚。 屋中央有个大大的暖炉,正悄悄的吐着怡人的暖意。 可是空气中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冰凉冰凉。 床帘随风轻扬。 好似婴儿娇嫩的手,略过不悔的侧脸。 一阵**让她蹙眉。 一边的屏风上画着一片美丽清雅的莲池。 朵朵粉色晶莹的莲并蒂开放,翠绿的荷叶在光芒的照耀下似是可以滴下水来。 眯眼,转头。 透过那隐约的白看到了那个依旧沉睡的身影。 眼眸里一片锐利的阴暗。 不悔咬牙。再次死死地盯住床上依旧昏迷的靖柒。眼底的恨意疯狂的席卷着。她纤细的手依旧握在那修长的脖颈处,细微的颤抖透露了她心底的挣扎。 若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杀了她。 王爷必不会想到是她。 一切,就可以归于原样了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手微微的用力。 细微的窒息感让靖柒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她的眉皱起,干裂的嘴唇微张,似是想要得到更多的空气。她不舒服的摇了摇头,许是身体依旧虚弱的缘故,挣扎了几下便又安静了下来。 瞧着她痛苦却不能言语的模样,不悔的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舒服。 她扬起脸,一抹诡异的笑染上她的嘴角,“痛苦吗靖柒?别着急,这才刚开始。”她小声道,轻轻的松开了手,将靖柒略有些下滑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将她雪白的脖子藏进了那水粉色的薄被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眸子里的狠毒不曾褪下,眼底的阴冷也好似嗜了血一样的诡异。 不悔饶有兴致的将被子愈拉愈高,直到将她的头彻底的埋在了里面。 戏谑的嘴角深深的勾起,她伸起手,轻轻的抚摸那被单上绣着的莲花。细腻的针线就好像浑然天成般,是难得一见的蜀锦呢。她笑着将手覆在了靖柒脸的位置,轻轻的按住了。 又是一阵窒息的可怕席卷了昏睡中的靖柒。 原本清新温暖的空气渐渐的变少,胸腔里有些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渐渐有些变麻了。 不,不要…… 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她一阵恐惧,昏迷中的她长了张嘴,求救的声音怎么挣脱不出干涩的喉咙。 不悔感觉到被子下靖柒开始不安的颤抖,开始大口的呼吸。 她笑着将手压得更用力了些。 “唔――”靖柒轻微的呻yin着,痛苦快要淹没她仅存的意识。本能使她开始疯狂的扭动身体,奋力的想要推开脸上那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开始拼命的跺脚踢足,被子被踢得有些凌乱,露出了她那雪白却也伤痕斑斑的双足。 猛烈的扭动中,床有些不堪重负的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似还有细微的不知名的声响。 睡梦中的煜斐淡淡的睁开了眼睛。泰迪熊一样的深棕色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迷茫,眼底有点抽离和失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怎么会睡着了? 这是……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坐了起来,许是睡的有些迷糊,他有些莫名的揉了揉额角。 一边的屏风画的极真,加上屋内原本就有的花香,让人仿若有种站在莲池边的感觉。 屏风后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有床架子细微响动的声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柒儿,你怎么样了!”他疾步走到屏风后面,看见了一脸苍白的靖柒。 她正在疯狂的扭动身体,似是极痛苦极恐惧的皱眉颤抖。 床沿坐着一身蓝色家常纱裙的不悔,正奋力的抓住她险些敲在床柱上的双手。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不悔啊!”不悔小巧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与恐惧,她不敢用力去抓靖柒的手,怕是弄疼她,所以有好几次差点抓不住,“啊!”不悔一声惊呼,靖柒的手又一次挣脱了,手眼看就要狠狠的撞上了一边的床沿,不悔赶紧拿自己的手挡在前面。 有些闷闷的的响声,不悔的手被靖柒狠狠的敲在了床柱上。 手背一下子就肿的老高。 “不悔你要不要紧!”煜斐连忙蹲下握住了她的手。手背红彤彤的一片,他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 “我没事,”不悔将手挣脱出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脸色通红的靖柒。 也许是闹得太厉害,身体虚弱的没了力气。此刻的靖柒终于缓缓地垂下了手,眉头紧蹙的喘息着。 “怎么会这样的?”煜斐皱眉,放下不悔的手,将凌乱不堪的被子重新整理好,摸了摸靖柒的额头。 滚烫的热意让他眉头更紧了些,“似乎又烫起来了。怎么会突然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不悔担忧的脸都快要皱起来了,眼底的心疼闪烁着泪光,她咬唇,“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姐姐还好好的,许是做了噩梦,姐姐就开始说胡话,然后就这样了……” “一群庸医!到现在还这样!”煜斐愤怒的甩开一边被风吹起的床帘,脸色铁亲的站了起来。 “王爷也不必着急,姐姐素来身体底子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不悔也站了起来,轻轻的笑着理了理他有些歪斜的领口,素白的手背红红的肿着,有微微的青色渐渐泛了出来。 “你也真是傻,”煜斐温柔的握住那只手,手心的伤疤此刻也异常的平滑,他轻轻的对着她的手背吹了吹,心疼的抬眸看她,“即便是要保护你姐姐,也不必那你自己的手去挡啊。你看,都肿成这样了……” “她是我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现下病成这样我这个做妹妹的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她顿了顿,楚楚可怜的瞅了煜斐一眼,嘟起了嘴巴,“王爷这般喜爱姐姐,说不定哪日就纳进府里来了……” 煜斐有些怔住。 不悔的话重重的撞进了他的心底。 房内有春日般的热气,可是他的心头却有莫名的寒。 他手指僵硬的卷曲起来,有些冷漠的放下她的手。 “不要胡说。”半晌,他声音沉沉的回答。 窗外太阳即将落下,染红了那雪白的天际。 似血一般通红一片。绚烂的色彩扎染在东方一角。 他走到窗边,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的出神。 眼底有浓浓的失落,让他此刻的褐色的眸色浓稠一片。 “王爷……”不悔缓缓地跟至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唤。 他眼底的挣扎,眼底的失落丝毫不掩饰的落入她的眼底。 那么深,那么浓。似是怎么都吹不散一般。 不悔心里一阵酸涩,黑色的眼眸深深的瞅着他玉白的侧脸。 难道,她就那么让你挂心吗? 得不到她,你就真的那么失魂落魄吗? 她猛的收紧拳头,疯狂的嫉妒流窜至她身体每一个角落,眼神怨毒的撇了一眼一边的靖柒,咬牙沉默。 感觉到了不悔的僵硬,煜斐转头握住了她的手,原本暗沉的眼眸许是夕阳的关系,又温柔一片。“我们回房罢,我叫太医来看看你。”说罢揽过她的肩膀,缓缓地走出了莲阁。 ………… 步伐渐渐远去。 两人细碎的交谈声也逐渐消散。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屏风上的莲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生动美丽。 粉色的床帘温柔的摇晃着,好似在诉说着轻柔的民谣。 一切安宁的就好像按了暂停键。 忽的。 带着嘲笑,带着不屑。 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她的嘴角勾画出极美的弧度。 第五十章 受袭 十月二十九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由着失去多年的地域一朝收复,南蛮归降,引得龙颜大悦,故大赦天下。紫岳城所有囚犯,除天牢之外全都减免罪行。另外,若是天牢之囚家有半百老人,可许老人探亲一次,以安晚年。 圣旨一下,举国欢腾。卖杂货的小贩们纷纷换上红色的衣服,眉梢眼角的兴奋;客栈里到处都是喝酒庆贺的声响;就连最普通的人家都挂起了灯笼,红通通的煞是喜人。 “诶,我说小二哥,为何这几日紫岳城里的气氛那么奇怪啊?好像人人都娶亲嫁女一般。”一个男子在路边的茶馆歇下,脸上带着诧异,好奇的问着一边的小二。 “客官您是刚进城罢?”小二八卦的将一边的抹布往肩上一甩,饶有兴致的说:“咱这个紫岳城吖是出了名的富饶美丽,边境总是虎视眈眈的觊觎着。特别是那些南蛮部落啊,一个个野蛮不羁,战争一触即发,让我们的皇帝大老爷头疼了好几年了,百姓也是叫苦不已啊。喏,前几日传来的消息,皇三子英明神武,一举收复了失地,南蛮灰溜溜的示意和亲修好,并允诺永不再侵扰边境安宁。故而这几日城里都在庆祝呐~” “哦?”男子皮肤是深深的小麦色,但是一双桃欢眼煞是好看勾人,他挑起一边的眉毛,迷人的神情让一边卖豆腐的“豆腐西施”看的都心碎了,“我可是听说这紫岳城的皇帝很是不待见那皇三子啊。” “唉,这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准啊?”小二压低了声音,八卦的冲男子挤挤眼,“不过这皇三子如今立了大功,皇帝再不重视儿子也重视江山啊,毕竟是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嘛。” 男子眼底的戏谑很深,脸上却冷了几分。他从腰带里拿出一定银子,塞入小二哥的手里,淡淡的笑道:“你便忙去罢。” 小二见手中那么大块银子,心里大喜,诶了一声就转身跑走了。 街道依旧喧闹,但似乎男子与世隔绝的清净。简单的深蓝色布衣有些洗旧了的白色痕迹,在温暖的阳光下让他多了许多温暖神色。他静静的端起一边的茶盏,静静的喝了口,深色的眸子淡淡的望着远处出神。 阳光下,斑驳的树叶金灿灿的闪光。 迷蒙了整条路的喧哗,掩盖了他心底最深的尘埃。 他脸上虽是迷人的轻笑,但是怎么都通透不到眼底。 有一抹淡淡的薄雾遮挡了他的心。 街道的地面很干净,有些细小的灰尘在风中扬起。 他眯了眯眼睛,一抹笑容牵引了他的目光。 在花哨的胭脂摊前,站立着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子,她长得并不是很美,但是侧脸上的笑却好似可以融化人一般灿烂,眼睛亮晶晶的弯成月牙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头上简单的插在一支珍珠钗,淡淡的光泽就好像她嘴角的笑容一样闪烁着。 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他淡笑着放下茶杯,正想喊小二过来,就感觉一股异样的冷隐隐逼近。 是杀气么?他紧紧地握住了杯子,硬生生的压下嘴里的声音,警惕的环顾四周。 大声吆喝的小贩,行色平静的路人,一个个都是平明百姓的模样。他皱眉,暗叹自己是否多心,略有些放松的举起茶杯,忽的一瞬,动作便凝住了。 难道…… 他猛的向那胭脂摊看去―― 那纤细的身影果然消失了。 微冷的秋风吹的地上落叶轻轻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路人依旧懒散的漫步在街头,小贩依旧卖力吆喝。 他有些不安的站了起来,仔细的检查了四周。 眉头蹙紧。 方才没有人跑动的声响,那杀气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女子,不可能凭空消失。 ………… “唔!!唔唔唔!”挣扎的声音在一条小巷子里隐约徘徊。 女子被一边的布衣男子紧紧掩住嘴巴,直到走进了巷子的最里边男子才松开了那扭动不停的女子。 “干什么呀阿珂!”女子见他松了手,马上后退一步,警惕的瞪着一边的男子,气冲冲的涨红了脸,大吼道。 “王爷吩咐了让你哪儿都不要乱跑!”被称作阿珂的布衣男子不快的问道,阴暗的小巷里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是有些焦急紧张的。 女子嘟嘟嘴,靠在一边的墙上,阴暗中她鬓发上的珍珠淡淡的光华温润美丽,“可是王爷只说让我不要乱跑,并没有说让我不要出门啊。我只是出来逛逛,成天待那里都闷死了!” “你也知道你现在身份万一被人发现……”阿珂急忙跨上前一步,隐隐感觉到怒气在上升。 “知道知道,万一被发现我跟王爷都吃不了兜着走嘛,你都说过好多次了。”女子跺跺脚,绞着手中的帕子,“可是王爷到现在还不让我见我家小姐,这都快要一个月了。” “王爷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阿珂冷冷敛住语气。 “可是……”女子焦急的还想要争辩,便被阿珂一把拉过了手,“别说了,跟我回去。” “我不……”阴暗中女子委屈的声音就好似将落的太阳一样,渐渐低下去。 一只手。 稳稳的拉住了阿珂的手。 “放开她。”低沉的声音,略微的鼻音煞是好听。 “谁?”阿珂全身一冷,脸上的神色全部被警惕取代,他眯眼。 阴暗中,他只能隐约看清男子简介布衣,普通的平民一般。 “放开她。”来人并未回答他,再次重复的时候声音里带了几分秋风般的寒意。他手依旧稳稳的抓住阿珂,抓的并不紧,只是像朋友之间的玩笑一般淡淡的握着。 阿珂却绷紧了身上所有的神经。他方才尝试挣脱,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逃不开那看似并不牢固的束缚。他挑眉,索性缓缓地松开了拉着女子的手。 偶有风吹开小巷上方茂密的树叶,斑驳的阳光落了下来。 那人手上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疤被阿珂捕捉到了。 从小练武,他自是知道那些是兵刃所留下的。 “公子何须多管闲事。”阿珂笑着抱拳,“这只是闹脾气的家妹罢了。” “哦?是吗?”那人笑意盈盈的声音就好像春风,温柔而飘忽,他走到了女子的面前,好看的桃花眼淡淡瞅着她,“姑娘,是这样吗?” “呃……”女子略略有些迟疑。她是不想跟着阿珂回去,但是也不想在这闹麻烦。只是现在这样的英雄救美,让她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 “看来这姑娘并非如你所说。”那人见女子迟疑,以为她是胆怯的不敢“申冤”,便将她掩在身后,对阿珂淡淡的笑道。 笑意很冷,有着像极了刀光一般的锐利。 阿珂目光一凌,拔出身上的佩剑,“废话少说,若要动手就来吧。” 第五十一章 欺君 有些阴暗的小巷身处,两个身影对峙着。 有刀刃的冷光隐隐反射,蓄势待发的杀气强大而骇人。 “呵呵。”蓝色布衣的男子笑的极美,好似看到情人般的亲热,他伸手在那剑刃上抚摸,温柔的指尖似是在触摸爱人的脸颊。 忽的,他眼睛眯起。 逼人的寒气好像自他体内透了出来。 他的眼神比那雪白的刃还要锐利几分,脸上依旧笑着。 “锵!”的一声。 他握着的剑身应声断裂。 剑身颤抖的晃了晃,阿珂的眼神惊慌的晃了晃。 一节断落下的剑狼狈的掉在地面上。 灰蒙蒙的地上反射出冰冷的寒意。 女子看的愣住。 额头有些紧张的汗珠。她看到阿珂的脸色煞白,在细微的阳光下眉头皱的是那么紧。 阿珂虽是王爷的小厮,但武功很是了得。如今被这般轻易的震断了剑…… 女子隐隐有些不安。 手紧紧握住。咬住嘴唇。 这莫不是宫里的人…… “请等一下。”她掩饰下慌张的神色,一脸的尴尬,“谢谢公子相救。只是,这……真的是家兄。”女子可爱的眼睛紧张的瞪得大大的,脸上有些红晕,“方才只是贪玩才没有及时跟公子解释清楚,真是抱歉。” 男子紧缩的眸子慢慢放晴,善意的笑着抱拳,“即是如此,那在下冒犯了。” “没有没有,”女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周身,确定没有看到丝毫一点宫中的物什,轻声问道:“看公子的模样不像是紫岳城的人,可是外乡来的?” “在下只是一介布衣,来这里寻找亲戚而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阴暗中,只能看到他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笑意浓浓,薄薄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他转眸看向一边的阿珂,友好的伸出手,“在下名叫墨,方才不得已出手,望公子谅解。” 阿珂冷下脸色,眼神有些探究。 阴暗中他敏锐的直觉依旧可以辨别出他身上不一样的气息。 他只是淡淡哼了一声,随手扔下佩剑,拉过一边的女子走了出去。 蓝色布衣男子转身。 逆光中。 两人的背影有些疏远,有些僵硬。 ………… 皇宫。 乾承殿。 “嘭!”的一声脆响,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殿内一片狼藉。 地上各种瓷器翡翠的碎片,霎时间白的绿的满地。在红色的地毯上看上去煞是狼狈可怕。 一声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高高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上恼怒的神色就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眼睛里弥漫着硝烟一般的灰色,他眉头深锁,见地上跪着的人只是小声抽泣,他更为恼怒,拿起一边的玉如意便甩了过去! 通透的玉色好似一抹流星。 飞快的砸了过去。 地上跪着的人煞白了嘴唇,惊怔的愣住。 直直的看着飞过来的玉如意,脑海里顿时一片可怕的空白。 “娘娘!”一股冲击力猛地推开了她去,她茫然的扑到在绵软的地毯上。一边的年曲焦急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有些担忧有些心疼的问:“娘娘,您没事罢?” 一阵沉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人只是缓缓的让眼泪滑落。 惊人的凉意就好像他此刻冰冷的眼神。 头上赤金的珠钗散落在地上,金光灿灿的一片,可此刻却狼狈的可笑。 尊贵如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此刻如此狼狈,宛若阶下囚一般的跪在乾承殿内。 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 一尘不变的凤凰图纹正展翅鸣叫。 修长的脖子优雅而高贵。 可是此刻在她的眼里异样的沉闷。 是的,她不再年轻。也不再穿上那些或清丽或娇媚的颜色博他一笑。成天就是金色的凤袍,或是家常的赤红衣衫,越发衬得她年老过气。 可是她总是以为那么多年了,她与他之间虽无非常深厚的感情,但是这些年的情分摆在那里,彼此也是相敬如宾的。她在他心里虽不是爱的,但也是尊重的。再大的事情,也不过是淡淡的冷漠和微寒的责怪。从未像如今这般暴怒过。 她高高的昂起头,泪痕颓败。 花了她脸上的妆,有细小的皱纹隐隐的埋在眼角。 心底的死灰让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明亮。 就好像动物濒死的挣扎。 鬓发有些毛躁,她挽起如云般的长发,用一支金钗重新钗住,正了正脸色,冷声说:“臣妾何错?”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仪,她脸上褪去一直有的温柔善意,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你没有错?”皇上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圆,“对朕隐瞒事实,这不是错吗!这么大的事情,朕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想造反吗!” 皇后淡笑,“皇上,臣妾本就掌管后宫,关押个有错处的妃嫔难道算是错吗?臣妾从未对她用过刑法,是她自己身子弱死在牢狱之中,臣妾也无可奈何。” “你无可奈何?”皇帝疾步走下台阶,走到皇后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只有朕才能下令将犯人关押天牢!只有朕才可以!况且天牢里什么样的环境你不知道吗!故意将她关到那里去,你到底是何居心!” 皇帝弯下身子,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住皇后。 厌恶的神情就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损害龙体,已是死罪,”皇后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胆怯,“皇上您昏迷了那么久,臣妾怎么会纵容如此恶人逍遥法外,相信若是太后在世也会这般做的。” 皇帝听到她提及太后眼神更是厌恶,他甩手站起,“如果太后健在,也不会允许你这般恶毒!” “臣妾恶毒?”皇后冷笑。 偌大的乾承殿里有着不知名的清香。 微微苦涩,清新无比。 暖炉轻轻的散发着怡人的热气,使这股清香更加耐人寻味。 “你别以为朕不晓得,你把过去对沁儿的恨全部付诸在了她的身上,”皇帝狠狠咬牙,原本英伟的脸庞上瞬间像老了好几岁,“你知道她与沁儿那么相似,你怕她再次威胁你的地位!” “臣妾没有。”皇后高傲的仰着头,眼底的清澈就好像山间的泉水,挺直的背脊有着淡淡的优雅和威仪,“臣妾不怕任何人,也不会恨任何人。臣妾一直心直坦荡,从未想要加害任何人。”她淡漠的语气没有意思情绪的波动,就好似再说一件再家常不过的事情。 “若你真是如此,为何无故将她转移到了天牢?为何!”皇帝痛心疾首的皱眉,他恨得心都皱成了一团。“若不是今日朕想起来,问了康奎,你预备再瞒朕多久?” “若是可以,臣妾希望是一辈子。”皇后静静的话语好似一根细针,缓缓地扎进皇帝的心扉。 “你这是欺君!”皇帝大吼。 空气仿佛凝固了。 皇后的眼睛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深邃的目光荡漾着黯然的神色。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再次落下。 心碎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握紧拳头,克制住胸口天雷地动的痛,“皇上,您大病初愈。若我早就告诉您琼贵嫔猝死在天牢,您必然痛心疾首,身子会沉受不住的再次倒下,臣妾不敢冒这个险啊。”皇后咬唇,勉强撑起脸上的笑,支离破碎的让她可怜的不再拥有凤凰的骄傲,“臣妾知道您喜爱她,因为她与贞夫人如此相似。正是因为这样,臣妾如何能告诉这样的消息?若是欺君,若是犯错,也让臣妾一人来担当。” 一席话情真意切。 轻颤的声音是那么的脆弱,薄的就好似蝉翼。 皇帝怔怔的有些出神。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皇后,虽然狼狈凌乱,但是眼神依旧清澈,挺直的背脊依旧高贵。 而那清雅娇媚的人儿却永远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想到这,原本软下的心有一次被愤怒取代,“朕不想听你废话。来人!” 门吱呀的打开,康公公勾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 “传朕旨意……” 他冷冷的看着地上苦笑的皇后。 第五十二章 最终还是有情 皇后面如死灰的看着皇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的脸那么冷漠,就好像冻结的冰山。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锐利,在他的目光下,她身上恍如被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忽然。她想起了她才入宫的那会儿。 那年,她十六岁。 皇上初初登基,明黄色的龙袍映衬的他英伟神武,眉宇间常有霸气的神色,天生的帝王威仪让他好似天神一般的令人向往。 十六岁,正是少女最娇媚的时候。在这个最耀眼的年岁里,她成为了他的妃子。 她恍若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一枝独秀的盛开在这个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后宫。 那段日子美好的宛若梦境。 春深似海,郎情妾意。 他曾执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勾画着窗外盛放的春色;他曾与她携手走过御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欣赏每一处风景;他曾温柔的唤着她的闺名,将母仪天下的权柄交与她的手里。 一切,就好似冬日里天际飘落下的雪花。 美的铺天盖地。 伸手,却早已化成一滩冰凉。 她略有些凄凉的苦笑,如今这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倒是像极了囚衣。关押了她原本娇俏爱笑的个性,关押了她曾经善良单纯的美好,皇后直愣愣的看着袖子上的金线祥云,心底冷的颤抖。 为了做好他的皇后,她摒弃了所有的一切。 甚至都快找不回自己。 她只是想陪着他,就好像那天天会升起的太阳一般的平常。 她只是那么简单,她只是那么简单爱他,可是为何在他的心里,自己的一心向往变成了歹毒的怨念。 “半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皇后娓娓道出一句词,眼底的默然让身边的年曲心揪,“皇上可还记得这句词?” 沉默。 皇帝的眼神闪烁起来。 他的脸上有温柔的痕迹一闪而过。 记忆的温暖让他紧绷的脸渐渐柔和起来。 “自然记得,”皇帝浅浅的呼吸有些颤抖,“这是朕写给你的。在你入宫第二年朕去到江南出巡,托人带回来给你的钗上,便刻了那么一首词。” 皇后玻璃般的笑容扬起,泪水干涸在她的嘴角,缓缓地,她从袖笼里拿出一支红色的钗。 红木的质地,表面油光微泛,光滑的好似少女的脸庞。钗头上是一朵牡丹盛放的模样,简简单单却栩栩如生,就好像你低头嗅去会有一股子清香扑鼻一般。 钗身的另一端便刻这这样一句词。 半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笑着抚摸那刻痕,有些粗糙。但是她心底的涟漪是那么轻柔。“臣妾伴在皇上身边已快要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臣妾日日将这支钗带与身旁,不曾相忘。就如同臣妾刚入宫那会儿,从未变过。”她的脸有着倔强,深深的磕头,“请皇上相信,臣妾从未下手去陷害任何人。臣妾依旧当初初入宫闱的性子,依旧是那个陈云浣。” 她的身体静静伏在地上。 华丽的金色裙摆在红色地毯上华贵异常。 一头青丝简单的挽在脑后,褪去一头的浮华,她隐隐有了三十年前的模样。 有些细碎的发丝滑落在她的肩头,衬的她的侧脸坚毅温柔。 半晌,她感觉到一双手托起了她。 一条狰狞的龙威严的秀在他的胸前,霸气的模样与当初的他如出一辙。 泪水,飞快的滑落。 “云浣。”皇帝皱眉,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深邃。他唤着她的闺名,伸手擦去她脸上星芒般的泪痕,眼神便落在那只钗上。 那样简单朴实的钗。 钗尖上有些褪色,露出白白的细痕。 就好像他与她那时简单而陈旧的情感。 那时的陈云浣,善良爱笑。他虽不是非常爱她,但是也是独一无二的喜欢。纵使之后他又纳了惠妃以及几个贵人,她还是执掌后宫大权,欢笑的跑过他的回忆。 而今,他不再亲近她。 只是把她当作普通知己般,就好像他桌上一直放着雨前龙井,平常却不可缺少。 “就算你不去陷害她。她也是死了。”皇帝松开她,转身坐到了龙椅上,“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云浣,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的嗓音有些疲惫。 “是。”他的话狠狠的撞进了皇后的心里,胸口闷痛一片,她惨淡的笑,“那请皇上下旨废后罢。” 凄凉的语气,有释然的冷静,可是一边扶着她的年曲却感到了她手微微的颤抖。 她的心,许是在那一刻就死去了。 皇帝沉默的看着她。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宫女点上了灯笼烛台。 橘色的光芒让他浑浊的眼睛笼上了迷蒙的神色。 年曲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娘娘……” 而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的皇帝,眼底隐约的泪光被她掩饰在绝望的神色里,等待着那骇人的审判。 殿内清苦的气息萦绕鼻端。 皇帝缓缓闭了眼。 “云浣,朕从来没有想过要废掉你。”再次睁眼,他这样说道。 年曲呼的顺气,却看见皇后依旧漠漠,脸上的表情好似死去了一样,她虚无的笑答:“是。那请皇上降罪。”说罢便再次俯身跪了下来。 她的背影依旧优雅挺直。 语气却像木头人一样的失去了感情。 脸上的泪痕苍白可笑,眼神灰败一片。 他的不信,就是这世上最利的匕首,割开她一寸寸的肌肤。 让她流血,让她疼痛。 现在,是时候捅进她跳动的心脏了。 皇后这样想着,脸上越发绝望。 “来人,传朕旨意。”皇帝再次开口,康奎推门而入,恭敬的低头等待,皇帝睨了地上的皇后一眼,淡淡的叹气,“皇后德行有亏,禁足一月,无召不得离宫。凤阳宫上下各罚俸禄三月已作惩戒。” 康奎再一次福身,关门出去。 殿内静成一片。 有夜风从窗外扑进。 微凉的沁在她的领口,她颤了颤,抬起头。 脸上有不可置信的惊异。 乾承宫里好似还在回荡着方才他说的话,一遍一遍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有些茫然,有些无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竟然只是这样惩罚她。“皇……”她干哑着嗓子想要说什么。 “你先下去罢。”皇上打断道,低头开始批改奏折,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就好像刚刚只是吩咐宫人拿样什么东西一般的平常。 年曲轻轻的扶起皇后。看着她眼底翻滚的泪意,看着她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心里一片安慰。 皇上,终还是有情的。 第五十三章 古怪的语气 采烟轩。 “哼!真是气死本宫了!”明昭仪俏丽的丹凤目狠狠地眯着,脸煞白一片,怒气是她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鬼魅般的可怖。 “娘娘息怒。”宫女采若站在她身后替她轻柔的按摩着肩膀,声音低缓而轻柔,“皇后娘娘入宫三十余载,怎可能仅凭一个小小贵嫔就绊倒她。” 殿内很是安静,一边的窗半开着。 夜,沁凉沁凉。 月光,铺在地面上,一片凉白。 明昭仪咬唇,拿起一边的白玉茶盏。 刚染好的深红色丹蔻妖艳美丽,在白玉的映衬下更显娇媚。 温暖的玫瑰花茶沁人心脾,白色的雾气迷了她的眼睛。 “本宫还真是小看了皇后。”她忽的挑起眉毛,重重的搁下那茶盏,冰冷的笑意挂在她的唇角,“那么大把年纪了,还能说出那么肉麻的话,真真是看不出啊。” “是呀,奴婢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谁知道平时一直和蔼温和的皇后居然会说出这样子的话。”采若带有嘲笑的声音让她的愤怒的心稍稍舒坦了些,“不过那狗急了都会跳墙,可见皇后娘娘这次真的是下了最后的赌注呢。” 明昭仪美目一冷,嘴角的笑意又上扬几分,“呵呵,是啊。连早年的心爱之物都拿出来示人了,可见她已经没有别的东西来保护自己了。” 采若伶俐的拿过一边的玫瑰茶再次递给明昭仪,“娘娘这茶还是早上皇上特特着人送来的呢,可见皇后与你在皇上心里,本就是无法相比的。” 烛火在灯笼里晕出橘色的光晕,在白色的灯罩里显得格外的温暖美丽。 采若拖着那白玉茶杯的手白玉葱一般的惹人眼。淡粉色的指甲像极了那冬日里傲然开放的梅花,清雅而不做作。 明昭仪抬眸,眼神饶有兴趣的盯着采若。 嫩绿色的宫女服衬得她皮肤玉雪,眼睛倒也平常,只是那微翘的嘴唇就好像夏日里清香的花瓣,带着露珠般的诱人。 嗯?这样看,还真有几分像那个人。 眼底的笑意渐生,早些时候自己一手提拔的方容华被悄无声息的抹去。 如今。 倒是可以算一报还一报了。 她并未出声,只是淡淡的接过了采若递上的杯子。 一抹笑意,晕染了她嘴角的冰冷。 ………… …… 次日。 来福客栈。 上好的红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材香,晨间微凉的太阳带着湿漉漉的风灌进进了这间并不大的房内。 雕花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女子。 她用一支珍珠银钗简单的将头发挽起。黑云般的头发整齐而清新,几缕细碎的发丝掉落在她的肩头。嫩芽儿般的绿色穿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清丽可人儿,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正呆愣愣的望着窗外。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吵杂。 可是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向往。 她委屈的嘟嘴。 脸上红扑扑的好像苹果般可爱。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转头气鼓鼓的瞪着门口,那一双眼睛有些不满有些生气,死死地看着一边的木门,仿佛是想把它瞪出个洞来。 “别那么气鼓鼓的瞪着我。”门忽然打开了,一抹银色的衣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有些被吓到,呆愣愣的看了他一秒钟,又忿忿的嘟嘴看向窗外,留给那人一个冰冷的背影。 “玥宜。”煜康轻轻的唤道,声音淡而无味,但是脸上的表情不像平时那样的冰冷了。 坐在窗边的女子斜眼看了看他,哼了一声。 有风吹起她的发丝。 调皮的逗弄着她可爱的眼睛。 “玥宜。”煜康向前走了一步,端起一边的桌子上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房内有栀子花的香气,甜糯的味道就好似她的声音。 “玥宜不想跟王爷说话。”玥宜气鼓鼓的看着窗外,绿色的纱裙长长的披散在地上,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圆弧。 “你!”阿珂皱眉,这丫头太不像话了。刚想出口教训便被煜康一手挡下。 他灰色眼眸里有着淡淡的纵容。 雾蒙蒙的漂浮着。 稀薄,却真实的存在。 阿珂叹气的后退。 许是玥宜丫头的纯真无心机,让王爷这般的容忍罢。 “你在生气?”他低声的问。 玥宜晃过一眼,转头撇撇嘴,眼底的埋怨就好像清澈的水晶,“自然是生气!”她皱皱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到现在都没有我家小姐的消息,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小姐的情况。答应了让我见她,可是到现在我连她的头发丝都没见着!还有还有!” “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阿珂终于忍不住,冷眼一横,声音拔高了些,隐隐的愤怒让玥宜禁了声,有些委屈的皱着小鼻子,胆怯的瞅了瞅他,复又气哼哼靠在一边的墙上生闷气。 煜康冰冷的眸子横了阿珂一眼。 暗灰色的眸子有狼一样的锐利,责怪的意味非常明显。 阿珂皱眉,狠狠地瞪了一眼玥宜。 索性打开门站到外头去眼不见为净了。 屋内的床纱轻轻飘扬。 白色的,朦胧的就像一个梦。 玥宜有些苍白的脸色跟那个白一样的显眼。 煜康瞅着她的脸,默默地没有出声。 一个月前,她被阿珂带回了紫岳城。一张苹果般可爱的小脸早已被折磨的不像人样,原本略有些圆润的身子只剩下了皮包骨。身上伤痕累累,手上脚上淤青遍布。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煜康时,没有惊讶没有哭泣。 一双闪亮的眼睛。 依旧像天上的星子一样纯净闪耀。 她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小姐她,还在吗?” 声音是虚弱的,是颤抖的。 但是就好像带着夏日里最盛的阳光,洒在了他的心口。 冰冷如他。 那一刻。他的眼底除了惊怔,居然也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感动。 阳光洒在玥宜的后背,有些酥**痒的暖意。 她见煜康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怵。想必是刚才的语气太过不敬,此刻他说不定是在想怎样惩治自己呢。想着她忙站起来,咬了咬嘴唇,“王爷……”声音委屈而小心,有着求饶的意味。 “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我才没有告诉你靖柒的状况。”煜康收回眼神,坐在一边的圆椅上,淡淡说道“她现在尚在斐王府内调养。” “调养?!”玥宜腾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脸上有着焦急的红,眉头紧紧皱起,她紧张的拽住自己的衣袖,“小姐不好吗?小姐受伤了吗?小姐小姐……我要去看她!”说着便冲门口跑去。 “你一个戴罪之身,如何进得了斐王府?”煜康并未伸手拦她,只缓缓的喝了口茶扬声说道。 见到玥宜的身子僵在原地,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转身,嗅了嗅茶香,复又说:“况且即便你去了,你能做什么?你是太医吗?你会治病吗?” 玥宜明亮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她转过身子,可怜兮兮的嘟嘴,“我跟了小姐十年,自是清楚她的身子,许是我在她身边照顾会更好些。” 康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用杯盖推了推茶面上的茶叶,戏谑的挑眉,“还有,是谁跟你说她现在不好的?” “不是你说……” “我只是说她在调养。并没有说她不好。”煜康看着玥宜呆呆的模样,一抹笑意掠过他的眼底,“前些日子她着了风寒,斐王照顾的体贴备至,现下可是好的不得了呢。” 一边的香炉里有袅袅的烟气。 仔细嗅去,是栀子花的味道。 玥宜清甜的笑容瞬间便挂在了她的脸上,单纯如她,这事情实是非常多可疑的地方,只不过她是想不到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小姐?”阳光下,玥宜笑容温暖可爱,她欢欣的跑到煜康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煜康却起身走到了木窗边。 微暖的阳光落到他黑玉般的发顶,有着隐约的光晕。 他默默地瞅着窗外的人群。 半晌,语气古怪而低笑说,“那就要看她了。” 淡黄色的光芒折射在他冷漠的衣角。 阴冷而诡异。 第五十四章 可怕的精明 秋色是金黄色的。 染满了那一地的落叶。 各色的菊花簇拥着秋的脚步,开的甚是灿烂。 靖柒缓缓走在阳光下,任凭细碎的金色落到自己如云的发间,怡人的暖意蔓延在她的脖颈间,舒服的让她身上每一处神经都有了懒洋洋的感觉,她眯着眼睛望向太阳,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才缓缓低头,她拢了拢肩头的披肩,黑色的发丝衬得她的侧脸更加晶莹夺目。 在这里已经那么些日子了,不知道玥宜怎么样了。 她淡淡蹙眉,担忧的咬唇。 眼角有担忧的痕迹。 枫叶红彤彤的煞是喜人,就好像少女娇羞通红的脸庞。 她轻轻的摘下一片,倚在阳光下轻轻瞅着。 纤细的经脉缓缓地交织,复杂而凌乱。 黑色的羽睫颤了颤,心底的惆怅染满了她脸上的每一处。 “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带着宠溺,自她身后如同微风一样吹入她的耳窝。 煜斐亲昵的执过她的手,深深的瞅着她微笑的脸庞,“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秋风吹过她精致的侧脸,吹散了她眼底飘忽的愁思。 他手心里的粗糙的疤痕就好像一把上好的红木梳子,一霎那便梳开了那些不郁的心情,她反手握紧了那只手,掌心的温暖慢慢的漾入她有些冰凉的心田。 岁月静好。 便是如此罢?她有些傻气的想。 她和他这般在一起,像极了当初她与他依偎在樱花树下的亲昵。若没有那么多牵绊,若没有那么多阻碍,她真的想放弃一切,抓住那一丝稀薄虚幻的温暖,欺骗自己而守候在他的身边。 “一个人留在房里很闷。”靖柒苦涩的笑着挣开煜斐的手,把玩着手里那一片通红的枫叶。 血红的叶瓣衬在她玉雪般的手心,可爱极了。 “改日我带你出去逛逛罢。”煜斐揽过她的腰,让她可以倚靠在自己的怀中,不至于站得过于劳累。一股清雅的淡香顿时扑入他的鼻端,“柒儿,你真好闻。”声音有些闷闷的沙哑,在她的耳朵边有着异常熨烫的温度。 一抹冰冷注入了她的脑海。 她旋开身子,福了福,“王爷自重。” 冷漠的语气,疏远的距离让花园瞬间冷了几分。 煜斐眼中有受挫的灰暗,他的手依旧保持着刚刚搂着她的样子,尴尬而傻气。 靖柒有些不忍的咬唇。 自她醒来的那天开始,他眼底的宠溺是那么明显。带着真实的温度,炙热而想要靠近的光芒不再像过去那样的刻意。这样的神情,她非常熟悉,就好像一个个熟悉音符飘荡进她的脑海。 因为曾经。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中,也时常闪耀着同样的光芒,甚至更加深邃,更加让她难以抗拒。 风吹过花丛。 芬芳的香气隐约的飘散,零落下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扬起。 落在了她的衣袖上,浅紫浅紫。 煜斐尴尬的干咳,放下了手臂。 家常的袍子是墨绿色的,在花园中看上去更是气质温润如玉,“康公公方才来瞧不悔,偶然谈论到了你的病情,他很是关心……” 靖柒嘲讽的挑眉。 细碎的阳光让她的眉头柔和许多,带着妩媚的神色,她缓缓地眯眼,笑的慵懒,“他想见我?” “是的。”煜斐点头,温柔的深褐色眸子深邃而赞赏,“若是你不愿意见他,我也可以……” “他在哪儿?”靖柒举起枫叶,饶有兴趣的问。 煜斐愣了愣,随后温声回答:“就在峰园。你愿意去?” 靖柒笑的淡定,“自然愿意。康公公那么大的身份,我自然受宠若惊。” 笑容里,一丝淡淡的讥诮划过。 再转眸,依旧是清澈的温婉。 ………… 峰园。 清雅的桌面上摆放着尚未画完的画。 简单的几笔,勾勒出画中女子精致脱俗的气质。 一双妩媚的眼睛慵懒的微眯着,身上艳色的流霞挽袖裙衬得她美如谪仙。 康奎精明的眼睛里射出不悦的怒意,狠狠地拂袖走开,坐在了一边的红木椅上,冰冷的脸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端起一边的碧螺春,低眸喝了一口。 门便打开了。 “康公公安好啊。”靖柒缓缓地步入,看着他一脸阴冷的笑意不以为然的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 康奎斜眼瞅她。 白色衣裙带着秋日的沁凉,清理淡雅。 微撅的嘴唇性感而迷人。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气质又与贞夫人那么相似,怪不得皇帝思之如狂,不惜为她惩罚了一宫之后。 “你胆子倒挺大,真敢来见我。”他忽的笑了,好奇的瞅着靖柒,似是在打量一个有趣的猎物。 靖柒拿起一边搁着的点心。 粉色的桃花造型,可爱诱人。她轻轻咬了一口,莲蓉的甜带着桃花汁的清香让她勾起了嘴角,“点心不错。”她似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像孩子一样的欢欣赞叹着。 康奎也不急,静静的品茶。 屋内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吹拂树叶的声响。 “不知公公找我何事?”半晌,靖柒放下了手中的点心。 一只手撑在下巴,可爱的歪头瞅着康奎。 “呵呵,你留在这又为了何事?”康奎并没有看她,依旧拿着茶盖拨动着水面的叶,他脸上笃定的神情让靖柒笑意更浓。 “柒儿只是调理身体罢了,不久康王便会接我回府。”她眨了眨眼睛,亲昵的冲着康奎笑,纯真的模样仿若小女孩一样的可爱,“相信那日康王说的话您也听到了,柒儿只是调养。”她笑着咬重调养二字。 “琼贵嫔猝死牢狱,想必这也是康王所安排的罢?”康奎淡淡的搁下茶盏,轻轻的拍了拍大腿,精明的眸子晃过了锐利,一抹刻意的温和填满他的眼神,“康王对你也真是情深意重,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缓缓站起身,在大厅内踱起步来,“将你放在斐王府,即便我发现了你也会顾及不悔及斐王的将来装聋作哑。若你在他府中,便很有可能被一网打尽,甚至可能让他永远不能翻身。这一步棋走的甚好,康王的睿智一直都是我最佩服的,真是可惜……” 他转过身看她。 背光的情况下靖柒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他的精明让她不安的皱眉。 是了,他稳稳的将煜康安排好的一切都娓娓道出,丝毫不差。 这样聪明谨慎的人,真是可怕的紧。靖柒拢在袖子里的手指有些僵硬,但是脸上依旧一副淡然的笑意。她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公公说是便是罢,柒儿不懂这些。” 此时装傻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不知道康奎的底线在哪儿,也不敢轻易挑衅。 她没有更好的保护伞,只能用空白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不安。 “你的小侍女可还好?” 康奎忽而转了话题,脸上邪恶的笑容像极了一把刀,划过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金色阳光刺眼而细碎。 她的眼睛缓缓眯起,“你什么意思?” 第五十五章 留在这里 峰园本就是王府里最安静娴雅的一处。 此刻更是。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半,有些窒息的紧迫感。 靖柒端起一边的茶盏,指腹牢牢的将它扣紧。 杯身很烫,一丝一丝熨烫进她的手心。 奇异的平复了她有些毛躁的心绪。 一口茶。缓缓穿过她的喉咙流入胸口的冰冷角落,将她方才瞬间紧缩的心渐渐放松开来。 “公公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她揉揉额角,有些柔弱的眼神清澈而无辜。 康奎颔首,细长的眼睛利光闪闪,精明的像只老狐狸,“你想见她吗?”笃定的语气,有着掌控全局的意味。 靖柒眉心动了动,咯咯笑了出来。 眼底晶莹的清澈,隔着金灿灿的光斑,异常的动人。 “公公真是说笑了,别说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走不了那去边境偏远的路啊,况且去军营里慰问是走的官道罢?”说道慰问二字时,触到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弦。 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若不是她,玥宜不会去那个地方。 虽然康王答应了自己会去救她,但是现在别说是人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差一点,若是康王没有赶得及,若是她…… 一双灵动的眼睛恍惚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眼底的雾气迷迷茫茫,有些茫然,有些悲哀,更多的是无助的可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嘴唇无声的绷紧,脆弱的模样比秋日的阳光还要容易碎裂。 康奎若有所思的看着微微出神的靖柒。 白色的纱衣微微的透明,有点点阳光自一边的窗外落入她的发间,一圈圈朦胧的光晕让她有着神圣的高洁。 脸上时而狡黠,时而悲伤的神情让她的光芒更加耀眼。 那份高傲,那份慧黠,那份耀眼。 恍惚间。 康奎皱眉。 她像极了振翅欲飞的凤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母仪天下的光芒悄悄沾染了她的一颦一笑。 这样的女人若用得好,必是一块极好的垫脚石。 若用不好…… 康奎冷笑。 他也绝不会让她毁了自己铺好的路。 “我可以让你见到她。”康奎坐在了椅子上,熙熙融融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皱纹密布的脸竟然有了慈祥柔和的表情。 靖柒挑眉,思绪一点点归于冷静。 眸子深邃,黑曜石般的璀璨闪耀,她瞟了一眼康奎,妩媚的笑着靠在椅背上,慵懒的神色就好像猫儿一样,“康公公真是菩萨心肠,柒儿这边先谢过了。” 她能感觉到康奎脸上愈来愈笃定的笑意,她能感觉到事态的不对劲。 可是她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就好像事情发展的太过快了,有哪个细小的环节突然脱了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靖姑娘是聪明人,想必也该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康奎突突的敲着桌面,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我可以让你见到她,也可以立刻毁了她。全都看你了。” “康公公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去付这顿午餐的钱呢?”靖柒妖媚的笑意带着不屑,她拢了拢脑后的发髻,慵懒的眯眼,“而且我敢肯定的是,这笔钱一定非常非常的……‘昂贵’”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罢。”康奎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钗。 在阳光的照射下。 刺眼的银色光芒点亮了她的眼角。 钗头上硕大的粉色明珠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血色一丝一丝从她的唇上抽离。 仿佛被剥离了灵魂一般,靖柒呆呆的望着那支钗。 为什么。为什么这支钗会在这个老狐狸的手里?煜康不是答应自己去救她了吗?难道他出卖了自己?难道…… 她忽的瞪大眼睛,脸上的猜疑脆弱而透明。 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去救玥宜,亦或一开始他就没有这样打算过? 恨意,揪紧了她的心房。 心痛。 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撕裂过,没有血,却疼得无以复加。 “她在哪里?”带着悲戚,靖柒缓缓抬头,眼底的黑色染满了阴暗的愤怒,“告诉我她在哪里。” 康奎似是料准她会这般失措,笑的越发慈祥,“你放心,她很好,就在我城外的一处宅子里。” 他的话,说的很慢,很轻。 似是在故意给她时间接收到那些信息。 “把她还给我。”她皱眉,手不自觉的将那支钗握紧。 尖锐的钗尖有些暗沉的红色。 好似凝固的血迹。 她的每根神经都似断裂一样的疼痛痉挛着。 “可以。”康奎微笑点头。 靖柒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灿烂到刺眼的阳光,“她回来,我就离开这里。而且永远不出现在斐王爷的面前。” 一个字一个字咬的重而清晰的。 她苦笑着直视阳光。 眼神渐渐涣散,黑暗一片,就如同她的心一样。 即便是触手可得的光明,可是都不是属于她的。 白色的裙角被风吹的微扬,苦涩的嘴角比冬日的月亮还要冷寂。 这是罚,她认了。 宁川,是我错了。 有稀薄的雾气渐渐的弥漫上她的视线。 我喜欢上其他人,所以你不开心了对吧? 所以你拿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离他远一点,是你在吃醋对吧? 那请你,请求你,不要伤害玥宜好吗? 这个世界是那么陌生,那么冰冷。不要再夺取我唯一稀薄的温暖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飞快的掠过她醒来的那刻,煜斐惊喜而疲惫的眼神。有丫头告诉自己斐王几天几夜的不眠守候让她的心震动而酸涩。可是眼前又浮现出玥宜哭的狼狈而通红的双眼,那一个黄昏她可怜兮兮的让自己不要赶她走。眼底无限的依恋与信任让她不得不放弃了那片温柔的旖旎。 靖柒转过头,黑色的眼珠重新静寂下来,“只要你把玥宜带回我身边,我……” “不,”康奎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碧螺春的清香,朦胧的雾气让他的脸似真似幻。 他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我并不想让你离开斐王爷。”他深深的看着靖柒,看到她脸上震惊的模样似乎非常受用,耳边略有些灰白的头发显得他的目光更是锐利而精明,“相反的,我是要你留在这里。” 靖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老人。 这个人就好像他脸上错综复杂的皱纹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脑海里嗡嗡的响着,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差了他的话。 呆愣愣的看着康奎,眼神茫然而惊讶。 阳光下,康奎脸上的皱纹倏的展开,微笑精明而邪恶。 他伏在桌子上,略略有些凑近靖柒,眸子里涌动着的暗流,让她心底不安的摇晃。 “留在这里,直到不悔或者是你怀上了斐王爷的孩子。” 秋日渐渐昏黄的阳光下。 康奎的嘴角邪恶的勾勒出几乎疯狂的笑。 第五十六章 黄昏下 紫岳城的黄昏是极美的。 地上洋洋洒洒的落叶被阳光镀上了金子一般。 火红的夕阳像她一抹惊鸿的笑容,慵懒而娇媚。天边的云绚丽而张扬,就好像她旋转时扬起的裙摆。 煜康站在窗边,眯眼看着天边。 那触手可及的美丽,何时有了这样的寂寞。 就好像……他胸口的某处碎了一块。 黑玉般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迷蒙了他的眼睛。脑海里不断的交替着一些画面,混乱而熟悉的。血液里似乎有什么,熨烫着流过他身上的每一处。 就是这样的黄昏。 晚霞旖旎而宁静,铺满了整个空白的天际。 可是。那绚烂的色彩撕裂在他的脑海,成为了他最深沉的噩梦。 深灰色眸子里隐隐有着脆弱的光芒一闪而过。 “王爷,”玥宜放下手中的包袱,脸上有着晶莹的光泽,甜香的胭脂染红了她的脸颊,她走到了煜康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为何要突然之间换个客栈住啊?那里不是挺好吗?” 有些抱怨的嘟嘴,玥宜可爱的眨巴着眼睛。 接触了这些时日,她慢慢的发现康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冷峻残酷,至少对她不是。偶尔,他的眼底也会有孩子气的笑意,偶尔谈到她家小姐的时候,他的脸颊会有夕阳一样的红晕。 有些可爱,有些别扭。却让玥宜越发亲近他。 “这儿也挺好。”他依旧看着窗外,淡淡的说。 落日很亮,通透到了他的眼眸里。 有着淡淡的疏离和恍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可是,可是那个客栈楼下的包子很好吃啊,刘大婶人也极好,每次我去买包子都会挑最大的给我,还有还有旁边街的卖胭脂婆婆……” 没有让玥宜打开话闸,康王斜眼看她,“这儿离那条街并不远,你若想着也是可以过去的。” “可是你很少让我出门啊。就算出去你也不让我跑远的。”玥宜撇撇嘴,清了清嗓子故意学着他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若是被宫里的人发现,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家小姐了。’你总是这般来吓唬我来着。” 煜康挑眉,原本有些寂寥的心情竟有些褪去了。 “正是如此,我并没有说错。”他侧过脸,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半落在阴影里。 “……”看着他一副淡定的模样,玥宜脸都皱在了一起。“都那么久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家小姐啊!” 他眼珠有些颤动。 复又看向那即将落下的太阳。 “不知道。”他的声音似乎被那灿烂的光芒所浸透了,有了稀薄的暖意。 不知道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用这三个字敷衍了自己多少次了。 沉默半晌,玥宜探头看了看窗外快要消失的阳光,腾的站了起来,“我要出去走走。你不许拦着我。不然……不然……” 煜康回头挑眉,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她。 风静静的吹过。 有些秋的萧瑟,锋利的寒意一下子窜进了玥宜的脖颈。 “要出去,让阿珂陪着你去吧。不要走远。”煜康叹口气,纵容的冲她挥了挥手。 火红的夕阳落满了整条大街。 路人很多。 若她只是在这儿走走,不会被发现的。 嘴角单薄的好似透明的笑意。 渐渐暗下的天际,像极了那个人深邃的黑眸,煜康恍惚的想着。耳边玥宜呱噪的拍手欢呼声都好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嗯,你一定又在想我家小姐。”戏虐的戳了戳那银灰色的背脊,玥宜偷笑着看他的侧脸,“每次一摆出这样的表情,定是在想我家小姐,绝对错不了的。” 狼狈的红色印上了他冰冷的脸,让他孩子气的干咳。 “脸红了呀,你可别再忽悠我说是夕阳的关系,说了我也不信。”感觉到他僵硬的背脊,玥宜笑的打跌。 “你若不想出去,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些别的事情做。” 煜康冷冷的回过头,脸上有着没来得及退去的红色,但是眼底的阴冷慢慢的弥漫开来。 玥宜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飞快的跑出门溜走了。 这个该死的丫头。 他不悦的皱眉。 稍加纵容,都快爬到他的头顶上去了! ………… 御花园里菊花开的如云般灿烂。 微冷的秋日竟也有几只白色的蝴蝶轻飞其中。 林德妃亲昵的倚在皇帝的身边,一身湖蓝色织金长裙华丽而妩媚,眉间的红色珊瑚衬得她眉眼愈加神采奕奕,一扫这些年的颓然之气。这几日精心的保养下,皱纹隐去了不少,笑容间也渐渐有了明快的色彩。 她摘下一朵可爱的紫茉莉轻轻一嗅,令人舒怡的香气融入了她的鼻息。 “皇上,可好看?”她将花儿递到皇帝跟前,笑意和煦。 皇帝瞅了一眼,并未言语,只是拿过那小巧的茉莉戴在了林德妃的鬓发间,这才淡笑的点头道,“好看。” 林德妃有些愣愣的,半晌才受宠若惊般的抚摸鬓间的茉莉,“谢皇上。” 夕阳下,皇帝笑的透明,揽过她的肩膀继续向前走着。 天际仿佛被人泼了墨一样,开始暗沉下来。 “皇上,今儿去哪儿用膳啊?”康奎躬身低头,声音尖细的问道。 “就,去德妃那里罢。”皇帝拍了拍德妃的手。 康奎福了福身子,“是,只不过方才明昭仪身边的采若来过了,说是娘娘备下您最爱看的胡旋舞,等着您去看呢。” “哦?她也会了胡旋?”皇帝有些惊讶的挑眉,目光落在了康奎的脸上。 “这……采若姑娘倒是没有说,只是说娘娘请皇上今儿过去一同欣赏罢了。” “这样啊。”皇帝皱了皱眉头,缓缓地在御花园中走着。 林德妃皱眉。这些日子皇帝不是歇在自己的灵鸾宫就是去了新进的几个小贵人那儿,明昭仪怕也是急了罢?她笑着侧头对皇帝说,“皇上也好些日子不去看昭仪妹妹了,妹妹一定想念的紧。您便去看看也好。” 天边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了。 云彩褪去了华丽的色彩,快要淹没在漆黑中了。 皇帝亲昵的挽过林德妃的手,“德妃贤良,那便吃完晚膳再去罢。” 林德妃笑着点头,眼中得意的神情一闪而过。 御花园的路蜿蜒曲折。 两人亲昵的说着不久墨王进京的事情,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尽头。 “嗯?”一条僻静的小路长满了杂草,有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开的郁郁葱葱。“这是通向哪里的?”皇帝问道。 “回皇上,再往前便是闲芙宫了。”康奎笑着指了指前方。 果然,在隐约的树丛间能看见那座红色的宫殿。 在夜色的掩映下,格外的孤寂而冷凄。 步子定格住了。 明黄色的衣袍有些单薄,微冷的夜风让他身上起了细小的寒意。 他的心,也有些冷冷的卷缩了起来。 “皇上,我们回宫罢。”林德妃看着皇帝怔怔的看着那树影间的红色屋顶,心里有些不耐的毛躁。 明黄色的衣角缓缓地沿着小路向前动了动,康奎伶俐的拿过一边小内监的灯笼走了上去。 小路显然许久没有人走过了,杂草长得异常茂盛。 他缓缓地踏在上面,竟像毛毯一样绵软。 林德妃咬牙,疾步跟了上去。 隐约看到了尽头那座凄凉的宫门。 两边挂着的橘色灯笼有些破败的摇晃着,守着门的内监有些困倦的打着盹儿。 萧瑟的落叶积在墙角的一处,偶尔有风刮起,吹的满地都是。 闲芙宫三个大字看上去那么寂寞而悲凉的。 漆黑的夜就好像只巨大的嘴巴,吞噬着这宫宇的每一个角落。 第五十七章 舞 夜的暗兜头兜脑的袭来。 那毫无人烟的宫宇像极了那人悲伤的眼眸。 住在这宫里的人。一个是自己爱的,一个是自己宠的。 结果。都永远的离开了。 就好像手中握着的风,看似能主宰一切的自负,结果上天却给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忽然。 有亮光在闲芙宫的小花园里,晕黄的橘色暖了他的眉眼。 像是梦一样的召唤,皇帝出神般的缓缓走了过去。 打盹儿的小内监瞧见大队人马走来慌了神儿,抖抖索索的跪下请安。 皇帝自是不觉,依旧慢慢的向那光芒走去。 小花园里早已破败,原本花团锦簇的模样只剩下枯槁的枝叶和发黄的叶片。右边的小池子,曾是她最爱驻足停留的地方,夏日里那里边会开满粉色的荷花,娇嫩的粉色像是她亲启的唇瓣,翠绿的荷叶清新明亮,像是她一曲舞毕之后欣长站立的背影。 “沁儿。终是朕对不住你,”皇帝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在这个偌大的花园里,透出寂寞空白的意味。“康奎,改明儿让人把这儿收拾一下,这哪像娘娘住的地方。”依旧是轻不可闻的声音,微冷的声音里有着不自觉的寂寞与不舍。 抚摸过那一颗颗即将枯去的树木,粗糙的树干自他的手心一遍遍的摩挲着。 心里有些颤抖。眼底的浑浊有些雾蒙蒙的。 若不是自己的自负,柒儿也不会死去。 那一夜,他那样羞辱了她。她,想必也是恨毒了自己。 她跟沁儿一样,都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这个想法仿佛根深蒂固了一样,像一根树刺狠狠地扎在他身上的某一个角落。 远处的橘色光芒有些微弱,隐约听见了有乐师拨动琴弦的声音,隐约有看见女子舞衣飞扬的影子。 莫不是她的魂回来了?皇帝有些怔忡的想。 定是哪个小宫女拉着乐师在这里偷懒着吧?暗暗笑着自己的愚蠢,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有些焦急的加快了。 白色的舞衣好似蝶的飞舞,清扬而透明。落在皎洁的月光下有着朦胧的光芒。 那女子轻灵的舞着。 伴随着乐师一曲寂寞如水的乐曲,仿佛杜鹃啼血般的悲凉。 女子纤细矮小的身姿并不像那两个人。 但是,他现在像是溺水的人儿一般,眼眸紧紧地锁住眼前悠扬起舞的女子。她的舞步渐渐点亮他眼底黯淡死去的灵魂,她的腰肢纤细,白皙的皮肤在墨绿的树影下好似可以刺痛他的眼睛。 林德妃脑子里轰隆隆的响着。 当她看到那白色的舞衣,那悠扬的舞蹈时,她已经明白了结果。 一双细长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树影中的那个背影。 果然是她。 恨意如同流星一样闪过。 罢了,今日就算是她的失误。 湖蓝色纱裙上的银线折射出寂寞的光影,她后退了一步,默默的低头不语。 曲子渐渐低微下去。女子旋转的白色裙摆披散在了地上,她的侧脸很陌生,只是微翘的嘴唇有些倔强有些妩媚―― 熟悉的感觉在皇帝的眼中炸开了。 “很好。跳的极好。”艳粉色的身影从一遍的树丛里走了出来。明丽的美人,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华贵的艳服上绣着朵朵芍药花,妖娆的姿态让她更为娇媚。 “娘娘谬赞了,奴婢可不及娘娘的一分啊。”跳舞的女子羞涩的行礼。 “天色也晚了,这便回宫去罢。明儿本宫再继续教你。”明昭仪有微微的得色,转身的霎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皇上万安!”她猛地跪下,艳丽的裙摆在绿色的草坪上圈出一个极美的弧度。 白衣女子有些慌乱,问安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娇羞的模样可爱可怜。 “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帝惊喜的扶起明昭仪,眸色缓缓地掠过方才跳舞的女子,笑的深沉。 那神色稳稳的落到了明昭仪的眼底,她笑的很美,精心绘制的柳叶眉秀气而清雅,化去了她原本俗气的精明,“臣妾这几日无聊的紧,便叫来舞娘表演,谁知宫里的舞娘都已经看腻了,乏味的紧,便想着看看新面孔,”她努努嘴,眼底俏皮的闪耀着亮光,“所以就将臣妾所会的舞步交与了采若,想让她来日表演给臣妾看。不知这丫头聪慧的很,才几日便学会了。可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娘娘谬赞,奴婢惶恐。”采若复又跪下,脸上又不知所措的羞涩,细碎的长发落在她秀场的脖颈,更是有了清水出芙蓉之姿。她有些紧张的抬眸看着皇帝,一双眼眸由着星光的照耀下,迸发出灵动的神采。 自始自终皇帝的眼眸就没有离开过那白色的人儿,明昭仪笑的越发得意。 “你就是采若?”他低沉的问。 “回皇上的话,是。”采若娇娇怯怯的回答。 “起来说话吧。别动不动就跪,好像本宫苛待了你一样。”明昭仪嗔了她一眼。 采若低头谢恩,站了起来。 秋风清扬,细微的寒意让仅穿了件舞衣的采若白了脸色,肩膀略微的颤抖起来。 “康奎,去取了朕的披风给采若披上。”皇帝依旧低沉的说,眸色有些恍惚,明黄色的龙袍有些莫名的寂寞。 康奎拿过身后小太监托着的黑色披风披在了采若的身上,眸色不经意的撇过站在皇帝身边的明昭仪,笑的精明而恭敬。 “你放才说采若学得很好?”皇帝转眸问。脸上昭然的模样似乎已经注定了明昭仪将来光辉的胜利。 “是啊,采若学得很好,很有舞蹈的天赋。”她笑的赞赏,心里却不屑的轻哼。这个蠢笨的丫头,仅仅是几个胡璇都学了大半些天,低贱之人果然是及不上高贵的血统的, “朕这几日正好也乏味的很,不如就先跟朕回宫跳给朕看看吧。”皇帝笑着执过采若冰冷的手,暖在掌心,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肩膀,向乾承宫的方向走去。 “是。臣妾恭送皇上。”明昭仪优雅的福身,某色落在一边一脸铁青的林德妃身上,笑的更是灿烂。 “德妃你便先回去罢,改日朕再去看你。”不远处皇上带有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德妃僵硬的福身,看着月色下那艳红色的身影,心里恨不得撕裂了那张明丽的容颜。 第五十八章 赫兰齐天 十一月初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黄道吉日。 边境军队大胜而归,普天同庆。 但是最受人瞩目的却不是紫岳城的胜利,而是墨王爷也随着军队一起回来了。 墨王爷。 最神秘的王爷。 传言说。当初惠妃与贞夫人一同分娩,两位皇子同时被诞下。可是天命不佑,贞夫人在诞下皇子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皇帝悲痛欲绝,因五年后听得一大师谗言,当日贞夫人的死是因为三皇子的诞生触怒了天神。大怒之下,不顾惠妃的哭诉便一旨将皇三子送去了边境,生生断绝了父子情份。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整条街道都开始沸腾起来。 大家都奋力的向前挤去,想仔细看看那十六年流落关外的墨王爷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整个紫岳城都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茶楼旅馆的楼上楼下站满了欢呼探头的人群,街头街尾也围满了好奇的平民百姓。 只见那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开山大将军赫兰齐天银色的胡须已经在风中张狂的飞舞,他脸上一条萧杀的刀疤若影若现。兵甲早已卸去,普通的黑色锦袍衬得他更是坚毅挺拔,一双微冷的眼眸里扫过满城欢呼的人群,隐隐有些暖意流过。 已经数不清多少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阳光是明亮的白色,天际的云很淡很透。 他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在排斥这个城的空气。 手,紧紧地在缰绳上手紧。 沁儿。爹回来了。 有泪光在赫兰齐天的眼角闪烁着,银色的鬓发突然苍老的过分。 一边树干上的黄色落叶萧瑟飘下,地上铺满了寂寞的金黄色。 沁儿。爹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利光狠狠地划过他的眉间,整个人冰冷的气息与喧闹欢腾的街道格格不入。 看热闹的人很多。 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路围得水泄不通,前头开路的士兵必须拿着长矛奋力的隔开人群才能勉强开出一条足够行走的路来。 许是挤得实在太厉害了,有人开始小声怒骂官兵,有人依旧兴致盎然向前挤去。 刺眼的阳光下,整个街道混乱的让人头疼。 “宝儿!”忽然,人群里有个女人凄厉挣扎的大叫,脸上有慌张恐惧的泪意。 只是声音在热闹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渺小。 在吵杂的欢呼声中晃了晃,就消散了。 军队继续缓缓前行。 “快停下!快停下!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更大了些,刺耳的传入了赫兰齐天一边的随从耳里,他皱眉望去。 只见开阔的地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许是被吓住了,竟忘记了要去哭泣。他不知所措的瞪着眼睛,嘴巴咧开着,傻傻的一动不动。蓝色的布衣上有些灰尘,在冷冰冰的阳光下由为可怜。 随从有些愣住了,看了看身后微微出神的将军,又看了眼地上狼狈幼小的孩子,一咬牙,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驾马来到了赫兰齐天的身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报告将军。有个孩童跌在了路中央,是否让队伍停一停……”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缓缓睁眼,不满的神色让随从顿时禁了声。 “一个孩子,也配让本将军停下?”铿锵有力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不耐烦,冷酷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孩子,闭眼道:“碾过去。” 简单的三个字,透着冷森森的意味。 随从并没有很惊讶,看着赫兰将军绷紧的脸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军队继续前行。 “不要啊!!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女人绝望的声音带着崩溃的泪意,她用力的推搡着身前的士兵,想要冲破阻碍,奈何士兵的力气那大,大到只容许她绝望的呼唤,却没有人任何人能保住她。 昂首行走的骏马越来越近了。 还差五步。 女人已经绝望的哭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群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有人同情的瞅着那个无辜的孩子,有人敬畏的看着坐在黑马上的赫兰齐天,有人慌张的扶住晕厥的女人,也有人胆小的捂住了眼去,生怕下一幕便是血淋淋的一片。 还差四步。 赫兰将军的冷漠让整个街道都充斥了一股冰冷的气息,每个人的背脊上仿佛都掠过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还差三步。 一切都似乎尘垓落定了。 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 那依旧坐在地上的男孩儿好奇的回头,向那即将夺走他生命的马腿看去。 即将上演的残酷结局让每个人的心都被攥紧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在霎那间冲出了人群! 士兵慌张的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可是却扑了个空。 那身影那么纤细,那么迅速,灵敏的像只猫儿。 还差最后两步! 她飞快的向男孩跑去,一把将那孩儿抱入了怀里。 已经来不及逃开了,她将男孩儿紧紧地掴在怀里,看着男孩儿受惊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眯眼向那马上的人儿看去―― 似是感觉到了敌意的森冷目光。 赫兰齐天皱眉睁开了眼睛。 缓缓地,他出神一样的呆楞住。 “停下!!”他慌张想起了什么,用力勒住了马的缰绳,一张脸惨白的可怕,仿若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消逝了一般,他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马儿却似乎受惊了! 猛地。嘶鸣抬腿。 眼看着马蹄子就要冲那人狠狠地踏下去了! 这回可是两条人命啊! 周围的人群纷纷抽气,煞白了脸。 有胆小的姑娘家早已捂住脸尖叫出声来。 紫岳城最繁华的街道瞬时间变成了最令人窒息的地方。 赫兰齐天咬牙,使尽全力的狠狠勒紧了缰绳,想将马儿拉开了去。 可是受惊的黑马似乎疯了一样的难以驾驭,愣是不偏不倚的落下了蹄子。 “啪嗒。”一声脆响。 马蹄稳稳地踩在地上,也重重的踩在了赫兰齐天的心上,他瞪大了眼睛,甚至可以听到了自己恐惧的心跳声。绝望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似要将他淹没一般、 “沁儿……”他愣愣的呢喃着,眉头纠结在了一起。脸上那条狰狞的刀疤被慌张掩埋,身上所有的血管似乎都快爆开了,脑海里嗡嗡的直响,他来不及更多的思考,翻身下了马。 队伍在微盛的正午阳光下停住。 赫兰齐天失魂落魄的颤抖着走了过去。 当他的眼睛终于搜寻到了那黑色的马腿时。 傻在了原地。 马腿下空无一物。 没有宝蓝色的身影,没有女子一晃而过的目光,连那狼狈的布衣小男孩儿都消失不见了?! 赫兰齐天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莫名的愤怒与失落让他狠狠地收紧了拳头。 难道都是自己在发梦吗? 指节隐隐变成了白色,紧握的拳头仿佛可以捏碎石头一样。眯眼盯住那黑色马腿下的空白,他讨厌这种**控的感觉,不论是人还是上天,都没有资格戏耍自己! “哼!”他似是甩去什么脏东西一样狠狠的甩了甩袖子,转身准备重新上马。 一声轻灵如同泉水般的女声瞬间让他定了脚步。 “多谢公子相救。” 阳光灿烂一片,赫兰齐天缓缓转头。 越过漆黑的马身。 那一抹宝蓝色的纱裙靓丽而扎眼。 第五十九章 皇三子煜墨 秋日的正午。 阳光照耀在金色的枯叶上。 风静静的扬起了细微的风沙,街道有些迷朦的模糊。 那抹宝蓝色的身影是陌生而艳丽的。 想是受了惊吓,女子俏丽精致的脸颊有些苍白,长长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只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慵懒的似是一只猫儿,一身宝蓝色的织金纱裙衬得她更为娇媚。 晕倒的女人被路人唤醒,连忙冲出了人群,一把扯过倚在女子怀里发愣颤抖的孩儿连声道谢。 “快些去瞧瞧大夫罢。孩子似乎吓得不轻呐。”女子扶起要给她磕头的女人,担忧的瞅了瞅那似已经失去灵魂的孩童。 “是是是,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蹲在地上的女人在男孩儿的脸上亲了又亲,脸上悲喜交加的泪水疯了一样的流淌。看着自己孩子呆滞茫然的黑色眸子,一种不安从心口蔓延开。 赶忙想要抱起男孩儿寻医去,却发现怎么也走不了。 男孩儿细小的手指紧紧地扯着那宝蓝色衣衫女子的手指,脸上虽然依旧茫然苍白,但是人却渐渐的又依到了那蓝色的衣裙边。似依恋避风港湾一般,怯懦的低头颤抖。 “宝儿,你怎么了?别不懂事,快放开恩公!”女人不好意思的冲女子笑笑,想要掰开儿子的手。 小小的手指充满的恐慌,越抓越紧。 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瑟缩在了宝蓝色衣衫女子的身后。 “别怕。”女子蹲下身子,将男孩儿的手轻柔的拢进了自己的掌心,细腻的温暖让男孩儿的眼睛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快些跟你娘亲回去罢。已经没事了。” 低柔的声音。 带着宠溺的笑意,女子小声的哄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男孩儿默默地抬起头,一双黑色眸子渐渐有了些神采。 阳光细碎的落入他的眼底。 苍白的小脸有些皱了起来,“怕……”稚嫩的童声透着仿若黑洞一样的恐惧,眼睛里隐隐有了泪意。 “不要怕,宝儿最坚强了,宝儿是男子汉,对不对?”女子抚摸他的头顶,细心的拿过帕子替他擦净了额头的冷汗,感觉到男孩儿依旧紧紧抓着她手指不放的小手停止了颤抖,笑的更为温柔,她拿下腰间的玉佩,放入男孩儿的手心,“这个给你,就像姐姐一样守护在你身边,可好?” 玉佩通透的翠绿,仿若可以滴出水来。 圆圆的玉身上雕刻着象征幸福安康的祥云。 精致而华贵。 女人大惊,扯过儿子,“恩公,这可怎么好。小孩子家不懂事,您不必……” “收下吧。”女子笑的透明,精致的眉眼温暖的如同三月的春光,“这是从古寺里求来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就当拿来定神的也好。” “恩公……”女人噗通跪倒在地,“恩公大恩大德……” “快些起来吧,宝儿脸色甚差,还是找大夫要紧。” 宝蓝色的衣裙上绣着清丽的花朵,在亮白的阳光下栩栩如生。 看着疾步远去的母子两人,靖柒缓缓地吐了口气。 转过身,冲着身后站立着的人再次福身,“公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多谢。” 方才。在马蹄即将落下的刹那。 一抹黑色的身影毫无预示的出现。 在她怔忡之间,一股清苦的气息扑鼻而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再回过神,便发现已经离开了那恐怖的马蹄之下。 自己及怀里的孩童毫发无伤的站立着。 想必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罢?靖柒心里想着。 那人身着墨色的锦袍,虽然是普通的布料,却也遮挡不住他身上霸主般的气质。一双桃花眼狭长,一颦一笑勾人心魄,小麦色的皮肤显得他更为坚毅俊朗,使得周围的女子纷纷看红了脸。 有不知名的花香被秋风吹起,却也没有掩盖他身上那清苦的气息。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靖柒,嘴角桀骜的勾起。 “敢问姑娘芳名?”声音似乎有蛊惑的意味,他低声问道。 靖柒秀雅的眉并未上妆,淡淡的眉色更似不出闺门的大小姐,她笑的疏离而透明,黑色的眼瞳里没有过多的情愫,“小女子贱名,怕是污了恩公的耳。”说罢她又福了福身,晶莹的脸上毫无倾慕之色。 转身的瞬间,一只手拉住了她。 力气不大,却带着坚持的意味。 靖柒皱眉。 心底烦躁的起了毛,暗自咬牙着回头。“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方才是在下不好,尚未报上自己名讳便垂问姑娘,望见谅。”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似是蒙了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在下煜墨,当今皇帝的第三子,大将军赫兰齐天的左右手。” 靖柒撇了他一眼。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被皇帝摒弃的皇三子。 人群中窃语声开始浓烈起来。 仔细听去无非就是说王爷英明神武,王爷俊朗高大,王爷亲民善良之类的。 空气有些沉闷。 有细小的尘土飞扬。 靖柒皱眉,拿过帕子拭过鼻翼。 眼底尽是嘲讽。王爷又怎样?以为把身份说出来就会让自己像寻常女子一样露出花痴的模样?原来古代把妹那么无聊啊。她沉默一会儿,慢悠悠的说:“原来是墨王爷。” “你听说过我?”墨王好看的眼底透出灿烂的光芒,孩子气的问。 “墨王收复失地,战功赫赫,全城都知道。”淡漠的语气,靖柒的眼睛比水晶还要清澈。 原来,她并没有可以留意自己。 墨王的脸有些沮丧,只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眼前佳人的俏脸。 那慵懒的眼神,淡漠的表情,娇媚的神情重重的烙在了他的心口。 似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延伸至他身上的每一处。 阳光下。 人群议论纷纷。 有些吵杂有些烦闷。 煜墨伸手捏住靖柒小巧的下颚,看到她眼底不明所以的诧异,笑的魅惑,“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何?仅凭你是王爷?”靖柒挑眉,不屑的瞪他。 “不。”煜墨凑近了她的唇。 那樱花般的色泽让他恨不得马上吻上去,心底有股莫名的躁动,感觉到她下颚倨傲的绷紧,煜墨嘴角的笑容仿若刻上去一样深沉,“因为你将是我的王妃。” 什么?! 人群讶异抽气。 有春心碎裂的女子掩面痛哭的细碎响动。 嗡嗡的吵闹充斥了靖柒的耳窝。 受到羞辱般的怒火让她猛地甩开了煜墨的手。 冰冷的目光吞吐着可怕的寒意,寒星般的黑眸不悦的眯起。 可是这一切落入煜墨的眼底都是可怜可爱的。 他伸手揽过靖柒的腰,紧紧的将她掴在怀里,“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靖柒的嘴唇煞白,怒的脑海一片空白。清苦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抵抗,抱着她的手臂都好像铜墙铁壁般的坚硬,甚至又更紧的圈住了她。 “墨,别胡闹!”铿锵有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放开那位姑娘!” 微寒的秋风吹个不停。 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靖柒回头。 一条凛冽的疤痕便落到了她的眼底。 “赫兰将军。现在不是在军中,本王不至于倾慕一个女子都要得到你的同意罢?”煜墨并未放手,戏虐的睨了眼脸色不郁的赫兰齐天。眼眸再次落到那张净白的小脸上。 抱她在怀,竟再也不想放开。 煜墨有些沉迷了。 她纤细的身子柔软的像是一团云彩,发顶的玫瑰香气将他牢牢地包裹住。 他从不是一个爱好女色的男子,即便军中有“安慰”的军妓,即便伺候他的姑娘都是上品,即便她们在他面前褪尽了衣裳,旖旎的身姿比画还美。他都从来没有碰过一碰,甚至身子一点都没有反映。 军中早有传闻他不举或者对异性无感,虽有些侮辱的意味,但是他自己也一直有这样的怀疑。 直到今日。 她僵硬的被自己搂在怀里。 直到他身上疯狂的燃起了如火一般的燥热。 占有她的霸道想法疯了一样的占据了他整个思维。 他明白他只是在等唯一的那个人而已。 第六十章 一见钟情 “墨!”赫兰齐天阴郁的脸黑成一片,似是要滴出水来了,“别不顾身份!难道你想刚刚回城就闹出轩然大波吗?!”声音里有不自觉的怒气与紧张,这莫名的情愫让墨王挑起了浓黑的眉毛。 “怎么?赫兰将军认得她?”煜墨的笑容勾人摄魄般。 人群乌黑黑的一片。 甚至有人开始好奇的开始打量靖柒。 该死的。靖柒侧头暗骂。 今日好不容易说服煜斐让她出来透透气便惹上了这等麻烦。 若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黑色的眸子暗闪一片。 “本将军自是不认识这姑娘,可是你这样抱着人家可问过人家愿不愿意嫁与你?说不定已经许了人家也未可知啊。”赫兰齐天走到煜墨身边,一番语气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 “嗯?许人家?”煜墨不解的撇了一眼赫兰齐天。天晓得他在边境那种只有男人士兵的地方呆了这些年,怎么会懂得许人家是什么意思。 赫兰齐天眼眸深沉的略过靖柒的脸,一抹奇异的善良点亮了暗沉沉的神色。 脸上狰狞的刀疤也莫名的柔和了起来。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煜墨,轻松的就将靖柒从他的怀里扯了出来。 “诶!”煜墨有些郁闷的想要重新拉住靖柒,却被靖柒一个旋身躲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女子多谢王爷抬爱。只是……”靖柒低着头,修长的脖颈优美的弧度惹人生怜,“只是小女子出身微贱,配不上王爷。” 明显的拒绝。 她抬起的脸上疏远与不愉快似乎可以将他溺死。 煜墨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不和谐的沮丧。 他的眼睛深深的看向靖柒那双如同寒星一样的眼眸,那么深那么美。 “姑娘受惊了。墨王并非有意冒犯,”赫兰齐天的脸色缓和下来,银色的胡须被风吹的微扬,“不知姑娘是哪儿家的小姐,这般勇敢的马下救人,真是让老夫佩服啊。” 煜墨惊讶的看着那淡笑着的赫兰齐天。 这老头子。居然也会夸赞人? 天边。 有棉白的云朵被风吹散,遮住了微盛的阳光。 鸦翅般的睫毛在靖柒的脸颊上落下深邃的阴影,她有些防备的踌躇。 “将军谬赞了,小女子是……” “她是本王府内的人。”温柔的声音自人群里响起。 靖柒心里颤了颤。 眼底有暖意融融的神色流过,一抹惊喜的笑让她的容颜更为明亮,“王爷……” 那月白色的衣衫,温柔如画的眉眼,清远的气质,可不就是那令城中姑娘各个倾心的煜斐王爷么? 风中的花香有些淡去。 如同煜墨眼中的神采一般,黯淡了下来。 那女子嘴角的那抹欢喜的笑容,似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脑海,霎那间仿佛炸开了一样,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走来的男人,瞧见他眼底的宠溺,瞧见他拉过女子手时的自然与亲昵,全身都有种很不舒适的感觉,心揪起来的难受。 “本想在今日合宫家宴中与三弟相间,却不知我与三弟如此有缘。”煜斐指着靖柒的手,淡笑着说。 “你是……”煜墨皱起浓浓的剑眉,瞧这两人相执的手,桃花眼里火花暗闪。 “我是你的二哥,煜斐。”秋风里,他这样告诉他。 清远的鼻像极了远处浓雾里的雪山,他嘴角的笑意是这样的清淡温柔,他将她搂在怀里,看上去―― 真是该死的般配。 煜墨的心越揪越紧,嘴角却桀骜的勾勒出笑容,“原来……你就是那个害得我自小离开母妃的罪魁祸首。”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是每个词他说的又是那么清晰,就好像有打字机一样啪嗒啪嗒的打在了靖柒的心头。 她感觉到煜斐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硬,握着她的手掌心有细微的汗意。 他失神一样的嘴角透明的好像将要崩溃了,眼底隐隐有痛苦在流动。 这样的人,让她心酸酸涩涩的疼,“王爷?”她轻声唤道。 “怎么?说的你心虚了吗?”煜墨挑眉,脸上倨傲的神情让靖柒皱紧了眉头。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反驳道,一双黑眸里透出鄙夷的光芒,“自以为是的人,打了胜仗了不起吗?一看就是脑袋里一包草的笨蛋!”其实她真的很想骂他是白痴的啦,可是……这个词在古代是否听得懂就有待考证了。 赫兰齐天笑的有些得意。 脸上的皱纹更有了些慈爱的样子。 这女子。真是有趣的紧。 清雅的气质与沁儿那么像,可是那宜喜宜嗔的眼神,慵懒娇媚的神情却又是沁儿所欠缺不及的。 这样一个火与水的结合,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去。 怪不得会让煜墨21年对女人无感的人都动了心。 他向煜斐作了一辑,声音平淡的说:“见过斐王爷。” “将军不必多礼,这些年多亏有你照顾三弟。”煜斐脸色还有些苍白,勉强缓和下来的神色依旧有些脆弱。 靖柒暗暗握紧了他的手掌。 似乎感觉到她的担忧,煜斐笑的有些担忧,“怎么那么莽撞的去马腿下救人?万一伤着可怎么好?” “现下不是没事么?”阳光下,她笑的亲昵而可爱。 煜斐无奈的点点她的鼻子,“你啊……” 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说话,一颦一笑里亲昵毫不掩饰,煜墨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将眼光移开,冷淡的说,“若两人都无事了,就离开罢。不要耽误了我们拜见皇帝的时辰。” “嗯。那就不耽误你们了”煜斐点点头,揽过靖柒退后一步,将道路让了出来。 赫兰齐天与煜墨纷纷上马,随从吩咐队伍重新行进。 秋光落在一边的落叶上,金灿灿的好看。 赫兰齐天在马上眯眼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庞。 她的侧影真是像极了沁儿那丫头。 方才斐王点她鼻子时失神悲伤的神色分明就是沁儿的模样。 心里有水一样的温柔缓缓流过,他策马在两人面前停下,善意的看着煜斐:“今晚上的家宴王爷会带着王妃一同前往罢?” “那是自然。” “我们,”锐利的眼光褪去了豹子一样的犀利,他看了眼靖柒,稀薄的宠溺就好像秋日的阳光,“晚上见。” 尘土微扬,黑马嘶鸣一声,跟上了队伍。 靖柒眯眼望着队伍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笑。 第六十一章 树林深处 “王爷,这十日的时间,我们已经换了四五家客栈了!” 郊外的一处小院子里,玥宜正坐在石椅上抱怨的瞅着一边默默不语的煜康。手里的娟子已经扭了好几个圈了,她撇撇嘴,“您说说,这都快要入冬了,反而迁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冬天可是要冻坏人的。” 灰色的布衣有灰尘的痕迹,煜康的额头有稀薄的汗珠,一双阴冷的眸子暗淡一片,眉头不顺心的皱起。 “这是我在城外的一处私人宅子,清净的很。”他靠在树干上,淡淡的回答,“前些日子你不是还抱怨着城里太吵么?现下可好了。” “可是这里是郊外!”玥宜气鼓鼓的跺脚,这个王爷真是的,每次说话都避重就轻的。 这已经是深秋了。 煜康摸着树杆,抬头望着稀疏的枝桠,偶有一两片枯黄的叶子飘落。 “缺什么告诉阿珂就可以了,我找人去办。”他依旧淡漠。 “我都说了不是因为这个!”玥宜腾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气鼓鼓的小脸红的像只苹果,她走到煜康面前,狠狠地瞪他,“我是说为什么越来越远离紫岳城,为什么我们住的地方越来越偏远。就好像……就好像你在躲着什么!” 地上落叶被风吹的沙沙响。 煜康的目光终于从远处落到了玥宜的脸上,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这丫头,难道开窍了? 玥宜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斜眼瞅他,“你是怕我碰到小姐吗?你就是不愿让我见到小姐对不对啊!” 这一句话让他心里刚燃起的赞意一下子熄灭了,他摇摇头无奈的看着玥宜,“你的世界里除了你家小姐,能装些别的东西吗?” “呃?”玥宜被他问的愣住。 煜康叹了口气,拍拍玥宜的肩膀,开口又想调笑她几句却看见了阿珂一脸凝重的从门口走来。 “王爷。”阿珂冲着玥宜点点头,眼底黑压压的一片,他走到煜康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阳光渐渐低迷,黄昏接踵而来。 原本冷白冷白的光芒换成了灿烂的橘黄色,温暖的色泽照耀在整个院子里,竟有些春天的模样。 可是。 煜康的脸色越来越冷郁。 阴冷的气息迫人般的让玥宜打了寒颤。 “……所以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发现我们离开了。”阿珂瞧见玥宜疑惑的眼神,皱眉截住了话头。 “该死的……”煜康恨的皱眉,一拳砸在一边的树干上,树上残留的枯黄树叶哗啦啦的像雨滴一样落下,“怎么像尾巴一样怎么都甩不掉。康奎那个老贼到底想干嘛!” “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对玥宜不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所以我想……”阿珂有些踌躇的看了看玥宜。 黄昏的天际美的仿若天堂,云彩聚集在太阳边,如火般耀眼。 橘色的光芒落在玥宜的眼里,使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她正高兴的抬头望着云彩,错失了阿珂眼神中的一抹奇异的眷恋。 煜康飞快的看了阿珂一眼,沉默半晌,冷声说:“我知道。你先回去罢,这几日我在这里守着。” “……是。”阿珂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布衣在落叶满地的院子里显得有些落寞,“那奴才去王府内收拾几件王爷的贴身衣裳过来。” “不用了,你拿些老百姓的衣服过来就好了。”煜康闭眼,缓缓说道。 夕阳下,阿珂远去的背影有些萧瑟,走到门口处他偷偷转头看向那粉色的身影,正好瞧见她高高的挥手道别。 这丫头真是很迟钝啊。煜康叹气。 看着阿珂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玥宜才放下手,转过头时,娇俏的小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其实她不是没有注意的,这几日王爷的表情多是凝重的。 况且。刚才怒气冲冲的那番话分明是有所指的。 煜康瞅了她一眼,沉重的点头,“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或者说……” 秋风吹的有些大。 院子里空气忽然有些沉重了起来。 ………… 斐王府。 莲阁外的木莲花开的甚好,粉色的色泽染上夕阳的暖意,一时让靖柒看的迷了眼睛。 宝蓝色纱裙轻轻抚过石阶,她来到一处凉亭。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了莲阁的附近,来到这陌生的地方。 凉亭的椅子上有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是许久没有人来过。靖柒伸手摸了摸那有些掉漆的柱子,环顾四周,只有些常青的树木,又处在比莲阁更为偏远的地儿,怪不得奴才懈怠了。 这样的秋天,这样的寂寞。 宁川的脸再次浮现了出来,思念似是淡了些,她有些嘲讽的笑笑,那时候常常听得大家说伤口再深都会被时间抚平,现下想来果然是真的。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一时情起,熟悉的歌词低吟出口。 沙哑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散开,若有似无的悲伤在这秋日的落日下更是凄凉。 靖柒依靠在柱子上,沉默的看着远处。 这些日子煜斐忙于朝政,甚少来看她,而不悔也出奇的不来找她麻烦,至于煜康…… 她眯眼。 康公公的一席话重新绕于心头。 手指僵硬的收紧,不耐的烦腻扬起,她走下台阶,方想回去莲阁就闻得一边的小树林里有女子低低的笑声。 许是府里的丫头罢?靖柒笑的不以为然,这边这样偏远正好给了那些春心拂动的丫头内侍机会。反正她不是这府里的什么人,也不必去坏人家的好事。想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真是坏死了,人家可不要理你了呢。”秋风将这女子的娇嗔稳稳地吹入了靖柒的耳畔。 她顿时僵在原地。 这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去,一步一步向那小树林的深处走去。 树叶扫过她的脸颊,枝桠生硬的摩挲着她的手臂,可是她由是不觉,脚步沉重而虚浮的向前走着。 近了近了。 女子的笑声和男子稳重的声音就好像一击有一击的重锤,敲的她心慌不已。 最后一层遮目的树枝了。 她已经隐约瞧见了那抹俏丽的艳色衣裙。 瞧见了男子环抱着女子的宽厚肩膀。 惊怔让她颤抖着拂开那翠绿粗糙的树枝。 “靖!不!悔!” 她眯眼唤道。 第六十二章 狠狠的被刺伤 墨绿色的常青树荫下,靖不悔一身艳色的衣裙甚是扎眼,身边男人的深紫色锦袍上有竹叶的秀纹,两人原本面对面的站着,额头抵着额头,亲昵的调笑着。听得靖柒冷森森的唤才慌张回头,霎那间笑意盈盈的脸上就仿佛被谁狠狠地打了一拳,僵在了那里。 而那一身紫衣,此刻满脸煞白,将她环抱再怀的人竟是―― “哥哥。”靖柒眯眼笑了。 声音里的讥诮与鄙夷森冷的刮过两人的眼底。 靖瑞慌张的将手放开,勉强撑起笑意,“是柒儿啊。”带着不自在的寒暄,他笑的甚是勉强。 “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倒把您吹来了王府,”靖柒正了正发髻后的白玉钗,笑的疏离,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靖瑞,“怎么?不去王妃正闺坐着,倒是在这儿赏起景儿来了?” 话说的平淡,只是那脸上鄙夷的神色让那靖瑞的鼻尖沁出了点点汗意,“柒儿……”他心里突然有股罪孽感,就像是被妻子捉奸在床的感觉,撇了一眼身侧的不悔,不经意的向旁边挪了一步。 猛地。 不悔苍白着脸回头看他。 丹凤目里原本闪亮的光芒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悲哀。 她怔怔的看着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就仿佛她不在那儿。 甚至、甚至那原本温柔的眼角都像裹上了冰霜一样,冷的她心都碎了。 恨意。 恍若大火一般。 在她身上每个角落燃烧起来。 不悔咬牙,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地剜过了那精致戏谑的脸。 “姐姐,”她掩饰下眼底的阴狠,慢悠悠的向前走了步,丹蔻染红的指甲衬得她玉葱般的手指更是纤细美丽,她拨了拨身边的树枝,笑的漫不经心,“那日当街拦马的一出戏导的真是出彩啊,不但刚回城的墨王爷对你情丝暗生,就连赫兰将军都对你瞩目有加。” 她走到靖柒身侧,绕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咯咯的笑了起来,“诶,姐姐,你说你到底使得什么狐媚功夫,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对你那么着迷啊?说出来也让妹妹学学啊,反正你的眼光古怪的紧,偏生喜欢那粗陋的土匪强盗,是也不是?” 黄昏的光芒竟比正午还要甚。 照耀在靖柒的脸上,诡异的惨白。 一席话分明是指着她清白之身所说的,羞辱的笑意像极了一只只恶心的虫子,让她浑身颤栗起来。“靖不悔,你竟这般不要脸么?身为王妃……”她颤抖的声音听上去极其的没有底气。 “不要脸?”不悔笑的更是猖狂,截住了她的话头,“一个没得清白的女人居然还来说我不要脸?你仔细着看清楚,我是斐王爷的准王妃,而你――只不过是被男人玩弄过的破鞋!” 不悔嘴角的笑意锐利而恶意。 最后的那句话直直的捅进了靖柒的心口,痛的她倏的收紧了手指,喉咙口隐隐有血腥气直冲上来,聪明如她,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无以还手的恐惧感。 黑色的眸子依旧是美的,可是充满了空白的崩溃,失神一样的盯着靖不悔嘴角那抹快意。 无边无际的寒冷让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试图说些什么,可是脑海中一片空白。 …… 那日与康公公谈完话,她便“同意”留在了峰园。 晚上,不悔鬼使神差般的没有来找斐王,而斐王回房的时候显然是喝过酒了,脸上的潮红,浓重的酒气,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天的晚上很混乱,她竟似要记不清发生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最后当他要褪去她衣服的时候。 那双温柔的手在她的肩头停住了,掌心的粗糙疤痕让她迷乱的失神。 凌乱的发丝遮挡着她胸前的旖旎,她粉嫩的脸上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她怔怔的看住那双褐色的眸子。 醉人沉溺的神色依旧,却隐约的掠过了一抹奇异的黯然。他僵硬的停下了手,翻身躺在了另一边,嘴角竟有无奈的笑。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她狼狈的拿起一边的披风夺门而出。 …… 是了。 也许那晚的狼狈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她是被粗陋的强盗玩弄过的破鞋,因为她早就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他,嫌弃自己的身子。 苦涩的伤痕让靖柒眼底的光芒彻底淡去,嘴角颤抖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她那样僵硬的立在原地,让靖瑞心底的罪恶感更是强烈,“不悔你别说了,她到底是你姐姐!” “姐姐?”靖柒似被打倒一般的崩溃神色让她笑的更加狠利,红色的丹蔻甲轻抚她那张不施粉黛的脸颊,长长的指甲挑起她小巧的下颚,看着她无措的撇开眼神,不悔轻声道,“嗯。就是这个表情,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看得都心动呢。”她微微的侧过身子,笑容甜美的对靖瑞说,“哥哥你瞧,是不是惹人怜爱?” 靖瑞咬牙撇过了脸。 柒儿脸上的苍白让他心疼,可是不悔……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她尖长的指甲深深的刻在靖柒的下巴。 尖锐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刚想撇开头去便被不悔一把扼住了下颚。 妩媚的眸子深深的眯起,“靖不悔……” “怎么?姐姐你也知道害臊吗?”不悔牢牢地嵌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收紧指腹,看着那雪白的皮肤上染上胭脂般的红色,心里的快意让她痛到麻木的心稍稍好转,“那晚你就是用这样的表情勾.引王爷是不是?我……都看见了。” 靖柒猛地瞪大了眼睛,“你!” 那晚门外似是有黑影晃动,她早有疑心。 可是当煜斐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时,意识却被排斥在脑海之外了。 “原来那晚在门口的……是你。”靖柒狠狠地将她的手拍开,浑身冰冷。 “没错,”不悔双手环抱胸前,艳色的纱裙衬的她的容颜更是嚣张的美,“……若不是有我,你还不一定能得到王爷的垂青呢。” 话中暗有所指。 隐隐的有些不安让靖柒皱起了眉,下颚已经疼得麻木。 半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愣,随而淡淡问她:“是你对他下的药……?” 第六十三章 遇袭 看着不悔嘴角讥诮的弧度。 靖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苦涩的嘴角怎么也回不到原来应有的骄傲、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那日斐王全身烧的跟火球似的,眼底迷乱的神情分明就不是醉酒该有的。 他的吻急切而充满着疯狂的占有欲,全然没了当初温柔沉稳的模样。 那样的他,让她陌生而疑惑。 “若不是,王爷那样高贵的人,怎么会去碰你肮脏的身子?”不悔的笑愈是灿烂就愈是让人寒冷,她眼里的嘲讽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毒而嚣张。 看着狠狠闭着眼睛逃避自己的靖柒,快意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不过,干爷爷跟你说的话你最好还是照着做,不然……”不悔把玩着手中的发丝,“我可就不知道你的小侍女会怎么样了。” 说罢,她扯过靖瑞的手得意的走出了树林。 …… 黄昏渐渐被夜笼罩了。 漆黑的小树林里。 靖柒缓缓地靠着一边的树干坐下。 脑子里仿佛被火车轰隆隆的碾过,思绪都断成了纷飞的谍影。她甚至都不记得最后不悔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可以感觉到不悔黑眸里得意,感觉到靖瑞眼底的不舍与愧疚。 夜,比想象中的冷。 她单薄的宝蓝色纱衣沁上了夜的露水,冷意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纱直接闯入她身体的每一处。 地上的草地也是湿漉漉的,她脚边的裙摆上斑驳的蓝色深一块浅一块的披散在地上。 她就这样愣愣的望着天际。 没有星星的夜黑的就像打翻的墨。 那抹黑,似乎可以直达她的眼底。一样的空洞,一样的黯然。 她蜷缩起身子,抱住膝盖,脆弱的模样就好像走丢了的孩子,消瘦的肩膀单薄的就像树上凋零的叶片。 一抹笑意,绽放在她的嘴角。 树林里,有风吹过的沙沙声。 她嘴角的笑意,苦涩的寂寞。 当所有的真相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像疯狂的撕掉那一切。她想狠狠地打碎不悔脸上得意而明亮的笑意,她想用力的抹去煜斐眼里那抹奇异的神色,她想高傲的拒绝掉康奎的条件,她想……她想…… 那一切,都只是她想的而已。 她根本没有那么坚强。 她没有底气去反驳不悔的话,没有可能让煜斐眼里的苦涩消失,更加不能拒绝掉康奎的条件。 这一切的一切,像一只魔鬼的手,狠狠地扼紧她的身子,让她恐惧让她颤抖让她避无所避。 尽管。 那并不是她的过去。 但是。 却撕碎了她的未来。 “阮暖兮,你到底……是多可悲。”沙哑的声音自靖柒的嘴里缓缓吐出,泪水雾蒙蒙的挡住了她的视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次被打垮,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宁川还会有人能牵绊她的情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就不得不去迎战。 黑色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酥**痒的逗弄着她的脸颊。 她倔强的抬高头,不想让那蓄在眼底的泪水落下。 不会再有人给你抹去那可悲的泪水了。在狱中,她曾这样告诉自己。 对宁川的思念,对玥宜的愧疚曾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扣紧那粗糙坚硬的地面。 为的只是让清晰而锐利的痛赶走脑海里脆弱的浮影,赶走眼底懦弱的泪光。 月渐渐的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皎洁的光清冷清冷。 整个小树林似乎只听得见她心跳的声音。 忽然间的安静,竟有些让人发毛。 许是这儿真的太偏远了罢,她安慰的想。摸了摸渐渐泛起疙瘩的手臂,触手便是冰凉的肌肤。 皱了皱眉头,心口涌动着不明的紧张让她有些不适。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夜沁着水汽,格外的凉。 宝蓝色的纱裙很薄,让寒气冻住了她每一根神经。 她从不是胆小的,也不怕什么鬼神之说。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是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种没由来的感觉让硬是让她的脑海逐渐清晰起来。 再怎么偏远,这毕竟是王府,每天都会有侍卫巡逻,晚上更是。怎么今儿,别说是人了,连一点灯笼的光辉都没见着?靖柒眯眼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树林。 诡异而静谧,似乎随时都会将她吞没掉。 不论是不是她多疑了,还是早些离开罢。靖柒拨开一边的树叶,想要找到原先走来的路返回。 忽然一边树枝晃动了几下,树叶沙沙的声音像是警告一般。 她停住脚步,眯眼看去。 一道凌厉的白光就朝她飞了过来! 带着冰冷的杀气。 毫不犹豫的向她的心窝那儿射去! 靖柒惊得唇角血色全然退去。 尖叫被牢牢的扼在喉咙里,黑色的眸子亮的惊人,她险险的侧身。 煞白的脸在白色的月光下更似鬼魅。 “嘣!”的一声。 一把短小的匕首稳稳的扎在树干上。 精确而巧妙的手法,让她皱紧了眉头。 虽然她没有学过搏斗,可是宁川早就将基本的防御手法教与了她,为的就是让她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能够自救。方才若是她再慢个半拍—— 美目微眯。笑意仿佛毒药一样染上她的嘴角。 黑暗中,靖柒不屑的挑眉。 “是谁。”声音沉静,脸上的煞白早已渐渐退去,慵懒的模样让她更似待到猎物的猎人,精明而冷静。 两个黑影从一边的树丛里缓缓走了出来。 夜行衣的包裹下只余下两只精光暗闪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靖柒。 “两位好汉,咱们无冤无仇,何须这般动手?”她笑的妩媚动人,眼角亲昵的神情就好像与情人在幽会。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左边的刺客冷冷道,那双细小的眸子毫无感情。 风吹起了靖柒的裙角衣袖,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美丽,她福了福,“既然这样,小女子也自知二位不会放过我,只不过,”她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走了两步,“可否告诉我是哪位要取小女子性命,这可让小女子死得其所。” 沉默。 两个刺客似有些吃惊于她的冷静。 “我们奉了宫里娘娘的命令,要取琼贵嫔的首级。”右边的刺客缓缓回话,声音慢慢悠悠的似是在笑,手里却早已拔出了腰侧的佩刀。 宫里的娘娘? 莫不是康奎放的风? 靖柒咬唇,脑子里有些凌乱的找不到头绪。 若是他,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更何况,他与自己达成了协议,她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此刻除去她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精明的康奎是不可能没想到的。 只是除去他,还会是谁呢? 逐渐逼近的剑光,被月光照的有些刺眼,使她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漆黑的树林,似有诡异的血腥气,墨黑的树枝像一只只魔鬼干枯的手。 靖柒已经退到了尽头。 身后坚硬粗糙的树干牢牢的抵住了她的背。 看着两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 只能赌一次了! 夜色中,她原本绝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晶莹的脸上带着惊喜带着泪意,“王爷!快救我!” 响亮的喊声在空旷黑暗的小树林里格外的刺耳。 两个刺客慌忙回头。 月光下,黑暗静谧的树林如旧,哪儿有什么王爷? 意识到自己被骗的霎那猛然回头,却早已不见那抹宝蓝色的身影。 第六十四章 奋不顾身 静谧的树林里有人影飞快的穿梭。 树叶沙响一片。 靖柒拼命的向前跑着,漆黑的树林像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到很远。视野里除了墨黑的树叶就是寂静如死水般的夜色。她知道她很快就会被追上,她知道宫里派来的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嗜血杀手,她知道她定是逃不了多远的。 可是。 脑海里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那手掌粗糙的疤痕,那拥她入怀的温暖,牵动着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脚下早已酸软的不行,似乎只要她停下,就会立刻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茂密的树林有些散开了,隐约的前头似乎有了朦胧的亮光,她咬牙的加快了脚步。 她似乎已经可以听见身后飞快的脚步声,似乎已经感觉得到那冰冷的剑气。 快一点,在快一点! 那远处巡逻的士兵就在眼前了! 那橘色的灯笼突然间美的就像天使的光环。 “来……”她扬声想要呼唤! 还差一步就可以逃脱魔鬼的召唤。 还差一步了! 她已经可以看见士兵闻声转来的脸了! 她高高的扬起了手,想要挥手求救。 可惜,一切还是晚了。 黑衣人冷冷的站在她的身前,截住了她的路,也挡住了那细小的光芒。 靖柒顿住。 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脸红的像苹果,亮如星辰的黑色眸子由着惊慌,湿漉漉的,娇媚而深邃。 绝望让她心底彻底安静了下来,唇角苦涩的笑意就好像秋风中的落叶,唇上的血色一丝丝的褪尽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也许,这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她看着黑衣人闪亮的剑刃轻轻的挑起了她的下颚,她笑的落下泪来。 煜斐,玥宜,宁川,那些揪痛她心的脸孔一遍遍的萦绕在她的眼前。 传说人在死前都是会回顾身前所有值得珍惜的东西和人,可是当她闭上眼睛的霎那,等待着剑刃割破喉咙的刺痛时,她脑海里不知为何会出现那抹银色的身影,夕阳下他的背影寂寞而脆弱,苍白的脸侧有可疑的红润,竟是孩子气般的可爱。 “煜康……”无意识的呼唤。 心微微的颤抖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的最后嘴边吐出的竟是他的名字。 许是他帮了自己太多,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还给他。 剑,冰冷的如同冬日最坚硬的冰棱。 她已经感觉到渐渐逼近喉口的寒意,微微的刺痛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 死了就是最好的解脱了吧?不需要为谁去付出,不需要为谁去心痛,更不需要去爱去恨去努力…… 她苍白的脸上有颗晶莹的泪珠。 水晶般的缀在她的嘴角,涩涩的味道缓缓流入她的血液。 “柒儿!”焦急愤怒的声音狠狠地撞入她的脑海。 她惊得睁开眼睛,便落入了那温柔的深邃中。 是煜斐。 月白色的衣衫在皎洁的月光中晕出一圈圈神圣的光辉,好看的眉头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清远的面容此刻愤怒而萧杀。 他,来救她了。 这个念头让她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下来。脚下一软,她竟下地面倒去。 预计的坚硬并没有袭来,而是被一阵淡淡的青草香围绕起来,怀抱的温暖,掌心的温柔…… “斐……”她安心的唤,扬起了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有说不出的安慰。 “柒儿,你有没有怎么样?!”煜斐低声问道,疼惜的抚过她被剑割破的伤口,鲜红的血液让他的眼里射出从未有过的冰冷,“该死的,都是我不好!” “我没事。”靖柒笑意淡淡的,她摇摇头,吃力的支起身子。 伸手。 点在了他的眉间。 点在了那个狠狠揪起的结上。 “不要皱眉头。”轻不可闻的声音里带着点点的温柔,靖柒晶莹的脸上有着不自觉的依恋,妩媚的的眸如夜般黑亮。 “柒儿……”煜斐心疼的握过她的手指,柔弱无骨的掌心让他的心酸涩的疼成一片。 “拜托你们两个,要缠绵去房里,别在这里让人恶心。”阴冷淡漠的声音,伴随着交叠穿梭的银色光芒响起。 黑色的夜雾里,煜康拿着剑抵挡着黑衣人凌冽的攻势。 二功一的局面对他非常不利。 虽然自小都得到了宫内最好的武将栽培,可是这两个杀手的一招一式里透着不要命的狠利,只要能不被伤及要害,他们便会想尽办法攻进他的漏洞,似乎根本不把他王爷的身份放在眼里。 几招过后,黑衣人的身上小伤无数,两双寒冷的眼眸精光依旧,带着十二分的集中盯着煜康的每一个眼神,动作。 而煜康—— “啪!”他狠狠的将剑刺入土里,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柄剑上,肩胛出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身上所有的反射神经都满了下来,腹部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正乌溜溜的流着鲜血。 “王爷。”一个黑衣人淡淡的说道,“您与我们再战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也并不想取您性命,只要把人交给我们……” “做梦!”冷酷的眼神带着十分的杀气,他狠狠拔剑再次攻去。 “快带着柒儿走!”挡下想要偷袭煜斐的剑刃,他狠狠的冲着煜斐大吼。 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里,靖柒心猛地被谁扯了一下。 柒儿。 他是第一次用那么亲昵的称呼呼唤自己。 靖柒愣愣的看着那银灰色的矫健身影,看着那草地上暗红色的血迹,看着他脸上萧杀愤怒的神色,一时间她竟忘了呼吸。 为何,当他那般唤自己的时候,她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每个细胞真正的活了过来。 “柒儿,我们快走。”煜斐看着仿佛失了魂魄般的靖柒,以为她吓坏了,忙将她搂进怀中,搜寻着安全的空隙。 “可是……”她的眼光却怎么都移不开去,那抹银灰色的衣衫就好像她生命的另一个光点,让她不得不瞩目。 空气里越来越浓的甜腥气就好象地狱的气息。 “快走!”在手臂被划过一剑的霎那,煜康用力架住两人的剑刃,冲着身后大吼。 煜斐咬牙扯过靖柒的手臂向外奔去。 墨黑墨黑的树林,煜康不由自主的的向她的方向看去。 纤细柔弱的身影越来越远,方才她的转身离去竟让他失落的苦笑。 而煜斐与她交握的手掌好像烈火一样灼痛了他的眼窝,淡淡的寂寞将他紧紧的裹住。 许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竟回过头来。 黑亮的眸子里深深的担忧让他的心奇异的颤抖。 她脸上突然煞白一片,在冷白的月光中脆弱易碎的就好像水晶的蝉翼。 时间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着她用力的挣脱了煜斐的手,在煜斐惊讶慌张的神色下她飞快的向自己这里飞奔。 她要干什么?! 他皱起眉头,伸手想要将逐渐接近自己的她推回到煜斐的怀里去。 可是她脸上的疯狂,脸上的慌张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向身侧望去,瞬间愣住。 利刃,早已高高的扬起。 带着死亡的白光,逼得他眼睛生疼。 靖柒闭紧眼睛,晶莹的小脸上有着不顾一切的勇气。 当那剑芒缓缓地落下,锋利的剑即将插入他的要害时。 她垫足向那银灰色的身影扑去。 那宝蓝色的纱衣仿佛一道虹,在空中静静的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 “不!” 恐惧绝望的怒吼! 漆黑的树林里甜甜的腥气渐渐弥漫开来。 第六十五章 重伤 这夜无星,天际只有一轮弯月在云间若隐若现。 御花园内只有微弱的几点荷花灯亮着,朦胧的光芒如梦似幻。 “混账!两个人居然摆不平一个小小的臭丫头!”女人恼怒的声音自一边阴暗的角落里传来,隐约间只能辨出是个宫嫔的样子,身上衣裳上的金线银丝闪着华贵的光,似是怕被人瞧出身份来,她头戴着绞纱面罩,夜色中那抹白色的纱有些诡异的轻扬。 “娘娘赎罪!”地上的黑衣人诚惶诚恐的磕头,声音里带着胆怯,闷声道:“原是已经快要得手了,可谁知两位王爷跑了出来,奴才一时失手,便让她给跑了。” “本宫早就说过了,杀不了她就拿你们家里的娘亲开刀泄愤!”女子狠狠地甩开袖子,发间的珠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叮咚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御花园中格外刺耳。 地上的黑衣人闻的她杀意浓浓的话语慌忙抬起头,眼角竟似有泪,他扯住女子的裙摆,恳求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卑微,“娘娘开恩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发生了今儿这样的事,你觉得那斐王府还会那么简单的让你进去吗?!蠢笨东西!”女子不屑的用脚踹开黑衣人,拿帕子擦拭着他方才抓过的地方。 云散去了些,月的洁白斑驳的洒进树叶间。 有风吹来,扬起绞纱的一角,女子绷紧的唇线就好像是死罪的预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黑衣人不停的磕头,直至额角都碰出了血来都不曾停下,“娘娘开恩啊,奴才一心效忠娘娘,望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会想办法……”声音早已没有杀手的锐气,悲哀的声音颤抖的身子就像待宰的羔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言!”女子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心底的怒意与紧张。 那张精致的脸,神似的气韵。 无疑的像诅咒一样,让她一遍遍的梦里辗转在梦里挣扎。 原以为她死在了天牢,可是那日合宫家宴上墨王与赫兰将军对一女子的称赞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 试问,这世间除了她――靖柒,可还有人担得起“一貌倾城”这四个字? 白色的绞纱下,一双阴狠的眼眸透着冬日冰雪的凉意,她皱眉的瞪着地上的黑衣人,沉默不语。 夜更深了些。 树叶间湿漉漉的露水滴在黑衣人的脸上,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娘娘,虽然奴才未能一剑了解了那女子,但是确实也重伤了她,奴才撤走的时候那女子早已倒在康王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嗯?真的?”女子的声音里似有一抹欣喜。 黑衣人瞧那华贵的女子缓和了身形,心中一喜,点头回道:“是,千真万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替康王挡下了奴才的剑,所以……” “什么人在那里!”一声怒喝在树林外响起。 黑衣人大惊,反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先别动。”女子冷声阻止,在黑衣人疑惑的神色中她悄悄的转过身去。 浮动着花香的树林里,月再一次被云遮住,斑驳的光点消失了去。 女子轻轻的摘下绞纱面罩,将整个身子掩在夜色中,小心翼翼的向外探了探。 只见两排明晃晃的灯笼将御花园照的亮如白昼,宫内禁卫军慢慢的向她这边围过来。 一颗心似已经快要跳出喉咙,握着面罩的手僵硬的越收越紧。 “是谁在里面鬼鬼祟祟的?”方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夜风有些大了,吹的那声音有些散了,恍惚听去有些熟悉。 怔忡间,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的接近她。 女子咬牙,冲着身后一挥手,黑衣人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迅速消失了。 树叶沙沙轻响了几下,女子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 黑暗的夜里,冷白的剑芒直刺她的眼底。 杀手狰狞的眼底有着不顾一切的快意,那抹狠利的神色带着嗜血的恐怖,手中的剑飞快的向那抹银色的衣衫刺去。 恍惚间。那人回过头来。 原本阴冷的寒气早已消散,眸子清澈的如同水晶一般。深邃的眼底有从未见过的悸动。 他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晕,就好像是夕阳的余光。 当利刃狠狠的扎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撕心裂肺的痛让他眉头淡淡的皱起,身形晃了晃,一口血哇的吐在衣襟上,缓缓向后倒去。 只是。 那双眼睛。 不曾从她的脸颊上移开。 “柒儿……”他轻唤,嘴角的血丝静静留下,眼底竟似有欣慰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一刻! 他苍白的面容与那日宁川交叠了起来! 靖柒倏的瞪大了眼睛. 梦境中,泪水决堤而出。 …… 床上的人儿秀气的眉皱的很紧,睫毛上沾染了泪的湿气。晶莹的脸上淡淡的忧伤夹杂着飘忽不定的恐惧,看上去那么惹人怜惜。她的一只手露在被褥外面,手指卷曲的握紧,白皙的手腕纤细异常,隐约还可以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煜康……煜康……”昏迷中,她轻声呢喃。 坐在床沿的煜斐皱眉。 她睡的极不安稳,梦魇的痛苦让她辗转不安的颤抖。 他拿过一边的冷帕子,细心的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心底莫名的失落让他的手顿在了她的脸侧。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呼唤煜康的名字了,煜斐苦涩的想,深褐色的眸子里黯然一片,嘴角噙着失落的弧度。 那日她挣脱他的手向大哥跑去时,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离他竟是那么遥远。 那抹宝蓝色的背影带着不顾一切的坚定,纤细的身子似乎有着朦胧的光晕。 当她扑向大哥的霎那,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她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那刻。 这念头就好一道闪电一样出现在他漆黑的脑海中,让他自己都惊住了。 粉色床帘轻轻晃动,煜斐深深看她。 床的一边放着两个暖棚,由怕着气味不好,有丫头往里头放了些香料。 绵甜的味道混着暖气,让人说不清的舒缓。 煜斐叹息,将她身上的被褥拉了拉,握住她指节泛青的拳头。 屋内安静一片。 他眼珠轻轻颤动,伸手点点她的鼻尖。 “傻丫头。”他苦笑道。 宠溺而无奈的声音轻轻的飘进了靖柒的梦间。 几乎同时。 伴随着一声轻咛,雾蒙蒙的眸子渐渐睁开。 熟悉的床顶雕花,熟悉的粉色帘纱,熟悉的温柔眼眸。 靖柒眨了眨眼睛。 温柔的勾勒出虚弱透明的笑,“斐。” 第六十六章 似乎一切如旧 床帘轻轻晃动。 烛光晕进来,一抹淡淡的粉色落在她苍白的脸颊,像极了初吐芬芳的樱花花瓣。 雾蒙蒙的眸子里有泪的湿气,亮晶晶的闪烁。 “你醒了。”煜斐轻声道,嘴角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眼底黯然一片,仔细看去,竟找不到常见的温柔。 他的眉,依旧淡淡蹙起。 眉心的结就好像扎在了她的心口一般,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靖柒凝着他。 缓缓地伸出手去―― “啊!” 一阵锐痛在她的肩胛炸开,撕裂般的感觉让她每一根神经都颤抖起来。 她的手无意识的重重落在床上,秀气的眉狠狠拧起。 嘴唇上的血丝刹那间被雪白取代。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的血液都似乎不能在流动, “你干什么!”煜斐心疼的斥她,不悦在褐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她额头的冷汗,颤抖的嘴唇让他的眉更深的皱起。 “我没事……”痛楚没有褪去,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有冷汗缓缓落下。 靖柒勉强的扬起笑容摇头说道。 被褥的一角被掀起。 乳白色的寝衣里,厚厚的绷带上沁出了淡淡的粉红。 仿佛是冬雪下的寒梅在一片雪白下胜放着。 朦胧的烛光中,煜斐的面容绷紧,脸上的冰冷就像是千年的雪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没事!你的肩膀被剑刺了知道吗!若不是大哥,你的肩早就被卸下来!”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有些失措的握紧拳头,那丝丝血红带着无比的锐利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心。 这个女子,竟然能让他失了一贯冷静优雅的性子,心口处疼的连呼吸都沉重了。 靖柒看着他青筋突起的指节,嘴边的笑容愈加温暖的快要将空气都融化了,“你放心,我……” “你让我怎么放心!”她妥协温柔的声音让他莫名的恼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竟然拿自己的身子去挡剑,你就那么不怕死,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吗?大哥征战沙场数年,那小小的刺客是不可能要他的命的,何须你一个弱女子去逞强!那次当街拦马也是,你到底有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那马蹄子底下也是随便可以去的吗!你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还是武功盖世的女侠!” 房内绵甜温暖的空气此刻有些冷了下来。 在他沉痛冰冷的眼神中,靖柒怔怔的失神。 ………… 梧桐树上的叶子翠绿翠绿的。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有些微微的朦胧光晕。 苍劲有力的枝桠在茂密的树叶下若隐若现。 而高大粗壮的树干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让路人纷纷好奇张望。 那―― 竟是一个娇俏的女子。 红色的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她窈窕的身材,长长的黑发被她扎在脑后,、晶莹的侧脸精致如画。 她附身趴在一根手臂般粗的枝干上,似乎正奋力的将她手中的东西向前递去。 街道很安静。 若仔细去听,便会听到一阵雏鸟的叫声。 还差一点点了。 阮暖兮轻蹙眉头,光洁的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 她又小心翼翼的向前探了探,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树干上。 微微摇晃的枝干发出沙沙的响声。 斑驳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一只淡褐色的雏鸟正在她的掌心啾啾的叫着。 不经意的瞥了眼身下白花花的地面,瞬间脸色也同那地面一样的白了。 不要看!她警告自己。 僵硬的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前方那深色的鸟窝上。 只剩最后一点点了。 她额头的汗珠被阳光照耀的晶亮晶亮。 一双黑色的眸子倔强的眯起。 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用力将身子向前探去! 深色的鸟窝里另三只小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掌心的小雏鸟也奋力的回应着。 白皙的手掌终于触到了那粗糙的鸟窝。 她粉红的脸颊上带着欣喜的笑意,将小鸟儿轻轻放入。 看着四个细细绒绒的毛球欢乐的鸣叫着,她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地。 巨大的成就感让她扯出了大大笑容,像孩子一样的拍起手来。 温暖的街道上,不时有路人带着善意的笑容看着那个红衣女孩。 直到―― “阮暖兮!你给我下来!”冰冷的声音仿佛一盆冰水一样将方才的温情瞬间熄灭。一个身着烟灰色衬衫的男子皱眉站在树下,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正不悦的瞪着树上拍手的女孩子。 “宁川你来啦?”阮暖兮惊喜的低头看他,眼睛亮的惊人,伸手指了指一边叽叽喳喳的鸟巢,“我刚才……” 诶?她脸上的笑容定格住,重心不稳的她竟向一边歪去。 “小心!”焦急心疼的声音,陆宁川整个脸都快白了。 那抹红色的身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猛地向地上落去。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阮暖兮的心底里无限回放着这句话。 绿色的树叶哗啦啦的掉落。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狠狠地闭着眼睛,等待剧烈的疼痛袭遍她全身。 在路人的一阵抽气中。 她,重重的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预计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讶异的睁开眼睛。 “阮暖兮,你想死是不是!”几乎同时的,一阵怒骂劈头盖脸的炸开,“没事爬那么高干什么,你是猩猩还是猴子啊!真搞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浆糊,我让你下来但是没有让你这样摔下来!你以为你是铜墙铁壁摔不坏的是不是啊!”陆宁川闷声吼她。 明晃晃的阳光落在阮暖兮晶莹的脸上,黑色的眼球微微颤动,愣愣的凝着他,头顶还挂着几片翠绿的树叶,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陆宁川心中的怒火渐渐缓和下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他无奈的点点她的鼻尖。 眨眨眼睛。 她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 回忆清晰的如同昨日的情景。 可是心里的某一处,一道深深的伤痕狰狞而霸道的撕扯着告诉她物是人非的现实。 她深深瞅着眼前的煜斐。 他眉心的结,他掌心的伤痕就如同她与过去剪不断的羁绊。 而她也早已看不清,这到底是罚,还是重生的希望。 “柒儿……你是否生气了?”瞧见靖柒怔怔出神的模样,煜斐心底的愤怒终还是被心疼盖过,他拿过一边的帕子,细心的擦拭她冰冷湿凉的额头。 “没有。”靖柒从深入夜色的回忆中抽离,笑的透明而温柔,“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她握住他的手掌,轻轻地贴在脸颊。 掌心的温暖。 掌心凸起的疤痕。 似乎从未变过。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泪,终还是溢出了眼角。 晕黄的烛光轻轻晃动,透过那粉色纱帘照在那泪珠上,透明的如同蝉翼一般脆弱。 第六十七章 有孕 烛光下,她的泪水亮如水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缓缓流下。 煜斐的心从未这般酸涩过,深褐色的眸子沉痛一片。 轻轻的,他凑过头。 在靖柒惊讶的呼吸间,吻去了她的泪。 那唇,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熨烫了她的脸颊,烙进了她的心。 “斐……”她睫毛颤了颤,抬眸看他,黑色的眸子里荡出层层涟漪。 “柒儿……”煜斐呢喃着,如玉般的脸侧有淡淡的红晕,眼底有如醉的神色,雾蒙蒙的一片,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轻啄着她晶莹洁白的侧脸,“柒儿,你,做我的妃罢……” 心,像被什么软软的撞了一下。 靖柒傻傻的愣住。 粉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飞起,他月白色的衣袍泛出比月亮还要皎洁的光。 烛光暧昧朦胧。 眼前的煜斐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温柔迷人,他轻轻的抚住她的脸颊,掌心温暖而细腻,一遍遍摩挲着,“我不忍再让你离开,不忍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就让我……保护你罢。” 他嘴角的笑就像是游乐园里的棉花糖,温柔甜蜜一片,他眼底的心疼与怜惜就好像是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星,夺目璀璨。 他的话像极了海面上翻涌的巨浪,一遍遍拍打着脑海里那根倔强的神经。她记得曾经的他只是利用自己而已,她记得曾经的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温柔迷人却也带着疏离和冷漠,她记得曾经的他为了得到皇位欺骗了自己,甚至不惜拿宁川当借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更记得――那一夜。 煜斐眼底的无奈,眼底的苦涩,眼底那一抹奇异的光芒像一团巨大燃烧的火焰,焚灭了自己内心所有的希翼与挣扎。让自己狼狈的选择逃开他的视线。 她是如此倔强的人。 被伤害后,必定不会再去重蹈覆辙。 可是。 那些利如剑刃的话,在他温柔如春风的目光中竟道不出一句。 仿佛鱼刺般的哽在喉头,苦涩疼痛。 “我……”靖柒深吸一口气,苦涩的笑着开口。 “王爷!”门被猛地推开了,不悔带着笑意款款走了进来,打断了靖柒的话。 “你怎么来了?”煜斐轻轻蹙眉。 不悔笑的亲昵,完全不在意他语气中的不快,“宫里的姑姑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她来找您,现在正等在您的峰园呢。” “这样啊……”煜斐踌躇的看了看靖柒,她肩胛处的血痕让他不忍心在此刻离开她左右。 况且她刚才开口时脸上的无奈,眼底掠过的黯然,让他的心紧紧地抽住。 想着,他温和的冲不悔笑了笑,“你看现在柒儿这样子,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你去告诉姑姑,说我改明儿就去宫里头给母后请安。” “可是姑姑她说皇后娘娘是有要事……”不悔皱着眉头,担忧的咬唇。 煜斐将靖柒的被角掖了掖,头也不回的说,“没事,你就这样回了就是。” 不悔狠狠地揪住了手中的卷子,眼中的不郁仿若墨水一般迅速的扩散开来,“是。”她转身想要离去的刹那瞧见了靖柒肩头那层白白的纱布,点点红梅胜放其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抹狡黠飞快的掠过她的眼底。 “哎呀,姐姐,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惊呼一声,不悔跪在床边,担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烛光下,靖柒挑眉。 这靖不悔可真是演戏的好人才啊。明明刚才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模样,此刻却可以装的如此乖觉善良,真是收放自如,好不做作的实力派演员啊。 想着,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回话。 “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把绷带重新换了才行,”不悔手脚利索的拿起一边太医留下的医药箱,温柔体贴的对煜斐说:“王爷您先回避一下吧,我替姐姐换药。” “可是……”煜斐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个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要提醒自己些什么似的。 “去吧。”一只纤细的手掌附在了他的手背。 靖柒晶莹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眼底静静流淌着感情像溪水一样潺潺,“既然皇后娘娘遣了人来,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还是去看看为好。况且,我换药你在也不方便啊。” 她的手掌柔软,她的眼神温柔。 煜斐竟似痴住的望着她,忘记了说话。 “王爷,快些去吧。别让姑姑等急了。”不悔又推了推他,一身粉金色的衣衫在屋里闪闪烁烁的晃眼。 煜斐叹息着点头,走出了莲阁。 夜风徐徐吹拂,月白色的衣衫渐行渐远。 小厮朦胧的灯笼光也自蜿蜒的庭院里消失。 靖柒嘴角那抹笑意瞬间如烟飘散,她慵懒的靠在床头,把玩着衣服上的丝带,眼睛若有笑意的看着依旧愣愣看着窗外的不悔,“妹妹看完了吗?” 暖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微响,淡淡的火光照在不悔粉金色的裙摆上,煞是好看。 闻声,她转过头来。 鬓发间的珊瑚步摇叮铃作响。 “真是难为妹妹了,”靖柒故意皱眉哀伤的瞅着不悔,“这些日子王爷甚少去看望妹妹,更别说是住在妹妹屋里了,情分这样浅淡,真真是让人心疼。” 不悔僵住,脸色有些透明的白。 丹凤目凌厉的向上飞起,狠狠的咬住嘴唇不做声。 靖柒笑的愈发妩媚动人,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串珍珠玛瑙链,衬得她的面色如玉,“按理说妹妹如斯寂寞,面色也该憔悴些,怎么今儿姐姐看来却是红润娇嫩,像极了那院子里天天被滋润浇灌的玫瑰花瓣儿呢。” “你!”不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抖个不停,她眯起眼睛,冷冷说,“靖柒,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这次大难不死就不会再有事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这个紫岳城,恨你的人不止我一个而已。” 似话里有话的样子,不悔的眼神阴毒而诡异。 “那是自然,”靖柒不以为然的笑着抬眸看她,“不过有妹妹这般福泽深厚的人庇佑,我自是不用怕的。” “最好是这样了。”不悔脸色依旧苍白,鬼魅般的笑意却染在她的眉梢眼角。 窗外的木莲花有些开败了。 零落的花瓣飞进了屋里,颓废而寂寞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炭盆,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靖柒打了个哈欠,迷蒙的眼睛眨了眨,缓缓的打破了沉寂,“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眸子一瞬。不悔定定的望着她,嘴角的笑若隐若现,“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有话直说。”靖柒瞥了她一眼,淡漠的抚摸着被单上精致的绣纹。 烛光愈发暗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火苗在烛油里挣扎。 不悔的眼睛漆黑,像是看不到尽头的夜,映着火苗的微光,竟让她有了一丝哀伤的模样。 “我有喜了。” 第六十八章 诛九族的罪名 简单四个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却好像地狱里传来的魔音般,在昏暗的屋子里一遍遍回荡。 不悔的脸上并没有喜悦的光彩,相反的更为苍白,甚至有些憔悴绝望的模样。 “……”靖柒怔怔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似有血腥的味道在她的喉咙里翻涌滚动,耳膜轰隆隆的响着,她失措的望着不悔,晶莹的脸上失去灵魂般的空白,漆黑的眸子有些颤抖,在摇晃的烛火下,她空洞的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娃娃。 “大夫说,是近两个月的身孕了。”不悔的声音轻的像是空气,她望着窗外凌乱开败的木莲花,美丽的丹凤目里竟似有泪光在闪烁。 两个月? 靖柒倏的瞪大了眼睛。 不悔成婚才一个月有余啊,虽在赐婚旨意下来之后她就搬进斐王府住过些日子,但是―― 这赐婚的旨意也才两个月左右吧? 不安的念头慢慢从心底蔓延上来,像是藤蔓一样爬满了她全身,那种恐慌的窒息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定定的望向不悔,那双黑曜石般的美目冷如寒星,“孩子是谁的?” 有风自窗口灌了进来。 吹开了垂地的床帘,凉飕飕的夜露气息浓重。 身子颤了颤。 不悔的背脊僵硬而挺直。 长长的睫毛缓缓盖住眼睛,苍白的脸上说不出的悲凉。 半晌,她睁开眼睛,朦胧的泪光模糊一片。 嘴角挂着小女孩儿般单纯甜蜜的笑容。 “你兴许不知道,本在出生那日我就该被爹溺死在水里了。”她仿佛没有听见靖柒的问题,缓缓地笑道,“当年娘被诊断出怀的是男孩儿,爹高兴得不得了,将娘如珠似宝的疼在手心里,那也是娘最意气奋发的日子。可是……当产婆抱着我去向爹道喜的那刻,当爹听到千金两个字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他竟当着娘的面想要将我溺死在一边的水盆里。发疯了一般的爹力气大的吓人,一屋子的人都拦不住,娘哭得几度晕厥。” 不悔的声音脆弱的颤抖,她的心是如同死水般的安静。 她还记得那时候娘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眼底的黑暗如同深渊般绝望。她不会忘记,娘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泪水是何等的悲凉。 “最后,却是哥哥救了我。”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水晶般的泪光下她笑的愈发灿烂,“哥哥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对不对?他甚至没有顾忌爹的面子,也没有顾忌自己会不会被重罚,就那样从爹的手里把我救了去。” 靖柒静静的听着。 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房内只剩下不悔回忆的动静。 “自幼便被爹讨厌,我却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甚至还庆幸,若没有爹当初的杀意,哥哥说不定就不会那么怜惜我。兴许小时候的日子是奢侈的,所以当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发现哥哥的笑不再像当初那样清澈了,他也不会再说会一辈子保护我这样的话,甚至在他的眼底我发现了除我之外的身影。” 不悔转过头瞅着靖柒。 泪水打湿的脸颊有淡淡的光滑。 她的眼神很淡,就像午后天边那一丝云。 “当我在他的房内发现了你的画像的那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幸运如你,为何还要夺走这唯一属于我的东西?我恨,我恨不得杀了你!”不悔眯眼,过去的阴影让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赞你清纯淡雅是吗?那我就找人毁了你的清纯!” 靖柒的眉心突的一跳。 她蹙眉冷冷看不悔,“难道说,那个夺取我身子的人……” “没错。”不悔应道,脸上的笑意灿烂无比,眼睛里却是悲凉的寂寞,“就是我找人干的。靖府大小姐惊鸿之貌是全城都知道的,要找一个愿意毁掉你清白的人自是简单的。” “你!”靖柒咬牙。雪白的脸上两颗黑瞳沉痛一片。 “很痛苦是不是?放心,你绝对不会比我痛苦的。”不悔似是料到她会这个反应,笑的淡漠,“当我兴冲冲的去告诉哥哥你出了事的时候,哥哥竟然想也没想的给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真是疼啊,疼的我心都碎了一地……”她深深的吸气,复又说:“他说他知道是我做的,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当他摔门离开的时候,我的世界全部裂成了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夜,愈加深了。 有丫头推门进来,换上了新的蜡烛。 橘色的光芒温暖了不悔冷如雪上的面容,“我的一生都是被禁锢在黑暗之中的,而哥哥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小点光芒,让人无法抗拒的想要接近。触手可及的温暖,即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也甘之如饴。” 她的眼底早已干涸。 空洞的黑眸失去了所有锋芒,她轻轻的抚摸着小腹,笑的比那晕黄的烛光还要温暖。 “你这个孩子……是哥哥的?”靖柒颤抖的问道,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是她没有勇气去揭穿。 屋内很安静。 暖盆的炭火也被丫头重新换过了,温暖的空气如同四月的阳光。 不悔粉金色的纱裙华贵的铺在地上,阴线绣上的梨花清雅美丽。 她默默的抚摸着小腹。 屋内的绵甜香气也化不去她嘴角的那抹苦涩。 缓缓地。 她叹息着点了点头。 脑袋里轰的炸开,白的刺眼的光芒让靖柒一时间呆愣住。 身为天家媳妇,与外人苟且已是死罪。若那奸夫又是王妃娘家的兄长…… 靖柒的胸口闷痛一片,眉头狠狠的拧起。 她倔强的坐起身子,肩头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秀气的额头濡湿一片,她沉声一字一字道:“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罪名。” “可是我不得不疯狂那一次!就那一次,我……并不知道会有身孕。”不悔脸上有着疯狂的悲伤,眼睛里却噙着回忆的甜蜜。 靖柒叹息,拢了拢肩头的衣服,绷带湿凉一片,她却无心顾及,“那一次,就足够要了我们靖府上下所有人的命。你不但害了你娘,也害惨了哥哥。” 靖柒的话像是噩梦一般,一遍遍在不悔的脑海中飘荡。 她仿佛一只濒死的小动物一样,脸上惊白一片,湿凉的泪水不停的滑落。 颤抖的肩膀,瞬间失去血色的双唇,她的脸如同鬼魅般的恐怖绝望。 “姐姐……”她缓缓跪在床榻前,华贵的纱裙铺满了地面,卑微的姿势显得她楚楚可怜,“求求你帮帮我。” 微凉的夜风中。 她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尖,扎在了靖柒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第六十九章 我帮你 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 身边温暖的碳盆噼啪微响。 莲阁本就地处冬暖夏凉的位置,此刻更是如同四月的春日。 可是。 一股蚀骨般的凉意自双腿慢慢扬起,一层又一层的漫进不悔的心里。寒意愈发嚣张的侵袭着她身上的每个角落,她的肩膀颤抖不停,脸上死白一片,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一样。 “姐姐,求求你,帮帮我。”不悔揪住衣袖,纤细的指节泛青了都没有察觉。空洞的黑色眼珠里有着不顾一切的绝望。 靖柒皱眉看她。 肩头的刺痛,不悔哀泣的恳求让她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似乎每根神经都被拉扯的无法松开。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她沉声问道。 精致的面容带着十二万分的严肃,冷峻的如同强光下得雪山。 “除了城中的一个大夫就只有你我二人了。”不悔略微思量了下,回答道。 靖柒默默点头。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不悔脸上的泪痕干涩一片,娇嫩的脸上狼狈而凌乱,眼睛通红的肿着,她看着靖柒若有所思的脸有些怔住,即使在病中她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她的皮肤与那雪白的寝衣竟似是一体的,小巧玲珑的下巴上是宛若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的双唇,娇媚的狭长眸子漆黑如同冬日的夜空,深邃动人的眼神时隐时现,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鸦翅般的羽睫浓密漆黑,更显得她慵懒美丽。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惊鸿之资。 真是让人觉得可怕。 一抹不经意间的厌恶自她的眼底一闪而过。 烛光下,再次看去。 她依旧是楚楚可怜,苦苦哀求的不悔。 “姐姐,我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你的生命抹上了擦不掉的污点,但是,”她哽咽的声音有些沙哑,鬓角有些散乱下来,乌黑的发丝狼狈的荡在她的肩头,“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哥哥了,他是唯一在意过我怜惜过我的人啊,姐姐……” “你先起来吧。”靖柒没有听她说完,便叹息着打断掉。 是的。她能明白那种不能在一起的痛苦。 本就是禁忌之恋,本就没有长相厮守的可能。若是两人心心相惜那也就罢了,守着日子守着彼此也就这么过了,可是偏偏――哥哥并不爱她。 见不悔依旧咬唇跪在地上,靖柒竟挣扎着身子想要起身去扶她。 “姐姐可使不得!”不悔惊的从地上弹了起来,按住了靖柒的肩头,湿凉的手感让她讶异的缩回手。 掌心里宛若打翻的胭脂般红成一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带着甜丝丝的腥气,直冲她的鼻尖。 “姐姐!这伤口都是成这样了你怎么都不说呢!”看着靖柒猛烈喘息的样子,不悔痛心疾首的握住她的手掌,“我给你上药罢,你快躺好别再乱动了。” 冷汗沁湿了靖柒的额头。 细碎的头发粘在她冰凉的额头,有些狼狈。 方才挣扎的动作已经用去她大半的力气,顷刻间眼前有些发黑,喉头紧巴巴的难受。肩头处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一阵阵的晕眩,想要倔强的撑起笑容却发现自己除了呼吸做什么都没有力气了。 不悔熟练的打开一边的医药箱,取出消炎的药粉和绷带。再小心翼翼的将靖柒肩头的小衫褪去,解开濡湿一片的红色绷带,动作温柔谨慎。 “嘶――”当不悔小心的将白色的药粉洒在红肿的伤口上时,仿佛有无数根尖细的银针向她的身上扎去,靖柒狠狠的咬住嘴唇,倔强的不让自己有过多的呻。吟。 “如今你才有两个月的身孕,还看不出来,”她紧闭着眸子,压抑着想要冲出胸口的疼痛,一字一句的闷声说,“我会找人去准备上好的红花来给你服下。” 不悔瞬间僵住了身子。 绑着绷带的手指缓缓缩紧,肩膀又开始颤抖。 如同小猫般可怜的她拼命克制着喉头哽咽的声音,狠狠地摇头,“不要,这是我与他的孩子。这辈子,我只剩下它了。姐姐,求求你不要伤害它!求求你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不要伤害这个孩子!”鬓发散乱下来,乌发如同丝绸一样朴散在她的肩头,显得她更是柔弱可怜。她紧紧的捂住小腹,呈现出一副守护的样子。 仿佛看到了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不悔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不伤害它?你是想让哥哥,让整个靖府给你们两个人的感情陪葬吗?!”靖柒利声问道,冰冷的寒意带着冬日飞雪般的冰凉直直的冲着不悔射去。精致的面容此刻带着修罗般的萧杀,在有些昏暗的床上若影若现。 窗帘静静垂在一边。 与不悔落在地上的裙摆像极了。 被粉色包围着的不悔更显女儿家的柔弱,在此时靖柒的面前她就像是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苦苦哀求着最后一丝生机。“不……”她痛苦的摇头,虽然这是必然的结局,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接受。 小腹依旧平坦温暖。 她轻轻的伸手摸去。 似乎可以感觉到血管突突跳动的韵律。 这里面,是她与他的骨血。是她爱过活过的证明。 她怎么能――亲手扼杀他们的孩子。 看着不悔绝望的闭眼落泪,看着不悔轻柔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小腹,听着不悔落泪的动静。 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仿佛绷断了。 靖柒自顾自的缠好剩下没缠完的绷带,叹息间她说:“这两日你先用穿宽大的衣服掩饰着,等我好些了便教你用生绢束腹的方法,好来隐瞒你日益变大的肚子。” 不以为然的语气。 靖柒淡漠的将多余的绷带放回盒子中,穿好贴身的小衣。 在不悔怔怔的目光中她慵懒的靠在床沿,眸子微眯,“我能帮你的只有那么多了,接下来的看你自己了。你既一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就要知道月份只能提前而不能拖延。若你希望你的孩子生下来平安喜乐一辈子,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姐姐……”不悔喃喃呼唤。 眼睛里还有将落未落的泪珠儿,红红的鼻尖还看得出哭过的痕迹。 她呆愣愣的看着靖柒。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一般的傻傻出神。 “你便先回去罢。我也累了,”靖柒淡淡的吹熄床头的蜡烛,缓缓躺下。 房内顿时暗了许多。 半晌才听的不悔脚步离开的声音。 绵甜的空气依旧萦绕。 噼啪作响的暖棚隐约的透着橘色火光。 一声浅浅的叹息被夜风缓缓吹散了。 第七十章 至亲至爱 皇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灵鸾宫。 西域进贡的月影纱被风吹的静静扬起,品红色的光朦胧的洒在地上,就像打翻了胭脂般。无一丝杂色的墨狐皮被制成了地毯,光滑柔软的令人浑身舒怡。寝殿的正中放着一张红木的贵妃榻,精致的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图纹,一只只振翅欲飞的模样煞是华贵。 一身华美纱裙的林德妃正慵懒的靠在上面,夜雾紫的颜色衬的她皮肤雪白。自从墨王立下战功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竟与年轻貌美的明昭仪有了平分秋色的架势。眉心红豆的花田让她的眼睛更加顾盼生辉,眼角细长的鱼尾纹在愈来愈好的保养下渐渐消失了,皮肤也慢慢的有了朦胧的光滑。 她捻起一颗红如血滴的樱桃。 涂蜡似的红色泛着诱人的光泽。 林德妃眯眼看着。 细碎的阳光下,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出现在她娇嫩的唇角。 “娘娘,”门外恭敬的走进一个宫女,福了福说道:“墨王爷来了。” 林德妃忙放下手边的樱桃,喜悦的红润染上她的面颊,缓缓的坐起来,整了整有些紊乱的鬓发,“快请进来!” 午后的阳光是嫩黄色的。 带着细碎的暖意,带着秋风的凛冽。 一身墨色纹暗龙的锦衣,迈着沉稳的步伐。 气宇轩昂的煜墨带着暖洋洋的笑意走了进来,“儿臣拜见母妃,母妃金安。” “墨儿快起来。”笑意带着万分的慈祥,林德妃亲自伸手扶起了请安的煜墨。“来人,将皇上前几日赏下来的碧螺春拿来,再拿些点心来,快快快!”她冲着门口的宫女焦急的催促着。 煜墨笑的孩子气,“母妃,别忙了,儿子只是来找您说说话的。”说罢,便扶过林德妃的手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深邃的小麦色肌肤在温暖的阳光下带着诱人的光泽,墨色的衣衫让他的气息更是沉稳收敛。只是眼眸中那不变的孩子气,宛若孩童一般的天真,与平日在战场上的他判若两人。“母妃真是越瞧越年轻了,连宫里的几个公主都快要被比下去了。” “油嘴滑舌的。”林德妃笑着掩嘴,“哪儿有你这样夸自己母妃的,真是不怕人笑话。” “儿子夸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行?”墨王握住她的手。 掌心细碎的疤痕就像春天的小雨,落在林德妃细腻的掌心,惊凉一片。她缓缓地翻过他的手掌,看着那些或长或短,或狰狞或细小的疤痕,眼里蒙上浓浓的雾气,“这些年你真的受苦了。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无用……” “母妃,”墨王心疼的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掌,温柔的擦过她眼角蕴出的泪痕,“儿子现在很好啊,你可不许再哭了,再哭儿子也要哭了!” 说着,便煞有介事的嘟起嘴巴,一副委屈的样子。 “哎呀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德妃笑的打跌,眼底的哀色也逐渐淡去。 “呵呵,再大的人都是您的儿子,有什么关系。”墨王笑的可爱。 岁月静好。温暖如春。 温馨平淡的气氛让林德妃渐渐红了眼圈。 在芬芳的百花香中,她缓缓叹气。 终于知道。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不是有多大的权利,也不是拥有多么华丽的首饰衣裳。而是与自己至亲至爱相伴在一起而已。人生的一切都是空的,唯有那一点一丝真心意才是真实的所在。 “母妃?母妃!”墨王见林德妃怔怔出神,担忧的推推她,“母妃你没事吧?” “嗯?”林德妃猛地回过神来,笑的有些不用心,“没事没事,许是日头大了,照的本宫有些发蒙。” “若有不舒服,一定要传太医来瞧啊。”墨王关心的抚了抚她的背。触手便是消瘦的骨架,虽然她妆容精致无暇,但是近看之后依旧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细纹。 “知道啦。”林德妃宠溺的拍拍墨王搭在肩头的手掌,心里比一边的暖盆还要温暖。 阳光隔着朦胧的月影纱落下,美的就像月光一样带着雾气。 墨王瞅了瞅一身雾紫色的林德妃,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问:“母妃,其实我想问的是……” “嗯?”林德妃疑惑的正了正鬓角上的白玉钗,“问什么?” “那日在御花园,我明明听见两个人的声音,怎么后面出来的只有你一人?” 林德妃脸上的笑容在晕黄的阳光下僵住。 眼神有些躲避的晃动,“你定是听错了,母妃一人在花园中赏月而已。” “儿子在军队多年,这点耳力还是有的。”墨王笑的沉稳,脸上的神情笃定而自信。 静静的,林德妃深深的看了煜墨一眼。 深邃的眼里有复杂的神色在闪烁。 半晌。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墨儿。母妃过去无法为你争个好的前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母妃临位四妃,手握协理后宫大权,自是不会再让任何人阻碍了你我的路。” 墨王皱眉听着,沉默一会儿复又开口道:“据儿子所知,后宫里除了您之外就是皇后娘娘有皇子二位了。还有谁能越过您去?” “在这后宫里,最终还是皇上最大。”林德妃沉下脸色,靠在贵妃榻上一副疲惫的模样,“当初皇上会为了那个人将你这亲身骨肉送到那么苦楚的地方,说不定如今还会为了她做些什么。” “她?”墨王蹙眉,“可是那贞夫人不是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吗?父皇不会再去追究了罢。” “她是死了,可是她的魂魄还是不肯放过我!”林德妃眯起眼睛,狠狠地将一边的碗盏打翻在地上。 如斯安静的殿中,碗盏碎了一地。 红色的樱桃咕噜噜的滚的很远。 “母妃,你冷静些!”墨王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到贵妃榻的侧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掌,“告诉儿子,到底怎么了?” 百花香芬芳清雅。 精致的镂空香炉升起袅袅的白烟。 林德妃瞅着白烟,将宠冠后宫的琼贵嫔一事娓娓道来。 “……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像贞夫人。母妃多次折辱在她的手里,皇上都无动于衷,”轻轻的声音带着万分的怨毒,林德妃握紧了手,僵硬的指节泛出白色的痕迹,“母妃真的……真的……” 憔悴的面容上落下晶莹的泪,化去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一道道岁月的皱纹显露无疑,她拿帕子掩住侧脸,咬唇努力扼制住委屈的哽咽。 “母妃!”墨王心疼的抱住她,“别哭了母妃,是儿子不好,这些年都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样多。” “墨儿……”林德妃哀泣的抬头,脸上密布的皱纹显得她年老而脆弱。 “不过母妃你放心罢,墨儿现在已经回来了,你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墨衫在阳光下泛出冷白的光芒,墨儿坚毅的背脊伟岸宽大,眼中一丝狠利的神色愈来愈深,“那个琼贵嫔,就交给儿子罢。” 带有笑意的语气。却似乎带着森冷的锐意。 林德妃怔住。 不知为何心口慌成一片。 “墨儿,你……”她担忧的抬头。 煜墨笑的无害,拍拍她的肩头,温暖的怀抱传来安心的力量,“母妃,你就别担心了。” 第七十一章 带她来见你 深秋似乎一晃眼就过去了。 树丫上的树叶愈发稀疏枯黄,莲阁的院子里渐渐失去了原本的灿烂朝气,只有几株常青的植物带着冷漠的暗绿色在寒冷的风中瑟瑟发抖。 煜康踏入门栏的时候,靖柒正在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糊着嫩绿色的窗子半开着,有淡淡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间。乌黑的长发只是拿了一只白玉芙蓉簪子简单的挽着,柔顺的鬓发仿佛沾了上好的墨色,流淌在胸前。桃红色的棉袄上用银线勾勒出木莲花的模样,领口一圈白色的风毛出的极好,细细融融的的一片,衬得她越发面如白玉。 她的睡颜很可爱。 薄薄的嘴唇有些嘟起,似乎在跟谁赌气一般。 煜康缓缓地走进她,眯眼看她。 眼底的阴冷褪尽,透明的就好似清泉般。 那日。 当她毫无顾忌的向自己扑来。 当那柄锋利的剑刺入她的肩头。 那一刻,他的心竟似要被剜去一大块。脑海中飞散出来的竟是绝望的黑暗,那个黑暗将他牢牢地包裹起来,蚀骨的寒冷蔓延至他每一个细胞,他的血液似乎都不在流淌。 他站在榻前,默默地看她。 纤细的身子就如同春日里的柳条儿。 接二连三的伤让她早就没有当初入宫时的丰韵饱满,即便现下一切都已经过去,她脸上还是有那种掩饰不下的苍白与憔悴。 第一次,他竟然想就这样放手了。 这个念头宛若一道闪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失神。 风冷冷的灌了进来,打断了他心头那一丝怜惜。 倨傲的背影有些僵硬。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么多年了,竟会这样就被迷惑。 煜康摇摇头,叹息。 伸手关上窗子,解下自己肩头银灰色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到了靖柒的身上。 几乎同时的。 靖柒皱了皱眉头,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来。 一张冰冷倨傲的俊脸放大在眼前,眼底灰暗的颜色似曾相识的闪烁。 她眨了眨还略带睡意的眼睛,“康王?”说着,她坐直了身子。 厚实的黑色披风缓缓地自她身上滑落在地上,就像被人遗弃的影子,在品红色的地毯上寂寞的躺着。 “嗯。”煜康撇了眼地上的披风,并没有捡起来。自顾自的走到一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何时来的?我竟不知道。”靖柒笑的淡漠,自地上捡起那披风。 硬冷的质地,内里却衬着绵软温暖的虎皮。 靖柒笑了笑,将它折叠好放在一侧。 真是像极了他这个人。 靖柒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可惜,这样的人多是凉薄的。 “伤好些了吗?”闭着眼睛喝了口茶,淡淡的问。 “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些疼痛。”靖柒在榻上重新躺好,吩咐在门外的丫头换过新的暖盆后便又安静下来。 房内安静的就连空气都块凝结了。 两人都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偶尔有眼神碰到的时候,也只是笑笑便转移开了视线。 半晌。 煜康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那日,为何来救我。” 靖柒静静的凝他,深邃的黑眸如同夜空般悠远。 “若我说,”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 “你不会不知道,那些杀手想要的就是你的命。” “是,我知道。”靖柒晶莹的脸上似有无奈掠过。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头发,眼神有些空洞,复又一笑,说道:“这世上想取我性命的人并不少,即便我是无心的,也能让很多人恨之入骨。” 眉宇间的清愁轻的像袅袅升起的烟。 让人看不真切,却想一探究竟。 这样的她,竟让他的眼前浮现出母妃生前的画面。 “为何会来救我。”煜康灰色的眸子里有着倔强的神色,绷紧的唇线紧张的抿着。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受伤,也不想欠你什么。”淡漠的语气,她笑的漫不经心,“若欠你,定又有还不清的债,完不成的事情。” “只是这样?”似有失望的叹息。 “不然呢?”慵懒的眼睛淡淡撇过。 “……”煜康默默地摇摇头,脸上的落寞就好像秋风吹下的落叶,萧瑟而寂寞。 心底涌起的沮丧让他不知所措的尴尬,忙端起一边的茶盏喝下,让那滚烫芬芳的茶水烫平心中奇怪的凌乱,“即便你那日不救我,你也欠了我很多。”他冷声说道。 靖柒咯的一笑,看着床上繁复的花纹说道:“所以,我现在已经还清了。用命,还清了。” 所以我不再欠你。可以好好的恨你了。 她冷冷的勾起嘴角,眼底冷漠的就好像心都被冻起来了一般。 煜康笑了笑,扯开了话题,“现下住在斐王这儿可好?” “很好。王妃与王爷待我如同家人一般亲切。”她淡淡的转过头,消瘦的身子让人心惊的单薄。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煜康的面前,福了福说道:“所以,恐怕我不能完成你交代的事情了。” 站在他的面前,纵使感觉到他阴郁的气息,她依旧笑的不以为然。 那双深邃的黑眸忽然冷的诡异,带着嚣张带着不屑毫不在意的看进他的眼里。 宛若一条鱼钻进冰冷的水里,他在她的眼神里竟找不到一丝以往常见的光芒。 “你忘记了我们的交换条件么?”他皱眉移开了视线,走到一边,淡淡的把玩着一尊琉璃。 “记得。”她声音冷到了极点,用力的咬紧嘴唇才没有让愤怒的吼声冲出喉咙。 她狠狠地握紧双拳,一张娇俏的小脸白如鬼魅。 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她问:“我一直以为是你忘记了。” “并没有。”煜康抚摸着冰凉的琉璃,绚丽的光华染满他的指缝。 “玥宜呢?”靖柒克制住声音的颤抖,轻声问。 这个让她牵挂的名字,这个让她心疼的名字! 靖柒狠狠的瞪住那银灰色的背影,紧缩的指节已经青白一片她依旧不觉,秀气的淡眉打了死结般不曾放开。 他竟然拿她来欺骗自己! 她恨得心抽紧,脑袋空白一片。 “她很好,就在我郊外的府邸。”银灰色背影穿来淡漠的声音,没有一点踌躇一点心虚,仿佛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吗?”靖柒嗤的一笑,在椅子上坐下来。 煜康蹙眉。 转过身,“你不信?” “若你是我,你会信吗?”靖柒不以为然的撇他。 “……”绷紧的唇线倔强而不郁,他刚想开口说什么门便被推开了。 丫头恭敬的站在门口,“康王爷,斐王爷请你去峰园一次。” 门口灌入的冷风让煜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脸色淡漠的靖柒,向门口走去。 在关门的霎那,他顿了顿。 阴冷的脸上似有古怪的神色,“明日我便带她来见你。” 靖柒端着茶盏的手僵住。 唇色一丝丝褪去。 抬眸向门口望去时。 门彻底合上。 仿佛谁都不曾来过般。 只有一边的黑色披风泛着寂寞的光泽。 第七十二章 再访莲阁 自那日煜康答允带玥宜来见自己已经过了十五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抹银色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莲阁之中。靖柒抚摸着那黑色的披风笑的冷漠,眼底的空洞就好像再也无法泛起涟漪的湖泊。起先她还会满怀期盼的成天等在自己的阁内,带着欣喜的望着那一方并不大的门栏。幻想着她映着满院灿烂的阳光,扑进自己的怀里。 可一切终究还是她自己的念想。 当门外的风愈来愈凛冽,当树木上最后一篇枯叶也落下,当新植的几株梅花绽出了娇嫩的花苞。 她,终是没有出现。 整个莲阁依旧如同往常一样,静的连鸟儿都不愿意飞来。 午后。 靖柒喜欢裹着厚厚的大氅,拿着兔毛的暖手抄,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满院萧条的样子。 偶有丫头小厮从院门外走过,都只是带着或怜悯或嘲笑的神情而已。 “看看,这就是大闹王妃婚宴的野丫头。原是康王府内的人,听说是得了我们王爷的眼缘才留在这里的。” “可是我听说王爷好些日子不来这儿了,你瞧瞧这阁子,连丫头都没几个。” “前几日我听王妃身边的没想姐姐说,这丫头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要不是王爷顾着康王的面子,早就赶出去了。” “哎呀,真是龌龊呐。不过长得真是美,比咱们王妃还要美。” “这才是真正的狐媚啊,指不定她私底下……” “哈哈哈!……” 两个丫头从门口缓缓走过,言语之间毫不避讳的谈论着她。笑声猖狂而刺耳,在叫嚣着的寒风中硬是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靖柒笑了笑,攀住一支梅花。 微绽的粉白色花苞,一股清淡的香气缭绕鼻尖。 微微阖眼,却听得怒斥在不远处响起。 “你们两个站住!”女子的声音带着愤怒,带着嚣张。有些熟悉,只是隔得有些远,被风一吹,便散了原本熟悉的感觉。 靖柒有些诧异的睁开眼,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犹豫了会儿,便慢悠悠的向门口走去。 “嘴里不三不四的议论些什么东西?什么狐媚什么龌龊?指着谁骂呢!”离得有些近了,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冬日房梁上的冰凌。 有丫头诚惶诚恐的认错声,有跪地磕头的声音。 皱了皱眉,靖柒有些疑惑。这王府里竟还有为自己出头的人? 瘦弱的身子紧紧的裹了裹毛皮大氅,却依旧抵不住那细碎刺骨的寒冷,轻颤中,她走到了院门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马上去后面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不要再给我看到你们。”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满头的华贵朱玉叮当作响。火红色的大氅艳丽夺目,在阳光下泛出油亮的光泽,她背对着门口站着,隐约可以看见她身前还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丫头。 “不悔?”带着不确定的惊讶,靖柒靠在门栏上唤道。 女子猛地转头。 一张晶莹娇嫩的脸上绽出亲昵的笑容,唤道:“姐姐!” 飞快的走到靖柒的身边,有些担忧的上下瞅瞅她,“姐姐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这毛皮大氅可不是府内发给丫头过冬的么?可是不怎么暖的呢。” “不碍事,我成日呆在屋里也冻不着什么。”靖柒笑的平静。风吹起她的衣角,露出她纤细的身子,淡色的布衣布裙竟也是平日里府内丫头穿的衣服。 只不过—— 不悔僵硬的抿嘴。 阳光下,靖柒一双漆黑的眼睛宛如夜空般深邃。窈窕的身姿在大氅中若影若现。即便此刻她穿着如此低贱的衣服,她的一颦一笑依旧有着无法抗拒的光芒。 “瞧瞧你,脸上冻得这样冷。”不悔摸摸她有些粗糙的脸,皱眉道,飞快的将手中的暖炉塞进她的手里,“我们进屋去说吧。”推开靖柒欲拒绝的手,她笑的亲昵而平和。 “诶,那个……”转身进屋的霎那,靖柒的眼神晃到了一边依旧跪着的两个丫头。 不悔疑惑着转头看去,复又咯的一笑,“她们爱跪就跪着罢。姐姐不必理会。” “可是这么冷的天……” “低贱之人就该懂得规矩,逾越身份是绝对不可以有的!”不悔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靖柒,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姐姐说是不是?” “……”寒风中,靖柒的背僵硬而颤抖。 方才话语中若有似无的讥诮让她疑惑的探寻进不悔的眼底。 黑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亲昵温暖,不悔笑的温暖和煦,她挽过靖柒的手,“进屋去吧。” 步入莲阁。 冰冷的气息并没有好很多。 屋内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并不大的黑旧碳盆。 微弱的暖意正从里头慢慢晕出,不消一会儿便被寒意扑散。 “怎么会这样?这里没有人管事的吗?”不悔不快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皱眉看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华丽清雅的莲阁颓唐不堪,案几上摆放的琉璃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贴身丫头梅香跺了跺脚,急忙对手哈气,“这屋子可真要冻坏人了呢。” “是我招呼不周,”靖柒笑的透明,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我这儿本就少有人来,所以也不怎么让丫头打扫。” “那也不能这般简陋啊,府内的丫头房里还比这儿暖些呢。”不悔裹紧身上的衣服,一张笑脸冻的有些发青。“王爷这些日子忙些,这起子奴才就这样作践你,哪日王爷若来了可不也得冻坏了身子?!真是太过分了!” 靖柒淡漠的撇了一眼不悔,鬓间一支玉色凤钗尤为高贵典雅。通透的翠绿在黑亮的发间闪出淡淡的光华。 华贵的衣裙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袖口用金珠作的流苏闪出炫目的光芒。 这样精心装扮后的她,更显出了莲阁内的破败与冷寂。 “梅香,去找丫头来把这里重新打扫一下,再拿几个暖盆进来。我在这儿陪姐姐说说话。”不悔冲着身后的丫头吩咐道。 “是,王妃。”梅香恭谨的福了福,走出去,乖巧的带上了门。 靖柒端过一边的茶盏,隔着白蒙蒙的水雾看着嘎嘎作响的窗户出神。 半晌。不悔从怀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纸包,缓缓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靖柒放下杯盏,眯眼问道。 一抹诡异的笑在不悔的嘴角愈来愈盛。 第七十三章 对不起 “这是西域进来香料。能凝气静神的,前几日我瞧着味道清雅,便寻思着你会欢喜,便拿了来。”不悔微笑着,狭长的丹凤目描绘的精致妩媚。 “只是这样?”靖柒笑着将那纸包拿过,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不悔。 微寒的风仿佛无所不在,直直的往不悔的披风里窜。 不悔颤了颤,有些僵硬的勾勾嘴角,“你是什么意思?” “……”暖融融的阳光自窗外落了进来,隐约的看见空中飘乎着的灰尘,迷迷蒙蒙一片。 靖柒妩媚的眯眼,指甲无意的从纸包上狠狠划过,她将纸包重新放回不悔跟前,迎上她诧异的目光,“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妹妹也看到了,我这儿早就不适合用那么贵重的物什了。” 红木的方桌上有些陈旧的划痕。桌角也有些斑驳的掉漆。 原本簇新精致的小香炉此刻破败的歪在一边。 靖柒的手素白纤细,放在案几上更是宛若透明的看得见缓缓流动的血液。 “姐姐何必这样自苦呢?”不悔叹气,漆黑的眼里宛若小猫一样柔顺,“其实说到底你与我该是一样的人,王爷心里有你,我是很清楚的。侧妃的位置,姐姐也定是坐得起的。”说话间,她小心的打量着靖柒的神色。 窗外有云飘来,遮住了暖意的阳光。 莲阁里顿时又冷了几分。 靖柒失神般的看着一边的暖盆出神,净白的脸上只是平静如水的样子,一双眸子雾蒙蒙的,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有风吹进来,将她的裙角扬起,纤弱的模样让人生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姐姐可是在怪不悔?”怔怔出神间,不悔已经跪在靖柒的下首,一张小脸内疚的皱成一团,肩头的毛皮大氅歪在一边,露出里头嫩粉色的棉衣,领口一圈白色的风毛更是衬得她娇楚可怜。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靖柒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谁知不悔执拗的挣脱她的手,倔强的跪在那儿,僵硬的背脊挺得笔直,可怜兮兮的扯住靖柒的裙摆:“姐姐,以前那些日子是我糊涂才那般陷害你,你不计前嫌的帮助我,愿意替我瞒住孩子的事情……而我,而我却这样帮不得你!” 说着竟往自己脸上掴去! “不悔!”靖柒急忙拉住她那只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去在意了。你还是赶紧起来吧,有着身孕是不能跪在这样冷的地上的。” “姐姐……”不悔楚楚可怜的抬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了水汽,雾蒙蒙的瞅着靖柒,嘴唇紧紧的抿着。 “起来再说吧。”靖柒叹息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整理好散开的毛皮大氅,又将一边的暖盆挪到她的脚边才安心的坐下,瞅着她内疚的模样,皱紧了眉头,脑子里很乱,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待她张嘴的那刻,又发现无从说起。 屋里瞬间安静的只听得到靖柒叹息的声音。 冷风缓缓地灌入房内,不悔呆呆的看着一边的暖盆,睫毛上还带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门开了。 梅香带着几个丫头勾着头进来,重新放入三只烧的正旺的暖盆,并将一只精致小巧的雕花香炉替换下了桌上的那只,袅袅的淡香慢慢晕了出来,靖柒细细的闻着,感受着如春般的暖意钻入自己的大氅,驱赶走原本嗜人般的阴冷,舒怡的闭上了眼睛。 “王妃,这几个是莲阁里负责洒扫的丫头,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她们在偏殿议论大小姐,一时气不过便带了过来。”梅香走到不糊跟前,福身说道。 不悔蹙眉望去,只见五个丫头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背对着阳光各个勾着头不敢说话。听得梅香说的话,一个个更是面色煞白,重重的将头磕下,大喊:“王妃恕罪!” 原本幽静清雅的莲阁,此时求饶声此起彼伏的响着,连带着磕头的撞击声响,恍若是在公堂之上一般。 靖柒不快的皱眉睁眼,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丫头,只觉得脸生的紧。 心中莫名的扬起一种被人掌控着的不自,她冷冷的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想要努力去寻找这种感觉的源头,却还是无果。 这种没由来的危机感来的唐突,却又真实的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靖柒轻轻的咬住了嘴唇,心口闷闷的混乱,刚想开口就被不悔的怒喝打断。 “大胆!”身侧的不悔狠狠的搁下段在手中的茶盏,在阳光下一张俏脸冷到极点,她眉头皱的极紧,手指狠狠地抠着桌沿,“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府中的客人出言不逊。是不想要命了吗!改明儿我就回了王爷,一个个都打死了才好!” 右边的一个丫头肩膀猛地一抖,抬起苍白的脸,颤抖的哭泣:“王妃饶命,奴婢只是替您觉得不甘啊王妃,奴婢并无逾越之心。” “说的什么混账话!”不悔厉声打断,只见那个丫头脸又白了几分,“我瞧就是你们闲的过分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吗!况且,你有什么资格来替我不甘?你是个什么东西?!” “王妃,”有一个丫头抬头,带着怨恨的眼神撇了靖柒一眼,随及可怜兮兮的说道:“自从这姑娘来了府里,王爷就天天往这儿跑,就连你们成亲那日也是,您心地善良,可是奴婢们看不下去啊,她不但夺走了您该有的宠爱,更夺走了您在王爷心中该有的地位啊!”说话间,那丫头毫不掩饰的死死瞪住靖柒,眼神里的恨意就好像黑暗的夜一般摸不着尽头。 “就是啊王妃,”右边的丫头见不悔没有反驳,便得意的撇了一眼靖柒,扬声附和道:“您何必那么善良,将一个要跟您抢爱人的人留在身边,您就不怕她夺走你所有在意的东西吗?” 不悔有些怔怔的愣住,原本气的通红的脸瞬间惨白不堪。 漆黑的眸子开始淡淡的晃动。 脸上有悲伤的神色缓缓流淌,窗外吹来的冷风吹散她鬓角的发丝,唇上所有的血色一丝丝的抽离,整个脸上一点红润都没有,恍惚间竟与那风毛相差无几。 那样的她让靖柒内疚的收紧了手指,心里密密麻麻的酸涩着。 不管怎么样,她只是个孩子,靖柒默默的瞅着不悔发愣的侧脸,心里叹息。 她才十六。在自己还叫阮暖兮的那个时代里,她这个年纪的,都还在父母身边撒娇笑闹罢了。 三个暖盆奋力的吐着热气,温暖如春的气息让靖柒心软成一片。 说到底,是她欠了她的。是靖柒夺了靖不悔的。 她只是用错了方式去反抗命运,只是这样而已。 “你们先下去罢。”靖柒淡淡的冲着跪在地上的丫头说。 梅香惊讶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小姐……” “先下去吧。没你们的事了。”靖柒揉了揉额角,带着叹息挥了挥手,担忧的看着脸色依旧苍白失神的不悔,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般,乌黑的眼仁茫然的望着地面,悲伤的气息将她包裹的极紧,喘不上气的悲伤回忆让她快要崩溃了,脸上痛苦的绷紧着,似是做着一个极深沉的梦…… 几个丫头愣了愣,踌躇了一会儿,便如获大赦般的推门离开。 一时间莲阁又静的可怕。 靖柒缓缓的起身,走到不悔的身边,伸手轻轻的抬起不悔苍白的脸,触手的冰冷让她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不悔……” 静静的。 有泪淌下。 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有着空洞的悲凉。泪水晶莹透明,滚落她娇嫩的脸庞。 梅香乖巧的走开。 “不悔……对不起……”靖柒咬唇,心疼的替她拭去泪水。看着她抖抖索索的嘴唇,心底的内疚让她无法呼吸般的难受,“真的对不起……” 第七十四章 为自己一次 屋子里静静的。 静的似乎只能听见泪落的声音。 不悔乌黑的眼瞳脆弱的颤动着,纤弱的身子裹在大大的皮衣大氅里有些细微的颤抖。 脸上惨白一片,竟与领口的那圈风毛颜色相近。 “不悔……”靖柒深吸一口,轻轻的将不悔搂紧了怀里。 隔着绵厚的大氅,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如同婴孩般脆弱无助的颤抖。 心里酸涩成一片。 下意识的,靖柒将她搂紧了些。 “对不起。”她轻轻的闭眼,淡淡的叹息,“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走你什么东西,更不想动摇你王妃的地位……” 靖柒咬住嘴唇,声音有些沙哑的哽咽。 喉头有些微微的收紧。 她感觉到不悔扑簌簌的眼泪落在衣襟上,感觉到不悔僵硬冰冷的背脊,甚至感觉得到她悲伤无措的脆弱。 尽管她一直是骄傲的。尽管她一直不把这个嚣张的妹妹放在眼里。尽管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夺走靖不悔一切的东西。 但是,这一刻。心里的某一个角落绷落了,铺天盖地的疼让她恍若坠入了深渊般,她不知道再这样走下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为了自己,毁掉别人一生的幸福。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看着不悔乌黑的云鬓,看着不悔头顶珠翠闪烁的光晕。 靖柒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怀里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即便这个妹妹是属于“靖柒”的,她还是不忍心再去伤害。 阮暖兮,为了爱情失去所有亲人。难道希望自己用相同的方式毁掉另一个自己么? 这个恐怖的想法牢牢的扼住了她纤细的喉咙,窒息般的痛苦让她狠狠的咬住嘴唇。 “不悔,待你平安产下小王爷,我便离开王府。”轻轻的,仿佛呢喃一般的声音,靖柒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不悔猛地一震。 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夹杂的泪意抬起头,“姐姐……” “我在这总是不好的,方才丫头说得对,康王来这莲阁这般勤传出去也是不好的。”靖柒安慰似的拍了拍不悔的肩头,宁静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讽刺。 “姐姐可别听那些丫头乱说,”不悔连连摇头,可怜的嘟嘴,脸上依旧挂着泪珠儿,我见犹怜的模样如同小猫一般,“你与王爷两情相悦,反倒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地位。你若这般离去,我……” “胡说,”靖柒皱眉,“什么本该属于我的地位,你这丫头定是方才扑了冷风现下开始说胡话了,我的地位本是在宫里,现下也该是囚中人,何来什么属于我的地位。” “别人不说,姐姐就当不悔不明白了吗?那日你在府内受了伤,王爷才会火急火燎的赶来看你,并向父亲许诺会有赐婚旨意,若不是康王从中作梗,恐怕如今的斐王妃便是你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我,也不会离哥哥这般远……” “不悔!”靖柒轻斥。 向窗外看了看,快步走去将窗子关了起来。 “即便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你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啊,万一被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听得了……” 不悔拿起衣襟上的帕子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儿,惨淡的笑意如同一朵寒风里的小花,“是,方才是我糊涂了。” “……”靖柒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瞧着不悔依旧有些飘忽不定的神情只有一声叹息作罢。 “一切都许是命中注定的。姐姐,你如同盛开正当时的牡丹花,灿烂夺目。而我,只是开错时节的罢了。”不悔直愣愣的地面。 红砖砌成的地面上有着隐约的莲花图案。许是许久不打扫的缘故,那精致的纹路渐渐的模糊不清。 不悔呆呆的看着,只感觉心底错综复杂的情绪快要炸开了一般,如同那些交错的花朵般填满了自己的心间。嘴角的笑容苍白易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转头看着靖柒,“原就没有是谁的东西,一切都是我太过执着而已。姐姐,这些日子我看着王爷这般疼爱你,有过嫉妒有过憎恨,可是最终还是认了。说到底,这斐王府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座镶金镶玉的囚笼而已。为了靖府的将来,为了娘亲的晚年平安,这一切左不过是我自己愿意的。怨不得任何人。” “不悔……”靖柒无奈的皱眉,深邃的黑眸牢牢锁住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优秀的家训,让她即便是在此刻如此颓败的心境之下,也坐得端庄挺直。只是,自古那些所谓的家训,到底断送了多少痴情女子的一生,怕是谁都没有数过吧? “我这一辈子,只为自己活过一次,只有那么一次。”不悔小心翼翼的抚摸这自己的小腹,眼神中充斥着为人母的幸福与温暖,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渐渐有些微红的光泽,她缓缓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瞳与靖柒如出一辙,只是少了许多妩媚多了一份温顺,不悔静静的瞅着面前的靖柒,轻悠悠的拉住她僵硬的手指,“只是姐姐,人总要为自己一次,是不是?” 靖柒默默。 白皙的指节僵硬的被不悔握在手中,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暖盆里的银炭噼啪烧的正旺,却怎么也赶不走她心底的寒,靖柒空洞的望着不悔的小腹,心里竟有一丝悲痛升起。 她何不想为自己活一次?只是,自从来到这里,自己走的每一步都由不得自己,如何才能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而活,听上去是如斯简单,可是背后有多少的不易? 半晌。 “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初干爷爷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悔沉声问道。 靖柒愣住。 略有些昏暗的房内,不悔的脸上没有原先的讽刺意味,柔和的目光恍如细碎春光, 僵硬的点点头,康奎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若想要你的侍女回到你的身边,就必须平安产下王爷的骨肉。 “我自始自终都不明白,康公公如此爱护你,怎会希望我有王爷的骨肉?若我有孕,你……” “姐姐怕是不知道的,我本是不易受孕的身子。当初找尽了名医都无法。干爷爷自是知道了这些,又见王爷那般喜爱你才出此下策,只是我从不知道你喜爱王爷已到如此地步,一向骄傲的靖大小姐竟愿意为了一夜的温情,答应了这样卑微的事情。” 不悔的声音极轻,就好像附在耳边轻轻的呵气。 嘲讽的语调让靖柒浑身一冷,“并不是……” 若不是为了玥宜,她怎会答应那么不耻的事情! 只是她刚想开口解释,便被不悔打断了。 不悔站了起来,执着她的手笑的坦然,“姐姐莫要着急,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直到我有了这个孩子我才知道,姐姐那么做也只不过是想为了自己活一次而已。都是痴心人罢了,何苦为难彼此?” 靖柒皱紧了眉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我答应康公公只是为了……” “姐姐,”不悔笑着再次打断她,“我欠了你这样多,我愿意拿我的终身幸福补偿你。” 靖柒呆住。 “你……什么意思。” 第七十五章 真的只是为了玥宜吗 不悔并没有回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只是深深的凝住靖柒。 湿润的眼睛里清澈平静,就好像山间潺潺流动的小溪。 “不悔……你想做什么?”不好的预感慢慢的弥漫上靖柒的心头,丝丝的寒意让她不由的抓紧了不悔的手,见她并不回答,急切的皱眉,“不悔……” 有冷风从窗子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吹起不悔鬓角落下的发丝。 好闻的熏香绵长甜糯,袅袅的白烟在香炉里缓缓升起,飘散。 直到两人相执的手都冰凉成一片,不悔的眼珠才轻轻的晃了晃。 “今天宫里有受宠的小主寿辰,皇帝定不会将各位大臣留得太晚。”不悔松开了靖柒的手,拿过一边的茶盏喝了一口,侧脸笼在阴影里,瞧不出是什么神情,“晚上我会推说你这几日身子不爽快,让他来瞧瞧你。”说罢,她暧昧的瞅了一眼靖柒,“姐姐可要把王爷留下才是。” 好似一盆冰凉的冷水自心口泼来。 一丝丝的血液冻住。 有空洞的黑暗慢慢的席卷来。 将她所有的思想都包裹起来,留下空白的茫然。 “不悔,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爷是你的夫君啊。”好像梦语一般,靖柒呆愣愣的看着不悔。 “是。可我这位置本就该是你的,我欠你这样多,早就该还了。来日有孕之后我便让王爷纳你为侧妃,你与王爷便不再是无名无份的了。”不悔自嘲的笑笑,放下手中的杯盏,将那土黄色的纸包再次递给靖柒,火红的丹蔻让她的手指纤细而娇媚,衬在那黄色的纸包上,有说不出的诡异,“这包香料可以帮助姐姐事半功倍。” 靖柒咬住嘴唇,眼前那土黄色的纸包好似一个可怕的梦魇。 有着莫名的恐惧。 她抵触的退后一步,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 “姐姐放心用就是了,我可不会再害你了。”不悔笑的平静,无一丝不和谐的神色出现。 “不要。你且老实说就是了,用不用我自会斟酌。”靖柒倔强的撇开头,心口复杂的情绪翻滚奔腾,脑海中却清晰的仿若刚下好雨的水塘,她看着不悔素白的脸上渐渐有了无奈,便又出声问:“这不是普通的西域香料,是不是?” 屋外的太阳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热烈了。 原本门隙见落入的灿灿金光有些淡去。 风有些大了。 吹的门窗啪啪的直响。 半晌。 不悔无奈的点点头。 踌躇的抬眸看了看靖柒,叹息道:“本不想告诉你,毕竟用了这样的东西才得到王爷的宠幸,你必会不高兴。只是,我怕王爷再像上次那般……” 耻辱的镜头再次在靖柒的眼前缓缓上演。 那日。他褪尽了她身上的衣裳,恍若桃花瓣娇嫩可爱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诱人而可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日。她的眼神醉人迷蒙,他的手掌细腻温柔,细碎的吻炙热而带着掠夺的意味。 那日。本该是欢愉的一夜。 却被他残忍的扼断了一切的可能。也残忍的将自己狠狠的摔在了地狱。 只感觉到心用力的抽紧了,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出了胸口,窒息一样的痛苦让她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血丝一点点从脸上消失。鬼魅般的苍白让她仿佛瞬间就会死去一般。 “姐姐!你没事吧!”不悔慌张的放下手中的纸包,扶住靖柒的手臂,语气担忧而自责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没有,”靖柒摇摇头,“你不用道歉。” “姐姐,我知道王爷他伤了你的心,可是但凡是男人的都会有些介意的罢,想到自己喜爱的女子被其他人压在身下,王爷心里定也是不好受的,况且姐姐您还进过宫,做过皇帝的女人,这些……”只见靖柒的脸色越来越僵硬,眼底的空洞越来越黑暗,不悔的声音才渐渐的低了下去。“姐姐……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 屋内的亮光渐渐消逝了。 许是近了黄昏的缘故。 窗纸上落了一片又一片优雅温暖的夕阳。 靖柒缓缓的睁开眼睛,干涸的眼底并无不悔想象中的泪意,只是苍白的嘴唇,快要碎裂的笑容依旧惊心的脆弱,“不用道歉,不悔。你说的我都明白,都是事实。” “姐姐……”不悔咬唇,秀气的眉毛精致如画,好看的丹凤眼担忧的瞅着靖柒。 靖柒转过身去,打开窗子,看着满院盛放的落日光芒默默地出神。 半晌的安静。 窗外的落日渐渐消逝在天边。 满天的绚烂在夜的深邃中归于宁静。 无星无月的这夜,风吹的格外的大。 冷飕飕的扑在靖柒的身上,带着嗜骨般的寒气钻进她并不是很厚的大氅里。 那避无可避的冷蔓延至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姐姐……别站在风口了,赶明儿又要着了风寒,你身子才好些……”不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机一股温厚的暖意落在周身,靖柒吃惊的转头,却看见不悔解下了自己肩头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头。 华贵精致的大氅上金线银线一丝丝勾勒出迷蒙的光彩。 厚重的温暖将她纤弱的身子包裹的密不透风。 靖柒眼神一紧。 “你这是做什么!有着身孕的人怎么能穿的这般单薄!身子不要了吗!”靖柒急忙将大氅重新披回她的身上,才一会儿功夫,她的一双手便冻得如同冰块一样。 不悔摇摇头,眼底充斥着慢慢的懊悔,“姐姐我并不是故意那样说惹你不开心的,你若生气打我骂我便好了,不要这样子……” “……”靖柒看着她内疚的小脸皱成一团,缓缓地叹气,将她肩头的大氅裹的更紧些。 窗外的风吹的凛冽。 天际墨黑一片。 那深沉的黑,像极了她心底无法填补的洞口。 “我并没有生气,你不必担心。”靖柒淡淡笑着,伸手扶了扶不悔鬓间的珠钗,“天色晚了,你也快些回去罢。晚上风冷的紧,务必让梅香好生照顾着。有任何不舒服尽管来遣人来告诉我。”说着便将一边的手炉放入不悔的手中。 不悔水银丸子般的眼眸怔怔的看着靖柒。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身上的哪个地方在突突的疼痛着。 “那王爷他……”轻声呢喃,不悔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若觉得那般做不会后悔,便就随你吧。”靖柒背过身子,咬牙说道。 只是。 答应的那啥那。 有一抹银白色的衣衫从自己的眼前忽闪而过。 接下来便是铺天盖地的冰冷与嘲讽袭来。 一切都是为了玥宜。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听见背后缓缓开门离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最后一丝倔强终于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开了。 失措的颓然坐在地上。 昏暗的屋子里。 她颤抖的肩膀,眼角冰冷的泪水。 像极了秋日里最后一片飘零的落叶。 第七十六章 踌躇之后 这一夜,漆黑深邃。 无星无月的空中,竟如斯静谧。 靖柒倚在窗边,门口灯笼的晕黄光芒落入她妩媚的眼中,精心装饰过的容颜一扫先前颓唐的气色,小巧的唇如同飘落的樱花花瓣,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如同猫儿一般的慵懒让她更为诱人。 身上早已披上了簇新的狐皮大氅。白色的皮毛无一丝杂色,衬着她精致小巧的脸颊,宛若一体。 一身红如夕阳般的纱衣在白色的狐毛中若影若现,胸前繁复的金色绣图更添得她几分温婉。 风,缓缓拂面。 扬起她鬓角细碎的发丝,耳上一对浑圆纯白的珍珠耳坠隐隐的流动着华丽。 靖柒伸手扶了扶发上的珊瑚珠钗,淡淡咬唇。 不悔这次是闹真的了。 方才她走后不久,就找人送来了这些个衣服首饰,并让贴身丫鬟梅香亲自替自己妆点。又遣来了几个能干的丫头打扫,才半个时辰,整个莲阁就回到了当初自己初来乍到的模样。 转头望向院子,廊前几盆开的灿烂的菊便也是方才不悔遣人来装点摆放的。 微卷的花瓣细长,颜色是以淡雅为主,绿菊尤为多些,饱满硕大的花朵开的煞是好看。在这原本只栽种木莲花的莲阁中,别有一番风味。 这莲阁,竟有了几分像是住着侧王妃的味道了。 先前来的丫头是这样议论着的。 侧王妃。 多么令人向往而欢欣的三个字啊。 靖柒闭了闭眼睛,一抹不合时宜的嘲笑漫上她漆黑如夜的眼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今日种种,自己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只是为了救的玥宜,为何再自己听得侧王妃的时候心里有小小的火焰迸发出来? 若是为了自己的心,那又为何此刻心底竟如同那夜风一般冷凄? 什么时候起,她竟把自己逼到了这步田地。 “玥宜,你到底在哪里……”那温暖的笑脸,亲昵的关怀,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风吹得有些大了,带着菊特有的清淡气味往脸上扑来。 靖柒合上了半扇窗户,怔怔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夜出神。 其实,康奎的话也并不是完全可信的。虽然他拿来了那支明珠钗作为证明,可是那样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仔细辨认过真伪。宫内这样普通的珠钗一抓一大把,若是康奎想要骗自己那也不是不可能。 可不知为什么,在康奎和康王之间她竟然相信康奎多一些。 风中带着夜雾的水气,静静的吹拂着靖柒的发丝。 怀中的暖炉缓缓的熨烫着她的衣衫,将外来的寒冷隔绝开来。 或许是,康王为人太不易让人看透了罢。靖柒皱眉想着,拢了拢有些松开的大氅。康王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为了他自己,而且步步为营的精明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多余的帮助,如今的自己已经身在斐王府中,而煜斐也确实对自己有情,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所以他若真的不帮自己去救玥宜,也没有什么损失。 所以这般想来,他的话果然更为可疑一些。 屋内放着三个暖盆。 温暖如春的气息夹带着香炉内焚烧着的甜香气息,被冷风缓缓地吹散。 桌上一包褐色的纸包跳入靖柒的眼底。 那有些旧的纸包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有些可笑,有些无奈。 有些厌恶的撇开眼去,忽然觉得有些凉意,便想关上窗户。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院外跑了进来。 “大小姐!王妃让我来告诉您,王爷已经回府了,一会儿便会过来。王妃让我嘱咐您好好准备着。”梅香推门而入,清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完话便欠身走了出去。 最终,还是逃不过啊。 靖柒看着梅香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奈。 怔怔的看着晕黄的灯笼光芒,叹息间竟有一丝悲凉溢了出来。 门前两盏微微摇曳的灯笼是“留客”的暗示——王府内的王妃或者妾侍若是在门廊前挂上两盏灯笼便是表明今日可以侍寝。先前梅香便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靖柒发愣一样的望着那两盏灯笼,竟没有发现步入莲阁的煜斐。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好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惊碎了她迷蒙的恍惚,回头便落入一双温柔的褐色眼眸。 月白色的朝服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他气质清远,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宠溺。 他伸手摸了摸靖柒的脸颊,皱眉道,“身子不适还在这儿吹风,瞧你的脸这般凉。”说着便拉着她做到一边的椅子上,关上了窗户。 重新被暖意包裹,脑海里还微微的发着愣,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那月白色的身影将一边的暖盆移到自己的身边,看着他为自己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感觉一切就好像在梦间。 “你……”一字吐出口,竟不知道后面该接下去说什么。她呆呆的看着煜斐坐在自己的身侧,眼神中恍惚的摇晃着。 “怎么了?”煜斐将杯盏放到靖柒的手中,笑着看她。 直到杯身熨烫的温度终于扯回了她游离的思绪,才牵起略有些僵硬的嘴角,“外边风比前些日子凉了,你可是从宫里刚回来的?阿成可有给你多带件衣裳?” “嗯,刚回来便听得不悔说你身子不舒服,就急忙赶来瞧你了。”煜斐睨着她,一双褐色的眸子荡漾着比春风还要迷人的温柔,只叫人深深的陷下去。“瞧你脸色这般灰白,莫不是伤口还疼着?我还是找大夫来瞧瞧吧。”说着竟要起身,靖柒一把拉住了他。 细腻的手掌温柔而坚持的扯着他的手指。 晶莹的小脸抬起,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浅笑道:“不打紧的,许是这些日子突然冷了,有些不太舒服罢了。你且坐下吧。” 煜斐皱眉踌躇着,他将她的手中包裹进宽大的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底翻起异样的潮涌,略有些干涩的喉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那儿,这才发现靖柒不知在何时解下了肩头的雪白大氅,一身火红的纱裙勾勒出她曼妙诱人的身材,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仿佛是花瓣的邀吻。 脑海中猛地涌现出那日暧昧的灯光来。 喉头明显的耸动了一下,煜斐略有些狼狈的撇开眼,喝了口碧螺春才稍稍平定下心中的毛躁。 而一切都被精敏的靖柒尽收眼底。 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若无其事的起身走至一边的香炉边,将拢在衣袖中的纸包打开。 粉色的粉末如同那日弥漫的樱花花瓣。 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在颤抖。 咬牙,打开了炉顶的盖子。 迷蒙的白烟扑面而来,带着甜腻的香气扑到了她的身上。 手中的纸包已经打开了。 粉色的粉末细碎而妖艳。 她只需要稍稍的动一下,便可以将它们全部焚入炉中。 然后。 一切都会有另一个模样了。 这不是她一直都在期待的吗?救得玥宜回来,成为侧王妃,永远守候在她的“宁川”身边……这不是她一直都在等待着的吗? 那为何此刻她这般的踌躇,这般的不情愿。 心口仿佛有千千万万把刀子在割着。 疼痛带着透骨的凉意漫至全身。 “柒儿?你在做什么?”身后煜斐的声音渐渐逼近。 靖柒狠狠地咬住嘴唇,眉间的结仿佛再也解不开了一样,秀气的眉毛紧紧的拢在一起。 “柒儿?”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 深吸一口气。 唰的一声轻响。 粉色的粉末连同着褐色的纸片一同落入那仿佛夜一般漆黑的炉底。 第七十七章 用药 兜头兜脸的香气带着白色雾气一阵阵的扑上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香味愈发浓郁起来。 迷蒙的烟雾在靖柒的眼底蒙上一层薄纱。 恍惚失神般的模样,使她像极了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眼底的木然,脸色的苍白,在此刻这富丽堂皇的莲阁中显得格外的寂寞。 “柒儿?你怎么了?”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纤腰,煜斐好听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低叹。 霎那间,酸涩之意涌上鼻尖。 心口疼得竟是想要死去般。 靖柒牢牢的扼住胸口的衣襟,颤抖的迎上那双熟悉但又陌生的眼睛。 感觉着他愈来愈炙热的气息。 感觉着他如同宁川一般的眼神。 感觉着他掌心的疤痕在自己的侧脸摩挲。 眼底渐渐涌上泪意。 “这些日子是我不好,忙着朝中的事儿都顾不上来看你,若不是今日不悔提醒我我还不知道你病了呢,你身子本就弱,现下又快入冬了,更是容易得了伤寒,可要好生保养才是。”看到她眼底的泪光,煜斐以为是这些日子的冷落让她埋怨,愈加温和了语气柔声哄道。 这般的温柔。这般的疼爱。 并不是她所熟悉的。 她的宁川。 即便是关心,即便是疼惜,也是冷言冷语的责备,只有在凌冽如狼的眼神里才能看到一星半点的暖意。 而此刻。 温柔如同夜间大海般的怀抱里,竟让她有些烦腻。 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疼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个陌生的怀抱仿佛一只巨大粗糙的手,牢牢的攥住了她的心。仿佛背叛一般的痛苦让她皱起了眉头。一个银白色身影慢慢浮现在她的心头。 阴郁的眼,灰色的衣衫,在蒙蒙细雨的远处宛若一座石像。 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靖柒怔住。 “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煜斐低头凝住她略有些苍白失色的脸颊,湿润的黑眸宛若星空一般闪烁,粉色的嘴唇嫩的好似滴得出水来。 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有一股热气在自己的身上到处乱窜,此刻抱她在怀更是加深那股热气的疯狂。 “并没什么,方才想到了家中的母亲才有些悲伤了。”靖柒并没有发现煜斐的异样,淡笑着看着一边的雕花门栏,依旧惊怔于方才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煜康的身影。 房内的一边的莲花屏风在火光的掩映下栩栩如生。 白玉的质地流光溢彩般的通透美丽,宛若静静流淌的湖水。 伏在煜斐的怀里,恍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对将来的向往,只感觉心口是无限悲凉的。 自小就知道妈妈是爸爸的情人,虽锦衣玉食的住在高级别墅内,身边女佣司机老妈子一个都不缺,但是冰冷的宅子里却经常看不到爸爸的身影。小的时候妈妈常常抱着自己讲述着她与爸爸的相遇相知,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妈妈,美丽的就好像一块洁白的羊脂玉,眼底有着爱情的美好,对幸福的坚定信念,整个人就好像镀上了一层洁白的光华,美好的让人叹息。 她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哭着问妈妈为何爸爸从不住在自己家里,为何家长会时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何有的小朋友会叫自己野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眼神里的那种鄙夷神色可怕的就好像噩梦一般,她不是野种。她有妈妈有爸爸,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不是外面说的那样。 她哭泣着伏在妈妈的怀里,月光温柔的洒在她洁白的衣角,就像妈妈眼底温和的暖意,她抚摸着自己流水般的黑发,温柔的说:“暖兮,相爱并不一定要相守,若心在一起,在寂寞的光阴也变得很好过了。你要记得,这个世界再大也是小的,而人的心,再小却也是大的。终有一天你爱的人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却永远不会消失在你的心里。” 那时的她只懂得眼泪蒙蒙的看着母亲略有些无奈的笑容,无从安慰什么。 而此刻想来,却冷到骨头里去了。 若相知,若相爱,便不该将满屋子的空寂留给母亲,就不该让那比寒冬还要沁冷的月光披满了母亲的床畔。 想着,嘴角无声无息的漫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透着无限的嘲讽,逐渐冰冷僵硬的身子忽然一怔。 “王爷?”靖柒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煜斐的脸侧诡异的泛起潮红,眼底湿润的光泽像是沁了水的葡萄一般,抚在她腰际的手掌有些收紧,带着滚烫的热意熨烫进她薄薄的纱衣,“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看着他深深皱起的眉头,靖柒心底好似没底一般的慌了去。 暧昧的晕黄蜡烛拢在粉色的灯罩里,透出似梦似幻的光芒,隐隐约约的照在靖柒白皙的脖颈上,清凉的锁骨诱人美丽,红色的纱衣带着挑逗的**意味,胸口的抹胸勾勒着繁复的金色花纹,一道深深的沟壑好像永无止尽的深渊,让他身上燃起的火焰愈来愈疯狂,要不是理智的克制着自己…… 煜斐狼狈的松开怀里的靖柒,一掌伏在一边的红木雕花桌上喘息。 “王爷……”靖柒看着他如此古怪的模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想着方才他脸红的模样诡异的紧。 莫不是…… 眼神慢慢复杂起来。 她缓缓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香炉。 只见那袅袅升起的白烟似乎掺杂了些粉色的光影。 心下了然。 她走上前,伸手温柔的抚着煜斐的背脊,隔着薄薄的月白朝服能感觉到他的滚烫的体温,也能感觉到她清凉如月的掌心。 “明日还要上朝,我就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瞧你。”煜斐有些别扭的闪开身去,下意识的撇开脸,向门外匆匆走去。 吱呀的一声。 门被他打开了。 寒冷的风扑在靖柒的身上,打散了原本暖融融的气息,也打碎了她心底摇晃的心意。 噙着一抹轻笑,她看着那月白色的背影缓缓问:“你就这样嫌弃我么?” 月光下。 那白色的身影突然僵住。 带着夜雾的朦胧,煜斐转过头来,一双褐色的眸子带着宠爱带着无奈,更有许多数不清的情愫,“你说什么?” “若嫌弃我,就不要装作一副是我良人的模样,更别接近我。何苦要将我一颗心都踩的粉碎呢?”靖柒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一脸漠然的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水缓缓抿了一口,精致的脸颊在月光下更是美的宛若谪仙。 修长的脖子使她好像湖面上优雅的天鹅。 一身妖异妩媚的火红纱裙让她摄人心魄般。 “明日我便告辞,叨扰多日了,实是不好意思。”靖柒放下茶盏,笑的亲切,只不过眼底多了一层疏离的雾气。 煜斐皱紧了眉头,退回了迈出去的步子,关上门问:“你要去哪里?” “我自有我的去处,不劳王爷担忧。” “你是要去找大哥么?”他的脸色深沉,眼神闪烁着。 靖柒嗤的一笑,在粉色的光芒下宛如盛开的春日花朵般俏丽,“我本就是粗陋的平民百姓,哪儿配得上一直呆在你们这些王公子弟的身边。王爷且放心就是,我不会缠着你们的。” “柒儿……”带着叹息,煜斐走上前牢牢按住她的肩头,“我不许你这样妄自菲薄。” 靖柒抬头望了他一样,淡淡轻笑间抚开他的手,“草民粗陋之躯,不要污了王爷的手才好。” 一句话说的字字清晰,带着十二分的讥笑,她的气息如同冰山一般。 煜斐咬牙。 心口仿佛被万蚁啃噬般的疼,密密麻麻的慢慢延伸至身上每一个角落。 看着她乌黑发髻上饱满红艳的珊瑚珠钗,心口疼惜之意更甚。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 极卑微的样子让靖柒怔住。 恍惚间,自己的手落入他宽厚的手掌,带着温暖的体温,慢慢驱开她透骨的冰冷。 “放开我!”她皱眉甩去,却怎么都挣扎不掉。 “柒儿,你可是在生我的气?”煜斐微微的抬头,一双眸子里清澈如水,带着无尽的宠爱与无奈向她扑来。 第七十八章 一世的幸福 晕黄的烛光透过粉色的灯笼缓缓地流淌在靖柒的发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房内甜香的气味萦绕在鼻端,带着让人恍惚的酥软,一阵阵的向身上扑来。 一身火红的纱衣,把她衬得不似人间女子。 煜斐深深的凝住她。 一双褐色的眼睛里有数不尽的情愫在翻转滚动,这一时的痴竟让他安奈下了心口那抹涌动的火焰。 “你可是再生我的气?”看着她愣住的黑色眸子,煜斐又问道。 她白皙的近似透明的脸颊带着不置可否的惊讶。 一双纤细的手掌被他拢在手心,那么冰凉却又是那么柔软。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深处那沉稳跳动的心。 “你不说我便当你承认了。”他淡淡的笑着拿过一边的椅子坐下。 桌上的茶升起袅袅的白烟。 朦胧了他眼中的无奈。 却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温柔缓缓的荡漾进靖柒的心底。 “我何来的资格去生气?”带着酸涩的沙哑,靖柒缓缓地将视线从他白玉般的脸上移开,看着那一格格雕花木窗,讽刺的勾起嘴角,“我是你王妃的姐姐,是你父王的弃妃,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没有资格生你的气不是吗?反而应该感谢你,将我留在这儿。” 话说的温柔。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除了嘴角那麽近乎残酷的讽刺,每一句话说的近似无情。夹杂着那绵甜冗长的香味儿,好似一把涂了蜜的匕首,一下下的往煜斐的心口划去。 房内的香气似乎更甚了些,甜的有些发腻了。 他眼神晃了晃,感觉到先前那股平息下来的火焰又开始慢慢的不安起来。 手掌中她的清凉肌肤像是助燃的磨砂。 狠狠地在他的心口揉搓着。 用力咬住舌尖,煜斐有些艰难的掩饰下那种莫名的冲动,淡淡的血腥味抹去了脑海中雨雾弥漫的欲望。 虽额头已经有些稀薄的汗意,但是一双眼睛终是重新恢复了清澈的样子。 “自那日我将母妃的遗物赐予你那刻起,我的心里就给你留了个位置。我对你……” “你对我的那些原就是错的,”靖柒妩媚的睨了一眼煜斐,狭长的眼带着无奈,带着若有似无的惆怅,划过他的脸颊。“若你真的对我有心,当初就不该劝我入宫不该让我去争夺宠妃这个位置。若真的有心,若真的是有心……你何须用假冒的谎言来欺骗我?” 煜斐眼神有些狼狈,原本如水般的温柔此刻有些化了开来,“你……” 靖柒依旧没有看他。 只是自顾自的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消瘦的肩膀却倔强的惊人。 “那日你说的那些,我从未相信过。那时的我,只不过在你的身上找到了一些慰藉罢了。”火红的纱裙映照着她的脸,淡淡的红晕让她更为娇艳,恍若无意的掠过他的手掌,看着掌心中那淡淡的凸起,甜蜜的心口漫上了不知是酸还是涩的味道。 玉白色的朝服带着狼狈的僵硬顿住了。 安静如斯的莲阁。 此刻似乎连那滴落的烛油声都清晰可辨。 那日。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冲他唤宁川的名字。 她怎么可能没发现煜斐眼底的茫然与忽闪而过的暗光?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荒唐与可笑? 只是,失去宁川的痛苦让她失去理智般的疯狂,当她看到煜斐掌心那道粗糙熟悉的疤痕时,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即便。 前方是万劫不复的黑暗。 当日种种,才是今日自己走到这一步的真正源头吧?她苦笑着转眸看向煜斐,精明的光彩从漆黑如夜的眼中射出,她道:“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都是最残酷的。弑父杀子都大有人在,更何况现在对象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我?你利用我接近你父皇,并期望我争到宠妃的位置,无非就是想让我为你的皇位再添一份助力而已。当你在喜宴上看到你哥哥将我带来你却慌了神,你怕替别人做了嫁衣,所以才慌忙将我留在了府内。一切情意,皆是空的。” 她的眼神并不凌厉。 甚至有些初春的温柔。 但是那一丝一毫的目光却割的此刻的煜斐生疼生疼。 他只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绕成了一股绳子,勒住了他的脖颈,她脸上的苦笑扯痛了他每一根神经。 “柒儿……”他僵硬的启口。 珠玉碰撞的叮当声,靖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了香炉边。 精致的勾花香炉默默地焚烧着她的未来。 她缓缓地打开了雕花炉盖,一股白烟涌了上来。 甜到发苦的香气沁在她勾起的嘴角上,让那麽淡淡的笑容更为苦涩起来。 “如今你便是我的妹夫,你我自此就不能再有其他的交集了不是吗?”她静静的看着炉底忽明忽暗的香料,眼神渐渐空洞了起来,“只是可惜了这香料……”极轻的叹息中似乎还有着嘲笑的动静。 红木圆桌上,两盏茶都不再滚烫。 静的就好似从未被人喝过一样。 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原本的躁动被怜惜取代。 那极薄的纱裙隐约透出她背后好看的一双骨,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美的让人心碎。 腰肢竟比过去还要纤细些,远远看去,不盈一握的脆弱。 她,已经这般瘦弱了。 袅袅的白烟自她身前升起,勾勒的她如梦似幻。 仿佛一眨眼,她便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想到这儿,心口猛地一窒。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舍让他想也没想的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自背后抱住了那亦真亦幻的女子。 “柒儿……真的很抱歉。当初一切都不在我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大哥若胜,我便是一败涂地。我实在是……”他将头搁在她的肩窝里,如玉般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 他抱她抱的极紧,但是手上却依旧温柔的怕弄疼了她,感觉到她僵硬冰冷的身躯依旧在淡淡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但是,我却从没有嫌弃过你。不论是今日的你,还是过去的你,我都不曾嫌弃过。我怕的只是会更甚的伤害到你。” “呵,那王爷您也真是有心了。”冰冷的声音,靖柒用力扯开他拦在腰间的手,头上珊瑚的珠钗叮当直响,煞是好听。倔强的眼神里透着慢慢的不屑,狠狠的剜过煜斐的脸。“我宁愿听到你亲口道出残忍的真实,也不愿听到甜如蜜糖的谎言,天家皇子,为何还要为区区小事找足了借口?” 说罢转身欲走。 温暖的莲阁内连空气都有些苦了。 “因为我并不想让你没有名分的做了我的女人!”在她打开木门的霎那,一只手抵住了门的接缝处。 转头,便落入了他深邃的眸底,毫无准备的触摸到了他专门为她留着的心门。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看着他棕色的瞳孔,看着他清远如山的面容。 靖柒怔住了。 烛光下。 煜斐沉痛的伸手抚着那精致的脸颊,笑的无奈而宠溺,“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哪怕是让你讨厌我也好,我也不想告诉你。是我想要守护你,你并不需要承担些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做会伤害你,甚至让你误会我对你的用心。”他的手指停留在她欲启的唇,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那日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的身影就在我心底烙下了印记。对你的情,只是与日俱增的,当你在我的喜宴上出现,当你狼狈的在我面前倒下,我才真正的看透了我要的是什么,柒儿,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一霎那我心中有多么的恐惧。我曾想过请求父王替我解除婚约,但是我怕连累了无辜的不悔,更是怕最后会牵扯到你。”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暖意。 只是眼中那份深情,愈加的让人沉溺。 靖柒呆呆的看着他。 听着他无奈的解释,体会着他每一分的歉意,胸口澎湃的冷意还是褪去了。 “我是多么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即便是强行禁锢的也好,我都不想失去你。若那日,那一切真的继续下去了,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了,是么?”煜斐笑了笑,眼睛中依旧清澈,“只是我不能再伤害你了。为了留住你,而毁了你我做不到。若我给不了你一个真正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就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曾答应过你,我会许你一世的幸福。” 第七十九章 三皇子的到来 一生的幸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五个字就好似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碎了靖柒刚刚筑起的心防。 他如同深海一般内敛的感情普天盖地的将她包裹起来,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所以。 她渐渐的迷乱了。 那一夜的烛光,在她的心底摇曳。 粉色的帐帘轻扬的弧度无不带着一种让人脸红心动的情致。 一切皆因情动。 只此而已。 ………… …… 接下去几日煜斐都会来到莲阁。 或对弈或谈笑。 亦或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品茶。 “在看什么?”靖柒从美人榻上侧头,只觉得他的目光如同春风一样,纠缠在她的衣梢末角不曾离开,“竟看了我这样久。” 煜斐搁下手中的百玉茶盏。 那茶盏晶莹的如同冬日叶上最圣洁的那抹初雪,无一丝杂色。杯身勾勒着朵朵莲花,更是清雅别致。 他笑着来到靖柒的面前,挨着她靠在榻上,“一时贪看美人,竟忘了掩饰。”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香。 有些苦涩,有些清淡。 就像是竹的清香。 这日不用上朝,他便穿了家常的白色锦袍,衣袍上墨竹苍劲,气宇非凡。 “呀,现在说话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可不像是以前的模样了呢。”靖柒笑着斜眼睨他,将自己手上的暖炉搁在一边的案台上,身边的两个暖盆丝丝的冒着热气,即便是开着窗户屋内依旧见不着丝毫寒意。 “你若不喜欢我改了便是,”煜斐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子,“我怕你嫌我无趣。” 心口缓缓的一暖,然后是酸涩的疼。 隔着细微的冬日阳光。 她静静的在心底刻画着他的温柔,郑重的说:“我没有。也不会。” 煜斐笑的了然,将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地呵气,“手还是这样凉,改日我请太医来瞧瞧你,给你调理调理罢。” “哪儿有那么娇弱,手凉就要让太医整治那赶明儿我有身孕了你还不把太医院搬进府来啊?”靖柒好笑的看着他担忧的模样调侃道。 只是当自己说到身孕二字时眉心突的一跳。 脸上渐渐苍白的有些僵硬了。 不悔那娇小的身影仿佛烟雾一般弥漫上她的脑海。 眼神有些不安的在煜斐的脸上转了转,满心的担忧全都被堵在了胸口。 “你啊~”煜斐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发现她不自然的神情,将她搂在怀里,“即便你不想让太医来瞧,也便不勉强。前些日子母后从宫里赏了写燕窝来,晚些让丫头拿来给你罢。” “不必了!”靖柒有些紧张的从他怀里离开,忙推拒了,脸上有着可疑的愧疚。 煜斐疑惑,只觉得她的脸色有些颓然,身上也愈来愈僵硬,“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一阵冷风字窗外扑来,扑散了靖柒莫名的慌张。 只感觉有些无措,尴尬的扬起嘴角,精致的脸上连表情都有些透明的,“没……没什么……只是宫里的东西自是好的,你也该拿些给不悔。她毕竟……是你的王妃。” 而我,什么都不是。 是了。 她是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怕自己一直沉浸于太过辉煌的梦境中。忘记了一切都只是自己用炭笔画下的图案,只要一小片面包就能摸去所有的痕迹。 所以她连他一丝一毫稀薄的关怀都开始敏感的抵触与恐惧。 此时正是午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窗外的阳光带着冬天特有的清新味道散在美人榻上。 落进了她惆怅惶恐的眼底。 煜斐叹气,他怎么会不懂她那些细碎的心思。 就连她肩头断下的发丝他都不忍任它落去,就连她嘴角一抹近似透明的笑容他都明白。 至那日全都坦白之后,她再次巩固了她在自己心中的低位。 她的无奈,她的精明,她的挣扎,她的害怕,她的泪水。 甚至她对另一个人近乎疯狂的执念。 都让他如痴如醉的不愿离去。 所以那日他才放任了自己,不再伤害彼此。 看着她熟睡在身侧的容颜,心被涨满了。 看着她脸上还未退去的红晕,看着她眼角那颗不易察觉的泪珠。 那一刻,他愿用所有换取与她的一生。 “你只管你自己,何必去操心旁人的?不悔的身份摆在那儿了,什么都有。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你且放心便是。”煜斐拍拍她的肩膀,声音平淡。 “你……这几日可去瞧过不悔?她好不好?”靖柒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悔这身孕的事儿肯定还未跟煜斐说,若是被突然地发现了,定会出大事。 虽然教她用了生娟束缚,暂时掩饰着,但是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了,总不是个办法。 她是自己的妹妹,肚子里的那个就是自己的侄子。她总得要护住她们的。 而这孩子,只能是皇家的。也必须是皇家的。 “没有,”煜斐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唤丫头拿些点心又道:“前日我遣阿成去看过她了,有梅香在她身边,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总是你的妃,万一哪日宫里听说了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那些个奴才嘴碎的很。”靖柒推了推他的手臂,温柔的眉目在金色的光下细细融融的可爱。 看着她委屈求全的模样,煜斐心里更是不忍。有些不耐的从榻上坐了起来,玉色的面容有些冷,推开了靖柒覆在臂上的手,“你就那么乐意将我推去别的女人处吗?每日到你这儿来你都要提到她。” 冬日午后的阳光最是怡人。 温暖而不腻人。 可是此刻,煜斐身上却多了一股子寒气,无论那光芒多么浓烈都化不去。 他独自依靠在美人榻的一边,侧脸上尽是冰冷。 一双眉更是皱的紧。 “我不说便是了。”半晌,靖柒叹气说道。 没有责怪,没有委屈。 甚至语气里都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缓缓地从榻上站起,打开了莲阁的门,走了出去。 屋内的暖盆橘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就如同煜斐心里的那丝沮丧。 当她关门的那一霎那,那抹光芒瞬间亮如白昼。 “柒儿!” 唤着她的闺名,煜斐猛地追了出去。 冬日,木莲花早已谢尽。只剩下枯槁的枝干,如同老人皱纹满布的手臂一样沧桑无力。地上的草早已发黄干涩,踩在上面细碎作响。 新移进来的几株梅花美得让人赞叹。 粉色花瓣就好像少女舞起的裙摆,看似娇弱的花朵却傲然的盛放在这冰冷的寒风中。 而在它们其中,一抹纤弱的身影抵过千千万万的冬梅。 水碧色的纱裙是这院子中惟一的一抹翠,贴身的加厚小袄并没有显得臃肿,反而凸显出她的身量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乌黑的云发简单的盘在脑后,素净的银色钗无装无饰的斜插在发中。 她晶莹的侧脸有着淡淡的忧伤,远远看去,宛如谪仙般。 靖柒抚着梅花粗糙的枝干,看着那灿烂的阳光好不吝啬的给予那些娇嫩的花朵温暖,默默地出神。 直到―― 背后一股熟悉的温度传来。 便知晓自己已经跌入了他的怀抱。 “柒儿……你可是在生气?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是吗?我并不是故意要那么说你。”煜斐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一颗不安的心才缓过来,“你知道,王妃的位置原本就是你的,我心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全部都是你一个人。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温柔的声音,在寒风里静静的回应他。 覆上他宽大的手背,靖柒温顺的被他自后抱住,一遍遍的抚摸着他环在腰间的手,“我并没有生气,你不必着急。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你的内疚,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默默的转过身。 看着煜斐惊讶感动的愣在那儿,她有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笑着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闻着他身上苦涩清新的味道,她似乎理解了母亲当年的话。 “柒儿……”梅花的清香都无法替代她身上那独一无二的香味,让煜斐无法自拔的沉醉下去,用力的抱紧怀里的人儿,仿佛希望将她永远烙进自己的骨血。 那一支支梅摇曳着娇美的身姿,寂静无声。 唯有阳光落在两人的肩头,落下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细碎的脚部声还是打断了两人的拥抱。 “什么事?”煜斐皱眉松开了靖柒,看着阿沉从外头走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阿沉恭谨的低头说道:“王爷,三皇子来了。” 煜斐一愣,脸上划过复杂的神色,玉般清远的面容第一次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 靖柒疑惑的瞅着他,心里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煜斐对那个墨甚是忌惮? 第八十章 交锋 偌大的客堂。 仅用清雅脱俗的颜色装点,一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品。 煜墨眯眼环视了一圈,把玩起手边的青玉镶金的花尊。 触手温润,色泽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雕刻的手工更是宛若天成,栩栩如生。 即便是像他这种从不研究古玩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 “哼。”他轻哼一声,不屑的放下,复又坐到了位子上,有意无意的打量起身边站着的侍女,半晌失望的垂下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出神。 从小伴他长大的侍从元夜自是知道他为何这般,故意戏谑的说:“这斐王府内的侍女可真是好看的紧,瞧着个个都是眉清目秀的样儿,难怪咱们王爷都动了恻隐之心。” 客堂中煞是安静,衬得元夜的声音越发的突兀。 身边的几个侍女自是听见了,粉白的脸蛋涨的通红,随后就是一个个如水般的媚眼递了过来。 煜墨一下子尴尬到了极致,只觉着身边的侍女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瞬间头皮都发了麻,随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怒目瞪着元夜:“你胡说些什么!” “哎,奴才可没胡说,从方才您就开始偷偷地看那些个侍女,若说无心,奴才可不信,”元夜故意说得小声,脸上的表情可是十足的笑意,“前两日德妃娘娘还催着您成婚呢,如今若是有看上的那不正好?虽然丫头什么的做不了正室,但有个姬妾总是好的,聊甚于无嘛,奴才相信德妃娘娘也是乐意的,况且这斐王府的侍女可不会差到哪儿去。” 煜墨瞬间窘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好,恨不得立时就撕了那元夜的嘴,“你还说!再乱说本王回去就罚你扎马扎一晚上!到时别再哭爹喊娘的求饶!” “王爷,您这可是恼羞成怒啊?”元夜缩缩脖子,委屈的撇撇嘴,说道。 “你!”煜墨气的满脸通红,又瞧见那些个侍女个个都揣着一副春心浮动的摸样瞅着自己,更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一边传来了脚步声终于截住了元夜的嘲笑。 沉稳的步声,虽然可疑掩饰了,但是也避不开他那双灵巧的耳朵―― 煜墨沉下脸色,一抹笑意染上嘴角。看来这文质彬彬的二哥也不是等闲之辈,功夫上定也下了不少功夫。 不一会儿,一身月白锦袍的煜斐便带着不悔出现了。 “二哥。”煜墨微笑的抱拳。身后的元夜也收起原本嬉笑的模样,垂首行礼站在他的侧后方。 煜斐扶起他的肩膀,示意不必多礼,“来我这儿就像自己府里一样,可不要拘着礼。咱们兄弟本就没见过几次,你这般更是伤及情分。” 煜墨撇嘴一笑,邪气的挑眉,“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入京,自是没有自己的府邸的,这在自己府里该是什么样儿我可还真不知道。况且我这身份,哪儿可以跟二哥您相提并论的。” 一席话虽听上去是感伤自身,但是细细品来这直咧咧的讽刺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煜斐一时被堵得不该说什么才好,一张玉色的脸有些许的尴尬,倒是不悔反应了过来,不露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笑着冲着煜墨咯咯笑道:“都说军队里出来的人儿说话都跟那穿了铠甲似的铿锵冰冷,如今见了三弟,可是领会了。” “二嫂这般说便是责怪我说话不懂得人情温暖了?”煜墨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坐到了位子上。 不悔穿着一身织锦的正红色长裙,外面一件品红小袄,衬得一张脸俏生生的好看,乌黑的云发梳着随意的家常发髻,更显得温柔良顺,她与王爷在主人的位上坐定,便答道:“你称我一句二嫂我便也当你敬我为长辈,有些事儿二嫂自是得教你才好,不然出了门便是给咱们的人民笑话不是?德妃娘娘如今在宫里很是得意,你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丢她脸才好啊。说起来还是我们王爷苦些,贞夫人去的这样早,皇后娘娘又要统理六宫的……哎……”说着她哀戚的瞅了一眼身边的煜斐,脸上一抹脆弱心疼的神色如同秋风一样萧瑟。 煜斐拍拍她的手背,笑的温柔,无意的瞥了一眼煜墨,笑意更甚。 不悔瞅了眼满脸铁青的煜墨,佯装紧张的拿帕子捂住嘴,“哎呀,瞧我这嘴,我可不是故意提及你自小离宫的事的,三弟可不要怪我的好。” “三弟自小长在军中,自不会计较这些女儿家的小事,你且放宽心便是。”还没得煜墨回话,煜斐便截住了话头,微笑着安慰不悔。 一时间整个客堂里只剩下三人喝茶的声音。 煜墨一张脸冰冷到了极致,这样的难堪若是在从前早就拔剑挑衅了,嘴上功夫算什么?男人就该兵刃底下见胜负! 可是―― 他咬牙瞥了一眼煜斐,猛地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硬是压下心底所有不满的愤怒。 一边的元夜看的心惊,他知道王爷是动了真怒,一只手早就握在佩剑的柄上了,若不是为了那个人,恐怕这斐王府早就鸡飞狗跳了。 “二哥,”半晌,煜墨缓缓的开口了,“今日小弟来是想问一个人。” 煜斐放下手中的茶盏,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三弟尽管问。” “琼贵嫔可是在你这儿?” 煜墨问的极缓慢,一字一句的从嘴唇里吐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轻轻地眯起,盯紧了眼前两人的表情,生怕错漏了一丝一毫的端倪。 只可惜。 两人除了差异便是不解的神色。 “琼贵嫔?那不是前一阵子死在天牢中的废妃吗?”煜斐一脸狐疑的看着煜墨,“三弟何出此言?” 煜墨只是扯着嘴角,笑的邪气四溢,“二哥你只消告诉我人是否在你这儿便是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何故要绕这样的圈子?” “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这儿?天牢守卫这般森严,别说是活人了,就连死人都见不到。”煜斐答道。 “我听闻那琼贵嫔本是二哥你先喜欢上的?”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煜墨笃悠悠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桀骜的眯眼望着他,一身清苦而坚毅的气息带着铠甲似的硬朗。 “没错。”煜斐点头,一脸淡然,没有丝毫的掩饰,“想不到三弟来京没几日,便把这些琐事了解的这般透彻,真是让二哥刮目相看。” 煜墨笑的轻松,“二哥您也说了,咱们兄弟本就见得不多,情分也是浅,如今前来拜访,我自是要好好‘了解了解’两位哥哥的脾性不是?哪像二哥您和大哥两人啊,情分这样的深,就连女人都会喜欢上同一个,只不过可惜,最后成了自己老子的女人。二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你们经常说的那句――天意弄人啊?” 煜墨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许是在军队里呆久了的缘故,此刻听起来更是有种空洞蛊惑的感觉。 一席话说得极轻佻无礼,不悔皱眉看向煜斐。 玉色的面容依旧微笑,清远的的气息如同雪山般,只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僵硬的如同冻僵的石块。 “三弟依旧还是孩子气,说出来的话可真是……”不悔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煜斐的手中抽出,忽视掉一边煜斐警示的眼神,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且不论王爷与康王的感情有多亲厚,即便是寻常人家,怕也是会喜欢上她的。” “二嫂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煜墨斜眼看她。 不悔咯咯的笑道:“王爷,那琼贵嫔便是我娘家的姐姐。” 第八十一章 请求 “你姐姐?”煜墨有些吃惊的看着不悔。 眼前这位二嫂确实是美艳动人,一颦一笑无不让人觉得可怜可爱,若那琼贵嫔真是她姐姐,那与她定是相似的…… 不悔似是感觉到煜墨打量的目光,笑的愈发温和,把玩着手上戴着珍珠手钏,说道:“是的,那琼贵嫔就是我的亲姐姐靖柒。原以为凭姐姐那样的样貌进了宫,定能为家里带来无上的荣光,谁知才几个月的功夫,姐姐便被打入了天牢,父亲也被贬了官,在家休养了甚久。” 不悔的声音本就娇俏好听,仿佛黄鹂鸟一般的婉转,如今带着些对娘家的思念与无奈,有些微微的惆怅和悲伤,远远听去,更是让闻者心里一颤一颤的疼。 而煜墨并未被她的哀伤扰乱了心绪,只是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名字――靖柒。 眼底精光暗闪,煜墨轻轻抱拳,“提及二嫂的伤心事,是煜墨的不是。”斜睨了一眼一边的煜斐,随即笑着说:“原就听说琼贵嫔美如谪仙,竟就这般早逝,真是让人惋惜。二哥你说是不是?” “……”煜斐并未想到煜墨会突然这样说,有些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再貌美,也是罪人。刺伤皇帝,本就是死罪,何来什么惋惜。” “二哥说甚好,只是那贵嫔毕竟是二嫂的娘家人,你这般说就不怕二嫂吃心难受吗?”煜墨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依旧默默出神把玩着手钏的不悔,“不过,即便是二嫂您的姐姐,也是您相公心中爱过的女子。又是一貌惊人的女子,更是让人心里仿佛梗了刺儿一样。” 客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煜墨略带笑意的声音在梁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直的刺进了不悔的心底。 葱白一般的手指僵在那一颗颗浑圆美好的珍珠上,两鬓有散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眼里的神情,头上的朱钗好像失去了生命一眼的,静悄悄的不再叮当作响。 不悔的心好像被谁用力的绞了一下,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无不充斥着疼。 唯一爱过的女子。 一貌惊人的女子。 一字一句的将自己所有的美好都比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 不悔颤了颤睫毛,看着一边与煜墨聊着朝堂上的事儿的煜斐,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神情,看着的他褐色的眼珠里偶尔闪过的一抹柔情,不悔咬紧了嘴唇。 ――是那个如此美好的女子,此刻就在自己的府内。 而自己竟让自己的相公,躺在了她的榻上。 一股冰冷的讽刺让她娇小纤弱的身子一阵阵的颤抖。 “……不过说起来,上次当街拦马的那个姑娘可是二哥你的侍妾?”聊着聊着,煜墨突然话题一转,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问道。 “呃?”煜斐明显一震,褐色的眼珠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身边的不悔。 闻言,不悔也皱紧了眉头,“王爷说的是……?” “二嫂您不知道吗?上次家宴时赫兰将军称赞的那个女子便是二哥府上的呀,当时我与将军都以为是二哥的王妃呢。当真是惊鸿之姿,气韵气度完全不似普通女子。”说起那日的情景,煜墨的脸上褪去了兵家的冷硬,满满的都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不悔似有些明白过来,不露声色的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俏皮的侧头,“王爷与我新婚燕尔的,哪儿会纳什么侍妾来冷我的心呢?三弟真是说笑了。” 煜墨惊喜的有些不能自已,搁下手上的茶盏,“果真不是侍妾吗?!” “自然不是的,”煜斐温柔的眼神吻上不悔的眼角,“那只是府内的丫头罢了。” “是呀,那丫头生的确是俊俏,许是跟着我的日子久了,所以气韵上也不似普通丫头了罢。”不悔正了正发上的步摇,笑意浓浓的瞅着煜墨,咯咯的笑了,“三弟这般问难不成是……?” 元夜瞧着自家王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早就急的冒了火,听得二王妃这般说,马上笑的接话:“自上次王爷见了那姑娘之后天天魂不守舍的,连德妃娘娘都瞧出了端倪来,只是王爷碍于面子……” “元夜!”煜墨脸上一红,不顾身份的对元夜一肘子打去。 不悔笑的了然,“只瞧王爷这样,便知道其中缘由了。”说罢也没有再说什么后续的话,只是心里早已泛起了阵阵冷笑。 靖柒,即便你被“囚禁”在这深深地王府中,狐媚功夫依旧不减啊,就连那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清高王爷都对你动了心。只不过,你注定是在我的掌控中活着的,你只能做我让你做得事,其他的你别妄想了! 想着,不悔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瞧我们说着说着,天色也晚了,王爷就在府上用膳吧?” 煜墨敛起面色,恭敬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课堂中央,郑重的跪下。 “三弟!”煜斐吃惊的跳了起来,忙上前想扶起他,“你这是何故?!咱们兄弟,何须这般行礼!快起来!” 煜墨推去煜斐想要扶起他的手,神色严肃而诚恳,“二哥,二嫂,三弟有事相求!” “你且说就是,何必这样!”煜斐一脸无奈的说,不悔也有些吃惊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与煜斐对视一眼后,说道“二弟咱们是自家人,有事自会帮你,不必这样。” “不,”煜墨恭敬的抱拳,“我提出的这事儿许对你们来说并未有什么大的难处,只是对我来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不悔慢慢踱步到煜斐身边,牢牢执住他的手肘,看着跪着的煜墨。 “你先起来再说。”煜斐不由分手的扶起他。 客堂里早就让丫头焚上了清雅的香,但是那么近的站着依旧能闻到煜墨身上那股子清苦的气息,就好像塞外的黄昏下的露水。 “自那日见过那位姑娘之后,我便明白了什么叫一见倾心。若那姑娘只是二哥府上的普通丫头,就请二哥将她赐予我,免去我连日来的相思之苦。”煜墨小麦色的皮肤上早就染上晚霞般灿烂的红晕,将近一尺九的身材,此刻看来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模样更是可爱的紧。 只是。 他这话落下之后,不悔与煜斐都怔住了。 若是之前,煜墨这样要求,不悔定是巴不得的,能赶走靖柒这个矫情的小狐狸自然是最好的了。可是如今,靖柒早就被她安排进了计划之中,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被人破坏?况且让她去做堂堂的三王妃,与自己平起平坐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不悔咬了咬嘴唇,刚想推却却听到煜斐极其不悦的说:“不可!” 吃惊的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只见原本温柔的脸色仿佛渡了一层冰霜,眼神里微微闪烁着火花,而不悔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而冰冷,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让她这个王妃都有些惊讶。 第八十二章 邂逅 煜墨冷冷的瞥了一眼神色冷凝的煜斐,忽的勾起了嘴角,“怎么?二哥,凭我们兄弟间的交情,都比不过一个丫头吗?还是二哥多情,要留着那丫头做自己侍妾?” 大堂里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夕阳渐渐铺洒进了屋内,将那原本就华贵无比的绒毯照耀的灿烂无比。 不悔缓缓地将手从煜斐的手肘上挪开,只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都消失了,身上的每一处都无不冰冷到了极致,仿佛是冬日里房梁上的冰棱般的坚硬刺骨。 她渐渐地将目光移到夕阳落下的光影上,看着层层叠叠的光晕,苦涩的眨了眨眼眸,掩饰下眼底的无奈,淡淡道:“三弟实是多心了,左不过那丫头素来心性高,我们若唐突的替她做了决定,保不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说着她旁若无人的走到煜斐面前,细心的替他整理了领口处一些细微的褶皱,温柔似水的目光流过他的脸庞,“王爷也是心急而已,三弟也知道,王爷素来重视兄弟间的情分,怎么会在一个小丫头上吝啬?只不过这丫头是我带来的陪嫁丫头,等于是我半个妹妹,所以才会格外重视些。” 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煜斐终还是缓下脸色,脸上重新换上了如常的神色,“是,三弟多心了。”说话间,他怜惜的不悔,心里一阵感动的痕迹缓缓烙下,将她的手重新握紧掌心,这一次带着十二分的真心意,倒让不悔有些吃惊。 煜墨的表情有些颓败,一时间并没有接话,只是身后的元夜哧的一笑,抱拳道:“既然是这样,能否请王爷将那位姑娘请出来,也好让我家王爷亲自询问姑娘,这样便是了。” 元夜虽恪守礼数的抱拳低头,但是言语间的不屑之意丝毫不掩饰。 不悔眯眼看他,只见他一身灰色的布衣袍子,看上去并不像是王爷的贴身奴才那般,倒有些像是路边摆摊的小贩。 哼。区区的狗奴才也配在这儿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想着,不悔咯的一笑,刚想开口羞辱他一番便被煜墨打断了。 “罢了,今儿已经甚晚了,母妃还让我进宫陪着用膳呢,若再请姑娘来怕是来不及了,”煜墨起身整了整衣服,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麦色的皮肤衬得他此刻格外的平静,倒不像是方才跪下请求的那个人了,“二哥二嫂,煜墨就先走了,改日再聚吧。”说罢也不多言,转过身就离开了客堂。 元夜足足傻了许久,直到见着自家王爷的人影快要出了门去,才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清雅的客堂里终于静了下来。 夕阳也渐渐低迷了。 不悔垂首,将手从煜斐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感觉到他吃惊的目光落在她的鬓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吩咐一边的梅香:“去让人把晚膳预备好罢,王爷过会儿就去莲阁用膳了。” “不悔……”煜斐更是吃惊,连声音都有些与平日里不同,看着自己的妻子站在身侧,却有种相距千里的感觉,冷漠的侧影不再似往日的亲切,即便此刻她一身红色的衣袍,却依旧没有丝毫温度,就好像一尊绝美的雕像,冰冷而精致的。 “王爷,”不悔对他行了行妻礼,目光依旧未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瞅着一边的门栏说:“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轻巧的转过身。 披风划出一个极美的弧度,像是方才夕阳的余晖。 “不悔!”音落,一只宽大的手稳稳的拉住了她的手肘。 “……”不悔并没有回头,背影纤瘦而柔弱。若仔细看去,能发现她的肩头像是受惊了的小鹿般在细细地颤抖。 “告诉大小姐,今日我不去莲阁了,让她早日歇息。”煜斐将不悔牢牢的拢在了怀里,对梅香说道。 梅香笑的温顺,低低福了福,“是。”便从侧门走了出去。 不悔愣愣的抬起头,正好落进煜斐眼里如海浪般汹涌的情,“王爷……”语未出口,早已泪睫盈盈。 “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瞧你又瘦了这般多。”煜斐吻去她眼角的泪,细碎的发丝更是让他心里柔成一片。 “可是姐姐定是等了你许久,这样不去,可不好吧?”不悔垂下眼帘,推了推煜斐的胸膛,“王爷还是陪姐姐去罢,我不打紧。” “唔,柒儿并不是如此小气的人。”煜斐笑的淡然,“更何况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她那儿,说到底你才是我的王妃。” “可是……”不悔踌躇间已被煜斐堵住了口。 温柔的吻落了下来。 就好像夏日晚间最舒逸的那阵风。 唇齿间的撕摩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节奏。 客堂里,一并侍从都悄悄退开了去…… ………… …… 街上。 接近夜晚的天空有些灰色。天边的最后一丝彩霞正在逐渐退去。 街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小摊,到处穿插着小贩们谈笑的声音,虽是落市,但也热闹如常。 “王爷,方才为何不让二皇子将那姑娘带出来呢?多好的机会啊。”元夜屁颠屁颠的跟在煜墨后面唧唧歪歪的嘀咕着。一边偷偷地拿眼色瞅着王爷的神色。 “你懂什么?若是我让他们将人带出来,不是等于直接提亲了吗?若那姑娘拒绝……便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更何况……”更何况,上次只瞧上次的见面,那姑娘对自己并未有多少的好感。 煜墨心里失落而无奈的想着,原本稳重坚毅的步伐此刻也有些不成调的凌乱了。 元夜跟在身后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天际最后一抹灿烂终被夜色夺取。 宛若鹅绒般的夜空是深蓝色的。 皎洁的月光甚是透亮。 “王爷,今日不去与娘娘一同用晚膳了吗?”元夜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天际随口问道。 “……”吵杂的街道早已静下许多,此时回答他的除了寒风的呼啸便是两人的步伐声。 元夜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就一头撞在了煜墨的身上。“王爷恕罪!”急忙惶恐的跪下等待煜墨的斥责,却依旧迟迟未有下文。 夜风很凉。 鞋底的细碎沙子坚硬而摩挲。 元夜悄悄地抬头瞅了瞅驻足不前的煜墨王爷,只感觉他整个人都有些不似寻常。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抹清丽的身影衬着夜色,落入他的眼底。 “王爷!那不是――” 第八十三章 冒犯 那漫天的星子优雅的镶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 有些萧瑟的风扬起了那一地的落叶。 那个人,就那般站着。 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被风扬起了一角,像是蝴蝶依恋的翅膀,脆弱而绚烂。 乌黑的云鬓松松的挽起,一只清雅的羊脂白玉发簪斜在其中。 她的侧脸是那般的精致,一双明亮的眸子竟似将那一天的星子全都收了进去一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不过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一股莫明的寂寞与清冷。 煜墨示意元夜留在原地,独自一人向前走了去。 似是听到了鞋底与沙砾摩擦的声音,女子淡淡的回头看了过去。 那一眼,似就注定他这一生的孤苦与义无反顾。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煜墨笑的邪气四溢,迷人的桃花眼似迷乱似情动似冰冷似无情,在那夜色的掩映下,更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迷人。 只不过,眼前这位似乎依旧淡漠。 靖柒只是静静的瞅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准备离开。 “姑娘!”煜墨着急的上前拉住了她,“请留步!” 他的手掌很宽,抓在她的手臂上时有着温厚的感觉,靖柒顿住。对于他那么无礼的拦路并未生气,只是冷冷的回过头,福了福,“见过墨王爷。” “你――”煜墨缓缓开口,一双眼睛有些愣住,这般安静的街上似是只剩下他与她二人,而她身上的香味似是一股缭绕的青烟一般,若有似无的飘入他的鼻息,竟让他渐渐有些醉了,“你好香。” 靖柒怔了怔。 原本这三个字很单纯,可是配着他那副可恶的桃花眼和当日在路上的羞辱让她不自觉的有些觉得恶心,靖柒用力的扯开煜墨依旧停留在手臂上的手掌,狠狠地瞪他一眼,妙声一转,似冰棱一般的说:“若王爷无事,民女便先走了。” “等等!”煜墨孩子气的绕到她的前方,堵住了她的去路,见她一双美目带着十二分的厌恶瞅着自己,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姑娘我并没有冒犯之意。” “没有冒犯之意?”靖柒斜眼瞟了一眼他,笑的妩媚,“没有冒犯之意先前也已经冒犯过了,王爷何必自己打自己耳光呢?” 煜墨知道她说的是那日初次见面的事情,忙急着解释说:“那日本王初次入城,并不知道姑娘是二哥府内的人,所以才一时情动……” “怎么?若我不是你二哥府内的人就可以任你说话了吗?”闻言,靖柒立刻截住话头,冷冷回他。 自知失言,煜墨急忙摇头说:“并不是,我只是才来京中,并不知道――” “王爷,”靖柒笑的美丽,眼底却冰冷的好似时下的寒风,“我对你有多无知有多无耻没有半点兴趣,若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否可以放我回去了?这天色也晚了,我一姑娘家再不值钱也不安全的吧?” 风有些大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寒意扑到了她消瘦的肩头,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不满的瞪了一眼依旧堵在面前煜墨,该死的,要不是他自己早就回去了,也不会在这儿受冻了。他是不是上辈子与自己是冤家啊,怎么越倒霉的日子里就越容易碰到他呢! “不值钱?我墨王将来的王妃怎会不值钱!”煜墨完全没有听懂她话里的讽刺,一脸严肃与骄傲的反驳,“此次回京,父皇已给我黄金万两,府邸三座,府内侍候的人各300人,你将来便是他们的女主人,你……” 他说一句靖柒脸色黑一层,直到他说道女主人三个字的时候,靖柒的脸已经黑的快滴出水来了。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煜墨才慢慢地停住了言语,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她的脸,“你,你还好吧……” “你真是够了!”靖柒猛地大吼,俏脸上冰冷一片,就差结上冰霜了,美目的风情早已被厌恶全数抹去,“想用金钱把我买回去吗!你真是够了!我告诉你,我宁愿沿街乞讨,也不会嫁给你做你的墨王妃!” 冷寂的街道,带着十二分的回音,将靖柒的控诉全部传到了不远处元夜的耳朵里。 元夜皱眉叹气。这个王爷也真是的,从来没有接近过女孩子还逞强。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最是细腻的吗?!特别是那些个美人儿的心,更是一点都小看不得。 看来这次王爷有的是苦头吃了。 元夜撇撇嘴,靠在一边的树干继续等待。 “姑、姑娘……你别生气……”煜墨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浑身僵硬的靖柒,“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以为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巴不得迈进你们皇室的大门吗!你少自以为是!帝皇家除了金钱就是权力!我不在乎!给我闪开!”说罢,靖柒狠狠地推开了煜墨,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里。 寒意越来越浓。 煜墨呆呆的站在原地。 沮丧狠狠地将他包裹起来,身上的某处好似有个不见底的黑洞,抽离了他所有的骄傲与欢乐。 看着那抹清冷的紫消失,灵魂也痛的仿佛抽离了。 元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看着那个骄傲一世的铿锵王爷此刻落寞的像个丢了糖娃娃的小孩儿,说不出的惋惜,他拍了拍煜墨的肩膀,“王爷,不是我说您,您真的不懂怎么哄女孩子高兴啊。” “是吗……”煜墨依旧愣愣的看着靖柒消失的方向。 “……哎”元夜张张嘴,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叹息。 冗长的夜这天特别漆黑。 星子那微弱的灿烂都泯灭在了那女子消失的尽头。 ………… …… “大小姐,王爷吩咐了说今日不过来了,您早些歇息吧。”煜斐的贴身小厮阿成敲门说道。 看着摇晃的烛火,靖柒笑的寂寞而苍白,“知道了。” 阿成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便行礼退下了。 橘黄的烛火温暖而美丽,可是为何她的心却像是再也没有春日的寒地呢?靖柒默默的拿过一遍粉色的灯罩,在手心一遍遍的把玩着。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今儿不必侍候我了。”半晌,她冲着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 “是。”恭敬的回答,静悄的步声。 一会儿,整个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端坐在红木的雕莲梳妆桌前,缓缓拿下发间的羊脂玉发簪,如夜般美丽的黑发披散下来。 在昏黄的烛光下,微微的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羊脂白玉在手心温润而细腻,就好像他宽厚的手掌。 一滴泪。 终还是滴落在那华美的衣裙上。 第八十四章 阿珂的出现 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煜斐都不再出现在莲阁。 原本充满软声笑语的那回廊下,早已孤雁单飞。 靖柒寥落纤瘦的背影似比那院中枯槁的树干还要苍白。 天愈来愈冷。 虽然煜斐遣人送来了西域进贡的白狐大氅,虽然手里捧着他曾亲手放入自己掌心的镂花缠金丝的手炉,虽然她身上的所有物什都曾是他亲自为他挑选的。 但是这一切,只要离了他,便失去了所以的温度。 就连手上那只手炉都不在熨烫温暖了。 靖柒默默地走在回廊上,看着那一丛丛灰暗死亡的木莲,眼神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那些曾属于他的东西,都在这个冬季消逝了。 纯洁的白狐皮油光水滑,衬着她莹白的小脸更是动人无比。一头黑夜般的长发没有一丝装饰,披散在身后,远远望去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大小姐,这是王爷遣人送来的血燕。说是皇后娘娘从宫里赏下来的。滋补最好不过了。”身后是新来的丫头萍翠,长的很是水灵秀气,听阿成说那是前些日子王爷从市集上救来的姑娘,身世很是孤苦可怜。 “搁在那儿吧。”靖柒合了合眼,轻声说道。 萍翠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她,“可是王爷吩咐了……” “拿走。”似是听到了王爷二字,靖柒的声音更是清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偌大的院子里,早已被灰色覆盖。没有任何的色彩,看上去更是冷的吓人。 靖柒慢慢的走下台阶,那原本盛开娇美的菊花早已颓败的让人作呕。 萍翠跟在她身后担忧的说:“大小姐,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连水都喝不上几口,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王爷会担心的。” 已是十二月的天,风刺骨而嚣张。 萍翠的声音被风一吹更是飘渺的如同天际的呼唤。 靖柒的脸极苍白,一双眼睛更是漆黑。此刻的她让萍翠看的心颤,正犹豫是否要遣人去向王爷禀报时就听得衣袍飞扬的声音,惊得转目看去—— “呀!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斐王府!”萍翠飞快上前护住靖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因害怕而颤抖。因为她知道,随着王爷来莲阁次数的减少,府内巡逻的侍卫就更对这块区域懈怠了。若她求救,必定凶多吉少。 黑衣人只是紧紧地盯着她身后的靖柒,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靖柒从惊讶中回过了神,只觉得那双眼睛极是熟悉。想着便轻轻地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萍翠。 “大小姐!”萍翠着急的想拉住正欲上前的靖柒,却被甩开。 “……”靖柒缓缓地走了过去,突然笑的妩媚动人,一张素净的小脸顷刻间有了淡淡的红润,“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讶异的挑眉。 靖柒扯过一丝发丝把玩在手心,将手中的暖炉交给身后的萍翠,“手炉有些凉了,去换个新的来。” “可是——”萍翠不可置信的接过手炉。 “去吧。”靖柒依旧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坦然而从容的样子终于让踌躇半天的萍翠离开了。 “阿珂。”听得步伐愈来愈远,靖柒才渐渐收起笑容,淡漠的唤道。 黑衣人慢慢地揭下自己脸上的棉纱,果然是康王的贴身小厮阿珂。 “靖小姐。”阿珂抱拳,声音里似早已逝去的春日,不再有温暖,与当初判若两人。 靖柒上下打量一下他,把玩着长长的发丝,神情似慵懒的猫儿,“怎么,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喝茶?哎呀,只可惜我并不是斐王爷的宠儿,这莲阁的模样你也瞅到了,必是没有好茶款待了,让你家王爷失望了。” 声音夹带着笑意,就好像再说一曲极有意思的笑话,眉梢眼角的不屑更是让人退缩。 阿珂狠狠地咬牙,沉声说道:“请靖小姐三日后到王府后的小破庙来一趟。王爷将履行约定。” 履行约定。 这四个字好似一把刻刀,狠狠地剜在了靖柒的心口。 乌溜溜的血早已滚烫的留下,靖柒眨了眨眼睛,扬起溃败的嘴角,“怎么,王爷终于‘寻到’了我那早已被糟蹋过得侍女么?还是王爷终于愿意将他手里唯一的筹码还给我了?” 阿珂眼神一冷,只是俯身抱拳,“小姐所有的疑问三日后自有答案。” 靖柒瞥了他一眼,只是扬声笑道:“若真有其事,替我告诉你们家王爷,我必不会再给他骗第二次。” “王爷并未骗靖小姐。” “是么?那为何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你而不是他?为何至今才要‘履行我们的约定’?若我没有记错,他早就答允要将玥宜寻回了吧。”靖柒眯眼看着一身黑衣的阿珂,今日的他总觉得特别奇怪,说不上那里不对劲,只是觉得他冰冷而陌生,“或是你家王爷希望让你再来拖延点时间?” “请靖小姐不要怀疑王爷。王爷也有王爷的苦衷。”阿珂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一张脸有些煞白。 “哈哈,是啊,”靖柒拿帕子掩住笑,“要维持自己的谎言是很苦,真是苦得不得了的苦衷,告诉你家王爷,若谎言实在圆不下去了说穿了也好,我也不在意。” 天色如同这整个莲阁一样的灰暗。 阴霾就好似包围这整个院子,再也散不开一样的沉闷。 阿珂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平静的再次重复:“请靖小姐不要怀疑王爷。” 看着如此陌生的阿珂,靖柒的心里突然冒出很可怕的念头,那个念头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妖魔一般可笑,但是依旧是可怕,“他现在在哪儿。”半晌,靖柒缓缓的吐出了这句话。 阿珂脸色有些挣扎,眼睛里划过了什么不寻常的神色,“王爷尚有些事需要处理,三日后便会与靖小姐相见。” “我只问你,他在哪儿。”靖柒紧紧地盯着阿珂,一双寒星般灿烂的眼睛里此刻亮的骇人,原来就苍白的脸此刻染上了点点红晕。 “三日后午夜,王府后的破庙。王爷自会前来相见。”说罢,阿珂再不逗留,转身准备离去。 靖柒看着他冷漠而远去的背影,心狠狠地紧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慌张,就连泪水都快要落下。 调整心态,她扬声笑道:“找不出理由来欺骗我所以只能推脱了吗?怕是三日后要杀人灭口了吧。” 话音刚落,寒风划过衣袍的声音,有沙砾飞扬的声音。 惊怔间,那修长雪白的颈项间,便横着一把银色的匕首。 锋利的刀口紧紧贴着靖柒细腻的肌肤,只消轻轻一划,便花容残败了。 “不要逼我杀了你。王爷他,从不曾欺骗你。”阿珂狠狠地咬牙在她耳边说道。 “大小姐大小姐,我来了!”萍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那一抹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空旷而寂寞的院中。 第八十五章 破庙的一角 三日之后的午夜么。 靖柒呆呆的望着窗外那飞散飘零的白雪,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两日前阿珂说的那句话。 圣洁的雪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沉静的小脸。 莲阁依旧安静。 静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就连坐在窗台前的靖柒,都仿佛只是一座空洞的雕像而已。她美若星辰的眼底似是死了些什么,再也不会有夺人心魄的美丽了。 站在她身后的萍翠默默叹息。王爷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来过这里了。虽然吃食用度一切都不曾少,但对于一个没有心爱之人疼惜的女人来讲这些又算什么呢?有时她也真的替这貌若天仙的主子难过。 在这府内,有王爷,有王妃,有丫鬟有小厮,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是。 “大小姐,这是厨房那儿刚做出来的点心,奴婢瞧着样子好看就拿了些过来,您尝尝吧。”萍翠笑着从一边桌上端起一碟精致可爱的粉色糕点。 靖柒淡淡的转过眸瞅了眼,果然一个个都是精致可爱的,并伴着一股清冽的梅花清香,让人闻了就欢喜,不由得嘴角染上一朵轻薄的笑容,“是呢,果真精致的很。” 萍翠眨了眨眼睛,欣喜万分。这可是大小姐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笑啊!故而更是殷勤的说:“是呢!厨房的李师傅说了多亏王妃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不然也不会有那么清冽的香气。想来咱们王妃当真对王爷一片真心。”说的一时兴起,萍翠竟忘记了要忌讳些什么,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本略有欢喜的大小姐脸色愈加苍白。 “大、大小姐……” “王妃亲手的情谊才是难能可贵的啊。”靖柒似是并没有被影响到,伸出纤细的手指捏起一个可爱的点心。 拿的近了些才发现那股子梅花香气更是芬芳浓郁。 映照着窗外洁白的雪光,仿佛真是拿树枝上清傲的梅花。 只不知道为何,一股油腻的恶心感觉突然从胃里翻腾了起来,靖柒皱了皱眉,将点心放在了一边。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竟这样白。”萍翠放下手中的点心忙道。 那股恶心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粘腻冲向喉头,“呕——” 萍翠惊得呆住,也顾不得脏,忙拿起帕子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背脊,“大小姐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大夫来瞧瞧吧。您脸色很不好呢!” 靖柒拿过一边的茶水漱了口,方才觉得好些。只是那无力的晕眩感让她的眼睛一阵阵的发懵,“不打紧的,许是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传大夫了。”她实是不想引人注意了,这一个月里煜斐都陪在不悔身边,若此刻她生病不悔定是以为自己因吃醋而装腔作势,到时又要引出不少风波。 “真的不要紧么?可是您的脸色这样难看啊。”萍翠瞅了眼她青白的脸担忧的说道,王爷吩咐了要照顾好大小姐,万一有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去向王爷请罪呢! 靖柒摆摆手,揉了揉额角,“不必了。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别兴师动众的去找大夫了,我去躺一会儿便是了。” “那奴婢去厨房端碗热热的汤来,您喝了再睡吧。这些日子您统共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都会垮掉的。”萍翠吩咐门外的丫鬟打扫干净后说道。 已躺倒床上的靖柒闭着眼睛点头,算是应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 梦境里看到很多人,混乱的在黑暗中穿梭着。 伴随着时常翻滚的反胃恶心,几乎折腾的一身虚汗。 待靖柒醒来,却发现已是傍晚时分。 轻轻掀开粉色帘帐,看着床头已燃到一半的红烛,一下子怔住,“萍翠——” “大小姐您醒啦。”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身绿衣的萍翠疾步走到床边扶起靖柒,“奴婢叫人拿了晚膳来吧。” “现下是什么时辰?”靖柒有些紧张的将窗户推开了些,墨黑的天际就好像她心底那不确定的喜悦和怀疑。 “快要子时了。大小姐您今日整整睡了大半天呢,奴婢去厨房拿好汤回来您已经睡着了。”萍翠将一边的外衣披在她的肩头,看着她略有些紧张且期待的脸,疑惑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裹紧了肩头的外衣,咬了咬嘴唇。 到底要不要去赴约。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为何事到如今才将玥宜带回来?若说的是假的—— 心,不知为何的重重的一刺。仿佛有重要的东西狠狠被剥离了去一般,忽而想起那日在皇宫,在皇上的寝殿,在那倾盆大雨的夜晚,他那抹银色淡然的身影,就好像一根极细的银针,缓缓地,却毫不留情的扎进了她脑海的最深处。 “没什么,替我更衣吧。我要出去。”靖柒似是下定决定,咬牙道。 萍翠愣了愣,忙阻止道:“大小姐现下已经那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呢?有什么事明天再去办也不迟啊,况且您身子不好,外头又这样冷……” “话这样多。有这会儿子说话的功夫我便已经穿好了衣裳,也好早一刻回来。”靖柒拿过一边衣架上挂着的裙子,微微横了萍翠一眼,虽语气不严厉,但是那眼神里却带着寒意。 自知劝说无用,萍翠无奈的住嘴,利索的替她换装。 看着窗外的月,心的某一处酸涩的疼痛。 靖柒皱紧了眉头,看着萍翠将最后一丝碎发拢进发髻,便腾地一下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我去去就回,你先回房睡吧。”说罢便推开门出去了。 ………… …… “喂,阿珂,你瞧这天气那么冷,王爷会不会有事啊。”甜糯的声音在破庙的角落里响起。 阴暗处有一抹粉色的柔和光芒晕出淡淡的光芒。 “不知道。”钢铁一般僵硬的声音回答道。 “要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小姐会谅解的。”女孩的声音有些怯怯的,似是怕惊动过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 “不可以。”男声再次回答。只不过这次带着些不屑和冷意。 “可是那么冷的天!王爷一个人怎么行呢!万一又受凉……”女孩跺了跺脚,声音带着委屈的颤抖。有月光透过破庙的缝隙落在她的纱裙上,竟是那样的破败。 “……这些王爷都不会在乎。”似有叹息的动静,半晌,男声才缓缓答道。 “可是……”女孩还想说什么,突然被男子捂住了嘴巴,“嘘!有人来了!” 女孩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忙将裙摆收进废墟的阴影里,透过杂乱的石块看向庙门外。 一抹身影静静的出现在月光下。 由于庙破败许久,灰尘飞扬阻挠了视线,所以难以辨出来人到底是谁。 女孩颤抖的揪着裙摆,“阿珂——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嘘!”男子狠狠瞪了女孩一眼,但是手却温柔的将她更深的拢在怀里,“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没事的。” 第八十六章 等待 破庙的窗被寒风吹得噼啪直响,仿佛是一只恶鬼的爪子抓挠着阿珂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的将玥宜掩在身后,微微向外探了探头,眉心轻皱。一只手则缓缓地放到了腰间的佩刀上。 人影略略的走近了些,依旧看不清模样。 “会不会是小姐来了啊?”甜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期待带着好奇,却又被阿珂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要命了吗!给我闭嘴!”低沉的怒斥,让女子委屈的撇撇嘴不再出声。 脚步声近了。 压在杂草上的嘎吱声让阿珂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起了。 他压低了身子,将怀中另一把匕首交到玥宜的手里,掩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声轻声说:“待会儿若情势不对就立刻离开。” “怎么可以!”黑暗中,女子的神色一片模糊。只是她闪烁的黑眸就好像是他最后的慰藉一般,让他原本浮躁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阿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若真的为了你而死。 我也愿了。 “你……”女子张嘴刚想反驳些什么就瞧见阿珂猛地跃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道寒光闪过,女子只觉得心头有什么突然碎裂了。 “阿珂!!!” 这一刻,她愿意拿任何东西去交换他的平安。 当剑刃出鞘的那刻,她的眼泪滑落下来。 是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所以当她再没有看到剑刃反射出的银光时,心头的恐惧与不舍让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破庙里很暗,偶有月光落下。 白晃晃的让人觉得愈发诡异,女子鼓足了所有勇气拔出了阿珂交予她的匕首。 屏息准备向来人刺去时。 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王爷?!”女子手上的匕首应声落地,月光下,那衣袍是再熟悉不过的银色,连那衣角的暗龙绣纹她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阿珂瞥了一眼身后不听话的“某人”,收起了手上的剑,抱拳行礼道:“王爷恕罪。” “嗯。”煜康拍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或者责怪什么。 “王爷!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的伤好了吗!烧退了吗?!府里的人怎么就允许你出来了呢?”女子像只小鸟一样窜到煜康的身边,晶莹的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 阿珂默默地看着她脸上湿漉漉的痕迹,眼神暗沉一片,只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有些不自然的卷缩起来,脸上也有可疑的冷凝。 “王爷你就这般出来了不怕有事吗?万一又被那些人发现了你的行踪怎么办?……” “玥宜。”煜康淡淡的打断了她叽叽喳喳如同麻雀一般的吵闹。 “是的。”玥宜扑闪着大眼睛,歪头看他。 “只要你不再那么吵我的伤自然就好了。”煜康依旧淡淡的,只是灰色的眼底不再像过去那般死灰一片,如今有些更加温暖的光芒闪烁起来。 “可是……”玥宜嘟了嘟嘴,不满的想要反驳。 “你家小姐来了么?”煜康径直走到破庙的里头,拿过一边破损的蒲团坐了下来。才站了那么一会儿他便觉得整个人快要倒下一般的虚弱。 “没有呢。”玥宜瞅了瞅破庙的门口,只见黑漆漆的山路毫无人烟,沉默半晌,说道:“王爷,要不我们回府吧。怕是小姐不会来的了。我了解小姐的脾气,小姐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可是脾气倔的很,上次你爽了约,这次小姐定是不会来的了。” 煜康只是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对玥宜的劝说充耳不闻。 寒风丝毫不吝啬的从破庙的各个角落钻进来,尽管他穿的这样多,还是止不住寒意的侵袭。 他何曾不知那人倔强的脾气。 就像他自己。 明知道她出现的几率极小,明知道她早就对自己失去信任,他还是硬撑着出现在了这里。 或许。 这就是劫。 想着,一朵透明的微笑挂在了他的嘴角。 玥宜急得直跺脚,眼看着王爷的嘴唇血色愈来愈淡,眼看着屋外的寒风越来愈肆无忌惮,她却没有办法让这个同自己小姐一样倔强的人儿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求救般的,她看了眼阿珂。 她知道,阿珂是王爷从小到大的随从,也是王爷真正的知心人。此刻除了他,没有人劝得动王爷了。 她眼底的担忧好像谭深深地湖水。 阿珂忽然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默默地走到了煜康的身边,似是感觉到身后玥宜期待的眼光,停顿了半秒钟,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解下肩头的披风,“王爷。”说着恭谨的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随后便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地上。 什么嘛! 玥宜皱紧了眉头,恨恨的走到王爷的另一边一屁股坐下,随后便向生闷气般的转头不理他们。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漆黑的山路上依旧空无一人。 偶尔有杂草细琐的动静,却也只是过路的老鼠或野猫而已。 只是每次只要有一点声响,煜康便会睁开眼睛。 虽然动作很小,但是玥宜和阿珂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他,在等她。 阿珂沉着脸色。 玥宜沉着脸色。 只有他。 依旧淡淡的闭目。 似是并未因为她的迟迟不来而恼怒。 偶有声响时,他还是会睁开灰色的眼眸。 又是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天即将亮了。 阿珂咬牙,眼看着王爷额头的冷汗愈来愈多,心里早就揪成一片,“王爷,中午的时候我们还要去宫里办事儿,实在是不该再等下去了。要不过会儿属下亲自带玥宜去斐王府吧。” 寒风已经弱了下来。 阿珂的声音在此时格外的空当。 煜康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王爷,再等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阿珂冷声说道。 煜康眉头不经意的一紧,“再等一会儿。” “……是。”阿珂的脸更加黑了些,却由着主子的身份压在那儿,也只得默默坐好。 玥宜看着不中用的阿珂一脸窝囊的模样,又是想到迟迟不来的靖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王爷!我不要回小姐那儿了!我才不要那么没良心的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甜糯的声音在这寺庙内格外的好听。 带着生气的铿锵,像是再冲谁赌气一般。 煜康忽然笑了,他睁开眼睛看向玥宜,“你可说真的?” “你可说真的?” 仿佛同时的,一个清冽的女声与他异口同声的问道。 坐在地上的三人一同愣住,转眸看去。 那披着黑色披风的绝美女子,正是靖柒。 第八十七章 踌躇 精致的芙蓉面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一身嫩绿色的纱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笑着踱进殿内,取下兜帽,发间只有一只简单的银钗妆点。更显得她清水出芙蓉之姿。 “你可说真的?真的再不要我这小姐了么?”靖柒笑的极淡,精致的脸上并无责怪的神色,仿佛是早晨新升的太阳,温暖却不刺眼。 玥宜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 还维持着方才别扭的坐姿。 只是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早就被眼泪浸湿。 “小姐……”她呆愣愣的抬头看着靖柒,黑色的眼瞳晃动不停,嘴里轻轻地唤出声来。 靖柒只是站在那儿。 带着宠溺的笑容。 在微微明亮的晨光中,像是天边来的仙子。 一边的蒲团上,煜康早已睁开了眼睛。 他整个人依旧淡定安静。 面容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 只有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仿佛掀起了海浪一般。 “玥宜。”靖柒说,“你还好吗?瞧你瘦了这样多。” 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小姐!!”玥宜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小姐!小姐!玥宜担心了你那么久!小姐!” 她清新的体香扑面而来,带着泪水的咸涩,沁在了靖柒衣衫上,冰凉冰凉。 原本微胖的手臂如今瘦了许多。苹果似的脸颊也有的尖尖的下巴。 “不哭了好不好?如今可是回来了,我便不会再叫你离开这样久了。不哭了玥宜。”靖柒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阴影中的银色,一颗心瞬间冷的似块冰,嘴角缓缓沁出嘲讽的笑意。 还不容易止住了哭,玥宜吸着鼻子抬起了头,一张可爱的小脸上哭的乱七八糟,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撒娇的意味问道:“小姐,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啊?都已经早上了,你可知道王爷他……” “玥宜。”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打断道。 在康王身边待得这些日子,她自然已经知道他语气里的警告,回头赌气般的瞅了瞅他,嘟嘴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靖柒看的古怪,却并未多说什么,不着痕迹的笑着理了理玥宜的衣领,将她发间的碎发重新拢好,说道:“最近身子不爽,晚上小睡了会儿,谁知就睡过了头。幸好赶上了,不然你可真的就不要我这个小姐了。” “小姐~你知道我不会。”玥宜抓着她纤细的手指摇了摇,嘟嘴说道。 靖柒拍拍她的额头,“我自是知道你不会的,纵使你会,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说罢,她缓缓地转身,向煜康走去。 晨曦的光芒亮白亮白。 有些许的温暖透过破烂的庙宇落在了那银色的衣袍上。 她就这样缓缓地走近他。 买着优雅的莲步。 一步不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黑色的披风里那抹若隐若现的绿色越发像是春日里刚冒出的新芽儿。 他看着她慢慢走近。 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突然燃烧起来般。 眼底也渐渐有了光芒的闪烁。 阿珂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他从未见过王爷为了一个女子付出这般多。 是的,他知道那靖柒美的不似凡人,可是那康王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自他失去母妃以来就不会再有任何温暖出现在眼底了。 而如今—— 他竟看到王爷眼底那掩饰不去的欣喜与光芒。 她在他前方一步的距离停下。 微微蹲下福了福,“多谢王爷。”说的声音依旧甜美温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煜康在她眼睛里看到的是嘲讽的冰冷,就连那笑容都有些疏离。 “你——”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样的光芒在她的侧脸炸开,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微微眯起眼睛。 靖柒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淡淡的说:“既然今天玥宜回到我身边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便不再跟你计较什么了。如今便一笔勾销吧,我可不再欠你什么了。” 破庙里已被阳光渗透。 带着一股潮湿气。 灰尘轻扬。 有些看不清煜康的面容。 他安静的理了理衣袍,站了起来。 一双眸子又是死灰一片。 就连那微盛的阳光都好似无法接近他一般。 沉默的勾起薄薄的嘴角,“怎么?这样就想把债都退干净了?你可要知道,如今是我救了你,而并不欠你什么。若是我不愿意,你的侍女想必早就没命活到今日了。” 说着,他慢慢地靠近靖柒。 嘴唇轻轻地靠在她的耳边。 极其暧昧的距离。 “你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不然……”他的嗤笑声让靖柒皱眉,僵硬的退后一步,冷漠的脸上显出恼怒的痕迹,“不然?杀了我?或是报官?” 不知道为何,他的一点点情绪就可以让自己彻底失控。 靖柒揉了揉微微晕眩的额角,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笑的淡然,“王爷,人是你救出来的,你若愿意,再将我送回去便是了。可是我靖柒并不是那么容易给人摆布的,你若伤害我,我必会回击。” “王爷……”阿珂狠狠瞪了一眼那出言不逊的女人,担忧的看着身前的主子。 “王爷……”玥宜看着他愈来愈淡的唇色,看着他拢在衣袖里握紧的拳头,早就猜到伤口有些裂开了,心焦的感觉让她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小姐方才又是那么生气…… 一时间,她夹在当中不知如何是好。 靖柒挑眉。 方才她便感觉到玥宜对煜康的关心非比寻常。 就好似快超越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了。 该死的。难道他给玥宜下了蛊不成?! 狠狠咬牙,沉声说道:“玥宜我们走。” 说罢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可是……小姐……”甜糯的声音有着陌生的担忧,靖柒不可置信的转头,看见玥宜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踌躇的扯着衣角。 第一次。她觉得她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甜糯的声音。她关怀的语气。她清新的体香。无一不让自己安心到了极点。 似是很早就认识了一般。 那时她这样想着。 可是如今。她站着,看着自己。 眼底有抗拒,有犹豫。 为了她,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甚至付出了…… “你不想跟我走?”靖柒问道。 “不是!”玥宜摇摇头,焦急的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煜康,“只是王爷她……” “你若要留下,那便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心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极苦的滋味漫上心头。 靖柒慢慢地转过身。 门外的晨光亮的及其刺眼。 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 “小姐……”身后的玥宜轻声唤着,只是并未有跟上的脚步声。 微微皱起眉头,她感觉到腿下愈来愈虚浮。 那明晃晃的阳光带着无数的光点,在她的视线里炸开。 接着。 便什么都没有了。 第八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醒来,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靖柒皱了皱眉头,看着熟悉的木莲镂空床沿,有些怔怔的出神。 仿佛,实在转身的瞬间被一道白光淹没了视线。 那一霎那间,她仿佛看见了宁川。 还有,那一片墓地。 —— 明晃晃的阳光被大理石墓碑反射的有些刺眼,墓碑上鲜红的字仿佛是一把利剑用力的刻在自己的心口。她知道,她最亲的亲人就躺在里面。 这是盛夏。 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她呆呆的站在那一排排的墓碑之间。 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神空洞寂寞,仿佛是失去灵魂的天使。 “暖兮。”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那个声音,似乎带着她所有的牵念,带着她所有的力量,也似乎……牵扯了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她开始疯狂地颤抖,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她的眼底蓄满了泪水和无助,一张晶莹的小脸惨白的没有任何血色,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好不让自己失控扑进那人温暖的怀里。 那人慢慢的从身后踱步上前。好闻得体香隐隐约约的浮在鼻息间。他的怀中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娇嫩的花瓣上似是还有露水的痕迹。“知道伯母生前最爱百合,我便将花园中开的最好的几朵选了来。希望伯母喜欢。” 看着他慢慢的将手中的花朵放在墓碑前,暖兮的心刺痛刺痛。 狠狠地握拳。口中缓缓隐隐有些血腥气,看着以往高高在上他这般模样,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答应过伯母会好好照顾你,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便安排我们的订婚,好不好?我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幸福的。”他站起身,温柔的拦过她的腰际,闻着她发顶的香气,嘴角有着温柔的弧度。只是那双昔日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此刻无奈到了极致。 暖兮依旧呆呆愣愣的,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怀内。 天际的云朵可爱的就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图画,悠悠的在太阳边。她漆黑的眼眸似是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亮晶晶的一片,就好像是她曾经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的模样。“暖兮……”他轻轻地唤着,伸手缓缓的抚上她光滑小巧的脸颊。 仿佛触电般的! 她猛地瞪大眼睛,从他的怀里跳开。 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充满厌恶的看着他。 “陆少,请回吧。”暖兮敛住气息,按耐下心中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冷声说道。 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就好像她已经飘远的心。 “暖兮,”他皱紧了眉头,陆少……这是多么陌生而令人心寒的称呼。即便是刚认识的那刻,她也不是这样唤自己。“跟我回去吧,伯母托我好好照顾你的,别闹孩子脾气了好吗?” “回去?回哪儿去?”她看向身前的墓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早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不管是我,还是存在在我脑海中的记忆……都已经没有可以归去的地方了……” “你还有我!暖兮,请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好吗!”陆宁川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焦急之余不免惊痛于她的消瘦。才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的手腕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血管,原本就小巧的脸颊颧骨更加突出了,一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更显得空洞突兀。 “你……?呵呵。”她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美丽的让人心惊,只是带着无限的讽刺,就好像是风中摇曳的罂粟花。她慢慢的转过身,一双美目锐利的仿佛开了封的剑,脸上阴狠的神色让她陌生的可怕,“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你!” 如果可以。 我宁愿从来没有你。 ———— 靖柒呆呆的看着华美的床架。 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 宁川。 你会怪我吗?我竟然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深邃的仿佛是他那双眸子。 “小姐。”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才转眸,一身粉色软纱的玥宜就已经跑到面前,一双黑珍珠似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哎呀小姐你怎么哭了!” 这才回神过来,脸上早就冰凉一片。 “方才做了噩梦了,竟像孩子一样哭成这样,可见是心性软弱了许多了。”她笑的不以为然,由着玥宜拿湿润的帕子拭干泪痕,便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才动了一下便被玥宜大惊小怪的制止了,“小姐你又要干什么!” 靖柒被她唬了一跳,茫然的说:“我只是躺的头有些晕,想坐起来而已。玥宜你何须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病人。方才只不过是体弱而已,才会晕过去的。”说着便枕过一边的枕头,好笑的戳了戳玥宜的额角,“你啊,到现在还浮浮燥燥的,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稳呢?” “可是小姐,你——”玥宜刚想反驳还稀里糊涂的小姐,便又被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 “柒儿!” “姐姐!” 两个熟悉却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靖柒挑眉看了看来人,淡淡的说:“王爷王妃安好。” 这一句普通的问安却让进来的煜斐脸瞬间尴尬了下来,玉色的面容愣在当场,还是靖不悔机灵,忙在床边坐下,亲亲热热的拉过她的手,“姐姐何须那么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民女不敢作此想法。王妃言重,这话若是被哪个不懂事丫头小厮听去,定是又以为我存了想要夺取你位置的心呢。”靖柒笑的温柔无邪,一双黑色的眼睛更是纯净的不得了,只是那一句句的话分明就是冲着王妃去的,玥宜站在一边撇撇嘴,看着那王妃假惺惺的模样,定就知道在自己不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小姐里里外外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一直都说姐姐是七窍玲珑心,今儿可是该打嘴了呢,”不悔掩住嘴笑的亲昵,回头看向煜斐,“王爷你可说是不是?” 一边的柔和烛光照在煜斐的面容上,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好看,突然让她想起了那日他在她房中的事情。 忽然间好似有一道闪电在脑海里炸开。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惊愕。 莫不是…… “柒儿,方才大夫来诊断过,你已有孕一个月了。”素来沉稳儒雅的煜斐此刻也欢欣的像个孩子,带着做父亲的喜悦缓缓说道。 第八十九章 大喜 “你说什么?!”靖柒倏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一张小脸瞬间煞白。 “哎呀,姐姐,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越来越毛躁了呢。”不悔忙按住她的肩膀,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玥宜吩咐道:“你家小姐如今可是双生子的人了,自是不同与往日,记得嘱咐下去,她所有的吃食都必须经过大夫的查看方可端进来,若是有了一丁点的差错,王爷绝不会轻易饶恕。” 煜斐听得她这样吩咐,更是欢喜不已,“难为你如此肯体谅。” “姐姐是自己家人,怀着的更是我的小侄子,如何不体谅呢?况且那也是王爷的骨肉,我定是会视为亲生孩子对待的。”不悔笑的有些出神,一只手不自觉的抚着自己的小腹。 靖柒颤了颤睫毛,看着她这般无奈伤心的样子,心里更是揪成一团。 她——有了孩子。 她竟然怀着除了陆宁川以外的人的骨肉。 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她的心就仿佛快要裂开了一样。 脑壳突突的跳着疼,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快要崩裂了一般。 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去的情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闪过那双鹰一般锐利悲伤地眼睛。 其实,从那一晚开始她就开始伤害宁川了不是吗?那一刻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如今不再是阮暖兮了,自是不能再过“自己”的生活了。从她“睁开眼睛开始”她就走着傀儡的道路,如今…… 如今只不过再加上一个枷锁而已。 她冷冷的笑着,眼角却缓缓地流下了泪水。 “柒儿,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煜斐忙走到床榻边,蹲下捧住了她的脸,心疼的眸子是深深地褐色,就好似泰迪熊一样的温柔。 “没,只是、只是有些第一次做母亲,有些……”靖柒忙回过神,拭去泪水,一双黑色的眸子深邃的好似夜空般美丽,带着淡淡的雾气,让煜斐一霎那间的失神了。 “是呢,姐姐如今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定是心乱,王爷不如……”不悔说到一半,一张脸忽然涨的通红,手急忙捂住嘴,一副恶心作呕的样子。 梅香赶紧端过一杯热水,一边抚着她的后背,“王妃这是怎么了?早起还是好好的。” “是吃坏了什么吗?”煜斐忙接过梅香手上的茶水,体贴的吹冷,喂她喝下,方才见不悔的脸色好些许。 整个房里的人都紧张兮兮的,唯独靖柒一个人倚在枕头上,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萍翠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微微的福了福,“王爷王妃,大小姐的安胎药熬好了,大夫吩咐了,大小姐身子弱,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也一直没有好好调理,所以这一胎要格外的小心才是。” 玥宜忙接了过去,微微的打量起这个看似普通的丫头,只觉得她发见那枚蝴蝶兰镶珍珠的发簪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梅香,去把大夫找来,再替你家小姐把一次脉。”煜斐吩咐道,看着玥宜缓缓地将药水吹温,笑着说:“玥宜回来了才好,前些日子你不在,你家小姐总是忧心忡忡的,身子也不好。可见这服侍的人啊,也是要旧的好。” 玥宜脸一红,飞快的瞅了一眼煜斐,轻声道:“谢王爷谬赞了。小姐自幼身子不好,自然是奴婢比较了解些。” 煜斐微微笑过,也不再作答,只是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靖柒安胎的事情。 只是。 那红烛映着玥宜苹果样儿的小脸。 显得格外娇艳可爱。 一双宛若星辰般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煜斐温柔的侧脸。 眼底流淌着说不清的异样波澜。 ………… “大夫来了。”梅香推开门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挎着药箱的老者。 有丫头端过椅子给大夫坐下,煜斐扶着不悔坐在另一处比较舒服的软榻上,老者将手在不悔的脉上一搭,没多久便抱拳笑道:“恭喜斐王爷,王妃已有身孕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听到这话,靖柒眉心一动,远远地向不悔看去。 一身正红色纱裙的不悔正是一脸娇羞神色,一只手牢牢的捂住小腹,像极了护犊的母亲。 冷冷一笑。 自古这种事情便不少,如今可就真出现在自己身边了。靖柒看了看卑躬屈膝的大夫,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大夫此话当真?!”煜斐笑着问道。 “老夫从医多年,这些把握总是有的。只是王妃胎像不稳,需要好好调理着,磕不得碰不得。如今斐王府内出了两位有孕之人可算是极好的兆头了,他日定是两位小世子呢。”大夫的脸上堆满了奉承,恨不得把这王爷的脸说的笑开了花。 “愿一切如大夫所言。”不悔笑着握住煜斐的手,“王爷,我们的孩子,终于被我们等到了。” “是啊,”煜斐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后可要小心些了,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好?” “是,臣妾遵命。”不悔调皮的冲他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靖柒,说道“王爷,臣妾有些贪嘴想喝酸梅汤来着,就先回房去了。你便在这儿多陪陪姐姐吧。” 煜斐点点头,“梅香,好生扶着王妃。再吩咐下去,府内不再允许用香。” “是。”梅香乖巧的扶过不悔。 只是在煜斐说的那句不许用香的时候,不悔的脸色突然有些僵硬了。 一双美丽的丹凤目微微的看了一眼梅香。 似是想到什么了一般,梅香的脸霎那间煞白煞白。 第九十章 最好的一步棋 窗外渐渐传来风雪声,在新糊好的窗户外面嚣张叫嚣。 玥宜服侍靖柒喝下安胎药之后呆呆的站在旁边,看着王爷站在床前温柔的看着小姐,一时间相对无言。 舌尖苦涩的药味儿还是没有退去,即便含了酸酸的梅子也不能解去多少。自小便是不爱喝药的,如今更是难以忍受。想着,又是一股恶心涌了上来。 看着她面色突然转白,心细如煜斐,忙扶住她,温柔的替她顺着气息。“柒儿,是不是难受的紧?要不我在传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吧?” “王爷可是多心了,女人怀孕哪个不是这般模样的?小姐害喜害得厉害,定是怀着一位强健的小世子呢。”玥宜幽幽的说着,语气有些莫名的空灵和心不在焉,靖柒平复下气息,狐疑的抬眼看她,却只在他的脸上发现了往常一般的笑容。 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靖柒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便又重新在软枕上靠好。这才发现煜斐的眼神有些古怪。 温柔的褐色此刻充满了异样的火焰,如水的眸子此刻更似滴得出水来。 就连握着自己的那双手都有些莫名的火烫。 是了。此刻的她只穿了薄薄的藕色寝衣,由于刚刚起身呕吐的时候动作太快,扯得衣服有些凌乱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肩头,一对美丽的锁骨更是妖媚动人,难怪…… “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煜斐吻了吻她的掌心,温柔的说道。 不知为何,一股烦腻由心而起。仿佛他吻过的那掌心有着再也抹不去的污秽,整个人有些细微的颤抖起来,自从刚刚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刻,自己便对煜斐存了千百个不愿意,甚至排斥更多。此刻更是无法再将他与宁川重叠了。这觉得这是一个陌生而可怕的男人,自她入宫开始,他就一步一步安排着他所希望的结局,虽然一开始有些出入,但是最后他却握得了最大的胜券。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极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想着,她便笑着说:“是呢,如果再不休息,想必肚子里的孩儿都不乐意。王爷也先请回吧,柒儿害喜的这般厉害,万一晚上打扰王爷就是万分的罪孽了,明儿你还要上朝不是吗?” “可是……”斐王一听她推辞的话便有些着急,上了膛的枪哪有撤下的道理?“本王陪着你也是好的,若晚上有个不适来也好有人照应。” “王爷想多了,且不说如今小姐是双生子的人,若换做平日里,玥宜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王爷这般说可是在责怪玥宜不会伺候?”平日里靖柒待玥宜本就亲厚,所以素日里斐王对她也是亲切,如今这番话倒是让斐王一时间反驳不过来了。 “自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只不过我想多留下来陪陪你家小姐而已。这些日子来……”想到这些天自己与不悔在房内的缠绵放纵,便有些莫名的愧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王爷还是请回吧,小姐如今害喜厉害,您一个大男人在也有诸多的不方便不是吗?毕竟,”玥宜看了一眼靖柒,触到那抹赞许的神色,笑了笑,“毕竟我们家小姐只是‘小姐’,而那边那位,才是王妃啊。” “……”最后那句话说到了煜斐心中的痛处,慢慢皱起了眉头,眸子里的情愫褪去了火热的模样,此刻更是深邃情深,带着一份淡淡的愧疚和不忍,深深的凝住苍白失色的靖柒,“对不起……” 靖柒失神的笑了笑,“王爷何故这般说?我本就是宫里的罪人,如今能怀上王爷的孩儿已是上天垂怜,王爷没有嫌弃我也就罢了,何苦要再说抱歉来刺我的心呢?”一边说她一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眉间打结处,“不论是小姐还是王妃,我都不在意,我真正在乎的只是王爷是否真心疼爱我腹内的这个孩子。” 一时间,静默无声。 只有烛火跳动的动静。 半晌,斐王眼神坚定的看着靖柒,慢慢的抚摸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道“柒儿,你信我,我定将这孩儿视为掌上明珠,不会让他受丝毫的苦楚,你也不会永远无名无份的留在斐王府内,你信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有一种幽深而无法解脱的痛侵蚀着她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血肉。 只要他对自己好一分,就好像加重了那种痛苦。 “王爷,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轻轻的拢了拢衣裳,微笑着再次说道。那双深如夜空的黑色眸子似是缺少了什么,再也没有光彩的样子,或者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玥宜咬住嘴唇,有些不悦的跺脚,“王爷,小姐要休息了!” 靖柒有些惊讶的瞥了一眼玥宜,这丫头今天真是古怪的紧。难道是煜康教她这般的么? “好了好了,那我先回去瞧瞧不悔吧,玥宜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有什么事赶紧让萍翠来通报。”煜斐慢慢的起身,敛了敛衣服,晕黄的烛光照在他白色的锦袍上更是让那暗纹夺目华丽,原本就温润如玉的面容充满了宠溺和无奈,像极了正在照顾任性撒娇的妻子的丈夫,一时间玥宜看住了眼,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 此日之后,王爷只是偶尔往来莲阁几次。 说的莫不过那些嘱咐的话,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了。 只是玥宜听说今日里宫内宫宴不止,王爷每每都是携着有孕的不悔前去,两人缠绵缱倦,温柔以对,羡煞了旁人。纷纷都说斐王和王妃真是真真的情深意重。而前朝立太子的言论更甚,纷纷上奏说如今三位皇子中只有一位娶亲并有后,况且斐王在民间颇为受人爱戴,为保国体,将煜斐立太子才是上上之策。 每当玥宜讲这些话传入靖柒的耳朵里,她也只不过是笑笑便过去了。 最终的这步棋还是煜斐胜了,依着窗,看着窗外的枯槁,靖柒笑的妩媚而冰冷。 只是,她很想知道若是不悔没有怀孕。 他该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 如何将太子的宝座拉近自己呢? 第九十一章 不明所以的痛 冬季仿佛过得极快。 不知不觉的窗外的木莲也渐渐的冒出一个个可爱的花苞来。 春的气息慢慢逼近了。 而她的小腹也渐渐有些明显了,将近三个多月的身子并没有让她像其他妇人一般臃肿难看,甚至在眉宇间更添得了平日里没有的柔和光华。整个人笼罩在温柔的气息中。 煜康来的那日,她正站在长廊里轻轻地哼着歌。 一身雪白的纱裙让她看上去纯洁的如同初冬的那抹初雪,而那温柔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那般的让人向往。 “啊!王爷你来啦!”站在她身后的玥宜先发现了他,高兴的跳了起来,像只可爱的麻雀一般飞到了他身边,“王爷王爷,一别都三个月了呢。你身子可还好?” 煜康淡淡的看了一眼靖柒,沉默半晌才道:“都好。” “真的吗?”玥宜笑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儿,“那伤口是不是……” “我刚与阿珂从西域回来,那小子似是买了礼物给你,你先去找他吧。我同你家小姐说说话。”煜康瞥了一眼玥宜,不慌不忙的打断了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吧。”玥宜嘟了嘟嘴,看了看身后的小姐,想了想又笑道:“那小姐我去厨房准备点点心过来,午膳你吃的并不多,一会儿定是会饿呢。” “好,你去吧。”靖柒微笑着回首,原本妩媚的面容此刻不知为何布满了从未见过的温柔,就像是春天最淡的那抹花香,不是张扬的,却怎么都无法忽略掉。 虽然已近春,但是风依旧带着冬天的味道。 阳光微盛,靖柒抚了抚小腹,转身想进屋去再填件披风,忽觉得肩头一暖,错愕间发现煜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而她的肩头则披上了他深灰色披风。 皱了皱眉头,也并没有推却。 此刻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冻着了可不好。 “谢谢王爷。”靖柒笑的淡漠,眼神丝毫没有接触到他的任何一处。 整个人就仿佛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一样,看似就在身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煜康皱了眉头。 “你……”他缓缓开口,其实在他去西域的那一个月里他时常在想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看到娇艳的颜色就会想到她,看到树枝上新冒出的新芽也会想到她。一开始本以为是自己思念母妃了,所以才忆及这个与母妃相似的小丫头,可是……他昨日回母亲的墓前,并未摆脱那种思念她的心情。只怕是愈演愈烈的。“你还好吗?” 靖柒微微挑眉。 自己还好吗?这句话她也问过自己千千万万遍了。 应该是好的吧,可是为什么在午夜梦回的时刻心里的空寂是那么的可怕。她时常会梦到宁川悲伤地面容,无论自己怎么呼喊他他都不曾回答,只是那样悲哀的看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自己好不好。走到现在这步田地,总觉得自己是荒唐的。”靖柒淡淡的笑了,嘴角的苦涩却缓缓的蔓延到了空气里,“你是为了夺到王位才让我进的斐王府,结果现在王位变成了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想必你比我更不好过。” 煜康有些惊怔的看向她,至他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之后就猜到会是如今这个结果,可是他以为她会高兴,会觉得报复到了自己而快乐,却没有想到她如今会这般对自己说,更没想到她的语气中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担忧的时候自己是有多么的欣喜。 “王位的事你并不需要担心,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也必定不会输,只是……”煜康轻轻地皱眉,看向那一丛丛带着她的气息的木莲花。 只是我怕最后连累到了你,伤害到了你。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靖柒转过头看住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淡淡的雾气添得一份妩媚,让她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模样,那般精明那般美丽,就好像一只猫儿一般。 “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亦或者说,我从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煜康淡淡的回答。 “不需要我做什么?”靖柒突然冷下了脸,“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 “?”煜康淡淡的看向她,等待她说下去。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而你,我也早已经习惯了你的置身事外。” “我从未置身事外过。”煜康皱眉道,听她说的如此冷淡,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若不是你用玥宜威胁我,我怎么会是如今这步田地!为了你的计划,我甚至有了他的孩子!” “我只是让你破坏她们的生活,并未让你怀上他的孩子。或者……”煜康冷笑,“那是你自己愿意的。” 极讽刺的话。 靖柒的身子狠狠地一震。 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脸上煞白一片。 “如今这下不是更好?王位唾手可得,他将是下一任君主,而你也会是他的妃子。”煜康冰冷的脸上充满了嘲讽的笑意,可是并不会有任何人去注意他牢牢握紧的拳头,和他灰色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遗憾和内疚。 “妃子?我原本就是你父王的妃子,我若是在乎那个荒唐的身份,又何必跟命运挣扎!”靖柒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轻轻地说。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此刻会那么痛。 就仿佛他说的每个字都能直透透的刺入她的骨髓,能冻结起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经,就连她最坚强的铠甲都可笑的不堪一击。 在斐王府这些日子,多少嘲笑的话她都听过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坚强的不可摧毁了。 可是当她看见煜康嘲笑的神情,听到他说的那句:“成为他的妃子”的那刻,她觉得心里的某一处开始猛地痛起来,接着,接着她整个身体都痛得无以复加。 “那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煜康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片酸涩。慢慢的抚过,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问道。 靖柒颤了颤睫毛,咬紧嘴唇,摇头道“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 风有些大了。 很冷很冷,带着可怕的痛直刺入她的脑海。 她怔怔的回头。 看见一身玉白色的煜斐一脸怒气的站在莲阁外。 第九十二章 音落,泪也落 带着不知名的甜香气的春风慢慢吹起了靖柒的衣袍。 一时间,靖柒只觉得通身的凉意。 煜康慢慢的放下手,冷冷的笑了。 这情景,实在是巧合的可怕不是吗?他微微的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的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煜斐。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煜斐玉色的面容极白,仿佛下一秒会晕死过去一般。 靖柒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直觉的周身的冷快要将她吞噬了,冻的她骨头都快要裂开的感觉。 “……”煜康皱眉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见,我们只是在说话。” 许是故意的讽刺,煜康可以咬重了说话二字。 煜斐的脸更黑了些,声音里有从未听到过的低沉,“若只是说话能这样含喜含悲的吗?” “煜斐你听我说……”靖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地扯过了煜斐的袖子,这样亲昵的动作突然让煜康觉得心口一闷。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说什么?”煜斐冷笑着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拂去。 “我跟康王真的只是在谈话而已,只是说道了玥宜我才不免落泪。这丫头在外头的这些日子……”靖柒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低声下气的去跟一人解释,宠爱如她,如今也不过如此了。 煜斐呵的一笑,看了一眼煜康,道:“大哥来了这么些时候,也该回府了吧?” 明显的逐客令。 原本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今也有冷面王爷的时候。 煜康看了一眼靖柒,还是强不过心里的执念,道:“天色还早,并不急着回去。” 意思就是,我不回去你拿我咋地。 煜斐皱紧了眉头,“小弟有家事要处理,怕也是不适合招待大哥了。还请大哥回去吧。” 煜康还想开口说什么,瞥见了靖柒忧虑的表情,便也罢了。 剩下两个人的莲阁有种特别的感觉。 就好像是明明温馨的午后阳光,却被一片乌云遮挡住了该有的美丽。 “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靖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里除了淡然就是肯定。 煜斐负手背对她,看着渐渐灿烂的夕阳洒满他的衣袍,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站在那看着枝头的木莲花。 那空洞无语的感觉,本就不属于她和他的。 靖柒狠狠地咬住嘴唇,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煜斐……”她要紧嘴唇。 “你知道吗?”煜斐突然带着笑意的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寂寞,“从那年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若是能留着你在身边那定是极幸福的。” 靖柒静静地听着。 “我承认,对你提亲不单单是因为我对你的向往,也因为你像极了我素未谋面的母妃。父皇一直念着母妃,我以为娶了你,父皇必定会估计母妃的缘故,把皇位交予我。”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但是还是很好听,像是玉碰撞的声音。 靖柒微微挑眉。这是不是有些愚蠢呢?因为一个女子就会交出皇位吗? 自古国王痴情的也不过那几个,但也从未听到因为一个儿媳妇就把皇位交出去。 “可是没想到,大哥会与我同时提亲。最后,你却进了宫。”煜斐慢慢地攀住枝头的木莲,侧脸的笑苦的似青涩的杏儿,“一直以为大哥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对你提亲。直到最后才知道……”煜斐深深地凝注靖柒,褐色的眼睛里有着不知名的光芒闪耀,“我走进了大哥的陷阱里。你一直都是大哥那边的人!” 靖柒倒抽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你,你在说什么。” “原本不悔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煜斐笑的很好看,“直到那日我在后山发现替煜康疗伤的玥宜,我才渐渐的开始怀疑起来。”他站在那里,似乎随时都会被击垮一般的笑容刺痛了靖柒的眼睛。 现在她的心底很乱。 煜康受伤了?一直听到玥宜提到他的伤势,她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如今听到这样说,想必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柒儿,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煜斐慢慢托起她的下班,仿佛要看穿她一般,一字一句的问。 靖柒的脸煞白。 似乎才走不久的冬天又回来了一样。 “你竟然不相信我?”她觉得自己一阵屈辱一阵愤怒,疯狂的叫嚣着在她的身体里冲撞。 “我自然想相信你,可是你告诉我,那日你去后山的破庙里做什么。”他轻轻地的问,眼里的闪烁就好像挥不去的痛。 “我……”靖柒愣住,他是如何知道的?“我去找玥宜。” “哦?是么?”煜斐笑着慢慢捏紧她的下巴,“那为何是他的贴身随从来找你呢?” “你监视我?!”靖柒眯眼问道。 被逼问了这些时候,她的锋芒也渐渐的开始盛了。 煜斐逼迫她抬高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须要监视你,只要有心就会发现。” “煜斐你到底想做什么!”靖柒咬住嘴唇,狠狠地甩开他的钳制。 “我只想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还是我的。”此刻的煜斐牢牢的凝住他,无形之中仿佛有个牢房一般困住了靖柒。 靖柒眯起妩媚的眼睛,转过头,轻轻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你这样怀疑。” 音落,泪也落。 第九十三章 他是为了你 看到她的泪水缓缓滑落,煜斐心底有微微的叹息。 终还是不忍的吗? 他这样问自己。 “你说你爱我,但是却连这一点的信任都不给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靖柒慢慢的抚上小腹,那微微的凸起好像是在安慰她冰冷的心,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管走到什么境地她的孩子,始终会支持自己,“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会这样质疑母亲的清白,该会是如何的伤心。” “父亲?”煜斐回味着这两个字。 嘴角若有笑意的勾起,“他的父亲自是不会质疑他的母亲。” 靖柒狠狠地咬住唇。 这话摆明了就已经将自己推向了煜康。 也很清楚的抹黑了自己的清白。 “我以为你是真的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了,我是真的想给你一个女主人的位子,”煜斐擦去她脸颊的泪珠,褐色的眼珠一片沉痛,“若不是不悔告诉我大哥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们会有私情。” “丢了性命?什么意思?”靖柒只觉得心头突突的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为了你去救玥宜,在官兵的追杀中被刺伤六剑,有两剑还差点要了他的命。为了将你从监狱里救出来,他放弃了唯一能赢我的机会,为的就是将他自己信任的手下派进天牢能取得机会将你救出来。”煜斐回想起不悔那日走近他的书房的情景—— 那还是冬日。 窗外的雪花绵密。 他正坐在书房里写着书法。 浓浓的墨香为峰园添了更多的沉静。 厚厚的门帘被悄然无息的掀起了,一股熟悉的玫瑰淡香融进了墨香中。 “不悔,又拿点心来了吗?”他并没有抬头,依旧淡然的写着字。 月白色的袍子映着雪光有着淡淡的光华,如同他的人一般。 脚步声慢慢的走到他的桌边,体贴的替他磨墨,却并未开口说话。 直到他最后一笔慢慢地收尾,空气中仿佛又多了泪水的湿气。 “怎么了?”煜斐抬头就看见不悔低低的颔首,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她微微抽动的肩膀。 忙放下手中的笔,将不悔拉到自己身边,抬起她的头,只见两只眼里充满了泪水,小巧的脸上早就被打湿了。 “不哭了不悔,怎么了?府里谁给你气受了吗?”煜斐将她搂在怀里,思来想去就是不明所以。 不悔微微的摇摇头,只是用力的咬住嘴唇,好似有什么苦楚说不出一般。 “到底怎么了?”煜斐心疼的抬起她的脸,拿起手帕轻柔的擦去落下的泪珠,看着她丹凤眼哭的红肿,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白兔。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不悔抹去眼底的泪水,侧过头,“方才忘记去小厨房拿点心了,我先去看看,我……” “不悔!”煜斐猛地拉住了她,看着她的泪水滴在胸口的衣襟上,心痛成一片。“到底怎么了?不要瞒着我好吗?” “王爷……”不悔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睫毛颤了颤,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 “你还想骗我么?”他吻住她的额头,带着宠溺,带着纵容,带着叹息,轻轻地吻她。 感觉到不悔在他怀里细碎的颤抖,感觉到她冰冷的泪水撒满他的衣襟,他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极有可能是伤害他的事情。 “姐姐……姐姐她……”不悔哽咽着犹豫着。 “柒儿她怎么了?”煜斐的声音有些紧张。 “姐姐她……王爷,姐姐她是康王的人!”不悔拉住煜斐的衣服,颤抖的吐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 煜斐的脑海里好像结冰了,无法运转。 “你说什、什么?” “姐姐,她是康王的人!”不悔狠狠咬牙,“是康王将她从天牢救出来的,康王是为了他才放过上次一同去边境的机会,我还听说在康王的府内有专门的阁楼留给了姐姐……” “我不信。”煜斐甩开了不悔的手,背过身去。 “我也不信,可是……”不悔眼底隐藏在泪光中那丝狡黠,煜斐并没有发现。她冲门外拍了拍手,只见两个侍卫推进来一个男人。 穿着天牢守卫的服装,脸上有些颓然。 “这是……?”煜斐看了看不悔。 “你是天牢的守卫长,是吗?” “回王妃,是的。奴才是天牢守卫长莫离。”男人叩头道。 “听说你是前阵子才调到天牢去的,是吗?原本是康王府的人?”不悔又问道。 “会王妃,奴才本是康王府内的侍卫,那日康王说天牢的守卫有缺,让奴才去顶顶。” “除此之外,康王还有没有吩咐你别的事情?” “是的王妃。康王让奴才将看守琼贵嫔的的守卫全部换成了府内人,并让奴才好好照顾她。” 听到这里,不悔满意的点点头。 怯生生的转头去看煜斐。 却看见他冷冷的笑意。 “我不信,都给我滚出去!”煜斐缓缓地坐下。 “王爷……” “都出去!”他怒吼! ———— —— 第九十四章 世界上最好的人 看着靖柒微微隆起的小腹,煜斐有一瞬间的失神。 初春的风有些微微的水汽。 扑在面上似是有些异样的不舒服。 他缓缓的抬眼看向翊柒,看向她那张清淡的面容。 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冷的骇人。 “你看,你永远都是这样淡然。不论我靠的你再近,都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波澜不惊。可是就在刚才,就在我提到大哥的时候,你的眼底,你那么幽深的眼底,竟然掠过惊痛的光芒。”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得不到阳光的植物,倔强却也脆弱,“你何时为我痛过。即便是怀上了我的孩子,即便是现在如此尴尬的身份,都不曾在你的眼底留下任何的印记。” 字字戳心。 靖柒愕然抬头。 “原来我对你的谅解竟成了此刻你误会我的原因?你这帝王家的身份,如何能想娶就娶。况且你该如何向圣上禀明你的二王妃竟是他曾经的女人?”她痛苦的皱紧眉头,慢慢后退,仿佛眼前的煜斐陌生而寒冷,他身上硬冷的气息甚至可以逼走她所有的勇气,“我从来不是软弱的女人,不会遇到困境就低头,遇到不顺就哭泣。又也许我根本不该如此‘谅解’你,向你撒泼耍赖换取一个名分,许是更好些?至少不会在此时听到你咄咄相逼的话。” 气氛极为僵冷。 仿佛有冰的气息染上她的眼底。 那片漆黑的烟雾结成了霜。 她转过头,身上的轻纱决绝的飞扬。 “若我在你心里是这般的人,你尽可以赶我走。或者……”她顿了顿,背影好似秋日寥落的枯黄树叶,“或者你可以把我交予你的父王。我相信,那一定对你将来的王位有所助益。” “你——”煜斐微怒,想伸手拉住她远去的衣袖,却在微风间落了空。 “吱呀”的一声,她已经关上了莲阁的门。 安静重新笼罩了整个莲园。 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争吵。 木莲花依旧,虫鸣依旧,微风依旧。 可是冥冥中,却又什么断了。 …… 春日的夜晚总是凉透了心。 玥宜下午端了点心进房内就发现气氛不对。 尽管小姐依旧伏在案几上拨弄琴弦,可是那悲凉的清音好似冬日冰凌上的水珠一样,一不留神滑入心间,延伸开的是无比的痛意。 她曾询问过内侍的丫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知道。 看着小姐淡漠如常的面色,她终还是错不开心中的疑惑,道:“小姐,你与王爷……” “嗯?”靖柒从书后抬起了眼眸,看向玥宜。 “你今天下午与王爷聊得……还好吗?”问完玥宜懊恼的揍了自己一拳,自己这是什么问题啊。简直就是没大脑到了极点。 “嗯。”她奇怪的打量了一下玥宜,复又将眼神收回书中。 宁川从来就喜欢这些古籍,不论哪个朝代,什么内容,都会被他收紧自己的书房里。 不知不觉,也装满了他两个书橱了。 摸着粗糙的纸张,闻着纸上淡淡的油墨气息,仿佛那个人还在身边。 那种安定,可以填补她心里没由来的惶恐。 “额,我是说,我是说,你与王爷没有闹别扭吗?”玥宜小心的绞着衣角问道。 “没有。”她这次连抬眼都懒得抬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表情冷的好像死人一样啊! 玥宜在心里鄙夷的默念,只不过这句话并未冲出口。 她禁声,看着小姐沉寂的面容只余下叹息。 “只不过,”靖柒放下书,揉了揉额角,“他似乎‘真正的’认清了我。” 怕是将来,这莲阁他再也不会踏足了吧。 想着,靖柒的嘴角牵扯起一抹酸涩的弧度。 屋内的烛光很盛。 有盈盈的热意。 她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家常衣袍,青丝挽起,一张俏脸有些透明的苍白。 “小姐……”看着靖柒脸上极力掩饰的沉痛,玥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王爷是误会你和康王了吗?若是如此,我可以去解释……” “不必了。”靖柒理了理衣衫,蓝色的衣襟上隐约的莲花勾勒清纯而淡雅,与她此时脸上忽然出现的妩媚笑容成了明显的对比,“他认清了我,与我又何尝不是呢?” 烛光下。 她的笑容如同振翅的凤凰般耀眼。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骄傲,忽然让玥宜错不开眼去。 自从来到这里,小姐很久没有露出这般表情了吧。 玥宜看着她,一时间心疼的跺脚,“罢了,这样无情的王爷咱们不要也罢了。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若是无处可去我想康王也会帮助我们的。” 靖柒微微挑眉。 什么时候起这丫头对康王如此信任和依赖了。 忽然下午的一段对话闪入她的脑海。 仿佛是一根利针刺入她最脆弱的神经。 “玥宜……”她缓缓地启口,“康王在救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句话仿佛巨石投入湖泊中一般。 只见玥宜的脸色苍白苍白,乌黑的眼里满满的沁出水汽。 可是却倔强的摇头,“不,并没有什么。” “那为何,你回来的这般晚?”靖柒凝注她,眼睛漆黑如同夜间最深邃的那抹雾气,若是她一个不小心,那眼神就能直透透的看穿她的灵魂,“或是,康王真的如我所说,一开始只是欺骗我,并未去救你?” “不是这样的!”玥宜急忙辩驳。 声音带着十二分的不忍和伤心。 “小姐,你不可以这般疑心王爷。玥宜会生气的。”她狠狠地皱眉,衣角都被绞的乱七八糟了,“王爷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不可这样污了他的清白。” “那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靖柒的声音轻轻地,仿佛羽毛一样落在她的心间,瞬间化开了一片疼痛的回忆。 第九十五章 见不得人的事 屋内极为安静。 似乎可以听到蜡烛的火苗颤动的声音。 玥宜错开眼去,不敢正视靖柒那双深如夜空的眸子,她走到一边的书桌边,慌乱的理着书本,“小姐请不要多心。康王……康王只是救了我,一时有事耽搁了才没有及时将我带回来而已。” 靖柒放下书本。 昏黄的屋子里。 将玥宜的影子投在墙上,细细长长的,不知是不是在外多日的缘故,原本乖巧甜糯如同奶糖般的丫头,此时的眉宇间竟也镀上了点点坚毅的神色。 她,似乎在保护些什么。 靖柒敛了敛衣裳,走到玥宜身边,握住她得手。 看着玥宜惊诧的眼神。 以及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抗拒。 “前些日子,康奎公公来找过我。”靖柒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凉凉的手心贴在玥宜的手背上,仿佛是一个大姐姐在述说故事一般,“告知我你在他手上,只有我怀上斐王的孩子,才能救你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哼!这个该死的太监,就知道他有阴谋,若不是他,王爷也不会……”玥宜狠狠地咬牙,一时间差点失言,忙捂住嘴,心虚的看了眼靖柒,“小姐,你别信他的。是王爷将我救出来的,是王爷一路上拼死保护我的。那个康奎,他根本不是好人。” “我自是知道他不是好人。只不过那时候我为了找你,心里乱的很,而且康王也并未如约的将你交给我,所以……才会有这个孩子。”靖柒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当她抚上小腹时,那深沉的苦楚却让玥宜惊讶。 玥宜皱紧了眉头,觉得此事实在过于古怪了些,“可是康奎公公不是三夫人的干爹么?他怎会愿意让你怀上孩子,取代她干孙女的地位呢?这说不通啊。” “因为他知道,不悔是不可能有王爷的孩子的。”靖柒的面容雪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她现在……”玥宜嘟了嘟嘴,一副不明了的样子,顿了许久,忽然眼睛一瞪,倒抽了一口气,“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莫非……莫非不是王爷的?!” 不不不,这太可怕了。 这妇德有失,暗中苟且在普通人家里都是很严重的事。 更别提此时是在帝王家。 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啊! 看着靖柒脸上依旧淡淡的样子,玥宜一下子懵了。 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在靖府里听到的一些传言。 “小姐……”玥宜呆呆的看着墙面,声音有些颤抖,“二小姐肚子里的,不会是大少爷的孩子吧?!” 烛光摇曳。 此刻倒是轮到靖柒讶异了,“嗯?为何这样揣测?” “因为……因为……”玥宜绞着自己的衣角,“从前二小姐在府内就喜欢跟着大少爷,就已经超出兄妹之间的那种感觉了。而且以前……我在三夫人的房门外听到二小姐与夫人的争执……” 靖柒拿起一边的茶盏,会心一笑道:“原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想不到最后还是人人都知道。我想,府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吧。说不准连爹,都知晓几分。所以这才心急火燎的将她嫁了出来。如若不然,这孩子要是真出现在府内,可真是丢脸都不够丢的了。” 茶香袅袅。 带着些许奇异的花香,入口清淡略微苦涩,但是回味却甘甜无比。 “这茶倒是好,哪儿来的?”她抬头问玥宜。 “啊?哦,这是前日斐王拿过来的,说是刚进贡的新茶,宫里头也只有明昭仪那儿有,其余的都在这儿了。说是能养颜美容,太医说了,小姐的身体属热,这茶对小姐的身体甚好。”玥宜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地板,眼睛颤动着。 靖柒点点头,“是不错。迟些拿给不悔些吧。” “嗯?好的,我知道了小姐。”玥宜点点头,旋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小姐,这茶……” “怎么了?”靖柒抬眼。 “……”玥宜皱了皱眉头,奇怪了,明明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了。许是事情多了,自己都搞错了吧,“没什么。小姐。” ……………… …… 峰园。 “王爷,吃些东西吧。”不悔担忧的看着立在窗边的煜斐,这已经是一整日了,他就在那窗边站了一天了。不吃不喝,连话都不曾与她说过。 不悔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将玉白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肩上,“王爷这是怎么了?都整整一天了,你就这样看着窗外。你与姐姐争吵了吗?” 闻言,煜斐原本深沉的眸子瞬间漆黑一片。 原本温润的气息也渐渐的僵硬起来。 “没有。”煜斐并未收回视线,只是声音里的冷漠明显否认了他给的答案。 一抹淡淡的冷笑悄声无息的出现在不悔的嘴角。 第九十六章 康奎的意外来访 窗开的很大。 风呼呼的灌进来,天际一片深沉。 没有任何光芒。 就好像此刻他的心一样。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莲阁的那位是不是真的爱他。 虽然。 看见他时,她的眉眼间柔美的仿佛世间万物都能被忽略。 虽然。 她如此尴尬的身份,依旧愿意怀上他的孩子。 虽然…… 这一切都似乎是她愿意的。 可是他总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了。 自从她有孕以来,她的眼底似乎有一层化不去的霜。阻隔了她的柔情,也阻隔了她的想法。 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有了另一层光芒。 “王爷……”不悔轻轻唤着他,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已经入夜了,不要在这儿吹冷风了罢。”说着便侧身将窗合了起来。 煜斐看着她隐忍宽容的笑容,一时情动,伸手抱住了不悔。 “王爷?”不悔怔怔的呆住。 “别说话好么。”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缓缓地点点头,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 有时候时间真的很神奇。 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和呼吸,就连偶尔的“律动”她也渐渐不再排斥。 这个男人,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句话从她走出靖府开始就一直告知自己的。 每当她的眼前晃过那一年梨花,她便这样告诉自己。 尽管她的身上依旧放着那个梨花香囊,尽管她的眼底还是会被思念的泪水淹没。 她――靖不悔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给她留下了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他活在她的心里,她的灵魂里。她的肚子里有着他的血液和生命,这样,也许就足够了。 此时门被吱呀一声的推开。 阿成垂首说道:“王爷,康公公来了。” 煜斐松开不悔,眉宇淡淡的皱了起来,“在前厅吗?我这就去” “不……”阿成话还没有说完,一身深蓝色锦服的康奎便走了进来。 如此莽撞的作为让不悔也吓了一跳。 “干爷爷,你这是……”不悔一脸尴尬的看着康奎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倒茶,一时间有些无措。 幸好煜斐反应快,笑着说:“康公公今儿如此好的兴致,那么晚了都过来这儿坐坐?不悔,快点让梅香准备点心去啊。” “啊?嗯好的。”不悔刚想走,便被康奎制止了。 “不忙。”他眯起眼睛,看了眼不悔的小腹,“我只是听说不悔丫头有了身孕,高兴的紧。便赶了过来,王爷不嫌我莽撞吧?” “自然不会,不悔有了身孕是喜事。皇后娘娘也高兴地很呢。” 客套的话一来一去也就那么几句。 一时间峰园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这种安静有种很奇怪的气氛。 康奎就坐在那儿,眼见都快到就寝的时间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悔咬咬牙,“干爷爷……”拜托你啊康奎爷爷,你有事儿就说事儿,没事儿就回去啊。在这儿算什么事呢真是。 “康公公,这天色也不早了。不悔该休息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太过劳累。太医也说了,她胎像不是很稳,要好生养着。”煜斐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明着赶他走摆明了就是不给面子,将来坐上皇位还需要康奎的帮助也说不定,这时候得罪了可不好。 康奎抬了抬眼,看了眼不悔,说:“也罢,看见丫头的脸色尚且不错,我也放心些。丫头,你送送我吧?干爷爷许久没见你了,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好。”不悔应声,扶着他的手慢慢走出了峰园。 …… 峰园离前厅尚有段距离。 当中阻隔着一个小花园。 春的来临使得这里的花朵渐渐都苏醒过来。 虫鸣声在草丛中响起,带着露水的凉意,格外的让人清醒。 康奎撇开所有的侍女侍从,停下了脚步。 不悔淡笑着问道:“干爷爷今儿来肯定是有事找不悔说罢?可是母亲让您带话给我?” “呵,若是媛媛管得好你又何须我这般操心呢!”康奎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冰冷。 “干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悔做错什么了吗?” “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了吗?”康奎回过头紧紧地迫视着不悔,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特别的清明,似乎夜色洗净了他眼中原本的精明,此刻的视线锐利的像是一把刀。 不悔背后一阵发凉,手心里腻腻的泛起一阵汗意,“不悔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康奎迭声笑问道,眼底掠过一抹痛意,“媛媛这辈子就靠你了,你却这样不争气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要不是那日我看见媛媛在哭我还不知道这回事!不悔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闻言,不悔瞬间脸色煞白。 淡褐色的眼底怎么也藏不住被揭穿的狼狈和恐惧。 “干爷爷……娘她,都告诉你了?” “你倒是希望能瞒下去是吗?!我告诉你,帝王家不是个个都是白痴,这种事情迟早会传出来,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别说是你了,连靖府都将遭到灭顶之灾!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康奎痛苦的质问道。他本就是无根之人,想当初在街边看到卖小孩的小贩,一横心就将媛媛买了回去。本想就当养小狗一般养着,将来能养养老就好,谁知这丫头乖巧可爱的紧,自己也渐渐的将她当做了亲身女儿看待。琴棋书画无一不教,直到她嫁入靖府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爱他的女儿,也爱他的孙女,他早就将她们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了。如今他的孙女竟闹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他怎么能不心痛。 不悔缓缓地吸气,咬紧了嘴唇,直到口中充斥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渐渐醒过来。 自己的脸上早就布满了泪水。 小花园中静悄悄的。 偶尔的虫鸣好似在嘲笑她的莽撞。 而她的爱情,在此刻被如此赤裸的呈现在康奎眼前。 无处躲,无可避。 她可以看见素日里疼她的干爷爷眼底的痛苦和心疼。 她也能才想到娘平日在屋里偷偷为她着急和担心。 只是……她就是爱了,怎么都无法抹去的事实啊。 半晌。 康奎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着不悔的小腹,他怎么也止不住他的悲伤。 那里面,是他的曾孙子。 那是连接着他女儿,他孙女血肉的生命啊。 风,带着夜露的凉意。 扑在两人的面上。 吹起了不悔的裙摆,也吹落了她的眼泪。 第九十七章 纵容 “噗通”一声,不悔跪在了冷硬的石子路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惊起了身边花丛中的夜露。 也惊落了康奎眼底的心疼。 “不悔,你快起来!这石子路极冷的,你这有着身孕的怎么可以这样跪着!”康奎声音里有不堪一击的脆弱,全然不似平时的骄傲。 “不,干爷爷,”不悔推开他欲拉自己的手,脸上泪痕脏兮兮的污了她的妆容,眼底原本是漆黑的崩溃,而此刻却不知为何燃起了一样的火焰,“不悔知道您要说什么,所有会发生的事情不悔都知道。只是,不悔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不悔……”康奎沉声唤着,心里又急又疼。 “干爷爷,让我就这样为自己活一次可以吗?为了娘,我听从了您的话,嫁进了斐王府,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我也愿意让靖柒留在我自己的夫君身边,我永远都在为了娘付出,因为我知道娘在靖府过得并不好,母凭子贵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我愿意付出我的青春,我的身体,甚至我的生命,可是能不能让我的爱情苟延残喘在我的心底?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唯一能证明我活过的证据。请你,不要剥夺他。” 她的声音很静。 在漆黑的小花园里。 她的话仿佛是一簇燃烧着的火焰,炙热却无声。 康奎咬牙。 他来时媛媛便告诉过自己不悔的决心了,但是他并没有当回事,直到此刻他看见了她眼底的执拗,听到了她心底的坚定,才明白如今似乎真的是来不及回头了。 倘若他硬逼着她拿掉这个孽种,说不定会弄得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结果。 “你先起来!”康奎咬牙轻呵道,一只手牢牢的扶住她的手臂,不由得她倔强,硬是将她的双膝扯离了地面。 不悔看了看康奎,并未说话,嘴唇有些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意还是害怕。 两只手依旧护在小腹处。 她的身子微微向后退了点,生怕康奎突然伤害到她柔软的小腹。 这一些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康奎精明的眼睛。 心底重重一叹。 因为自己的缘故,靖将军对她格外宽纵些,所以这丫头从小就骄矜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在她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就不曾有过别人。 直到五岁那年,她看到了在后院练功的靖瑞哥哥。 自那时候开始,这丫头的生命中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康奎看着不悔脸上被月光照亮的泪痕,心里又疼的密密麻麻。 他一直以为如此也好,是靖瑞让不悔懂得尊重,是靖瑞让不悔懂得温暖,他仿佛一个人生的导师,冥冥之中将骄纵的小魔王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不悔心中的那个影子太过强大而炙热。 以至于让她追随,让她痴迷。 也让她渐渐模糊兄妹之间该有的禁忌。 义无反顾的想要拥抱那黑暗的影子。 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若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宠溺她,若当初自己制止她天天跟靖瑞腻在一起,若当初自己没有逼迫她嫁入斐王府。 这一切,都不需要这个弱小的丫头来承担了吧? 想到这里,康奎的眼神突然哀伤起来。 眼角的皱纹仿佛菊花一般疏散开来,不再有方才的冰冷坚硬。 “不悔,只有这一次。干爷爷就依你这一次。”看着不悔惊讶欢喜的神色,他身上紧绷的每一处开始渐渐放松了,“我答应你留下这个孩子。只是,我不会让他毁掉你的将来的。” 他的神色还是精明的模样。 方才哀伤的神色渐渐被抹去了。 原本的狂喜突然变得有些诡异,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不悔的后背沁开了,“干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光被云遮盖住了。 一时间,花园中只有小灯笼的点点橘色光芒。 不悔死死的盯住康奎蠕动的嘴唇。 他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宣布死亡的死神一般,冰冷而刺骨。 那一字一句,钻入她的脑海,撕裂她的心脏,吞噬了她方才才迸发出的希望。 “不……”不悔绝望的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发丝迷蒙在她的脸侧,更显狼狈。 “这个孩子是否留下,全凭你自己做主了。不悔,这次你闯的祸,爷爷无法再帮你,必须靠你自己了。”康奎忍住想要抱住她的心情,负手站着。 他纵容不悔,是因为他爱她。 但是他更爱媛媛,他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女儿。 所以这一次,他只能看着不悔心碎了。 第九十八章 红如火的礼物 待不悔回到峰园,发现煜斐已经不在里头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姐,”梅香乖巧的倒上茶水,“王爷说晚上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就不来您这儿了。让奴婢伺候您早点休息。” “他……去找姐姐了?”不悔的眼神看着晃动的烛火,恍惚的仿佛没有灵魂一般。 梅香微微一笑,“是阿成将他唤走的,想必不是大小姐来寻他的。” 看着不悔的神色依旧淡淡,梅香便又开口道:“奴婢听说王爷在莲阁生了好大的气,似乎是看见大小姐与康王爷在花园密谈,依奴婢看,这一次大小姐失宠定了。王妃您就不用担心王爷纳侧妃的事情了。” 侧妃?闻得这两个字,不悔的眉心挑了挑。 方才康奎的话再次漫上心头。 “只怕大小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王爷都有些怀疑了呢……”梅香得意的声音让不悔有些心烦了起来,她挥了挥手,不耐的说:“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妃……”梅香愣住了,看着不悔有些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不悔回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冷然,仿佛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梅香的心头。 “是。”梅香低下头,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她的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了。 她缓缓的抚摩着肚子,小脸皱成了一片,眼底的不舍和挣扎快要溢出了。 “只有这一个办法,孩子,娘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握紧拳头,只感觉拿指甲刺进了肉里心里的痛楚才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 …… “小姐小姐~”软软的叫唤声从莲阁外传来,眨眼间清新的体香便已传到鼻端,看着玥宜红扑扑的脸蛋,靖柒扑哧的笑出了声来。“瞧你,一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说罢便起身理顺了她有些散乱的发髻。 玥宜吐了吐舌头,看见她身后的不悔,忙行礼道:“见过王妃。” 不悔点点头,扶着腰站起来,看着靖柒温柔的替玥宜整理衣衫笑着调侃道:“当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姐姐真是愈加的温柔了,瞧着对玥宜的模样,可是宠溺的不得了啊。” 靖柒抿嘴一笑,接过话头顺着她说道:“是啊,当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这嘴也是愈来愈闲不住了~改日孩子生下来谁知会不会被你这丫头烦死呢?” “姐姐~”不悔不依的嘟嘴,“人家可是听出来你的意思了,你便是嫌我天天来莲阁烦着你了?那人家走就是了。”说罢便真的扶着梅香的手想要离开。 “好啦好啦,玥宜快拉住王妃。”靖柒忙笑道,“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呢。” 不悔冲她皱了皱小鼻子,可爱的摇摇头,“论道大,我还是唤你一声姐姐呢。” 靖柒无奈的笑了笑,转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玥宜额头的细汗,“方才做什么跑那么急?有急事吗?” “小姐小姐,你看~~”玥宜这才想起什么来,献宝似的将捧在怀里的一个包袱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靖柒狐疑的瞅了玥宜一眼,只见那丫头笑的乐呵呵的,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放着光,“小姐你且打开看就是了。” 不悔慢慢地走过来,好奇的看着那个银灰色的包袱。 靖柒缓缓的打开。 一抹耀眼的红色便映入眼帘。 不悔吃惊的看着那抹红色,“这是……” 靖柒皱眉,抖开一看—— “好漂亮!”扶着不悔的梅香瞬间看呆了眼。 是一件婴儿穿的肚兜。 红如火的颜色灼烧了所有人的眼睛,上面巧夺天工的绣着一片莲池。 那粉色的莲,如同天边最温柔的那抹绮云。 绿色的莲叶,似乎闻得到夏天清新的气味。 一针一线浑然天成。 “这……”靖柒呆立在那儿,完全没有发现僵立在那儿的不悔眼中无休止的嫉妒。 “这是王爷让我拿来的~”玥宜笑的如同孩儿,明显感觉到靖柒脸色一下子煞白一片,黑漆漆的眼中瞬间空洞一片时她忙纠正道:“是康王爷让我拿来的。他说这些日子他忙着,这就当是他这个舅舅给小侄儿的见面礼了。” 这一句话,才慢慢放松了靖柒的所有神经。 带回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看了眼不悔,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知道她方才也是误会了。 不露声色的拉过她的手,感觉到她慢慢放松的身体,感觉到她反握住自己的手,心里的不安才慢慢的退下去。 “康王有心了。只是这肚兜怎么看都不似平常的那些。”靖柒挑眉看着那让人沉溺的红色。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王爷是费了好大番功夫才得到这批布的。”玥宜笑的单纯,可是眼中的那抹狡黠是怎么都逃不过靖柒的眼睛的。 “嗯,放屋里去吧。”也没有当下戳破,淡淡笑着应了声。 看着玥宜蹦蹦跳跳跑进房的模样,不悔出神的说:“康王,当真不似平常见着的那样……” 第九十九章 见红 靖柒望着不悔略略有些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叹息。 声音带着无尽的宽慰和温柔,道:“如今也是快九个月的身子了,该好生将养着才是。别再多想了。” 不悔扬了扬嘴角,依旧望着莲阁的红木门,“姐姐也知道我为何多思,为谁多思。又何必劝我呢?只不过是痴心而已,身份地位不是我能左右的,那思绪总容许我自由的吧。” “你何必这般自苦呢?”靖柒轻皱眉心,替她拢了拢肩头的缠金丝的披肩,“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了。且顾眼下吧。” 不悔忽然咯的一笑,转过眼来,“姐姐叫我顾着眼下,那姐姐自己呢?呆在这没名没分的地方,姐姐就没有想过出路吗?” “不悔……”靖柒瞬间煞白了脸色。 初夏的风扑面,带着温温热热的气息。 就好像……就好像那一日他缠绕在自己耳机的呼吸。 这一刻,她只觉得耳膜嗡嗡的响着。 一边的石亭,被阳光照出一片斑驳的白影。 晃得的她脑海一阵空白。 “姐姐,”不悔担忧的看着她失神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王爷从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若是从前,这般陪着你的必定是王爷……”她小心翼翼的瞅着靖柒的面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几个月前,王爷便不再来这边了,不论我怎么劝,他都只是冷漠不出声而已。” 发生了什么事情? 靖柒的身子瞬间冰冷僵硬。 眼底的暗潮慢慢的越聚越多,灰蒙蒙的一片,就好像是夏夜里的雾气。 呵呵,他本就是如此冷漠的人啊。 想着,靖柒摇了摇头,“我与王爷的情分本就没有你与他的多。何须要什么理由?王爷的新鲜劲儿过了,也便就罢了。” “怎么可能!王爷前些日子还曾与我提起要纳你为侧妃的事呢!”不悔皱着小脸辩驳道。 “那也只是‘前些日子’了,不是吗?”靖柒淡淡的说。 初夏,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莲阁里,一片片的翠绿。一片片的娇艳。 更衬得她的面容更为脆弱。 “不论怎么样,王爷都不会不顾惜他的骨肉的。姐姐,我会再替你去求王爷,哪怕是侍妾,都必须有个名分才好啊。你不顾及自己,也要考虑到孩子的处境啊。”不悔的声音在她的背后缓缓传来,一个字一个字都能瞬间冻结她的心。 是啊。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孩子,所以,她阮暖兮的人生永远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是吗? 她悄然的握紧了拳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手指僵硬的掐断了娇嫩的花枝。 嫩绿的汁液沾染了她玉白色的指腹。 花伤了,也是会流血的。 更何况,她是人…… “不必为我去求。名分,我不在乎。”她的声音很冷,比那放在冰瓮里的冰块还要冷。 声音里透着不置可否的嘲弄,让不悔眯起了眼睛。 “那么,传言是真的了?”不悔似是呢喃,似是自语,“姐姐你,真的是爱上了康王爷?” 午后的阳光落在翠绿的树枝上。 金灿灿的,如同细小的精灵在绿叶上跳舞。 靖柒眯眼看着,乌黑的眼底尽是冷漠,她缓缓转头望着不悔,似是在等她说下去。 “所以王爷才千辛万苦的替你救你的侍女,所以王爷才愿意放掉手中的兵权,只为了能让你有个安全的地方躲藏,所以王爷才会在知道斐王生气后,如今这般避嫌跑到蜀中去,却放心不下你,又送来如此稀罕的礼物?姐姐,这一切当真是真的?”不悔有些不敢相信,抹不去语气中的颤抖。 靖柒有些怔怔的,一时间没有理清思绪。 只觉得有句话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疼了她。 “什么叫,王爷为了让我有个安全的地方躲藏,放掉了手中的兵权?”靖柒上前一步,狠狠地逼视着不悔的眼睛。 那一抹震惊竟不像是装的。 “呃……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只是,”竟被她的眼神逼得有些害怕,不悔后退一步,“我只知道当初王爷并不想留你在府内,你也知道,如今形势那么紧张,皇位那么炙手可热,你的存在保不准就会……”不悔慢慢截住了话头,看着她苍白颤抖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看不清的情愫。 皇子争夺王位的激烈她怎会不知道。 过去,看过那么多历史的书目。 兄弟残杀,阴狠的心机。 每一样都能看出一个金黄的宝座在这些人的心里有多么重要。 可是尽然真的有人傻到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吗? “王爷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并不是……都与我有关。”靖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乌黑的眼眸里一片又一片的混乱。 想让自己颤抖的心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脑海中一遍遍的播放起自己认识他的种种。 其实康王,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冰冷吧。 他的心,其实是炙热的吧。 只是,生在王宫里的人,见过那么多冰冷虚假的情谊。 才会如此这般。 其实,他只是寂寞而已吧。 “姐姐……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了?你脸色这般难看。”不悔忙上前扶住她,她颤抖的睫毛和额头的虚汗让不悔一阵心惊。“姐姐!你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心口有些闷……不碍事……”靖柒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脸色有些泛青,整个人脚下有些虚浮。 “糟糕!这模样,定是不好了!!玥宜!!”不悔慌忙将她扶住,只觉得她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架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一时有些吃不下力,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一阵闷痛缓缓地从小腹传来…… “小姐小姐!!天哪,这是怎么了!”梅香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安胎药,从门外疾步走来。 “快,快扶姐姐进去!姐姐定是动了胎气,怕是不好!”不悔皱紧眉头,感觉一阵一阵痛楚向身上袭来。 “小姐!”玥宜从屋里飞奔出来,惊慌的眼底满是泪光! “我刚拿来的安胎药,先喂大小姐喝下去罢!”梅香端起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交给玥宜,“我这就去请大夫!” 玥宜忙点头接过,刚转头就惊慌的大叫:“不好!王妃见红了!!” 第一百章 是夜。 莲阁异常的安静,就连平日里的虫鸣声都不可闻了。 偶尔有奴婢匆匆走过的声响,也是刻意的不想惊动什么。 素雅的大堂内有着淡淡的血腥味,煜斐站在一边,一双温润的眸子此刻乌压压的一片,身上的气息冰冷不郁。 “王爷,这都大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阿成小心翼翼的走到煜斐的身边,看着如此阴冷的王爷心里也不免一震,跟了王爷这些年,从来都是温润亲和的,可如今这黑如锅底的脸色,当真是动了怒了,“宫里的御医已经全都到齐了,听闻王妃难产,皇后娘娘将原本为她侍疾的年太医都指了过来……” 玉色的面容如月般清冷。 黄昏时分忽然有人来宫中急报,说是不悔突然见红,怕是要生了。那一瞬间,他心头竟然没有过多的害怕,待自己府内的太监说道“大小姐胎动异常,也落了红,产婆说情况不乐观”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上所有的神经都崩住了,忙辞了宫中的夜宴,匆匆赶了回来。 这莫名的恐惧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紧,想将这种情绪从心头挥去,可是这雾蒙蒙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的神色愈来愈阴冷不快。 “王妃那边现在情况如何?”煜斐淡淡的开口问道。 阿成勾勒勾脑袋,“产婆说王妃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听闻王爷没有赶去情绪有些不稳定。”他的嘴角有些僵硬,小心的瞅了瞅王爷的侧脸,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将大小姐的情况说出来,还有就是…… “嗯……”煜斐低声应了,脸色有些缓和。 他眯着眼睛看向莲阁的内室,淡色的帘纱清雅,就恍若她午后嘴角最淡的那抹笑容。 因为御医说莲阁过于湿冷,怕大小姐产后落下病来,便挪去了客室。 此刻的莲阁只有他和阿成。 没有了她的莲阁就好像是死了的莲花。 莲阁内一片又一片寂静,没有掌灯的屋内就好像有着无边无际的孤寂,带着她特有的香气,将他深深的包裹起来。 “她,怎么样?”煜斐的声音依旧安静,但是阿成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颤抖。 “呃……大小姐,大小姐她……”阿成不自然的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声音有点颤抖,“太医说大小姐先前一直心情不豫,导致如今气血逆转,所以难产。产婆说大小姐的胎看着格外大些,许是有双生胎的迹象。” “你可是说真的?”只见煜斐的眼睛突然就亮了,玉白色的脸上也是今夜头一次露出了少许欢欣。 “奴才不敢撒谎,只不过太医说之前大小姐都未有好好安胎,所以如今倒是凶险了。”阿成答道。 未好好安胎?煜斐皱了眉。他自然是知道靖柒如何会到这步田地。 只是…… 夜色仿佛拢在了他的眉间,一时间眼底的亮光灭了下去,脸色也愈加让人不明了。 只是这一切,都不曾是他的错。是她,选择背叛了他。是她,选择站在别人这边。 “倒不是奴才说什么,这大小姐也真是,如今怀了王爷您的孩子,还这般倔强脾气。方才奴才不敢说,先下倒是不得不多嘴一句,如今大小姐生死关头,王爷若还是生气,大可以过了这事儿打发她了就是,可如今大小姐肚子里可是王爷您的骨肉,别的咱可不说,可这子嗣却是皇家极为注重的事儿,王爷您可要好好掂量着啊。” 阿成的话仿佛是银针,不缓不慢的刺入他的脑海中。带着锐利的疼痛,但是也带来了十二分的清醒。 是啊,如今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眼见着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哥虽交出了部分兵权但依旧为父皇处理着部分政事,眼下三弟又赶回京来,倒也不得不防。 若是柒儿真产下双生子,那自己登上皇位的几率又加了三成。 “我们去客室!”煜斐转身疾步走去,衣袍上露珠子急落,显得他格外匆忙。 阿成默默叹了口气,嘟囔着:“何苦为难自己。明明心里有着大小姐……”便跟了上去。 ………… “大小姐用力啊!大小姐!您这般可不行啊!用力啊!”产婆焦急的跪在帐塌前,急得满头大汗。 “嗯……啊!!……”靖柒只觉得天昏地暗的疼痛,身上的骨头仿佛要硬生生的挣开她了去,她狠狠的揪住被子,这般苦楚,她真想立刻一头碰死便罢了。恍惚间她只能听到产婆催促的声音,眼前模模糊糊的晃着人影,闻着令人疯狂的血腥气,她失去意识般的喃喃念着那个令她心碎的名字“宁川……陆宁川……你不是说过再不让我受苦,你不是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如今这般,为何如今这般待我,好痛……我好痛……啊!!!” 此时斐王爷正好踏入房内,听得后面几句话不由得心中大震,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客堂外的太医噗通的跪了一地,“王爷万安!” “本王不安!”煜斐冷声道,“这都几个时辰了,别说是王妃那儿,连本王的侍妾都没有半点音讯,你们这些太医倒是好当,尽拿着朝廷的份例享乐去了!” “王爷恕罪!”为首的老太医惶恐的磕头下去,“臣等必将尽力!”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好消息!” “……”老太医还未回话,便听得门口疾步走来一人,煜斐正冒火想训斥,便见一丫头跪倒在地叩行大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娘娘刚刚产下小王子,母子平安!” 闻得此话,煜斐皱起的眉头才稍稍舒缓些,缓缓点点头,“王妃没事就好,告诉王妃本王一会儿就过去看她。” “是。”小丫头福了福,转身将要走,又被煜斐叫住,“等等,王妃那儿既没事便把其他太医和产婆都叫过来吧,年太医留在那儿照看王妃就行了。” “……是。”小丫头愣了愣,看了看王爷并不是特别好的脸色,也只能默默退下。